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倾天下》 第1页 [古装迷情] 《宦倾天下》作者:爱扔手榴弹的小渣渣【完结+番外】 文案: 男主:督公(太监) 女主:沁儿 简介:权倾天下天下的督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栽跟头栽到一个空嫁成了寡妇后来卖艺为生的女人身上,嘴上恶狠狠的,但是其实是那个心最软的,我们沁儿扮猪吃老虎,哄着督公,一步步将刀子嘴豆腐心的督公追到手。 督公语录:“你不许嫌我,嫌我我就杀了你。” “抱我,亲我,对我好。” “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沁儿格言:“傲娇景明乃吾盘中物。” 内容标籤: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男主:巍景明(督公)女主:沁儿(沈梦瑶) ┃ 配角: ┃ 其它:爱恨情仇 ☆、楔子 巍景明-文昌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宦官,权倾朝野,眉如柳眼若鹰面若冰霜唇若寒冰。王上懦弱无能,奢靡无度,也许文昌王朝的王上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任用了巍景明。 他幼年家道中落,生母低贱只是家里老爷醉酒临幸的一个女人,家里当时虽然把他的生母接进府内生养,但是始终没给她个名份。 她生母生产时拼死将他生下后血崩而死,家里从未真正承认过他的存在,一直只是保证不饿死他就好,家里遇难后便不愿再负担他的成长费用,准备了三十斤小米,把他送入了宫中,挨了那刀子,那刀子又极深,齐根割断,皮肉向内塌陷,形成个坑。 当时的情景他虽然记忆犹新但是他从未旧事重提过,阉割后因为皮相好一举被尚且年幼的王上相中,当了陪读,就这样他算是从此过上了舒坦日子,顺便还学了知识,比起荒淫无度的王上巍海更加用心,什么帝王之术、治国之道、中庸之道、法家治国之道都知道的真切。 王上念在他是个本分守己的人又是个阉人,怎么也不会霍乱王室血统,许了他高官,还赏赐了他院落,大小奏摺都顺水推舟地送进了他的院子,明面上每日去上朝,实际里好事坏事,批红拨款都是督公巍海一人所为,这些年来他尽心尽力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只是可惜了他有再多抱负,终究是个无后的阉人,明面上风光无限,穿着薰香熏过的华服,做事雷厉风行的,但实际上无论怎么涂香抹粉也不过是个身上带着腥臊的可怜人罢了。 督公自皇帝登基以来在宫中已待了十五余载,加上本来的年岁,不到而立之年,但是终日操劳,为国为民,还要时刻谨记将脑袋提着小心做人,容颜未改发先白,长发中夹杂着几缕白髮,倒是给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人居高位后总会有人想要巴结,一些官员忙不迭地往督公府里送女人,完全忽略了督公是个不能人道的阉人,督公柳眉一皱全数收下,却是从不碰一人,来府当日就归还了这些姑娘卖身契,散了银子让这些姑娘自寻出路,纵使文昌王朝的女子地位再低,她们也宁愿嫁入豪门做小也不愿嫁与阉人,得了自由都纷纷散去。 每每送走一批女人,督公都会揉着太阳穴对身边垂首站着的小太监道:“咱家这样的人无福消受这人间极乐,註定孤苦一人的。” 小太监嘴甜,总会安慰他说:“爹爹说笑了,您天人之资,想要谁还不是您的一句话。” 督公总是摆摆手让小太监退下,阉割了近二十载他还没有勇气用正眼看自己的身下,他怎么敢奢望有女人见了不会失声尖叫。 他以手撑头若有所思,身下留下隐疾,总是滴漏,不管擦多少香粉泡多少香油都遮盖不了令他厌恶的骚味,天气烦闷之时还会瘙痒难耐,肿胀不堪。 有的时候疏解不了,只能忍着噁心用温热的布巾帕子刺激擦拭皮肉内翻的小洞,有的时候痛的浑身发抖都解不下来,只能用力用拳头砸膀胱,浑身打着摆子,痛苦难耐,因而为了少些疏解的压力。 督公很少喝水,这样大大减少了水府的压力,身下也干爽了些,换尿帕子的时间间隔也不用那么短了,只是饮水少了,督公肠道疏解也多了压力,粪便秘结,每每排便一次都要花费全身的气力,说得噁心一点就是屎尿齐下,有的时候还会渗红。 小太监跟在督公身边多年,虽然也挨了一刀但没有督公深,所以没有太多的痛苦,看着面冷心善的督公饱受隐疾之苦,也是有心无力,也不敢多言语什么,每次都只能事先备好灌肠的香油和热帕子,督公要强,这些阿臜事从不让人参与,就连每周一次的灌肠也亲力亲为,令人难以想像他是怎么独自一人完成灌肠这样高难度的动作的,可他就是完成了。 小太监一直感觉督公身边缺个女人,可是这些年来看着送进来的一批又一批的女子,珠圆玉润的、腰若扶柳的每一个是真心愿意留下的,各个眼中都闪烁着厌恶和恐惧,督公又是个敏感的人,每次送走一批女人都会神伤许久,取一罈子高度酒,想要买醉,可惜酒量太好,身下还有刺痛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外面的人有说他尽心为国的也有人讽刺他阉人还妄图惑乱朝纲,他嘴上说不在意,心里终究还是在意的,毕竟被迫挨上令一个男人最耻辱的一刀搁在哪个人身上心里都会有个疙瘩。
第2页 督公皮肤极白,甚至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再加上挨过那一刀后过得日子相对比以往舒服了些,皮肤吹弹可破的,即使终日操劳仍是貌比潘安,少了男人的阳刚,但是却带着一丝阴柔之美。好在王上虽然荒淫无度却并无龙阳之癖,不然督公一定难逃再次的屈辱。 督公混迹官场数年只余一个感觉:高处不胜寒,每日提着脑袋做人不要提有多辛苦,其实他也希望自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回到家的时候有美人在怀,难受的时候能靠在美人怀里,疼得厉害的时候有娇妻心疼。 可他知道自从挨了那一刀后,身下丑陋,再没了正常人的生活,此生都不能真正的拥有一个女人,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那样一个对的人。再加上本身又是个骨头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的隐忍性格,心又善,即使双手被迫沾满鲜血依旧不愿意祸害好人家的女孩,都放了她们自由,面上看上去严肃,是嫌弃这些女孩,其实心里最自卑却是自己。 小太监一直在想:督公容貌上乘,又难见这么面冷心善的上位者,孤身一人实在艰难,一入深宫如入虎穴,王上手握重权,即使荒淫无度依旧是真龙天子,绝技不会轻易真正放权,他们这些阉人即使再有才华也不过是深宫里王上的一条走狗,什么脏水都往他们身上泼,又有谁真正理解他们呢,督公常年操劳过度,身子又有顽疾,皮相未改,实则内里空虚,又有谁真正关心过呢。 ☆、空嫁寡妇 花楼是这个年代集信息最好的地方,花楼里的人鱼龙混杂,喝了花酒后再被经过特殊训练的花姑娘们一引诱,那嘴就再也把不住门一样往外倒货。 沁儿是年轻有为员外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入了吴家后大夫人仁善给沁儿寻了门亲事,那人承诺一生只娶沁儿一人,大夫人误以为他真的如此好心,殊不知那人已是强弩之末,身患绝症,只是想把貌美如花的沁儿娶回家圆了家里老人的心愿,从未想过沁儿可能会孤苦无依地留在家里。 大夫人为沁儿准备沁儿嫁妆之时那人就不幸去世,但那家人秘不发丧,让沁儿成了空嫁寡妇,和牌位拜了空堂,然后把她绑了要让她这个活人继续完成冥婚,入棺材与那人共度百年,沁儿本以为就此结束了,闭气而亡。 那家人见人好端端地死了,吓得丢下穿着新婚服饰的沁儿四荒而逃,沁儿在骯脏的土地上躺了很多日,做了个长梦,梦里有汽车、电视、新思想、有蛋糕有美食,甚至她结婚怀孕,迷迷煳煳地过着与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但是她不幸因为难产失血过多而亡。 奇妙的是她就这样又回到了本来的身体里,睁开眼睛,看着四周的景象,沁儿仰天长嘆:“一切不过是梦一场,此生再不生育。”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不知去往何处,不知不觉走到了青楼,梦里学了不少东西,不如卖艺不卖身,也算是有个好归宿,沁儿舞姿曼妙,模样俊俏,稍加□□后也能歌善舞。 督公是花楼的幕后老闆,经常点沁儿的歌和舞,来了后就靠在软塌上,也不言语,以手撑头若有所思,目光放空,却也不像是在听。沁儿看着这样的督公心里生出探究的心思来,试探地问:“督公可是有烦心事儿,不妨和沁儿说说,沁儿在这花楼里卖艺为生也掀不起风浪。” 督公回了神,上扬的眼中投过一丝警告的意味,沁儿吓得脸色发白,不得不住了嘴,继续表演,只是督公听了一会儿便烦闷地挥手让沁儿退下了。 沁儿心里有些委屈,泪在眼里噙着,转啊转愣是没有掉下来,在长梦里她是个心理医生,最是理解人性的脆弱,曾经也负责过因意外失去性功能的患者,但是这些患者与督公不同,他们接受了最新的思想,不会过于迂腐,另外没有人身居高位,没有经歷这等级森严的社会,自然也不会有这种有生杀大权的感觉,更不会将治疗推进的那么艰难。 沁儿这样因一个长梦得了严重的“职业病”,看到落寞孤单,看着孤傲实际心思极重的督公忍不住想要抚平他眉眼间的疲惫和伤感,想要告诉他:失了生育能力并非是什么大事,依旧可以享受情爱享受生活,只要留着命在,都不是什么大事。道理浅显易懂,但是真正让督公听进去还要花费一番气力,她并不着急,长梦醒来自己仍是花样年华的少女,时间还长。 不知道是朝堂上政务繁忙或者是因为督公有意避开她,有近半年时间未见督公,沁儿心里倒是有些想念他,等到他再来之时脸色更白了些,唇也失了血色,来了依旧和往日一样点了她的歌,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却没在听,就像是没了生机的木偶,呆着呆着就合上了眼。 已至秋日,督公穿得单薄,又睡着了,沁儿不忍心叫醒他,拿了塌上的毯子蹑手蹑脚地盖在他身上,也不敢坐得太近,怕督公怪罪,坐在串珠帘子后面的桌子上,偷偷地端详着他。 督公的皮相极好,又带着些许阴柔之美,此时睡着了的他安静无害,去了一身的疟气,让人心生怜爱,沁儿发现她似乎很想要那种长梦里了解到的柏拉图式的爱情,不以肉体为基础的爱情实际挺好的,督公位高权重皮相又好,能跟在他身边是个好选择,另外自己不愿成为生育的工具,跟着督公倒是免得烦扰了。 沁儿没发现督公已经醒了,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他,想入非非的,督公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沁儿,谁允许你停的?”
第3页 沁儿知道督公平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连忙跪在软塌前,头微低着,看着膝盖,背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的神情隐于眉眼之中,但是实际上她胆子还是大的,低声道:“沁儿擅自作主,看督公脸色不好,累了睡着了,怕扰了督公的好眠,所以停了,您要是还想听沁儿马上继续。” 督公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一言不发的时候让沁儿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但是还是缓缓抬起头,小心地看着督公作出一副好不容易积累了勇气才大着胆子说话的样子:“督公您要好好照顾身子,累了就来沁儿这里歇一歇,沁儿会好好替您保守秘密。” 督公缓缓地俯身伸出一只修长但是犯着寒气的手挑着沁儿的下巴,柳眉轻皱,鹰一般锐利的眼看着沁儿,声音没有刻意地压低,说不上好听,甚至可能带了一丝女人的尖锐:“你胆子倒是大。” 沁儿鼻子轻吸了一下,心里雀跃了一下,督公对自己的戒心放松了一些,沁儿干净明亮的眸子坦坦荡荡地回望着督公,两人对视了很久,督公先移开了眼,摆手道:“起来吧。” 沁儿蹭地站起来,揉了揉跪酸的膝盖才补了一句:“谢督公。”然后端了杯热茶给督公轻声道:“督公喝些茶暖暖身子吧,您的手太凉了些。” 督公接过茶却没喝,他很少喝水,但又不忍却了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好意,她的眼睛里十分纯粹,没有世人眼里的厌恶也没有惧怕。督公忍不住问:“沁儿,你不怕我?” 沁儿眸子闪烁着光芒,心里雀跃着:督公今日说的话比以往加起来都要多。恭敬地回答着:“为何要怕督公,您如玉般的容颜怎么会让人生惧。” 督公往后靠了些轻轻闭上眼,掩盖不了眉眼间的疲惫:“既然你不怕我,我乏了,头疼得紧,你给我按按。” 沁儿将柔软的指尖覆盖在督公的太阳穴和头顶上细细地按着,感觉手下的头的温度有些高,轻声道:“督公您发热了,沁儿去浸条帕子给您降降温。” 督公轻声嗯了一声,这个女子让自己感觉到了人世间还是有那么一丝温暖的,就这样贪心地汲取一丝温暖也是好的罢,沁儿端了盆冷水,将贴身的帕子浸湿,轻轻地盖在督公的额头上。 ☆、督公忌医 后来督公热也没退下去,就顶着酸胀的脑袋回了府,小太监见督公脸色特别不好,想要请个郎中,被督公严令禁止了,他自挨了那一刀子后再不请郎中,病了就自己扛着,迷迷煳煳地睡了等病自己好。 只是这回似乎有些严重,下面当时处理得不好,定是又发炎化脓了,督公自己回了屋子,解了尿片子,下面火辣辣的疼,从那个小洞里流出一些腥臭的粘稠液体,还混了些血,督公闭着眼睛胡乱地用热水擦着,本就红肿发炎的小洞因为他粗鲁的对待肿得像是香肠嘴,他却不在意,也不抹药,胡乱地系上尿片子,抱復性地夹紧双腿感觉疼得刺骨,却不知是怎么就睡着了,一睡就是两天。 小太监见督公那日回来后还未出来过,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想到督公经常去听曲儿的地方,找到了沁儿,沁儿听了忙说:“请郎中啊,叫我有什么用。” 小太监愁眉苦脸地回答:“督公忌医。” 沁儿让小太监帮自己跟花楼的管事打招唿,拿了盘缠去药铺买了些她记忆中中医常用的药,又问了几个解热消炎的方子,抓了药跟着小太监去了督公的房间,先举手道:“督公得罪了。” 有样学样的凭着自己长梦里大学时光里书本里那些理论知识开始望闻,问切不行,督公还晕着呢,但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沁儿说着要掀开督工公的被子,看看督工的刀口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想小太监死死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看,沁儿直直往外走,去药铺里领了个郎中回来,气势汹汹地对小太监说:“出事了我担着,督公都两日没醒了,没什么忌医的,你要是怕就出去。” 沁儿心里还是怕的,叫郎中开了麻沸散和安神汤先餵督工喝下,郎中掀开被子,扳开督公紧紧夹着的两条腿,解开尿片子,拿了一根小棍摆弄着道:“这下面有炎症,粘连了,得清理干净塞个小管,然后每日换药,每日还要多饮些水。” 沁儿本来是不愿看的,但是听郎中这么说了只得硬着头皮看向督公的下面,皮肉有些红肿,甚至有些烂了,发出一丝脓的腐败气息,她压了压心里的震撼,冷静地道:“您告诉我怎么做,我来弄。” 郎中先是写了药方,然后吩咐准备了热水和一些工具,沁儿屏息将脸靠着督公狼狈不堪的小洞,听着郎中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点也不嫌脏,仔细地清理着伤口,放置蜡管,再在他身下铺上垫子。 以前自己摔伤了她也从未这么仔细地清理过伤口,然后用指尖小心地为督公抹上药,一切办妥后她做了个决定,要找个郎中为师,学些浅薄的中医之道,给督公放好腿,盖好被子,辞别了小太监,去花楼用积蓄赎身之时才知道自己原来早是自由之人,花楼现任掌事告诉她,老闆早就帮她赎了身,她问道:“那卖身契呢?” 花楼掌事告诉她,老闆帮她除了奴籍,换了个新身份,递给她一张新的身份证明,名字那一栏是空着的,沁儿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
第4页 掌事告诉她:“主人说有一日姑娘要离开此地就用这新的身份证明,想用什么名字自行填上就好。 沁儿想着也是,借了纸币写了她长梦中的名字:岑梦瑶。写完后沁儿问:“不知你的主人是何人,来日我定好好报答他的恩情。” 花楼掌事摇头转了身拿了一包碎银子递给她道:“主人吩咐给你的。” 沁儿接了银子去买了一身黑色的男装,散了发,挽了个男子的髮型,去找了家医馆找了个郎中拜师,郎中考了她几个问题,沁儿在长梦里接受了不少新知识,很好地回答了问题,郎中答应她收她为徒,沁儿很努力,很用功,细心学着,倒是没再回花楼,也没再去过问督公的事。 督公醒来后大怒,气得急血攻心呕了几口血,小太监又心疼又不敢说什么,沁儿姑娘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急得团团转,但是又不敢真把沁儿姑娘请了郎中这件事告诉督公。 无奈之下只得忍气吞声地挨了十板子,屁股蛋儿火辣辣的疼,又不敢真真地躺着休息,找了凉膏涂了,托着药跪在督公床前道:“爹爹息怒,您别气坏了身子,儿子再不敢擅作主张。” 沁儿姑娘消失了近一年,潜心学艺,大概知道了中医医理后,感恩戴德地暂别师傅,提了药箱到了督公府上,那次后督公害了心悸,每日伺候完王上处理完大小政务回来后都累得气都喘不匀,得靠两个小太监左右扶着回去, 督公极爱干净,再累也要让人烧水在洒满花瓣的水里泡上一泡再抹上皂角,一番折腾后精疲力竭地换上尿巾躺在床上,自己缓着,也不愿请郎中瞧瞧。 沁儿来府上之时是正午,做男人打扮,小太监都没认出她来,她刻意压低声音道:“我与督公是旧识,等督公回来安排我们见一面。”然后她就安静地坐在会客厅等着,也不说话也不走动,很是安静,但今日督公回来是被背回来的,脸色极差,定是王上发了脾气,责罚了督公。 沁儿跟着进了督公的房间,看着小太监把他从背上放在床上,督公气都喘不匀,心莫名地抽痛起来,不自觉地走向床边,压着声音道:“督公今日可否还有气力会客?” 督公头有些晕,看沁儿看得并不真切,低吼着:“滚出去,谁允许你进来的?” 沁儿抽掉挽着的头髮的髮带,三千青丝尽数飘下,恢復了本来的声音,她直直地跪下,膝盖与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督公,留下沁儿吧,沁儿卖艺不卖身,是干净的。” 督公伸着手,不知是气还是恼,嘴都在哆嗦:“你出去。” 沁儿不退反进,扣住督公的脉,细细诊着,然后扬起脸道:“督公说过沁儿胆子大,但如今我已不是沁儿,我现在是岑梦瑶,我并不怕督公,督公忌医,那沁儿就去学医,总不能督公连沁儿的照顾也不要。” 督公抚着胸口喘得难受,又气又急,但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用气音重复两个字:“出去。” 沁儿不退反进,把督公的身子扶起一些,在他上半身下垫了一床被子,让他唿吸能通顺些,给他悉心掖好被子后沁儿提着药箱退了出去,她知道权倾天下的督公其实心是软的,定下不了心责罚她。 ☆、沁儿开药 沁儿只学了一年不到,对药量的把握还不是十分明白,但是脉诊得倒是真切,急忙提了药箱出了督公的府,也没人敢拦,这些年来敢跟督公这么说话的女人屈指可数,除了宫里的正宫娘娘,沁儿是第二个。 整个府里的人都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把沁儿看作当家主母,谁也不敢大意了,更不敢真拦了她的路,沁儿一路急跑,额上都渗出丝丝香汗,她师父见到今日刚走又復归的徒弟心里狐疑,双手背在身后问着:“做什么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 沁儿恭敬地行了礼,将督公的脉细细说了,请师父帮忙斟酌药方,老郎中抚摸着鬍子看着沁儿写的药方,赞许地点点头,微微改了一处,眼睛一眯道:“你是个女娃娃吧,看上哪家的公子了?” 沁儿脸一红,搪塞了过去,去前堂抓了药落荒而逃,老郎中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这小丫头真以为自己人老眼浊看不出她是个女娃娃,要不是膝下无儿无女,看她求学认真又怎会收了她继承自己的衣钵,如今这丫头定是看上哪家公子,才巴巴地给人家诊病,也是件美事,再说沁儿离开督公的府邸后,督公惨白着脸问垂手立在床边的小太监:“她走了?” 小太监心里不忍,但又不敢忤逆督公点点头,督公脸又白了几分,气息不稳,只能用气音说了一句:“滚出....去。” 小太监壮着胆子道:“您息怒,身子要紧。”然后往外走,在紧闭的门窗外来回踱步,搓着手,手心的汗却怎么也擦不净,心里想着:“沁儿姑娘也是的,督公这样难受了,她往外跑什么呀。” 等沁儿再回来时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小太监在门口踱步了近一个时辰,看到提了药箱和好几包药的沁儿回来连忙迎上去,沁儿来不及抹额上的汗,将药递给小太监道:“去熬药,督公怎么样了?” 小太监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督公自姑娘走后就发了怒,都不让人进去呢,我也不知如何了。”
第5页 沁儿摆摆手道:“你快去熬药吧,顺着督公,别气他,我进去瞧瞧。”倒是颇有当家主母的样子。 她轻轻推开门,督公正闭着眼睛斜靠在她出去时垫在他身下的被子上喘着,脸色极其难看,沁儿也不说话,将他轻轻移到怀里,手臂托着他的后腰,余了一只手在他胸口按摩着。 他应该是太难受了,始终没睁开眼睛,只是不安地扭动了几下,闭着眼睛,薄唇微张,就像是一只离了水的鱼儿,喘得艰难,病着的督公少了平时的疟气,眼又闭着,也没了往日的犀利。 沁儿就一直抱着他直到他累极睡着,他应是许久没睡过好觉,还打着轻鼾,沁儿待他睡熟把他轻轻放下,给他盖好被子,坐到床尾掀开被子,脱去督公的足衣,一双白皙的脚出现在眼前,脚心有一些薄茧,但是其他部分皮肤摸着细腻光滑,只是有些浮肿,手指按在上面半天印记也回不去,沁儿像捧着易碎的瓷器般帮督公按着脚,他的脚极冷,在被子中也没个人气儿,沁儿按摩完给他用手暖着,许是舒服得仅,督公放了个长屁,还很响,倒不是很臭。 沁儿笑笑给督公穿好足衣,找了人拿了两个汤婆子塞在督公被子里,紧贴着脚放 着,心里想着:“原来安静时的督公这么可爱,随即又将自己这个想法给掐死在摇篮里,督公醒了要是知道自己用可爱形容他定是要发怒的,还是不要惹他为好。” 沁儿出去看药的时候,本应该睡着的人睁开了双眼,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毫无生气地看着床顶,其实沁儿将他从怀里放下的时候他已经醒了,他就是想看看这丫头还会做什么,没想到这丫头坐到床尾给自己按脚,人的脚心总是敏感的,他感觉到一根根柔嫩的指轻轻地给自己按着脚,自己放了屁,那丫头倒笑得开心,放在脚边的汤婆子的温度倒是正正好,不会太烫,幸好她后来出去了,装睡这么长时间也是很费神的。 后来沁儿又进来了,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督公忙把眼睛又闭了起来,她轻轻把药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轻轻地用手指挠着督公的手心唤着:“督公,醒醒,喝药了。” 督公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身边女孩的小心翼翼,从未想过禁锢她,她却这样的呵护自己,沉寂了数年的心似乎裂开一条缝,她就像是一道暖阳直接照到心里最深处,眼睛缓缓睁开,但还是忍不住保持着以往的冰冷神色。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沁儿,沁儿微笑着,脸颊上不对称的两个酒窝显得她有一丝俏皮,眉眼弯弯地轻声道:“督公,沁儿扶您起来一些,我们喝药。” 督公自喉头髮出一声轻哼,沁儿俯身上前,一条臂绕过他的脖子,另一条臂小心地托着他的后腰,将他扶到摆好的被子和软垫堆上,动作缓慢轻柔。督公微皱着眉看着小丫头将那黑乎乎的药端到面前,鼻翼煽动了一下,别过头去,沁儿柔声劝着:“督公,您病了,不喝药怎么行呢。” 将勺子中的药放在嘴边吹得温度正好往督公嘴里送,他不愿喝,牙关闭着,药都顺着他的唇流下来,一直流到下巴再到脖,沁儿放下碗,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给他擦了,摇摇头道:“您就把嘴张开喝了药吧,您这病要长期喝药的。” 督公依旧从喉头髮出一声轻哼,就是不张嘴,沁儿不是一个软性子的人,看督公病了身体难受才一直哄着,其实心里早就发了毛,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一个度:“我看你是白活了这些年,轻重也拎不清,反正是你难受又不是我,我作甚要劝着你,爱喝不喝。” 说着气唿唿地放下碗,双手插腰,气势汹汹地看着督公,外面偷听的小太监吓得浑身一个机灵,除了王上,谁敢这么和督公说话,心想:这姑娘要遭殃了。督公气得浑身哆嗦,伸着纤细的手指指着沁儿半天说不出话,心口难受得紧,唿唿地喘着气。 沁儿怕他气得背过气去,坐过去将督公揽在怀里,一下下地给他顺着气,轻声道:“好了好了,不气了,沁儿不该凶您,沁儿道歉。” 督公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严厉的话却没了气势:“你胆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可以杀了你。” 沁儿连忙附和着督公:“对,沁儿该死,但要沁儿死了督公也得先喝了药。” ☆、一物降一物 督公软绵绵地靠在沁儿怀里,恶狠狠地说:“我要杀了你。” 沁儿敷衍地附和着:“是,督公想要沁儿的命沁儿也不敢不给不是,您消消气,先把药喝了好不好。” 门外偷听的小太监眼睛眯着看着里面,心想:“权倾天下的督公也有今天。”督公依旧不放过沁儿,说着:“我就该杀了你,你胆敢凶我。” 沁儿给督公揉着胸口哄着:“是是是,感谢督公不杀之恩,那心善的督公我们先消消气把药喝了,沁儿餵您喝了药自己去上吊好不好?” 督公手卡在沁儿的喉咙上吼着:“你敢,你命在我手里,我还没要取,你不能死。” 沁儿见督公软了下来,端了碗来,一勺一勺地餵了督公,这回他也不发狠了,乖乖喝了药,沁儿餵完督公让人取了香茶给督公漱了口,督公喝了药累了,合上眼睛,沁儿轻声道:“我扶您躺下睡好不好?这样睡着不舒服。”
第6页 督公轻哼了一声,沁儿小心地给他放平,盖好被子退了出去。看到外面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小太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招招手轻声道:“督公身子怎么成了这样,你们都机灵点儿,千万别气着他了。” 小太监点点头,附耳打着哑谜:“上头对督公对吧。” 沁儿赶紧嘘一声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这些话咽在肚子里。” 督公后来叫小太监备了热水和帕子进去,然后又把小太监赶了出来,沁儿要进去,小太监拦住她道:“别进,看了督公真会杀了你。” 督公很少一次性喝这么多液体,当年水府就坏了,存不住尿,此时憋得难受,但是他越急,身下就越痛,一点也排不出来,他发了狠狠狠地捶向小腹,脆弱的水府哪受得了如此重击,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打着摆子,带着腥味的浑浊液体顺着小洞时停时出地往外留,督公厌恶地闭着眼睛,紧紧地咬着下唇,胡乱地拿帕子插着流尽液体的小洞,换了尿垫子和布巾扔在盆里,将被子盖好,唤了小太监拿走,还吩咐打开门窗通风,小太监只得照做,盆子端出去之时沁儿拦住他,将手伸进盆里,捞出尿垫子,看了下上面带了些褐色的印记,又扔回去,净了手进了督公的屋子,关了门窗坐到他床边轻声问:“督公饿不饿,沁儿去煮些好消化的东西给您吃点。” 督公虚弱地哼了一声,沁儿给他掖好被子退了出去,在脑子搜索了一下怎么做粥,问了厨房的位置,沁儿照顾原来的夫人经常下厨,做了一手的好菜,她想着督公身上不好,吃不了什么,就整点粥好了。 感觉到督公有所松动的她哼着歌搅动着勺,小太监们凑上来八卦:“沁儿姑娘,你是怎么搞定督公的?” 沁儿勾唇笑道:“督公又不是虎狼,有何惧?” 煮好粥的沁儿端着小瓷碗感觉还得注意脚下的路,实在是难走,好容易走到督公房里,督公并没睡,听到她的声音将头转了一些,沁儿把碗放下轻声问着:“督公心口还难受吗?沁儿煮了些粥,餵您喝点?” 督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从我这儿想得到什么?” 沁儿凑近督公,将巴掌大的脸蛋悬在他俊脸的上方,黑亮的眼珠子端详着督公,许久才开口:“我的确有所求,不知督公愿不愿意给了,不愿意给我也有办法。” 督公眯着眼,细眉拧在一起,不悦地道:“你在威胁我,谁给你的胆子?你凭什么威胁我?” 沁儿没心没肺地咯咯笑道:“我哪敢威胁督公,您猜猜沁儿想要什么?” 督公挣扎着起来,沁儿连忙在他身后塞了软枕,端了粥,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的粥,吹吹餵进督公的嘴里,督公眼半闭着,吃了不到半碗就推开不吃了,沁儿放下碗,将手伸进被子,被督公抓了个正着,督公的手也是冰冷修长的,沁儿轻笑着道:“督公怎么吃沁儿煮的粥却不让沁儿给您按摩按摩肠胃,看您这胃口也不是很好的。” 督公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再尖细但却显得有些阴沉:“你到底从我身上想要得到什么?” 沁儿轻轻拨开督公的手找到他的肠胃细细揉着,神秘兮兮地说:“保密,沁儿人小慎微的总不能害了督公不是,您就放宽心好好养病就好了。” 督公想了想似乎贊同她的想法,声音软了下来,也没有刻意压低:“我脚冷,你给我暖暖。” 沁儿给他继续揉着肠胃,轻声回答:“您等等,我给您把胃暖热乎了就去给您暖脚。”乖顺的像只小白兔,只不过她怎么也不像个无辜小白兔啊,胆子一点也不像小的样子。 督公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也不理会她,招唿道:“去架上给我拿本书来。” 外面侯着的小太监给他拿来常看的书,看到了屋内从未出现过女人的督公房里不仅进了女人还能将手伸进被子给督公按摩,心里默默已将沁儿姑娘当成了当家主母,连忙退出去,心里想着:铁树终于开花了。 沁儿给督公揉完胃坐到床尾,将督公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一边细细地按摩一边说着:“督公在宫里当差辛苦,走了许多路,这脚腕都是僵硬的,沁儿一会儿让人配点药草泡泡脚去去寒气,您晚上也睡得安生些。” 督公的眼皮并未从书上移开,但他其实也并没看进去几个字,他倒是想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自己这身子就这样了,再糟蹋也就这样了,看样子这丫头对自己的身子很有兴趣,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督公心里的这些小九九隐瞒地再好也逃不过善于辨别人微表情的沁儿,脱口而出:“督公是不是在想沁儿在打什么主意?” 督公被戳穿了心里的想法,翻了一页书,也不做答。沁儿继续自言自语:“沁儿想帮督公养好身子,至于想要什么以后再说,反正督公财大气粗的也不会给不起沁儿。” 督公这回将视线转移到沁儿脸上道:“我一阉人有什么养不养好的,不就这样,一辈子伺候人。” 沁儿净了手双手交叠着坐在床边,轻声道:“这怎么能一样呢,咱文昌王朝也不能没有您呀,您自己养好身体,也是百姓之福呀,再说了看您这手脚冰凉的是体寒之症,您还是多多保暖为好,沁儿希望您好好的,这样我也算多了个靠山不是。”
第7页 ☆、督公之难 近来王上听尽奸臣谗言,误以为督公有谋权篡位之嫌隙,但是又找不到他的错处,就给他安排了加倍的事物想要找出他的错处,但是督公入宫数年,要是没有这点儿觉悟那脑袋早就与身体分了家,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这如履薄冰的日子怕是没了头,他更加地注重耳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在这宫中当差,只是他的身子空虚已久,又阳气不足的,每日卸下那“小心翼翼”的面具后都疲累不堪,眉眼之间都是倦色,但他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定要泡了花瓣浴才肯罢休。 本来他睡眠极其浅,有人靠近便能察觉,如今定是累惨了,沁儿取了药油替他疏络筋骨他竟浑然不知,又或许是他的身体已经默许了沁儿的靠近,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沁儿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手从未伸到督公裹着遮羞布的地带,虽然她心里早想看看他如此辛苦伤口是否红肿有炎,但是他自己心里都没过得了这道儿坎儿,要是被他发现自己碰了他的遮羞布定会恼羞成怒,这样倒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晨起督公要早起当差,沁儿断然不会自找无趣,在客房里高枕无忧,她哪知道一向面冷的督公似乎有意但又似漫不经心地扫向她紧闭的房门,当差一日回来身子疲乏无力,本以为晨起会浑身酸痛,但不想身上肌肉放松,倒没有了熟悉的疲惫感,隐约感觉闻到什么气息,将鼻子凑近自己的腿,上面带着淡淡的药香,脑子里却是实在搜索不到这药香来自于何处,那一瞥看向那丫头的房间,却是发现那丫头还睡得香甜,脑子里甩掉是她晚上偷偷进来的想法。 他是个极其隐忍的性子,断然不会去问毫无把握的事情,暗下决心今日当差回来要装睡瞧瞧究竟是谁干的事情,但是晚上回来心悸得厉害,泡了澡后更难受了,靠在床头捂着胸口喘得厉害,小太监急忙去唤了沁儿,沁儿给他把了脉后开了方子,让小太监熬了,看督公喘得难受,靠都靠不住,大着胆子挪到他的床头,将督公揽入自己怀里靠着,还在督公身子与自己身子间塞了软枕,灵巧的手抚着他的胸口,在他耳边指挥他调整唿吸,督公一边喘一边说:“你逾越了,我要杀了你。” 沁儿也不恼,柔声哄着:“好好好,督公什么时候想要取我的命都给你。” 督公一边喘一边哼哼着,沁环着他的身子,等到小太监端了药来才把他放回床头,吹了药餵他,督公不喜苦,闻了药扭过头去,沁儿柔声哄着:“督公您最听话了,把药喝了就不难受了。” 督公不为所动,身子往下滑躺下来,但是心悸还没缓过来是断然不能平躺的,更加难受了,沁儿赶忙放下药碗把他扶起来靠在怀里,语气有些生硬了:“您要偏不喝药作践自己那我也无话可说,反正难受的又不是我,我大可以不管您,但我为了您去拜师学医,您这浪费药材我是真不喜了。” 督公在她怀里轻颤,嘟囔着:“我要杀了你。”沁儿顺势将药送进督公嘴里,并冷声道:“喝了药再说。” 督公心里也知道这丫头为自己好,断不能真的伤了她的话说得太过伤了她的心,蔫巴巴地喝了药,沁儿餵完他药让人拿了香茶给他漱口去了口中苦味。转到床尾,手伸进被子自觉地替他放松着腿脚,待手下的皮肤有了一丝人气儿她自觉退了出去,一秒也不多留,这一招“欲擒故纵”用得极妙,成功勾起了督公对她的兴趣,但骄傲如他,怎么也不会恬着脸去问她是不是喜欢自己,只是托人借着她为自己治病有功的名义赏了她不少首饰和衣服。 只是第二天这丫头一大早把衣服首饰都搬了出来,自己坐在箱子上,看到督公出来拦下他道:“什么叫赏,我自愿为你治病要什么赏赐,这些你拿回去,要真想感谢我不如给我真金白银的实在些。” 督公眉毛微皱,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沁儿,尾音上扬:“不要就拿去扔了。”眼神中尽是犀利。 惹得沁儿一阵唏嘘,急忙扑向那堆精緻的衣服首饰,吸吸鼻子立马改口:“扔什么扔,我还是勉为其难收下吧,都是钱吶。”然后又一样样往回搬,督公事意看热闹的小太监帮忙,小太监赶忙狗腿地帮忙,这沁儿姑娘可能是以后的主母啊,这沁儿姑娘爱财,以后得多加巴结巴结,日后说不定还能在爹爹面前美言几句,许他个官职噹噹。 突然感觉到嵴背一凉,然后听到督公压低后阴沉的声音:“把你的花花肠子收起来。”小太监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督公转了身,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万年冰山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一日公务虽然繁忙,他却觉得时间过得不是那么难熬了,身上也便没那么疲惫了,回去后依旧是沐浴更衣,甚至还多拍了些香粉,定是想要盖了身上的腥臊。 沁儿在他屋里点了安神助眠的薰香,又给他换了枕芯,都是些助眠的草药,夜深人静之时又拿着药油进了他的房间,替他按摩关节和肌肉后退了出去,她是断然不会久留的,免得时间久了他真的察觉了,又要放要杀了她的狠话,督公本意是要将潜入进来的沁儿抓个现行的,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沾枕头就困得睁不开眼,平日里睡眠极清浅,不知怎的最近睡得极其香甜,早上起来关节也不像往日那般酸痛,身上也有了些热乎气儿,但总也碰不着沁儿。
第8页 每每起来进宫之时这丫头都在房里睡得香甜,听闻这丫头不到日上三竿绝对不起床,也不知怎么那么能睡的,派人查了她以前的身份,照顾人的丫头,怎地养了一身懒肉,莫非真应了那句话:“从奢入俭难,由俭入奢难。”督公身居高位,心怀天下,有着帝王的广博之心,断然不会承认自己先这丫头一步对她产生了兴趣,底下跟着的小太监儿都是人精,暗自揣摩着督公的心意,总是看似漫不经心地将她的消息透露给督公,实则语言文字的分寸都把握得当,不会招来祸事,督公伴君数年,日日揣摩圣心,这难度更大,又怎会看不出这些小太监的心思,但是心里又想听听关于她的事,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这帮小雏儿们动的心思。 ☆、为了抓现行煞费苦心 后来王上短暂地放松了对督公的戒备,给他安排的事情少了些,督公在宫里当差也就没那么辛苦了,回来沐浴更衣后还能靠在床头看会儿书,督公让人撤了薰香,假装入眠,熄灭了烛火,眯着眼睛给了自己很强的心理暗示:今日定要抓住那丫头,但是呢沁儿是个预感特别强的人儿,走至门边没有闻见安神香的气息就在门口晃动了一下就回了屋。 外面点着灯笼,沁儿的影子在灯光下在窗纸上闪动了一下就消失了,本来等得辛苦的督公心头涌上一股失望,这丫头今日怎地没进来,可是有什么不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后半夜沁儿手拿薰香在门口熏了半个时辰,静悄悄地摸进了督公的房间,温柔地看着床上睡得正熟的督公,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涂了药油给他疏络筋骨后又退了出去,督公第二日早上醒来,又闻到了熟悉的草药香气,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丫头是猫儿变的吧,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来。沁儿此时正睡在床上高枕无忧呢,许是梦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唇角都挂着耐人寻味的笑。 督公这一日当差回来下定决心定要抓住这顽皮的丫头,薰香也不撤了,眯着眼睛,强忍了睏乏等着这丫头出现,但沁儿已知晓督公察觉了自己偷潜入他房中一事,改了时间,前半夜先自己和衣而眠,后半夜再加一根效果更厉害的薰香点着,等他睡熟了再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屋子,照旧替他舒络了筋骨后就回房睡觉,等到次日早上督公醒来再次闻到自己身上熟悉的草药香气,在官场上纵横多年的督公愣了神,这丫头有通天的本事不成,还抓不着她了,跟我巍景明玩花样儿。 沁儿前半夜睡了,此时已然醒了,偷偷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眼趴在洞上看着外面,身着官服的督公好似无意实则有意地瞥了一眼沁儿紧闭的房门,然后迈着比以往大的步子走了,沁儿从他的微表情里读出督公恼了,但是又抓不住自己把柄,心里有些气急败坏了。待督公走远后顽皮的沁儿笑着滚到床上,心里直唿:督公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儿。笑得久了沁儿感觉脸部肌肉都有些抽抽,肚子还有些痛,索性滚入被子再睡个回笼觉,再说督公并非一个喜形于色之人,但被丫头整得是一点办法没有,火气也大了些,平时被抓住错处都不曾责罚的小太监们今日是倒霉透顶了,挨了五杖板子不说还被扣了半月月钱,各个那是敢怒不敢言的。 一日当差回去督公这心里郁结,身上感觉不太爽利,心道:不抓了,直接唤了那丫头来倒省事些。沐浴后督公歪在床头,也不看书了,等那丫头来,但是这丫头倒摆起谱儿来,传言:身上来了小日子,就不伺奉督公了,还说自己并非督公奴僕,为他治病那是全凭心情。 小太监颤颤巍巍地传了话,生怕被督公余怒殃及,逃也似地退了下去,督公只感觉被这丫头气得没了脾气,自己用修长的手揉了揉气得直颤颤的胸口,灭了烛火睡了,夜里点了薰香后沁儿照常进了屋子,心里倒有些过应不去了,督公这身子骨可千万别被自己气个好歹出来,熟络筋骨时也比往日更用心了些,但是吧顽皮的本性让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逗逗强忍着不发作的可爱督公,反正督公在这官场混迹这些年那性子定是极其沉稳的,她倒要瞧瞧到什么时候他才会主动跑来问问她此事,这如意算盘打好后沁儿脸上的笑容就更甚了,反正自己顽皮了晚上为他熟络筋骨时更用心些也不算捉弄他了。 本来还想着再逗逗督公的,不想晚上督公回来时那精神蔫蔫地的,被两个小太监驾着回来的,也不要求洗浴了就要回房躺着,督公这么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的人竟然回来就要躺着,实属反常这关心则乱,沁儿整个乱了阵脚儿,忙前忙后地收拾药材,不过呢手刚搭上脉就知道自己被骗,这回轮到她气急败坏了,气得直跺脚,转身要走,靠在床头的督公发了话:“跪下。” 沁儿下意识地往地上一跪,以为督公真的发了怒,连忙道:“督公息怒,沁儿跪了。” 督公伸出那双冰冷修长的手勾向她细腻的脖颈,微凉的指尖在她喉头滑动了几下悠悠道:“你在我屋前点了迷香?究竟有何用意?” 沁儿心里颤了颤儿,那眼珠子一转悠,那谎话便出口成章:“沁儿听闻督公睡得不安稳,去求了师傅配了安神的薰香,哪能是迷香呢,也没这胆子煳弄您不是。” 督公挑眉道:“一会儿进来为我擦发,出去吧。”
第9页 沁儿逃也似地跑了出去,督公看着落荒而逃的沁儿勾唇轻笑,心道:倒是个机灵的丫头,皮肤手感不错。泡了花瓣浴出来时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上带着些诱人的粉,上衣半敞着,露出同样洁白无瑕的胸口,一袭白衣更衬得他的容貌超凡脱俗,颇有仙人之感,唤了那丫头进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食色者人之本性也,沁儿看到披髮斜倚着软榻,上衣半敞着的督公只感觉心中燥热,她悄悄咽下一口口水,拿着擦头的帕子缓缓走进,督公眯着眼睛,头后仰,还在滴水的发自然下垂,水珠顺着他的长髮一滴滴地向下滴落,督公淡色的薄唇轻启,声音里带着慵懒:“愣着作甚,过来替我擦试头髮。” 沁儿这才回神,缓缓上前细心擦着,看到其间几根银丝只感觉刺目得紧,好容易擦净要走之时督公悠悠道:“日后我沐浴后你来为我熟络熟络筋骨吧,在宫里当差身上疲乏得紧,动也动不得。” 沁儿在他后面眼睛瞪圆也不能回绝了免得真惹怒了督公,这捉弄不成倒把自己弄得血本无归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督公不悦地皱眉:“怎么?不愿?” 沁儿赶忙赔上笑脸,自己好歹还住着督公的院子呢,不能真把他惹恼了,谎话又出口成章:“我在思索为督公配什么药油。” 只是督公何许人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悠悠开口道:“我见你之前用的就不错,那香气正合我意。”沁儿顿时吃了腌,原来自己还是玩不过督公的,自己的小心思竟然早就被他知晓,这面子上倒有些挂不住了。 ☆、没有道只有魔 沁儿边为督公按摩腿脚边咬着唇,脑子里拼命组织词彙,但是怎么也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来,督公悠悠开口:“你定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晓的吧?” 沁儿睁大眼睛漂亮的亮眸停留在督公脸上,不想督公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倚在软榻上悠悠道:“一会儿我睡了记得给我移到上。”沁儿垂下眸子,给督公按摩了许久也知道他的身子多么单薄,连一些赘肉也不曾有,虽然身子纤长,但是自己肯定是能移动得了的,她应了声,继续给他按摩,大概是太舒服了,很快督公就睡着了,沁儿俯身一只臂穿过他的腋下一只臂穿过他的腿弯将他拦腰抱起,到手的重量让她着实吃了一惊,原来抱起来比想像中还要轻得多,她缓缓将他放在床上,将长发从身下抽出来平摊于枕上,给他盖上被子,缓缓地退了出去,本该入睡的督公睁开了深邃的眸子,缓缓将头转向她离去的方向,心里想着:“这丫头的怀抱真是温暖,而且感觉很舒适,柔软温热的。” 心中的涟漪渐渐扩散而去,沁儿回了房却无法平静下来,满脑子都是安静睡着的督公,是他纤细的身子在自己怀里的触感,冰冰冷冷的,瘦削得让自己心肝儿直颤。一夜无眠后第二日鬼使神差地起了个大早,借厨房熬了药膳,督公起来一般都不吃东西就去宫里的,沁儿弄好后放在食盒里摆在督公门前,自己悄咪咪地躲在一边,换了官服挽了发的督公看上去精神不少,脸色还是白的,但是抹了香粉,柳叶眉用工笔细緻地描绘过了,淡色的唇上泯了红纸有了丝人气儿,再加上本来面色偏阴柔,倒是貌赛官家小姐,督公弯腰拿起食盒,勾唇轻笑,朗声道:“出来吧。”沁儿绞着手指出来了,脸上红扑扑的,低垂着头。 督公勾勾手指道:“走近些。”沁儿挪着步子往前走了些,接着一块带着香气的帕子擦向她的鼻子,她缩了下脖子,一言不发,像个受惊的兔子,督公擦完后把帕子塞进她的手道:“怎么今日这般安静,倒是无趣,去给我布菜。” 然后跨步向餐厅走去,沁儿拿起帕子用鼻子闻了一闻,有着花瓣的淡香,翻转帕子,一角上有两个绣的工整的字:“景明。”她咧嘴一笑,原来督公字景明,倒是个极其文雅的名字。 前面人停下步子悠悠道:“怎地还不跟上,误了我的时辰定要重罚你。”沁儿将帕子摺叠好收入怀中,提着食盒跟在他后面,给他盛了一碗出来,垂手立于一边,偷偷看督公吃饭,督工进餐极其优雅又不会像影视剧里演得那样翘个兰花指像个娘炮,末了督公用纸巾轻轻擦拭干净嘴道:“做得味道不错,近来胃口不佳,府里厨子做得不合胃口,你若得闲就包了我的膳食吧。” 沁儿想要摇头,做一次饭是一时心善心疼他,没说过真想揽了这活儿,但是看到督公犀利的眼神气势弱了一半,也不愿点头,督公甩袖离去,留下一句话:“不愿就罢了,我一个阉人果真还是讨人嫌的。” 沁儿在后面喊着:“督公您多虑了,想吃就做给您吃好了。” 已然走远的督公并未听到后半句,背影落寞单薄,沁儿知道自己无意间伤了督公,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督公归来,他却一口不吃进了屋,叫人安排了花瓣浴,房门紧闭也不要沁儿入内为他熟络筋骨了,沁儿也不知问题具体出在哪里,等到菜都凉了也不见督公出来,自己胡乱吃了些东西拿着药油推门而入,督公面朝里躺着,正是压着心脏的左侧卧位,沁儿缓缓走进,轻唤着:“督公,怎么不吃饭,我准备了许久。” 他没转了身来,但是瘦削的嵴背轻轻颤了下,沁儿放下药油,轻轻将督公翻过来,他闭着眼睛,而她像是要解释什么一样道:“早上您走得太急了,我怎会不愿意帮您准备膳食,只是我这个人懒得紧,怕误了督公进餐的时间。”
第10页 督公睁了眼,那双眼睛里没了往日的神采,甚至带着一丝忧伤,眼白处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血丝:“罢了,知道你不愿,以后也不用来为我这个阉人忙前忙后的了,要提多少银子就去管家那提,你我以后再无瓜葛。” 沁儿眼圈也泛红,她努力准备了一下午的膳食想与督公握手言和,后面她继续慢慢追求他,慢慢打开他的心结,可他再玻璃心也不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自己也是个人,即使在长梦里学得心理学,但是人有七情六慾,他怎能还没尝试就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她强压下喉中莫名升起的腥甜,擦了下还未落下的泪道:“督公定是今日心情不佳,口不择言,沁儿再给您一日时间,若是您明日还是如此想法,定不再纠缠于你,自会离去,您也不必用银子污了我对您的感情。” 督公闭上眼咬了下唇道:“走吧,我就是如此。”其实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自己心里也很难受,只是她这样的好姑娘不该陪着这样的自己。 沁儿颤了下轻声道:“药油给您放在床边柜子上了,您自己保重。”沁儿是当天晚上走的,只带了当初带来的衣服和药箱,督公给她的衣服首饰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走前修书一封,内容如下: 今梦瑶得以有幸识督公乃汝之福也,督公未见吾之真心,吾心甚痛,但念及督公身体欠佳,不予计较,遂督公之愿,吾离,若有缘復见,愿督公放下成见,与吾重归于好,今不宜多言,督公保重。 沁儿跟随当时的夫人一起长大,习得一手好字,工整的楷书将这封信写得整整齐齐的。房间的一切都被她归于原位,夜黑风高夜,她背着简单的行囊和一个木色的药箱最后看了一眼巍峨雄伟的府邸,走得潇洒,她是个洒脱之人,有缘修得同船渡的道理是懂的,督公此时心里既无她,她也不愿伤了自己的心一味地去讨好他,她相信有一日他想通之时就是两人復见之日。正好期间的时日也可精进医术也算是掌握了一门求生之道,她向来是不信命运的人,自重获自由以来她就想顺着自己的心意生活,也好圆了当时母亲临终前想要让她能好好生活的愿望,虽然时隔多年,自己也当了不少年的丫鬟,但此时她终于也可真正地为自己活上一回,只是真要走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甘,他是个极好的人,让她忍不住去靠近。 ☆、英明一世煳涂一时 督公英明一世,此次却是真的失去了身边唯一的体己人,早日醒来换了官府,小太监匆匆来报:“姑娘走了。” 督公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声音却保持着以往的冰冷:“走了好,她可有有留下什么?” 小太监双手将信件递给他,他也不看塞入怀中进了宫,王上此时又终止了对他的短暂放松,安排了许多事来,督公心口压着一事,又要过这宫里如履薄冰的生活心里难受,身子骨也感觉越发疲乏了,一连过了七日,他都未能鼓起勇气打开那封信,日日在烛火下用冰冷的指尖抚着信封上工整的楷书:---致督公,他消瘦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从内而外地散发出一丝凄凉,小太监半夜大解看到督公仍烛火未灭,抚摸着那封信,直直摇头,若督公是个正常男儿,如此姿色,早已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了,此时却为了不耽误一个姑娘硬生生地扛着寂寞扛着忧伤扛着压力,其实心里应是早已将这姑娘放上心头的,不然何以之前日日去点了她的曲儿,到了那儿却什么也不做,她消失尽一年身体也越发不管不顾了,在她归来时从未爬上眉梢的笑意都显现出来。 不同于督公,已然改名的沁儿用梦瑶这个名字继续生活,继续拜师学艺,盘了块铺子,做些药材生意,只是这回学得仔细,还创了自己的方子,平日里学习、经商都不会想起督公的眉、督公的眼、督公的唇、督公的声音、督公的身体,只是她并未察觉,看布料时自己会忍不住想到穿到他身上是什么样式,看草药时会想起之前为他清理身体的时候,看髮带会想到他头上几根触目的银丝,就连创的方子都是针对督公的病症的。她师父毕竟是过来人,看穿了她的心事,一日将她拉至身边,“人有七情六慾,总有一人需迈步,止步不前就会混得孤身一人的下场,老头子就是鲜红例子。” 沁儿点头称是,却是迟迟未有动作,她心里总认为不应该总是女人示弱,她一直在等他,可督公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回过头来去求她,半年后督公终于有勇气打开那封早已被摸得封面上字迹模煳的信,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这封信,胸口钝痛,哇地一口呕出一口鲜血来,血花渐渐晕染开来,染红了她的信,小太监听到动静吓得进来,却只得了一个字:“滚。”督公将染了血的信贴在胸口,身子往下滑,不多会儿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小太监出了门,漫无目的地瞎转悠,可能是心里还是想着督公的就转到了医馆,慌乱中抬头,与同样震惊且改名换姓生活了许久的沁儿对视,激动地落下泪来,半天说不出话来。 沁儿绕过柜檯问道:“你来医馆做什么?又哭什么?” 小太监哐当一声跪下道:“求您救督公。” 沁儿摇头道:“他不愿见我我回去做甚?” 小太监用膝盖爬行至她腿边紧紧地抱住她的大腿“督公心里苦,我们这些阉人心里自卑,您不救他他的日子就不长了。”
第11页 沁儿心中动容,默默转身拿了药箱,人命关天的事自是不敢怠慢的,何况心里又喜欢督公,也不需要小太监引路了,挎着药箱走得飞快。 行至门前就闻见血腥味,皱眉而入,看到蜷缩在地上的督公,只感觉心里漏跳一拍,心中悔恨没早点回来,急忙走近,看他唇边挂着血迹,连忙将他扶起,轻拍他的背好让他把余血吐出,只是他没能醒来,双目紧闭,面如死灰,好在脖颈上微弱跳动的脉搏和极其微弱的唿吸证明他还活着,沁儿心疼他,将他从地上拦腰抱起,轻悄悄地放在床上。 解了衣服,长长的银针入体先吊着一口仙气,诊脉后开了药让小太监去熬,她打了热水来为毫无生机安静躺在那里的督公擦试着脸、脖子、一路向下,再次解开他的那块遮羞布心里同样震惊,这半年来他定是没好好照顾自己,白色的尿片上带着褐色的印记,量不大,小小的一块,那处红肿有炎,她拿帕子浸湿热水一点点细心擦着,生怕弄疼了早晕过去的督公,用手指轻轻地点了药膏慢慢擦试在红肿不堪的小洞上,找了许久未曾见着他将尿片放于何处,转身撕扯下一段身上最柔软的裹胸布条,还带着她身体的温度和气息,整齐地摺叠给他垫在身下,再触到他细嫩的腿时,不同于正常男人,督公的腿皮肤惨白,光滑得没有一丝毛髮,心中更加怅然,宫中当差辛苦,总要跪的,他的膝盖有些发青发紫,与白皙的大腿形成鲜明对比,再往下,小腿有些浮肿,脚踝僵硬,本来她无比熟悉的脚此时却有些灰败之色,触手温度极其地冷,用热水捂了许久才有了一丝人气,一切办妥可以起针,起针后她翻了督公一件白色的里衫给他换了,将被子给他盖好,他定是又清瘦不少,在被子下感觉不剩多少,小小的一点隆起。 她这回是真的心疼了,指尖轻颤着描摹着他的眉眼,轻声呢喃:“督公究竟何时能醒?” 小太监熬好了药送来,督公牙关紧闭,什么也餵不进去,餵的药都顺着下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沁儿擦试完后闭了闭眼,将苦涩的黑色咬汁含入嘴里,俯身吻在他苍白的唇上,用小舌一点点地送进去,一碗哺完也费了不少时辰,小太监早已退了出去,沁儿漱口后守在他床边,双膝跪在脚踏上,温热的手紧紧地抓着督公一只手,吻着他冰冷的指尖,轻声忏悔:督公您醒醒,是我不好,我不该走得洒脱,您醒了让我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再让我离开了,我错了,您醒醒吧。 守了几个时辰督公依旧像个无生机的瓷娃娃安静地躺在那儿,沁儿也困了就抓着他的手睡了,后来夜半时分许是药有了作用,督公醒了,看到床边趴着的身影只感觉精神一阵恍惚,怀疑自己在梦里,她怎么可能会回来,走了那么久,又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她,原来是真实的而非梦境,督公指尖轻颤了一下沁儿就醒了,看向他热泪盈眶,“督公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胸口闷不闷?我扶您起来一些?” 全程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纤长浓密的睫羽轻颤着在摇曳的烛光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沁儿就当他默认了,移到床头,将他缓缓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他有心悸,体位的变换让他闭着眼睛脸又白了几分,沁儿心疼地揉着他的胸口柔声道:“我不再走了,督公身边缺个体己人,我正合适,就希望你不要恼了我好吃懒做、毛手毛脚的。” 督公靠在她怀里喘息了一会儿用沙哑的古怪腔调道:“哪怕我要杀了你?” 为了让他放下芥蒂,沁儿心一横吻上他的侧脸道:“我已经趁你昏睡之时把你看了个遍,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要杀要剐随便你。” ☆、未打开的心结 督公对她怒目而视,但是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还是软绵绵地靠在沁儿的怀里,话说出来倒是少了不少气势:“我说过谁敢看就杀了谁,你那么想死,那好,我成全你。” 还欲再说,被沁儿捂住了嘴,她揉着督公的胸口道:“你现在说没用,要杀了我除了你亲自动手,别人难保是谁死。” 督公气得浑身哆嗦,修长的手举了几次都没举起来,他恶狠狠地道:“你算计我!” 沁儿眉一挑轻笑道:“督公动不动就要杀了我,我心里怕得紧啊,我是喜欢您不错但还犯不着搭上自己的性命。” 督公浑身哆嗦,进而语无伦次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喘得厉害,沁儿给他揉着胸口,在他耳边悠悠地说:“等督公身体好一些了我就给您解开,这几日沁儿贴身照顾您也方便不是?可别还没能杀了我就先把自己气死了,那可是无趣得紧。” 督公真以为沁儿下了药,不知道沁儿只是扎针时封住了他的内力,他这身子早就亏空得厉害,要是没了内力刚发完病就是如今这样动不得的废物,沁儿心疼他,不想让他那么辛苦,就封了他的内力想让他好好享受几日,只是他心结从未打开过,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也罢,暂且顺着他的心意。 督公气得要命又动弹不得,沁儿就陪在他身边给他揉胸口,然后轻声道:“不气不气,生气的督公一点也不可爱,本来你多可爱呀。” 督公身体虚弱又吐了血疲累不堪,加上尽管他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还是认可她的靠近的,过了一会儿就睡了。而趁着这段时间她是终于找到了他把尿布放在了何处,把这些尿片子拿了,取了一片给他换了,动作轻柔,所以督公没醒,一切办妥后沁儿低着头望着安静的督公,心里暗想:督公真的是个值得被爱的人,自己如何才能打开他的心结呢?
第12页 督公再醒时感觉常年冰冷的足底暖暖的,抬眼看到那丫头把自己的足抱在怀里,虽然那一瞬间感觉心里有暖流滑过,但是还是忍不住恶言相向:“你究竟想要什么,到底什么时候给我解药?” 沁儿按着他的足悠悠道:“我想要的东西那就多了去了,督公准备拿什么跟我换?” 督公抽回自己的足喘息了一下道:“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沁儿转身出去拿了个暖炉,塞入他的被子悠悠道:“督公您就是口是心非的,明明身体诚实的,嘴倒硬。” 督公要唤人进来,被沁儿一针扎了哑穴,看着说不出话气急败坏的督公,沁儿转到床头将他抱在自己怀里,蹭着督公的侧脸道:“还是这样的督公可爱,发脾气的督公一点也不好玩。” 被扎了哑穴的督公瞪着眼看她,沁儿不理会他给他揉着胸口道:“督公,我扎你哑穴是想让你安安静静地听我把话说完,我现在叫梦瑶,原来是一个夫人的丫鬟,父母早逝,可以说是个孤儿,后来被安排嫁人,结果不巧成了空嫁寡妇,逃跑后无奈之下去了花楼卖艺为生,再然后见了督公一面后一见倾心,无关容貌无关身份,是您身上的独特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督公这些年孤身一人很是辛苦,我什么也不会帮衬不上什么,之前就想着默默地陪着您,能让您心里难受的时候有个排解的对象,后来您也不来了,小安子来找过我,我得知您身子不好,特意去拜师学了医,消失了近一年,再之后来了您府上,您给我安排了住处还给了我很多衣服首饰,但我这人虽然贪财却喜欢取之有道,这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还是懂的,就想着还给您,您说若不要就扔了我便留下了,再之后您要我准备膳食,我也并非不愿,只是实在是个懒人,怕一不留神误了您吃饭的时辰,您就要与我以后再无瓜葛,我心甚痛,但也怪不得您,我悄然离去,后来小安子见着我说让我救您,我想都没想就拿着药箱前来,是真心担心您的身体,您不用想那么多,另外我是算计您不假但从未想过害您。” 沁儿说完后解了督公的哑穴,督公听了震惊但嘴上一点不软:“你大胆。” 沁儿将他的姿势调整地更舒适了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督公白皙的脖子上,酥麻酥麻的:“胆子不大怎么敢跟着督公。” 督公唿唿地喘着气,面上看着还是暴怒的,实际见她这么悉心照顾自己心里多少是有些温暖的。再看沁儿—嘴角的笑意更浓:督公别气坏了身子,您的心疾可是不容许您情绪起伏过大的。 听了这话后督公似乎认为十分在理,顺着她给的台阶儿下来,低声道:“好,我成全你,你就继续给我为奴为仆,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沁儿勾唇轻笑:“我撑一辈子督公就从了我,放心,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督公柳眉一挑道:“那你从今天起给我洗尿片子,什么时候我满意了再说。” 沁儿心里咯噔一下:洗尿片子?但是仍旧面色如常地道:“洗就洗,督公身上的都是香的。” 督公看她的神色都有些奇怪,最后微微摆手道:“今天我乏了,你去洗吧。” 沁儿将督公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轻声道:“我就不信捂不热你这块石头,目前为止还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目送沁儿出去后督公好容易堆起来的严肃神情瞬间垮了,他这些年孤身一人的说不辛苦都是骗人的,但想到自己沐浴时当时送入府中的女子误闯看到自己残缺不全的下身后那种厌恶那种恐惧,心里就不是滋味,虽然后来杀了那个女人防止她散播谣言,但是多年来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她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闯入了他暗淡无光的生活,就像是一束跳跃的火苗,在她身边能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可“火”又是极其危险的东西,他就像是寒冷的野兽期待靠近热源却又从心底对“火”充满了恐惧。 沁儿望着盆里的尿片子,也没犹豫就下了手,在清水里搓不干净就自掏腰包买了皂角,洗净后方方正正地叠好跟自己的帕子挂在一起,一切办妥后净了手抹了护手的膏,往督公屋里走,床边的盆里又放了一片尿片子,督公自己撑着换的,沁儿脸上堆着笑道:“督公感觉好些了?要吃点东西吗?” 督公扭过头道:“去弄。”沁儿端了盆走了,脸上挂着得意的笑:督公果真是个心软的,已然有所动摇,唱着歌儿去熬了粥小安子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在门口捂着嘴笑被督公叫进屋臭骂了一顿,心里委屈但是也不敢表露一丝一毫。 ☆、围猎之陷 督公是一手遮天的人物,官场如战场,不少人妒忌他身居高位,想要设计陷害他,督公心里明白,但他是个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人,无害人之心却也从不想着别人,王上安排围猎,督公奉命陪同,督公善骑射但因怕功高盖主惹来杀身之祸便好些年不曾上马骑射,如今又患了心疾,本不欲上马,但是王上命令所有人参加围猎,如何能不从。每个人的箭上都有独特的标志,督公想着身子一直不爽利便骑在马上悠闲地漫步,只射一只野兔充充数就好,只是总有人设计他,王上与他的距离很近,有人从他的方位向王上射箭,督公耳力极好,飞身从马上跃起正好挡在王上的身前,尽管王上许了他高官,但这宦官不过是王上的一条“走狗”,王上惺惺作态,念在其护驾有功立刻唤了太医,但这箭的方向来自于他的方向心里狐疑,暗自派人查了督公身边所有的人,但都无果,就借让他养伤之名削了他的权。
第13页 那一箭射入督公的腰寸余,他身穿深色的服装倒看不出什么血迹,直到退下衣物才知伤口极深,衣服被温热的鲜血浸湿一大片。他本来身子就亏空得厉害,如今又失血过多,即使有太医的倾力救治依旧是奄奄一息,王上甚至已经开始准备以他护驾有功的名头厚葬督公,沁儿不信自己与督公缘分将尽,日日衣不解带地守着他,吊命的汤药餵不进去就用嘴一点点哺给他,督公昏睡了近十日才醒来,抬眼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沁儿,想唤她却发现多日未开口嗓子竟发不出一点声音,腰以下又似乎没了感觉。 他悲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那对黝黑深邃的眸子失了光彩,空洞地望着上方,本来的他好歹有个官位,长得还算清秀,可能还有可能留住这丫头,就算心里不承认,就远远地看着她好就行,如今为了消除王上的猜忌保她平安落得个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定是丢了权势,那又如何还有资格护她周全。 沁儿不敢多睡,实在是多日不眠不休地熬不住了才睡了过去,一个时辰后勐然惊醒,看到督公睁眼,心里一喜,喜悦之色迅速爬上眉稍,喜极而泣,即使顶着青黑色的黑眼圈但是精亮的眸子里都闪着泪光,她颤着指尖抚上督公苍白的脸,喃喃道:“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你醒了。” 可他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眼珠子一动也不动,有那么一剎那沁儿误认为他已经撒手人寰,探了他的鼻息才放下心来。 见他一直没反应,沁儿脱了鞋子大胆钻进他的被子,他的身体本就是寒性体质又因早挨了刀子阳气不足此回又失了许多血,身子冰凉冰凉的,沁儿环住他的身体,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督公何时才能打开心结接受我,看你这样真的好心疼。” 可即使是她抱着督公他都没有一丝动静,安安静静地躺着就像是一个活死人,沁儿抱着抱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时督公依旧毫无波澜地看着上方,沁儿爬起来给他擦洗下身换尿片子他也没有动静,沁儿从未见过这样的督公,心里着急,请了师父来,老头儿只说了一句话:“心病还得心药医。”然后就走了,没有一步停留。 那日后沁儿除了给他换药和擦洗身子外就一直说个不停,从回忆小时候的蠢事到长大的经歷,甚至连长梦里的东西都一一说来,但他却似乎对外界没了什么反应,除了餵药和餵饭机械的吞咽外毫无其他反应,每日醒了就是目光空洞地望着上方,沁儿心里着急但什么也不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说说笑笑,多日来脸都笑得有些僵硬,每日熄了烛火后发现自己的脸上表情都有些古怪,两边脸颊摸上去酸酸涨涨的,但她并不在意,虚环着督公在他耳边唱摇篮曲哄他入睡,多日来成效甚微,但是她一直陪着他,甚至除了吃饭洗澡外寸步不离,宫里人都是随风拂柳,一边势落就像是墙头草一般整片倒戈,督公失势,摆脱了王上身边大红人的身份后原先那些巴结他的跟着他的人纷纷离去,就连这家僕也因主人了无生气逃了不少,剩下的尽是些老弱鳏寡孤独之人,沁儿从不与督公说起这些,只是想着办法哄他开心,想着办法好好照顾他。 这身上的伤口虽深但总有结痂长出新皮肉的一天,在沁儿的照顾下他腰上的伤口逐渐结痂再脱落茄皮露出淡粉色的新鲜皮肉,只是他躺着一动也不动的,心里那道坎儿怎么也迈不过去,他自己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又聋又哑的盲人怎么也出不来别人也帮助不了他。后来他伤好了,天气好的时候沁儿总会抱着他去院子里晒晒太阳,让他听听嘤嘤鸟语闻闻沁人心脾的花朵的芬芳,许是这些美好的事物让他有了一丝反应,几日后他会偶尔地转动下眼珠,沁儿会带笑含泪地亲吻他的眉眼,像哄孩子一样夸奖他:“你真棒。” 她真的希望他可以早日打开心结,哪怕像以往那样明明身上难受得紧但还是恶狠狠地说要杀了自己也比这样悄无声息地像个人型木偶要来得好。可这一切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督公似乎就不得而知了,除了期期艾艾地望着远方他似乎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解铃还需系铃人 多日来督公还没能从自己悲情的世界中走出来,长期卧床身上的肌肉都变得越发松软起来,皮肤也变得更加苍白了,沁儿决定下一剂勐药,她餵完督公药和饭后高声道:“督公你再不清醒过来我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许是这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那双无神的眼睛恢復了些许光彩,哀伤地睁着,最后将视线投射到她的脸上,虽然还未开口,但是明显在听了,沁儿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像当时那样像个猫儿般蹭着他因进食不足而微微凹陷下去的脸颊:“你说过我若撑得了一辈子就从了我,如今我整日里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你这么久你总该看到我的真心了吧,别再拒绝我了好吗?” 督公许久未开口,已然忘记了正常说话的语音语调,出口的话甚至带着一丝女人的尖锐阴阳怪气的:“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生活......” 沁儿一个吻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吮吸着他苍白的薄唇,直到感到口中有血液的腥甜才松开,她大叫着:“我不在乎那些,至始至终我有所求的不过就是得到你,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景明,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好,你告诉我。”
第14页 以往的她心里也有一个坎儿,为他学了医却心里留着疙瘩,明明愿意为他洗手做羹汤偏偏说自己懒怕误了他吃饭的时辰,知道了他的名字后仍是唤他督公,宁可偷偷把他迷晕再进屋给他熟络筋骨也不愿当面说自己关心他,如此种种也不宜一一列举,如今她在这些天中首先沉淀了自己,是了,自己不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如何知晓,他那样面冷心热的人其实是最精緻最易碎的瓷器,此时的自己愿意为了他去改变,愿意与他共赴柏拉图式的爱河,以灵魂相互契合的方式长长久久,愿意用余生去好好爱他,也愿意给他一个家,这些足以成为他们共度一生的理由。 督公在她怀里轻颤着,过了许久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很好,是我不好,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你。” 这些日子里沁儿再苦再累也最多是红红眼眶,此时的泪就像是洪水卸闸一样怎么也流不尽,她呜咽着:“你这么好,就像是天上的星辰,我做梦都想与你比翼双飞,你做什么妄自菲薄?” 督公往她臂弯里拱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凉一丝哀伤:“我若动不了了你还会认为我好,还会愿意陪着我这个阉人吗?” 沁儿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用的是从未用过的慎重语气:“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男人。” 督公不知是震惊还是感动,之前当差被打板子烂了屁股都未曾哭过的他眼角渗出晶莹的泪珠,就像是人鱼的眼泪珍贵而令人耐人寻味,沁儿拿着那块绣着他名字—“景明”的帕子为他擦试着眼泪却对自己怎么也止不住的泪不管不顾:“别哭别哭,我心疼你。” 他伸出冰冷修长的手覆盖在她环抱着他的那个手臂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像是怕惊扰到心爱的人儿一样用很轻的声音安慰着她:“我没事 ,是高兴的。” 沁儿抱着他将已然没了婴儿肥的下巴抵在他头上轻轻地说着:“你一日动弹不得我就陪着你一日,一月没能恢復我就伺侯你一月,一年没能恢復我就照顾你你一年,一辈子就如此了我就守你一辈子。” 督公听着心里像是有一股暖流划过,后来累了就在她怀里睡了,约莫是太久没能睡过安生觉了,他打着轻鼾,沁儿亲亲他的额头将他缓缓放回枕头上,刚沾了枕头的他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嘴里还发出低弱的两声哼哼,沁儿俯身轻轻地拍拍他的后背哄着:“乖,好好睡,累了就睡,我不走,一直陪着你。” 迷煳的督公打了个响鼻又睡了,沁儿扯了被子一角给他擦洗换了尿片子,轻轻的没把他弄醒,净手后一脸柔情地看着他:终于得到他了,真好。 树欲静而风不止,督公虽已失势,但是仍有人忌惮他的能力,即使是他躺在家里养病,仍旧不能避免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弹劾他,他的耳目极广,这些风言风语自然进了他的耳朵,只是腰伤初愈,躺了许久下肢无力,这可如何翻云覆雨,沁儿从不越界,他不愿说的不去问,有人来报告情报就藉故出去也从不偷听。那日沁儿揉着他的腿脚轻声道:“明日扶你起来走动走动如何?” 督公眼中神色黯淡了一分道:“你厌了我要走?”他终究还是患得患失的,对这突然降临的温柔享受得并不心安理得。 沁儿瞪圆眼珠子摇摇头道:“自然不会,你这躺了许久,再不练习走动以后恢復就难了。” 督公最明事理,孰轻孰重掂量得清楚,默许了她善意的建议。第二日用了膳食喝了药后沁儿给督公套上柔软的软底鞋,双手穿过他的腋下面对着他将他扶起,督公身子纤长,足却轻飘飘地点着地,使不上力,沁儿轻声道:“把手放在我肩上,脚上用些力气。” 只是伤重躺了许久,实在浑身乏力,督公此时只能委屈巴巴地轻声道:“没力气。”可能也是在试探她的真心。 沁儿心痛他但这件事自然不会依着他,冷声道:“没力气也要锻鍊,别真的躺废了,到时候身上毛病会更多的,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到时候我心疼你也没法子了。” 督公本就是宦官,身下不爽利,突然的体位变换让他本就废用的水府受压迫难受得紧,他咬唇闭着眼睛道:“要小解。”沁儿用眼睛剐了他一下把他放在床上,打了热水来解开尿片子,上面干干爽爽,沁儿瞪着督公道:“是不是偷懒不想锻鍊?” 可能被戳穿一半心思让他底气有些不足,气势明显弱了许多,摇摇头轻声道:“没有。”然后冰冷的手就要捶向废用的水府,沁儿抓住他的手腕移到一边,把帕子浸湿轻轻地触着他那个凹陷的小洞吹着口哨儿,另一只手轻轻地挠着他的大腿根,督公过了好久才打了个颤儿,温热的液体从小洞里慢慢呈滴状流出,沁儿用热水给他擦洗后撒上些干爽的药粉给他换了尿片子穿好裤子继续扶起来道:“好了,这下你没理由偷懒了,我扶着你慢慢锻鍊。” 本来都是自己凶她的,此时却被这丫头凶了,想来心里还有些不甘,但督公只是委屈巴巴地看着沁儿,手搭在她肩上,沁儿低垂着眸子,专心扶着他的腰,督公心里知道她为了自己好,也只能暗暗地努力,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个时辰后实在没了力气,把头搭在沁儿头上,声音充满疲惫:“我走不动了。”
第15页 沁儿也不再勉强他,轻声道:“好了好了,今天不走了,我们回去。”督公松开她一些,苍白的脸上闪着无辜的神色,沁儿无奈地摇摇头,将督公背起来放回床上,督公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沁儿,也不说话,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光芒,有那么一瞬间沁儿感觉自己要沉沦于他的眸子中。 ☆、进宫面圣 自督公受伤以来失势,王上就从未召见督公,这些年督公积累的财富不少就算是每日灵丹妙药地吃也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如今伤愈,不进宫叩谢王上那是万万没有道理的,况且他当时虽有高官但还是这王宫里的奴,围猎出人刺杀王上这件事是总要有个人处理的,推来推去的督公就被推到了这风口浪尖上,王权之下人命如草芥。 康復训练小有成效,督公已经可以独自站立走动,但是毕竟伤了腰,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有的时候走着走着这腿会不受控制地痉挛,腰伤处阴雨天更是疼得不行,王上突然召见,让督公心里惶恐,本来前一日晚上下雨腰痛了一夜,睡都没睡好,沁儿抱着他给他按摩哄了一夜,本来好容易天晴了说要他好好休息有来了宫中传召的消息,督公虽是心里惊了一下但依旧面色如常,安慰地拍拍沁儿的手背道:“替我挽发更衣,我去去就来了。” 沁儿帮督公穿上官服,然后从一处摸出来两个护膝出来,说什么也要给督公套上,“听话,穿上,指不定进宫还要跪许久呢,你昨日休息不好别再受了凉了。”心疼他难受了一夜还要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宫面圣。 督公不以为然,沁儿不悦地低吼着:“你听不听话?”倒是真恼了,不识好人心。 督公不答应也不拒绝地岔开话题:“替我挽发。”知道她真的恼了,恰到好处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沁儿还是替他套上护膝整理好裤腿和衣摆,一口亲在督公唇边,看着他自然下垂的长髮,手指抓起一缕发绕了一圈儿,督公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满目柔情地轻声道:“王上等急了会迁怒的。” 沁儿拿起檀木的梳子梳着他的长髮,挽好,却突然没了动静,手拿着梳子悬空着思绪飘飞,督公缓缓起身,宠溺地摸了一下她的头:“走了。”然后迈步而去。 沁儿总觉心中不安,垂下眼帘看到缠绕在梳子齿上的一根长长的银色髮丝,小心地把那根髮丝团起,用一块帕子包了贴着胸口放着。这一日她茶饭不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但是熟悉的身影却并未出现,她围着餐桌绕着圈子,绕得眼都花了却还不见他回来,天色渐暗,今日黄昏的风很大,吹得因等督公不愿错过一丝一毫他的身影而被沁儿半开的门窗吱呀作响,风卷着泥土和花草的芬芳而来,而沁儿心中却烦躁地很,不停地搓着手,温热的掌心都是汗,因为她不停地搓动滚下条条白色的泥来,风渐大,天空中有细密地如同毫毛的雨丝飘进来,可他却还未归,他的伤阴雨天痛得那样厉害,这种天气又会让他心脏不适,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事耽误了他回来的时间。 沁儿不知被她这些日子放在心尖子上疼的人正承受着什么,王上多疑,说为验证督公对自己的衷心,让他跪在御花园的鹅卵石路上一夜,若一夜后他依旧纹丝未动就恢復了他的官职并许他修养些时日,督公虽知自己身体撑不住,但却也知道要想抱住性命唯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面无表情地望着明黄色身影渐渐远去,心中凄凉,笔直地跪在鹅卵石路上,天空的濛濛细雨一层层地打湿他的发、他的官府、他的中衣、他的里衣,受了风和冷雨的腰的刺骨疼痛使他保持着最后的清明和倔强,心里早上非要给他穿上护膝、温柔地给他挽发的小女人是他支撑着自己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这一夜很长很长,旁边还有一个躲在屋檐下避雨监视他的小太监,是王上最近身边的红人不错,但看着曾经一手遮天的督公即使护驾受伤仍混得悲凉心中本来有的那一丝得意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清晨王上派了一个内侍来看一眼并传话:“让他可以回去了,修养好了恢復原职。” 督公早就面如金纸,如同风中萧瑟的拂柳,他虽怨恨身不由己,但还是恭敬地行礼并道:“谢陛下恩典。”然后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没有人上前帮他一把,督公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和不知是疲惫大于疼痛还是疼痛大于疲惫的身子凭着意念穿过漫长的宫道,外面等着的马车他险些没上得去,好在车夫老实扶了他一把,沁儿等了他一夜,睡得也是半梦半醒的,都没换衣服和衣而眠,一听到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噌地一下爬起来,小跑着到门口去迎,督公浑身湿着下了马车,看到沁儿似乎卸去了所有力气身子朝她的方向倒来,沁儿急忙扶住他的身子,将人拦腰抱起,唤人将热水备了倒进浴桶。 他疲惫地想闭眼,沁儿抱着他坐在浴桶边摇晃着:“别睡,淋湿了洗了再睡,听话。” 水烧好后倒入浴桶,沁儿将冰冷湿重的衣服给他扒下来,将人缓缓放入浴桶,但他实在累极又痛极了身子一直往下滑,沁儿扒了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件肚兜走进浴桶,将督公抱着靠在自己身上,不停地在他身边唤着:“千万不能睡,听话。” 感觉水差不多凉了,沁儿扯过边上挂着的布将终于在热水里泡出些热乎气的督公裹起来抱到床上,自己以最快的速度穿了一件窄袖的服饰,转至床边给他擦发,一切办妥后开始仔细检查督公的身子,从脸开始一路向下,腰背僵硬如铁,涂了药油揉得时候一向隐忍的他都发出阵阵抽气声沁儿心疼地紧,只能放轻手上的力道,冷水里泡了一夜也是在早已饱和并且特异加厚了好几层的尿片子里泡了一天一夜,那个小洞红肿不堪,往外渗着黏稠的焦黄液体,沁儿拿帕子小心地擦洗着,还深入洞内认真擦洗了一番,他痛得不安地扭动着,沁儿轻声哄着:“乖,很快就好了。”
第16页 涂了药撒上干爽的药粉后换了新的轻薄的尿片子,再往下看到了他青紫高高隆起的膝盖,这才察觉自己粗心,定是泡了热水才肿得这样吓人,她闭了闭眼将红花油倒在手心,给他揉肿胀的膝盖,一向不怎么喊疼的督公腿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死死地咬着下唇才不让自己呻吟出声,沁儿强忍着想停下手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哄的冲动,硬生生揉完了两只腿,等做完一切督公的下唇已被咬得渗出血珠,沁儿用舌舔去他唇间的腥甜,给他翻了个身,自己钻进被窝环住他的腰身,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没事了,睡吧。” 督公累极了很快就睡了过去,待他睡熟沁儿才悄悄爬起来给他诊脉,亲自去熬了药,天家无情,他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儿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 ☆、病去如抽丝 督公在冷雨里泡了一夜,发起热来,本来苍白如雪的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沁儿给他擦试手脚退热,忙活了大半天才退下去,沁儿想着要叫他起来吃点东西,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唤着:“醒醒了,吃些东西。” 刚刚醒来的督公睫毛轻颤,带着鼻音下意识地回答:“不吃。”身边有心爱的人真好,多年来不曾被疼爱的他感觉很温暖。 沁儿知道他身子不爽利,语气不禁更柔和了些,亲亲他的耳垂道:“不让你起来自己吃,我餵你,醒醒了,乖。” 督公睁了眼,哼哼着:“难受。”他是个隐忍的性子,平日里是极少说难受的,此番定然是难受得紧了,沁儿听了收紧了揽着他的手臂,哄着:“吃点东西把药喝了就好了,听话。”然后拿过一旁的碗,一点点地餵他,他就着勺子淡色的唇微张把粥含下,但是胃口不好喝了小半碗就喝不下了,沁儿放下碗给他揉着肠胃,声音温柔到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但是督公却很受用,头又往她怀里拱了一些。 “休息一会儿把药喝了好不好?”督公轻轻颤着,声音带着沙哑:“不好。” 沁儿平时都惯着他,但是断然不会依着他糟蹋自己的身体的,做势要松开他,冷声道:“你不喝药我就不抱你了。” 督公委屈巴巴地将淡色的唇嘟起来,声音期期艾艾的:“你嫌弃我。”言语中却都是肯定,沁儿顺势拿过药,本欲一口一口餵他,谁料他接过碗一饮而尽,喝得急了些呛着了,咳得眼角渗出泪花,沁儿轻轻给他拍着背,满意地笑着:“这就对了。” 缓过来后督公说要下床,沁儿直唿:祖宗唉,你病得厉害折腾什么。督公看着她一脸严肃:梳妆打扮,不然你又嫌弃我。 沁儿佩服他的无中生有,但见他病着也不愿跟他计较,手扶额嘆道:“你这太会无中生有了,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哪会嫌弃你。” 督公深邃的眸子锁定在她的脸上,目光十分犀利,像一只锁定猎物的鹰,恨不得要将她的脸盯出花来,沁儿小心翼翼地上前把他的腿搬回去,轻轻地吻着他的唇角:“你不需要梳妆打扮,你长得这般精緻,我爱你还来不及。” 督公翘起兰花指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随即很快不悦地皱眉:“哪日我年老体衰了你就嫌弃咱家了。”他极少自称咱家,此次不知是抱着什么心态这样自称的。沁儿看他这样妄自菲薄心痛得紧,将他揽进怀里哄着:“我怎会嫌你,若嫌你了我就自刎谢罪。” 督公轻声哼哼着道:“你说的,我可记着呢,你若食言我就杀了你。”沁儿把他扶着躺下来,悬空在他脸上方吻着他的额头,督公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没一会儿就睡了,沁儿一人无趣,把玩着督公修长指甲修剪整齐的手,倒是惬意,不知自己早就把督公弄醒。 沁儿浑然不知地继续把玩着他的指,直到对上督公意味深长的神情,毫无自知自明地露出个天真的笑:“这么快就醒了。”倒是没有一点做坏事被抓包的不安。 督公轻咳了两声,抓住她的胳膊霸道地道:“抱我。” 沁儿退开一步挑逗他:“就不抱。”督公以手抚胸,做西子捧胸状,期期艾艾地嘆着:“这年华还未逝体先衰了你就已经嫌我了。” 沁儿最听不得这话,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你怎地又伤感起来了,你身子不好害了病要开心些才好得快呀。” 督公皱眉在她怀里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不想好得快,我这样病泱泱的你才会心疼我。” 沁儿轻轻地打了一下督公,力道不疼不痒,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一个度,“又胡说了,我打你,谁让你整日病着,改日就不管你了,看你还敢把自己弄生病。” 督公将脸埋进她的臂弯,张嘴咬了她一下,沁儿痛唿:“你莫不是小犬化身,还咬人了。” 督公吸吸鼻子带着霸气的调:“我不许。”沁儿将下巴搁在他头顶上,尾音上扬:“你又不许什么?你还管得了我了?” 督公勐地抬头将沁儿的下巴磕得生疼,显得霸道又专制:“你不管我我就杀了你。” 沁儿揉揉自己的下巴忍不住轻笑,嘴上应着好好好,心里却想着:我家督公可爱得紧,至始至终狠话不过就那一句—“我杀了你。”其实心软得很,还会撒娇,要人哄着就满足得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自己选的跪着也得宠着。
第17页 清醒了的督公再不让她帮忙换尿片子,还要支她出去,真是别扭又可爱,沁儿给他把水和帕子备好放在床边,轻声道:“你对自己温柔些,身子是自己的。” 然后退到木质的屏风后面,背过身来,督公倒是不听她的,多年来他还是没法坦然地接受自己的身体,想到自己病得厉害的时候那个小女人那么温柔地帮自己擦拭那个地方,心里好奇,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那么温柔,脱了裤子后督公第一次认真地看自己的身体,那个小洞向内凹陷,皮肉因为一直被泡着尿泛着红,他厌恶地闭上眼,脸色白了几分,手都开始打颤儿,胡乱地擦洗后自己换了新的尿片子后出声:“好了。” 沁儿将盆拿出去,洗了尿片子,净手后抹了护手的膏药进来,看自家督公神色泱泱地躺着,急忙问着:“怎么了,哪里不舒了?” 督公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他心里还是自卑的,一个管不住身下的阉人除了皮相实在不知还有哪里能留住这样一个好姑娘,他暗下决心,定要保护好自己这张脸儿。 沁儿吻着他的眉眼道:“言心中所想,无需保留,我又不是你腹中蛔虫如何知晓你的心意?” 见督公不说话沁儿甩去鞋子爬上床,将他的手抓起贴在自己柔软的心口:“你摸摸我对你的心意,这么久了你都没和我说过你的一切,我想要听听,我既然选择爱你就想知道你的一切。” 督公缩回了手,转身面向里面,轻声道:“我累了。”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沁儿知他还有心结,怎么也不愿提起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轻轻地嘆了口气,钻进被子,揽着他的腰,不安分地小手揉着他的胸口再到胃再到后腰,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脖子上酥麻得很,督公暗暗嘆气,这么一个尤物躺在身边他作为一个空有男性身子没有那物件却是对她提不起一丝地性慾,他嘆了口气,那小丫头将鼻尖顶在他的嵴梁骨上,轻声道:“我以后唤你景明可好,我想要和你做一对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 他却没有回答她,想着自己不能与她共度良宵的事情,也就是说她跟着自己就会一直守身如玉,他承认自己爱上了她,甚至有些贪恋她的温柔贪婪的霸气她的关心她的爱护,但是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总感觉不应该让她在自己身上蹉跎岁月。 ☆、放你离开 第二日督公起了大早,梳洗打扮后拍了粉抿了红纸正襟危坐地坐于主位,安静地等着沁儿出来,沁儿醒来后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心中怅然若失的,梳洗后走出去,看到督公一身正装地坐在那儿,跨过门槛走过去轻声道:“景明,今日怎么起这么早,府上要来人?你身子还没好呢。” 督公指着身边的椅子道:“你坐,有话同你说。”表情十分严肃。 沁儿坐下来,轻快地道:“有话干什么这么严肃,还梳妆打扮了,你身子还没好呢,不能叫醒我直接与我说。” 督公不动声色地移开被她抓着的手,身音刻意压低充满了威严:“我可以放你离开,你跟着我什么也得不到,而且此生都只能守身如玉。” 沁儿瞳孔收缩了一下心理明白他的自卑心理又在作祟打着哈哈道:“景明,你饿了吧,我去做早饭。”然后匆匆回头,一时间心里如同五味瓶打翻一样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她狠狠地咬住下唇才忍住没有和他对峙,自己的真心都毫无保留地掏出来这么久了,她很想问问他凭什么自己走近一步他就退后两步,两人之间永远隔着“千山万水”,这一次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医者不自医。 仰头望望天空,白云飘浮,一切还如从前一样,她忍住了就要夺眶而出的代表着委屈的泪,看着大锅里翻腾的米她目光放空,生活不就是一日日的菜米油盐酱醋茶拼凑起来的,这情感又能支撑多久呢,可他惨白的脸、淡色的薄唇、清瘦的身体却让她改变了原本的看法,也许感情也能维繫他们的生活。 说出那样的话后,督公就后悔了,他怎么能想把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推开,她是那么的温暖那么地体贴,可话已经出口定是不能收回的了,他感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疼痛从他的胸口蔓延至全身,让他忍不住死死地揪着胸口的衣服,狠狠地咬住下唇,是了,他一点也没变,依旧独自一人忍受着这锥心之痛,受伤期间与她的甜蜜似乎都是一段易碎的泡影,身子渐渐下滑,哐当一下摔在地上,他长腿长脚的一个人儿缩成一个团,手死死地揪着胸口的衣料,推门而入的沁儿差点看到这样的他将手里的碗摔在地上,好在她深吸了一口气堪堪抓紧了托盘,一步一步将托盘放在桌上,心疼地将他揽在怀里声音轻轻的生怕惊扰了他:“景明,你还好吗?” 督公身体很诚实地往她怀里拱了一下但仍闭着眼睛道:“你走吧,跟着我这阉人太吃苦了。” 沁儿将他拦腰抱起,放在床上,脱了官服盖上被子,悄声退了出去,督公感受到身边的人儿走了,心里更难受了,多年来忍着的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泪痕在涂了粉的苍白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他也不管,只是任由泪滑落,沁儿自是没有离开,他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只为了让自己走,说实话心里是气愤的,真的想给他一巴掌以泄心中之愤,但是看到他脆弱地像个瓷娃娃般地摔在地上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都崩塌了,他为什么让她这么心疼,一点脾气也发不出了,倒了热水再回去的时候看到已经变成大花脸的督公忍不住放下盆掩唇轻笑,心中所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真是可爱。
第18页 督公听到她的声音扭头过去不愿理她,沁儿在盆里洗了帕子哄着:“来,给大花猫洗洗脸。” 督公将被子往头上一蒙躲在里面一言不发,沁儿跺了跺脚吓他:“你不出来我就走了啊。” 之前还说要放她自由的督公掀开被子一角被沁儿抓到,沁儿掀开被子抓着帕子轻轻擦着他的脸,眉眼带笑:“小顽皮,又跟我耍孩子性子,你都多大了?嗯?” 督公眼睛泛红,脸色又白,倒像一只可爱的白兔,他唇上的红还没擦去,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待嫁小媳妇儿般地轻喃着:“你嫌我了。” 沁儿洗了帕子又给他擦了几遍脸,轻轻地亲亲他的额道:“你哪只眼看到我嫌你了?” 督公红着眼瞪她:“两只眼。”小媳妇做派十足。沁儿轻笑着将他揽入怀里给他揉着胸口蹭着他的侧脸,温热的鼻息扫在他白皙的脖子上,语气里却是欢愉:“我可不敢嫌你,小命儿要紧。” 督公不悦地皱眉,声音没有刻意压低的时候甚至带了一丝女人的尖锐,但却不是很难听:“你怕我,你不是真心的。” 沁儿勾唇轻笑,朱唇轻启:“怕你做甚?那比什么都真呢,紧张你得紧,好了啦,不生气了,一生气就犯病,难受不难受?” 他最知晓她的心思,躺在她怀里转移话题:“饿了,要用膳。” 沁儿轻声道:“都冷了,我去热热可好?”他却转了头瞪她一眼,霸道地回了两个字:“不好。” 沁儿无奈扯过床尾的毛披风给他披上,轻声道:“那你跟我一起去热。”督公却勾着她的脖子像个大孩子,“走不动。” 沁儿嘆了口气把他拦腰抱起来往外走,看到的人呢在收到督公警告的眼神后都垂头匆匆离开了,督公很轻,沁儿抱着不是十分费力,但是到厨房仍然有一段距离,手还是有些酸的,把他轻轻放下后沁儿点着火热着粥,督公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怅然,自己还能享受多久她的温柔。 热好后沁儿轻声道:“自己走回去了,我要端托盘。”督公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接过托盘,走得不急不慢,步子优雅,倒是看不出一丝虚弱,沁儿跟在他身后翻了他个白眼,说好走不动的呢,怎么如今这步伐坚定的,但是她也就这么一想,心里还是心疼他的,毕竟方才他心脏还难受,定是现在缓过来了,他那么要强的人又别扭又可爱的,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回去后督公就泄去了之前在外面的从容,定定地看着沁儿,轻声道:“走累了。” 沁儿给他解下披风,将人儿塞进被子里道:“知道了,我餵你行不行,唉。” 再次嘆气,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第多少次嘆气了,听到她嘆气,督公干净的眸子看着她,悠悠地道:“你不愿?” 沁儿端来碗吹凉了送到他唇边哄着:“哪能啊,来,我们张嘴。” 督公微微启唇将粥含在嘴里慢慢地咽下去,睫羽轻颤着,眸子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沁儿也似乎在想想着什么,两人期间没有语言交流。 ☆、宠你入骨 督公身子没好利索,再加上这么一折腾撑不住了,窝在她怀里睡了,也不知梦到什么了,睡着的人儿嘴角留下一条银丝,沁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给他擦了,轻轻地吻着他的发。他睡得时间不长,沁儿一直抱着他,后来醒得时候带着鼻音,漂亮的眼睛半眯着:“唔,怎么睡着了?” 沁儿轻笑着道:“每次抱你你都迷煳呢,我想跟你说说话结果你已经睡了。” 督公睁了眼,那双眸子深邃地仿佛能包纳百川,让人迅速沦陷:“你不许嫌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又是这一句,明明是个凯特猫儿非要装成大老虎的样子,沁儿抱着他摇了摇头,“不嫌你的,我家景明这么英俊潇洒,也轮不到我嫌的。” 督公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悠悠地道:“再享受个几天又要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我这脑袋又得拴在裤腰带上过活。” 沁儿吻着他散落的发间的几缕白髮,轻声道:“那你当差的时候伺候人,回家了我伺候你,绝对不让我亲爱的景明多走一步路可好?” 督公又往她怀里窝了些,轻轻地呢喃:“你惯会哄我,之前二话不说就消失那么久,我这心病就是被你气出来的,你要补偿我的。” 沁儿给她揉着胸口不以为然地反驳:又不讲理了,当初是谁赶我走的,事情过多久了还念念不忘的,你害病还不是因为自己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倒赖在我头上了,不带你这么推责任的。” 督公移开她的手捶着胸口,声音尖锐:“你要气死咱家,我喘不上气了,胸口疼。” 这是他第三次这么称唿自己,沁儿怕真惹恼了他,赶紧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另一只手给他揉胸口,第无数次妥协:“好好好,都是我气的,景明最好了,给你揉揉,我补偿你好不好,以后我家景明累了沁儿就给你当牛做马,行不行?” 督公喘着粗气儿,恶狠狠地道:“你不听话我就杀了你。”看着像一只炸毛的猫。 沁儿无奈地笑笑,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自家督公这么可爱,初识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这无赖的性子,真不知再过段时间又会解锁什么新的相处模式,她抽身出来将他放回床上,给他边揉腰边说着:“你这腰受过伤,应当睡硬板床,怎么就喜欢我抱着你睡,睡久了又要难受了。”
第19页 督公轻声哼哼着:“躺着睡不安稳,还能享受几日,你又要嫌我了?”尾音上扬,透露出主人的一丝不满。 沁儿笑着继续给他按摩腿脚,悠悠地道:“我嫌你还在世吗?早就死了千万回了,你呀,踏踏实实地好好享受几日,过几日回去当差了哪还有人这么慰贴地跟着你给你按摩,也就回来我还能照顾照顾你,你说是也不是?” 督公哼哼着道:“那还不是为了赚钱养你这个懒女人,我这一把老骨头再不利索也得去啊。”说得好不可怜。 沁儿将脸凑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脸正色道:“我像是需要你养的人吗?我这身强体壮还有医术在手还愁养不起自己?而且我哪里懒了,您老人家享受我周密的照顾还说我懒?嗯?” 督公霸道地道:“我不许你碰别人。”眉毛上扬,带着些许不悦。 沁儿一摊手,“你看看,那可不是您老人家不让我出去赚钱养家,这可怪不得我的。” 督公咬了咬银牙,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丫头欺负我年龄大了说不过你。” 沁儿吻着他的唇角哄着:“哪能吶?谁敢欺负我家景明,你这年龄哪里大了,还俊俏着呢,比那街上乱跑小娃娃还俊俏许多呢。” 督公心里十分受用,但是嘴上不放松:“你就惯会哄我老人家开心,心里不知怎么想得呢,这小嘴儿整日里跟抹了蜜一样的。” 沁儿勾唇轻笑:“我这嘴儿抹了蜜献给你尝上一尝。”然后俯身吻在他苍白的唇上。 督公这么个风云人物怎么可能是个受,一把拉到床上压倒在身下,眯着眼睛啃着她娇艷欲滴的唇瓣,出了本能地开始脱裤子,然后摸到自己的尿片子才瞬间□□脸:“是了,自己是个被割得彻底的太监,是个被人唾弃的阉人。” 感觉到他突然停下,沁儿将他揽入怀里,像一个母亲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的,我们不难过啊,沁儿不喜欢□□,沁儿只喜欢跟我们景明抱在一起,就满足了。” 督公突然起身掀开被子扯了尿片子,光着站在她面前,语气里都是对自己的厌恶:“你看清楚了,我是个阉人。” 然后抓着她的手摸向自己那个多年来还从未坦诚地接受的部位,语言里都是悲痛:“你知道吗?我是个不能人道的阉人,你看看我你摸摸我,多么地丑陋,就还有这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还勉强能看,你明白吗?” 沁儿见她这样,站起来将他紧紧抱住,轻声道:“景明,你别这样,我看清了,早就看清了,我从未嫌过你,我心疼你呀。” 他僵硬地站着,只感觉两腿之间流过温热的液体,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声音飘渺带着深深的悲痛:“我是个管不住自己下面的废物,我脏。” 沁儿抱着他轻声道:“你不脏,真的,没关系,管不住我们裹尿布,脏了我给你洗,保证还是香喷喷的好不好?别这么激动了,一会儿心脏又要不舒服了,我给你洗干净,好不好?听话。” 他缓缓松开她,身子有点摇晃,但是仍站在那,也不穿鞋,沁儿去端了热水进来,弯着腰给他擦洗,动作轻轻的就像是在呵护一个易碎的工艺品,转身拿了尿片子,轻轻地给他绑上,然后将他拦腰抱回床上,盖上被子,轻轻吻着他的眉眼,温柔地问:“这么激动胸口难不难受?” 督公委屈巴巴地嘟嘴道:“难受,要抱。”那模样让人忍不住把他揽入怀中好好疼惜。 沁儿将他抱在怀里,给他揉着胸口道:“以后别这么激动了好不好,我紧张你。” 督公轻声道:“我是个太监,可我本不应该这样的。”一向高高在上即使撒娇都带着一丝霸道的他此时语气中的悲痛让人肝肠寸断。 沁儿心疼他,可也只能吻着他的发轻声回着:“没事的,我们家景明最好了,都过去了啊,别想了啊。” 督公却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轻声述说着自己的身世,沁儿听他说出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块比百年寒冰还要冰冷万分的“石头”终于被她用真心捂热了,她此时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但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笑,此时此刻起他才是真正地开始完全地属于自己,用了这些年她终于做到了打开他的心结。她轻声哄着他:“难过我们就不想好不好,沁儿一直都在,陪着你,就算是想哭沁儿也绝对不笑话你好不好?” ☆、你是刺痛我心尖的雪花 他安静地像一只猫儿,窝在沁儿怀里,浓密的睫羽扫着沁儿的手腕,一下下地扫在她的心里,他抱在怀里的触感是那么的消瘦,可以摸到肋骨,体温也比常人低,身上带着花瓣的清香。沁儿心疼地抱紧他,轻声道:“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我受不了你伤害自己,以后你好好的,我们一起过日子。” 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的沁儿感到手腕上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哄着:“好了好了,不难过,沁儿一直都在,不管你什么样子都陪你一起走过艰难的岁月,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许是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温暖让他渐渐地止住了泪,再一次靠在她怀里睡去,沁儿温柔地看着他,想把他放下,才放到一半就被拉住袖子,那个清瘦的人儿闭着眼睛低喃着:“沁儿,别走,我会好好听话。”
第20页 沁儿在他眼前晃动了一下手,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原来只是在呓语,但是这一句呓语却像是一片雪花,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尖,一直嘴上兇巴巴说着要杀了她的他,其实也不过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儿罢了,她开始庆幸自己先认清了自己,才给了自己去爱护他去保护他的勇气,才没有错过这么一个爱着她的人。她将他轻轻放下,扯下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握在两个温热的手心之间,他的手指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修长,指尖的一丝薄茧暗示着手的主人的前半生的日子的辛劳。再看向他的眉眼,眉头微微皱着,在额头留下一道浅浅的沟壑,那双深邃地可以包含着浩瀚星河的眸子隐藏在闭着的眼皮下,沁儿忍不住俯下身来吻去他眉羽间的忧郁。 许是感觉到身边的人儿抽离了身子,那个人儿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沁儿踢了鞋子钻进被窝,缠着他的长腿,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我不走,你好好睡,早点把病养好,别想那么多,我从未嫌过你,你就像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让我愿意穷奇一生去守护。” 他安静的睡颜就像是沉睡在冰棺里的睡美人,让时间仿佛都能静止,沁儿很想让时间就定格在此时,他安静地睡着,没有自怨自哀不用奔波劳碌也不会打着为她好的幌子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她,他其实是依赖自己的,是怎样一颗孤寂的心才让他那么久都拒绝另一颗心的靠近,用万里冰墙将彼此隔绝开来,温润的笑、面无表情地告诉你:我不需要你,我放你离开。 沁儿不知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想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他包裹住,想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他心中的寒冰,很显然她似乎离真正的成功又近了一步,他开始打开心房,允许她的光和热进入,去照射他内心深处的阴暗,去温暖他常年来孤寂的心。 等到他再一次醒来时看到揽着自己睡着的女人心里又有些怅然若失,自己最不堪最阴暗的一面都被她见到了,本以为她就会因此离去,不想她选择了留下,心理感慨万千,这样的不完美的自己为什么可以得到这么好的她,忍不住轻嘆一声,沁儿睡得不深,听到他的嘆息揉揉眼睛睁开晶亮的眸子,眸子里尽是欢愉之色,声音里却带着新婚之妇一夜春宵后看到丈夫的娇羞:“景明,你醒了呀,饿不饿?” 他轻轻点点头,沁儿眯着眼睛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蹦蹦跳跳地像是个快活的兔子,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粥,专注地餵着他,眉眼带笑,督公用那冰凉的指尖轻轻勾起她垂落在脸上的一缕碎发轻轻别至她耳后,掩唇轻咳:“沁儿,你是个好姑娘。” 沁儿放下碗轻轻吻着他微凉的指尖,轻声答着:“你也是个好人,我们是天造一对。”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是印在他的脑海中一样一直伴他到多年以后。 督公自那日后话就似乎变多了一些,沁儿发现一向冷着脸的督公竟然两侧脸蛋都各有一个酒窝,笑起来甜的能腻死人,后来督公官復原职,好不容易惨白如雪的脸上将养的出了些血色沁儿是极其不愿意他去劳累的,但是这是他的本职工作,沁儿是不会阻拦他去的,只是第一日处理完堆积的公务回来脸色就是惨白惨白的,但他极爱干净,泡了花瓣浴穿着纯白的中衣半敞着胸脯靠在软榻上,一条腿屈起,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勾唇轻笑着:“沁儿,帮我擦发。” 美人相邀沁儿怎会不从,拿着布巾细心地为他擦发,轻声道:“景明,你长了好些白髮,我给你拔了吧。” 督公眯着眼睛悠悠道:“上了年龄了,就不拔了,怎么,你又要嫌我了?”那神情十分地诱人,让沁儿几乎饿虎扑食,但念在他实在乏了只好作罢。 还没来得及说下半句---你嫌我我就杀了你。就被沁儿封住唇,再然后轻轻开口:“你明明还年华正好,这白髮着实碍着人眼,生生把你的年龄看老了。” 督公明白他的小女人的心思,但实在疲乏得紧,只好宠溺地轻轻拍拍她的手背道:“好了,你要做什么都依你,我当差一日累得很,擦了发早些歇息了。” 沁儿也不再提拔髮一事,细心帮他擦干髮丝,见他神色倦倦的放下布巾将他拦腰抱起,督公似乎对这样的她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仍道:“你这丫头,怎么又抱我了?我这能走的。”沁儿将他轻轻放在床上,脱了鞋袜钻进被子,头蹭着他的胸口:“我就愿意抱你,你不许我抱我就抱不得你了?” 督公闭着眼道:“我累了,明日再与你详说。”沁儿取了药油,细心地替他熟络筋骨,他累极了,很快就睡去,净手后沁儿留了一盏远在桌上的烛火,拉上床幔,蹑手蹑脚地钻进被子,她慢慢地靠近,他躺下许久被子中只是有了一些温气倒没有很暖和的感觉,许是沁儿的身子是被窝里最暖和的地方,督公在睡梦中像她的身子靠来,沁儿顺势伸出手来揽住督公的背,他骨子里是个极其温柔极其渴望温暖的人儿,生活所迫让他戴上了冷酷和霸道的面具,面无表情地扫视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接近他的人各怀鬼胎,可他却却柔韧有余地在这些人之间游走,旁人看着他风光无限,权倾天下,沁儿看得却明白,他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就想安安静静地独处一处,就像是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他这样隐忍的性子让沁儿从心底生出一种奇特的情感来,不是同情他的遭遇,只是心疼他这样辛苦,想要好好与他在一起,奉献自己的光和热,温暖他给他安全感,完美地诠释柏拉图式的爱情,灵魂相契。
第21页 那一夜督公睡得很香沁儿却再一次失眠了,闭着眼睛,脑袋里却像是在演皮影戏,一幕又一幕地在构建他描述的自己的经歷,心口像是被细针儿扎了似地隐隐作痛,自己过得再不如意却也丰衣足食,身边的人儿倒有几个真诚的,他又是怎样度过这样漫长的宫廷生活的,只恨自己没能早一些走进他的心。终究是自己太胆怯了,一步步地接近了了,一遇到困难又迅速地退后,这一次是酝酿了好久好久才一股作气地走向他,向他抛出橄榄枝,是了,这一次两人都向前迈步,结为连理,可这一幕是她在心里从初遇起就构建好的,却蹉跎了这些岁月才实现。 ☆、忧思过重 沁儿实则在内心深处也是个孤单的人,整日里担心他铁打地身子也吃不消,他白日里一般不在身边,饭也吃不下,原来不是他离不开自己而是自己离不开他。晌午时分烈日当空沁儿正值葵水之时心情烦闷,便没吃东西,想着上集市看看,还没走出门只感觉头晕目眩,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煳,沁儿摇摇头想甩掉眼前的飞影儿,但是无果,然后瞬间腿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倒,明明还有意识但是却说不了什么,在地上躺了一小会儿后听到身边有人在言语,张了嘴轻声道:“没事儿,就是脑袋有些晕。” 这白色的光圈持续了大概有一盏茶时间,眼前又恢復了清明,身边蹲着的人把她拉起来,轻声道:“沁儿姑娘,你刚才太吓人了,脸惨白惨白的,嘴唇也惨白惨白的,眼仁儿毫无光菜,我叫你也没反应。” 沁儿摇摇头,用手拍拍脸蛋儿漫不经心地轻轻一笑:“我没事,定是最近太劳累了也没好好吃饭,麻烦你沖一杯红糖水给我了。” 那人端了水给她沁儿小口抿着喝了,感觉好多了,拍拍手道:“谢谢房伯,我去吃饭了。”然后一蹦一跳的倒一点不像刚刚晕过去的。那人是府里的管家,跟着督公好些年了,准确地说是看着督公长大的,也是真心疼爱督公的,看他单着这些年身边终于有个体己人儿,打心眼儿的为他高兴,爱屋及乌对这个性格好喜欢笑的女孩子同样疼爱,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嘆了口,心里想着:非同类人难处一处,倔脾气都如一模子所印。 督公回来时沁儿笑盈盈地迎上去,恰逢房伯经过多嘴了一句:“沁儿今天晕了一盏茶功夫,景明啊,她整天不容易,忙上忙下的,是个好姑娘,你得好好疼她。” 督公听了哪还容得沁儿辩解,把人儿抱起来,脸上的表情特别的严肃,沁儿想挣脱他的怀抱,怕累着他,但是督公第一次特别凶的吼了她一声:“不许动。” 沁儿委屈巴巴地窝在他怀里,手指在他的胸口轻轻地戳着,嘴里嘟囔着:你生气了呀,怎么了嘛,我没事啦。” 督公把她放在床上平静地看着她,悠悠开口:“你一点也不听话,晕倒了也不安生,明天在床上躺着。”说完后去泡花瓣浴了,留下从床上弹起来的沁儿在那抓狂:我又不是病秧子,为什么要在床上躺着。 但是她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听到督公从木桶中出来,她又像是受了惊的鸟儿,一下子躲进被子里,手抓着被子边儿,两只晶亮的眼睛吧嗒吧嗒地眨着,神情无辜,又像是个无害的小白兔,督公带着热气穿着白色的长衫走过来,看到她好好的躺着满意地点点头,掀开被子躺进去霸道地揽着沁儿纤细的腰肢,深邃的眸子闭着,沁儿贴上去在他耳边撒娇卖萌:“景明,你明天不能让我在床上躺一天呀,我会疯的,你就让我自己玩嘛,今天就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我保证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然而督公转了个身留给她一个清瘦的背嵴,“别说了,明天我告假,看着你。” 听了前半句,沁儿还是感动的,听了后半句那心啊瞬间变得拔凉拔凉的,让她一个活络人物无病无灾地躺在床上一整天那不是要去了她半条命才罢休但又不敢气他,他有心疾,别一个激动犯了病,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不是,于是她一晚上那眼睛都瞪得遛圆,想着白天困得不行肯定要睡的,好不容易等到日出,沁儿这才合上已经有些酸痛的眼皮,心里想着:“好,让我躺着,我就睡上一天。” 督公向来是说话算话的,第二日告假,看那丫头还睡着,无奈地摇摇头,指尖悬空在她眉眼的上方描摹着,末了轻轻下床,洗漱过后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厨,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厨具,心中暖洋洋的,是了,以往这丫头撸起袖子换着花样的为自己准备膳食也是不容易的,厨房内的小厮看到从未光临过的督公大驾光临吓得腿一个哆嗦,哐当一声跪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不知...督...公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督公收回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深邃的眸子缓缓地扫向那个小厮,最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悠悠开口:“出去,没有我的传召不许进来。” 然后看着厨具,准备也试着做一顿饭,但是聪明的督公实在在做饭上没有任何天赋,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冒了烟,他自己在里面呛得连连咳嗽,但是还是不信邪地在里面倒腾,浓烟飘到屋子里把沁儿熏醒,沁儿胡乱套上衣服往外跑,看到在门前踱步的小厮问道:“哪来的烟?走水了?” 小厮连忙道:“督公在厨房。”沁儿把袖子沾湿捂着鼻子进了厨房,锅上着了火,里面的东西应该都已经烧成了碳,沁儿连忙扑灭了火把满头满脸黑乎乎的督公拉出去,噼头盖脸一顿臭骂:“你不要命了,不会做饭瞎倒腾什么,着火了不知道灭,你要在里面呛死吗?”
第22页 督公委屈巴巴地一边咳嗽一边看着她,沁儿气唿唿地往房间走,经过小厮身边的时候道:“以后不许让督公再进厨房,今天麻烦你收拾烂摊子了,改日我做一桌好菜答谢你。” 小厮看看督公又看看沁儿,点点头一熘烟儿跑了。督公顶着黑乎乎的脸蛋儿跟在沁儿身后,乖巧地就像是调皮捣蛋被主人嫌弃了的狗儿,沁儿气唿唿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前,一副贼窝儿女头目的样子,气势汹汹地看着走进来的督公,生气的时候语速不自觉变快:“我这能不能睡个安生觉了,你还是小娃吗?啊?这点道理不懂,没事瞎跑什么厨房。” 督公乖巧地站着,修长的手指交叠着放在身前,眼帘下垂,嘟囔着:“我想做一顿饭给你吃。” 沁儿蹭地一下站起来,个子没有他高,气势却不容小觑:“我需要你给我做饭吗?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搞得灰头土脸的,呛得好受吗?我看看你脑子是不是受刺激了。” 督公捂着胸口假装发病,委屈巴巴地说:“我心口疼,你凶我。” 沁儿瞬间灭了火气,将他按在椅子上,给他揉着胸口:“我不凶你。” ☆、共逛集市 这天午后阳光明媚,督公想着沁儿与自己待在一起这么久从未带她逛过集市,便主动提议:“沁儿,我们一起去逛集市吧。” 能出去走走,沁儿自然是高兴的,而且还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出去,沁儿穿了一身黑色的纱裙,头髮高高挽起,略施粉黛,颇有侠女风范,督公公子翩翩,月牙色的暗纹长衫,银色的靴子,带了几缕银丝的长髮用一根玉簪束着,第一次穿便衣没有画宫妆,脸色也不是很苍白的他让沁儿不禁看呆了,沁儿缓缓抬起抹了蔻丹的指甲挑着督公的下巴,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尾音上扬:“我家景明就是如此好相貌。” 督公用修长的手指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放置于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指尖,压低的声线此时听上去却是那么地悦耳动听:“我欠你十里红妆、八台大轿。” 等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他对未来的承诺,沁儿忍不住吸熘了一下鼻子扬起嘴角,小脸儿上都是欢愉:“知道就好,你要补给我的,我要做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督公早已习惯无关人的目光,倒也不在意世人的目光,拉着沁儿温热的小手逛过一家家店铺,看到好看的就让人包起来,沁儿说了好几遍:不要了,够了。 督公依旧无知无觉地,眉眼带笑地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声音虽不动听但是带着腻人的宠溺:“要什么就和我说,我有钱。”他似乎不太明白怎么表达爱,只是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包起来送给她。 沁儿踮起脚尖,情不自禁地说起了情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微凉的耳垂上:“我不想要这些,我想要的只有你。” 督公耳朵泛红,贝齿轻咬着下唇,脸颊的酒窝显现出来,眸子低垂,看上去像个得了夸奖害羞的孩子。沁儿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如同风吹过风铃一样悦耳动听,她挽住督公的手臂轻声道:“我们就逛逛就好,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的需要那么多的衣服首饰,走嘛。” 督公闻言顺从地迈开步子,看到街边画糖画人的停下脚步,非要去买上一个,商贩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眯着眼睛问道:“要画个什么样的糖人儿?” 督公把身后的沁儿拉到摊子面前,压低声线道:“照着她画。”老奶奶呵呵一笑,盛着糖浆的长勺子起起落落,一个栩栩如生的女侠糖人儿就成了,按上竹籤儿竖起四个指头道:“四文。” 督公从袋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老奶奶轻声道:“不用找了。” 拿着糖人儿拉着沁儿离了摊位,伸到沁儿嘴下道:“你吃不?”像个孩子一样,明亮的眼睛里都闪着光芒。 沁儿鄙夷地看了一眼幼稚的督公,摇头道:“我吃自己做什么,你自己吃吧。” 督公自己张大嘴一口把糖人的头咬下,眯着眼睛一脸陶醉,沁儿无奈地摇摇头,掏出帕子擦着他嘴角的糖渣,心想:“跟个三岁孩子一样。” 督公附身贴上沁儿的唇,将糖推了一块到她嘴里,然后含着糖霸道地道:“不许吐。” 沁儿是含着也不是吐了也不是,把自己样貌的糖人的脑袋一块儿含嘴里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狠狠地瞪了一眼督公,把糖人一口咽下肚子,督公悠悠地威胁着:“你敢嫌弃我我就立马杀了你。” 沁儿又剐了他一眼道:“你杀个鬼,天天就这一句话儿,吓唬谁呢,回家给我跪搓衣板去。” 督公淡色的薄唇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压低的声线带着蛊惑之音:“你捨得我跪搓衣板?”然后又狠狠地咬了一口儿糖人,含着糖含煳地嘟囔着:“你让我跪我就吃了你。” 沁儿挽着他的手臂往前走,心里鄙夷地吐槽:“快而立之年的人跟个三岁小娃娃一般幼稚,自己当时定是瞎了眼才看上这货,但是不得不说她家这个大娃娃容貌是一等一的好,全京城也找不出如此好容貌的公子了,倒是可惜了挨了那一刀,这美貌的基因是註定在这一代断了。” 想着想着督公拉着她走向扎兔子灯的摊子前,一定要买一个灯儿送给沁儿,沁儿一脸嫌弃,自己加上长梦里的年龄都可以做督公的妈了,怎么还会喜欢这小女孩儿喜欢的东西,但看自家好样貌的“大娃娃”眸子里闪烁着欢愉的光芒甚至带着些期待,只好接过灯儿,权当是“妈妈”帮“儿子”提着礼物了,逛了一下午沁儿感觉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重,两世为人也没有逛这么长时间了,再看自家“大娃娃”步子平稳,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只感觉脑子嗡嗡作响,步子不禁慢下来,拖住督公的手臂拐着弯儿问道:“景明啊,你有心疾,走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我们回去歇着吧。”
第23页 潜台词是:大娃娃啊,我走得腿都要断了,现在只想扑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然而聪明的督公此时却装起傻来了,很是认真地眨巴着眼睛,长而弯的睫羽开开合合,甚至有些俏皮:“我不累啊,跟你出来怎么会累呢,还没有把想给你买的东西都买齐呢。” 沁儿瞬间感觉腿软,拽着他的手臂蹲在地上叫苦连连:“我累死了,长这么大从未逛过这么长时间,逛不动了,罢工了。” 督公附身把她拦腰抱起,步子轻快,眉眼带笑,悠悠地道:“那我们回家睡觉。” 沁儿傻眼了,怎么事情发展的和她预期的不太一样了,往日里当差回来累得脸色苍白走路都虚浮着的清瘦人儿今日怎的这么大精神头儿,面色带了一丝血色不说连眉眼也带着笑,而且往日里都是她公主抱他的,今日怎么换了,沁儿抬头一看,惊得把羞红的脸蛋儿埋进督公的臂弯里闷哼:“好多人在看呢,快放我下来呀。” 步子轻快的督公充耳不闻,还紧了紧手臂,压低的声线传来:“看就看了,我就是要世人都知晓你是我的女人。” 霸道的话语里带着深深的宠溺,沁儿无奈也只能随他去了,但是毕竟他是有心疾的,抱着个不是很重的女人走这么远还是累的,到了家,他把沁儿轻轻放下,脱力靠在门上喘着,沁儿看着他用眼睛剐了他一眼,把人儿扶着靠在自己身上,帮他揉着胸口,尾音上扬:“自己身子不好非要逞能,抱我那么久能不累吗?你这就是活该。” 督公往她脖颈处蹭了蹭,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不活该,累了,要抱抱。” 沁儿忍不住挑逗他:“你还知道累呢啊,在外面逛得不是挺开心的吗?我给你丢马路上自己歇够了再回来。” 督公不悦地皱眉:“不要。”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她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善心姑娘。 ☆、许你柔情无限 沁儿嘴上挑逗他心里却早就化作一滩水,把他拦腰抱起,无奈地长嘆一口气,他长手长脚的被她抱在怀里却并无任何违和感,沁儿将人儿缓缓放在床上,替他脱了靴子,温柔地看着他,忍不住发问:“什么时候十里红妆八台大轿娶我?” 但他已经累极瞌上眼睛睡了过去,沁儿关了门退出去,爬上院内的一棵树,斜躺在粗大的树枝上,一条腿盪啊盪,自从发现了这个好地方后每逢遇到不顺心的事她都要上去躺上一躺,透过茂密的树叶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和漂浮的云彩,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的云,眸子随着云彩的缓慢飘动而移动,他很好,但是不知为什么跟他这么久了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归属感,总感觉欠缺了仪式感的相伴不那么的真实,自己喜欢柏拉图式的爱情没错,但是她也是一个女人,年龄渐长,对家的渴望也愈演愈烈,她知道他敏感甚至自卑,不愿去逼迫他给她一个承诺,可是自从他说了那句话后心里对承诺的渴望感就越来越多,如今只能自己看看白云自行排解,这日子说不难定是没人会相信的。 等到再低头看时发现他不知何时坐在了树下,三千髮丝随意地飘散在肩上,一只腿弯着,修长的指搭在膝盖上,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沁儿抬起身子顺着树往下爬,很快落入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她轻声道:“怎么在树下?” 督公冰冷的指尖挑着她的下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声线压低带着一丝喑哑:“我的美人儿在树上望云我便只得在树下望你。” 沁儿脸颊泛红,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娇声回着:“取笑我呢,哪是什么美人儿,哪及你的万分之一。” 督公抓住她柔软的指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她的指腹上,悠悠地说着:“在我心里你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沁儿感觉眼睛湿润,不爱哭的她为了他无数次眼眶湿润,她抬头眨了眨眼,指着已经出现的晚霞转移话题:“景明你看,有晚霞,晚霞行千里。” 督公揽着她的肩头轻轻嘆着:“自我心灵的距离不过一毫,何需行千里。” 沁儿眨眨眼,用余光瞥着他俊美的侧颜,怎么会这样,自卑的他、忧郁的他、冷酷的他、顽劣的他、谨慎的他、柔情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本色,可是因为爱,他的每一面都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日子依旧过,可始终他都还未补给她十里红妆八台大轿,沁儿不再去过问,可心里还是难受的,闲暇时整理房间在被褥下找到一张摺叠整齐的纸,上面是他的字迹,苍劲有力的行书却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直直插入她的心脏,大致意思是自愿将所有财产转移至她名下,明明日子过得很好,也打开心扉了,为什么要整这样一出,沁儿不知是怎么将纸摺叠好放回原位的,她不想再待在府上,心里难过,带了些盘缠回到了师父那里,看到离开许久的小徒弟去而復回,老中医眯着眼睛缕了缕鬍鬚什么也没问,煮了碗茶给她,待她喝完指了指后院的药材轻声道:“喝了茶去把药材替我切了。” 老头儿爱药材如生命,此时看出她心里有气,竟把宝贝的药材给她出气了,可见是真心疼爱她这个徒弟的。而督公当日当差回来疲累不堪,心口隐隐作痛,总感觉发生了什么,掀起床铺看到那张有些皱的纸,心中瞭然,嘴角扯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苦笑,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愿十里红妆八台大轿娶你入门,实则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断不能拉你下水了,离开我也好,你是个好姑娘。”
第24页 自古英雄多薄命,督公劳苦功高,即使是再小心也难以行得万年船,自那次风波后他明显察觉出王上对他的戒备之心更上一层楼,虽然围猎之时救驾捡回一条命来,但是伴君如伴虎,即使他再虔诚再衷心在至高的统治者面前也不过是一只拴着链子的狗罢了,他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在该亮出爪牙的时候亮出爪牙,而王上叫他往东他绝不能偏离方向半步,沁儿愿意跟着这样不能人道一身伤病的他他已然感激涕零,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断然不能让她这样一个好姑娘陪着他承受如此高压,他善读她的心,最了解什么样的话会让她离开,那张纸是他故意放在床铺下的,他知道看了那张纸她一定会离开。 这一次不知是风波还是浩劫,若是风波,待到余波散尽,他定十里红妆八台大轿风风光光地将她娶回家,一生一世只宠爱她一人;若是浩劫,便正合了他的一片良苦用心,也不用他她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她是个厉害的女人,没有他这个“累赘”可能会过得更好。沁儿心里有气,所以思考问题也就狭隘了,没能心领神会督公的用意,只是她不知这一切都在督公的掌控之中。 他自己悄悄打点好了一切,替她做了决定,即使这个决定是她绝对不会接受的也绝对不会喜欢的。他俊美的脸上挂着悽美的笑,长发随意飘散着因着风儿的吹拂而上下飞舞,长长的袖口飘动着,清澈的眸子空洞地望着院子中她常待着那颗树,轻轻吟着,喑哑的声音加上悽美的词更显落寞: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芭桑。 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 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唿哀哉!忧心恻伤。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吟这首,行动前想着她离了自己会更好,可真的把她推开了,心却是那么的痛,不像是每次发病的痛,却是比那还要难受千倍万倍的锥心之苦,但他知道此时绝对不可以一时心软,那样的后果是他无力承受的,自己哪怕身陷牢狱,受尽煎熬也断然不会皱眉,可她若是为了自己吃尽苦头他定然痛不欲生,此时的短痛定然不会造就长痛。 ☆、千算万算算得牢狱之灾 督公英明一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忧国忧民的费尽心思不说到头来却还是没能得到善终,统治者想要处置你的时候任何地方都能揪住你的错处,甚至陈年旧事都能被翻出来,督公就算是不明不白地锒铛入狱,平时替王上做事难免得罪了不少人,这回入狱很是悽惨,没有仇的来看他热闹,有仇的幸灾乐祸,那牢狱之中的狱卒更是出了名的墙头草如今见督公彻底倒戈,什么酷刑都往他身上用,偏偏只留了他的一张俊美的容颜,身上从头到脚倒是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他身子弱,好几次晕过去,那些狱卒又用撒了盐的冷水给他当头一盆,被冷水刺激后他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嘴唇干裂起皮还渗出血来,但他从不叫一声疼,死死地咬住下唇,任由血液和温度从他体内流失,每每快要去见阎王的时候想到那个温柔的女子就禁不住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缓过一阵阵心悸后再睁眼时感嘆活着真好。 沁儿越想越不对,再到他门口时发现他的府上已成一片荒园,门半开着,里面的东西所剩无几,七零八落的,走进他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屋子,门窗上的灰落了厚厚一层,他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绝对不会容忍家里落灰,这样一番景象真相只有一个---他出事了。 沁儿易容后打听了他的下落,听到他入狱这个消息只感觉头脑发懵,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为了不让人察觉出她的异样,她戴上面纱道谢后转身,步子迈得尽量的轻松,但每一步却像是踩在刀山火海上一样,他为了不连累自己独自去承受这牢狱之灾,她定要想办法救他出来,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定然不会愿意让自己看到自己这么狼狈不堪的一面,回到师父的住处得知西域有一种神药名为假死药,人服用后会鼻吸脉搏全无,但是此药难得,需要一番寻找,沁儿强忍着想去看他的冲动,收拾行囊踏上了西域的路,此番路途遥远,她希望可以在沿途就能有幸得到假死药,也好早日救他出来,想到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他身子不好的时候连让他多走一步路都不捨得,如今在牢狱之中不知情况如何,只能日夜兼程,好在行至半路偶遇奇人,用她的三千青丝换了药,沁儿不是迂腐书生,整日念叨着身体髮肤受之父母,齐肩剪断了长发,少了长发的拖坠倒是轻松不少。 连日马不停蹄地回去,多日奔波腿上都给磨出了茧子,脸色也略显憔悴,好容易打点到了狱中的人却被告知前几日王上发话让人把他扔到乱坟岗去,是死是活就不再追究了,沁儿只感觉遍体生寒,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褪去,晃动了几下道谢后到了乱坟岗。 乱坟岗顾名思义就是处理宫中暴毙的宫人、不受宠被打入冷宫后陨殁了的嫔妃、以及罪人的地方,腐败的气息扑鼻而来,地上的森森白骨横七竖八地挨在一起,此处地势低洼,堆积了如此多的尸骨,雨水沖刷后腐肉和稀泥混在一起让沁儿阵阵做呕,他是个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才能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沁儿不知是怎么忍着强烈的噁心踩在混着稀泥和腐肉的白骨上翻找他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用了几日的时间翻找了乱坟岗里所有的尸体,然而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难道说他还活着,她仰天长啸,像个疯子一样对着天空大喊:“景明,我不管你现在是人是鬼我一定要找到你。”
第25页 其实督公早已不在此地,他有治世之才,曾经权倾朝野,无所不能从未有过反叛之心,如今被逼入绝境不得不亮出最后一道王牌,当今王上昏庸无道不说王位来之也不正,先帝健硕,迟迟未传位于他,他不愿参与夺嫡之乱,弒父杀兄登得大宝,督公为自己留后路之时创建了最厉害的情报网无意间探知到当年养生行宫瘟疫之乱的真相,但他感恩他当年收留自己,尽心尽力辅佐他,替他挡去外界的污衊传言,替他忧国忧民,替他操心军国大事,然而这王上却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直忌惮他功高不说还处处找他的不是,督公甚是心寒,那日围猎之陷后他用半条命换了他的命自觉恩情已然报答完,以后若是和平共治国便继续留下若是不然也不可怪他,他让人将当年真相的证据抄录的副本送到王上手上,威胁他若不放他出狱便将此事公布于世。 世人早对昏庸无道的王上不满,频频起义,督公每每派人镇压好不辛苦,若不是念在旧日恩情他动动手指能让朝庭陷入万劫不復,可他心疼民众不愿人民因朝廷动盪而奔沛流离,忍了酷刑不说,还亲手推开了愿意与他共度风雨的女人,他是有怎样的胸襟才能做到如此,沁儿站在乱坟岗的一头缩成一团,脸埋在双膝中失声痛哭,无声地念叨着:“你究竟在哪里呀,求你回来吧,不管经歷什么都让我陪你不好吗?没了你我要怎么活下去。” 许是苍天都被她悲悯的气氛感染了,惊雷和闪电从远处滚滚而来,接着是瓢泼大雨,雨水打在她如今因劳累而由丰盈变得略显消瘦的背嵴上,一下下地像是拳头打在身上,砸得生疼,她紧紧地抱紧双腿,将自己更紧地缩在一起,远处山头上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消瘦男人坐在轮椅上捂着胸口,声音喑哑到甚至有些难听:“抱歉,沁儿,你不该跟着这样的我,我们就此别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话音落轻轻抬起手,后面的人缓缓推动木质的轮椅,笨重的木轮与地上的石块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沁儿就像是与他有心电感应一般勐然抬起头隔着磅礴大雨看着远处他离去的方向大声喊着:“巍景明,你混蛋,我做鬼也要找到你,你躲什么躲?我梦瑶此生非你不嫁,看我不掘三尺把你找到。” 话音落又哭起来,之前的话因着地势原因还传来阵阵回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但是沁儿的心已经碎成粉末没有他再也拼凑不出原来的形状了,她不知是怎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如今的住处的,只知自己生了人生的第一场大病。 ☆、掘地三尺只为找到你 沁儿病癒后已经是半个月后,憔悴不少但是眼睛恢復了清明,晶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坚定光芒,她倒也不走,高调地开了个医馆,还给自己安了个“铁扇公子”的高雅名号,整日男装打扮,白日穿白衣,晚上穿黑衣,行走于京城之中,找寻他的蛛丝马迹,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她能感觉到他并未走远,但是却就是找不到他。 许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每每经过一个花楼的别院的时候总感觉心口有一种揪心的感觉,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沁儿每日守在别院门口就等着,但是他在狱中被折磨得极惨,出狱后又强行拖着疲惫而又伤痕累累的身体在乱坟岗边远山陪了她几天,此番回去病逝沉重,折腾得起不来身,整日里烧得稀里煳涂的,哪里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与他只有几墙之隔。 沁儿并不是个特别能沉得住气的人儿,守了一周便开始抓耳挠腮想坏点子,好在她鬼主意最是多,很快一个“引蛇出洞”的招儿就从脑中油然而生:京城中产业颇多,她曾对他的财产转移的范围有印象,这些天来找寻他的地方也不是毫无目的的这个花楼肯定是他的,她就不信她去大闹一回花魁这幕后老闆还不出面,她是少有的行动派,第二日就借了一套月牙色的镶金边华服套在身上,人模狗样的,又借了把象牙扇柄的扇子,摇着扇子进了花楼开口就要花魁作陪,他的花楼都是结束后付帐,这里面的人都是势力眼,看“她”一身华服还以为是个金主儿,一脸谄媚地将花魁叫来作陪,沁儿轻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容貌倒是尚可,只是在这烟花之地的俗气是用衣服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这花魁再一开口,声音倒是酥麻悦耳,但是作为一个一心只有督公一人的直女来说只感觉浑身不自在。摇摇扇子遮住口鼻道:“这就是京城最好的花楼你们老闆的眼光竟然是这般的差,让我好生失望。” 老鸨面上挂不住,但还是不愿丢了这个金主,陪着笑脸的嘴脸让沁儿一阵噁心,又想到她家景明当时在宫里不得不卑躬屈膝,空有满腔热血却无用武之地,心口钝痛,忍不住语气又生硬了起来:“去把你们老闆找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他是什么眼光。” 渐渐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鸨看事情闹大了,这些年来头回有人公然挑衅并要求面见老闆,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督公在花楼里的眼线极多,早在开闹之时已经有人去别院通知他,今日督公身体说好呢倒一点没好,但说不好也没再恶化,听说了这件事觉得有必要出一下面,好容易将衣物穿好,为防止失态他裹了很厚的尿布,还用丝带将自己绑在轮椅上,戴了那个银色的面具,由一个伺候的蒙面人从暗门将他推到花楼前厅。厚重的轮椅木轮和花楼的地板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沁儿转了身变了音摇着扇子道:“这京城的花楼老闆竟是如此眼光,找的花魁竟然才如此姿色,我很是不满。”
第26页 是他熟悉的声音没错,他应该身体很不好,轻声咳嗽着道:“你若是不喜欢我花楼里的姑娘大可不必来,休要羞辱我这里的人。” 沁儿将袖口中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他竟然在她的面前维护别的女人。女人心中的嫉妒因子迅速膨胀让沁儿感觉裹胸布裹得太紧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她闭了闭眼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悽然的神色:“你究竟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督公却让人推着他转了身,看似镇定但他轻颤的尾音却出卖了自己:“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没什么事请回吧。”其实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戴了面具,有了面具对心爱的女人说善意的谎言似乎更有底气。 沁儿快步跟上他,拦在他的轮椅前忍着怒火轻声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 他的眸子在面具后低垂下来,疾咳了几声,沁儿蹲在他腿边,仰着头道:“明日醉仙居等你,希望你准时赴约。” 然后不再做停留,走得潇洒,直到还了衣服换回自己的衣服后她才真正的释放自己,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落下一直滑到脸颊再滑到下巴,他离开自己就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他凭什么这么做? 远处的酒楼上一扇窗户虚掩着,一个戴着面具坐在轮椅上的人用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服轻声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这样温暖的你让我捨不得放手,可是我不愿意让你跟着我吃苦,我该怎么办?” 那一夜两人无眠,第二日沁儿如约到了醉仙居,从太阳升起一直到日落西山眼睛一直盯着入口的地方,可他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她眼睛里光彩逐渐暗淡下去接着又喷涌出熊熊怒火,她大声叫了一声:“混蛋,看我再抓到你怎么收拾你,事不过三。” 其实那日他纠结了近一天去还是不去但是终究还是没去,因为他明白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她要比一般人要辛苦许多,还要照顾他这个已经接近废人的阉人。 当天夜里花楼别院走水,纵火人是沁儿,但是只点了颗树,有烟但影响不大,趁乱沁儿进了房间,将正难受的督公扛在肩上就走,等到人们扑灭火后才发现主子不翼而飞,焦急但无迹可寻。沁儿本来想着兴师问罪,但被她扛出来着了凉放到家里的床上的时候就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嘟囔着:“我在做梦,我对她那么坏她才不会管我。” 沁儿一摸额头,滚烫的触感让她缩了缩手,但这腿脚却像是冰窖里放着的腊肉,冰冷而僵硬,本来憋着一肚子的狠话这下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熬药餵药给他降温,在褪下他的裤子之时她的心凉了半截,本来白皙的皮肤泛着青紫色,上面还有很多刚刚癒合的伤口,仔细检查后发现原来牢狱之灾用了挑筋的酷刑,他的腿是没有感觉了,怪不得他再一次选择逃走。 给他清理过身体后沁儿找了条宽松的裤子给他套上,静静地守在他身边,记时的大沙漏内沙子一点点地向下流,沁儿的目光看着沙漏,始终没有再落在他的身上,他这么骄傲这么聪慧的一个人上苍为什么不愿意对他温柔以待,这世间疾苦都让他一人品了,可她是个女人受不了这种以为自己好为名义的离开,心里暗暗盘算着等他醒来要好好地收拾他一番。 ☆、无法以糟糕的自己面对美好的你 第二日醒来时已经不再是督公的景明缓缓睁开双眼,眸子空洞地望着屋顶,这不是熟悉的地方,空气中瀰漫着熟悉的气息,是她的地方;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离开这里,可是双腿一片死寂,无论怎么发力都不会再有反应,他不知是怎么将自己摔下床的,心脏因为大幅度的运动跳动地很快,带动着全身的神经一阵阵抽痛。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狼狈的样子,靠着双臂往前爬,两条长腿就像是死物在地上拖动,他昨夜发了高烧爬行了几步便力竭躺在地上,沁儿帮忙套的裤子也因为爬行而扭了个儿,他绝望地闭眼,想要捶打自己已经废了的长腿,但是却是累得手也抬不起半分。沁儿端着热粥进来时看到这样一番景象,稳了稳心神才让自己淡定自若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她缓缓走到他身边蹲下,声音温柔:“景明,看我不在这么想我,怎么下床了,我抱你起来。” 他闭着眼睛睫毛轻颤,沁儿知道他是醒着的,缓缓地将经歷过牢狱之灾后瘦成纸片人儿的他从地上缓缓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她俯身吻在他紧闭的眼上,轻声说着:“我是心疼你的,本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放弃我们的未来我是要兴师问罪的,可是看到这样的你我却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了,此回你被我找到了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尾音上扬带着一丝桀骜和霸气,但泪却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许是与她的情感有共鸣,他的眼角也渗出一颗晶莹的泪珠,身子轻颤着,沁儿附身虚抱着他,将带着泪痕的脸埋进他的胸口,声音有些哽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让我心疼,我好想把你噼头盖脸一顿骂一解心头之恨,可是见了你却开不了口。” 后来她感觉到后背被轻轻地拍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泛红的眼眶,带着一丝喑哑的声音传来:“沁儿,你为什么不离开我,我无法让自己用这么糟糕的样子面对你,求你放我离开吧,想要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
第27页 沁儿抬起身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个鲜明的巴掌印印在他白皙的脸上和周围惨白的皮肤格格不入,他闭了眼,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沁儿颤抖着抓着自己刚刚打了他的那只手,崩溃大叫:“你混蛋,凭什么一遇到困难你就要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我还不够好吗?你凭什么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我为什么要放你走,你要留下赎罪,赎一辈子。” 话音落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紧紧地缩成一个团,哽咽着:“我究竟做了什么,我竟然打了我最爱的人。” 景明没有管自己火辣辣地痛的脸,将自己拼命挪向她,伸出手抱紧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恨不能将她揉进怀里,喑哑的声音缓缓传来:“是我该死,你该打我,沁儿,你别哭了,我再也不逃了,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你不要嫌我麻烦,我以后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沁儿勐地抬头,头顶与他的下巴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沁儿失声痛哭,回抱住他,过了好久才轻声道:“我怎么会嫌弃你,从我们相识的那日起我就认定要和你在一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是我的麻烦,你是上苍赐给我的宝藏,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动手。” 两人抱在一起,景明将脸贴在她的肩膀上,沁儿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许久沁儿才感觉两人的姿势十分诡异,松开他想爬起来却发现坐得腿麻了,只能缓了片刻才爬起来,将目光落在他干净的眸子上,感觉十分地梦幻,如今他的眸子里满满的只有自己的倒影,可她知道他有通天的本事,入了狱本以为他已入绝境,不曾想他却是先自己的救援一步出来,看样子除了身体不好以外其他混得倒还不错,相较于在宫里当差的生活倒是快活不少。不在宫里当差后的督公去了一身的疟气,整个人干净而脆弱,说话也没了官腔,细细去品味他的话甚至有些自卑,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所幸景明并不是易留疤的皮肤,在沁儿的精心呵护下身上的疤痕去了大半,但是受了挑筋之刑的长腿无论沁儿怎么呵护还是以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不可再走路后脚心的薄茧逐渐消褪,脚心变成了软肉,沁儿每日帮忙按摩熟络筋骨后长腿上有了一丝人气,多日不曾运动的长腿上皮肤白皙水嫩,吹弹可破,景明每每都厌恶地别过头不去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他清理并按摩瘫废的双腿,沁儿每每都浅笑着亲亲他的脚背,反正他被挑筋后脚上没有感觉,就算是她摆弄他细软的脚趾也不会有反应,有的时候她还会恶趣味地把他的长腿揽入怀里暖着,富贵人家用来涂脸的膏都被沁儿买来给他护腿护脚了,每每他别扭地想要扭动不要那些东西的时候沁儿就会含笑吻在他的唇角,轻快地声音混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你富可敌国,又是这般好样貌,我自是要好好帮你保养的。” 多日的相处下来沁儿发现原来他是个害羞的人儿,长长的睫羽轻颤着,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两边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沁儿看到这样一幕总会忍不住用指尖戳戳他细嫩的脸蛋儿,他总会别扭地轻声哼哼。 她从不去过问他在做什么,因为她知道如果到了合适的时候他自己会说的,有的时候他早出晚归她也只是在晚上笑眯眯地给他准备好花瓣浴,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是个极其爱干净的“美人儿”,在外面可能是权倾天下的人物但在她这里永远也只能是一个身子不好还喜欢被人哄着的“孩子”,他们互相包容着对方的缺点,日子过得越发甜蜜。 景明不再说自己麻烦,看似安然地享受自己的照顾,可沁儿明白他心里多了个新的疙瘩,但既然他都未曾提起自己如何能踩他的痛处,长期不走路他的脚背已有下垂的趋势,套上鞋子后虚点着踏板的位置,看着他日渐消瘦的长腿,沁儿心里总有一丝不安,现在的他过于平静了些,不知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在计划着什么,她不敢去想又忍不住去想,每日都很煎熬。 ☆、请允许我反悔 时至秋日,天气渐凉,他的身子一直不好又受了挑筋之刑,心悸又严重,景明只能躺在她怀里才能感觉稍微舒服一点,沁儿心疼他,每天都抱着他,眼底熬出了青黑色,他心里恼怒自己身子不争气,但连自己靠坐在床上的力气都没有,沁儿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恨不得替他受了这病痛,景明多么精明一个人儿,怎会参不透她的这些小心思,身上却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看着丰腴的人儿因照顾自己而日渐憔悴狠不得让自己尽早送了命,也好让她找个好人家了却余生。 两周后精神渐好,一醒闻到的便是熟悉的怀抱的气息,他忍不住落下泪来,跟着这样的自己那个女孩受苦了,为了自己能舒服一点她一直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着,如今脸色倒是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晶莹剔透带着咸味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一路下滑,让沁儿一阵心疼,连连问着:“怎么了,哪里不适?是不是我哪里没照顾好你?” 听到她这样小心翼翼地语气沁儿怀里的“美人儿”泪落得更凶了,沁儿心疼地抱着他哄着:“别哭别哭,一会儿该难受了。” 怀里的“美人儿”声音沙哑:“沁儿,我想反悔了,我想离开你,你还是个年轻的姑娘,不该在我身上....”他后半句---蹉跎岁月。还没说完就被沁儿用唇封住了嘴。
第28页 绵延地长吻后沁儿缓缓松开他的薄唇,晶亮的眸子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声音发颤,也带着些许沙哑:“你离开我你怎么办?” 景明闭上眼,头后仰了一下,白皙的脖子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自生自灭。” 沁儿不禁收紧手臂,哽咽了:“为什么宁可自生自灭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共度余生。” 他轻颤着看向她,看着她眼里的悲痛欲绝的神情别过头去,声音听上去沙哑甚至有些阴阳怪气:“以前的我至少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地而现在我只能被困在笨重的轮椅上还有不能动的床上,还要你每日贴身照顾,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你去寻你的幸福,我自己留在这里度过一年又年自生自灭了。” 沁儿将手抚上他的额,触手的温度有些烫手,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别胡思乱想了,出什么乱子我也不能将你丢下的。你要是心疼我就笑笑,别哭了让我心疼。” 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涸,但是为了不让她再担心挤出一道浅笑,若不是此情此景又哭又笑的定是会惹得人家笑话,可沁儿看到这样的他却是一点儿也笑不出只是收紧臂弯将他更紧地抱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不允许你再说离开,我最厌恶的就是别离。”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还是会离开,他的命运註定不凡,一辈子都过不上正常人那种“妻和子孝“的欢快日子,每每过了一段舒心日子就会有一段黑暗的日子等着,这一次等待着他的不知是怎样的生活。 龙韵第二十五年王上不幸染天花身亡,新帝年幼无力掌管朝政,太后当权,原罪臣巍景明翻案洗清冤屈,特封为摄政王,薄太后统领后宫数年仍屹立不倒除了背后有强大的母系家族撑腰以外还有最主要的一点,精明能干,善用人心,如意算盘打得恰到好处,当年权倾天下的督公入狱后在相对短的时间内能够接近全身而退让她看清了他的本事,于是乎在没什么感情而言的丈夫去世后她就彻底化为一个吸血的蚂蝗想要吸干景明的最后一丝力气,让他为文昌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景明明知道这是薄太后设的一个局但却不得不接受她的安排,要想不遗臭万年他只能永生做个衷心耿耿的阉人,穷尽一生为文昌王朝服务,沁儿不是个迂腐的女人,内心是不贊同他再入宫劳累的,他不缺财富不缺才华完全没必要重入深宫,但那时候的人最是看重名声就连有些仙人之资的他也不能免俗,沁儿心里无奈但是也不好声声改了他的思想,只能更悉心地照料他的身体。 庄严的朝堂之上,薄太后垂帘听政,幼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年幼的幼帝不知朝廷之事有什么意思,但母后告知必须端正的坐于龙椅之上只能面无表情地坐着,右边龙椅下方的镶银木椅上的景明穿着庄严肃穆的黑色带金色暗纹的朝服,白皙的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代替幼帝发话,处理起朝政游刃有余,即使臣子不服也迫于薄太后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景明身子亏空理应就此静养,不应再劳心伤神,薄太后虽借幼帝之手封了他摄政王,实际上实权全然掌握在自己手里,未曾效仿女帝武则天直接改朝换代,但是却与后世慈喜太后有异曲同工之妙,后宫当政,霍乱朝纲,因而聪明的薄太后将这个黑锅结结实实地扣在了虚有名号的摄政王景明身上,如今再劳累他也只能顺着这条不归之路走到黑,劳心伤神则发色尽褪,不足不惑之年三千烦恼丝尽成银丝,虽然沁儿替他精心护理着发质依旧如同绸缎般地丝滑但是与岁月并未留下痕迹的俊脸有些突兀。 这些年来沁儿对他呵护地更加悉心,本就白皙的肌肤如今的触感就如新生婴儿般吹弹可破看着倒是比做为女人的自己还要细腻。他受了挑筋之刑后沁儿只要在他身边就常给他按摩护理,倒是没有长过一个褥疮,他嘴上不再说让她离开的事,但是心里却从来未放下过这件事。 自己的身体什么个状况他心知肚明,长腿上的肉随着时间而慢慢减少,关节有些隆起,她却温柔的为他按摩,有时还会抱着他逐渐向脚心蜷缩的废足亲吻;当年挨过刀子后一直管不住下身滴漏,连他自己到现在还没勇气好好地看那个向内凹陷的小洞,她却是几年如一日地不厌其烦地帮他清理,身子半废以后她夜里还会起来为他翻身按摩,知道自己睡眠浅动作就异常地缓慢轻柔;心悸每到阴雨天就越发明显,早起醒来气喘不匀,头晕目眩,胸口又闷痛,沁儿每每都比他早起半个钟头,几年如一日,倒是改了以往睡懒觉的习惯,每日收拾好自己先给他揉太阳穴等到他眩晕过去再一边帮他揉胸口一边慢慢地把他扶起来,然后帮他洗漱更衣。 没到上朝时间她是从来不捨得让他坐轮椅的,在床上放了个小桌,盛了好消化的粥食在晶莹剔透的琉璃碗中,他总是能将寡淡无味的任何东西都吃得那么优雅,让沁儿认识他数年看他吃饭还当作欣赏行为艺术。 ☆、江南水患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江南地处土地较肥沃,降雨最丰沛的地方,全境最长的河—长江浇灌着周围丰饶的土地,养育着河边的人,但是水患一直是一件大事,每到雨季江流湍急,有的河段黄泥翻滚,河岸上的碎石随着狂风暴雨翻滚而下,砸入湍急的河流。
第29页 如《孟子》中所写一样:洪水横流,泛滋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逼人;兽蹄鸟迹人之道……每逢雨季,江南人民苦不堪言,庄稼颗粒无收,瘟疫肆意蔓延,文昌王朝帝势衰微,后宫干政,但断然不可能太后亲自下江南治理水患,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自然落在了摄政王景明身上,京城地处北方降水较少,雨季清爽,不是很潮湿,倒是恰好适合景明的身体状况,如今被迫下江南治理水患不仅水患难治而且对他自己也是个莫大的挑战。 沁儿无名无份地跟了他多年,实在不是他不愿许她一世荣华富贵、家族和睦、子孙满堂,而是他许不了,没用一纸婚书圈住她,只要她想离开他绝对不会拦着她,如今江南一行兇多吉少,他断然不会让她一起涉险,故修书一封后直接离了京城。 信中告诫她万万不可一同前去,否则他会勃然大怒,沁儿坐立不安,纤纤玉手捏着那封简短的书信,关节泛白,他总是这样,有什么苦什么难总要一个人扛着,自己虽说这些年来无名无份地跟着他,实则过得比大院里的大奶奶还要风光许多,锦衣玉食,奇珍异宝就像是不要钱一般地成箱地送进她的房间。 他受酷刑的时候将她推开;夜里痉挛的时候紧咬牙关从不哼一下;药苦难以下咽依旧云淡风轻;政务繁忙劳累过度还微笑着安慰她:我没事的,还年轻着呢。三千烦恼丝尽成银丝他还笑称:黑髮倾国,银丝倾城。 沁儿缓缓闭上眼,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的影子却浮现在一片漆黑之中,消瘦的背嵴挺立如松,银丝随风飘散,穿着黑色的华服,此时的他微笑着站在远方,并不悦耳的声音飘渺着传来:沁儿,此生定然要负了你,来生我们再续前缘,做比翼之鸟,共逛山林。” 沁儿眼角渗出泪来,慌乱睁开双眼,还好只是南柯一梦,他依旧安好,保证过不再分离。虽说他告诫不可前去,但是她仍收拾行装,以保有个万一可以直接上马绝尘而去,距离是最能添愁的一物,不知他一路可好。 一路向南降雨渐多,马车在泥泞的路上走得艰难,厚重的车轮与潮湿的土地摩擦发出一些水泡音,穿着黑色带暗纹华服的摄政王斜倚在马车里,合着双目,眉头微皱,细看发现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发白,白色裘皮小被下的长腿微微颤着,曾经受过伤的腰冰冷发硬,隐隐作痛,认识沁儿这些年来,每个有她在的雨夜都是温暖的舒适的,即使是身上难受心里还是暖暖的,她会抱着他,一点也不会嫌弃他病体支离破碎,想到自己离京治水。 那个丫头肯定担心得不行,到客栈暂作休整的时候景明唤人取来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给她修书一封,提笔写了几张都不是很满意,因为天气不佳他所忍受的痛苦是常人不可想像的,好容易写好一张又因为没来得及及时提笔纸上印上墨水晕染的杂乱痕迹,写了一张又一张后景明只感觉胳膊有千斤重,但是仍捏着胸口的衣服惨白着一张脸写了四个字:“安好,勿念。” 远看字迹工整,看上去苍劲有力,但是细细看就能发现收笔之时有些颤抖,景明继续向南,一个随从向北将四字信送回,等到信送到之时景明离江南只有几步之遥。 颠簸一路景明消瘦了不少,但是心里想着京城还有个人儿等着自己精神倒是还不错,在风雨里指挥人加固河堤,也顾不上身体酸痛,夜里痉挛也就咬咬牙忍了,洪水泛滥后瘟疫流行,很快就有地方拖家带口的举家搬迁,带着瘟疫一直蔓延到周边,瘟疫盛行,摄政王景明不得不下令封路,将有病的隔离在健康人之外,另外太医院和军医出马镇压瘟疫之势,但是效果甚微,中药疗效极慢,瘟疫之势极大,尸横遍野,摄政王派人在雨停之时用布巾掩住口鼻架起火堆销毁尸体,焚烧尸体的黑烟盘旋而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焚烧了近一月后,雨季过去,雨过天晴瘟疫却又像是势落般离开了,景明一直精神高度紧张,倒也没犯病,如今突然放松下来多日的疲累开始回馈他的超负荷运行。 不出意料的,他病了,病得很重,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因为担心自己感染了瘟疫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只留了一个人照顾他的基本起居,许久未听到一星半点他的消息的沁儿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想要见到他的冲动,背着早就打发好的行囊快马加鞭往江南赶。 他受了挑筋之后长腿没有知觉,沁儿又呵护得极好,从来没让他长过一个褥疮,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是因为长期坐着指挥加固河堤经络不通,晚上又没有人帮忙翻身按摩,腿上的压疮引起的,他不让除了沁儿以外的人碰自己,留下的一个人也就每日端端热水和布巾,还有一日三餐。 沁儿赶到的时候他高烧不退,本来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神志已经有些模煳了,沁儿给他把脉后将他衣服扒光开始检查,大腿上有两处溃烂的地方,范围很大,长期没处理粘连了一些衣料,腐肉发白,里面发红,中间还流出黄色的脓汁,沁儿看了落下泪来,将他腿向上屈起,用随身的匕首淬了火后要了瓶清酒撒在上面,一点点地刮去腐肉,即使知道他的腿并无痛感但是抓着匕首的手仍旧有些颤抖,那是她最爱的人的腿啊,她不该听他的话不陪他一起到江南,当时如果陪着他来定然不用遭这样的罪了。
第30页 即使知道他的腿没有知觉,但是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手把捣碎的药敷在他的腿上,打了水给他擦身,亲自去熬药试好温度一点点餵进他的嘴里,给他翻身按摩,然后抓着他的手静静地等待他醒过来,多日奔波的她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就连在梦中都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生怕再失去。 ☆、没有预料中的大发雷霆 发了汗以后,景明悠悠醒来,感觉身上好像不那么难受了,眼还未睁开手指轻轻颤了几下,沁儿感受他醒了惊喜地扑过去。景明眉头微皱,责怪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一个温热柔软的指肚按在唇上,熟悉的温柔的声音传来:“难不难受?” 景明无奈地闭了闭眼,随她去吧,自己都厌恶的糟糕身子她却当个宝一样的悉心呵护着,沁儿打了热水给他擦身自演自导地描绘了自己怎么就出现在他的房间里的。 景明眯着眼睛,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柔和的光,最终定格在她不断开合的唇瓣上,许久才悠悠开口:在这儿补你一个婚礼好吗?我不知此时不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沁儿含泪点头,她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十里红妆八台大轿,她要的不过只是他承认自己,给她一个承诺,如今他终于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当天晚上在清冷的院子里没有喜服没有红娘,也省去了宴请宾客接花轿一系列的流程,只有一对红色的双喜,一对红烛,还有一些瓜果,他强撑着换了一件相对鲜艷的衣裳,绛紫色带暗纹的华服和摇曳的烛火将他苍白的脸上印出了一丝光彩,他说:“沁儿,我再抿一次红纸,这样也能看着精神些。” 沁儿随身带的衣服里有一件粉色的罗裙,是最接近红色的一件,没有买盖头,就用了一块大的方巾,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沁儿化了妆,虽然已不是最初相识的年华,但风韵犹存,曾经夫人告诉她婚礼上不能哭,这样才会幸福,她拼命眨眼将泪意憋回去,透过方巾看着他轻颤的脚尖和细长的腿,大喜的日子心里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地难受。 礼毕后沁儿心疼他要抱他回床上但却被他用冰冷修长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手背,略带喑哑的声音轻轻地说着:“别着急,盖头还没掀呢,要在喜床上掀开才吉利。” 话音落自己转动笨重的木轮往屋内滑,木轮和地面摩擦的吱吱声就像是站在敲钟楼下一样一下下地捶着沁儿的心,那个要强的他用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可是为什么期盼已久的事真的做到了却没有应有的喜悦,除了心疼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许久屋内传来他略带喑哑的声音:“沁儿,为夫已经在床上了,你怎么还不进来,后悔了?” 沁儿慌忙向内跑,但戴着方巾看不清路哐地一下撞到门框上,沁儿“哎呦”一声痛唿,把景明急得尖声惊叫:“我的心肝儿,你快来,让我看看撞坏了没,我过不去。” 沁儿没敢揉撞疼的脑门儿,一步步挪向床边,一屁股坐下去,景明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慌忙掀开她头上的方巾冰凉的指尖悬在她撞红的额头上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我不该催你的,还痛不痛?” 沁儿不是个很怕痛的人,但是就想让他心疼一次,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撒娇:“痛死了,要唿唿还要香香。” 景明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一个吻印在她的侧脸上,沁儿就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吧唧一口回吻了他一下,将他放平。交杯酒也不要了,兽性大发地开始脱衣服。白皙的皮肤因为情绪高涨和红烛的映衬闪着诱人的粉色,像个水蛇一般缠在被她扒光只余腰上繫着布巾的景明身上,声音里带着蛊惑:“新婚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就让我和你肌肤相亲就满足了。” 这一刻做了很多年阉人的景明终于想通了,不能与她欢爱如何,不再能站起来又如何,有一个愿意陪自己走过千山万水走过艰难岁月的人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早上起来沁儿发觉自己昨天的兽性大发确实有些不妥,但看身边人的银丝随意散落,睡颜安详,便放下心来,给他翻身按摩换药,再抬头对上了他如同漩涡般让人沉沦的眸子,脸上一红,娇声道:“景明,干嘛这么看着人家,害羞的呀。” 景明伸了伸手,带着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抱我。”深邃的眸中都是柔情,此生认识她真好,这一刻他发现原来自己还可以做个正常人,甚至比世上所有的人还要幸福。 沁儿知道他晨起有些心悸,不敢太快地抱他起来,慢慢地一点点地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哪知他突然发力抓住她的胳膊,霸道地说:“现在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我是你唯一的男人,你敢对别的男人动心思,我就....” 沁儿亲吻着他的额角替他说了:“就杀了我,你这句话说了多少遍了,至始至终你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委屈我半分,你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儿。” 景明被戳穿心事面子上挂不住,将脸埋进她的臂弯,鼻子出气,好不可爱。沁儿揉揉他的三千银丝轻声道:“好啦,不逗你啦,我们洗漱吃饭。” 景明抬起脸,一脸傲娇:“要夫人伺候。” 沁儿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一下他的脸,将人儿扶着靠坐在床上,无奈地嘆着:“我不伺候你谁还敢碰你啊。”
第31页 外界传言的他沙伐果断、冷酷无情,对待下属严苛无比,可在家里就是个又傲娇又可爱还爱哭的“娇气包”,不过呢一般他说出来的苦难都不算事儿,真正的苦都被他咽进肚子里,沁儿心里明白,但也无计可施,性格使然,只要他心里好受些就随他去了。 但是许是沁儿宠惯了这人,婚后这傢伙变本加厉地索要她的宠爱,出去逛集市和商贩话说多了吃醋,买糖人儿不给他吃生气,出去有事儿怕他颠簸劳累让他在家歇着不高兴。 自己找的人儿,跪着也要宠完,阴雨天是他最难受的日子,婚后瘦得像纸片儿人儿的他可怜兮兮地窝在床上,咬着下唇一声不吭,深邃的眸子里闪着若有若无的泪光,他要是喊出来叫出来还好,这样的神情让沁儿一颗心都碎成了粉末,能怎么办,一边帮忙按摩一边哄着呗,他依旧一言不发的,额头因为忍受着剧痛渗出细密的汗珠,沁儿怕他着凉,拿帕子替他一点点擦去,亲吻着他的唇角,柔声细语地劝着:“实在难受就喊出来,唇都咬破了。” 似乎为了顺着她的心意,每到疼得恨了,他就松开咬着的唇用喉咙眼发出一点点低吟,就像是受伤的野兽。沁儿亲吻着他的唇角,柔声哄着:“没事的啊,沁儿一直都在的。” ☆、暗中计划远离朝廷 景明回京后明显感觉身子大不如前,再加上看到依旧年轻的沁儿鬓角因照顾自己生出几根白髮便悄悄派人去寻西域的假死药,也许只有被认为已经死了才有可能远离朝廷纷争,也只有远离了险恶的朝廷才能与她共度神仙日子,然而沁儿对此毫不知情,景明也没打算这么早让她知道,只是有意无意地跟她提着想去江浙一带。 沁儿记性不算好,但是听得多了便记着了,她也并不知道他在计划着这样大的一件事。他总是自己做决定,即使想通了和她好好的过日子但还是将一切苦难都藏得好好的,中药苦涩难以入口他不再像初识时那般抗拒,再难喝也含笑饮下,难受的时候能不惊动她就不惊动她,被质问:“怎么不告诉我?”的时候也只是露出一抹刺痛心尖的如沐春风般的漫不经心的笑,沁儿每每看他这样笑一次就要落一次泪,每落一次泪都要让他心疼半天,哪怕再乏力也会哄她:“沁儿,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有你陪着就好多了,真的。” 沁儿怕他再着急,止住泪,假装兇巴巴地叉腰道:“不许笑话我,传出去也不行。”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他就忍不住勾唇轻笑,他的妻子真的太可爱了。 沁儿也是好面子的,堂堂摄政王妃哭哭啼啼地成何体统,他自然是宠溺她的,总会连说三个“好”,然后再正大光明地索要抱抱,红着眼圈儿的沁儿和惨白着脸儿靠在怀里的人儿竟是带着一些别扭地美感,十分地相配。前些日子根据下属来报,最近几年的假死丹药已经全部卖出,配置之人已然宣布不再配药,淡出江湖,买主是个侠女,至于是谁还未查到。他靠在妻子的怀中若有所思,侠女?会是谁?丹药用了吗? 后来查到“铁扇公子”,可是近年来铁扇公子突然销声匿迹,究竟会是谁?铁扇公子高调过一阵儿,不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是因为此时靠在妻子怀里,他有种预感,铁扇公子和妻子有那么一丝的关联。 他试探地问妻子对离京怎么看?没想到已经不是无知小儿的女人欢愉地几乎跳起来,尾音上扬,眉飞色舞地说:“能和你找个小渔村安顿下来是极好的,谁也不认识咱们,谁也不不知道我们的过去,就像是对待普通夫妻一样多好。” 得到这样的回答后,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暗暗记下了,派人在妻子身边寻假死丹药,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问她要是因为她知道了这假戏便不能真做了。 找了近一月才找到,捏着那枚丹药景明无比地激动,很快就可以和她躲在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了却残生了,只是他不知道沁儿在那枚丹药被拿走之时有所察觉,还没等他吃就跑来兴师问罪:“你怎么做决定前都不和我商量,本就是为你求的丹药,你做什么大费周章地让人来我身边偷?” 被发现自己的计划,景明突然不想再等了一口将那枚丹药吞下去,沁儿看到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大惊失色,那药竟然会这样,再探鼻息,已经没了,把脉也毫无动静,沁儿手抖着摸向他的胸口,还好,药是真的,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跳动,剩下的事就由沁儿完成,假戏真做,发丧后停棺三日那时是真人躺在里面,三日后封棺,秘密将他送往江浙一带,棺里是空的,为了防止被发现重量不妥沁儿在棺材里放了一个木头人。 沁儿继续一边烧纸一边跪着哭泣,七日后礼成入土,自然不会有人开棺验尸,一个宦官的女人怎么也不会掀起风浪,薄太后开恩准她自谋生路,沁儿等到接了懿旨后一抹眼泪拿上早就收拾好的包裹,最后看了一眼府邸心想:“天家无情,得断了他们的念想。”一把大火烧了府邸易容骑马绝尘而去。 照理说服用假死药后七日景明就会醒,只是到汇合之时他还未醒,似乎被梦冕困住了,眉头紧锁,身子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检查后唿吸心跳都还算正常,并不像发病之状,莫非假死丹药还有如此副作用,早知如此就应该不让他去吞了,至于炼药之人为什么停炼也是事出有因,数月前他曾亲测丹药的功效,然后被带入无边无际地幻境之中七日,痛苦不堪,被遗忘被隐藏在心底的无数痛苦被无限放大,如同百鬼在鞭挞撕扯自己的灵魂,人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会想到用假死丹药,像他这样的没什么重大忧愁的人尚且如此那在绝望边缘的人又有几人能完好地走出幻境,这大概就是偷天换命的代价,思虑再三,自己已然功成名就又靠这种丹药换来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也应积积德,毁了所有的存货,只留一枚。
第32页 游歷之时恰逢沁儿,就当最后做一次善事,未取分文,用她三千青丝换了丹药。当然这些都是他们不得而知的,沁儿无计可施,能做的也只有紧紧地抱住他,给他擦去额头的汗,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唿唤,也许唿唤和温暖能让他回到自己身边。 多日来水米未进,他的面色几近惨败,沁儿学医不精不知如何是好,沿途请了最具名望的大夫来瞧,大夫把脉后感觉到双目紧闭之人阳气衰微,狐疑地看着沁儿被沁儿抽刀驾到脖子上冷声威胁:“只管看病,多说一句就割了你的舌头。” 刀上闪着冷兵器特有的寒光,这把刀是当年景明作督公之时请人用玄铁打造,锋利无比,稍有不慎真是见血封喉,刀柄上镶嵌着蓝宝石和黑宝石组成一个小小的八卦图,光是看就让人不寒而慄,那大夫却似乎是见过世面的,不慌不忙地收手,抬眼漫不经心地看着沁儿,苍老的声音听上去却有一丝不妥:“女娃娃如此暴力不好,他的命如今还掌握在我手里,你确定要如此?” 沁儿将刀往前推了一些划到大夫的肌肤然而并未出血声音听上去好像依旧镇定但其实已然发颤儿,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你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大夫用两指捏着剑尖儿移开,一把撕开脸上的□□,竟是个丫头,声音也恢復了正常:“姐姐真不经逗,紧张什么?” 沁儿惊嘆这丫头小小年纪如此名望,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然而小丫头却笑笑道:“不用猜了,那老大夫是我爷爷。” ☆、江南怪医 小丫头咯咯一笑道:“姐姐这个好看的人是你什么人?不如我帮你救活他你把他留下给我玩两天。” 沁儿像个护犊子的母牛站在景明面前,鼻子出气,许久才说:“我夫君怎么能借给你玩,你到底能救不能救!我等得起他等不起!” 小丫头往凳子上一坐,手里捏着□□晃荡来晃荡去,仰着下巴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姐姐你一点也不可爱!” 沁儿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关着的窗户突然被大力撞开,一个穿着白衣的老头子一跃而入,进来就揪着小丫头的耳朵大吼:“今昔!我说了多少遍不要拿着我的面具坑蒙拐骗,你又跑来惹祸!” 老人家的声音富有磁性,竟然很动听,沁儿抱拳道:“梦瑶恳请神医救我夫君一命。” 那人转头看到沁儿突然凑近了端详了她片刻,摸着下巴道:“我凭什么答应你?” 小丫头拉拉老人家的袖子道:“爷爷,那个人长得好看!我想要借他几天!” 不想老人家点点头道:“今昔想要的爷爷都会给你。” 老者突然上前扣住景明的脉,眉头一皱道:“把他衣服扒了,今昔取针。” 小丫头一扫本来的神色从怀里摸出一卷针整齐地摊开。沁儿半天未动,老者不悦地挑眉:“怎么?不想我救了?若不是今昔想要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沁儿扫向小丫头道:“她在不合适吧,我夫君不喜欢被人看。” 老者挑眉反驳:“我说合适便合适,命要紧还是所谓的名节要紧。” 沁儿低下头去脱他的衣服,雪白细腻的皮肤下是嶙峋瘦骨,老者飞快地下针,很快景明就被扎成了刺猬,过一会儿还要醒针,看着老者一个个醒,沁儿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身上就像是被扎满针一样很是难受,心里更是难受得要命。 终于等到起针,他呕出一口黑血,沁儿连忙给他盖上被子,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眼睛,双目渐渐对焦再渐渐投射到沁儿的脸上,一种劫而后生的语气:“我回来了。” 沁儿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这夫妻二人将其他都当成空气,眼中只有彼此,景明伸出另一只手去够她的脸缓缓把泪擦去,温柔得不像话:“别哭,还活着。” 今昔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叙旧:“我爷爷救活他了,把他借我几天!” 景明前一秒还是温柔的神色,下一秒对着面前的丫头就是冷脸:“我又不是玩物!”沁儿将他扶起靠在自己怀里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他混迹官场多年,自然可以圆滑地解决问题,救命之恩要报答但不代表要“以身相许”,他抱拳对老者道谢:“多谢救命之恩,但恕此事难以从命,吾已有妻不可再与此小姑娘回去。” 老者皱眉:“今昔要请你回去做客你不可推辞,不然我岂不是白救你了。” 景明看向妻子轻咬下唇,对面之人功夫深不可测此事如何才好,但只思索了片刻他便镇定自若:“那吾与内子就打扰了。” 那丫头也是有趣,请他们回去做客仅仅是因为贪恋美色,前日子作画临摹山水已经腻了,就想着画个人儿,但找来找去就看上了景明一人的样貌,到了家,小丫头提笔站于桌前,额角的鬓髮飘落在胸前,宣纸铺于桌上,一脸专注,挥笔间生动的人物跃然纸上。 笔落后签了自己的名后小丫头满意地将画递给景明看,沁儿于绘画没有天分,只知画与他有几分神似,不想自家夫君滑动后来制作的并不十分合适的轮椅来到案前,扫向沁儿轻声道:“研墨。”
第33页 沁儿研墨,目光落在他低垂的眼帘上,几笔下与那小丫头几乎如出一辙的人物印在宣纸上,甚至用单一的墨画出了明暗之分,落笔后轻轻拂袖,轻声道:“礼尚往来,这些日子叨扰了,明日就与夫人继续南下了。” 小丫头并未再挽留,整个人趴在那副画上惊嘆不已:“不愧是美人,竟还有如此画功,实在是佩服至极。” 景明轻轻拍拍沁儿搭在肩膀上的手压低声音道:“我有点累了。” 沁儿轻咳一声道:“今昔,今天我先带夫君下去休息了,明日就走了。” 小丫头勐地回神:“且慢,我去找个东西给你们。”扭动身后书架上的花瓶,一个隐藏的空间显现出来,只听到叮叮咣咣几声后小丫头捧着个盒子出来,一打开里面一株上好的人参躺在里面。 沁儿一脸狐疑地看着那丫头,那丫头又晃了晃手中的瓷瓶道:“这株人参和瓶里的救心丹药换他的几幅画和再留几日。” 不想景明轻轻摆手道:“不必了,叨扰了这些日子该走了,今天我有些乏了,便不与你说了。”沁儿也算是学过医,自是懂得那颗人参的价值,眼馋地看了几眼,但是她又不捨得让他劳累只好将想说的话咽下肚子。 她是个没心计的,怎么知道那丫头片子想要把美人夫君扣下来,景明看出了小丫头眼中贪婪的神色,便想着尽快脱身为好,回房后放了信号出去,不出半个时辰,两个黑衣人来到房间,跪地轻声道:“主子有何吩咐?” 景明冷冷地扫了一眼窗外道:“撤。” 两人一人将他背在身上,一人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沁儿背起,几跃之下已然离了屋子,那丫头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个黑影,勾唇轻笑:“呵,有趣的人,下次再被我今昔遇上就不会这么幸运了,这次就先暂且放你一马。” 到了临时租的屋子内,景明皱眉道:“去查那个小女孩什么身份,越详细越好。” 三日后得来消息,今昔不是普通人,是江南最出名的“小毒蝎”,最喜欢拐骗长得好看的男人,至于那些男人最后何去何从就不得而知了。 景明长年生活在京城,对江南的事不是十分了解,此时却突然有那么一丝死后余生之感,曾经武功还算不错,如今双腿已废,又患心疾,是无论如何不能在那里保护好她的,再看看一脸天真烂漫好像不通世事的妻子,无奈地嘆了口气,心里有一丝难过的时候,一个脑袋凑过来,像个猫儿一般蹭着他的胸口,晶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引得景明释然一笑,宠溺地揉着她的发。 ☆、初遇成仁再遇成“佛” 一路南下,行至长江下游一带,听着江南小调—《渔舟唱晚》,赏着江边美景只感觉心情愉悦,在沁儿的央求下景明同意与她在船上共赏江景,船上技女弹唱琵琶,正如《琵琶行》中所写: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景明也不顾江上瀰漫着寒气身子不适,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冰冷的指尖抚在她的脸上悠悠说道:“此情此景正是良辰美景,只可惜我不能...” 没了下文,沁儿一屁股坐在他的瘦腿之上,手臂柔弱无骨地攀附在他的颈子上,扯过一旁桌子上的青梅酒一干而尽,似乎是在壮胆又似乎是想酒不醉人人自醉,脸颊带着一些红晕,晶亮的眸子眯着,吧唧一口亲上了他的唇,用力地吮吸了一下,因为要打酒嗝而依依不捨地松开他的唇,不远处就是床,即使不能人道景明依旧想把身上这个尤物吃抹干净,一手扶着神智有些混沌的小女人,一手滑动轮椅,把她放在床上后自己才慢慢挪上床,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眼毫无生机甚至有些扭在一起的长腿,也不摆正它们,开始亲吻自己的妻子,从眉眼开始一路向下,衣服阻拦了他的路,手忙脚乱地扯,最后半开之时发现还有该死的裹胸布。 他不满地拍拍已经有些迷迷煳煳的沁儿,霸道地道:“把那个破布扯掉,碍事。” 沁儿扭动身子就像条水蛇,声音酥到人头皮发麻:“不要嘛,人家要睡觉觉啦。” 景明几乎半趴在她身上扯掉了她碍事的裹胸布,报復地啃了一下她完美的锁骨,将脸埋在自家小女人的胸口,嗅着她身上的芬芳,她喜欢用薰香熏衣物,衣服穿久了身上也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让人慾罢不能。 出于男性的本能景明去扯自己的裤子,扯到一半摸到沁儿出门前帮忙换的鼓囊囊的尿布才挫败地趴在她身上,没来由的特别屈辱,开始无声地哭泣,泪水顺着他的眼滑落在沁儿身上一下将她惊醒,也顾不上衣衫不整连忙爬起来将他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瘦削的背嵴柔声道:“怎么了,我的亲亲夫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都是沁儿的错,沁儿不该让你陪我来这寒气重的江上赏景的,不难过啊,沁儿在。” 景明红着眼眶蹭蹭她低声道:“我吃不了你,你是我妻子,但我吃不到你。” 沁儿心疼地给他擦去泪痕,轻轻地道:“沁儿一点也不贪心,这辈子能嫁给你已经满足了,谁也抢不走我的,永远都是你的,乖啊。” 景明扬起下巴撅着嘴道:“吻我。”沁儿没吻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耳垂,他耳垂最是敏感,轻轻地颤了一下,沁儿温热的气息喷撒在他白皙脖颈上,不一会儿那一片的皮肤都带着诱人的粉红色,空气中的暧昧气息逐渐升温,要不是被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两人可能会再次坦诚相见,肌肤相亲。
第34页 沁儿赶紧爬起来整理衣衫,再给他整理衣衫盖上被子靠在床头,打开门看到来人沁儿一愣,竟是她,当时的夫人,这些年过去了,她风韵犹存但脂粉遮不住眼角的一丝细纹。沁儿轻声唤了句:“夫人,是你?巧了。” 那女人伸出手悬在半空最后还是放下,轻声嘆着:“当时是我欠考虑了,这些年你可还好?” 沁儿却答非所问地道:“进来坐吧,我夫君身子不大方便,不好外出迎客请见谅。” 那女人缓缓踏入屋子,对着靠在床上如神邸般的景明颔首示意,景明轻声唤沁儿:“沁儿,好好招待客人。” 那女人看到此情此景触景生情,渐渐湿润了眼眶掏出一块帕子擦擦眼角道:“看到你已经嫁为人妇我就心满意足了。” 沁儿露出一个很满足的笑,声音里都是欢愉:“他待我很好,夫人你呢?过得如何?” 那女人咬了下唇道:“我与他和离了,如今就自己像个无根浮萍从这儿飘到那儿再从那儿飘到这儿。” 沁儿轻嘆一口气道:“你后悔吗?孩子都那么大了,毕竟爱了那么多年。” 面前的女人轻轻摇头道:“我不后悔,起码我爱过,不打扰了,有缘再会。”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挥袖离席,留给屋内两人一个寂寥的背影,沁儿没走出去送她,只是带着悲悯的神色目送她离开。 再转身时却正好对上景明无波澜却幽深的眸子,忍不住飞奔过去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声道:“如果有一日不爱了,也请继续骗我,宁愿在谎言中死去也不愿在真相中挣扎。” 他宠溺地揉着她的发,用他特有的不是很好听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着情话:“宝贝,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活在我对你的谎言中,这辈子能与你相遇相知相爱是我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我怎会再以如今狼狈不堪的自己妄图推开你,你的好,我巍景明铭记于心。” 两人的欢爱被这一场闹剧打断,彼此都没了兴致,景明身子不好,累到极致只说了句:“帮我换噗噗。”便睡了过去,端了热水后沁儿解开他的尿片子,替他按压排尽余尿后用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洗,再扑上珍珠粉,一切收拾妥当后洗手钻进被窝,揽着他的腰细细地揉着,揉着揉着感觉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地就合了眼,许是养成了习惯没隔一个半时辰沁儿就会醒来替他翻身,即使眼睛并未睁开但是每一步都做得毫不含煳,情到深处就可以忽略年龄差、忽略家室有别、忽略性格的缺陷、忽略一切不可逆的因素,只因心中有彼此,才能获得美好的未来。 清晨一切依旧,本来还参杂着皇宫之事的景明终于第一次认真的享受人生,这辈子不可能有子嗣如何,岁月已过去大半又如何,用前些年所有的苦难换一个真心人真的值当了,他温柔地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小女人,轻声道:“沁儿,你辛苦了,但此生有你相伴我不后悔。”两人相拥、相吻,年年如一日,这才是沁儿一直期待最终得到的柏拉图式的爱情吧。 ☆、暖心小剧场 景明张开双臂,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自己已经不是三岁小娃娃了:“要抱,好累!” 此时正在逛苏州园林,弯弯绕绕的路颠簸得景明身子几乎散架,一方面不想让沁儿推轮椅一方面就是单纯地想要抱抱。 沁儿穿着最喜欢的鹅黄色衣衫微微皱眉:“不抱,累了我们就歇会儿。” 景明撅嘴卖萌:“沁儿不喜欢人家了,哼,我生气了。” 沁儿真是拿自己家活宝一点办法没有将他拦腰抱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景明用胳膊攀住她的脖颈,将脸埋在她怀里蹭了蹭,招来沁儿的轻斥:“别乱动,把你摔了怎么办?” 然而被抱着的美人儿没有一点自觉,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身子轻轻地扭动了一下道:“不能摔我,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沁儿无奈嘆口气大踏步向前走,要问那个轮椅何去何从了,当然是失宠了,孤零零地停在墙脚,反正也不会有人拿的。 这些年来沁儿将他保护地再好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他继续消瘦下去,最初抱他时还有一丝吃力,如今抱着倒是轻松地很,甚至健步如飞,不知是抱得多了习惯了还是他太瘦了。 在园林里抱着自家最会卖萌的夫君逛了一圈,手臂还是有些酸的,沁儿不禁小跑几步将他放在被遗弃在墙脚的轮椅上,伸出手臂道:“抱你手臂酸死了,帮我揉揉。” 景明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睫羽跟着眼睛开开合合就像是蝴蝶的羽翼,伸出手来认真的帮她揉胳膊,一脸的专注,低垂的眸子让沁儿色心大发,忍不住附身吻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声道:“你真的好让人欢喜,好想就这样陪着你一直到老。” 被吻的美人儿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低声呢喃着:“我是不是太胖了,再瘦一点你就可以抱我一辈子了。” 然后抬眸,干净清澈的眸子仿佛可以包含百川,让人沉沦,沁儿不知说什么,只能拼命摇头,再抬眼看看天空憋回又要涌出的晶莹泪花,许久才温柔地回答他:“一点也不累,真的,我希望你胖一点,哪怕我抱不动了也好,不管怎样依旧会抱你一辈子。”
第35页 景明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轻声道:“谅你也不敢嫌我,嫌我我就杀了你。”沁儿扯了扯唇角,这句话他说了不知多少遍了,实际上连掐她一下都捨不得的人儿怎么可能杀了她呢。 ☆、病骨支离破碎依旧有人护着 景明落户江南后,平时倒还好些,梅雨季节空气过于潮湿,天又阴沉沉的,心悸得厉害,只能缠绵病榻,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霉味儿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以前在宫里当差身子是弱,但是他总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忍着,没人会心疼你一个阉人,你要是说出来人家只会说你矫揉造作。” 忍着忍着她进入了自己的视线,她总是说:“难受就说出来叫出来,别忍着,把唇咬破了,把自己憋坏了我会心疼。” 他终是不忍她为了自己的病痛担忧的,不想她为自己蹙眉不想她每日夜里醒来照料他,可他不能再推开她,他贪恋着她的好,感受到她如火般炙热的真心,没了胭脂水粉没了红纸没有工笔描绘的精緻妆容他不敢去照镜子,他不知自己是怎样的惨样,面黄肌瘦、唇淡齿白定然像个鬼,她每日亲吻他的唇角,温柔的声音能掐出水来,她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家景明真是世上最美貌的人儿,再活几世我都要赖着你。” 是了,他多年未曾再照镜子哪里还知道自己什么样子,他哪里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每日里调配的护肤膏药效果是极好的,他的肌肤依旧吹弹可破、白皙透亮,可她长年累月夜里起来照料他留下的黑眼圈已经成为永恆,再也去不掉了,许是外人看来她倒是比自家身子不便的夫君要憔悴些。 可这是你情我愿的呀,沁儿用尽了全力才将他的心结解开,成全了自己柏拉图式的爱情,苦是苦了些,但是心里还是甜的,只是看他难受看他颤抖看他每一次像濒死的鱼儿一样费力地喘息的时候她又在怀疑自己当时没能早些解开他的心结,曾经一次又一次的离开究竟是加固两人的情感还是仅仅是自己太自私了。 她应该想到的,他总是先想着别人,从来也不为自己想想,兢兢业业地辅佐了两任帝王但是换来了什么呢?病骨支离破碎、再也站不起来以身高优势俯视众生,最是无情帝王家,看他忍着不适,惨白着一张脸握着她的手安慰她:“没事的,沁儿,没那么难受,真的,你也好好吃好好休息,别为我忙前忙后的了,我心疼。” 她很想哭,但是要忍着,他已经这么体贴了,怎么能再让他难过,到底是谁更心疼呢,她一颗心已经碎得连粉末都不剩了,他为什么不哭不闹,安静地微笑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没事。” ☆、景明的日记 那一年在自家的花楼里遇见了她,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漂亮,晶亮而清澈,孤寂了多年的心就像是被清晨的暖阳照耀着一般地温暖,到那儿也不想说什么只想安静地坐着听听曲就满足了,多日里劳累不堪,眉宇之间都是倦色,许是她那儿有让人心安的气息就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为熟睡的我盖上毯子,那一刻是感动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理活动,只能恶狠狠地呵斥她,她看上去害怕极了但是那双明亮的眸子中却没有任何畏惧之色,坦坦荡荡的,没有世人的对阉人的厌恶之色,也没有其他的神情。 我承认,那一刻心里动摇了,她是个好姑娘,真的好想好想占为己有,可我不能,不能就这样毁了她本该绚烂的一生,本以为我们的之间的缘分很快就会走向尽头,但是事实是我们从此开始了爱恨交加的缘分。 令我做梦没想到的是她主动来了,看到了我一直厌恶的身体,不知是自悲或是羞辱,再一次地我选择推开她,可是心里却是渴望她别走的,她走了,那样的决然,心口是那样的痛,就像是被万箭穿心般的疼痛,过了好久好久她又回来了,她愿意抱我的支离破碎的病骨,愿意洗手做羹汤,真的很感动,可是天家无情,不能让她牵扯进这样的纷争中,这一次不敢推开她,我经歷了九死一生,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我康復了。 再一次捲入王室的纷争时,我知道可能会锒铛入狱,这一次我推开她推开地很彻底,我以为此生不復相见,没想到被废了双腿后她还在原地等着,我知道此生逃不掉了,我将最不堪入目的一面告诉了她,决定权在她手里,她要不离开此生就再也不能逃走了,因为她要是逃我就杀了她。 她没让我失望,她为了我留下来了,她紧紧地抱着我,告诉我她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于是我哭了,她心疼坏了,给我擦身,给我按摩,真好,一个阉人也能得到衷珍的爱情。我终于可以放纵自己的内心,满足我缺失的童年,她不仅是我的爱人还是满足我一切不过分要求的人儿,从那一刻起我决定此生就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住她,绝对不松开手。 她似乎很享受我的依赖,她宠溺我到一定极致,只要不触犯原则都依着我,我想此生我得到了幸福,比世人都要幸福千万倍。 ☆、今生我做你的双腿,你为我挽发 景明身子日渐消瘦,尽管疾 景明身子日渐消瘦,尽管疾病将他折磨地脸色一直苍白,但他每日依旧温润地笑,撒娇让夫人抱,公然索要亲亲,有时沁儿总会有种错觉,被百病缠身的他就像是有“千金不坏”之躯,感受不到疼痛,不会再烦忧,但细细抓过他不堪一握的细腕又会发现他的病情其实并未有丝毫的好转,可他总会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微笑着岔开话题:“沁儿,我要上街。”
第36页 沁儿知他时日不多,见他有求自然应的,上了街他独自转动轮子到卖糖人的铺子到卖糖葫芦的铺子买上一些,自己吃一口给她吃一口,吃饱了就要抱,有时使坏会将嘴里的糖推入沁儿的嘴中,沁儿是眼下也不是吐也不是,再看看自家夫君一脸期待的眸子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不然这傢伙又要说那句说了很多遍很多遍的话了。 每日晨起沁儿先伺候自家那位起床,一阵忙活后发总是乱糟糟的,他总会将她拉至梳妆镜前,纤细修长的手指捏着桃木梳子一下下地替她梳发。 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多年,虽然一直伺候王上,但是看后宫嫔妃争奇斗艳地梳妆打扮也看会了不少,想着沁儿照顾自己辛苦,不怎么会表达爱意的他到江南后他又为妻子添置了不少首饰,每日清晨亲自为她挽发,一月之内每天佩戴的髮饰和发的样式都不带重样的,低调奢华,哪怕不出门也给她打扮得像个公主,附近的人都知后来在此处落户的人家夫家特别宠夫人,多少怀春少女将景明作为择偶的标准。沁儿心里美滋滋地,更尽心地照顾自家这位,毕竟他们的感情来之不易。 不仅如此他们还高调地在公共场合秀恩爱,反正已经共同经歷过这么多风雨便也不在乎世人的看法,快活才是王道。 “如果可以选择,我愿用我的腿去换你的腿。”沁儿不止一次默默祈祷:请不要再让他忍受病痛了,他是那么一个优秀的人,他不该承受这些,每每看他惨白着脸安慰自己的时候心总是痛到让人窒息,请别这么让人心疼,沁儿在心中默念:“我的夫君,来到你身边我无怨无悔。” 沁儿曾说此生最恨离别,见他日渐消瘦,细纹也爬上眉梢和眼角,心里也明白留给彼此的时间不多了,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他先去了,自己也就随着他去了,共沉江底。 ☆、双宿双飞 在沁儿跟着他的那天起她就做好了为他送别的准备,所以真正当那天到来的时候,她异常地平静,人生短短数十年,过去仅在转瞬间。景明已经瘦得脱相,英俊不再,眼窝深陷,他虚靠在沁儿的怀里,进气多出气少,先是唿吸越来越重后又变得越来越浅,他尽管已是强弩之末但仍睁着眼睛,依旧修长的指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摆,拼尽全力只能发出气音:“要好好的。” 沁儿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唱起了古老的摇篮曲,睡着了离开就不会痛苦了,在她悠扬的歌声中景明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缓缓地合上,眼角渗出一行泪来,有不甘有不舍可能还有满足,他紧抓着她衣摆的手砰地一声落下,沁儿平静地停下歌声,又抱了他一会儿,打来热水给他最后擦试了一遍全身,拿来胭脂水粉和工笔最后一次为他描摹了眉眼,换上最庄重的衣裳,穿上靴子,挽起银髮。 她也不着急,沐浴更衣后也换了一身很华贵的衣裳,在铜镜前精心地梳妆打扮,梳了一个景明最喜欢的髮型,末了带着悽美的笑,拦腰抱起他走到江边,腰上绑着石头,一步步地走向中央,江水渐渐地漫过她的头顶,她却没有任何地挣扎,她在心中默念:“景明,沁儿就来陪你了,来世就能双宿双飞了。” ☆、再续前缘 沁儿在一步步缓缓走向江底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什么以后,她想的不过是永远和景明在一起,生死相依,她也没想到上天真的会眷顾她,让他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 等她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那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仿佛亲身经歷过一般,他是个温柔到极致又冷酷到极致的人,他虽然受尽折磨,但是却是那么得让人心疼,疼到肝肠寸断,沈梦瑶抓起被她夜里踢下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她抱头尖叫:“啊!!!都快十点了,完蛋了!”还没等她从惊魂未定中缓过劲儿来手机响了,她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沈梦瑶昨日看小说过于入迷,以至于展开了一系列的幻想,一个没谈过恋爱的腐女就沉迷于小说无法自拔,然后就十分光荣的迟到了。 接了电话,下意识地将电话移到离耳朵一臂远的地方,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几乎破音的女声:“梦瑶!你太不靠谱了,平时迟到就算了,怎么预约了病人***还迟到,不管你在干嘛,立刻马上麻熘地***到诊所来!” 梦瑶不敢反驳,嘴里喊着马上马上,换衣服刷牙洗脸吃早餐都来不及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往诊所赶,紧赶慢赶地终于在十点前到了,跑得上去不接下气的,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水,就被好友套上白大褂推进诊室,她急忙向端坐在那儿背对着她的男人道歉,那人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些寒意,缓缓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悠悠地道:“沈医生你迟到了一小时二十六分钟。” 梦瑶无法反驳,坐在椅子上,不敢看他的脸,低垂着头开始发问:“您都有什么困扰?可以说一下吗?” 男人缓缓开口:“失眠。” 梦瑶微微抬头,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跟自己幻想中的景明长得一摸一样,梦瑶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个催眠的神器,打开电脑放了一段轻音乐,指引男人坐在躺椅上,她压低了一些声音轻声道:“请你看着我怕手上的东西,跟着它的移动而转动眼球,等你困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告诉我你都在音乐里听到了什么好吗?”
第37页 男人看着看着合上眼睛,梦瑶轻声问:“你听到了什么?”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听到了江水流过,一个女声在唱摇篮曲,我好累好累。” 话音落他就进入了梦乡,梦瑶拿过一边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男人的身上,心中暗想着:“原来你就是那个入我梦,我也入你梦的人,找到了彼此,就再也不会失眠,睡吧,我的爱人。” 他醒来时闻到女子身上特殊香气,微微睁眼,看到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再抬眼对上踩着高跟鞋立在他身边的梦瑶,她脸上带着令人感觉很舒服的笑,干净纤细的手上托着一个一次性杯子,梦瑶先开口道:“睡醒了?感觉怎么样?很高兴能帮到你,喝点水吧,温的。” 她的话说得不是过于亲近但却让人很温暖,其实她心里完全不是这么想的,恨不得把他直接壁咚,但是出于职业操守和女人应有的矜持,硬生生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下肚子,他伸手接过杯子,一仰而尽,脖子后仰,喉头在阳光的照射下轻轻滚动,又过了许久才悠悠开口:“多谢,后会有期。” 一直到他踏着阳光带着拉长的影子离开诊室梦瑶依旧保持着直立的姿势,目光发愣,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出神,没想到真的能邂逅梦中的人,莫非这就是缘分吗? 下班的时候,梦瑶磨磨叽叽地收东西,同事四散而去,这个年龄的女人大多已婚或是正在热恋中,可能是她从小沉迷于happy ending的小说,所以对曾经擦肩而过的爱情都选择了放弃,脱下神圣的白大褂儿以后她又是千千万万人中十分平庸的那个,没有出挑的容貌,没有白皙的肌肤,没有高人一等的学歷,没有富裕的家庭,挎着包缓缓走出诊所的大门,诊所正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她羡慕地看了一眼,摇摇头迈开步子,还未走远,后面传来一声让她意料之外的唿唤:“沈医生留步。” 她定在原地,没想到后会有期竟然来得这么快,是他---让她感觉可欣赏不可及的人。 ☆、永远不要放弃爱情 他纤长的身影在落日的余辉下和到点就打开的路灯下缓缓靠近,梦瑶抓紧自己的小包不知所措地站着,直到感到面前的光影被遮盖住,她带着一丝期期艾艾的神情抬头,他很高,皮肤白皙得发亮,微垂着头,目光里很柔和,声音如同清泉击在青石上时那样的悦耳动听:“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请你共进晚餐?” 梦瑶感觉身子轻轻一晃,细细的鞋跟似乎不能支撑她刚刚好的身材,他绅士地用手託了一下她的腰道:“是不是我突然邀请太冒昧了?你不愿意没关系,不过我会很受伤的。” 她不知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跟着他上了车,他开车的时候十分随意,一只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梦瑶老老实实地侧腿坐着,眸子低垂,看上去安静地就像个洋娃娃,她的男性朋友很多,但是跟他在一起却莫名地拘束,红绿灯时她悄悄打量着开车的人儿,感觉自己当时穿着白大褂儿时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是一直出神,下车的时候不慎扭伤脚,他缓缓蹲下去,微凉的手指贴在她的脚踝上,轻轻地触了几下轻声道:“还好没伤到骨头。” 梦瑶只感觉莫名的燥热从脚踝一直蔓延至全身,还未说什么,突然被抱起,她不知所措地一言不发,抱着她的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男士沐浴露的香气,他调侃道:“没想到工作时镇定自如的沈医生被男人抱一下脸就红得不成样子,不会还是情窦未开的人吧。” 梦瑶脸更红了一些,睫羽不安地轻颤着,他笑着迈开步子,无视餐厅服务员的异样眼光,将她安放在椅子上,拿过菜单推到她面前道:“想吃什么?”一向伶牙俐齿的她似乎丧失了语言功能,又将菜单推了回去,惹得他一阵好笑,从容不迫地点了菜。 高档餐厅上菜特别快,精緻的托盘里的菜很少但摆盘十分用心,但大多只有一份,唯一是两份的只有一样:“银鱼羹。” 梦瑶不解地抬头望着对面的人,他却将菜推到她面前,介绍每道菜,梦瑶一一品尝,贊不决口,但看他除了银鱼羹浅浅动了几口外其他的都没碰过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吃?” 对面的人双手交叠着撑着下巴,如同浩瀚星河的亮眸看着她,悠悠开口:“你是我的主治医,你应该知道。” 梦瑶尴尬地皱眉,不知如何作答,对面的人哈哈一笑,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不逗你了,胃不太舒服,不想吃。” 梦瑶抬起眼,细细打量着他,他掩饰地很好,自己竟然没有看出他的一丁点儿不适,可能自己要一直跟踪他的病情就要失业了,当了这些年的心理医生头一次感觉到挫败感,明亮的眸子中的光彩暗淡下去,她没想到对面的人缓缓起身歉意地说了一句:“失陪一下。” 他出了门后略带佝偻地往洗手间走,喝了几口银鱼羹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让他很是不好受,没想到第一次主动泡妹竟然这么失态,他将肚子抵在洗手池上,呕出胃里仅有的几口银鱼羹,抬头就是镜子,镜子里的人面如金纸,脸色苍白,唇色惨澹,好容易调整好,他拍拍自己的脸使自己看上去有了一些血色,再出洗手间又是从容不迫地样子。
第38页 落座时看到面前多了一杯升腾着热气的水,透过热气看对面一脸坦然的女人竟感觉她似乎特别的迷人,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她缓缓起身,脚已经不是很疼了,所以走路恢復了正常“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其实很牴触去医院的他不知为何就答应了她的建议,急性肠胃炎,要挂水,她坐在旁边陪着他,突然开口:“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他一愣,侧头看向她,她继续开口:“我单了二十几年,本来想着就这样一辈子也好,直到今天我发现似乎不是这样。” 他终于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我相信,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感觉似乎找到了真爱,你嫁给我吧。” 幸福突然来敲门的时候梦瑶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些结巴:“你...再...说一遍?” 他一把拔了还剩一点的针,血飈出来一些,但他也不理会,单膝跪地抓住她的手大声道:“你嫁给我吧,我想娶你,我想要好好宠你。” 梦瑶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周围人都沸腾了,起闹:“答应他,答应他。”她羞涩地点点头。 本来以为要当一辈子老姑娘的她就在这短短的一天内将自己交付给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闪婚,可能是他与幻想中的那个人完全吻合,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