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入龙门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上京寻亲去】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一辆从南方来的马车欲进入帝都。马车夫在南城门前停了下来看了看后,手中缰绳一挥,催促马儿绕道改从北城门进入,却在进城后走不到一段路便停了下来。 「姑娘,我看咱们就到这里吧,里头实在进不去了,本以为从北城门可以避开人潮,但眼下再过去真会被困在人潮里动弹不得。」马车夫转头询问着马车里的姑娘。「您认为如何?」 李玥晴掀开布帘眯眸望了下前方,瞬间被那一大片黑鸦鸦的人群吓到,忍不住指着那热闹非凡,被百花妆点得鲜艳热闹的街头,惊愕问道︰「老伯,前面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马车夫回眸望了她一眼,笑问︰「姑娘不是京城这附近的人吧?」 李玥晴点头,「我刚下山,很多事情还不清楚。」 「那姑娘您就更不知道,今天可是三年一次的百花祭!」马车夫告知她。 「帝都的百花祭是今天?」李玥晴惊呼一声后,明媚的俏脸瞬间垮下。 她可真会挑日子啊,挑中人最多的这一天进京。 「那没办法了,撞上了花神,妖魔鬼怪都得让道,我们这凡夫俗女自然也是,就在这儿下车吧,老伯!」 东煌王朝是个历史悠久的富饶古国,尤其帝都更是繁华锦绣之都,王朝流传着一个习俗,便是三年一次在春末初夏时举行的百花祭。 未婚配的单身男女可以在这一天相互邀约,大方地一同出游赏花、看花车、逛市集、乘扁舟游湖等等,互有爱意的男女也可以趁着这天互赠鲜花与香囊,待百花祭后男方便可拿着香囊上女方家提亲,因此百花祭又称相亲宴。 李玥晴背起包袱,付了车资跳下马车,「老伯,谢谢你啊。」 马车夫笑着将车资放进腰间的荷包里,离去前道︰「姑娘,祝您今天找到个如意郎君啊。」 李玥晴听到老伯的恭祝,不由得噗哧了声,摇摇头。 如意郎君,这想法可从来没在她李玥晴的脑袋里出现过,穿越前没有,穿越后更是不曾出现! 她今日上京就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寻亲! 九年前她这身子的原主随着调到京城任职的父亲回京,半途中她搭的马车失控坠落山谷,幸而被归隐山林的神医夫妻所救。 而她李玥晴是个护理系大三的学生,在医院实习时遇上黑道寻仇,乱枪扫射中她不慎中弹,这才穿越到东煌王朝,附在弥留的小姑娘身上。 由于她压根没有原主的记忆,这九年里只得跟在神医夫妇身边学习医术,直到三个月前神医夫妇打算云游四海,发话要她上京寻找亲人,同时见见世面。 只是她的运气也太好了,一来便遇上百花祭,她得小心点,免得被缠上了。 拉了拉肩上的包袱向前走去,挤进热闹街道,李玥晴满脸惊喜的四下张望着,心头忍不住赞叹,帝都真不愧是东煌王朝最富裕、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的百花祭比她看过的任何一场都要欢腾,放眼望去一片繁华璀璨,各式花圈、花环遍挂,到处花团锦簇,不管是眼前这条通往皇宫的笔直大道,或是一旁的小巷道全妆点着缤纷鲜艳的花朵,更有利用鲜花装饰的各式花车,街道两旁的商家皆是装潢得奢华气派。 不提那些美丽的鲜花,上街的女子也是有如百花争艳,身上的行头饰物是一个比一个华丽繁复。 李玥晴随着人潮往前逛,还不忘买了点用鲜花做的花饼当干粮。 「姑娘,买个香囊送给情郎吧!」卖着香囊的小贩对她吆喝着,「我这花色可漂亮了,看看吧!」 「可是我没有情郎啊!」李玥晴接过小贩递来绣着一对翩翩彩蝶的香囊闻了闻。 「带着,遇上了欣赏的公子就可以送给他了。」 「这是……合欢花的味道?」 小贩比起拇指,「姑娘,你鼻子很灵唷,就是合欢花,这款香囊只剩这一个了,错过了就得等明年,这里就只有我有卖这合欢花的香囊。」 她另一手继续挑着摊位上的其他香囊,怎么挑都没有手上拿的这个香囊来得喜欢。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旁边一个正在卖花摊贩上挑花,身着一袭水色长衫,长相俊美,唇角挂着淡淡怡人笑容的男子注意。 他不经意的侧过颈子望她一眼,微敛的眼睛倏地睁大,难以置信的盯着正仔细挑香囊,嘴角漾着浅笑的李玥晴身上。 三年了,三年前从他离开后就没有一天将她忘记,得到线报,知晓她独自下山前往帝都,他便先行寻了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她了! 水色长衫的男子激动地欲上前找她,却被卖花的小贩给叫住。 「这位公子,您的花还未付帐!」 他丢了块碎银给卖花小贩,抬脚便朝李玥晴走去,就怕她从他眼前消失。 李玥晴挑了半天,还是选了小贩方才推荐的合欢花香囊,掏出铜钱,「好吧,就买这个。」她喜欢这香囊的样式,可更爱清淡的香味,打算回头把香囊拆了,换下里面的合欢花香粉,装些香草进去。 李玥晴付过银两,正欲转身离去,后肩上被人用扇柄敲了下。 她疑惑的转过身一看,只见拿着折骨扇敲着她的,是一个温润如玉,白净清秀的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晴晴,你该不会把我给忘了吧?」男子一脸哀伤欲绝。 看着男子的笑眼,李玥晴眼睛顿时张大,惊喜的脱口,「太—— 」 话才喊到嘴边,便被男子手中的扇子给堵住,「你又忘了,晴晴!」 「一见到你太开心,一时就忘了,弈哥哥!」李玥晴猛然想起一事,抓了抓头。 三年前师父跟师娘带着她前往边城,向一位老友祝寿,在那里救了被人暗杀,身受重伤的齐弈。师父、师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他救活,由她负责照顾他,两人后来成为不错的朋友。 本来他们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直到齐凌国皇帝派出大批人马找来,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大她四岁的齐弈是齐凌国的太子。 齐弈虽贵为太子,却没有皇族的骄气,这身分也没影响两人的交情。齐弈还是要她继续喊他弈哥哥,而且这称呼只有她能喊,即便是他的嫡亲妹子渝公主也不准。 虽然她很奇怪他为何这么坚持,不过尽管当时她的外表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内在灵魂却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女生,不,严格说起来是快三十岁的女人,自然不会跟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大男孩较劲。 为了让他能够听话,好好换药、喝药,她便委屈点让他占便宜,答应了他的要求,待他伤势好了,她也叫习惯了,懒得改口就一直叫到现在。 「晴晴,你真是伤哥哥的心,这三年来哥哥可是从来没有一天将你忘记,而你竟然认不出哥哥来!」齐弈一脸哀伤。 「是你的转变太大了好吧?我记得以前你才高我一颗头,还一口鸭子声,现在人不仅更高大,声音也变了,还有你这张脸都没有往日的……」她眯着眼仔细瞧了一会儿,「没有以前的稚气跟青涩,完全一副大人模样,这么久未见,当然一时认不出啊,这不能怪我。」 「你根本是强词夺理,哥哥就能一眼将你认出!」他嘴里虽然责备着,眼里却全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那是我都没变好吗?除了长个儿外,我这张脸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你能认不出吗?」她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说得也是。」齐弈认同地点头。 「对了,弈哥哥怎么也在这里?」这里可不是齐凌国。 齐弈的摺扇指着前方,示意两人边走边聊。「我家大老爷让我出来长长见识,所以我就来这里了。」 「真的?不是你偷跑的!」她才不相信齐弈他爹会首肯。 齐弈翻翻白眼,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咳咳,哥哥我胸怀天下,自然要周游列国一番才知天下事,对吧?」他自然不会老实跟她说,其实是为找她才偷溜出宫的。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遇上了她,还是在百花祭这种日子,能不说他们有缘吗? 李玥晴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又偷跑,你真是不学乖耶,三年前的事情你还没得到教训啊。」 「那群奸贼都已伏法,哥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正好出来历练历练。」齐弈撇撇嘴。 「历练,你不是才刚娶了太子妃吗?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会舍得丢下如花似玉的太子妃?我才不相信,你肯定有鬼!」 第二章 齐弈手中的摺扇往她头顶一敲,「我们两人难得在这里碰上,别跟我提她,扫兴!」 李玥晴扫他一眼,「好,不提不提!」她边走边逛着路边摊贩的各式商品。 齐弈若有所思,低头望着她,「不过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啊,远在东煌深山竟然还能知道我大婚了。」被她知道他已经成亲,这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齐凌国太子大婚谁不知道啊,东煌也派了不少使节去祝贺你的大婚,当时使节团就途经九天山脚下,我会不知道吗?」 「说得也是。」齐弈不想继续这让他厌烦的话题,话锋一转。「你呢?你怎么到京城来了?神医夫妇呢?」 「我师父、师娘不要我了,把我赶下山,夫妻俩自己逍遥去了。」她甩着手中的香囊,气愤的说着。 三个月前,师父替一名阿婆治病,在一次闲聊之中得知那位阿婆曾经住在当年她养伤的那个小村落。 当年因为连日大雨,山路坍塌,因此有个赶着上京的大官带着家眷在村里租了个院子暂居,等待山路抢通。 那阿婆就在那位大官所暂居的院子里做过粗使嬷嬷,透过她的话,他们才得知那官员姓黎,有好几个女儿,且听说之后在他们赶着通过那还不是很稳的山路时,其中一个女儿所搭的马车意外跌落山崖,几名修路的工人还亲眼看见那惊险一幕。 她爹也是调任到帝都,也是个大官,加上与她坠崖受伤时间前后相差无几,还有阿婆的说词,师父就以此断定她正是当年大官的女儿,然后就赶着她上京城来寻亲,她不来,就用断绝师徒情分来威胁她,所以她只好满心不愿地上帝都寻亲。 「他们不要你,那你跟哥哥一起回齐凌好了,哥哥照顾你!」齐弈状似玩笑般的试探着。 「跟你回齐凌国?」 「再过一阵子我就要回国了,咱们一块走。」 「不行,我有任务的。」 齐弈挑眉看她。 「我要去寻亲!」 「寻亲?」他诧异低呼。 李玥晴点头,「听师父、师娘说,我当初昏迷前说我爹在京城任职,是个大官……眼下两位老人家要去云游,便命我要来找亲人。」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茫茫人潮。 要不是师命难为,她才不想上京来找那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亲人!当年她出事,这么久了,也没听闻他们来寻她的消息,想必也不是太在乎她,正好她也不想和那些毫无感情的亲人周旋。 「晴晴,你知道你爹担任的是什么官职?」 她摇头,「我清醒后,以前的事情大多都忘了,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记得我爹他们?」所以她只好继续用了前世的名字。 「这颇为棘手……」齐弈为她感到烦恼,本想运用自己的人脉应该很快就能帮她找到亲人,可一点线索也没有,这该怎么找人! 「是啊,这帝都的官员没有上千也有上百,简直是大海捞针,我都不知道怎么找。」 「现在只有一个法子,便是调阅九年前入京任职的官员纪录,一个个查找了。」齐弈用摺扇敲着手心,思忖该去拜托哪位熟识,又能保密他行踪的官员。 相较齐弈的苦恼,李玥晴反而很看得开,继续逛街。 「算了啦,尽人事听天命,找不到就算了,我这么多年来没有他们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会上京城找这一趟只是不想让师父、师娘失望,算是尽孝心,完成他们的挂念而已。」 齐弈有点诧异她的豁达,「看你的样子并不是真的想找回亲人,不如说说你的盘算?」 「我看,先找一间便宜的客栈住下,然后打听看看九年前有哪位官员是自瑞阳县调到京城任职的,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不然对师父、师娘无法交代,他们很希望我可以找到亲人的。」 「晴晴,如若找不着你的亲人呢,你有什么打算?」齐弈拉住向前挤进人潮的她,问道。 「回山上呗,或是去找师父、师娘,一起云游四海。」反正她很爱当背包客到处旅行的。 「晴晴……」齐弈深邃的黑瞳里闪烁着温柔,伸手握住她一直在手中甩动着的香囊,将方才买来,插在腰带上的蔷薇花抽出来。「别回山上了,到时跟哥哥一起……」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在他们身后响起—— 砰! 「啊—— 」几记尖叫声自拥挤的人群中窜出,热闹的街上剧烈骚动。 被这声巨响吓了一大跳的李玥晴转过身,惊见一名身穿明紫色云锦男子,双眼暴凸,全身抽搐倒卧街上,当下第一时间便冲了过去。 被丢下的齐弈愕然看着手中晃动的香囊……人呢?他欲表白的人儿呢? 李玥晴挤进人群里,面容严肃的查看着脸色发黑,身体痉挛紧绷,看起来快要断气的男子。 这男人中毒了!这毒少说有几年了,看着他愈来愈痛苦的模样,只怕再不救他,不用半刻钟,他便就此命丧! 「退下!」男子身旁的侍卫挥开李玥晴,扶起男子向同伙大吼,「快送主人回府,传御医!」 「慢着,不许动他,你现在移动他,他马上就会没命!」李玥晴大吼制止这侍卫。 她这一吼倒把那侍卫吓到了,不敢乱动。 李玥晴蹲下身,不由分说的抓住男子紧握的手,探向他的脉门,并用力扯开他的衣物,拔下头上的银簪,快狠准的自他心窝附近的一处穴位扎下。 「你要做什么 」侍卫吓了一跳,忙粗暴地推开她。 李玥晴吃痛地跌坐在地,对着护主心切的侍卫吼道︰「我是在救他!」 救人心切,她自包袱里取出银针,一针朝那拔刀出鞘,准备把她斩了的侍卫手腕扎下,那侍卫当场无法动弹。 「来人,快把这女人抓住!」侍卫怒吼。 「闭嘴!我是要救人,想要你们主子的命就通通退下!」李玥晴朝那侍卫怒咆,又瞪向其他要涌上来的侍卫,见他们停止了动作,这才又给中毒的男子扎了几针。 只见他在一阵剧烈痉挛后,整个身体终于放松,猛然一口黑血自喉头喷了出来,恰好喷了那侍卫满脸。 李玥晴懒洋洋的坐在靠窗的矮榻上,精致的脸庞有几许无奈,双眼望着窗外风和日丽的天空,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游荡游荡实在太对不起自己,可是她出不去! 她就知道好人不能做,三天前她基于医德在街上救了那毒发险些暴毙的男子,结果刚弄完,那七八个侍卫竟把她按在地上,将锋利无比的大刀架在她脖子上,之后又来了一群人,开口一迭声呼喊着王爷,并把那男子抬走,而她则被五花大绑关进了这间屋子。 绑她的罪名是—— 刺杀郡王! 郡王,没想到她大发慈悲救的那个男人是个王爷,这帝都的王爷还真多啊,满大街随手一抓就是一个!刺杀郡王是诛九族的罪名,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找到亲人,要不然拖着一串粽子亲戚当垫背,感觉应该不错。 欸,不能怪她心地坏,谁让那些亲戚这些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害她得自行上京来找,才会遭遇这桩祸事。 不过,既然她被安上涉嫌谋害郡王的罪名,那她不是早该被那群人砍了或是给凌虐致死?可现在他们不仅没有这么做,也没把她丢进那些叫做地牢或是监狱的地方,而是将她关在这漂亮的房子里,好饭好菜的供着她,甚至还派了一个叫丁璫的小丫头在她身边服侍,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姑娘,该用膳了。」丁璫推开门扇,端了午膳进屋。 为了预防她趁机逃走,丁璫才一跨进门槛,外面看守的侍卫火速将门拉上。 「你自己吃吧,我吃不下。」 每天被关在这屋里,三餐定时供应,外加餐后水果、宵夜,简直是把她当成七月半的神猪在养。 「姑娘没胃口,莫非是病了吗?」丁璫连忙将饭菜放到餐桌前。 「没有运动,哪里吃得下啊,你自己吃吧!」 李玥晴自榻上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扫了眼丁璫端来的四菜一汤,两样蔬菜、一鱼一肉,这鱼还是她喜欢吃的红烧鱼片。菜色颇丰富,昨天她才念着想吃红烧鱼,今天餐桌上就出现,伙食上真是没亏待她,而且有愈来愈好的趋势,看来她暂时是死不了。 「姑娘,奴婢给您泡茶消消食,没准一会儿就吃得下了。」 「不用了,跟我说说外面的情况吧。」她在餐桌边坐下,拿起筷子挑了片鱼肉吃着。 第三章 丁璫满脸为难的看着李玥晴,看来是被下了禁口令。 李玥晴啪的放下筷子,「这样好了,我问,对了你就点头或摇头吧!」 丁璫点了点头。 「那个……那天被抬回来的那男子……你们的主子还活着是吧?」 按理说,那中毒的衰鬼,身上这毒早该发作,魂归离恨天了,能撑着遇上她,算他身边的人有两把刷子,不过只怕也活不了多久,要不是那天她给他扎那几针,当天肯定就嗝屁,这里如今早就是白幡飘扬了。 丁璫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脸上不屑与自信的表情,缓缓点了头。 瞧丁璫的表情并无紧张愁苦之色,李玥晴就知道,看来她被人软禁看管的日子快到头了,一想到这点她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心情一好,食慾就好,于是又夹了口鱼肉吃。 「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主子今天早上该是能够坐起身,同时开口说话了,是吧?」她盛了碗汤喝着。 丁璫眼睛眨巴眨巴的,又点了个头。 李玥晴心想,看来有必要帮自己一把,让自己尽早恢复自由之身,虽然这里的伙食不错,但她还是比较喜欢吃路边的小摊贩。 她放下筷子走至书案旁,撩起袖子执笔开了药方,然后两指夹着药单在丁璫面前晃着。 「拿去告诉你们主子,这药服三帖下去胸口那点郁闷即可化去,虽然无法解毒,却可以让他呼吸稍微舒服点。」 丁璫半信半疑的接过药单,「真的?」 「爱信不信随便他们,对了,一个时辰喝一帖。」她走回餐桌前,继续拿起筷子用午膳。 要不是看在这道红烧鱼片做得十分合她的口味,她才懒得开药方减轻那男子的痛苦呢! 丁璫愣愣的看了下药单,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扇,等外头看守的侍卫将门扇开了,才向他们转诉了李玥晴方才的话,同时将药单交给他们。 李玥晴横了眼那一脸质疑的侍卫,撇撇嘴继续用午膳,只要那男人将三帖药服下去,今天晚上她应该就可以离开这华丽牢笼。现在她该来想想出去以后要到哪里落脚,要去找弈哥哥吗?那天事发突然,一片混乱,弈哥哥说的话她根本没听清楚,当时他是想对她说什么来着? 用完午膳,她一动也不想动地躺在床上盘算着离开这里后,要先从哪个地方着手找她的亲人。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斜倚在矮榻上打盹的丁璫揉揉眼睛走上前。 门开了,来的是一身蓝色劲装的侍卫,面无表情,眼神犀利的看向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李玥晴,语气颇为凶恶。 「王爷有请,请姑娘随在下前往。」 李玥晴更凶狠地回瞪了那侍卫一眼,轻哼了声,收回视线,慢悠悠地再度躺回床上。 「姑娘,王爷有请,请姑娘随在下前往。」蓝衣侍卫脸色黯了下来,再度铿锵有力的重复。 「你们王爷活了是吧?」 「王爷有急事,请姑娘尽快随在下过去。」蓝衣侍卫提高了音量,声音带着浓浓不悦。 一旁的丁璫见他脸色愈来愈难看,赶紧劝着李玥晴,「姑娘,王爷有请,事关重大,可别耽搁了。」 「有什么要紧事?」李玥晴漾起一抹盈盈笑意,「人不是活了吗,有什么好急的?待我午睡醒了再说吧!」 侍卫嘴角撇了撇,思虑着要将人抓起来,直接押到王爷跟前。 丁璫惊恐地看着又躺回床上,一副不将王爷命令放在眼里的李玥晴,「姑娘,王爷……」 「丁璫啊,我这人不求感恩图报,只求基本的尊重,好歹你们王爷这条命是我救的吧,不然他今天就要封棺入殓了。」李玥晴笑眼眯眯的拍着丁璫那肉感十足的圆脸蛋,不爽瞧了那侍卫一眼,「你说是吧?」 这些天相处下来,丁璫对李玥晴有稍微了解,知道她笑得越灿烂就代表她心里越不痛快,赶忙陪笑,「姑娘,这卫大人看起来只是比较严肃,没有任何不尊敬姑娘的意思,您可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呢。」 丁璫一说完,只见那位被称作卫大人的侍卫顿了顿,抱拳赔礼。 「在下卫风,若在言语上多有冒犯,请姑娘恕罪,王爷确实有急事要请姑娘过去相谈,恳请姑娘移步!」 「算了,看在你诚心诚意向我道歉的分上,我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计较了。记住,你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就算是路边的乞丐也得给他三分尊严,是吧?」 揶揄着看起来位阶很高的卫风的同时,李玥晴已经绕过两人走出这关了她三天的屋子。 【第二章 给王爷治病】 李玥晴在卫风的带领下走了小片刻,绕过一处花园长廊,眼前突然出现一座绿枝飘摇的湖泊。 湖畔上布满了翠绿荷叶,几株已抢先盛开的粉嫩荷花飘着淡香,蜻蜓盘旋于上,湖中立了一座风雅别致的八角飞檐凉亭。 凉亭里有几名欢快笑着的妩媚女子,李玥晴有些诧异的瞄了她们一眼。 这府里的主人方险脱死劫,这些女人怎么还有心情谈天说笑呢? 带领的卫风回过头提醒她,「姑娘请跟上,王府大,不跟好容易迷失。」 「知道了,你尽管带路。」她收回眸光。 不知又绕了多少路,经过多少道门,他们终于来到一座十分精美雅致的小院。 「这是王爷所居住的隐风阁,王爷在里头已等候多时,姑娘,请!」卫风做出请的手势后,便领着她自拱门进去。 李玥晴双手负在身后,边走边欣赏着这院子的一花一草一树,格局与样式属于江南风格,不似帝都宅邸常见的气派豪华。 卫风领着她在敞开的房门前停下,示意她进入。 她瞄了眼这摆设看似朴实,但隐约透着奢华的屋子,鼻子嗅了嗅屋中所燃熏香的香气,才一步跨进去。 「姑娘可真是警觉!」 一记低沉浑厚的嗓音传来,她眨眨眼看向斜倚在窗边软榻上穿着一袭玉色长袍的男子,只一眼便认出那是那天她所救的男子。 见他的气色不错,不再像是毫无生气的颜色,她于是语带调侃道︰「可以下床了啊,比我估计的时间还快。」 「感激姑娘救命之恩。」龙泽抱拳答谢。 李玥晴挑了挑眉,似乎不把他的答谢放在眼里,而是眸光转向燃着熏香的香炉,突然上前,靠着桌子,单肘撑着下巴,抽了头上的簪子挑动香灰,同时晶亮的双眸不时上下打量着龙泽。 她发现这俊美无俦的男人即使在病中仍不减那与生俱来的气度与威仪,令人难以忽视。他那双漆黑深邃的丹凤眼十分出彩,让人不禁被他所勾引,实在很少见像他这般漂亮的丹凤眼,加上那若有似无轻扬的嘴角,简直有说不出的丰采。 似乎早已习惯被人注视,龙泽直接无视她眼底荡漾的惊艳,反而对她挑了挑香灰后露出一抹别具深意的微笑感到兴趣。 「熏香有何不妥?」 李玥晴耸了耸肩,放下手中的簪子。「正常人闻着没什么不妥,但对于身中奇毒的你却是另一种慢性毒药!」她迳自倒了一杯茶,喝了口后将剩余的茶水泼进香炉,浇熄了里面的熏香。 龙泽挑眉,朝门边也露出一脸诧异的卫风看了眼,那已熄灭的香炉随即被拿出屋外。 「真不知点这熏香的人是想帮你安抚心神,还是想害你!」李玥晴微眯着眼眸上前,盯着龙泽两眼后,俏皮地一嘟嘴,一屁股在软榻边的空位坐下,并不觉得自己这大剌剌的行径有何不妥或是大逆不道,似乎压根忘了对方是身分尊贵的王爷。 「本王知道了,感谢姑娘提醒。」龙泽敛眸浅浅一笑。 这位姑娘的眼眸闪闪发亮,就像是璀璨的宝石,一进门便吸引得他的视线无法移开,现在她这副可爱的表情更是让他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嘴角抑不住的跟着她的笑容上扬。 「很好,我喜欢有礼貌、知道感恩的人。」李玥晴点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银针,抓起龙泽的手腕便扎了上去。 当将香炉丢出去的卫风返回来,便见到她大不敬的与王爷平起平坐,才想着要出声让她注意礼节,竟见她猛地将几支银针往王爷身上扎去! 他见状便要上前制止,却被龙泽凤眸里的冷光震慑,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李玥晴老神在在,手法快速地在他身上其他几个穴道扎针,才吭声,「任由我扎针,不怕我害你?」 「姑娘如若想害本王,当日便不会出手相救。」龙泽浅笑。 「对我还真信任。」 「当日姑娘相救,下人们并不知实情,因而冒犯姑娘,请姑娘见谅。」 第四章 做主子的都替手下亲自道歉了,李玥晴也就不计较这三天被王府中人无理的软禁,不过必要的赔偿还是要讨的。 她唇角弯弯,一脸满意,「见谅,这好说,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即可!」 「精神赔偿?」龙泽皱了皱眉,对她的话语感到疑惑,但终归明白她是要讨赏的,就道︰「理当如此,姑娘的『精神赔偿』,稍后本王便让管事送上。」 他这么上道,又道歉又应允她索要的赔偿,让她乐得大发慈悲的又问了句,「除了胸口那点郁闷外,还有哪里疼的?」 「疼倒是还好,只是这次毒发后便丝毫使不出力,刚刚姑娘这几针扎下后才恢复些许。」 「你堂堂一个王爷肯让来历不明的我这样为你扎针,说明你是有几分信任我的,否则即使本姑娘将你身上的毒解了,你也不会再让本姑娘近身一步,看在你对我如此信任的分上,我再帮你一回。」说话的同时,她又不知从哪里生出一堆银针,快手将他头顶扎得像是刺蝟一样。 果然,她这一扎针,龙泽就感到不适又减轻许多,身子也不再沉重。 他一拱手,「感激姑娘再次出手相救。」 李玥晴摆摆手,「别谢了,我也不随便出手的,我收费很贵的!」 被爱钱的神医师父夫妻收养了这几年,她多少被他们「带坏」了,加上两位老人家耳提面命,让她遇上这一类西疆蛊毒等等时能闪多远闪多远,此外还有付不出诊金的有钱人、富贵人亦然,更不能免费帮富人看诊,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 可她就是看不惯有人出手这般阴险毒辣,尤其受害的还是美男,要是他真的中毒身亡,那可是很丑的!前世里她是个哈韩的疯狂小粉丝,实在见不得美男这样死得惨不忍睹。 「姑娘尽管开口。」 「哈哈,好说!」当王爷的跟那些暴发户土豪果然不是一个档次,海派豪爽啊! 「有一事本王始终不解,恳请姑娘为本王解惑。」他听下人说,这两日有不少御医来为他诊治,皆说她下针方式胆大却精妙,这才让他对这小姑娘的医术如此信任。 「说吧。」 「本王这毒是从何而来?」他的食衣住行皆是由心腹打理,周围更有暗卫随时保护,陌生人断不可能近身,更不可能轻易施毒,两年来他为这毒所苦,可毒物的来源始终是他想不透的谜,甚至连御医们也百思不得其解。 李玥晴动手将他身上几处穴道的银针一一取下,沉笑了两声,「哼哼,所以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龙泽那对好看的眉瞬间皱起。 「愈是鲜艳美丽的花朵毒性愈强啊,王爷!」这朵牡丹花还不是普通的毒,简直是毒得无以复加,分明是要他不得好死。 「本王不近女色……」即便后院有五、六位侍妾,他也从不沾惹半分。 「这就怪了,莫非王爷你有龙阳之癖?」她歪着头看他。 龙阳之癖四个字一出,龙泽头顶瞬间出现一朵乌云外加打雷闪电,连一旁的卫风脸也瞬间黑了泰半。 李玥晴美丽的眸子弯成好看的弧度,嗲声提醒,「施针期间禁止情绪激动唷,王爷,如若你心神不宁导致气血不调,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龙泽看了眼她那淘气的笑容,勉力压下胸中的怒意,低喝,「本王一切正常!」 「正常,那就怪了,那是谁有办法将毒传给你?」她抽出他头上其中一根银针眯着眼细细观察。 「你的意思是,只有那方式才有办法施毒?」过于诧异让龙泽丝毫没有发觉与一位姑娘家讨论如此私密的事情有什么不妥。 李玥晴也毫不在意的点头,「嗯,日积月累的,依你当时毒发的情况看来,少说三年前就中毒了。」 三年 龙泽与卫风脸色遽变,互看对方一眼。 「这究竟是什么毒,姑娘可知?」龙泽鹰目沉沉,极力克制着震惊。 「西疆那里的蛊毒吧!」 龙泽苍白的脸庞再度变了色,卫风额边更是冒出大滴冷汗。 李玥晴瞄了他们两主仆一眼,将龙泽头上最后一根银针拔掉,笑问︰「怎么,难不成施毒者是你的小情人啊?」只见两人沉默着,脸色很不对劲,惊呼,「哟,卖糕的,卖发糕的,卖坑人切糕的,还真的让我猜对了啊?」 龙泽与卫风横了表情十分夸张的她一眼。 她衔着笑,「呵呵,别这么严肃嘛,放松心情有利于身体恢复健康唷。」 龙泽深吸口气,俊美的面容已看不出任何情绪。「实不相瞒,本王以前有一侧妃正是西疆人士,两年前坚持与本王一同上战场,在战场上为救本王而死……」 难怪,她在阖眼前要他答应,日后千万不要祸及她家人,原来…… 当年他年轻不懂事,不够有防人之心,见那侧妃乖巧温柔又善解人意,以为她是一朵解语花,没想到是带着毒刺的,就连那熏香,当初也是她推荐他的,说是用着好闻,他念着她的情意至今用成了习惯,如今竟是害了自己。 「你应该颇疼爱你那侧妃,否则也不可能让她有机可趁了。」她倒来一杯热茶,将一颗药丸化了,让龙泽喝下。「她死后,你身上的毒便开始渐渐发作了。」 看了眼杯里化成桃红色的茶水,龙泽一点迟疑也没的一口将茶水喝下。 「不担心我帮你解毒,又回过头跟你下毒?」 「入圣手门必须跪在祖师牌位前发誓,以毒救人,不以毒害人,圣手门人以随缘两字救治病患,你会出手救本王,便是我俩有缘,又怎么会害我?」 观她刚才落针神速的手法,他推断出她定是圣手门的弟子。 传闻没有圣手门治不好的病、解不了的毒,但圣手门人行踪飘忽不定,如若他们有心隐藏,即使将整个东煌国翻遍了也找不着,想找到他们一切得靠机缘,而圣手门更有奇怪的戒律,便是无缘之人绝对不救。 李玥晴的眼睛闪过一丝异色,想不到他真有两把刷子啊,竟然看出她那无良师父、师娘是圣手门唯一的传人,不过他说只救有缘人这点就……不是她要拆师父、师娘的台,到了师父师娘这一代,已经变成只救与银子有缘的人了……银子愈多愈有缘…… 「可惜我不是!」她算是师父、师娘的养女,学的只有医术,不学制毒,自然不用进圣手门,当然更不用发誓。 「你不是?」 「当然不是!」她摇头,「入圣手门第一件事不是学习医术,而是学习施毒、制毒,我只会医术,又不会制毒,怎么会是圣手门的人?」 龙泽垂下眼睑,嘴角微勾,「即便如此,但相信姑娘与圣手门是很有渊源。」否则她怎会有圣手门独有的扎针手法? 「好了,你身上的毒暂时不会再复发,只要好好调养,配合御医们的治疗,身上剩下的那些毒慢慢解个一、二十年的,应该就解得清,该付钱了,我要走了。」她还有任务呢,不能在这里拖太久,赶紧完成任务好去找无良师父、师娘一起云游。 一、二十年……卫风的头顶瞬间冒出一大排的黑线,这、这一二十年过去,王爷的毒解了,那还有王爷的位置、太子爷的天下吗? 「这三十年的时间似乎长了些,姑娘可有其他法子?」龙泽淡笑的看着她。 「法子是有,可我还有要事在身……」 龙泽朝卫风射去一记眼神,卫风随即离开,再回来,李玥晴手中就多了一大迭银票。 看着手中这迭银票,李玥晴秀眉瞬间拧起。 「事后,本王还有重赏!」 李玥晴看着这一大迭银票,少说也有五万两,不收下好像有点可惜……可是,她有任务在身啊。 她皱着眉瞄了瞄手中的银票,又看了看龙泽,抽了几张银票后将其余退回。「虽说很心动,可我有不能留下为王爷您医治的原因。」 「姑娘有任何难处皆可提出,只要本王能力所及,定帮姑娘解决!」他看得出她的犹豫。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难处,我是奉了我那不良师父、师娘之命进京寻亲的,你这毒要完全清除,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我无法在你这里耽搁。」 「寻亲?」 「嗯,我只有五个月时间可以待在帝都,在这期间内一定要找到亲人,然后到紫玉县与师父、师娘会合,否则时间上来不及。」 下山之前师娘同她说了,要是找到亲人后不习惯与他们相处,可以回来找他们,八个月后他们会到达紫玉县,将停留一个月时间等她。 第五章 毕竟她是穿越来的,和那原主的家人并无血缘关系,也不曾想要留在那里,就打定主意到时候要去紫玉县与师父、师娘会合,可扣掉路程,她只有四、五个月时间可寻亲,否则来不及。 龙泽沉思了下,「如果本王帮你找到亲人呢?」 「你要帮我?」 夕阳西斜,漫天霞光透过窗棂,映照在一座有九龙盘柱的浴池中,将池面照耀得如琉璃般一片金光闪闪,点点生辉。 带着药香的水流冒着热气从龙形的出水口缓缓流出,流入巧夺天工的白玉浴池里。 除了必要的沐浴用品外,浴间格局十分简单,除了浴池旁摆放的沙漏外,就是不远处那张白玉床与几盆盆栽而已。 室内弥漫着氤氲的热气,纱幔随风轻荡,迷蒙的水雾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双目紧闭,背靠着浴池的人影。 浴间的门扇被推开来,李玥晴站在门前,透过纱幔间隙瞄了眼那已经快漏完的沙漏,隔着轻纱提醒浴池里的男子。「王爷,时间差不多了。」 龙泽睁开眼,吁了口气,起身拉过一旁垂挂的干布巾擦去俊脸上和身上水渍后,套上白色中裤,光裸着上身走至一旁的白玉床上趴着。 「李姑娘,你可以进来了。」 李玥晴端着一个摆满工具的小托盘,看了一眼站在门外守卫的卫风后,走向白玉床上的龙泽,问道:「今天泡完这药浴的感觉如何?」 「身体感觉比以往舒服,不再那般沉重。」龙泽有些懊恼的低啐了声,「本王还差点因此睡着!」 「无妨,你上回毒发初愈,身体很虚弱,多休息对你有益,想睡就睡,不要刻意撑着。」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矮几上,展开羊皮与棉纱缝制的布包,里头插着百来根由大到小、由粗到细的银针,甚至还有骨针,一应倶全。 她拿起几根银针在他头上与身体几个部位扎针,同时点上熏香。「今天换另一种治疗方式,这熏香是我特制的药片,对你有益处。」 一个月前,她说出无法为他治疗的为难之后,龙泽便主动提出要帮她寻找亲人,做为她留在颖王府继续替他治疗的条件。 住在王府不仅不需在外餐风露宿,还有银子可赚,最重要的一点是,龙泽是皇家王爷,调查九年前进京任职的官员有哪些人,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他想要知道什么消息只需交代一声,便有人会将事情办得稳妥,再也没有比这更简便的途径了,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本王身上的残毒还需多久时日才可清除?」身体一天天康复,让他本已死寂的心再度急切了起来。 他派出暗卫去查了,没想到当年那侧妃竟是与那家子人有勾结,是他太蠢了,完全被蒙在鼓里。 该还的,他会一个一个还清这笔帐! 从毒发这两年来,他吃过无数种恶心的汤药、难受的治疗,无论怎样的解毒方法都试过,身体却依旧一天比一天虚弱,群医束手无策,皆称他活不过今年。 太子更不惜自外邦重金礼聘名医回国为他解毒,还出动暗卫翻遍东煌,试图找出圣手门神医布良的下落,皆徒劳无功。 就在绝望之际,太子无意间作了一个梦,梦中有神仙说只要在百花祭前夕,在百花神前跪上三天三夜,向百花神祈求,诚心之人便会心想事成。 一向不信鬼神的太子,为了他这唯一的同胞兄弟,亲自跪在百花神像虔诚祈祷三天三夜,他也在百花祭当天亲自步行至百花神庙一遭,祈求身体康复。 不知是百花神听见太子诚心的祈求,抑或是偶然巧遇,就在回程路上他忽感强烈不适,毒发倒地的时候,奇迹就发生了。 他遇上了李玥晴,这条本该被阎王拽在手心的命,被她精湛的医术勾了回来。 「不是跟你说了,这急不得的,王爷中毒已久,想要清干净绝非一日之功,况且你这两年又喝了多种汤药,是药三分毒,想要马上强壮很难,你现在除了与我配合外,还需要一点耐心。」李玥晴看了眼趴在白玉床上的龙泽,安慰他。 龙泽忍不住感叹,「大事未成,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本王消磨……」大事未成,大仇未报,他恨意难消! 「耐心、耐心,没有强健的身体怎么谈理想抱负,更遑提报仇了!」尔虞我诈的皇家最多的不就是那些猫腻,她也没兴趣打探他的血海深仇,知道愈多死得愈快,若想保命,最好是眼盲、耳聋、哑口,这点浅显的宫斗知识她是有的,没忘! 「得了,本王知道。」龙泽敛下火气,想起稍早暗卫来报一事,又道:「你的亲人有下落了。」 「有下落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办事效率真快,才一个月时间就找到那个对她不闻不问的亲人了? 「已有眉目,九年前自外城调回京的官员有十几位,眼下我已让人调查哪家曾有闺女失踪,等确定后再跟你说。」 「王爷,你真是太好了,我先谢谢你啊!」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会错过与师父、师娘约定的时间。 这时浴间外传来一阵轻微骚动,不下片刻,守在门外的卫风进入,躬身道:「王爷,太子殿下来访,正往这边过来!」 「太子……」龙泽微抬身躯,朝李玥晴使个眼神,要她先行将身上的银针拔掉。 接收到那眼神,李玥晴嘴角抽了抽,这等于半途而废,今天的疗程就无效了。 「太子殿下知道王爷正在进行治疗,让人先来传口谕,要王爷无须多礼,不用起身。」卫风见状,连忙回禀。 听到他这么说,龙泽便又趴下。 不一下子,浴间外出现一抹明黄色身影,径自撩开纱幔进入。「二弟,本宫一到你府中,听到管事说你正在治疗,这就过来看看。」 「见过太子殿下。」李玥晴连忙恭敬行礼。 「我二弟的治疗要紧,别做这些虚礼了。」太子抬手要她免礼。 「是。」 太子毫无拘束的坐到龙泽身侧,「这些天来二弟的身体感觉如何?」 听闻龙泽的身体能够康复,最开心的莫过于太子龙濯,别说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龙泽还是他重要的帮手,他被奸人下毒险失性命,现在好不容易得遇高人解毒,能叫他不开心吗? 因知晓龙濯有重要之事要与龙泽相谈,闲杂人等便都识相的退出浴间外,不敢多做逗留。 趁着施针空档,李玥晴忍不住偷瞄了眼俊美不凡的龙濯一眼,他跟龙泽有着相似的容貌,一双黑眸敛藏着精明,两人身上一样拥有与生倶来的王者气息,但龙濯的五官显得更柔和些。 「一天比一天好,让大哥担心了。」 「别说这些,赶紧把身体养好才是。」龙濯说着,看了李玥晴一眼。 扎完最后一根银针,李玥晴随即起身,「王爷,与往常一样,一刻钟后我再来为您除针,这期间请尽量保持心神平稳,切忌过于大喜大怒。」说完,她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开浴间。 龙濯犀利锐眸瞄了眼消失在门扇后的李玥晴,又瞄了眼全身插满针,像只刺蜻一样的龙泽,冷硬的脸庞忍俊不住噗哧笑出声。 「笑吧,臣弟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很可笑。」他也颇为无奈自己的狼狈模样。 龙濯忍住笑意,锐利黑眸又扫向门外,问道:「此女可靠吗?」 「臣弟信任她,这两年来没有一位大夫可以医治得了臣弟身上的奇毒,我只能每天活在死亡倒数的恐惧中。那天危急之下,她精准下针救了臣弟一命,将臣弟这条命自阎王手中抢回,便足以说明她医术的精湛,为了活命,臣弟不信任她又该信任谁?」 「既然你如此信任她,为兄就不多虑了,今早为兄接到一个情报。」龙濯拿过茶盏,不疾不徐浅呷着。「那只老狐狸已经按捺不住了,派了人前往西疆……」 「看来这老狐狸真是野心不死。」龙泽鄙夷冷嗤了声,他虽然趴着,龙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语气中可以听得出他的愤怒。 「大哥这边不便出面,需要你手下隐密地前往办一件事。」 「大哥有何吩咐尽管说,臣弟定不负所托。」 「便是……」龙濯倾身在他耳边。 龙泽挑眉,「一会臣弟即刻传暗卫前往,大哥放心,此事绝对帮你办得漂亮。」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你正在疗养之中,本不该再让你操心这事,可大哥我身边实在没有可以信任之人……」龙濯语中诸多无奈。 第六章 「臣弟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大哥无须多虑,最迟不会超过两个月!」 龙濯咬牙隐忍着怒意,「你现在身体逐渐好转,那只老狐狸自然得要另外重新布局,不能再只依靠宫里那几只小狐狸精……」 龙泽点点头,「我们两兄弟的血海深仇,这次一定能连本带利讨回!」 龙濯握了握他的手,「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能康复,好好将养,等你痊愈,我们两兄弟联手,报仇还怕没机会吗?」 龙泽用力回握。 【第三章 和王爷共享晚餐】 李玥晴长臂一甩,将手中的钓竿再度甩出去后,便托腮静待结果。等了半天,手中钓竿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的,让她忍不住仰天长叹了口气。 今儿个又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早早的她便为龙泽做完一系列疗程,闲得发慌,她只好拿着钓竿、提着竹篓来到这湖中八角亭钓鱼。 颖王府里什么都好,就是让她闲得很无聊,为龙泽治疗该准备的草药早已备妥,她又不像龙泽的那些美妾一样,喜欢闲来没事听个小曲、吃吃小点心,东家长西家短的。 夏季的阳光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刺眼得让她有些睁不开眼,下回她应该戴顶草帽出来才是。 她瞄了眼那只刚停在钓竿上头的蜻蜓,正想甩竿赶走它之时,距离八角亭不远处传来一记爽朗笑声。 「李姑娘好雅兴!」话落的同时,龙泽已经走进八角亭。 已经康复不少的龙泽从书房理事出来,正打算回到隐风阁稍作休憩,经过荷花湖畔,远远的便见到八角亭上那一抹专心垂钓的红色身影,便不自觉地移步往她这里走来。 眼尖的下人见他似乎打算久待,随即搬来一张躺椅放在李玥晴左侧,让他可以坐躺着休息,又送上茶点、瓜果,最后除了卫风外,其余人全退到湖畔不远处候着。 「我哪有那闲情逸致,我是想吃鱼才想要来钓鱼。」李玥晴回眸瞄了低头看着她的龙泽一眼,「倒是你怎么会上这里来,出来晒冰块的不成?」 「晒冰块?」 「是也该化化,要不然老是顶着一张冰块脸,会吓死很多人的。」她又瞄了眼湖畔的那些下人,一副恭恭敬敬模样,就连不远处也躲着几个侍妾,悄悄偷看他。 龙泽也瞧见了,这才明白她话中的调侃,摇头浅笑,撩起衣袍坐到躺椅上。「何必这么麻烦,想吃鱼,本王让人帮你准备就成。」 其实要换做其他人这般调侃他,早被带下去狠狠修理一番。只因当初李玥晴答应留下为他解毒时,还附带了一个条件,就是她多年长于山野间,无拘无束惯了,在王府期间,他得赦免她言语上的一切不敬,如果不准,她就不愿意留下来为他医治。 当下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答应了,后来才渐渐发现,原来这小女人拥有一张言语犀利的嘴,也幸亏她很有自知之明,懂得跟他讨这个恩赏。 「我比较喜欢自己动手,自己钓鱼、自己煮鱼,吃起来的滋味是不一样的。」她一脸坚持。 「你喜欢钓鱼?」他呷了口茶,问道。 她摇头,「不,比起钓鱼,我更喜欢下水抓鱼!」要不是这王府重地有很多规矩,看到这一池子肥美的鲜鱼,她早跳下水去抓鱼了。 龙泽不敢置信低呼,「抓鱼?!」 「以前我住的山上有条小溪,里头有好多鱼,只要天气稍微好点的时候,我常常跳下水抓鱼。」她双手支着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脸蛋,回忆着从前在山上的日子。 「看来你很享受这种生活?」龙泽看着她的脸蛋,映着金光闪闪发亮的灿烂笑容,不自觉地感染了她的活力与开心,跟着她扯着嘴角笑了笑。 「是啊,师娘常笑我,如果不继承她跟师父的衣钵,还可以到市场去卖鱼,当时我确实有这么想过耶。」她重新勾上蚯蚓甩竿,对他露出灿烂而满足的笑容。 瞧她的笑颜,回想起这阵子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他知道就如她所说,一般人认为枯燥无味的简单生活,她却十分享受且乐在其中。 「这不糟蹋了你这一门济世救人的功夫?」龙泽喉头隐隐滚动,发出沉笑,有些难以想象她在市场卖鱼的模样。 「济世救人,我本来就没有这么伟大的宏愿,我只想混吃等死,好死不死被师父、师娘救了,只好跟着他们学了点技巧。」 「瞧你说得一脸委屈。」 「本来就是,我的志向可不是当名大夫……啊,动了、动了……」钓竿晃动了下,她连忙拉起,看到的却是空无一物的鱼钩,忍不住龇牙咧嘴。「你这王府里的鱼怎么这么难钓啊,还是山上的鱼儿好,下水一抓就好几尾!」 「本王让人帮你弄条鱼来吧,这湖深,你别跳下去自己抓。」 「不,我今天非钓到一尾鱼不可,你可别派人偷偷抓了鱼,钩到我的鱼钩上啊!」 「本王岂会做这种事?」 「你应该是不会,不过我担心有人会自作聪明。」她将钓竿再度甩出,同时眼尾扫向湖畔的那几个下人。 鱼竿却半天没有什么动静,让她不禁拽气地大喊,「吼,我好想回山上哟!」 「山林悠闲的生活的确令人向往。」 「我才不是怀念山上的生活咧。」她摇头马上否决。 「不是?」 「不是,我是想念我去年入冬前腌制的辣味小鱼干,这时候下饭最好吃了,一小碟我可以吃下三碗饭,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匆匆忙忙下山,忘了把小鱼干带上,现在只能在梦中回味!」 想着想着,她还忍不住的舔舔嘴角、吞吞口水。「我本是想钓几条小鱼上来腌制的。」 原来她大费周章钓鱼的原因是这个……看着她那馋样,龙泽终于忍不住大笑。 他突然间的举止让一直像个人形立牌站在一旁的卫风惊讶地双眼瞪得老大。 王爷、王爷竟然笑了,还是大笑,他……他卫风有几年没在王爷冷硬的脸庞上看过笑容了,这李姑娘真是神人啊,竟然可以让王爷笑,而且还是大笑! 「你说说喜欢哪一味的辣味小鱼干,里面有哪些配料,本王让人帮你备好。」龙泽忍着笑,尽量当个尽职的主人,让她这位贵客能够满意。 「不用啦,那都是我自己的独门配方,别人做不出来的。」 「你还研究了独门配方?」 「有机会改^请你吃啊,包你爱上。」 「一言为定,本王期待着。」龙泽笑了两声后,在躺椅上躺下。 远远的湖岸边走过一抹粉红的窈窕身影,原本专注于垂钓的李玥晴眼角余光瞧见,这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她转头看向躺在躺椅上悠闲晒阳光的龙泽,「对了,我今天早上看到管事领了一位美女进府,说是皇上看你身体复原,赏给你的美妾。」 「嗯。」 她托腮看着闭目养神,表情没什么变化的龙泽,犹豫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对他说。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李玥晴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这事本来不是我应该过问的,虽然说你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但身为你的大夫,我还是要适当的提醒你一下。」 「有话直说。」 「你知道,凡事不宜过度,想做到雨露均沾也要适量、要节制……」她咳了声,隐晦的说着。 龙泽眉头皱起。 「那位美女……还是要放到你身体完全康复再用为好……」她以为他听不懂,连忙小声的解释。 话才说完,龙泽已经坐了起来,表情森冷的盯住她。 李玥晴误以为他认为她是故意打着主治大夫的旗号,干涉他的房内之事,连忙摇手解释,「我没有要干涉你房内之事哟,我的意思是你身体刚好,如果、如果……这个云里来雨里去的,很容易亏空身子的,尤其是你的身体曾经严重耗损,如果真的忍不住……记得要适量……」 「本王不会有你担心的事情发生。」他挑眉横她一眼,再度拿过一旁的茶盏,用力呷口已微冷的茶汤。 眼光一瞟不远处频频往这边张望的许多只眼睛,看来后院那群女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真是找死! 听龙泽这么说,李玥晴放心多了,没办法,谁让龙泽的后院就有六位侍妾,每个女人一听他身体复原了,又都张着大眼眼巴巴的盯着,现在又多了一位,战况恐怕更加激烈,平均分配春雨肯定不够,身为高贵王爷的主治大夫,未免前功尽弃,自然是应当提醒他一下。 第七章 「不会?」她惊呼,有些不相信,「你后院可是有六位美妾,加上今天这个刚进府来服侍你的美人就七位了,她们都盼着你的春雨早些降临呢。」 「怎么?你想改行当雨神?」龙泽皱眉调侃她。 「那是你的工作好咩,王爷,那些都是你后院的女人,降雨工作你自己不去,反而问我?」 让她去当雨神,她又不是百合、不是蕾丝边,让她去承接这份原本就该属于他的工作,会不会太超过啦? 「既然不想,那就让她们继续等着,别替那群女人出头!」他再度躺下,双眼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本王的毒是怎么来的,身为大夫你最清楚,你认为本王还有可能去碰那些女人吗?」 「你这样对待她们不会太无情?毕竟下毒的不是她们。」 「无情?」他嘴角哼出一丝不屑与嘲讽,「本王这个破身子,你认为有那余力吗?一群人还打着替本王冲喜的名号将女人送进来,你觉得安的是什么心?」 「喷,冲喜!」 「本王每一次病危,就有某位大臣或是后宫妃子向皇上建议要冲喜!」 「所以你这两年来前后纳了六位?也就是说,你现在身体好了,会有更多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想尽办法、用尽各种理由送女人进王府里服侍你?」 「你不笨嘛!」龙泽锐眸微掀,赞赏地看她一眼。 看着她一笑就闪闪发亮的脸蛋,他的嘴角也不自觉跟着扬起,心情好了不少。 不必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像这样简单的坐在一起,偶尔跟她闲聊两句,他的心情就会很好,也不知这是怎么的,面对她他就能无须戒备,放心的聊天,一些积压在心底,不能轻易向他人说出口的私密事,对着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说出。 他虽是笑得一副轻松、不在意,李玥晴心底却莫名泛酸。 以前龙泽身中奇毒就不提,自从他身子逐渐恢复,不再时时毒发,她就不时被他的几位侍妾拦下问话,旁敲侧击问关于他身体的恢复状况。 这当人妻妾的关心丈夫的身体是无可厚非,可每个人关心的都不是他解毒的情况如何,话题全部放在他的生育功能,如这毒会不会影响行那件事、会不会影响子嗣…… 说真的,让她听了有些心寒也感到同情他,娶了这么多女人竟没有一个是真心关心他的,全是有所目的入府的,难怪他的脸上总是无意间浮上一抹落寞,尤其是每每在他接受那些疗程过后,看了真叫人同情与不舍啊。 太阳缓缓西落,艳红的余晖洒在湖面上,一片瑰丽,凉亭里早已空无一人,只徒留一根钓竿继续垂钓。 某人暂居的藕香院院落后方小厨房里传来阵阵吆喝声,破坏了这黄昏时分的宁静美好。 「丁玮,竹篓里的鱼都宰杀清洗干净了吗?」忙着翻动锅铲,确定油温的李玥晴转头问着打下手的丁珰。 「在这里,马上来!」丁珰一听到,马上端起桌上那盘已经剔去鱼骨,切割成块的鲜鱼递过来。 李玥晴一接过便小心的将鱼块倒入锅里翻炸,看着逐渐变成金黄色的鱼块,嘴角忍不住得意上扬。 她以为今天在湖边晒了一下午的太阳要白晒了,还好就在她要放弃之时,终于钓起一尾大鱼,之后又接连钓了好几尾,其中还有两尾大鱼。 但这些鱼不适合做辣味小鱼干,而不同种的鱼要分开处理更是麻烦,当下她就想到了做成一道酸辣香浓的多味鱼汤,在这让人食欲不振的夏天,是最好下饭的。 这多味鱼汤做法看似麻烦,实际却简单,只需将鱼块炸成金黄色,再用热油将葱头、大蒜和韭葱翻炒出香味,加入水后放入番茄块、茴香、香芹,胡椒粉及鱼块等等,大约煮个两刻钟左右,再调味就大功告成。 她拍了拍手,满意的看着不断自锅盖下冒出白烟的多味鱼,「嗯嗯,好了,就让它放着煮。」 丁裆靠在锅边闻着气味,「姑娘,这味道好香啊。」 「是啊,现在我们再来处理其他东西,我看看你跟厨房的大娘要了什么……」李玥晴瞄了眼竹篮里的食材,有三个墨鱼头、半块鸡胸肉、一些鸡皮,还有两块豆干、一小把四季豆,林林总总,每一样都不多,全是今天剩余的食材。 「姑娘,这怎么做饭?每一样处理很麻烦吧……」 李玥晴拿起眼前那块鸡胸肉,「我看咱们来做咸酥鸡好了。」说着,她已拿过菜刀将鸡胸肉切成鸡丁,洒上酱油、盐等调味料。 「咸酥鸡,那是什么东西?」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让油锅继续热着。」她将所有食材全裹上粉,不忘提醒。 「那馒头你看看蒸熟了没有?」 「欸,好的。」 整个小厨房里顿时热闹滚滚,加上阵阵凉风轻吹,香味四溢,让从这院子大门前经过的人也忍不住停下脚步,用力吸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味。 她住的藕香院和龙泽的隐风阁只有一小段距离,方便她替他治疗。 凉风轻吹,正在屋里交代手下事情的龙泽话说一半不由得停下,敛眉嗅着这股香气。 他不由得伸手推开雕花窗,眯眸望向外头,「这味道……」 站在门边的卫风随即禀告,「禀主子,应该是自藕香院飘出的味道,稍早属下见到李姑娘交代丫鬟到大厨房要点食材,说要自己下厨,让大厨房别帮她准备今晚的饭菜。」 龙泽点了下头,暗忖,这气味光闻就让人食指大动,真不知道李姑娘煮的是什么?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估计着时辰,该是小厮星墨领着下人送来晚膳。 「主子,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继续按着之前的计画进行?」 「没错,绝对不可打草惊蛇,你们先下去吧!」龙泽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属下们告退!」两名黑衣暗卫倏地自密道退出。 暗卫一退出,星墨便领着下人进入,小心的将今晚的晚膳摆上桌,其他下人又无声退出,卫风也在这时退下。 星墨替他布好菜,恭敬的请他用膳,「主子请用膳,今晚厨子特地为您准备了香辣蹄花、碧绿豆腐羹,还有这道薄荷茶香骨,另外这道是萝卜鲫鱼豆腐汤,这几道都是您平日里喜欢吃的。」 龙泽皱着眉头看着那一桌丰盛料理,眼前的菜肴虽然丰富,却怎么也引不起食欲,反而是随着晚风不断飘送的香气诱得他想前去一探究竟,想看看那又酸又辣的香气究竟是出自哪道菜。 「先撤了,本王不饿。」说完,他便推门径自朝屋外走去。 「嗄,撤了?」撤了,这怎么成?前几天女神医才对他耳提面命,王爷现在身子在复原之中,营养很重要,膳食不能马虎,还开了单子让厨房每天轮着为王爷做食补。 可自从王爷中毒后,这两年食欲大不如前,有时甚至好几天都是喝米粥,即使是现在也顶多只多吃小半碗,今天晚膳竟是连动也没动便让他撤了,这怎么成啊? 不行,明天得去找女神医再想想法子,开些促进食欲的药方。 星墨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神,直到见龙泽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隐风阁,才懊恼地抓抓头,赶紧跟了上去。 龙泽顺着香气寻去,来到藕香院的小厨房,见到了正忙着炒菜,挥汗如雨的李玥晴。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炒菜尝着味道,满意得眉开眼笑的模样,他心头竟不自觉的升起一抹暖意,嘴角甚至不自觉跟着她一起上扬,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在心头荡漾。 虽留意到小厨房的小拱门处一直站着一个人,但忙着准备晚餐的李玥晴只以为是哪个院子的侍妾又派人过来找她,便不想理会,没想到等她定眼横过去,才赫然发现居然是龙泽! 她赶忙放下手中的勺子惊呼,「王爷!」 「你继续忙,小心菜焦了。」 丁珰也跟着看见龙泽,吓得手中的碟子差点摔了,还好是离她不远处的星墨眼明手快接住,否则她明天一早免不了要遭到管事嬷嬷的责骂与扣银钱。 星墨将碟子放到桌上后,对着李玥晴做了下手势,便拉着丁当退出厨房,免得打扰到主子谈话,速度之快,让李玥晴想开口叫住两人都来不及。 「王爷,你怎么会过来这里?」她问道:「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这时候他该在用膳,除了身体不舒服外,她想不出他有何理由突然出现在藕香院,他堂堂一个王爷总不可能是来蹭饭的吧? 第八章 「本王身体没事。」 「那——」 「你这院子的菜香都飘到我那里去了,又酸又辣,本王过来看看你究竟煮了什么东西。」 「多味鱼汤啊,我把今天下午钓的鱼全混合一起煮了。」她手指着桌上那刚离火的陶瓮。「你喝过多味鱼汤吗?」 龙泽摇头,「应该不曾,本王鲜少吃这般味道重的膳食。」 「那你改天真该让厨子做给你尝尝,包你爱上。」 龙泽走到她身旁,看着她锅里正炖得滚滚冒泡的菜色。「你现在弄的这道又是什么,看起来滋味颇不错?」 「是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菇类。」她用勺子将水煮的青菜捞起,用力甩干水分后,放到一旁备着的盘子里,洒上特制的调味料后搅拌,瞬间又是一道香气逼人的好菜。 「王爷用晚膳了吗?」她将那盘酱拌时蔬放到桌上,有些疑惑地问。 龙泽摇头,「天气热,没什么食欲。」 「那一起吃吧!」她拉开椅子,掀开锅盖,带着浓郁酸辣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一起吃,这多味鱼味道极好,很下饭的,包你吃上好几碗!」 龙泽犹豫了下,看着那红滟滟的汤水。 「坐吧,一起用。」也不给他有机会回绝,她伸手一把拉着他坐下。 丁珰不知被星墨拉去哪了,既然龙泽还没吃就一起吧,要不一人吃饭太无聊。 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又将一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放到他面前,她又道:「吃吃看,我们这种平民美食虽然不及你王府厨子的手艺,但是绝对营养、卫生、美味。」 「这些是什么?」龙泽指了指面前那盘上头插着好几支竹签,皮炸得金黄酥脆,佐以绿色叶子的食物。 「咸酥鸡。」李玥晴插了块咸酥鸡,搭配九层塔拿给他,「尝尝吧。」 龙泽一口放进嘴里,一嚼之下发现味道还真不错,外酥内嫩,让人意犹未尽。 「好吃吧?那再尝尝这个,这馒头你沾着汤吃,味道很美味的。」她舀了碗多味鱼汤放到他面前,同时再递给他一颗馒头。「而且你现在该多吃鱼,对你身体复原有帮助。」 龙泽按着她说的,撕了块馒头沾着鱼汤吃,一放进嘴里,尝到那浓郁的酸辣滋味,食欲全部涌上来,不禁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看到他显得惊喜的神情,李玥晴是满脸得意的。「好吃吧?」 「不错。」他拿起筷子,扒了口饭大口吃着。 李玥晴身为他的主治大夫,自然知道他吃得少,看他吃得津津有味,难得有东西可以让他食欲大开,赶紧趁势夹了块鱼肉放进他碗里。「王爷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或是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似乎没有。」 「你很好养嘛。」可是怎么天天食欲不振呢,该用的药她也用了、该扎的针也扎了,他身上其他方面都复原得很好,就食欲欠佳这项让她很挫败啊。 龙泽楞了下,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好养! 「那你喜欢吃什么?」他嘴角微勾,浅笑着与她间聊的同时,手上那碗饭已经吃了一大半。 看到他手里那快要底朝天的碗,李玥晴眼睛顿时闪闪发亮,给他一个明媚的笑脸。 「我也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只要好吃的都喜欢。」 「这么说,你也是很好养。」 「当然,我师父、师娘都说捡我回来养简直是亏本!」 龙泽眸光染着笑意,从上到下将她纤细的身形扫瞄了一遍,「你这模样实在看不出你师父会亏本到哪里去?」 她灵机一动,「要不我们来比赛看看谁吃得多,如何!」 「比赛吃饭?」 「是啊,输的人要无条件帮赢的人做一件事情,如何?」 「这样本王会胜之不武。」 她挑衅的撇着嘴角,「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好大胆子,竟敢挑衅本王,看来本王不接受你的挑战不行,让你知道本王的厉害。」 看这李姑娘这般大胆挑衅的态度,好似她从不把他这王爷当一回事,可他却被她挑衅得十分开心,食欲更瞬间大开,既然如此,他就让她知道他的厉害! 李玥晴拇指刮了下俏鼻,「尽管放马过来吧,王爷!」 【第四章 王府的侍妾】 「丁珰啊,再给我一杯陈皮茶,让我消食消食。」躺在床榻上,撑着肚皮的李玥晴有气无力的呼唤着。 为了让龙泽能多吃点饭,她的犠牲真大啊,硬是多吞了一碗饭,不过还好她的犠牲值得,龙泽比她多吃了半碗,这才是一个成年男子正常的饭量才是。 之前把身体搞坏了,现在只要他能够正常饮食,相信不需要两个月时间便能完全好转。 「姑娘啊,你已经喝四杯了。」丁珰又端来一杯刚冲泡好的陈皮茶。 李玥晴自床榻上坐起,接过她递来的陈皮茶,浅呷一口哀号,「我撑着难受啊……」 「那姑娘还要跟王爷比食量,你是姑娘家,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男人的!」 丁珰这么一说,李玥晴才猛然想起,真是糟糕,她怎么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咧! 「丁珰拿着。」她赶忙将手中的陈皮茶丢给丁珰,套上绣花鞋,拿过放在桌上用棉布袋装着的陈皮便匆匆出门。 吼,真是该死,她只想着要让龙泽多吃点,却忘了他的身体刚好,禁不起这样暴飮暴食。 顾不得礼仪,她没等卫风通报好,就脚踩风火轮般的来到龙泽所在的房间,猛地推开虚掩的门扇,「王爷!」 她突然的出现和大吼,把正将刚熬好的甜汤端给龙泽的星墨吓了一大跳,那滚烫的汤水差点洒出来烫伤了手。 星墨余悸犹存地横了李玥晴一眼,再小心地将汤碗放到龙泽身边的茶几上。「王爷请用。」 「李姑娘有什么要紧事,瞧你这般慌张?」龙泽拿起汤碗,两指拈着调羹拨了拨,疑惑问着。 「王爷别喝那个,喝这个,星墨,你去泡这陈皮茶来!」她连忙指着那碗甜汤道。 龙泽放下汤碗,「这汤……有什么问题吗?」瞧她跑得这么急,神色又如此慌张,莫非这汤喝下去对他的身体会产生影响? 「没问题……就是今天的晚膳王爷有些过量,再喝甜的对身体不好,宜喝可以帮助消食的茶饮,但现在已经晚上了,王爷不适合再品茗,便喝着陈皮茶吧。」 「既然担心本王食用过多,那陪本王出去走走吧。」龙泽起身往外走去,「星墨,茶泡着等本王回来再喝。」 「对对,走动走动,还可以顺便锻炼身体,让你身体早日康复。」李玥晴恍然大悟说着。 龙泽的俊眉不由得皱起,眯眸睨着她,「本王怎么突然感到本王的主治大夫似乎很不靠谱?」 她张嘴,皱眉尴尬的傻笑两声,「不靠谱,我怎么会不靠谱?我现在不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过来督促你运动吗?」 「督促,是本王提议要出去走走的吧?」龙泽纠正她,笑看着她变化多端的尴尬表情,心情不自觉又更好些。 这李姑娘平日里言语俏皮,表情逗趣,颇讨人喜欢,让他禁不住想一看再看。 「谁提议的都一样啦,人家说活着就要动,要健康就要痩,你要健康我要瘦,所以,走,快点!」她推着他往外走去。 龙泽瞄了眼在身后推着他出门运动的李玥晴,全天下大概就只有她敢这般大胆吧! 「你这般催本王,莫非又想跟本王比赛?」 「比赛?!」 「输的人要无条件为对方做一件事情,这事你该不会想赖吧!」瞧她那神情分明就忘了自己当初发下的豪语。 吼,这龙泽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啊,当时她是随口说的,没想到他当真了,她就算想赖帐,也得看看对方是谁吧,跟王爷赖帐纯粹找死。 她豪气干云,用力拍着胸脯,「谁说的,我是大女人一言九鼎的,咳、咳、咳!」 唔,尼玛,拍得太用力了,差点岔气。 「有人要你像个男子一样拍胸脯挂保证?拍得这么用力,也不担心拍出内伤。」 「我自己会医,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赖帐的!」 「很好,一言九鼎别忘了!」龙泽满意的扬唇,率先跨出门槛。 夜幕低垂,晚风轻送,花香袭人,如玉盘般的月亮斜挂在树梢上,银色月光穿透树梢洒落一地。 李玥晴跟在龙泽身后走在种满桂花树的小径漫步,看着月光映着他一身银白,被银光包围的他梦幻得不像个凡人,反而像个谪仙似的,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欣赏着他俊逸的身影,忍不住在内心赞叹。 第九章 察觉她没跟上,龙泽停下脚步旋身,「这院子你都还没走上半圈就累了?这可不像是在山上长大的。」 「当然不是!」她是被他那风姿绰约的身影给迷惑住,停下来欣赏好咩,不过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要是听者有意,那她会死得很凄惨的,例如被前面逐渐往这走来的那人听到…… 她贼笑的指着前方,「我在想,需不需要再回避回避?」 她跟着龙泽在这庭院散步还不到两刻钟,就已经巧遇了他五位侍妾,现在又来了一个皇上赏赐的美人…… 看到那个已经自另外一条小径弯过来的女子,龙泽眉头皱得更紧了。 李玥晴张着大眼,仔细的看着那位款款走来的纤细美人,皇帝赏的女人就是不一样,脸是脸,身段是身段,简直就是天使的脸孔、魔鬼的身材,那个一向冷清得只有老鼠、蟑螂光顾的净心院,如果再多了位美人,她相信肯定会发生打架斗殴事件! 「等等肯定又是同样的理由——巧遇,你相信吗?」李玥晴有些幸灾乐祸的调侃。 颖王府今天厨房供给的晚膳肯定是两天份的,每个巧遇的侍妾全部都是今晚稍微吃多了,出来散步消食,就不能有点新的创意吗? 龙泽横了坏笑着的李玥晴一眼,「你是故意引本王走这条路的?」 「呿,一路走在我前头的人不是王爷你吗!」她挑眉反问,「不过我反而比较怀疑的是,你故意带领我走这条路!」 当她说出后面那句话时,龙泽眸中闪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诧异。 「婢妾见过王爷……」黄衣美人风姿绰约地款款走来,才莺声燕语要向前问安。 龙泽一声怒喝,「来人!」 他才一喊,不知道从哪里马上窜出两名侍卫,「在!」 他怒令,「拖下去,关到净心院去!」 不由分说地便被龙泽命人拖下去,黄衣美人挣扎着惊喊,「啊,王爷,婢妾犯了什么错,您要让人将婢妾关入净心院,婢妾是皇上赏给王爷的啊……」 「拖走!」 「王爷、王爷……」美人的嘴很快被梧上,人也火速消失在龙泽面前。 李玥晴满脸惋惜的看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被拖走,真心为她感到不舍,这可是货真价实、娇艳欲滴、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啊!这龙泽真是无情,连看都不看一眼便让人将她也关到净心院这种跟冷宫划上等号的地方。 他们这一小段路走下来,他已经把六个女人都关进了净心院,现在只剩下一个侍妾还没出现。 龙泽瞄了她那一脸心疼的表情,「怎么,替那些女人感到委屈抱不平?」 她摇头,「这是你后宅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置评,你会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只是……」 他剑眉微挑,「只是?」 「只是,她们每一个人都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千娇百媚的,你一句话也不听她们说,就这样狠心地把她们关到净心院去,不会太狠了点吗?毕竟她们是你的女人,想见你也是正常的。」 嘴上虽这么说着,她却免不了在心底暗自腹诽着,现在他这颖王就像座上好的城池,这些女人为达目的自然得各凭本领、各显神通了,只可惜这些大头兵没有做好确实的情报收集工作,一脚踩进他的陷阱里。 眼下连这位皇帝赐的美人都被关到净心院去了,这样的结果只怕在他踏出隐风阁时就布局好了,等着那些女人自己挖坑自己埋! 龙泽冷冷勾了下嘴角,「狠?本王自认为已经够仁慈了,否则早该清理那几个女人,如若不是本王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没有多余的心思与体力,还会留着她们继续祸害本王吗?」 「这位美人好歹是你父皇送的,应该不会害你,不是奸细吧?」她跟着他的脚步往湖畔的小径方向走去。 「你确定她不是有心人,不是他人假借我父皇之手送来给本王的吗?」看了她一眼后,他负手往八角亭走去。 李玥晴从未在晚上来到碧心湖,没想到这里晚上是这等美景,通往八角亭的九曲桥上挂满了宫灯,荧荧火光交错倒映在湖面上,像一颗颗闪耀动人的璀璨宝石一样美丽诱人。 轻风徐徐,湖面荡漾,随着水波摇曳的灯影带着迷离的浪漫,让她沉醉其中,不由得停下脚步痴迷的欣赏着。 「好美啊。」她嘴里更是发出赞叹,「我最爱看夜景了,可惜我以前虽然住在山上,但没有机会可以看到夜景。」 龙泽顺着她的眼光望去,「这不算美,每年元宵宫里的宫女会顺着御苑里的月河挂上五色灯笼,将整条月河点缀得如打翻了五彩琉璃珠宝般耀眼,引人迷醉。如若不怕冷,还可以至紫月山由高处俯瞰月河美景,蜿蜒的月河宛如一条飞天仙女的彩带,美得让人叹为观止,有机会你可以看看。」 「王爷,你是故意引诱我心痒难耐的吧,你认为我会有这机会吗?」她没好气横他一眼,「别说我再过几个月就得离开,皇家御苑也不是我这种平民可以随便进入的,你这样诱惑我真是没良心!」 听她提起她终究要离去的事,这让龙泽的心情蒙上阴霾,「说到这个,你的亲人已经确定了。」他以为若她能感受到亲情温暖,也许就不会想离开帝都。 「找到了?」她喜出望外,连珠炮似的问着。「是什么时候找到的,他们住在哪里?」 「饭后本王回到隐风阁时所接到的消息,所以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你父亲该是礼部尚书黎敬白,多年前他家六小姐黎悦青失踪,黎府在颖王府距离八条街远的地方。」 「天啊,太好了,王爷,谢谢你帮我这个大忙!」李玥晴一开心,也忘了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上前给他一个热情拥抱。 被她突然抱住,龙泽震撼不已,惊愕得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 「颖王,谢谢你!」她再次把他圈紧些,眉开眼笑地再次道谢。 龙泽脸上浮上一层不自然的红晕,心跳脉搏也倏地加快,僵着嗓子,「不用客气……本王当初就承诺过帮你找到家人的。」 「既然你都完成了对我的承诺,那我也得加紧脚步把你医好才成,从明天开始,我再试试另一种疗法,保证让你再一个月就可以打家劫舍、娶妻生子了!」她松开他,又用力拍着胸脯保证。 看着突然失去她的温暖的胸口,龙泽心底竟涌上怅然若失的感觉,有些无奈地撇撇嘴角,「打家劫舍……本王的身分适合吗?」 「就算不能打家劫舍,那也娶个你喜欢、不会设计你的女人,让她为你生几个小娃娃,这点你放心,我保证定将你身体医好,子嗣上不会落下问题!」 龙泽心下吁了口气,找一个不会设计自己,又自己喜欢的女人谈何容易? 距离颖王府不远处的客栈某间客房里,一位身穿水蓝色长衫,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焦躁地来回走动,他手中的折扇一下下敲着手心,由他不停朝窗外望去的眼神看来,似乎是在等人。 就在他气恼地拿起桌上的茶盏猛灌茶时,窗边传来一阵细微的轻叩声,他怒喝了声,「还不快点给本宫滚进来!」 倏地,一抹黑影窜进了屋里,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单膝跪在齐弈面前,「属下见过太子殿下!」 「本宫要你打探的事情你拖到现在才回禀,该当何罪?!」齐弈坐到前方的太师椅上,手中的茶盏用力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茶盏、茶盖都掀翻,里头的茶水也泼洒了出来。 「回禀太子殿下,实在不是属下无能,而是颖王府戒备森严更胜其他贵族府邸,固若金汤堪比大内,不仅内外有侍卫把守,暗处更有武功高强的暗卫随时护卫,属下与几名手下几次夜探颖王府,无一顺利……连属下也差点无法顺利脱身……」男子心慌地看着主子,生怕被冠上办事不利的罪名。 齐弈压下心头怒火,眼前这人是他齐凌国数一数二的探子,既然连他都说出这话,表示调查的确遭遇到相当大的困难。 「废话少说,本宫要你打探的事情如何?」 密探抱拳禀告,「禀殿下,属下打探到李姑娘医术高超,为颖王医治身上所中的奇毒,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就让本已经是一脚踏进棺材的颖王身子完全康复了。」 第十章 齐弈眉头挑起,暗忖,这颖王身体康复对他齐凌国可不是一件好事,毕竟颖王未中毒之前,手中掌着东煌国三分之二以上的兵权,中毒后才在东煌皇帝半要胁、半劝说之下将兵权交出部分,如今他康复势必又会回收那些兵马,这也代表他齐凌国整个边境大军势必得重新部署,并加重与东煌边境的驻防。 「还有呢?」 「颖王身体康复这事除了东宫太子了解,与东煌皇帝略有所闻外,其余百官几乎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件消息倒是让齐弈感到好奇,「文武百官皆不知颖王身体已经康复?」 「是的,颖王身体康复的消息似乎是被刻意隐瞒,就连皇帝也仅知道颖王度过了一劫,身体略有所好转,并不知他已经完全康复。」 齐弈眉头深锁,拇指抵在唇畔深思,「按理说,颖王奇毒已解,身体康复乃普天同庆之事,颖王与东煌太子刻意隐瞒的目的是什么?」 密探刚刚提到颖王府戒备似乎过分森严,这他也有同感,几次他特意从颖王府大门前经过,人也没多接近,就被颖王府的家丁或侍卫给轰走,区区一个王府戒备如此森严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属下不清楚。」密探惭愧的低头,「属下无能,无法查探到殿下所想要的消息……」 齐弈手中扇子敲敲掌心,「罢了,颖王如此隐瞒的目的为何,怎么也与我齐凌国无关,本宫不想多加揣测,本宫只想知道李姑娘的近况如何?」 「回禀殿下,属下向每天送菜进颖王府的菜贩打听到了,日前那菜贩送菜进颖王府时,脚不慎被推车上滚落的木桶给砸伤了,刚好经过的李姑娘便帮他包扎,同时给他几瓶膏药,那时李姑娘曾向菜贩打听东八街黎府的消息,属下前去查探过,那黎府的主人为礼部尚书黎敬白。」 「礼部尚书黎敬白……」莫非这人就是晴晴所要找寻的亲人?「好,本宫知道了,交代下去,不用再监控颖王府,你们去把黎府里的人给本宫调查清楚,尤其是黎敬白及他夫人的喜好!」 「属下遵命。」 齐弈手一挥,「下去吧,有事本宫会再召唤你。」 「是,属下告退!」 密探一离开,齐弈自太师椅上起身,走至窗边望着窗外的皎洁月色沉吟,他是该有所行动了。 「你确定不需要本王派人送你回府吗?」 「不用了,王爷,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李玥晴将包袱背在肩膀上,摇头,「我只身一人回去,这样正好可以看得出我在我爹的心里是不是还有一席之地,而且我那爹也是个官员,我可不想因你我这层交情,成为他升官的垫脚石。」 「本王身体如今已经康复,你位居首功,即便黎大人想借着你我交情升迁,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就算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愿意让他利用,王爷与我的交情岂是这么廉价,可以让人利用?」 「说得没错。」龙泽看她有些激动的神情,忍不住道:「不过,你对黎大人似乎积压了很多的怨慰?」 「这九年来他对我没有一点养育之恩,九年前的事情我虽然没印象,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就是我在他心里是没一点分量的!否则不可能在我连车带人坠落山崖后,他没有因我停留,或是派人留下来搜寻。 「当年我师父、师娘还担心有人来找我,在附近村子待了几乎快一年时间,确定没有半个人寻来,才带着我离开。王爷,您说,对于这种无情的父亲,我似乎没有必要出卖,或是让他利用你我之间的交情,是吧?」她嗤之以鼻的说着。 她几乎没有原主的记忆,但脑海中偶尔时不时冒出一张冷漠无情的男人脸庞,他对原主这个时常穿不暖、吃不饱的庶女不闻不问,任由母亲早逝的她受到其他姊妹欺负,她想那个男人就是这个对她的失踪置之不理的父亲。 龙泽点了点头。 「所以让我一个人过去吧,如果他当场便把我轰出来最好,我让他写封断绝关系的书信,然后起程赶去紫玉县与我师父、师娘会合。」她行了一礼,率先走出门槛。 「如若黎大人将你轰出来,就回颖王府来找本王吧,本王派人护送你前往紫玉县。」龙泽负手走在她身边,送她出门。 「那怎么好意思?」一听见他要派人送她到紫玉县,她的眼睛都发亮了。 「凭你与本王的交情,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不过是随口交代的事情罢了。」 「那好,待我那爹要是把我轰出来,我就回来麻烦王爷你了。」 龙泽垂下眼眸,神情有些凝重地看着只有到自己胸口高度的李玥晴,平静无波的眼底顿时起了丝丝涟漪,转瞬又消失,恢复淡然。 「还有一事,如若你不愿意前往紫玉县,抑或是你在紫玉县与尊师、师娘会合后,还是想回帝都来,本王这里随时欢迎你。」 「好,没问题!」李玥晴望着龙泽,莹澈的眸子有着一瞬的诧异与疑惑,是她眼花了吗?否则怎么会在龙泽的眼神察觉到一丝不舍?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地来到王府前院,看着红色大门,龙泽不由得停下脚步。 「王爷,你就别送我了,要是让外面的路人看到,会影响你的清誉的,我遗没离开帝都之前,会再找时间回来帮你诊脉的,我给你的药丸记得每天早晚和着温开水服下。」李玥晴笑着交代了几句,才摆摆手催促他回去,转身便要离开。 兀地,她的手腕被龙泽拉住,她回身疑惑地看着像是有话对她说的龙泽。 龙泽对于自己此举也有些诧异,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唐突地抓住一个姑娘家的手腕,连忙松开,找了借口,「本王忘了一事。」 李玥晴拧着眉等着。 「虽说你我是条件交换的,但你医好本王的身子是不争的事实,本王一直没能真正好好答谢你。本王想问你,你有想要的谢礼吗?只要是本王能力所及,你尽管提出!」 他胡乱找了个连自己都觉得非常烂的借口。 「一定要吗?」 龙泽重重点头。 李玥晴那对闪亮的盈眸骨碌碌地转了两圈,「那就许我一个愿望吧。」 「愿望?」 她点头,「是啊,要是我跟你提出说,给我花不完的金银财宝,岂不是太俗气了吗?」况且龙泽已经给了她一笔非常、非常丰厚的谢礼了,再提要银子就太贪了。 龙泽点头,解下系在腰带上的玉佩放到她手心里。「行,本王就许你一个愿望,这权当约定的信物。」 李玥晴睁着大眼,看着手中这枚泛着莹莹流光的翠绿玉佩,漾起一抹微笑将这玉佩贴身收好。 「那我走了哟,王爷请留步!」说完,她朝他挥挥手后,大步地跨出王府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看着她消失在街角的身影,龙泽冷沉的喊了声,「来人。」 【第五章 回黎府认祖归宗】 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李玥晴站在黎府正红朱漆大门前,仰颈望着顶端悬着的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提着气势磅礴的「黎府」两个大字。 黎敬白这些年来在官场上混得不错,当年他在瑞阳县贪污收贿、中饱私囊的不法所得,为他进京任官后铺了一条直上青云的康庄大道,否则区区一个县官怎么可能在这九年间爬升得如此之快,光看这门面的气势就不比颖王府差。 李玥晴将肩膀上的包袱背好,一脚跨上黎府大门前的青石台阶,随即遭到两名穿青衣的家丁拦下。 他们满脸不屑地瞅着故意穿着一身陈旧衣裳,一副乡下人进城模样的李玥晴。 「去、去、去,要谋差事的绕到后门去找姜嬷嬷!」一名家丁随即拿出扫把赶人。 她握住扫把一端,沉声告知,「我是来寻亲的!」 「呿,寻亲?你打秋风打到我们府上来了,滚一边去,要找人到后门去!」另一名家丁也拿了木棍作势要赶人,但就在他手中的木棍要往李玥晴身上打下之时,突然感到银光一闪,整个人就无法动弹。 「你做了什么,竟敢对我们施展妖术?!」定在原地,拿着木棍动弹不得的家丁惊恐大吼。 「这是黎敬白大人的府上吧?」她冷声询问着那拿着扫把的家丁。 「是、是……」那家丁见到自己的同伴突然间动弹不得,惊恐的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有人上门来闹事……」 第十一章 这一嚷嚷,引来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发怒地冲向前来怒声责骂,「谁让你们在大门这样大呼小叫?老爷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扣半个月月银!」 拿扫帚的家丁连忙喊冤,「林管事冤枉啊,是这个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闯入,小的们把她拦下来,却不知道她使了什么妖术……」 「你是哪里来的,这尚书府岂是你一个黄毛丫头可以擅闯的!」林管事长臂直指着李玥晴,气势十足的怒声质问。 「林管事,九年不见,你忘了我吗?这些年你倒是升迁得颇快啊!」难得这人她有点印象,是黎府从前的家丁,当年他是黎敬白的小厮,黎敬白不可缺的好帮手,专门帮他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赃款。 「你是?」林管事眯细了眼睛,仔细打量着李玥晴,这姑娘长得好眼熟。 「贵府上有个小姐失踪多年,你总该记得吧?」她双臂抱胸,冷冷睨着他。 「六小姐……」林管事满脸疑惑的继续打量眼前这看起来只比乞丐婆好点的丫头片子。 「怎么,我当年落崖没死,你很讶异吗?」李玥晴讥讽了声,「我记得我们车队经过马鞍山的那天是八月初三,是吧?」 林管事顿时张大眼,「你真的是……六小姐?」 「你何不去问问我爹,或是我那位嫡姊黎悦云,小时候她还是颇疼我的,你可以请她来验明正身,看我是不是黎悦青!」 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黎悦青所残留的记忆,竟在她来到黎府大门前这一刻全涌了上来。 「你等等,我即刻去请示老夫人!」林管事觉得这事颇为棘手,六小姐虽不受重视,好歹也是黎家血脉,还是小心处理为上,于是即刻发话,「你们两个一人先领她到门房去等候,我去请示老夫人。」 像这种突然上门认亲的人他大可不必通报,一棍子轰她出去便是,不过最近老爷在朝堂上颇为不顺,不少人上折子参他,正值多事之秋,要是再被对手拿住此事作文章,老爷官途堪虑,得谨慎处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过这失踪九年,以为早已经葬身谷底的六小姐会突然出现,六小姐根本不受到老爷及老夫人的重视,因此当年她掉落山谷,也只有大小姐急着要老爷赶紧派人下到谷底查探,可急着上帝都的老爷只是冷冷回了大小姐四个字——「生死有命」,后又继续上路。 李玥晴看了林管事急匆匆的身影一眼后,扯扯嘴角,将插在那名拿木棍的家丁身上的银针一抽,这才得意地跟着另外一名家丁前往门房等待。 然而大半天过去了,坐在门房里等待的李玥晴坐到都快要睡着了,这黎府里的人还不给她回复,到底让不让她认亲啊? 不让,早点派人来跟她说,她好转身走人,回去投奔师父、师娘啊! 这时,一名穿着翠绿色短褐的小丫鬟匆匆走进来。 「姑娘,老夫人有请,请跟奴婢前往前厅。」小丫鬟做出请的手势。 李玥晴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活动下筋骨,又背好包袱。「请带路。」 让人领她去前厅,而非进到后院,摆明了是把她当外人,看来这黎家人的心思倒与她不谋而合。 那小丫鬟领着她穿过抄手游廊后,来到一间格局十分方正典雅的屋子前。 李玥晴眉头微蹙,看着里头坐着的那一群老小女人。 这是怎么了?是打算来个三堂会审,还是什么的,她以为是老夫人要找她谈话,怎么来了这一大群女人? 她进到前厅里头的瞬间一片哗然,那群或坐或站,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人拿起手绢掩住了口鼻,一脸鄙夷嫌恶的睐着她。 看着她们轻视的眼神,李玥晴在心底冷笑着,真好,完全符合她预期的情况。 主位上,一头银发梳成发髻,插着一支翠玉发簪,胸前戴着珍珠项链,一脸威严的老妇人语气不善地质问:「你说你是黎悦青?」 李玥晴歪着头眨着眼,看着前方这位老太太,「是的,我是黎悦青!」 她从龙泽那边得到的情报是,黎府如今的中馈之权还是掌握在这位老太太手里。 黎老夫人右下方那名一身贵气的中年妇人,就是黎敬白的正妻江玉枝,如果没猜错,她旁边这个年约十八左右,打扮素净的女子应该是大小姐黎悦云。 「六丫头九年前落崖,许久没有音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黎悦青?」黎老夫人那对老眼目光锐利的上下审视着她。 「我后背有块状似莲花的红色胎记,相信大姊应该最清楚,小时候受伤,大姊帮我上药时曾经见过。」她目光看向右侧前方坐着,那名打扮典雅的女子。 与她目光相交的瞬间,女子盈盈起身,恭敬地向黎老夫人行礼,「是的,祖母,六妹背后确实有一块状似莲花的红色胎记。」 黎老夫人凌厉老眼朝黎悦云扫去,似乎在责怪她似的,又摆手命令身后的丫鬟。 「带她到后面查看,是否真如她所说有红色胎记。」 「也请大姊一起进来查看,大姊应该是记得最清楚的人。」虽然她不是很想认祖归宗,但眼瞧着这老太太一副将她当成骗子的态度,让她颇咽不下这口气。 黎老夫人怒瞪她一眼,「悦云也一起查看,记得给老身看清楚,我黎家血脉不准来路不明的人混淆!」 「是。」黎悦云欠身后,便指着里间,「妹妹请跟我来。」 「劳烦姊姊。」李玥晴点点头,尾随着黎悦云进入。 约莫半刻后,她再度尾随着黎悦云走出里间,这时黎敬白已经到了,高坐在母亲黎老夫人身旁的太师椅上,从容地呷着香茗。 李玥晴跟着黎悦云站在黎敬白前面,等着黎悦云帮她证实身分。 「见过爹爹。」黎悦云清声悦耳的请安。 黎敬白将手中茶盏放到一旁矮几上,也不多废话,直接单刀直入质问:「悦云,你查看的如何?」 「回祖母、回爹,是的,这位妹妹背后确实有一块跟小六一模一样的胎记,应该就是失踪九年的妹妹悦青没有错。」黎悦云证实道。 周围瞬间又是一片哗然。 「你确确实实确定过了?」黎敬白有些难以置信的再次问道。 「是的,六妹除了那块胎记外,她的腰后方还有一颗红痣,这完全都跟当年我在六妹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李玥晴瞄了眼周围几个窃窃私语的女子,从她们的眼神看得出来,她们根本不欢迎她,更不希望她回到黎府,看来这黎悦青真的是很不受家人欢迎啊。 「你……」黎敬白敲着额,仔细地回想着女儿的名字,「你叫……悦……」 这是身为人家父亲的人吗?竟然连亲生女儿的名字也记不得,这黎悦青不过失踪九年,可不是九十年,李玥晴冷眼瞧着黎敬白努力思索的模样,鄙夷地在心底腹诽一番。 「玥晴,叫我玥晴吧,这是救了我的夫妇给我取的名字!」这是她真正的名字,用惯了的,她不想顶着一个别人的名字过活,遂捏造了这个说词。 「救了你的夫妇?」黎敬白拧着眉,目光犀利锁住一脸淡然的她。 李玥晴平静地与他对视,像在控诉他当年的无情,「当年我连人带车坠落山崖,身受重伤,被一对夫妻所救,是他们帮我疗伤的,本来他们担心会有人前来寻我,带着我在出事地点附近住了一年,可那一年里没有任何人来,或是在山崖下搜寻,又见我把从前的事大多忘了,连名字也不记得,所以他们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被她看得有些心虚的黎敬白撇过头,不与她饱含怨慰的幽恨眸光对视,手一摆,「罢了,小六,我问你,既然你还活着,为何事隔九年才想要回来?」 「刚才说了,坠落山崖后,我陷入昏迷,醒来后以前的事情全部忘了,救我的夫妻只好将我带在身边。半年前,我才稍微想起一些事情,说出了以前小时候事情,爹的名子跟姊姊的名子,救我的夫妻曾经在出事地点附近打探到,有一官员携家带眷上京任职,途中有一女儿发生意外坠落山崖,他们才想这人有可能是我,因此让我前来寻亲。」不想说出受龙泽帮助的事,她稍微胡审了下。 要不是两位老人家希望她能够多个人疼爱,再加上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他们不知道她从前是否有婚约,因此才催着她来认亲。 要不是不想惹师父、师娘伤心、生气,不想让他们失望,她根本不想上京来,尤其在看到这一屋子势利无情的亲戚,她更是后悔走上这一趟。 第十二章 「你……」黎敬白脑海里逐渐浮现往事,越看她淡漠的脸庞越是感到窝火,可眼前这孩子却又完全不知当年的事,他是一把心火无处宣泄。「你上京来……抚养你的那对夫妻有什么话要你转答或是……」 「他们让我来问问你,我当年是否有婚配之类的?」 「婚配?!」 左后方突然有一记尖细高亢的轻蔑声音响起。 「爹,这女人根本就是来讹诈的,您没瞧她那副穷酸样吗,肯定是她的养父母让她来向爹敲诈要银两的!」 有人开了第一枪,其他几个蠢蠢欲动的人连忙紧接着发炮。 「就是啊,老爷,就算她真的是小六,她的养父母这时候叫她回来认亲,其心可异啊!」 「瞧她这副寒酸样,分明是要来跟咱黎府讨银子!」 「是的,爹,她定是要来与您讨要嫁妆的!」 李玥晴猫了那群义愤填膺的女人们一眼,心下冷嗤了声。 嗤,嫁妆,本姑娘现在的身家简直是令人发指的土豪阶级,就连背在身上的银票也有一两斤,还看得上你们口中那一点嫁妆吗? 女眷们一人一句吵得黎敬白太阳穴隐隐发疼,大声一喝,「通通给我住嘴!」 一向很少发脾气的黎敬白一声怒喝,整个内厅瞬间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李玥晴将眸光转向黎敬白,很体恤的说着,「其实你也不必这么为难,我知道我的出现让你颇为难,我也不会为难你一定得认我这个女儿。毕竟这九年来,你没有想起过我一次,我只是上帝都来看看我的亲人长得什么模样而已,然后确认一下养父母关心的这件事情。」 现在她就等黎敬白开口拒绝她,让她赶紧回师父、师娘那里,然后她再问一下自己有没有婚约,这样她上帝都的这趟任务就算完成,可以回去跟师父、师娘报到了。 黎敬白看向妻子,对上他询问的眸光,江玉枝开口了。 「没有,你尚不曾与任何人家有婚约。」 听到她这么说,李玥晴暗松了口气,等着黎敬白的下文。 「小六,按理说你平安归来这是件好事,可……那对夫妻也算对你有养育之恩……」 「是的,我知道,你要我回去继续尽孝道是吧?」李玥晴逼着黎敬白点头同意。 失踪多年的女儿历经千辛万苦才回来,他这为人父的即使对她再没有任何情感,一旦拒绝了她,如若这事让政敌知道肯定会狠参他一本的,因此让她回养父母身边的话黎敬白怎么也不能轻易说出口。 他放下手中茶盏,问着一旁的黎老夫人,「母亲,您说这事怎么处理?」四两拨千金地将这事推到母亲身上。 黎老夫人岂会不清楚儿子把这烫手山芋丢给她的用意,不就是要假借她的手赶走这自小就惹人厌的贱蹄子,当年摔下山崖,她怎么就这么命大? 「依我看这么多年了,小六应该也习惯与那对夫妻在一起的生活,就让她……」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匆匆忙忙地来报,「老爷,禀老爷,齐公子来访!」 「齐公子?来人,快快请齐公子上座!」黎敬白一听到小厮来报,惊诧地站起身,急切的吩咐,「我马上过去。」 李玥晴眼角直抽,怒瞪着那名打断黎老夫人说话的小厮,就差几个字,她就可以包袱拿着,马上火速离开了,竟然被破坏,她真恨不得去踢他两脚! 岂知,一记爽朗笑声由远而近传来,「哈哈,无妨,黎大人尽管将正事办了,你我已经如此熟络,就不必这般客气。」 「齐公子,不知你到来,真是有失远迎……」黎敬白赶紧出了门去,又鞠躬又哈腰地赔罪。 屋内一群女人也一脸惊喜起身,竟是纷纷跟着黎敬白前去迎接贵客。 李玥晴有点傻眼,即便东煌王朝的民风开放,未婚男女见面无妨,但这样积极的表现也足够让她这个穿越来的人惊讶了。 她嫌恶的目光随着众人一起移向那位贵宾,就在她看清楚那被簇拥着踏进门槛,进入厅中,身穿玉白色暗云纹圆领袍,腰间系着一条玄色鸟纹玉带,风度翩翩的男子时,整张脸瞬间皱成一团。 只见那人上前来,手中折扇亲密地朝她头上一敲,喊她一声,「晴晴——」 齐弈这一声「晴晴」让厅里所有人瞬间炸开了锅! 尊贵的齐公子竟然认识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深山野林冒出来认亲的女子,还这么亲密地呼喊她的闺名。 黎敬白眼尾一抽,生怕自己听错,连忙向前问道:「这……齐公子您认识小六?」 「小六……黎大人说的是晴晴吗?」 黎敬白点头,「正是。」 「当然认识,晴晴与本公子的交情可是非同小可!」 李玥晴心想,这种情况对她非常不妙,齐弈会突然出现绝对有目的,她还是先闪人,先找间客栈,等过两日派人给黎敬白送封信,让他写张黎悦青归养父母家的字据,思及此,她火速转身准备离去。 齐弈却不让她如意,长臂一伸扯住她背上的包袱,硬是将她扯回,手中折扇亲密的敲了下她的额,「晴晴,咱们这才多久没见,你便把弈哥哥给忘了吗?招呼都不打的吗?」 计谋被看穿,李玥晴狠瞪他两眼,不悦撇嘴。「弈哥哥,我又不是有老人痴呆症,怎么可能把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你给忘了!」 「那方才怎么你一瞧见弈哥哥便要往外走?」 她眉头紧皱,「人有三急不行吗?」 他沉沉点头,「那是弈哥哥误会你,故意对弈哥哥视而不见了?」 「是的。」 这野女人竟称呼高贵的齐公子为弈哥哥! 黎府众人实在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晴晴、弈哥哥,这分明是两小无猜间的称呼,众人的眼睛瞪得老大。 「晴晴,要是你故意把弈哥哥给忘了,弈哥哥会很伤心的!」 「就算把别人都忘了,也不能忘了你是吧,弈哥哥!」李玥晴没好气地加重语气喊着。 切,这齐弈现在是在演哪出戏? 依她看,他根本是故意来坏她的好事,故意挑在这时候出现,然后左一个弈哥哥、右一个弈哥哥,让人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匪浅,交情很深。 身为太子,他一向不爱与权贵有太多交集的,怎么会跑到东煌来,就跟这个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礼部尚书,交情好到可以直闯宅邸这般程度?根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至于他眼中的那只鸡到底是谁,她根本没兴趣知道! 齐弈伸手拧拧她圆润的耳珠子,「哈哈哈,听到晴晴你这么说,弈哥哥就放心了!」 黎敬白更是惊骇得无以复加,这个突然冒出来认亲的黎悦青,怎么可能会认识齐凌国至高无上尊贵的东宫太子齐弈,他怎么想破头也无法将两人的交集联想在一起! 齐弈很满意的瞄了眼周遭众人惊骇的表情,漾起他一惯的温柔笑容,「对了,晴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尚书府黎大人府里?」 李玥晴万分幽怨的瞪着齐弈,她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他大吼:她就等着黎老夫人最后一句话就可以走人了,你这个弈哥哥出来搅什么局! 齐弈折扇敲敲手心,笑看她幽怨的眼神,突然故作恍然大悟一般,「莫非……晴晴你日前跟弈哥哥说来帝都是为寻亲,莫非,这黎大人便是你的亲爹?!」 齐弈这话一出,一旁的黎敬白顿时沁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连他都知道小六是到帝都来寻亲的事,看来他与小六的交情真的不是一般的交情! 这事非同小可,就算齐弈是他国太子,在东煌也是有相当人脉的,若是他把历劫归来的亲生女儿拒于门外,这事传到皇上耳里,他的官途也到头了! 就算百般不想让这个女儿回来认祖归宗,他也只得把「你回去与养父母好好过日子」这话吞进肚子里去。 他撑着一张和蔼无比的笑脸向前,「是的,齐公子有所不知,小六刚回来与在下及那些姊妹们相认,现在在下正与母亲商讨,是否要看个好日子开祠堂,让小六祭拜祖先,感谢祖宗保佑让她能够平安无事历劫归来。」 一听到开祠堂拜祖先,李玥晴瞬间满脸狰狞地怒瞪着齐弈,心下把他骂了百八十遍!这意味着,她不能上紫玉县找师父、师娘了! 吼,杀千刀的齐弈,她从来没有这么想宰掉一个人过! 第十三章 不只李玥晴吓掉了下巴以为自己幻听,连黎家的女眷们也相当震惊,甚至黎老夫人也被黎敬白这突然转变的态度给骇得手中拐杖差点拿不稳! 齐弈点头,用折扇敲着黎敬白胸口提醒他,「届时黎大人别忘了,请在下来观礼!」 他不是没见到晴晴眼底的愤怒,由暗卫稍早给他的消息,他清楚稍早之前厅堂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之所以来得及时,在最后关头阻止黎老夫人将话说绝,自然是有他的私心! 「一定、一定,齐公子能当见证人是我黎府的荣幸。」黎敬白抱拳拱礼。 「那天黎大人有打算在哪里摆宴席?」 「啊,宴席?」 「黎大人骨肉分离多年,晴晴能回来认祖归宗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齐弈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莫非黎大人只打算开祠堂,让晴晴祭拜祖先一下,并不打算摆几桌宴席邀请同僚好友,告知黎六小姐历劫归来,让他们与你一同感受这份失而复得的欢喜?」 「宴席这当然是一定要摆的,老夫还要办得盛大,邀请同僚们来与老夫同乐!」竟然还要他摆宴席召告众人,这不明摆着逼他认了小六!黎敬白感到一口心血都要喷上九重天。 「选好了日子,可别忘了派人通知本公子。」 「一定、一定!」 「来人啊,齐公子人都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上茶?齐公子您先请上座,在下有些事宜想请教您,不知您意下如何?」 既然齐弈太子要亲自莅临观礼,还要出席酒宴,可见他与小六的关系不是一般,日后必能为自己所用,好处定当难以估计,让小六回来,他就当多养一个废人罢了! 「没问题,乐意之至。」 【第六章 找碴不断的黎家人】 龙泽坐在靠窗的矮榻前,敛着眉头看着手下收集的资料,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待他听到卫云将方才黎府所发生的一切一一呈报,听到齐弈出现这段时,骤然收笑皱眉。 「主子有什么问题吗?」身为他的贴身暗卫之一的卫云瞬间察觉到主人的怒气。 「你说因为齐国太子的出现,黎敬白亲口承诺要让李姑娘进祠堂,更要摆宴席,消息可准?」齐凌国太子齐弈…… 「回主子,消息准确,属下亲耳听到,黎大人是当着齐国太子的面承诺的。」 「打听清楚开祠堂祭祖与摆宴席的时间!」 「是!」 「还有,吩咐下去,火速打听出齐凌国太子是如何与李姑娘相识的。」 「遵命,属下告退。」卫云领令后,随即退出书房。 龙泽推开半掩的雕花窗往外看,冷笑两声,既然邻国太子都要亲临,他这王爷又怎么可以缺席? 「六妹,目前府里没有适合的院子,只好先委屈你先暂住这个小院子。」黎悦云带着李玥晴来到位于黎府后方的一座小院子。 李玥晴看着这间因为她才临时收拾出的屋子,外边院子还堆积了不少没来得及收拾的杂物。 她耸声肩,「无所谓。」反正她在这里也不久住,时间一到她就要走人。 都是该死的齐弈跑出来搅局,就差临门一脚,她就可以毫无垩碍地与黎家脱离关系,继续姓她的李,现在因为他,她被迫得改姓黎,还要去祭祖,她真想扯着喉咙大骂令堂卡好的! 自屋子里出来两名端着污水的粗使丫鬟,见了黎悦云马上低头行礼,「见过大小姐。」 「屋子都打扫干净了?」 「回大小姐,还有一部分未整理好,不过里间跟外间已经收拾好,六小姐可以先入住了。」 「动作快一点。」黎悦云搭着李玥晴的手臂,指着屋子,「六妹,我们先进去看看吧,看缺少什么,赶紧让人帮你添上。」 李玥晴有点无奈的点头,跟着她进屋。 偌大的外间只有简单的一张桌子、两张椅子,里间也只有临时摆上的一张床,梳妆台、衣柜、屏风什么的都没有,还好床上还给她放了个枕头与被子。 抬头四处张望了下,她发现屋子虽然陈旧但还不至于破烂,这一番收拾得也算干净了。 黎悦云看到桌上连个茶水都没有,和一屋子简陋陈设一股怒气便涌上来,朝着外头怒喝一声,「谁在外面!」 方才的两名粗使丫鬟即刻走回来,「大小姐有何吩咐?」 「跟管事说这里该补上的全给我补上,该派人手就派人手来帮忙,在两个时辰内没将这里布置妥当,我便让祖母扣他两个月月银!」黎悦云生气地交代。 那名粗使丫鬟点头,即刻跑了出去。 李玥晴浅笑了下,「大姊何必这般生气,屋子可以住,只要不漏水就好,我不强求。」 黎悦云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后,忍不住叹口气,拉着她一起坐到床沿。「爹跟祖母实在太偏颇了,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团聚……六妹,委屈你了。」 「大姊,我不觉得委屈,你也别替我感到委屈,这样很好。」这样她要走的时候才不会感到麻烦。 黎悦云理了理她身上的衣裳,「一会儿大姊拿几件自己的衣裳给你。」 「不用啦,大姊,我有衣服穿的。」龙泽让人给她做了好几套衣裳,都在包袱里呢。 「你别嫌是大姊穿过的,样式不花俏就好。」 「不会、不会。」她猛摆手。 记忆里,黎悦云对她这没了母亲的庶六妹算是挺照顾的,要是看着她被欺负总会上前护着。 「小六,你不先将包袱放下,不重吗?」黎悦云动手要帮她解开身上的包袱。 「不用了、不用了,大姊,我先背着,我等管事让人抬柜子进来再放下,里面有我养父母给我做的大饼,我怕我解开等等被耗子给咬了。」 她连忙制止,撒了个小谎,这包袱里除了有她珍藏的药材,还有银票跟龙泽给她做的衣裳,要是被人看见不就漏馅了?要是被误认她是偷儿,那不是很倒霉吗? 这时外边院子传来阵阵吵杂声,她还没来得及出去一探究竟,那些花枝招展的黎家姊妹们就不请自入,冲进屋里了。 她这主人都还没开口询问她们有何贵事,那一古脑儿冲进屋的女子便已经开口,「李玥晴,你说你怎么与齐公子认识的?!」身穿藕荷色衣裙,一个稍胖的姑娘,一进门便直指着李玥晴怒声质问。 她并不称呼李玥晴为黎悦青,压根不打算认她为黎家人。 「对,你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他跟你看起来非常熟识?」一旁穿着石榴红,身型较为清痩,却有一脸痘子,看起来年纪较大的女子也跟着怒问。 「是啊,齐公子那么高贵的人怎么可能会认识你这种低贱的人!」跟她们两人后头进来,身穿冰蓝色的女子满脸愤恨,像是要将她撕裂似的。 「问你话,你还不快说!」一名身穿莲青色轻纱裙的女子气愤地推开她们三人,朝着李玥晴气愤难当地怒吼。 李玥晴错愕地看着冲进来的这几人,瞧她们个个握紧拳头,一副她不交代清楚就要集体群殴她的架式。 从她穿越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未出嫁的闺阁女子,这样不知含蓄地打探一个男人的。原来这就是外面人人称赞歌颂,知书达礼的尚书府千金小姐们的庐山真面目! 如果她没记错,从右边算起,这个穿石榴红的女子是黎府嫡三女黎悦芳,十六岁,穿着冰蓝色的,是跟着母亲寄住在黎府的表小姐洪月霜,十五岁。 然后是那穿莲青色的庶四女黎悦碧,十六岁,还有穿藕色的,是大她六个月庶五女黎悦兰,当年在坠崖之前她们两人是搭乘同一辆马车的。 「你还楞着做啥!」黎悦碧撩起衣袖,扬起手臂上前作势要轰她一巴掌,好好教训她。 一旁的黎悦云见了,生气地对着几个妹妹怒喝,「放肆,你们在做什么?当着我的面就要动手打人,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姊存在吗?」 「大姊,你干么一直护着这个杂种!」黎悦兰愤愤地质问。 「闭嘴,这种毫无根据的话你去哪里听来的,小心我掌你的嘴!」 「又不是我们胡说,祖母跟另外两位姨娘也这么说!」黎悦芳不甘心地也跳出来附和,「当年她娘偷汉子,现在又突然出现,根本是居心叵测!」 「表姊,这贱蹄子根本是看准齐公子与咱们爹交情好,赶紧回来认亲攀关系,好巴上齐公子,跟她娘是一个德行!」洪月霜诋毁的同时,食指几乎点到了李玥晴额头上去了。 第十四章 李玥晴只是定定地看着张牙舞爪、泼妇骂街的几人,心下沉沉冷笑着,任由着她们继续在她面前叫嚣怒骂。 这一群女人冲进这屋子什么也不说的,开口便质问她是如何认识齐弈,现在居然开始污蔑她娘!虽说她不是真正的黎悦青,对这个已往生名义上的母亲没有什么感情,但死者为大,这几个女人难道不懂吗? 她忍不住摸了下腰间的银针,正打算给这几个不知留口德的姊姊们一点难忘的回忆,让她们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黎悦云生气地站起身,对着她们大声斥喝,「你们通通给我闭嘴,这种偷汉子的话是你们可以说的吗?一点家教都没有,如果不想跟我到佛堂念经、抄写经书,就全部给我离开这里,不许你们来吵六妹!」 「大姊!」几个黎家姊妹愤恨不平地怒瞪着黎悦云。 「再不出去,全部到佛堂去给我跪着念上一个时辰的金刚经!」黎悦云拿出嫡长姊的威严叱喝几个一副要将李玥晴给生吞活剥的妹妹。 本是斗志高昂要给李玥晴下马威的众人,一听见这话,瞬间像是战败的公鸡般不甘地鱼贯而出。 看着铁羽而归的姊姊们背影,想起她们方才所说的话,虽然李玥晴对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不过这事关名节问题,还是要了解下好,就试探开了口,「大姊……方才几位姊姊们说我娘……」 「别听她们胡说!」黎悦云立刻喝斥一声,制止了她未说出的迟疑。「你姨娘是清白的!」 见李玥晴满脸无辜,黎悦云收拾紊乱的心绪,拍拍她的肩膀,帮她将垂落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看着她片刻,才语重心长地缓缓说出,「别担心,这次大姊会护着你的,放心。」 这是话中有话,李玥晴秀眉微蹙地看着她。 「别想太多了,你先休息,大姊去看看林管事为何还未将你这屋子需要的物品张罗过来。」说完便离开这屋子,独留她一人。 看着黎悦云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回想着她有口难言的神情,看来这黎府里藏有很多秘密,而且似乎与她有关! 天才刚亮,辰时还未过,便已暑气逼人,李玥晴戴着帷帽,蹲在并边洗着刚从后院采拔看起来像杂草却是消暑圣品的草药,打算把这一些草药放到锅里熬成青草茶来喝。 每天一早醒来就热得吓人,不熬点青草茶来喝,她很快就会中暑的。 兀地,她身后突然窜出一记尖锐的咆哮质问:「李玥晴,我的衣服呢,我昨晚不是命令你今天一早把衣服给我送过来的吗?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看到我的衣服!」 又来了……这群女人一天不找她麻烦会死吗,轮番上阵按着三餐到她这小院落来问候她、使唤她。 这个时间、这声音、还有找碴的内容,来找她麻烦的应该是黎悦碧吧! 她当作没有听到黎悦碧的尖叫怒骂,继续提井水。 见李玥晴竟敢无视自己,黎悦碧气得咬牙切齿,「李玥晴,你耳聋、哑巴了吗?我在问你话!」 李玥晴转头手指着水井边一个里面泡着五颜六色衣物,脏得吓人的大木桶。「你的衣服在里头,自己找!」 切,昨晚黎悦碧竟然丢了一堆衣服到她面前,要她把那些衣服洗了,今天早上给她送回她的院子,分明是刻意刁难她。黎府的这几个女儿真不知是被宠坏了,还是脑子有问题,真当她是来这里祈求他们赏她碗饭吃、求他们收留?他们怎么都没有发现,她是每天上馆子吃外食的! 把她当成粗使丫鬟、使唤她洗衣服,好啊,她就一口气把所有该洗的、不该洗的,例如抹布啊、踩脚布啊等等通通放在一起泡着,这样才节省又环保,还能出气。 黎悦碧看到最宝贝的衣裳竟然跟一堆抹布、踩脚布泡在一起,立刻发出像是杀鸡般的尖叫,「啊,我的衣服——」这是她今日见齐公子时要穿的! 她顾不得一身白色衣裳会被那一桶脏水弄脏,伸手就将那几件最宝贝的衣服自抹布堆里捞出来,紧接着尖叫再度响彻云霄。 黎悦碧拿着那件已被染成五颜六色的衣服冲到李玥晴面前,愤怒的往她脸上甩去。 「李玥晴,你看你干的好事,你把我衣裳洗成什么样了!」 李玥晴身形一晃,那几件衣裳掉到泥泞地上,她无视于黎悦碧的愤怒,提好水继续洗草药。 「我一向是这么洗衣服的,而且还要泡上七、八天,既然你舍不得让你的丫鬟帮你洗衣服,要我帮你洗,可以啊,那就得按着我的规矩来,泡着,等我没有抹布、没有踩脚布、没有衣服可换了,我才会去动手洗那桶衣服。」她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凉凉地告知。 听到李玥晴将她最喜欢的这几件衣服,跟已经泡了七、八天发酸发臭的抹布、踩脚布泡在一起,黎悦碧简直要口吐白沫了。 李玥晴冷冷撇着嘴角,「而且我记得我告诉你了,按着我的规矩来,你也点头同意的!」 「你!」黎悦碧一口银牙几乎气得要咬碎了。 「这就是我的规矩,不满意拿回去叫你自己的丫鬟洗!」 黎悦碧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一句话喊不出来,手捂着胸口,长臂直指着将草药放进锅里的李玥晴。 黎悦碧气得扬手,一巴掌便要朝她甩过去,却被李玥晴一手拽住手腕,穴道被她指尖一点,瞬间疼得冷汗直流。 「你竟敢对我动粗,还不放手!」 「动粗又怎样?就准你动手打人,不准我防卫啊?」她冷看了眼黎悦碧手腕上的那一点红,沉笑两声才松开她。 她本是不屑将那些整人药拿出来教训人的,现在她非常慎重地考虑起这件事了。 黎府这一群女人一天到晚找她的碴,她实在不愿意跟着她们瞎搅和在一起,该给她们一点小教训,让她们长长记性才成! 「你这贱人,这府里谁不知道你是你娘偷汉子生下的,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我爹好心收留你,你不知感恩便罢,竟然敢这样欺负我!」黎悦碧吃疼地揉着发疼的手腕,不知死活的对李玥晴再度进行攻击。 「不好意思,我必须提醒你一点,你爹已经请人看好日子让我进祠堂祭祖,甚至还要在醉香楼大宴宾客,告知众人他福大命大的六女儿历劫归来了,这不摆明了他承认我是他亲生女儿吗?」李玥晴双臂抱胸,冷冷提醒她。 「那是我爹可怜你,像你这种不要脸地假装是我爹女儿的人,小心有恶报!」黎悦碧双手叉腰朝她吼回去。 「恶报?我才要看看谁有恶报!」李玥晴被她恶劣的态度惹恼,水桶往黎悦碧站的地方一丢,泼了她一身。 「啊!」看着自己一早的精心打扮成了落汤鸡,本希望等等能在齐弈面前留下好印象的妆容全毁,黎悦碧受不了地尖叫,「你竟敢泼我水!」 「怎么,想打架不成,来啊!」李玥晴撩起衣袖,操起一旁的洗衣棍,一副准备干架的大姊头模样,故意朝黎悦碧大步流星地逼去。 她那凶狠模样将黎悦碧吓得节节后退,到快靠近院门时才大声撂话挑衅,「今天的事情你给我记住,我一定让你好看!」 「你们当真我怕吗?我只是不屑理你们,我劝你们最好别再来惹我,否则有你们好受!」 看着黎悦碧跌跌撞撞窜逃的身影,李玥晴在心头冷笑了声,哼,老娘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 烈日当空,艳阳似火。 没有一丝凉风吹过的午后,炽热的阳光穿透过一棵棵苍翠挺拔的大树枝桠,在地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影。 李玥晴躺在树下的躺椅上乘凉,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掮着,山上长大的她实在受不了京城这炽热天气,竟然一点凉风也没有,是打算热死她吗? 这时一名小丫鬟匆匆跑进她的院子,战战兢兢地站在她旁边小声地说着,「六小姐,老夫人请你到前面花厅去一趟。」 她自躺椅上坐起,「老夫人?」 「是的。」小丫鬟用力点着头,「老夫人让你快点过去,不许拖延。」 「有说是什么事情吗?」黎老夫人厌恶她厌恶得紧,平日连晨昏定省都让她免了,就是不想见到她,怎么今天突然喊她过去? 「不知道。」小丫鬟摇头见她迟迟不肯起身,急得眼泪都快要掉出眼眶。「奴婢只知道烟萃姊姊说老夫人很生气,让奴婢赶紧过来唤你,六小姐,你就快点吧,要不让老夫人等久了,会更生气的。」 第十五章 听完小丫鬟说的,李玥晴了然了,心底冷嗤一声,这时间点找她能有什么好事,还不就是为了早上黎悦碧那事。 她起身理理衣服,「得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不会让你为难的。」 李玥晴让小丫鬟给她带路,才来到花厅,她还没让人进去通报她到来了,花厅里头便传来拍桌怒喝声,「那孽障还没到吗?」 听到这怒喝声,她也不让人通报了,直接走进去,视线往花厅转了一圈,从黎老夫人身上移到坐在一旁哭得好不伤心的黎悦碧身上,才又转回到黎老夫人身上。 她戒备地看着黎老夫人一眼,「我来了,找我有什么事情……」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响荡在这大厅里。 她话还没说完,一名年约四十多岁,梳着圆髻,嘴角往下撇,看起来显得很严厉的妇人上了前来,狠狠往她脸上甩了一巴掌,将她打得耳朵嗡嗡响,一丝血水沿着嘴角流出。 李玥晴眼底气得能喷出火,才一进屋就莫名其妙挨上这一耳光。 一屋子没有人上来帮忙,连站出来为她说话或质问的人都没有,全以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这一幕,眼底、嘴角更是流露着幸灾乐祸的神色。 她恼火地一脚往那妇人不管不顾地踹去,「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她本就不想待在这黎府中,被迫留下已经很呕,还受了黎家人这许久的怒气,如今她哪能忍受连一个下人也爬到自己头上? 一看到她动手踢自己的陪嫁婆子,黎老夫人便有气,用力往案桌上一拍。「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李玥晴捂着红肿的脸,怒声质问:「不知我犯了什么过错,老夫人您唤我来,也不问清楚便不分清红皂白让人打我、要我跪下,要打要杀也得让我知道是什么理由!」 「你竟然到现在还不认错!」黎老夫人食指怒指着她,「看来那一巴掌没将你打醒!」 「我何错之有?」 「老身问你,你惹了悦碧没有?」 「惹了。」 「你拿木桶丢她,有没有?」 「有!」 「你把她的衣服跟那些肮脏抹布、踩脚布泡在一起,有没有?」 「有!」 「那还不承认你有错!」 「老夫人,您只问我惹她了没、拿东西丢她了没、把她的衣服跟脏抹布泡在一起,您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李玥晴压抑着满腔怒火,冷声反问黎老夫人。 要不是黎家人为了自己的名声将她强留下来,她又何必在这边忍受这群女人三天两头地找碴、给她穿小鞋、刁难陷害! 真是受够了,不应该再继续待着,是该换个法子离开了才是。 「有什么好问,你这贱蹄子能有什么好心眼?」黎老夫人手中的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敲。 李玥晴抹去嘴角的血水讥讽,「原来老夫人是这么持家的,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难怪……难怪你那些孙女蛮横又无理,颠倒是非黑白,已过及笄之年都尚未有婚配。」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德行,竟敢忤逆我……来人,给我掌嘴,让她长长记性!」黎老夫人转头命令另一名婆子,「吴嬷嬷,替老身好好教训这个不懂得敬老尊贤,没教养的贱蹄子!」 李玥晴阴恻恻地看了这名身形更加壮硕的嬷嬷,好,她就是在等着这一巴掌,她闭紧眼睛准备承受这冲击,等这一巴掌打下去,什么也不用说了,她正好可以背着包袱离开,前往紫玉县找师父、师娘,向他们哭诉她在这里遭到家暴,师父、师娘就不会再赶她回来了。 那名嬷嬷上前一巴掌就狼狠地往李玥晴脸上挥去,就在要碰到她脸颊的瞬间——那名嬷嬷突然整个人飞了出去,还撞倒了几把太师椅,最后整个人撞在梁柱上才掉了下来,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弹。 没有感受到预期的疼痛,反而是尖叫声差点震破耳膜,李玥晴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的狼藉与躺在地上哀嚎的吴嬷嬷身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只有她感到错愕,这一屋子的人也都吓傻了,只见花厅入口站着一名姿势很帅气,却浑身充满杀气的黑衣男子! 就在黎老夫人定下心神,要喊人拿下那男子之时,又听见那黑衣人高唤一声—— 「颖王殿下到,请黎府众人速速接驾!」 花厅里的众人还未从那震撼中回神,便瞧见带着林管事面色讪讪的黎敬白赶了过来,想来是已从前院那里得了消息。 【第七章 狠毒母子蛊】 颖王爷亲临,黎老夫人和黎敬白赶紧领着众人到前厅拜迎。 前厅里,在众人屏息之中,一抹气宇轩昂,透着一股高贵之气的银白身影慢慢映入众人眼中。 当真是颖王殿下,一看清楚是龙泽,黎敬白当先行礼。 「不知颖王爷光临,有失远迎,还请颖王见谅……」 龙泽目光森寒地扫过众人,早先阻止了婆子打人的暗卫已来到他身边禀告了方才的事,此时他的目光落在跟在众人后头的李玥晴身上,瞧见她隐忍着怒气的神情和脸上那鲜红的五爪印时,怒气勃然喷发。 「谁打的?!」 那黑衣暗卫随即指着刚才动手的那名嬷嬷。 「拖下去把手剁了!」 「是。」不由分说,那嬷嬷立即被颖王府的护卫给捂上嘴拖走。 这命令一出,吓坏了的黎府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龙泽。 颖王爷一向深居简出,日前他们才听到小道消息说颖王爷身体好转而已,今日便见他率人直捣黎府,也不知是为了何事,现在竟又替那初初回府的李玥晴出气。 不知自己何时惹到了颖王爷的黎敬白赶紧上前,搓着早已汗湿的手掌,小心询问,「下官斗胆请问王爷,不知……」 龙泽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走向站在最后头纹风不动的李玥晴,语气里有着一丝不舍,摸着她脸上的红印子。 「怎么这么傻,也不会躲一下?」 要不是他正巧来了黎府想看看她的近况,如何能恰好地来替她出头? 李玥晴却是瞪他一眼,低声抱怨,「王爷,你出现做什么?你这是在破坏我的计画啊!」她可不想成为黎敬白攀附权贵的垫脚石啊! 龙泽嘴角微勾,「你有何计画本王并不清楚,但本王无法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 她回到黎府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要不是有他派卫云在暗中守着她,今天她这张可爱的小脸蛋就要被毁了。 「我就这么好欺负的吗?」 「就怕有人没长眼。」 黎敬白暗自皱了皱眉,看着两人的互动与对话,这下更是肯定他们两人交情不浅,同时疑惑两人如何认识。 他浑身颤抖,忍不住拱手问道:「下官斗胆请问,颖王爷您……如何认识小女……」 龙泽对他的疑问视而不见,视线再度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下令让人动手的黎老夫人身上,目光犀利,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老夫人已上年纪,分不清是非对错,该退到后院颐养天年,将手中大权交给长媳才是,免得误了黎府大事,你说是吧,黎大人?」龙泽如利刃般锋锐的视线缓缓扫向黎敬白。 什么?!在场所有人纷纷倒吸口长气,简直不敢相信颖王竟然出手管到大臣家的后院! 颖王即使这两年来未曾上过朝堂,但手握兵权的他在朝堂里还是有很广的人脉,即使是皇上有什么决策,也会派人前去与他相商,足可见皇上的倚重。 黎敬白一点也不敢得罪,连忙点头拱手,「是的、是的,母亲年岁已高,还让她老人家如此操烦府里之事,实在有违孝道,下官即刻让妻子江氏接下母亲肩上之重担。」 黎敬白这么一说,黎老夫人差点气得昏厥过去,但有怒也不敢言,捂着胸口吃力地用力喘着。 而江玉枝却是暗自狂喜,她等着执掌中馈等了近二十年,这老太婆当初说好到帝都便下放中馈之权,却一再出尔反尔,儿子的官愈做愈高,她也愈舍不得放下这份权力。 看今日颖王替六丫头出头的架式,肯定是与这丫头有交情,不管两人是什么关系,她能从老妖婆手中接过掌家之权,都是托这六丫头的福,否则只怕她再等上个二十年,老妖婆也不会肯将权力交出来。 在龙泽的盯视下,黎老夫人隐忍怒气地掏出怀里代表黎府内宅一切权力的库房钥匙,将它交给江玉枝。 第十六章 黎府后院在颖王到来后一夕变天,黎老夫人也在那钥匙交到媳妇手中后,一时怒气攻心,厥了过去。 龙泽无视惊慌失措的女眷与下人,表面虽是客套的询问,语气却不容反驳,「黎大人,本王想约六小姐出去一趟,傍晚之时会派人送她回来,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见了他的皇家威严,在场有谁敢说不可以? 「走了!」龙泽潇洒从容,毫不避讳地在众人的视线下拉着李玥晴离开。 离开了黎府,两人坐上同一辆马车,一路上李玥晴紧抿着唇瓣,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龙泽能感受到她的不悦。 「还在生气?」 「你坏了我的计画啊!」 「说说吧。」龙泽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只要那个嬷嬷两巴掌朝我脸上落下,我就可以背着包袱马上前往紫玉县,向我师娘哭泣我遭到黎家人的虐待,这样他们就不会再让我回到黎府了啊!」 「你都已经受了一巴掌,难道还不够?」他横她一眼。 「积少成多啊,王爷,光只有一巴掌,我师娘他们是不会理踩我的,但两个人就不同,这表示他们频繁找我的碴!」 「你难道不能向你师父他们撒个小谎,谎称你遭到严重虐待?」 「当然不成,我师父不是那么好骗的!」 她激动地望着他,本是盈满怒意的眼眸忽然闪过一丝诧异,连忙拉过他的手腕,并起双指探向他的脉搏,眉头倏地微皱。 不久,她松开他的手腕,取出随身扩带的银针在他胸口上扎了几针。 对她这动作,似乎已经很习以为常的龙泽也不过问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妥,仍想着方才的话题。 「难道,你打算挨了那两巴掌后,要满街的去哭诉,让你师父有迹可循?」 「是的,这样人证都有了,也不怕我师父去查!只要查证属实,我就可以继续留在他们身边。」 她点头,又自腰带上系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递给他。 龙泽一样是连问都没问,便将药丸丢进嘴里,嚼了几下吞进腹里。 「不担心我拿毒药给你吃?」见他还是如此信任自己,连问都不问这药丸功效是什么,要是她起了异心呢? 「本王这命交到你手上都多久了,想动手你早动手了。」他仰颈将头靠向后方的车壁闭目养神。 「我的事情不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他们欺我,我自有办法为自己讨回公道,倒是王爷你现在虽然身子已经康复,但仍切忌心绪过于大起大落。」她抽出那几根银针,提醒道。 他一眼微掀,话里霸气尽展,「本王的人哪轮得到他们动手,这不是给本王打脸嘛?」 李玥晴嗤笑了声,「什么时候我成了你颖王殿下的人了?」 「从你在街上救了本王一命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本王要护着的人,谁也不许动你一根寒毛,只砍掉一双手,没要了那两个蠢妇的命,算本王仁慈!」 「她们也只是按着指令行事。」 「上面那老太婆要是得到教训,懂得收敛,本王还会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太过为难她。」 听到龙泽这么说,李玥晴眼尾剧抽,嘴角抖抖,大叹口气后,拍拍他的手臂,很慎重的告知,「王爷,拜托,下次你什么都看,就是不要看我面子,可以吗?」 「怎么,你面子这么金贵?」 「是啊,我的面子乃九九九纯金的,很金贵的,不卖,所以王爷,下回你做什么事情、有什么决策,只要有涉及到我,请别看在我的面子上,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的面子不卖的,好吗?」 如今黎府知道了她与龙泽的交情,事先的防范她必须做好,她可不想成为双方或是哪一方有心人的利用对象。 龙泽双眼一睁精湛黑眸里染着赞赏的笑意,微点下颔,「行!」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听到他亲口给的承诺,李玥晴总算安下了一颗心。 「对了,大半天的,你还没说要带我上哪里?」 「去见太子!」 「什么,你带我去见太子做什么?」 「本是想让人拿着本王手谕上尚书府找你,请你过太子的别院一趟,后来想了想还是亲自见你才放心,也幸好亲自走了这一遭,才能替你出头。」龙泽撩开车窗上的竹帘,望了下外头街景。 「太子的别院有人生病了?」 「详细情形不好说明,你去了便知。」 她点头。 颖王府的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颖王病重这事谁都知道,门房一看见是颖王府的马车,便马上卸下门槛让马车直接进入内院。 片刻,马车直驶进一处院子,在屋子前停下,训练有素的下人随即上前迎接。 「见过颖王殿下。」 先行下车的龙泽回身,向李玥晴伸出手。 李玥晴看了下他的掌心,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掌上。 在她将小手搭在他的掌心上时,那大掌一缩将她温暖的小手紧紧包裹住,那温暖的触感像股热流般缓缓流进龙泽寂冷的心房。 「主子,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备妥。」护卫恭敬上前,小声告知。 龙泽点头,拉着李玥晴直接进入这座看起来十分朴素,没有过多华丽装饰的屋子,穿过外头的花厅直接进入里间。 撩开珠帘,穿过雕花屏风后便见到一名脸色苍白,腹部隆起的美丽少妇斜靠在床栏,用一双深邃动人的水眸幽幽看着李玥晴。 少妇旁边坐着一个一袭杏黄朝服,俊逸脸庞尽是担忧的男子,不用说这便是太子龙濯,日前在颖王府里她曾经见过他一次。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李玥晴福了福身,礼貌地对着龙濯问安。 龙濯伸手摆了摆,「免礼了,快起来。」 「见过太子。」龙泽抱拳作揖。 「二弟,大哥不是说了在私下,咱们两兄弟这些虚礼就免了!」 「大哥身上还穿着朝服,该有的君臣礼节不能废。」 「罢了,罢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龙濯皴着眉头道:「二弟,你对李姑娘说明了吗?」 龙泽摇头,「大哥以后得改称黎姑娘了,她是礼部尚书黎大人的六千金。」 龙濯微怔了下,狡黠的眸光在龙泽脸上扫了一圈,随即露出一记十分暧昧的眼神,「那便有劳黎姑娘了!」 两兄弟之间交会的眼神隐诲而暧昧,让李玥晴感到有些心惊,好像他们设计要把她卖掉一样。 「别叫我黎姑娘,我还不是,等我进了黎府的祠堂祭祖后再改口吧。」 龙濯与龙泽互看一眼后,笑了笑点头。 一旁下人将她放在黎府中的诊疗工具送上,「李姑娘请。」 李玥晴一脸错愕地看着。 「咳,事出突然,本王让人直接到你屋子取的。」 李玥晴眼角抽了抽,龙泽的人也太神通广大,竟然知道她把东西藏哪里,这不是表示,他派着人时时监视着她?唔,该不会连她洗澡、睡觉、穿衣都有人监看……她下意识地抱紧身体。 看她那戒备的动作,充满怀疑的眼神,龙泽不用想也知道她想歪了,低叱一声,「本王只让人在外面保护你的安全,至于你的物品,你那屋子才多大,一看便知道东西藏哪!」 好吧,也是,算她反应过度了。李玥晴皱皱鼻子,拿过工具,先坐到床边的紫檀木镶贝圆矮凳上。 「夫人请。」她不知这女子的确切身分,故只称夫人。 她伸出手号脉,指尖才碰触这女子的手腕,就感到一阵冰寒刺骨的冷意随之传来,她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无比,拧眉敛眸,聚精会神地感受脉动,诊完脉象后又查看了下这位夫人的眼睛与舌尖等。 她沉凝的神情让一旁的龙濯与龙泽一颗心跟着高高吊起,尤其是龙濯,急着想知道结果,却又担心打扰到她诊断。 待诊查完毕,他便急声问道:「李姑娘,柔儿她究竟怎么了?」 「民女想请教太子殿下,这位夫人平日发病多是哪些时辰?发病时有哪些症状?」 李玥晴扶着这位十分虚弱的女子躺下,同时问着。 「以往是每日早辰晚酉之时,现在是时不时发病,发病时满头大汗,全身却如入冰窖般寒冷,腹部疼痛。」龙濯心痛地告知,「再这般下去,本宫担心柔儿腹中的胎儿会不保!」 「何时病发的?」她眼眸微敛,仔细在这床榻周遭搜寻着。 第十七章 「柔儿是义勇侯之女,与本宫是青梅竹马,因身分关系只能委屈她为本宫侧妃,半年前义勇侯萧勇被人陷害入罪,削夺封号、降为官奴发配边疆,柔儿受父牵连入狱,褫夺了太子侧妃之位。这时柔儿被诊出已怀有本宫骨血,这是本宫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因而下令,待柔儿生产完后再执行刑责。」龙濯叹了口气,「半个月前御医诊脉为男胎,皇上大喜,便随口说了声,如若诞下皇孙,柔儿功在社稷,可免去其罪,留在东宫直到照顾孩子成年。」 李玥晴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到小皇孙成年前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拯救太子侧妃,说不定被流放的义勇侯一家也能平反,或是太子继位,东煌改朝换代,这段时间长得可以改变任何事,自然也有人想要先斩草除根。 龙濯无奈点头,「太医院里的御医几乎都请来看过了,群医都对柔儿的病症束手无策,再这么下去,只怕孩子……」 忽地,躺在床上的萧柔突然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凄厉呻 吟,抓着床单挣扎着,望着龙濯眼泪也涌了出来,「啊,好疼!」 李玥晴见状,赶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同时为她扎几针减缓疼痛。「侧妃,放轻松,你不放轻松,肚里的胎儿会更难受!」 「好疼……」 「李姑娘,请你快想想办法救柔儿。」 「放松!」她扳开萧柔紧绷的手,视线飞快地掠过这床榻上的每一样物品。 突地,她的视线定在床头上方的雕刻上,专注的目光集中在其中一个雕工精细的石榴图案上。 「太子殿下,麻烦你过来按着我方才的方式压着侧妃。」 龙濯接手后,她撩起裙摆爬上床榻,爬向那颗石揺方向。「失礼了。」她伸手抚摸着那个石榴雕刻,伸手,「给我一把刀,快点!」 龙泽不解她要做什么,看了龙濯一眼,只见龙濯对他点头同意,便抽出随身携带的防身短刀反手交给她。 「太子殿下,您将侧妃扶起,抱到一旁的矮榻上。」她交代了声后,用那把锐利短刀顺着那雕刻的石榴图案慢慢挖,一点一滴小心地刨。 没一下子,那块石榴图案的雕刻,整个掉到枕头上,床板上露出一个大空洞,空洞里头有好几个看起来快要羽化,几乎已经看得到里面虫子的茧。 她冷笑了两声,「哼哼,我就知道问题在这里!」 龙泽凑了过来,顺着她的眸光望进去,「李姑娘,这些茧是?」 「蛊,把那个装茶叶的黑色罐子给我。」她拔下发髻上的木簪子,用尖锐的那一方小心地将洞里头的茧挖出,又吩咐,「命人去准备一锅热油跟烈酒,把油烧得沸腾,还有准备两根大木棍,两边各绑上大石,愈重愈好,快点,要是这蛊虫破茧而出,侧妃就是一尸两命了。」 一听到她这么说,龙濯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命人去火速准备。 李玥晴接过龙泽递过来的茶叶罐,小心翼翼地将几个茧放进罐子里后,将盖子盖得紧紧的。 她又检查了下其他地方,确定都没问题后才捧着这装着茧的罐子下床,又处理好萧柔身上的银针,要两个男人安静,才指着外头轻声地说:「等我处理好再说。」 一走出屋子,她见所需物品除了热油,大多已经准备好,她拿起烈酒,倒进那个装着菌的罐子后摇了摇,放置一旁候着。 事出紧急,龙濯一声令下的,下人们不敢多耽搁,不一会热油也准备好了,大火将油烧得红滚滚,直冒烟。 来到厨房,李玥晴瞄了眼那锅不断冒泡的热油后,抽出两条手绢,一条塞到龙泽手里。 「梧着。」交代他的同时,她自己已经将手绢绑在脸上,捂住口鼻。 这时龙濯已抱着恢复平静的萧柔到外头的软榻上,等着看她处理。 李玥晴对着一旁的护卫交代,「一会儿我把这罐子往油锅里头丢,你们就接着把锅盖盖上,并用那两根木棍压在锅盖子上,听到没,时间不可有所耽误。」 「是。」 她扯出一条带子绑住衣袖,方便自己活动,手捧着那罐子靠近滚滚沸腾的油锅旁,并瞄了眼周围的护卫,确定他们都准备好后,朝他们点头示意。 她将罐子往那油锅里一丢,随即撩起裙摆拔腿往后跑,大喊着,「盖上盖子,快点后退,别太靠近,退到走廊上。」 两个护卫手脚俐落,几乎紧接着她动作完成就固定好油锅盖子,一听见她大喊后退,就纷纷撤退。 就在他们才刚退到屋檐当下,便听到一阵凄厉尖叫声,整个油锅像是要炸开般开始不断地晃动,连那两根绑着大石的大木棍也几乎无法将锅盖压住,锅盖像是被不断往上冒的滚烫热油顶起,隐约有东西自油锅里头挣扎着想要出来,同时阵阵恶臭从晃动的锅盖下不断飘出。 龙泽见状惊觉不妙,气运手心,隔空运功,将厨房内一张桌子打至半空,重重掉下,压在那油锅盖上,这才完全压制住那股不断要往外冲出的力量。 慢慢的,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还夹杂了一股恶心尸臭,让人闻了直作恶。 已经将萧柔安置好,赶过来看情形的龙濯用衣袖掩着口鼻,「这是什么味道,这般恶心难闻。」 龙泽虽然已经用了李玥晴给的手绢捂住口鼻,但这腐败的味道还是让他难以忍受,只得再用衣袖捂着。 「尸臭!」 众人一听李玥晴的解释,脸上都万分惊讶,还有人受不了地跑到一旁呕吐去了。 绕到萧柔的寝间,李玥晴自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盒交给她,「抹一点在鼻间人中的位置,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龙濯跟着进屋,仍提着衣袖,捏着鼻,「还得臭多久?」 「四、五天吧,还有得臭呢!」 「那这院子还能住人吗?」 「当然要住,不想引起他人的怀疑就得继续住,不过要是太子殿下你有办法暗渡陈仓地将侧妃运走,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玥晴双眼看了看萧柔稍微好转的脸色,又吩咐,「这七天里那锅热油要派人紧盯着,别让任何人靠近,否则侧妃再有意外我就不帮忙了。」师父师娘命她不准多碰蛊毒,虽是为救人,但她仍不敢多次违抗师命。 「你们几个听到了吧,给本宫把那锅东西给看好!」龙濯如临大敌地下令。 「遵命!」 「那药膏还有吗?」龙濯实在受不了这气味了,拿过那清凉药膏挖了点抹在人中,果然感到舒服多了。「那东西一时之间无法处理掉,不抹点这药膏实在难以忍受。」 「我做了一些放在黎府院子的床底下,用蓝色罐子装着,请王爷派人过去拿吧!」 龙泽立刻弹了弹手指,一抹黑色身影随即跃出院子围墙,朝黎府方向前去。 龙濯总算放下心来,「现在可以告诉本宫,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刚刚那一番是什么情况?」 「那是类似母子蛊的玩意,那些茧里的虫破茧而出时,侧妃腹里的胎儿也会同时出世,并被蛊毒夺去性命,下这蛊的人心肠十分狠毒。」她又拉过萧柔的手腕探探脉门,试试手心里的温度,确定一切已经恢复平稳,便放下心来。「还有那声尖叫,是操控这蛊的控蛊师被油泼伤的尖叫,要养这些蛊时,控蛊师会在这些蛊上滴下自己的血,留下|分魂魄,与他们感应好方便操控。」 龙濯大骇,「这整个院子都是本宫的心腹死士,不可能会有控蛊师进入下此毒手的!」 「这张床是太子殿下与侧妃成亲时,特地让人制作的吧?」孕妇会睡在新婚时夫家订制的喜床上,这是东煌的习俗,尽管这里是太子别院,并非东宫,但看皇帝与太子对这孩子的重视,她因此大胆推测。 龙濯点头。 「这床怕是在制作雕刻之时就已经被人放入蛊萨,侧妃不怀孕则没事,一旦怀孕,里头的虫卵便会开始孵化,吸收母体精力成长、结茧。」 龙濯愤怒的捶击一旁的梁柱,咬牙切齿,「混蛋,是谁这般阴狠歹毒?!「只能说权力太迷人。」李玥晴耸耸肩,淡淡地说着,「不说这些了,太子殿下想知道是谁施的毒手吗?」 龙濯给她一记冷眼,好像在说她说这不是废话。 龙泽抬手弹了下李玥晴的额头,「快说,别卖关子!」 只见李玥晴露出一记贼笑,「想知道是谁下的蛊,可以看看近日你们周遭认识的人谁成了麻子。」 第十八章 两兄弟马上有所了悟,龙泽拍了拍龙濯的肩劝道:「大哥,即使查出也先放在心里,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侧妃腹里的胎儿能够顺利产下,未来一切才有希望。」 龙濯反手按住他的手,态度一瞬间变得深沉犀利,「放心,大哥自有分寸,那血海深仇这么多年都忍了,还有什么忍不下的?如今你身体也康复了,大哥就不必再顾忌着他们会趁你病中对你不利,现在本宫倒是要看看,那群人到底想玩什么,不管是什么本宫都奉陪!」 【第八章 吃好菜配情敌较劲】 忙碌一阵子,梳洗过,也换过衣服的李玥晴,再度搭上马车离开太子别院,太子忙着照顾心上人,没空闲招呼他们留在别院里用膳,晚膳之前便打发他们离去,让她饿着离开,真是标准的过河拆桥,没心没肺! 马车飞速地行驶在宽阔的青石路面上,发出达达响声,她有气无力地看着车窗外逐渐染黑的天色。 「怎么这一路上一句话不说的?」 她眉眼横去,愤愤抱怨,「你这太子大哥真是不上道啊,竟然在晚膳之前赶客人,太不够意思了。」 亏她还为了他心上人忙了一下午,结果别说赏银了,连顿好饭好菜也没吃着,白白做了一场工,这笔生意她真是赔大了。 龙泽浅浅勾勒着好看的唇角,轻声问着,「饿了?」 「当然饿,我中午又没吃什么东西,本打算下午溜出府到街上吃好吃、喝好喝的,结果被那老太婆一搅和,唉……别提了,等等我回去蒸个馒头吃好了。」 「瞧你说得,好像本王与太子是虐待手下的人,这不是正准备带你去吃点好的吗?」 龙泽摇头低笑的同时,马车轮转动的声音已经在一间门面装潢得富丽堂皇的酒楼前停下。 早他们一步前来安排的护卫一见到是自家王爷的马车,待马车一停好便飞快向前为他们开门。 「下车吧!」 李玥晴尾随着龙泽步下马车,站在外头看着这间挂满红灯笼,将漆黑夜空也照亮的酒楼。来到帝都后,她几乎没有在黄昏过后出门,所以也根本没见过帝都热闹的夜晚景象,没想到夜晚的帝都跟白天的帝都一样很热闹非凡,差别只在于白天是市井小民的热闹喧腾,晚上是这些达官贵人的奢华飨宴。 「主子,都安排好了,可以马上上菜,不会让李姑娘饿到。」 龙泽点点头,护卫于是下去传菜。 李玥晴问:「这里是?」 「醉香居是帝都最大的一家酒楼,厨子的手艺十分精湛,不输宫里御厨,一会儿你可以好好品尝。」 她点了点头,醉香居她早有耳闻,据说一桌普通的席面也要五十两银子以上,寻常百姓根本吃不起,平日里进出这家酒楼的都是达官贵人。 门口负责接待的店小二一看到龙泽出现,马上上前亲切招呼,「王爷,您到了,让小的为您带路。」他躬着身躯,满脸挂笑地准备领路。 「吩咐下去,我包下的雅座周围不得有人打扰。」龙泽交代护卫,手中的折扇敲了下还震慑在这酒楼金碧辉煌之中的李玥晴,「走了!」 李玥晴尾随着他进入醉香居,穿过高朋满座的大厅,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之时,她忍不住朝其他客人桌上的菜色瞄去一眼,却在收回视线的当下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这让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察觉身后的人未跟上,龙泽也停下脚步询问:「怎么?」 她食指指着不远处角落那个温文儒雅的冰蓝色身影,「弈哥哥!」 弈哥哥?! 从她嘴里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龙泽眉头瞬间拧起,一股酸意在胸口逐渐发酵。 「那是你认识的人?」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齐弈?!龙泽英眉一挑,眼眸中一丝寒光闪过,齐弈微服来帝都的事他早得到消息,但据说齐弈这回只为私事而来,所以也并未多留意,没想到他竟和李姑娘相识,看样子两人交情还不浅。 齐弈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正直盯着他,侧过头张望一番就瞧了过来,淡然的脸庞瞬间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起身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亲切呼唤,「晴晴。」 一听见他亲密地喊着李玥晴为晴晴,龙泽浓眉拧得更紧了,忍不住低声冷冷问道:「你与他很熟?」 「认识好几年了。」她小声地告知,对走过来的齐弈露出一个大笑容,「弈哥哥,你今晚也在这里用膳?」 「本还在惋惜来得慢些,没有雅座,只好勉为其难与其他客人在大厅,没想到会碰上你。」齐弈瞄了眼离她身后两个阶梯距离的龙泽,眼睛突然张大,马上抱拳作揖。 「不知是颖王殿下,本宫失礼了。」 龙泽意思意思回了个半礼,「齐公子,久违,国事不忙吗……」 齐弈拱手截去他未出的话,不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泄漏自己的身分。「颖王殿下,本宫是奉父亲之命离家外出增长见闻,今日能与颖王偶遇,实在是本宫之幸!」 龙泽沉笑两声,态度冷淡,方才的情况让他心底很不是滋味。 「既然齐公子与李姑娘是旧识,本王上头有个雅座,不如与我们一起用膳吧,人多也热闹。」 齐弈马上拱手道谢,「那本宫恭敬不如从命。」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王爷!」这时外头跑进一名护卫,神色有异地朝着龙泽眨眼暗示。 龙泽吩咐,「晴儿,你跟卫风先进去,本王需处理一点事情。」 晴儿?龙泽怎么突然改叫她晴儿……李玥晴歪着头,有些纳闷地看着他。 「怎么如此盯着本王?有问题?」 她摇头,「没有。」 不过想想,龙泽是行武之人,一向不拘小节,大而化之,他私下也是随性,所以自己可能也没察觉到对她的称呼过分亲密了些,是自己太敏感了。 「没事!」 「那就先上去。」店小二立即笑脸迎上,领着几人继续前往。 「李姑娘、齐公子请你们稍待。」卫风带着另一名护卫先行进去检查一番之后,才请李玥晴及齐弈进入。 「两位客官稍待,先用点开胃小菜,小的马上为两位客官上菜。」店小二俐落地为他们各倒了杯茶,又送上几碟精致的小菜后便退出雅座。 卫风与手下也跟着退出,留下他们两人。 李玥晴坐靠窗边,瞧着窗外的夜色,从这里可以俯视整条挂满红灯笼,像游龙般热闹的街道,由于俯视的角度,让她想起从前游历过的九份老街,有一霎时像回到了过去。 齐弈拿起凉茶轻呷,「晴晴,你怎会跟着颖王一同外出,还在这个时间?」 「当然是有事情才逗留得晚了。」她拿过茶水也喝了一大口。 「你如今离开颖王府,有很多事情得小心,谨言慎行,尤其你已经回到黎府。」齐弈劝道。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件事呢,弈哥哥!」她放下杯子,横他一眼,「这事你有脱不了的关系!」 「我?」齐弈装傻。 「算了,事已至此就不提了。」她摆摆手,突然想到,「对了,我记得百花祭那时候你有话要对我说,那天黎府情况乱糟糟的,我根本没时间问你,你那时候想说什么?」 既然她将这事提了起来,趁着四下无人,齐弈决定先行向她表明心迹,他已经从黎敬白身上下手,就算届时他提出求亲要求,黎敬白也绝不会反对,但他希望听到晴晴亲口答应他的求亲。 「晴晴,百花祭的风俗是什么,你知道吧?」 李玥晴不甚在意,拿起筷子夹着桌上的小菜吃,「你指的是,互赠香囊与鲜花的意义是吧?」 「晴晴,你的香囊在我……」 这时,房门被推开。 龙泽走了进来,皱眉看了眼空荡荡的桌面,「怎么还没传菜?」 齐弈眉头微拧,心下忍不住嘀咕,怎么连着两次都是这家伙来破坏他的好事! 「我看是这里的店小二势利眼,见你这位尊贵的王爷还没入席,不敢上菜。」李玥晴揶揄着,表情故作悲苦地嚼着腌黄瓜小菜。「唉,我看我今晚就只能啃这腌黄瓜了,正好楼下街上有人推馒头出来卖,干脆我去跟他买两颗止饥好了。」 「说什么胡话,到这里还啃馒头,是把本王的脸面放脚底下踩了!」龙泽摇头低笑一声,在她右手边的位置坐下,又对着卫风下令,「马上让人上菜,要是把晴儿给饿着了,本王让他们把酒楼关了!」 「对了,这里的招牌是什么,你也让人给我介绍下,要是不合我口味怎么办?」李玥晴推推龙泽的手臂。 第十九章 「今晚的菜色你绝对会喜欢,为了慰劳你的辛劳,本王让他们把酒楼里的每道菜都送上,要是再不合你的口味,改日让御厨专门为你料理。」 「你说的唷!」 「本王自然不会食言。」 听他这么说,李玥晴可开心了,「嗯,这个好、这个好,我跟着师父、师娘跑遍大江南北,吃了不少人间美味,就是有一点遗憾,从没吃过皇宫的御厨料里,等等我一定要死命地挑毛病。」 「尽量。」 感觉被李玥晴冷落的齐弈忍耐不住,插入两人之间的话题,问道:「晴晴,你与弈哥哥及颖王殿下在这里用膳,黎大人知道吗?」 「不知!我那爹连我每天在黎府没得吃都不关心了,又怎么会关心我今晚在哪里用膳?而且依我看,他现在连老太太都没心情关心,肯定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情!」李玥晴不屑地说着。 这时,门扇再度被推开来,一道道香气逼人的佳肴传了进来,冷盘、熟食、汤菜、点心等等,一共十六道菜色,道道色香味倶全,摆满了一桌子。 她两眼绽放出光芒,惊喜地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的好菜。 「什么,你在黎府没得吃?!」齐弈惊呼。 「放心,我自有门道饿不死的。」她如星光璀璨的眼睛直盯着眼前那道醋溜鱼片。 「这黎大人是怎么办事的,当时还一再向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这失而复得的女儿!」齐弈根本无心在这些佳肴上,气愤地捶了下桌子,这才惊觉失礼,连忙向主人龙泽作揖道歉。「颖王殿下,抱歉,本宫失礼了。」 「无妨,齐公子是性情中人,且与晴儿又是朋友,自当为她抱屈。」 见菜色全上了,龙泽未先招呼齐弈用膳,径自拿起筷子拨弄着面前的清蒸鱼,熟练地将肉与鱼刺分离后,在齐弈的注目下将一块鱼肉夹到李玥晴的碗里。「趁热,先尝这道清蒸鳕花鱼。」 看着碗里这白嫩鱼肉,李玥晴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解为何龙泽会先推荐它,便夹起鱼肉放进嘴里。 那吃进嘴里的美味却让她惊喜地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清蒸鱼肉嫩多汁,汤汁看似清淡,却十足浓郁,好吃得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的表情,龙泽觉得这一切都值了,笑问:「如何?」 李玥晴简直无法形容那鲜美的滋味,只赞赏地拍了下龙泽的肩膀,不住地道:「我的老天爷啊,味道实在是天上人间少有的好吃,王爷你好过分,要是以后我每天都想上这里来吃这道鱼怎么办?你给我的那一迭赏银,根本不够我天天上这里吃啊!」 齐弈瞧她一副跟龙泽没大没小的模样,龙泽却不以为忤,甚至连一旁负责守卫的卫风见到她这样无礼的行为也像是见怪不怪,仿佛这两人私下便常有这些互动,这看在他眼底很不是滋味。 「这鳕花鱼十分珍贵,是自雪峰山上天湖捕捉,肉质肥美,连皇宫里也不常有,即使你有大把银子也不见得能有这好口福,所以放心,你的银两是保得住的。」 李玥晴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卫风,「真的?这鱼这样稀有?」 卫风点头,「是的,王爷知道李姑娘喜欢吃鱼,一个月前便让人上雪峰山天湖捕抓这鳕花鱼,鳕花鱼要好吃,要三斤重的正好,一群人在天湖边搭营半个月才捕抓到几尾,且为维持它的鲜度,一抓到鱼便让人快马运送到帝都,下午王爷得知鳕花鱼已经送到,便让醉香居的厨子即刻为小姐料理这道佳肴。」 听完卫风说的,李玥晴眼底是满满的感动,「王爷,你对我真好,谢谢你!」 「别多说话,赶紧多用饭,冷了就失了风味。」他又将一块剔好鱼刺的鱼肉放到她碗里。 李玥晴吃得眉开眼笑,捂着唇呵呵笑着,「哇,好好吃唷,真是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下回我要自己去天池抓鱼弄来吃,吃得够本。」 「自己上山去就算了,想吃,下回本王让人再弄回来给你吃。」 对于龙泽又夹菜又剔鱼刺的服务,李玥晴一副习以为常,毫不客气地接收,这让一旁的齐弈更加不是滋味,尤其看着李玥晴满心欢喜地吃着龙泽不断夹给她的鱼肉,连理都没有理他,一口酸意在胸口翻腾,手中的酒杯也差点捏碎。 龙泽这时才想起还未招呼齐弈,「齐公子,你也别客气,尽量用,改天本王再宴请你替你接风。」 「颖王客气了。」齐弈咽下嘴里的酒,又倒了杯酒回敬。 忙着吃鱼的李玥晴马上扣住龙泽的手腕制止,「你身子刚好,一年内都不可以喝酒。」 龙泽淡淡笑了下,改拿起茶杯回敬,「齐公子,你听到了本王的小神医的医嘱,本王就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听到从龙泽嘴里说出医嘱两字,齐弈心头那股翻腾的醋意渐渐缓下,他怎么差点忘了,晴晴总是跟她的病患建立起非常良好的情谊,她关心、体贴着她的每一位病人,直到他们康复,像龙泽这样回报她的病患也很多,自己竟然忘了这一点,差点被莫名恐慌给酸死。 他定了定神,便扬起了笑脸,一扫刚刚的阴霾,拿起筷子也夹了颗水晶鲜虾饺放到李玥晴的碗里。「晴晴,你不是也最爱吃鲜虾水晶饺,醉仙居的其一招牌便是这道。」 「谢谢弈哥哥。」李玥晴夹起水晶虾饺,也是一口吃进嘴里。 龙泽又为她盛了碗汤,「晴儿,看来你与齐公子十分熟稔,你们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跟你一样,都是在路边认识的。」她夹了块烤鸭,和着惠酱,包着面皮吃起来。 一听她的话,两个男人顿时皱起眉头。 「是啊,当年弈哥哥从皇宫偷溜出去玩,在边界被人袭击,正巧被我师父、师娘救了,九死一生的,好不容易救活了,而照顾他到康复就成了我的责任。」 龙泽敛下深眸,原来当年齐凌国太子遇刺命在旦夕,是被晴儿的师父所救。 「是的,当年那一剑差点要了本宫的命,幸得神医出手相助,晴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才得以康复。」齐弈特地加重晴晴这两个字,暗示他与李玥晴交情匪浅,警告龙泽识相就离她远点的意味浓厚。 龙泽无视齐弈话语里的暗示,眉梢一扬,挑衅地扫了他一眼,「本王虽然没那福分寻得神医为本王医治身上奇毒,却有幸让晴儿亲自为本王医治,贴身照料,这是不是说明本王与晴儿的缘分较深?」 齐弈脸一僵,几乎是咬牙地暗示他。「本公子与晴晴所结的缘分可是比颖王早些时候。」 龙泽像个狡猾狐狸一样,精光闪动的黑眸微眯,嘴角一勾,挑衅地扯着冷笑。「缘分这种东西不是先到,便能拥有!」 他们对彼此心思都心知肚明,且志在必得。 齐弈温润的眼眸染上一层寒意,怒视龙泽,袖下传来一阵骨节作响的声音,龙泽耸了耸肩,用一副事不关己的戏谑姿态回敬他的怒气。 本来吃大餐吃得欢快的李玥晴,突然注意到场面气氛骤然变得诡异无比,两个男人都不说话,表情也是平淡,可隐约间似乎有两股腾腾气浪激烈碰撞,就像是两方人马厮杀决似的,这两个人是怎么?方才还好好的啊! 她皱起眉,看着四道在空中厮杀的目光,嗓音冰凉地警告,「没听过吃饭皇帝大吗?谁敢坏了本姑娘吃饭的兴致,就做好躺一整年的准备。」 「你这眼睛长哪去了?你哪里看到本王动怒了?本王可是从头到尾都是笑着招呼齐公子这位贵客的。」龙泽率先敛下周身气势,拿起筷子又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难道齐公子感到本王待客不周?」 「颖王殿下多虑了,晴晴,你多吃点,瞧你瘦的!」齐弈将目光收回,放松攥紧的拳头,也为李玥晴夹了口青菜。 第一次与颖王交手,齐弈感到自己惨败,这颖王不如清痩外表看起来那般好对付,即使因为中毒多年未带兵打仗,但骨子里的强势霸气依旧在,他决定先掩旗息鼓,再另作打算。 李玥晴吊了下白眼,对他们两人莫名挑起的战火丝毫没有兴趣,只要不影响她用餐便成,继续没心没肺地享受着她的大餐。 【第九章 三个小乞丐】 李玥晴被龙泽带离开黎府后,黎府里头像是炸开了锅一般,那些尚未婚配,春心萌动的小姐们又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李玥晴的身上。 第二十章 这次她们不能再让李玥晴像之前那般打混过去,位高权重的颖王可是全东煌国未婚少女们的理想夫婿人选。 颖王不似其他王孙贵族一样,先有正妃才有侧妃、小妾,王府里虽然有几名侍妾,正妃之位却是空悬,只因他多年前曾经当众宣布过,除非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颖王妃,这代表着,想登上颖王正妃这个位置,不需要高贵的出身,只要是颖王认定真心喜欢的女人,就能成为颖王妃,这事在当年可是在东煌国上下造成轰动啊。 尽管月升高空,黎府的女眷们早应该各自回到院落休息,这时却依旧端坐在大厅里。 除了黎悦云在佛堂诵经以外,就连刚升上来执掌中馈的当家主母洪玉枝也端坐在最前头,歪着身体,浅浅地呷着丫鬟刚换上的新茶。 其实也不是她愿意等,只要等六丫头回来,让她过她的屋里问话便成,可那丫头向来我行我素,平时晨昏定省也没见着她来过一次,连老夫人叫她过去训斥,她也爱理不理,偏偏那丫头似乎跟颖王有交情,事关老爷的仕途,她还是坐在这里等那丫头回来的好。 整个府里的女眷,没有一人到后院去探望那被颖王气得倒地,被逼着交出中馈之权的黎老夫人。 连一向守在黎老夫人身边的寡妇姑太太洪黎氏,也未守在老母亲身边,而是带着女儿洪月霜一起坐在大厅里等着。 他们全在等李玥晴。 等了好一阵子,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黎悦芳将手中的茶盏往一旁的茶几丢去,怒斥,「小六这贱蹄子,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来,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样跟男人出去,还这么晚未回来,简直是败坏我们黎府门风!」 「三姊,注意你的措词,小六跟的可是颖王殿下,而不是外面一些阿狗阿猫不入流的男人。」黎悦碧冷冷地提醒她。「小心被颖王治个大不敬之罪!」 被一个庶女当众奚落,黎悦芳气得又拿起茶水往黎悦碧脸上泼去,两个姑娘火气一上来,更加吵得不可开交,整个大厅里瞬间一阵叫嚣吵闹。 与此同时,李玥晴在醉香居吃到已无力再吃下任何一口东西,又打包了好几样根本没动过的膳食,总算心满意足地让龙泽送回来。 她才踏进黎府大门,远远地便见到大厅里一阵吵闹,看着姊妹们面红耳赤,互相叫嚣、怒骂。这场景真是难看啊,这要是被突然来访的客人看到,这一群女人就别想嫁人了。 她一副事不关己地撇了撇嘴,径自从一旁的小径走去,打算回自己的小院子。 「欸,小六回来了!」 大厅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所有的吵闹、怒骂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刷刷地朝她扫射而来。 随即,有一名小丫鬟跑向她,「六小姐,夫人请你过去。」 李玥晴疑惑地瞄了眼那一屋子人,轻哟了声,跟着小丫鬟一起过去。 「夫人,您找我?」她礼貌性地向江玉枝行礼问安,眼底警戒瞄着四周。 「小六,你上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江玉枝放下手中茶盏,和颜悦色地问着,「用过晚膳了吗?」 李玥晴一怔,看着突然对她过分友好的江玉枝,「用过了,在醉香居。」 她一说出醉香居三个字,大厅里的人全部倒抽口气、瞪凸了眼,难以置信她竟然能到醉香居用膳。 江玉枝差点被口水噎到,用手绢掩着嘴咳了两声,「醉香居,颖王爷请你的?」 「也请了齐公子,他们两人也是旧识。」李玥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全说了,顺便提高手中那个印有醉香居标志的食盒,证明自己所言不假。「菜太多了,我就让店小二将未用过的菜打包带回。」 她这一说,所有人的眼睛又全盯到她手中的食盒上头,她也不是不懂眼色,上前将食盒放到江玉枝旁边的案桌上。 江玉枝平日里虽然对她不冷不热,却也不会故意刁难她,在这黎府里除了黎悦云以外,算是第二个对她还不错的人。 「王爷还特地交代店小二包了一些醉香居出名的甜点,让我孝敬夫人的,醉香居这些菜色很好吃,夫人如果不嫌弃,就让丫鬟一起送到您的院子吧。」 今早龙泽才夺了黎老夫人的权,转交给江玉枝而已,她这算是新官上任,自己利用龙泽的名号给她撑腰,做个顺水人情的也还成。 江玉枝一听,开心地笑得不停,「改天小六再见到颖王爷,可得替我好好向颖王道谢。」她将食盒交给丫鬟,使了个眼神,示意把东西送回自己院子。 看来她大房长媳二十年来的憋屈是到头了,她岂会不知道这是小六自己编的,目的是给她旁边这些姨娘,还有老夫人跟那个难缠大姑看的,如今她这后台是很硬的,别随便挑衅她这当家主母的权威。 「是的。对了,王爷邀我十五那天去搭画舫游湖,夫人,我可以去吧?」 受颖王爷邀请去游湖,这是何等的殊荣,李玥晴这话一出,当下就又听到大厅里响起几声猛烈抽气声,更感受到她们又惊讶又嫉妒的目光。 「当然可以。」江玉枝手捂着胸口,压下那份震撼,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漾起温和的笑容,双手握着李玥晴的手,温柔摩挲着她的手背,「你日后想出门,让人来跟我说一声便成,不用特地再来请示我。」 「谢谢夫人。」 江玉枝又拉着李玥晴轻声细语地打探黎敬白交代她一定要打探的事情,「小六啊,你跟王爷是怎么认识的?」 这点也是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这比她怎么认识齐弈还要重要。 「百花祭那天在路上认识的。」 「百花祭?!」江玉枝眼睛一亮,「莫非小六跟颖王爷两人已经交换……」 「没有,不是,当时可能人太多,王爷身体不太好晕倒,正巧我在旁边,顺手把他救醒而已。」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说完猛然想起一事。对吼,百花祭,后来她的香囊呢,从那之后就没见到了,该不会是掉在半路上吧? 「从那以后,你便与颖王爷很熟吗?」江玉枝小心的询问。 她点头,龙泽今天都跑出来替她出头了,也没必要瞒了,就淡淡答道:「还算熟吧,王爷知道我来寻亲便帮我了,还没找到爹之前,我是先暂住颖王府的,每天陪着王爷钓鱼、说话,然后陪着用膳。」 这话半真半假,毕竟总不能说都是王爷跑来陪她钓鱼,然后吃她煮的料理吧?想想她这个主治大夫当得还真是千般万难,不只得当大夫,还得当厨子! 江玉枝开心地拍拍她,柔声说着,「小六啊,当初是因为老夫人当家,我不能替你安排好一点的宅子,我心里也是替你委屈的,现在既然是我当家了,就不能再委屈你,今天下午我已经让人帮你将挽月阁整理好,你等会儿就搬过去吧。」 这样突然要她搬院子,恐怕有什么目的吧?李玥晴不敢大意,「谢谢夫人,可是我习惯住那小院子了,一个人逍遥自在,我还是继续待那儿好。」 「这怎么成?再过几天老爷就要开祠堂向先祖们禀告你平安归来,同时将你的名字填入族谱,届时你就是黎府的六小姐,怎么可以没有一个象样的院子?虽说你是庶女,但你姨娘过世后,你就一直养在我院子里,就跟我亲生女儿一样,怎么也不能委屈你!」 「不委屈、不委屈,夫人,您就让我继续住那小院子吧!」 挽月阁跟黎老夫人的院子近,她才不要咧,现在黎老夫人肯定是在气头上,到时不天天找她麻烦才怪! 「夫人,既然小六不愿意住挽月阁,那让她来跟我住吧,我院子大。」黎悦碧起身提议。 一听到黎悦碧大方的提议,李玥晴错愕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黎悦碧根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早上那一出闹剧的始作俑者是谁啊? 「娘,我看让小六过来跟我一起住吧,我那里离大姊也近,小六一向跟大姊亲的。」黎悦芳赶紧表态。 一旁一直未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的姑太太洪黎氏咳了声,「大嫂,依我看让小六跟我们月霜住一个院子吧,她们两人同龄,相差两个月,较有话聊。」 坐在末位的丽姨娘生怕会抢输人,酸了她一向看不顺眼的洪黎氏一把。「我说姊姊啊,真要说同年,我们兰儿也跟小六同年,又是亲姊妹,怎么也比外姓亲吧!」 第二十一章 「你、你一个姨娘,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洪黎氏的手用力一拍,一双怒眼恶狠狠朝丽姨娘瞪去。 「没我说话的分,那姑太太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指手画脚的?」 曾几何时,她变得这么抢手了?李玥晴很无言地看了这一厅抢着她的人,丽姨娘现在竟然还因为她跟洪黎氏起冲突。虽说丽姨娘平日就跟洪黎氏不合,可明目张胆地与姑太太叫板,也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只怕是洪黎氏常借着黎老夫人对她的心疼,在黎老夫人耳边生话,故意刁难几个姨娘或庶女,才让人对她怀怨在心,现在中馈之权落在江玉枝手中,她们根本无须再忌讳着姑太太,直接翻脸选边站。 「大嫂,你看看你后院的,这什么嚣张德行!」洪黎氏将怒火转向江玉枝,认为江玉枝还是可以随她搓圆掐扁的。 但江玉枝只浅抿了口茶,冷冷提醒她,「姑太太,不是我说你,这么多晚辈在这里,你也做个榜样啊,当着晚辈的面跟一个姨娘这样叫骂,这不等于也失了你自己的身分,日后要是有人前来打探,对月霜可是很不利的。」 话里摆明说,她虽然死了丈夫,但好歹也是堂堂正妻,跟一个姨娘在大厅叫骂,到时他人背后说的是她,可不是丽姨娘! 虽说江玉枝不怎么喜欢丈夫的这两个姨娘,但好歹平日里她们对她是挺尊敬的,可不像这个克死丈夫回娘家来的寡妇那般不安分。 「你……现在是树倒众人推是吧?」洪黎氏气得咬牙,怒指着众人。 她身后传来一记云姨娘的讥笑声,「嗤,大家心知肚明,扯破了脸就都不好看了,怎么还有人这么笨,就是要故意捅破呢!」 「你们一个一个好样的,好,我就看看你们会怎么好,以为摊上了颖王是吧?谁不知道他是个病秧子,我看你们能嚣张多久!」洪黎氏当下拉扯着女儿离开大厅。 李玥晴满头黑线,这一屋子人想必都看上了龙泽这颗香脖脖了,以为从她这里下手,可以摊上颖王府了是吧?真是多亏了自己有先见之明啊,早早跟龙泽说了,不许卖她的面子。 江玉枝扫了洪黎氏愤怒拂袖而去的身影一眼后,将话题又拉回来,「小六,你现在决定如何呢,还是坚持要住原来的院子吗?」 「是的,夫人,我习惯了那个小院子,还请夫人谅解。」 「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勉强你,明日找人来扩建你那院子吧。」这小六与颖王熟识,又同齐公子交情不浅,还是别太逼她的好,先依着她,其余一切等她入了族谱后再说。 江玉枝这么一宣布,众人又传来几句不满的声音,这满大厅的女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那先谢谢夫人了。」这扩建的事情她不能再拒绝了,再拒绝,在江玉枝眼里就是拿乔,看来她明天得找个机会出门,把屋里的银票先存到钱庄去才成。 「那就先这样吧,时间也晚了,各自散了吧。」江玉枝一声令下,整大厅的人即刻回自己院落去。 看着她们鱼贯而出的身影,李玥晴有很深的感触,相信以后她再也无法安安静静地过着安静清幽的生活了。 翌日,李玥晴趁着黎府那些女眷还未出院门,赶紧背着包袱去了趟钱庄,把那些银票存进去,又因银票数量太多,她不敢全放一家钱庄,分了三家钱庄存后,又留下一些供平日里花用。 等她处理好后,太阳已经高挂半空,市集更是人声鼎沸,拥挤的人群中弥漫着各式各样的食物香气,闻得她饥肠辘辘的,这时才想起来还没用早膳,又忙了一早,难怪肚子饿得慌。 她抹了抹肚皮,决定先找点东西垫垫肚子,这大热天的,去吃碗豆花好了。 「老板,来碗豆花。」她瞄了眼这豆花摊子,发现还有卖蒸肉包子,「再给我两个肉包子。」 「好的,姑娘您稍坐一会儿,马上来。」老板大声吆喝着。 李玥晴拿起手绢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用手搧了搧风企图让自己凉快些,没一下子,一碗滑嫩香甜的豆花和两颗冒着热烟的大肉包同时出现在她面前。 她先舀了口清凉的豆花吃着,身体里那分燥热感消退不少,接着她又拿起前面肉包,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这时,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三个穿着破烂,全身没有一处不是补丁,脚上鞋子甚至破得露出八根脚趾的小孩,直盯着她手里的肉包猛吞口水。 豆花摊老板一看到这三个小孩,马上向前驱赶,「去去去,这里没东西给你们,去别的地方乞讨!」 三个小孩眷恋不舍,三步一回头地猛盯着李玥晴手中的肉包子,看得她良心不安,只好放下肉包子,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回来。 「你们想吃吗?」 见那三个小孩猛点头,她转头对着豆花摊老板道:「老板再来三碗豆花、六个包子。」 豆花摊的老板很为难,「姑娘,他们这一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坐我这里,哪还有其他客人敢上门?」 其中一名较大的小孩马上反驳,「我们不是乞丐!」 李玥晴看了下周围,拿了块碎银给豆花摊老板,指着巷子的阴暗角落,「老板,要不我们到那里吃,劳烦你把豆花送过来,剩下的你看能买几个肉包子,帮我包起来。」 豆花摊老板看了下银两,马上点头,「这好说,你们三个先过去那里坐着等,我一会儿马上给你们送豆花。」 李玥晴将桌上剩下的肉包子先给了年纪最小的小孩,见他们高兴地猛点头后,赶紧往角落跑去,这模样让她有些心酸,忍不住问道:「老板,你认识他们?」 豆花摊老板摇头,「不认识,不过既然他们不是乞丐,那就是西城下村那些贫困人家的孩子,听说下村那里的人最近没得吃,闹饥荒的。」 「啥,闹饥荒?!」 豆花摊老板一边舀着豆花,一边说着,「下村最近不知道是闹什么病,死了不少人,官府派人去查,发现是他们的吃食出了问题,就派官兵把所有人家里的食物和作物都烧毁,全村没吃的,官府也不处理,就这样,很多下村的村民只得上街乞讨。」 「原来如此,听起来也是满可怜的。」她帮豆花摊老板拿着热包子,一起端着豆花走向那群孩子。 食物来了,那三个小孩眼睛瞬间睁亮。 豆花摊老板说:「我多给了你们一些豆花,慢慢吃,吃完记得帮我把碗送回来。」 「谢谢老板、谢谢姊姊。」三个小孩异口同声地道谢,一边捧着豆花,一边咬着肉包子吃。 李玥晴顺了顺最小的小孩的头发,「慢慢吃,不急,不够这里还有,别噎着了。」 「谢谢姊姊。」最大的男孩年约八岁左右,礼貌地开口道谢。 「不要客气,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像是饿了好些天?」瞧他们一个个狼吞虎咽的。 「大姊姊,我们住下村。」年纪小点的是个年约六岁的小女孩,「我们村子都没东西吃了,有好多人生病,我爹娘也病了,哥哥才带我跟弟弟出来,想找看看有没有东西吃。」 「生病?」 「是的,我们村里好多人都发烧、肚子痛,上吐下泻的,有的身上还起了奇怪的红疹子,死了不少人……」最大的男孩说着说着就哭了。 「全村的人都是相同的症状吗?」听他这么说,感觉像是肠擗,不过怎么还会有身上起红疹呢?如果是肠擗也就是痢疾,怎么大夫无法医治,闹到需要烧毁粮食的地步? 看来还是得亲自去查看一番才成。 「差不多了。」最大的男孩眼眶含着泪点头。 李玥晴拿起手绢为他擦眼泪,「别哭,还想再吃个包子吗?」 大男孩用衣袖抹去眼泪,期期艾艾问着,「大姊姊,我可以再跟你要两颗包子拿回去给我爹娘吃吗?我们已经好几年没吃过肉了,我想在爹娘……之前给他们吃点肉,我们想请大夫给我爹娘看病,可是我们没有银两……大夫们也不愿意到下村去……」 两个弟妹看见大哥哭了,也跟着哇哇大哭,李玥晴将大男孩垂落的头发往后撩开,「别哭了,大姊姊是大夫,有大姊姊在,你们爹娘不会死的,大姊姊现在就去看看你们爹娘好吗?」 三兄妹像是看到菩萨一样,连忙跪下,用力磕着头,「大姊姊谢谢你、谢谢你……」 「好了,快起来。」她把三个孩子拉起,「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是阿旺,妹妹叫小梅,弟弟叫阿福。」老大阿旺说着。 「好,阿旺,你们东西吃一吃,然后带大姊姊去看你爹娘。」她用力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 第二十二章 不过在带三人回去之前,她觉得有必要把他们洗干净,别说她实在受不了他们脏兮兮的模样,这样也不卫生。 【第十章 给村民义诊】 找了间客栈,让三人狠狠刷洗一番后,再换上她帮忙买的新衣裳、新鞋子,预防万一,她同时也上药行买了些治疗肠擗的药材,这才动身前往下村。 来到下村,她才发现这里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严重,整个村中弥漫着一股恶臭,苍蝇蚊虫到处飞,卫生环境十分糟糕。 沿途走来已有不少病重的人被抬出了屋子放在屋檐下等死,看得李玥晴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这整个村子的人几乎全病了,怎么没有一个官员派大夫到这里为村民看病,就这样放任村民自生自灭等死呢? 「大姊姊,我家在前面。」小梅拉着李玥晴的手指着不远处的茅草屋。 「好,我们快走。」李玥晴将怀中的阿福抱好,加紧脚步跟着他们兄妹一起回家。 来到阿旺家门口,她发现这里的环境实在很糟糕,站在阿福家门口看着破旧围篱倾倒一地,到处是摔破的瓦罐,里头还有孓孑滋生,狗随意大小便的院子,还有窗户半毁门扇倾倒破破烂烂的屋子。 这里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李玥晴的第一个想法。 阿旺有些羞涩的看着脸上出现震惊与不舍神情的李玥晴,小声的低喃。「大姊姊……要是你害怕……不要进去好了……」 她摸摸阿旺的头,「说什么傻话,身为大夫怎么可以害怕病患,走,带我进去看看你们爹娘。」 「嗯。」阿旺三兄妹喜极而泣含泪的点头,拉着她赶紧进屋。 一进到屋内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让她几乎想夺门而出,但屋内那痛苦虚弱的呻 吟让她无法这么做,放下怀中抱着的阿福,她拿出手绢掩住口鼻,进到那不断发出呻 吟的阴暗房间。 看到床上躺着两个已经瘦到皮包骨,面色青灰,口唇、指甲青紫的两人,床边一地的污秽物上更有点点斑斑的血红溶在里面,果然如她所料是肠擗。 她随即将紧掩的窗户推开,让阳光照进,散去屋内那难闻的恶臭,接着为两人诊断,仔细检查后发现他们不是只有感染肠擗,似乎还有其他病因交叉感染,另一种感染由他们皮肤上红疹与高烧,还有几个症状来判断应该是断骨热也就是登革热。 眼下最需先处理肠擗,她拿出随身的银针往两人身上几处止痢的穴道扎针,而后拿出之前抓的药材里抓出马齿苋、地榆、苦参、地锦草、白头翁,黄连等几味药材,虽然还缺几味药,但这些也足够先为两夫妻止泻了。 她将药材交给阿旺,「阿旺,你年纪大些,会熬药吗?」 阿旺接过药材,点头,「会!」 「那你现在马上把这些药熬了,然后趁着熬药空档,与小梅动手整理家里,尤其是外面那些破瓦罐里的积水得全部倒掉,只要是会积水的容器都得清干净,然后把那些狗关好,所有排泄秽物集中起来烧掉。」李玥晴冷静的交代。 阿旺不太明白地看着李玥晴。 「你们村子里这次的瘟疫全是因为环境不净,以及飮用了不干净的食物引起的。」 李玥晴催促,「想要你爹娘的病早些好起来,就按着我的话做!」 「好!」阿旺领着小梅、阿福忙碌了起来。 不一会儿,邻居看见他们三兄妹在打扫屋里,好奇一问之下,知道有大夫前来为他爹娘好心治病,还不收诊金,有大夫来村里义诊的消息一下子传了出去,家中有病人的人家都赶紧携老扶幼,前来请李玥晴看病,虽然她是女子,但众人见她说法有条有理,又确实没别的办法,于是都来求助,阿旺家前面一下子大排长龙。 等着看诊的人也同时帮忙整理着阿旺家,很快原本脏乱不堪的院子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村民听到大夫说这样做可以减缓疫病发生,病会早些康复,也跟着开始动手打扫。 一直忙到太阳快下山,病患还是没有减少的迹象,李玥晴忍不住瞄了眼那已空的锅炉。 来此之前,她抓的那些药本是只想给阿旺父母治病的,没想到突然涌来这么多人给她看病,她只好让人在院子里起了大炉灶,把所有药材丢下去煮,每人先喝一碗压制病情,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明天她得找来更多的药材才成。 可所需的药材量太大,就算把整个帝都药铺里的药材都搜刮了,也不够啊,该怎么办才好?还有,这村庄内的环境卫生实在太糟,只利用几个还算健康有气力的年轻人来做清洁,实在是缓不济急,必须得多找人帮忙才成。 这里的地方官员真是太可恶了,发生了疫情竟然视而不见,任由居民生病,难道要等到疫情扩散到整个帝都才肯重视吗?官员无视百姓的痛苦,身为医者的她可不成! 可是她在帝都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人脉,有谁可以帮她这个忙呢? 这时,她眼前浮现一张俊逸脸庞,他会帮她的忙吗? 离开下村时,已经是一轮明月高挂,漫天星辰。 她好累,好想马上回去躺在床上睡个一天一夜,可是不行,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要去找龙泽,思来想去,眼下只有他可以帮这个忙,虽然龙濯贵为太子,位高权重,又是未来国君,找他应该更是万无一失,可惜交情不够。她不清楚龙濯是否与那些官员一样,不重视下村这些贫民的生命,所以她只好找上龙泽,毕竟龙泽还欠她一个愿望!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哈欠连连地走向颖王府,颖王府的侍卫远远瞧见她,便早早将大门推开请她进入。 她有些疑惑地指着门内,「你们不用通报王爷一声吗?」 「王爷已经在隐风阁等候李姑娘,请姑娘赶紧进入,以免王爷久候。」 龙泽怎么知道她大晚上的要来找他? 太累了,脑袋不够用,不去猜想了,她抓了抓头便一脚跨进颖王府,直往隐风阁走去。 卫风见到她来,也未通报,直接推开门扇让她进入。 她一跨进屋里,便见到龙泽歪在软榻上看书,看得出他已沐浴过,长发未束起,任其垂散颈侧,胸前衣襟微敞,荧荧烛光衬托出他说不出的绝世风华,她有一瞬间几乎被他所迷惑。 「来了?把桌上的那碗粥吃了,你今天应该是连午膳也没用。」他的目光仍落在书本上,「快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 她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定定看着他,心头因他的关心触动。 「你今天给人看病还没看够吗?现在还直盯着本王瞧。」龙泽一面翻书,一面问。 她收回受到小小震撼的心神,摇头百分百真心诚意地老实告知,「我发现你长肉后不仅好看多了,而且是非常好看,虽然气色还显得苍白些,不过等再细细调养,肯定会像那些欧巴一样,迷死万千少女心!」 「欧巴,那什么东西?」龙泽自书中抬起头,好看的眉微蹙。 「是哥哥的意思,某个半岛国家的说法,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你身体养好了,就是个像花一样的美男子,一定会吸引无数年轻姑娘芳心暗许。」 龙泽低笑起来,笑声低沉却充满愉悦,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向她,拍拍她的头,「晴儿,就算你这是称赞,我想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你说他像花一样好看!」 「你生气了?」看他嘴角那抑不住的笑意,应该不是在生气。 「你再不将那碗粥吃了,本王才会生气。」拉着她走至桌边,笑容依旧未自他脸上退去。 她抬头看着他,他这对染笑的幽深黑眸像是蕴藏着深意似的,但其中的深意是什么,她实在看不出。 「你别生气啊,我是真的有事才这么晚还来找你的!」 「快吃,吃完有什么事情再说。」 看到眼前这碗香味四溢的八宝鲜肉粥,她整个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大叫一声。 「边吃边说不成吗?」她坐下来,不客气地拿起汤匙舀着粥吃。 「成。」他在她的对面坐下,拿过特制养生茶喝着。 「我今天上哪里去相信你早已很清楚,我也就不说了,我想请你帮忙从军队调一队人马,帮忙整理下村。」她吞下嘴里那口粥后大胆要求,「下村的环境太糟糕,今年春雪融化过快,将整个下村泡在水泽里,很多蔬菜泡烂了,百姓吃了拉肚子,官员去视察只说是食物感染,便未派大夫到村里进行诊疗、确定真正原因,下令没收烧毁粮食后就拍拍屁股走人。如今村里的人完全没有食物可吃,只好到河边捞些死鱼或是田里的一些烂叶,这让整个疫情更加恶化,现在连村里唯一的那口井也被污染了。 第二十三章 现在当下之急,除了治好下村人民的肠擗与断骨热外,环境清洁也是最为重要,所以我才想要请你帮忙,派一小队人处理下村的清洁并且进行消毒。」 龙泽陷入沉思,「这军队是用来保卫国家,并不是用来处理环境卫生的。」 她放下汤匙,在胸前比个大叉,激动地反驳,「错,军人领的是朝廷俸禄,俸禄来自于百姓的税金,军人除了应该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外,还必须为民服务,否则要是一百年不打仗,朝廷岂不是要白养他们一百年,出去为民服务正好可以让他们锻炼体魄,何乐而不为?」 「为民服务……这说法有点新鲜,说说你的想法见解。」龙泽有些惊喜地看着她,他万没想到晴儿这丫头除了会跟他讲医理、讲养生之道外,还对军事有不同的看法。 「我对军人没什么想法与见解,不过我自小与师父、师娘周游列国,到过许多国家,我知道有的国家在政局与边疆稳定后,便让军人下田帮忙农耕,有天灾人祸之时,军人也要参与救灾,有了庞大的兵力注入,不仅能够在最快时间内将一切恢复正轨,还能拉近百姓与军人的情感,提高民众对朝廷的信心。 「军人不能只是待在军营里操练,天下发生意外灾难时,必要时候也得出来帮助有需要的百姓。」 龙泽拇指抚着下唇思索着她所说的,「说得有道理,你的提议我会考虑。」 她气结地瞪他一眼,考虑……再考虑人就又不知道死多少了。她一想到这点,只好按下怒气继续游说:「而且这么做有利于你提升在民间的威望,百姓知道王爷体民所苦,所以派军队帮助,你肯定会受到百姓的爱戴与赞扬,我觉得这是件利多于弊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本王正韬光养晦,不适合太出风头。」时机未到,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喂!」她鼓着腮帮子瞪他,「虽然我不知道你与太子忌讳着什么,可如果是太子的态度与你现在一样,恐怕届时交到他手上的,也是一个千疮百孔、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国家了,你真希望你的太子大哥届时面临的是这样的局面吗?。」 龙泽大惊,这小他八岁,时而会跟他胡言乱语的丫头,不过只见过太子两回,竞然将这一切都看透。 「这下村的事情,在你眼里看来虽然是小事,可如果国中有一百处或者上千处像下村这种情形、遇到这种不负责任的官员,你认为还是小事吗?」李玥晴不悦地边扒着粥边说着,「一只小蚂蚁也会让一座巍峨宫殿轰然倒塌的,国的基本在于民啊!」 龙泽无奈叹口长气,表情有些悲恸地向她略微叙述自己的难处。 「当朝最受皇帝宠爱的锦贵妃,是一手把持朝政的宰相锦世杰之女,当年他们父女俩联合设计了太子,那事件使得母后为保太子当场自缢,从此父皇对太子十分忌惮与不满,曾多次想要罢黜太子,如若不是本王自皇祖父手中接下的兵权,让父皇有所顾忌,加上皇祖母极力反对,父皇担心被冠上不孝的罪名,此事才作罢。否则当年太子便被逐出帝都,眨至边疆,只要他一出帝都,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说完,龙泽俊逸的脸庞露出一抹悲戚苦笑,这种皇家秘辛之事本不该向他人告知,可面对她,他总是会不自觉将心事倾诉。 「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调动军队帮忙,又不会引起人注意的方法吗……」知道了他的难处,她也不好再强求,很泄气地低喃。 「调动军队帮忙一事,动静太大,即使只是一小队伍也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打着帮皇上祈福或是还愿的旗号,也许就不会被做文章了……」她一边囫囵吞着粥,一边念念有词。 「你刚说什么?」龙泽眼睛倏地一亮,一抹灵光闪过脑海。 「打着还愿旗号……」 龙泽一笑,屈起手指弹了她饱满光华的额头,「你这鬼灵精怪的点子真多,得了,本王有法子了,你就别再烦恼,明早本王就让人到下村帮忙去。」 「真的?!」她喜出望外,她还以为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让他同意帮忙呢。 「剩下的,你别再问这么多,剩没两口粥,赶紧吃一吃。」 「对,我得赶紧吃完,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什么事情要忙,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没忙完?」 「我还得去张罗药材,明天一早好送到下村去。」 「等等开个药单,药材的事情你别担心了,本王明早一起帮你处理好。」 「哇,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那我先替下村村民谢过王爷了。」她抱拳作揖。 「别调皮,快把粥吃了,用完粥本王送你回去。」 马车缓缓驶在宽阔的青石路面上,车轮声在黑夜中显得十分响亮,寂静的车厢里,龙泽睁着那双炯亮黑眸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开始打起瞌睡,频频点头晃脑的李玥晴。 他们搭上马车不下半刻钟,她竟然就梦周公去了,想必今天累坏了,她一个姑娘家应付着全村的病患,累是必然。 瞧她睡得摇摇晃晃,明日一早醒来定会颈酸背痛,思虑片刻后他便坐到她身边,将她不断摇晃的头压在自己的肩上。 摇摇晃晃的马车让李玥晴睡得很不安稳,当龙泽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时,她下意识地侧转过身子,双手紧圈着他的双臂,继续沉睡,睡梦中还浅浅地勾着嘴角微笑,像是作了好梦似的。 龙泽看到她的嘴角挂的这抹娇憨甜笑,整个心全化成了一滩水,心底顿时生出一抹冀望,两人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前头传来马车夫的声音,「王爷,黎尚书府快要到了。」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舍不得让她这么快离开自己的怀抱,自私的下令,「继续走,慢慢绕帝都一圈。」 一大清早,太阳才刚从窗户洒入屋内而已,李玥晴的院子便传来阵阵高亢嗓音,吵得她想睡都睡不着,只能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是在自己的床上,昨夜龙泽送她回来,她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地睡着,然后呢? 老天,她是怎么回来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用力地抓着凌乱的发丝,她试图想起昨夜自己睡着后发生的事,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院子里的吵闹声音更是影响她的思绪,她最终火恼地一把掀开被子气呼呼下床,门扇一推,双手抱胸怒瞪着屋外那两个在教训她丫鬟的女人。 她怒瞥了眼前天才拨到她院子里的丫鬟脸上那清楚的五指印,冷声质问:「黎悦碧、洪月霜,我的丫鬟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院子里,哪点惹到你们了?让你们两个一大清早上门来教训她们?」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连忙摇手哭泣道,「小姐,花儿没有惹两位小姐生气,是两位小姐硬要闯进您的房间,王爷昨晚离去之前有交代,小姐没有醒来,不许任何人打扰小姐睡眠,花儿这才拦着四小姐和表小姐的!」 李玥晴眼角抽了抽,这么说,昨晚是龙泽抱她回来的?吼,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她顿时觉得头好痛啊! 黎悦碧推开花儿,走向前,「李玥晴,我祖母让你现在过去!」 「老夫人?」 「对,外婆发话了,让你马上过去,不然家法伺候!」洪月霜一脸幸灾乐祸。 李玥晴眉头挑了挑、抓抓头,唤了声。「花儿,进来帮我。」便转身进屋梳洗。 看着她认命进屋的背影,两人互看了一眼,得意地扯着嘴角,站在院子里继续等着。 片刻之后,一头乌丝随意绑成两根辫子,身上没有任何首饰,一身轻便的李玥晴拿着一颗馒头咬着,背着她看诊的袋子便往外走,一踏出门,便看见两人还站在那里,一副凶神恶煞,准备拘提人犯的模样。 「你楞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跟我们过去!」黎悦碧叉腰指着她,先发制人。 「跟你们过去?」 「祖母让我们来押你过去,现在就跟我们走!」 「那等我有空再过去吧,我现在没空!」李玥晴无所谓地说着,一边枢枢指甲,冷冷看着这老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拿着鸡翅当尚方宝剑,跟个牢头没两样的两人。 「你说什么,等你有空?!」洪月霜尖叫。 「我现在没空,老夫人要找我,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吧!」她话一丢,便径自往大门方向走去。 第二十四章 她昨天忘了跟龙泽说还需要粮食救济,现在这粮食只能她自己先去张罗了,人命关天,哪里还有那时间去听黎老夫人跟她唠叨? 「李玥晴,你给我们站住!」两人在后头对着她大吼,气急败坏追着。 早已经习惯东奔西跑的李玥晴脚程之快,哪里是她们这养在深闺不肯运动的小姐们追得上的,等她们追到大门时,她人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一章 使计救下村】 街上几家米行才刚开店门,李玥晴便冲了进去,每家米行各买了一百斤的大米,然后又跟旁边几摊卖菜的青菜、馒头店的馒头全包下了。 她又担心龙泽的药材来不及送到,于是又跑了好几家药材行,点了一些所需药材,付了订金后,要他们送到约定好的地方,然后又雇了好几辆马车,准备运送这些物资到下村。 她挥汗如雨地点着方才所购买的物资,确定数量无误后将尾款付清,才要请马车夫开始动身,后背就被人拍了下。 「晴晴,大热天你在忙什么?哥哥远远就看见你在指挥这些人。」齐弈绕了大半个市集才找着她。 她一离开黎府,他所派去的暗卫便来报她四处收购着米粮跟药材,昨晚她由龙泽毫不避讳地抱着回到黎府,让他不由得紧张她与龙泽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还未琢磨清楚,她今天一早又匆匆出门做了这些让他摸不着头绪的事情。 李玥晴有些诧异会在这里遇到齐弈,连忙将米行方才找给她的银钱放进包袱里,问着,「弈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哥哥还想问你采购这些要做什么,你要逃难吗?」他说笑着,「如真是要逃难,也不用准备这些,跟着弈哥哥,包你不会饿着!」 「我哪里是要逃难啊,我是要去送物资!」她看马车夫都准备好了,径自跳上最前面的一辆马车。 「送物资?」 「我要去下村,那里的百姓生病了,没得吃,也没大夫。弈哥哥,你先回去,我得赶紧到下村,王爷可能已经把我需要的东西也送到了,我没时间跟你聊天。」 齐弈思绪飞快地转了一圈,那下村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这么说,她昨晚是去找龙泽帮忙的? 不行,他不能让龙泽再有机会与晴晴相处。齐弈没多想,脚下一点便跃上了马车,打算与她一同前往下村。 这本是东煌国的事情,本不关他的事,但晴晴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七、八辆载满货物的马车虽说不多,但也是够引人注意了,街上的人看了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的,连追着李玥晴出来的黎悦碧与洪月霜也看到了。 黎悦碧追上来,对着她低声骂着,「李玥晴,你好大胆子,老夫人让你过去你说没空,竟然跑到街上逛……你还要不要脸……」 「就是,你还不快下来!」洪月霜追上来,跟着一起骂。 「两位姑娘,晴晴是有事情要忙!」由于物资太多,被挤到后头去的齐弈弯出半个身子替李玥晴作证。 齐弈突然探出头来,让两个女人是又惊又喜,异口同声惊呼,「齐公子!」 「晴晴有很重要的事要忙,老夫人那边……」 「齐公子,祖母要我们看紧小六的,以免她做出败坏门风之事。」黎悦碧连忙改口,轻声细语地告知齐弈她们的难处,就怕坏了自己在齐弈心中的形象。 意思就是要紧跟着晴晴了,齐弈用扇子敲了敲李玥晴的肩头,「晴晴,你要让她们也一起过去吗?」 李玥晴瞄了这两个金枝玉叶一眼,耸耸肩,「无所谓,丑话说前头,不准给我添乱,去到那里还给我摆大小姐的谱,耍脾气要人伺候,就别怪我翻脸,同意的话,你们就坐后面马车。」 「不会,不会添麻烦!」两人不约而同的摇手。 只要是能跟齐公子在一起,要她们去哪里都无所谓,一听到李玥晴同意让她们跟着,两人便喜孜孜地上了马车,连上哪里也不问。 当一行人来到下村,洪月霜与黎悦碧悔得脸都青了,她们万万没想到李玥晴来的地方是帝都最低等的贫民窟,迎面扑来的臭味让两人几乎作恶。 本来死寂的村子,在听到马车声音后,所有人飞奔出院子,蜂拥上来,看到马车上满满的大米和青菜,一双双铁饿的眼睛顿时像饿狼般闪闪发亮。 他们惊喜地围绕着这一车又一车的物资,女大夫果然没有骗他们,说今天会有食物跟药材,果然如此,这些早已不知道米是什么滋味的居民,一看到这一包又一包晶莹剔透的米,扯着衣袖激动地哭着。 李玥晴赶紧扯着嗓子吆喝,「快点,有力气的人快来帮忙,把这些东西搬到我们昨天整理出来的空地上,现在分工,男人们去找能烧的柴火、妇人洗米,开锅起灶,这样才能快点吃上饭,记住,没有煮熟的食物不可以吃!」 她一声令下,不管有没有气力的人都跑上前来帮忙,有些饿昏了的也顾不得前一天李玥晴才交代不可以吃生食,竟直接先抓着生米就狼吞虎咽往嘴里送。 李玥晴招呼众人的同时手也没闲着,不停地帮忙将马车上的物资搬下来。 她抬头看见黎悦碧与洪月霜两人满脸惊悚,搓着手看着下村一身破烂的居民,很不开心地朝她们两人喊声,「喂,你们两个!」 她们两人才一转身看她,她便丢来了两包食材。 「拿好,别站在那边看,东西拿着,跟着他们去把东西放好,然后帮忙洗菜煮饭,你们两个不是来玩的!」 两人才正要张嘴怒骂李玥晴,便见到身分尊贵的齐弈也一肩扛着一包大米,一手提着一把青菜忙碌着,这才敢怒不敢言地闭上嘴,大气也不敢吭地跟在齐弈身边走着。 李玥晴看到清出来空地上几个大锅子里已经开始煮粥,另一边两个锅子也煮上了治疗痢疾与断骨热的药材。 这次下村居民不只是染上要命的肠擗,更有些人因环境脏乱,被蚊子叮咬而得了断骨热,这也是要命的疫情,她更加不敢大意,生怕只要疏忽任何一样都会因此又失去一条宝贵生命。 她自己也不敢耽搁,背着药袋便往那一群在大树下或坐或躺,早已经排队等着她看病的病人们走去,开始为他们看诊。 昨天施过针的患者今日病症已经明显减缓,就在她持续为患者施针之时,不远处的村口传来阵阵雄纠纠气昂昂的声音。 一支约莫百人的小军队正往这里过来,尾随在后面的是好几十车的药材与粮食,更有用来重建村落的建材,队伍一来到村口便各司其职地分工忙碌起来。 有的人搬运东西,搭临时诊疗的休憩棚子,有的人负责帮忙打扫村里的环境,有的人帮忙修缮村民们的屋子,他们甚至还带来几十位医僧分担李玥晴的工作量。 龙泽站在不远的树下看着李玥晴挥汗如雨,忙着为村民医治的纤细身影。 他从没有想到过,一个外表这么纤细的女子,能做出这些连地方官员或是任何一个大夫都做不到的事情,而她只身一人深入这村子为病人医治,让他不由得由衷钦佩。 看到不断穿梭在村子里帮忙的士兵,李玥晴吊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下不少。其实到方才,她还担心龙泽会因为顾忌这行动影响到他的大事,而无法履行与她的约定。 想到他的难处,即使他真的无法履行约定,她也不会因此怪罪他,可没想到他真想到法子,还这般大张旗鼓地将人和物资送到,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可以这般肆无忌惮。 她瞄了眼那穿梭其间的士兵,又将心思收回来,「下一位。」 只见来人撩起衣袖,露出一只骨节分明有力的手腕,这让她楞了下,抬眼微嗔,双指探上脉门,「五心烦热,神疲身怠、食少懒言,公子近日有烦心之事?」 龙泽只是定定看着她不语。 「你真不是个好病人耶,我不是再三吩咐你得早些就寝吗?」她自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小瓷瓶交给他,「这有三天份的药,每日早晚一颗,三天后我为你配制新药,记住不可以熬夜。」 龙泽摇头笑着,「才一晚你便看得出。」 他正要打开瓷瓶,却被李玥晴制止,「回去后先沐浴清洁,再服用药,疫区污秽,你的身体不比寻常人,疏忽不得。」 「行。」龙泽将那小瓷瓶贴身收好。 「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行动,就不担心有心人弹劾参你一本?」 第二十五章 龙泽朝那几名医僧看了几眼,小声地用着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告知。「他们都是护国寺的高僧,护国寺的僧人自入门便要开始习医,而护国寺又是皇家每年过年定要前去参拜寺院之一,父皇十分信任住持悬空大师,而悬空大师私下与本王私交甚好。」 她似乎有点了解了,「是不是你让悬空大师胡诌了一篇类似皇上德行有亏,或是夜观天相,发现近日皇上有灾之类的说法,而你正好使出浑身解数,求悬空大师给出解决之道,因此为了不使皇上龙颜有损,你便私下以皇上的名义进行赈灾,在疫情扩散之前将此事掩盖,同时要悬空大师同意让你打着为皇上祈福的名号,带着护国寺医僧外出义诊布施,有护国寺先出头,怎么参也参不到你头上,是吧?」 「本王就说你聪明,一点就通,与你所说的相去不远。」 「你重新拢络帝心,相信这是你开始反击的第一步吧?」她捂着嘴,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着。 龙泽抑不住大笑,手中的扇子反手敲她一记。「晴儿,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通透?好了,你忙,本王去巡视情况。」他看到军队的小队长领着几名哭得泪涟涟的下村居民跪在入口处,似乎是在等他,还是先过去看看,不打扰她工作才是。 「等等,这香囊可以驱蚊防疫,你带着。」她扯下自己随身的香囊,系到他腰间。 「别给本王,你整天接触病患更需要。」他扯下香囊要还给她。 李玥晴制止,「我另外带着香膏,别替我担心,你才别砸了我的招牌。」 两人低头俏俏私语的情景全纳入了不远处的齐弈眼底,他衣袖下的拳头愤愤握紧又放开,牙气得都快咬断。 他敛下双眼,将所有怒气全隐在黑眸底下,扬起他那如四月春风般的笑容朝两人走来。 「颖王殿下,别来无恙!」齐弈双手抱拳行礼。 龙泽一到下村,暗卫便来报见到齐弈,因此他并不意外,回以半礼,「有劳齐公子了,这本是我国之事。」 「我与晴晴是旧识,又是好友,她如此义举,本宫自然是要共襄盛举,这救助灾民之事没有分你国我国的!」 「这份恩情本王记住了,他日贵国……」 齐弈制止他未出的话,「我国一向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上勤政爱民,官员们各司其职,从未有怠忽职守之事,也期望继续如此,不会有颖王所担心之事。」 在一旁听着的李玥晴分析着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暗指东煌国皇帝沉迷女色,怠忽朝政,枉顾民生,官员亦是有样学样,草菅人命,才会有今日疫情的传出。 「自然、自然,只是这天灾是不可预防的,如真有那日,本王定不会忘了齐公子今日恩情!」 龙泽是更绝了,直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反驳齐凌国迟早也有天灾人祸的一天,到时他大爷不会吝啬帮一把的! 听到两人互不相让,互损着对方,李玥晴在旁边忍不住大笑,这两人应该不是很熟,怎么感觉看对方非常不爽,开口就带着呛人的火药味,不损对方一把会少块肉似的! 「很好笑?」龙泽拧眉瞅她。 齐弈更是同样想法,他可不认为自己与龙泽之间有什么话题,可以让李玥晴听得如此开心。 「我是笑你们两个今天像出门前都吞了冲天炮,火药味很浓。」她用很诡异的眼光瞅着两人。「你们以往有过节吗?」 他们同一时间看向李玥晴,瞧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就算是神经大条的莽汉也能察觉出,他们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互看不顺眼,怎么就她这个当事人眼拙看不出,他们两个男人正为她争风吃醋? 「本宫一向是以和为贵,不随便与人结怨的,你不是知道的吗?晴晴。」齐弈见她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渍,连忙展开扇子体贴地为她拓风。 「不知道。」她拉下齐弈为她搧风的手,眼神扫向不远处那一红一黄的身影。「不过,我知道,弈哥哥你如果继续帮我搧风,就有人要杀过来了。」 齐弈皱眉地看向黎悦碧及洪月霜,这两个女人简直是牛皮糖,自下车后便粘着他,不管他到哪里总是粘着不放。 「弈哥哥好艳福。」李玥晴双手抱胸,努了努下颚调侃。 她早知道黎悦碧对齐弈十分倾心,只要有齐弈在,她总是会百方设想的引起他的注意。而洪月霜一心想摆脱孤女寄人篱下的苦日子,期望过人上人的生活,因此抱着抓一个是一个的心态,接近任何有身分地位的权贵,对龙泽当然更是不会放过的。 至于这两个女人的盛情,就看齐弈与龙泽领不领情了。 齐弈有些气结,看了一脸幸灾乐祸的李玥晴一眼,晴晴果真是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意,竟然还这般调侃他,叫他心血直流。 「齐公子若也有此意,本王倒是可以帮你做个现成媒人,让这两姊妹效法娥皇女英。」龙泽顺势抬脚踢落一堆石头到井底。 「这就不劳颖王费心。」齐弈抱拳一口回绝,「本宫无福消受。」 「齐公子,你千万别跟本王客气。」 「不瞒颖王,本公子早已有心仪之人,这次前来东煌国便是来求亲,对其他女子本宫并无心思,多谢颖王的美意。」 看着齐弈那气闷的表情,李玥晴忍不住捂唇偷笑,这龙泽可真坏啊,弈哥哥已经表明没兴趣,竟还想帮他作媒,看别人家后院失火很有趣是吧! 自下村忙碌回府,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李玥晴只着中衣走出浴间,一边用布巾擦拭湿发,一边喘着大气走向窗边。 直到太阳西下,他们一行人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黎府,她还好还走得动,黎悦碧与洪月霜两人一下马车,几乎是差点不顾形象地瘫软在地。 林管事赶紧让人抬来软轿,送两人回各自的院子,而她则是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还好她一进门,就见花儿已经将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丫头。 「小姐,晚膳好了,按您的吩咐,今晚多做了样酸辣小菜。」一见到她出来,花儿赶紧将晚膳端上桌。 「嗯。」李玥晴真是饿坏了,也顾不得头发未干,任由垂在身后,接过花儿端过来的白米饭就吃。扒了两口,看见侍立一旁的花儿,便道:「花儿,你也坐下来一起吃,以后你别服侍我用餐,我吃你跟我一起吃。」 花儿满脸惊恐,「小姐,这不合规矩。」 李玥晴用筷子朝花儿指了指,又指向对面的空位。 「花儿你听好了,别让我再听到不合规矩四字,这院子里我说的话就是规矩,现在你给自己添饭,坐下来跟我一起吃饭。」 「是。」花儿惶恐地捧着一碗饭,坐在她面前浑身发抖地吃起来。 李玥晴夹了一大块卤得香喷喷的五花肉放到花儿碗里,「配菜,光吃饭会营养不良。」 主子竟然给自己夹菜,还夹了好大一块的肉,看着那块闪着油亮亮光芒的五花肉,花儿满心激动得要掉下眼泪。 李玥晴瞪她警告,「眼泪不许掉下来,吃饭时不许哭,不然等下罚你把那饭桶里的饭全吃光。」 「小姐,你对奴婢真好。」花儿连忙用衣袖擦掉眼泪。 「吃饭心绪不佳会消化不良,以后不许在吃饭时候掉泪,别说我对你好,你就当作是陪我吃饭,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她又夹了一大口菜放到花儿碗里。 就在她吃到快半饱时,已经关上的院门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花儿放下碗筷,「小姐,奴婢去看看。」 「嗯。」李玥晴皱着秀眉由窗子往外望去,见来的是黎老夫人屋里的两位嬷嬷,胖的是陈嬷嬷,瘦的是王嬷嬷,瞧她们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看来又是来找她麻烦的。 难道她们不怕被龙泽知道,她们又找她的麻烦吗?那日被龙泽下令砍手的嫂嬷也不知怎么了。 只见花儿唯唯诺诺地带着两名嬷嬷进来,「小姐,两位嬷嬷说是奉老夫人的命令来押你过去的。」 看见那两个像牢头前来押解犯人似的嬷嬷,李玥晴在心头对着黎老夫人比了无数次的中指。 「哟,那等我吃饱就去吧,让她们在外边等着,别害我消化不良。」她手中筷子挥了挥,继续扒了一大口饭,又喝了一大口汤。 她累得都想一用完晚膳就直接扑倒在床上,一觉到天明,谁知黎老夫人趁着她最没战斗力的时候找人押她过去,分明不安好心! 第二十六章 她今天一整天忙得几乎没吃上什么东西,方才泡澡还差点饿晕在浴桶里,她才不会傻乎乎的,不补充体力就去站在那边听黎老夫人讲规矩。 陈嬷嬷看见她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向前就要将她揪起。 她冷冷地提醒了陈嬷嬷一句,「还想要你的手,就给我站一边去。」 那两位嬷嬷突然想起前些天所发生的那一件事情,他们另外两个平日一起服侍老夫人的另外两位嫂嬷,因为打了老夫人口中这贱蹄子一巴掌,双手全被颖王命人给剁了,老夫人也因此被夺了中馈之权。 陈嬷嬷连忙将王嬷嬷往后拉退一步,「老奴们等六小姐用完晚膳再引路。」 这贱蹄子靠山太过大,与她硬碰不得,王嬷嬷思前想后了一番,咽下胸口那怒气,「那还请六小姐赶紧用完膳,与老奴们前去向老夫人复命。」 「嗯,你们到外边站着等吧,别影响我用餐。」李玥晴懒洋洋地拨着碗里的米饭,慢条斯里地咀嚼着。「花儿,坐下来吃饭,那两位嬷嬷不是我院子里的人,不用招呼,就让她们站外头等我用膳。」 这话一出,差点没气煞那两位嬷嬷,她竟然让她们站着等,还让丫头不用招呼,她们两个是老夫人跟前的得力人,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出丫头,竟敢如此嚣张! 陈嬷嬷忍不住这口气,再度开口,「老奴们等着六小姐,请六小姐尽快。」 好,既然要等、爱等,就让她们等,她倒想看看是谁的耐性够! 【第十二章 野男人禁止!】 用完晚膳,吃完水果,李玥晴半倚在榻上喝着花儿为她泡的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外头的两位嬷嬷早已站得腿发麻,更是耐不住性子。 「六小姐,你好了吗?」王嬷嬷不耐地再次催促。 她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木梳缓缓梳着一头青丝。「急什么,我这头不是还没梳吗?我大半夜的披头散发上老夫人那里,你不怕我吓坏她老人家,我还担心被你们安了个吓死老人的罪名呢!」 等到李玥晴梳完头,换上衣裳,与两位嬷嬷前往黎老夫人的苍翠院,已是一个时辰过后,整个黎府家眷几乎是准备要入睡了。 在苍翠院里等着李玥晴的黎老夫人等到几乎要睡着,愈等心火愈旺,本来她对这个贱蹄子已经是满腔怒火,现在自以为有了颖王这个靠山,更是恃宠而骄。 「人还没来吗?」她重重地怒拍椅把。 「老夫人,来了、来了!」王嬷嬷赶在前头回来禀告。 李玥晴一脚踏进门槛,便又见到当日那开堂会审的情景,忍不住翻翻白眼,这是怎么样,现在黎老夫人改玩包公夜审的把戏吗? 「玥晴见过老夫人。」 「你可真是难请啊,让我这老人家等上你一整天,三催四请地才把你请来,有靠山翅膀硬了是吧?」黎老夫人先酸她一把。 「我让人来跟老夫人说,别等我,我有空自然会过来。」 「孽障,你可知罪!」黎老夫人手中拐杖用力往地板一敲。 她需不需要应景地帮忙喊声「威武」啊? 李玥晴全无害怕,「不知。」 「你给我跪下!」 唉,黎老夫人骂人可不可以有点新意,整天不是贱蹄子就是孽障的,她要是孽障,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什么? 「请问老夫人,我做了什么,一来你便要我跪下?」 「你做了伤风败俗、有辱门风之事,还不承认?!」 因为这孽障让她的中馈之权被夺,如今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黎老夫人拐杖更加用力地敲着地板。 「请教老夫人,我何时做过伤风败俗,有辱门风之事?」 「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跟野男人鬼混,还让野男人抱你回来,这不是伤风败俗、有辱门风,那什么才是?」她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一点可以寻这丫头出气,如今可不能放过,一一数出她的罪状,「今天又在街上与野男人有说有笑,还同乘马车,你把我黎府的颜面置于何处!」 「野男人啊,好,明日见到颖王爷和齐公子,我会记得跟他们两人说,黎老夫人说他们两人是野男人。」 黎老夫人差点没被她气得噎着,「你给我闭嘴,谁让你乱嚼舌根!」 李玥晴满脸无辜,「我只是陈述事实,老夫人说颖王爷与齐公子是野男人,并未添油加醋,怎么能说我乱嚼舌根?」 「好啊,你伶牙俐齿是吧!」黎老夫人愤恨咬牙,「你与颖王爷没有任何婚约,竟让他抱着你回来,还不叫败坏门风?你与齐公子两人不顾身分,丝毫不避讳男女有别,在街上眉来眼去,你把我黎府的颜面置于何处!」 从黎老夫人的口气里听起来,并不知道她今天是去义诊,如今这黎府上下除了黎悦碧与洪月霜知道她会医术外,没有其他人知道,看来她们两个是有心隐瞒,呵,这样也好省了她不少麻烦! 黎老夫人朝一旁的王嬷嬷使眼色,让她随即拿来一个大洗衣板放到李玥晴面前。 「说不出话了,今晚你就给我跪在那洗衣板上反省!」 李玥晴冷冷瞄了那洗衣板一眼,反问:「请教老夫人,您准许我称呼您为祖母了吗?」 「没有!」 「那再请问,我进过黎家祠堂上香,我的名字写进黎家族谱了吗?」 「我绝不承认你是我黎家子孙,你这辈子都别想!」 「是嘛,既然您老人家不承认我是黎家的子孙,对于您来说,我是个外姓、是个客人,迟早都要离开,那我的所作所为只要对我自己负责,何来败坏黎府门风之说?这点请老夫人跟我解释解释,您又有何资格命我跪这洗衣板!」李玥晴不疾不徐,用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反问:「原来黎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 被她这么一反驳,黎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口心血喷上九重天,她不允许这孽障称她祖母,名字未写进族谱就不是黎家的人,黎老夫人今天便没资格惩罚她。 要惩罚她,就必须承认这孽障是黎府子孙,这让她难以抉择。 「老夫人可想好,怎么处理您口中这有辱门风一事,我给您一个好建议,不如您现在书写一封信,上头注明我今后与黎府毫无瓜葛,盖上老夫人您的印信,我不用您派人赶我,明天一早我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与黎府毫无半点关系,您认为如何?」李玥晴双手抱胸,向她建议。 黎老夫人当下很想拿笔墨把她要的文书写了,丢到她脸上,让这贱蹄子永远别出现在面前,可她一想到儿子的仕途,还有几个孙女的请求,就硬生生将这念头压下,现在无论自己怎么厌恶她,只要她的靠山是齐公子与颖王,就不能将这孽畜赶出黎府,只因为她还有这点利用价值。 眼下她只能先忍下,待事情成功,黎府便没有这贱蹄子的容身之处,她也不会允许她继续活在这世上! 「想设计老身,你还嫩着,别想老身让你如意!」黎老夫人敛下满腔怒火,「我今天就严厉警告你,你给我听清楚,你算是寄住在我黎府,就得为我黎府的门风着想,你若还想在黎府住下,从明日起不许出这黎府大门!」 李玥晴满脸不在乎,无所谓地耸肩,「好啊,那大后天王爷邀我一同乘画舫游湖,老夫人认为我与王爷这野男人出游会败坏门风,不许我出门,那劳烦老夫人派个人跟王爷说一声,让王爷这个野男人自己去游湖!」 黎老夫人一噎,她把这孽障关在府里的事情,要是被颖王爷知道,她身边的嬷嬷只怕又会被颗王给断手断脚。 一想起那天服侍她多年的吴嬷嬷与赵嬷嬷被断手的血淋淋画面,她仍觉得后怕,浑身发颤。她实在不敢再得罪颖王这个活阎王,只得气闷地说:「十五当天就暂时允许你出门!」 李玥晴接着又问:「二十日那天齐公子邀我上山礼佛,不知是去还是不去?如果老夫人不许我出黎府大门,那也劳烦派个嬷嬷前去同齐公子这野男人说一声,让他自己上山礼佛去。」 黎老夫人又是一呛,按理她就该说,你忤逆长辈,大为不孝,不孝之人上山礼什么佛,可这话她便是想说也没胆说。 别说颖王她惹不起,这齐公子的身分尊贵她更是万般惹不起,人家贵为齐凌国太子,虽是微服出游来到东煌,可一旦他被惹怒,修书一封向皇上告状,皇上一怒,她儿子的官运也到头了,别说想再升迁,甚至丢官都有可能,那源源不绝的油水亦是无望。 第二十七章 黎老夫人气得握紧拳头,「礼佛是好事,让佛祖教训教训你,准你出门。」 李玥晴心里一笑,又问:「二十五那日太子作东,宴请齐公子,我与颖王作陪,不知是去还是不去,也请老夫人示下。」 「噗!」黎老夫人这回忍住,满脸惊恐,不敢置信地惊呼。「太子……」 李玥晴睁着大眼,很无辜地点头,「嗯,我也与太子熟识!」 熟识……黎老夫人猛倒抽口气,简直是不敢相信。 见她一脸僵硬,时青时白的脸色,李玥晴继续接着问:「今日正好颖王爷递了帖子给我,说太子殿下要在醉香居摆宴席,宴请我与齐公子,老夫人,您看我是去,还是不去?若是不去,太子派人来问了,夫人您说我是直接说被禁足所以不能去,还是说,太子殿下也是野男人,跟他吃饭有辱黎家门风?」 黎老夫人喘着大气,顿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该死的贱蹄子,她的靠山怎么就这么强大?! 「去,你想去哪里尽管去!」黎老夫人只觉得自己快被她气得两眼翻白。 李玥晴扬着唇,笑得灿烂,「那就是说,我日后可以自由进出黎府了?」 哪里那么简单让你自由进出!黎老夫人紧咬着牙放话,「日后为避免你出门继续做出有辱我黎府门风之事,你必须带上悦碧、悦兰、悦芳跟月霜等其中两人,否则不许出门。」 李玥晴笑得眯眯的眼眸射出一记嘲讽冷光,心底冷哼了声,哼,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这才是你这老太婆今晚的目的,是吧? 她敛下心头的嘲讽,随即露出一记如夏日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是。」 不就是让人跟着她,爱跟就跟呗,千万别跟两天就受不了了。 「既然老夫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可以走了吧?」也不等黎老夫人发话,她转身便离去。 瞧着她这副不把自己这黎府大家长放在眼底,径自离去模样,黎老夫人是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厥了过去,只能在她身后大声怒喝一声「滚!」以扞卫自己的权威及颜面。 李玥晴一从黎老夫人的院子走出来,便见到在角落来回踱步,表情焦急的黎悦云。 「大姊,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还没睡?」 黎悦云一见到她平安出来,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安然放下,捂着胸口。 「听闻你被祖母叫来,我担心你出事,在这里等着,要是听到祖母让人上家法,我就要冲进去了,还好你没事。」 李玥晴亲密地圈住黎悦云的手臂,踩着烙印在蜿蜒小径上的细碎月光,往自己的院子回去。 「大姊,我没事,她想找我麻烦、想修理我没那么容易,上回是不知道疏忽了,才会挨了一巴掌。」 黎悦云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六妹,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别跟其他姊姊们起冲突,要不然日后有你吃亏的。」 「大姊是说,是悦碧与月霜她们两人给我小鞋穿,在老夫人面前给我上眼药是吧?」 这两人过河拆桥的速度可真快,今天私下缠着她威胁,要她给她们制造机会多与龙泽和齐弈相处,一回到黎府却马上上黎老夫人那里找她麻烦。 看在她们未将她懂医术的事情抖给老太婆知道,这事就不与她们计较,否则必定找机会整死她们两人。 黎悦云颇为无奈地点头,「她们两个可以说是养在祖母跟前的,祖母自然对她们较多疼爱,大姊担心你会吃亏。」 「大姊放心,她们占不了我便宜的,我如果没有一点本事,你认为我今晚出得了这苍翠院?」 「看你这么有自信我就放心了,不过能避开还是尽量避开,现在府里虽然是娘在执掌中馈,但府里大多是祖母的人,很多都叫不动,因此近日恐怕没有多余的心力放在你身上。」 夜风吹拂,花香袭人,两人走到一处凉亭,坐下继续闲聊。 「大姊,你别一直将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倒是你,听说徐家的人今天又来闹了?」 花儿这小丫鬟可厉害,媲美新闻台,第一手消息快又准,她今天刚回到院子,就听她说了今天府里的大事。 李玥晴心底一直有疑问,二姊黎悦心早在几年前就出嫁,黎悦芳近日听说也有国公府派人来谈她与庶三子的婚事,近期可能就要出嫁,怎么大姊黎悦云已经十八岁了,依旧待字闺中。 听了花儿的解释她这才知道,当年黎敬白还是边城的小官时,为了巴结瑞阳县数一数二的富豪徐府,黎悦云一出生便让她与徐府大少爷订亲,这本该算是一件良缘,可黎敬白的官愈做愈大,也就愈看不起从商的徐府。 徐府在黎悦云及笄之后迟迟不来迎娶,黎敬白也不催促,想着这桩婚事就这么算了,要另外为黎悦云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哪里知道,两年前与她订亲的徐大少爷溺水身亡,徐府的人却上门来了,竟然要黎悦云过门冥婚,为他们儿子守望门寡,已是当朝礼部尚书的黎敬白哪里会同意? 这事闹得不欢而散,黎敬白想为女儿重新婚配,却苦于徐府握有婚书,他们坚持不肯解除婚约放人,而黎敬白则不愿意让女儿嫁过去受苦,这事就这么僵着,徐府的人现在是想到就上门来闹,今天更是抬着花轿要上门把黎悦云娶走,也难怪她的心情不好,这么晚还睡不着。 黎悦云幽幽看着李玥晴真心关心的眼神,很无奈地叹口气,「唉……这事一言难尽,这次他们竟然还带了个小男孩过来,说是过继到徐大少爷名下的孩子,以后就称我娘,跟我一起过活,等我以后老了也有依靠,据说是徐二少爷妾侍所生的孩子……」 听完,李玥晴义愤填膺地怒骂,「他们想得倒美啊,现在用个小孩过继到徐大少爷名下想来绑住你,可惜你与徐大少爷确实有婚约,这下你不过去守望门寡都不行,分明是想葬送你一生的幸福!」 「爹还在与徐府的人协商,如果未能谈出个结果,我可能真要捧着牌位拜堂了……」 「太过分了,徐府简直不是人,什么好事、便宜事他们都想占尽,想这样糟蹋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我不会同意的!」 黎悦云噗啮笑出,食指点点她的俏鼻,「这事你本来就说不上话,瞧你,这话说得够逗的!」 「大姊,要是协商不成,真没有转圜余地吗?」 黎悦云落寞地摇头,「恐怕很难,对方有婚书,怎么都站得住脚,加上现在爹是礼部尚书,徐府打着他的旗号在商场上是如鱼得水的,更是不可能放弃。」 「徐府的人简直太过分了,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就算报官也解决不了这问题,况且爹也要顾及官声,不可能为这事跟徐府扯破脸。」黎悦云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脸上有着难掩的惆怅。 「所以就要犠牲你?」李玥晴简直听不下去了,有这种当爹的! 不过想想,黎敬白对她这身体的原主黎悦青不就是这样吗?当年她摔落山崖,不也是只顾上京任职,不顾她的死活吗?现在会这样对自己的嫡长女,也不足为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想我就算嫁过去,日子不会有太大变化,依然是每天念经礼佛。」黎悦云淡淡一笑,「我已经认命了,六妹你也别为大姊抱屈,大姊的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的。」 认命,她的字典里从没认命两字,有机会定要帮助大姊脱离命运牢笼。 黎悦云拍拍她的肩,「六妹,很晚了,你今天累着,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玥晴看着洒满月色,波光粼粼的池塘,忽然想起她要下车前卫风转告的事情,龙泽让她明日无须再前往下村,太医院的御医及帝都的所有大夫都会加入救灾行列。 原来是皇帝在看完龙泽为下村百姓请奏的奏折后,得知官员如此混蛋,弃百姓于不顾,因而震怒,已在今天早朝时罢黜那几名官员,同时下令太医院的御医及帝都所有大夫前往下村为百姓治疗直到康复,又加派了两小只军队加入为百姓的屋子进行修缮、令户部官员运送粮食到下村,百姓不用再担心会受饥饿,下村这事已有专人接手,因此她不需再担心了。 同时,他让她明日上别院为他进行例行治疗,龙泽的别院可不是普通的漂亮啊…… 第二十八章 李玥晴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圈,漾起一抹促狭笑容,「大姊,我明天带你去一处散心可好,那里的景致可是比这帝都里的任何一处风景还漂亮,堪比御花园唷,好吗?」 「帝都有这种地方?」这话倒是引起一向清心寡欲,只喜欢在闲暇时种种花草的黎悦云的兴趣。 「大姊,那就这么说定喽!」 翌日,李玥晴换了套在衣袖与胸襟前繍着两只翩翩蝴蝶的水色素面夏装,搭配裙摆处繍着几只彩蝶与紫阳团花的薄烟纱襦裙,梳了个简单的双髻,上头各插着两支雕着小团花的白玉簪子,整个人显得清灵俏丽。 不似以往只着简单的半臂、褙子,虽然俐落飒爽,却缺了该有的女子温婉气息,如今整个人一打扮倒还多了几分柔媚。 一打扮好,她提着裙摆往佛堂去,打算把黎悦云拉出去转转,昨晚好不容易才打动大姊,谁知大姊本来答应了随她出去走走的,可等两人要各自回院子时又反悔了。 她岂容大姊反悔,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拉她出游,多认识认识一些人,对她是有好处的。 哪知道,她才刚绕过一片矮树丛,就见黎悦碧迎面而来。 昨天被李玥晴设计做了一天苦力,黎悦碧是有怒不敢言,一肚子怨气未消,如今一瞧见她,又想上来找她出口怨气。 黎悦碧一经细看,发现李玥晴今天打扮得竟然跟以往不一样,她远远便眯细眸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她这一身刻意打扮像是要去赴某人的邀约,莫非是跟齐公子…… 黎悦碧即刻敛下心头怒火,撩起裙摆向前跟她来个偶遇,率先试探道:「小六,你要出门吗?今天还要到下村去吗?」 唔,天要下红雨了吗?黎悦碧竟然娇滴滴喊她小六,差点没激起她一身鸡皮疗瘩。 「下村不用去了,王爷说了,让我今天好好休息,下村的事情他会让人接手,让我不用再操心。」她没打算瞒黎悦碧,就算她不说,她也会从别的地方打探到。「我打算找大姊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王爷郊外的别庄。」 一听到她要前往颖王的别庄,黎悦碧整个眼睛都亮了,「小六,据说王爷郊外的别庄有温泉池是吗?」 李玥晴点头,「靠后山一点还有个冷泉池,夏天泡冷泉最适合不过了。」不过龙泽的身体目前只能泡温泉,当初他身体逐渐康复之时,她便提议他每五日泡上一次温泉,她再依身体复原情况为他施针,至今也以此继续调养,今天又到了泡温泉的日子。 黎悦碧语带质疑地睨着她,「你就只要带大姊到王爷的别庄去?」 今早丫鬟才偷偷来向她禀告昨天晚上在苍翠院老夫人下的命令,日后李玥晴要出门与颖王爷或齐公子见面,都必须带上她们几个姊妹,但如今她怎么可以容忍只有大姊有这等好待遇! 「我打算邀大姊一同前往,齐公子也早已到那里。」 「齐公子?!」一听到齐弈,黎悦碧整个眼睛都亮起来,可听她只打算带着黎悦云前往,她眉头都皱起来,故意道:「齐公子与颖王都在别院,你只带大姊一人合适吗?不怕把大姊的名声也一起玷污了!」 李玥晴冷哼了声,这些女人诋毁他人清白真是不遗余力,想跟着去就说一声,又何必连自己大姊也要一同抹黑。 要是她坚持只带大姊一起去,恐怕这黎悦碧会把大姊给恨上,大姊现在这身分待在黎府也已经是很为难了,要是再被老夫人也盯上,一怒直接将她往徐府送,那就糟了。 蓦地! 她晶亮眼眸倏地眯起,心底冷笑的看着那个瞬间闪到树丛后的那抹艳红,既然她想跟就让她跟,但没这么简单,很多事情都要付出一点代价的,让她们窝里反狗咬狗的,省的一天到晚找她麻烦。 李玥晴嘴角微勾,「想跟着我去就直说,别在这边跟我拐弯抹角,不过我有条件。」 「你说!」冷泉传说泡了会对身上的皮肤很好,就像剥了蛋壳的鸡蛋一样,她早就向往了。 「这事要保密,不许对别人说我要带着你到颖王别院泡冷泉!」 「保密!我才正打算去找月霜一起过去。」 「你以为到颖王的别院是在逛庙会吗?」李玥晴狠瞪她一眼。「随便多少人都可以去?颖王的护卫早早之前便已询问过我,带几名女眷前往,当时我给报备的是两位,现在你要去,就得让你顶花儿的位置,要是还带表小姐去,到了别院你们两人猜拳,看谁要待在外头等!」 「难道不能让大姊……」 「我今天带大姊一起去是想让她去散心,你别想让我落下她,带你们两个有心机的去!」李玥晴双手抱胸提醒她。「黎悦碧,我提醒你一点,她是你大姊,你喜欢的东西,她不会跟你抢,别人就不一定!」 黎悦碧不笨,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脑筋飞快盘算一遍,没错,有婚约在身的大姊自然不会跟她抢齐公子,平日她们这些妹妹,不管嫡庶,只要喜欢上她的东西,她也都会大方转赠给她们,就算她没有婚约缠身,还是自家人,讲情面绝不会跟妹妹抢男人。 但洪月霜就不同了,她是跟着姑太太回娘家来投靠的,跟她们姊妹血缘淡薄,仗着祖母的心疼与宠爱,平日里没见她让过她们,这婚姻大事关系着后半生的荣辱,她自然更是不会礼让。 姊妹情算什么,她的未来比较重要,况且洪月霜与她还不是亲姊妹! 现在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迟了一步,很有可能被洪月霜夺得先机,只要自己抓紧李玥晴不放,还怕不能如意吗? 黎悦碧心一横,「我知道了,这事我会保密,我先回去准备一会儿,在大门等。」 「行了,你自己动作快些,别耽误到我的时间。」李玥晴落话后,径自朝佛堂去,在离去前眼角余光又扫到了一抹红色衣角。 【第十三章 姊妹间的心机】 看了眼李玥晴的背影,黎悦碧欢快地哼着歌,踩着步伐要赶紧回院子准备。 「悦碧!」 她才刚要踏进自己的院子,便听到身后传来洪月霜的叫唤,心下卜通跳了下,转身就看见一身珊瑚红的洪月霜。「月霜,什么事情?」 「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向外婆请安。」洪月霜对她扬着虚假的笑容。 「不行,我有事,今天不能向祖母请安了。」 洪月霜向前拉住她,「你有什么事情比去向外婆请安来得重要?」 「我……我……我要去母亲那里,母亲让我马上过去一趟,我不能耽搁,我姨娘也过去了,我担心有什么重要事情,换件衣服就要赶过去。」 她随便胡诌了谎言,现在姑太太跟洪月霜两人因为中馈掌握在母亲手中,无法再从祖母那边得到太多金援,而恨死了母亲,所以她很有把握洪月霜绝对不会到母亲那里去求证的。 「是吗?那我就自己去向外婆请安了。」洪月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嗯,你快去吧,我也要赶紧去找母亲了。」她转身进了院子去。 看着她消失在门扇后的身影,洪月霜隐在衣袖下的拳头愤怒地紧握,亏自己平日跟黎悦碧这般要好,人家有了这等好机会,竟然欺瞒她。 很好,她记下了! 当马车门一打开,黎府三个姑娘陆续下了马车,一踏进别院大门,便尾随着熟门熟路的李玥晴往里头走去。 只见颖王这别院衔山抱水,佳木茏葱,曲径通幽,奇花烂漫,黎悦云与黎悦碧两人这一路上怎么也无法从这震撼中缓和过来。 黎悦碧惊讶得嘴巴都阖不拢了,此处庭园造景简直比帝都里每一户大官宅院的庭院还要迷人百倍,她扯了扯前头李玥晴的衣袖。 「小六,这颖王爷的别院也太漂亮了,简直就像仙境一样,那他的府邸是不是更美啊?」 「那是自然!」颖王府是当年太上皇亲赐,里面的一砖一瓦无不比照皇宫规格,即使是一件小摆饰也是极品之最。 「你说说,颖王府是不是真如外传的,比皇宫还豪华?」 「这里就够你欣赏了,其他的别太好奇,先警告你,别被眼前这些景致给迷住而没跟上,到时被人误以为是刺客,就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李玥晴冷言提醒她,拉了拉肩上的包袱。 她们又走了数步,前头迎来一名穿着粉橘色半臂,长相可爱秀丽的丫鬟。 第二十九章 「姑娘,你终于到了,王爷已经在温泉浴池等你了。」早在这里等候的丁珰一见到李玥晴缓缓走来,兴奋地向前。 「我知道了,齐公子呢?」 「齐公子他人在湖边钓鱼。」 「丁珰,这是黎府四小姐,她对钓鱼也很有兴趣,你先带她过去,请齐公子教她钓鱼,别忘了备上一些茶点,我跟大姊先过去探望王爷。」 丁珰向两人微微欠身,又道:「好的,请四小姐随丁瑙来吧。」 李玥晴拉拉黎悦云的衣袖,指着前方一处冉冉冒着白烟的木屋。「大姊,我们往这里走,一会儿我找人带你去欣赏这别院的奇花异树,包你大开眼界。」 「这里就已经够让我大开眼界了,还有更让人惊奇的地方吗?」 「有。」 她们又没走几步,卫风也过来了,向李玥晴点头示意后,锐利的眼神锁住她身边,身穿玉色夏衫,一身素雅的黎悦云。 「见过李姑娘。」身为护卫的他职责所在,即使失礼还是要开口询问:「这位是?」 他相当好奇这容色清秀女子是谁? 「卫风,这位是我大姊,她平日里最喜欢摆弄花草,王爷的别院正好种植了许多珍贵花卉,因此今日特地带她一同前来。」 被卫风那双像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来回打探,从未被男人这样瞧过的黎悦云顿时一阵心慌,白嫩脸蛋上倏地浮现不自然的羞涩。 卫风又扫了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黎悦云后,点头表示了解,便不再多过问,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李玥晴看了眼木屋稍微掩起的门扇,「卫风,王爷接下来进行疗程的时间会较久,我可以麻烦你一事吗?」 「姑娘请说。」王爷早已经交代一切听李姑娘吩咐,即便他是王爷贴身侍卫,还是要听从她的指示。 「我知道你也对那些花草有些研究,可以请你带我大姊去认识认识,并为她介绍吗?」她勾唇一笑,水亮眸子里透着淡淡狡黠。 李玥晴这要求,别说卫风这大男人刚硬脸庞瞬间出现一抹尴尬神色,黎悦云原本就透着绯色的秀丽脸蛋,更是显现前所未有的红云。 「有你为我大姊介绍,我就放心了,那我进去了。」 她像哥儿们一样地拍拍卫风的肩膀,推开木屋门扇径自走进去,就把两人晾在园地。 看着那已经掩上的门扇,卫风只能火速敛下心头的错愕,沉声地开口道:「黎小姐,请跟在下前往。」 他那冷硬强势的模样让黎悦云不好拒绝,只能腼眺地点着头,「w罾了。」 贴着门扇,仔细听着外头动静的李玥晴确定两人已经离开,这才笑咪咪地朝还泡在温泉池里的人走去。 「你让本王的贴身护卫领着你大姊去逛花园,想耍什么小心机?」本来闭目养神的龙泽在她走近的瞬间睁开眼,却被眼前特地打扮过,显得婉约脱俗的李玥晴给震撼,心下一顚。 他直盯着她那张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的清秀脸蛋,从未想过只稍打扮的她竟然如此俏丽动人,更透着一股空灵之美,尤其是她那双美目,犹似一泓清水般让人被吸引住。 她俏皮地吐了吐粉舌,「啊,你都听到了?」 她这不经意的小动作让他的心突地狂跳几下,也拉回被她震撼的心神,他无法理解自小便见过各色美女,还能坐怀不乱的自己,怎么会被她这偶然的打扮给打动? 他僵着嗓子以掩饰紊乱的心神,「这么大声,想不听到很难。」 她拉过他的手腕诊脉,笑吟吟地斜眼瞅着他,「我哪里有什么心机,不过是看我这大姊都快老僧入定,脱离俗世,特意拉她出来沾惹凡尘而已。」 她随后拿下包袱,自里头取出一个小瓷瓶将药粉倒进温泉池里,手探进温泉水里缓缓拨动,没多久,整个室内都弥漫着一股十分好闻药香。「加入这药粉,再泡一刻钟便可起来。」 龙泽看了她一眼,再度闭起眼,「还不说实话,你不可能不经过本王同意,私自带人进入别院,更不顾你大姊的名声,让卫风与她单独相处的!」 「我大姊的事情你知道吧?」 「你不是让本王别看你的面子?」她还没说出目的,他就已经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一口回绝堵死她。 李玥晴嘴角抽动,悲情问道:「我这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王爷!」 她知道卫风与龙泽交情就像亲兄弟,本打算让他对大姊有些好感,然后让他向龙泽为大姊美言,自己再开口相求,让他帮忙解决大姊的婚约纠纷,没想到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真叫她扼腕。 「这是告诉你,下回话别说这么满。」 「我大姊很可怜的,王爷你这么狠心吗?」她拿过一旁的小矮凳,坐在浴池边与他聊天,眼睛还不忘瞄他那张冰块脸一眼。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一个半裸的男人在这种引人遐想的地方聊天,是万万不该的,可她与龙泽的相处就是这样,他从不把她当成女人看,而她也只把他当成病患,并无任何心思。 起初她也就是隔着竹帘,拿张小椅子坐在一旁,随时注意他的状态。可这偌大浴池里只有他一人泡实在很无聊,她于是开始天南地北地跟他闲聊,顺便舒缓他的心情。然而她觉得聊天不看着对方很奇怪的,几次过后她索性把竹帘撩开,与他聊个痛快,一开始龙泽很放不开,但拗不过她,后来就让人撤了竹帘。 结果事情到最后就演变成这样,他泡澡,她坐在旁边陪他,两人都不会觉得尴尬,肯定是她的态度大方,又像哥儿们,龙泽才不再忌讳。 「本王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况且你大姊无恩于本王。」重点是,只要她是黎敬白的女儿,他就不可能出面帮忙斡旋。 「那好吧……唉,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可怜的大姊。」 龙泽瞪她一眼,「有时间关心你大姊,倒不如多注意你爹的动静,别忘了你再过几日便要入祠堂祭祖,届时你便是黎府的人。」正因这事,即使近来知道黎敬白有点不安分,他也迟迟无法下狠手。 「他,恶人自有恶人收,我关心他做什么?」 「你是他女儿。」她倒是很清楚黎敬白私下的作为,这点让他颇感诧异。 「他从未当我是女儿,只当我是有利用价值的筹码。」李玥晴不屑地撇撇嘴,「我不想当黎家人、不想名字被写进族谱,可又不好惹我师父、师娘生气,王爷,你有办法吗?」 「嫁人,在此之前嫁人,从此与黎府脱离关系。」更不会被黎敬白牵连。 对着晴儿,有着不同的心思的他,不能阻止她认祖归宗回到黎府,这便是他两难的地方…… 「嫁人?这不可能,我还想跟着师父、师娘去云游四方呢,从来没想过嫁人这件事情,而且我也不想嫁。」 「不想嫁?」龙泽眉头皱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怎么会不想嫁?!」 「我的条件很严苛,没有一个男人做得到,所以我有自知之明,干脆不嫁!」跟龙泽这么熟了,他又把她当成可以谈心事的好友,因此她并不觉得跟龙泽讨论这问题有什么不适合。 「说来听听,什么条件?」 一般女子想要的婚配对象,不外乎是家世良好的权贵之家,条件能有多严苛?不过这丫头向来古灵精怪,他倒是想知道她的心思。 「想娶我的男人必须对我从一而终,不纳小妾,如果做不到就滚远点。」她嘴角漾着浅浅的嘲讽。 「你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龙泽的心撼动不已。 「不是向往,而是本该如此!」她这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是无法接受与众多女人共用一双筷子的,那太恶心、不卫生。「即使我是身分低微的庶女,就算我是一个无父无母,身分不详的孤儿,我也不与人共事一夫。」 龙泽诧异地看着她那理所当然的表情,「本该如此……」 他再次被她所震撼,更无法理解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却可以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当然,不过我看这世上的男人大概都做不到,别说你们这些大人物有政治考量,平凡点的男人只怕也没法做到,就连街头菜贩老王,也讨了个小他十多岁的小妾,所以基本上,一夫一妻在这里是不可行的!」她拿过一旁的布巾,帮他将额头上沁出的豆大汗珠擦去。 第三十章 龙泽陷入沉默。 「还是说,你认为有我能嫁的人?」 他不得不老实回答她,「没有。」 「就是,所以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期待也不期盼,只努力过着我想过的生活。」 她的这一番话冲击着龙泽,让他陷入沉思,思索着未来的任何可能性。 幽黯落寞的眼神往上瞄,看着在他额上拂动,如青蒽般的纤纤素手,他心下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么漂亮的皓腕戴上手环应该很漂亮,握在掌心里的触感应该更好吧。 心随意动,他伸手握住她那洁嫩皓腕。 李玥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睁着大眼直盯着他瞧。 「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龙泽也被自己突兀的举止吓了一大跳,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不能自制的时候,猛一甩头,松开她的手腕,找了个很蹩脚的借口。「没事,就头有些晕……」 「那你赶紧起来,我去唤星墨来伺候你更衣。」 龙泽自温泉池里坐起,撩开垂落额前的湿发,瞄了眼消失在门后的身影,不禁摇头苦笑了下,他是怎么了? 想来可笑,他一向纪律严谨,不管是对自己或手下,可对她,他愈来愈管不住想亲近她的欲望,可她所开出的条件却让他陷入了为难…… 风光明媚,水波荡漾,湖光潋滩,宽广幽静的湖面上漂着几艘精美气派的画舫,清雅的琴声从船舱中传出,缭绕在整个湖面之上,为这份幽静更添几分诗情画意。 画舫甲板上,李玥晴双手撑着脸,这悠悠琴声对她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她睁着大眼,看着倒映着琉璃般天青色的湖里,那偶尔窜出水面,闪着银光的鱼儿真是让人心痒难耐啊。 兀地,她的头顶被人用扇柄敲了下,龙泽清朗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你大姊的琴艺这么糟吗?让你宁可抛下她,独自一人对着这湖面发呆。」 他一出画舫,便见到这丫头目光落在湖面上,眼珠不转,也不知究竟在看什么看得专注不已? 「我就是个俗人,哪里懂琴韵,不如留给懂得的人去听。」她的眼光直追着水波下那飞速闪过的银光。 「卫风的确是懂些音律。」龙泽点点下颚。 「呃,你把我大姊跟卫风留在船舱里?」她难以置信地瞠着大眼,盯着龙泽,心下哀嚎了声——王爷,虽说我跟你像哥儿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什么问题,不在乎他人眼光,可我大姊不是啊,她不像我是穿越的,你好歹替她一个姑娘家保留下名声吧。 「怎么,现在担心你大姊的名声岂不是太晚了些?」 她扁扁嘴,「王爷,你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可否别老是像讨厌的x光机一样吗?」 「x光机,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透视啦,不要老是我想什么就把我一眼看穿,这样很没意思!」她感到头顶冒出一团黑毛线,一脸苦恼地吁了口长气。 「是你的心事全写在脸上,这会儿还责怪本王轻而易举把你看透。」瞧她这懊恼表情,真是可爱。 「下回我要戴上面具,让王爷你看不出来我在想什么。」她双眼紧盯着湖里优游的鱼儿,有些负气的说着。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龙泽的嘴角微高扬,笑着提醒她。「可别受不了诱惑,自己跳下水抓鱼。」 「怎么可能?我知道王爷您已经让人下湖抓鱼,让厨子给我准备好吃的鲜鱼大餐,我等着吃就好,干么这么累?」她闭起眼睛,让迎面的凉风吹去一身烦躁。 「既然如此,怎么还满脸渴望?」 「我哪是渴望,我是羡慕这些在湖里自在优游的鱼儿。」 「你还在为你大姊之事烦恼?」 「是啊,昨日徐府的人又来闹了,连那个小孩一见到大姊,就冲上来叫娘,这叫我大姊情何以堪啊!我大姊人很好,适合一个疼爱她的男人,将她放在心尖上疼着她、宠着她!」如若不是这样,她今天也不会再把大姊拉出来。 瞧见李玥晴那对漂亮的秀眉都拧成川字,龙泽心头隐隐泛疼,手执折扇敲了敲掌心,思虑了片刻,终究敌不过对她心软。 「如若本王答应出面,帮你解决了这事,本王有什么好处?」 李玥晴眼睛倏地一亮,喜出望外地一把冲向前,圈抱住龙泽,激动开心地说着。 「王爷,谢谢你!」她真的没意料到,龙泽会答应她,同意出手。 「你还没回答,本王如若答应有什么好处?」他满意地看着两人的姿势。 她想了一下,「我送你一个月分的强身大补丸!」 龙泽爽朗大笑一声,折扇敲敲她的头,「有你这小神医在,本王哪还需要什么大补丸,重新想一个,有诚意点的!」 「诚意啊……那,王爷不是许我一个愿望吗……」她松开他,正伤脑筋之时忽然想起这一事。 他弹指敲她额头,提醒贵人多忘事的她,「别忘了,你也欠本王一个,吃饭比赛输的!」 她嘴角抽了抽,「那……那,只要你帮我把这事办圆满了,换我许你一个愿望,成吧?」 「成交!」龙泽满意地勾起唇角,看着她纤细柔嫩的手指,想起与她有关的一事。 『有件事与你也有关系,想知道吗?」 「什么事情?」 「如你所说,有人变麻子了。」龙泽伸手拧了拧她粉嫩的脸颊。 她圆眼一睁,扯着他的衣袖兴奋地问,「是谁?我想知道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龙泽拉着她一起趴在船沿,「暗卫查出,当日事发后不久,帝都里有一半以上的大夫全被请进锦达远的别院,据说那天他一名自西疆带回来的爱妾不慎被喷出来的油烫伤毁容,诡异的是……那张被油烫伤的脸不管抹上任何烫伤药膏,或服用任何汤药总不见效果,反而愈来愈溃烂。」 「果然是反噬。」她了解地点了点头。 「据暗卫传来消息指出,反噬威力过大,那名西疆女子不仅发出阵阵尸臭味外,甚至还有虫子从伤口钻出来,她被那些虫子活生生一点一点吃掉,死前据说十分痛苦。」 「唔……听你这么说好恶心啊!」她用力搓着手上窜起的鸡皮疙瘩,嘴角抽搐。 「不过这个叫锦达远的是谁?」 「平西大将军锦达远,宰相锦世杰的儿子。」他稍微替她解除疑惑。 「果然与锦宰相那伙人脱离不了关系。」她有些气愤地低骂,「那群人实在是……也不怕出门天上降下一道天雷,把他们劈了!」 他揉揉她的头,「别气了,这种人不值得你生气,听到这种消息应该开心才是。」 「嗯。」她用力点点头,眼睛一亮,兴奋地指着湖底的鱼,「龙泽,你快看,那条鱼好大!」 「哪里?」 两人亲密的举动完全落入了不远处一艘华丽画舫船头上的某人眼底,锐眸燃烧着怒火。 那人沉声低喝了声,「来人!」 「主子,请问有何吩咐?」 男子勾勾手指,在来人耳边交代了几句,只见那名属下神色微怔,随即领命而去。 这一头的两人尚不知这一节,龙泽让人拿来鱼饲料,与李玥晴趴在画舫的船沿边上,有说有笑地一边欣赏着湖泊景色,一边喂着前来抢食的鱼儿。 兀地,原本行得极稳的画舫突然一个摇晃,众人毫无防备,都踉跄了下,李玥晴整个人更是撞入龙泽怀中。 两条画舫相撞,溅起澎湃水花,泼得他们两人一身湿,对方那舱里也传出许多女子的惊呼声。 「没事吧?」画舫依旧猛烈摇晃着,龙泽急忙将李玥晴扶好。 「王爷,另一艘转弯不及,与我们的画舫撞个正着。」船夫惧怕地禀报。 这青天白日,湖面上一不起雾,二不刮风的,又这般宽敞,就这么撞上说不过去,只怕是有心人故意而为,卫风带着侍卫机警地将龙泽与李玥晴两人包围保护,眸露凶光,气势凌人地严阵以待,瞬间场面气氛紧绷。 龙泽挑目微努下颚,卫风得令,随即朝那艘画舫吼了声,「你们是什么人,见到船不让开,还应声撞上?!」 只见那艘与他们撞上的画舫,舱门被人打开,走出一名年纪约莫五十左右,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连声翰躬道歉。 「几位爷,抱歉、抱歉,老朽这新聘船夫是新手,一时来不及回转,才撞上几位爷的船,老朽在这里跟你们赔不是!」那中年男子由几名家丁扶着走过来。 卫风拔出剑来,斥道:「退下,如若不从,休怪我不客气!」 第三十一章 那中年男子见他拔剑,双脚发颤地缓缓退回,「老朽是代我家主子前来道歉,同时赔偿损失的……这位爷,您别冲动。」 在中年男子牙齿上下打颤,缓步退回画舫之时,那艘画舫的舱门再次打开,身穿一袭月色长衫的男子手执折扇,急切走来。 龙泽微眯起好看的丹凤眼,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对这人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对来人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当那人视线与龙泽对上,又看着被他护在怀中的李玥晴,眼眸里有着意味不明的神色,暗暗流转,鞭躬道:「原来是颖王殿下,失礼、失礼……」 「齐公子好兴致,也来游湖?」龙泽清朗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讥讽,手一扬,身旁的暗卫随即收起兵器退开。 当看清楚来人之时,李玥晴微微一讶,这也太巧…… 那名被齐弈派来谈赔偿的中年男子,涎着僵硬无比,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指发颤地指着探到眼前的利剑。「这位爷,咱们两家都是熟识的,您这剑……」 卫风目光森寒地扫了他一眼,才收了剑,退回龙泽身后。 紧接着,从齐弈身后的船舱鱼贯走出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看清楚李玥晴后,其中一人惊呼着。 「啊,是小六,你怎么会……原来是撞上了你们所搭乘的画舫啊……」 黎府的姊妹一看见龙泽,纷纷对着他盈盈一福,异口同声,「民女参见王爷。」 「免礼了!」 李玥晴的错愕不会亚于其他人,「你们早上不是跟着夫人一起到庙里上香的吗?」 怎么这会儿在弈哥哥的船上……现在演的是哪一出大戏,她怎么没看懂? 「我们自庙宇出来,正巧碰见了齐公子,他邀请我们一同来游湖的。」黎悦碧回答着。 齐弈呵呵大笑,向龙泽征询,「相请不如偶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颖王殿下跟晴晴,不如咱们同游如何?这样晴晴也能跟她的几位姊姊多培养感情,不知颖王殿下意下如何?」 龙泽淡淡地与笑咪咪的齐弈对视一眼,嘴角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果然也是只狡猾的狐狸,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齐弈被龙泽看得有些心虚,眸光尴尬地错开,转向湖面。 是的,他就是故意的!知晓晴晴今日要与颖王游湖,他故意与黎夫人偶遇,借机邀黎府女眷游湖,又故意命人将船舵调了方向! 他无法忍受晴晴与颖王如此这般交好,即便颖王是她的病患! 龙泽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询问着李玥晴,「你认为呢?」 「我无所谓。」她耸耸肩,反正是游湖,人多说不定更有好戏看。 「就依齐公子的!」龙泽用折扇敲了下手心,眸光一扫,一旁手下已经在两船中间搭起木板,「卫风,吩咐厨子多加几道菜,本王要在画舫上宴请齐公子与黎府女眷。」 【第十四章 画舫上各怀心思】 画舫里再度热闹了起来,像个小型宴会似的,琴音、箫声、歌声、吟诗声、欢笑声不断,受邀上了龙泽这艘画舫的黎府女眷,个个像是卯足了劲,将平生所学的才艺通通搬上了台面,企图在龙泽或是齐弈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画舫上两名优秀男子的所有心思都在那个下到船舱底下,为一名因方才撞船,不慎自楼梯上摔下的船工治疗的李玥晴身上。 两人神情淡漠,眼眸微敛,各自品茗抑或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对于那些在面前卖力献艺的女子只觉得吵。 一名护卫走到龙泽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于是放下茶盏匆匆起身,离开船舱。整个宴会因他离去让原本兴致高昂的黎府千金失落不少,尤其又以黎悦碧与黎悦兰表现得最为明显。 唯独一人例外,洪月霜双眼紧随着龙泽离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下片刻,她也轻巧地起身,消失在船舱里。 约莫一刻钟后,龙泽一面交代着卫风事情,一面自船舱底下走上甲板,就在他跨出楼梯,一脚踏在甲板上之时,洪月霜正巧也要下船舱,却一个不小心脚踩了裙摆,直往他撞来。 龙泽身形一闪,洪月霜整个人撞上了后面的卫风。 卫风扶住她的胳膊,待她站稳后随即松手。 「感谢王爷及这位大人相救。」洪月霜盈盈地朝着龙泽施礼道谢,一双杏眼幽幽望着龙泽,眼底写满着爱慕之情。 龙泽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欲离去。 见他不为所动,洪月霜恨恨咬牙追上,「王爷,能否请您稍待,民女有话对您说。」 对于黎府这些女眷的纠缠龙泽实在厌烦不已,不耐地停下脚步,旋身看着她。 「何事?」 「民女洪月霜,久闻王爷您征战沙场、战功显赫,是东煌国的英雄,民女仰慕不已……」洪月霜大胆地上前,声音如黄莺出谷,对龙泽倾诉爱慕之情,那羞红的脸庞就像是染了胭脂似的。 她全然不知这一幕已完完全全落入了正欲上来的李玥晴与黎悦云眼里。 李玥晴朝身后的黎悦云使了个眼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悄悄往下退,隐在梁柱后看着这后续的发展。 她听了这说词,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搓着手臂,虽说觉得恶心,可体内的八卦因子就是管制不住。 美人仰慕英雄,大方表白,英雄是否为美人折腰,收下她的一颗芳心?她可是好奇得很啊! 还未听完洪月霜的话,就见龙泽的眉头拧成麻花卷,语气森寒怒喝,「有病就该吃药,胡言乱语什么?」说完,用袖走人。 有病就该吃药?! 躲在梁柱后的李玥晴差点爆笑出声,要不是黎悦云眼明手快地掩住她的嘴,这下就被人瞧见她们躲在下头看人家的笑话,到时可免不了场面难看。 李玥晴真没想到,龙泽貌似冰山,嘴巴却这样坏,这样斥责一个对他有仰慕之情的娇滴滴姑娘,还好是没有其他人在场,否则洪月霜的颜面往哪里放! 洪月霜被他那两句呵斥给噎得满脸通红,羞愤不已,王爷竟当着他侍卫的面,这般不给她面子,她气得泪水都快夺眶而出。 「哟,千万别哭啊,哭花了脸,王爷怎么也不会怜香惜玉心疼你的,要是我,才不把希望放在王爷身上呢!」黎悦碧抱胸自一旁走出来,凉凉地调侃她。 「你再说一遍,你看我撕不撕烂你的嘴!」洪月霜满心气怒,也顾不得被看见的惊讶,抹去眼眶泪水转头怒瞪她。 「再说一遍又如何?你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可以迷倒王爷了吗?你别傻了,王府里那些侍妾、皇宫里送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是比你漂亮,比你婀娜多姿,王爷都看不上了,又怎么会看上你!」黎悦碧脸上幸灾乐祸。 「不过啊,你也别想回头找齐公子诉情意,他一定也跟王爷一样奚落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到洪月霜在颖王这边碰了一鼻子灰她就开心,那天她开心地和李玥晴去了颖王别院,哪知刚回府便被祖母叫去狠狠怒斥了一番,还给她上家法,狠抽了她一顿鞭子。 她本是不解自己哪里错了,结果看到姑母坐在祖母身旁,她就全都明白了。 是洪月霜,当时自己跟李玥晴在院子里讲的话定是都被她听见了,所以她才会来得这般及时,还假意邀她去给祖母请安,既然洪月霜不顾以往交情,在祖母面前给她使袢子,那也就别怪她撕破情面了! 正好她还能将洪月霜当枪使,以便达成自己的目的。 洪月霜咬牙,「有话快说!」 「你傻了吗,眼睛瞎了吗,看不出来吗?」黎悦碧抬起食指用力戳她的额头,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讥讽着,「你看不出来王爷跟齐公子喜欢的都是李玥晴,你不巴结李玥晴,从她身上下手,让她帮你牵线,自己跑去向王爷表白,自然碰了一鼻子灰,还落得成为笑柄!」 洪月霜深吸口气,双眼怒瞠,李玥晴?! 黎悦碧一提醒完,便下巴一扬转身离开,临离去前不忘冷笑一声,看了满脸愤怒的她一眼,心下笑着,恨上了吧,现在她只等坐收渔翁之利! 待人都走远了,李玥晴跟黎悦云才心情晦暗地走上甲板,湖面上明媚的阳光也无法将两人的心境照拂得明朗。 李玥晴有些无奈地瞄了眼那依旧欢笑声不断的船舱,很不想进去跟那些本来就没有什么情感,却只想利用她的人同乐,这让她觉得很虚伪。 第三十二章 黎悦云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到船尾去坐坐吧,晒晒阳光也舒坦。」 「去喂鱼吧。」李玥晴拿过之前放在窗棂边上的鱼饲料。 「好,喂鱼挺好玩的,瞧那些鱼儿一尾尾张大嘴,抢食着饲料的模样就觉得有趣。」 早一步回到船舱的龙泽,等了半天始终不见李玥晴回来,顿时感到疑惑。 那名船工不是已经没事了,怎么还不见她回来用膳?再不回来,特意为她留的午膳便要失去风味。 坐在他对面的齐弈已经有些坐不住,以解手为由暂时离开。 龙泽眸子微敛,轻啜着茶,冷冷地看着齐弈走出船舱。 齐弈沿着画舫寻了一圈,在船尾瞧见了有说有笑的李玥晴两人,正想向前,却听见了黎悦云的问话,让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当了回小人,偷听两人之间的对话。 「六妹,月霜恐怕是将你恨上了,你回府后要小心她怂恿祖母……」 「放心吧,大姊,我从不把她这不入流的把戏放进眼里,她们动不了我的。反倒是黎悦碧与洪月霜,两人已经是狗咬狗一嘴毛了,我倒想看看她们两人还有什么花招。」 黎悦云对黎悦碧这个庶妹也是万分头疼,「我万万没料到,悦碧竟然会挑拨离间,让月霜恨你。」 「她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啊,王爷跟弈哥哥可是特级香的香饽饽,有谁不想抢先一口咬下?」李玥晴打趣着。 「你哟,这是什么话,不过六妹,大姊问你,难道你对王爷及齐公子没有任何一丝的男女情感?」 李玥晴睁着大眼,小心地洒着鱼饲料,「当然,直说好了,大姊,我从没想过嫁人,自然不会有注意周遭男子的那些心思。」 「你不想嫁人?这王爷与齐公子……大姊看得出来,他们两位对你很有好感。」黎悦云小心斟酌着用词。 李玥晴将手中的鱼饲料放到船沿,转头轻笑地看着表情万分诧异的黎悦云。 「大姊,别说我是个庶女,即使我与你一样是个嫡女,以爹的官位,还不够资格让我成为他们的正妻,颖王正妃、齐凌国太子妃之位都不可能是我的。」 「正妃……六妹,你……」 李玥晴语气郑重,「大姊,我要的男人不需要拥有滔天权势,也不需富甲一方,更不需要相貌出众,我要的是可以成为他的唯一,我是他唯一的正妻,哪怕他是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我都跟他一起过,一起白头偕老!」 「唯一的正妻……」黎悦云心头震撼,没想到六妹竟怀着如此气节。 「所以他们两人,不,或许是整个东煌国都不可能有这种男人,所以我不嫁!」李玥晴双手捧着粉颊,望着歉粼湖面。「大姊,我不想委屈自己,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值得男人一心一意、疼爱珍惜的女人,如果这世上没有那个只对我一人一生相护,不离不弃的男人,我就是独自一生也没有关系,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黎悦云懂了,伸手摸摸她的头,「大姊知道了,我们小六的确是一个值得一个懂你的男人来珍惜、疼爱的,只有那个最独特的男子才值得拥有小六,别委屈了自己。」 「大姊,你支持我吗?」 「大姊支持你,不过……爹恐怕不会同意的。」黎悦云忧心地说着。 「他的命令,我是会听从的!」李玥晴认真地说道。「大姊,其实我根本不想回来认亲,可我不想违背师父、师娘的命令,才走上这一遭的,待拜过祖先,正式认祖归宗后,我便要离开,我要去找我师父、师娘,跟他们一起云游四海,四处行医。」 「所以你要走……」黎悦云一阵感伤,但心头也产生一股羡慕之情。 李玥晴这话同时也深深震撼了隐身在暗处的齐弈,与尾随着他出来,隐在另一处的龙泽耳里,两人纷纷陷入了沉思。 从昨天开始,整个黎府多了许多人,李玥晴发现那些不认识的人常在她的小院前面指指点点,经过花儿的解释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黎府的远房亲戚,因为这次她要认祖归宗之事而来。 按理说,女儿是不需入祠堂祭祖的,不少其他族人对她感到好奇,都想提前来看看这个失踪九年的庶女究竟有什么能耐,会让黎敬白做出这样的决定。 李玥晴连理都懒得理会这些人,没事时就待在院子里制作药丸,她下山前做的那些常备药丸已经快用完,得趁着还没离开帝都前多做一些,否则路上要是遇上了患急症的病患,临时没有药可就误了一条性命。 「六妹,你在忙什么?」黎悦云提着自佛堂收下的一些瓜果来到她这里,一进到院子便见她戴着斗笠,坐在回廊下搓着像是药条的东西。 「做药丸。」她将药条依等份切好后,放几颗在手心里快速地搓着。 「这是有何种功效的?」 李玥晴朝一旁一个朱红色小盒子努了努嘴,示意黎悦云,「大姊,那一盒给你,养颜美容、强身健体,我还特地加了玫瑰,保你青春永驻。」 「瞧你说的,好像我已经七老八十了。」黎悦云拿过来嗅了嗅,这泛着淡淡玫瑰香气的药丸。 「你现在做的这是什么?」 「就是一般的保健丸,下村村民们的身体都已好转,我打算做些强健保身的药丸分给他们,让他们补补身子。」 「六妹,你心地真好,要是我看到那些疾病,恐怕早已惊吓得逃之夭夭。」 「对于贫穷善良之人不可见死不救,即使是乞丐,这是我师娘说的,但是对于那些为富不仁的,就不用多说了,即使是皇亲国戚,要救可以,银两说话,这也是我师父说的。」 听完李玥晴说的,黎悦云忍不住噗哧笑出。 李玥晴厌恶地瞄了眼那几个又在她院门张望的亲戚,「大姊,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要离开啊?」 「等你认祖归宗过后。」 她眉头皱起,「距离仪式还要半个月啊,他们这么早来做什么?」 「这些亲戚有一大半都没来过帝都,想趁这时候来走走玩玩。」 一边唠叨闲聊,她的手也没停,「这不就又累到夫人了?」 「唉,没法子,现在府里由娘当家,势必是要她出面招待这些亲戚,虽然之间有难缠的,娘最近为了这些亲戚忙得是心力交瘁,腰酸、膝软,脸色有些难看。」说着,黎悦云有些心疼。 「大姊,那盒白色盒子麻烦你拿给夫人,让她每天早晚和水服用,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夫人,不能假他人之手。」 黎悦云拿过那白色药盒,打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人参香气飘散出来。 「这是温补,药材里头加了人参、山茱萸、灵芝,补气的效果很好。」她边解释着,手上搓药丸的动作没停过。 「那我先代替娘跟你谢过了。」 忽地,院门前一阵嘈杂声响起,两人同时望向外头,「花儿,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外头守门的花儿也是一脸茫然,「不清楚,只瞧见前头好像炸锅了一样。」 江玉枝急匆匆地走来,一进到院子,瞧见大女儿与李玥晴在一起,赶紧发话,「悦云,赶紧帮小六更衣。」 李玥晴放下手中搓到一半的药丸,不解地看着江玉枝。「夫人,出了什么事情了?」 江玉枝握住她满是药渍的手,「小六,你听好了,不要慌。宫里派人来了,要接你入宫……」 不仅李玥晴三人,连同来凑热闹的众人听了都是惊讶得阖不拢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玥晴,这个丫头片子竟然要进宫了! 李玥晴错愕不已,「夫人,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江玉枝瞄了周围那好几双直盯着她们看的眼睛,将李玥晴与黎悦云拉至屋内,「悦云,快过来帮小六换衣裳,别让前头的公公们等太久。」 门扇一关上,江玉枝在李玥晴耳边小声告知,「方才给了来传旨的公公不少赏银,才自他嘴里套出,这事似乎与太后有关,太后突然病发,群医束手无策,宫里已经砍了三名御医了,据说是颖王向皇上举荐你的……」她听闻这事完全慌了手脚,一来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李玥晴懂医术,一一来宫里竟要请她去看病,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我知道了,夫人。」李玥晴心底有了谱,深吸口气缓和心神,还拍了拍江玉枝的手背,又道:「大姊,外头的药丸……」 「六妹,你别烦恼那些,一会儿大姊帮你把剩下的都处理好。」黎悦云推着她进房更衣。 第三十三章 很快的,李玥晴换了套粉紫色衣裙,也重新梳了发髻,拿过床头的包袱,就要赶往前院。 这时江玉枝又拉住她的手,有些难以启齿的说:「你爹刚刚让人赶紧回府给我传话,让我跟你说……说你还未认祖归宗……要是……」 瞧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玥晴顿时明白黎敬白让人回来传什么话了,不就是怕她医术不精连累了黎府,连累了他的官运! 她压下心头澎湃的怒火,「夫人,您放心好了,要是有个万一,我会自己承担全部责任的!」 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自她心中狂奔而过,她实在很想大声咒骂一声,暗暗咬牙把自己的师父、师娘咒骂一百遍,为什么非得逼着她回来寻亲认亲,她恨死这个势利的爹了! 一坐上宫里派来的马车,车门才关上,她人都还没坐稳,马车夫便长鞭一扬,往皇宫疾驰而去。 开路的侍卫高举令牌,一路将马车驶进了宫中,在通往后宫宫门处早已经有顶小软轿在等她。 一等李玥晴下了马车,就又二话不说地将她塞进轿里,几个小太监合力抬着轿飞快向太后的慈和宫跑去。 到了慈和宫,小软轿一放下,李玥晴又被小太监拉着一路跑,一路上都不给她停下来喘息的时间。 来到一扇气派的门扇前,小太监大喊着,「晴姑娘到了!」 门上马上被人拉开,里头走出一名拿着拂尘的公公,「你就是李玥晴?」 「是的,民女李玥晴。」屈身行礼之时,李玥晴眼尾余光瞄到了慈和宫外跪了一群人,想必全是太医院的人吧? 「全德公公,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她就是本王说的女神医,还不速速让她进来为太后诊治!」 「是!」老太监全德即刻退开,「晴姑娘请。」 「李姑娘,本王领你过去。」 「是。」李玥晴低眉顺眼地跟在龙泽后面。 李玥晴一踏进庄严肃静的宫殿,感觉像是掉入了冰窖一样,冷得寒毛直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冷吗?」龙泽低问了声。 「自骨子里冷出来的!」 「撑着点,等等见到那些人,你就当他们是木头人,你眼前的只是一名可怜的老妇。」 「好。王爷,等等别说我是黎敬白的女儿……」她不忘提醒。 龙泽扫了她那带着怒意的脸庞,自然明白进宫之前可能发生的事情,嘴角微勾,「行。」 【第十五章 给太后侍疾】 内殿中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就算她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却还是忍不住用力倒吸口气。 「父皇,这便是儿臣推荐的女神医。」龙泽领着她走向坐在床榻旁,一名穿着明黄色五爪金龙袍的中年男子,他身旁还有一名冷艳贵气的女人。 「民女见过皇上……」 李玥晴腿还未跪下行叩拜之礼,皇帝便斥责,「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个虚礼,太后要紧,赶紧为太后诊断!」 充满威仪的浑厚嗓音让李玥晴心下一凛,却也不敢怠慢,赶紧起身由太监领着上前为太后诊脉。 宫女撩开明黄色的纱帐,搬来一张紫檀镶贝花圆矮凳让她坐下,并在太后手腕上覆上一条黄色纱巾。 当李玥晴的手覆上太后的脉门,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翠响声,想必是方才那些人都围过来了,她额间沁出冷汗,心绪十分紊乱,根本无法专心听诊。 这时,她忽然听见一记沉咳,猛然想起方才龙泽的交代,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都当成木头人,眼前这位透着贵气的,只是一名受病痛缠身的可怜老妇。 她静下心来,仔细地观察着昏迷的太后的脸色,一番诊断之后,她心里有了数,长呼一口气。 太后这症状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致使太后昏迷的病症不过是假象,真相是,太后可能跟龙泽一样,也是中毒了。 她又想起萧柔上回的惊险,以及龙泽先前的积毒,不禁暗叹一声,这宫里真是个不平之地。 「如何,太后的病如何了?」皇帝焦急地询问。 李玥晴看着皇帝,心头涌上一股恐惧,却没有一位御医诊断出太后的昏迷是中毒所致,很显然下毒的是个用毒高手,想让太后在昏迷中慢慢死去。 然而宫里暗潮汹涌,她不懂得其中利害,只怕一句不小心的话就会得罪人,如若她还想保命,太后中毒这事就只能放在心底,万万不能老实说,否则她恐怕见不着今晚的月亮了。 她不安地抬头看着众人,不经意看见龙泽眼底流露的焦急与慌张。 她知道,自小到大最疼龙泽的人,除了他已逝的母后外,就属太后了,据龙泽说,他自小便是养在太后身边,也难怪他如此焦急。 迟疑了片刻,她跪在地上,「回禀圣上,太后心力衰竭导致昏迷,除了辅以药物外,民女想为太后施针,让太后能够早日清醒,民女恳请圣上应允。」 「这……」 连御医都不敢开口要为陷入昏迷的太后施针,这个丫头却这么说,这让皇帝犹豫了。 一旁的妃子温柔劝说,「皇上,您就让她试试吧,指不定太后娘娘会因此清醒,如若有什么万一,便让她以死谢罪便是!」 李玥晴心里咯噔了下,偷偷看向那名妃子,暗忖,这位娘娘,咱们无冤无仇,又是第一次见面,你没必要来害我性命啊! 「你敢担保太后无恙?」皇帝质问。 「民女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太后娘娘必然无恙。」 「父皇,让李姑娘放手一搏吧,儿臣的命也是她自阎王殿上拉回的。」龙泽向前劝道。 皇帝抚着胡须,冷眼扫向李玥晴,沉思片刻,「既然你肯以人头担保,又有颖王为你说情,朕准了。」 李玥晴先要了纸墨,提笔写了药方,上前交给龙泽,「王爷,这事关重大,还请王爷亲自去一趟御药房监督,务必取来这几味药,绝不可用替代之物。」 龙泽接过药单瞄了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将药单收好,放进衣襟内,大步走出慈和宫。 「皇上,民女还有一事相求,待会民女为太后施针期间,恳请所有人退出内殿,以利民女为太后治疗。」 「准,所有人退出殿外。」皇帝率先走出,只留一名老太监与一名老宫女在一旁伺候,其余人等则跟着鱼贯走出。 待所有人退下,李玥晴命留下来的两人将太后的身子翻至背面,然后拿出随身的银针,开始为太后施针,没一下子,太后也步上龙泽当初的后尘,成了一只老刺猬。 一旁的老太监跟老宫女看得心惊胆跳,但碍于颖王对李玥晴的担保,只能冷汗津津,小心仔细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久后,龙泽自御药房带着李玥晴所需的药材回来,而她正好为太后扎完最后一根针。 李玥晴瞄了眼龙泽带回来的药材,指挥着老太监与老宫女去做别的事情,然后一把将那些药物全丢尽早已经熬上药的药罐里。 龙泽看着若无其事掀开药罐盖子查看的李玥晴,忽听见她说了四个字,「掩人耳目。」 「太后的病——」 她拿着一支小勺子翻动着药罐,轻吐出一字,「毒。」 龙泽恍然大悟,袖下拳头一缩,青筋暴凸。 「别冲动。先前你中毒,后来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如今又是太后,我怀疑有人也会害太子,如若太后醒了,我不知要多久才能出宫,能否让太子找个借口进宫?」 龙泽看着她专注熬药的神情,心底浮上愧疚。「晴儿,把你推到这风口浪尖上,很抱歉……」 李玥晴吹着药罐里不断冒上来的药泡,「跟你无关,是我自己决定撞到这浪尖上的,当时出手就已经得罪人了,现在索性得罪得彻底点。」 「你这份恩情,本王该如何报答?」 龙泽很少这么激动的,看见他脸上纠结的神情,李玥晴有些难以接受,用力拍了下他的背,强挤出笑说着,「咱们是好朋友,说这话太见外!」 好朋友那三个字如针一样扎在他的心窝上,对她,他想要的不只是朋友…… 李玥晴又露出一脸垂涎,「如果王爷真想报答我,事后多送我点银两,最好是花不完,又可以随时带着走的银票,三四斤的银票我还是背得动的,如果银票没这么多,那改送我一两座金山银山,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龙泽闷声笑出,伸手拧拧她的俏鼻,「你这小财迷,要这么多金银财宝做什么?你这种开价方式,相信马上能成为东煌数一数二的大富豪。」 第三十四章 「我没富啊,你赏给我的那些银票,我已经花掉一大半了。」她张着空空的手掌。 「没了?也没见你买件象样好看的衣裳或是首饰,怎么就没了?」龙泽错愕地看着她那懊恼的表情。 「义诊买药材要钱啊,没钱怎么帮那些穷苦人家治病,下村的急症是压下来了,可之后得调养身体啊,由于你上回出力,朝廷虽然已有赈粮发放,但还是不够啊……反正我花钱很凶的,得广纳财源才是。」 「太后清醒后,我会请父皇好好奖赏你的,届时你又是小富婆一个了,别担心。」 「记住,我要银票,别给我银子或金子,那我扛不动的。」 「行。」 李玥晴乐呵呵,从腰带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取出一颗药丸丢进不断冒着滚滚白烟的药罐里,与那些药材一同熬煮。 之后,她将熬煮好的汤药倒出,交给龙泽。 「你负责把汤药吹凉,这样才能显出你的孝心。」她特地加重「孝心」两字,眼尾同时扫了站在太后床榻边的两人。 这些日子以来养成的默契,龙泽随即明白她的防备,点了点头。 慈和宫有独立的小厨房,平日太后的膳食全是由小厨房准备,不吃御膳房送来的。 而平日服侍太后的都是那些服侍二、三十年的老奴,为何太后会中毒,这其中的猫腻便不言而喻了。 老太监一见龙泽要亲自吹汤药,马上向前要接过手,「王爷,让老奴来吧。」 龙泽横他一眼,拒绝,「不,本王自己来,这样才能彰显本王的孝顺。」他也特地加重「孝顺」那两字。 孝字当前,这让老太监不敢造次,连忙退到一旁。 在龙泽吹凉汤药的期间,李玥晴已经将太后身上的所有银针除去,同时让那两人又小心地将太后翻过身。 她将太后的头垫高后,欲接过龙泽手中的汤药。 龙泽摇头,「本王亲自喂皇祖母。」 他要表孝心,她这外人自然不会跟他抢,马上让位。 龙泽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将已吹凉的汤药一勺一勺灌进了太后的口中。 直到整碗汤药一滴不剩,约莫一刻钟后,太后开始有了反应,全身不停冒出染着异味的豆大汗珠,下身也不受控制地流淌出一阵夹带着诡异气味的液体。 老宫女急急忙忙唤进几位宫女,为太后换了湿衣裤和锦被,一时间内殿忙碌个不停。 太后这般莫名的动静可急坏了在外头等候的皇帝,他几次走到内殿外,都被全德太监给劝下。 又几次派人进去询问,李玥晴总是道:「莫急,得等几个时辰,所服的汤药才能完全发挥奏效。」 皇帝几次焦急询问,李玥晴都无法给他一个确切的时间,即使是隔着殿门,她都能感觉得到皇帝的怒气和不断往里瞧的凌厉眼光。 直到皇帝在外头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龙泽这才开口,「父皇莫急,再过几个时辰皇祖母必能安然醒来。」 皇帝气结,怒声提醒他,「颖王,即便此女对你有恩,但朕告诉你,要是太后有个三长两短,她那条命一样要给太后陪葬!」 「父皇,皇祖母定能醒来,请父皇多些耐性,从皇祖母病发至今已七日,御医们是束手无策的,眼下情况虽有好转,皇祖母哪会即刻醒来,即使是大罗神仙也得给他时间。」 「好,朕就再给她一个时辰,如若太后还没清醒,就别怪朕无情!」皇帝怒火滔天,用力一拍门扇。「颖王极力推荐此女,也需连带承受后果,如若太后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即刻交出兵权……到皇陵守陵去!」 龙泽定定看了门外一眼,微勾的嘴角逸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给了一个令皇帝满意的答案,「自当如此!」 乍听,李玥晴大惊,皇帝竟然以皇太后为借口,逼着龙泽交出兵权! 她万没想到病重的太后竟也成了皇帝逼龙泽交出兵权的权谋,看来这才是皇帝心底的最后一步棋吧! 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李玥晴身体微微颤抖,她该如何做才能帮自己逃出生天,并让信任她的龙泽在这场赌局中反败为胜? 一个时辰过后,皇帝的耐性终于耗尽,怒声下令,「来人,把那女庸医给朕推出去斩了!颖王,把你的兵符交出……」 厚重的门扇被推了开来,走进两名表情威武凶猛的侍卫,上前欲将李玥晴拖出去处决。 在这紧急的时刻,李玥晴感到手腕一紧,仓皇地转过头看去,竟是用力眨着眼皮的太后。 她大惊,也大喜,大喊,「太后娘娘醒了!」 「太后娘娘,该喝药了。」李玥晴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进慈和宫内殿,眉开眼笑地看着已经能够坐起身的太后。 「你这丫头,每天就只会盯着我这老人喝药。」看到她,太后显得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药喝了,身体才好得快啊。」李玥晴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亲自一口一口地喂太后喝下汤药,「太后今天的精神看起来比昨日更好了些。」 七日前,她跟太后一样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就在她即将被拖出去处斩,龙泽的兵符也正要交到皇帝手中之时,太后清醒了,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形容当时激动的心情。 太后醒来后,得知是她救醒自己,目光打量了她一圈后,便发话令她留在身边照顾。 当下皇帝似乎对太后这决定十分不满意,但太后发话了,他也不好在太后刚清醒之时驳了这要求,只能一切听从太后的意思,吩咐她在此好生侍奉,便带着妃子和一大群人离开。 这原本死寂的慈和宫随着太后的清醒,像是复活了一般,宫女、太监脸上再也不是沉重与绝望,想必太后病重之时所有慈和宫的人都憋坏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在宫里待多久,反正尽力伺候就是了。 她拿过帕子,小心翼翼擦拭掉太后嘴边的药渍,发现太后正以十分严肃的目光在打量她。 「你们都下去,让这丫头在这边陪哀家便成。」太后手一挥,宫人们随即无声地鱼贯走出殿外。 李玥晴虽然不知道太后要做什么,但把其余人都赶出去只留她,肯定是与她脱不了关系的。 太后的双眼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这样看着她,「丫头,还要瞒着我这老太婆吗?还不说实话!」 「敢问太后您问的是……」她不敢。 太后神色凝重,沉声质问:「哀家的身体还可撑多久,老实说!」 李玥晴一怔,不明白太后为何如此一问? 「这次鬼门关走一遭,反倒是看清楚了很多事情,丫头,哀家的病跟颖王的病应是一样的吧?」回想近来诸多不平静,她心如明镜,太后的身子向后倾靠,有些无奈地吁口长气。 太后自己有所察觉,李玥晴也不好随口胡诌,敛下眼眸点头,「虽是一样,但本质差很多。」 「多久了?」 「一年半有了,平日不会有任何征兆,只是用来加速您身体衰坏,这次是下了猛药。」 太后陷入沉默,半晌才又缓缓开口,「哀家还有多少时间?」 「好好调养,三五年以上不成问题。」 太后又是重重一叹,「够了,够让我看到那群人的下场,这样就够了……」 「太后娘娘不好奇是谁?」 太后冷嗤了声,「还能有谁?这宫里都是哀家信任的老人,也就只有他们端给哀家的东西哀家不会起疑,要查出并不难,先放着让他们闹腾,不急。」 这皇家内斗秘辛让李玥晴不知该接什么话,所幸太后转了话题。 「丫头,你可婚配了?」 李玥晴摇头,「不曾,也不想,民女想云游四海,悬壶济世。」 「云游四海?如若哀家打算一直留你在身边,你可愿意?」太后轻笑。 李玥晴看了太后几眼,才悠悠回答,「民女愿意照顾太后娘娘到康复。」 「你倒是诚实啊,哀家这条命是你救的,哀家会给你一个恩典的。」 「民女只是尽自己身为医者的责任,并不奢求太后娘娘任何回报。」李玥晴心中一颤,连忙跪下,虽说君心难测,依她看是整个天家的人心都难测。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哀家没这么多规矩。」太后好笑地瞄了眼满脸惊恐的她,「我听泽儿提过,你最爱的就是银票,让哀家给你打赏时千万别给元宝的,你现在跟哀家说不求回报,这可真叫哀家为难啊!」 第三十五章 「民女从未想过要太后娘娘的恩赐,请太后娘娘千万别为难,如果太后娘娘真的要给民女恩典,就让民女这颗头继续留在颈子上便可,这对民女就是恩典了。」 太后一楞,捂唇呵呵笑,「莫要这么说,好端端的,谁人要取你的头?」 「太后娘娘,民女自由逍遥惯了,一向口无遮拦,来到这深宫内苑就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小命不保。」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不喝孟婆汤,直接插队穿越咧,不好好珍惜这条命怎么成! 「你这孩子真逗,这般真性情,难怪泽儿这孩子对你这般推崇,想必也是他身边没有像你这般自然率真,肯同他说真话的人吧?哀家就准你口无遮拦、百无禁忌的。」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哀家还是要赐你一个恩典的,至于什么恩典,让哀家再好好想想。」 这时太监常贵来报,告知颖王与太子下朝后一同前来慈和宫探望太后。 李玥晴本要退下回避,却被太后留在身边伺候。 「皇祖母,听二弟说您的身子已经逐渐康复,孙子的心总算能够放下。」龙濯跪在床榻旁,握着太后的手激动地说着,「请皇祖母原谅孙子在您病重之时无法及时前来探望您老人家……」 太后摸了摸他的头,「这事不怪你,只怪你父皇的心全被那女人给蒙蔽了,才会搞得你们父子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你在朝中已经是举步维艰,进到宫里又处处受制,皇祖母怎么会责怪你,快起来!」 这又是一桩皇家秘辛,李玥晴没兴趣知道,这时她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地当木头人。 只是……别说她自己撞到了风口浪尖上,她甚至感到太后亦是将她往天家核心里推,知道愈多天家的秘密,对她愈不利,这该如何是好? 「太子,快起来吧,哀家看你的气色不太好,可是最近朝堂之事让你过度操劳?让晴丫头帮你诊诊脉吧,看怎么调养。」太后赶紧牵起龙濯,朝一旁当木头人的李玥晴使个眼色。 「有劳李姑娘!」龙濯伸出手。 「太子殿下请!」李玥晴自然没敢耽搁,马上为龙濯诊脉。不下片刻,她松开手,「太子殿下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神稍微不济,有些药材手边没有,民女需要到御药房为太子殿下配药。」 「去吧,哀家有太子陪着。」 「有劳李姑娘。」 「晴儿,一起走吧,本王正好有事前往兵器营,御药房顺路经过。」 慈和宫里布着的眼线不知是何人,李玥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解毒药丸拿给龙濯,只能借故前往御药房,再趁机将早已备妥的东西交给龙泽,让他转交。 【第十六章 天家的机密】 一出了慈和宫,走进御花园,旁边没有眼线的监视,龙泽借机询问:「晴儿,大哥的情形如何?」 「还好,太子殿下身上的毒不深,容易解,要是再拖个两年就跟你差不多了。」她神色凝重地告知。 听闻,龙泽隐在袖下的拳头握紧,暗暗咬着牙。 两人经过一处假山旁边,趁着无人之时,李玥晴赶紧将藏在衣袖里的药瓶交给龙泽。「早晚一粒,吩咐太子殿下最好每隔五天泡一次温泉,这样有助于他身体的毒素早日排出体外。」 「晴儿,有劳你了!」龙泽将药瓶稳妥地放进衣襟里。 「为什么?」李玥晴突然一问。 愈深入其间,她愈是不解,是什么原因会让他们的仇人或是有阴谋诡计之人这样愤恨他们,亟欲毁掉他们! 看着她纠结的秀眉,龙泽自然知道她所问何事。 「还记得那日皇上身边的锦贵妃吗?」 她立即想到进宫给太后治病那天,在皇帝身边,与龙泽的年纪不相上下,十分妖娆美艳的妃子,点了点头。 「她是权倾朝野的宰相锦世杰的嫡女,平西大将军锦达远的胞妹锦钰茹,二十三岁,十七岁入宫,十八岁封为贵妃。」 「宰相为何急得想取……」李玥晴随即想到几年前,发生在龙泽与太子身上的事情。 龙泽好笑地看着满脸困惑的她,提醒道:「你真的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李玥晴挑眉,看着他一副有些奸诈的表情,一股危机意识突然窜上心头,双手猛地覆盖住耳朵,猛摇头。「不要,我不想知道!」 她这俏皮可爱的动作,看得龙泽哑然失笑,拉下她的手,调侃,「本王决定将这个秘密与你分享!」 「我不要与你分享秘密,秘密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知道愈多死得愈快,她打死也不想再知道这些天家秘密! 「来不及了,谁让你起了这个头?」 「哪有这样,我后悔了不成吗!」她朝他用力皱着鼻子。 龙泽眉眼染笑地瞅着她,她这模样可爱得紧,让他这几天烦躁的心情瞬间开朗,笑着拧了拧她的俏鼻,「你自己是医者,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吗?」 「吼,王爷,我发现你很坏心耶、很腹黑耶,做什么拉着我跟你一起同流合污啊!」她抱怨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夹着一丝丝娇嗔,但她丝毫没有发现。 「什么叫做腹黑?还有,你的文采实在不怎么样,乱用成语,什么同流合污,这叫志同道合!」 她这略带娇嗔的淘气语气,与其他刻意装出,让他心烦的媚声不同,让他听了心情十分舒爽,抛开拘谨与她互相调侃。 李玥晴俏脸垮下,表情严重扭曲,抱怨,「王爷……你想拉个垫背的,也得挑个有肉的吧!」 「把你养胖点便成。」 这话里有生不能同日,死也要同时的迹象,这怎么成,她还不想这么早被人挖坑埋了,还要被人压在下头当垫背,不成,那太挤了。 「我相信有很多人乐意成为王爷的垫背,我就算了,太瘦,太过骨感,会磕着你后背,不舒服。」 龙泽大笑,用折扇敲了她的额头一记,「行了,正经些,有些事情你还是得知道,免得届时不明不白。」龙泽指着条人烟较罕的小径,要与她边走边谈。 「你就不担心我将你的秘密泄漏出去?」李玥晴恢复严肃表情,还是不忍抱怨。 「不怕,你想泄漏,早在父皇质问你皇祖母的病情时,早已透露,不会冒着欺君杀头之罪隐瞒下来。」 李玥晴很泄气地瞪他一眼,这家伙的眼睛是装了x光扫描器是不是,一扫她的心思全部现形,她先在心底咒骂了他一遍。「说吧,长话短说,如果可以不说更好。」 龙泽望着几朵白云缓缓飘过的蔚蓝天空,说出这一切阴谋的关键。「因为,锦贵妃有了身孕。」 李玥晴那对漂亮的秀眉瞬间打结,一抹疑惑涌上心头,莫非—— 龙泽一语道破了李玥晴所疑惑的真相,嘴角浮现出鄙夷地冷笑,「太医断定此胎为龙子!」 乍听,李玥晴不是震惊错愕,而是冷嗤了声,龙子,所以这一切都有解了。 所以锦世杰急着出手,是要为自己的外孙铺一条康庄大道。等等,不对,即使有宰相撑腰,不是正妻所生之子,是无法继承大统的! 皇帝很宠爱这位锦贵妃,加上锦达远的势力,况且皇后已经过世多年,后宫无主,锦贵妃要坐上皇后之位是不无可能的,然而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依旧只是贵妃? 龙泽笑看着李玥晴挤成小山丘的眉头,很大方地为她解除困惑。 「当年,皇祖母曾经给我父皇下过一道懿旨,只要是在她有生之年,绝不许立锦贵妃为皇后,父皇如若不从便是抗旨,皇帝被女色所迷惑则为昏君,迷惑皇帝的女子当斩!」 李玥晴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龙泽,只见他神色淡定地对她点了点头。 如果真如他所说,那太后这次的急病,和一切加害龙泽与太子一派的事就都有理由了! 兵权在龙泽之手,先对他下手,取得一部分兵权交给平西大将军,再暗中勾结轫中其他大臣架空太子的权力。之前锦氏一族尚对太后容忍,未下狠手,可现在太医诊出锦贵妃怀有龙子,而太后的存在是锦贵妃登上皇后宝座前的绊脚石,如何不除之而后快? 至于太子,则是锦贵妃未出世孩子的挡箭牌,一旦那孩子平安出生,长大成人,这太子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好狠…… 「想知道皇上为何如此厌恶太子、忌讳本王,而我们两兄弟又为何对自己的父皇愤恨至极吗?」 第三十六章 「会让你们父子反目成仇的原因,恐怕只有两个字,女人!」李玥晴嘴角一扯,不屑地说着,「而那人不用怀疑,就是锦贵人,想必当年皇后会自尽也是因为她。」 「就知道你聪明。」龙泽手指着穿过湖心的九曲桥,示意她走到桥上,更能避开那些眼线。 「拜托,这事只要前后联想就能总结出来了,我又不笨,宠妾灭妻的戏码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会上演的。」即使是在现代,多的是火山孝子与妻子大打出手,只为讨小三的欢心。 龙泽停下脚步,面向广阔的湖面,眼底燃烧着两簇愤恨的怒火。「锦妃在被提为贵妃当天,假传圣旨传大哥到她寝宫,在端给太子的茶中下药……」 「不用再说了,后面的情节我用猜都猜得到。」她制止龙泽继续说下去。 即便她爱八卦,也爱打探八卦,可她不喜欢打探那种会让当事人再度鲜血直流、心痛欲绝的八卦。 「你能猜到?」龙泽实在很好奇,她那古灵精怪的脑子是怎么揣测这一整件事情的。「说说看,不用顾忌本王,本王早已经将这事看透。」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喜欢在他人的伤口上洒盐,即使伤愈已久,但久久想起还是会一阵抽痛的。何况那不是伤口的痛,而是心痛,我不想我的病人再次去触及那伤口,让已经快复原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即使已做好再次心痛的准备。」李玥晴耸耸肩,望着湖面上的美景,慢慢地说着。 那些狗血的八卦不外乎是,色欲熏心的太子觊觎锦贵妃多时,当时锦贵妃计画得逞,想必皇帝到来,正好看见衣衫不整的儿子企图凌辱自己的女人,大怒之下要废掉太子之位。 而太后闻风赶来出面力保太子,基于太后的压力,太子逃过被废的命运,却被皇帝深深猜忌的心不把太子打死也打残。 残疾之人将不能再胜任国君之位。 皇后求情,皇帝这个火山孝子为替美人抱不平,狠心下令,皇后想替太子求情就用命来换,一命抵一命。这本是一箭双雕,赢得美人心的好计谋,却被太后这程咬金给破坏,一道懿旨下来,毁了锦贵妃的皇后梦,演变成后来誓不两立的戏码。 从此太后、太子、颖王被排除在核心之外,皇帝开始重用锦家的人。 李玥晴听完一阵沉默,她能说什么? 是称赞锦贵妃太厉害,宫斗的第一把交椅,搞得皇帝与母亲、妻子、儿子反目成仇,互相猜疑算计。或者是该称赞皇帝,实在是火山孝子界的楷模表率,为了小三,亲情、江山皆可抛,可以与爱情至上,一怒冲冠为红颜的吴三桂义结金兰,结拜做兄弟。 真该给皇帝拍拍手、鼓鼓掌,顺便放烟火! 龙泽的浅笑加深,「你真是个好医者!」 「那是当然,这点我当之无愧!」她抹了把鼻子,得意地说着。 离开了九曲桥,两人往御药房走去,御药房的红色大门已经在前方,两人在御药房前停下,龙泽道:「知道回去的路吧,如不记得,我让人一会儿领你回慈和宫。」 「放心吧,我记得。」 「那本王走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李玥晴突然握住他的手,龙泽不解地回过身看着她。 「王爷,相信未来还有让你心痛的事情,别这么急着将你已经愈合的伤疤揭开,我不想看到你痛苦。」她拉着龙泽的手腕,幽幽望着他,由衷地说着。 「放心吧,有你这位神医在本王身边,我不会太痛苦的。」龙泽俊美的眉目间染上暖阳似的笑意,一语双关,最后拍拍她的肩膀催促。「本王走了。」 看着龙泽渐行渐远的身影,她怎么觉得他话中有话,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可她无法猜透他话里的涵义,只知道当她与龙泽相处时间愈久,心底就有一股愈来愈理不清的感觉缠绕着,叫她难受不已。 终于获准出宫,李玥晴来到宫门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载她回黎府的马车上,堆着的满满物件。 她又看向送她出宫的老太监常贵,还有早在一旁准备护送她回黎府的卫风,有些迷惘地指着这塞了一车东西的马车。「常贵公公……这是……」 常贵一脸慈眉善目,笑着甩动手中的拂尘告知,「这些都是太后娘娘及各宫娘娘赏赐的。」 李玥晴眉头瞬间皱起,太后就算了,怎么还有各宫娘娘啊? 常贵见她一脸迷惑,小声地在她耳边告知,「日后娘娘们都是有求于神医的,因此提前先来打个照面。」 有求于她……她怎么觉得后宫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安好心啊,不知这些赏赐可不可以退回去? 「姑娘,太后娘娘发话了,娘娘们的赏赐给你的你就收,赏多少收多少,别给退回去了,那是你应得的。」常贵笑着转诉太后的话。 她怎么突然觉得太后像是只大尾巴的灰太郎啊,但无论如何,眼下她只能顺从太后的旨意,把这些赏赐都收了。「是……」 常贵将手中的那用明黄色布巾包裹的盒子交给她,「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你上车后再看。」 李玥晴这下真的是惊了,太后都已经说要给她一个恩典,怎么又给她赏赐呢? 「谢太后恩典……」 「太后娘娘交代了,里头的那样东西你无论如何要小心收藏好,会有用处。」 「是的。」她自包袱里取出一个小药瓶交给常贵,态度谦卑地说着。「常贵公公,我匆匆进宫也没带上什么好物,可以用来答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我见您常没日没夜在主子跟前伺候,多少也累出了筋骨酸痛的毛病,这是我配置专门用来舒缓筋骨酸痛的,如果您不介意就收下吧,要是服用后觉得效果不错,您差人跟我说一声,我再为您制上一些。」 常贵见她态度十分恭敬真诚,觉得她是真心实意地替自己着想,也不推辞,开心地收下,「这好,这可是神医你说的,届时可不许嫌咱家烦。」 「一定,公公您千万别跟我客气,下回您出宫记得来找我,我们两个一起到处玩玩逛逛可好?不过公公,这帝都我可是还不太熟,届时还是要您引路的。」 常贵开心地笑了,「好,下回咱家休息,就出宫找你这丫头,咱家带你去吃巷子里的美食。」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常贵公公。」 常贵看了眼眉开眼笑的她,又瞄了眼周遭,与她稍微再靠近些,小心地提点她两句—— 「姑娘,公公见你这丫头心地好,跟你偷说一声,你现在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出去后,在路上要是遇见右手食指上有火焰刺青的人尽量避开,还有别走暗巷,遇事往灯笼上画着朵白莲花的地方跑,懂吗?」 李玥晴暗暗叫苦,她可不想做什么红人,自古红人死得早,可是很无奈,她救了太后,就是个让人眼红的大红人,让皇帝气得牙痒痒,被锦世杰视为眼中钉,随时有人会要她的小命。 可不管常贵告知她这些目的如何,对她都是很有帮助的,不能保她逢凶化吉,起码她能多注意些。 她神情凝重地点头,「我知道了,公公,感激您告诉我这些,您在宫里也要注意保养身子,我先回去了。」 李玥晴坐上马车,闲来无事便开始翻动那些打赏的物品,发现大部分是发簪、手镯、金链子,还有不少名家字画、玉石雕刻品、鼻烟壶等古玩。 李玥晴眼角直抽,切,这些人真是不上道,送她一个大俗人这些东西做什么?她可没那么风雅!在心底把赏她字画、古玩的人诋毁了一顿后,才拿过太后赏的盒子,里头是一大迭的银票,她整个眼睛都发亮了。 果然还是太后上道,赏什么都没有财帛来得实惠,赏那一些有的没的,金子首饰的,她花个工夫拿去银楼兑换还不算什么,赏她那些什么字画、名壷的,宫里的玩意儿上头可都是有标志的,不仅卖不出去,更没人买,放着碍眼又占地方。 想卖掉,还得费事地把宫里的标志刨掉,才能拿到黑市卖,可这价钱上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样她会呕血、会心疼的! 她拿起那迭银票开心地数着,赫然发现一块被压在银票最下头,类似琉璃般通透的红色玉佩。 她好奇地拿起来仔细的瞧着,不解太后为何将这块玉佩放在最下面,还有这玉佩似乎还有另一半? 第三十七章 这时她想起了上车前常贵公公的交代,既然太后要她小心保管,她小心保管好便是,别多加揣测,于是自包袱里取出一条金丝银线穿过玉佩上的孔,戴在脖子上,贴身藏好。 之后她开始将那些打赏分门别类地分好,挑出一些样式较为特别,或是较为稀有的打赏另外收妥,其他较为普通的饰物全放在一边,准备回去后把那些标志刨掉,拿到黑市卖。 她还没回到黎府,得了消息的黎家人早已站在大门外等候,除了黎老夫人外,所有人,甚至连那些连面都没见过的亲戚全堵在大门边等她。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过了她认祖归宗的日子了吗?那些亲戚怎么还没回去? 马车才一停下,所有人即刻涌到马车边等她下马车,卫风伸手让她搭着走下车。 「卫风,劳烦你了,回去麻烦你跟王爷说一声,感谢他这几日的照应。」李玥晴对着卫风略行个半礼。 「姑娘客气了,这是在下的职责。」 「你快回去复命吧,我想王爷等急了,别忘了转告王爷我交代的事情。」 「是,在下告退。」卫风跃上马车,扬长而去。 李玥晴站在大门前,看着这一群紧盯着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完全高兴不起来,每一个看她的人眼光很复杂。 黎敬白是满脸得意,江玉枝是眸光复杂,两位姨娘是满脸巴结的笑,至于那些姊姊们眼里,看到的只有嫉妒和愤恨,其他亲戚看她的眼神估计是像上动物园看猴子一样,好奇又惊奇。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卫风叫回来,直接让他将马车驶进她的院子,省得看到这一群人,尤其是那一脸自得意满,仿佛全是他功劳的黎敬白,真不知当初是谁让她别扯上黎府的。 她才撩着裙摆,在众人七嘴八舌的簇拥下准备进入黎府,便听见齐弈喊她的声音。 「晴晴!」一接到她终于自宫里回来的消息,齐弈一刻也不多做耽搁便赶过来。 「弈哥哥。」她回头只见一袭月白,丰神俊朗的齐弈朝着她优雅而来。 「你终于平安出来了。」齐弈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她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眼前,更让他感到开心的。他重重松口气,提出,「一会儿弈哥哥在醉香居摆酒席,为你压惊,同时庆祝你平安历劫归来。」 「弈哥哥,你嫌我事情不够多啊,改天吧,我很累,要睡觉!」她毫不客气地瞥了周遭这一群围着她的人,摆摆手朝下人吩咐,将东西安置到她院子后,径自走进大门。 齐弈就这么被她晾在大门,他的身分是何等尊贵,李玥晴竟目中无人地连甩都不甩他。 黎敬白见状,尴尬地涨红了脸,赶紧上前将人迎进府里,好茶招待,又连忙朝江玉枝使眼色,要她去把李玥晴给拖回大厅。 李玥晴走到半路被江玉枝给拦下。 「小六啊。」 「夫人!」 「小六,我知道你在宫里这几天肯定不好过,回来后理应好好休息,可……你爹的颜面还是得帮他维持,齐公子身分尊贵,跟你又是好友,不好就这么……」 当时老爷的话说得决绝,不顾小六生死,现在小六救了太后立功了,他反要拿出当爹的威严,要小六顾及他的颜面,连她这做大娘的也看不太过去。 「夫人,当时那人的话可是您转达的,我相信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心里的感受。」 李玥晴漫不经心地提醒江玉枝。 江玉枝心疼地抚着她的脸颊,「小六,我知道你心里不平,可站在你爹的立场考虑下,黎府上下几百口人,他当下不得不这么做,给他一面子,就在大厅陪齐公子坐坐,喝盏茶这样好吗?」 她冷眼扫到一旁几个姊姊,还有那一些亲戚,每个人都眼巴巴地直盯着她身后那些打赏,瞧他们一副眼缠样,只怕就算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这些人依旧不会放过她,非得不请自来,翻箱倒柜地查看她的赏赐,直到讨要到满意的东西为止。 要是被他们翻到太后赏的那一迭银票就不好了,肯定要充公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她将那些东西直接搬到大厅让他们看个够,让他们狠狠嫉妒、眼红一番! 李玥晴故作无奈地扫了眼江玉枝哀求的表情,很为难地点头。「就一盏茶功夫!」 江玉枝拍拍她的手背,「我就知道小六你最通情达理了。」 李玥晴将手中几个包袱交给花儿,点了点其中一个较为沉重的包袱暗示,「花儿,你先帮我把这两袋脏衣裳拿回去洗。」 已经跟在她身边一阵子的花儿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连忙接过那几个包袱,回到小院子去。 「那些东西搬到大厅去吧!」她又瞄了眼旁边扛着宫里恩赏的下人。「夫人,您也一起来帮我看看。」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往大厅里去。 【第十七章 上香遇绑匪】 本在苍翠院不肯出来的黎老夫人,一听到女儿同她说,李玥晴自宫里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一回府便骄傲得不可一世,连齐弈也不甩,径自让人抬着那些打赏往自己的院子去,她大怒不已。 那怎么成,宫里那些打赏是多么难能可贵,儿子在调回帝都当官九年,从宫中得到的赏赐少之又少,如今怎么可让那贱种全吞下! 想了又想,她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就要往李玥晴的院子去,打算狠狠斥责她一番,要她做人不能忘本,要懂得知恩图报。 黎老夫人才进入李玥晴的院子,便见到她跟黎悦云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自另一头走来。 她拄着拐杖气匆匆上前,顾不得院子里还有其他下人在打扫,向前便是一阵怒骂。 「你这贱蹄子,不想想我黎府为你担惊受怕,你倒好,不懂得知恩图报,将宫中赏赐上交给你爹,或是让你嫡母保管,就只往你院子里搬,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存在?」 李玥晴与黎悦云皱着眉头,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黎老夫人,敢情是没分到东西,心里不爽,故意找她的碴来了? 看着黎老夫人那张气呼呼的脸,李玥晴突然觉得遗传基因真是伟大又奥妙,这黎老夫人跟黎敬白真不愧是母子,瞧他们说的话、想法几乎是如出一辙!出事时,全力与她切割,不许她拖累他们,现在她立了功,便要她懂得知恩图报,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母子,好事他们全包了! 一出宫,精神放松下来,李玥晴根本提不起劲去应付这些,只能用一个最快的方法让她闭嘴——她扬起一抹特大号笑容,在黎老夫人手上套进一个翡翠玉镯,「老夫人,这玉镯是太后赏赐的,是所有赏赐里最为贵重的,您平日劳心劳力,操烦府中事务,这是我孝敬您的,至于其他姊姊们,我已经请夫人代为转发礼物,现在我自宫里带回来的打赏都在大厅,老夫人也可以去看看,我已经全权请大夫人处理了。」 这手镯一套进黎老夫人手上,她瞬间像是被嘴里那口口水给噎到似的,呛得直咳嗽。 听她这么说,黎老夫人心下暗喜,沉咳了声,「哼,你总算懂事了,也不枉老身对你的教导。」 李玥晴咬了咬牙,「是,老夫人说得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否可以回去了?」 「去去去!」现在她要赶紧到前院去,看看宫里的赏赐是什么宝贝,哪有心情在这边继续跟她多费口舌。 「那我告退了。」两人齐声地欠了欠身后,便赶紧离开。 一回到睽违多日的小院子,李玥晴便一古脑地往床上躺,在上头左三圈、右三圈地翻滚了一番。 黎悦云笑看着她这一副欢快的模样,掩着唇低笑,坐到床边拍了拍她,「六妹。」 「什么事?」听得出来黎悦云有事同她讲,李玥晴翻了半圈,抄过枕头枕在身下。 花儿这时赶紧将茶点端进屋,放在茶几上。「大小姐、六小姐,请用茶。」 「花儿,等一下。」李玥晴叫住花儿,伸手自床下拉出她让花儿藏的其中一个包袱,摸出一个小锦囊丢给她。「这给你,里头是块雕成花朵状的缠金丝小玉佩,别让人瞧见了,等等出去把门拉上,到外边守着。」 花儿喜出望外地看着手中的锦囊,没想到她一个三等丫头也能得到六小姐的赏,感激涕零地道谢后,便赶紧出去守门。 待花儿出去,李玥晴又摸出一个雕工十分精致的小木匣。 「大姊,这送你。」 黎悦云睁着大眼,惊艳地看着木匣里躺着的一对镶宝玉花蝶金簪,一向清心寡欲的她看了也是爱不释手,可忽然想起李玥晴方才已经将所有的赏赐都交给母亲,自己怎么还能贪心收下这个?马上将东西还给她。 第三十八章 「不行,这太贵重了,六妹,大姊不能收,你才刚将宫里给你的打赏都交给娘,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这我万万不能收。」 「这是我特地为你留下的,你就收起来吧,大姊,你以为我有那么笨,会全部交出去吗?」李玥晴将木匣又塞到她手里,「而且,我最爱的是银两,不是这些变卖起来很麻烦的东西,索性就送给对他们感兴趣的人,这种东西不适合我,我留着也占地方,你就安心收下吧!」 黎悦云吞了吞口水,怎么也无法相信有人会这么嫌弃这些御赐之物,随便送人的! 「大姊,你别替我烦恼,那些东西送出去了也好,省得遭人眼红。」她又抽出一个方形雕着富贵牡丹的木匣。「对了,这个麻烦大姊私下转交给夫人,这是我特意为她留下的翡翠牡丹金头面。」 既然她方才都那么说了,这次黎悦云也就不再推辞,直接代母亲收下这份礼。「大姊先代母亲向你谢过了,六妹。」 「谢什么,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李玥晴撑着一边粉腮,看着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愁容的黎悦云。「我的事情都说完了,大姊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一直憋着不难受吗?」 「六妹,以后我们姊妹可能无法再见面,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别太跟四妹、五妹,还有月霜她们起冲突。」 「大姊,我不在的期间,你发生什么事情了?」李玥晴忙坐起来,激动地问着。 黎悦云无奈地叹口气,愁苦地说道。「你认祖归宗的日子重新订在下个月初八,待仪式过后,大姊就要出嫁了。」 「不行,我不允许!」李玥晴生气地大吼。 「这事已定,已经没有转圜余地。」黎悦云皱着眉道。 李玥晴当下有了决定,不行,明天得去找龙泽一趟,打听看看之前拜托他的事情处理得如何?再不赶紧出手,大姊的未来就是黑白的! 「大姊,你甘心吗?你难道不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幸福……谈何容易,我这身分,今生是不可能有的……」 幸福,她赫然想起今天卫风送她回来的路上,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起大姊最近好不好,但她这阵子都在太后身边,怎么会知道大姊最近好不好? 她还不解卫风这么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突然问起大姊好不好,如今一想,便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卫风对大姊十分有好感,看来她先前的盘算倒是有几分收获。 「如果有呢?你想不顾身分地位或是名声,放手去追求吗?」她决定试探问下大姊的心思。 黎悦云浅笑,「如果有这机会,大姊当然也想放手一试。」 这些日子以来看着有主见,勇于表达己见的六妹,即使遭到诸多刁难也不改乐观开朗的性情,这让她感到羡慕,有时甚至渴望九年前掉下山崖的人是她,那也许她的命运便会大不同。 「那好,我帮你!」李玥晴一脸凛然。 她绝不允许对她这么好的大姊就这样被黎敬白与徐府的人糟蹋一辈子,就算龙泽有他的为难之处无法出手帮忙,这事她依然管定了! 颖王府书房,龙泽一面看着刚收到的情报,一面听着属下的回报,原本森冷无波的脸庞突然有了变化,那道紧抿的薄唇微勾,露出一丝嘲讽。 「看来锦达远已经坐不住了!」 「是的,敢问王爷,保护李姑娘的暗卫需要增加人手吗?」 龙泽拇指腹摩挲着下颚,「把雷、雨、电调去,务必与卫云一同保护好李姑娘。」 卫云的身手即使是十名大内高手也拿不住他,但还是多调派些人在她身边保护,他较能安心,他无法忍受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是的,属下即刻去办。对了,主子,齐凌国太子向黎尚书建言,李姑娘这回算是有惊无险地历劫归来,该到庙里酬谢神恩,于是黎尚书约了齐凌国太子,以感谢菩萨保佑李姑娘平安归来为由,明日上朝霞峰上的丹清寺礼佛,黎家其他千金也会一同上山。」 「这消息无误?」龙泽拿出火折子将刚看过的文件点燃,丢到脚边的铜盆里。 「是的,王爷,」暗卫抱拳作揖,继续禀告着。「还有,李姑娘因为进宫为太后伺疾,错过原先订好认祖归宗的日子,齐凌国太子特地又请人选了下个月初八这一天,让黎姑娘正式认祖归宗!」 「还有其他事情吗?」 「目前没有其他新消息传进来,宰相的一切都已经在掌握之中。」 『知道了,吩咐下去,明日本王也上朝霞峰礼佛酬神,本王这身子好了,是该到寺庙里好好酬神一番才是。」龙泽嘴角逸出一抹顽劣的冷笑,「顺道恶心恶心那齐弈。」 「是,属下即刻去办。」 龙泽冷笑地看着慢慢掩起的门扇一眼,嗤,齐弈,你也太迫不及待,本王倒是想看看你接着还有什么花招? 翌日,几辆马车自黎府缓缓験出,往朝霞峰上的丹清寺前去。 半途,李玥晴仰起头望着湛蓝天空,远处的朝霞峰上露出一块不属于这层层翠绿的灿烂金黄。 她指着那片金黄色,回头问着一路闭目养神,在心底默念佛号的黎悦云,「大姊,那里就是丹清寺了吧!」 「是的,这丹清寺的规模与香火在东煌是仅次于护国寺的,每天总有不少香客上山礼佛。」黎悦云睁开眼,与她一同朝山上望去。「一会儿到了山下,还得步行上山,或是搭小轿子上山皆可。」 「看那样子得爬上好一阵子啊。」李玥晴拿过放在一旁的小食盒,「大姊,爬山要体力,我们多补充点气力,一会好一口气爬上去,免得半路腿软。」 「好啊。」 黎悦云拿了个点心吃着,两姊妹在马车里说说笑笑,一旁超过他们的马车,里头的人透过窗纱看到两姊妹这开心的模样,实在笑不出来。 齐弈拧着眉,斜睐了眼坐着李玥晴与黎悦云的马车,恼到肠子都打结,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黎悦云也会答应一同上山礼佛,因为她的身分特殊,不方便与男子同乘一马车,黎府另外备了辆小马车载她,结果晴晴不忍大姊独自一人,启程时便自告奋勇地跳下车过去相陪,结果落得他一个男人,陪着黎府其他四名千金,叫他是郁闷不已。 马车一路往朝霞峰前去,李玥晴再度掀开竹帘,林子更加茂密,看来他们已经入山了,虽说通往丹清寺的路面十分平缓,但感觉马车还是一颠一颠地晃着。 她探出头去望了下前后,总觉得前方的几辆马车似乎与他们的距离愈拉愈远,山路蜿蜒,一个拐弯前面的车影便见不着了,四周是一片死寂,一股不安顿时袭上她的心头。 突然间,马车狠狠晃荡了一下,李玥晴与黎悦云险些摔落椅下,她下意识抓紧窗框,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前头的马车夫便传来一阵凄厉哀号声,同时一抹赤红鲜血喷在了车帘上,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紧接着,马车帘子突然被劈开,两名大汉向前硬是将她们俩从马车里拖出来。 李玥晴两人还来不及出声,两名身强力壮,手持大刀,表情凶焊的男人便将她和黎悦云围住。 黎悦云像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样,惊恐地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马车夫,全身颜抖,不知所措地紧抱着李玥晴。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李玥晴强忍着恐惧,对着那几人怒吼。「我警告你们,最好赶紧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李玥晴抓着黎悦云就要往回跑。 可没跑两步,两人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三个人给挡下,其中一人掌劲之大,手一搧,两人瞬间朝一边的山壁撞去,双双跌坐在地。 「还想走?」一名肩上扛着大刀,满脸麻子的男人,抬脚便往李玥晴膝盖踢去。 痛得她眼泪差点奔出,刚刚车上颠簸时已擦伤了腿,这一下让她的脚感觉几乎是要腐了。 其他四名大汉一一围上来,对两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猥亵笑容。 「是个美人啊,大哥!」一名一口大暴牙,又黑又黄,肚子圆滚滚的男子,眼神邪恶地直盯着跌倒在地,神情惊恐的两人。 「大哥,怎么多一个,那我们该绑谁?」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摩挲着下颚,嘴里啧啧有声。 绑……莫非她们遇上了绑匪?! 另一边,一名老鼠脸的男子,圆鼓鼓的眼珠子一直打量着她们,口水几乎要滴到地上去了。 第三十九章 「管他绑谁,瞧这两个娇滴滴的,这等好事不是常常有的,更何况是这种如花似玉的娘儿们。」 「玩起来肯定带劲。」一个有斗鸡眼的男人手背猛擦口水,「老子最喜欢听她们尖叫了。」 被几个这样龌龊的男子恶心地打量着,李玥晴努力压下心头的惶恐,力求镇定,摸索着腰间的银针。 这几个究竟是谁派来要绑架她们?是要夺她们清白,还是要她们的命?她敢打包票,这几个歹徒绝对不是锦达远派来的。 综观前几回的事,锦达远的手段一向高,不会派出这么没有格调,说出这般侮辱调戏话语的杀手来凌辱她这手无寸铁的女人,既然不是锦达远,便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到底谁派来的? 站在中间,那名被称为大哥,身型魁梧跟个巨人似的大汉,笑嘻嘻地问:「你们谁是李玥晴?」 那大暴牙男子露出一口污秽大黄牙,饥不可耐地道:「管他是谁,大哥,先绑了再说,然后再好好地玩!」 见李玥晴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那头子扳起她的下颚,让她面对他。 见机不可失,她手中的银针倏地朝那头子手背上的一个穴位刺进,只听啊的一声,那头子瞬间无法动弹。 突来的情况让其余几人瞬间楞住,没想到他们这次的对手还是个有两下子的女子! 那名头子脸色难看地怒喝,「马的,敢对老子动手,老二,给这臭娘们一点颜色瞧瞧!」 李玥晴的手腕转眼已被拽住,手中的银针全数掉落地上,接着一记充满力道的巴掌瞬间轰在她的脸颊上,打得她嘴角流下一道血痕。 「兄弟们,给老子上,狠狠地给老子教训这女的!」为首的头子露出一记邪淫冷笑地下令。 另外四名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汉,满脸狰狞邪笑地朝两人逼近。 「警告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李玥晴护在黎悦云身前,拔下头发上的簪子,攥在手中颤抖警告。 「哈哈哈,这小娘们真会说大话,死无葬身之地,大爷们就看今天是我们兄弟死无葬身之地,还是你们两个小娘们在大爷身下欲仙欲死的!」脸上有刀疤的大汉狂笑。 他向前一把扯开李玥晴的衣裳,她的一大片雪白肌肤暴露在那几个男人眼前,即使如此,她手里那支簪子依旧紧拽在手中,准备跟那些人拚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让他们得逞。 「啊……」黎悦云被人从她身后拖了开来,挣扎之中衣袖破裂,露出雪嫩肩臂,吓得全身不断哆嗦,尖叫大吼,「不要过来……」 「兄弟们上!」 「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李玥晴手中的发簪抵向颈项,正要用力一刺,忽地眼前晃入几道银光。 连尖叫声都还来不及发出,那五名大汉已经血溅当场,温热的鲜血甚至喷了两个姑娘一脸。 「啊!」其中一人甚至倒在黎悦云的身上,吓得她像发疯般放声尖叫,之后就昏了过去。 李玥晴还没从刚才的恐怖中回神,就对上了一双充满担忧紧张的深邃眼眸,身子一僵,紧紧攥在手中的簪子松落,掉在地上,眼泪掉了下来。 龙泽一把将饱受惊吓,脸色泛白的李玥晴往怀中一带,双臂紧圈着浑身剧烈颤抖的她。 李玥晴怎么也没想到,及时出现救她们的人会是龙泽,一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便大声哭了出来,语无伦次地哭喊着。「龙泽、龙泽……我……好怕啊……」 他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为她遮去裸露的春光,大掌轻柔地抚着她颤抖的背脊,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我赶来了,没事了……」 一旁的卫风见状,也连忙脱下身上的大氅覆盖在身上衣物遭多处撕毁,已经吓晕了的黎悦云身上。 龙泽目光冷冽地瞪视地上的五具尸体,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沉声质问:「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 锦达远的人马部署在丹清寺的步道中,步道一边是悬崖峭壁,地势凶险,不利暗中隐身保护,卫云担心锦达远所派来的杀手会选择此地段动手,因此率领卫雨、卫雷、卫电先行解决掉这群杀手。 可当黎府马车到达登山入口片刻,他们却还不见李玥晴所搭乘的马车,惊觉不对,马上进行搜索,幸好赶上了,否则他怀中这丫头就要惨遭不测。 除了锦达远与父皇外,究竟还有谁想要晴儿的命,不管是谁,只要是想动她,他龙泽绝对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主子,在那头子的身上搜到这张契约!」卫云将一张沾着血渍的合约交到龙泽手里。 当龙泽看清楚里头的内容时,眼眸瞬间喷出两簇熊熊烈火,瞠目磨牙怒令,「把这劫财劫色的绑匪眼珠子挖掉,头给本王砍了、那个色欲熏心的污秽玩意割了,哪里来哪里去!」 「遵命」 「卫风,黎悦云交给你负责!」龙泽抱起李玥晴朝自家的马车走去。 【第十八章 腹黑界的翘楚】 黎敬白同齐弈及一干女眷早已经到了丹清寺,都在寺外的茶水亭坐了好一阵子,却始终没见到李玥晴及黎悦云的马车上山来。 齐弈也感觉到不对劲,正要差人下山打探之时,一名短褐打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男子朝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黎敬白走来。 男子语气凶恶地问道,「你是黎大人?」 「你是?」黎敬白疑惑地看着这男子,还未等他开口,男子从怀里抽出一封书信。 「有人托我把这封信送到你手中。」 黎敬白迟疑地接过信,未等拆信阅读,那名男子已经离去,待他抽出信件一看,心头一凛,脸色大惊。 齐弈惊觉有异,「发生何事了,黎大人?」 「糟了,出事了,老夫必须先赶回去!」他将书信急忙收进衣襟里,拱手道:「齐公子,老夫有要事必须先赶回处理,无法陪同齐公子您一同礼佛……」这事关系到黎府名声,愈少人知道愈好。 「黎大人您客气了,您忙。」 「你带着女儿们按既定行程进去礼佛,悦云跟小六就不用等她们,我现在有事情要先去处理!」黎敬白招来妻子,小声地在她耳边交代,之后也不敢耽误,急促搭上轿子往山下去。 齐弈疑惑地看着黎敬白焦急的背影,心底满是疑惑,晴晴跟黎大小姐至今未出现,黎敬白又在接到书信后匆匆离去,这事肯定与她们两人有关系! 他将折扇抵在唇边,小声地交代身后的护卫。「快去查查发生什么事情!」随后也跟着离去。 尾随江玉枝进入丹清寺的黎家女眷,其中一抹明艳的橘色身影在半途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黎敬白与齐弈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刻意妆点过的明媚娇容瞬间扯出一抹森寒至极的冷笑,随即又一闪而逝,提着裙摆娇娆地进入大殿。 另一边,颖王府的马车上,哭成一只花猫的李玥晴终于恢复镇定,止住了泪水,却还是不停地抽噎。 龙泽一手抚着她的背脊哄着,一手拿着帕子替她将衔在眼眶的泪水拭去。「好了,没事了,别怕!」 「别怕,哪有可能不怕,我虽然打小跟着师父、师娘周游列国,可从没遇过这种劫财劫色的绑架犯!」她用手指抹去眼角又不经意沁出的眼泪。「我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也是只纸老虎而已……」 龙泽掩唇忍着笑,「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纸老虎,还敢拿着银针、拿着簪子要跟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绑匪硬拚!」 她含泪的眼眸瞪他,「喂,纸老虎也是虎,好歹要扞卫下自己的清白、生命安全,不能说纸老虎怕捅,就不反抗好不好!」 龙泽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放心,你这只纸老虎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的!」 他的保证让李玥晴想起一事,「对了,王爷,你怎么会这么及时救我于危难之中,不会这么巧,你也上丹清寺礼佛吧……」 「自然是如此,本王要上寺里还愿。」 「你不是才在护国寺叩谢神恩结束没多久?」 「为了本王这身体,这两年来整个东煌所有大大小小的庙宇几乎都求遍,现在已经康复有段时间,自然得一间间地还愿。」他自有一套说法。 「这倒也是。」李玥晴虽然心有余悸,也不想再回忆,可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于是扯了扯龙泽的衣襟。「王爷,那人是谁?是谁买凶绑架我?你知道吗?」 第四十章 龙泽横了她一眼,「这事我会处理,你不需要知道是谁。」 「我是当事人,差点被人先奸后杀,你还不让我知道是谁这么混蛋,我可不想下地府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害死的。」 她看着龙泽沉凝的表情,「别把我当笨蛋,骗我说是锦宰相,他那只老狐狸想必出手高招多了。」 除了宰相那伙人外,她实在想不出来会有谁这么恨她,恨到要买凶强奸她! 「你就当是锦宰相那老匹夫,至于那人,本王不会放过她的。」 「王爷!」她不依,「我要知道,否则要是对方再故技重施呢?」 「哼,故技重施……」龙泽身上散发出一阵骇人的冷冽气息,面若寒霜。「她不会再有那机会!」 「你让人把对方杀了?」 迎上她诧异的目光,龙泽浑身霜寒气息尽收,嘴角微勾,厚实的大掌抚着她染着嫣红的脸蛋,唇角冷冷勾起,「晴儿,有时候要一个人的命,倒不如让对方『好好』活着!」特地加重了那两字。 「好好活着?」她眉头皱起。 「放心吧,很快你就会有好戏可看,以后不管是宰相或是其他不入流的人,都无法再伤你一分一毫。」敢动他的人,就准备过着生不如死,后悔自己活在这世上的准备。 从龙泽坚决不肯告诉她究竟是何人所为的态度看来,那人她应该是认识的,而且是熟识。她往日与人无冤,近日也只与黎府那几个小姐因男人结了点小仇,但这些小仇、小怨的,都是女子间眼红的嫉妒,即使是同胞姊妹也会有纷争的,根本无伤大雅,没有大到要买凶绑架侵犯她啊! 「别想这么多,离回府还有段时间,你先躺下来休息。」龙泽敲了下车壁上的暗格,取出一支特制安神香点燃,安抚她的心神。 「等等,我大姊呢?」李玥晴调整好位置,才正要躺下,这时候才想起黎悦云,慌张问着。 「放心吧,你大姊在后头的马车,本王让卫风照顾她,不会有事的。」他将安神香放进香炉里。 她突然察觉出很不寻常的气氛,「你怎么突然把我大姊交给卫风照顾,我大姊不是应该跟我搭同一辆马车?」 「你以外,本王不与他人共乘。」 「真只是如此?」 「不是如此,你希望如何?」 她食指画圈,「你没有其他念头或想法,这卫风可是你的属下!」 「想说什么直接说,别绕圈子!」龙泽双臂抱胸,靠在车壁上,闭起眼休息。 瞧他一脸凛然,可她怎么嗅到一股很浓的阴谋味。「男未婚女未嫁,共乘一辆不怕惹人非议?王爷,你行事一向谨慎,怎么可能让自己手下犯这种错误!」 她敏锐的直觉让龙泽的喉结浅浅滚动,沉笑,「徐府的人已经同意解除与你大姊的婚约,婚书已经在本王手中了。」 「什么,是真的?!」本已躺下休息的她又坐了起来,小手兴奋地拉扯着他再三确定。 「本王何时骗过你,本王正打算明日让人将婚书送还给你。」 「你怎么让他们答应的?黎敬白这块肥肉,他们几天前辽死咬着,硬是不肯吐出啊,怎么现在会这么爽快同意退回婚书,你该不会是花了一大笔银两吧?」 「银两解决,这是最低级的解决方式,本王怎么可能用这么低级方法。」他睐了眼她那两眼发光,满脸崇拜的表情一眼。 「徐府的人是亲手将婚书送到本王府里,拜托本王收下,同时签字画押,声明绝对不会再纠缠你大姊!」 「他们怎么可能会亲手奉上,黎敬白这老狐狸跟他们交涉了几年,都没能拿回婚书呢,可是不对啊,为什么是把婚书送给我?」 「黎敬白软肋被徐府叼着,自然拿不回来。」 她眼睛张大,「难道徐府的软肋在你手中,不想把婚书拿出来也得拿?是什么,贿络官员的名册、帐簿,还是……」 「都不是,一本婚书还没有重要到让本王拿手中的情报交换,况且这事从头到尾都跟本王没有关系,全是卫风一手操办。」他睐了眼不断扯着他衣袖的小手,这种像是被她依赖的感觉很不错。 「卫风!」 龙泽决定再稍微透露点讯息给她,「徐府嫡长孙是徐老太爷的心头肉,日前喝酒冲撞了卫风,借着几分酒意,又仗着与黎敬白的关系出言不逊,被卫风以当街辱骂朝廷官员的罪名将他一脚踹进天牢。这侮辱官员的罪可轻可重,卫风是本王身边的一品带刀侍卫,哪能容许市井小民随意出言辱骂,当下即刻判了个斩后监,待秋后问斩,想要逃过这命运,得卫风点头网开一面……」 李玥晴张大嘴,半天没发出半个声音,随即杏眸横去一眼。「依我看……是……卫风故意让他撞的吧?」 「总之徐老太爷是急了,四处求人,得知卫风是本王手下,本王一句话便可让卫风改变心意。他多次想上门拜访,都被本王给回绝了,直到四处打探出黎六姑娘跟本王的 交情甚好,还有恩于本王,而黎六小姐又为了黎大小姐的事情烦心,相权之下自然是嫡长孙比黎大小姐重要。」 李玥晴明白了,「所以……他们拜托你把婚书转交给我,让我在你面前美言,让卫风饶过他们对吧?」这对主仆的肚子里装的都是墨汁吧! 「没错!」 「可是,他们可以直接交给黎敬白啊?」 「直接给黎敬白,那嫡长孙是绝对不可能活过秋后!」他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你以为徐老太爷是草包吗?没有全盘细细推敲考量一番,会让人拜托本王务必将婚书转交给你吗?」 她点了点头,「也是,黎敬白可以说是对徐府恨之入骨,恨不得抓紧这难得机会一把弄死徐府,直接交给我还有点转圜余地。」 龙泽点头。 「王爷,你说这怎么可好呢?」可这下换李玥晴故作为难了,「这本姑娘是不卖面子的,尤其王爷是何等人,岂是我这种市井小民可以说得动,即使有交情也得走上个五、六趟,这事情才能有眉目吧?还有我大姊,这些年饱受徐府的精神折磨,也得要点精神补偿是吧……」 「说吧,本王让人去那徐老太爷耳边搧搧风。」他笑着敲了敲她的头,就知道这小财迷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敲诈机会,因为黎悦云的关系,她是对徐府的人恨之入骨的。 她搓着手掌心,状似漫不经心地低喃着,「听说,徐府在帝都有间规谋颇大的药材行,帝都附近的药铺都得向他们进货……」 「徐府在帝都还有七间铺子,其中以霓裳坊跟珠光斋生意最为兴隆。」龙泽提醒她。 李玥晴楞了下,突地大笑出声,她就说龙泽腹黑啊,果然是腹黑界的翘楚! 「这事本王会交办的,放心!」 【第十九章 皇太后的烦恼】 本想隐密处理女儿遭绑架的事而匆匆赶回府的黎敬白,没想到才刚赶回到黎府,黎老夫人便气急败坏地将绑匪送来的勒索信函丢给他,却被尾随着到来的齐弈撞见,这事怎么也瞒不住了,不久,待其余女眷也回来了,得知消息,众人心思各异。 除了齐弈与江玉枝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等待消息外,黎敬白整个下午眉头紧皱,思索、担忧着自己未来的仕途,有些人几乎是暗地里偷乐着,黎老夫人便是如此。 女子被绑架,这名节、闺誉必定受损,想要高嫁已是不可能,更别妄想颖王与齐弈了,这样其他几人的机会就大了很多,至于黎悦云,反正迟早要进徐府守望门寡,就无须在意闺誉这档事了。 如果李玥晴不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人要是出了差池,对儿子的官运会有很大影响,她才会同意儿子缴交赎金给绑匪,否则她才不会管这贱蹄子的死活,只要这贱蹄子没了机会,她那可怜的外孙女机会就大了。 一群人直至日落西山,仍未接到绑匪的下一步指示,不由得有些坐不住了。 从绑匪刀口下逃生的李玥晴两人,在龙泽郊外的别院换过干净的衣物后,才由龙泽亲自护送回到早已经炸锅了的黎府。 黎敬白错愕万分,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个脸上有些擦伤,在龙泽陪同下安然无恙回来的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她们不是在上山进香途中被绑架,怎么会与颖王爷一同回来?! 连一整个下午也在黎府里焦急等候绑匪送来消息的齐弈也错愕不已,连忙上前拉住她。「晴晴,你不是……」 第四十一章 「我们怎么了?」李玥晴装出疑惑的模样,因龙泽再三叮咛,让她别将她们被绑架的事泄漏出去。 「你们是怎么脱险的?」从她这整齐、干净的模样看来,应该是没事,这让他重重吐了口大气。 众人无不好奇两人是怎么脱险的,即使是那些幸灾乐祸的姊妹们也一样,纷纷围了上来,但在这满场人惊讶的眼神里,却有人眼中隐藏着一丝不让人瞧见的愤怒。 「脱险?」她故作不解地看着他们,「你怎么知道我跟大姊搭的马受到惊吓,连人带车冲落山谷?」 「冲落山谷?」众人惊呼,「你们不是被绑架了?」 她与黎悦云两人不约而同的摇头。 「我们这样子像是被人绑架的模样吗?」黎悦云轻描淡写,「上山半路马突然失控,连马车夫都无法控制,一路狂奔往山谷冲去。所幸被正准备下山的王爷侍卫撞见,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跟六妹救出,我们才逃过了一劫。可怜了那马车夫,没能逃过此劫难……」 「所以你们没有被绑架?!」黎敬白大松了口气,只要李玥晴没发生意外就好,若是真有其事,而事情又曝光,将会有多少人张着大眼看着他黎府,等着看他如何解决这档事情,这让他势必得拿出一笔银两来赎她。 然而,即使付了赎金,两人被平安救出,但女儿被绑架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届时整个帝都也免不了流言蜚语,对他声誉将有所牵连,其他几个女儿也别妄想可以找到好亲事,如今她们只是发生意外,没有遭到绑架,对他来讲是件好事。 「没有,女儿受到太大的惊吓,被救出后就昏倒了,王爷派了丫鬟照顾我与六妹,直到稍早女儿才醒来。」 「那就好、那就好。」黎敬白点了点头,了解了来龙去脉,笑着向前对龙泽鞠躬哈腰,谄媚地奉承,「王爷出手相救,下官感激不尽,请受下官一拜。」 龙泽摆手,「黎尚书免礼了,贵府两位小姐乃是本王属下所救,黎尚书如若想道谢,直接向他道谢即可,本王只是做个顺水人情送两位小姐回府。」说完,便作势告辞离去。 黎敬白有些自讨没趣地扁扁嘴,连忙拦下欲离去的龙泽,「王爷,下官已让下人备膳,还恳请王爷赏光留下来用膳,虽然有些唐突,但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还请王爷能赏光,让下官聊表谢意。」 龙泽冷眼看了下黎敬白,又扫了一眼那还不肯离去的齐弈,难不成这厮还想要留下用晚膳不成? 他看着黎敬白的表情似乎在谋画着什么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他是不会让他计谋得逞的。 折扇敲了敲手心,唇角漾起一抹冷魅笑意,他于是开口,「黎大人如此盛情,让本王着实感动,本王也不好驳了黎大人的脸面……今晚就……叨扰了。」 黎敬白喜出望外,「请、请,王爷请上座,齐公子也请。」 颖王爷答应留下用晚膳,这是多大的殊荣,除了除夕这天,才会所有家眷围炉吃饭外,就只有今天几乎是全府家眷全都聚在大厅一起用膳。 只是今晚的座位分配很奇怪,通常除了主人与辈分高的长者可以同桌吃饭外,女眷是不可以一同上桌吃饭的,可今晚却是破格在龙泽与齐弈之间各穿插了黎府几位未出阁的小姐,至于辈分最高的黎老夫人,竟然被分配到与姨娘们一桌吃饭,这可把她气得一口心血直往腹里吞。 当然,黎悦云与李玥晴也被分配到跟黎老夫人同桌,反正只是吃饭,吃完饭就该拍拍屁股走人,李玥晴根本不想去理会黎老夫人铁青的难看脸色,自顾自吃着。 黎敬白这么做自然是有私心,其目的大家心知肚明,身为客人的龙泽与齐弈也不方便揭穿。 「王爷,下官敬您。」黎敬白高举酒杯。 龙泽只是稍举茶杯回敬,瞄了眼对面正接受着黎悦碧殷勤布菜的齐弈。「齐公子好艳福。」 这话让齐弈差点被嘴里那口鱼肉给噎到,微扯着嘴角,「盛情难却。」 「听闻齐公子丢下新婚妻子独自前来东煌,只为佳人而来,不知是否真如传言这般?」 龙泽这话一出,大厅原本热络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一片沉静,众人无不睁大眼等着他的回答。 齐弈暗咒了声,这龙泽特意在晴晴还有众人面前提及此事,让他陷入两难,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既然是传言,自然是不可信,颖王殿下不会相信这无稽之谈吧?」齐弈讥讽一笑。「只是说到佳人,颖王殿下这些年来一直未曾迎娶正妃,不知是否有其他隐疾,导致正妃之位始终悬空?」 龙泽笑着举起杯子,示意着道:「弱水三千,本王只愿意取一瓢饮,未娶正妃,自然是本王还未遇见那位让本王心动之人。」 「在下认识不少名门闺秀、窈窕淑女,可为颖王殿下介绍,相信这些名门淑女里面必会有让你倾心之人。」齐弈拿起酒杯,漂亮的眼眸巡视了同桌所有女子一眼,最后回到龙泽的身上。 他这话一出和暗示的眼神,让在场的黎家姊妹们眼睛顿时睁大,暗自惊喜,就期望自己能被齐弈正式推荐给龙泽。 「不劳齐公子费心,本王自有打算。」 几记猛烈抽气声与失落叹息声瞬间回荡在餐桌之间,几位小姐却又在听到后面那句话后,马上停下举筷的动作,拉长耳朵静待。 「莫非……颖王殿下心里已有人?」 「那是自然,本王已觅得这让本王倾心之人。」龙泽再次举杯,丝毫没有一丝隐瞒。 齐弈握住酒杯的手瞬间紧了下。 「齐公子有兴趣知道本王心中的这个人究竟是谁?」龙泽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继续笑问。 「本公子心里也有心仪之人,本公子虽无法给她正妻之位,却能够给她本公子全部的心意,颖王是否也有兴趣知道是何人?」 齐弈举杯回敬,抢着反问,为的便是避免龙泽早他一步将心仪女子的闺名说出。 突然间,掉筷、摔碗的声音此起彼落,同桌小姐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龙泽对这些声响毫不在意,「待齐公子迎娶佳人之时,本王定带晴儿到齐凌国喝你的喜酒!」 齐弈手中的酒杯顿时破碎,怒瞪着一派悠闲的龙泽,眼中寒意乍起。 对齐弈的怒气,龙泽丝毫未放进眼里,挑衅的扬眉,举起茶杯回敬快气疯的他。 这次对决明显他又略胜一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字,爽! 两人一来一往,丝毫未将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今晚的主人黎敬白放进眼底,从他们两人的对话之中,他很清楚地知道了一点,他这几个女儿毫无一丝希望,没有一人进得了这两个杰出男人的眼底,而从这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嘴里,他也知道了一点,就是他们两人同时看上了一个女人! 黎敬白的眸光落到了自顾自用膳,丝毫不理会周遭早已因她风云变色的李玥晴身上,难道,他们黎家的荣耀只能寄望这个根本不是他女儿的野丫头身上? 想到这点,他隐在袖下的拳头不禁紧了紧。 未被分配到与龙泽同一桌用餐的洪月霜,一直到晚膳结束,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前,一直是努力克制着想要翻桌怒骂的心绪,尤其当她看见坐在对面的李玥晴,一副目中无人,大快朵颐的样子,让她胸口憋着那股翻腾的气血,就要压抑不住地喷出。 她怎么就这么好运,竟然又再度躲过一劫,这马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控?难道是人为的……洪月霜边走边回想,脑海里忽然浮现几个恶心的脸孔,莫非是那几个人! 该死,肯定是这样! 那几个收了她银两的绑匪竟敢拿钱不办事,没有按照约定将人绑走,狠狠凌辱一番,反而只是让她们的马车跌落山谷。 明天她得再去碰头的地点问看看是怎么回事,要是让她知道他们想黑她的钱,看她饶不饶他们,定当报官把他们的老巢穴都给掀了! 「月霜、月霜。」洪黎氏叫唤着这一路上脸色阴沉难看的女儿,见她始终不理会自己这当娘的,忍不住抓住她的衣袖,这才将陷入愤怒思绪的她唤醒。 洪月霜停下脚步,满脸不耐,「娘,什么事情!」 「月霜,你说你舅舅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把你跟小六那个贱蹄子安排在同桌!」月霜好歹是他亲外甥女,多在他们那桌安插个位子会如何?竟然这般小气! 第四十二章 「娘,你还看不出吗?」洪月霜生气地瞪母亲一眼,现在都是什么局势了,她竟然还看不清楚,难怪回到娘家这么多年,也只能仰仗着外婆的鼻息过活! 「看出什么?」 「娘,你除了成天会跟舅舅的小妾斗、跟舅母斗,你还懂什么?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有点眼色?」洪月霜气得一进入两人所住的院子,便扯开嗓门朝着母亲怒吼。 洪黎氏被女儿吼得一楞一楞的。 洪月霜瞧母亲依旧一脸茫然,指着院门大声咆哮,「现在这节骨眼上,你还看不出来吗?舅舅打算把他那一堆女儿安排嫁给颖王或是齐公子吗?只要他们两人对黎悦碧她们其中一人有心思,就算只是当小妾都好,都能跟颖王或是齐公子攀上关系!」 「小妾,他一个堂堂尚书竟然想让自己的女儿当妾!」 「当一国郡王或是太子的妾,也好过嫁给其他官员的庶子,有句话你听过没有,宁愿坐在马车里哭,也不要坐在驴车上笑!」 「什么?这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洪月霜简直想一把掐死这没脑子的母亲,有这母亲真是她的不幸。「就是宁愿为权贵府里的姨娘、小妾,也不愿意当平民百姓的糟糠妻,你听懂了没有!」 洪黎氏恍然大悟。 「现在舅舅就是这心态,不管颖王或是齐公子谁看中了他其中一个女儿,他就是皇亲国戚了,身为三品官员的他,最恨的便是没有一个说得出口的象样亲戚!」 「你长得也不差,比他那些女儿都漂亮,胜算应该更大才是!」一听到皇亲国戚,洪黎氏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以舅舅那自私的个性,你以为我会有机会吗?」现在又是舅妈掌中馈,背后有颖王撑腰,外婆想干预府里事务都插不上嘴。 洪黎氏击了下手心,懊恼呢喃,「那可怎么是好,齐公子与颖王时不时上府里,全是因为小六那贱种,你要是不把握这难得好机会,一旦他们两人不再出入府里,你可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就是有那贱种在,颖王才看不见我的好!」洪月霜愤怒地一脚踢开半掩的门扇,走进里间,当她看见案桌上摆着的东西时,吓得惊声尖叫,跌坐在地,「啊——」 「月霜,怎么了,啊!」连忙冲进来的洪黎氏一眼便见案桌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张大眼瞪着她们,吓得魂飞魄散,声嘶力竭的尖叫后两眼一翻,昏死在地。 洪月霜浑身颤抖,惊恐地从双手指缝间偷瞄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这人头脸上的刀疤她有印象……是、是那群劫匪里的其中一人,昨天便是他与她接洽,收下她的订金…… 这么说,今天李玥晴确实是遇上了这群劫匪,却被颖王所救,之所以说是马匹失控,差点掉下山崖,全是为了她们两人的名节着想! 也就是颖王已经知道是她买凶绑架李玥晴,所以送来绑匪的人头警告! 洪月霜心下一沉,浑身发冷发颤,怎么办?被颖王知道了这事,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翌日一大清早,龙泽派卫风将婚书、还有徐家写明与黎悦云从此毫无瓜葛的切结书、那些用来补偿她奔波劳累的药材行、两间绣庄及珠光斋的过户文书一并交给李玥晴。 这几张文书看得她两眼发直,直叹徐府嫡长孙的这条命可真是值钱啊! 卫风看着侧躺在美人榻上的李玥晴,「李姑娘,主子问您满意吗?如不满意,可追加。」 噗,龙泽真不是普通的黑心啊,一口气让徐老太爷拿出这么一大笔家当来救孙子,肯定是割肉的,这伤口还血淋淋的未痊愈,还想让她继续在上头划一刀,太不厚道了。 李玥晴慵懒地起身,将东西收进一旁的柜子里。「够了,我可不想让徐府把我记恨上。」 「那一会儿在下便去跟官府说一声,撤了状子。」 「不急,拖个五天、十天的,太容易,徐府的人会以为我们是串通坑他们的。」她摆摆手,意味深长地挑眉,提醒卫风。 「在下知道了,东西已经交到李姑娘手里,如没有别的事情了,在下先告辞。」卫风抱拳。 「等等,卫风,你主子呢?」 「王爷一早便上朝去,末了还要前去探望太后,没这么快回府。」 「麻烦你转告王爷,如果明日有空我请他喝茶,地点就选在茶香亭。」 「李姑娘,这茶香亭酸腐文人多,王爷恐怕不爱。」 「可是它人多啊,我们收了这么厚重的一份谢礼,总得做做样子吧!」她拿过笔墨写了张行程表,吹了吹上头的墨迹,两指夹着,也不怕他看地交给他。「将它交给王爷,如果有空就请他赏个脸,如果他不克前来也无所谓,随便他派个人,我总是要做做样子的。」 卫风瞄了上头写的连着三天的见面地点一眼,随即折好收进衣襟里,「李姑娘放心,在下会转交给主子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在下告辞。」 李玥晴看着卫风离去的挺拔背影,以她对卫风的了解,他不是个会仗势欺人的人,更不会因为他人得罪他而找机会挟怨报复,会这么积极处理这事,恐怕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大姊的关系吧。 依她的观察,他做事很可靠,又是龙泽身边的人,人品应该是绝对没问题的…… 她在卫风一脚踏出门槛之时喊住他,「卫大人,明日我会带着大姊一同赴约的。」 只见卫风冷硬的脸庞上乍现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没有给李玥晴任何回应,只是径自加快脚步离去。 看着他那显得有些仓皇的背影,李玥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微笑,看来她的猜测没错。 另一隅,慈和宫花园里。 「皇祖母,您走慢些。」龙泽扶着太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池塘边的八角凉亭乘凉,稍作歇息。 待太后在铺上软垫的躺椅上坐下,朝池塘里优游的锦鲤瞄了几眼,尾随在后的常贵随即将手里装着鱼饲料的白玉瓷钵递了上来。 太后拈了几颗鱼饲料往池塘里洒去,只见那些色彩鲜艳的锦鲤都张大了圆嘴抢食。 「瞧瞧这些鱼儿,都饿坏了,哀家似乎很久未喂养它们了。」太后开心地指着池塘里的锦鲤,「瞧瞧它们都张着大嘴巴等着哀家呢!」 龙泽眉眼含笑的看着那群争先恐后的锦鲤。 太后疑惑的瞄了他一眼,关心问道:「泽儿,以前你陪哀家喂鱼从未见你笑过,怎么今天突然笑了呢,有开心之事?」 龙泽摇头,「不,孙子是想起晴儿,她也爱喂鱼、爱钓鱼,孙子府里那湖里的鱼跟她像是成了好朋友似的,每每她一靠近,总是聚集了许多鱼儿等着她喂食,她还会边喂食边念念有词的,而那些鱼儿也似乎听得懂她说的话似,会跟她回应,这让孙儿想起那情景。」 太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她和蔼地望着龙泽,提议,「泽儿这么喜欢晴丫头,何不纳她为妾,让她常伴身旁?」 「不。」 「不?!」太后讶异,她这孙子一看便是十分喜爱晴丫头,怎么会拒绝这提议呢? 「皇祖母,晴儿是很好的姑娘,是值得任何一名好男子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你显赫的身分、地位摆在那儿,难道就不是个良人?」多少女人想成为她这孙子的王妃、侍妾,想得是望穿秋水,没想到孙子的言下之意是晴丫头适合更好的男人,这普天之下还有更好的男人吗? 「孙儿目前不是。」他目前无法给她,她所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要求…… 「不是?」看着龙泽挫败的神情,太后纳闷了,这引以为傲的孙子何时变得这般妄自菲薄? 「侍妾的名分对她来说是个污辱,她宁愿孑然孤独一生,也绝对不会接受的,孙子不想做出会让她恨我或是与我决裂的事情来。」 「这丫头不过小小一个庶女,倒是挺心高气傲的。」 「皇祖母,圣手门神医夫妻自小将她带在身边,领着她走遍三川五岳,周游五国,看尽人生百态,阅历甚至比一个男人还广,她是有这本事心高气傲。」没想到太后会这么形容晴儿,这让龙泽哑然失笑。 是的,这丫头心高气傲得很,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鄙夷与其他女人共事一个男人呢? 「听你的语气,有机会……你会应了她的要求是吧?」 「目前还不是时机。」 「胡闹,即便她是圣手门神医自小养在身旁的,她终归是个庶女出身,别说一夫一妻,就算是这正妃之位怎么也轮不上她!」 第四十三章 龙泽定定看着打小疼他的祖母,语气坚定而不容质疑,「孙子的正妃人选只有她一人。」 太后有些气结地盯着龙泽,「胡闹,这正妃之位岂是你心中属意谁就是谁?这个位子牵扯着多少复杂的利益及权术,难道你不清楚,这么些年过去了,难道你还要继续当时那句浑话?」 「孙子从未认为那是句浑话,即使再过二十年,孙子依然是同样的心思。」龙泽沉沉看着太后,「孙子宁愿让这位子继续空着,也不愿意让任何有权谋野心之人来亵渎它,正妃之位孙子坚持只留给自己所爱女子,不论她的身分高低!」 「罢了,罢了,既然你有所坚持,哀家也不强逼你,但条件是身分得搬得上台面,得配得上你的。」太后揉了揉太阳穴,「你让人去传那丫头进宫吧,哀家觉得头疼。」 「皇祖母,您没事吧?」 「哀家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被你这冤家给气得头疼,让人去传那丫头进宫,哀家要问问她有没有治冥顽不灵的药方,让她开上几个药方治治你!」太后没好气地戳了下他的头。 龙泽被太后那副拿他没辙,气呼呼的表情给逗笑,「皇祖母,恐怕这就跟后悔药一样,是没有的!」 太后摆手,「去、去、去,你给哀家找那丫头过来,别在这里碍哀家的眼,找到那丫头就让她赶紧进宫。」 「既然是皇祖母之命,孙儿即刻命人去办,孙儿先行告退。」 皇太后扫了眼龙泽那张俊逸非凡的侧脸,心下不由得又叹了声,她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疼爱的孙子能与心上人相守一生,可眼下情况不允许,锦家已蠢蠢欲动,如若没有寻求到一桩强而有力的婚事,支持着太子与龙泽两兄弟,龙濯随时都有可能被他那无情的父皇给废了,而她这条老命也不知能否像那丫头所说的,再撑个三年五载的……唉…… 她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混蛋儿子! 【第二十章 锦贵妃出招】 约莫一个时辰后,李玥晴小心翼翼地跟在领着她前往慈和宫的太监身后,她有些讶异这次领她入宫的竟然不是常贵,而是一名未曾见过的小太监。 飘送着淡淡清香的御花园时不时传来一阵软语娇笑声,这笑声让李玥晴不由得停下脚步看过去,嫔妃中有一妃子她认得。 那妃子品阶不高,当慈和宫里坐满了许多品阶较高的妃子时,只能在外等候召见,那天等得稍微久了,那妃子有些轻微中暑,她正巧经过,给她做了处理减缓中暑的症状,为了感谢她的帮助,那妃子还送了她许多亲手做的小糕点。 领着她进来的小太监停下脚步,看着李玥晴停下脚步,便用那尖细的声音提醒。 「晴姑娘请跟好,这宫里的御花园可不比外面的花园,一不小心没跟上,很容易走丢的,届时不小心冲撞或惹恼了哪个娘娘,可就大事不妙。」 「是的。」李玥晴赶紧小跑步跟上。 只是她愈走愈觉得不对,这宫里她虽然不熟,可上慈和宫的路她总还是记得的,怎么这名小太监是带着她往反方向走。 「公公,这条路不是往慈和宫去的路啊!」她尾随着那小太监走着,愈走愈感到真的不对劲。 「啰唆什么,咱家领你走的是近路。」小太监有些心慌地斥责她,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 李玥晴发现愈靠近前头的宫殿,戒备似乎愈森严,且沿路高挂的宫灯与慈和宫附近的宫灯形状明显不同。 她决定退回御花园,不再跟着前往,这深宫里要随便弄死一个人是很容易的,况且她自从救了太后后,得罪了不少人。 她相信皇帝还是有慈孝之心,不会对救了太后的她下狠手,可锦贵妃就不同了。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跟上!」发现她的异状,小太监停下脚步朝她怒喝。 「这位公公,您还是带我走原来前往慈和宫的路吧。」她依旧一步一步往后退。 「你快给咱家跟上,否则你小心一会儿有苦头吃!」 「你不是太后派来的?」 「贵妃娘娘要见你,识相就赶紧跟上来。」小太监朝不远处的两名侍卫摆摆手。 只见那两名侍卫不说一句,上前便一人一边架着她的胳臂,将她架进锦贵妃的宝华宫。 一进到宝华宫,李玥晴直接被架到锦贵妃的寝殿。 看着斜躺在软榻上,小腹明显突起的漂亮女人,李玥晴心底一阵紧张,上回她在慈和宫没有仔细观察过,从那双描绘得娇媚的凤眼里射出的锐利冷光,便知道今天自己落到锦贵妃手里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即便如此,该做的礼数一样也不能少,她丝毫没有一丝含糊,双膝一跪,磕头行了一个大礼。「民女见过贵妃娘娘。」 「哼,民女,你这个民女胆子可真大,本宫今天总算是看清楚了!」 李玥晴微微蹙眉,「民女不懂娘娘的意思,还请娘娘明示!」 「不懂,你真会在本宫面前装傻啊!」锦贵妃慵懒地坐直身子,掀了掀眼皮,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燕窝呷着。 「民女没有装傻,民女真的不懂,还请娘娘明示!」怎么这锦贵妃跟她好像是在鸡同鸭讲似的,让她直觉不是很好。 「本宫让人去请你到本宫这里为本宫诊脉好几次,你以给太后熬药为由而拒绝前来,有这事没?」锦贵妃不疾不徐地指责她的罪状。 李玥晴先是不解地看着盛怒的锦贵妃,满腹疑惑,锦贵妃何时让人来叫过她啊? 捕捉到锦贵妃嘴角那一闪而逝的冷笑,她随即恍然明白,只有欲加之罪这四个字能解释目前的状况。 忽地,锦贵妃将汤盖用力一放,先发制人,「你以为救了太后,有太后给你当靠山,就可以恃宠而骄,不把我这贵妃放在眼里是吧?」。 「民女不敢,请贵妃娘娘明察秋毫,民女从未接到贵妃娘娘让我过来的指示,并不是民女不愿前来。」 「你的意思是说,本宫身边的人胆大妄为,欺骗本宫?」锦贵妃眯了眯眼,语气凌厉地质问。 「不,民女没这意思。」 「没那意思最好。过来,好好地给本宫仔仔细细号脉!」锦贵妃伸出雪白的手腕。 李玥晴匆匆扫了眼锦贵妃那白里透红的脸色,及她说话时牙龈上有不明显蓝黑色沉积物,还有桌案边那一盒色彩鲜艳,已经食用了大半的丹药,心下大惊。 「现在外头都夸你为女神医,你这女神医就来看看本宫腹里的龙胎如何,他近来十分不安分,老踢得本宫半夜惊醒,是否需要开点安神之类的药?」 一抹念头闪过脑海,李玥晴立时神色惊慌地趴在地板上,用力磕头,「请贵妃娘娘恕罪,民女医术并不精进,能医好太后全凭运气,娘娘身子娇贵,民女万万不敢。」 「你的意思是,太后的凤体就不尊贵?」 「不,民女不是这意思,民女的意思是……娘娘身子一直由太医院的黄御医负责,民女不敢越俎代庖!」想到心底生出的那个不安念头,眼下她是宁愿得罪锦贵妃,了不起招来一顿痛打,也不愿上前碰触到她任何一根寒毛,否则只怕不妙…… 「你好大胆子,你是认为本宫没有资格请得动你为本宫号脉?」 「娘娘明鉴,民女万万不敢!」 「好你个李玥晴,本宫赏你脸,你不要脸就算,还敢把本宫面子丢地上踩!」 「娘娘言重了,民女万万没这心思!」李玥晴用力摇头否认,小心翼翼地观察锦贵妃的脸色。 锦贵妃神色一凛,愤怒朝案桌上一拍,「来人,把这出言不逊、冒犯本宫的无礼女子拖下去杖打三十大板!」 靠,这三十大板打下去她还能有命吗?李玥晴连忙挣扎喊冤。 「贵妃娘娘冤枉啊,民女真的没有看不起娘娘,将娘娘的脸面放地上踩的意思,请娘娘明鉴!」 「拖下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不长眼的贱人!」锦贵妃华袖一挥,怒喝,「让她长长记性!」 两名身形壮硕的嬷嬷上前,一人一边拽着李玥晴往外头拖去。 「娘娘、娘娘,民女有话说,您的胎儿……唔……」 李玥晴话还未说完,嘴里随即被人塞进一条布块,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又被拖到外边一棵大树下。 树下早已站着两名手拿粗木棍,等着执行命令的太监。 她被一把推倒在木架上,双手、双脚被捆紧,随即两支手臂般粗大的木棍毫不留情地往她的大腿根部狠狠落下。 第四十四章 龙泽心急如焚地穿梭在深宫之中,往慈和宫前去,稍早他前去黎府接晴儿入宫为太后治病,得到的消息却是早在他到黎府之前,太后已经派人来接她进宫了。 他一听惊觉不对,马上赶回宫里询问守门的侍卫,得到答案却是李玥晴未曾进宫。 这不对,黎府的人没理由骗他,那门房自称看得很清楚,前去接晴儿的人是宫里的太监,腰际还挂着出宫的令牌,甚至派去接她的马车也是宫里派出来的,想了想其中蹊跷,他更肯定晴儿现在定在宫里! 究竟是谁假借太后名义,隐密地招晴儿入宫,不管哪一种,动机绝对都不单纯! 就在他经过往慈和宫必经的假山之时,传来一记叫唤他细小的声音。 「颖王殿下、颖王殿下!」 他猛然停下脚步,回头搜索着身后这片假山,惊见假山后头有名宫女神情紧张地左右张望,并朝他招了招手。 那宫女一阵吞吞吐吐,引着他到了一旁的凉亭里,那里头坐着一个妃子。 「不知丽嫔娘娘找本王所为何事?」为了避嫌,他只在亭外行礼。 丽嫔面带愁容,紧张地道:「颖王殿下,本宫约莫几刻钟前,见到晴姑娘被带往宝华宫,心下觉得不妥,却又不敢贸然闯入慈和宫惊扰太后,因此在这里等候,希望能遇上可以前往宝华宫解救晴姑娘之人。」 晴儿被带往宝华宫?!龙泽暗惊,「本王如何信你?」 「颖王殿下,晴姑娘曾经救过本宫一命,更赠药让本宫养身,如今本宫身子大好,都是她的功劳,本宫断是万万不敢陷害晴姑娘!况且领晴姑娘的小太监曾经在我的宫里执事过,此人奸诈狡猾被我轰了出去,也不知因何缘故投靠了锦贵妃,我担心晴姑娘恐怕不妙。」 「本王知道了。」尽管一个郡王上嫔妃宫里并不妥,但事出紧急,龙泽想也没想,撩起衣摆立即大步流星往宝华宫前去,一刻也不敢耽搁,就怕去迟了。 宝华宫守门的侍卫远远见到脸黑得可怕,黑眸中杀气萦绕的龙泽,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挡,就生怕惹怒了他这杀人不见血的活暗王。 一进到宝华宫,龙泽细长的凤眸眯起,面容阴冷,目光犀利如剑地扫着殿内。 位在宝华宫后方的院子传来闷哼哀嚎声音,即使那声音并不清晰,却依然清楚地收入他敏锐的耳朵里。 他眼底的怒火顿时蔓延开来,紧握的双拳上布满青筋。 龙泽森寒的锐眸定在后院,脚下一点,朝声音的方向飞去。 居高临下望着下方,看清眼前景象,他的目光陡然降温,树下那对李玥晴用刑的几人登时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喊出,转眼已经身首异处。 站得稍远,逃过一劫的太监、宫女见状,尖叫声四起,四处窜逃,几个比较靠近龙泽的几乎全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地蹲在地上,没一个人敢再乱叫出声,就怕下一个刀下亡魂的是自己。 接到龙泽擅闯宝华宫的消息,锦贵妃第一时间便让人赶紧前去通知皇帝,又领着一干人马前往阻止龙泽闹事。 当她来到后院,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腿软,如若不是一旁的嬷嬷扶着她,此刻她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看着龙泽抱起一身血淋淋,早已奄奄一息的李玥晴,她忍住恐惧与怒气,冷声讽刺,「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颖王一声不响擅闯宝华宫,更杀害宝华宫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龙泽无视于她话中的嘲讽,抱着李玥晴便要离开。 锦贵妃早已习惯众星拱月,即使是其他皇子皇女见了她也要巴结阿谀奉承一番,此刻见龙泽丝毫不将她放进眼里的轻蔑态度,更是气得不轻,她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站住,宝华宫是颖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今天颖王要是不给本宫一个交代,本宫定让宗人府办你!」锦贵妃在龙泽身后怒喝,「来人,把颖王拦下!」 这时,一记拔尖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匆匆赶来的皇帝一见到宝华宫后院地上那几具没有完尸的尸首,气急败坏地询问:「颖王,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无故跑到宝华宫闹事!」 「皇上,您得为臣妾作主啊……」锦贵妃扑进皇帝的怀中,哭得泪涟涟,哪有方才那凌厉的气势? 龙泽抱着李玥晴转过身,锋利的视线扫过匆匆赶来的皇帝,与高傲张扬、不可一世的锦贵妃,沉声询问:「锦贵妃假传太后懿旨,不知该当何罪?请父皇示下!」 他那无情霜冷的视线让锦贵妃浑身一颤。 龙泽的性子皇帝最清楚不过,他也不只一两次告诫过锦贵妃,别去遭惹颖王,颖王不在乎的东西也就罢了,即使再大的事情,只要不碰到他的底限,他都是冷漠以对。 但锦贵妃得意忘形,忘了颖王极其护短的性子,只要是动了他认定的人,就是触了他的逆鳞,就算盖棺入殓,他都会把对方拖出来鞭尸,挫骨扬灰。 该死,她竟然犯了这么大错误!眼下这个李玥晴便是颖王最珍视的人,动她就等于踩了他的底限! 皇帝愣了下,「自然是死罪!」 「那请父皇先办了锦贵妃,再来质问儿臣为何在这里行凶!」龙泽脸上带着愤怒,看着皇帝的眸光非常犀利。 皇帝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胡闹,你胡扯什么!」 「锦贵妃仗着圣宠,却假传太后的懿旨,人证物证倶在!」龙泽拿出出入宫门纪录的本子与黎府门房的纪录,还有掉落在黎府大门前被看门小厮捡走的宝华宫牌子。「黎府下人很清楚地告诉儿臣,是太后派人接李姑娘进宫为太后侍疾。可接李姑娘入宫之事,是太后令儿臣交办,儿臣更是亲自去接李姑娘入宫,父皇如若不信,可以前往慈和宫询问太后是否真有此事。」 那受锦贵妃命令,前去假传懿旨的小太监也被押到了皇帝跟前。 锦贵妃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黑,隐在袖下的手差点把手中的手绢给撕碎。 皇帝颇为难,此事好巧不巧涉及到太后,太后与锦贵妃积怨颇深,他曾多次想要调停,却始终被太后一句话「等我死了」给堵了,现在他就算想为锦贵妃开脱都有些棘手。 锦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冤枉啊,皇上您一定要还臣妾清白,臣妾从未要这个狗奴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就算给臣妾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懿旨啊,请皇上明察!」 皇帝正愁没台阶下,一抬脚就往那小太监狠力踹去,怒喝,「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太后懿旨,陷锦贵妃于不义,来人,把这狗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 颖王打小养在太后身边,太后对颖王的疼爱众所皆知,颖王不快,太后便会震怒,后宫更会着火,平日太后找不着整治锦贵妃的把柄,眼下这狗奴才办事不力,送给太后这么一个好机会,就算被乱棍打死,也无法消弭他心头怒火。 龙泽连看都濑得看这对在他眼中已形同禽兽的男女继续在他面前演戏,冷声提醒皇帝,「即使如此,锦贵妃还是难辞其咎,这人是她宫里的,难道不该负起管教不严的责任?」 「这……看在锦贵妃怀着皇家血脉的分上,就罚她禁足半个月,不许任何人轻易出入宝华宫,所有宫人扣两个月月俸,颖王觉得如何?」这事情没有在这里处理好,一会儿传到母后那里更是难以处理。 「锦贵妃派人狠打李姑娘这事又该怎么了?她可是皇祖母专用御医,皇祖母正等着她看病,如今太后无人伺疾,要是病情有误可不得了,父皇认为要如何处理!」 皇帝被龙泽这左一个太后懿旨,右一句耽误太后病情的话,给呛得一句也无法为锦贵妃开脱,气得不行。 龙泽以退为进,「既然父皇无法给儿臣一个交代,无法为李姑娘主持公道,那这事儿臣就不让父皇为难,一会儿皇祖母若是问起李姑娘身上的伤势从何而来,还请父皇亲自向皇祖母解释。」说完,他便抱着李玥晴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去。 皇帝见龙泽不继续为难,才正暗喜,就被他最后这句堵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待气顺了,想让人叫回龙泽却已经来不及。 三日后,慈和宫。 「皇祖母,前些日子孙儿无意间得到一件宝物,在这炎热夏日带在身上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四十五章 龙泽将一块通体晶莹的玉佩交给常贵,让他呈给太后。「这块是顶级寒玉,温度愈高,寒玉愈凉,握在手心抑或是带在身上,可以消除暑气,今日孙子特地送来给皇祖母。」 「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自己留着,反而送来给我这个老太婆?」将这寒玉握在手心里,果然感到一阵清凉,太后有些惊喜的看着这块宝玉。 「昨日晴儿向本王提过,皇祖母因天气燥热,身上易长痱子,除了消暑方子外,如果有什么外物借助皇祖母度过这炎炎夏日最好不过,孙儿即刻想到了这块寒玉,今天便给皇祖母送来。」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难得你有这孝心。」 太后将寒玉交给常贵,嘱咐他让人将这块寒玉制成项链让她贴身戴着,待常贵一离去,她捂唇低笑,直打量着孙子,打趣道:「你那腹里的小算计哀家还会不清楚?不就是借着送物又来瞧那丫头!」 龙泽也不反驳,「孙子天天进出慈和宫总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又不放心她的伤势,只能寻这借口,皇祖母莫怪孙子啊!」 太后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眼像小男生般耍赖的龙泽一眼,摆摆手,「去吧,去陪陪她,这会儿你也没什么心思陪我这老太婆聊天,这时医女应该已经帮她换好药了。」 龙泽也不推托,起身拱手,「孙子去探望探望就过来。」 他没两三步走进偏殿后方的一间屋子,里头的宫女见到他来,也没有很讶异,只是朝他行个半礼后又继续忙碌。 他穿越花厅,大步朝房间走去,推开房门。 「参见王爷。」 里头的宫女正忙着收拾刚换下的脏药巾、脏棉布,一见到龙泽到来,赶忙放下手中物品,向前行礼问安。 「免礼了,都起来。」龙泽站在屏风前,瞄了眼后方那微微晃动的床幔,又轻声问:「李姑娘可换好药了?」 「回王爷,晴姑娘的药刚换好,这会儿正在收拾,请王爷稍待片刻。」一名宫女为他送来一盏碧螺春。 「嗯。」他撩袍往一旁落坐,接过宫女送上的茶呷着。 没多久医女退出来,宫女随即将遮挡的屏风搬开,将低垂床幔勾起,之后彼此暗自传递了一个眼色,纷纷退出去,整个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玥晴依旧趴在床榻上,抱着靠枕侧脸看他,「王爷,你下朝了?今天还颇早的。」 「今天朝堂上没什么事情,你昨天不是向本王提起,太后夏天易长疹子,日前本王曾得一块寒玉,带在身上有退暑气的效果,今日特地送来给皇祖母。」 他放下茶盏,交代着自己为何又出现在慈和宫。他其实可以不用向任何人交代,只是被太后调侃过后,看见她总有心虚的感觉,不想引起她的揣测,只好自行先澄清一番。 「王爷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朝堂上有什么值得你开心的吗?」李玥晴调整一下枕头的高度,好奇问着。 龙泽斜倚着身体,冷笑,「今日朝堂上锦世杰遭到皇上毫不留情面地斥责,下朝时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想求见锦贵妃也被挡在门外。」 「挡在门外?!」这可有趣了,其中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猫腻吗? 「你还不知道吧,锦贵妃被禁足,直到生产之前不许出宝华宫一步,同时也不许任何人探望。」龙泽喜孜孜告知她最新的消息。 「禁足?」李玥晴诧异地想挺起上身,却因为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哀嚎了声,「啊……」 「怎么了?」龙泽连忙一个箭步来到床边,神情担忧地看着她吃痛的表情。 「没事,这消息太过惊悚,我一时反应过大。」她摆摆手,「我记得当时皇上只是禁足锦贵妃半个月而已,怎么现在要等到生产完?」 龙泽帮她将搁在脸下的靠枕调整好,「你是个伤患,伤口好不容易才稍微愈合,就不能安分点吗?」 「别管我的伤啦,我这一身伤没这么快好的,快跟我说说你刚说的那个八卦!」她拍拍一旁的床沿示意他坐下。 「八卦?」龙泽挑眉不解。 「就是新消息啦,快说点让我调剂调剂,要不然我整天趴在床上,什么事情都不能做,无聊到快发霉了。」她拉了拉他的衣袍催促,「你没看到我头顶都快长菇了吗?」 「假传懿旨是何等大事,即使不是出自锦贵妃本意,也是她底下的人打着她名号做的,身为主子不需要负责吗?」他伸手将她垂落的长发拂到耳后。 「况且这些年来,皇祖母始终找不到教训她的机会,这时她自己撞上来,你认为皇祖母会轻易放过?」 李玥晴摇头。 「事发第二天,皇祖母的懿旨便到了宝华宫,内容便是求得神明旨意,锦贵妃此胎前后必有大作为,如欲诞下此胎,母体必须每日诚心礼佛,要跪在佛前诵经两个时辰。 由于此为仙胎,必须格外慎重,因此在她诞下龙子之前,不许踏出宝华宫半步,同时也不许任何人进入宝华宫,避免俗事影响仙胎,即便是皇上亦是如此认为,一切以仙胎为重。」龙泽大略地说了下懿旨内容。 李玥晴睁大眼,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太后为了把锦贵妃幽禁于宝华宫,竟然连神佛、仙胎都搬出来了! 【第二十一章 颖王的黑心】 「锦贵妃禁足,这无疑是断了锦世杰的右臂,不让锦贵妃继续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 李玥晴道,将对付的手段先着重于锦世杰身上,少了锦贵妃这只狐狸精在皇上身边替他办事,龙泽他们接下来就能轻松许多。 「是的。」 「这招虽好,可要是锦贵妃让身边的人去给皇帝传消息,皇帝一时心软,又准了锦贵妃的要求,或是准许宰相进宫探望锦贵妃,这不就白浪费了这道懿旨?」 「放心吧,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就算是只苍蝇,他也绝对不会让它飞进宝华宫! 「不会?」龙泽是何来的自信啊? 「这道懿旨有两条命令,除了禁足外,另一条便是,因神仙指点锦贵妃周遭的宫人身上怨气过重,对仙胎发育有所影响,因此必须全数换掉,特地请了护国寺大师挑选具有佛缘的可靠人在一旁服侍,因此父皇二话不说,便将她身边的所有宫人,即使是个刷洗恭桶的小太监也全撤换了。」 「噗!」李玥晴忍不住笑出了声,捶了捶枕头,相信锦贵妃肯定呕死了,「好一个釜底抽薪啊,想必那些具有佛缘,经过大师挑选的人都是颖王或是太子的手下吧!」 「你动作不能轻点?等会儿又牵扯到伤口!」 「是是是,不过这手段果然高招,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连皇上也不敢随意违抗。」她媚眼调笑地瞅着他,「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么阴狠却教人无法反驳的招数,不是太后娘娘一人想出来的?」 从龙泽那轻勾的嘴角,看来这一切正如她心中所想。她就说他腹黑,有做儿子的这样设计老子吗?即使这个老子令他十分不爽! 龙泽横了眼她那贼贼的眼神,「怎么,你觉得我对一个孕妇太狠了?」 她摇头,「我只是怀疑皇上他真有办法五六个月都不踏进宝华宫?」 当年皇帝可是为了锦贵妃沉迷,不惜逼死发妻,即使这么多年过去,皇帝对锦贵妃的恩宠依旧,哪有办法说放就放的? 「本王自有办法让父皇没有心思想起那女人!」 早在两年前,他便让人挑选,秘密训练了一批床笫功夫非常厉害的年轻女子,前天晚上已经让人送到皇帝身边。 今早皇帝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疲惫,昨夜肯定又是一个滋润充实的夜晚,早朝又急着早早散了,做什么、想什么不言而喻,怎么有可能会想到锦贵妃那女人! 「那就好。」李玥晴虽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招数,但反正龙泽这家伙的坏主意跟墨汁一样黑,肯定是想出了什么损人的方法。 屋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随即传来医女的声音,「禀王爷,晴姑娘的汤药熬好了。」 「送进来吧。」 听到药熬好了,李玥晴的脸瞬间纠结成一团,拉过一旁被子将头埋进去,想来个眼不见为净。 她这副鸵鸟模样让龙泽看了不禁大笑,「晴儿,你自己可是大夫,你这模样让你的病患瞧见了,岂不是要取笑你了?」 「我是大夫,可我也是人啊……」她在被子里咕哝着抗议,「我最讨厌喝药了……」偏偏她还给自己开了一副苦死人的药。 第四十六章 龙泽接过医女送来的汤药,「下去吧,本王会盯着她喝。」 「是。」医女将托盘上的那一小碟梅子蜜饯和蜜茶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后,便退出去。 「别躲了,快出来把药喝了。」 「先放着吧,我等它凉。」 「这入口温度正好,再放凉药效大打折扣。」见她愈被催促,把棉被拉得愈紧,怎么也不肯探出头,他只好针对她的弱点下手。「出来把药喝了,本王再跟你说个八卦,与你有关,如果不想听就……拉倒……」对,拉倒,之前常听她这么说的! 「什么,还有八卦?!」还与她有关!这熊熊燃烧的八卦魂瞬间被他点燃,李玥晴火速掀开被子,探出一张红通通小脸。「什么八卦?!」 龙泽直接将汤药送到她眼前,「嗯——」 这声「嗯」就代表着,不喝药,别想从他嘴里再得到八卦。 李玥晴满脸纠结,为难地看看他那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又看看眼前这碗汤药,挣扎好半晌,最后那熊熊燃烧的八卦魂战胜了喝药的恐惧。 她抬起头来,拿过汤药,豪气干云地一口灌下,苦得差点没当场喷出。 最后一口汤药灌下喉咙,一颗酸酸甜甜的梅子蜜饯随即塞进她嘴里,瞬间化去了嘴里不少的苦味。 她迅速抢过他手中那碟梅子蜜饯,又一口气塞了好几颗,直到那苦味退去,她才开口追着逼问:「快说,新八卦是什么?」 他把蜜茶递给她漱漱口,「喝了,会舒服些,这是天山雪水兑的蜜茶,尝尝。」 「宫里果真是不同凡响,吃的、用的都是最顶级的,连个蜜茶还是天山上的水。」 她小心品尝着,「你快说,我边喝边听。」 龙泽嘴角扯着得意的笑,「今天黎尚书临时告假未上朝,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他,我怎么会知道?」基本上她是把黎敬白这人直接无视的,如果不是师父、师娘让她回来认亲,她才不想来找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父亲」,打死都不想与他有所牵扯。 「今早黎府后院挖出了不少五体不全的『尸身』!」 「噗!」李玥晴嘴里那口蜜茶喷了龙泽一脸。 龙泽怔楞了下,他这是自作自受,活该吗?在她喝茶时,同她说这令人震骇的消息。 李玥晴连忙放下茶盏,用手绢将他脸上的茶渍擦干,「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听到一个这么惊悚骇人的八卦!」 她的小手柔柔嫩嫩的,摸在脸上的触感很舒服,龙泽也不恼,任由她细心地替他将脸上的茶渍擦干。 「还记得企图绑架你们姊妹的几个绑匪吗?」 她点头,她当然记得,事后龙泽还吩咐手下不知做了什么事情,然后说了什么要对方活得好好的…… 「那群绑匪的尸首在黎府后院被挖出来,据说今早有两条看门犬不知怎么都拉不住地往后院冲,在一棵树下猛刨,结果咬出一截手掌,没多久另一只看门犬也咬出一颗头颅。官府的人将整个后院挖遍了,在不同地点发现了那些尸体,比对证实后确定是山上的盗匪,这会儿黎府上下所有人全在接受官府调查!」他点了下她的挺俏鼻尖告知。 她怎么感觉龙泽这语气有些幸灾乐祸,「……你让人大老远地将那些尸体扛到黎府后面去埋?」 「你认为本王会做那种大费周章的事?」龙泽好笑地瞄她一眼,「埋的自然是另有其人。」 她皱起眉头,「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还记得本王说过的话?」 「你说要让对方好好地活着……」她开始怀疑这好好活着四个字的其中涵义。 「是的,本王让那个买凶绑架你的人,每天晚上或早上醒来都过得很精采。」 「如何精采?」她眉头紧皱,龙泽口中的精采绝对有问题。 「我让人每天扛着一袋尸体到她房间,有时半夜醒来会在窗边瞧见一只断手断脚,或是在椅子上放个无头尸身,或是在她枕头边放颗头颅。」龙泽耸耸肩,一副无所谓地告知。 李玥晴无言地盯着他,每天……没胆子的一次就够吓死了,还每天,半夜睡醒,睁开眼突然看到枕头边有颗血淋淋的头颅,就是大男人也无法承受啊!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那人还过得满好的,而且愈来愈能够适应突然出现的尸首,这让本王都开始怀疑手段是不是太过仁慈。」 她简直无法相信,龙泽有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恶趣味。 「那人的心脏没问题吧?」她小心问着。 难怪她以前曾经听过外头有传言,惹谁都没关系,就算惹恼了天皇老子也不可怕,就是绝对不能惹恼颖王,否则他会让人恨不得死去,恨不得没有来过这世上走一遭! 当时她还一笑置之,现在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传言的真实性。 龙泽依然耸肩晃脑的,「心脏没问题,这么年轻吓不死的,还活得好好的,不过据暗卫的回报,那人最近的精神不太好。」 精神不太好……依她看,根本是被吓得快精神分裂了! 李玥晴搔搔眉毛,「你怎么不干脆一刀杀了对方比较痛快?」 现在她都不自觉反过来同情那买凶害她的指使者,对方肯定没想到竟会惹到龙泽这活阎王的。 龙泽的神情突然绷得紧紧的,气势十足,连眸光都变得沉冷犀利。「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人,谁敢动你,就是跟本王作对,本王不会轻易饶过她的,就算是女人也一样,动你就是动了本王,本王会让她生不如死!」 「呃,这样我岂不是会被人贴上成为王爷之物的标签,这怎么成?」她哇哇叫。 「怎么不成?」他睨她一眼。 「这样我的身价会暴跌啊,虽然我不想嫁人,可还是会想谈几场风花雪月的恋爱,这样等老了以后才可以回味,可这会儿被你贴上标签,别人就算有意思也会止步。」 龙泽眉头皱起,这丫头不想嫁人,只想风花雪月,这怎么成?即使要风花雪月,也只能跟他! 「这样正好可以挡掉那些歪瓜裂枣、居心叵测的家伙,等你有心仪的人,或是有人对你表示好感,记住先跟我提,我帮你打探对方,省得到时你吃亏!」他绝对会将对方的妄想先扼杀在摇篮里的。 「这还早啦,我还没遇见让我心动到想要倒追,跟他来一场风花雪月爱情的男人,说不定到时我已经离开帝都了。」她侧躺撑着头,翻翻白眼。 得知她目前还无那心思,龙泽瞬间安了不少心,仍是不忘交代,「不管在哪里,都得派人告知我一声,知道吗?」 「好啦,我知道。」有龙泽这个精明的男人帮她断定也不错,而且他手中的情报网非常厉害,到时她可以先做一番身家调查,免得遭遇烂人,到时失心又失身的。 「记住,不能食言。」 「成,难不成还要拉钩盖印章才算数啊?」她伸出小指。 「作数了,日后你要是没第一个通知我,你就是小狗。」龙泽不由分说,随即伸出尾指与她拉钩盖印。 「啊,还有这样!」她怎么觉得自己有一天在他眼里的地位,会成为一只小狗! 「不想当小狗,只要记得通知我便成。」 「好啦,我知道。」她纳闷地翻看着自己的尾指。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在两人尾指相碰的瞬间,她怎么感觉像是有股细微电流流窜至全身,她怎么也无法理解这电流从何而来。 「怎么了?手指不舒服吗?方才本王并未用力。」他拉过她的手,小心地触摸着骨节,仔细检查,生怕自己长年习武,力道较大弄伤了她。 「没事。」随着他的抚触刚才那股电流感觉愈加强烈,直窜心窝,让她一颗心剧烈跳动。她连忙缩回自己的手,心虚地回应。 「没事就好!」他帮她拉好枕头,起身欲离去。「你还是继续趴着好好休息,本王还有些关于锦贵妃的事情与皇祖母商量,不陪你聊天了。」 「锦贵妃现在被禁足,关在宝华宫安胎,还能出来作乱不成?」她将脸搁在靠枕上,疑惑地问着。 他又坐在榻边,「这道懿旨对我们来说,可以说是良药,也可以说是致命毒药。困住锦贵妃半年,让我们可以暗中完成很多事情,可半年后,她腹里胎儿出生,势必影响到太子,这点我不能不未雨绸缪。」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是庸人自扰。」她凉凉地扫他一眼。「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个胎儿根本不会对你们产生威胁。」 第四十七章 「晴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玥晴嘴角勾着诡谲的浅笑,好看的杏眸眼底有着一抹嘲讽,反问:「王爷,你以为我上一回在宝华宫,真的是皮厚乖乖挨打吗?」 「你察觉到了什么吗?」 「当时若没有挨她那一顿狠打,待她瓜熟落地之时,就是我背大黑锅,直接被砍头的时候,我才没这么傻呢!」 「你意思是……锦贵妃腹中胎儿不是龙子,而是龙女?」龙泽假设地问道,如若不是龙子,这样他与大哥便无须太担心地位不保。 她摇头,「比这更严重呢!」 「更严重?」 「是的,到时候要是她一句话说,就是因为我给她诊脉,我在她身上动手脚,给她下毒等等才会导致这种结果,那我不冤死?所以我宁愿现在被她打个半死,也不要半年后脑袋跟身体分家!」 听她这语气,锦贵妃腹中的胎儿很有问题,龙泽急了。「晴儿,别卖关子,把话说明了。」 李玥晴半支起身子,向窗边贼溜溜地瞄了几眼,确定隔墙无耳。 「你放心吧,外头有我的人在,有鬼祟的闲杂人等靠近,他们会晓得怎么处理的。」 她这才放心地在他耳边小声地告知自己所发现的秘密。 「锦贵妃腹里的龙胎有问题!我发现她有食用丹药保持容颜身段,而且看她那样子应该是长年服用,即使怀孕期间亦然,这对胎儿影响很大,胎儿生下来可能活不久,或者也许会是个痴儿!」 「你怎么能如此确定?」他压下心头的震惊与……惊喜,沉声问着。 「锦贵妃所服用的丹药我见过,确实是有美容养颜的效果,但制作这丹药的人绝对想不到,所制出来的丹药其实是毒物,因为炼出丹药的材料里含着有害人体的金属成分。」 「金属成分?」 「就是一种物质,吃多了对人体有害,脏器无法排毒。就如东煌人常服用的金英丹里头就含有水银还有砷,这是一种很厉害的毒素,长期服用会对身体产生非常严重的影响,更别提其他用矿银、红铜、黑铅、硫磺等等这些矿物制出来的丹药。」 李玥晴瞄了眼龙泽突然变得很严肃的表情,惊觉自己讲太多了,忙摆了下手,转移话题。「反正锦贵妃就算是直接生了个李哪咤,对你们也构不成威胁,还可以以锦贵妃闭关期间对神明不敬,影响仙胎,所以神明大怒等等,倒打锦贵妃一耙!」 「要真如你所说的这般,这无形中又除去了一个隐患,那本王与太子的确是可以大大的放心了。」听完她的解释,龙泽感到心头一片轻松。 自从在街上被晴儿无意间救回一条命后,不管任何事情他总是能够逢凶化吉,心想事成,她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是的,就让那帮人继续去作他们的春秋大梦吧,原本计画怎么着就怎么着!」 「既然如此,本王与太子的计画必须提前,晴儿,你有办法制作出御寒、防冻疮的药膏或药丸吗?」 她点头,「你要多少?」 「愈多愈好,一旦太子掌握朝政,开始肃清锦世杰一党,必会引来锦家的反击,当锦贵妃所诞下胎儿如你所说,他的春秋大梦幻灭,平西大将军锦达远势必会造反,如果本王预料无误,锦贵妃约是冬季产子,这一战需要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没问题,备好材料给我,等我伤势较好便开始制作。」她指了下桌上的笔墨,「你给我笔墨,我开方子给你。」 「你念吧,本王抄写,你这样子怎么开药单?」他坐到桌案边,拿起笔墨。 片刻,龙泽将药方交给她,「你再检视一遍,查看是否有漏掉的。」 「没有。」她瞄了眼摇头,把药单交回给他,同时不忘提醒。「你啊,要记住,日后有谁要拿什么仙丹妙药给你吃,说吃了能长命百岁当仙人,千万别傻傻的上当,拿了就吃,要是吃多了,长命百岁不保证,但是绝对可以早登极乐世界,我听说曾经有个皇帝,在位短短十三年就驾鹤西归了,为什么?就是吃丹药吃死的。」雍正就是史上有名 吃丹药死亡的皇帝。 「晴儿关心本王?」她这样不放心地耳提面命,就像是女人在提醒着自己的男人一般,让他感到十分窝心。 李玥晴给他一个白眼,好像在说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我是你的主治大夫,自然关心你的健康!」 「去掉大夫两字,本王会更高兴点。」龙泽有些无奈地瞪了眼不解风情的她。 「朋友也会互相关心、提醒的吧,也不一定要大夫。」她楞了下,觉得龙泽似乎是话中有话。 龙泽在心底悲叹了声,看来要等这丫头开窍了解他的心意,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幸好她无心于他人,也没有嫁人的打算,让他可以放心地与太子联手反击敌人! 「行了,本王知道,你趁这一段时间好好休养,再过些日子,等本王备好这些药材,你想休息也没机会休息。」龙泽见她哈欠频频,想必是方才喝下的汤药开始发挥药效,便不再打扰她,揉揉她的头,帮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幔后离开。 在慈和宫整整休养了近七天,因用的都是上好的药,身上的伤势好转不少,李玥晴已经可以起床顺利行走了,龙泽才同意她离宫。 这次回到黎府,免不了得到了一大堆补偿和太后的赏赐,一箱箱的打赏直往大厅里搬,除了一整盒的南海珍珠外,还有各种成套的华丽头面,如金步摇、珍珠簪子、玉环、项链等珍贵的首饰。 就连坊间不易见到的倭缎、羽纱、蜀锦、栖霞纱等名贵料子,还有不少极好的皮草、狐裘等等、高雅的古玩字画也不少,更有许多难得一见的极品药材,几乎快将整个大厅里塞满了。 黎府的主子、奴才看得无不张大眼,钦羡不已,尤其几位小姐们眼底充满嫉妒、怨恨,都恨不得自己就是她。 李玥晴不疾不徐地喝着茶,完全无视那些毒辣的眼神,这群人只知道嫉妒怨恨她,他们可知道她这条命差点就留在那里出不来了,至于她为什么会收到这么多的宫中赏赐,只有她自己知道原因,因为那件一翻两瞪眼,说不得的秘密。 当下人帮她将最后一箱人参搬进大厅后,江玉枝看了这满厅的珠宝赏赐之物,忍不住用力地吞了吞口水,「小六啊,你这些赏赐……你那院子后面的小库房怕是放不下了……」 黎老夫人用力收起那双发亮发直的老眼,沉咳了声,「你一个未出嫁姑娘,怎么懂得如何处理这些打赏,这些必须要有丰富经验的人来帮你处理。」 「嗯,老夫人说得是。」 黎老夫人就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瞥了眼黎老夫人,她自然很清楚她这话的暗示,可惜就是不想买帐,只有面对对她好的人,就算吃点亏她也不在意。她不疾不徐放下茶盏起身,对着江玉枝福了福身子。「那就有劳夫人了。」 「我?!」江玉枝有些错愕,老夫人都发话了,她本想小六会顺着老夫人的意思让老夫人帮她处理,没想到这小六竟然又委托她帮忙处理这些。 上回帮小六处理那些打赏,可是让她的体己私房盆满钵满,这会儿又让她处理,这不是钵盆满溢的……光想她心底就是一个兴奋。 「是的,这些东西除了这盒珍珠,还有那些药材外,我可以用来制药,其余的东西就麻烦夫人处理,可好?」李玥晴握着江玉枝的手,柔声轻问:「夫人,我只爱些药材,其他这些珠宝首饰的我都不爱,看了眼疼,就麻烦夫人帮我处理好吗?」 江玉枝为难地说:「小六,你真的要让我帮你处理这些?」 「夫人手掌掌家之务,交给夫人自然是再适合不过了,况且上次夫人帮我处理得很好,这次当然要再麻烦夫人了,还请夫人莫要再推辞。」 「既然小六这么信任我,那我就帮你把这些物品全搬到我院子里的库房锁起来,然后再造本册子给你,随时翻看,如何?」 「册子就放夫人那里,别给我送来了,夫人办事我还不放心吗?」这言下之意就是,你夫人全权作主了。 「那我就再帮你这一回,哪天小六想要回这些赏赐,随时来找我。」 「不了,看是要用那些布料给几位姊姊们做几套新衣裳,或是送姨娘们几件首饰,打赏下人们吃上几桌酒席,或是给府里下人们一点赏银,花了什么、用了什么我也不过问,就全凭夫人处理,只要把药材全搬我院子里就好。」 第四十八章 她这么一交代,所有被点到的相关人等无不睁大眼睛,嘴角上涎着无法掩饰的笑容。 「那好、那好,回头我一一盘点过后,再来做决定。」 「嗯,那我先回院子去了,有劳夫人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高坐一旁的黎老夫人心头一口老血简直要喷出喉头了。这不长眼的贱蹄子,她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白,她竟然还将这一屋子打赏交给江氏处理,气得她是全身颤抖! 不行,这贱蹄子如此受到太后宠爱,日后得到的打赏肯定更是丰富,她得想办法夺回江氏手中的中馈之权才成! 就在李玥晴准备离开大厅之时,洪月霜忽然冲进大厅,看见她便上前指着她的鼻子愤怒叫嚣,「你这贱人,你怎么不死,你死了多好,你死了就没人跟我抢!」 乍见洪月霜的模样,差点没把李玥晴吓一跳,这是怎么回事?这才几天没有见到她,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身型削瘦、眼眶凹陷,精神恍惚。 她突然想起龙泽所说的,那个企圚害她的买凶主使者,被他恶整得精神状况不太好…… 难道,那个幕后主使者会是她?! 【第二十二章 陈年旧事】 「洪月霜,你这是怎么回事,没睡饱吗?」瞧她眼下的黑青,根本是睡眠不足引起。 洪月霜冲上前,一把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死一死,你死了就没有那些事情了,那些事情就是你让人做的对不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这失常的举动当场吓坏了众人。 「你们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月霜拉开!」江玉枝慌张地指挥着下人上前拉人。 几名婆子赶紧要将洪月霜拉开,却不敢用力,怕伤到她,一会儿遭到老夫人责罚。 「放手,放手,我要杀了她!」洪月霜如失去理智|般,更加用力地掐住李玥晴的颈,愤恨咆哮道:「既然那些绑匪要不了你的命……他们要不了你的命,我就亲手掐死你,因为你、因为你,我才会这么惨!」 「月霜,住口!」从后院赶来的洪黎氏压根来不及制止洪月霜。 听清楚洪月霜的话,所有人都楞住了,大厅瞬间一片死寂。 设计让黎悦云与李玥晴遭劫匪绑架的事,幕后主使者居然是洪月霜! 趁着洪月霜怒瞪着前来阻止的洪黎氏,李玥晴双手往她胸口用力一推,松开她的箝制。 洪月霜整个人撞上那些摆放满厅的打赏箱子,撞得她一阵头晕眼花。 这一撞,她整个人顿时清醒,也才猛然惊觉自己说错了什么。 「原来当天那事是你做的?!」 既然事情已经被捅破,她也没什么好隐瞒,在这里有外婆护着她,李玥晴这贱人就算知道是她买凶,又能奈她如何? 洪月霜豁出去朝着李玥晴大吼,「对,是我做的,你能拿我怎么样?你以为这府里的人会像颖王、像齐公子一样护着你吗?在这里,你连个屁都不是!」 李玥晴冷勾着嘴角,语气轻蔑反问:「我只是不屑与你们计较,你真当我拿你没有办法吗?」 一直以来,不管是洪月霜或是黎府几位姊姊,她从不认为自己跟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姊妹间偶尔的勾心斗角,或是给她脸色看,完全是因为那两个优秀男人对她的过度关爱所引发的嫉妒心,所以她们对她不友善、给她使小绊子,只要不太过分,她从来都不太计较,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因为,她们的手段太过低级、太过没脑子,根本引不起她去争夺、去抢取的兴趣,既然喜欢,就凭自己的本事去争,能够争到,她也绝不会有任何意见,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因为被龙泽拒绝,洪月霜竟然怨恨到要买凶奸杀她,这是什么扭曲的心态? 江玉枝也很是气愤,月霜这丫头愈说愈不象话了,小六可是天家的大红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然买凶杀她,要是小六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黎府上下也脱不了关系。 小六明显已经动怒,那一大群亲戚也全听到了刚刚的话,她不赶紧将这事压下,给小六一个满意的交代,又堵住这些亲戚的嘴,黎府很快便会出事。 江玉枝不管这厅中还有婆婆黎老夫人在,愤怒一拍案,「来人,把洪月霜绑了,即刻送官府严办!」 「江氏,谁给你这个胆子!」一听到江玉枝让人把洪月霜绑了送官,黎老夫人急了,马上与她拍桌叫板。 「老夫人,现在府里的掌家权在我手中,媳妇劝您还是到后院安心的颐养天年,别再插手府里的事情!」江玉枝横了黎老夫人一眼,冷斥。 被媳妇这样一呛,黎老夫人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颤巍巍怒指着她,「反了、反了……」 江玉枝无视黎老夫人的怒气,对着婆子怒喝,「你们还楞在那里做什么,把人绑了送官府!」 「你凭什么绑我女儿!」洪黎氏冲上前理论。 「你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身后也无法葬入黎府祖坟,凭什么在我黎府作威作福!」江玉枝嘴角扯着嘲讽,「也不想想,你死了丈夫,带着女儿回娘家住的这几年,吃的、穿的、用的哪一项不是比你在洪家的好,平日仗着老夫人对你的怜悯,在府里嚣张,不知感恩便算了,现在还让女儿找凶杀小六跟悦云,小六就算再不得老爷的缘,她还是姓黎,不是外姓!」 「反了、反了,你这女人,竟敢指着大姑子数落,老身我定让敬白休了你!」黎老夫人气得捂着胸口怒喝。 「媳妇说的是事实,再不让大姑子清楚知道,她便三天饭一吃饱就上梁揭瓦,认为这尚书府姓洪,不姓黎!」反正这么多亲戚围观,颜面早已尽失,江玉枝也不再忍了,豁出去当着黎老夫人的面冷声酸了姑太太一顿。 忽地,一记怒喝由远而近,从外头传至大厅里。 「吵什么?一回到府里就听见你们这一群女人吵翻了天!」黎敬白气呼呼地朝着众人怒吼。 「老爷!」江玉枝一见到黎敬白回来,马上迎上前,委屈地在他耳边低声告知来龙去脉。 他的脸色转为铁青,立刻对着婆子下令,「还楞着做什么,把人绑了送官!」 一直以来诡谲多变的朝堂都是由宰相一手把持,可近日开始似乎不再是这么回事,皇上竟然开始慢慢交办给一向被当成摆设的太子一些朝廷事务,而将宰相晾在一旁,这意味着什么?要变天了,现在是选边站的关键时刻,该选哪边站已经让他烦躁不已,这家宅里竟然还闹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那一天害得他们府里的人全受到官府审问,幸好没审问出个结果,又看在他是礼部尚书的面子上,没将他们全押在牢里,可是尽管如此,他们黎家已经成为帝都的笑柄,而如今竟又传出,外甥女竟然买凶要害自家姊妹……这他如何能忍! 在这关键时刻,他不大义灭亲犠牲外甥女,那么不管小六这颗棋子还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他的仕途就先断在这不肖外甥女手上! 「大哥,不可以,你不可以把月霜送到官府去!」洪黎氏尖叫着欲推开家丁。 黎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怒斥黎敬白,「你这糊涂蛋,那是你外甥女,你竟然要送她到牢里去!」 「如何不能送?东煌王朝哪一条律法上写着,教唆杀人不能送进牢房,母亲您倒是跟我讲讲!」 「你把月霜送官府,黎府门面将会荡然无存!」 「我养了只会咬人、会害人的狗,还不将她送交官府查办,我的颜面才会荡然无存、官威扫地,被皇上知道我公私不分,你以为这官我还当不当得下去!」黎敬白大骂昏庸的母亲。 「不要啊,大哥,不能把月霜送进官府,那小六不是没事吗?」洪黎氏抱着黎敬白的大腿哭得凄厉,「她不过是嫉妒小六才一时糊涂,你知道她自小本性就不坏……」 「因为嫉妒,所以她就找人要绑架小六!」黎敬白一脚将胞妹踢开,一肚子火。 「买凶害人没什么情面好说,马上绑了送官!」 这些日子娘亲不停在他耳边叨念,要他想办法凑合月霜跟颖王,他自己的几个女儿不管是和颖王,还是跟齐公子之间的事情都没影,他哪有雅量推荐别人的女儿! 要推荐也是洪府那边的事情,要管也是他们来管,他一个舅子插什么手! 他这老娘的心像是倒过来长的,就只管外孙,不管亲生孙女儿个个都还没有着落。 第四十九章 把这会惹事的外甥女送了官正好,少了一个人跟女儿们竞争,省得一桩桩一件件吵得他头疼! 黎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重拍案桌,「你这混蛋、不肖子,现在连你老娘的话都不听了是吧,竟敢为了那个来路不明的杂种,把自己的亲外甥女送官!」 黎老夫人气得口不择言,当着一群亲戚面前揭了儿子这顶绿纱帽。 这话一出,像一把利刃插进黎敬白的死穴,他暴跳如雷地对着黎老夫人怒吼,「小六是我的女儿,母亲休要胡说!」 李玥晴不是他亲女儿这事,是他黎敬白此生最大的耻辱,母亲竟为了月霜这一个外人,竟然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前将这事张扬开来,眼底还有没有他这儿子的存在! 「是不是你我心知肚明!」当年儿子费了很大的劲,才将那女人娶进门当小妾,结果成亲当晚不仅没有落红,甚至八个月时间不到便生了那贱种,还辩说是在花园散步时跌倒导致早产,当她这老婆子这么好骗吗! 李玥晴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这狗血的一幕,冷冷提出建议,「不如滴血验亲吧,这样最能证明我是不是黎家的骨血!」 她充满鄙夷的眼神朝黎老夫人横去,嗤,这黎老夫人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老人痴呆犯了!为了洪月霜竟然不顾儿子的颜面,硬是将这有损男人颜面的丑事给揭了,让儿子成为众人的笑柄! 「滴血验亲?!」在场所有人异口同声低呼。 「既然他们都怀疑,那滴血验亲最快了,一验便知,更可以堵了众人的嘴巴。」她耸耸肩说着,虽然这古代的滴血验亲实在很不靠谱的,可如今也只能将就了,否则可堵不了那些人的嘴。 黎敬白瞪着一副无所谓的李玥晴,气得浑身发抖,这滴血验亲是绝对做不得,验出来是他女儿固然皆大欢喜,如若不然呢?他将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他宁愿一辈子懵懵懂懂地猜忌,也绝不去揭开这丑恶的疮疤,这个代价他损失不起! 深知丈夫心里的顾忌,江玉枝连忙向前温和拍着李玥晴的手背,「傻丫头,你当然是老爷的亲骨肉,别人喜欢乱造谣言,你还不相信你爹吗?老爷这些年来心里的苦,我是最清楚不过的。 「当年老爷不顾老夫人反对,纳了你姨娘进门,之后老夫人没有少折腾你姨娘,你姨娘才会因此早产,这更让老夫人有了文章可做!而多亏这些年来老爷没有反驳,任由他人误会你的身世、不关心你、不重视你,你才能平安存活,懂吗?」 言下之意,这一切都是因为黎老夫人不中意李玥晴的生母所散播的谣言,黎敬白完全是为了让心爱的女儿顺利长成,所以对她不闻不问。 江玉枝这一番话,瞬间将因戴绿帽而成为众人嘲笑对象的黎敬白,洗白成一个有情有义,为了女儿隐忍着心底悲苦的好父亲!同时倒打黎老夫人一耙,让她成为众人唾弃,是非不分,虐待女眷的老太婆! 李玥晴冷眼横了江玉枝一眼,她才不相信她所说的这一切咧! 黎敬白则趁机接着妻子的话重申,「没错,小六是我黎敬白的女儿,这点是无庸置疑的,滴血验亲只会撕破我们父女间的情感,往后谁再让我听到有人骂小六是贱种,就是在辱骂我黎敬白,我定当严惩不贷!」 江玉枝都帮着丈夫把戏演成这样了,看在她和黎悦云一直对自己还算不错,这面子可以卖给她的。 李玥晴冷笑两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要是黎敬白方才一口气答应滴血验亲,那不知该有多好,她绝对会在碗里头加料,让他们的血无法融合,然后开心地背着包袱去找师父、师娘。 听到媳妇当众这样抹黑自己,黎老夫人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瞪得老大,一手捂着激烈起伏的胸口,一手直指着江玉枝。 「你……你……」什么也没说出来,嘴巴一歪,整个人就昏厥了过去。 「还楞在那里做什么,快扶老夫人回房休息,去请大夫!」黎敬白见母亲被气晕了,可妻子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才忤逆母亲,也不好苛责,甩袖怒喝看戏的下人们。 「快把洪氏母女给我轰出黎府,我黎某人没有这种蛇蝎心肠的亲戚!」 一群下人见状,这才手忙脚乱地架起已无知觉的黎老夫人,要送往苍翠院。 李玥晴扫了眼被抬到软轿上,嘴歪、眼斜、全身抽搐的黎老夫人一眼,拿出一根银针往她耳垂、十根手指的指尖上扎针放血,没一下子黎老夫人的症状明显减缓。 她收起银针,冷冷地看了眼黎敬白。「我是太后娘娘的专属御医,太后有旨不许我帮闲杂人等看病,你让人去传大夫吧!」拿着那盒珍珠及几样药材,她转身走人。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黎悦云也顺手拿了几盒药材赶紧追上去,「六妹,六妹。」 远离了大厅,李玥晴才缓缓慢下脚步,「大姊,你怎么追来了?」 「六妹,方才大厅里的那些闲言碎语你可别往心里去啊,你也知道祖母她是对你有偏见,所以口不择言的。」黎悦云柔声安慰着她。 李玥晴用一种很好笑的表情望着满脸担忧的黎悦云,闷笑了两声,「大姊,我根本不在乎我的身世,谁爱嚼舌根就让他们嚼去,我只为自己而活,其他人我一点都不在乎,更不会被他们中伤,你别担心我。」 说她是无情无义、没血没泪也好,她是穿越而来的,本来就对这一家子的人没有感情,现在这些人又为了某些利益利用她、排挤她,让她对他们更是感到厌恶,她自然不会因他们的中伤感到受伤。 黎悦云有些诧异她的豁达,「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李玥晴想起自己入宫前才办妥的事,开心地圈住黎悦云的手臂,拉着她往院子疾步前去。「大姊,别说那些,走,去我那里,我有好东西让你看,看了包你开心!」 一回到屋里,李玥晴让花儿将门上闩后,自暗格里取出一个木匣交到黎悦云手上。 坐在床沿的黎悦云眨了眨眼,疑惑不解地看着木匣。「这是?」 「大姊,打开看看吧。」 她歪着头打开木匣,看到放在里头的是一张写着她名字盖着手印泛黄的婚书,她顿时惊骇得睁大了眼、捂着嘴巴,难掩激动地望着她。「六妹,这是……」 「还有这是——」李玥晴拿起下面一张权状,笑得贼兮兮的,「徐府人给你的赔偿,霓裳坊的地契及权状,今后你就是这霓裳坊的东家了!」 黎悦云惊骇得无以复加,复杂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千言万语的,一时间不知怎么说出口才好。 「别谢我,要谢去谢卫风,是他帮你这个大忙的!」 「卫公子?」 「没有他,这一切也办不成,你该感激的人是他,不过他做这事是不会要你感激的,王爷三天后要再到别院泡温泉,大姊可以做些好吃的糕点带上。」她暧昧地眨着眼暗示。「我听说,卫风不爱甜食,但特别喜欢吃凤眼糕哟。」 这么明显的暗示让黎悦云脸蛋染上一片红云,羞涩地点了点头。 颖王府的别院是依着山脉而建的,引山泉水入园林,人工湖景色十分壮丽。 与颖王府一样,在杨柳低垂的湖边有一座木造八角凉亭。 凉亭里,李玥晴放下钓竿,拿了案桌上备着的糕点无趣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湖中已经开始有些残败的粉荷,显得有些郁闷。 怎么她记得夏季才刚开始,转眼便要结束了?这夏天结束她也要上路了,一想到这心情就好不起来。 从方才便一直听到她咳声叹气,斜躺在一旁竹编矮榻上的龙泽放下书卷,询问:「跟本王在一起这么无聊吗?」 她不解地撅嘴看着他。 「不停咳声叹气的,不是觉得无趣?」他卷起手中书卷,敲了她的头一记。 「当然不是,我是在感叹夏天要结束了啊!」她又叉了一块冰凉的西瓜吃着。 刚帮龙泽做完疗程,她提议要到湖边来走走,结果看到这一池雕落的荷花,整个心情高兴不起来。 龙泽等着她的下文。 「最慢秋天一到,我就得启程前往紫玉县,否则会错过与师父、师娘的会合。」她身子自栏杆探出,摘回一枝莲蓬。 听她这么一提醒,龙泽的心也没来由地缩了下,明知道这早是她预定的行程,可他比预想中来得失落。 第五十章 「唉,我没有完成师父、师娘交代的任务,到时见到了两位老人家,肯定会被他们狠狠责罚一番的。」她软骨似的依靠在栏杆上,甩着莲蓬把玩。 「未完成?」龙泽也拿过一小块西瓜尝着。 「还不是黎府认祖归宗的事情,我可能真的不是黎敬白的亲生女儿,每次看好的日子总是有意外,无法进祠堂祭拜黎府祖先,我怀疑是不是他家的老祖宗们显灵了?」 「怎么跟黎府祖先扯上关系?」 「黎家祖宗不让我混淆黎家的血脉所以阻挠我,你瞧,这日子已经看了两次,可每一次我都临时有事无法参加。」 「胡扯!」他倒了杯茶给她,定定看着她,感觉得出她今天有些不同。「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此话?」 她豪气干云,一口气将那杯茶灌下,杯子用力往桌上一放,像是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故作神秘地告诉他。「因为我可能是个私生女,据说我娘在嫁给黎敬白当小妾后,八个月就生下我了,除非他们在洞房前就已经先……拉窗吹灯了,否则我的老子可能另有其人!」 龙泽眉头微蹙,看着像是在谈论别人身世的李玥晴,一点都看不出她脸上有一丝难受的表情。 李玥晴歪着头,看着他那混合着诧异与疼惜的复杂表情,随即明白他所想的,用力拍拍他的肩。 「放心,我没事,这事情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只是在想,要是我把这事告知我师父、师娘,他们会不会轰我一顿,骂我为了不回黎府,连这种这么瞎、这么扯的理由都编了出来!」 老是听他将师父师娘挂在嘴边,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的出她对他们两位老人家十分敬重,晴儿这丫头有着天生的反骨与叛逆,如若不是让她心服口服敬重的人,她是绝对不会这样上心。 从她对待黎府那几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就可以看的出,她是不会因为对方是长辈就百般容忍或虚与委蛇有所屈服,相对的对她好的人她会加倍的对对方好,例如黎悦云…… 只是……不知何时他也能够像神医夫妻这般在她心头扎根上了心…… 「你说我师父师娘会不会这样认为啊?」她将脸凑到他面前问着。 「放心吧,相信神医夫妻是明理之人,只要将整件事情源源本本告知,我相信他们不会责怪你的。」龙泽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希望。」她两眼发直地瞪着莲蓬里的莲子,「欸……王爷啊,你说我亲生父亲如果不是黎敬白,那会是谁啊?」 「需要我帮你调查吗?」 她摇头,「不要,真要知道我问大姊就成,我想当年的事情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我只是突然感到好奇而已,要是我娘是被逼得做黎敬白的小妾,又在这之前与人有了我,撇掉遭到恶人非礼外,我想她应该是很喜欢那个男人吧,否则怎么会委身于那男人?我好奇的是……她有那么爱或喜欢那男人吗?可以让她这样不顾名节的,你懂我的意思的!」 他点头,这事关她父母的隐私,他不方便做出评论,只能听着她诉说自己的疑惑。 这时距离凉亭不远处,缓缓走来一蓝一灰两抹身影,引起了李玥晴的注意,手中莲蓬顺着方向指去,起身。「你有客人,我过去找大姊。」 龙泽拉住她,「你想去当宫灯?」 她眼一亮,有些诧异地望着他。宫灯,就是电灯泡,这词还是她「发明」的,但这家伙可学得真快。 「你不是想凑合她跟卫风?」 「我的企图很明显吗?」 「坐下吧,来人是李光耀将军,这次受皇命征召回京,在进京之前特地前来与本王一叙!」他为她倒了杯茶,「李将军为人豪爽,十分风趣,没有那些文人的酸腐气!」 「如果不打扰你们谈话,那我就继续留在这里。」她拿过桌上那盘不知哪里进贡来的樱桃开心地吃着。前世她就爱吃樱桃,在这物资缺乏的古代,难得让她看见了这稀有、「贵桑桑」的樱桃自然不会跟他客气的,拿起来就吃。 这樱桃放进嘴里咬着,她又看了眼摆了满桌的零食、糕点、水果,全部都是她爱吃的,别说那西瓜,连这季节根本不太可能吃得到的樱桃都有,虽然龙泽嘴上都说是下人备的,但怎么可能会这么刚好,每一次准备的吃食都是她爱吃,有这么刚好的事情吗? 就在她感到困惑之时,龙泽手下领着那位李光耀将军来到八角亭,李玥晴歪着头看着那名一身灰色锦衣的男子,国字脸,面貌清朗,约莫四十多岁,头发已有些微白,岸伟壮硕的身形带着一抹洒脱不羁气息。 「下官拜见颖王殿下。」李光耀一见到龙泽,衣袍一撩,便要行礼。 「光耀将军快快请起,莫行大礼。」龙泽伸手扶他起身。「光耀将军这一路辛苦了。」 「颖王殿下,下官听说您的身体已完全康复,早早便想上京来探望您,这次皇上召下官回京,正好藉此机会过来探望。」看到龙泽气色已经一如当年,李光耀抱拳开心地说道。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本王身边这位神医。」龙泽拉过李玥晴,帮他们两人介绍。 「光耀将军,就是晴儿治好本王身上的奇毒!」 被龙泽突然拉起来,李玥晴连忙将嘴里的樱桃籽吐掉,用手擦拭掉唇边的汁渍,「光耀将军您好……」 「久闻晴儿姑娘医术……」李光耀抱拳向李玥晴作揖,在看到她的脸蛋时突然楞住了,下意识地惊呼。「水儿……」 【第二十三章 皇上的大恩典】 水儿? 李玥晴秀眉微蹙,盯着整个人像傻了一般楞住的李光耀,轻咳了声,小声提醒他。 「光耀将军,我叫李玥晴,您可以跟王爷一样叫我晴儿!」 她一向很讨厌被人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可不知怎么的,她竟然不讨厌被这位大将军这样近乎无礼的盯着! 李光耀猛一甩头回神,手揉了揉额头,连声道歉,「晴儿姑娘,抱歉,看到你我误以为见到了故人,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没事!」李玥晴拍拍自己脸颊,哈哈大笑了三声,用肘子拐了拐龙泽。「王爷,看来我这张脸很大众化啊,竟然会被李将军误认为是故人,你说我要不要去做点改变,让自己与众不同些?」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你在我眼底,永远是那个最特别的那人,龙泽在心底对着她说着! 「是吗?不会太大众化,没有特色吗?」她又拍拍脸颊。 「太有特色,容易引来苍蝇,麻烦!」与她相处久了,龙泽对于她口中那些新式话语已经有了大致了解,不但沟通无碍,还能引用几句。 李玥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非常认同地点头。「嗯,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都已经这么平凡了,还会遭人嫉妒引来杀手,要是我再不平凡、有特色点,恐怕日后上街会成为飞镖靶子。」 一旁的李光耀仍震惊万分地看着她,不论怎么看,她跟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埋藏在心里头的那人怎么会长得如此之像…… 龙泽被她这表情给逗笑,拿起书卷敲了李玥晴的头一记,「庄重点,别让光耀将军看你笑话了,你在他心里地位可是十分崇高的。」 「王爷您还是直呼我名讳吧,这样习惯。」李光耀沉笑了声,那充满睿智的黑眸却依旧未从她的脸庞移开。 李光耀的异常表现让龙泽心底闪过一丝诧异,不动声色地唤醒依旧有些闪神的他。 「那边坐,光耀,说说你这一路所遇到的事情吧。」 王爷竟然没有让这位女神医回避,可见对她的信任,他也就不避讳了。「下官回帝都复命,特地选择由平西将军的驻地经过,发现许多不寻常的迹象……」 「等等,王爷、光耀将军,时间不早了,我跟大姊得先走了。」她指着湖畔另一边远处的那抹粉红色身影,背起一旁自己的背包。「王爷,过两天我再过去帮你诊脉,光耀将军,你们慢聊,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两人有反应,拔腿便溜。 开玩笑,人家要谈论军国机密大事,她一个女人坐在这边凑什么热闹?秘密是知道得愈少愈好,为了能够平安吃到一百二,这不关她的事的秘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李光耀眯起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眸,迷惑地看着李玥晴愈行愈远的身影,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依旧舍不得离开。 第五十一章 从未见过他这般异常,龙泽忍不住问道:「光耀,你是……」别跟他说,他一把年纪看上晴儿这丫头了,如真是这样,他定马上将光耀打包送回塞北军营! 李光耀听出龙泽话中的疑惑,马上摇头,「王爷别误会了,下官真的只是觉得……晴儿姑娘她太像……太像一个人了……」 高贵气派的马车才刚转过街道,要往位在街尾的黎府大宅前驶去,马车还未驶到黎府的围墙边,一名小厮便冲了上来,制止马车继续前进。 负责护卫的卫风,怒喝,「大胆狗奴才,竟敢拦下主子的座车!」 「这位大人,小的知道无理冒犯了,可小的有事情要赶紧在小姐回府前告知!」 「什么重要事情?」马车里的黎悦云发话问道。 「两位小姐,这事情有些棘手,也很紧急,小的不方便在大街上……」 「那我们下马车吧,反正黎府就在前面而已。」李玥晴说道。 马车夫即刻跃下马车,拿过踏脚凳,才刚放好而已,看门小厮便冲了上来,手脚麻利地拉开车门,焦急看着她们。 正要弯身步下马车的黎悦云疑惑地看着这满脸焦急的小厮,「阿福,怎么了?瞧你急得,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大小姐、六小姐,这会儿齐公子正在大厅!」阿福迫不及待地告知他们两人。 「齐公子又不是没来过,有什么好紧张的!」尾随着下车的李玥晴有些好笑地瞄了急出一身汗的阿福一眼。 阿福是她在黎府的眼线,只因有一回他娘亲重病,他躲在后院偷哭被她瞧见,一问知道他想拜托她去帮他娘看病,却又因为只是个奴才不敢开口,怕她会拒绝,加上家里又没有银两,看着娘亲只能躺在床上等死,这才伤心不已。 她二话不说拿出出诊的背包,扯着哭得伤心欲绝的阿福,回他家替他娘治病,不仅免费看诊配药,又拿了一锭银元宝给他,让他买些营养的食物回来让他娘补身,没多久他娘亲便可以下床走动。 阿福感激涕零地跪在她面前,磕响头说他无以回报,但他这条命从此就是她的了。 她吃撑了,要一条命干么?拗不过急欲报恩的阿福,她只好找点差事让他做,让他注意黎府进出的人或是小道消息,最重要的是只要有关她的事情,必须在第一时间让她知道,尤其要是有人想趁着她不在府里,出外为人看诊时,把她随便许给了阿猫阿狗,都必须第一时间让她知道! 「重点是,他这次是前来向老爷探口风的!」阿福抓着袖子抹汗,急声说着。 「探口风?」 「我听了管事透露,齐公子因为有重要事情必须先赶回国,在回去之前特地来找六小姐。」阿福小声地透露,「想要询问六小姐的意思……」 「询问我?」 「是的,据管家说……只要六小姐答应,齐公子愿意也将四小姐一并带上……」 李玥晴听完整个人瞬间炸毛,差点不顾形象地当街扯开嗓子臭骂这齐弈一番。 「齐弈那混蛋,早已经娶了老婆,竟然还想妄想我,更让人恶心竟然是连黎玥碧也要一起,太恶心了!」他喜欢三人行、四人行,不见得她就喜欢! 「管事还说……虽然齐公子欲询问过您的意见,不过老爷不打算让六小姐有机会拒绝,打算在您一踏进大厅时就宣布您与齐公子的婚事,齐公子会同时先下小聘!」阿福继续说着,眼尾不时往黎府方向瞄,就担心被其他人发现她们已经回来。 听完,李玥晴马上跳回马车上。「卫风,掉头去王府,等会儿麻烦你派人过来通报一声,就说我必须留在颖王府为王爷治疗,这几天不回去了!」 「等等,六妹我跟你一起,大姊现在回去,父亲必定会怀疑你也知道此事,晚点再麻烦卫大人派辆马车送我回来即可。」黎悦云取出一锭银子交给阿福,「阿福,你快回去再仔细打听清楚。」 「是的。」阿福一溜烟爬上围墙边的那株大树,从树上跳回黎府。 卫风惊觉这事情严重,随即招来隐在附近的两名暗卫,要他们赶紧将方才阿福所通报的事情在第一时间通报给龙泽知道,暗卫一刻也不敢耽搁,即刻以轻功飞速离去。 不久后,在别院款待李光耀的龙泽怒拍案桌,「真有此事?」 跪在跟前的其中一名暗卫抱拳,「是的,卫风大人认为事态严重,让属下两人赶紧前来向主子您报告此事。」 「主子请放心,黎姑娘并未回尚书府,所以与齐凌国太子并未碰上面,这会儿卫风大人已经先护送黎姑娘到王府。」另一名暗卫说着。 听到他们这么说,龙泽这才感到安心不少,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掉以轻心,齐弈这家伙今天没有达到目的,必定还会使出阴招,他不能束手无策! 在一旁的李光耀一听到黎尚书,顿时睁大了眼睛,语气有些惊慌地询问:「敢问王爷,晴儿姑娘是黎尚书的女儿?」 龙泽点头。 一听,李光耀整个人竟吓得向后跌坐椅上。 「光耀,现在我有事情必须先进宫一趟,有什么事情待本王回来再谈!」 李光耀随即回神,「王爷,下官与您一同前往!」有太多可疑之处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像颖王讨教清楚才成。 看李光耀这急切模样,似乎有很重要事情要问他,他道:「也好,有什么事情我们马车上商讨!」 同时,另一边在黎府,始终等不到李玥晴回去的齐弈,在她赶回颖王府避婚的一刻钟后,他便接到探子来报,得知方才在巷尾所发生的事情,神色一黯,当下几乎坐不住,想直接上颖王府找人,却又碍于早已经答应黎敬白今晚留在黎府用晚膳,只得继续隐忍着应酬。 他心底愤恨万分,自己即将启程,眼下这一计算是失败了,错过今日,他赢得晴晴的胜算还有多少? 黎敬白下朝后,便让车夫赶紧将他送回府,一刻也不敢耽搁,就生怕他不在府里坐镇,府里那群女人会坏了他的好事。上回齐公子和他的谋画失败,他悔恨无比,幸而今日皇上就给了这么一个大恩典。 「阿忠,快点、再快点!」黎敬白在马车里坐立难安,直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 「是的,老爷!」 他一回到黎府,江玉枝随即迎上来,慌张地直问着,「老爷,您稍早让人传回来的消息可否正确?」 「自然无误,在皇上御书房当差的小公公一早偷偷向我透露的消息,夫人,我让人交代你准备的东西,你可都准备好了?」 「好了,好了,就等着皇上派公公来取了!」 「你可有再次检查一番,时辰千万不能写错。」 「这事情哪里能马虎,一接到老爷让人捎回的消息,我便马上让人开了祠堂,取出小六生辰的单子抄了一份,还有登记在族谱里的几位姑娘生辰也都一并填上了,这会儿正放在神桌上头,都是再三对照过,确定无误了才放上去的!」 「那就好,你办事我放心。」黎敬白顺了口气,缓下脚步与江玉枝边走边聊。「夫人,这两天有好日子,便赶紧将小六认祖归宗的事情办了,要是这圣旨下来,先帮小六指婚,小六却还未入族谱,我们黎府可就享受不到那荣耀,知道吗!」 「老爷放心,这事我会加紧办,东西先备妥了,等小六一回来,就先让她进祠堂上个香,也当是认祖了,事后再补办宴席宴请亲戚,您看如何?」江玉枝扶着黎敬白,轻声细语询问他的意见。 「对,就先这么办!」 两人渐行渐远后,一旁矮树丛里偷偷跑出一名丫鬟,瞄了眼黎敬白夫妇后,连忙往苍翠院的方向跑去。 原本早该被轰出黎府的洪黎氏,因为在黎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要胁儿子的戏码子下,黎敬白果然生怕背着不孝罪名,只好同意让她们母女继续留下,但洪月霜必须关在柴房一个月反省。 怕黎敬白又反悔,洪黎氏毅然搬进苍翠院与黎老夫人同住,这样就不必担心半夜会被黎敬白派人将她们俩轰出去。 那名偷听了黎敬白夫妻谈话的丫鬟,在洪黎氏耳边窃窃私语,将所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让她知道,洪黎氏赏了那丫鬟一锭银子后,眼珠子一转,露出一记冷笑,往黎老夫人的房里走去。 第五十二章 凭什么他生的女儿就运气好?她们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庶出的,凭什么得到皇帝的赐婚?她的月霜哪点比那几个没教养的庶女差了,不过是投胎时钻对了地方,才能出生在黎府,有个当官的爹庇佑,才能得到皇帝的亲睐,亲自帮她们几个指婚,否则哪点强过月霜了! 从那天晕厥后,一直躺在床上养身子的黎老夫人见到女儿进来,那神情神秘兮兮的,就知道又有事情了,摆了摆手,让一旁摇着扇子的丫鬟下去。 洪黎氏连忙上前将母亲扶坐起,瞄了眼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了,小声的附耳道:「娘,方才女儿听到了一大消息。」 黎老夫人赶紧捉住她的手,紧张问着,「什么消息快说,该不会又是那孽子打算把月霜送官吧!」 「不,不是,一早大哥上早朝后没多久就派人回来……」洪黎氏在黎老夫人耳边窸窸窣窣的说着。 「什么,真有此事?!」 「娘,这是女儿亲耳听到,怎么会有假!」 「如果是这样,那也算光耀门霉的一件事情了,你想想,有哪个大官家的所有女儿,不分嫡庶,可以让皇上亲自指婚的,这是何等的荣耀!」 「娘,让黎府待字闺中的姑娘都将生辰八字给填上,你不知道这有多遭人……」兀地,洪黎氏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 「你话怎么说一半啊,遭什么?」 「没什么,娘。」洪黎氏一甩头,状似不经心地带开话题,跟着黎老夫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大哥实在是无情,比起这大便宜让小六得去,还不如给月霜,毕竟月霜还有着咱们黎家的一半血脉呢,那贱种是一点血缘也没沾到,还占着六小姐头衔,女儿真是为月霜感到气愤啊,娘!」 她这么一提起,黎老夫人猛然想起,气愤地击着手掌,「没错,你不提我还真没想到,凭什么那贱蹄子可以让皇上指婚!」 洪黎氏打小就跟在黎老夫人身边,最深知这母亲的性子,目光短浅,没脑子,还容易受人煽动,她也不急,意有所指地慢慢给母亲洗脑。 「就是啊,能得到皇上指婚是多大荣耀啊,偏偏让小六那贱蹄子占了便宜,娘,您说那贱蹄子还没回府前,咱们大哥多孝敬尊重您,可是您看,她一来就怂恿您与大哥之间的母子亲情,还借颖王的手夺了您的中馈之权,不过是同颖王有些交情,便张扬得不可一世,现在大哥跟大嫂已经不敢得罪她,日后如若她被许配了好人家,不就要爬到您头上去了?或是,让大哥把您轰出去,轰回瑞阳都是有可能的,娘!」 黎老夫人听完女儿这一分析,大为认同,那贱蹄子没正式认祖归宗就张扬成这副德行,要是再让她被指婚给某个王爷、大官当妾,那还不嚣张到翻天? 握住女儿的手,她道:「女儿你说,有什么方法可以挫挫她这锐气?」 「娘,女儿能有什么办法?」洪黎氏故意咳声叹气。 「你平常点子不是挺多吗!」一想到李玥晴那贱丫头要飞上枝头了,她是气不打一处出的。 洪黎氏故作为难,「法子也不是没有……就担心娘不同意,毕竟亲女总胜过外甥女……」 「说说,别给老娘我卖关子!」 洪黎氏嘴角暗暗扯出一抹得逞的冷笑,捂着唇在黎老夫人耳边小声嘀咕着,只见黎老夫人即刻赞同地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到时木已成舟,你大哥不想认都不成,说什么也不能让那贱蹄子占了月霜的好处,好歹月霜还是我们黎家的半个血脉,比那什么都不是的贱蹄子来得强!」 「可我怕大哥届时知道,又要轰我出去……」 「他敢!他敢不听老娘的,我手上这拐杖定打得他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你放大胆去做,不管什么事情都有我挡着,就按你说的去办,这么好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让给那贱蹄子!」黎老夫人心意已决。 洪黎氏暗吁口气,只要娘亲挡在她前面,她就无所顾忌了,这事实在太过冒险,可皇上指婚的机会岂容错过! 只要她一想起,平日那些官夫人的得意模样,这事一成,女儿也可以跟她们一样得意,只要对女儿有利,就算是要她上刀山入油锅,她也会去闯一闯,为了这唯一女儿的一生幸福,她豁出去了,反正还有一个老娘挡在她们母女俩前头,怎么也轮不到她被责罚或轰出去! 翌日,艳阳高照,据消息,得知皇上今天会派他最信任的太监总管吴公公过来取女儿们的八字,黎敬白一下朝,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赶回府,连午膳也只是随便在偏厅用了下后,便一直在大厅上坐镇,生怕让特地来取物的吴公公久等。 刚过未时,手执拂尘,有着两道白眉的吴公公便出现在黎府门口,看门小厮一看那阵仗,加上主人的三令五申,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赶紧跑进去通报。 黎敬白连忙提着衣摆,领着妻子女儿上前迎接,弯着笑,拱手寒暄。「吴公公驾临,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只见吴公公冷眼横了黎敬白及他身后几位女儿一眼,鼻子重哼一声,手中拂尘一甩,仰着下巴率先朝大厅走去。 吴公公一上座,家丁随即将刚冲泡好的碧螺春,和帝都最负盛名的玉珍斋糕点给送上。 黎敬白接过碧螺春亲自递给吴公公。「公公您这一路辛苦了,请用茶。」 吴公公接过碧螺春,翘着兰花指徐徐吹拂着白烟,声音尖细地提醒他。「黎大人,相信咱家今日奉皇上之命来做什么,你已经清楚,也不必咱家明说,这事还是隐晦点稳妥,这茶也喝了,你就别耽误咱家的时间了。」 黎敬白连忙朝妻子使个眼神,江玉枝将早已放在铺着大红缎子的托盘上的烫金红色信封连同托盘一起端过来。 「吴公公,下官几个女儿的生辰都写在这红纸上,有劳公公您了。」黎敬白恭敬地将托盘呈到吴公公面前。 吴公公一面用茶盖拨弄着茶盏里的茶青,一边眯细了眼,瞅着那压在烫金红色信封下的那一迭白花花银票。 「嗯。」吴公公拿过信封,先将那迭银票一并收进衣袖内,接着抽出那张写着每个姑娘生辰八字的纸瞧了一眼,当他的目光停在最后一行的生辰时日,两道白眉瞬间拧起,疑惑问:「这是黎大人几位千金的八字?」 「正是,这是拙荆由族谱上抄录下来的,绝对错不了。」黎敬白心生疑惑的看着吴公公迟疑的神情,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黎大人,咱家提醒你一点,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吴公公波澜不惊地提醒黎敬白。 在他前来传旨,取黎府千金们的八字命书时,颖王殿下就特地派人交代过他,要特别注意,六小姐是在夏天六月出生,而这红帖子上的日期分明是春末四月季节,一看便不对。 「吴公公明鉴,下官万万没有这个胆子!」 吴公公两指夹着那张红纸,「黎大人是否要将单子好好再对过一次,再来回复咱家呢?」还好他心细,亲自查看了上头的生辰,否则就被黎敬白给骗了,这差事办砸了,颖王殿下还不把他这把老骨头给拆了解恨! 黎敬白敢这样暗中阴他,回头不在皇上面前让他穿上几双小鞋,难消心头怒火。 黎敬白即刻取过那张红纸瞧着,怎么都觉得上头的笔迹不对,「夫人,快让人去将族谱取来,还有,你这当时是让谁抄写的?」 「这……」江玉枝看到上头的笔迹大惊,「老爷,这不是当时我要管事誊抄的那份,我当时那份上头都清楚注明是哪位姑娘的生辰,还有这上头小六的生辰日子不对!」当时她还特地仔细对照过小六的生辰! 「你说什么?!」黎敬白大惊,火速拿过那张写着八字的红纸看着,细细思索一番,才猛然想起,这上头的时辰分明是洪月霜的生辰…… 可恶,这对天杀的母女,竟敢玩弄这种冒名顶替的手法,暗中设计陷害他,如若不是吴公公提醒,他别说晋身为皇亲国戚,指不定还落得满门抄斩的命运! 吴公公重重放下茶盏,双手抱拳朝皇宫方向略略作揖,「看来黎大人十分不乐意让皇上为府上几位千金指婚,咱家这就回去禀明皇上!」说完,便大步流星离去。 看着吴公公那森冷的表情,黎敬白沁出一身冷汗,袖下的手隐隐颤抖。 第五十三章 「请公公稍待,下官即刻亲手誊抄正本,这次绝对无误,绝不会让人再从中间动手脚!」黎敬白赶紧追上。 「这是何等重要之事,也提前私下告知黎大人了,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等事情,可见黎大人对皇上指婚这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咱家这就回去禀告皇上,让他别费神了。」吴公公甩了甩拂尘,撂下这一句吓出黎敬白一身冷汗的话。 「不,吴公公请留步,这其中有误会,这份单子被人动了手脚,下官绝对没有这意思!」 「黎大人,你难辞其咎。」 「吴公公这是误会!皇上亲自给下官的女儿们指婚,是对下官天大恩赐,下官怎么会不放心上,这是被人陷害了啊,请吴公公明鉴啊!」 黎敬白慌了手脚,直安抚快走到大门的吴公公,并朝着江玉枝猛使眼色,要她赶紧也一起帮忙。 黎敬白连声保证,可惜吴公公一点也不买帐,这种攀权附贵的官他看多了,为了攀上天家,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也使得出来,这样品行不端,还妄想皇上指婚,作梦吧! 吴公公对他惊天动地的喊冤充耳不闻,继续往大门走去。 江玉枝追上,连忙将身上的银票全部交给黎敬白,同时不停鞠躬道歉,「公公,请见谅,是贱妇我太大意了,才会让贼人有机可趁,请公公见谅,恳请公公再稍留片刻。」 「吴公公,这事是下官的疏忽,绝对没有藐视皇家的意思!」黎敬白赶紧将那一迭银票塞进吴公公手里。 吴公公感受了下那银票的厚度,扁了扁嘴。 江玉枝又将手腕上的五彩珠宝鎏金花镯子塞到他手里,「公公,请公公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这时李玥晴自外头回来,一进门便见到这拉拉扯扯的情景,远远地朝吴公公挥手打招呼。「吴公公,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传圣旨来的是吗?」 吴公公一见到朝他大步走来,一点大家闺秀气质都没有的李玥晴,立刻轻声细语问候,「晴姑娘,外头天气这般热,您还在外头到处帮穷人看病吗?小心热坏身子。」 黎氏夫妇心慌又诧异地看着两人熟稔打招呼的模样,吴公公又愿意为这小六停下脚步,欣喜这事情终于有转机了。 黎敬白火速扯了扯江玉枝的衣角,让她赶紧暗示李玥晴将人留下。 「没事。」李玥晴挑眉瞄了眼猛对她打暗号的江玉枝一眼,她这几天接连往外跑,早出晚归的,黎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清楚,不过看黎敬白那张如死灰的脸庞,明白肯定是出事了,这关键就在吴公公身上。 她上下瞄了吴公公一眼,「吴公公,您最近身子还好吧?」 吴公公除非是为传达皇帝的重要旨意,否则一向是不轻易出宫门的,今天怎么会突然上黎府来,看黎敬白那表情分明是惹恼了吴公公,刚刚是正跟夫人两人急着解释呢。 「日前姑娘顺手帮咱家扎那几针,如今活动就俐落多了,但就还有那么一点老毛病。」 「正巧我现在有点空闲,我帮您再扎几针吧,快入秋了,您这身体可得好好保养一番啊?」 「这怎么好意思呢?」 李玥晴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她将龙泽日前要她制作的药丸全部制作完成,心情还不错,就帮黎敬白解解围,否则一会儿就换夫人要遭殃了。 「走吧,吴公公,您跟常贵公公是好朋友,还跟我客气什么?那回我身上的药丸正巧没了,没法送您两瓶,正巧我昨日刚做好一些强健筋骨的保健药丸,这药丸也适合公公服用,一会儿您多拿两瓶回去,每天服一颗,包您还能在御书房里多当差个四、五年。 听到李玥晴愿意赠送他两瓶养身药丸,吴公公是眉舒了,心也顺了,方才的乌烟瘴气也随着她脸蛋上那明媚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开心说:「晴姑娘,您的药就是比金银珠宝要来得好,那咱家就不跟你客气了。」 他听伺候太后的常贵说,晴姑娘送了他几瓶养身药丸,服用过后果然觉得人像是年轻了十岁,一年前他被锦贵妃抓到小辫子,狠狠地责罚一番就落下病根,一到阴天就骨头酸痛难忍。 常贵那家伙好心分了他一些晴姑娘的药丸,那药丸吃了一阵,这次下雨竟然就不感觉到酸疼了,正烦恼着要用什么方法让晴姑娘为他诊治,或是再给一些养身药丸,眼下真是个好机会。 「那吴公公先在大厅稍等我片刻,我回院子去取东西就过来。」李玥晴扶着吴公公往大厅走。 「好、好。」 「你可得等我啊,要不我还要再跑一趟宫里,很麻烦的。」 「一定,一定,晴姑娘,咱家就坐在这里等你。」吴公公眉开眼笑的承诺。 黎敬白夫妻诧异得张大嘴巴,眼珠子也惊骇地暴凸,他们无论怎么挽留,这宫里第一难搞定的吴公公都不肯买帐,小六竟只用两瓶药便轻易让他同意留下。 机不可失,黎敬白赶忙交代管事将族谱取出,重新誊过一份。 至于那对胆大包天、不知感恩的洪家母女,等送走吴公公后,就换他把她们轰出黎府,否则日后他怎么被这对阴狠毒辣的母女陷害都不知道! 果然,等吴公公走后不久,苍翠院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号、叫骂声,几名家丁不顾黎老夫人的叫嚣,彻底执行黎敬白所下的命令,把洪氏母女给轰出去黎府。 「谁准许你赶娇儿母女出去的!」黎老夫人用力拍着桌案,朝着黎敬白怒吼,「好啊,你这不孝子,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母亲,您知不知道这次我们整个黎府险些跟着这贪心蠢妇一起陪葬!」黎敬白指着紧抓着黎老夫人一脚的洪黎氏怒吼。 「你要轰她出去,就连我这老婆子一起轰出去,这主意是我出的!」黎老夫人朝着儿子怒喝。 黎敬白震惊万分,「母亲,你说什么!」 「你以为没有我同意,你妹妹有这胆子吗?你要是赶你妹妹出门,就连我这老太婆一起赶了!」 黎敬白听到这话,心头那口黑血简直要喷上九重天,恨不得将这无知愚蠢的母亲也一并轰出去。 「月霜是你外甥女,怎么也比那个来路不明的贱种强,宫里传来消息要几位姑娘的八字,论年纪,月霜不正好也适合吗?你这自私的家伙!」黎老夫人一口气未咽下,指着黎敬白又是一阵乱骂。「那个贱蹄子也配让皇上帮她指婚,依老身看,她连给月霜端洗脚水都不值!」 「母亲,注意你的用词!」如今这小六不管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都得认,从现在起还要比任何人对她更好,日后他黎敬白飞黄腾达,甚至坐上梦想中的首辅之位都得靠她! 这一切绝对不允许母亲来破坏,现在是关键时刻,绝不能出差错,不然皇亲国戚没当成,反而引来皇上对他的猜忌就得不偿失,府里这几颗毒瘤是该快刀斩乱麻解决了。 黎敬白气呼呼怒瞪自己的母亲,握紧拳头下了一个决定。 「来人,老夫人离开瑞阳多年,甚是想念,马上帮老夫人打包行李,送老夫人回瑞阳!」 「你这不孝子……孽子,竟敢轰你老娘回瑞阳!」 黎敬白这回是铁了心,袖子愤怒一甩,「回瑞阳,或是到道观修行,还是让那两个白眼狼给我滚出黎府,母亲自己选择!」 「你、你、你……」黎老夫人气得手直颤抖。 「儿子没将这两只白眼狼送官,已是对她们仁慈,母亲休要继续为她们两人出头,否则别怪儿子忤逆,儿子是不会为了这两人,赔上前程和我黎府上百人的性命,母亲赶紧做好选择!」 「你、你、你……」黎老夫人涨红的老脸突然一阵惨白,「哇」的一声,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整个人随即晕死过去。 黎敬白见状冷冷下令,「来人,把洪氏母女给我轰出去,找六小姐来为老夫人医治!」 *齐凌国太子齐弈与颖王龙泽这两个众人觊觎的香饽饽对李玥晴情有独锺,两人私底下热烈较劲,偏偏佳人向往自由,对情爱总不上心,齐弈见龙泽与李玥晴越走越近,相当吃味,竟不惜利诱黎敬白想要强娶李玥晴……想知道李玥晴这小神医最终究竟花落谁家,请锁定e10602《医女入龙门》 下。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医女入龙门 上》作者:火艳 2、《医女入龙门 下》作者:火艳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