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爱人》 楔子 豪华邮轮正徐缓航行于夕阳余晖的太平洋公海上。 旅客们三三两两的在甲板与船舱间,进进出出。 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男孩站在甲板最前方,一把一把将细白的粉末撒入大海中。 “韩管家……你想,我母亲是否如愿见到我父亲了?”男孩平静地问着,湛蓝如冰的双眸毫无波痕地盯着自手中飞逝的粉末。 “他们会见面的。”一旁的男人语气悲切的回答。没想到,十二年后,少奶奶仍抵抗不了命运,选上了自杀一途,留下无法回“凌家”的冱少爷。 “他们不会再被拆散了,永远!”男孩依依不舍的放开紧握的手掌,让最后把粉末飘散于海面。 “冱少爷进舱房吧!起风了!”男人开口说。 男孩转过身,蓝眸中有着超龄的深沉。他清楚的知道,自母亲气绝的那一刻起,自己便不再是十二岁的凌冱,而是身负家恨的复仇者,他会为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的,即使要牺牲自我,他也在所不惜,从今以后,他会为了品尝复仇的果实而活。 “韩管家,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我和母亲,也谢谢你让我知道‘凌氏’的一切。”凌冱诚恳的道谢。 “冱少爷……请你别这么说!当年……我一点忙……也没帮上……”韩管家激动失声。 凌冱摇摇头。“若不是你,我和我母亲可能早死了。”他是真的衷心感谢这位父亲年少时的“伴读兼管家”,当年若不是他留守住父亲在美国的产业,在他和母亲遭受祖父凌政赶离台湾时,也许会因为毫无去处而横死街头。 “我做的还是不够!我终究无法让冱少爷回到凌家……我实在对不起大少爷和少奶奶……” “我会回去的!我一定会回去!”凌冱蓝眸闪过愤懑的光芒。 “冱少爷……”感受到他心中的怨与恨,韩管家不忍的开口。 “救命呀!救命……有人落水了……快来人!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突如其来的女人尖叫声扰乱了甲板上的宁静,大批游客纷纷围了过去。 凌冱亦快步走了过去,而韩管家则紧跟其后。 “有一个小女孩落水了……我看到了……你们谁快救救她……快救救她……”女人歇斯底里的指着深蓝的海面叫嚷着。 凌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水面不断涌出泡沫,像是有重物在下沉般。他倏地爬上栏杆,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跃入海面。 “冱少爷!”韩管家瞪大双眼看着他没入水中,慌得大叫了声。虽然凌冱水性很好,但他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底下却是万丈深的大海呀! “啊!浮出来了!浮出来了!是那个男孩子!”不到三十秒,众人便见到凌冱托高一名小女孩的下颚,朝邮轮游来。 而来迟的救生员则迅速地放下救生艇,将两个孩子接驳上甲板。 “走开!别碰她!”上了甲板后,凌冱死守在小女孩身旁,动作熟练的检查着她全身。 “小弟弟!你不可以乱动她!会出人命的!你想害死她是不是?”被凌冱推开的医护人员气愤的咒骂着,欲上前拉开他。 “我会救活她的!”语毕,凌冱将大量的空气吹入小女孩口中。 他的行为再一次令大人们屏息,只除了韩管家。 “简直胡闹!”医护人员火大地趋前。 “我们冱少爷从小便是医学天才,溺水这等小事难不倒他的!”韩管家拉住那人,神情骄傲的看向凌冱。 “胡闹……” “咳……咳……咳……” “醒了!醒了!小弟弟你好厉害……” 正当医护人员欲与韩管家吵起之际,微弱的咳嗽声伴随着众人的欢呼传了开来。 “你醒了!”凌冱看着溺水的女孩,松了口气道。他才刚送走母亲,可不想再让一条生命殒落。 “为什么……”欧运琛双眼迷蒙地望进凌冱的蓝眸,嗓音细小破碎,小脸上看不出半点惊慌,却带着淡淡的愤恨。 凌冱不解地看着这名年约十岁的女孩。“你的家人呢?他们在哪儿?”他抚了抚她苍白绝伦的小脸。 欧运琛倔强的转开脸,不言不语。 “小姐!小姐!天呐!小姐……”一名中年妇女突然冲破人群,激动万分地抱住全身湿淋淋的欧运琛。“小姐……你没事吧……你吓坏我了!如果……如果……你教我怎么跟先生、夫人交代……” 欧运琛不为所动的任那妇女抱着,如墨般的美眸依旧眨也不眨地盯着凌冱,像是要将他深深镌刻在心上似的看着他。 “冱少爷!你全身都湿了,进舱房吧!其他的事船上的人会处理的!”韩管家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凌冱身上,牵起他的手,将他带离人群。 凌冱回头看那女孩,她已被众人团团围住,但他仍可感受到她那不驯的眼光正盯着自己。 她是个奇特的女孩,凌冱思忖着。她清醒后,那种不畏不惧、不哭不闹的态度,让他印象深刻,也许这一辈子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过分坚强”的十岁小女孩。 第一章 维也纳国家音乐厅里,凄厉悲切的女高音正演唱着“咏叹天后”欧运琛的歌剧新作——“蓝色亚利亚”。 这位被古典乐坛喻为“咏叹天后”的女子,年仅二十,有着白玫瑰般清妍殊美的绝色容貌,但她以哀怨悲凄的咏叹调为主的创作风格,却又使她像极了神秘的黑玫瑰。 因此,尽管这场音乐会发表的是令人闻之毛骨悚然的咏叹调,尽管这新曲目所描写的是一名女子为蓝色而疯狂至死的诡异故事,但欧运琛的绝色容姿与不为人所窥探的神秘感,仍吸引了那些着迷她个人魅力的非乐迷与爱好她作品的歌剧迷,以至于今晚这场新作发表会座无虚席、人气沸腾。 “叩、叩、叩!”规律徐缓的敲门声在沉寂的后台长廊响起。 “谁?”休息室内的欧运琛颦眉问道,轻柔醉人的嗓音中有着被干扰的不悦。 “欧小姐,快谢幕了,请准备上台接受献花。”舞台总监隔着门板道。 “我不上台。”欧运琛不耐地回道。每每有新作发表她都只在开唱前露露脸而已,并没有上台谢幕的习惯,难道他们不清楚吗? “欧……”门外不死心的叫唤突然消了音。 欧运琛倚着古典的沙发椅座,重新合上双眼休息。 “嗯!后台果然安静多了。”一阵低沉的男音略带笑意的在空气中传散开来。 欧运琛倏地睁开美眸。只见一名身着燕尾服、散发着尊贵不凡气质的挺拔男性,正倚在门边对着她笑。 “烦人的总监被我打发走了。”不待她开口,男人迳自走入休息室内,将手中大把长茎白玫瑰送至她面前。 “怎么是你?”欧运琛细声低喃,柔腻的嗓音中有着不协调的淡漠。 不理会她的一脸寒霜,男人微微笑着。“给你,拿着!”拉起她纤白的柔夷,他将花束塞入她怀里。 欧运琛有些不悦的站起身,捧着花绕过他半蹲跪的身躯至化妆抬前,随意将花插入花瓶中。“为什么不在座位上听?你有很好的贵宾席。” 男人看着她挺直骄傲的背影,又看了看花瓶中的长茎白玫瑰,不禁轻笑出声。 “笑什么?”欧运琛转身,淡淡的问。 男人并没回答她的问题,依旧一派潇洒的坐在双人沙发上,温和中带着兴味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 一袭白丝长礼服加上她冰冷的气质,她的确像朵带刺的长茎白玫瑰,美得吸引人,却又骄做得不为人所近。 那双本应是灵活慧黠的丹凤美眸,却总是闪着冷光与戒备,而那本应是柔美的纤白颈项与无瑕背脊,总是挺得笔直,像是努力地强撑坚强般。 光洁饱满的额、新月的细眉、丰挺却秀气的鼻、红玉的菱唇、修长凹凸的身材、披挂于左胸前使她更加妩媚娇柔的黑发……她合该是个柔情似水、万种风情的女子,但她却偏偏是个倔强坚强、清冷孤傲、冷漠至极的冰山美人。 “看什么?”欧运琛不悦的道。 “冷淡的声调不适合你那柔腻如夜莺的嗓音,就像白玫瑰的外表不适合黑玫瑰的内在一样!”男人摇头叹道,为她总是糟蹋美声而惋惜。 “那是我的事。”不理会他的意有所指,欧运琛撇开视线。“你不该来后台的。” 她缓缓地坐到梳妆台前,由镜中看着沙发上令人发怒的男人。她气他老是滥用特权在后台来来往往,更气那些屈服于他权势淫威下的工作人员,使他能随时来打扰她。 “我当然可以来后台。忘了吗?这座国家音乐厅已被我们‘罗瑟集团’认养了,再说,我来这儿的目的跟台下大半的男人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来目睹你的风采的。” “路敦逵!你若不是来听歌剧,尽管离开,别仗着特权来烦我!”欧运琛生气地打断他未完的话,明眸怒瞪着他。 “生气了?我真是幸运,不但能来后台献花,还能亲眼目睹‘咏叹天后’的娇怒!”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你够了没!”欧运琛压下怒意,闭上眼不想再见到这恼人的男子。 “这么快又要冰冷以对呀!”男人笑了笑,起身步至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她,眼神转而正经的说。“你才二十岁,应该快快乐乐的,不要老是编谱残酷、凄凉、可怖的咏叹歌剧。” “我的事不用你管”欧运琛反驳道。 “我要你快乐!小琛。”男人轻轻地抚上她裸露的雪肩,柔声说道。 “我没有什么不快乐的!”欧运琛站起身,避开他的抚触,走向一旁的挂衣杆取下披肩围住颈项与肩膀。 “小琛。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路敦逵!我们不过认识三个月,你知道什么!”欧运琛冷言打断他的话,倔强地背过身子不看他。 “你不快乐,小琛!”男人强调着。 “别自以为是。”欧运琛冷嗤。 “我是不是自以为是,你心里明白,别再欺骗自己!小琛。”男人温柔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 “什么时候开始,‘罗瑟’少东有这么大的兴致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欧运琛不以为然的反唇讥道。 “小琛!你明白的。在我路敦逵心里,你从来不是别人。”路敦逵,全欧洲最大华人集团‘罗瑟’少东,语意深远的说道。 “可是,对我而言,你一直是‘别人’!”欧运琛优雅的转身,冷冷地看着他道。 路敦逵之于她,除了是‘别人’外,甚至可说是陌生人。她只知道,他是“罗瑟”少东,也是全欧室内乐协会的幕后赞助人;在他名下除了维也纳国家音乐厅是他认养的外,尚有“普契尼歌剧院”、“韩德尔音乐厅”是他所属的,因此,在欧洲只要有他出面,不论要开演奏会或发表会,都是不成问题。而她,就是这样认识他的。 “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的话,我就不会是‘别人’了。”路敦逵苦笑。 欧运琛不理会他的话,坐回化妆台前,将原来拨垂于左胸前的秀发盘在脑后,把典雅的蔷薇发簪插上,重新审视脸上的淡妆,起身走向路敦逵道:“最后一小节唱完了,我决定去谢幕。”擦过他的肩,她傲然的离去。 路敦逵看着她不驯的背景,嘴角再度勾起迷人的弧形。 不一会儿,前台传来热烈的掌声与如雷的惊呼。显然,欧运琛这位绝色才女的魅力与神秘感,又一次震慑了乐迷、非乐迷们。 幽暗的午夜里,女人的血液一滴滴的由腕上割断的血管中淌入注满温水的浴缸里,涣散的眼神停留在逐渐渲染为深红的水面。襁褓中的双胞胎儿子、俊挺体贴的丈夫……过去一幕幕天伦画面浮现于无波的水面,女人满足的勾起唇角,泪静静的自眼尾滑落…… “妈,你在里面吗?”儿子带睡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嗯……冱儿……去睡吧……你……明天还得……上学……”使劲的说完该说的话,女人转头看着门板,不舍的泪汨汨直流。实在无法这么放下儿子,但,她真的好苦……活得好苦、好累…… “妈!开门!你怎么了?妈……”也许是母子连心,也许是儿子过于机灵。焦急的拍门声不断的响起。 “砰!”门板赫然被撞开。 一室的血红、满缸的血水、母亲垂挂于浴缸边缘的孱弱身躯……就这么直接、残忍的闯进凌冱纯净的蓝眸里。 扑鼻的血腥味更无情的直窜他脑门…… “妈!妈!”凌冱惊恐的尖叫巨吼在狭隘的空间旋绕不去。“妈……” “喝!”凌冱低吼了声,猛然自梦中惊醒。 探手拿过床边的闹钟,黑暗中更显清亮的蓝眸直视指针——清晨七点。 披上晨衣,下床走进浴室。 梳洗后,他轻轻的将指上薄巧的隐形眼镜嵌进左眼。看着镜中,双眼一蓝一黑的自己,思绪不禁又往远处飘荡而去。 十年了!已经十年了! 十年来,他每天都会梦见母亲自杀的那个午夜。 凄厉的红色、呛鼻的血腥,每每在他醒来后,仍清晰的萦绕着他的视觉与嗅觉。 这样真实的感受、实际的经历,总是在午夜时分提醒他,那未报的家仇血恨。 望着镜中的自己,他不禁苦笑,他所背负的家仇血恨,似乎在他未出生时,便已注定了,这笔家仇血恨的渊源得溯及两个世代—— 凌冱的祖父凌政,年轻时,曾迷恋一名唤做沙露琳的蓝眸混血女子。就像大多数喜好美色的男人一样,凌政对沙露琳的迷恋,就像是中了蛊般,无法自制,为了沙露琳,凌政几乎是抛妻弃子、冷落家庭,只求一亲芳泽。 只是,沙露琳对凌政,避之犹如洪水猛兽,甚至远嫁他人,想要彻底摆脱凌政的纠缠。 沙露琳嫁人后,凌政因爱生恨、誓死报复,凌政偏执的认定,沙露琳是因嫌贫爱富,才会弃他而去。因此,凌政用计整垮沙露琳丈夫的公司,让沙露琳及其丈夫忧愤贫病而死,使沙露琳的女儿沦为孤儿,尝尽人间疾苦。 然而,命运弄人,多年后,凌政的大儿子却在留美期间,结识了沙露琳的女儿。两名不知上一代恩怨的年轻人,情投意合,很快的陷入热恋,继而互许终生,生下了一对瞳眸异色的双生子,蓝眸的是哥哥,取名为凌冱;黑眸的是弟弟,名唤凌清。 双生子满月后,夫妻俩欲回台湾凌氏,与亲友分享喜悦,但,年轻的管家兼伴读韩贞,却反对凌大少爷与少奶奶的决定。因为,自小在凌家下人圈里长大的韩贞,曾听闻嘴碎的下人们谈及,凌老爷与沙露琳的那一段过往,而在知晓少奶奶的姓氏与家世后,韩贞几乎可断定少奶奶便是那名可怜的孤女,因此,他极力反对凌大少爷回台省亲,只是,他无法对不知情的大少爷和少奶奶,说明自己反对的理由。而凌大少爷对于韩贞所持的反对态度,只当韩贞是因为在美交了女友,舍不得离开的关系,因此,凌大少爷让韩贞留在美国,自己则带着妻、子返台。韩贞在有理却无法道清的状况下,只能在心中祈求,凌政不会认出少奶奶的身份,让大少爷夫妻的探亲之旅能顺利平安。不过—— 悲剧还是发生了。凌政一见着儿媳妇那神似沙露琳的容颜,以及长孙凌冱那对冰蓝的双眸后,着实已明白儿媳妇的身份是昔日“仇人”之女。因此,凌政恨意重燃,利用凌冱的蓝眸,扣给儿媳妇一个不贞的罪名,说她淫荡滥交,才会生下凌冱那种蓝眸杂种,硬是将凌冱及其母亲赶离凌家,仅留下与大儿子十足像的凌清。而凌大少爷在得知此事后,为了追回妻子与大儿子凌冱,途中竟意外身亡,葬身于大海,留下了无限的悔恨。 凌冱与母亲回到纽约投靠韩管家,韩贞在得知少奶奶的遭遇后,非常悔恨自己当时没坚持留住大少爷,但,一切为时已晚。他唯一能做的是,将凌冱及大少奶奶照顾周全,上慰大少爷在天之灵。 他们母子在韩贞一家子的照料下,平稳的过着生活,没人对凌冱提过台湾凌家的事,直至凌冱十二岁那年,其母因长年抑郁,加上过度思念丈夫及小儿子凌清,而自杀身亡后,凌冱才由韩管家的口中与母亲遗书里知道自己的命运,他的一双蓝眸竟成了凌政诬葳母亲、报复外祖父母的借口,而造成了这一切的悲剧。 凌冱因而对凌政怀有极大的恨意,甚至开始计划着如何复仇。他想到母亲遗书中提及的“双胞胎弟弟”,认为这个从小被凌政养大的弟弟,会是他可利用的“工具”。凌冱打算以凌清的身份,进入凌氏、接近凌政、并吞凌氏,看着凌政一无所有的死去。至于,他的弟弟,也就是真正的凌清,他得找个方法安排…… 为了这样的复仇大计,凌冱十二岁起,开始戴上黑色的隐形眼镜,游走于两个角色之间,等待着复仇的最佳时机…… 十八岁那年,凌冱以“天才”之姿,申请了全额奖学金,进入普林斯顿念医学,而韩管家也在纽约一个华裔富商欧由华家里,找到新工作,更为凌冱的复仇大计找到了新契机。当时,欧由华欲培养年轻的后辈,来壮大自己的企业体,但,却苦寻不到人才。于是,韩管家有意无意地将凌冱透露给欧由华知晓,没想到欧由华对凌冱大感兴趣。欧由华认为,凌冱十二岁时,便能策划那么长远、周详的复仇计划,可谓是不可思议,他断定凌冱的将来大有可为,于是表明愿意延揽凌冱进入他的企业体,成为凌冱对抗凌氏的后盾。他甚至愿意等凌冱自医学院拿到学位后,给予他另一阶段的帮助。 如今,他已经二十二岁,他知道,自己的学位应该快到手了,下个阶段,他将弃医从商,学习商场一切,以便日后顺利的并吞凌氏。至于他的弟弟凌清,从多年以来韩管家给他的资料中,他知道凌清的身边,有个“忠心”的仰慕者夏彦,至此,他终于决定了如何安排凌清的出路……。他的复仇行动已开始一步一步地展开…… “叩、叩、叩!” 划破宁静的敲门声,硬是扯回凌冱的思绪,利落的将另一枚隐形眼镜贴戴于右瞳,他步出浴室,去应门。 “啊!你刚醒呀!恰巧我煮了咖啡,一起喝吧!”来者是隔壁寝室的佟尔杰。“九点有一场‘亨廷顿氏舞蹈病’的研讨会,你会参加吧!”跟随凌冱的脚步入内,将咖啡置于书桌上,而后落坐于旁边的沙发上。 “不会。”凌冱将室内窗帘拉开,驱走一室的黑暗。 “不会!”佟尔杰有些讶然的重复他的话,皱眉看着他。“我以为你会有兴趣,毕竟那和你研究的阿兹海默症一样,都属痴呆类型的病。” 凌冱不言,徐徐走向书桌边,执起佟尔杰带来的咖啡壶,将里头香醇的液体注入桌上一只空杯内,倚着桌缘优雅的喝着咖啡。 “对了!听说你发表的论文已通过了,看样子你的博士学位到手了!”佟尔杰佩服的说。对于这位被喻为“医学天才”的年轻男子,他不得不佩服。因为这家伙可是普林斯顿里,继爱因斯坦后,最有资格被称为“天才”的人。这男子只花了四年,就把别人要费时十几年、好几阶段才能得到的学位,轻松掌握于手。 闻言,凌冱眸光一闪,看了看佟尔杰,问:“什么时候的消息?可靠吗?” “怎么?你几天没到研究室了?这已不是新闻了,也许今天内,你就能拿到博士学位的证书也说不定!”佟尔杰笑说。“说真的,二十二岁就是博士,你心里有何感觉?是倍感压力还是快乐无比?医学博士哦!” 凌冱笑了笑,对他摇头。“问你自己呀!” “呵……我哪知道,我二十二岁时,拿的是硕士学位,现在都二十四了,博士却还遥遥无期,我可是倍感压力呢!”佟尔杰叹了口长气笑着。 “你的论文不也送审了吗?我想,你没问题的!”凌冱执杯轻碰了下佟尔杰的马克杯,信心十足的对他微笑。同窗四年,他多少清楚佟尔杰的能力不在自己之下。 “哼……真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佟尔杰依旧和煦的笑着。“对了!学位拿到后,你的研究会更无后顾之忧的,据说已有药商要赞助你。” “他们是对我的药有兴趣吧!”凌冱不以为然的笑。 “那倒也是!你研究出来的药剂,用在白老鼠身上,的确有抑制脑细胞中——乙醇胆素的减少,若经人体实验也是如此的话,那么你的研究便可造福那些即将面临痴呆威胁的老人们……” “也盈满药商的荷包!”不待佟尔杰说完,凌冱轻声嗤笑。“尔杰,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准备继续从事医学的研究……” “什么!”佟尔杰瞪大眼,惊呼着。“你是开玩笑的吧!嘿……这种玩笑可不是随便笑笑就算了的……” 凌冱沉默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举步走向明亮的窗边。 佟尔杰看着被阳光照得清朗的凌冱,忍不住再度打量起这位身着晨衣的男人。对于这位同窗四年的“天才”,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 看着与自己等高的六尺三寸颀长身躯,不禁要赞赏他那一身属于王者才有的体魄,是文弱精瘦的自己所不能及的。也难怪他会是艺术学院学生争相邀请入画的最佳模特儿。 细细的端视他的五官,不难发现,卓尔不凡的天才气质,其实就写在他脸上。 具有智慧的宽额;飞扬跋扈的鹰眸底,沉浸着天才独有的平稳;贵族般挺直的鼻,彰显他非凡夫俗子;不是无情的薄唇,亦非多情的厚唇,他性感的唇形,常引女人遐思;饱满有力的下颚,配上他线条利落的脸形,他的确是个兼具才智与俊容的男人。 只是除了他出众的外表与卓越的医学成就外,真正属于他个人心灵层次的内在,却是那么隐密、那么不被人了解。 “‘凌清’!”看着沉默以对、立于窗边的他,佟尔杰不禁开口叫他。 听到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凌冱眸光一闪,顿了一下,才转身看向佟尔杰,“尔杰,我并不是在开玩笑。我打算学位一拿到,便离开普林斯顿。” “你要放弃你热爱的医学?”佟尔杰不敢置信的问。 “我不得不!”凌冱简短地答。纵容自己在医学领域四年,已是天大的恩惠了,如今,他该进一步地进行策划已久的复仇计划。 “什么理由让你不得不放弃研究……”佟尔杰问。 “家务事!”凌冱淡淡地说。“我得弃医从商。” “是吗?”佟尔杰困惑的皱眉。“说真的,认识你四年来,今天我第一次听到你提及‘家’这个字。” 闻言,凌冱脸色一沉,转身看向窗外。 佟尔杰未曾察觉,看着他的背影,追问:“凌清!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像你这样、平易近人的天才来?” “平易近人?呵……”凌冱轻笑出声。“尔杰,很多人、事、物并不如表面简单易懂的……也许我不如你所言的‘平易近人’哦!”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内在其实是个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的无情之人。 “你的确不是个简单易懂的人。你……真的要离开普林斯顿、放弃医学研究?”佟尔杰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 “没错!我要离开、放弃,这是早已决定的事情。”凌冱回过身,对佟尔杰摊了摊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心意已决。 佟尔杰颓然地叹了口气说:“你的决定一定会严重打击到实验室内所有研究者的!这不仅是普林斯顿的损失,更会是医界的遗憾!我不会忘记你这个‘平易近人’的天才的,敬你!”语重心长的说完话,佟尔杰以咖啡代酒敬向窗前的凌冱。 “拜托!别像在念我的‘墓志铭’般,尔杰!”凌冱双手环胸,看着他轻笑。 佟尔杰苦笑一声。“再见了!平易近人的天才!”语毕,他自沙发上起身,宛如失去战友的士兵般,垮着肩、拖着步伐,沉重的走出凌冱的寝室。 凌冱目送着他离开,若有所思的低喃:“平易近人?呵……真是讽刺!”接着,他像要发泄什么似的狂笑不已。 苦涩的笑声中,有着为人所不知的心力交瘁。 拿到学位后,凌冱果然在普林斯顿的校园,消失无踪。 他的存在与消失,就像闪电、旋风般,让人来不及眨眼、措手不及。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的凌冱,正身处于纽约郊区的一幢豪华巨宅里。 “你的事,我都听韩管家说了。”男人威严沉稳的嗓音,在充斥着紫檀木淡雅清香的空气里响起。 凌冱端坐在雕功精巧的古典木椅上,不急于回答男人的话,只是沉默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事。男人,年约五十五,浑身散发着王者的气魄。他正是北美最大华人企业“欧氏联盟”的领导人——欧由华。 欧由华自太师椅上起身,缓步绕过紫檀木矮方桌,行至凌冱后方的陈列柜则,打开柜门,取出一只木盒,在其中挑选出上等的古巴雪茄,剪了头、点上火,品尝般的抽了起来。 “我会安排个职位给你。”欧由华神情严肃的思量着。“让我看看你的商业才能是否也同医学才能般,与生俱来。”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凌冱沉着的回答。铁灰色西装下的身躯依旧直挺挺的。 “嗯!”欧由华满意的点头,移身坐回凌冱对面。“权势可让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学习让自己的羽翼丰厚,面对仇人时,你会更得心应手。” 凌冱抬眼,眸光坚定的望向远处。“我了解!” “那么,你就以我欧由华义子的名义,在这儿住下,我会让韩峻跟着你,有不了解的事就问他。”欧由华沉沉的说。 凌冱明了的颔首。 欧由华按下室内通话机,召来韩管家的儿子韩峻进来。简短吩咐他协助凌冱了解“欧氏”的状况后,便让两人离去。自己则留在室内,继续抽着雪茄,沉思着。 早在见到凌冱的第一眼,他就清楚,此人非池中之物。 他犹如光与暗的综合体,清朗俊颜和有礼、平易近人的态度,往往让人忽略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深沉内在。 他的聪明才智与内心怨恨,将是促使他前进的动力,让他接管欧氏,会是一项绝佳的投资。 “好好的表现吧!哈……”欧由华期待般的大笑出声。 时光荏苒,凌冱在欧家巳待了三年,这三年间,欧由华就像要考验凌冱的学习能力般,在短时间内把所有商场上的应对进退全教授给凌冱。 而凌冱也不负欧由华的期望,他在“欧氏联盟”中开创出一番属于自己的新格局,他除了备受欧由华的重用外,在欧家,他更是人人敬重的“少爷”。 三年来,他的日子可说是顺利平稳,一切都如他所愿的进行着,但,就像世事难料般……或者,也可说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上个晴朗无雪的冬日清晨,欧由华被佣人发现,安详的在睡眠中死去。 没有疾病、没有伤痛,就像水在空气中蒸发般,欧由华没有惊动任何人,安安静静的走完他的五十八年。 简单而肃穆的办完欧由华的丧礼后,凌冱所面对的便是“欧氏联盟”里,各个股东对继承权的争夺战。 由于,欧由华是突然猝死的,因此他并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明定谁为继承人,才导致“欧氏”今日的混乱局面。 “叩、叩、叩!” 正当凌冱出神之际,门外传来扰人的敲门声。 “进来!”凌冱揉揉酸疼的鼻梁骨,冷冷的命令。 韩峻无声无息的来到凌冱桌前。“欧小姐回来了。”狭长的狐狸眼,无波无纹地看着凌冱。 闻言,凌冱放下手中的钢笔,自案上抬首看向韩峻。“人呢?”短暂而冷漠的语气,传达出些微愤怒的因子。 “欧小姐在老爷的墓园里。”韩峻无平仄的淡答。 “是吗?这时候才知道尽孝道?”凌冱冷冷的嗤笑。起身走出办公室。 韩峻望着凌冱不若平日沉稳的急促步伐,深知少爷是真的被激怒了。 凌冱驶着快车离开位于纽约中城的“欧氏联盟大楼”。一路上,他的思绪始终不离那位与自己“素未谋面”的欧家小姐。 他一直都知道,欧由华有个独生女。只是在欧家的三年来,始终未曾见过她。 一度,他甚至怀疑这个女人存在的真实性。因为,在欧家并没有任何关于她的物品,像是照片之类的。会知道她,也是一次欧由华酒后不经意提及的,此后,他便没有听说过她的事。直到欧由华骤逝,韩管家提醒他,该通知海外的她,回来吊唁自己的父亲,他才又想起她。 只是,通知她之后,他等了她一个多月,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原来他以为,她至少会赶在丧礼前出现的,但,事实上,她一直都没回来。 而今,欧由华已入土三个月了,她才霍然出现。 他无法猜测她回来的原因。是为了欧由华身后的大笔遗产吗?抑或,为了欧氏的正统继承权?他就是想不透,这位如谜的欧家千金,到底为何选在今天现身?车子出了闹区,凌冱将油门踩到底,直往郊区狂飙而去。 欧运琛一身素白,站在父亲欧由华的墓地前,明眸毫无悲伤地瞪着大理石上父亲意气风发的照片。 久久,她开口:“你连死都要这么对我!”声音是那么的柔美悦耳,但,口气却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她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柔荑。“不闻不问,果然是你擅长的手段。”随字逐句,美丽绝伦的脸庞泛起层层霜雪。 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她像是控诉般地继续说:“在我的生命中,你总是那么无声无息。没有关爱、没有责骂,你甚至没有叫过我一声‘小琛’、‘运琛’,或者‘欧运琛’……你知道吗?我几乎忘了你这个父亲。” 像是不想让美颜上的冰冷被热泪破坏般,她强撑着眼睑,不让眸中任何一滴泪滴落。“走得这么无声无息,也是对我的漠视吧!” “因为我不是你最爱的女人生的小孩,所以不够资格在你的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是吧?”充满悲切的话语,一字一句地从她口中轻泻而出,透露了她心中极欲隐藏的情绪。 “不参加你的丧礼,是因为我还有这点自知之明。”讽刺般的轻扬唇角,她银铃般的笑声细细地飘在风里。 细不可闻的女性轻笑声,随着风,鼓动了凌冱的耳膜,顿住步伐,他微微眯起星眸,将焦点调至远处—— 一抹纤纤白影就这么映入眼帘。 是她吧!她就是义父欧由华的独生女? 凌冱敛起眸光,迈开修长的腿,踏着墓园里的碎石小径,走向欧运琛。 “你可出现了,欧小姐!是回来尽孝道,还是为了遗产?”凌冱悄然的站定在欧运琛后方两公尺处,一开口便是讥讽之言。 随冷风而来的清冽男低音,让沉思中的欧运琛一凛,她缓缓转身看向来人—— 像是被冰蓝的海水浸入鼻腔,欧运琛霎时乱了呼吸,十岁时的记忆,随着眼前男人的脸,浮现在脑海。 恍若海水已侵蚀她的中枢神经,她的意识瞬间模糊,在还来不及听清楚男人的话前,便掉入无尽的黑暗中。 第二章 凌冱身形孤单的倾靠着阳台周边,沉沉的抽着指间的烟,眸光复杂的望着左手侧,直达后花园地面的楼梯。 原来,这间位于欧家豪宅最高处、离大门最远处,一直以来,被他认为是三楼长廊底的贮藏室,竟是欧家千金的闺房。 吐了口烟,他不禁回忆着里头的一景一物。 她的房内相当大,空间被分为内外格局。外面,也就是有阳台的这间,是宽敞的起居室,里头除了简单的家具、壁炉外,尚有一架平台钢琴和一把置于法式躺椅上已蒙尘的小提琴。 而与起居室隔了道门,感觉起来如密室的里面,便是她的卧室。除了古典的四柱铜床外,尚有雅致的个人浴室。整体来说,她的闺房简直就像一户独立于欧宅内的公寓单位。就连出入,她都有阳台这个直达地面的专属楼梯可用。 这么清楚的地域划分,到底为了什么?是因为任性的公主想遗世独居吗?或者,她仍与十三年前一样——是个“过分坚强”的女子。 没错!就是那么一个缓慢的转身,他就已认出她是当年那名落海的女孩。 真没想到,她居然是欧由华的女儿。更没想到,她见着他的反应竟是昏倒。哼!要不是后来知道她是因“缺铁性贫血”而昏厥的话,他肯定会以为是自己那番“太过直接”的质问,把她给激晕的。 凌冱撇嘴冷笑了下,捺熄手中烟蒂,欲转身进屋之际,锐利的眸光瞥见正由楼梯上来的韩峻,于是他顿足在楼梯口等候。 “少爷!您找我?”韩峻的脚步停于最高一阶,未步上阳台。 凌冱背过身,双手收于裤袋,好半晌,问:“韩峻,你比我早来到欧家,你应该清楚一些欧运琛的事吧?” 他莫名的想知道她的一切,也许是想掌握她回来的动机,也或许是想知道当年那名落水的女孩,事后的日子好不好吧!总之,有太多不明的情绪与疑问在催促着他去了解她。 “父亲是在七年前来欧家任管家的,我也是那时进入欧家的,欧小姐当时已在维也纳了。”韩峻平声直述。 “她在维也纳学音乐?”凌冱根据自己在她房内所见的陈设,淡淡地问。 “欧小姐在欧洲的古典乐坛有‘咏叹天后’之称。”韩峻间接回应凌冱的问话。 “是吗?”凌冱低喃。他一向厌恶歌剧,尤其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咏叹调。“这么说,你也不清楚她的事?”缓步走向围垣前,深沉的眸光落在不明的远方。 “少爷要我调查欧小姐的一切?”韩峻低声沉问。 “不需要。她既已回来,我有的是时间了解她。”修长好看的指,思考般的轻点着围垣上缘,凌冱平稳喃言。 韩峻思索着他的话,问:“少爷,那……关于‘欧氏’最高继承权的问题……”韩峻看着他,言犹未尽。欧由华在世时,有意将凌冱训练为下一任领导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欧由华未留只字片语的骤逝,却使得“欧氏”里“反凌派”的股东,不认这笔帐。甚至扬言要抽资退股,以抵抗凌冱这个“非正统”的继承者。 “我会有方法对付他们。”凌冱撇嘴笑着。“要正统是吗?会的!会有个绝对正统的继承者的!”真正发自蓝眸底的坚定目光,穿透瞳上那层薄物,射向欧运琛房里,敛去唇边的笑纹,凌冱深沉的思量着。 韩峻灵光一闪,随即领悟。“少爷的意思是……” “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凌冱意有所指的说,举步欲进欧运琛房里。“下去吧!今后还有许多事要你操劳,有时间就多陪陪韩管家吧!”语毕,他身形隐没于落地窗内。 韩峻对着窗门微微颔首,转身下楼梯。 轻柔的掀开床幔,透着微弱的古典吊灯薄光,他审视着床上人儿的脸色。 也许是唯美的橘光影响,也许是高挂于架上那瓶铁剂发挥了效用,此刻的欧运琛,笑颊晕红,已不再有下午的病态苍白在那张绝伦的脸上。 像是检视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凌冱细细地抚着她的容颜。“不管你是为何回来!你都会在我的掌握之中的!”幽静的气流里,他的嗓音显得魔魅。 “哇……”像是拒绝聆听任何声音般,昏睡中的她,下意识的将头埋入枕头堆中。 凌冱制住她蠢动的身子,执起她雪白的左臂观看了会儿,确定针头无位移后,扶正她的睡姿,坐回床旁的安乐椅上,静静的等着她清醒。 昏暗的长廊,山似的男人背影停驻于出口光源处…… “爸爸……”小女孩朝着光影处奔跑,双手不停的往前攀抓,企盼接触那属于父亲的影像。 但,似有强大的推力存在般,每当小女孩往前一公尺,尽头的背影就离她更远,使得疲于奔命的女孩永远接近不了。 “爸爸……等等我……等等小琛……爸爸……”小女孩急喘呼喊,晶莹圆滚的泪珠颗颗滴落。 奋力的追跑,不仅使她接近不了父亲,更让她仆跌于冰冷阗黑的长廊…… “……你……总是这么……对我……”饱含痛苦与不甘的呓语,模糊地自欧运琛唇中逸出。 凌冱猛地睁眼,起身取下快滴空的点滴瓶,抽出她臂中的针头,甫抬头,却惊见睡梦中的她,竟是满脸泪痕,枕边亦湿了大半。“醒醒!欧运琛!”轻拍着她的笑颊,有些急切的唤着。 “唔……”一向敏感的听觉神经,在接收到讯息后,她开始有了反应的颤动羽睫。 “醒醒!你已经打了两瓶铁剂了!快醒来!”凌冱瞧着她那不停涌出的泪水,有些烦躁的命令。 并非他无情的要将她自病弱状态中吵醒,而是他太清楚梦魇带给人的痛苦,因此,无论她是否还疲累,唯有把她自梦中叫醒,才能止住她那奔流的泪与精神折磨。 半晌,她紧闭的双眸仿佛挣脱蜘蛛网的蝶儿般,猛地张开。 “终于醒了。”望着她茫然的泪眼,他语带不耐的说。 “谁?”月晕般的光线及水气迷蒙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床畔的人。 凌冱只是淡淡的说:“把泪水擦干!”不甚温柔的将身上的方帕递至她面前。 泪水?欧运琛愣愣的抬起右臂,纤指颤抖的轻触湿冷的脸颊。呵!没想到,她居然还有泪。 见她无意接取方帕,凌冱低叹了声,在床缘坐下,拉开她机械式摩挲的素指,轻拭她柔嫩的脸蛋。 “你这些泪,流得不嫌太迟吗?”他下意识认为,她的泪是因为亡父而流。 嘲弄中带着斥责的语气,让她彻底清醒,并忆起墓园的一切,她凝视看向凌冱。 是他!果然的是!十三年前,自以为是救回她的人,就是他。即使他成熟了许多,甚至刻意掩饰“真正的自己”,她仍可轻易辨认出他是那名蓝眼少年。 她出神的瞧着他看,让他误以为她不明白话中涵义,于是他又说:“怎么?不懂意思吗?或者,你是梦到被怪兽追,才吓哭的,而非因为愧对你父亲……” “谁说我愧对他!”闻言,欧运琛激动的挥开凌冱的手,美眸中闪着怒火瞪视着他。 凌冱手拿方帕僵在半空中,寒着脸。“别告诉我,你有回来参加义父的丧礼!”语气很冷。 “哼……”她冷笑着。“义父?有了你这个儿子,我回不回来有差别吗?”原来在父亲的生命里,她真的什么都不是,认个义子是用来否定她的存在吧! “你在说什么?他可是你父亲?”凌冱捏紧她漂亮的下颚,生气的质问。 欧运琛忿忿的看着他。“我恨你!”几乎是咬牙地吐出这强烈的言辞。 “什么?”一时间,凌冱失了听觉。 “我恨你!你先是在十三年前自以为是的救了我,又在十三年后的今天拥有了你不该有的认同,我很你!”欧运琛仰着被他捏紧的下颚,双掌撑住床褥徐缓坐起身,双眼迸出恨意直穿他眸底。 “你认得我?”凌冱诧异。虽然,她眼里的恨意来得莫名奇妙,嘴里的语意,说得暧昧不明,但他却听懂了一点,那就是——她认出他了。 “岂止认得!我根本是恨你入骨!”她像是只具攻击性的动物般,凶狠的瞪视他。 她的回话,令他微蹙紧双眉,但仍为她的敏锐洞察力而感到不可思议。“不是蓝眸的我,你却能轻易认出,显然我在你心中的份量不小。”放开对她的钳制,瞥了眼被他捏红的鹅蛋脸,他冷冷的笑着。 “十三年前,你那张脸已刻蚀在我心底!”原该属于情人间的字意,在她咬牙切齿的诠释下,却像是给仇人的警告。 “这么说,在你面前,这是多余的喽!”凌冱冷冷的笑,并取下眸中的隐形眼镜。 如乌云骤散的晴空,毫无阻隔的蓝眸,灼亮的袭向她。 他冰蓝的双瞳,令她恍惚了会儿,压下内心莫名的哆嗦,直视那蓝色深渊,嗤道:“在我面前,你的确是个‘多余的人’,但,在我父亲眼里,我恐怕才是那累赘。”语气中充满令人难解的酸涩。 凌冱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被丝绒般黑发围榇得炫目的倔强美颜。“真不晓得你言语间的怨怼是从何而生?从清醒到现在,你的态度就像全世界都负了你似的。没回来送终,克尽孝道的,是你!含恨抱怨、言词苛刻的,也是你!到底,我和义父做了什么,得遭受你这番无理的糟蹋?”语毕,他不再客气的将方帕甩在丝被上,起身离开床缘。 “我糟蹋你们?”眨掉沾惹在翘睫上的泪珠,她颤声低喃。“你能了解自己的父亲对你视而不见的感觉吗?” 闻言,凌冱转身看向她,她的目光如炬,但神情却茫然。 像是失了心神般,她哺哺低语:“我从小就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累赘。他从来不希望我在他的生活上占有一席之地,他甚至表现得不屑、厌恶我的存在。连我要叫一声“爸爸”,都只能在梦里对着他的背影叫。而你呢?”她提高嗓音,激动地瞪着他。“在血缘上,你只是个外人,却能堂而皇之的叫他义‘父’!我算什么?算什么?你告诉我呀!” “这就是你所谓‘不该有的认同’吗?只因为你父亲认我这个义子?你就恨我?好!我会给你‘该有的认同’!你永远不必怀疑你无法在义父的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恍若对她的愤世嫉俗感到厌烦般,他撂下话后,便如狂风般离去。 望着他没入门外的背影,她泛着泪光的美眸,终于流下颗颗晶钻之泪。她不明白!她不明白父亲都死了,他能给她什么认同。 伏在床头,她发泄地哭出了二十几年来积压在心头的委屈与心痛。 几天后,欧运琛终于明白,凌冱给她所谓的“认同”,便是让她以欧由华唯一血亲的“正统身份”,继承“欧氏联盟”的总裁位子,而凌冱则维持原来总裁特助的职位,继续操纵着“欧氏”的营运。 这天,凌冱结束了芝加哥分公司十天的巡视,风尘仆仆地赶回纽约。 “人呢?总裁人呢?”站在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室门口,凌冱敛去平日的好脸色,沉声问着身旁垂首心虚的女秘书。 “总裁今天一早就没来……”女秘书怯懦地如惊弓之鸟般。 “没来?打电话问了吗?”凌冱嗓音冷冽的问。她居然又没来。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从她上任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个礼拜,她就缺席了六天、失踪了四天,外加迟到早退,她真正上班的时间,可能连十个小时都不到。 “宅里的管家说,总裁不在。”女秘书抖着声回答。她已明显意识到冰山靠近的冷冽了,这是凌特助快发疯抓狂的警讯。 “欧氏联盟”里,每个人都知道,自从新总裁就任以后,凌特助就像是活动冰山一样,他的寒气随时会发作,使得“欧氏”成冰窖,人人成为“急冻人”,唉!真不知总裁与凌特助有何嫌隙?非要搞得“欧氏”像灾难片现场!这对男女最好快点化解恩怨,省得他们这些下属成天神经兮兮,就怕被炒了鱿鱼或革了职。 女秘书丝毫不敢抬头的思忖着,完全没听见凌冱的交代。 “你还愣在这儿,我叫你去把韩峻找来,你聋了吗?”凌冱冷冷的低嚷。 “是……是!我马上去!”女秘书吓得回神,然后抱头鼠窜般逃了出去。 望着女秘书狼狈的背影,凌冱烦躁地扒梳着伏贴利落的短发,颓然的踏入办公室内,瘫坐在意大利古典沙发上。他并不想降罪或迁怒任何人,只是经过十天的考察后,回来却不见她人影,他便莫名的想生气。此刻,他可说是身心俱疲,再也无法忍受她的“不称职”行径了。 “少爷!”韩峻如鬼魅般,无声息的来到他面前。 凌冱睁开有些干涩的黑眸。“她呢?我不在的这十天,她在做什么?”扯了扯颈上的斜纹领带,他问得有些迫切。 韩峻细长的狐眼闪过一道不解的光芒,平平的开口:“如我跟您通讯过的,欧小姐这十天都没来!” “我知道,她缺席六天、失踪四天!我问的是她在做些什么事?”凌冱语意甚差的低吼。 韩峻有些诧异于他的问题与反应,但他仍尽责的答:“欧小姐这十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大都会歌剧院听歌剧,有时会到百老汇欣赏音乐剧,再不,就成天在家。” “她倒是挺悠闲的。”凌冱冷笑。全世界过得最轻松自在的大企业总裁,大概是她吧! “少爷!欧小姐并不熟悉公司的事务,勉强她待在公司,是否……” “这是她要的,也是股东要求的,不是吗?”凌冱冷冷地打断韩峻的话。 韩峻沉默,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 凌冱站起身,优雅的走到办公桌前,若有意似无意的将堆积如山的资料夹,快速阅览完毕。“再怎样,所有的事都是我在掌握,她只须当个轻松的现成总裁,这不算勉强吧!”随意的拿起桌上雕有玫瑰花纹的钢笔,玩味的看了看,便振笔疾书。 韩峻看着他一举一动,便可了解爷肯定已将欧小姐堆了十天的工作给完成了。少爷的工作能力一向异于常人,往往一般人要花一个礼拜可完成的事,他只需几个小时便成。少爷并不是工作狂,但他敏捷的思考能力,却教望尘莫及的下属们倍感压力。 “韩峻!”凌冱的叫唤,拉回思绪远扬的韩峻。 韩峻走至他身边。“少爷有什么吩咐?” “这些我都看过了,所有指示全写在上面,交给你去执行。”公式化的交代完毕事务,便转身欲离去。 “少爷要回宅里?”韩峻看着他那略显疲惫却又不减尊贵气质的挺拔背影,问着。 “是啊!我得去向‘总裁’报告分公司的状况。”凌冱话中有话的讥诮,脚步未歇的直往外走。 韩峻沉默的看着他离去,深深的了解到隐伏于少爷平易近人下的深沉性格,即将被欧小姐给拖引而出了。 绕过迎风摇曳的荣冠花丛,快速行经香气四溢的玫瑰隧道,凌冱无暇也无心观赏春意盎然的欧式庭园。 此刻,他正要去向那位“跷班”的总裁报告要事。烦躁地踩过一块块铺路扁石,他有些憎恨她房间的偏僻。 适才,听闻管家说她已回家,他便直接步上三楼,住长廊底那扇她房间“对内”的门敲,等了老半天却无人来应门,他当下要管家拿钥匙来,欲直接“破”门而入,但管家的回应竟是,那房里的钥匙仅有小姐一人拥有,并无备钥。 于是,他只好沉着脸、耐着性子,绕过大半庭园,透过她房里的“连外楼梯”去找人。 一人一声部、细腻中带着淡淡哀凄的声乐旋律,顺着镂花的长梯滑下,缭绕在橘红的夕阳中。 凌冱凝眉竖耳,细细攫取浮动在空气中的音符。是“葬礼”——巴赫著名的清唱剧。他厌恶歌剧,但对任何声音却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尤其是这首母亲每每在父亲祭日时,便会听上一天的曲目,更让他难以忘却,这就是歌剧的“隽永”吗? 呵!凌冱撇嘴轻笑。甩开脑海中,母亲悒郁的美颜。举步拾阶,朝欧运琛闺房而去。 敞开的窗门,飞扬的帷幔,显示主人并未外出。 凌冱迳自跨门而入,锐利的眼神在起居室内扫过一圈,扬声器上的透声网仿佛禁不住高音般,微微发颤着。 双眉一皱,他趋前扭关电源。 几乎是在声乐家的嗓音中断的那一秒钟,她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卧房门边。 “是你!为什么关掉电源?”微扬的柔腻嗓音,道尽她的不悦。 凌冱冷冷的看着她。长发如丝抵腰,水蓝及踝的家常服上缀着象牙色玫瑰,她的确有股古典乐人的清曼气质。 被凝视得有些不自在,她别开姣好清妍的美颜,走进房内,绕过他身,准备重新开启音响。 “义父已经入土一段时日了,不需听这曲目。”握住她即将触按电源的纤白素指,凌冱在她耳畔沉声低语。 “放开我!”像是被出柙的猛兽给吓到了,她激动的大喊,并甩掉他的手,逃回门边瞪视着他。 对于她过度的反应,凌冱只是挑起了眉,慵懒的笑了两秒,随即敛去笑容。“为什么不到公司?”冷硬的声调,仿佛暗示着她,若没个好理由,他肯定会好好对付她似的。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平稳血液里不安的因子。“我有其他事要处理!”圆睁的美眸里,闪着倔强的光芒。 “什么事会比公司重要,你最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总裁不是成天听歌剧、看音乐剧就行的!”双手抱胸,他打量着她的表情变化。 “你派人监视我!”心虚与羞怒同时浮上芙颊,她愤然转身进了卧室。 在核木门尚未完全关上前,凌冱迅捷的一闪而入。 “请你出去!”清雅的古龙水香味自后方萦绕而来,她知道他也进来了。 “等我向‘总裁’您报告完芝加哥分公司的状况,我自然会走!”不理会她的驱逐令,他依然自若的环视着充满女性馨香的空间。 “有这个必要吗?”她平静的移身至窗口,让透窗的余晖洒落于身。 “我说了,别、忘、了、你、的、身、分!”凌冱危险的眯起双眸,指责般的字字强调。 就像落霞满空的台风天前夕般,她静静的、唯美的转身盯着他,这是和谐的假象,亦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我一直清楚自己‘挂名’的身份!”微微的勾起唇角,她一语双关。 凌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半晌不说一句话。 “我一直清楚自己是欧由华有血缘的‘挂名’女儿,也清楚现在是让你拱上欧氏的‘挂名’总裁!我清楚!我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再也克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对着沉默的凌冱大吼,她已经受够了,也尝够了…… 受够了父亲给了她“女儿”的名分,却不给她实质的父爱,而是让她尝尽被漠视的痛苦煎熬。本以为这些悲痛,会随着父亲逝世而淡忘的,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他却又给了她相同的折磨? “我只是你在‘欧氏’的傀儡,对不对?”晶亮水灿的明眸坚定的望进他的眼底,她抖着声问。 “你不是要‘认同’吗?”定定的看着她,凌冱不答反问。 “好!很好!”她是个傀儡!是个愧儡!已得到答案了!不再追问什么。她走向床铺,将床幔挂起,有条有理的整理着置于床上的衣物与行李。 不经意地瞥见床上那只登机箱,他挑眉问:“为什么整理行李?”他的口气很不好,非常不好。 对于他的问题,欧运琛听若罔闻。她继续着整理、收拾的动作。 气恼于她的态度,凌冱大步趋前,立于床柱旁。“别任性!惹怒我,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语带威胁的警告。 面对她,他已不是人人眼中那个态度“平易近人”的帅哥,而是深沉冷酷的凌冱。 “哼……”她冷笑着。轻蔑的态度说明了,她一点都不在乎惹怒他。 凌冱皱眉,下一刻已攫获住她纤白柔荑。“说!整理行李准备去哪儿?”冷冷的语气如千年寒冰,直袭她微仰的美颜。 “放开我!”腕上的剧痛,几乎让她无力大叫,只能勉强以另一手拉扯着他如兽夹般的大掌。“放开……” “你最好说清楚!”就像怕她逃了般,紧扣她的手一点也不放松,反而更加重力道。 “啊……”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吟,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滚出明眸。 以指腹按取那泪滴。“快说!上哪儿去?”他又问。 “我要回维也纳!”咬紧牙,找回声音,她倔强的回答。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微微松了手劲,他瞅着她冷笑着。就算只是个挂名总裁,她也得天天到公司报到! “我会走得了的!”趁着他放松手劲,她猛地抽回手,迅速退至床头,抚揉着发疼的手腕,戒备地盯着站在床尾的他。 “不要轻言挑衅!”握紧空无一物的手掌,他沉沉的看着她。 “我没有!”仿佛怕他飞扑过来般,她拿起抱枕挡在胸前。 “没有!?那就乖乖的当你的‘总裁’!别忘了你是众股束们认同的‘正统继承人’!”语毕,他不耐的转身欲离去。 “我一点都不稀罕这个总裁位子!”他的嘲讽刺痛了她,让她不得不反击。 闻言,凌冱愤然转身,硬声提醒她。“别说些违心之论,你不是要在义父的生活世界占有一席之地吗?现在你已全然处在义父所面对的生活情境了,你最好别不识好歹!” “我不识好歹?呵……”她凄楚的冷笑。“是你!是你扭曲我的感受,把我当成操纵股东及‘欧氏’的一颗棋子,你以为我要的认同是什么?我要的是孺慕之情、是父爱!呵……他都死了,你能给我什么?当你理所当然的叫着他‘义父’、跟在他身旁学习企业经营时,我只能在维也纳遥想着他、在梦里追着他的背影喊‘爸爸’!”她胡乱的抹去激动淌下的泪水,忿忿的凝了他一眼,便起身拿出床旁小柜里的护照与机票,锁好行李,急欲逃离。 凌冱快步阻在她面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机票,当场撕毁。“我说了,不准你离开!”铁臂箍住她的纤腰。 “你这个恶魔!我恨你!”抡起粉拳,她疯狂地直捶他健硕的胸膛,在他怀里剧烈挣扎。 瞬时,一只隐形眼镜由他干涩的眼球脱落。“从你回欧家的那一刻起,你就只能由我掌握!”异色妖瞳般的双眸直穿她眼底,他低沉的宣告。 “恶魔!我不要再当你的傀儡!放手!我要回维也纳!”她尖声的咆哮着。 “走!跟我到书房!我会让你了解,义父给了我什么‘孺慕之情’!”毫不怜香惜玉的拽着她,直往二楼的议事书房去。 “快走!”经过楼梯间时,她抓紧一旁放置夜灯的高脚几,不再前进,使得凌冱转身命令,突然—— “锵!”一声巨响,玻璃夜灯碎落满地。 “你……”鲜红的血自他左眉弓骨淌流而下,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啊……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看着鲜红的血渗入他的蓝眸,她宛如吓失心神般,大声尖叫。 她惊恐的嗓音引来楼下的佣人们,大伙儿纷纷冲了上来。顿时,抽气声四起,人人手足无措,只能面面相觑。 “少爷您的伤……”韩管家首先开口,迅速抽出白帕遮掩住他血流如注的伤口及掉了隐形眼镜的那只蓝眸。 “我自己处理!”压住伤口,他冷冷的开口。“把地板清理清理,带小姐进房休息!”背过众人,微微拿开白帕,张开渗血的蓝眸,深沉难解地看了她一眼,便下二楼去。 她在哭吗?没错!她早已泪流满面…… 第三章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盈满泪水的美眸空洞无神地盯住撩高的床幔,疲惫身躯陷落于柔软的席梦思名床里,她无法入睡。 凌冱染着血的面容始终盘据在脑海,琉璃夜灯击中人头的声音不断萦绕于耳。天呐!她好怕……好怕他就这么死了…… “不可以……不可以……”想到他可能因此而亡,泪更是湍急直下,渗湿了枕巾也沾惹了发。 她真的好怕……怕自己一时的任性妄为,会造成不可弥补的错。 “呜……不要死……不要……” 惊吓过度的欧运琛,正饱受良心的谴责,哭泣不休。 “小姐……”一名年轻的女佣人端着食物,轻悄悄的进了来。“小姐……” “恩柔……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只要……教他……放开我……我不是故意伤他的……”一见来人,她的心再也承受不了惧怕惊恐的折磨,她终于放声大哭。 “小姐!您别哭……”名唤恩柔的女佣,将托盘置于小几上,倾身拥住欧运琛。“小姐!我们都知道您不是有意使少爷受伤的,没有人会怪您的!” “他……他流了好多血……流了好多血……他会不会死……”害怕的瑟缩在恩柔的怀里,泪水汩汩直流。 “小姐……您想得太严重了!”恩柔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安慰着。小姐就是这样!外表任性倔强,其实她的内心比任何人都善良脆弱。“小姐,少爷的伤没您想象的严重,少爷已经自己缝合了……” “自己……缝合……”闻言,她抬首不解的望着恩柔。“嗯……”恩柔点点头,掏出围裙里的手绢,温柔的拭去她的泪水。“少爷是学医的呀!他不会让自己丧命于皮肉小伤的,您别担心了!”“可是……他真的流了好多血……”蹙着眉、哑着声,她始终无法不担忧。毕竟,自己的一双手从来都只是用来创作、演奏的,而没有像今天这样去伤害人……我想到这儿,欧运琛赫然瞪大水眸,焦急地问。“恩柔……你看……你看……我的手……是不是沾了血腥了?恩柔……”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凶涌滑落。 血腥?恩柔先是一惊,而后摇头苦笑,拉过她的双手。“小姐,您的手白柔细嫩的,是我见过最美的手呢!怎么会沾惹什么血腥呢?您想太多了啦!”将她纤长玉手举至面前,要她好好审视一番。 “可是……我却用它们……拿……琉璃夜灯……伤害他……我……”如象牙雕琢而成的柔荑,不禁颤抖起来。 恩柔长长的叹了口气,理了理她的长发,耐心的说:“小姐,恩柔以人格担保,少爷绝对没受大伤害,您打在他身上的伤,对医术卓绝的少爷而言,只不过像被蚊子叮了个包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我保证,明早少爷会与您一同用餐、一同上公司的!” “真的吗?”肿着双眼,她怀疑的看着恩柔。 “当然是真的!”见她不再掉泪,恩柔顺势将小几上的盖仁粥端至她面前。“倒是小姐!您为这事担心的连晚餐都没吃,韩管家特地要厨娘给您熬碗美容养颜的粥,您快吃了,好休息。” 被动的接过恩柔手中的汤钵,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起来。 “好啦!小姐早点休息吧!都快凌晨一点了,让漂亮的双眼休息喽!别再哭哦!”服侍完欧运琛,恩柔收了碗盘,点亮夜灯,叮咛几句,便静静的离去。 她眨眨眼、翻翻身,就是无法不去想他的伤。 他会不会痛得无法人睡?或者,因为发炎而高烧? 仿佛看到他写满痛楚的蓝眸,紧瞅着她不放,她的心阵阵抽痛…… “不……”她抓起丝被,赤足踩下床。胡乱披上外袍,如一缕幽魂般飘出门。她等不到天明,一定得马上看到他,确定他真的没事,否则她无法安心就寝。纤足轻陂着冰冷的地板,她飘飘忽忽的在沉静的长廊移动。 一样沉寂的夜,相同惨绝的梦,再度侵扰凌冱的脑波,让他睡得不安稳,却又醒不来。 “……妈……不……”鬼压床般的沉重喘息,沁流出毛孔的冷汗,是他被梦魇围舞的证据。 “妈……妈……”像是紧绷的小提琴所拉奏出来的弦律,他嘶吼的梦呓竟穿透隔音甚佳的核木门,回荡在二楼。 “谁?”欧运琛顿足,惊骇地睁大美眸,搜寻着灯光柔和昏黄的长廊。 静悄悄的空间,除了她的吐息,几乎是落针可闻,更不见任何人影。 是错觉吧!那短暂、饱含痛苦的声音,是幻觉吧! 揪紧狂跳不已的心口,欧运琛愈加快脚步的往凌冱卧房前进。 “不……妈……” 纤白素手正欲敲门,那令人战栗的男嗓音,清楚的自门内传出。她如触电般的收回手,紧按着狂跳、心悸的左前胸。 是他!那痛苦的嘶喊,是他发出的!欧运琛茫然的摇着头。恩柔说他不要紧,只是安慰而已。天!他的伤一定很严重,否则他不会有那么痛苦的叫喊…… 紧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抖着双手握上门把,有些庆幸他没上锁,使她可以顺利进去向他“忏悔”。 她快步的移至床边,见着床榻上,左眉贴着纱布、额间深皱、冷汗涔涔,嘴里不时含糊呓语的他,她忽感软弱地跪跌于地…… “对不起……对不起……”她伏趴于床铺,情绪激动的啜泣不已。 “……别哭……”半睡半醒之间,一阵细柔的女子哭声,将他自母亲自戕的噩梦中拉离。 “你……”她抬首望向声音来源,只见他蓝眸如星的凝视自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收不住泪水的猛哭,似乎已忘了眼前的人,曾是自己所恨之人。“别哭……”大掌轻抚着她绝伦的脸庞,她的脸上没有平日的倔强与冷然,有的只是挑人心弦的楚楚可怜。朦胧的夜灯下,她像只饱受惊吓的小动物,不住地颤抖,让人于心不忍。 “……你流了好多血……我怕……你……死……”此刻,他温热的大掌感觉起来那么的不真实,她真怕这只是场梦。 “你担心我?”蓝眸烁亮的盯着她,他没来由的感到欣喜。 她下意识的点点头,水波流荡的美眸对上他的蓝眸。 四目交接,两个孤独灵魂回旋飞舞,难以言语的情绪在两人的心底脉动。 “上来!”凌冱一把将她拉上床,长臂圈住她些微冰冷的身子。“为什么担心我?你不是恨我?我死了……” “不要说了!我不要你死……”她剧烈地摇头,阻断他的话,芙颊枕上他的胸膛以听取心跳来抚平不安。“我恨你,但是我不要你死……” “为什么恨我?”重逢之初,她便口口声声含怨带恨,至今他仍不甚明白她恨他的原因。 “十三年前……你不该救我的……” 凌冱闻言不解地皱起了眉,她落海溺水,他当然该救她!难不成……“你不是落水的?”扳过她纤弱的肩,惊骇地正视着她。 悲苦的颔首,她哑着声。“我是自杀的,我根本不想活……”撇开面对他的脸,她的泪沿着颊滴落于他的手背。 “为什么这么做?你那时不过十岁而已!”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轻忽生命?就像母亲……“你怎么可这么做?怎么可以?”激动地摇晃着她,他再也无法忍受任何人在他面前自裁,那使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是父母商业联姻下的产品。他因为庞大的利益而娶了她,之后又迫于传宗接代的压力,不得不生下我。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母亲,倒是我母亲,标准的傻女人,她总是默默的在付出,在他背后等着他回头。只是到死为止,她都没等到他的顾盼!”她躲在他怀里,喃喃地说着。 “三岁之前,母亲总是在用她那双温暖的臂膀,时时刻刻抱着我,我以为她是爱我的,但她却时常皱着眉告诉我,‘小琛,只可惜你不是男孩,如果你是男孩,即使爸爸他不爱你,仍会让你跟着他的,因为你必须学习属于男人的东西……’,然后她会哭着告诉我,是她的错,是她把我生成女孩,让父亲既不爱我也不愿理我……三岁之后,母亲的健康一日不如一日。我被带离她身边,由保母看顾。偶尔去看她,她却是泪流满面的诉说着,父亲对我的漠视,都是她的错。我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但却无法安慰她。”回想起母亲悲切的模样,她声音哽咽,泪不由自主地流下。 “我在母亲的自责与父亲的漠视下,痛苦的生活了十年,我知道,他们其实谁也不爱我,母亲对我的爱,只是自责与怜悯的假象,她在意的始终只有那个不爱她的男人,而父亲更别提了,我连叫声‘爸爸’的机会,他都不曾给过我,更别说是爱我了……十岁那年,或许是他意识到母亲时日不多吧!又或许是长期对妻女的忽略造成的心虚吧!他带着母亲和我出游,搭着邮轮航行于无边际的大海……好蓝的海……就像你的眼睛一样……”自他怀中抬首,她眼神悠远缥缈的望入他眸底。仿佛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般,他表情复杂的与她相凝,长指穿梭在她丝绒黑发间。 感受到他那抚慰般温柔的动作,她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那并不是一趟快乐的旅行,母亲病弱的躺在舱房中,而父亲却守着他的手提电脑处理着公事,原本期待雀跃的心情早已荡然无存,我深深体会到活着的悲哀,我想要投入那大海中……温柔的蓝色中……他们不爱我……我的存在像是累赘……我想死……可是你却救回我……是你害我……必须继续痛苦的活着的……所以我恨你,而回来后,又得知你是父亲的义子时,我更是嫉妒……嫉妒你可以亲近他……我真的恨你……可是……当你受伤时,我却怕你会死……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彻底的恨你?”矛盾充塞于心,她哭倒在他怀中。情绪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很多事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么单纯,义父他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爱你。”揉着她的秀发,将她紧按于胸,他忍不住皱着眉,讲着语意模糊的话。她在他怀里猛摇头。“他们不爱我……不爱我……没有人爱我……没有人……我是累……” 她的话消失在他的唇中。 凌冱捧着她的脸庞,深深地吻住她那如盛开樱花般的柔唇。不想再听她那诋识、轻忽自己的话。 “唔……”突如其来的吻,让她双手无措的推抵着他。 凌冱抓住她挣扎的小手,趁着她因缺氧而张口之际,将舌探入她唇内,灵活的与她交缠嬉戏,品尝着独属于她的甜蜜。 “不准再提‘累赘’二字!”久久,他放开她,长指摩挲着她红滟微肿的唇。“你是‘欧氏’总裁,是‘我的’总裁!”她的命既是他所强留,今后就由他来掌握,他绝不准她再有轻生的念头。 “我不是……我不是……她气息犹喘的直摇头,下意识地抗拒着这个有名无实的身份。 “你是!你是‘我的’总裁!”固定住她晃动的头颅,篮眸定定的凝着她。 “……你只当我是傀儡……”倔强的避开他的凝视,她知道自己是他用来镇住股东们的法宝。 “不是!”回答得有些心虚,只得再次吻上她欲言的小嘴。 当她是傀儡吗?他没想那么多,只知道必须让她待在身边,一开始,也许真的是为了防止那些股东们将“欧氏”四分五裂,不得不借用她的“正统”身份,但现在呢? 现在要她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真的要她处理商务吗?不,这些有他便成。那为什么不让她离开,让她回维也纳?是担忧股东们会时时来查勤,发现总裁只是挂名来唬他们的吗?不,当然不是。“欧氏”现在已在她名下,更是他这个总裁特助直接掌控,自然毋须惧畏股东们再搞分裂或“篡位”。 那……到底为什么不让她走呢?不明白!他就是理不清!只知道当她说要回维也纳时,他是愤怒的。那种愤怒的感觉就像适才听闻她担心自己眉上的伤而感欣喜的感觉一样,是莫名其妙地自心底深处窜起的,那是一种令人苦恼又欣喜的悸动。 “不要离开!留在我身边!”轻轻地吮着她的唇,双手游移在她素细的腰间。 他不想听她说“不”…… “嗯……”欧运琛在他的热吻中,轻摇螓首。 “你若要我原谅你弄伤我的事,就留在我身边,不要回维也纳。”放开她柔软的唇,额抵着额,他有些小人的利用了她的罪恶感。 “我……”看着那双令人迷醉的蓝眸,她有些挣扎。“我在维也纳有工作……”与路敦逵签定的演奏会,还有新作发表会……这些是无法变动的。 “把表演重心移回纽约,音乐会到哪儿都能发表的。” “一定得这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吗?”指尖轻触他左眉的纱布。这里曾流血不止,渲染了他满脸的鲜血,连他冰蓝的眸,都像猎鲸后而猩红的大海…… “你不就是为这事,才这么‘早’摸黑进我房里。”握住她轻颤的小手,看了眼闹钟上凌晨两点半的数字,他其实很欢迎她这时候来,这使他能少做点噩梦。 闻言,她双颊燥热。“我该等天亮的……”一心担忧他的伤,早忽略了合时合宜的问题,更忘了男女有别。 抬起她低垂的酪红小脸,看着这难得的小女人娇态。重逢至今,她总是与他针锋相对,恨他、怨他,从不给他好脸色看,更别提这娇羞的女儿媚态。她就像朵倔强的白玫瑰,尽管全身长满了扎人的刺,但内心仍是脆弱的,否则她不会因为他眉上的小伤而不安至此。 玫瑰,矛盾的植物。有着笔直坚强、长满硬刺的花茎,却又有着禁不住风雨霜雪的娇弱花朵。而她的倔强任性正如那花茎,善良脆弱的心便是那柔软花朵。 清妍殊美,她是典雅的白玫瑰。 “留下来!留在我身边!”缓缓地吻着她微启的红唇。他要攀折她、掌握她,让她只能待在他身边。 “好……”有技巧的热吻消磨了她的坚持,她着魔地揽住他的颈项,笨拙中带点狂野地回应着他的唇舌…… 亘久不朽的舞动,带领他们跃上云端,缱绻至天明…… “少爷!您醒了吗?少爷!”韩峻站在凌冱的房门外轻敲门板。有些不明白少爷今天为何睡得这么晚,连准备早餐的佣人们都觉得纳闷,一向作息规律的少爷,居然错过了平日的用餐时间。 沉厚的敲门声惊醒了欧运琛,她睁开美眸,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困惑。 阵阵灼热的气息规律的吹拂着她光洁的额,天鹅绒般温暖光滑的触感挤压在她的乳房下,她缓缓的抬起头看向热气来源—— 凌冱俊挺的睡颜蓦地映入眼帘。颊畔一红,她有些慌乱的扭动身子,却发现自己密实的被他拥着。他一手紧箍着她的腰,一手掌握着她的臀,将她牢牢地限制在怀中。天啊!她居然全身赤裸地趴睡在他胸膛上,她不安的挣扎了会儿,下身传来微微酸疼,脑袋瞬间清明了起来…… 她的小手轻触他左眉上的纱布,凌晨的情景一幕幕重回脑海,她来看他的伤,对他敞开心门述说成长的痛苦、沮丧绝望的哭倒在他怀里、不安无助的心让她渴望被爱。 而他,他给了她这种感觉。他让她享尽了被珍爱、被重视的感觉,这是父母从未给过她的。 生命的际遇是如此的奇妙、多变。曾经她是那么的想死,她依稀记得,十三年前,她被救回后,一睁眼便对上他那双蓝眸,她还以为自己到了大海的深处,而后周围的嘈杂,将她拉回现实,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死成,十几年来她都为她还活着而恨他,但经过他的受伤事件与凌晨的相处后,她已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恨他。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了变化…… “少爷!您没事吧!”苦等不到回应的韩峻,再次敲了敲门。“少爷!快过了上班时间了!” 韩峻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绪,但仍没唤醒沉睡中的凌冱。 “凌……”他睡得好沉,她犹豫着是否该叫醒他。“凌‘清’!醒醒!”担心门外得不到回应的韩峻会闯入,还是决定叫醒他。 “凌‘清’!醒醒!韩峻来了!你快醒醒!凌‘清’!”拍拍他的脸颊,她有些疏离的叫着他。 “冱!叫我冱!凌冱!”拉下她的手,他轻轻地在她手心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愣愣地盯着他慵懒的神情。“你醒了!韩峻在门外……” 在她细白柔嫩的掌心完成最后一笔划,大掌包起她的小手。“记住!叫我冱,凌冱!这才是我的名字。”将她自怀里挪抱开,掀被走下床,随意套上丢在地毯上的长裤,走向门口开门。 “少爷……呃!您还在睡?”韩峻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赤裸的上身、湛蓝的双眸、凌乱的发,显然少爷才刚起床,所有的装备、掩饰都还来不及上身。 “你先到公司去。我和琛儿会晚点到。”他神情自若的吩咐后,便锁门走回房里。 琛儿?看着关上的核木门,韩峻皱着眉,搔了搔耳。琛儿指的该不会是欧小姐吧!少爷何时跟她亲热到唤她“琛儿”的地步?昨天他们不是起了争执,弄得血溅楼梯间吗?怎么今天…… 叹了口气,韩峻抹去一脸的困惑,戴上一贯无波的冷峻面容,先行离去。 “怎么了?”走回床边,柔声问着揪着丝被裹住上身、呆坐于床上望着他的欧运琛。 “凌‘清’你……” 才一开口,双唇便被他的吻给吞没,大掌抓过她的右手掌。“冱!凌冱!我刚刚在你这儿写过的。记得吗?”离开她娇喘不已的柔唇,轻轻地吻住那润白的掌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他“冱”,公司客户及股东都称他凌特助或凌清呀!他的名字不叫“凌清”吗? 凌冱紧盯着她松手后一览无遗的雪白酥胸,将她抱抵在胸前,额贴上她的,沉声开口。“黑眸的那个叫‘凌清’,蓝眸的‘我’叫‘凌冱’。” 黑眸的那个!蓝眸的我!她眸光流转,马上听出了话里的玄机。“凌冱才是你!” “没错!”他赞赏似的吻了她一下。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区分?”伸手揽着他的颈,她喜欢和他亲近的感觉。情愫的滋长是如此的神奇,不久前她还是恨他的呀!但此刻,她居然就坐在他腿上与他亲热相拥…… “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现在先回去梳洗换装。你得跟我上公司!”掀开床被,不经意地瞥见洁白床单上的红渍,他又怜惜的吻了她一下。“或者……你今天想在家休息。”对于一个处女而言,他的索求的确过于猛烈。 “我会和你去公司!”看着那抹刺眼的猩红,她明白他要她休息的用意,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柔弱。 “我知道你现在身子应该酸疼得很,你不需强撑坚强!”故做坚强掩饰脆弱显然是她的脾气特色,十三年前,他似乎就看透了她这点。 “你别避开话题!我要知道,黑蓝区分是为什么?”有些任性的捶了下他的胸膛,她俨然已非昨晚那名失控哭啼的女子。 凌冱将她放回床上,起身拾起她的睡衣、底裤、睡袍。“快穿上衣服!” “你说我是你的总裁!我命令你现在告诉我!”她的眸底写满了坚定的光芒。 凌晨时,她已将自己一切告诉了他,现她也想知道他的所有。 凌冱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坐回她身旁,长指撩拨着她柔细的秀发。“我在扮演一个人,以便日后取代他,达成一项复仇大计!”耀眼的蓝眸闪烁着丝丝冷光。 复仇!她有些惊诧的看着他,恍惚间,他似乎成了拥有黑色羽翼的撒旦路西华般邪美。 第四章 欧运琛怔愣地坐在起居室里双手无意识地弹奏着乐曲,心里回想着早上他告诉她的一切—— 他是个身负家仇血恨的人。 他的祖父——凌政,亚洲最大企业集团“凌氏”总裁,因为自身的恩怨情仇而降罪于他和他母亲,硬是拆散了他们一家四口,弄得父亡、母死、手足散。 他与他的孪生弟弟“凌清”,因为眼眸颜色的差异,而有了全然迥异的成长境遇。 他是个进不了凌家大门、凌政欲诛伐的孽子杂种,而凌清却是“凌氏”继承人、凌政放在掌中“操弄”的宝。 而他自从母亲自杀气绝的那一刻起,他便决心复仇。 他的“复仇大计”周延缜密且扩及深远。他打算以“欧氏”做为并吞“凌氏”的后盾,以“凌清”做为接近凌政的工具,一步步实行他的计划。 为了避免“复仇大计”横生枝节或露了破绽,他十二岁起,便用凌清的表象面对世人。 而他真正的自我——蓝眸的凌冱,除了死去的欧由华、韩管家父子,就只有她知道而已。 他的复仇计划太沉重。比起她对父母的怨、对他的恨,他的家仇血恨简直是一把颠覆命运、左右人生的巨钥。这之中,谁的命运、人生被改变了呢?凌清,还有那无辜的夏彦……当然还包括了凌冱自己。为了报复凌政一个人,而牺牲、扭曲那么多人的命运,使他们脱了轨……天呐!他的心思是何等的深沉呀? 唉!她为什么会爱上这么一个深沉的男人呢? “当!”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在一声巨响后中断。 “爱上……”欧运琛两眼茫然无焦的瞪大,美丽修长的指颓然伏按于琴键上。她爱上他了吗?爱上了那个蓝眸凌冱了吗?什么时候爱上的? 是他抱着她、温柔唤她“琛儿”时吧! 是他夜里痛苦嘶喊、扯痛她心扉时吧! 是他眉上伤口血流如注、让她泪流满面时吧! 是他生气撕毁机票、不让她离去时吧! 或者是……更早、更早之前……是…… “是是是!都是!都是!”双手抱住发疼的脑袋,曲肘支抵于琴上。当当!两声不齐的巨响,正代表着她内心的纷乱。 她爱上他了!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爱上了他。 爱情的来临,是无孔不入的,更是无法以事件或时间去回溯。 她早已在自己尚未警觉时,便爱上了光暗扑朔、平易近人却又深奥难测的凌冱了。 长久以来,她被父亲漠视而冷淡的心,终于因为有了归属,逐渐炽热。 只是世事难测,凌冱为复仇而不择手段的做法,是否也将左右她的命运、扭转她的人生? 凌冱放下手中的“乐之颂”杂志,起身行至办公桌后的大片玻璃窗口。 “清冷孤做、冷漠至极、神秘可比黑玫瑰、清妍殊美却似白玫瑰,她是不折不扣的冰山美人。” 他双手环胸,以王者之姿睥睨着脚下的纽约市,思绪随着窗外的车阵,流转在杂志对欧运琛的评论上。 她的冷傲、不近人情的神秘感,其实是长期受义父冷落、漠视,而产生的反社会人格,这是一种绝望的表现。 但事实上的她,却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渴望被爱、被亲近的小女人。掩藏在她坚强倔强外表下的那颗心,是脆弱禁不起打击的,否则她不会因为痛苦的成长经验而决然赴死。 他了解她心里渴望被爱、被珍视的感受,却利用了这一点而要了她。 凌晨时,当他听到她绝望痛哭的诉说,没有人爱她,她的存在是个累赘时,他本当将两年前义父提及她时的那番话转述给她知道的。 记得那时,欧由华参加完一场商务晚宴,喝得酩酊大醉由凌冱送回欧宅的主卧房,好不容易将他弄上床铺,准备离去之际,却又被他唤住。 “凌冱,你知道吗?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哪……”当时他躺在床上这么说。“今天呐!我呀!特别的感到高兴。我的女儿……宝贝女儿小琛满二十一岁了。她是个大人了!是个成熟的美女呢!就像她母亲一样……” “二十年来,我没有帮她庆生过,今天我这个做父亲的是该为她好好喝上几杯……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和她母亲吗?可是,每当面对柔弱纤细的她们,我竟不知该如何去亲近她们……可笑吧!我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是个商场上的巨人,却是个失败的丈夫、父亲。我没有让她们幸福、快乐,这样是不够的……”凌冱回想当时的情况,他该告诉她的,而不是含糊说着“很多事情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般单纯,义父他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爱你……”这样语意不清的话。当时,他下意识地保留了两年前欧由华的酒后真言,任她掉入更深的绝望黑谷。然后,藉此温柔的爱她、填满她内心的空虚。这么做为的只是留她在身边吗?不,不只如此。 他还要她当他是生命中的“唯一”! 这一生中唯一爱她的人,也是唯一她爱的人。他不想去深思这念头背后的意义,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对她有着强烈的独占欲望。 “少爷!”韩峻示意性的敲了声门,便推门而入。 “有事?”结束心神的远游,凌冱转身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韩峻。 “关于公司在欧洲的综合开发计划,进度有点受阻。”韩峻一本正经的报告着。 “受阻?”凌冱挑眉。“是资金问题?” “不是的!是市场。少爷!我斗胆建议,若是能与当地企业结盟,对于市场的开拓会较为有利。” 凌冱同意的点点头。“我会考虑。”企业结盟的确是个开拓市场的好方法,更可使“欧氏”企业壮大。 “少爷,我先派人针对欧洲各大集团做个完整评估,以供您参考。”韩峻面无表情的说着分内的事。 “就这么办吧!”凌冱坐落于旋转皮椅,心有旁骛的抚着“乐之颂”上欧运琛高贵典雅的照片。 韩峻敏感的注意到他的动作。“少爷,您今天起晚了,是否身体不适?”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眉上的纱布。 “哼……”凌冱沉沉低笑,长指轻触左眉。“你指这个吗?你知道我的所学,这不可能造成我的不适的!” “我不过是‘真正’睡着罢了!我从来没有过那么好的睡眠品质。”的确,以往他从没有真正睡着过,每晚他一闭眼,总是噩梦到天明。 说来奇怪,凌晨与她做完爱后,他便陷入极深且舒适的睡眠状态,没有噩梦侵扰,只有她柔软的躯体在怀、清雅的体香萦鼻,他真的睡得很好,不是纵欲过度的筋疲力尽,而是身心舒畅的放松享受。 “抱歉!少爷!是我多事了。”韩峻不自在地撇了撇嘴。“不过……欧小姐她今天还是没来。”一来公司,总裁秘书便紧张的向他报告,显然是怕少爷又发脾气。 “是我要她在家休息的。”凌冱云淡风轻、不甚在意的说着。双眸不禁又瞟向桌面的杂志。 少爷跟欧小姐……不一样了!“少爷,那……欧小姐明天会来上班吧?”他不由自主又多话了。 “你很关心她?”凌冱的语调不似平日的平易近人,但又让人难以辨别他是否在生气。 韩峻一愣,有些急道:“若少爷无其他吩咐,我先出去了。”他匆忙又不失恭敬地退出凌冱的办公室。 待门一关上,凌冱再次拿起“乐之颂”,一页一页翻看着。 所有“欧氏联盟”总公司里的员工都注意到了——美丽高雅的总裁与平易近人的帅哥凌特助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烟消云散了。 每天每天,他们一同到公司、相偕回家,几乎已成了形影不离的“梦幻双人组”了。 凌特助甚至体贴的在总裁休息室里,购置一架平台钢琴,好让学音乐出身的总裁,能在繁忙的公事之余,放松心情,悠游于自己的专业领域里。 如此这般的景况,使得“佳话”、“闲话”交织流传在“欧氏”各层级。 对于这些,不管是好或坏的人言,凌冱都只当它是乱风过耳,完全不予以理会。而身陷爱情魔障的欧运琛,更是听不到、看不见这些“办公室文化轶事”。 流畅悠扬的琴音自总裁办公室虚掩的门缝,幽幽忽忽地回旋而出,美妙的音符在无形中泻满一室。 无视于门外沉醉于阳春白雪中的女秘书,凌冱推门走进偌大的办公室内。 凌乱的资料夹堆满桌面,高背皮椅空荡旋转,显然主人走得有些气闷。 他不在意的摇头浅笑,绕过紊乱的矮柜,打开通往休息室那扇精雕细琢的核木门—— 制式单调的传统套装,果然影响不了她清灵高雅的气质,嘹亮的琴声、飞扬的旋律将她包围,她宛如与那漂亮的钢琴融成了一体。 穿越舞动、欢悦的空气,他悄悄来到她背后。“很棒的曲子,新谱的?”俯在她耳际,轻声问。 “啊!”她吓得倏然转身,看着已直挺站立于一尺外的凌冱。 一身索普拉尼精致手工西装、素雅的爱玛仕领带,让他尊贵、俊挺的外表更加卓尔不凡。 “怎么了?”凌冱伸手抚着她嫣红的芙颊。“你的办公桌有点乱。”气色虽好,但她看起来却显得有点沮丧。 “那些东西我一点也看不懂!”不再是任性倔强的语气,而是女人面对自己心爱男人时的娇填。 凌冱笑了笑。他喜欢她那天籁般的嗓音,尤其是用在撒娇、欢爱轻吟时。在他面前,她不再是那个愤世嫉俗的倔强女人,而是全心爱着他的小女人,他非常满意这样的她。 拉她入怀,抽去她发髻里精美象牙玫瑰簪,让她的发如飞瀑般披落。“我会帮你看的!”长指感受着那黑丝的柔滑。他原本就没期望她懂商务,所以才弄来钢琴,让她排遣时间。 “以前……他每天都看这些……”提及那漠视她的父亲,她仍是不自在且带着疏离。 “义父的生活世界就是如此。他给我的‘孺慕之情’就是教会我那些。”凌冱轻言淡语。 欧运琛蹙眉凝视着他。她知道,他仍记得他们那天争吵的祸源。 “对不起……”纤指轻触他眉弓的淡疤,虽然有浓密的眉毛遮盖,但它还是无法消失。 “你已经为这道歉无数次了。”亲热地浅啄那柔软樱唇。他已利用她的罪恶感留住她了,不希望她再沉溺愧疚。那反倒让他感到莫名的心痛…… 她揽着他的颈项,微微触着他的唇。“我爱你……”深情的望进他眸底,她总是能看见那令她迷惘的冰蓝,那层森黑的隐形眼镜从未阻碍她。 凌冱一凛,闭上与她交缠的视线,准确无误的吻住她,有些狂放的吸吮、啃噬她的唇舌。他掌握了她的情感、心绪、生活,但为何他的心有点空、有点烦? 久久,他结束长吻。“想吃什么?”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哽?”她愣愣的跟着他走。直到经过秘书室时,看见啃着三明治的秘书小姐,才知时间已是午休。 “到第十街的地中海餐厅好吗?”搂着她的纤腰,等待着电梯的到来。 “好。” 坐在洒满阳光的长椅上,路敦逵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手上的柠檬松糕。 皱起眉头。“纽约客都吃这种东西?”一点柠檬香都没有,嘴里的甜味活像塞满砂糖般腻人。 来到纽约已经三天了,却始终联系不到那位失踪快两个月的“咏叹天后”。 喝了口味道有点怪的拿铁咖啡,冲淡口中甜味。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又惹她不快了,让她非得以演奏会“开天窗”的方式来对待他,甚至还搞个“失踪记”,让他远渡重洋来寻人。 “路先生!”一名棕发白人男性,由对街走来。他是路敦逵委托找人的侦探比登费。 路敦逵不疾不徐的朝他招招手。“有消息了?” “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比登费坐在他身旁的空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算了!不急。”他有些言不由衷。 比登费看着身边器宇轩昂的东方男人,不明白的问:“路先生,既然你要找的小姐是古典乐界名人,你何不运用媒体的力量……” “我就是不想张扬,才委托你的。”路敦逵笑了笑。要是媒体掌握得住小琛,那她就不会被喻为“神秘可比黑玫瑰”了。 “那么……”比登费欲言又止。他实在想赚这笔钱,可是查了两天一点眉目也没有,不知道这东方男人会不会取消委托。 “你继续查,有消息就到饭店找我。” “ok!ok我会尽力的!路先生。”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钞票般,他大声的保证,而后雀跃的离去。 比登费走了之后,路敦逵依旧坐于原处,看着街上的人群。 “小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惊见一男一女走进对街的精品店,而那名女性的背影像极了欧运琛。 不可能!小琛不会穿那么制式的套装的。认错了! 潇洒的跷起二郎腿,完全无视于纽约仕女们,对他成熟稳重、英挺外表的注目礼,迳自喝着手中早已变了味的拿铁。 三十分钟后,那对男女由精品店走出,那女的已换掉一身呆板的套装,穿上了剪裁高雅利落的丝质洋装。路敦逵的眼光不禁移向她的脸部—— “天!是小琛。”这次他肯定不会错认了。她绝美的容颜上,居然……还挂了抹他从未见过的甜美笑。 “小琛!”在英文杂流的空气中,他赫然以中文大叫,引来了不少目光,只可惜不包括对街的欧运琛与凌冱。 眼看他们就要坐上车了,他不顾形象的穿越人群,直往对街冲。 “小琛!”他只来得及目送他们驶离路边的车子。不过,还是机警的记下了车号。 半晌,他一动也不动的呆站于人群中。 “那个男的是谁?”半眯双眸,他自言自语着。 带点寒凉的夜风透过未掩的窗口,吹入室内。 “咳……咳……”帷幔轻飘,夹带阵阵女性娇咳。 “怎么了?”微张双眸,凌冱轻抚着欧运琛光裸的背脊。 自从与她发生关系后,他便犹如毒瘾深植的吸毒者般,无法抗拒她柔美的身躯。 而搂着她睡觉,更成了他对付噩梦的利器。她的身影取代了那赤红的梦境,她的清雅馨香取代了那股扑鼻的血腥。她是他的梦魇“终结者”。搂着她,他总是能夜好眠。因此,他们夜夜同眠于她房中。 “咳……咳……”无力的轻咳又传来。 “琛儿?”蓝眸全开,低头看着蜷缩于怀中的人儿,大掌抚上她光洁的额。 “我有点……冷……”双手抱紧他温暖的胸膛,疲累得不想睁眼。 “你发烧了!”她身上异常的热度,与掌上传来的高温,让他不禁蹙紧了眉头。他动了动身体,准备下床去拿医疗用具…… “别走……我好冷……”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凌冱点点头,单手箍紧她发烫的身躯,另一手拿过小几上的无线电话筒,拨了内线。“韩峻!把我的医药箱拿上来。”挂了电话,他脸色黯然。稍早,两人在浴室里恣意欢爱,丝毫没注意浴缸的水巳冷,她肯定是那么着凉的。 光线明朗的起居间里,欧运琛半躺于沙发上。“不要了,恩柔!我吃不下了。”推拒着那舀满匙的牛奶粥,她再也吞咽不下了。 “小姐,别这样!少爷出门前交代过的,你得吃下这些食物。”除了手中的这一小碗粥,她还以眼神扫过大套几上的餐盘。 “他……什么时候出门的?”昨晚打了退烧针,吃了药后,她便一直昏昏沉沉地到天亮,等到恩柔来唤醒她时,身旁已无他的身影。 “少爷大概在七点钟左右跟韩峻一道出门的。”恩柔趁着她注意力分散时,又喂了口粥进她嘴中。 “唔……”她痛苦的皱起眉,囫圃的吞下腹。“我不吃了,你收下去吧!” “小姐!您别害我被少爷骂。”恩柔不从的摇头。 “他不会骂你的。”凌冱待人一向和善平易,不可能为这事斥责下人的。 “难说哦!少爷那么在意您……”恩柔漫不经心的说。 凌冱与欧运琛之间的亲密,所有下人们都尽收眼底,也乐观其成。唯有韩管家父子,对这事持保留态度、不予置评。 “他在意我……”双眸光彩闪烁。她一直知道,他在意她、爱她,虽然他不曾言明,但她就是清楚,也放在心底。现在由第三者嘴里听到这话,她心里竟骚动不已。 “是啊!小姐可别告诉我,您感觉不到少爷对您的重视与珍惜。” 欧运琛淡淡的笑着。他给她的,是父母从未施与的,她哪会感受不到呢? “小姐!知道少爷在意您,就快吃了这些食物吧!” “你收走吧!他不会骂你的。有事我负责。”任性的闭上眼,不再看恩柔的愁容。 “小姐……”恩柔软言苦求。 “小姐!我是韩管家。”韩管家于三楼长廊敲着门。 “进来。” “小姐!有一位姓路的先生要找您。”瞥了眼依然完好的餐盘,韩管家不禁皱眉。 路?路敦逵!他居然找来了!欧运琛咬了咬唇,有些苦恼。 恩柔见状,插言。“韩管家!小姐身体不舒服,你教那人改天再来!” “不!我要见他。”有些事还是得取得他的同意才行。是她疏忽了,才忘了要与他联络。 “小姐……” “韩管家!请你让他在客厅等我。”起身走进卧室,不理会恩柔的碎碎念。 执起桌面上精美的骨瓷杯,啜了口芳香的花茶。路敦逵打量着法式宫廷似的大客厅。 那个比登费还不算太饭桶,至少他在拿到车牌号码后,正确快速的查到了小琛的住所。总算没白花钱去委托他调查! “路敦逵!”熟悉的女声直呼其名。 “小琛!”看着她款步走来,不禁细细审看着她。 叠襟式针织长洋装,她看来有种慵懒之美。 “好久不见了!小琛。”近看之下,她变得更美丽眩目了,让他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优雅的坐在他对面。“我想将工作移回纽约。”不想与他闲扯寒暄,直截了当的切入主题。 呵!脾气还是没变。路敦逵摇头轻笑。“你变美了,小琛!有种成熟女人的韵味,是谁改变了你?” “不用你管!”欧运琛轻声斥喝着。 哼?果然还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路敦逵暗忖。微笑开口:“你只愿为那名男士改变冷傲的脾气吗?小琛。”对于昨日见到的一幕,他有点……呃……不是滋味!毕竟认识她以来,她总是冰冷以对,吝于给人她的美丽笑容。 “我想,你今天不是来谈演奏会之事,既然如此,请你改天再来!”她霍然起身,欲离去。 “我难得来纽约,不招待我逛逛吗?我对这儿可是一点也不熟,如果要我同意将你的演奏会、发表会移回纽约,你起码该让我知道,要如何着手?该与那些单位接洽?”美其名是为工作,其实他是想约她出去。 闻言,她止住脚步转身。“你同意?”若他同意,那的确得解决场地的租借问题。 路敦逵摊手点头。“我若不同意,你会乖乖回维也纳吗?”他明知故问地盯着她笑。 “我加件外衣,你在这儿等会儿!” 路敦逵满意的颔首,看着她飘逸如仙的身形没入桃尖拱门里。 凌冱去了一趟世界贸易中心,回程顺道在苏活区的一家欧式自助餐馆用餐,没想到却意外的看见她。 “少爷……”韩峻也注意到了。凌冱平静地盯着坐于窗边、正与一名出众男士谈话的欧小姐。 “我过去打个招呼,你先回公司。”她应该在家休息的,而不是在这儿与人相谈甚欢。莫名不悦的情绪充塞于胸,他沉着气的朝他们走去。 “林肯中心一带的音乐厅都不错。”欧运琛一板一眼的对着正大啖美食的路敦逵说。 “我知道!”喝了口咖啡,有些不满意她在用餐时还谈公事。“今年的两场公演,我会在这儿帮你筹备好的。”将刀叉塞入她手中,示意她进食。 “那么关于‘蓝色亚利亚’要录制cd的事……” “我会处理!你只管专心创作就行!”真不晓得他当初着了什么道,居然担下她的“经纪人兼顾问”的名义,让他得为她操劳、烦忧。 “抱歉!得让你多了租借地的开销!”关于这点,她是真的有些为自己的任性而歉然。要是在欧洲,他旗下多的是场地可使用,根本毋须多花钱。 “你会替我赚回来的。”不在意的展露着成熟男人迷人的朗笑…… “琛儿。”凌冱的介入,阻断他们的交谈。 欧运琛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烧退了?”他旁若无人的坐在她身边的空位,大掌贴抚她额上。 “我没事了。”他的关心让她心头甜甜的、暖暖的。“你不是在公司?”淡笑问着。 “出来办些事,顺道在这儿吃饭。” “小琛!不帮我介绍一下吗?”被忽略在旁久久,路敦逵发出沉稳的嗓音,提醒她。 这个男人身上有股与小琛相似的矛盾气质。路敦逵暗自思量着。 “你好!敝姓凌。”不待欧运琛开口,凌冱便和善的伸手向路敦逵。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路敦逵,小琛的音乐顾问。”握住他的手,路敦逵难以克制的在心里评量起他。平易近人的态度、深沉不为人知的眼神,他是个矛盾的谜样男人。这男人对小琛而言,太过危险! 避开路敦逵锐利的目光,他抽回手。“琛儿,好好招待路先生吧!我先回公司了。”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凌冱起身离去。 他就这么丢下她!欧运琛心头感到一阵落寞,仿佛又回到了被父亲冷落漠视的那段日子……路敦逵静静的观察着她,有些大感不妙的皱眉。 第五章 “回来了!”晦暗不明的卧室里,他魔魅的嗓音由帷幔低垂的四柱大床飘去。 “嗯!”脱下外衣,她轻应了声。 “今天又去哪儿了?炮台公园、渡轮码头,或者又听歌剧去了?”他的语气有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酸味。 但敏感的欧运琛却嗅出了他的不对劲。“是你自己要我好好招待他的。”她挑衅地看着他益发烁亮的蓝眸。那天他丢下她时,是这么对她说的。 “我可没要你每天乐不思蜀呀!别忘了你是‘我的’总裁!”这些天来,她天天与路敦逵同游纽约,每每到日落月升才入门,让他的情绪一日比一日怪异,甚至无法安坐于办公室内、处理进军欧洲的事务。 “我只是照你要我做的事去做,就像你常常要我在文件签名一样!”卸下头上的发簪,让盘了一天的秀发松散于肩上。她要让他知道,那天他那么丢下她,她是不好受的。 “不要任性!琛儿。你明知道纽约的治安状况,每天这么晚回来……”言未尽,她便冲口阻断。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早点回来,你仍会让我和路敦逵一起出游是不是?”她生气的将脱下身的洋装扔向床上的他,然后转身欲住浴室走。 凌冱迅捷自床上跳下,攫住她,沉声开口命令:“我劝你打消那个念头!” “你在意吗?你会吃醋吗?”背部传来他胸怀的暖意,让她直想转身拥住他,但她仍咬牙问着他的感受。 “会!我会!”虽然搞不清心里纷乱酸涩是否是吃醋,但他确实在意她成天与路敦逵出游。 她闻言,猛然地转身捶打着他。“你可恶!可恶!你可……知道,那天你头也不回的把我丢在餐厅里,我有多伤心……我看到你的背影和父亲一样……不要再这样对我……不要……”粉拳用力的捶打他光裸的胸肌,她发泄似的喊着。 “答应我,除了公事,不再和路敦逵出去!答应我!琛儿!”凌冱使尽力量的拥紧她。他不想再过白天在办公室猜测她的去处、晚上等她入门的日子了,这种掌握不住她的感觉令他心慌。 “我……要在你身边……我要你……看我,不要随便丢下我,我会让你找不到的……”她呜咽地说着,倘若,她再一次伤心,那她肯定会封死自己的心,然后永远消失,就像当年跳海那样。她会的!会的!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低头吻住她。他永远不会让她脱离他的掌握的。 撬开她的牙关,纠缠着她的舌,吮着属于她的甜,双手托高她的臀向他灼热的悸动…… “怎么哭了?我弄痛你了?”他轻抚着她颊畔的发,意外发现她红滟的脸蛋有着热泪。 “嗯……”抚着他肩头上自己的齿痕,她轻笑摇头。 “你总是让我克制不住!”将她揽入怀中,他不由自主的低叹。“睡吧!明天得和我到公司。” 在他怀里点点头,习惯性地将耳朵贴于他左胸前,倾听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入睡。 翌日,欧运琛因为疲累赖床,仍没赶上与凌冱一同到公司的时间。 明亮的办公室里,凌冱专注且迅速的批阅着文件。这些理当是总裁的工作,但却全是他在处理。 “少爷!”韩峻手持一份文件走进他的办公室。 “有消息了?”头也不抬的继续批阅文件。 “‘罗瑟集团’给了回应,表示有意愿与我们详谈!”韩峻将早上收到的消息报告给凌冱。 “‘罗瑟’?欧洲最大华裔集团?”若与之结盟,那除了能为“欧氏”带来莫大利益外,更能壮大他向凌政复仇的羽翼。 “是的!对方表明已派了高层来谈合作条件……” “凌特助、韩副理,一楼接待人员通报,有一位‘罗瑟集团’少东来谈公事!”接待主任和善的嗓音由内线通话器传出,阻断了韩峻的报告。 “他们倒很有效率。”凌冱挑了挑眉,瞥了眼韩峻,拿起话筒命令。“带他到贵宾室!”切断通讯,起身穿上挂于衣架的铁灰色西装。 “少爷……” “我亲自和他谈!”止住韩峻的跟随,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出去。 “我要娶小琛!” 几乎在他才转动门把的那一刻,这句话便如雷电般损痛了他的耳膜,对方仿佛已知道来人是他。 他半眯双眸看向沙发椅上的男人。“是你!路敦逵。”凌冱走向前,落坐在他对面。 “没错!我正是‘罗瑟’少东。”气定神闲的喝了口咖啡,他表明身份。 “你是来谈结盟的事?”他没带任何文件,不像是来谈公事的。 路敦逵点点头。“我要娶小琛!” “什么意思?”凌冱因他的话而皱眉,胸口微微发热、揪痛。 “这是‘罗瑟’与你们结盟的唯一条件。”路敦逵决定要带小琛回维也纳,远离这名危险的男子。尽管他们俩身上有着共同的矛盾气质,但这男子过于深沉,恐怕不是小琛所能应付。 商业联姻吗?凌冱因他的话而陷入沉思。 “你可以不要答应!毕竟总裁是小琛,若她不想嫁我,你答应了也没用,到时,结盟之事也就罢了!”就算“欧氏”提的合作条件再好,都比不上小琛吸引他。 “换言之,你非娶她不可?”凌冱敛去好脸色,沉着声问。 “那得看你是否真的有强烈的意愿要与我‘罗瑟’结盟!”听起来像是有选择的建议,但这其实是给凌冱丢了个两难的问题。 凌冱神情严肃的凝视着路敦逵。“罗瑟”是他最好的结盟对象,可说是独一无二的,但一旦与之结盟,琛儿必将成为路敦逵之妻…… “权势可让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学习让自己的羽翼丰厚,面对仇人时,你会更得心应手。” 不期然地,欧由华的话,撞进了他脑中。权势、羽翼丰厚,是他复仇时必备的要件,而“罗瑟”将在此提供难得的机会,不要求任何条件,他们只要小琛…… 眸光沉定,决心不再挣扎。“我会劝她嫁你。”可怜的欧运琛成了他复仇计划的第一名牺牲者。 “这么说,你同意我方才所提的结盟条件?”路敦逵深深为欧运琛感到惋惜,她所爱的男人这么轻易就把她给“卖”了。 “没错!”凌冱刻意忽略胸口的闷痛,眉头不皱一下的回答。 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 欧运琛缓步走出医院门口,双眸水亮的笑着。 十点多在家醒来后,她莫名的呕吐反胃,连恩柔准备的早餐都令她恶心,于是她匆匆换衣,准备在恩柔逮到她没吃早餐前,出门到公司。 而她的确成功的逃出了家门,只不过当她车子开进市区时,她突然莫名的极想吃八十六街elkcandy的巧克力,于是她驱车前往,就在她下车的那一刹那,黑幕当头降下,她失去了知觉。 “小姐,你血糖太低在街上昏倒,是路人送你来的。另外,你已怀孕四周了,你知道吗?”这是她醒来时,一位白人女医师对她说的话。 在医院接受了简单的医疗与检查后,她最想做的是,赶紧到公司告诉凌冱,她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 孩子会像他一样,有对漂亮的蓝眼珠吗? 她迫不及待想看他惊讶的表情,毕竟医学院出身的他竟没发觉自己快当爸爸的征兆,她可得好好取笑他一番。 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时而轻快、时而沉缓的弦律,自总裁办公室传出。 “啊!总裁!您来了啊!”女秘书赫然睁眼。 “谁在弹琴?”她似乎可以看见那人流畅的指法,如同精灵般在琴键上蹦跳。这人显然琴艺不凡。 “是凌特助呀!他已经等您两个多小时了。”女秘书据实以告。 欧运琛圆睁双眼。他居然会弹琴!她一点都不晓得。 随着乐声往内走,她震惊得难以形容,因为她真的看见他优雅的弹琴英姿。 “你居然会弹琴!”徐缓地走向他,她惊呼出声。他还有多少事是自己所不知的呢?她迷惑了。 听见她的声音,凌冱倏然停手,转身看着她。“你来了,睡到现在?”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你会弹琴,而且弹得很好!”不禁开口赞赏。 “医学院的学生喜欢利用弹琴来训练手指的灵活度,我会弹琴并没什么好意外!”他淡淡的对她说。 她轻轻笑着。还说医学院!自己快当爸爸了都没发觉。要现在告诉他吗?还是再保密一下? “琛儿……”看着她唯美的淡笑,他闭上眼叫着她。 “什么?”她走近他,坐在他腿上。 “我要你嫁给路敦逵。”睁眼看着她绝美的容颜,他暗暗握紧了拳,不露出丝毫感情的开了口。 血液瞬间冲上额际,耳鸣嗡嗡的作响。他刚刚说了什么吗?为何她心痛如绞,仿佛万刃刨过?欧运琛神情恍惚地盯住凌冱,呼吸有些不畅的急喘—— 我要你嫁给路敦逵。他是这么说的吗? 不!不可能!他们是那么的相爱,他昨晚才说过,不准她再与路敦逵外出的。她肯定是错听了他的话,一定是错听!再问一次,再问一次,她肯定会听到他温柔的爱语。于是,她微微的扬起唇角,轻声开口—— “你刚刚说什么?” 凌冱眉头深蹙,强迫自己面对她那唯美的笑颜,抑着嗓音,重复。“我要你嫁给路敦逵!” “你……说什么?”是在作梦吗?为何她今天有这么多惊奇,怀孕四周、他会弹琴,现在又听到他要她嫁给路敦逵,是梦吧!如果是,快让她醒醒…… “我需要与‘罗瑟’结盟。”要并吞“凌氏”,逼死凌政,后盾愈强愈好。 欧运琛不敢置信的摇头。“我也是你复仇计划中的一颗棋子吗?”她很痛心,没想到自始至终,自己不过是他的玩具。 凌冱合眸,不去看她眼中的绝望与伤痛。 “你说呀!”她尖喊,发狂似地使力捶他。 “嫁给路敦逵,你能得到幸福……” “借口!”她愤然离开他的大腿,打断他的话语。“我若不嫁,你得不到对方的盟约,才是真的吧!” “我只是个身负家仇的男人,一旦我的计划成功,我很可能得一辈子以‘凌清’的身份活到死,我的妻、子都得适应我这种人前人后不一的身份……” “难道不能放弃那个可笑的计划吗?”为什么他心中要有仇恨?好不容易,她有了他的爱、有了他的孩子,忘却了父母给的痛,为什么他还要挑起那种不幸呢? “可笑?对我而言,报仇是我生命的全部。”凌冱眸光闪过恨意。家破人亡!家破人亡!这一点也不可笑! “你生命的全部?比我和……还重要!”她下意识不想告诉他孩子的事,反正他不会在意的…… “比你还重要!”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残酷地震碎了欧运琛的心,也摧毁了她对他的爱。 “好!我嫁!”忍住泪水,她挺直身躯转身看着他,她要他后悔!要他一辈子见不到她、看不着孩子,反正她们对他一点也不重要! 对于她干脆不带挣扎的回答,他有那么一刻的愤怒、生气,但他仍压下心中的不快。“我会和路敦逵安排好婚礼!” 像不想示弱他的无情般,她倔强的道:“愈快愈好!”提着皮包,离开充满他气息的地方。 看着她渐行渐远。凌冱突然觉得自己心更空、更虚了。 上流社会的纽约客最喜欢举行婚礼的地点——圣派翠克教堂,庄严的诗歌吟唱,揭开了一场神圣婚礼的序幕。 没有幸福洋溢的表情,欧运琛冷着绝伦的容颜,挽着父亲的义子!凌冱,走向她的“新郎”路敦逵。 对于身边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她已心死了。 她再也不想被爱、被重视了,比起父亲至死都对她不闻不问的漠视,他先爱而后诛的作法,更教她心寒。 挽住她戴着长手套的柔荑,凌冱感受到她的疏离。每走一步,他便觉得她离他远了一丈。 原以为他可永远掌握她、占有她、将她栓牢在身边的,未料他居然得将她交给路敦逵,只因他心中的天秤上,放着复仇筹一端远重于她,所以他必须结盟更大的力量来强化自己的羽翼。 但心里那股对她不舍的异样情绪,却让他苦恼不已。愈接近路敦逵,他的脚步便像又多了一块铅般沉重。 他无意识的将她的手交给路敦逵,带着惯有的平易态度,和善的入席,忍着内心的骚动与苦恼,听着他们在神前的誓言,在他们亲吻时,双掌紧握于身侧,忍着想扯开他们的冲动,看着婚礼圆满的结束。而后,婚宴开始。 婚宴在一家五星级饭店举行,席间有不少欧美古典乐界名人,但并未见新娘出席。 凌冱周旋了一圈,始终见不着她,便转而问她的“新婚夫婿”路敦逵。 “我有话要和她说。”凌冱态度平和、冷静,看不出半丝的敌意。 路敦逵颔首,吩咐侍者领他至客房部。“有什么话,趁早跟她说明白,我明天带她回维也纳。”凌欧两人的关系若不理清,他肯定无法“抱得美人归”。 凌冱默然,随着侍者离去。 欧运琛抚着郁闷的胸口,单手拆下头饰。宴会上的空气与人群让她直想吐,还有身上这袭价值不菲的美丽婚纱,简直像极了钳制她的铁笼。 温热的掌轻贴着腹部。她这儿有条小生命正在成长呢!真的要带着它,和路敦逵回维也纳吗?不!当然不! 她已经想好了!今晚,她将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消失,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她去了哪儿的。 她要凌冱因她的逃离而得不到“罗瑟”的盟约,她要路敦逵降罪于凌冱,她要他不得安宁、不能如愿! 她绝不当他“复仇计划”下的牺牲者!绝不! “路夫人!”门外侍者恭敬的叫唤,让她厌恶地皱起细眉。 不要叫我“路夫人”!她在心里怒吼。但仍起身去开门—— “是你!请你出去。”门外侍者已离去,强行进入的是她此生不愿再见的人。 凌冱锁上门,朝她走近。“你今天很漂亮。”伸手轻抚她妆点得亮眼的美颜。 “别碰我!”挥掉他的手,她含怒的双眸扫过他的脸,恨不得撕烂他。请自重!凌先生。” 凌先生?她叫得好疏离。凌冱不禁蹙眉。 “请你出去!凌先生。”坐回床上,她再次驱赶他。她真的累了,累得想吐。她不想再面对他了。 “有些关于义父的事,我想在你回维也纳前,让你了解。”是良心发现吧!也或许是想弥补吧!他决定将欧由华当年的“酒后真言”告诉她。她的身躯一震,关于父亲的事!又是什么会让她痛不欲生的打击吗? “什么事快说!说完请你快滚!” 凌冱看了她一眼,不再保留的直述…… “骗子……”待他言毕,她已激动的泪流满腮。 “你父亲很爱你的。” “你这个骗子……你是为了要看我痛苦……才……才这么说的……骗子!”歇斯底里的大叫,只因太震撼,父亲居然是爱她的,为什么? “我并没骗你,他是爱你的……”“那为何选择在今天告诉我……当我对你……哭诉父母不爱我时,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他到底安什么心?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凌冱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想拥她入怀的冲动说着:“我要完全掌握你……”承如路敦逵所言,有事趁早与她说明白。事到如今,他会全盘说清楚的。“那时,我不要你心中有别人的爱。我要你只有我、只爱我,如此才便于我掌握你。你刚回‘欧氏’时,任性倔强不听话,实在让我苦恼,幸而你让我受了伤,让我有了掌握你的机会……”狠着心,他说出了一切……“原来……原来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是我笨……是我蠢,才以为你是爱我的、是唯一爱我的人……现在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你自知今后再也掌握不到我,所以才告诉我这些……想最后一次看我痛苦,将我完全推入地狱……你好狠!凌冱!你好狠……” 凌冱神色黯然的看着她痛哭。复杂的情绪随着她的哭声与指控盈满胸壑,但他却只能呆站在那儿,任由她一声声的指责、控诉,只因这一切他无法辩驳。 “嗯……嗯……”过于激动的情绪,让她严重干呕不断。“嗯……嗯……” “你怎么了?”见状,他迅速上前欲察看。 “走开!不用你假好心……嗯……嗯……”尚未表达完厌恶他的情绪,恶心感便又涌上喉头。 “让我瞧瞧!”她的胃肯定出了毛病了。家里的佣人曾告诉过他,婚约决定后,她便经常不吃不喝。 “走开!别碰我!我已经是‘路夫人’了!”用力将他接近的身躯推至墙边,她抹去眼泪,双眼益发晶亮的警告着他。 凌冱所有的爱心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是啊!她已是“路夫人”,不再是他的责任了,强烈的酸涩将他掩埋,甩了甩略绉的衣袖,他冷冷的看着她。“路夫人!想必你今晚与新婚夫婿会有个令人称羡的新婚夜!你、会、和、他、上、床,对吧?”想着她与别的男人,他几乎崩溃。 她冷绝的看着他严峻的脸。“我们是‘夫妻’!你以为呢?”倔强的反唇相稽,她挑衅似的望着他。 两人不再多说话,四目纠缠着,异样的火花在两人之间汹涌爆开,他们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彼此。 半晌,凌冱愤然的转身离去。而欧运琛终于忍不住地痛哭于床榻…… 又是一个无法真正成眠的幽暗午夜。 凌冱半躺于欧运琛卧房内的四柱铜床上,右手握着酒瓶,左手抚着丝缎床面。他多久没进这里了?自从路敦逵提出娶她做为结盟条件的那天起吧!他们不再同床同房、不再同桌而食,他们形同陌路、不问彼此。 那天起,她不再出门,终日待于房内,等着婚礼到来,而他则搬出她的房间,回到自己卧室,重新让噩梦伴着他入眠。 今晚,他睡不着,不是因为母亲自杀的梦魇纠缠。而是她与路敦逵裸裎缠绵的画面满脑海,让他只能痛苦烦闷的喝着酒。 举起酒瓶就唇,一滴滴苦涩的酒液缓滑入喉,然而他的意识并没有模糊,甚至愈来愈清醒,因为他听见,也看见了—— 她的娇喘吟哦飘忽在耳畔,她的姣好身段被路敦逵拥在怀中…… “不!琛儿!你是我的!不准!你是我掌握在手中的……不!琛儿……”他的蓝眸魔魅、眼白充血,发狂似的大吼,捶胸顿足地破坏着周遭摆设。 他到底在不准什么? 琛儿不是他亲手奉送路敦逵的吗? 她根本比不上他的复仇计划重要,不是吗? 她只是一颗他握于手中、用来换取更大权势的棋子,不是吗? 那他为何心痛?为何不舍?她不重要!不重要呀! “不!琛儿!我爱你!我爱你!琛儿!”他痛苦的嘶喊,将酒汁洒满一地。 时至今日,他才觉悟到,他想掌握她、占有她,是因为爱她,但他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不对她说爱,只是一味要她在身边、掌控她,难怪他心烦、心空,因为他错把爱当成了掌控。 为什么他不能早点发现,之前为她而产生的各种情绪变化,都是因为爱她啊! 但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了,他伤害了她、背叛了她对他的爱,将她推至路敦逵怀里。不期然地,她略带警告的哀伤话语,再次飘进他耳中—— ……不要随便丢下我,我会让你找不到的…… “不!琛儿……”他颓然倒卧于地,失控地大叫。 久久,意识逐渐剥离他的肉体,冰蓝的瞳眸逐渐涣散,行尸走肉的意象出现于他身上,直至深夜,直到黎明…… 正常人的新婚第二天,应是甜蜜的度蜜月去。但路敦逵却在这天,带着一张“新婚妻子”欧运琛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一脸凝重的来到欧宅。 “带我去见你们少爷!”看着他凝重的表情,韩峻静静地带着他来到欧宅后院。 “少爷就在上面。”韩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上长梯。 他们进入起居间,由韩峻敲下那道精雕的核木门。“少爷!路先生来找您。” “琛儿!”几乎只是眨眼间,凌冱那惊喜的表情倏地出现。 他的举动让韩峻愕然。“少爷,您的眼……”这儿不是只有他,还多了个路敦逵,少爷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开门。 “你!”路敦逵半眯双眸,盯着衣衫凌乱、浑身酒气的凌冱。 韩峻迅速的转身,将凌冱挡住。“路先生,我们少爷身子不适,改日再来。” “让他进来!韩峻!”凌冱伸手搭上韩峻的肩。“你下去吧!” 韩峻有些为难,但又不想违背他的命令。服从的退开身子,往门外而去。 “你不是该回维也纳了”适才听闻他来,心便如擂鼓般怦然作响,只因期待着再见琛儿。 “小琛跑了!”路敦逵若有所思的打量蓝眸的他。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这个令人不解的深沉男人,为何要隐藏那对蓝眸?适才,韩峻有意遮掩他的蓝眸,不让自己见他,很显然,蓝眸的他是不得见人、不可告人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非得一次弄清楚,否则他就不叫路敦逵! “什么?”她跑了!凌冱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欣喜。 “婚宴时,你跟她说了什么?她将自己锁了一晚,今早我破门而入,只得到这个!”路敦逵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拿至他眼前。 离婚协议书!她签了名的!蓝眸闪过一丝喜悦。 “你要取消结盟吗?”琛儿跑了,路敦逵来找他,极有可能为这事。 “不!我要知道你们的事。”他要知道,这谜样的男人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就算你知道了,我还是无法找回琛儿来作为与‘罗瑟’结盟的条件。”凌冱疲惫地闭上眼,她跑了!她是在实践她的话,她要他找不到她,因为他又再次丢下她…… 奇怪的是,他不想隐瞒眼前的男子,他缓缓地说着:“我原名叫凌冱。我是个背负家仇的男人……”他含恨带怨地将自己的故事与报仇计划说给路敦逵听。 “所以结盟‘罗瑟’等于增加你的战斗力,好让你更能毁掉凌政?”这个可悲又可怜的男人,为了复仇,他压抑自我,为了复仇,他将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然后让自己痛苦不已。 他的自我、他的痛苦,是否只有透过复仇计划的完成才能得到解放?路敦逵暗忖。 “如果你想取消合约,我不会有意见的。”凌冱不在意地再次闭上眼,淡淡的回答。 “解铃仍需系铃人,你的仇恨,只能由凌家来抵偿。我并不在意你用什么方法去复仇,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将小琛牺牲在这个计划里……我还是会与你结盟、助你复仇的。但这次,我的条件是,你负责找回小琛,并且让她幸福!”路敦逵抽出口袋中的钢笔,平静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交给凌冱。 “为什么这么做?”凌冱看着他,不明白的问。他不是爱着琛儿吗? “我要她快乐,况且她爱的人是你!她就算嫁给了我,她的心还是在你身上!”路敦逵苦笑。 凌冱身形一震,他还有资格吗?他还有资格得到她的爱吗? “找回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像是看穿他的挣扎般,路敦逵厉声威胁,旋而离去。 凌冱敛去伤痛,沉声低言:“会的!琛儿!无论如何,我要你回来,不管多久,我都要找到你!琛儿!” 他会找回她!会的!这次不再是为了掌握她,更不是路敦逵的威胁起了作用。 而是,他的真心,爱她的真心…… 第六章 音乐轻扬的小客厅里,一名美丽绝伦的孕妇舒服地坐卧在躺椅里。 随着腹中胎儿的缓动,她脸上漾起柔美的淡笑,双手覆上圆凸的腹部,轻柔地抚着,她的孩子似乎有着极好的音感,每当她听音乐时,这孩子总会随着旋律在她子宫里徐缓动着,仿佛在与她交谈。 “小宝贝,你也喜欢这曲子吗?”欧运琛柔声地开口。 就像海豚轻巧的在海中悠游般,她的孩子柔缓的动工下,似乎是在回答她的问话。 欧运琛扬起唇角。这个孩子就是这样贴心。 七个月前,她毅然逃离纽约,没有目的的坐车、转车、搭机、转机,最后,她选择在台湾落脚,并且在天母租下了这间一房一厅的单身公寓。 几个月来,她由陌生到熟悉,认识这里的一切。而随着孩子在体内日益成长,她的心情也慢慢由谷底爬升,她欣慰于孩子的敏感与贴心,总是在她情绪低落或孤单时,透过胎动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事实上,她的确不是一个人,她的邻居,一名大她一岁的医学院学生,在她搬来这儿的第三天,便强迫中奖似的买来一堆食物,逼她认识邻人,而在这栋一层只有两户的公寓里,她的邻人就只有那名医学院学生,总之,这名邻居几乎是强悍地介入了她的生活。 “运琛!开门!是我!”高亢的女嗓音在外叫喝着。 果然!说人人到。她的强悍邻人,又开始破坏她短暂的宁静了。 撑起腰,她有些困难的自躺椅上站起,缓步走去开门。“你没课?”看着门外时髦的短发女性,她淡淡的问。 “我的学分早修满了!”丁灿琳提着一大堆食物,大摇大摆的走入她房里。“嘿!不是我要说你,肚子这么大了,行动那么不便,你干脆给一把钥匙让我自由进出,省得你还得为我开门!” “这里又不是你家。”欧运琛坐回躺椅上,看着她如菲佣般在小厨房里,乱翻乱找。 半晌,她端了两大碗热食来到欧运琛面前。“干么?又在给你的小家伙上音乐课哦!”将托盘置于桌上,此刻她才发现空气中有音乐飘扬,亏她已进来快十五分钟了,居然像聋了般都没听见。 “她很喜欢的。”欧运琛抚着肚子笑了笑,但瞥见桌上的馄饨面后,又不禁蹙眉。此刻,她只想与孩子好好透过音乐交流,并不想吃东西。 瞥见她的眼神,丁灿琳不以为意的将其中一碗加了卤蛋的面推至她眼前。“那就边吃边听吧!” “放着吧!我待会儿吃。” “不行!这样对胎儿不好!”直接将筷子与汤匙放进她手里,不妥协于她的任性。 她无奈地拿起遥控器,关了音响,端坐起身吃着面。 丁灿琳径自坐往一旁的双人沙发,吃着自己的那一份。“对了!我想多加几堂钢琴课,你应该有时间吧?” 欧运琛看着她。她这不是废话吗?当初,刚到这里时,自己原想找份工作的。 后来,被她发现自己怀孕在身,于是她便三言两语告诉自己,只要是个正常的老板,是不会雇用孕妇的,在她半强迫半威胁下,只好放弃找工作,成为她专属的钢琴老师。 “我只教你一个学生,你想呢?” “也对!”丁灿琳偏头笑了笑,而后义愤填膺的抱怨。“我得多练习手指灵活度,你知道吗?我前几个礼拜在伤科实习,缝了一个伤患,没想到昨天他来拆线时,居然嫌我缝得丑,一状告到伤科主任那儿去,差点让我惹上医疗纠纷!” 欧运琛没说话,静静的盯着她。不禁回想起那个男人,他也是利用弹琴来训练手指的灵活与稳定的医学院天才。 “干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沾了面吗?”丁灿琳抹了抹脸颊。 “没有!”摇了摇头,拉回思绪,继续吃着面。 “打算帮孩子取什么名字?要不要我这个‘干妈’出个主意。”打从认识欧运琛后,她便没问过她的家世背景、孩子的爹之类的问题。因为她私下认为,这个女人不是死了老公就是离了婚,所以也没什么好问,况且就算问了,人家也不一定会讲,搞得不好,弄得太尴尬,那就糟了。 在她丁灿琳的交友理念中,只要不太难相处便成,不需彼此了解太多。 “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言下之意,是她还没想好孩子的名字。 “喂!我可警告你,你这个样子,可是随时会生的。”丁灿琳瞥了眼她的大肚子,要她别太相信预产期。 腹中胎儿像是在回应丁灿琳般,在她子宫内又轻动了下。“怎么了?小宝贝!”放下筷子,安抚似地拍了拍。 “嘿;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在回我话呀!”丁灿琳兴奋的坐到她身边,手劲温柔的贴上她腹部。“在动呐!” “她是女孩,别叫她小家伙!”看样子得赶快帮孩子取个名,省得丁灿琳“小家伙、小家伙的”,万一叫成瘾,那多不雅! “是是是!我叫她小宝贝行吧!”看了眼欧运琛,她又抚着那圆滚的肚子。“小宝贝!干妈在叫你哟!”掌中传来转动的感觉,她欣喜的瞪大美眸。“干妈榨果汁给你喝,乖宝贝!” 欧运琛摇头淡笑,看着她快乐地哼歌,进了厨房。 没有消息!没消息!还没找到!可能不在欧洲!应该还在美国! 一年了!一年了!琛儿到底去了哪儿? 凌冱重重的合上双眼。她真的那么绝情吗? 为了实践让他找不着的诺言,她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年来,他除了翻烂纽约外,还派了不少人在欧洲各地找寻她。只要是有歌剧公演,他便会亲自去确认,看那创作者是否是她,但那往往都只是场奢望。 在古典乐界,她的名号响亮,但作风神秘、不为人所近,每个见过她的人都只是如梦似的惊鸿一瞥,从未有人与她深交,由于这样,使他在找寻她时,倍感艰困。 “少爷,您认为,是否可由欧小姐的出入境纪录来查?”看着脸色沉重的凌冱,韩峻提出他们尚未使用的方法。 出入境纪录!凌冱眸光一亮。“你怎么现在才说!”无意责备,但他的语气却又急又凶。 韩峻像是已习惯了般,面无表情地看着凌冱。一年来,少爷的脾气随着欧小姐行踪成谜而阴晴不定,连一向周延缜密的思考能力都受了影响,否则也毋须他来费唇舌提醒出入境纪录未查询之事。唉!似乎是一触及欧小姐的事,少爷便一切失控、脱序。 “从今以后,朝这方向查,只要有她入境纪录的地方,都派人去找!”只要这么查下去,一定能找到她,不管要花多少时间,这次至少要找出她在的国家。 凌冱双眸散发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扣好衣襟,将女儿托抱于肩膊,柔柔的拍着那小小的背脊,让她打个饱隔。 “吃饱了!睡觉好吗?”纤指轻触那细嫩粉红的婴儿肌肤,宠爱地问着。“妈咪放音乐给你听好吗?” 仿佛懂欧运琛的问话般,小婴孩甜甜的咧嘴笑着。 看着女儿可爱的笑脸,欧运琛随即拿起遥控器,让柴可夫斯基的钢琴协奏曲飘荡一室。 女儿两个多月前顺利的来到这世界,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几乎是她的翻版,但那双无邪的眸子却像那个男人。 女儿真的与他一样,拥有一对漂亮的蓝眼珠,这往往让她一恍神又思及他的身影,就像现在,看着女儿,脑海里不禁浮现一个问题—— 他会知道自己已经当父亲了吗? 不!他不配! 那个无情、狠心、心中只有复仇计划的男人,不配拥有这么天真可爱的女儿! 他不配!他没有资格!这辈子他只适合一个人孤独至死!他永远别想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别想! “别想!”她小心翼翼的将女儿抱紧于怀里,白玉般芙颊贴上女儿柔嫩小脸,“你永远是妈咪一个人的!” 小婴孩随着音乐,小手在空中摇摆,不久,脸蛋上出现了倦意,动作愈来愈小,蓝眸慢慢关合,逐渐在母亲怀里睡了去。 女儿睡了后,欧运琛才想起自己尚未进食。穿上围裙,她决定自己炒饭吃。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下厨—— “怎么还不熟?”拿着锅铲拨弄着平底锅里的米粒,她不懂,为何每每丁灿琳花十分钟炒出来的蛋炒饭,她炒了近四十五分钟了还是不熟? “喂!你在吗?快开门!” 正当她苦恼时,丁灿琳的巨吼穿过所有障碍,传入她耳中。为了不让丁灿琳的魔音吵醒女儿,也为了“炒饭不熟”的问题,她动作迅速的开门放丁灿琳进来。 “你在干么?怎么穿这样?”丁灿琳好笑的看着她身上的围裙。“小谷儿呢?”她横冲直撞地找寻着那蓝眼小天使。 “睡了。”欧运琛拄住她乱闯的身子,拖往厨房。 “哎、哎!别拉!让我先看看干女儿嘛!”手上大包小包沿路掉满地,活像“糖果屋”那对兄妹在森林丢石头与面包屑似的。 “你看!为什么都不熟?” 丁灿琳睁大美眸。“你在干么!爆米花吗?”看着锅里散散的米粒,不禁好奇的问。 爆米花?欧运琛颦眉。“我想做蛋炒饭!”难道她方法用错了吗? “拜托!”丁灿琳无力地翻白眼。“你不知道炒饭要用白饭吗?这是生米耶!小姐!”这家伙肯定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 “我不知道!我没下过厨!”有些委屈、有些尴尬地望着被炒得半生不熟的米粒。 “天!你这样!我要怎么放心把小谷儿交给你,去非洲呢?”丁灿琳将平底锅丢到水槽,一路捡着适才落满地的东西,回到客厅。 “你要出国?”欧运琛讶然。 “过来吃饭吧!我买了便当。”丁灿琳打开饭盒,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我参加了一个医疗队,预计前往落后国家两年!” 欧运琛有些慌然。“两年!”一直以来,她的生活都是丁灿琳在照应,就连生产时也都是丁灿琳帮忙安排一切的,而她什么都不懂,连炒饭也不会,这两年…… “放心!还有三个月才走!这些日子够我把你训练成独当一面的超级妈咪的!”丁灿琳一副轻松的口吻。“你得学烹饪、家务、找新工作……啊!最好嫁个新老公……”口无遮拦地胡扯,惹来欧运琛一记白眼。 “我会自己带大岳谷。”事实上,她担心的并非生计问题,而是在习惯了丁灿琳在时的热闹后,她可能得花上好一段日子来适应往后的冷清落寞。 “是是是!你得当个supermammy哟!”丁灿琳啃着鸡腿、不经心的叮咛。 欧运琛无奈的摇头淡笑,开始吃着自己的便当。 ……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欧小姐了! ……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欧小姐了! ……找到欧小姐了! 凌冱倚着吧台,沉沉的喝了口酒,脑中不断萦绕着韩峻白天所说的那句话。 找到琛儿了!这可说是他取代凌清成为“凌氏”总经理后,另一件顺心的事。 四年了!一千多个找寻日子,让他过得心烦、心慌,脾气一天坏过一天,他无法控制自己,无法再平易近人的对人。一直以来,蛰伏在外表外的深沉性格,如出闸的野兽般狂猛奔出,使原来温和有礼、平易近人的他,变得冷冽、令人无法捉摸,难怪他能轻易骗过“凌氏”的职员,顺利取代凌清,因为他的性子变得是时候,他变得如同凌清的冷酷、善变! “呵……”轻蔑冷笑。他放下酒杯,如一国之君巡视采邑,踩着手工波斯长毛毯,进入这屋内的每个房间。 这栋位于仁爱路上的高级公寓,是他在台湾的住所,也将是他用来“囚爱”的美丽牢笼。 明天!明天,当他从“凌氏”下班回来时,琛儿便会在这儿等着他! 嘴角微微扬起,他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妈咪!有车子停在我们家门口!”甜腻的稚语夹杂在夕阳西下的微风中。 欧运琛牵着未满四岁的欧岳谷,转进回家的小巷弄里,皱着眉看着五十公尺前的家门。“他们又乱停车了!”三年前,丁灿琳去非洲后,她的邻居搬来了个怪男人,那男人成天呼朋引伴,扰得她不得安宁,于是她带着女儿搬到现在的住所,这一带是独门独院的老式建筑,环境清幽、单纯,只是小小的巷弄常有人乱停车造成居民出入的不便。 “妈咪!有个穿黑衣的叔叔下车了,我们去叫他把车开走,好吗?”欧岳谷拉拉母亲的手问着。 欧运琛看着那名注视着她家门的男子,牵着女儿一步步住前,直至与那男子的距离仅有十公尺,她赫然停住脚步,惊慌的抱起女儿往回走。 是韩峻!是韩峻!天!怎么会是他?难道凌冱也来了!天!她焦急的将女儿的小脸埋在胸前,快步的往巷口走。 “啊……妈咪……你压到谷儿了……”欧岳谷挣扎叫着。“妈咪……我们不回家吗?”小女孩的声音清亮,顺着风飘向巷尾,引来了韩峻的注意。 “欧小姐!”韩峻立即反应,迅捷如豹地跑至她面前。“欧小姐,请您……”止住话,惊诧地看着她抱在怀里的小女孩,难道欧小姐在台湾已另嫁他人…… “走开!”欧运琛纤手压着女儿后脑勺,将她的脸藏在怀里。绝不能让他见着岳谷的眼眸。 “这是您的孩子?”如果是!教找她四年的少爷情何以堪呐? “是!她是我的孩子!”欧运琛美眸圆睁,泛着敌意瞪着韩峻。“走开!别挡我的路!” 韩峻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他是否要带她回去给少爷?毕竟她已非昔日的欧小姐,而是他人之妻、母了。就在他左右为难时—— “妈咪……妈咪……我不能呼吸……”欧岳谷挣脱母亲,自她怀里抬首看向韩峻。 “岳谷!” “她是少爷的孩子!” 欧运琛的惊叫与韩峻的讶然,同时在这安静的小巷中响起。 “你是谁?叔叔!”毫无察觉大人间的波涛汹涌,蓝眸骨碌的转个不停,天真的问着韩峻。 “她是少爷的孩子!”韩峻低语。他的态度已不再踌躇,一副势必将她们母女带回的模样。“欧小姐,请您跟我走!” “不!她不是他的孩子!”抱着女儿转身飞奔,想在韩峻追上前,逃进家门。 只可惜身手矫捷的韩峻,速度永远比她快。“请您别为难我!欧小姐。” “我不会跟你走的!”生气的看着挡在家门口的韩峻,她转身欲离去。 “那我只好得罪了。”语毕,他利落的往她颈后一劈,接住她后倒的身子,另一手擒住差点滚落地面的欧岳谷。 “啊!妈咪……妈咪怎么了?”本能的攀抓在韩峻的肩头,小女孩忧心的看着才一瞬间便合眼倾倒的母亲。 “别担心!你妈咪没事的。”韩峻将欧运琛移上车后座,然后抱着欧岳谷打开前座车门。 “你要载我们去哪儿?叔叔!”看着帮自己绑上安全带的韩峻,她不禁好奇的问。 “叔叔带你回爸爸家!”韩峻有耐心的答着。 “咦!爸爸吗?可是妈咪说……我没爸爸呀!”偏着小脑袋瓜,她不解的咕呜着。 韩峻眉一挑,由后照镜瞥了眼欧运琛,她是这么告诉少爷的孩子吗?这下子,肯定又是风波不断了…… 急切的步伐,无声的踩过铺有长毛地毯的公寓走廊,刚从“凌氏”下班的凌冱,正急着回家看那四年未见的人儿,今天一整天,他一直心神不宁的,总是猜测着韩峻是否顺利带回她,甚至频频看表,期待着下班时间的到来。 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嘻……别抓我……韩叔叔……”一个小小的“不明物”伴随着甜甜的童语嬉笑,撞上他修长的双腿。 凌冱低头一看,一名螺旋鬃发型的小女孩紧抱他的腿,她的动作似在躲藏。“……别抓我,韩叔叔……谷儿拉……小提琴……给你听……不要抓我……”细细的喘息、软软的童音呢喃,这孩子显然只有三、四岁左右。 “少爷,您回来了!”韩峻敛去先前陪欧岳谷玩耍时的笑脸,恭敬的问候着刚入门的凌冱。凌冱瞥了眼韩峻,复又低头。“这小孩……”语未毕—— “啊!是另一个叔叔呀!”欧岳谷抬头看着凌冱,娇憨的甜笑。 “你……”他激动的抱起她,全身血液几乎沸腾,她……竟然有一双蓝眼。“这孩子……” “是欧小姐和您的骨肉。”韩峻的话如同千斤棒捶重击他的脑袋。凌冱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欧岳谷。他的孩子!这是他的孩子。那么四年前……啪地一声,脑中闪过婚宴那晚,欧运琛在饭店客房剧烈干呕的景象,原来……她那时早已有孕在身…… “你怎么了?叔叔!”欧岳谷小手轻巧的碰触他。 叔叔?凌冱对她皱着眉。“你妈妈没告诉过你,爸爸的事吗?”下意识自称起爸爸,双臂更加收紧。 摇摇头,眨着无邪的蓝眼,有些委屈的说:“妈咪说我没爸爸呀!” 凌冱明显的一震,抱着她走向沙发。“韩峻!你下去吧!”他想好好跟“初次”见面的女儿认识认识。 “啊!韩叔叔,你要出去呀?”瞥见正欲出门的韩峻,欧岳谷好奇问着。 韩峻朝她点点头。 “拜拜!”乖巧的挥手道别,而后补述。“要再来哦!” “他会再来的!”凌冱对她说。 “那你呢?叔叔!你也要出去吗?” 凌冱摇首。“你叫什么名字?”大掌轻抚着晶莹剔透的水灵脸蛋,这孩子全然像她,但如宝石般的蓝眸与他如出一辙。 “我叫欧岳谷!叔叔你呢?”柔细如绵的掌心抚上他的印堂。“这儿有小折!叔叔不开心吗?” 凌冱闭了闭眼,语气不确定且带点冀求的说:“叫我爸爸好吗?”像他这么个为复仇而不择手段的人,居然会有如此软弱的一面。 “为什么?”欧岳谷偏着头,不解的看着他。虽然她喜欢这个叔叔,可是妈咪说她没有爸爸呀! “因为我是你爸爸。”抚着女儿柔细的发丝,他真的想听到她叫他“爸爸”,这可让他确定怀中的小天使是否真的存在。 欧岳谷双手交握,嘟着唇,脸低垂着,看来苦恼不巳。 凌冱眸光一闪,长指压上眼瞳,取出隐形眼镜。“你看!你的眼睛跟我的一样,你是我的孩子,懂吗?” “咦!”爬上他的大腿,小脚踩在他坚硬的肌肉上。“跟我一样的蓝眼珠!”仿佛发现宝藏似的,她惊叫不已,毕竟出生至今,她从未见过有人与她相同。 凌冱笑了笑,挺直的鼻轻触着女儿温润的脸颊。“叫我爸爸,好吗?” “爸爸!你是我爸爸那!跟我一样的蓝眼珠……”撒娇的搂着凌冱的颈项。“跟我一样的蓝眼珠!”不断呢喃。 “妈咪呢?”轻轻拍抚着女儿背脊,柔声询问。 “妈咪在休息。爸爸也要找妈咪吗?” “嗯!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女儿这么大了,他却到今天才知道。她真的是决心不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为何瞒着他她已怀孕的事,她的狠心果然不亚于自己! “岳谷!岳谷!”惊慌的欧运琛,大呼小叫的由房内冲出。 “妈咪!我在这里!”欧岳谷揽着凌冱,朝母亲招了招手。“妈咪!找到爸爸了,谷儿找到爸爸了!” 欧运琛凝神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赫然冲向前,从他怀里抢回女儿。“别碰她!” 凌冱蹙眉,不悦地看着依旧绝美的欧运琛。“她是我的孩子。”沉声强调着。 “她不是!当年是你不要我们的!是你说我们比不上你的复仇计划重要的!是你!是你将我当作交换条件嫁给路敦逵的!”往事历历浮上脑海,她激动的吼道。 “妈咪……”欧岳谷环抱着母亲,不解地看着泪光盈满双眼的她。 对于她的指责,凌冱几乎无法反驳,那些的确都是他说过的话。“你别这么激动,会吓坏女儿的。” “她不是你女儿!”将女儿拥紧,绕过沙发欲往玄关走去。 “你想去哪儿?”凌冱迅速挡在她面前,既已找回她,不管她是否恨他,她都得留在他身边。 “走开!我要回去!”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儿,再见到他,她心中的伤竟疼痛不已,她以为她早已将心封死了,没想到他的影响力是如此强,让她简直生死不能。 “你不能走!”缓步趋近。他多想仔细看着她,多想弥补自己当年对她的伤害。 “不要过来!”她惊恐的退了一大步,与他保持距离。 “妈咪……你生爸爸的气吗?”欧岳谷小脸忧愁的垮下。她好不容易找到爸爸,妈咪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不是你爸爸!他不配!”压抑着胸中怒气,她以不吓到女儿的语气说着。“你是妈咪的!永远都是!你没有爸爸!” “别跟孩子说这些话!”凌冱口气微扬的盯着她。“你心里明白,我是她父亲,她的双眸遣传自我,这是不争的事实!她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四年来,她一向这么告诉女儿的吗?难怪,女儿会那么怀疑他的身份! “我不想听你这些废话!”绕过他身旁,快速的往门口走。 “休想走!”大掌一拉,将她们母女俩抱在怀里。“这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了!无论如何,不会了!” “走开!别碰我……我恨你!骗子、魔鬼……走开!你到底要伤害我到……什么程度……才罢手!四年前,我已将‘欧氏’给了你了,也被你给利用够了……你到底还要怎样?难道,你非得看着我死,才甘心吗?”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别用死威胁我!”想起她十岁那年,被他救回的事。他不禁大声怒吼,整个人逐渐变得阴沉。“你瞒着我你怀孕的事,我该怎么跟你算帐?”带着他的孩子嫁给路敦逵,也是向他示威、赌气、报复的做法吧! “……妈咪……哇……妈咪……”两个大人的情绪变化,吓坏了被夹在中间的欧岳谷,使她害怕的放声大哭。 看着女儿豆大的珠泪滚滚自蓝眸中滑落,凌冱不自觉地放松了手劲。 “我从来没瞒你什么!我只是没告诉你!因为你不配知道!你没资格做她父亲!走开!”趁隙推开他的钳制,抱着哭嚎不已的女儿坐回沙发上,柔声清唱着德国民谣“莉莉·玛莲”哄着、抚慰着那受惊吓的小小心灵。 凌冱出神的聆听她那天籁般的歌声,看着女儿由嚎啕大哭转为细弱抽泣,趴睡于母亲怀里。“抱她进房里吧!” 欧运琛抬头,冷淡的看着他。“我们不会留在这儿!”拥着已沉睡的小女儿,站起身准备离开。 “从今天起,你们只能待在这儿!一步也不准离开!否则别怪我不择手段!”冰蓝的双眸燃起不可抗拒的光焰,直逼她倔强不驯的态度。 “你……不可理喻!”她咬牙放低嗓音,同样有着怒火的美眸,不避不闪的与他对视。 “你该知道‘不择手段’对我而言是家常便饭,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时光仿佛倒流到四年前,她刚回纽约时的情景,她的倔强任性总能轻易激出他内心阴鸷的黑暗面。 “我恨你!”这是她唯一能回应他的话。 凌冱得意的斜挑唇角,看着她抱着女儿往房里走去。 第七章 欧运琛意兴阑珊的坐在客房里,看着女儿拉着小提琴。以往指导女儿潢奏乐器可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但,这些日子来,或许是地方不对,让她一点都提不起劲儿来。 两个星期了,住进这“华丽牢笼”已经十四天了。 这里的家具与纽约“欧宅”一样考究,全是法国进口的。屋内的装演与摆设既尊贵又典雅,但却缺乏属于“家”的温馨气氛。宫廷式的沙发套椅少了柔软的抱枕、一尘不染的桌面上少了盆花,这儿活像是家具展示中心。冰冷的感觉令她不舒服 高扬的小提琴声逐渐收低,尾音一顿,欧岳谷蹙鼻嘟嘴。“妈咪,谷儿这小节拉不好。”将琴与琴弓放置桌上,撤娇地偎进母亲怀里。 欧运琛笑了笑,抚着女儿柔滑的螺旋髻,幸好有这个甜美可爱的小天使陪着她,要不,成天被囚禁于此,她肯定会疯掉的。 “妈咪,我今天拉得不好,对不对?”蓝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母亲。她看到了妈咪眉间有小折,妈咪不开心了。 欧运琛沉默的摇首。女儿就如同她所预测那般,拥有极好的音感,四岁不到,便能背谱、弹得一手好琴,尤其是小提琴,拉得简直无懈可击,她宛如“莫扎特第二”。 “妈咪,为什么不开心?”柔软的小手抚上母亲的小褶,体贴的问着。欧运琛看着女儿忧愁的小脸,心不禁揪痛,女儿不过三岁多,她实在不该让低落的情绪影响那无邪心灵的。 “妈咪没有不开心呀!”抚慰地亲吻那粉嫩小脸,女儿的贴心就像蜜滑过头般,让她不再苦涩难耐。 “嗯……”强撑了许久,欧岳谷揉着双眸,一副疲累状。“……妈咪……‘莉莉·玛莲’……” 欧运琛淡笑,将女儿拥在胸前,轻拍着她小小的背脊,低吟着女儿睡前惯听的德国民谣。 歌声渐歇,满是母爱的眼光凝在女儿红晕的睡脸上,纤白玉手温柔的抚着那枕于她胸口的小脑袋瓜,这是女儿最喜欢的“无尾熊睡姿”…… “欧小姐,您的茶。”韩峻端着午茶与点心来到客厅。 欧运琛抬首看着这名凌冱派来监视她们母女的“牢头”。“我连一点外出的自由都没有吗?”被限制在这儿后,凌冱派人辞去她在私人外语中心与音乐教室的工作,将她们母女原有的生活全打乱。 “欧小姐有事吩咐韩峻便行。”恭敬疏离的语气,听来却教人刺耳。 她沉沉的吸了口气,压下胸中怒火,以不惊醒女儿的音量怒叱。“你只听他的话吗?别忘了你领的是欧家的钱!”她并不想摆谱苛责他人,只是一点自由也没有的日子,让她过得快窒息。 韩峻依旧面无表情,沉如泰山地挺站于原处。 看着形同一头固执之驴的韩峻,欧运琛没好气的说:“我女儿吃不惯你们安排的餐点,明天起给我买些蔬果青菜、乳制品回来!”抱着女儿站起身,闷闷不乐的回房,已无心情喝午茶。 蔬果青菜?乳制品?凌冱皱眉。琛儿根本不擅厨艺,她要韩峻买这些东西做啥? “少爷……” 凌冱回神,扯扯领带。“照她的话做吧!”他瘫坐在沙发上,让身躯在沙发上伸展。最近,他为了应付凌政那老头,时常忙到深夜才回来,唉!与仇敌周旋果然是痛苦的意志战。 “那么……少爷,我先回去了!夜深了,您也早点休息。” 凌冱闭眼颔首。“对了!韩峻!”他突然又开口。 韩峻止步于玄关,等着他的吩咐。 “路敦逵过几天会代表‘罗瑟’来谈合并案,你记得安排一下!”冷冷的叮嘱。心中盘算着凌政的丧钟该响的时间。 “我明白!”韩峻简短答允。然后无声无息地开门离去。 凌冱瞥了眼已关上的门,重新闭眸小憩。 久久,恍若蟹行于沙的宪牵声,慢慢地在幽静的空气中传开,凌冱睁眼察看—— 欧岳谷穿着小白兔造型的连身睡衣,在房门外徘徊,烁亮的蓝眼直瞧着他。 “怎么起来了?”凌冱笑着问。女儿此刻是珍贵物种“蓝眼小兔”。呵…… 欧岳谷歪斜戴有长耳帽的头。“我睡不着!”她小声的说,缓缓走向凌冱。 “睡不着?”凌冱挑眉,舍不得眨眼的凝视着女儿红扑的小脸蛋。他有好几天没见着醒着的她了,往往他出门时,她都还窝在被里;他回来时已届深夜,她也是在床上。没想到今晚,能见到蓝眸晶亮、精神饱满的她。 “……妈咪唱了好多次‘莉莉·玛莲’,谷儿还是睡不着……”有些心虚的垂首嗫嚅。妈咪唱那么多次,好辛苦,她只好装睡,好让妈咪休息。可是下午睡太久,让她一直睡不着。 看着女儿像是被大野狼欺侮的小兔子般,惹得他心疼不已。“来!爸爸抱你。”长臂一揽,将她小小的身子拥在胸前。 “爸爸!妈咪不开心,这儿有小折!”欧岳谷拉下兔耳帽,指着自己的额。 “哦?”凌冱沉沉的看着她。不开心?这孩子的母亲不开心!想必这绝对与他脱不了关系。 “是谷儿不乖吗?”小脸忧愁地皱起。 凌冱轻抚着女儿红颊。“是爸爸惹妈咪不开心。”他不该强制她和女儿关在这儿,但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她。 “爸爸为什么坏?”欧岳谷好奇的问。在她的小脑袋瓜里,只要是惹妈咪不开心,都叫“坏”。 凌冱重重的闭上眼。“爸爸做了不好的事,让妈咪伤心。”仿佛找到了倾吐心声的对象般,他毫不在意女儿只是个懵懂的小娃儿,便不保留的说着自己的“坏”。 果然,欧岳谷一点也听不懂父亲的话,她开始呵欠连连,以她最喜欢的“无尾熊睡姿”,趴伏在父亲怀里。“……爸爸……要乖……妈咪才会……开心……”她喃喃呓语,沉缓的进入梦乡。 “会的!爸爸会让你妈咪开心的……”温柔的抚着女儿小小圆润的背脊,极尽怜爱的吻着那螺旋发顶,沉声呢喃。“我爱你,我的小女儿!”此刻,他不是那名复仇者凌冱,而是一名只想宠溺孩子的慈父。 欧运琛轻轻的阖紧门缝,倒滑坐于地毯上—— 那个可恶、可恨的男人,为何能那么温柔的哄着孩子?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就像怀中抱的是无价的珍宝般。 柔和晕黄的灯光笼罩着他和女儿,使得父女之间反射出如梦似幻的天伦之光。 那两人是血脉相连的,他们的关系是任人无法切割的!那是种强烈的亲情连带,即使她不想让他亲近女儿、不想女儿认他,但她还是无法残忍的剥夺女儿对父爱的需求。她一直知道,乖巧贴心的女儿,其实是很想要个爸爸的。她也清楚,女儿对于“找到爸爸”的事,是满心的欢喜、快乐。这些她都明了,只是在她曾重创且至今未愈的内心里,有个反对的声音,告诉着她—— 凌冱不配!凌冱不配当岳谷的父亲!他永远没有资格让岳谷叫他“爸爸”!永远不配!水远没资格! 当这个声音响起于耳际的同时,一幕无声无息的“父抱稚女”的天伦画面,硬是进驻她脑海—— 凝聚于美眸的晶泪,终于不自主地潸然而下。欧运琛咬着唇阻止自己哭出声…… 为何?为何她的心这么痛苦? 为何?为何她得挣扎于矛盾之中? 为何…… 欧岳谷翻了个身,由父亲的胸膛滚落。她倏地惊醒,好奇的张望着这个不属于她和妈咪的房间—— 凌冱睁眼看着背向他、跪坐于身侧的“小兔儿”。“你早啊!蓝眼小兔!” 闻声,欧岳谷迅速转头。“啊!爸爸!”随即撒娇的爬上他健硕的胸膛。 凌冱笑了笑,蓝眸对上蓝眸。“跟爸爸睡,还习惯吧?”他知道,女儿一向喜欢腻在母亲怀里的,不知昨晚换了“床”,是否还睡得好。 “嗯!”欧岳谷点点头,柔嫩的掌心摩着父亲下颚扎人的青髭。“妈咪呢?妈咪也跟爸爸睡吗?” 凌冱凝睇着女儿天真可爱的小脸。“嗯……好久好久前。”语气悠远而感叹。 “岳谷!”正当凌冱还想说什么时,欧运琛已一身清爽的进了来。“岳谷!你该刷牙洗脸了。” “啊!妈咪……”欧岳谷踩着床,走向站在床缘的母亲,伸手揽住她。 欧运琛绽着笑颜,抱起女儿,啧啧有声的亲吻她。“妈咪做了你爱吃的法国吐司。”她刻意避开凌冱那夺人心魂的目光,抱着女儿转身欲离去。 “琛儿……”凌冱深情的低唤。 欧运琛止住步伐,等着他的话。 她肯听他说话了,两个礼拜来,这是她最善意的回应。凌冱双眸闪过一抹欣喜。“一切都还习惯吧?”他并不期待听到肯定的答案,因为问问题不是他的目的,他其实只是想跟她说说话罢了。 “哼!能说不习惯吗?我们不过是‘囚犯’嘛!”她冷声讽刺。就算不习惯,他还不是不放她们走! “琛儿……”凌冱语塞地盯住她优雅的背影,胸口不禁一阵闷痛。仿佛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她轻叹了声,不自在地冷言:“你不准备吃早餐吗?”话一出口,她便懊恼地抱着女儿,头也不回的甩门出去。 凌冱挑眉。性感的勾唇淡笑。他的琛儿……在邀请他! 宽敞明亮的饭厅里,凌冱一家三口,看似平和地享受着欧运琛亲手料理的早餐。 “爸爸今天不上班吗?”柔软悦耳的童音,打破两个大人间的沉默—— “岳谷!” “爸爸晚点去!” 欧运琛双眸不期然地对上凌冱冰蓝的双瞳,两人的视线交缠了好一会儿,凌冱才语重心长的开口。“你还是不喜欢听到女儿叫我‘爸爸’?”有些落寞写上那俊颜…… 欧运琛急促地撇开视线,拿起餐巾拭净女儿唇边的面包屑。“喝口牛奶。”将杯缘轻触在女儿的小红唇,淡淡的说。 欧岳谷看了看父亲,然后乖乖的喝着牛奶。 凌冱吃下最后一口洋芋沙拉。“你的手艺很好,琛儿!”显然,四年来,除了脾气,她改变了不少,也学习了很多。 她心跳陡然漏了半拍,险些将杯中的牛奶洒在女儿脸上,她压下异样的反应,敷衍、疏离的说:“合你的口味就好。” 对于她冰冷的态度,凌冱并不以为意。他知道,要她原谅他四年前的所做所为、重新接纳他,非一时一刻急得来的。长期抗战是唯一可行的。 凌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半晌,沉声低言:“琛儿……关于四年前……” “你该出门了吧!”不想听他重提过去,她扬声阻断他的话。抱起已吃饱的女儿,翩然地离开饭厅。 “爸爸拜拜!”女儿甜腻的嗓音,如白鸽缓翔于天般由水晶珠帘后传来。 凌冱扬唇一笑。今天可说是找到琛儿后,他最愉快的一个早晨。 凌冱出门后,韩峻便接替“看守”的工作,来到这高级公寓。往往,他都是默默的存在、静静的离开,几乎从不影响她们母女的生活。但今天,他却带来了一位令她吃惊的“故人”,也就是她的“前夫”路敦逵。 “好久不见了,小琛!”路敦逵双眼一眨也不眨的打量着她。四年来,她的美丽非但不减,反而更添成熟妩媚的韵味。看来,这一千多个日子,她过得并不差。 “你……”看着他,她居然有半刻语不成句。在她心里深处,对他怀有些愧疚。毕竟,她的消失,不仅让他名誉受损、成了笑柄,还让他为她策划的所有发表会全开了天窗。 “你好狠心呀!小琛!居然新婚第二天就留了‘离婚协议书’,还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路敦逵好像欠你不少债似的,得常常看你上演‘失踪记’。”没有严声厉骂,却是让人心生罪恶感的自我嘲讽。 “我……对不起。”这是她始终欠他的话,也是她唯一能对他说的话。 “罢了!”路敦逵轻叹,执起桌上的咖啡啜饮。“我来台湾,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欧运琛不解的看向他。 “我是来协助凌冱并吞凌氏的。”路敦逵直言不讳。 闻言,欧运琛宛如突遭一记闷雷般,圆瞠美眸,半晌,说不出话来。难道……当年她的逃离,没让路敦逵取消“盟约”?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应该降罪凌冱的呀! “你……你没取消合约?”抖着声问。心中泛起淡淡的不甘,为何凌冱能轻易的伤害她,而她却连“小小”的报复都无法达成。 “我的确没取消合约!”看样子,凌冱尚未将当年的事与她说清楚。 “为什么?”心跳不由得加快,无数个问号浮上脑海。她是路敦逵与“欧氏”合盟的唯一条件,既然她逃了,那为何他不取消合约?难不成凌冱又对他祭出了什么诱人的条件…… “他答应我,会找到你,而今他真的做到了,我更没理由取消合约。”不是没有发现她因他的话而脸色骤变,只是他认为,凌冱与她的事,不该由他来说破。所以,就任由她误会算了,反正这烂摊子本该由凌冱收拾的,或许,也可趁这个机会,让这倔强的两人能有重新开始的契机。呵……他真的越来越佩服自己宽大的度量了。 欧运琛频频摇首,不敢置信的开口:“他找我……还是为了合约、为了完成他的计划,是吗?”他终究还是要将她送上路敦逵之手,以完成复仇大计,是吗?原来……原来在逃了四年之后,她仍只是颗棋子…… 路敦逵诡异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此时,欧岳谷抱着琴盒,由卧房悄悄的走出来。 “妈咪,你好慢哟,谷儿等好久了!”软软的童音夹带不满地抱怨着。 路敦逵徐缓转头看向来人,神情惊讶地问:“她是……”那对照照生辉的蓝眸他只曾在凌冱脸上见过,而那稚嫩的脸蛋则是欧运琛的翻版。 无心理会他的惊诧,欧运琛起身抱着女儿,下定决心的说:“带我们走!请你带我们离开这里!”与其等在这儿让凌冱左右命运,她宁可选择再一次对不起路敦逵,让他先带她们母女“脱离苦牢”,然后再伺机逃往天涯海角。 “你想跟我走?”路敦逵挑眉问着,双眸直盯着欧岳谷。她果然跟小琛一样,是个美人胚子! 欧运琛颔首。“反正,到头来他还是会把我交给你,不是吗?” 路敦逵闷笑,佯装严肃地说:“你这次是真心的?不会再逃跑?” “没错!”抱紧女儿,她昧着良心答道。 路敦逵点点头,倾身摸着欧岳谷红嫩的脸颊。“何不等他告诉……” “不!这次轮到我做决定了,他休想再将我当傻子耍!”激动的打断路敦逵的话,她不想再挣扎于矛盾之中了。 “好吧!今晚,我会给你答复。”语意不清的丢下话,起身往玄关处走。 “你的意思是今晚带我们走吗?”只要他能带她们离开这“华丽牢笼”,她会有方法回归原来的生活的——只有她和岳谷的两人生活世界。 “对了!小琛,我很高兴四年来,你平安无事。还有‘你们’的孩子很美!”语毕,他开门离去。“牢头”韩峻则由门外进来。 “韩叔叔!”看见“牢头”,欧岳谷竟是兴奋的大叫。 欧运琛则紧蹙柳眉,抱着女儿离开韩峻的视线。 不知怎地,欧岳谷今晚睡得特别早,八点不到,她便呼呼地沉睡在母亲怀里,连睡前歌谣“莉莉玛莲”都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欧运琛将女儿安置于柔软大床上,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明天!明天,妈咪会带你到遥远的地方,永远不会让别人来打扰我们。”只要今晚路敦逵带她们走,她会有方法逃到更远的地方的。 轻柔地抚开女儿额前的一缙螺旋髻,然后缓步离开床缘,脱掉一身的束装,走进浴室泡澡。 原来,凌冱找她回来、将她囚禁于此,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取信路敦逵、保住合约。让路敦逵能在他复仇时,助他一臂之力。天!昨晚,她居然还为了这可恶、可恨的男人感到痛苦!她居然为了他对女儿的“虚情假意”而感动泪流!天……她已封死的心,居然屡次为那狠心的男人而崩动……为什么?为什么“被卖”了一次后,她仍学不乖、看不透呢? “……天……”泛红的眼眶,晶泪欲出,她倏地没入水中,让泪混入温水,不想承认自己又为那可恶的男人掉了一次泪。 “琛儿!”凌冱焦急的声音如箭矢般,划破满室的袅袅水气。 干涩的双眼环视着雾蒙蒙的浴室,有些焦躁的剥下瞳仁上的黑色薄物,蓝眸锐利的扫过波纹连连的水面,一抹漂浮的黑丝映入眼帘,胸口猛然一窒,他快步移往浴池—— “琛儿!”双手往水中一探,将她由池底拉起。 “你……”看着他惊慌的神情,欧运琛有些不知所措。他眼中的波动是担心吗?她不相信他会有这种真心细腻的情绪,猛然撇开与他相对的脸。 “看着我!琛儿!”凌冱气急的扳回她的脸。“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何把自己溺在水里?” “我只是洗澡……啊!”话才说一半,她便惊叫出声,下意识将手抱在胸前,“请你出去!”虽已是育有小孩的成熟女人了,但脸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凌冱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先前的忧心、不安,已从她绯红的双颊及雪白缀红的胸口,得到了纡解。 “请你出去!”他蓝光闪烁的双眼,盯得她浑身燥热。她没想到,他今晚会这么早回来,不晓得路敦逵…… “路敦逵不会带你们走的!”仿佛看透她的心思般,他沉声地接续她的思绪。 “你……”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猛然吻上她那晶润的唇,狂风暴雨般地席卷着她的丁香舌,这种她独有的芬芳甜蜜,他已渴望了四年了。 “唔……放……”雪白双臂奋力推打着他的胸膛。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不在乎身上穿的是昂贵的亚曼尼西装,他利落的翻入浴池,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狂吻,他想将她的灵魂吸入体内、想将她纤柔美丽的胴体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当路敦逵告知他,她今早的要求与决心时,他几乎无法压抑心中奔腾的情绪,在凌政宴请“外商”路敦逵的餐会上、好好演完“凌清”的角色。当时,他只想冲回家,确定她和女儿是否还在。回来后,看见女儿安适地睡在床上,他鼓动的心情,才稍有弭平。但,在瞧见她漂沉于水中的那一瞬间,他的血液几乎冰冻,直到她全身羞红、他吻上她温润的唇,他才确定她是存在的、是真真实实地被拥在他怀里的。 “琛儿……”大掌往上罩住她水涌丰满的酥胸,双唇轻吮着她汗湿的小脸,灼热的气息吹抚着她每一寸透红的肌肤。“琛儿……”他沉沉的低吟,温醇的嗓音像似高雅的爵士蓝调般,令人无法抗拒。 “嗯……”迷蒙的水雾、撩人的爱抚,欧运琛推拒的态度有了软化,双唇本能的回吻着他,小手不停地脱解他的衣物。 凌冱主动地配合她,将身上的衣物全丢置地板上,拉着她的手在自己光裸的肌理上游移、抚揉。他渴望她的爱抚,渴望了四年了。如今,他的琛儿又回到他怀里了,这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凌冱爱欧运琛,这是真真切切的、是同真理般无法转变的! 凌冱将她抱坐于大腿上,俯头含吮她胸前那两只缀有水滴的晶莹蓓蕾,一手抚向她柔软的大腿交合处。 “呃……”热烫感自胸前及下腹传来,她难耐的后仰弓身,十指交握于他健硕的颈后,她清楚的闻到他所散发出的古龙水气味,时光仿佛回到四年前,每一次醉人的欢爱…… “我爱你……琛儿!我爱你……”四年前,无法说出口的话,终于在情欲的催引下,自内心深处苏醒。 欧运琛抬起迷情的美颜,承接他降下的热吻的同时,清楚的捕捉到他那带有祈求、情欲的浑浊嗓音,理智如电光快闪般迅速地回到她脑中。“走开!骗子!”愤怒染红了她的眼,她恨他的甜言蜜语,更恨自己居然对他的爱抚有反应,甚至浪荡的迎合。 “琛儿!”凌冱吃痛地撞上浴池边缘,抚着碰疼的肩胛,不解地望着另一端的她。 “骗子!骗子!为了再一次将我送给路敦逵,你不得不说谎哄骗我,是吗?”直冲的口气、凶狠的目光,她宛如一心只为殉教的圣战者般。“我不会任你摆的,就算路敦逵今晚不来,我也会想办法带着岳谷逃的,你休想再掌握我,休想!” 凌冱危险的眯起蓝眸。他约略可拼凑出,今早路敦逵来见她的情景。这路敦逵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敛去俊颜上的危险因子,凌冱定住蓝眸凝着她,深情款款地开口:“不是掌握!是爱!琛儿!我爱你!琛儿,我不会再丢下你,不会再把你推给任何人!我爱你,琛儿!” 他的爱语如同惊涛骇浪般地在她体内掀起风暴,她怒不可遏的斥骂着,努力地防卫自己一片一片碎落的心。“骗子!骗子!该死的骗子!”面不改色的说谎是这个深沉男人的绝佳本事,当年她就是这么被他给骗的,她就是输给了他那不可测的深沉内在的!她不会再上当的!不会的! “我爱你!琛儿!就像你爱我一样,我爱你……” “闭嘴!闭嘴!我不爱你!一点也不爱你!我恨你!我恨你!”捂着双耳,她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 凌冱趋前,一把扯下她双手。“别说谎骗自己!我知道,你还爱着我!”若不爱他,依她冷心冷性的倔强性格,是不可能对他刚才的爱抚有反应的。 “走开!走开!我不爱你!不爱你!”剧烈的挣扎,使得原本宽敞的浴池霎时只得狭隘。 “身体是不会说谎的,我会让你想起,你爱我的事实!”猛地吻住她尖叫的唇,他要唤醒她昔日的热情,只属于他的热情!她的娇、她的媚,他将在今晚一并帮她唤醒!让她再次为他展放自己…… “……不……不爱……你……住手……”她尖声嘶喊。被他钳制的身子不安地扭动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碰触她,灼热的感觉,便由指尖传遍她全身,让她欲的丰盈,狂野的低吼出声,将炙热喷洒至她的欲望深处。 “啊……我爱你……冱……”绚丽的光彩瞬间在她体内爆开,她奔上了快乐的顶端,也深陷于时光逆转的洪流里。 第八章 凌冱如帝王般托腮侧卧于四柱大床上,透过窗口射进室内的晨光,蓝眸一刻不眨地凝视着背对他侧睡的欧运琛。 昨晚,他们在浴室缠绵过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抱着她回他房里,继续对她索讨四年份的热情与爱意。 他的行为像极了一匹饥饿许久的狼,在意外发现猎物后,便急欲将珍饶叼回巢穴独享、私吞。 “哼……”凌冱有些自嘲地撇嘴轻笑。他不否认,自己这四年来,几乎夜夜渴望着她。他的身体渴望着她的娇躯,他的心灵渴望着她的爱…… “琛儿……”情不自禁的低喃。他往她移近,胸膛抵住她雪白滑腻的背脊,双臂绕至她胸前,紧紧的环抱着沉睡的她。 一手抚着她柔软的丰盈,一掌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她的身材姣好依旧,完全看不出她已生过孩子,她无瑕的胴体上,甚至没有任何因生孕而产生的妊娠纹。 “琛儿……原谅我,原谅我对你的伤害!我被仇恨的迷障给围陷,看不清自己其实是爱你的,琛儿,失去你后,我才明了我爱你……”爱恋的将俊颜埋入她如丝的长发中,他顿住语气,深深撷取她的淡雅清香。 欧运琛恍若童话中沉睡的睡美人般,没有翻身、没有变换睡姿,只是沉沉的安睡着。 “琛儿……”他当她是清醒般,沉声徐缓的在她耳边继续说着:“你知道我的过去,母亲死后,我以为我的生命只存仇恨,我为它而生、为复仇而活,因此,我以为心中那个无法以仇恨填补的地方是空的,但,你嫁给路敦逵后,我才发现,那儿的空只是表面,那儿的深处盛装的是我来不及说出口的爱,四年来,我放掉那堵塞于表面的空,让爱你的心情倾泻而出,将那原来的空填满。琛儿,我爱你!不是掌握、不是利用,我是真的爱你!原谅我,原谅我曾经伤害你……” 突然间,欧运琛翻转过身子,双眸含泪圆睁,定定的看着他,颤着声开口:“被背叛的爱,本身就是个无法复原的伤口,你教我如何原谅你!我被你‘卖’了!卖给了路敦逵,记得吗?”她用力推开一脸凝重的凌冱,裹着丝被下床,不留恋的夺门而出。 凌冱神色黯淡的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大掌抚着留有她余温的床位,蓝眸微眯的沉思—— 被背叛的爱,本身就是个无法复原的伤口…… “是吗?”他不以为然的低喃。在他凌冱的世界里,绝没“无法复原”这等事存在。 身心俱疲的打开房门,女儿细小的鼻息,规律的在空气里飘着。欧运琛静静的进入浴室,以强力水流冲洗着凌冱留在身上的浓烈气息。 半晌,她关掉水柱,裸身站于镜台前,他烙下的斑红爱痕,惹得她心生厌烦。快速的拭干肌肤上的水珠,换上一件象牙白的及踝家居服,她将他的印记全数覆在衣服底下,宛如这样便能抹去昨晚的记忆般。 轻巧的移往床铺,她掀被上床,将女儿小小的身躯拥入怀里。 “……妈咪……”欧岳谷微睁蓝眸,迷迷糊糊地咕哝,而后趋人母亲温暖柔软的胸怀。 欧运琛只是轻轻的吻着她。此刻,她需要藉由女儿来驱走凌冱留在她身上的感觉。 她不知道,昨晚她到底中了什么邪?居然那么轻易的走入他的情欲陷阱,甚至浪荡的与他缠绵做爱。天!一整夜!一整夜,他们的身体几乎不曾分开。 “怎么可以!”她懊恼的低喃。羞愧、自责一古脑儿地全涌上她心头,使她痛苦的将脸埋入女儿的发中。 更可耻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在无形中,眷恋着他的身体。 天啊!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么作践自己,让他予取予求,怎么可以? 欧运琛,你下贱,你不受教!那男人“卖”了你一次,玩弄你的真心,你还让他碰你!你下贱!下贱…… “……不……”心中的厉声指责,让她哑了声,拥着女儿,徐缓流下泪。 “妈咪……”受到母亲情绪的波动,欧岳谷倏地惊醒。“妈咪……”她微微撇嘴,带着哭嗓。 “嘘……妈咪没事!岳谷乖!妈咪没事。”欧运琛抹去泪水,搂着女儿安抚。 “琛儿!开门!”凌冱好听的温醇低音,隔门传入。 “爸爸!”一听到凌冱的声音,欧岳谷便高呼,小身躯在母亲怀里挣扎着要下床。 欧运琛本想不理会他,但女儿的蠢动与门外的催促,还是让她抱着女儿应门去。 “什么事?”看着门外西装笔挺的他,她知道,他要出门了。 “爸爸!”欧岳谷撒娇的伸长双手,攀住凌冱的肩颈。 “早啊!小谷儿!”凌冱一把从欧运琛怀里,将女儿抱过来,宠溺的吻了那红扑的嫩颊。 欧运琛不悦地拢眉,想伸手抢回女儿,又怕吓着她,只好作罢,隐忍着怒气。 “爸爸要去上班了,你在家要听妈咪的话哦!” “嗯!谷儿会乖的!” 凌冱点头微笑,将女儿交到欧运琛怀里,双眸含情的与她对视。“我要出门了,有什么事直接吩咐韩峻,嗯?”快速的俯首在她唇上印上一吻,然后走出曲折的通廊离开她的视线。 唇上传来的热度,让她呆愣了许久——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就像他们是对恩爱的夫妻般,每天,妻子送丈夫出门时,总会有这么个短暂却充满爱恋的吻别。 天!她在乱想什么呀!欧运琛晃了晃微晕的脑袋,抱着猛挥手的女儿,重回房里。 欧运琛与凌冱的关系,虽无明显的改变,但,却也随着一家子相处时的和谐欢乐,而有着潜移默化的改善。 每天早晨,凌冱总是神清气爽的陪着“大小美女”,享受着欧运琛精心准备的早餐;而后,才戴着“凌清”的表象,沉重的出门面对“仇敌”。 而深夜,他回家后,总会先到她们母女的房间,快速在欧运琛怀里找到女儿,轻轻的将她抱离母亲怀里,柔柔的给她一个充满父爱的晚安吻,再把熟睡的“大美女”欧运琛抱到自己房里,然后—— “啊……啊……”充满情欲的气音收发,回旋飘荡一室。欧运琛雪白修长的双腿,紧紧的夹着凌冱健美的臀腿,感受着他的冲刺所带来的快感与酥麻。 凌冱托高她的臀,狂猛的朝她的欲望深处驰骋,俯头含吮那娇柔蓓蕾,让它们在热吻下更加绽放。 “琛儿……”只手抬高她的一条长腿架于肩膊上,让她的紧更能容纳自己巨大的欲望,更加深而有力的进出她。 “……啊……呀……”她呜咽的尖喊。觉得自己正向他收紧,下腹快速的发热痉挛。 “啊……琛儿……”他低声长吼。狂野深长的最后一下撞击,让两人登上了璀璨的性爱高峰,将热浪射至她的柔软深处。 待他撤出体内后,欧运琛张开犹带泪雾的美眸,看着上方的他。她知道,每晚,他都会进房看岳谷,然后再将睡眠中的自己抱来此,展开激情狂野的夜。 往往,在他抱起她……喔……或许该说在他开门进房的那一刻,她根本是清醒的,但,她从没阻止过他的一举一动,她甚至在他抱着她时,紧紧的揽着他的颈,亲热的把脸枕在他的肩窝。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能理所当然的讲出不原谅他的狠话,但,她的行为却不像那么回事。 她想,她真的病了、疯了,否则,她怎么会愈来愈习惯这种被“囚禁”的生活呢? “在想什么?”凌冱轻抚着她汗湿的额鬓,沉缓的问。情欲未褪的蓝眸与她相凝,他知道她不会回答的,但他仍渴望听她的声音。 她果然不言不语的盯着他,就像是刻意锁住嗓音般,静静的瞧着他冀盼的模样。 凌冱猛然低头吻住她红褴的唇,饥渴的撬开她的牙关,用力的吸吮着,仿佛想将她天籁般的嗓音吸出来。 “嗯……”她发出微弱的嘤咛,柔白的手掌抵着他发热的胸膛。 凌冱放开她,翻身躺回自己的床位。他似乎只能唤醒她的情欲细胞,而唤不回她爱他的心。难道,他真的医不好,她心中那个“无法复原”的伤口吗?他的心已渐感疲惫、沮丧了…… “明天,岳谷四岁生日,我希望你早点回来!”平静无波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请求。 凌冱双眸一亮,洗去沮丧与疲惫,侧身将她拉入怀,非常用力地搂着她。“我会陪女儿过生日!” 欧运琛没再说话,只是将脸颊贴在他的左胸,合眼倾听那低沉有力的心跳声。 凌冱亦不再多言,抚着那丝柔的长发,满足的拥着她进入梦乡。 翌日一早,欧运琛便忙着烘焙蛋糕、烹调餐点,准备给女儿一个精致温馨的生日派对。 “妈咪,爸爸会陪谷儿过生日吗?”欧岳谷踩在圆凳上,看着母亲在蛋糕上挤压着糖霜玫瑰,蓝眸充满欣喜的间着。 “会呀!”欧运琛看着女儿期盼的快乐模样,不禁会心笑着。她已不再反对女儿叫凌冱“爸爸”了,毕竟他们俩真的是一对父女,况且,对女儿而言,今天可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有“爸爸”陪在身旁的生日,所以意义重大。 “那韩叔叔呢?韩叔叔也陪谷儿过生日吗?”她好兴奋。因为以前过生日都只有妈咪陪她,今天有好多好多人呐! 欧运琛抬眼看着她兴奋发红的小脸。“你很喜欢韩……叔叔?”她一直不懂,为何女儿会喜欢那个看起来像是“冷血杀手”的韩峻。 “嗯!”欧岳谷重重的点头。“韩叔叔会陪谷儿玩捉迷藏,而且韩叔叔长得像“欢喜碰碰狸”呀!”她高声的解释,并且以手指扳高眼尾,强调韩峻像狐狸的特征。欧运琛看着女儿拉得细长的蓝眸,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在女儿的心中,那个面无表情的韩峻,竟是个卡通人物。 “啊!妈咪也觉得像,对不对?”看着母亲笑得开怀,额上也没小褶,她也格格笑个不停。 窗外阳光煦煦,室内笑声银铃,萦绕不去的在这“华丽牢笼”,持续了整个午后。 如欧岳谷所期盼的,她的生日派对,不仅有爸爸凌冱,还有狐狸眼韩叔叔,更多了一个她只见过一次的“路叔叔”路敦逵。 三个男人,不顾形象的扮小丑、耍宝取悦着小寿星,费尽心思要给她一个难忘的生日。 而小寿星欧岳谷也非常赏脸的笑得合不拢嘴,直到乐歪地累倒于母亲怀里,迷迷糊糊地睡了去,留下四个清醒的大人,在寂静尴尬的气氛下,吃完所有的餐点。 “少爷,时间不早了,我先告退。”韩峻心里明白,路敦逵今儿个与少爷一同回来,一定是有事商量,而这事一定是关联着欧小姐的,因此,在收拾完琐事后,他便识相的离去。 “小琛,这是我送你女儿的生日礼物。”韩峻走后,路敦逵便当着凌冱的面,拿出一只长形绒面盒。 欧运琛猛然张大眼,看着那盒子,她知道,那是装着两只男女对戒的首饰盒。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她有些愤怒的看着凌冱。心里不禁回想起,四年前嫁给路敦逵的情景。 凌冱静默,只是看着路敦逵。 接收到他深沉的目光后,路敦逵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打开方盒。“你们的女儿都四岁了,不准备办婚礼吗?”他将女戒交给凌冱,把男戒交给欧运琛。 “你……”欧运琛惊诧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四年前已离了婚。你的孩子需要父亲,真正属于她的父亲,而那个人是凌冱?”路敦逵淡淡的说。示意凌冱将戒指套到她指上。 凌冱执起她的手,正欲将白金钻戒往指上套—— “放开!别把我当玩具,不是什么事都你们决定就行的!”她将那枚男戒丢向凌冱,戒面在他的颊边刮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她愣了一下,恍若忆及什么,但,随即回神,转身朝房间奔去。 凌冱抹去渗出皮肤的血珠,望着她消失在廊弯处的背影,闷闷的点起烟,沉着脸抽着。 路敦逵拾起那两枚对戒。“小琛跟你是同类人!”看着凌冱,他突然如此说。 凌冱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路敦逵。 “你们都不允许别人犯错,否则便会誓死复仇或怨恨对方一辈子。”路敦逵一针见血的说。 凌冱双眸重重闭上,咀嚼着路敦逵的话—— 琛儿因为义父对她的冷漠,而心生怨慰,直到义父死后,仍是如此;再者,她因他救了想死的她,而恨了他十多年,她的这些特点就如同他痛恨凌政一样。 是的!他们是同一类人,这么说来,他四年前对琛儿的伤害,几乎等同于凌政对他的残害。天呐!在不知不觉中,他竟做了与凌政那“恶人”相同的事,也难怪琛儿无法原谅他…… “……或许……有个办法可以打开你们现在的僵局,我想,你‘死了’的话,小琛便会原谅你所犯的错,就像你心中的仇恨一样,唯有看到凌政的死,才能让你从那仇恨的桎梏解脱。小琛也一样,或许‘见血’……是化解你和她之间的心结的最佳方法。”路敦逵醇厚如酒的嗓音,徐徐地缭绕在宁谧的空气里。 见血!死!凌冱脑中浮现——四年前——欧运琛以琉璃夜灯打伤他的情景。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是那次“血溅楼梯间”的事件,而有了改善的,她甚至还因此对他敞开心房、解开恨他十三年的心结。 瞥见他凝眉深思,路敦逵开口对他说:“刚才那番话,就当我鬼扯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回饭店了,并吞‘凌氏’已进入最后阶段,你得谨言慎行!”优雅的站起身,抚平西装上的折痕,缓步走向玄关。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过些时日,凌政会把总裁位子传给我这个‘凌清’的。”凌冱拉回远扬的思绪,徐缓的移步至玄关,送走“盟友”路敦逵。 而后,他拾起象牙白桌面上的男女对戒,放入口袋中,走向她们母女的卧房,准备照往常一样,去搂搂女儿,给她一个晚安吻,只是,今晚他不得其门而入,因为他女儿的“妈咪”,将门锁死,不让他进去。 所以,他只好苦笑独自回房,孤枕而眠。 他们在冷战! 他们在阳光高照的暖和日子里冷战! 自从欧岳谷的生日过后,欧运琛几乎不再与凌冱谈话。因为她认为,他又在玩四年前的把戏—— 操纵她、掌握她的把戏。 她必须小心谨慎,若她又将心交得太快,恐怕四年前的事会再重演,因为他习惯将人带到快乐的云端后,再将之推入万丈深的黑暗世界…… “妈咪!你看、你看!”二十坪的阳台上,欧岳谷清亮甜美的童音响彻天际。她抱着一盆黄毛仙人掌,踩着特别栽植于阳台的柔软草皮,朝欧运琛走近。 欧运琛回过神,看向女儿,而后心惊的大叫。“岳谷!放下那盆栽!你会受伤!”慌张的自木架藤椅上站起,快步迎向女儿。 “喝!”欧岳谷被母亲的喊叫声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松了手。 “岳谷!”欧运琛高声尖叫。看着滚落的盆裁,擦滑过女儿雪白柔嫩的双腿。 “哇……好痛……妈咪……谷儿……好痛……”欧岳谷跌坐于草地上,嚎啕哭叫着。 欧运琛抱起她,明眸惊惧的看着那幼嫩的腿上,刮出一丝又一丝的血痕,象牙白的棱纹短袜上,不仅染了血迹,甚至沾了几根硬刺。 “哇……妈咪……好痛……妈咪……”蓝眸不停的涌出泪水,小小的身子因疼痛而颤抖,双手紧抓着母亲的衣襟,蜷曲瑟缩于她怀中。 “岳谷……天……韩峻!韩峻!快来!天……岳谷……”欧运琛方寸大乱的尖喊嘶吼。 没多久,韩峻闻声赶来。见状,飞快地取来凌冱的医药箱,进行一连串的消毒、包扎工作。 柔和的灯光如夕阳薄暮,笼罩着整间卧室。 欧运琛抱着欧岳谷坐在摇椅上,情感丰沛的圆润歌声,正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纯美的音律中,偶尔可闻见细小的孩童抽噎声,那正是半睡半梦状态的欧岳谷所发出来的嘤嘤啜位。 欧运琛纤葱玉指轻轻描过女儿紧合中犹带珠泪的眼睫,美眸心疼不舍的凝着那缠着白色纱布的幼小双腿。 女儿一个下午的哭嚎,让她心拧、心焦,恨不得能替女儿受痛。“对不起……岳谷!都是妈咪心不在焉……”停止哼唱,柔柔的吻着女儿白督光滑的额。 一整个下午,欧岳谷除了哭着叫妈咪外,还不时的要找爸爸,无计可施之下,欧运琛只好要韩峻设法联络凌冱,而韩峻在拨了几通电话后,非但没找到凌冱,甚至还放下“牢头”的监视工作,兀自出门去。 抬眼看了下墙上的古典挂钟,已是午夜十二点了,折腾了那么久,女儿总算沉睡,但她念着的“爸爸”,却还不见人影。 看着女儿泪痕斑斑的小脸,欧运琛心火微燃,真不晓得,他在搞什么?难道韩峻没通知他,女儿受伤、念着他、要见他的事吗?为何还不回来看看女儿? “欧小姐!”韩峻轻敲房门,沉声低唤。 欧运琛心一紧。是韩峻回来了吗? 她轻轻的将女儿抱上床,缓步走向门口。“他回来了?”门才刚开,她便急声问。 韩峻脸上闪过一丝难色,久久,才开口。“最近出了些事,少爷这几天可能无法回来。” 凌冱的复仇计划里,出现了个意外的变数——佟尔杰。他医好了凌清的失忆症,使得凌冱不得不走“偏路”,来夺取“凌氏”。 “什么事?”欧运琛瞪着韩峻,不以为然的问,什么事会比女儿受伤重要,让他连抽空回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难道他不晓得女儿悬念着他吗? 韩峻看着她俨然发怒的表情,暗暗在心中叹了口长气。“明天开始,会有特别护士来为小姐换药,您有事可直接吩咐她做。”明天开始,“牢头”的工作,他只能兼差,无法做“全职”。 欧运琛挑高细眉,不解的盯着他。 韩峻误以为她不放心欧岳谷的伤,于是又说:“您放心,下午我已为小姐注射了破伤风疫苗,接下来的换药工作,一般护士做得来的。” 欧运琛背过身子,冷冷的嗤道:“是换人来接替‘监视’的工作吗?”她从韩峻的话里,听出一点端倪,隐约明白那特别护士的“真正工作”。 “您别误会!少爷是真的有要事得处理……” 欧运琛不耐烦地打断韩峻的平声直述,没有好气的斥骂:“你们最好都消失算了!省得惹我生厌,我女儿的事,再也与他无关!”不客气地关上房门,拒绝再听任何为凌冱辩解的借口。 反正,她们母女本就是“阶下囚”,一点也不重要! 她们的死活,根本与他无关,怎能奢求他放下“要事”,来看女儿的“小伤”呢? 欧运琛忿忿的走回床边,看着女儿皱眉的不安睡庞,胸口不禁抽痛。她缓缓的上床,抚着那玉琢般的晶莹童颜,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就算你死了,也休想当岳谷的父亲!凌冱,你休想! 几天下来,日子平静地恍若不是真实。 凌冱不再回到这幢高级公寓,韩峻不再来看守她们母女,他们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任何消息。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偶尔会有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来帮岳谷换药外,就没任何外来的侵扰者了。 虽然,行动仍受限于这“华丽牢笼”里,但恢复了只有母女两人的生活,倒也是挺惬意。 只是,她的脑海中常常莫名的浮现凌冱的身影,有时更会不由自主地想他到底在哪儿?在做些什么? 但,每每她在出现这种奇怪的情绪后,苦恼、矛盾、自责便跟着袭上她心头,让她的心痛苦的犹如被蝼蚁啃噬。 “妈咪!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女儿又开始想念那可恶的男人了。 欧运琛侧身看着伏趴于枕头上、吮着拇指的欧岳谷。“你想他吗?”语气温柔,声调却淡然。 “嗯!谷儿的伤都好了,爸爸都没回来!”欧岳谷可怜兮兮的说着。 欧运琛眸光一亮,坐起身,背倚着枕头,将女儿的睡裤脱了下来,从小几上拿来去疤药。“妈咪差点又忘了帮你擦药了。”纤指沾药,轻柔地在那粉红淡疤上抹匀。 “嘻……妈咪,痒痒……”欧岳谷踢蹬着双腿,在床上翻躲着。 “一下下就好,你乖乖的,嗯!”欧运琛抱她在怀,快速、轻巧的将药抹好,然后把睡裤套回她身上。“快睡觉吧!妈咪唱‘莉莉玛莲’喽!” “可是……谷儿想等爸爸回来……”小手攀着母亲的肩膊,撒娇地磨蹭母亲柔软的胸怀。 他不会回来!欧运琛在心底暗叫着。若有所思地抚着女儿柔滑的小螺旋髻,轻声吟唱着女儿的专属催眠曲“莉莉玛莲”。 欧岳谷打了个呵欠,眼睑缓眨。“爸爸……今天会……会回来吗?妈咪……”小小的脑袋瓜里,想的全是多日不见的父亲凌冱。欧运琛没说话,心里泛起微微的酸楚。她也曾经与女儿一样,天天盼着“爸爸”。 “……妈咪的宝贝……”止住歌声,欧运琛以芙颊轻贴着女儿的,怜爱的摩掌着。 突然间,欧岳谷半眯的双眸猛然撑大。“妈咪!爸爸回家了!”蓝光照照的盯住欧运琛,兴奋的要下床。 欧运琛集中精神,隐约听见门外有人在对话。 “是爸爸和韩叔叔!”欧岳谷发挥高超的辨声能力,欣喜地叫嚷。 欧岳谷抱着女儿,不由自主地走向门口—— 开门之后的刹那,欧运琛母女不约而同的呆愣。 凌冱手上抱着一名已然昏迷的绝美女子,她的裙摆沾染了斑斑血迹。 “妈咪……”欧岳谷愕然地盯着那位阿姨的血裙。 欧运琛将她的脸压往自己的胸口,看着神情严肃的凌冱。“你……”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深情的看了她一眼,他抱着夏彦快步走向客房。 欧运琛并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深情,她看到的只有他亲切的抱着那名女子的模样,听到的只有他那句不耐烦的话——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原来!原来他最近的“要事”是——女人! 欧运琛咬着牙,凝视着凌冱渐行渐远的背影,胸口胀满了酸涩,眸底微微泛起泪光。 “欧小姐?您还没休息?”韩峻提着凌冱的医药箱,正欲往客房去。 欧运琛回神,冷冷瞪了韩峻一眼,将女儿抱进房,用力的甩上门。 韩峻瞪了眼发出巨响的门板,摇了摇头。白天为了协助少爷绑走夏彦,已折腾了七、八个小时,没想到回来还得承受欧小姐未消的怒气。 第九章 揉揉酸疼的肩胛,凌冱脱下沾血的手套。 “少爷,需要送她去医院吗?”韩峻看了眼床上苍白昏睡的夏彦,淡淡的问。 凌冱轻笑。“你忘了我就是医生吗?”将满是血渍的外衣换下,他缓步走入浴室。 韩峻无语,反正少爷怎么说,怎么是吧! “韩峻,我女儿的伤……”简单清洗后,凌冱由浴室走出,低声喃言。 他已十多天没有回来了,之前,韩峻曾告知,岳谷被仙人掌扎伤双腿的事,当时,他心急如焚,直想回来亲自为她治疗,但,由于复仇之事出了点变数,不得不先处理,所以只好放弃回来看女儿的时间。 “小姐的腿伤差不多都好了,只是还有些淡疤!”韩峻收着所有的医疗用具,平声回答。 “没把去疤药拿给琛儿吗?”凌冱有些不悦的挑眉。虽然无法回来看女儿,但对她的关心却是不可遏抑的强烈。 “一个礼拜前,已拿给欧小姐了。” 闻言,凌冱像是松了口气般点了点头,最近他有些心烦,妻女突然无事,是最能抚慰他的良药秘方。 韩峻凝视着凌冱出神的表情,沉思片刻后,有些木然地开口:“少爷,欧小姐对于您未能回来看小小姐的事,似乎仍旧怒火未熄。” 凌冱重重的闭眼,心隐隐作痛着。“这事我会处理。”他说得苦涩、抑郁。 凌冱暗暗叹口气,说:“少爷,快天亮了!您好好休息吧!”提起药箱,瞥了眼床上的夏彦,又问:“少爷,这夏小姐的衣服……” 凌冱睁眼扫过夏彦身上满是血迹的孕妇装。“我会处理,你先回去休息吧!”淡淡的丢下话,便迳自离开客房。 缓步行经妻女……呵!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性视琛儿为妻!也对,他们的关系本就是夫妻嘛!凌冱撇嘴淡笑,单手握上门把—— 锁上了!敛去笑颜,额上瞬间深折。 显然,他的“妻”,真如韩峻所言,怒火未熄。 低声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走回自己房里。 无眠的夜,清幽的空气袅绕于鼻,复杂的情绪充塞于胸。他的“复仇计划”在紧要关头出了意外,他理应心烦意乱、焦躁不安才对。 但,奇怪的是心烦只占了他复杂情绪的百分之一,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竟是深刻的狂喜。 他的心烦,是懊恼于失算了“佟尔杰”这个局外人。 因为侈尔杰的多事,让他得扭转复仇之路,直接面对曾遭他“毒害”的弟弟,甚至得走上比“下药失忆”更卑鄙的路,来实现并吞“凌氏”的目标。 而他那百分之九十九的狂喜,是因为他知道,“复仇之路”偏了后,他便毋须扮演“凌清”了,他将重拾自我,他不需再游走于两个角色之间,他是凌冱,蓝眸的凌冱!如此看来,佟尔杰的多事,竟让他有机会回归自我。 再过不久,他将当着凌政的面,夺下“凌氏”,看着凌政的垂死,完成多年来的复仇心愿。 点了根烟,他沉沉的吸了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倒映于落地窗上的影子,吐出袅袅白烟。“哼……该戒烟了!”清冽的嗓音讪讪地笑着。 天色渐渐泛白,他捻熄烟蒂,思绪缓飘—— 天方亮,欧运琛便掀被下床,她款步走向落地窗口,绝伦的容颜有着明显的冷凝,她静静的朝远方望去。 昨晚,她一夜无眠。凌冱抱着那名女子的画面,一直清晰的停留在她眼前,使得她的思绪像是被猫搅乱的毛线般,复杂难理。 虽然不明显,但她知道,那名昏迷的绝美女子,是个有孕在身的准妈妈。这让她不得不深思—— 女子腹中的孩子是凌冱的吗? 欧运琛双手用力的拉握着窗幔,猜测“有可能的事”,让她不由自主的激动。 若那女子是他的情人,那么她便能理解,他没时间回来看岳谷的伤的真正原因了—— 他忙!忙着照料另一个女人与孩子! “琛儿!你醒了吗?”不期然的,凌冱特有的清冽低音徐缓传入。 闻声,无可抑制的酸涩感倏地涌上心头,欧运琛转身快步朝门走去,颇有兴师问罪之架式。 “琛儿,得跟你借件……” “她是谁?”不待他说完,她便冷声质问。 凌冱挑眉,有些讶异她的反应,他清楚的看见她眸中的醋意。 “她是谁?”望进他的“人工黑眸”,她冲口怒问。 “到我房里再说!别把女儿吵醒!”凌冱牵着她的手,态度温柔的说。 “放手!岳谷不是你女儿,她受了伤、念着你,你回来了吗?既然要漠视她,就别口口声声‘女儿、女儿’的叫,她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跟你无关!”欧运琛甩开他的大掌,冷绝的与他划清界线。 “别跟我争辩任何既存的事实,琛儿!”凌冱收起温柔的态度,阴鸷的看着她。他不喜欢她划清界线的绝情态度。 “哼……什么叫既存的事实?”她冷冷讪笑。“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再次的欺骗,才叫既存的事实!”语毕,她握门把欲进房。 未料,凌冱竟一把将她扛上肩头,朝他的房间走。 “放我下来!可恶!你放开我!”她生气的吼叫,粉拳用力的捶打他的背脊。 凌冱不为所动的迈着沉稳大步,直至他的房间。 搂着她,凌冱疲惫的躺入四柱大床里。“我没有骗你,琛儿!”找回她后,他对她所说的每件事、每句话,都是他的真心话。 欧运琛自他怀里挣扎起身,怒火狂燃的捶打着他。“有!你有!记得你找到我和岳谷的第一天,你怎么说的吗?你说,不会再丢下我,无论如何!如果呢?结果你不但丢下我、丢下岳谷,甚至狠心的不回来看岳谷的伤……”压抑多日的悲愤之泪,猛然决堤狂泄而下。 长久以来,困扰她的各种莫名情绪,一拥而上。她已经有了一种领悟,不管是四年前或四年后的今天,对他的爱几乎是强烈不可遏止的。她太在乎这个男人了。 但,他却一再的伤害她,甚至伤害女儿纯稚的心,让那孩子每天在“期盼见爸爸”的希望中落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配当人家父亲的…… “琛儿……”凌冱坐起身,紧紧地拥住痛哭的她。 “别叫我!你这个骗子!”她用力的推着他的身躯。“你这个表里不一、深沉邪恶的骗子……” 凌冱双眸一亮。“你也一样,不是吗?琛儿!你也一样表里不一。”温柔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发,他轻声的说。 “我没有!”她大叫反驳。 凌冱轻啄她的唇,额贴上她的。“你有!你的心底还爱我的,但你却表现的如绝情带刺的高贵白玫瑰般。” “我没有!我没有!”被说了心坎的话,她羞愤的摇头否定。 “你在意我!琛儿……”凌冱捧住她的脸,轻轻吻去她的泪。“否则,你不会在看到我抱其他女人后,有这么激动的反应。” 他的话提醒了她,另一个女人存在的事实。她用力的推开他。“走开!别碰我!去找她呀!她也有你的孩子,不是吗?”凌冱看着她醋意横生的泪颜,不禁淡淡一笑。“琛儿,你在胡思乱想!” 欧运琛激动的驳斥。“她是你的‘要事’,是你不回来看岳谷的‘要事’,不是吗?”只要想到他没回来的日子,都与那名女子在一起,她便胸闷心痛。 凌冱点头。“她的确是我的‘要事’!”他坦诚不讳的说。 他承认了!承认了那女子与那孩子的身份!就像四年前一样,她永远不会是他心中最重要的! 抹去脸上的泪,她不再多话的下床,朝门口走去。凌冱动作快速而骤然的飞奔至她背后,双臂将她圈在怀里。“记得吗?我说过,心中最纯净的地方,全是对你的爱,我把你放在最特别的地方,那不是用重不重要来形容的。”仿佛已知她的心绪似的,他在她耳际喃喃低语。 欧运琛身躯一凛。“那你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放在哪儿?”语气僵硬、呆滞地问。 凌冱轻笑。“你果然在胡思乱想,琛儿!”扳过她的身子,他俯头吻住她,灵活的舌探入她唇内,搅弄着她的芳津蜜液,企图赶走她难得散发的醋味。 “唔……放开!”欧运琛使劲的推开他,双眸恶狠狠的瞪视他。 凌冱轻啄地抚着她的唇。“她叫夏彦!是凌清的妻子!我把她放在复仇的利益上。”因为他原来的计划出了点意外,现在他必须利用夏彦来换取“凌氏”。 又是复仇!四年前,他为了复仇,丢下她;时至今日又为了复仇,让女儿夜夜盼不到“爸爸”! “你总是用‘复仇’的事,来伤人的心!”她不懂!不懂他所谓的“特别”与“重要”的分别!不懂为什么她在他心中是“最特别”的,但却不是“最重要”的?她只知道,他总是在表现爱她之后,再重重的伤她! “琛儿……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我会补偿你和女儿的。”揩去她眸边的泪,他叹气低一言。 “怎么补偿?永远将我们‘囚禁’吗?永远将我们放在‘最特别的地方’,然后不理不睬吗?”欧运琛凄楚淡笑,缓道讥讽之言。 凌冱皱起眉头,搂着她的双臂猛然收紧。“不要说这种刻薄的话,你该晓得,我不会那么做!” 挣开他的怀抱,她背抵着门,倔强的冲口而出。“你已经这么做了!”美眸忿忿的瞪着他。 凌冱不说话,伸手扯回她,俯头狂吻她红烧的唇,大掌急切的撕开她的睡衣,让她雪白的酥胸暴露于空气中,长指狎玩那娇嫩蓓蕾,将十几天来的思念,全数化为具体的行动。 “放开……唔……”欧运琛剧烈的挣扎,思绪逐渐陷入迷乱。 凌冱不把她的挣扎当一回事,猛地将她拦腰抱起,走回床边,双双倒卧于柔软的床面。 扯掉彼此的衣物,他像是想将她揉入体内般,修长的四肢紧紧缠住她的娇躯,双唇持续膜拜她剔透晶莹的胴体。“我爱你……琛儿……”一挺身,他深深地嵌进她体内。 “啊……”琛儿双腿一紧,整个人依附在他的身下。微眯的星眸略带恨意的瞟着他情欲勃发的俊颜,这个可恶的男人又想这样教她屈服…… 白皙的指尖报复性的扒抓他精壮的背肌,留下怵目的红痕。 “琛儿……”凌冱粗喘呻吟,将她的腿屈挂于肩上。 “……啊……你……可恶……”细喘娇喧,她的意识被卷入滚滚的情潮中,再也无法自主…… “等这边的事处理完!我们就回纽约结婚,嗯?”激情过后,凌冱拥着她,轻声呢喃。 闻言,欧运琛身子一僵,漠然的自他怀里起身,将睡衣披在身上。“我不会嫁给你的!永远不会!” “琛儿……”凌冱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欧运琛闭上眼,她不想看他那尊贵的俊颜上出现那种表情,那一点都不适合他。而且,惹得她心微微抽痛,仿佛她对他说了什么残忍的话似的。 “你……真的无法原谅我?”凌冱苦笑。他能配药让凌清失忆,能轻易挽回夏彦的命、留住她腹中的胎儿,但却无法治愈琛儿心里的伤。 背过身,她优雅徐步走向门口,在双手握上门把的那一刻,冷冷的开口。“我已经嫁过一次了,这一辈子不想再婚!”尤其是嫁给他! “琛儿!你明明爱我的!”凌冱巨吼。恍若遭受了重大打击般跃下床铺,迅猛地攫获住她欲离去的身子。 “我是爱你!但是你是如何对待这份爱的?”欧运琛转身,双眸快速聚满泪水,但未滴落。 凌冱捧着她的脸,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要怎么做?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告诉我!琛儿!”对于她,他已快没辙了。欧运琛睁大眼,一眨也不眨,就怕眨了后,激动的泪会不绝的滚落,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壑是她唯一能表达心绪的语言。 “告诉我!琛儿!你要我怎么做?”沮丧、失控侵噬着他的理智,他嗓音嘶哑的低问。 “你一向不择手段,不是吗?何须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做!”看着他狂乱的表情,她忍不住出口挑衅。 “琛儿……你非得这么逼我吗?”覆盖在黑色隐形镜片下的蓝眸似乎起了巨变,让那表面的森黑泛着一丝妖蓝。 “四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你在逼我!”她咬牙冷哼,锐利的目光紧瞅着他。 “呵……”凌冱突然地狂笑,笑中带着悲苦的绝望。“在你心底,我是个罪不可赦的恶人吧!” 心跳陡然失了节拍,泪水不自主的流下。她曾那么强烈的希望他痛苦、不好过。而现在,这样的他已出现在她眼前,但她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为什么?为什么她无法得意的大笑,恣意欣赏他痛苦的样子? “为什么哭?”长指沿着她的泪流,描绘着她的轮廓,哑声沉问。“我真的让你很痛苦,是吗?” 欧运琛不犹豫的点头。他给她的伤痕,是一辈子都无法抹灭的。即使,她还是爱他,但她却说服不了自己,该如何原谅他。 “放我走上让我跟岳谷离开!”唯有如此,她才能不再痛苦、矛盾。 “不!”凌冱箍紧她的身子,硬声否决。“你要恨我、怨我,都行!但是,你休想离开我!休想!” 欧运琛任他搂抱,半晌不说半句话。 “告诉我!你心底在想什么?告诉我!琛儿!” “我想要你死!我想要你永远离开我的生命!”冰冷且无平仄的言辞自她红唇中脱出。这绝对是句负气的话。 凌冱一颤,放开对她的搂抱,双眸沉黯地盯着她泪水缓流的美颜。久久,他困难的开口。“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知道,她柔软善良的心,绝不是这么想的,但,她倔强的个性,却常让她冲动行事,四年前的“玻璃夜灯”事件,也是如此。 “是你的真心话吗?”他低哽的再问了一次。 欧运琛别开与他对视的脸。“如果你不让我们离开,我只能这么希望!”冷着声,她几乎是残酷地说着。 闻言,凌冱闭了闭眼,大掌捏住她美丽白皙的下巴,扳回她的脸,用力短暂的吻住她的唇。“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简洁的重复了相同的话后,他旋身走人了浴室。 看着他有些萧索、孤独的背影,她不禁愕然地白了脸。 今天是凌冱与凌清“相认”……或许,该称为“交易”的日子。虽然,他们所约定的时间是在晚上,但,凌冱却在一大早,便离开公寓出门去。 欧运琛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心里暗忖着:今天他没有吃早餐,甚至没有等女儿醒来,便悄俏的出了门。 他出门后,并没让韩峻来看守她们,那位无关紧要的特别护士亦没再出现,这公寓里,除了她们母女,就只有那位睡睡醒醒、意识昏沉的孕妇——夏彦。 如果她还有理智,就该知道,这是一个逃走的好机会!她应该趁今天,带着岳谷逃离,飞奔至天涯海角。 但,从凌冱出门到现在,她的心始终沉甸甸的,一点想逃的意念都没有。虽然,无人监视,但是她的身心却像被他用无形的铅链给绑住了般,沉重得不能行动。 为何她会如此异常?她不是想逃吗?为什么不走呢? 或许是她担心客房里的夏彦吧,又或许……她已成了习惯被豢养于精美牢笼的金丝雀…… 除了这两项原因外,还有一个她不逃的主要理由,那便是——凌冱。 那天,她赌气说了重话之后,他的行为举止便有些怪异,让她不得不担心。 “妈咪,为什么那个阿姨一直在睡觉?”欧岳谷手握圣代匙,轻巧的挖着杯中的冰淇淋。她知道,两、三日前,家里来了一位肚里住着“凌霄”宝宝的阿姨,可是那位阿姨的精神好像不太好,醒来一次后,就一直在睡觉。 欧运琛回过神,看着女儿满嘴的雪白,顺手抽了张纸巾,轻拭着那被冻红的小唇。“阿姨肚里有小宝宝,要多休息,宝宝才会快快长大呀!”她耐心的解释着。 “喔!”欧运琛松了口气地拍拍胸脯。幸好阿姨不是生病! 欧运琛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怎么了?”淡淡轻笑地问。 “我以为阿姨生病了,好担心!”望着母亲,蓝眸照照生辉、波光流转,显示她对此事的认真关切。 女儿的贴心总是教她动容,一把将那小身躯抱入怀中。“岳谷,你真是妈咪的宝贝!”秀挺的鼻端亲密地摩挲着女儿的嫩颊。 “爸爸也说我是他的宝贝!”欧岳谷开心的格格笑着。 欧运琛的心微微一颤,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女儿纯真的笑颜。 “妈咪……谷儿不能叫‘爸爸’吗?”欧岳谷小小声地问。阿姨来的那一天,妈咪跟爸爸好像在吵架,妈咪一直不开心…… 欧运琛下意识摇摇头,出神地想着这几天凌冱的一言一行—— 这两天来,他不太常与她讲话,但,却常抱着女儿聊天、说故事,甚至唱歌哄女儿睡觉,他的举动完全可称为是慈父,但,对于他这样的行为,她却感到莫名的不安! “妈咪……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坐在母亲的大腿上,她仍一面挖着冰淇淋,一面关心的问。 欧运琛轻轻地抚开她颊边的小螺旋髻,默默的不答话。因为,她无法回答女儿这个问题,她一点都不知道,为何他今早那么急着出门?为何他没派韩峻来守着她们?他想试探她?或者,他巳对她死心,所以刻意要给她机会逃走? 欧运琛缓缓蹙紧眉,她发觉自己竟然不喜欢他有这样的念头,可是如果他真的是这么用意的话,她会做给他看的! 半眯起美眸,像是打定主意般,抱起女儿,她柔声开口。“岳谷,妈咪带你出去走走吧!” “走走?出门吗?去哪儿?要是韩叔叔来了怎么办?爸爸回来会不会找不到我们?”欧岳谷既欣喜又忧心地问着。自从住进这间漂亮房子后,妈咪就没带她出门过,所以她好期待能去街上看看乱跑的车子,但是她怕韩叔叔来了找不到她,又怕爸爸回家看不到她和妈咪…… 将女儿抱进房里,快速地为她换了套吊带裤装,把鞋裤穿在那嫩白的小脚上,随意打理好皮包。“妈咪会请房里的阿姨告诉他们!别担心,小宝贝!”轻轻在她额上落了个吻,牵着她的小手缓步走出房间。 “妈咪进去看看阿姨,你在这儿等一下,待会儿我们就去动物园,嗯?”在客房门口,欧运琛将欧岳谷抱坐于长凳上,微微的说着。 欧岳谷蓝眼圆睁,兴奋的尖叫。“动物园!可以看到果子狸吗?狐狸呢?”对于可以看到韩叔叔的“亲戚”们,她可是十足的期待呢! “嗯!”欧运琛点头淡笑,抚着女儿红扑的小脸,转动门把,进入客房。 房里,夏彦依旧沉睡着,从她平缓的鼻息,可以确定她睡得安然。 欧运琛抬首看了眼挂钟,现在是下午两点,相信夏彦一觉醒来后,必能回到丈夫凌清的怀里。 她轻柔的将夏彦身上的丝被拉拢,然后静静的出门,带着女儿,首度走出这座“华丽牢笼”。 银白的月光斜掠入窗,将凌冱倚窗的身影拖长于地毯上,他看起来寂寞,且近乎空虚。 今晚,他成功的拿下了“凌氏”,并且给了那行将就木的凌政痛快一击,他知道,以凌政那副老病的身躯,在不久之后,他便能听到凌政的死讯,而那也将是他彻底解脱,从仇恨中得到松绑的时候。 十几年来的梦魇将远离他,母亲的不平、父亲的遗憾就此划下句点吧! 望着圆满的月好一会儿,他蓦地拉上窗帘,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躺落于妻女的床榻。 没想到!没想到琛儿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逃离! 没想到!没想到今晚一进家门竟是满室的孤寂! 夏彦已交由凌清带回,韩峻已被他派回纽约,这屋子里只存他一人的气息。 他并不是刻意要留下“空档”,好让妻女逃跑的! 他只是不想让她再有被“囚禁”的感觉,因此,他命韩峻先回纽约,使她和女儿能不受拘束的在这儿安住,真正把这儿当成“家”。只不过—— 他的琛儿并不领这个情! 她只将它视为一次难得的逃脱机会,并且彻底的利用,带着女儿消失无踪,仅留下一室的孤寂给他! “琛儿……我不会让你再次逃离我身边的!”灼烁的蓝眸,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 欧运琛抱着熟睡的女儿,缓步走在仁爱路上,朝着那座“华丽牢笼”前进。 距离她逃出那儿的日子,已有七天了。 这七天,她带着欧岳谷到处玩,玩累了,便到饭店投宿,期间,凌冱并没派人找过她们母女,反倒是,欧岳谷每晚心心念念着“爸爸”。 很显然,正如她所猜测的——他对她“死心”了。 所以,他并未派韩峻来追踪她,甚至刻意让门户大开,方便她逃。这个可恶的深沉男人,总是用各种方式来“丢下”她! 想着想着,她竟深深的感到不悦。她加快步伐的往前走,直到那栋高级公寓门口,她顿了足—— 她没有钥匙!她没有进入这建筑物的钥匙!她居然忘了该拿钥匙再出门,她真是太糊涂了…… 自责的刹那间,她回过了神,钥匙?天!她当然不会有钥匙! 出门后,她本就不打算回来的呀!怎么可能会有钥匙? 疯了!天!她真的疯了! 她居然在逃跑后,期待着他派人来找! 她居然在得到自由后,还自投罗网的回来! 欧运琛!你这贱骨头!你就是离不开他,对吧!心中的厉声责骂又响起。 “不!”她猛然转身欲逃离这里,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宽大怀抱中。 “琛儿。回来了?”清冽低沉的嗓音,没有情绪波动地自头顶传来。 欧运琛抬眼,幽幽地望进他的蓝眸。“你……”血液直冲额角,她几乎语不成句。 “回家再说吧!”凌冱凛着脸,单手抱过她怀中熟睡的欧岳谷,牵着她,往“家”里走去。 安顿好女儿后,欧运琛被带到他的房里,两人默默的各据一端,谁也不先开口。 滞闷的气氛笼罩满室,她听到他拉开窗门的声音,微微抬头朝他的方位望去。 “为什么不找我们?”她终于冲口而出。 凌冱转身看着身形略显疲惫、那双美眸却异常有神的她。“你要我这么做?” 他的确派了人掌握她的行踪,只是她没发现罢了! 在她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已确切的知道她的所在处,原先,他想不顾一切地将她逮回的,但,在他看完征信社给的报告后,他知道,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逃,也因此,他便放心的任她和女儿在大台北地区四处游玩。原先,他预计十四天内,若她没回来,他定会采取强硬的手段带回她。没想到,今晚他从“凌氏”下班回来后,就见到她呆愣于门口。 看着他丝毫没半点担忧的神情,她突然迸出泪来。“你对我‘死心’是吗?你是故意要让我离开的是吗?是我自己犯贱又跑回来!你这次‘丢下我’的方法,显然比四年前更高明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好矛盾,既想逃离他,又不许他丢下她! 凌冱仰头长叹。“你要我怎么对你?我说我爱你,你骂我是骗子!我要娶你,你却叫我去死!我不让你离开,你也要我死!我给了你自由,你又怪我丢下你!琛儿……你要我怎么对你?你的心比我还狠,你知道吗?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的所做所为,总是被你扭曲用意!琛儿,我也有心!我也是人呐!”他已无法自持的激动,一拳击破陈列柜的玻璃门,鲜血赤红的自他的指尖滴落于地毯上。 欧运琛愕然的凝着他,四年前,他满面是血的情景,再度浮上她脑海,重叠于眼前的他。 “告诉我,是不是我死了,你心里的伤就会复原?”绝望的蓝眸中,有着明显的苦闷。 欧运琛慌乱的摇头,眼泪扑簌簌的直流,他滴落于白色长毛毯上的血,就像一点一滴的硫酸般,渗流侵入她心。“不……”她困难的开口。 凌冱蹒跚地走向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抚着她的美颜。“你父亲曾告诉过我,权势可让人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但,今天,我不得不说,他错了!因为权势没能让他得到亲情与爱情,而同样的情形,已然发生在我身上,我已握有‘凌氏’、‘欧氏’,甚至有‘罗瑟’这个大盟友,我的权势几乎跨越了欧、亚、美三洲,但,我却得不回你的心、唤不回你的爱……”他只是一径地盯着她,任由手上的伤鲜血直流,在地毯印成大片红渍。 欧运琛几乎说不出话,她仿佛听见他的血滴落于地毯。“你……的伤……”抖着唇,她哑声低言。 凌冱苦涩一笑。“这点伤根本比不上你心里的伤!”当他顿悟到这层事实的时候,他几乎心碎。四年前,不只是她下了地狱,他亦然! 欧运琛心头一颤,猛然拉过床上的被单,裹住他受伤的手。“不要!别这样对我!你……已经……对我做了太多残酷的事了…… “所以你恨我!希望我死是吗?”凌冱淡淡的低言。 欧运琛闻言抬头,默默的与他对望。 凌冱喟叹了声,彻底短暂的吻了她的唇,转身进了浴室。 欧运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孤冷的背影,无比疲惫的感觉散于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心宛如刀割凌迟般的痛苦,他们怎会走到这步田地…… “凌氏”易主的三个月后,前任总裁凌政终于病逝。 而凌冱,可谓是真正的解脱了。他的身心已不用再背负那家仇血恨,沉重的枷锁已全然自他身上松绑了。 只是对于管理“凌氏”的差事,他并不怎么热衷。因为,那占用了他太多时间。 自从妻女“出走”回来后,他几乎没有认真地陪过她们一天,甚至有些冷落了她们母女。 因此,今天他将“凌氏”交还凌清,就当做是“凌霄”的出生贺礼。 悠扬的小提琴乐声,自家门微弱的传出,凌冱蓝眸闪过愉悦,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瞬间,原本悠扬如海波缓流的旋律,低沉下降宛如所有的东西部被吸入宇宙黑洞似的。凌冱静静的看着站在客厅落地窗旁的演奏者——他的宝贝女儿欧岳谷。 低沉的几个小节过后,旋律转为轻快,余音中有着令人掉泪的翩然喜悦,仿佛诉说着天使的降临。 他缓缓地走至女儿背后,并不想打扰认真练琴的她,但,眼尖的欧岳谷瞧见了他的身影。 “啊!爸爸!你回来了!”欧岳谷一手拿琴、一手持弓,欣喜的抱住凌冱的双腿。 凌冱唇边不禁浮起笑纹。“爸爸打扰到你了?”轻轻的抱起她,落坐于窗边的沙发。 “爸爸听到谷儿拉的曲吗?”笑眯了纯净的蓝眸,她撒娇的问。 凌冱看着她可爱的小脸。“爸爸听到了!很好听的曲子。”大掌宠溺的抚着那黑亮柔软的小螺旋髻发。 “啊!这是妈咪作的曲子……”她兴奋的大叫。 凌冱蓝辉照焰的双眸倏地一眨,沉声开口。“你妈咪…… “嗯!”欧岳谷抢着点头,娇嫩的童音解释。“这是妈咪作的‘蓝眼珠’呀!是为谷儿……”她蓦地停住声,看看父亲的蓝眸,更加兴奋的大叫。“啊!爸爸也是蓝眼珠呀!那……是妈咪为谷儿和爸爸作的!” 蓝眼珠是琛儿为他们作的,凌冱心头猛然一震,细细回忆方才听到那曲子的音调旋、悠扬如海缓流、低沉如可怕的黑洞、轻快如新生的喜悦,这是琛儿初遇他、与他重逢于欧家、被他丢给路敦逵、怀着岳谷逃婚,乃至岳谷出生时的心境写照! 没错!这首名为“蓝眼珠”的曲子,正是欧运琛认识凌冱起的心路历程,这的确是属于他们父女俩的曲子。 突然间,他的心涌上了强烈的渴望—— 他要见她!要见她! “谷儿!妈咪呢!”他问着女儿。嗓音因急切而干哑。进门时,他未见她陪女儿练琴,她到哪儿了?在房里吗?是否身体不适? “妈咪下楼去买东西,叫我乖乖等爸爸回来。” 凌冱一惊。她……琛儿不会是要丢下女儿,独自逃离他吧?她应是放不下岳谷的…… 抱起女儿,他快步的走出家门。他得将她找回来! “啊!我们也要出门吗?”欧岳谷看着开阖的电梯门,小手攀紧父亲的颈项,欣喜的间。 “我们去找妈咪!”他沉沉的回答。 欧岳谷双眸圆睁,澄澈如蓝宝石的眼珠,闪着喜悦的光芒。 一出住宅大楼,凌冱尚在思考如何找寻妻子之时,女儿便高声呼喊—— “妈咪!妈咪在那边!”欧岳谷伸出小手直指对街。 凌冱回神,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看见欧运琛提着一只超市的手提袋,沿着骑楼走向十字路口的红绿灯。 凌冱抱着女儿,亦沿着此端的骄楼与她平行而行。他的双眸一刻也离不开她,直至十字路口,她转身面对此端,他的蓝眸定定的望进她眼底。 “妈咪!”欧岳谷快乐地对着斑马线那端的欧运琛猛挥手。 欧运琛的心因感动而怦怦然,对街那名抱着女儿的男人,正用那双深邃如海的蓝眸望着她,同样有着蓝眸的女儿,天真热切的呼喊着她,他们俨然是对期待妻、母回家的父女。 绿灯一亮,她几乎是快步地跑向那两名她心爱的人。 “琛儿!”就在她穿越人群、快到达此端时,凌冱察觉到了一部疾驶的车子正朝这方向驶来,他敏感的意识到危机,他将女儿放下,朝她奔去,他一把将她推向后面的人群—— “砰”!一声巨响,一辆闯红灯的房车撞上了凌冱…… “爸爸!”小女孩巨声喊叫。 被推倒于人群中的欧运琛,在众人的扶持下,困难的起身。她听见女儿惊愕的叫喊。“岳谷……”微晕的低喃。 “小姐你认识那位先生吗?”焦急的陌生嗓音呼道。 欧运琛看向前方,血液瞬间冲上脑门,她颠踬着脚步,靠近那躺于血泊中的熟悉人影,“天……冱!你怎么了?天……救他!谁来救救他……快!救他……”抱着头,她屈跪于凌冱身旁、歇斯底里的尖喊。 “妈咪……哇……爸爸……”小女孩的哭声交织着由远而近的救护车鸣笛,与欧运琛崩溃的嘶喊,杂绕回荡在车来人住的马路上…… 第十章 凌冱一直没醒来!他始终安静地昏睡。 五天了,他已经昏迷了五天,两天前,凌清帮他办了转院,让他由市区的医院,转入这家位于山下的私人医院,说是脑科主任佟尔杰的医术高超,一定能让他醒来,但是这两天来,佟尔杰为他做了各种检查与治疗,他还是没醒来。 “妈咪……谷儿要……爸爸……爸爸……”欧岳谷趴伏在母亲怀里,睡梦中仍是掉泪呓语。 欧运琛拭去女儿的泪珠,轻柔拍抚着她圆圆的背脊。“会的……他会醒的……”凄苦的音调,恍若在自我安慰。 “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凌冱的双胞胎弟弟凌清推门而入,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欧运琛。 欧运琛抬眼,神情一凛。她总是在精神不济时,把凌清错认为戴了隐形眼镜的凌冱,因为他们的外表是那么的相似。 她回头看着床上的凌冱。“我要在这里等他醒来!”她要亲眼看他醒来。“倒是你,夏彦不是才刚生产,你去照顾她吧!” 凌清沉默的瞥了眼昏迷的凌冱,知道劝不了她,便抱手上的食物放在小几上,转身离开病房。 凌清走后,欧运琛将女儿放于长沙发上,起身徐缓地走向病床边,轻轻的落坐于床沿。 “冱!听到女儿叫你了吗?醒来呀!你!”压抑着悲痛的情绪,她俯在他枕边低声喃念。 “医生说你的外伤都好了,你为什么还不醒?你不是很行吗?能掌握任何人的命运,甚至用药左右他人的意志!那你就醒来呀!别再睡了……”她轻声的哭泣,美丽的指尖几乎扯破他胸前的衣料。 她十分不解,他身上的外伤全都好了,他看起来几乎和正常人一样,可为什么 他就是不醒来?他真的会这么一觉不醒,像是死了般,永远昏迷吗? “……醒来呀!你!你不能……你不能……再丢下我……听到了没?不能……丢下我……”她激动的流着泪,颤抖的唇缓贴上他冰冷苍白的唇。“醒来……要我原谅你,就快醒来……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赎罪……醒来呀!冱……” “嗯哼!”佟尔杰带着两名医护人员走了进来。 欧运琛倏地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泪水。 “欧小姐,我来带他去做更精密的检查。”佟尔杰和善的开口,俊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欧运琛转身望着他。“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 “我保证会让他醒来的!请你放心!”佟尔杰打断她的话,以眼神示意医护人员移走凌冱。 欧运琛不舍的看着凌冱被推出门外,身子微微地轻颤着,仿佛灵魂被抽离躯体般。 佟尔杰看了眼趴睡在沙发上的小女孩,微微皱眉。“我派人送你们回去休息吧!” 欧运琛沉默的摇摇头,走向女儿,轻轻将她抱入怀,缓缓的重闭双眼。 看着这名倔强的女子,俗尔杰叹了口气,静静的转身离开。 脑科主任办公室里,突兀地摆了一张诊疗床,上头还躺了名病患。 佟尔杰优雅的绕着床架四周走晃,嘴边始终噙着笑意。“够了吧!你还要‘昏迷’多久?凌……呃……凌冱!”他有些拗口的道出这个名字。 像是被解咒了般,诊疗床上昏迷的病患,平静的张开眼。“好久不见了!尔杰!”瞬息之间,他那蓝光粼粼的令人发冷的双眸,正确无误的对上佟尔杰。 佟尔杰沉默地盯着凌冱,这个男人的确是普林斯顿的那个“凌清”!他散发出的气质,正是与他同窗多年的“凌清”!他果然是个讹诈高手!可见在他平易近人的外表态度下,确实隐藏着为人所不知的内敛与深沉。 凌冱缓缓起身,下了诊疗床。“你在打量我吗?”他沉声低问。 佟尔杰轻笑出声。“与你同窗四年,我到今天才见着你的真面‘目’!”他缓步走向办公桌旁,抄起一只药罐,玩味地在凌冱面前摇晃。 凌冱半眯双眸,他认得那瓶药,那是他调配来让凌清失忆的。“哼……我似乎得向你道谢!是你扭转我的计划的!”认真说来,他能重拾自我,不再当“凌清”,尔杰的功劳不在话下。 佟尔杰以笑带过,转移话题,问:“为何假装昏迷,让妻女担忧?” “也只有你知道我是装的!”这是句褒扬之言,毕竟转院前,没有任何医师诊断出他的“毛病”。 佟尔杰挑眉,俊雅的脸上有着不以为然。 凌冱笑了笑。“我是真心称赞你的!” “嗯!我也是真心的——请问,为何让你妻女担忧?”佟尔杰望着他,慎重的又问了次。 凌冱苦涩的笑了笑。“她恨我,想要我死!哼……可惜那肇事的车辆撞得太轻,又或是我这被视为‘杂种’、‘孽子’的人,命太硬了……” 佟尔杰蹙眉。“她如果真要你死,为何又表现得如此伤心呢?”那名成天守在病床旁的绝伦女子,怎么看,都是爱着凌冱的,哪可能会要他死? 凌冱叹了口气,淡淡的将自己与欧运琛之间,种种情爱纠葛叙述一次,顺便也提到了路敦逵提议的解决僵局的方法。 “所以……你在被车撞倒时,便想到那个……路敦逵提的‘以死谢罪’的……呃……蠢方法?”佟尔杰闷笑。他简直快昏倒了,没想到,人称“医学天才”的家伙,竟是如此处理情感之事。 “你不了解琛儿!对她,必须用‘见血法’才行。”凌冱强调。他的琛儿,是表里不一的!她有着倔强的性子,心却是柔软易伤的。 “这么说,你是用对方法了吗?”佟尔杰好奇的问。 凌冱顿了下,不禁忆起欧运琛适才在病房里,对他讲的话—— ……要我原谅你,就快醒来……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赎罪……醒来呀!冱……” 隐约间,唇上似乎仍有她的气息:咸咸的,如她的泪。芬芳的,是她的蜜津。 他的琛儿,终于肯原谅他了。 “嗯!我想我是用对方法了!”凌冱肯定的回答。 佟尔杰点点头。“照你的说法,她该是原谅你了!那你不需再昏迷下去了吧!”他再这么莫名的昏下去,佟尔杰这脑科权威的招牌可能会被他给砸了。 凌冱沉沉一笑。“我正想醒时,你便派人将我推来了!”无意指责,只是佟尔杰真的破坏了“奇迹”出现的时机。 佟尔杰睁大眼,尴尬的干笑。他真的不知道,凌冱想演那种“苏醒奇迹”的戏码。 “算了!你好歹花了两天‘治疗’我,浪费了院里不少资源吧!”凌冱轻描淡写地说。 “无所谓!反正是自家的医院。”佟尔杰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 凌冱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久久,他又说:“听说你娶妻了,而且最近刚获麟儿?” 佟尔杰淡笑。“没有一个‘昏迷’的病患像你这样!连小道消息都能入耳……”望进他蓝眸底,语气揶揄的说。 “这么说那些护士说得都是真的喽?那我的昏迷真的占用了你陪妻儿的时间了!”凌冱若有所思的说。毕竟,佟尔杰的妻子才刚生产,正需人陪。 佟尔杰大笑,不以为意的说:“我妻子正巴不得我远离她呢!”丁灿琳把生产时所受的疼痛全算到他头上,恨不得阉了他呢!甚至,还不让他看两个儿子,他这阵子可苦恼着咧! 凌冱笑了笑,向佟尔杰道个谢,打算回病房看妻女,解开与爱妻欧运琛之间的心结,毕竟这场戏该有个结束了! 温柔的触感在脸上缓缓滑动,欧运琛心想,是女儿醒了! 于是,她奋力地睁开疲惫的眼皮,没想到,凌冱的俊颜马上映入眸中,霎时间,她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凌清,但,那对温柔坚定的冰蓝眸子,告诉了她,他的确是凌冱。 “琛儿。”他发出那清冽的独特嗓音,温暖的双手继续描绘着她动人的美颜。欧运琛红唇微微颤动。“……我在……作梦吗?”纤白的玉指小心翼翼地抚上他。凌冱摇摇头,猛然地搂她入怀。“我听到了!琛儿……我听到你对我说的话了……”大掌抚着她的背脊,她瘦了,短短几天,她居然瘦了这么多! 欧运琛伏在他胸口,泪水无法自主地流出眼眶。“你……听到了……” 凌冱颔首,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你说,只要我醒来就原谅我,要我用一辈子来赎罪。你原谅我了吗?琛儿……”掌心抚揉着她明显凸出来的肩胛骨,他不舍的皱起眉头。 “嗯……我从来就没……真正恨过你……”她重重的点头,哽咽地几乎失声。“……不要……再丢下我……” 凌冱用力的箍紧她。“不会了!四年的折磨已经够了,琛儿!”他们所受的苦,谁也不比谁少。是够了,也该停了。 “我爱你!别离开我……我不要你死……”她激动的在他怀里摇头,她多么怕这只是场梦,醒来后,依旧会见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他。 凌冱托着她的后脑,让她仰起小脸,唇紧紧吻上她被泪水润湿的红唇,久久,他放开她。我不会死的!我还要爱你一辈子,宠溺女儿直到终老。”占据他生命已久的仇报了之后,他的心不再有仇、不再有怨,里头满满的是对妻女的爱。 欧运琛抬起眼,在泪眼朦胧中凝视着他,双臂绕上他的颈项。“我爱你……凌冱抚去她颊边的泪,心中下了决定的说:“我们回纽约结婚……” “台湾……的‘凌氏’……呢?”她打断他。凌冱啄吻着她的唇。“出车祸前,我已把它送给凌清了。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东西了,我们回纽约,你继续你的音乐创作,我想重返医界。‘欧氏’四年前已与罗瑟合并了,现在全交给路敦逵管,我们过自己的生活就好!”双手顺着她丝柔的发而下,停留在那腰锥处,轻轻摩挲着。 “可以……这样吗?”欧运琛轻喘细问。他说的事,好像做梦般,真的可以吗?凌冱点点头。“可以,当然可以!以后,我会带着女儿去听你的发表会。在家时,看你教女儿拉琴,我们甚至可以台奏,你作曲、我弹琴、女儿拉琴。岳谷有我俩的优秀基因,她有极佳音感,还有双灵活的小手。”他已开始构筑往后的家庭生活了,属于他、琛儿、小谷儿的美满生活。 一提到女儿,她才察觉那柔软的小身躯已不在怀里,惊慌地问:“岳谷呢?” 凌冱微笑地看着她,轻轻的扳过她的肩,唇就着她的耳际。“在床上睡着。”他让她面向床的方向,清楚看见趴睡于床上的女儿。 瞧见女儿安稳的沉睡模样,欧运琛放心的后倾,将身子偎进凌冱怀里。“我们什么时候回纽约?”带着哭泣后的浓浓鼻音,她冀盼的问。 凌冱没话可说,双臂绕过她腋下,亲密地揽抱她丰胸,细细地吻着她的脸、她的颈,吸吮着她身上那股淡雅的馨香。 雾散云开,他们会尽快回纽约,举办一场美丽温馨的婚礼。凌冱在心里暗忖。 一个礼拜后,凌冱带着妻女,返回纽约郊区的欧宅。 除了韩管家父子,宅内所有人见着蓝眸的凌冱后,皆是惊愕的呆怔状态。 但,众人更大的惊诧则是,失踪多年的小姐终于回来了,而且,她还带了个让众人瞠目结舌的大惊喜——四岁的“蓝眸”小小姐,欧岳谷! 一连串的惊喜,让欧宅内的所有人扫去了这几年来的沉闷气氛,欢天喜地的迎接主人的归来。 今天,凌冱与欧运琛的婚礼上,他们更是尽其所能地将婚礼上的一切,打点的尽善尽美。 婚礼是在欧宅的庭院举行,没有在教堂那般的严肃、拘礼,而是温馨自在的餐会,也可说是家庭聚会! 毕竟,凌清一家子、佟尔杰一家子,都来到了! 煦煦的九月阳光照在万花搭成的棚架上,悠扬的乐声缓飘在空气中,夹杂着女性不耐烦的低喃—— “我又不认识他们,干么绕过半个地球陪你来参加这个莫名的婚礼?儿子才刚满月而已,就得坐飞机!”丁灿琳抱着双胞胎儿子,怏怏不乐的抱怨。 佟尔杰一贯温和的笑着,抱过妻子怀里其中一名婴孩。“凌清的儿子不也才满月,还不是来了!” “谁管他呀,我儿子跟他儿子不同!”丁灿琳生气的大吼,引来不少目光。 佟尔杰尴尬的笑了笑,拉着妻子离开餐会会场。“走吧!你该给儿子喂奶了,琳琳!” 佟尔杰带着丁灿琳在仆人的指示下,进入了屋内,绕了半天,找不到僻静的地方,让丁灿琳宽衣喂奶。 “快点啦!你到底找到了没?”丁灿琳不耐烦的催促,只因她胀奶胀得疼。“我在这儿喂好了!” “不行!”佟尔杰拉起坐在楼梯口的丁灿琳,他可不希望妻子当众袒胸呀!转眼间,他瞥见长廊底,一抹小小的影子,由门里走出。 是凌冱的女儿!佟尔杰轻声叫。“岳谷!还记得俗叔叔吗?” 闻声,欧岳谷愣了会儿,朝佟尔杰走来。 “啊!是救活爸爸的叔叔!”欧岳谷兴奋的叫着。 “啊!”丁灿琳突然大叫。“你是岳谷!我的干女儿!”她一把将怀中的儿子丢给佟尔杰,激动的搂着欧岳谷。 “阿姨……”欧岳谷不解的挣扎。 “你妈咪呢?你们真不乖……明知干妈在非洲,难以联络,还乱搬家……让我找不到……”几乎是第一眼,她便认出这孩子是那名蓝眸小天使。 “琳琳!你会吓坏岳谷的!”佟尔杰双手抱着两个儿子,轻拉着紧拥欧岳谷的妻子。 没多久,凌冱挽着欧运琛自长廊底的卧房走出来。 “妈咪……妈咪!”一看见母亲,欧岳谷便大声呼救。 丁灿琳回头,瞪大眼睛,盯着高雅绝伦的女子好一会儿。“运琛!果然是你!”她大叫。 “灿……灿琳……”欧运琛颤着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凌冱缓步走来,抱起呆站一旁的欧岳谷。“怎么了?”他问着女儿,但却看着佟尔杰。 佟尔杰耸肩,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紧拥欧运琛,失控大哭的丁灿琳。 “爸爸……那个阿姨……说她是谷儿的干妈……什么是干妈?爸爸!”欧岳谷搂着凌冱的颈项,皱眉问着。 凌冱还来不及回答女儿的问题,便听见丁灿琳大声数落着欧运琛。说她:没良心、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不知感恩图报、死了丈夫离了婚,还乱搬家…… 凌冱愈听愈火大,眉也皱得扭曲不成形。“够了!”他终于冲口而出。 丁灿琳猛地住了嘴,随后,她不屑的开口:“你是谁?”这男人怎么长得像夏彦的老公,只是他的眼…… 凌冱瞥了她一眼。“我是琛儿的丈夫!”他一手拉过欧运琛,占有地揽着她的纤腰。他看着眼前这个言行直率的女人,他见过她,就在绑走夏彦的那天,她是那名女医师,难不成她是尔杰的…… “对不起!请别介意,内人急着要哺喂孩子,才会口不择言!”佟尔杰看着凌冱,笑得尴尬。“请问,哪儿有空房可惜我们一家子用一会儿?” “除了廊底那间外,其他随你们使用。” 佟尔杰向他道了谢,便不理会妻子的叫嚣,将她拖入客房中。 凌冱则牵着妻子,带着女儿,准备出席婚礼。 “我在台湾的前两年,灿琳很照顾我。”欧运琛在他身边淡淡的解释。 “嗯!”凌冱轻应。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尔杰夫妇是我们的贵人!”他寓意深远的说。 欧运琛听不太明白,不过,她认同他的话,毕竟,丁灿琳照应过她,佟尔杰救醒了他,这都是事实。 凌冱事后并没有告诉她,那场车祸其实没让他昏迷,只是让他失了些血。路敦逵告诉他,对琛儿,有些事不说穿,会是种幸福,最重要的是他要给琛儿一辈子快乐,他非常赞同路敦逵的话,也确信自己能带给琛儿幸福。 “琛儿……”凌冱轻柔的抚揉着她胸前雪白的丰盈,深深的吻进她的唇。 一场婚礼下来,他们一直没时间单独相处。路敦逵带来的古典乐坛名人们,老是缠着她,问她何时复出。佟尔杰更绝:居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号召了他求学时的同窗与教授们来闹场……说是要将他逮回普林斯顿“监禁”。 “冱……”欧运琛拖长尾音娇吟,恍若歌唱般悦耳。“……你在想……什么?”双臂紧绞着他的肩头,她不满的咕呜。 凌冱笑了笑。“我在想,婚礼上,还是凌清最有人情味,不会对我们‘死缠烂打’!”所有宾客里,只有他的“好弟弟”不闹场,乖乖地守着自己的妻儿。凌冱看着他们夫妇恩爱的模样,打从心底高兴他们兄弟俩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嗯……”欧运琛轻吟,敞开双腿接纳他长驱直入的指。“啊……” 凌冱的檀口含住她胸前那迷人的凸起,轻轻缓绕着。 一阵爱抚后,他抱起她,让她坐于他的腰腹,然后,扶着她的腰臀,有节奏的律动。 她的身子逐渐呈显出性感的玫瑰红,晶莹的汗珠使她璧亮,令人晕眩迷醉的乳头,催促他加快挺腰律动。 “啊……”欧运琛有律的吟哦,向他收紧的同时,他的热流涌进了体内。她伏趴于他胸膛上,细细地娇喘着。 凌冱轻抚着她的背脊。“累了?”温柔的问着。 欧运琛摇头,在他耳边轻声问:“要给岳谷添弟妹吗?”她其实很怕生产时的痛,只是,照他俩的做爱频率看来,这事似乎随时会发生。 “琛儿……如果你不反对的话,这辈子,我只想要岳谷一个孩子……” “你……”欧运琛抬眼,看着他汗湿的俊颜。 “我欠岳谷太多了,她出生时,我没能在你身边,亲手接生她,没能陪她学说话、学走路……琛儿,我的父爱只想给她,她会是我唯一的孩子,就像你一样,我的心、我的情爱也只想给你,懂吗?”凌冱抚开她颊畔的发,蓝眸凝视着她水亮的双眼,深情款款的解释。 泪水因他的话而管不住的直落,她躺入他怀里,芙颊枕着他的胸。“你……这是在补偿……”她哭得语不成声。 凌冱拥紧她,沉沉的低语:“是赎罪!我是个带罪的丈夫、父亲,我爱你、爱岳谷,我要为爱赎罪一辈子!” “为爱赎罪……”欧运琛喃喃低语。凌冱点了点头,将她抱高,吻住她的唇。“告诉我,你的伤口复原了吗?”双唇移至她的左胸,他轻轻吮吻着。欧运琛重重的点头。“我爱你,冱!” 凌冱满足的拥着她,久久—— “妈咪……”女儿带睡意的嗓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凌冱从容的拿来两人的睡袍,快速披上,而后,他下床去开门。只见女儿独自站在门外,揉着爱困的蓝眸。 “怎么了?”凌冱抱她入房,抚着她的头问着。 “谷儿今天不可以跟爸爸和妈咪睡吗?”韩爷爷告诉她,今晚是爸爸、妈咪的“新婚夜”,要她自己睡,可是妈咪没唱歌,她睡不着……凌冱淡淡笑着,抱着女儿回到床上,拥过欧运琛的身子,将女儿置于两人之间。 “妈咪……‘莉莉·玛莲’……”欧岳谷窝在父母之间,安心的合眼。 欧运琛望着凌冱许久,倾身吻了他一记,偎进他胸怀,轻声唱起歌谣来。 凌冱一手揽着胸膛上的爱妻,肚腹中枕着女儿的小脑袋,心里满是甜蜜。 为爱赎罪,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乐事! 不久后,“咏叹天后”复出乐坛,一反以往的创作风格,发表轻快悠扬、热闹活泼的协奏曲。 在那充满快乐与生命力的曲风中,人们终于窥探到了“咏叹天后”以往不为人知的一面——情感丰沛、满是爱与幸福的内心世界…… 编注:关于凌清和夏彦的爱情故事,请见《零下狂情》。 后记 在写这篇后记时,我正好瞧见一则化妆品的电视广告,那则广告里的少女与小女孩,均有着“超”蓝的双眸,那种蓝简直是干净、晶澈极了,不禁让我联想到《赎罪爱人》里的欧岳谷。 欧岳谷这个一头小螺旋卷发的蓝眸小天使,可就是《赎罪爱人》里,我最喜爱的角色。这个小女孩完全是出自我的虚拟,没有任何参考范本。这孩子在我心目中,可谓是“典范”,她乖巧贴心、自律性极高,真是可爱到了极点。不过,在现实生活里,可能找不着这类小孩吧! 想到现实生活中的孩童,我不禁要皱眉。现实生活里,我最受不了的小孩叫“多尔滚”型。何谓“多尔滚”型呢?这类孩子通常活泼“乱跳”得很,像是全身长满虫子似,一刻也静不下来,更别提自律了。他们情绪一起时(不管是生气或高兴),总喜欢在地上打滚、哭闹、乱叫,好像非得滚破一身衣物,弄翻世界,才甘心般,真的是令人无法忍受到极点!每每,我在百货公司或其他公共场所,看见这类小孩,我都会头痛的想尖叫,并且快速避开,免得发疯。我曾经想过,若有人想逼疯我的话,他只需找个“多尔滚”型的孩子,在我面前又滚又闹就行了,这样绝对足以教我崩溃,不过,那孩子得很会滚才行,因为,我是会逃的! 啊……没想到随便乱扯,居然写了那么多,还是言归正传吧!其实,关于这本《赎罪爱人》的创作过程,并没什么了不起的辛苦或血泪啦!它不过让我揉掉了八十几张稿纸而已!一切……呃……还算顺利……(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到我在苦笑!)不过,说真的,这书能这么快的被出版,我实在有点意外,也让我有点压力,因为得赶快写好第三本书,免得辜负某些好友们的期望。 总而言之,我又出书了!实在很快乐!最后,我仍是希望,阅读这本书的人,会喜欢《赎罪爱人》这个故事!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