《匿侣》 第一章 男人的笑容是典型少年得志,那耀眼的表情,欧阳若苏从未在沉郁冷漠的兄长脸上看过,但是,这种时间,还有谁会站在她家门口?他甚至用钥匙开了她家的门。屋内流光似水潜噬门厅壁灯锋芒,淹染男人周身——他灰衫黑裤,高个儿,五官具雕像式的立体感,透出俊凛的傲气,短发带点阳光或栗子般的色泽,微鬈的弧度像小舟,随着吹袭的海风,飘掠在他额前。他拨理乱发的动作,像个航海者,潇洒不羁,一只手臂往上举,手掌轻松构及门楣,将钥匙放回。 凉冷的海风扑面,美眸眨了好几下,她提着购物袋,步履忽忽,行过邻家,旋足,踩上自家门厅下的八级台阶。“你是谁?”一面拾级,一面叫住正往门内移的男人。 男人闻声回头,眼帘闪耀一丝诧异——又似无所谓。“备用钥匙的藏放处,毫无创意可言。”扯动好看的薄唇,他慢慢下台阶,接近她。“从这点就能看出欧阳荷庭的死板。”一声低微的哼笑。 欧阳若苏不觉定止双脚,仰起脸庞,望住男人那略带讥讽神情的脸。他对她朗朗一笑,倾身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像个天之骄子、像个主宰,用他磁性的嗓音说;“进屋吧,若苏——”男人嘴里吐出她的名字,而且一副反客为主地走在前头。 欧阳若苏愣住几秒,垂下脸庞,埋头登阶,走得飞快,超越男人身侧,翻浪似的马尾发束,飞旋飘掠。男人扬起一只手,感受那柔滑黑丝溜过指缝、指尖,荡漾深邃的幽香。他深深吸口气,这举动有点乱不正经——故意让她听听男性难以压抑似的野兽气息。她听见了,拉起南国栀子花色的长裙摆,失措地往上跑,急忙进屋。 玄关柜上,两把交叉摆放的锐利轻剑,冷冷要挟雕花墙镜里苍白的女孩。 她细喘着,看见男人也跟进屋,心头怦地急跳,像是被关门声敲了一记,差点伸手取剑防御。 “我知道你家的剑是真的,你小心别割伤手。”男人把购物袋往玄关柜上放。一离手,袋身瞬间倾倒,几颗苹果连锁反应地咚咚坠落,滚至她脚边。 男人发出低微的笑声。“你真有吸引力。”眼睛朝镜里瞅。 视线对上男人,欧阳若苏慌然地转身,往通廊走,嘴里叫出;“哥……”飘忽不定的嗓音宛若一只小鸟,鼓动载满惊吓的翅膀,飞坠、飞坠地低回,穿过拱门下的瓷珠隔帘,传入客厅。 阒暗的客厅,仅亮着一盏窗边立灯。灯下,斜对露台的s一l一k法式单人沙发,有名男子坐在那儿抽烟。 “哥?”欧阳若苏即使再明白,除了兄长,那朦胧人影不会是别人,心头却仍挂着一丝不安,步伐迟疑起来。“哥……是你吗?”越来越有种走错门户、深入险境的感觉,明明这一切是她所熟悉,就算不开灯,她也知道脚下地毯是暗金滚红的几何图,揉织浓浓波斯风情;客厅中央,黑檀镶嵌象牙的矮方桌是兄长设计,请一流工匠制作,还有巴洛克风格的宫廷式古典沙发组……这个屋子,是她的家,她怎会走错,怎会不清楚? “怎么了?”她最熟悉的男性嗓音,冷淡中隐有深敛的关怀。“若苏——” 她回过神,看见兄长欧阳荷庭一手拿着烟灰缸,起身,移往露台门边隔墙处的角窗,拉亮窗台上的夜灯,捻熄烟蒂,对她伸手,说;“过来,若苏。” 欧阳若苏听话地绕过矮方桌、沙发椅,走往兄长身前。 “怎么脸色这么苍白?”额心几不可辨地短暂浅皱,欧阳荷庭的情绪起伏向来如潮流暗潜,俊颜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身体不舒服?”他问。 欧阳若苏摇头。 “她被我吓到了。”一个戏谑的回应传来。 欧阳若苏颤了一下,欧阳荷庭同时调转视线,看着不速之客——杜瀇——咬着手中的苹果,大摇大摆走入客厅。 “哥,你的朋友来找你……”欧阳若苏抬眸对上兄长的脸,语气依然不是那么稳定。 欧阳荷庭将手掌往妹妹肩头轻轻一放。“你上楼去,若苏。”说着,他移动高大的身影。 欧阳若苏跟在兄长背后,莫名觉得这样安全点。那男人的存在太过强烈,她听见他咬苹果的清脆声,甚至嗅到诱人的香甜气味,像种侵略,恣意扩散。 “不介意被我吃掉一颗吧?”他在问。 兄长落坐沙发,使她失去掩蔽,脸庞反射地仰起。 “你看,令妹现在的表情,仿佛我是个强盗——” “你不是吗?”欧阳荷庭说了句,大掌紧握一下妹妹的手腕,放松。欧阳若苏这才把僵凝在男人脸上的视线转开,迅即走出客厅。 “她真可爱。”杜瀇笑了起来,回首追望隐入门帘的倩影。瓷珠叮当作响,那女孩像羞怯中酝酿热情的待放花苞。他咬了一口苹果,吸吮丰沛的汁液,说;“几岁了?” “离她远一点。”冷声冷调的一句警告。 杜瀇转向欧阳荷庭,唇角斜扬。“别说得我像个色魔——”再咬一口滋味迷人的苹果,他笑着说;“我知道若苏十七了。这种好像行又不行的年纪,最危险——” “你敢碰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再也不行’。”欧阳荷庭点了根烟,白烟袅袅,蒙聚在他俊脸——冷而疏离的五官线条,褪不去昔日旧贵族的孤绝气韵。 “落难贵公子的威胁,听起来特别恐怖。”杜瀇大剌剌坐入欧阳荷庭对面的长沙发。“你准备拿你家玄关那两把剑砍我么?”完全不当一回事,撇唇轻嘲。“令妹几分钟前似乎就想做这事——” “我说过,有事在俱乐部谈。”欧阳荷庭打断杜瀇。 杜瀇咧咧嘴,双手一摊,将吃剩的果核随地扔。“我的船昨晚入港,今天等了你一整天,你不来,我只好亲自登门拜访。”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欧阳荷庭薄唇吐出白烟,眸光冰凛,定在地毯边刺眼的果核上。 “是是是。”杜瀇懒懒起身,往旁挪,弯腰拾起地上的果核。“弄脏你家珍贵地毯,真抱歉啊。”说完,他把果核丢进矮桌中央那个底部有medusa头像的水晶烟灰缸里,旋足走向门口。 欧阳荷庭熄了烟蒂,站起,也朝客厅门口走。 两个男人先后走出客厅,坐在通廊底楼梯平台的欧阳若苏立即站起,跑下楼,慢慢接近玄关,看着杜瀇再次开启她家的大门走出去,兄长跟着正要离开屋内。“哥。”她轻轻叫了一声。 欧阳荷庭回过身。她问;“你要出门吗?” “嗯。”欧阳荷庭应道。“晚餐你自己吃。”简短交代,他走出屋门。 “哥……”欧阳若苏急步上前,还想说些什么,柔荑抓住门把,小脸探出门外。 一对炯亮的眼睛攫获住她。 “若苏,进屋去。”欧阳荷庭的嗓音随即响起。 男人的低笑像是从那对眼睛释放出来。“是啊,记得把门反锁好。”比起提醒,这更像调戏。 欧阳若苏一恍,倏地掩紧门扉,背过身,抵住门板。隔着门板,还是听得见男人的大笑声,她双手紧紧揪着胸口,沉沉地呼吸。好半晌,笑声、脚步声远离了,只剩她依旧怦怦乱跳的心音,她目光游移闪烁,瞟向玄关柜上的购物袋,神游似地走过去,望入袋口。 苹果已经被捡回袋里了,一颗一颗,错落地挤在两条长长的法国面包中。今天买的苹果色泽偏紫,只剩七颗。她伸手入袋,拿出一颗,静静瞧着,想起那男人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啃苹果时,像个野蛮人。兄长为什么有这样的朋友?他的眼睛黑如磁铁——没错,是磁铁,会吸人。她不知道他是谁,他真的把她吓到了。 眼帘低垂,双手裹捧着苹果,移至唇前,她颤巍巍地咬下一小口。味道有点酸涩,但很香,感觉就像甜的。她咀嚼着,皓齿又往果肉里嵌,再咬一口,这次,是一大口,汁液都喷到她鼻尖了,唇边也是一圈鲜润湿泽。 舔舔红唇,眼睛直视墙镜里的女孩,欧阳若苏觉得她与兄长的朋友一样野蛮——好野蛮! 她抹抹嘴,抱起购物袋,挡住大半脸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只得赶快将眼光自镜中两颊晕红的女孩身上转开,迅速离开玄关。 ***bbs.***bbs.***bbs.*** 兄长不在,晚餐轻便些。欧阳若苏给自己弄了熏鲑鱼卷酸豆洋葱的开胃菜和墨鱼面,吃不到一半,已觉得饱足。她实在吃太多苹果了,今晚是她第一次那么粗鲁地吃苹果——一整颗、一整颗地啃。她把剩余的苹果都咬上至少一口,也不明白自己干么这样做,兄长如果知道,一定会很生气——这实在不是一个淑女该有的行为。 欧阳若苏放下餐叉,喝喝水,取口布擦嘴,离座关熄餐桌上方的花苞小吊灯。好静谧,墙角落地钟滴答摆的声响,格外清晰。她端起没吃完的餐食,往饭厅外走,将没吃完的餐食收到厨房,置于珐琅陶砖搭砌的流理台面。稍早,从客厅收来的水晶烟灰缸也放在洗涤槽,她还没把里头的苹果残核倒掉呢。如果放到明天,一定会引来果蝇。这个地方比较温暖,经常有虫子飞舞;夜晚会听见虫鸣,不像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冷得寂静。 波涛声柔柔软软,像一条拂过流理台窗外的泰丝,欧阳若苏探手横过洗涤槽,扳扣锁,推开窗板,迎纳后院夜色——她和兄长住的这区,是沙滩与岩岸交弧的海岬阶地,前门有条临海大道,后门是一片连接沙滩的开放型庭院——海就在草坡延伸的不远处翻卷贝壳沙滩,浪潮反射月光酿了一片透澈淡金,恍若可在空气中嗅出诱人的香槟味儿。 醉了。欧阳若苏脑中缠绕着不该有的字眼,唇瓣弯了弯,柔荑摸着洗涤槽里的烟灰缸,准备清洗,一会儿,却将那个占据medusa脸庞的果核拿起,转身走向厨房通往后院的落地门。 门外,很清新,夜露初凝,她踩着嫩绿鲜沃的草地,走到后院中心点,蹲下身,白皙双手把土壤掘出个洞来,埋入果核,抚平地表。她不知道这么做行不行,但她希望可以萌芽,长树,结出苹果。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她在做什么?满手泥土,她果真变野了。恍惚间,门铃声催唤她回屋内。 那响声很有分际,总会中断五秒,再响起,持续了三次——应该是兄长。有人在家,兄长一定不自己开门。她先洗净手,擦干,才走出厨房,往玄关门前,直接解锁开门。 “好久不见。”门厅站着与兄长神似的男人——一样有张气质尊贵的俊脸、一样有英挺优雅的身形——可不是兄长。 欧阳若苏望着他,好生意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认识他。在那个家族里,他还算亲近、友善他们兄妹。 “我可以进去打扰吗?”他穿着成套西装,打了领带,言谈客气,礼貌地欠身,标准绅士举止。 欧阳若苏定定神,说;“哥哥他不在——” “我等他回来。”男人明显坚持,迳自进屋,脱下西装外套,左右看了看。“没有佣人?”语气似有惊讶。 欧阳若苏杵在门边,美眸仍瞅着男人,好一段时间过去,她才别开脸,往门外走,不顾虑男人进占家门。 她得去找兄长。男人远道而来,不是她能处理的事。 ***bbs.***bbs.***bbs.*** 自从分到那片海域,兄长便与家族断绝沟通。 那哪是海,不过是一片冰——孤立他们兄妹的冰。兄长说,那个家族将他们“边缘化”,排挤他们,不让他们立足。 兄长带着她搬离看不见海的寒冷区域,在同样寒冷但看得见海的地带,住了一段时日。四年前,在要前往义大利的途中,辗转搬来这儿——看得见海且温暖的地方——加汀岛。 在这里,即使过了午夜出门,也不需穿上厚重御寒衣物。裙摆在凉冷不刺寒的海风中翻扬,翻上膝盖,露出两截纤长、白皙的小腿,欧阳若苏已经走晃了近四个小时。她根本不知道兄长会去哪儿,是不是和那个野蛮的友人在一起?假若他们在一起,应该会去哪儿?她没个主意,只好碰运气逛逛,前去越夜越热闹的“帆船手码头”寻找兄长身影。 行人在扶桑花夹道的石阶巷弄钻动,往上走是临海大道住宅区,往下走正可通达帆船手码头。这岛上有很多帆船玩家,他们白天可能是船厂里的普通船匠,晚上则是夜航高手,齐聚俱乐部,整装待发,到外海夜潜,或至邻近岛屿——只为一杯海岛农场风味的新酒。 那男人应该就是这种不羁随兴的逍遥调调儿!欧阳若苏顿了一下,赫然觉得自己是在找那个男人,不是找兄长。她目光迷离闪忽,猛又清亮专注,回过神,人已站在俱乐部林立的帆船手码头,探询消息。 “啊!你说的是杜瀇啦!” 欧阳若苏不清楚自己问了什么。一位穿着连身工作服的男子正在对她说;“那家伙喜欢女人,没女人会死,怎么可能浪费难得上岸的良宵,跟男人耗在一起呢……”男子大笑起来,惹得其它人的围观。 “你要找他啊……”男子边笑边往下说;“我刚刚是有在‘neverdowntoearth’看见他啦,不过,才几秒钟而已,他带着一个标致女郎——喔,不不,那女的比你差多了——” 欧阳若苏一脸窘红,转身,拨开人群屏障,快步走开。 “喂、喂……美丽的小姐,等等,我还没说完呀……”男子在后头叫道,伴随着脚步杂沓。 欧阳若苏更加走快,跑了起来。她是来找兄长的,不是找那个叫“杜瀇”的男人。她才不想听他喜欢多少女人,带什么女郎——这些与她无关,她是来找兄长的!她越跑越快,不知不觉,竟到了码头连接沙滩的木梯。她停脚,喘着气,眺望一无人影的洁白沙滩。 棱边上,树丛蜿蜒,围锁拔地高耸的海崖,欧阳若苏往下走,将帆船手码头的喧哗抛远。 只有月光,与她同行——听夜海缠绵地推涌,她捋捋裙摆,落坐起阶板,平顺气息。她想,她今晚找不到兄长了——或许,兄长已经返家,并且发现她出门未归,等她回家,兄长会训斥她一顿,生气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野这么晚。她今天的确该骂,她乱想太多事、太多不该的行为。 “嘿——真的就要在这里吗?”一个奇怪的压抑嗓音。“真大胆嗯……”男人粗喘低笑。 欧阳若苏凝神僵住,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远盯沙滩上滚冒的浪泡—— 这片海滩是贝壳沙—— 当然是贝壳,venus站立的贝壳。 当然是浪泡,venus诞生的浪泡。 她怎么会以为这儿空无一人? 月光是旖旎的缤纷纱帐,知心知意地蒙挂在这片天地,她才是那个不识情趣、杀风景的闯入者。 情欲的喘息早已盖过潮声汐语,直窜耳膜,欧阳若苏越来越不敢动,直到衣物撕裂声像针扎刺了敏感的猫咪,使她倏地站起,转身——明知不该看,眼睛居然正正对住了那双黑若磁铁的眸子!月光微弱宛若遮羞布——女人背影,瞧不清——却遮不住男人如日彰显的脸庞。 他是杜瀇。他在笑,唇角斜扯,露出白亮的牙的诡笑。 欧阳若苏圆睁美眸,满脸难以置信。 肢体缠抱的身影像一幅裱框画,嵌在木阶间缝里。他们靠着岩墙,连躺下都免了,几乎是一种偷情似的急切、狂野。 杜瀇托起女人长腿时,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也在间缝里的欧阳若苏。 “这样比较刺激,是吗?”激吻着身上女子,他魅眼似的眸光盯住另一名女孩。 欧阳若苏颤了一下,浑身僵硬得犹如木头娃娃,脚底踩空,啪地扑跌。 “有人!”女子抽气叫道,从杜瀇身前退开,扯着衣服掩体,迳自往暗处消失。 杜瀇哈哈大笑,步履悠悠,自阶梯下走出,拾级,来到欧阳若苏身旁。“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伸手欲扶她。 欧阳若苏往旁一缩,自行站起,还是感到他的掌——刚刚托捧女子臀腿的掌——触及了她的肌肤。她双手环抱着身子,避过他,往下走,想逃开。 “若苏——”他一叫她。 欧阳若苏差点停下,转瞬,她提起裙摆,更加快步疾行。 杜瀇跟着她,提出警告;“你越走越危险了,若苏——这片沙滩可是成年男女的天地——” 欧阳若苏一顿,转过身,视线总是不偏不歪地对上他的,仿佛他俩目光注定黏在一块儿,仿佛他总是看着她,她也总是看着他。 “被你抓到了。”他一笑。 欧阳若苏微皱一下眉,美颜朝向海面。她不该盯着他不放——他是这个意思吧? “你坏我好事,是不是该做点补偿?” 欧阳若苏一诧,回眸。杜瀇就站定在她面前。 “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今晚?”他的笑脸无赖透了。 欧阳若苏垂首,移动双脚,绕过他,走向阶梯。 杜瀇笑出声来。“我有女友——” 欧阳若苏继续走,不理他。 杜瀇仍自顾自地道;“不过,刚刚那个不是我女友。”这才使她回身,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杜瀇笑着靠近她。“今晚的事,帮我保密嗯。” 欧阳若苏美眸凝眄着杜瀇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夸张,理亏还如此泰然自若! “你不会说出去吧,若苏?”杜瀇拉起欧阳若苏的左手,握在宽厚的掌心里。“我的女友叫海若,她就住在这附近……你不会说出去,对吧,若苏——”他将她的柔荑移至唇边,落吻。 欧阳若苏心头一悸,忘了把手抽回。 “如果说出去,你哥哥一定会很生气。”他嗓音沉慢。 她感觉他咬住她。那野蛮啃苹果的森白牙齿,陷进她肌肤里。他施力的方式,非急烈,而是一种钝重,极缓慢、一点一滴地加深,使她颤抖起来,走不开。 “千万别说出去。”终于,他放开了她。 欧阳若苏仰着脸庞,迎视他黑亮的眸光。他笑了笑,牵着她,踏上阶梯。她垂眸,看着被他抓住的手——虎口上方靠手腕处——多了两弯红痕,很红,很深,不痛,只是使她胸口充塞一个节律凌乱的节拍器。 没规没矩、违礼,这个男人令人齿冷——摆开他,离得远远,才正确。结果,她反遭他留下记号,藉此威胁。 “我送你回家。”他又说。这也是威胁。 她竟不觉害怕,任他牵她的手,久久,开口道;“你很野蛮。” 突如其来的一句。杜瀇停下脚步,俯首看着她神情恬静的绝伦脸蛋。月光也配合他,让他可以一寸一寸审视她。“你怕吗?我很野蛮——”他沉吟地说,伸手拨她额前的刘海,长发划过她纤巧的眉。 欧阳若苏没说话,低敛鬈翘浓密的睫毛。 “你的眼睛跟我的发色相同——”漂亮的栗子色。“这是野兽的颜色。”他托起她的脸庞,故意这么说;“若苏,你想,你会不会跟我一样野蛮呢?” 她扬睫,眸光颤动。他看见那不安分的眼底——有他,得意地笑了。“我猜中了是吗?‘欧阳荷庭的妹妹’不会这么晚还出门游荡——” 欧阳若苏甩掉他的掌握,蓦地往上跑。 “若苏!”杜瀇叫了一声。 “我是出来找哥哥的!”她站在最上阶,旋身看着还在木梯中段的他。 杜瀇凝眸,定定睇着她。 “我是出来找哥哥的!”他不出声,逼得她再次强调,柔腻娇美的嗓音都抖了起来。 杜瀇摊了摊掌,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无所谓地一笑。“我知道了。”他徐步登阶。“我跟你哥哥不一样,这种事我不在意……”语意不明。“但是,这么晚了,你在俱乐部街道乱跑,未必找得到你哥哥——” 欧阳若苏这会儿真不理他了,脚跟一旋,走自己的。杜瀇腿长步伐大,很快跟上她。她感受到他接近,双手立即交握收至腹前。他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长指摩摩下巴,淡笑。 行,他不碰她就是。杜瀇将手插进裤袋里,走在她后面,哼起歌来。 一fyouwantalover 一’lldoanyth一ngyouaskmeto …… 欧阳若苏神经一寸一寸抽紧,两只手握起拳来。她听过这首歌,深觉这是一个痞子唱给一个不正经女人听的歌——他在讽刺她! 她停脚转身,一记狠瞪击向他。 “一’myourman……”杜瀇正好唱了这句,眼睛迎住她的视线,挑眉撇唇,神采飞扬。“嗯?我的歌声很迷人?”他说着,又唱;“一fyouwantalover……一’lldoanyth一ngyouaskmeto……” 也许,他知道月光怎么偏斜,能在瞬息万化的千分之一秒,让月光为他停留,或者,他本身就是个发光体,教人无法忽视他。 欧阳若苏瞅着他的脸,想起自己埋在后院的苹果核,说;“我要回家了。” 杜瀇听见那轻声柔语,止住歌声,微微点头。“你该回家。”俊颜笑容很深。 欧阳若苏旋足,走上帆船手码头的人行步道,街灯将她纤细的影子拉叠在他身前,仿佛她被他拥住了。 杜瀇看她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走到她旁边,抓起她柔荑,与她同行。“没有一个男人牵着,走在这码头,很容易招蜂引蝶的——” 到处都是在寻找美丽女伴,来一段浪漫夜航的帆船手。 “你很有魅力,若苏。” 欧阳若苏抬眸,像是被他的说辞吓到。 杜瀇没看她,视线对着街景,拐个弯,将她带进她从未走过的巷弄。一样是此地典型的石阶巷弄,但这条特别狭窄,也不是扶桑花夹道,两侧建筑的花岗岩高墙爬满蔷薇藤,几盏悬壁路灯懒洋洋地晕散柔光,快闹罢工似的。 这巷弄有点暗,仅容两人揽腰搂肩行走,是情侣巷。每一扇躲在花影里的门扉,都是一个爱情巢穴的秘密通口。 “你不知道吧——”走了一段,杜瀇才又出声。 欧阳若苏疑问地仰起美颜看他。她该知道什么?她很有魅力?她的情绪还沉在他那句话里。 “这条巷子到你家最近。”杜瀇探手折了一朵蔷薇,说;“给你。” 交到她手上的,只是连枝花苞,粉嫩得找不出一根刺,难怪他轻而易举就把它摘下。 “回去好好滋润它。”他撇唇,暧昧不明的光线下,看起来一脸坏笑。 欧阳若苏盯着花苞,没讲话,另一手被他牵着,一阶走过一阶。他停脚,她也跟着停。前方右边有一道门开启,一只、两只猫咪跑了出来,齐蹲在门口喵喵、喵喵地叫,叫声很撒娇。 “晚安。”一个柔腻嗓音从门内传来。“明天要过来吗?” “义大利那边还在等我的稿子。”男人走出门,又往门内欠身。 “那明天——” 言语消逝,两只猫咪亲昵地磨蹭在一块儿。 欧阳若苏注视着那高大优雅的身影,一秒钟、两秒钟,惊讶点燃她的目光。“哥!”她不禁叫出声来。 男人身形震了一下,后退,别过脸来,闪着琥珀色泽的双眼,由温逐渐转冷。“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开口就是责问,欧阳荷庭眸光似刀,扫向妹妹那只与杜瀇交握的手。 “想杀人啊?”杜瀇咧嘴讪笑,挑衅道;“你家那两把剑带上了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欧阳荷庭完全不理会杜瀇,沉声沉调再一次质问妹妹。“你知道你在干么——” “宇穹来了。”几乎是冲口而出的语气,欧阳若苏直视兄长,美眸莹莹烁亮,红唇掀动,重复那个名字;“宇穹。” 欧阳荷庭神色一闪,皱凝眉心。 “他在家里等你。”欧阳若苏将手抽离杜瀇的大掌,朝兄长走近。 欧阳荷庭沉了沉,低头看着脚边的猫咪,挪动鞋跟,两只猫咪随即进屋,他伸手拉着妹妹,朝回家的方向拾级而上。 杜瀇迈步跟了几阶,然后在有猫咪家门前站定,对欧阳荷庭喊道;“令妹找了你一整晚,原来你在这儿享受甜蜜!”他扬声朗笑,侧首看一眼正把门关上的女性。 欧阳若苏回望杜瀇的身影。像是心有所感,杜瀇也转正脸庞,看着那女孩。他举起手,挥了挥。那女孩也伸长雪白的柔荑——不像挥别,倒像一种邀请。他笑着思忖,他要带水去她家,浇灌花苞,看它盛开的姝丽绝艳模样。 第二章 欧阳若苏找到一只瓷瓶装水,把含苞待放的蔷薇插进瓶里,想着要拿上楼,摆在卧室面海的窗台,角度微微朝东,清晨,染点漂亮金阳,像克林姆那些令人遐想的画作一样。 月光透窗,流水白泠泠,欧阳若苏关闭水龙头,一手同时拉上窗板,看着最后一丝杂糅月色的清水,溜溜地,钻进网孔。她小心翼翼捧起瓷瓶,转身欲离开洗涤槽,却是原地呆顿,望住通廊那抹静穆人影。 欧阳荷庭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悄无声响地瞅着妹妹的一举一动,她的转身带出他幽沉沉的语气;“你今晚到底在干什么?” 虽不明显,但欧阳若苏知道兄长生气了。她低垂眼帘,视线凝在尚未绽放的蔷薇,纤指摸着碧鲜花梗,发出清润的嗓音;“我找不到哥哥,他只是好心想送我回家——” “他是个贼。”优雅耐性早抛在今晚屋外夜色里寻下回来,欧阳荷庭跨步踏上厨房地砖,绕过中央料理台,鞋跟喀喀,冷绝铺叠。他挡在妹妹面前,强硬地重复;“杜瀇是个贼。” 欧阳若苏抬头对上兄长的脸,眸光隐隐颤动。 “离他远一点,”欧阳荷庭取走妹妹手中宝贝似的瓷瓶,警告道;“别让我再看见你和他走在一起。” 欧阳若苏眉心一寸一寸紧蹙,无力而绵长地摇着头,细弱声调跟着逸出红唇。“他不是哥哥的朋友吗——” “不准给他在一起。”欧阳荷庭吼住妹妹为落定的尾音,大掌一个搁甩——插着蔷薇的瓷瓶贴面划过大半料理台,打转几圈,横压边缘临界,沥沥拉拉滴流一地愤怒水渍。 兄长发这么大脾气,只有冷血动物爬进荆棘丛中的感觉可比拟,欧阳若苏屏息僵凝,许久许久,勉力地牵动双唇,发出一声不稳定的叫唤;“哥……” 欧阳荷庭表情阴凛,狠盯妹妹。“你听见了。”说完这句,他双腿一迈,离开厨房。 “哥!” 欧阳若苏跟着跑出厨房,尾随在兄长后面,她想上前说些什么——说杜瀇不是贼、说她以后还要和他相见——可怎么也追不上兄长盛怒的步伐,直到客厅入口,兄长走进去,她一步一步,停了下来,听望门拱瓷珠帘脆响,再举步,藏入其中。 “我以为你不准备见我了。” 欧阳兄妹是在半小时前进屋的——四个小时都等了,还在乎这三十分钟?客厅里的男子一点也没因等待而失度,一见欧阳荷庭,立即自沙发站起,谨守该有的礼节,优雅躬身。 “好久不见。” 欧阳荷庭没给回应,铁着气质尊贵的俊脸,走往背对角窗的单张沙发座。那一看就是主位,金色丝绸与客座的赭金色沙发组完全不属一套,是切割开来的。 隔着矮方桌,男子待欧阳荷庭落座,才坐回自己该坐的位子。 “你真行,找到这儿来。”欧阳荷庭开口,听得出来不太欢迎人。 “我知道已经很晚了,我会长话短说——” “你家族的事,我不想听。”欧阳荷庭冷言冷语先警告。 “我的家族难道不是你的——” “宇穹,”欧阳荷庭直呼其名,站起身。“你可以走了。”下逐客令。 他无动于衷,将言谈带入正题。“我听说你与近年崛起的水下组织‘ncvo’负责人有来往,尤其在金钱上——” “我的事情轮得到你来管?”欧阳荷庭愠怒,再次失了耐性。 “我当然无权管你的事。”态度依旧,沉定地坐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地接续说;“你应该清楚杜瀇专搞黑市交易,私下拍卖打捞来的珍贵历史文物。他游走灰色地带,你跟他来往,迟早出事。” “只要不与你的家族来往,什么事也不会有。”欧阳荷庭无法心平气和多说,手臂一扬,直指门口。“马上走,别再来烦我。” 终于从沙发站起,乜斜眼,他最后说;“就算我不来,其它人一样会来,这是迟早的问题,你不会不清楚谁在这附近吧……”欲言又止,像提醒,其实是威胁的暗示。 欧阳荷庭眸光闪掠,飞快皱一下眉。“是吗?”不要不紧地低喃,俊脸恢复波纹不兴的冷然。“那就看谁有本事。”傲然说完,往门口走。 等了四小时,宇穹只得到不及五分钟的晤谈。兄长不管对谁都是无情而严厉——只要是碰触他不愿、不允许的,绝无转圜——欧阳若苏一察觉欧阳荷庭鞋尖移动,旋即退离门拱,技巧地撩帘,先一步避开,往厨房行去。 插着蔷薇的瓷瓶在她离开那刻,被一线落水拽着往地面坠,幸好,他动作敏捷,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 杜瀇自嘲今晚发什么好心,白白浪费难得可与海若相处的时间,跑来探看一个十七岁女孩是否被兄长责罚。他这么一来,还真的像个“贼”了—— “谁!”欧阳若苏转入厨房一步不到,反射性的抽气惊呼随即冒出唇瓣。她知道他是谁,看背影,就知道——那发色、那挺拔不羁的奔放姿态…… 杜瀇回身,手按料理台,迅速提脚一跃,坐上光亮的大理石腰线台面,顺畅地横越,滑至彼端,挺腰跳下,立定在欧阳若苏面前。“是我。”他咧嘴笑了笑,一贯神采飞扬而略带讽刺的表情。“又吓到你了?” 欧阳若苏望进他幽邃的黑眸底,摇着头,好一会儿,才问;“你从哪里进来的?” 杜瀇微微挑眉,觉得她隐有细弱娇喘的嗓音,煞是好听。“后门。”他拉起她的手,把瓷瓶交给她。“我从后门进来的——” 欧阳若苏拿着瓶子,身躯一侧,倏地走向通往后院的落地门,拉开百叶罩,看着松开的扫锁,又遥望后院。他从后院来的吗?是不是已经发现她埋下的秘密? “没人瞧见我,你哥哥不会发现——” “哥哥说你是贼。”欧阳若苏猛然旋身,瞅着杜瀇,美颜神情如熹微晨光中的冰。 杜瀇停住朝她走近的步伐,眼睛盯着那张娴静冷艳的小脸——她才十七岁呢……他微微一笑,说;“我听到了。” 欧阳若苏稍愣,美眸圆睁。他听到了?他隐听她和兄长的谈话? “是啊,”杜瀇又开始移动。“我是个贼。”他行至欧阳若苏面前,俊脸蓦地变得很凝肃,说;“你哥哥说的没错,我是个贼。总有一天,我会偷走他重要的东西——” 欧阳若苏呆住。他的语气、他的眼神,令她的心狠狠震荡一下,余波不止。过了很久,她才走开,将瓷瓶拿至洗涤槽,抽出花枝,重新装水。水满溢,她的手抚着瓶颈瓶口,看见一条裂纹——应该是被兄长摔出来的,她心里有点难过,轻声叹着。 “裂了,是吗?”杜瀇也走到流理台前,身体若即若离地摩触她胳臂外侧,探手取瓷瓶,眯眼细瞅。 欧阳若苏微偏脸庞盼睐。“你再不走,会被哥哥瞧见。” “不用担心。”杜瀇放下瓷瓶,凉凉地说;“你哥哥被那个年轻有为的律师气得上楼喝闷酒抽闷烟,不会下来。” 欧阳若苏眨了眨眼,听他的说法,他似乎连宇穹也认识。“你知道宇穹?” “当然。”毫不犹豫地回道,杜瀇看她一眼,撇唇浅笑。“我被那家伙告——喔,不,应该说是被他的委托人告过。”他说着,一面往落地门迈步。 欧阳若苏以为他要离开,脱口追问;“告什么?”嗓音有些急,双脚也同调。 “告我是个贼啊。”杜瀇答得很干脆,伸手拉开落地门。 欧阳若苏停在门边,看着杜瀇走出去。杜瀇没走远,定在后院中央——几乎就是那个中心点——弯低身躯。欧阳若苏脸发烫起来——他在干么?在挖那个她偷偷埋下的果核吗? 她忽感紧张,手抓着门把,就要冲出去了,却见他直起身子,踅回来。 “来,我帮你换个瓶子。”他拿着一支漂亮的水晶瓶,进屋来,拉起她的手腕,走到洗涤槽前。 那瓶子极为瘦长,约有一呎,圆柱形瓶身凿划螺旋纹,瓶盖上镶嵌三股叉状红珊瑚,艳丽色泽犹如吸取饱满阳光、熟透的果子。欧阳若苏伸手轻碰。“怎么有这个瓶子?”好似在做梦,他竟在那个中心点取来瓶子。 “这是‘海神权杖’。”杜瀇一笑,拔开瓶盖,摇着里头的蜜金色液体。 细致醇美的味道充盈整间厨房,欧阳若苏恍了恍,顿觉自己埋在后院的果核,的确已长成一片片迎着海风的苹果园。 “是酒吗?”这一声要醉人似的,发自她的红唇,萦绕杜瀇的耳畔。 杜瀇移眸,对住那美眸迷蒙的窈娜脸蛋,答道;“是苹果酒。 这是他要带去与海若共饮的,本想来看一下欧阳若苏不会花太久时间,把它暂搁在外头。现下,女孩需要一只瓶子,他居然将它给带进来,打算倒掉内容物,给女孩插花,他会不会好心过了头,他明明是个“贼”的,没偷窃东西,已失“本分”,反倒要割舍爱物。 欧阳若苏这时凝神朝他看。一个想法猛闪过他脑海。他扯扯唇,说;“要喝吗?若苏——”表情得意邪气。 “好。”欧阳若苏毫不多想。 杜瀇却是一愣,两、三秒的沉滞后,笑语道;“好吧,拿杯子来——” 好吧?所以他不是真心邀她,只是有意诱惑,好吧——他成功了。 欧阳若苏没等他的声音结束,直接伸手握住瓶身,举至眼下,红唇就着瓶嘴,啜饮起来。 “这个瓶子要给我插花,它就是我的,是吗?”喝了一口后,她看着他,舔唇说道。 杜瀇喉咙一紧。他以为他成功,现下觉得自己开始了一场蹩脚棋局,而且他居然强烈地想把它下完。“没错。”他发出的声音比平常低沉许多。“你不需要杯子——” “你要喝吗?”欧阳若苏下巴微昂,对着他。 杜瀇眸色慢慢转深,凝睇欧阳若苏鲜红润腻的唇瓣。“这酒——”语气沉缓,顿了一下,说;“我只和我女友喝。” 看着他遥远而模糊似的目光,欧阳若苏选择转开脸,闷声不语,持瓶就唇,默默喝自己的。她想赶快把酒喝完,在这很挑人心、窄细瓶身只能插一枝花的瓶子里,插上具绽放希望的蔷薇花苞。 “第一次吗?”男人突如其来的问句。 欧阳若苏停止喝酒,缓缓抬眸看杜瀇。 他说;“第一次喝酒吗?” 她收回视线,贪奇地更加仰颈畅饮。他当然知道她是第一次,这种事,一直不被允许,她今晚像只从母兽身旁偷得解放的小兽,也许就要掉入猎人诱捕的陷阱中,还不在乎地游逛迷幻森林。 杜瀇的嗓音持续低扬着;“这酒是我自己酿的……” 是吗——亲手为女友而酿。欧阳若苏没忘记他说海若住在帆船手码头海滩附近。她也住在离海不远的地方,今晚,她第一次喝酒,酒有点烈,她美眸弥漫湿雾,忽然想听他唱《一’myouman》。他的嗓音不像lconardcohen那种抽烟抽坏声带似的粗哑浑沉,唱起这首歌,积郁不足,稍嫌清亮,听来太快乐,反而突显歌词里的暗喻、反讽,变成十足的讥诮。 “若苏,我吃你一颗苹果,还你一瓶酒——这酒,是我用伊甸园的苹果酿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喝了不该喝的酒,欧阳若苏彻夜难眠,体内煨着苹果香气,暖意深熨血管,肌肤烧烫了。她不是生病,只是像生病,胸口闷热着。她把双手覆在胸前——左手两弯齿痕没褪,更是被金箭划过,沁血似的红艳——如果不遮挡,金箭合该直直射中她左胸。 插在“海神权杖”中的蔷薇花苞,迎着橘橙柔曦,层层花瓣隐约在爆裂,还未见蕊心,窗外一只大蝴蝶已在徘徊。 欧阳若苏侧躺在床上,栗色双眸因为望着窗景太久,蒙泛水光,就像美丽哀愁的傍晚雨幕。 水气熏湿眼角了。 兄长说,不准与他在一起。他是个贼…… “若苏,起床了没?”没有敲门响,欧阳荷庭的嗓音是从书房经传讯系统,进入欧阳若苏起居室的对讲机,扩散出来的。 “帮我煮杯咖啡。” 那吩咐声结束时,欧阳若苏一般已从床上坐起,趿着室内鞋,进浴室盐洗。今天,她有点下不了床,头晕痛着——这就是宿醉,她也该来杯咖啡。 欧阳若苏坐起身,用手梳理一下曲柔如云浪的发丝,长腿往地板踏,睡衣裙摆像流水冲落,盖住白皙的脚背。她觉得双膝发软,差点站不住,一个冰凉的东西微刺她脚底,她顿了顿,挪脚一看,有条坠炼在地毯上反射薄阳。 昨夜,杜瀇俯身时,她看到这个坠饰自他敞领衬衫里滑出。它的形状像只蜻蜓,也像十字架,顶部和底托各镶了颗珍珠,中柱镶嵌绿宝石,两旁双层的是钻石鸟翅,还有交叉盘绕中柱而上的两条彩钻之蛇。它是比蜻蜒更凶猛千万倍的妖鸟形坠饰,是邪恶的诱惑图腾。 欧阳若苏捡起坠炼,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睇片刻,将它收握于掌心中。她调匀呼吸,鼻端热热的,唇也是,昨夜做了不该做的事,使某些记忆囤蓄不退。她绕过船形床尾沙发,找到自己昨晚乱踢的室内鞋,没穿,直接进浴室,渴望冰凉地砖驱逐宿醉灼热。 装好水,才发现咖啡粉已用完,想研磨,豆子也没了。通宵写稿后的早晨,兄长习惯喝重度烘焙咖啡豆,欧阳若苏盯着两只空罐子,左边、右边关上凿墙式隐藏收纳柜的两扇门,转身朝落地门靠近,解锁开门。门廊的柚木地板,踩起来沙沙的,她知道那是昨晚某人带上来的海滩沙粒,如果用寸镜细瞧,会有个勾动体内venus蠢蠢向往的扇贝床—— 欧阳若苏摇摇头,倏地跳下门廊石阶,快步奔越大半草坡,柔荑捣着嘴,要不,她一定会大叫——这真是羞耻的行为。从昨晚到现在,她未免太过胡思乱想,想得身体某些敏感处疼了起来,像是被兽爪抓破、被虫子食蛀一样,悸痛着。 她行过了草坡中央点,脚步霎时而止,回首望着。 后院草坡隐凝朝露,阳光从海滩爬上来,融进每颗圆润饱满的水滴中,渗润土壤。那一块——昨晚她掘过的那一块——没有绿草密布,太明显了,她好怕,怕萌出芽来,她有股冲动想把果核挖出来,想着,她并没这么做,而是拔了些草,往那上面铺掩,她知道不可能挖得出来,因为她把它埋得太深了。 “若苏!”欧阳荷庭等不到咖啡,亲自下楼,瞧见厨房落地门大开,走过去,望着妹妹蹲在后院草坡,扬声叫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欧阳若苏慌忙站起,面朝兄长,回应;“咖啡豆用完了,我正要出门买。” 欧阳荷庭揉了揉直挺的鼻梁,指示道;“快去快回,我今天还有很多工作。” 欧阳若苏颔首,迅即走下车坡,循着海滩路径,往码头市场。 欧阳荷庭看妹妹已走远,拉上滑门,正要离开,门铃响跟着传遍整幢屋子。他脚下缓停。这时间——不可能是钟点打扫人员,莫非又是宇穹? 俊颜无任何表情,欧阳荷庭冷漠地来到玄关,打开屋门。 送信的少年明显愣了一下。“欧……欧阳先生!”脱下绣有白鸽图志的帽子,不是那么顺畅地问候着。“您……您早。”平常都是欧阳若苏应门的,这是少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欧阳荷庭。欧阳荷庭高大尊贵的外形,让少年深觉气势逼人。 “你哪位?有什么事?”欧阳荷庭根本不清楚这个少年是这个地区的信件递送员。 少年戴好帽子,指指上头白鸽。“我来送信的,欧阳先生。”他从背袋里掏出一个银杏黄的雅致信封。“有一封欧阳小姐的重要信函……”说着,眼神小心地往门内张望。“请问——” “交给我就行。”欧阳荷庭俊脸冷漠,说起话有种任人无法抗拒的威慑感。 少年不敢迟疑,把信交到欧阳荷庭手上,然后礼貌地说;“麻烦欧阳先生,打扰您了。” 欧阳荷庭微微颔首,不发一语,进屋关门,走到玄关墙镜前,他停下,垂眸看手里的信封——英国寄来的,信笺处有精细的压纹。盯着压纹,他神情沉入更深的冷漠中,撕破信笺处,取出信,速阅后,大掌猛力抓皱信函—— 难怪!难怪宇穹找来这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加汀岛最主要的港口——帆船手特区,循千万年前造陆运动,从海中上升的天然坡阶地形建造,各式各样屋宇楼房,看似小孩堆的彩色积木,层次分明地叠递。大部分小街巷弄是阶梯,宽敞的车道一定是坡路。路边,扶桑花着魔地盛开;海边,结满鲜橙色泽浆果的沙棘林绵延串缀,像洁白沙岸的项炼。 帆船手特区——这都城,风很大,海上盛行帆船,陆上公众运输以电缆车、轻轨车为主。半岛、岬角间,可见缤纷的空中缆车,像飞艇般地摇晃。风大,其实不适合缆车这类交通运输,但,据说,当初规划城镇建设的主工程师认为,人生总是得冒点险,才美丽。乘空中缆车坐拥海上驭风帆影的景观,难道不是别具情趣?凡事不用太守法则,过分规矩只会失其本色;适可而止地冒点险、违反点所谓“合理”的逻辑,才不至于乏味呆板,僵化如罩铁笼。 人生总是得冒点险,才美丽。这话使欧阳若苏想到杜瀇,她有些明白为何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他。这个地区的精神,等于他的灵魂。 欧阳若苏走入专卖店密集的平台石阶长巷,远远地,便认出坡阶中段那名倚在“给最美丽的女神”店外的男人,是杜瀇。他在那儿吃着苹果——依然是用野蛮的方式啃食。欧阳若苏一步一步往下走,她要去的“咖啡香氛”就在那家苹果专卖店隔壁。 欧阳若苏决定不和杜瀇打招呼,身形隐入来来去去的购物人群中,经过“给最美丽的女神”苹果专卖店,拐进“咖啡香氛”店门里。 杜瀇看到了——那女孩故作不经意地走在一个进入他视野内的胖妇人身侧,企图利用胖妇人屏障似的身躯掩他目光,只可惜,他还是看到了。撇嘴笑了笑,杜瀇丢掉果核,迈步前往咖啡专卖店。 叮铃当啷响的门后铃,是两串果实汇汇的咖啡树枝干造型。那迎客声音已与这屋里每一寸气味相容,光闻就醒神。杜瀇揉揉鼻端,看着三三两两的客人落坐形似咖啡豆的软沙发上,悠闲品味浓郁的咖啡,聆听音响传出那几首德布西谱自魏尔伦作品的曲子。 悄悄地,环视一下,欧阳若苏没坐在其中,不过,他听到她的声音了,循着望去——她穿着黑白直纹背带洋装和同色系平底便鞋,无瑕的小腿完全裸露,长发没绑,自然地披垂在背后、在肩侧,柔荑子发中若隐若现,使她看起来更修长、更纤细而雪白,站在那咖啡色泽闪熠的柜台前,实在典雅极了。 柜台里,那名人称“翘胡子司令”的高瘦中年店主,正带着和善的笑脸,招呼着她。 他说;“欧阳小姐今天这么早!有什么需要吗?” 欧阳若苏点头,轻声回道;“请给我六百公克重度烘焙的摩卡豆。” “好的。”柜台里的翘胡子司令,像个抓药的郎中,转身忙了起来,边问;“有刚研磨好的,要一起带吗?” 欧阳若苏想了想。“是粗研——” “绝对粗研磨,三百公克。”翘胡子司令笑着打断她。欧阳若苏是常客,她的兄长欧阳荷庭一星期固定两天会到他店里来,他对他们的习惯一清二楚。“对了,刚好也煮了令兄口味的黑咖啡,我装在保温罐里,不嫌弃的话,一起带回去吧,欧阳小姐——” 这不可以节省更多时间,不必让兄长久等。 “谢谢你。”欧阳若苏掏出钱要结账。 翘胡子司令只收了豆子和粗研磨粉的钱,他把保温罐一起装进牛皮纸袋里,说;“这是我招待的。” 欧阳若苏再一次道谢,没等多久,从翘胡子司令手中接过袋子,旋足往门口走。 见她身形移动,杜瀇退到大型装饰盆栽后方。这会儿,换他隐藏。而她,也果真没留意有一双眼睛紧瞅着她,推开门,在叮铃当啷声中定出去。 铃响后,杜瀇自大盆栽的遮掩中,绕向店门。 “你干么跟着她?”一只大掌扳住杜瀇的肩,低沉的嗓音接着唤出杜瀇的外号;“neptune!” 杜瀇顺那力道转身,笑笑摊手。“朋友的妹妹嘛……关心一下而已。” “关心一下……”翘胡子司令摸摸唇上的翘胡子,沉吟着。“原来是关心一下啊,我以为你别有企图……”喃喃自语,眸光蒙眬,走回柜台。 杜瀇低低哼笑。“别开玩笑了——我会有什么企图。”与翘胡子司令一样的自言自语嗓调,他拉开店门,消失在“咖啡香氛”里。 不见了。 欧阳若苏再次经过“给最美丽的女神”,没看到杜瀇,刹那间,心里闪过类似失落的感觉。她根本不想与杜瀇照面,又为什么要失落?她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下了脚步;要走长长的平台石阶巷,她得休息一会儿。她走到“给最美丽的女神”,坐在店门口的翠绿板凳上,眼波随着人影流动。偶尔,有身材挺拔的男性行经她面前,她明灿的美眸会像玻璃珠折射阳光一样,亮了起来,短短两秒,恢复平淡。有时,是一对一对的情侣走过。她想着,杜瀇刚刚是不是在这儿等海若?他等到海若来赴约,拿出一颗苹果赠与海若,送上一句“给最美丽的女神”和一个吻。 欧阳若苏无法想象杜瀇吻海若的情景,她没见过海若,却为此无聊的想象难过起来。她赶紧取出纸袋里的保温罐,打开它,倒出一杯黑咖啡,也不管烫口就尝—— 好苦涩。 “粗研磨,黑咖啡,伤胃。”猝然靠近身边的体温,比杯里的黑咖啡暖炙。 欧阳若苏惊诧地别过脸庞,对上已在身边落座的杜瀇。 “你吃过早餐了没?一早坐在这儿喝黑咖啡,不怕把胃弄坏?”杜瀇朝她一笑,拿走她手上的保温罐附杯,倒掉杯中剩余的咖啡。 欧阳若苏瞪了瞪眼,说不出话来。 杜瀇涎着笑脸,把杯子还给她,说;“苦涩滋味一滴不剩——”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neptune。”另一个嗓音同时传来。“你刚刚跑哪儿去,现在人潮正多,本店可没时间代客送货,你买的苹果别忘了自己带走。”穿着苹果专卖店围裙的女士,提着两网袋苹果,一股脑儿放上杜瀇大腿,旋即又回店里忙去。 杜瀇笑着说谢谢,不正经地抛飞吻。 欧阳若苏收好自己的东西,站起欲走。 “等等。”杜瀇拉住欧阳若苏手腕,在她回首时,捧上一颗苹果。“给最美丽的女神。”没有拐弯抹角、没有闪烁,他这语气像铅锤直坠深海。 视线忽地模糊起来,欧阳若苏颤抖着,转身,急步、急步地奔跑而上。 “若苏!”掌中温润感顿失,杜瀇单手提着两袋苹果,离开椅座,望着欧阳若苏的背影,叫唤着。“若苏,走慢点。”虽是这么说,他还是轻而易举地追上她,甚至挡了她的路。 欧阳若苏抬眸,阳光照得她美颜呈显一种出尘的绝艳。 杜瀇恍了一下。女孩主动拉起他空着的手,在他掌心置放一个东西。他定神后,她已走远、走高。他看了看手里的坠炼,想起昨晚……长腿跨大步,一鼓作气追上她。 “若苏,”他笑着,走在她身边,没挡她,只是亦步亦趋,头脸斜倾,探查似的,黑眸紧盯她的脸庞。“你生气了是吗?” 欧阳若苏静默地走着,细微的喘气声泄漏她的焦躁,她走得太快了。 “好吧,”杜瀇轻轻松松地夺过遮了她半张美颜的碍眼牛皮纸袋,直挺挺站到她面前,说;“我道歉。你想对我怎么做都好,要我还你一个吻——” 一个泪水隐涌的眼神阻断了他的嗓音,欧阳若苏无言地凝睇着他。 兄长说,不准与他在一起。他是个贼,昨夜离去时,偷了她的初吻。 第三章 她醉得差点倒向坚硬的大理石地板,还说要送他,幸好他即时回身捞住她的腰,托着她往后仰的脑袋。两人靠着落地门,在斑斓棕灿的光彩中,眼神迷茫交会,什么都没说,隐晦地逾越,成了克林姆的画作。 吻,慢慢地层开,四片唇瓣紧密贴黏。她还是倒下了,和他一起倒下了,地板不是大理石、不是柚木,是他们身上璀璨春意延淌的百花河。 绚烂迷离,飘飘悠悠,当他们分开时,她看见他胸前悬荡的坠炼,受吸引地伸手碰触,久久、久久,他低沉的嗓音传出;“吻,也是第一次吗?”这话让她酒醒了大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推开他,翻起身,躲进门内,牢牢把锁拍实,拉上三层隔帘…… 她其实不想看见今早的阳光。 杜瀇不怕大哭的女人、不怕啜泣的女人,就怕眼中蓄着泪的女人。面对欧阳若苏如此,在长长的沉默过后,他有些窘了。“拜托,别这样,若苏——”他苦笑着,想拉着她到人少的地方,又觉得会被她挥开,如同昨晚,她不但扯下他的坠炼,还有力气把他推出门外。“我真的不比你好过……” 他并没有比欧阳若苏好到哪儿,昨夜,他本还有些时间去找海若,但不知为什么,走出欧阳家后院,他一点心情也没有,仿佛某种力量被欧阳若苏揪了去,他无法去找海若,独自回船上睡觉,睡不着,就在甲板吹了一夜海风。 欧阳若苏冷霜覆颜似的,静得教人发慌。 杜瀇闭眸叹气。“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不时有人昂声呼喊着“neptune!”。他从小在这个地方所举行的各式各级帆船,快艇竞赛中,赢遍冠军,早是个名人。 “我们这样杵在这儿,好事的路人一定会停下围观。”他又说。 终于,欧阳若苏背过身,提脚往下走。 她不打算回家。杜瀇见状,没叫她,一手提苹果,一手抱着她的牛皮纸袋,眼下去,保持一点距离,随着她的步调漫游。 无目的地走,走到了造船厂码头。一列慢速槽车正从眼前经过,远远地,欧阳若苏停了脚。槽车过后,她遥望泊在湿坞内的几艘特殊大船。那些船上,有胳膊强壮的男人在整理缆绳、刷甲板、操纵机器吊杆把随船快艇附挂于大船。 她前进,越过铁轨,到岸边,后方,沉稳的脚步声没放弃跟她——她停,他也停;她走,他也走;她看造船厂码头的一景一物,他也看。 凶猛的海鸟扑剌剌地掠过海面,吓退水下唼喋浮游生物的浅海鱼儿。载运原木的轨道车开进船厂仓库,干坞里泊着待检修的老帆船。 “那是我的船。”嗓音传开,杜瀇的乎越过欧阳若苏的肩膀,指着湿坞里漆有“nuvo。”字样的三艘大船,在欧阳若苏背后说着。“我比你现在更年轻时,已加入著名的水下组织……” 十六岁时,他开始他的漂泊冒险人生,他几乎没受多少训练,就随组织到处打捞历史沉船。人人说他天生吃这行饭,昵称他“neptune”,只要与海有关的事物,他得来、做来易如反掌,仿佛海是他的王国——这也是为什么,年资渐长后,每每,公益性质的组织把出水的骨董宝物捐给博物馆、研究单位,或“归还”沉船所属国,他会愤怒、不高兴。海,是他的王国,海下的东西,当然全是他的资产。他得自立门户,方能保有自己的财富。 二十岁那年,“neptune创业计划”付诸实行,他请造船世家出身的挚友后正舷设计并制造打捞专用船艇,再到荆棘海的无国界找父亲杜罄——听说,祖父的遗产中,有一份要给他创业用的基金,由父亲保管中。他怀着远大的梦想,兴致勃勃前去找父亲要钱,未料,父亲早已将祖父所有的遗产——连同他的“创业基金”——投入无国界慈善组织的成立上。那可是要给他的钱!他要用来支付造船费用和组织水下航海公司的钱!父亲怎能自私地当“败家子”,事后,还大言不惭地送他一句“生命自会找出路,你会想到办法”——讲这种话的人,到底为什么做慈善! 他恨透了慈善与公益,气急败坏地离开无国界。搭船期间,巧遇隔壁舱房的欧阳兄妹。当时,欧阳若苏发高烧昏睡,他们舱房里的供水设备出问题,欧阳荷庭敲他的门,说维修人员来前,先跟他借点水。他说他能修好供水系统。于是,欧阳荷庭让他进了舱房。他看见他们随身行李中的两把轻剑——这种东西他也曾在海里捞到不少!心想,欧阳荷庭难道是个出资搞船捞、收集骨董、附庸风雅的爵士公子哥?灵光一闪,他即向欧阳荷庭表明他的创业计划,问欧阳荷庭愿不愿意资助他,若愿意,未来的打捞获利,两人共享。欧阳荷庭听完,从两把轻剑的护手盘中,弄出两枚戒指,交给他,要他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之后,他透过黑市管道,把两枚戒指卖掉,获得一笔可观资金实现自己的梦想。 “neptuneunderwaterandvoyageorgan一zagt一on——涅普图水下与航海组织,这就是我的梦想实现。”歇息一下,他转问;“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若苏——” 好近的声音,感觉就在自己体内似的,欧阳若苏慢慢回过身,先前美颜上的冷色被阳光糅褪,染上暖柔新色,表情温煦多了,只是仍不发一语。 杜瀇眸光集注于她脸蛋。她的眼,水亮,但与含泪不同。他稍稍宽了心,渴望听她用那清美甜腻的嗓音说些话,因此又问;“要上船参观吗?参观我的梦想,我很欢——” “你为什么不好过?”没等杜瀇说完,欧阳若苏终于开口。他是第一个问她梦想的人,早在他说他真的不比她好过,她的心已有松动,然后他说他的梦想,又问她的梦想,并且邀她上船参观,教她不由得完全陷入了…… “我的不好过可多着了,”她肯说话,杜瀇笑了。“你刚刚那个样子就让我不好过,我还想——莫非我得跳到海里才行?”他自嘲,挑眉盯着她。 欧阳若苏摇头。“我不会要你跳海。”这嗓音就是他想听的清美甜腻。 杜瀇哈哈大笑起来。“你什么都不要——”苹果,不要;还一个吻,不要。“这样会让我很不好过的……我该怎么道歉,若苏?” 欧阳若苏看着他的发在阳光中飞闪,久久,她说;“坠炼。那条坠炼,可以给我吗?”语调慢慢地,听得出坚定。 杜瀇收住笑声,沉吟地细凝她脸上表情,一寸一寸,徐缓勾起唇角,把两袋苹果和装咖啡的牛皮纸袋放在系缆桩遮荫中,掏出坠炼,道;“这坠炼,是涅普图第一件任务得来的。”在他的计划里,不包含留下任何打捞物——即便再珍贵稀有——只要宝物出水,马上在最短时间内,举行秘密拍卖会,把东西处理掉,如此才能避掉有的没的归属权麻烦——nuvo,只要钱。 也因此,nuvo尽管成立不到五年,已被各界视为“文化海盗”。 他说;“留下这坠炼作为‘战利品’,得冒很大的险,你知道吗——” 传言,一百三十九年前,载满金银财宝、神秘失踪的四桅帆船,近年被某组织寻获,大批财宝文物纷纷打捞出水。但因没人见过该船所属文物在任何拍卖会出现,传言无法证实…… 欧阳若苏记得几年前,在海洋考古期刊上看过的那些文字。沉船上最著名的宝物,是“妖鸟坠炼”。坠炼上附着痴情男人的灵魂,秘密伴随心爱的女子。 “我想要它……”欧阳若苏低语。“我得冒什么险?”说这话时,她仰起脸庞,眸光对着杜瀇。她不怕的——想要得到美丽事物,都得冒险。 杜瀇沉沉一笑。“你昨天已经把它拿到手了,若苏——”嗓调柔和隐微,像夜里的枕边耳语。他双手往她颈后绕,轻轻摩过她缕缕的黑亮发丝,将坠炼戴在她身上。 他的气息既危险又迷人——昨夜的吻就是她冒的险。她毕竟是第一次喝酒,难以招架成人世界的煦暖温泽。欧阳若苏柔荑掬起垂在胸前的“妖鸟坠炼”,她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冒险了。 “septune!”一声呼喊,不同于之前在专卖店商街听到的招呼问候,这女性嗓音隐含百般情绪,敲人心弦。 杜瀇转头,惊讶地叫道;“海若!” 欧阳若苏顺着杜瀇欢欣热烈的视线望去。晨风呼呼,长发阻隔视线,她依稀看见那抹映雪似的白净俏影。 海若穿着象牙色无领叠襟衫裙,左肩披着及腰长发辫,刘海斜掠轻颦的眉,珠辉玉丽的五官微带令人怜惜的忧愁感。 “海若,你怎么来了?”杜瀇走过去。 海若也走过来,轻声说;“我送早餐到船厂。” “送早餐?”杜瀇一愣,忽而明白,咧嘴笑了笑。“是啊,我差点忘了你父亲在船厂工作。我的船回航保养维修,他一定忙到得在厂里过夜。真是抱歉!”这抱歉其实是为昨晚的失约,他觉得自己有些狡猾。 海若摇摇头,只说;“你昨晚没到我家,我有些话想告诉你……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轻叹似的语气,美颜晕浮淡淡郁色。 杜瀇皱一下眉。昨晚,真的过分了,海若总是和顺温柔地在等他。他们一年才见一次面——在他的船回航检修的短短日子里,他为何还把时间花在其它玩乐上? “今天,我会陪你一整天,听你慢慢对我说——”唇贴上女友的,深深地忘情一晚。 海风无情地拂开掩面的发,欧阳若苏看着男人拥吻女人,回过身,拿起地上的牛皮纸袋,拢在胸怀,快步走。她要找一条无声的街道,离开造船厂码头。这是她第一次来造船厂码头,她在加汀岛住了四年,从没走来这儿过。这儿很吵,刨木、锯木、机械声,剜心似的吵。那些高大粗犷的船匠扛着木头来来去去,很危险的环境。她凭什么以为她能冒险? 那名男子是有女友的…… 那名男子,即便女人很多,女友却只有海若。 短暂的亲吻,只是航海家的旅行,他不求太多爱情。 杜瀇回头时,欧阳若苏不见了,只剩他的两袋苹果,感觉孤零零地被丢在系缆桩边。他闭了闭眸,大掌往额头一拍。 海若把他的懊恼看在眼里,什么都说。 他先说:“等我一下?”这询问不必要! 她一直在等他,不是吗?海若微微垂眸。他移动的鞋,离开她眼下。 杜瀇走向系缆桩,提起两袋苹果。啵地怪响,手里重量骤轻!他的苹果从两只网袋底端咚咚坠地,往海中开出花。 苹果一颗一颗浮荡在海面,杜瀇望着,想起昨天在欧阳家的玄关——这苹果说落就落,难以掌握,这下真的孤零零了。他有些莫名感慨,将破底网袋丢入海,走回海若身旁。 “走吧。”他牵住海若的手,欲往自己的船艇。 “我烤了苹果派,”海若挣脱杜瀇的掌。“到我家吧——”说着,她先行走开。 杜瀇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海若何时走这么快?他想着,追上去,抓住她的手。海若扬眸看着他,他潇洒一笑。“我好久没牵你的手了。” 海若低下脸庞,任他牵着。“你这次要待几天?”不问多久,因为不会长久,总是短短几天而已…… “一样。正舷确定船没问题后,就起锚。”他的说法与去年、前年、大前年相同。 那就是七天内,也许更短,他会离开此地,回到海上王国。即便是在这地方出生、成长,他也不会在这儿安定,他喜欢漂泊冒险,年少时,她被他这点吸引,期待每次相聚,可以听到他的新奇经历。现在,莫非她老了,热情不再…… 他,还是一样;她,不一样了。 海若仰起脸庞,对着杜瀇绽放笑容。“还是到你船上吧!”说完,她轻袅袅地自他身旁跑开。 杜瀇愣住,不禁往前探出手。“海若!”他叫道,听见她回以银铃笑声,也开心笑着追她。“那苹果派呢?” “我在你船上烤一个。”她回道,带笑的嗓音出奇迷人。 杜瀇搂住她奔跑的身躯。海若在他臂弯里回首,美眸瞅着他,凝定了一会儿,整个人转正,揽下他的脖颈,吻他的唇。 这真的很不一样!杜瀇双眼瞠了瞠,许久,才闭上,专心感受女友第一次、从没有过的主动。 真的很不一样。他吻过很多女人,早记不清了,但海若主动的此刻,他却想起欧阳若苏—— 她没有和他道别,也没有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e 她在抱着什么期待? 兄长说,不准跟他在一起。兄长明白怎样保护她,她听话就是了,何必还想冒险? 欧阳若苏握着胸前的坠炼,步行速度很快。她得赶紧回家,否则她会继续胡乱妄想,再也回不了家。 弯弯曲曲的石阶巷弄像迷宫,她怎么走到长满蔷薇的“情侣巷”来?这巷子,昨晚两个人走太窄,今天一个人走好宽,甚至,她感到空旷凄凉,不禁想起昨晚身旁温暖的体息。这怎么可以!她摇着头,不看两旁开得过分灿烂而冷丽的花朵,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巷子到她家最近!没错。她快快回家就对了! 阳光不再柔和,已转炽烈,她放在卧房窗台的含苞蔷薇,才开了一点,也许会被晒死,如果她想要它活,就赶快回家,把它移个地方放,但她有什么理由要它活 欧阳若苏松开握住坠炼的手,脚步趋缓,一步慢过一步,沉重地走了下来,站在街道中段,眼睛往上坡看,一片迷蒙亮晃,使她有点晕眩,随即蹲下,脸埋入双手掌心,没一会儿,湿润浸渗指缝。她想起昨晚他不止吻她,还抚摸她的腰,那大掌贴着她的肌肤,她浑身颤栗,觉得有个什么活塞被打开了,那些想要逆向阳光的蝴蝶,纷纷飞出玻璃瓶,栖上黑暗中那朵神秘花朵…… 她差点儿食了那诱人的毒蜜……那是不对的!难过与失落同时攫获她,她双肩隐隐抖动着,逸出类似哭泣的声音。 “你怎么了?”一个嗓音突然响起。“不舒服吗?要不要进来我家休息一下?” 欧阳若苏听见猫咪的叫声,微微别过脸庞,两只圆球一般的折耳猫绕着牛皮纸袋,贪嗅咖啡香的模样,教人忍俊不禁。欧阳若苏伸出手,摸摸其中一只猫咪的头,另一只吃味地凑过来,朝她喵喵叫。她原本有些僵抿的红唇,柔软地弯了弯,柔荑轮流摸着两只猫咪。 “你们是情侣吗?”莫名伤感的嗓音,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你们属于彼此,是不是?” “嗯。”一个应声。 欧阳若苏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关怀询问——当然不是由两只猫咪发出。她仰起脸庞,看见一名容貌婉丽的女子正蹲低身躯,与她面对面。 “我叫平晚翠。”女子身穿藕白色及地裙,裙上暗绣荷叶,胸口处有小巧荷花纹。她摸着两只猫咪,又说;“这是亚当和夏娃。” 欧阳若苏垂眸,敏感女子嗓音耳熟,昨晚她走过这儿,也是看到这两只猫咪、听见这阵女性嗓音,和兄长…… “你身体不舒服吗?”平晚翠看着欧阳若苏泪痕未干的苍白脸庞,掏出手帕,往她脸上轻拭。“要不要到我家休息,我泡杯茶给你喝?” 欧阳若苏摇摇头,急着站起身,眼前却是黑幕罩下,将她压倒。 “小心!”平晚翠反射地高举双手,接扶欧阳若苏。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两只猫咪喵喵叫地跳开。 “对不起……”欧阳若苏虚弱地道歉。 平晚翠摇摇头,要她别道歉。“你还没吃早餐,对不对?” 欧阳若苏没说话,双手往石阶地撑,试着起身,左脚踝传来剧痛。她倒抽口气,咬唇皱眉,站不起身。 “你受伤了!”平晚翠神色一惊。同时,一道高大阴影像地底伏流之水,由上坡无声无息趋淹她们。平晚翠抬起脸庞。就算逆光。她永远不会错认他。“荷庭——” 欧阳荷庭原是带着怒意来找抒发,一见平晚翠瘫坐于地,他抛了怒意,急步往下,倾身一蹲。“你怎么——”语气顿住,视线移往靠在乎晚翠身侧的女孩。 “若苏受伤了。”平晚翠对欧阳荷庭说着。“你把她抱进屋,我打电话请医师过来。”她将欧阳若苏扶向欧阳荷庭怀前。 一被挪动,脚踝又痛了起来,欧阳若苏额心深蹙,泪珠顺脸庞滚落。见状,欧阳荷庭眉紧皱,表情温度降到冰点。 “荷庭——”平晚翠已打开圆拱木门,等着他。两只猫咪也用爪子扒抓他的裤管,催促他动作。 欧阳荷庭终于将妹妹抱起,走入平晚翠家中。 医师离开后,欧阳若苏左脚踝多了厚毛袜似的绷带。她双腿打直,坐在临窗的法式躺椅。窗台上的亚当和夏娃,前肢压伏,盯看着她脚踝的绷带,大概以为是毛线球,一副要跳下来玩的准备姿势。 欧阳若苏看着窗外的庭院。昨晚,当她和杜瀇走在街巷内,她觉得那每一扇隐藏在蔷薇高墙中的门,打开,就是一个爱情巢穴的秘密通口。现在看起来,那有花丛、有古典喷水池、两棵楸子树中间绑着吊床,充满义式浪漫风格的庭院,应该是亚当、夏娃的乐园。 两只猫咪终是耐不住顽皮性,跳离窗台,轻巧落定躺椅尾端,朝欧阳若苏左脚的绷带挥空爪。 “喵——” “亚当和夏娃……”欧阳若苏看着两只猫咪,喃喃低语;“你们一起吃苹果吗……” “亚当、夏娃。”平晚翠的声音从屋里某处传来。 两只猫咪灵敏地跳到木质地板上,越过电视机前的双人沙发,穿行丝纱布巾垂缀的餐桌下方,消失在客厅。她眸光缓移,瞧见兄长自挂有《罂粟花田》复制画的廊弯走出来。 欧阳荷庭端着托盘的模样,是欧阳若苏未曾见过的。 也许只有在这屋子,兄长才做这种事……欧阳若苏看着欧阳荷庭将托盘往躺椅边的茶几放,取走咖啡,对她说;“把早餐吃了。” 托盘上,有刀、叉、一杯热牛奶、一小碗樱桃,切片面包与培根、蛋放在瓷盘上,欧阳若苏微侧身子,探手取牛奶,喝了一口,她只感觉空气里浓烈的咖啡香飘萦。 “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我的话?”欧阳荷庭发出嗓音。 欧阳若苏低垂着脸庞,眼睛对住胸前的坠炼。没收进衣物里紧紧贴着肌肤,就得被发现。她知道兄长在指责什么——她不该对杜瀇有过多的幻想……他此刻应该和海若甜蜜相聚了。他们可能也在这“情侣巷”的一扇门后,彼此相拥。他也会像兄长一样,端着托盘,露出居家男人的体贴模样。 “欧阳若苏,”欧阳荷庭连名带姓,难掩愤然情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 “对不起。”欧阳若苏微弱的一句,终将欧阳荷庭的怒气彻底激出。 “你申请个什么学校!”欧阳荷庭丢出口袋里揉皱了的信纸。 信纸落在餐盘,正正映入欧阳若苏眼帘,她震了一下。 欧阳荷庭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申请的这个学校是皇家姻亲办的!你存心让他们找到是吗?” 欧阳若苏猛地抬眸,摇着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欧阳荷庭打断她,嗓音极冷。“你最不知道该把我说过的每一句话牢记在心!” 欧阳若苏脸色苍白,说不出话。 欧阳荷庭捏着咖啡杯的大掌已筋脉隐浮,不再优雅。“你想回皇家是吗?回那个夺走我们一切的家族是吗?你如果想回去,现在马上走出去投靠皇宇穹,从此我们兄妹无关!” 欧阳若苏眼眶一红,流下泪来。“我只是想要学习海洋考古,像爸爸一样……”她不知道自己申请的学校与兄长最怨的家族有关。 欧阳荷庭凛着脸,低抑气息,盯着妹妹的泪颜。“你不想过我安排的生活,就走。”语气很平,却是无情的最后一句。 “荷庭,”平晚翠抱着两只猫咪,走入气氛僵凝的客厅。“起司松饼好了,你要不要进来吃?”嗓音温柔。猫咪都不叫了。 他们兄妹需要分处不同的空间静一静。 欧阳荷庭深沉地看了妹妹一眼,转过身,走向平晚翠。平晚翠松开怀里的猫咪,两只手包住欧阳荷庭紧握咖啡杯的大掌。欧阳荷庭明显放轻手劲了,让她取过杯子,牵着他,走进厨房。 猫咪跟着主人走了。客厅剩她一人,她只是这屋子里的客人。欧阳若苏站起身,忍着脚踝伤痛,把肿胀的左脚挤进鞋中,一拐一拐地走出屋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小睡片刻,杜瀇睁眸,望住自己舱房天花板的海神图饰,手往旁边摸——空的!他坐起身。海若不知何时离开的,他摩了把脸,左右看看。弧形窗前的书桌有盘东西。他掀被下床,套上长裤,走到桌边,打开半圆形盘盖,是苹果派,已经冷了。 他有睡那么久吗?杜瀇拉开窗帘、窗罩。外头海天交抱,海向天扬高浪之手,天朝海探下光之臂,两相翻卷,一片亮得发紫!其中杂混朱橘——的妖异苍蓝。 看起来差不多过午了。以小睡而言,他的确睡得挺久,肚子也真的饿了。杜瀇用手拿取一部分苹果派,吃了起来。味道不太一样——是海若做的没错,但比起以往,这个在他船上烤的派,滋味特别好,就像今天特别热情主动的海若一样。 会不会太完美了?今天…… 杜瀇三两下解决整盘蓣果派,看着空盘子,他想不起海若是否有说什么事。他记得她说有事要告诉他,但好像什么都没说,她就走了。皱了一下眉,杜瀇这才觉得刚刚吃下的苹果派太美味,反而古怪。 “neptune叔叔!” 一个童稚嗓音在叫唤。 杜瀇定神,回身绕过床铺,走出卧房,在起居间停了停,心想,海若真的走了——这儿空无一人。 “neptune叔叔,那个姐姐好像要找你……”门外的童音持续着。 “海若吗?”杜瀇打开舱房门,看着组织成员的五岁儿子皓斯。 皓斯仰着脸,也看着杜瀇。“有个姐姐戴着你的项炼,一直站在岸上舷梯边……”他说。他刚刚在游步甲板玩球,一不小心让球顺着舷梯滚至岸上,差点落入海中,是一个脚受伤的漂亮姐姐帮他挡住球的。他看见那个姐姐胸前戴着neptune叔叔的项炼,便问她是不是要找neptune叔叔,她摇摇头,他又问她要不要上船,她也摇摇头,可是当他回甲板玩了一段时间,那个姐姐还是站在那儿。 “我觉得她好像在哭neptune叔叔,你是不是欺负她?你不是说女人要被好好疼、好好爱,男人不可以欺负女人,你怎么可以让那个姐姐哭,还让她不敢上船……” 若苏吗?杜瀇若有所思,早没在听皓斯的童言童语,大掌揉过皓斯发顶,他径自往外走。 “neptune叔叔!”皓斯在后头追没几步,知道自己追不上neptune叔叔,索性停了脚,回自己和父亲的舱房。 杜瀇走到廊道底,拉开外舱门,从上层甲板侧阶梯下楼;站在游步甲板,他就看见舷梯下那抹姗姗纤影。他注意到了,她似乎不太好——美颜有点落寞,脚踝炙了绷带。 他浓眉微皱,往下走,到达她面前时,已是一脸轻松笑意。“你怎么只穿一只袜子?” 欧阳若苏凝望着杜瀇。他上身赤裸,头发乱乱的。她知道自己打扰人了,回转身欲离开。 她的脚步移得不太顺畅。杜瀇拉住她。“你都来了,还要上哪去?” 欧阳若苏转过身来,对他一笑。“我被哥哥赶出门了。”语气和表情一样,淡得如烟。 杜瀇沉着表情。“所以你来找我?”大掌将她的手腕抓得更紧。 欧阳若苏垂眸,看着他的手。他的力量温暖而强壮,她希望他就这么永远捉着她,如果可以的话! “你来找我是吗?”她不说话,他又问。 久久地,欧阳若苏才摇头,发出嗓音;“哥哥说,不准跟你在一起……” 杜瀇——终于——一把将她抱起。“那就别让他知道。”他吻她的嘴,举步往舷梯上走。 第四章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帮她准备的餐点,有苹果、松露鲑鱼排三明治和一瓶气泡矿泉水。她先吃苹果!用他野蛮的方式啃咬。他说有趣极了,他喜欢她这样——吃苹果,也把脸凑向她,舆她分享同一颗苹果。他们的唇不时碰在一起。一颗苹果吃下来,交换了无数亲吻。他告诉她,世上苹果种类有七千五百多种,他差不多吃尽了,还是觉得伊甸园那颗最甜美……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她,拿走他们一起吃剩的果核,说要种在船上,这绝对能长出最甜美的果子。 欧阳若苏呆住,脸红了,背过身,不敢看杜瀇。这个男人不知在何时窥视了她全部的心思?他是不是清楚她做过这种事?他能轻轻松松走进她家门,当然能轻轻松松摸透她。 “你跟哥哥认识的时候,就见过我了吗?”他早上说,那时候她高烧昏睡,兄长让他进舱房修供水设备。他们住的舱房,供水设备不在卧室,兄长更不可能让他进卧室。她却觉得,二十岁的他,必定曾经在她床边驻足。那海草似的特殊香味,她不是今天才遇上,那已是记忆缠萦在她脑海深处。 “欧阳荷庭把你看得很紧,我没机会见你。”杜瀇将她拉回,压倒她。“我现在有机会好好把你看清楚,你不要老是背对我,若苏……”他神秘地笑了笑,下算回答她的问题。 他是个“贼”,没有什么“看得很紧”这回事。欧阳荷庭偶尔会离开船舱,到甲板抽烟,他就趁那时进去看看整趟旅途几乎病睡的小仙子。她那时才十三,他却以看女人的眼光看她,这着实罪恶,但他不以为忤,几年下来,那小仙子真的在他怀里成了女人。 “你更美了,若苏。”他低喃,吻了吻她。“赶快把肚子填饱,梳洗梳洗,准备休息了——” “你今夜不去俱乐部吗?”还有海若那儿?她知道他的生活很灿烂。 “不去。”他抱着她起身,伸手拿床畔桌瓷盘里的三明治。“你来找我,我还会去哪儿。”他把三明治放到她手上。 他真的很温柔。她剥开三明治,把大部分给他,自己吃着小小一块。杜瀇一笑。“你的食量像小猫。”他把手上的三明治放回瓷盘里,将她搂紧,长指卷玩着她的头发。 欧阳若苏没回话。静静把三明治吃完。梳洗后,她穿上他拿来的衬衫。他拆掉她左脚踝的绷带!他不忍她美丽的脚踝被包丑!上新药,说是他们水下冒险家专用特效药,不用缠绷带,药气自然渗透,明天就会好了。 她躺在换过被单的大床中央,等他洗好澡,上床将她拥在怀里,让她听着他的心跳声,忘了与兄长的不愉快,悠然入梦境。 清晨第一声海鸟鸣叫,特别响亮,欧阳若苏忽有所感地张眸。杜瀇在她身旁,还熟睡着。她不想吵到他,轻手轻脚地掀开橄榄金被毯,下床,快而无声地走进位在床尾斜角处的浴室。关门的顷刻,杜瀇睁开双眼。 “若苏——” “嗯?”欧阳若苏回首,身子往浴室门里退。 杜瀇盯着那被长发覆盖、忽隐忽显的半张美颜,说;“没事。” 欧阳若苏点点头,整个人缩进浴室里。 望着掩实的门板,杜瀇撇撇唇,慵懒地伸展肢体,手掌往欧阳若苏睡过的床位摸着,热热的,往下一点,有一块湿泽,他愣住,拉开被子—— 看着鲜红的衬衫下摆,想起昨晚,他没做任何预防,直接碰她,欧阳若苏心绪百般复杂。要不是这么刚好,她可能会怀孕,该说她运气佳吗?还是那男人把她摸得透彻到底,连这点都掌握了? 欧阳若苏从马桶站起身,解钮扣,脱下身上的男性衬衫,在镜台水槽放满冷水,把染有大片血渍衬衫下摆泡入水中,用手搓揉着。 “若苏。”杜瀇敲着浴室门。 欧阳若苏抬眸,看见镜中自己赤裸的身躯,她退离镜台,低头——血痕在她腿间淌延而下。 “若苏,”她一直没回应,杜瀇又唤一次她的名,说;“让我进去好吗?” 欧阳若苏摇着头,来不及出声,杜瀇已迳自打开门,进入浴室。他盯着她,静默一阵,将她拉入淋浴亭。他低蹲高大的身躯,姿势像个骑士,他用温暖的水,亲自帮她洗净,拿了厚厚的大浴巾,围裹她,将她抱起,走出浴室。 “痛吗?”他问她。 她摇摇头,不说话。这种情形,比起昨晚,才令人羞赧,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完全地、真正地,赤裸了。 “你的身体,”杜瀇开口,嗓音幽邃。“在排拒我。”语意不明。他将她放回床上,就离开。 欧阳若苏单独待在床上,陷入泥沼似的深思中。他说了她不懂的话。是错觉吗?一向神采飞扬的男子,似乎被怅然所围裹。 恍恍惚惚,没拉实的窗帘间隙,光影迷离,粼粼波光折映于舱墙,像游鱼似飞鸟,摆鳍、扑翅,抖去难以估数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 杜瀇去了又回,手里多出一只冒烟的马克杯和大纸袋。“喝点热的。”他往床上一坐,身躯挨在她左侧。“医务舱的家伙做事还算稳当,不会因为整艘船都是男的,就没准备。” 欧阳若苏看他俊颜神情,已不是乌云筛着阳光似的情绪难辨。她接过他手上的杯子,轻语;“谢谢。”啜饮一口香纯的热可可——无糖,有点苦。她扬眸,柔嗔地望他一眼。 “这种期间吃太多精致糖,反而不好。”他真是个女人专家,连这点都明白。纯的热可可才能缓解不适。 欧阳若苏收回抱怨的眼神,接过他手中的纸袋。 杜瀇帮她拿着杯子,让她进浴室。没一会儿,她出来了,身上是她昨天穿的黑白直纹背带裙。 “你才说要教我潜水……”欲言又止,她显得好娇怯。她的身体在排拒他,指的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无法马上学习。”欧阳若苏光裸白皙双脚,走回床畔,很抱歉似的。 杜瀇微笑,朝她伸手,她柔荑覆在他掌心,屈膝上床,窝在他怀里。 “喝完它。”他轻柔地把马克杯靠在她唇上。 欧阳若苏把头转开。杜瀇扳回她脸庞,托高她的下巴,落吻,尝她嘴里的香苦味,久久,他放开她,舔着她的唇,低喃;“这样有没有比较甜一点?” 她浑身都热了,脚趾曲蜷,藏进被子底下。他的脚也窜进来,像他的手一样,摩着她敏感的末梢神经。 “我没有不舒服。”欧阳若苏眯眼摇着头,微抖的嗓音实在无法不让人怀疑她的话。 但,杜瀇知道她为什么战栗、为什么不舒服!有些女性在这种期间,情欲反而高涨,不方便时期却更想要。她体内深埋着受“违禁”吸引的因子,他都说了,他们一样野蛮,越是不可以越使他们兴奋而蠢蠢欲动。 杜瀇将杯子放往床畔桌,搂着她的腰,一掌拨开她披背的发。他昨晚的齿印,还在她肩后,比吻痕红艳。他抓起她左手,也有两弯属于他的记号,他吻吻每一根祁白约指,说;“你没有不舒服?” “没有……”欧阳若苏感觉他在咬她的指尖,麻麻地,像微细的电流,一阵一阵奔窜,在她体内酝酿暴风雨。 他明知道她没有下舒服,只是故意要使她“不舒服”。他又野蛮又坏,她却更想靠近他。 他的大掌在她下腹揉抚着,她从来没有生理痛,现在竟痛了起来。 “不可以……”恳求似的嗓音,欧阳若苏双手抓着杜瀇的大掌,虚弱地摇头。 “我知道。”他说着,依然解下她背后拉链,将她上身的遮掩褪至腰间,放松胸罩。 她的乳房比昨晚更加鼓胀有弹性,禁不起一碰地敏感。他转过她的身子,勾撩深壑里的坠炼,若有似无地在她绷凛的乳头晃触,间或俯首吮吻她。 “不要……”欧阳若苏快哭出来了,但没有,泪噙眸底,瘫在他腿上,控诉他像个无赖坏蛋,存心欺负她。 杜瀇对上她的眼,收手了,将她拥入怀里,贴着他赤裸光滑的胸膛。她瑟瑟抖着,喘息像哭声,拧了他的心。 “别这样,若苏——”杜瀇吻着她的发。“你这样会让我不好过……”他好狡猾,歉意总是含着令人心软的自怜。 欧阳若苏缄然不吭声。 “neptune,neptune金主外找,请至主甲板。”呼叫的声音从临窗书桌上的发讯机传来。 欧阳若苏抬眸,对上杜瀇正也低垂的视线。他说;“你哥哥来了。” 她神情一惊,下意识要远离他的拥抱,急找被他褪下的无肩带胸罩,把衣物穿好、整理好。 “不用害怕。他不会知道你在这里。”杜瀇接手她拉不好的背部拉链,然后下床。“我去看看他有什么事,你在这儿,等会儿,回来带你去吃早餐思?”他朝她一笑,打开浴室门边的衣物间,走进去,穿了一件七分袖、军绿色的合身t恤,搭原来的黑长裤,趿麻织面兜皮便鞋,轻松潇洒地往外走。 欧阳若苏下床,跟着他,走到起居间。他停下往外走的脚步,踅回她面前,捧着她娇美清艳的小脸,定定瞅着她。送人出门,好像是她的习惯,都怪教养太好,让她如此有礼,让他有所期待而贪欲—— “等我。”他吻吻她的嘴,想看她像个小妻子等他进门的模样。 欧阳若苏回应他的吻,舌尖滑过他齿槽。杜瀇轻轻咬住她,缠吮着,吻够了,他才说;“等会儿见。” 她温文颔首,双手抓着他的一只大掌,慢慢脱离,美眸莹莹,目送他走出舱房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打开对外舱门,那抹过于阴鸷的人形剪影,着实与清亮朗爽的碧海蓝天成强烈对比。 杜瀇讪笑地走上前,背靠在船首栏杆,懒洋洋抬头看着上甲板凸出的台座遮荫。“什么事,一大早跑来?我记得本年度的捞物拍卖所得,前晚与你分清结算了——” “若苏是不是在你这儿?”欧阳荷庭抽着烟,俊颜面海,光、影、烟在他周身揉搅一股清晨忧郁,使他像个颓废诗人。 “令妹为什么会在我这儿?”杜瀇不答反问。“你警告我的同时,难道没警告她?” 欧阳荷庭皱拢眉头,捻熄烟蒂。 “兄妹吵架吗?”杜瀇无事人般地又问;“我记得令妹听话乖巧,应该不会与你吵架!” “你是否问太多了?”欧阳荷庭一句打断杜瀇有意无意似的调侃。他没料到妹妹居然有勇气不告一声地消失,镇日——海天澈亮到暗沉,俱乐部街开始活跃,深夜酒鬼留连不归,他依然未见妹妹人影入门,心想,她该不会拖着伤脚去找皇宇穹了……他随即出门,发现日月轮了一番,又是个天明,妹妹竟彻夜未归!正当他打算开车,前往港口旅馆饭店区,探询皇宇穹下榻处时,皇宇穹来了——带了另一名足以压倒他身分的长辈,来谈他不想谈的事。他知道妹妹没去找皇宇穹,真的消失了。 “若苏真没在你这儿?”欧阳荷庭重问一次,语气严肃而慎重,少了一点平日的高高在上,总算有点为人兄长的正常样子。 杜瀇撇唇,站直身,面对欧阳荷庭,摊手耸肩,摇摇头。“很可惜,她不在。”他淡淡表示,往船舱入口走。 “杜瀇。”欧阳荷庭叫住他。他回头,挑眉疑问。欧阳荷庭接着说;“我要上船几年——” “喔?”杜瀇整个身体转正,深思地眯细眼。“上船几年?和我们一起潜到水下吗?” “我是nuvo的出资者,上船难道需要理由?”被家族惹烦了,欧阳荷庭决定带着妹妹在海上漂泊几年。 “好吧,我了解了。”杜瀇扯唇。 事情交代完,欧阳荷庭走了两步,停下,又说;“你如果看到若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欧阳若苏等着杜瀇回舱房。敲门响,她飞奔似的轻盈,到了门边,问也没问,把门打开。 “咦?姐姐?”皓斯呆了呆,露出惊讶表情。“你上船了啊!” 欧阳若苏愣住。 “阴皓斯,你再乱敲门打扰人,你老爸我就敲得你头冒金星!”一阵沉声怒斥后,接着小男孩的短唉声。 欧阳若苏看着满头乱发中嵌着一副眼镜的高大男人,行经她眼前,几乎停也没停,敲了男孩的头,并且抓起男孩像抓小鸡一样,让那孩子坐在肩头上,往廊底走。没一会儿,倒退着走回来,男人拉下发中的眼镜,横在鼻梁,盯着欧阳若苏瞧。 “你好。”欧阳若苏不由自主地脱口说道。 真是个规矩好的小姐。阴蒙罗点点头。“neptune在这港口的新床伴?你看起来很年轻喔……有点眼熟……”自言自语个不停,不加修饰的言词,令欧阳若苏美颜爬满红潮。 她垂着脸庞,往房里退。男人突然对她绽放大大的笑容。“你好。我是阴蒙罗,这是我儿子阴皓斯。”大掌往肩头上拍拍男孩的腿。“皓斯问好啊——” “姐姐好——” “什么姐姐!”阴蒙罗打断儿子稚嫩的嗓音,纠正道;“虽然她很年轻,像个姐姐,但她是你neptune叔叔的相好,要叫‘婶婶’,懂吗?” “喔,”阴皓斯受教地点头,马上改口;“婶婶——” 欧阳若苏倏地关上门,没把男孩的声音听完整。 阴家父子瞪着猛然关上的门。小男孩把头弯低下来,倒看着父亲的脸,问:“婶婶怎么了?” 阴蒙罗偏偏头,耸肩。“不知道。肚子饿,生气了吧——” “喂!”杜瀇拉开舱门,走进廊道,看见阴家父子,叠得像株仙人掌,杵在他房门口。“站在这里干么?”他走过去,拍拍“大阴小阴”的背臀。 “neptune叔叔……那个婶!” “你这次找的不错嘛!”阴蒙罗压过儿子的声音,贼笑道;“下次有这么好的,也通知一下,我好早点帮皓斯找个新妈。” 杜瀇哼笑。“你自己多努力。有时间上岸走走,我可没限制你一定得留守。”他打开舱房门,一串蕉手势朝“大阴小阴”摆了摆。 “neptune叔叔赶人了。”阴蒙罗微抬头,眼珠朝上,对儿子说;“走吧,老爸带你上岸玩玩。” “好——”小男孩嗓音响亮地回道。 杜瀇一察觉欧阳若苏脸色怪异,就知道她和阴蒙罗肯定不只碰了面,还聊了几句——或者说听了几句阴蒙罗那坦率到近乎露骨的言词。 “那家伙就是那副德行。”他出声,走向红着脸坐在床缘发呆的欧阳若苏。 神思像是用线一点一点拉回的风筝,慢慢在眼中凝聚两个亮点,她抬头,看他从房间通口走来。 “你回来了。” 杜瀇喜欢听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自然、天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极美妙淡淡诱惑感。 “我回来了。”他笑着回应她。 “哥哥呢?”她欲起身,他已来到她身边,把她的手抓在掌中,呵护宝贝似地包裹着。 “吃过早餐,我送你回去——” 她露出哀伤的神情,立即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挑唇。“我话还没说完!” “你跟哥哥!”抢白不成,唇被他给封了去。他舌尖直侵她嘴里,卷裹她软腻粉舌,吸吮咂弹,不让她出声。 “欧阳荷庭为了躲皇家的侵扰,决定带着你上船生活,你得回去打包行李……”他说着,徐缓离开她娇喘的唇,额头抵着她芙颊,嗅闻她的女人香——已是女人香了呢! 他又吻她的唇。“懂吗?” 她点着头。她得回家收拾行李,带着“海神权杖”里刚开的蔷薇,上船与他当秘密伴侣。 第五章 见到杜瀇送她回家,兄长什么责备的话都没说,一贯冷着尊贵的俊脸命令她上楼。她躲在楼梯弯角平台小厅,听着玄关传来的男人谈话声。兄长似乎问杜瀇在哪儿找到她?杜瀇说,在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提供咖啡豆型软沙发给人当床睡的“咖啡香氛”。她不喝咖啡,受委屈离家躲兄长,躲在那种地方,很合理。兄长没怀疑杜瀇的说法,对这个“贼”,略略松了心防。 当晚,兄长出门,到了造船厂码头一趟,要杜瀇过来,把他们白天整理好的行车,先运上船。 这次,她听见门铃响,下楼开门。 杜瀇站在门厅,挥手一笑。“晚安。我来搬运欧阳大爷的重要行李。”嘲讽的语气,嘲讽的一身工作服打扮,头上还戴了顶褪色的鸭舌帽。 欧阳若苏微皱一下眉,退到门后。杜瀇进屋,站在玄关,等她掩妥门,引领“工人”上楼。这多危险啊!她是个娇柔貌美的名门小姐,并且一个人在家,使人想对她为所欲为呢!杜瀇坏笑遐想,跟着欧阳若苏。 从玄关到登楼,她一直没说话,与他保持着距离。过了平台小厅,她趿鲑鱼红室内鞋的玉足,再次从粉樱色的曳地家常服下探出,往楼梯踏步板踩上时,他揽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搂抱,使她向后坠跌,躺进男人宽大的胸怀。她没叫,没挣扎,安心地被他抱着,柔荑轻抓他叠在她腹前的双掌。 “你喜欢我像个‘贼’,而不是按门铃走前门,对吗?”慢沉沉的舒泰语气,隐如深洋暖流,爱抚第一次潜入藏着神秘美景的幽暗水下,忐忑而又雀跃欲试的生 手。欧阳若苏顺着那热息转过身来,看见杜瀇幽黑的眼反映着自己——那女孩!也是女人了——才不过离开他一天不到,思念的藤蔓已绵绵密密攀缠心墙。时间根本不是一天,应该是一星期、是一个月、是一周年、是果核长成树、是他一趟艰难航程中,浪涛蚀印坚硬船壳无数的痕纹。犹如孟德尔颂对赛西儿,他想,再见到她时,一定要她当他的妻子。这实在太疯狂而匪夷所思,他怎会如此想要她? “不可以。”感觉他的掌抚着她腰臀,欧阳若苏低垂脸庞,对他发出嗓音,栗色瞳眸朝上睇着他。 “我知道。”这嗓音,仿佛喉咙被人给扼住似的浑沉粗厚。 欧阳若苏拾起头来,无意吻他,却碰着他的唇,像触发引信,教他彻底、凶猛却不失温柔地攫取她的呼吸。 杜瀇紧拥着她的身体,不仅吻她的唇,也像在吻她的灵魂,迷离的声调传出;“neptune!” 欧阳若苏神思一清,猛然张眸,眸光抖颤。杜瀇感受到那亮灼之彩,结束长吻,拉开一点距离,黑眸凝视她含水般的柔美小脸。“你今晚跟我一起走——”他说。 欧阳若苏摇头。“哥哥晚点会回来……”她得与兄长一起登船,不能再擅自行动。 “他不会回来。”杜瀇摸着她诽云浮泛的脸颊,牵着她上楼。“两天后要起锚,他没有多少时间能与情人相处——” “情侣巷”的景物闪漾脑海,欧阳若苏想起亚当夏娃、想起义式庭园、想起楸于树中间的吊床,有多少时间能在上头摆荡? 欧阳若苏不再出声,被杜瀇牵着,静静拾级,眼睛盯着一阶一阶迤逦的橘金红地毯,在丝网灯罩筛落的光芒中,飘闪悦恽花瓣似的色彩。他们的两双脚几乎齐步而行,手指交口,掌心贴掌心,温暖彼此。 到了二楼廊厅,杜瀇问她;“你的房间在哪里?” 他要搬的行李在书房里,不需要进她的房间的…… 杜瀇没等欧阳若苏回答,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左边短廊底那扇浮雕蔷薇花纹的双敞门。他用脚碰开虚掩的门。 黄昏柔情似的起居问,主人走得忽忙,一条肩被从面门的栀子花色沙发床垂曳在地,翻一半的书籍和叶形抱枕,也遮掩部分波斯地毯花样,看起来,她急着帮他开门的心情,像个等到情郎的小女人一样雀跃。 “你刚刚在看书?”他问她。 欧阳若苏点头,美颜往他肩颈轻靠。 “你知道我今晚会来?拦他嗅着她的发香。 “哥哥说你自己知道怎么进来,要我关好房门早点睡……”欧阳若苏几不可察地微晃挂在杜瀇手臂的小腿,一只鞋、再一只鞋,先后两秒自裙摆里掉落地,白皙脚趾取代鞋尖,若隐若现探出裙摆,挑撩人心。 “想睡了吗?”杜瀇徐缓移动脚步,绕过躺椅,穿入另一道门里。 窗台边的蔷薇绽放三分之一了,那旖旎色泽不是红,也不是粉,是红,也是粉——难以言喻,那应是属于她的颜色,她的唇瓣色、她的肤色、她那散自体内,散自灵魂的香味的颜色。 甜橙似的灯光,笼罩四柱帘幔床。杜瀇将欧阳若苏往床上放。她问他;“要睡吗?” 他说;“当然。要我来搬运行李,总得让我养足精神。”他落座床缘,脱掉鞋子和头上的帽子,回首看她。 他的眼神很热,欧阳若苏被瞅得不由得把脸转开。杜瀇扬唇,往床中央移,伸手抓住她的脚。她敏感地一颤,回眸——男人正吻着她雪嫩的足踝,她的裙摆慢慢滑至膝盖,揭露她一寸一寸细致的双腿曲线。他的吻一路往上,吻至她的膝头,还要继续往上。 欧阳若苏赶紧压住裙摆,拉起被子遮羞。被子乱成一团,他的头也在其中,闷笑声传出声,一阵潜动,他的背拱起被子,俊颜出现在她上方。她看着从他,他开始解衣扣,将粗布工作服丢下床,才低俯,抱着她翻身,让她枕在他光滑健实的胸膛亡。 “你怕我会像野兽一样吗——” 欧阳若苏摇头,眼睛正好对着“海神权杖”里的蔷薇。“neptune……scia——” “嗯?”微闻她呢喃不清的声音,他问;“在想什么?” 她又摇头,却说;“能开多久呢?” 杜瀇挑眉,垂眸瞅她,顺着她出神的目光,移动视线,对上窗台的蔷薇。 能开多久呢…… “不一定。”他说。 她仰起脸庞,眉眼凝聚淡淡忧伤。 “你要它开很久吗?”他伸手摸她隐藏在发里的美丽耳垂。 她还是摇头,心烦意乱,想把灯关了,关到一丝光芒也没有,当作从来没窗台、没有窗台的“海神权杖”,没有窗台的“海神权杖”里的蔷薇。 scia一—— 是叫她吗? “若苏,”杜瀇唤她的名,手从她耳垂往下,抚过她的锁骨,贴熨她的肌肤,滑进她的衣领,抓出坠炼,说;二百三十九年好吗——” 欧阳若苏在他嗄哑如黑夜浪涛幽缓起伏的嗓音中,仰起脸庞。他将坠炼贴着她颊畔,俯首亲吻她。“一百三十九年!让它开一百三十九年。” 一百三十九年,好坚定、清晰的数字,比“永远”,更令人觉得长久,像坠炼的永恒璀璨。 那“海神权杖”里的蔷薇,要开一百三十九年。 他稍早说的scia,是neptune的妻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8 欧阳若苏睁开双眸,仍旧是窗台“海神权杖”里的蔷薇映入眼帘,但那弧摇曳而使入迷眩的绺蓝,不是她卧房窗景。 那朝霞酿的海天红酒熟成了,帆影醺然颠晃,大船过度酰酗,发出头痛欲裂的尖锐鸣叫,划破造船厂码头难得且短暂的清晨宁静。一种机械声开始渗进空气中,传递今日开工讯息。 欧阳若苏坐起身,转头看旁边空位,浅蓝枕套上沾着一根短发丝,栗子色的,与她的眼睛一样。她下床,先入浴室,而后起居间,兜了一圈,不见男人身影。 欧阳若苏走回床边,看见她的鞋子摆在床尾凳下,床尾凳上也摆着衣物——这些她刚刚没注意到——有人帮她决定了今天该穿什么。 她一件一件换上——晨衣式洋装与浅口平底鞋一样,让她雪白的胸口和趾缝隐约可见,看起来性感而无失纯真,更添娴雅之气。这个样子仿佛要去约会,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约会的对象?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被带上船?是睡着被带上来的?偷偷地被带上来的?或者,现在是梦境?她在一个没有他的梦里的大船中找他…… “neptune!”她这么唤他,因为他唤她“scia”。 欧阳若苏打开舱房门,一切如此真实不似梦。昨日,她在这舱门外廊道,遇见阴家父子—— “皓斯——阴皓斯——你这小鬼躲哪去,还不出来!”今日,失了耐心的父亲,扯着嗓子吼着。 欧阳若苏循声微瞥右侧。大概隔了两道舱房门吧—— “阴皓斯,我数到三——”阴蒙罗站在门口,双手叉腰,一脚烦躁地打拍点地。“一、二——” “我在这里!”小男孩识相地从廊弯跳出,用跑的冲过她面前,抓住父亲的衣角。“我到餐厅帮你拿早餐喔,爸爸!” 阴蒙罗看着儿子献宝地送上玻璃罐牛奶和三明诣,唇角抽动,不以为意的说:“这是你的早餐吧——乳臭末干的小子。 阴皓斯嘿嘿呆笑,跟着父亲往舱房里走。 欧阳若苏不由自主地出了门,朝那父子的声源走去。 “随时都会起锚,别再乱跑,”阴蒙罗大掌压着儿子的头,警告叮咛着。“跑丢了,老爸可不管你。” “好。”阴皓斯拔开牛奶瓶盖,咕噜噜喝了起来。 “好什么好,要说‘听懂了’——” “听懂了。”阴皓斯满嘴白胡子,立即地乖乖应声。 “请问——”欧阳若苏无意打扰这对父子,只是声音到了舌尖,自然流窜出来。 “姐姐!”小孩忘性,或者,她的样子与父亲昨日带他去逛的鱼铺街的“婶婶”完全兜不上,阴皓斯开开心心地叫着;“姐姐、姐姐,你要待在船上吗?你要不要跟我玩啊?我们来玩——” “大人讲话,小孩别吵。”阴蒙罗截断儿子的嗓音,指着舱房里的小客厅。“过去坐着把早餐吃完。” “听懂了,爸爸。”阴皓斯一拔腿,往内爬上沙发,继续喝牛奶、吃三明治。 阴蒙罗将视线移至欧阳若苏脸上,歪歪头。“我老觉得你眼熟,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欧阳若苏垂眸。“scia……”嗓音极低微,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什么?”阴蒙罗大掌扶耳,往她靠近。 欧阳若苏顿地抬眸,有些尴尬地说;“我叫欧阳若苏——” “欧阳!”阴蒙罗表情惊讶,眼神来回打量她。“你该不会与传说中的nuvo背后金主欧阳荷庭有关系吧?” 欧阳若苏颔首。“欧阳荷庭是我哥哥。” 阴蒙罗哼地低笑。“难怪我觉得你眼熟……”摸摸下巴胡髭,他把鼻梁上的眼镜往额顶推。“你也不记得我吧……好久以前,你们姓皇、住在义大利的时候,我去过你们家一次——” 欧阳若苏亮起疑惑眸光。 “我曾经是你父亲皇冬耐的学生……那个盗卖出水文物的家伙就是我。”阴蒙罗一笑。 欧阳若苏美颜一闪,有点印象了。兄长说,父亲过往前的几年,一直对得意门生盗卖历史文物,潜逃无踪的事,耿耿于怀。这事坏了父亲在海洋考古界的权威名号,使父亲的研究团队一夕崩毁,父亲更因此积郁而终。兄长说,做什么海洋考古研究,历史不会比利益迷人! “你……”欧阳若苏发出嗓音,却说不出话。 “进来吧。”阴蒙罗探手将欧阳若苏拉进舱房,关上门。 “耶?爸爸!”阴皓斯看着父亲将姐姐带进舱房,露出好奇表情。 “皓斯,你再去向餐厅的叔叔拿爸爸的早餐。”阴蒙罗一面说,一面带着欧阳若苏走进小客厅的隔间。 “好。”阴皓斯一溜烟,出了舱房。 小隔间里,书墙环绕,中央置放阅览桌与画图桌,电脑、杂物占据大半桌面。阴蒙罗从桌缘下方拉出一把椅子。“坐。”大掌按压欧阳若苏的肩。 欧阳若苏被动地落坐。 “我听说,你们后来离开义大利,搬回家族里?”阴蒙罗语气平常,高大的身影在书墙前移动。 欧阳若苏没回答他的问题,直觉他应该都知道后续的事!他们回到皇家,当然称不上衣锦还乡,父亲成了失败者,母亲跟着忧悒不欢,两人都病了,没多久,相继撒手人寰,留下她和兄长饱尝大家族的人情冷暖。据说,分家前,有很多归属权不明的祖产得重新划分,这边弄弄那边弄弄,原属于父亲这房的东西全消失了,她和兄长得到一片冰海,兄长变得越来越愤世嫉俗,最后,连家族姓氏都不要了,他们从“皇”改姓母亲的“欧阳”,彻底脱离家族,远居他乡。 “听说皇东耐老师的出版社还在经营——” 欧阳若苏抬眸,望住阴蒙罗定在两面书墙交角的灰暗背影。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父亲那家位在罗马市区巴尔贝里尼广场的出版社,早在他丑闻发生坏了父亲名声时,移转到兄长名下,乃至家族重新分产,没莫名其妙消失。 “不过,我听说,冬耐老师的么堂弟皇夏生最近结婚,皇家把那出版社当结婚礼物,划给了皇夏生。”阴蒙罗取下束之高阁的一叠地图,啪地放至地上,扬起灰尘。 欧阳若苏强烈一震。“不可能!”她几乎叫了起来。“出版社是在哥哥名下,不可能给别人……”嗓音变弱了。有什么不可能……她突然明白,兄长要上杜瀇船艇的原因。 “你会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害的?”阴蒙罗猛地将地图放上桌,大掌压在地图两侧的桌面,俯脸对着欧阳若苏。 欧阳若苏看着他的脸。父亲从没怪过这个人,只是伤心学生对自己的不信任,乃至有苦衷不说出口,走上难以回头的路。“你为什么要盗卖文物?”许久之后,她开口。 阴蒙罗神情闪了闪,觉得这个问题像是皇冬耐透过女儿的口问出来的。不知哪来的气流,让桌上地图翻飞一阵,他取纸镇压定,凝神对上眼前女孩澄明的目光,瞬间,他转开脸,拉下眼镜,阻隔一切洞视。 “哎呀……这还用问,我唯利是图,所以才加入neptune的组织嘛,我们可是一群非盗即贼——” “爸爸——你的早餐来了!”阴皓斯响亮的嗓音传了进来。 “好!乖儿子!”阴蒙罗立即回应,提脚往外头走。 欧阳若苏也站起。“阴先生——”柔荑不小心拨歪纸镇,她回头将它移正,看见地图泛黄的边角上有父亲的签名。她愣了愣,快速翻了翻底下的,每一张的边角都有——这是父亲遗留的文献资料! “阴先生!”欧阳若苏旋身,急步走出。 阴家父子坐在双人沙发里,咬着三明治。 “啊!”阴皓斯一见欧阳若苏,先叫了声,然后对父亲说;“我忘记拿姐姐的早餐——” “没关系。”阴蒙罗摸摸儿子的头。“她要走了。” “喔,姐姐再见。”阴皓斯听了父亲的话,马上反应,对欧阳若苏挥着手。 欧阳若苏清楚阴蒙罗不愿与她多说,微微颔首后,她走出阴家父子的舱房,回到杜瀇舱房门前。手握住门把,她有种感觉——里面一定没人,杜瀇一定还没回来。 她知道他在哪儿,于是,她放开门把,旋足,走向廊道尽头的外舱门,出门找neptune。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在“给最美丽的女神”里,等待他的女神。 欧阳若苏果然在苹果专卖店里,找到杜瀇,明明是她找到他,却是他先看到她、抓到她。他早知道她会来,买了一颗金苹果——只买了一颗金苹果!一直在等她。他把苹果捧至她眼前,说;“给最美丽的女神。” 这次,欧阳若苏将苹果接过手了,咬了一口。 “好吃吗?”杜瀇问。 欧阳若苏抬眸,凝视他俊朗的脸庞,将苹果凑至他唇边。 杜瀇就着她咬过的缺口,啃食,觉得自己吃进嘴里的不是苹果味道,而是她。“好甜……”他轻喃,眼睛盯着她美眸。 她敛眸,羞涩地转开脸,扬举的柔荑想收回,却被他拉住,她只得更加抓紧手中微微滚贴掌心的苹果。 杜瀇看着她因用力而泛白又透红的纤指,猛觉自己某个部分跟她一样——紧了。这太不像话,他竟阻挡不了冲动,在这人来人往的店铺,与她共同吃一颗苹果。 “我们走吧。”他放开她拿苹果的手,牵着她另一手,离开苹果店。 走在专卖店街,不知是太吵,还是他们没有交谈,他没再听见她的嗓音,她也没听见他开口,不只沉默一致,他们越走越快的脚步也一致,最后还跑了起来。他拉着她弯入另一条巷道,急跑的双脚骤停,她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被他抱着转了一圈。她晕眩着,唇被他吻住了。他们似乎躺在一张蔷薇床上,空气里有蔷薇浓郁的芬芳。那应该是长着荆棘硬刺的床,但她在他怀里,会安然无事。 “neptune……”她喘息唤他。 “嗯?”杜瀇轻应。 吻,慢慢转浅,他们分开了。她掀眸,发现自己与他相拥,身处“情侣巷”。她手中的金苹果早已落地,沿着长石阶!也许——滚到了那片他说的“成年男女的天地”的沙滩。 杜瀇拨拨她颊畔微乱的发,又啄吻一下她红润得像沁血的唇。她看到他背后压着一片蔷薇高墙,双手拉着他——她往后一步,他往前一步,像跳舞,离开高墙。她担心他被蔷薇藤扎伤,他却哈哈大笑起来,觉得两人在这窄巷一进一退,太令人欲望高涨。 “我没事。”他抓着她的手,往身上的粗布工作服摩,不敢摩太久,怕弄伤她细嫩的掌心。他吻吻她掌心,舔舐残余的苹果汁液。 欧阳若苏麻颤了一下,将手握起来。“我昨晚先登船……哥哥知道吗?”她突然问。实在是这儿离她家太近,离兄长可能会在的地方也近。 “我知会他了。”杜瀇说。昨夜,他带走她,发了讯通知欧阳荷庭——年轻有为的律师皇宇穹,在他上门搬运行李时,又访欧阳家,他不得不将欧阳若苏带离。这又是一个合理说法。他贼性十足,蒙人不曾失败。欧阳荷庭当然信了,简短回讯,要他保他妹妹完全无事,别让皇家人靠近。 “你哥哥起锚当天才会登船,你安心在我这儿吧——”杜瀇将欧阳若苏拉进怀里,轻搂她的腰,往下方的巷口走。 出了巷子,是白天安静的帆船手码头俱乐部街。他带着她走沙滩树林里的宁谧小径,通往造船的吗头。 机械锯木声越来越近。她问;“要回船上了吗?” “我们慢慢走回去。”杜瀇答道,脚步在白沙上落印。 “船上的阴先生……”她欲言又止。 他挑眉,看她。“怎么了?” 她垂眸,摇摇头。他猛地顿住步伐。她仰起纤颈,阳光隔在繁茂树荫外,教她看不清他的神情,或者,他此刻的神情,是她前所未见,因而感到陌生。 杜瀇双眸直对一个方向,些许光束穿漏叶缝,在他脸上割开一道裂痕。 “海若——”僵硬的嗓音也有个方向。 欧阳若苏眸光流转循望。前方沙棘林与棕榈树交掩的遮荫下,有一对男女,他们的姿势像是连枝并蒂的花朵,共同开出一片热情。 杜瀇记起了,前天早晨八点三十三分在造船厂码头,与海若相逢,海若说她到造船厂送早餐,她不是送给她父亲,而是后正舷。同一日,在他舱房里的五个小时二十七分钟,她让他回忆她的体温,说她需要一个常伴身边的温暖,而不是每年一次短暂拂掠港口的暖流。那个多了月桂香的苹果派,是后正舷喜欢的口味…… 前日的重温回忆已成回忆,此刻,他终将深记于心。 “neptune!” 一个软腻、温柔入骨似的嗓音在唤他,使他压不想发出猎枪般的大声吼叫,吓得那对男女如同惊弓之鸟跳开彼此身上的冲动。 “neptune我们回海上——” 他慢慢转头,望住一张娇艳清绝,像盛开在他心上的蔷薇的美颜—— 啊——他的scia! “我们回海上。”他说。 第六章 海上风浪有点大,兜扯着两艘帆船失速闯进造船厂码头潮水坞,岸边水位升高,拖引船正在重整凌乱的水道,铿铿的金属撞击声,仿佛来自海神摇动的三叉戟。 杜瀇与欧阳若苏绕道而行,走回造船厂码头,花了不少时间。这些时间足够酝酿一场席卷加汀岛各级码头的暴风雨。也许是失了平衡——一列载运木材的平板火车,脱轨倒倾,崩落一地原木,像半身翻白、被辗破肚皮的巨蟒,阻碍船厂人车通行。 码头边起重机、桥式货柜吊车都在运作,将横挡的、斜阻的粗实木头,一根一根吊起,接运进造船厂货物堆栈。 海上陆上都乱,悬臂吊杆挟着巨木,在他们头上,晃来扫去。 “那边很危险!”有个男人朝他们叫道,并且走来。 欧阳若苏望着那人影,感觉杜瀇牵住她手的大掌,越来越加用力。她抬眸,轻声说;“我先上船。” 正一步一步接近的男人,身着卡其色衣裤,长发在脑后绑成一束,自工程安全帽下泻至肩背,他是他们在沙滩树林里瞧见的男人—— 杜瀇松开欧阳若苏的手,说;“好,你先上船。” 欧阳若苏垂眸,脸庞藏入长发中,往一排护栏围起的安全区定。她朝着nuvo船艇停泊处,渐渐消失。 杜瀇将凝睇不转的目光收回。后正舷已来到他面前,开口道;“早,neptune——” “吃过早餐了?” 后正舷没发几个音,便教杜瀇一个合宜但令人觉得怪异的问题给打断。后正舷微愣,唇角浅浅一牵,俊逸脸上的两个酒窝就浮现,那神情令人信任而安心,具有典型好男人特质。 “嗯,是啊。你呢?”后正舷也问;“吃了吗?” “还没。”杜瀇神情疏离,道;“你的早餐是加了月桂的苹果派吗?”这问题隔开了一切杂闹。 他们互望着,许久,后正舷的手慢慢伸往头上,挡住了脸,一寸一寸,摘下工程安全帽,再抬眸,对着杜瀇。 他们一样平等——站在危险的悬臂吊杆阴影下。 后正舷闭一下眼,说;“海若习惯了做苹果派要加月桂——” “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杜瀇打断后正舷过于沉稳的嗓音。“现在,那些机会已经不存在。” 这应该算是背叛吗?如果不是挚友后正舷,或许不算背叛。他不会把移情别恋称做“背叛”,但,含有友情成分的欺骗,又是另一回事。 杜瀇冷盯着后正舷,缓缓抬起大掌,抓住他单肩,深沉而切割似地拨挪他的身躯,直接行过危险区域。 回到船上,杜瀇把所有nuvo成员集合在宽敞的主船艇海图室,开了一个临时会议!一年一次返航检修保养,其实太过频繁,时常让他们已进行的打捞任务中断,今年度以后,这事将不再例行。这些年,因为加汀岛是nuvo船艇建造地,加上出资金主——欧阳荷庭居住子此,固定时间返航,如回组织基地,算是义务。而今,欧阳荷庭即将登船,他们本是无国漂泊者,哪需要“固定基地”,往后将处处是基地,处处不是基地,就像女人们在这个那个港口等他们一样。 “加汀岛不是neptune的故乡吗?听说他女友就住在这儿,不是吗?”问这话的,一定是入队不到一年的新手nuvo。 “你不懂啦,说是故乡,不过就是出生成长的地方罢了,neptune这人漂泊命;早没什么故乡了。至于那位叫海若的小姐,虽是neptune最固定的伴侣,感觉也只是有个名字的固定而已,像是neptune把根种在她身上,偶尔回来浇浇水的不动土地……”侃侃谈论的老nuvo,大多是杜瀇过去在公益性质水下组织里的旧同事。 阴蒙罗撇唇,收拾着会议桌上的海图资料。“他是自己找出路的生命,不需要什么‘故乡安定’,处处都是温柔乡嘛……”神秘嗤笑,为“会后、背后讨论”下最后注脚—— 新、老nuvo面面相觑,瞬间,懂了! neptune被海若小姐连根拔起似地甩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散了会,杜瀇从海图室外的阳台下楼,站在甲板,望着加汀岛的海天,骂了一声;“去你的。”他利落地爬上船首栏杆,脱掉衣服、裤子,踢掉鞋子,一跃,身躯腾飞起来。 “妈呀neptune跳海了!”海图室窗边,有人叫道,接着一串杂沓脚步声往外头阳台移。大概有三十三双眼睛,见到下方主甲板船头前的海面如喷泉爆开水花。 “他会内伤!”水下经验丰富的老nuvo看那态势,就知道杜瀇怎么入水的。 海像是要冲破杜瀇胸口地挤压过来,最后是他击碎了那抗力,深入宁静的水下。这是当然,海是他的王国,他没理由征服不了,更没有理由受伤。他划动手臂,从容地游了一圈,仰躺浮出水面,阳光照在他身上、脸上,金花撩乱,好刺眼。他年少时,经常和后正舷一起出海潜水,他们喜欢不带配备、挑战极限的徒手深潜,看谁潜得久、潜得深。有一次,后正舷单独往海底潜,久久不浮出水面,弄得差点溺毙。他现在才知道后正舷那时是想破他留下的纪录,为此在深海幽谷,奋力动作。听说,男人溺死,尸体俯浮!不敢见天日。女人则相反,看来女人比男人勇敢多了,连死都勇敢。 他想起海若那日在他舱房的行为,他以为她特别热情,其实是决断的激情。她跟他告别的方式,竟然可以这么烈、这么深,像是一道看不见的、安静的、淌血的伤口。 “可恶。”他猛地俯身,踢腿往下潜。刚刚灿丽的光芒,还在他视网膜跳动、重叠,他潜得不够深,七彩光谱还在,没有任一个颜色消失,隐约可闻人声呼喊他。 “neptune——neptune——! 他一个豚式翻转,蹬腿,俊颜冒出水面。一道绳梯垂放下来。他看见欧阳若苏坐在船首栏杆上,白皙的腿悬在外围,鞋子咚地落下一只,就在他前方弹起水花,像小船一样飘荡。他一个伏泳,抓着她的鞋,游向绳梯,手一拉,脱离水面,往上爬。 甲板上,人影堆聚,有人把毛毯披在他身躯。他扫视每一张脸,找不到欧阳若苏,回望船首栏杆,没人。他赶紧看自己抓在手中的鞋—— 一撮海藻! “感谢您。”阴蒙罗取走他手中的海藻,拍拍他的肩。“捞宝人下水没拿点东西回来,不吉利。阁下天生幸运,就不用担心了。” 杜瀇愣住,头发上的海水沿着两鬓聚往下巴滴落。 “神思还骑着海豚在游海?”阴蒙罗咧嘴一笑,在杜瀇眼前挥动手掌。“neptune?” 杜瀇定睛。“干么?”抓起自己的衣鞋,一一套回身上,丢开毛毯。一个新手nuvo反应极快地接住。“很好。”杜瀇挑唇,脸上是众所熟悉的讽刺笑容。“我进去睡一下,这里交给你处理。”他对新手nuvo指指绳梯,然后往船舱入口走。 他身上滴着水,咸味的,没看还真不知道是不是血了,是谁把长廊的灯都关掉,或者,根本是后正舷设计的船艇格局烂,采光不良。他恨起这种不见光日。“该死的!”烦躁地吼了出来。“谁开一下灯好吗?” 啪地,灯亮了。一盏接一盏,将他的视线带向他舱房门边。 欧阳若苏站在那儿,手按着墙上的照明控制系统。他们的距离应该有十公尺远,她却像将他看穿、看透似地说;“你很难过吗?” 杜瀇顿住,一动不动。那小女人一步一步,优雅飘逸地走来,微微踮起脚尖,高举柔荑,先摸他的发,然后脸,最后是他沁湿的衣物。 杜瀇喉结上下跳动,长指抚触她的脸。她抬头,眼睛看着他的同时,手就贴在他衣襟双敞的胸口。他心一紧,拥住她的身体。“若苏,我现在下令起锚,你哥哥会怎么想?” 欧阳若苏摇摇头,展开双手,环抱他的腰杆。她不知道兄长会怎么想,但兄长一定会生气,并且追到他,把她带离他船艇。不过,若他现在要起锚,她愿意跟着他。她亲吻他的胸口,尝到了属于海、属于男人的咸味。“你很难过吗?neptune——” 杜瀇俯首,寻吻她的唇,将她拦腰抱起。就算不行,也没什么可以阻挡他,他现在要走,未来不会再回加汀岛,这绝不是因为海若与后正舷在他内心遗留阴影,而是他已把这座岛最美好的宝物取走。他们捞宝人的特性——取走美好的,就离开。 杜瀇抱着欧阳若苏走进舱房。一个小时后,neptuneunderwaterandvoyageorganization——涅普图水下与航海组织,起锚离开加汀岛。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一段日子,是从未有过的。 欧阳若苏每天醒来,一定会看到窗边“海神权杖”里的蔷薇。它已经完全绽放了,她没见过它落瓣凋萎。杜瀇说它会一直那个样子,鲜润妍美,直到一百三十九年!他承诺她的。 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心型海蓝宝石,二十颗碎钻镶嵌白金底座——是杜瀇昨晚帮她戴上的,他说是“海神的心”。她有海神的心和海神的权杖,可以要求他为她做任何事。他会听候她的差遣。 “你在呼叫我吗?”一点点戏谑语气,让她知道他喝了酒。 欧阳若苏转过身,看着满脸慵懒笑意,斜倚在起居间通口的杜瀇。 “拍卖会结束了?”她轻声问。 “结束了。”他慢慢走来,上床,匍伏至她身旁,将她腿上的书籍拿开,抱着她的腰,拖低她的身子,直到她躺在他胸怀下。“那些船都走了,你没看见吗?”他偏首,下巴朝弧形窗外的海景努了努。 捞物出水,neptuneunderwaterandvoyageorganization——涅普图水下与航海组织会尽快举行秘密拍卖,地点就在公海上的nuvo船艇。那些身分特殊的收藏家白天航行,到达nuvo船艇所在经纬已是深夜,拍卖结束,日月交替,买家们又像度假航行,船过水无痕。 欧阳若苏登船九个月,第一次遇上拍卖会,正是她的生日,杜瀇把戒指套进她左手无名指。 “若苏……”他叫着她的名,吻她的唇,手扯开她晨衣系带。 欧阳若苏眯着眼,感受他气息里浓郁的苹果酒香。她问他;“哥哥来了吗?”九个月前,他提前起锚,没管兄长。他们以为兄长很快会找来,可没有,昨天是她的生日,她觉得兄长很可能会出现。 “欧阳荷庭没来。”杜瀇将她的左手拉出衣袖,露出大片雪白,他的唇含住她左胸,舌尖卷裹她的乳头。 欧阳若苏颤了一下,心跳好急。 他说;“欧阳荷庭还没来,倒是其它消息来了……” 欧阳若苏睁眸,看着他俊颜移上来。“哥哥怎么了吗?” 杜瀇摇头,吻吻她的唇。“你永远不用担心欧阳荷庭。”他这么说,她安心了。她不用担心兄长,不用担心兄长发现她把自己给他给得如此彻底…… “帮我生个孩子好吗?若苏——”晴天惊雷似的。 欧阳若苏美颜一震,不是被吓到,而是太突然。一个十八岁——刚满十八岁——的女孩,该怎么回复这样的问题。九个月来,她随时可能遇上这种事,在他抱着她时,他不用问,她就能回复他,现在,他为此开口询问她的意愿,她竟回答不出声,甚至有点伤心。 “你也问其它人吗?”欧阳若苏盯着他的眼,嗓音好轻,似要消失。杜瀇胸口却仿佛被猛烈撞了一下,透不过呼吸来。 她那眸底噙泪末流的神情,以往,教他不好过,今日,着实让他痛。 “对不起。”久久,他说了这句,将她被褪开的左半边晨衣,穿回她身上,绑好腰间系带。 欧阳若苏眸光颤动,眼前男人逐渐模糊,她翻过身,脸埋入枕头中。杜瀇抱住她缩起颤抖的背,无声地吻着她的发。他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她,只是他太冲动了 离开加汀岛后第二个月,他接到后正舷与海若要结婚的消息,后正舷向他赔罪,希望得到他的原谅与祝福,当时,他没回应。他告诉欧阳若苏,他这辈子不一定要娶她,但他一定要她当他的妻子,他对她的感情、爱情超越所谓的规矩、所谓的约定俗成、所谓的法律,像海洋一样自然原始而永恒。这小女人听了,泪在那栗色眸底涌聚,用“让他不好过”的眼神凝视了他一整晚。他知道她也爱他,很爱池。 九个月后,昨夜的拍卖会开始前,收发讯息的nuvo通知他,后正舷欲邀他当他们新生儿子的教父。至此,他的怒气才真正爆发。他想起欧阳若苏问过他是不是很难过?他不是难过,只是不甘心。他是个“贼”,他的东西却也遭后正舷偷偷地窃走。昨晚,他算算时间,有种感觉——那两个人是不是在一起很久了?他们的孩子也出生得太快了?难道—— 那也是后正舷从他这儿偷取的? 疑问太多,让他心情大坏,昨晚的拍卖物几乎低价成交,他深觉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拍卖会、不是捞宝——他要喝酒,而且喝了,喝很多,喝到天亮;他要马上、立即、当下找一个女人生一个小孩。于是,他进房,伤害了他最不想伤害的她。 “若苏,对不起。”他的嗓音忧郁,像深浓的夜,令人感到孤寂凄苦。“原谅我好吗?若苏——” 她微颤不止,泪水进了枕被间,才敢顺着他轻扳她肩背的大掌,转过身,重回他胸怀里。 他从来没见过她真正流泪,现在也没有,只是她泛红的眼眶,比泪更教他心疼。“对不起。”他抚她的脸,吻她唇,一掌就压在晕湿的被套枕套上。 她静静瞅着他,伸手摸他纠结的眉心。他从来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九个月前的事,也没能使他露出如此明显懊丧似的表情。“你怎么了……” 终于,他听见她的嗓音,知道这心软的小女人再一次原谅他,他得到宽慰,淡淡叹气,说;“我让你难过——” 她摇摇头,不要他再提。他抓起她的手,吻她细柔的掌心。 “海若和后正舷的儿子出生了,后正舷请我当他儿子的教父。” 欧阳若苏美颜一凛,浑身冷了起来。杜瀇感觉她的颤动,俯身紧拥着她。她也回拥他,将他的身体往自己压了。“你很难过吗?”九个月前的问题现在才有答案 “我只是不甘心。”杜瀇吻着她芙颊。 欧阳若苏眼睫半敛。“是因为很爱海若——” 他的唇沿着她脸颊,贴向她的唇,轻轻啄吻。“我只是不甘心。后正舷是我很好的朋友,他有太多机会可以告诉我,但是,他什么都不说,现在倒是消息一直来……”他说着,舌尖往她嘴里探,邀取她的回应。 欧阳若苏咬住了他。这的确太残忍,但她似乎有点明白后正舷为何这么做…… “若苏,”杜瀇的嗓音继续着。 “我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你——。”他顿住语气。离开她的唇,俊脸低悬,苹果酒香的气息熏烘在她美颜。 她凝定着,看着他少有的严肃表情。他道;“若苏,那孩子可能是我的——” 欧阳若苏眸光缓眨两下,推着他的身体,自床上坐起来,下床走到窗边,看着“海神权杖”里的蔷薇。弧形窗外映进来的光影,在她周身闪动忧郁色泽。仿佛,他们隔了层帘幔、隔了道窗,他告解似地往下说;“就在你来找我那天……” 那天,他同样没采取避孕,碰了她,第二天,她经期来了,他说她的身体在排拒他——原来是这个意思——而九个月后,海若生了一个儿子。 欧阳若苏缓缓回过身,美眸直瞅杜瀇。 他是个贼,却什么都对她实话实说。他虽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但这一刻,他有点傻。那个孩子不会是他的,就因为不是,后正舷才请他当那孩子的教父,后正眩之所以一直来消息,无非是纯粹想挽回他们的友情,他都说了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删除n行] 第七章 床头、床畔桌有好些个贝壳、扇贝和螺贝,是他们每晚去潜水,拣回来的。他说,捞宝人下水,不能空手,所以拣些贝壳回来。他把扇贝黏定在床头板,说他们两个适合睡扇贝床。他把歌声唱进螺贝里,她拿起来贴耳,可以听到《i’myourman》。 欧阳若苏趴在床边,柔荑往床畔桌拿了一个螺贝,靠近耳畔,一会儿,红唇漾着笑靥。 “笑什么?” 开门声。她微微回头。弧形窗同一侧,书桌过去一点,一道通往外头的秘密舱门打开着,杜瀇裸着身体,站在门边,手拿一枝含苞蔷薇,走进来。 欧阳若苏看他把门关上,转开美颜,入迷地眯眼,听螺贝。 杜瀇上床,抱住她的腰,身体叠在她美背,没压痛她,手往上捧抚她软嫩丰腴的乳房。“听见了吗?” 欧阳若苏摇摇头,也点点头,不回答他,清楚感受到他正用蔷薇花苞摩着她的身体。他的指在她乳缘下变着把戏,悄悄剥开花苞上头细缝,将她乳尖蓓蕾镶入花心,捻动花梗,摩转着。 “neptune……”她拨开垂盖芙颊的发,侧过头来凝眄他。 “嗯?”他轻应,笑着吻她的眼。 臀后一股灼热挤进她双腿里,她轻咬着唇,细喘。“我今天……还没去阴先生那儿——” “拍卖会一结束,他搭别人便船上岸去了,今天向你请假一天。” 九个月来,欧阳若苏除了跟着杜瀇学习潜水;还在阴蒙罗的指点下,开始真正接触海洋考古。阴蒙罗告诉杜瀇,欧阳若苏在这方面,完全继承了其父皇冬耐,不久之后,一定会阻挠他们这群利欲熏心的nuvo变卖捞物。这小女人觉得历史还原、人类文明的研究比较重要,也许该把她送回去给欧阳荷庭管教。阴蒙罗玩笑似的建议被杜瀇驳回,以前杜瀇对这类考古研究嗤之以鼻——现在其实也是,什么人类文明、历史,对他而言,当不就是文明、历史——但若是欧阳若苏,他觉得什么都行,要他为她成立专门考古船艇也没问题。 “neptune,neptune有船接近!通话对不上,对方故意不给回应!” 喘息方定,书桌上的发讯机传来一阵呼叫。 杜瀇皱眉,自欧阳若苏雪白的娇胴翻身,为她拉上暖被,下床,走向书桌,按通话钮。“小心防备,我马上到。”说完,他回床边,捡起衣裤穿上。 “怎么了?”欧阳若苏美颜茫然,趴俯撑起身,回首望着杜瀇。 杜瀇往前,吻吻她,摸她的发,调整枕头,让她舒服地趴枕。“起居间冰箱里有些苹果和起司,你垫垫肚子,别出舱房门。” 她睁亮眼睛,被他警告似的语气给吓到了。 “别怕,没事的。”他说着,心里估计着海盗来袭的可能机率,毕竟昨夜才举行过拍卖会,宵小闻风而至,不是不可能。 他在公益性质水下组织期间,碰过几次这种事,他们当时是有政府的团体,某种程度上受到保护,处理起这种事没什么问题。现在,他们游走灰色地带,遇上这种事,就真的是玩命冒险。 “我得出去一下,你睡个觉嗯。”杜瀇走向窗边,拉合窗板、窗帘。 室内暗了下来,她听着他幽微的脚步声在地毯上移动。“neptune。”她叫道,怕他不见,整个人翻身爬起,下床跑向正走入起居问通口的他。 杜瀇回转,接住她奔来的身躯。 “你要去哪里?”她在他怀里,仰起脸庞问他。 杜瀇盯着她已显苍白的美颜,知道这敏锐的小女人正焦心。他懒懒一笑,抚她的发。“我去驾驶室,等会儿就回来,好吗?”黑眸对上她栗子色双眼,他神情转柔,突然说;“就生一个女儿吧,若苏。生一个眼珠跟你一样,有栗子甜息的女儿——” 欧阳若苏愣了愣。他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放开她,往外走去。她听见关上舱房门的闷重声,定神,回身定回卧房里。 她上床,拿起螺贝覆在耳朵,一会儿移至白皙的小腹,红唇轻轻哼着歌,直到睡着,作了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杜瀇站在船艇上甲板直升机起降坪,手拿望远镜,看着逐渐接近的船艇。那是一艘中型休闲游艇,不像海盗开的船,但很难说——伪装也是当盗贼的要件。 “neptune。”三个老unvo各扛一把弓型猎鱼枪,走到他身边。其中一个把猎枪型信号枪递给他。 杜瀇挑眉。“干么?” “如果是海盗——” “如果是海盗,凭我们四个,也想拚人家的重装火力?”杜瀇讪笑,又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nuvo的三艘船艇,有两艘在任务执行海域,拍卖会一向由他的主 艇进行,随船人员不超过三十人,现在有大半的人上岸去,晚间移航才会回来,如果真是一群海盗来袭,就算他开枪械弹药箱,大概也难抵攻击。 “留船的人数多少?”杜瀇问。 “机房两个新手,剩下就我们了。”老nuvo之一回道。 另一个也开口;“我去把船上所有枪枝上膛——” “等等。”杜瀇作手势阻止,眼睛依旧贴在望远镜上。 碧蓝海面,收颈休憩的白色大天鹅一身科技美感,拖着浪纱,优雅巡游。杜瀇看到有人走出船舱,站在那艘船的甲板。那影像越趋越近,几乎不需要使用望远镜了,杜瀇放开望远镜,走往接驳梯。三位老nuvo跟上。 “嘿!”白色游艇在接驳梯四十五度角不远处慢下速度,接近中。“你们干么?”甲板上的阴蒙罗拉下发上的眼镜,定睛一瞧,嗤笑。“以为海盗来袭吗?” “妈的!原来是老阴!”老nuvo异口同声啐道。 “别吓人好不好!”动作整齐放下猎鱼枪。 “帮个忙。”阴蒙罗将缆绳抛上nuvo船艇。船上人员立即系妥,让那游艇停泊在接驳梯边。 “你搞什么?弄来这艘游艇——” “不是我弄来的。”阴蒙罗打断开口的老nuvo,登接驳梯,回到自家船上。“我搭人便船。”竖拇指往游艇撇指。 西装笔挺到让人感觉冷酷的身影从那游艇船舱走出—— “金主!”三张嘴直觉反射地叫出,然后一阵噤声。 欧阳荷庭凛着脸,尊贵如神祇地过接驳梯,踩上nuvo船艇,眸光直射杜瀇。 “啧啧……用猎鱼枪啊,会射死人的!”阴蒙罗的声音穿插在男人对峙似的沉默升。 杜瀇撇撇唇,先对欧阳荷庭发出友善的欢迎。“好久不见,你总算出现了,等你很久——” “若苏在哪儿?”欧阳荷庭打断杜瀇嗓音。 “放心——”杜瀇把手上的望远镜交给老nuvo,三人组立刻识趣地收拾收拾,先退下了。 “令妹在我严密的保护之下,没被皇家的人带走,你想怎么奖赏我?”杜瀇装得一副邀功模样。 “你偷偷带走她,我该怎么跟你算?”欧阳荷庭冷声说,脚步往甲板船舱出入口迈。 “我哪偷偷带走她,不是通知你了——” “我只同意你先带她登船,没同意你先带她离开加汀岛。”欧阳荷庭语气强调。 “嘿,拜托——”杜瀇摊手,紧跟欧阳荷庭。 “我带走令妹时,遇到的是难缠的年轻有为精英律师——皇宇穹,你以为上了船就没事吗?我的船停在加汀岛,目标过大,他照样来烦。你自己躲得好好的,可没事。我答应你保令妹没事,当然得做到。”他扯谎当解释的功夫,堪称一流。 阴蒙罗定在两个男人背后,斜扬着唇诡笑。 “你真的保她‘没事’?”欧阳荷庭猛然质问一句。 杜瀇顿了下。欧阳荷庭整个人停下脚步,转头,琥珀色厉眸眯成刀状。 “嘿,开什么玩笑,”杜瀇一笑,神情自若。“若苏当然没事,她该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啊!”阴蒙罗唯恐天下不乱似地插嘴。两个男人、两种表情同时对上他。 “说清楚。”欧阳荷庭发出命令语句。 杜瀇相信阴蒙罗不会出卖他——不过,他姓“阴”,很难说…… 四只眼期待下,阴蒙罗启口了。“令妹整天忙着阅读海洋考古相关书籍,事情多得很——你是冬耐老师的儿子,应该知道这一门学问,只靠独力自学是相当辛苦的——” “我没要她去学这一门不必要的学问。”欧阳荷庭沉声打断阴蒙罗。“你指导她是吗?” 阴蒙罗哼笑。“她是自己有兴趣,我觉得由她来完成冬耐老师想完成却末完成的——” “你不必对我父亲有任何愧疚。”欧阳荷庭直言。 阴蒙罗神色一暗,静默了。 阴蒙罗对于皇冬耐存有一份愧疚,盗卖文物丑闻后,阴蒙罗其实注意着他们一家子的动向,几年前,阴蒙罗悄悄到荆棘海皇家,想去皇冬耐、欧阳品寒坟前致意,巧遇欧阳荷庭。当时,欧阳荷庭已收拾简单家当,准备带着欧阳若苏离开皇家。他们短暂交谈,阴蒙罗表示希望可以完成老师未完成的研究,以了老师夙愿。几天后,他们约在荆棘海无国界港口,欧阳荷庭把父亲遗留的一些地图资料,交给了阴蒙罗。 过了数年,阴蒙罗并未着手继续皇冬耐任何未完的研究,他把那些地图当成老师的骨灰,放在高处仰奉,不敢动,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没资格告慰老师在天之灵。然后,慢慢尘封,直到欧阳若苏出现,他才取下那些资料地图。 “令妹和冬耐老师很像……”好一段时间过去,阴蒙罗幽幽出声。 “是吗?”欧阳荷庭沉眸冷哼。“所以,你建议我让她接触海洋考古研究,继承父志,将来遇上像你这样的人?”他语气极缓,一清二楚。 阴蒙罗即使耳里塞满风浪声,仍无法抵御欧阳荷庭隐有深厚杀伤力的嗓音。那像是沿着他静脉流至他心口,刨下他一块肉的痛,看不见,也叫不出来,他连喉咙都被掐住,是最没资格辩驳的人。 “爸爸!”赫然地,男孩欢欣的叫声,解救了他。 阴蒙罗拉远视线,看向游步甲板尽头。 阴皓斯弯出角落,小脸迎着阳光,边跑边喊着;“爸爸,驾驶室的叔叔伯伯说不是海盗,是你回船艇,我就冲出来,不躲了……” 阴蒙罗迈大步,往奔跑中、浑身闪亮的儿子走去,大手一捞举,将小家伙抓上肩头。“你这么开心啊?” “没有,我好害怕。”阴皓斯诚实地说;“我以为真的海盗来了,要是我死掉,就不能像爸爸一样变成nuvo……” “皓斯,”阴蒙罗微笑,眼神遥望海景,手掌拍拍儿子的腿。“你要当nuvo可不能这么胆小!” “喔,”阴皓斯飞快应声。“要像neptune叔叔那样吗?”他知道neptune叔叔很厉害——有好多阿姨都说过他好厉害! “嗯,要比爸爸勇敢。”阴蒙罗往船舱走,喃喃低语声和在儿子清亮的童音里。 “何必伤害那名可怜的父亲?”杜瀇语气凉淡,看一眼欧阳荷庭。 欧阳荷庭俊颜无波动,掏出口袋里的烟盒于打火机,拣了根,点燃。抽着。“我要见若苏。” “是、是,爵——”杜瀇恢复嘲讽态度,带路走在前头。 欧阳荷庭沉沉抽着烟,白烟伴随他高大的身影移动,进入船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听到有人喊“海盗来袭”,欧阳若苏猛地惊醒,美眸望住天花板的海神图。四周安静得教人喘不过气,像在海中,她长发沁湿,四肢有些冰冷无力。 “neptune?”她微缓转头,看不见杜瀇身影,他的枕头下,横着一枝含苞蔷薇,她伸手拿取,把它放在胸口坠炼上,纤指捻动青绿的梗,想起他要她别出舱房,她因此睡了个觉,梦见海盗来袭—— 真只是梦吗? 欧阳若苏坐起身,抚着胸口,调顺呼吸。房里的大窗遮光帘掩实了,暗沉沉地,她仿佛被藏在深海洞窟,海底地形不比陆上单调,既有海流奔窜,还有漩涡卷绕,到处都是珊瑚礁峭壁,似迷宫,只有身为捞宝专家的他,才找得到她。 “若苏——” 在寂静无声中,她听见低沉的呼喊声,转头寻望,找到了他。 “你醒了?”杜瀇走入卧室,没去拉开窗帘,直接往床边移,点亮幽魅的夜灯。明明是白天,弄得这样,像在营造不可告人的紧张气氛,连他的声音也比平常低沉一倍。“我看你一点东西也没吃,是吗?”他坐上床,揉抚她的脸颊。 欧阳若苏微偏着头,贪恋他掌心的温暖。“你没事?”她梦见海盗来袭,沁着冷汗惊醒,见着他,才觉得安心。 杜瀇吻一下她的唇,要离开,她随即将手绕上他的颈,不让他走,粉嫩的舌尖探进他嘴里。九个月来,他推开了许多女人,发现了一点——他永远受不了她主动。她的手只是轻轻,或不经意地,弄了他颈后发根一下,他便将她扑倒,加深根本不能继续的吻。他的舌头回应着她,大掌已从她的腰抚上她光裸的乳房。再这么下去,怎么行呢? “若苏,”他制止自己,俊颜靠在她颈侧;“你得起床把衣服穿上……”他这么说着,小女人却像故意、执拗似地解放他的衣扣。“你不想起床吗?” 欧阳若苏摇着头,柔荑穿进他衬衫里,环抱他。他离开房间时,跟她说“别怕”,她其实才怕,怕他再也不进来。“你去驾驶室做什么?”她轻声问。 杜瀇抱着她坐起身,大掌抚顺她的发。“欧阳荷庭来了——” 欧阳若苏一震,抬眸愣愣对住杜瀇。 “他现在要见你。”杜瀇又道。 欧阳若苏猛地自他身上跳下床,杜瀇怕她跌跤,伸手扶她纤瘦的身子,跟着站起,离开床。她迅速往浴室走,杜瀇也走进去。两人挤在不算大的船舱浴室里,他帮她梳理长发,看她忧心地面对镜子里的小女人。 “怎么了?”他问。 她摇头,只说;“哥哥会看出来吗?”她跟九个月前不一样…… “别担心。你只是他的妹妹,”他抚摸她的身体,在她肩上落吻。“这种事情,只有你的男人,才看得出来——” “哥哥不会知道?”她仰起脸庞,对上镜子里——他的眼睛。 “他不会知道。”杜瀇语气沉定,黑眸凝视着镜子里绝伦的小女人。她像含苞蔷薇花,慢慢地翻瓣,一点一滴绽放深隐的热情,这过程,只有他知道。 欧阳若苏眸光微颤,似乎还有不安。 杜瀇咧嘴,露出整齐的白牙,一笑,在她耳畔低语;“若苏——你只要穿一件你平常穿的洋装,记得吃苹果不要整颗啃,欧阳荷庭什么也不会发现——” 欧阳若苏脸烧热起来,回身捶他。他竟取笑她野蛮——她全是跟他学坏的啊 杜瀇握住她皓腕。“好了,晚点让你打,现在先换衣服嗯?”他拉着她,走出浴室。“我先出去,你等会儿到椭圆舱餐厅嗯?” 欧阳若苏颔首,进衣物间,知道他已先离开舱房。兄长来了,他们之间需要距离——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的微妙距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大概三十分钟。 欧阳荷庭在nuvo主艇二楼餐厅,等了约半小时,见到九个月前被带离加汀岛的妹妹欧阳若苏。 整体看起来,杜瀇的确做到保证—— 他的妹妹没什么改变,只是头发长了点,气色比以前红润,这没什么不好。欧阳荷庭却皱起眉头。 “哥哥。”欧阳若苏走进二楼椭圆舱餐厅,看见兄长欧阳荷庭和杜瀇,坐在背窗面门的沙发区,仿佛她一入门就要把她捉起来审问似的。 “过来。”兄长欧阳荷庭说话的方式依旧,总是命令语句。 她一袭典雅米白合襟洋装,是兄长去年请人订做的,她今天穿起来特别适恰。 “瞧,她是不是完美无缺,好得很。”杜瀇不文雅地跷脚瘫坐,一个人占据整张长沙发,手拿苹果啃咬着。“若苏,过来坐吧。”大掌拍拍身旁的空位,语气泰然自若。“我听厨房说你还没用餐。” 欧阳若苏低垂脸庞,走到兄长欧阳荷庭右斜边的单人沙发落坐。“哥哥,你好吗——”她抬眸,嗓音轻轻,不像问候,比较像叹息。 “你呢?”欧阳荷庭开口,探手执起桌上酒杯,喝了一口——他不喜欢的苹果酒——把杯子放回。“这九个月,没把我说过的话都忘记吧?” 欧阳若苏愣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你在阴蒙罗那儿研究父亲留下的东西吗?”语调沉如石落深潭,眼神也一样。 “我只是看看而已——”欧阳若苏淡淡答道。 “是啊,只是看看而已,”杜瀇咬着苹果帮腔。“这船上都是男人,只有她一个女生,没什么事做,不看看书,你要她做什么?跟我们这些‘贼’一起下水、裸泳吗?”他挑衅地嚣道。 欧阳荷庭拢了撞眉,沉吟了几秒,掏烟盒,几乎打开了,喀地一声又盖上,收回西装口袋。“我会在船上待下,你来我身边工作。”他是不放心妹妹在这艘“贼”船上,就算这九个月,看起来没什么差错,并不表示他就此信任杜瀇。同时,九个月后的今天,他腹背受敌,杂事多,只能在海上待一阵平静。 “哦!欢迎住下。”杜瀇先是挑眉,而后撇唇笑。“我会吩咐他们安排一间最豪华的舱房给你使用——”他拔开水晶酒瓶栓盖,往欧阳荷庭杯里倒酒,倒到几乎满溢出来。 浓浓的苹果香,静静飘萦。 欧阳若苏低垂眼睫,看见一颗苹果从桌子长长的桌巾中滚出,悄悄碰着她左脚鞋尖,她肩微微一低,伸手构着了,把它紧紧抓住,收往沙发上,贴着腿侧,用裙摆掩盖。 第八章 与兄长用完餐,她总有时间吃一颗苹果。她的舱房就在兄长隔壁,以前准备着,现在用上了。 欧阳若苏没再去杜瀇的舱房。每天夜里,船艇机械涡轮鼾鼾转运,杜瀇行过沉睡的回廊,到离自己舱房有点远——不是最远,最远欲盖弥彰——的那间房。 杜瀇从来没有敲门,不能在门外弄出声音,否则隔壁房暗夜赶稿的冒险小说家会听见。杜瀇用钥匙自己开门,走进去,看着有时睡在起居间贵妃椅上的小女人。多半是等累睡着了,杜瀇将她抱起,往卧室走。她在他脚步幽缓韵律中醒来,用雪白纤细的柔荑环着他脖颈,轻喃一句;“你来了——” “嗯。”杜瀇应声,吻她。 欧阳若苏眯着眼,任他吻红唇、抱进卧室。 床已经铺好了,单人床,有点小,但他拥着她,没问题。夜灯亮度刚好,粉粉莹莹地,朦胧也清晰,似蝴蝶飞舞流动的气旋,绕划出床畔圆桌“海神权杖”的蔷薇花。她被他放上床,压着膨暖的被子,像躺在浮力升涌的海水,下陷又弹起,他的身体如张开的帆,拱罩着她。 欧阳若苏伸手摸杜瀇的脸,情意从指尖延流至他的眉、他的鼻和嘴唇。杜瀇紧盯着她,解开她的睡衣,睡衣下,没有其它衣物,这种时刻,她特别大胆,早已准备好,等着他。他先亲吻她胸前的坠炼,告诉她他的灵魂在坠炼里,就算他们分开,他会知道她在哪儿。 unvo船艇在同一个海域进行新任务探宝活动,一年了。欧阳荷庭登船也一年了,结结实实的一年,对欧阳若苏与杜瀇有点小危险的一年。白天,杜瀇尽量忙水下作业,与欧阳若苏疏离,免得一个逾越,就教欧阳荷庭发现他们隐匿的关系。欧阳荷庭性格深处有种矛盾,情绪沉却不稳定,像闷烧的活火山,千万不能在他身上丢引线。杜瀇不怕与欧阳荷庭摊牌,只是不愿见欧阳若苏得夹在兄长与情人间难过,宁可保持这种不为人知、不可告人的恋情形式。 “小声点……哥哥还没睡——” “我知道。” 他吻着她的身体,发出了令人羞赧的声音。她不时伸手捂他的唇,指尖、掌心被他咬吮着。 已是极限了—— 在船上待一年,已到了欧阳荷庭的极限,他开始怀念起陆地的一切,两个月前,上岸另觅了住所,决定于明日带着欧阳若苏迁居。 明日正是她满十九岁,欧阳荷庭很会挑日子,挑中他想成天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准备带走她。 “你会来看我吗?”欧阳若苏轻喘着发出嗓音,睡衣被他剥下。她隐约听见丝料落地,恍似晚春雨水密打盛绽花朵的神秘幽微声。她娇艳如洗的雪白胴体,为他伸展着。 杜瀇褪去衣物,躯干嵌进她双腿间,大掌托高她的臀,深深侵入秘密之渊。 他说;“很近的……我每晚去看你,像现在一样——”日子不会改变。 欧阳荷庭找的新居,就在离nuvo现今任务执行地最近的陆地港城中。那房子紧邻海湾,被一片迷宫似的密林环抱,里头已经有位女主人点着等待的爱的灯火;家畜小屋外的雌猫舔着淡菜和牡蛎,小猫踮在睡莲池畔上,挥动嫩爪,欲偷取果树上的巴旦杏…… 杜瀇去看过那幢美妙的掩蔽所了,知道如果欧阳若苏的房间在二楼、三楼或阁楼,他该爬哪根排水管上去。 “明天就去……”杜瀇嗓音嘶哑,长腿屈跪,臣服于她体内的venus一大掌托捧她腰后,俊颜膜拜地伏在她胸前,唇柔吻着她这儿,那儿,尤其吻她喷涌香味从则浓密发丝。“明天就去——”他重复着,气息转为短促。他应欧阳荷庭命令,明日将协助搬运行李。 他会买些东西,帮她庆生,为她唱首歌,一切落定后,他的船会在这海域作业个两年、三年,他会天天去见她。 欧阳若苏拥着杜瀇起伏的身躯,紧紧贴合他,跟着他如浪狂涌、如暗流翻卷,高潮一波波层叠而至。她听到他说—— “生日快乐,若苏。” 正好过午夜。 欧阳荷庭走出舱房门,眼尾余光瞥见一抹移动阴影,他转头,看见杜瀇。 “你在这儿干么?” 杜瀇已经走了一段,闻声回首,咧唇笑。“你还没睡啊?”他旋足,朝欧阳荷莛靠近。“想问你明天几点上岸——” “这种事明天我会说。”欧阳荷庭打断杜瀇。 总之,是要大伙儿配合他随传随上就是了。杜瀇撇嘴。“是啊,我想也是,所以不扰你睡眠,正要离开!” “是吗?”欧阳荷庭沉吟。 “要不呢?”杜瀇轻松赔笑。“难不成你以为我来偷袭令妹?” 欧阳荷庭皱眉。杜瀇越是说;“我要动手,早动了。没有你时,她可是在我身边待了九个月,以你对我的了解,我要对令妹动手,你有可能到现在还没当舅舅吗?” 这个浑蛋。欧阳荷庭大掌握了握,道;“你说够了。” 杜瀇耸肩。“你说够了就够了。”一脸嘲弄地笑。“嘿,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顿住语气,眼神故作暧昧,然后问;“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什么情结来着!”还在想。 欧阳荷庭琥珀色双眸猛瞠,眼神发直。 杜瀇灵光乍现地拍掌。“我想到了——用在你身上,要叫‘恋妹情结’!”长指一弹,声音响亮。 欧阳荷庭凛着脸,抓狂了。“滚!”浑沉有力,震慑人心。 杜瀇摊手。 “嘿,这是我的舱!” “我出资才有的船。”欧阳荷庭脸色铁青。“滚!”又说了一次,臂膀如剑,笔直朝向长廊尽头,硬拳进出长指。“滚——” “是是是,小的不该说中——” “滚。”嗓音冷硬,已似冰块砸头。杜瀇这才甘愿、爽快地闭嘴,噙着唇角一贯讽刺笑纹,走出欧阳荷庭的视野。 欧阳荷庭气凛俊颜,本想敲妹妹欧阳若苏的房门,交代事情,现下,全被打乱扰烦,他低咒杜瀇,带着怒气回房。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行李不多,欧阳若苏觉得,自己该带的只有“海神权杖”、蔷薇,以及早已戴在身上的坠炼与“海神的心”。 杜瀇与阴蒙罗驾快艇运送他们的行李,她搭兄长的游艇,到达新住处所在的港城,大约花了九十分钟,加上十分钟车程,她住的房子,今后与他距离——一小时四十分。 不远的距离。她知道自己熬得过每晚一小时四十分的等待。 “你们来了!”一个呼喊像是在呼应她的心。 欧阳若苏回神,朝车窗外望。一名女性站在绿荫下的喷水池畔,向他们招手。 “下车。”欧阳荷庭发出嗓音。车厢里的每一只耳朵都收到了这命令。 驾驶座的杜瀇先动作,前座的阴蒙罗跟着开车门。两人一同搬空行李厢中的物品后,欧阳荷庭才慢悠悠地下车,拉整一下西装,直接走向喷水池那抹美丽倩影。 “那是你嫂嫂。”杜瀇的俊脸出现在车窗边。 欧阳若苏眨了眨眼。“嫂嫂?” “应该是被你哥哥骗婚的。”杜瀇低声嘲讪,开车门,将欧阳若苏迎出,转道;“那家伙简直把我们当小厮使唤,真是傲慢。”他双手各提着一只皮箱,迈开步伐。 欧阳若苏伸手,想帮他提皮箱,一碰着他,他回首,对她摇摇头,然后放开提行李的大掌,握了握她。“赶快把房间整理好,晚上来找你嗯?”低哑的耳语,爱抚她的听觉。 欧阳若苏转头注意着兄长,慢慢把手从杜瀇掌中抽回,微侧身子,背对兄长的方向,踮脚,飞快地吻一下杜瀇的唇,回身急步而行。她得赶紧进屋整理一张舒适的床铺,把蔷薇花摆好位置,等待温柔深情而缠绵的夜晚,为她降临。 进屋后,欧阳若苏正式见到了嫂嫂——平晚翠。很多事似乎就像她和杜瀇之间一样,悄悄地、偷偷地,进行中。那两只猫咪已经生了小猫咪,现在不住加汀岛的“情侣巷”。这整幢多重风格的滨海别墅,是更大的乐园。 欧阳若苏的房间在二楼,平晚翠帮她布置好了,她根本不需整理。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平晚翠选的寝具,均暗绣扇贝图纹,这使欧阳若苏想起自己忘记把之前和杜瀇潜水时拣的贝壳带来。那些贝壳全在他舱房里…… “看起来,不需要整理嘛……”笑意幽微的嗓音,仿佛耳朵贴着螺贝的那种迷离感。 欧阳若苏转头。杜瀇斜倚在她新卧室的双折门边,他说;“这是新房吗?”俊颜志得意满的笑,就像她第一次看到他开她家门那天的模样。 她想走向他,但不敢,心里顾忌着楼下。 “你哥哥和你嫂嫂也在新房忙。”他一面走进她的卧室,一面拉上双折门,扣上锁。 那“喀”的声音,是她身上开关启动。欧阳若苏快走,跑了两步,娇躯投进他怀里。“我以为你们走了……”兄长真的只把他和阴蒙罗当小厮,使唤完,便下逐客令。 杜瀇将她抱高,两人的嘴贴上了,眼睛一起闭合,沉醉了好久,才喘着气。慢分离,眼神交缠。“怎么办呢?我等不到晚上……”他说。 她垂眸默许。他将她抱上新床,慢条斯理解她的衬衫裙钮扣,埋首亲吻她的胸口。他没将她的衣裙脱离,只是弄乱它们,把裙摆翻到她腰上、胸罩解一半,露出她平坦的小腹和左乳。他爱抚了她一会儿,也要她爱抚他,两人抱在一起,躺着翻滚,最后躺在床中央,不动作了,听着彼此的呼吸心跳。 “你父亲那些资料,放在外头起居间桌上……”杜瀇说着。 欧阳若苏点点头。这个男人一直把她的梦想放在心上—— “这点,我帮不了你!”他温柔抚着她的发,继续低语;“你得靠自己学会那些学问,等你是个海洋考古专家时,我一定成立一支专属于你的考古船队——你的船和我的船找同一艘沉船,谁先找到,谁先处理那些财宝骨董。若苏,你如果不想人类历史、海底文明遗址被我这个‘贼’破坏、偷取,就追上我吧……” 欧阳若苏心热得像要飞起来的热气球一样,饱胀着、烘暖着,眼眶也热,将他抱得不能再紧。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说这种话,她会追上他的…… 杜瀇午后离开,没让兄长碰着,却被猫咪跟上。 平晚翠看见小猫咪追逐男人脚后,笨拙地下楼梯,她悄悄地把小猫咪抱起。男人没发现——或者有发现,只是不回头,隐隐与人建立知而不言的默契。平晚翠微微笑,知道了一项秘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偷偷地、悄悄地,时间的脚步隐藏在小猫踩在沙滩、一天深过一天的足迹中。 欧阳若苏跟着亚当、夏娃和它们的孩子,走进庭院树林里,猫咪一会儿全不见了。她穿梭找着,找到一棵苹果树,好惊讶——为什么有这棵不一样的树?这树林大部分是扁桃,只有一棵苹果树!这树已长出小小的果实,过不久应该可以采了。 盯着那小果实,欧阳若苏想起杜瀇啃苹果的模样,唇畔荡漾唯美笑颜,她缓援坐下,然后躺下,在苹果树下睡着了。 “若苏——”大概是阳光不再从叶间筛落,夕雾薄喷的时刻,平晚翠宛若夜莺的嗓音,扬进了树林里。“若苏,你在哪里?” 欧阳若苏张眸,觉得有点凉。 “若苏!你怎么躺在这儿?”平晚翠惊讶地走到苹果树下,蹲低身躯,摸摸欧阳若苏的脸。“会着凉喔。” 欧阳若苏柔荑撑着草地,坐起,美颜还有些茫然。“嫂嫂……” “你睡着了?”平晚翠盯着眼前美丽脸庞,不禁想起几年前,在加汀岛她还是女孩,如今已是内敛妩媚气韵的成熟女性。 “嫂嫂,这里为什么会有苹果树?”欧阳若苏发出缥缈如烟似的嗓音。 “这棵苹果树呀……”平晚翠美颜沉吟,一会儿,语调柔慢地说;“是我种下的——” “你种下的?”欧阳若苏眨眸,清醒了点。 “嗯,”平晚翠嗓音继续。“搬来这儿,才种的,两年了呢,果子都长出来了……” 才两年吗?两年就长出果子了……那她埋在加汀岛家里后院的那个呢?是不是也长成树结了果呢?欧阳若苏出神地站起,身体摇摇晃晃。 “小心些。”平晚翠扶她一把。时间好像回到过去,她们在地上跌成一团。“哎呀……”抽气叫声。 平晚翠抱着欧阳若苏,欧阳若苏柔荑抓着平晚翠的肩。 “呵……”银铃笑声飘传。 “对不起,嫂嫂……”幸好欧阳若苏这次没受伤,自行起身了。 平晚翠摇摇头,起身,拉整裙摆。“回家吧,荷庭等我们用餐呢。” 欧阳若苏旋身,有点晕眩,揉揉额鬓,让嫂嫂挽着手,走往那幢住了两年的房产。 也许是嫂嫂的关系,兄长这两年有一点点改变——对她自学海洋考古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从来不知道兄长和嫂嫂之间的事!怎么开始?怎么结婚?他们也是秘密进行,恍眼才发现那藏在扁桃树林里的苹果树已长成、结果。 “在想什么?”欧阳荷庭放下酒杯,微微在桌面碰出声音。 欧阳若苏抬眸,看向餐桌主位的兄长,静默摇摇头。 “肚子不饿吗?”平晚翠坐在欧阳荷庭身旁,神情温柔地问着。;届是你想吃苹果,今天买了一些,很新鲜——” “不用了,嫂嫂。”欧阳若苏摇头,拿起刀叉,切食白瓷餐盘中的蒜味奶油煎鲑鱼。也许是味道太浓郁,有点腻,她吞不下肚,立即呕了一声,她赶紧拿口布掩唇。 “怎么了?”欧阳荷庭开口。 “不好吃吗?”平晚翠也问。 欧阳若苏摇头。“对不起,哥哥、嫂嫂,我不是很饿。”她把口布放回餐桌,餐具摆成用完餐的模式,规规矩矩起身,说;“我先上楼,晚安。” 欧阳荷庭皱起眉。“搞什么——” 平晚翠温柔看着丈夫。“你还要酒吗?” 欧阳荷庭一对上妻子的脸庞,眉心舒展了,把酒杯递给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欧阳若苏一走出饭厅,几乎是冲着上楼。好不舒服,胃快翻出来似的,她进卧室,直往浴室,在镜台洗涤槽干呕。好一会儿,她抬眸,对上镜中苍白的脸庞,一种感觉掠过,她微微笑了。稍做冲洗,她走出浴室,换好睡衣,上床等待着。 疲惫很快找上她,先捣了她的眼,再一点一滴抽她的神思。 “若苏——”有人在叫她。 她张眸,在要坠入黑暗梦乡的瞬间,等到她要等的人。 杜瀇大概有两个月没来了,他走到心爱女子床边,上床,一把将她攫进镶。“抱歉,最近有点忙。”探宝几年,最近定位,要展开打捞作业,收成果了。 欧阳若苏回拥他。“我从哥哥那儿听说了一点……”她没要他的歉意。 杜瀇翻身,让她躺平,伸手拉亮床头夜灯,细看她绝伦的脸庞。“你瘦了点……” 柔荑捂住他的嘴,她神秘地笑着。 “嗯?”杜瀇挑眉,拉下她的手,包裹在大掌中。“什么事开心?”她脸上的表情,让她美得慑人心。 欧阳若苏没讲话,另一手也扬起,双手拉着他的大掌,往自己小腹放。 杜瀇神情一闪。“真的吗?” 欧阳若苏点头,很肯定,柔荑揽下他,吻他的唇。 杜瀇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绵密回吻。几年前,他们决定生一个小孩,生一个眼珠有栗子甜息的女孩,现在终于有了吗…… “我要找一个地方,把你藏起来。”他说着。她怀孕了,不能再让她待在欧阳荷庭身边,也许让她回船上——不,船上有时风浪大,应该在陆地找个港口,成立nuvo基地,过半漂泊的生活就好。总得让她安定地生下孩子。 这夜,杜瀇想着未来该怎么安排,他俩的秘密才不会被发现——这只能独尝的甜美秘密。 第九章 太不对劲。欧阳荷庭越来越觉得妹妹欧阳若苏身体出了毛病,她食欲不佳,镇日昏睡的情况,已经几天了。妻子平晚翠跟他说是女人毛病,不要紧,直到今晚,她在浴室昏倒,他请了医师过来,等着听听医师诊断出什么。 他在妹妹的起居间坐了二十分钟,女医师走出来,他随即从软垫长椅站起,那女医师瞄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把手上的诊断单递给他。 欧阳荷庭速阅诊断内容,脸色难看极了,大掌一捏,旋足走进卧房。 “你做了什么好事?”欧阳荷庭气极了,把诊断书往床上扔。这是妹妹有史以来做过的最荒唐事!未婚怀孕! “到底是谁?”欧阳荷庭止不住怒气、质问与责骂。“你这么堕落!欧阳若苏,你到底在干什么?” 已经清醒、靠床头半卧的欧阳若苏垂着眸,不发一语。这是她没料想过的局面,她的秘密快要保不住了,兄长将会怎么对付杜瀇?杜瀇会怎么回击?她完全无法预想。 欧阳荷庭既看不起杜瀇,利益又与之共连。这种矛盾情绪一爆发,绝对可以毁了杜瀇。 “孩于是谁的?”欧阳荷庭直逼床头,手握拳又放,重复相同动作,掌心快摩出火。他想不出妹妹跟什么男人接触过,妹妹一向话少安静,在他的看顾下,几乎不可能出差错,到底…… 怒颜一顿,目光停留在床畔桌上——插着单枝蔷薇的花瓶,欧阳荷庭陡然静下,转折语气,阴恻恻地道;“是杜瀇,对吗——” 欧阳若苏明显一震,这下,藏不过了。 “早该想到这个‘贼’!可恶!”欧阳荷庭回身,往门外定。 “哥!”欧阳若苏急了,跳下床,追着兄长。“你不可以去找他!”促声喊道。 欧阳荷庭高大的身躯堵住了卧室门口。“所以真的是他——”徐缓转身,怒极反而冷静,俊颜无异平常。 欧阳若苏低垂脸庞,长发掩盖不了她的默认。 欧阳荷庭沉沉呼吸。“把孩子拿掉。”毫无感情地命令。 欧阳若苏猛然抬头,不敢相信兄长可以冷酷至此。 “把孩子拿——” “我办不到。”找回反驳的嗓音打断兄长第二次出口,欧阳若苏神态坚决。 欧阳荷庭眯细眼。“你疯了,欧阳若苏。你以为你在妄想什么?一个‘贼’的爱情——” “这是约定。”欧阳若苏冲口说出。她得比兄长更冷静、无情才行。“这只是约定。”再强调一次。 “约定?”欧阳荷庭双眸斜睨,退开一步,教她看清他眼底翻腾的怒涛。“你跟一个贼做什么蠢约定?” “他让我接触海洋考古,我帮他生一个孩子。他的部分他已经做到了——”在船上九个月又一年,她得到许多这方面的学问。“这是你禁止,他却帮我做到的。” 好一个约定! 必要时,她可以比他更冷酷,她有一面是他永远看不见的,像是最狡猾的野兽不会在大太阳下,弄出血淋淋,总是回洞窟暗自撕咬猎物,才能保有独享的甜美。 静默这会儿全拢向欧阳荷庭,他闭眼,沉吟很长一段时间。 “抱歉,皇——” 欧阳荷庭转头,这才发现女医师还在起居间。女医师接触到他的目光,随即改口;“欧阳先生,令妹现阶段已不适合!” “你听了多少?”欧阳荷庭打断女医师的嗓音。 “我只知道当一个医师该知道的。”女医师避重就轻,只讲重点。“令妹最好上医疗所,再多做些检查——” “我会决定。”欧阳荷庭挥手。“你可以走了。” 女医师撇撇红唇——自以为是的男人,女人要怀要堕,他决定什么。她心里嘀咕,哼笑告辞。 欧阳荷庭转回身,面对妹妹。“还不够羞耻吗?”先是一句责问,然后一串命令与决定。“好,我会让你履行约定,把小孩生下来给他。你想接触海洋考古,像父亲一样是吗?可以,你就去当初申请的学校办入学。”说完,他头也不回,往起居间外门走出去。 门砰地关上,欧阳若苏抖落全身坚定,就地瘫软,伏在床尾,无声啜泣。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欧阳荷庭做了决定,连夜把妹妹送走。 好几个月后,杜瀇意外接到皇宇穹来讯,他的船往荆棘海移航。他找了很久,想不到欧阳荷庭把她藏回皇家。 他的船进港时,天正飘着雪。皇宇穹的座车停在码头上。舷梯一放下,那车门开了。 杜瀇走下舷梯,直接上车。两个男人在宽大后座,面对着面。车子缓缓开动,绕出码头坡道,开上路边铺盖薄雪的大道。 “想不到,我们会在法庭以外的地方,面对面。”杜瀇先开口。 皇宇穹无特别表情,感觉像是在这种寒冷孤岛住太久,而失了热情的平淡的冷心冷性。“应该不只是约定吧?”他沉着眼说。 “怎么?欧阳荷庭要告我吗?”他偷了他的妹妹,让她为他怀了孩子,他是个‘贼’,玷污名门之彩,是吗?杜瀇眼神挑衅,道;“我高攀不起你们这种人是吧,。” “家族里,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件事!”真正的原委。 “大律师知道什么?”杜瀇摊手,一脸洗耳恭听兴味。 “你想要她,而不只是孩子,对吧?”皇宇穹平声平调说着。“荷庭堂叔只把整件事看作‘交易’约定——“ “所以我今天是来‘取货’的吗?”杜瀇打断他,讽刺地咧嘴笑道。他心里其实闷怒,算算时间,若苏差不多该生了。欧阳荷庭夫妻无预警地消失,他打听不到任何关于若苏的消息,几乎要疯掉。 “请我过来找你的不是荷庭堂叔——” 杜瀇眼神一闪,表情严肃起来。“是若苏吗?” 皇丰穹点头。车子缓行,慢慢静止。“你可以下车了。”他说。 车门一开。皑皑白雪飘零中,有幢双层楼房。屋墙攀爬着蔷薇花藤,杜瀇完全是下意识地离开车厢,车开走了,他毫无所觉,长腿迈了一步,一大步,又一大步,然后跑了起来。 他冲进屋里找寻,没花太多时间,只是穿过玄关、客厅和走廊,上楼梯,在二楼最隐密的房间找到了她。 “若苏——”他的舌头都发麻了。眼前的人儿,盖着毛毯,半卧在大片采光窗旁的躺椅里。 “你来了——” 从未在记忆中褪过的嗓音依旧甜美娇腻,他看着那张令他思念的美颜,忍不住哼起歌来—— hereistand i’myourman …… i’lldoanythingyouaskmeto i’myourman 零零落落的几句,她笑了,朝他伸展双臂。 杜瀇也笑了,脱去御寒的短外套,走过去,倾身拥抱她,膝盖微缓跪地。她隆起的肚子抵在他胸腹,一阵起伏隔着布料透过来。他惊讶地看着她。“在动?” 他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她摸他的脸。“是女孩。”指着窗外的雪中蔷薇,对他说;“我们叫她‘雪薇’好吗?” 杜瀇惊喜,笑容更加扩大。“好,真好。我赶得及看她出生——” “哥哥过几天会回来。”她突然说。 杜瀇皱眉了。“我跟他把话说清楚——” 欧阳若苏摇头。“不需要的——”兄长为了彻底切断她和他的关系,同意她生下孩子,不要让杜瀇有任何她未履行约定的借口,并且他同意让她产后至皇家姻亲办的学校就读,其实是透过皇家来钳制她。皇家不可能接纳像杜瀇这样的人,事情闹开,只会更糟。她只要乖乖听从安排,产后乖乖去念书,让皇家姻亲监视,就对了……兄长这次真的做绝,才把她带回荆棘海,带回家族系统里——要规规矩矩,谨守礼教。 她原本很伤心。一日,皇宇穹来看她——整个家族只有皇宇穹知道她未婚怀孕、悄悄回荆棘海待产——说了一些朦胧话,暗示她接受兄长的安排,才更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待在皇家姻亲办的学校,兄长就不能走,那些长辈希望他换回“皇”姓很久了。而她不但可以走自己喜欢的海洋考古研究,还可以维持原来的秘密关系——只要跟“海”有关,她永远会碰到她想碰的。先切断,再联系,悄悄地、偷偷地,她就会更小心。 “除了‘年轻有为精英律师’,皇丰穹还真是个高深莫测的神秘家伙。”杜瀇得出结论。那家伙感觉亦敌亦友,难以捉摸。“他还给了你什么建议?” 欧阳若苏摇摇头。“他只告诉我,爸爸毕生最想研究的是与家族有关的荆棘海沉船遗址,所以家族把属于皇家的荆棘海部分,划到爸爸名下……” “那么,你学成后,可以继承父志了。”杜瀇也做了打算。“未来,我们就继续蒙欧阳荷庭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欧阳荷庭亲手把欧阳若苏产下的小女婴交给杜瀇。杜瀇抱过女儿时,发现她真与欧阳若苏一样,有对带栗子甜息似的美丽眼珠,而发色泽是像他。这个继承他和她的“野兽的颜色”的女儿,长大是否会与他们一样“野蛮”? 他将女儿带回船上,亲自带养——这种事难不倒他,何况船上还有个过来人阴蒙罗。 “你在干么啊?雪薇公主哭不停……”阴蒙罗被吵得受不了,从自己的舱房走到隔壁舱房,儿子阴皓斯先他一步,跑进杜瀇的卧室。 “neptune叔叔——雪薇一直哭耶……” “我听到了啦!”杜瀇手忙脚乱,拿着泡好的牛奶,走到床边,抱起甫满月几天约女儿。“乖嘛,小宝贝……”他喃喃念着。 小宝贝不买账,越哭越大声,也不喝奶。 “好可怜喔……”阴皓斯站在床铺上,踮脚,从neptune叔叔肩后,探看雪薇公主。 “你是不是泡错了啊?”阴蒙罗接过杜瀇手中的奶瓶,摇了摇,细看着。 “平常都是这样喝的。”杜瀇抢回奶瓶,怕女儿饿着。 “还是尿布湿了?”阴蒙罗又问。 “这个哭声是肚子饿。”杜瀇一副经验十足。 阴蒙罗挑眉。“你比我懂?” “我是绝对音感,听了一个月,当然知道我女儿在对我释放什么讯息。”杜瀇信心满满。 阴蒙罗哼笑,颇不以为然。 “neptune!”一个轻细嗓音。 有绝对音感的家伙转头。“若苏!”好惊讶。 欧阳若苏拉掉从头垂落的披巾,一步一步走来!真实地、美丽地站在杜瀇身前。 “姐——” 阴蒙罗捂住儿子的嘴,将他拉下床。“不要打扰人家团聚。”两父子离开杜瀇的舱房。 欧阳若苏伸手,抱过杜瀇怀中哇哇哭的女儿,往床上坐,解开衣扣,让孩子吸吮她饱胀的乳房。 女儿的哭声停了。杜瀇神情好柔,看着欧阳若苏,靠近她,坐落床缘,搂着她。“我以为她喝惯了牛奶……”他说着。 “我只给她喂过产后那一次,今天是第二次……”欧阳若苏看着女儿的小脸,微微笑着。这一个多月来,她想着他们父女,皇宇穹说她入学前还有一段时间,看她休养后,想去哪儿走走,于是,他送她来了。现在她的事,大多透过皇宇穹处理,除了生产那天,她没再见到兄长。 “是那个年轻有为、高深莫测的精英律师送你来的吗?”杜瀇问。 “不是。”她这样回答。她与皇宇穹有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杜瀇一笑,心知肚明。“也不是他把你未来住所的地址告诉我的……”他抓起她胸前的坠炼,嗓音低沉地说;“我会自己找到你、去看你、不让人发现……”他吻她的脸颊。 她偏首,红唇接上他的嘴,与他交换热吻。女儿在她怀里饱足了,发出嘤嘤声,他们分开。 “小电灯泡。”杜瀇说了句,笑着抱过女儿,让欧阳若苏扣好衣扣。他又把女儿交回给她,说;“她该睡了,我去放她的摇篮曲……” 欧阳若苏看着他走向书桌,启动音响。 hello i’mloveyou 欧阳若苏惊讶地瞠眸。“你给女儿听摇滚乐当摇篮曲?” 杜瀇走回床边,颔首落坐。“很奇怪,她就是爱听这个——”这是意外发现,女儿只要听jimmorrison唱的歌,就会乖乖的,仿佛真听得懂,所以被那惊世骇俗的歌词吓傻或迷住——他真担心女儿以后会是什么个性…… “你想,她长大会像我们一样吗?”杜瀇轻柔摸着女儿渐渐入睡的小脸,笑问着欧阳若苏。 欧阳若苏没说话,只是淡淡而满足似地笑着。 以后就知道了…… 女儿是什么样的个性以后就知道了—— 她可能既像母亲又像父亲,双倍野蛮——内外兼具! 终曲 几年后,大概是在杜雪薇两岁半左右,欧阳若苏极难得放假上船,杜瀇告诉杜雪薇,那就是她的妈咪。 “不要妈咪。”小女孩反应激烈,望着那个皓斯哥哥叫“姐姐”的女人。 欧阳若苏觉得女儿小脸的表情,不是厌恶的排拒,却是可爱的调皮,轻声问她;“为什么不要‘妈咪’?” “不要妈咪!”小女孩摇头重复,啪嗒啪嗒跑开。 “不可以这样,雪薇——”杜瀇伸手要抓在甲板乱蹦乱跑的小丫头。 “不要妈咪!要跟皓斯哥哥一样!雪薇要‘姐姐’……”小丫头哇啦哇啦叫着。 听那稚嫩而有见解似的童音,欧阳若苏不禁笑了起来。 杜瀇大掌覆额,很是头痛。“等她大一点她会明白——” “没关系的,”欧阳若苏觉得有趣,对杜瀇说:“就让她以为我是姐姐好了,我会永保青春,也许未来,她会担心我抢她男友呢……”她笑如银铃。 杜瀇大叫;“不行。你是我妻子!”一把将她搂住。 “嘘,”纤指点住他的唇,她说;“你是我的男人——秘密伴侣!” 不可告人、不为人知的—— 匿侣。 另一个几年后,大概是在雪薇十四岁那年! 不可告人、不为人知的匿侣,在她刚搬回加汀岛旧居那日,以“报复”为名返航登岸,其实是悄悄地、偷偷地夜会她。那几日,他们在苹果树下——她深埋的果核终是长成了树,结了甜蜜的果!野蛮地啃咬苹果。 他说,还是跟她啃苹果好。昨夜,他发现女儿与“仇家”儿子——当年他怀疑是自己孩子的那个男孩——共宿帆船底舱,差点以为自己要尝苦果了! 她笑了,这才告诉他,十几年前,她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 女人直觉准得使他显窘—— 莫非,他已被这匿侣,悄悄地、偷偷地,取笑了好多年? 【全书完】 我就是大师 岳靖 话说,自从“空中飞人”(是这个称谓吗?我不清楚啦……反正就是姓名m跟了开头的那个篮球巨星)快闪事件后,我决定不再买“钩钩牌”(大家都说那个logo是“钩钩”,其实我觉得不是,至于是什么,我后面会说)的任何东西。为什么不再买?这个牵涉到某些“机毛”个人原则和精神洁癖,在此,本人就不加以赘述。总而言之,我想讲的是,我不再当“钩钩牌”的消费者,而且,我深切希望我身边的亲朋好友也不要买“钩钩牌”,但是我身为文明人,绝不能用“暴力威迫”方式限制他们买,所以只好想一些技巧—— 那一天,弟弟kai难得回来,因为难得回来,所以每次一回来,他就会整理他好久没睡的房间、没穿的衣、没用的鞋……弄得好像搞回收一样。 总之,那天他拎着一双好久没穿的钩钩牌跑步鞋,说最近会使用,不过鞋底怪怪的,好像已经有点构造疲乏、机能不良,还是换双新的好了。他说整理好要去买双钩钩牌新款跑步鞋…… 我听了,马上要他别买钩钩牌。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钩钩牌不好看俗气、因为钩钩牌太泛滥会撞鞋、因为钩钩牌不适合我们家的格调……这些理由,要出自我的口,实在太普通。我脑袋飞快地转,电光石火间,换上慎重表情,压低嗓音说;“钩钧牌伤身——” “伤身?”kai一脸疑惑。 我眼光流转,神秘兮今,继续说;“钩钩牌的logo其实是镰刀,把刀踩在脚下,当然伤身,踩‘莲花’比较好——” “莲花?”kai又一脸疑惑。 我点点头。“就是我们从小常穿的那个牌子!”很小的时候,钩钩牌还没引进台湾,或者进了但不盛行,总之,那时都是穿西德八真的是很小的时候,东西德都还没统一呢)品牌的运动鞋。 “喔喔,那个logo的确像莲花……”kai一副茅塞顿开模样。 “没错,”我义正辞严地说;“大师说,踩镰刀伤身,踩莲花如临净土,对‘气’比较好……”把层级拉到命理风水上。 kai表情惊讶。“大师说的?!” “嗯。”我点头。“你没看电视上那个注重命理风水的名流(我说了一个已经挂掉的上流社会名人名字),他在世时都踩‘莲花’,好命得不得了……” “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kai摸摸下巴,把手上的钩钩牌旧鞋,丢进回收袋。“那我下午去买双‘莲花’回来踩……” 我满意地颔首。“这就对了,听大师的准没错——” “姐,”kai忽然想起什么,问;“那puma呢?大师有没有说什么?” 我呆了一下(大概半秒),回答;“嗯,‘豹’喔……大师说,‘豹’也不错,可以让人更有冲劲。”差点大喊“冲冲冲”。 其实,“豹”是“莲花”的兄弟牌,穿“莲花”拉“豹”一把,是一定要的啦(私心偏好)。 “原来如此。”kai气若有所思,又问;“姐,那个人师叫什么?你看什么节目说的啊?” “这个嘛……”我支吾充当卖关子。 kai用一种奇怪的神情瞧我。“老姐——”加“老”字,并且顿了顿语气,同时学我搞神秘地也压低嗓音。“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大师吧?”三段式说完。 这家伙果然是我弟弟,脑筋转得几乎与我同快(还是有慢一点啦)。 我一脸严肃,不再讲话,只是嘴角隐隐抽动(好歹本人也被友人喻为“冷面笑匠”,总不能在此时破功)。 kai终是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虽然差点又被我唬了),调侃地说;“你实在很有‘妖言惑众’的本领,上电视胡言乱语就好啦,当什么穷酸文字工作者——” 妖言惑众?胡言乱语?哪有、哪有?“本大师”起码也讲得有道理可循好吗! 穷酸?什么穷酸?居然说“本大师”穷酸! 没礼貌…… 请尊重“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