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邪王追妃难》
第1章 噩梦
“放开我!我是厉王府的王妃!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叶楚烟惊恐的呼喊着,眼神里尽是慌乱。
架着她的两个士卒丝毫不为所动,一脸冷漠,如同木偶般僵硬粗鲁的拖曳着她。
“啪嗒!”
叶楚烟被粗暴的丢弃在庭院的雪地上。
“啊!”
她眉头一皱,腹中剧痛,一股热流在身下翻涌。这热流来得很快,只眨眼间,大腿又湿又黏。抬眼看去,身下的雪地已经浸濡了一片深色,红的刺眼。
“我的孩子....”
“姐姐莫慌,孩子没那么容易死。”
一个尖酸又得意的声音传来,伴着轻盈的嗤笑。发出笑声的人,正是她的异母妹妹,叶巧容。
叶楚烟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捂着自己疼如刀绞的肚子,强撑说道:“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话音未落,门口边走来一人。斯文儒雅,俊俏非凡,立于雪中彬彬有礼。然而他的眼中,却满是深深的冷漠。
“王爷。”
叶楚烟喊出那人的名字,眼里放出了光彩。手攥紧了衣裙,咬唇忍着剧痛。
只见他慢慢走近,步履轻款,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潇洒大气。
“贱人。”
他低眉鄙夷的看着脚下的人,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语气比这腊月的冰雪还要冷。
叶楚烟怔然,没想到自己深爱的男人,会以这样的漠然又厌恶的眼神看她。
“王爷别气了,楚姐好歹助你登上了王位。求王爷,给楚姐留个全尸。”
叶巧容跪下说道,细声软语。
“巧儿这是做什么,别冻坏了膝盖,本王心疼。”
厉建峰声线柔和跟方才的狠戾判若两人。
恍然间,她看着叶巧容往厉建峰的怀里又钻了钻,如同一只粘人的猫。他们的举动仿佛是相恋多时的情人,郎情妾意,对彼此间的亲昵很熟悉。
此情此景,她什么都明白了,叶楚烟嗫喏着唇,不甘心的质问:“厉建峰!我对你一向真心,从未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为何你如此狠心要害我!”
“巧儿心地善良,不似你蛇蝎心肠。若不是你外祖家将军府的势力有用,本王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巧儿才是本王最爱的女人,她腹中的孩子才是本王想要的孩子。”
厉建峰厉声说道,将叶巧容又往怀里圈紧了些。
“哈哈哈哈哈,一对奸夫**,暗中苟且之人也配说我蛇蝎心肠!”
叶楚烟冷笑着,腹部阵阵绞痛,都在告诉她这是一场阴谋与算计。
此言一出,厉建峰立马红了眼,抬腿就往叶楚烟的脸踢去,她的脸立即被划出了一大片的血痕。
“来人!给我把这贱人的孩子打掉!本王让这贱人跟这贱种一起挫骨扬灰!不得超生!”
“遵命!”
二人将叶楚烟按在雪地上,士卒手持杖棍,毫不留情的就往那圆滚滚的腹部打去。
厉王府内,传来一声又一声惨烈的哀嚎。天渐渐的昏暗,树上的鸟雀被惊得到处乱飞。
“巧儿,你先回去吧。这恶毒的女人不值得为她伤心,也小心别动了胎气。”
厉建峰对那哀嚎充耳不闻。
“王爷,她毕竟是我异母姐姐,该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倒是这女人的产血不干净,还请王爷移步,省得沾染了邪祟。”叶巧容说道。
厉建锋宠溺的点点头,瞟了一眼那被打得浑身战栗的女人,头也不回,甩袖而去。
叶楚烟被打得昏死了过去,一盆冷水将她浇醒。“孩子,我的孩子...”她的手冷到麻木,没了任何知觉。
躺在雪地里,浑身似是被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在不停的扎着。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冰冷的空气不停的灌入体内,又冷又呛,她想咳嗽,想呕吐,但她的下颚都已冻僵了。
“孩子,不就在这吗。”
叶巧容笑道,指了指雪地上的一摊血肉。
“王爷说了,要这贱种不得超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照做。”她对士卒说道。
士卒领命,用枪头狠狠的刺入了死婴的肉里,挑起来,一把投入了旁边的火炭盆里。
叶楚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婴孩投如火中烧成了肉炭。
“楚姐,王爷根本不爱你,不过是利用你为他夺位罢了。如今王位已稳,你自然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叶巧容冷酷说道。
利用,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叶楚烟的脑海里回响。
她做了那么多,原来只是他的利用而已。
“叶巧容,我真心待你,一直对你不薄。当初若不是我帮你,你早已嫁给尚书那痴傻儿子了!厉建峰纵然百般温柔,难道就比得上你我二十年的姐妹之情,让你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情!”
叶楚烟看着自己的妹妹,简直不敢相信一向乖巧和顺的她,竟有这样的一面。
“哼。是我害你,你又能如何,是王爷让我给你下的堕胎药。你跟将军府干的那些勾当若让外人知道,王爷都性命不保了。所以你,必须死!”
她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抬脚就往叶楚烟的手指踩了下去,拼命捻转着。
“唔!”
叶楚烟痛呼出声,这一呼喊,牵扯着腹中真是如千刀万剐一般,疼入骨髓。
只听几声清脆响动,似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叶巧容的脚下渗出了血,抬脚就看见了四只断裂的带血的手指,纤细的指节上还沾染霜雪,直直硬硬。
“叶巧容,你杀我亲儿,害我蒙受不白之冤。我叶楚烟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叶楚烟恨道。
“呵,你还敢诅咒我。现在若是求我,说不定还让你死个痛快呢。”叶巧容冷笑道。
“若我来生为蛇蝎,就让你浑身中毒,痛苦而死!若来生为人,定要你跟厉建峰受万人唾弃,死无葬身之地!若我为厉鬼,便要拉你二人下十八层地狱!受尽刀山火海之刑!”
叶楚烟声嘶力竭,喉头已撕裂得沙哑。
这一番狂怒,叶巧容吓得心惊胆战,生怕她说的都成真。
“快!把这贱人给我打死!”
棍棒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身上,叶楚烟痛觉全无,仿佛一块没有生机的石头。漠然闭眼,只剩一片黑暗。
第2章 重生
“小姐,您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一个清瘦的丫头小跑了过来,眉头微蹙,忧心问道。
“青茗?”
叶楚烟看着眼前的丫头,尽是茫然,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小姐?”
叶楚烟眨了眨眼,环顾了周围。这是她自己的闺房,梳妆台上还摆着自己最喜欢的胭脂红,角落还放着她的古筝。所有的布置看起来很熟悉,又很陌生。
这里是她的绛云阁。
她不是被打死在雪地里了吗,怎么又忽然回家了?莫非,她死而复生又回来了?
“青茗,你今年多大了?”
这么稚嫩的青茗,她脑子里闪现出了很多疑问。
“奴婢今年十二岁,我自五岁起开始服侍小姐,怎么小姐连我的年纪都不记得了?”
青茗只当小姐是睡懵了,小跳着走到门边,传唤着门外的小厮去打水。
叶楚烟愣愣的看着青茗,这如欢雀般的脚步,勾起了她多年的回忆。
果然,她是回来了。
这是她出嫁的前一年,自己还是十六岁的时候。
“小姐是做什么怪梦了吧?”
“是做了个怪梦,很长很长的怪梦。”叶楚烟心中冷笑。
记得,她通通都记得。
厉建峰成功夺取王位之后,不但联合叶巧容害死了自己,还反诬告她外族家将军府与废世子厉建安合谋迫害朝廷重臣。皇上一怒之下,下旨抄了将军府,全族流放。祖父不堪污蔑,自刎以证清白,表弟云秋亦是在逃跑之时被人出卖,乱刀砍死。
前世她得知抄家消息的时候,厉建峰还一直安抚她会想办法,岂知那都是在骗她。
叶楚烟双目里满是愤恨,紧握双拳,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的神情冷硬得可怕。
哼,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能白回来。厉建峰,叶巧容,他们前世欠的所有一切,今生定要他们百倍偿还!
“今日是几月初几?”
她必须知道她回到了四年前的哪一天。
“今日是腊月初八啊。”
初八,也就是说昨日是初七。她记得十六岁那年的腊月初七,爹摆下大宴,请来了很多的公子王孙跟富商阔少来家里痛饮,为的就是趁机巴结,打好交情。那些公子里,献殷勤最厉害的,就是厉建锋。
想起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她心里又涌起了浓浓的恨意。
自从娘死了之后,爹便专心政务不理家事,一切事务都交给管家处理。叶巧容仗着小姐身份,在府中恣意妄为,管家也不敢多说。赵姨娘便沾着女儿的光,将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
她缓了缓神,细思这年的一切。
厉王爷身体抱恙,一日不如一日,世子厉建安是王储继承人。如今的厉建峰开始巴结国公府,为的就是铲除嫡兄,取而代之。
爹为人势利,巴结不到世子厉建安,便将目光转向了庶子厉建峰。若不是如此,当年他也不会由着自己嫁给他。可怜当年她还以为是情深让爹不得不如此,却不想自己可能也被爹利用了。
她走出闺门,冷风阵阵,刮到肌肤上简直冻入骨髓。
“对了小姐,厉二公子今日送来了好多桂花糕,您要吃吗?”青茗问道。
“你说厉二公子?”叶楚烟说道。她眼神一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贱人!”粗俗的辱骂,厌恶的表情,那绝情的眼神,让她几乎窒息。
“对啊,厉王府的二公子。”
“拿下去丢掉!”
区区甜食,不过是狼子野心下的手段罢了,然而当年她竟痴傻到以为对方一片真心。
今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如果她没记错,叶巧容现在就在花园里欺负青琳,害青琳毁了容。
而自己当年为了讨好爹,竟装得稳重深沉,没有替青琳出头,寒了不少房里丫鬟的心。
她急忙起身,带着青茗就赶去花园,一进花园,果然就见叶巧容对着一个婢女拍脸。
“跟着嫡女就是有好待遇,看这漂亮的脸蛋,平日里不少用上好的胭脂吧!”
她伸手,朝着青琳的小脸就轻拍了几下,指甲狠狠的划过青琳的脸,顿时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庭院。
叶楚烟快步上前,一把拉开青琳,一巴掌甩在了叶巧容脸上。
“你!你打我!”
叶巧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自己的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眼泪也忍不住泛出了眼眶。
话音未落,叶楚烟又是反手扬起,朝着另一边脸狠狠的扇了过去。叶巧容始料未及,又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欺压下人,不守家规!我还打不得你了。”
叶楚烟冷冷说道。
叶巧容的脸高高肿起,她是国公府二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当下便大哭起来。
这一哭,安静的国公府顿时变得喧闹起来。叶巧容的奶娘李嬷嬷第一个坐不住去找了赵姨娘。这姨娘心机颇深,知道是叶楚烟动手打的人,也不去劝,反倒是先去找了丈夫叶堂之。
“老爷,你看看啊。你要给巧儿做主啊!楚儿就在府里公然打了巧儿,还污蔑巧儿欺压下人,这传出去不仅坏了巧儿的名声,还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啊。”
叶巧容则是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劲的就往爹的怀里钻,撅着小嘴,一副可怜模样。
叶堂之见二女儿脸蛋通红,还略有些红肿,顿时心疼起来
“怎么回事?楚儿,你当真是打了巧儿?”。
“对,是我打的她。我身为国公府嫡女,她欺压下人,我代为训斥,有何不可?”
叶楚烟目光凛然,丝毫不惧。
“老爷,巧儿待下人一向如亲人,又怎会欺压人。大小姐莫不是心情不好,故意拿我巧儿出气吧。到底是谁欺压的谁,大小姐可别恶人先告状!”
赵姨娘立刻狡辩道,脸上却装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两母女不停的装委屈,让人看了便觉得她们受了百般欺辱。
“哼,赵姨娘,你岂不知你根本没有说话的份。我跟我爹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一个妾室,什么时候敢插嘴我和爹之间的谈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国公府不分尊卑了呢!”
叶楚烟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盯着赵姨娘,生生的把她逼退了一步!
闻言,叶堂之也脸色一变,皱眉看向赵姨娘。
“我……奴婢只是担心巧儿!”赵姨娘脸色顿时惨白,一句妾室、不分尊卑压的她心火直冒,面上却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收敛了刚才的气势。
“担心二妹,就敢插嘴国公爷和嫡女之间的对话,下一步是不是就敢以国公府夫人自称了?”
“奴婢……老爷,奴婢万万不敢……”
叶堂之被吵的不耐烦,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姨娘,“李嬷嬷,先去找大夫给二小姐看看。其余的事,我会查清楚。”
第3章 下马威
“慢着!都不许走!”
叶楚烟压根不松口,叶堂之现在的话无非是想拖一拖,等他去查,这件事情只会不了了之,自己还会被扣上个欺打妹妹的恶名。
“青琳!你过来!”
青琳红着眼,对主子们行了礼,娇嫩的脸上一条血痕甚是明显。
“国公府家规中有一条,主上须恭谦明礼,不得欺压下人。巧妹,你刚刚划伤了青琳的脸,我可是都看到了!”
“你打也打了,还想怎样,别欺人太甚!”
赵姨娘见其不依不饶,将女儿护在身后,挺身而出。
“老爷!说什么家规,难不成家规就有姐姐可以欺负妹妹?你可得说句话,不然巧儿可太冤枉了!”
叶堂之一怔,还未等说话就被打断。
“家规是国公府祖上就定好的,别说爹,就是爷爷在世时也不敢破坏规矩。家规言明,身主欺仆,罚抄经文百遍,禁足七日。”叶楚烟说道。
“楚姐,我没打她没骂她,是她自己的脸不小心蹭到了我的指甲,你这也要罚我,怕不是护短,假公济私吧!”叶巧容当下一怒。
“不小心?是得多不小心啊,身为国公府的小姐岂能随意的做出不小心的举动!我劝妹妹还是乖乖抄书吧,否则这以下犯上,又该多一条惩罚了。”叶楚烟冷笑。
叶巧容气得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不敢说出口。她是庶,叶楚烟是嫡,论年龄论地位她自己都略逊一筹。她若顶撞,确实是以下犯上。
“还有你。”
叶楚烟撇向了一旁的赵姨娘,只见她猛的一哆嗦,像个待宰的羔羊。
“赵姨娘,如果我没记错,你方才是说的我恶人先告状吧。”
赵姨娘面色一白,不知怎的,牙齿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颤,硬着头皮说道:“我不过是想替巧儿讨个公道罢了,既然都是误会就罢了,不知大小姐还有什么家规治我?”
叶楚烟冷笑,说道:“我刚刚也说了,你不是国公府的主母,只是我爹的一房妾室罢了。明儿若是爹喜欢,收了个丫鬟做妾,生了一男半女,便是跟你平起平坐。敢问姨娘,懂不懂得看上下之分。”
赵姨娘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雪地上。论国公府的地位,叶堂之自然是最为尊大,其次便是正妻,而后便是嫡子嫡女。论身份地位,她自己甚至比不上女儿,又怎能比得上叶楚烟。
“还有,你刚刚说敢这么对你说话,明天就爬到爹头上了。国公府还真有一条家规,叫做不得挑拨亲人关系。”
叶楚烟话语虽轻,但在赵姨娘听来,却如芒刺在背,冷汗涔涔。
“呵呵,放心,你虽不是主,但也不是仆。我只希望姨娘心里明白,这个国公府,狗都不敢乱吠,更别说是某些连狗都不如的人!”叶楚烟狠声说道,话里藏锋。
赵姨娘吓得双腿哆嗦,面如死灰,不敢再说一个字。只得带着叶巧容回去乖乖的抄写经文,陪她禁足七日。
这件事很快在下人那里传开了,叶楚烟的公正大气令人心服。
更重要的是她掌掴了叶巧容,痛斥了赵姨娘。这母女俩平时对他们欺辱打骂,任意使唤,如今有人替他们出了气,自然都心生感激,各个对她赞不绝口。
叶堂之碍于家法家规,从叶巧容的例钱里分出一些来给青琳做医药费,赔了她爹娘五十两银子。气得她几乎昏过去,但她自己心虚,不敢声张,暗暗的将手底下丫头都骂了个遍,暗地出气。
赵姨娘见没人出头,也只能憋在屋子里,也跟女儿一样将那些下人丫鬟打骂一通,自顾自的泄愤。
这事亦是不胫而走,府内怨言暗起,对赵姨娘母女则是更厌恶了。
至此,国公府内的奴仆无论是老人还是新人,对叶楚烟更加恭敬了三分。
叶堂之碍于家法家规,对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的过去。赵姨娘见没人替她说话,只能憋在屋子里,将下人丫鬟打骂出气。
“小姐,今儿该风茗伺候你了。我跟小燕她们约好了,一起玩骰子。”青茗伺候叶楚烟洗漱完毕,缓缓说道。
叶楚烟知道小丫头们每月都有假期,她们都会在那一天约着玩自己喜欢玩的游戏。当下也不多说什么,默许着放她去了。
她走到庭院,远远看着笑得天真无邪的青茗正用一双巧手在摇着骰子。十把下来,她起码赢了七八把。
平时总看见青茗暗地里练骰子,看来这功夫都没白费。
叶楚烟深潭般的眸子看着她,若有所思。
“幺幺幺!”青茗摇着骰子,笑着叫道。
这一开盅,果然是个幺!她是庄家,这一把算是通杀。那些摆放着的铜钱堆起来,足足是她一个月的例钱。这一喜,不由得跳起来,小跑着转了几个圈。
一旁的喜鹊憋得两脸通红,趁着青茗大笑,伸手就将一个骰子给转了过来。“谁说是幺了,自己看看清楚。”
青茗跑回来一看,大惊失色。“这刚刚明明是幺,怎么会变了呢!喜鹊,你作弊!”见喜鹊一脸得意,她心知是有鬼。
“本来就不是幺,你自己眼花罢了,不信你问问她们,你们谁看见这是幺了?”喜鹊推搡着她周围的小丫头。
没有人敢做声,要么就是输多了想赢一点,要么就是害怕喜鹊。
“你们耍赖,我明明看得是幺!”青茗跺脚。这一把若是赔出去,那不是赚一个月例钱,而是赔一个月例钱。
“呵呵,青茗,别仗着你家小姐的威风就来颠倒黑白。我们大伙看的清清楚楚,拿钱!”喜鹊高声说道,伸出了长长的手。
“对!快拿钱!”喜鹊的几个跟屁虫也都开始叫嚷了起来。
几人围攻之下,青茗反倒真成了那耍赖的一个。
“我何时仗过我家小姐的威风,明明就是你们无理取闹。”面对围过来的人,青茗皱着眉头,将自己的钱护在了怀里。
“大清早,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你们这帮小丫头片子,是想反了天不成!”
叶巧容被吵得心烦意乱,加上前日的事,气都不打一处来,正好碰见了青茗,心里更是来火。
只见青茗一人红了眼睛站在原地,叶楚烟不在身边。她便更将腰杆挺直了些,高昂着头,神色傲慢。
“见过二小姐。”众丫头纷纷跪下行礼,头都不敢抬。
“二小姐,青茗她耍赖,明明是我们赢了,她硬说是幺。”喜鹊先反咬一口,指着桌上的几个骰子。
叶巧容看到青茗这边堆着高高的铜钱,心知这帮小丫头是眼红了,但她只想趁机出一口恶气。
第4章 反击
“既然是赌博,那就愿赌服输。就算你是楚姐的丫头,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二小姐!我没有撒谎!”青茗话未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这一下是替楚姐教训你的,敢大声对我这么说话,不就是以下犯上吗。不过本小姐没那么刻薄,不打你二十大板。”
叶巧容奸笑起来,但这一巴掌她还觉得不够痛快。
“来人啊,将我屋里的铜盆拿来,再提一壶热水来。”
喜鹊嘴角窃笑,立即指挥几个跟屁虫,去提热水拿铜盆。
“这天气怪冷的,本小姐就照顾照顾你,让你暖和暖和。”
叶巧容笑得如蛇蝎一般,她让青茗双手举着铜盆,让喜鹊将热水倒进去。
热水瞬间就将铜盆给烫得炽热,青茗的小手顿时就被烫得通红,忍不住颤抖。可这一抖,上面的热水便晃了出来,滴落在她的肩膀上,脖颈上。
“额!”
青茗被烫得生疼,如被扒下一层皮一般火辣。但她不能再动,不然更多的热水会晃出来。她哽咽着将眼泪忍着,死撑着铜盆。
“啧啧啧,多好看的小脸啊,白里透红的,真是个可人。楚姐到底是会选丫鬟,这过不了两三年便是个美人,到时候许配给谁家,都能套个交情。”叶巧容言语讥讽,嘲笑着她。
喜鹊她们也都得意偷笑,把青茗那部分钱都分了。
“我就小小的罚过你就算了,给我举着,三个时辰内若是放下,我便告诉爹,说你撒谎成性,坑骗钱财,到时候就算楚姐也救不了你!”叶巧容本想多扇她几个耳光,但心有余悸。
这样的处罚虽然略显苛责了些,但她也没有给叶楚烟任何机会反咬她。若是真追究起来,大不了告喜鹊青茗她们一个聚赌,要罚也是大家一起罚!
嫡长女的丫头聚赌,跟她这个庶女的丫头聚赌,那丢脸起来,这丑的分量也不一样。
叶楚烟,你用身份压我,我也不怕用身份来反牵制你!
“对了,青茗。你可别到你家大小姐那里告状,小心爹再治你一个挑拨亲人关系。到时候,你那二十大板,可就免不了了。”
叶巧容冷笑,带着喜鹊跟一帮丫头得意洋洋的走了。
远处的叶楚烟清楚的看到了一切,叶巧容的话,她也一字不落的收进了耳朵里。
这装满热水的铜盆,青茗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已体力不支。
咣当一声,铜盆掉落,热水洒了一地。
只见她神色不慌不忙,眼见四下无人,便用铜盆将雪地刮扫一阵,将融化的空地填平,用井水把铜盆填满放在石桌上,悄悄离去。
叶楚烟冷眼看着,看来这个自己一直信任的小丫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翌日,喜鹊被叫到了庭院里。
“跪下。”
叶楚烟背对着喜鹊,语气冰冷如霜。
喜鹊被单独叫来,心里本就七上八下的。眼见青茗拿着二小姐的那个铜盆,将盆里的冰倒在喜鹊的膝盖前,又把雪地里的雪铲进铜盆里放在冰前面。
“敢问大小姐,不知喜鹊做错了什么,要受此惩罚。家规里,也没有罚人跪冰这一种家法吧。”喜鹊低头,眼底尽是不屑。斜眼瞟了青茗一眼,这小丫头果然告状了。
“谁说国公府没有这种家法,我要罚你,自然有罚你的道理。”叶楚烟回身,眼神如利剑一般,直直的透视着喜鹊的眼睛。
喜鹊心里一凛,整个人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缩了起来。
“一为府内聚赌,二为徇私舞弊,三为教唆作恶。这三个罪,你最少犯了其中两条。”
昨日那几个小丫头哆哆嗦嗦的被几个小厮推了上来,一询问,她们就都说了实话。
“是喜鹊偷偷转了骰子,我们只是想要挣回来一点,就顺着喜鹊。”
喜鹊气得咬牙,明明她们分钱分得最欢,以后定给她们一顿教训!
“你听到了。”
叶楚烟眼底闪着锋芒。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告诉叶巧容。她的人,不是她叶巧容能随随便便欺负的!
喜鹊藏着怒意的眼睛,看着那白的刺眼的冰块,只得跪了上去。
“你家二小姐让青茗跪雪地,顶热盆。既然你们让她热,我便让你尝尝冷的滋味。”
喜鹊不敢回嘴,颤颤巍巍的将手指插进了雪里。十指连心,她身上冬衣瞬间如同虚设,浑身缠绕着刺骨的寒意。
叶楚烟看着喜鹊,她记得当年就是她出卖了自己的所有喜好,才让厉建峰投其所好,讨了她的欢心。
那年喜鹊因未婚而孕被逐出国公府,叶巧容向她求情,自己便让厉建峰收留了她。而她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至今都是个迷。
她是叶巧容的丫鬟,她跟男人私交,叶巧容这个做主子的没理由不知道。除非,这个男人她认识,而喜鹊的私会又是她允许的。
现在回想起来,厉建峰看喜鹊的眼神非常的异样。
“喜鹊今年是十四了吧?”
“对啊,她比我要长两岁,所以大家伙都愿意围着她转。”青茗撅着嘴,若是她年纪大些,那些丫头也不敢帮喜鹊讹她的钱。
叶楚烟心中暗思,十四岁的喜鹊已是生得唇红齿白,过两年身量再足些,绝对是个美人。若她被推给厉建峰,他那等性子的人不会拒绝。
“初七那天酒宴,你跟喜鹊都伺候着谁?”叶楚烟问道。
“那些公子少爷哪轮得到我们伺候啊,老爷都怕我们手脚不利索,坏了事。全都是那群老妈子在伺候,我们就是在边上给他们倒酒罢了。”青茗说道。
“喜鹊伺候的那桌,厉二公子是否就在其中?”叶楚烟问道,她的语气很肯定。虽说是有安排的倒酒,但喜鹊是叶巧容身边的人,跟管家说一声,他也不敢不听。
“是啊,毕竟她年纪大些。不过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青茗所在的尽是下桌。
“猜的。”叶楚然心里顿时就有了底。喜鹊这花花肠子,断不会乖乖的只是倒酒而已。怕不止厉建峰,其余贵客也都献了一回殷勤了。
想来定是喜鹊这狐媚子勾引了厉建峰,厉建峰为了讨好她们两姐妹,便也顺手利用了喜鹊。叶巧容就顺水推舟,做个好人,她也觊觎着厉建峰,先送个丫鬟也没什么大不了。
呵呵,真有意思。她还不知道原来此时此刻,身边就有这么多人在各怀鬼胎。
上一世,她是真没有看清楚,太傻了。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先兆。只是她太傻,错看了厉建峰,更没想到他会那么可恶,不但利用了自己,利用了将军府,还要灭将军府一族满门,杀人灭口,只为掩盖他的罪行。
他们三人当真是蛇蝎心肠!
第5章 对立
“喜鹊!”
就在喜鹊开始发抖的时候,一声呼唤让她的眼睛里又重燃了希望。
“楚姐,喜鹊好歹也是我的丫头,她做错了事我自会罚她,你怎能滥用私刑!”
叶巧容见喜鹊委屈,仿佛被人又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颜面全无。
“哦,是吗。那青茗也是我的丫头,她做错了事我也自会罚她,敢问巧妹,你可曾告诉我?到底是你滥用私刑,还是我滥用私刑?”
叶楚烟冷眼冷面,丝毫不给叶巧容回旋的余地。
“你!”叶巧容本以为青茗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没想到叶楚烟居然知道了。
“丫头们玩玩骰子本是消遣,可喜鹊作弊,更联合其他丫头颠倒是非。而你作为主子,不分辨是非,反而动用私刑。聚赌,徇私,教唆,按理青茗也只是犯了这第一条,你又私自体罚青茗。如果我告诉爹,你猜爹会罚你,还是罚我?”
叶楚烟步步上前,逼得叶巧容步步后退。
“这....”叶巧容本想搬出爹这个救兵,却不想这样一来竟是自己理亏了。青茗犯一条,喜鹊犯三条,若要罚起来,她们主仆二人都逃不了大罚。
“你罚了我的丫头,我就罚不得你的丫头了!叶巧容,你当真不知好歹!”叶楚烟厉声喝道,吓得叶巧容猛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青茗,等爹回来就将他请来,让爹评评理,看看喜鹊罚得还是罚不得!”叶楚烟高声说道。
叶巧容脸色铁青,隐在袖子里的手已是握紧拳,只是这拳正在瑟瑟发抖。如果闹到爹呢,少不得自己要吃亏。
“罚得,当然罚得。”
无法,她只能让喜鹊去跪在冰上,任由叶楚烟惩罚。
“青茗身上的烫伤大夫也看了,说没一两个月好不了。如果我再告诉爹,你猜爹会怎么罚你?”叶楚烟说道。
“额,好姐姐,这事是我不对。青茗的医药费我贴了,喜鹊的例钱也全给青茗当做道歉,你看可好?”
叶巧容不敢再招摇,如果让爹知道她把下人给烫伤,打板子那都是轻的。
“爹罚你禁足七日,还未足日你就出门。这一桩,又怎么算?”
叶楚烟算了算,才第三日而已,叶巧容就出了两天门。
叶巧容面容惊变,比蜡纸还要白,嘴唇不停的颤抖。
“我这就回房去,七日内绝不出来,姐姐息怒,我这就回房去.....”
顾不上等叶楚烟说话,提起裙子就往房间里跑,头发散乱。那逃跑的样子就像老鼠被火烧了屁股,十分狼狈
回到房间,叶巧容脑海里全是方才浑身散发着凛然意气的叶楚烟。心中腹诽她到底是中这了什么邪,怎的就两天时间,变得如此雷厉风行。让她感觉阵阵寒颤,现在腿还在发抖。
以往青茗被喜鹊欺负,她都不太计较,更不会搬出一套套的家法来,连爹都拿她没办法。这样的叶楚烟,她确实无法招架。
“叶楚烟,你敢当着下人的面羞辱我!日后让我抓住机会,一定也要扇你几个耳光,让你颜面扫地,让你万人嘲笑!”
叶巧容咬着牙,委屈得两只眼睛已是被泪惹得通红。
而庭院中的喜鹊,手已经被冻出了血色,怔怔的滴下泪来。
“大小姐,喜鹊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喜鹊吧。”喜鹊哭声稚嫩,再没了傲气。
“错哪了?”叶楚烟背对着她,冷眼说道。
“错在不该作弊,不该欺诈钱财,更不该让小丫头们冤枉青茗。”喜鹊哭道。剩余的话,她也不敢说了,不能为了救自己而将自家小姐给推出来。
“你们玩闹我本不该插手,但既然你二小姐出声,我也不能眼看着丫头被欺负。国公府的家风比不得小门小户,你可明白?”
叶楚烟就是要告诉喜鹊,叶巧容的袒护有失国公府的颜面。若再有一次,后果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好,我就饶你这一次。”叶楚烟说道。
“谢大小姐!”喜鹊又惊又喜,将手从雪中抽了出来,拼命的呵气。
这时,青茗递过来一个瓷瓶,还有一个暖手炉。
“这里面是冻伤药,二小姐被禁足,小丫头伺候着就可以,你就好好养伤吧。”叶楚烟说道。
喜鹊也不管这是不是陷阱,连忙接过暖手炉跟药,连道了几声谢。然而,她心里却恨得牙痒痒,猫哭耗子假慈悲,真要心疼她,就不该让等自己冻伤了才发话。
“谢大小姐,喜鹊告退。”
喜鹊连磕了几个头,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瘸一拐。这一转头,她的嘴里就暗暗将叶楚烟咒骂了千万遍。
“大小姐,喜鹊心眼小,有仇必报,她不会感恩的。”青茗皱眉,对于主子的行为略有些不满。
“我知道。”叶楚烟轻声答道。“这么做,本就不是为了让她感恩。”
叶巧容烫伤了青茗,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半点关心。若是她也对喜鹊无所作为,岂不是也跟叶巧容没什么分别了。
青茗不明白大小姐的话,但也不问。自从那天小姐惊醒,整个人就变了,眼神更变得奇怪,似乎看你一眼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做事也不似以前那般温吞,现在完全相反,雷厉风行但又非常稳重。
青茗走后,叶楚烟来到了国公府的书房,她爹叶堂之最喜欢的地方。这里有无数的珍藏孤本,只要熟读其中一本,都能利用其中的知识走遍天下而不愁。
叶堂之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所以这里没有护卫看守,也没有上锁。叶楚烟推开门,轻而易举的就进来了。
幼时,她娘曾偷偷藏过一本关于识人术的书让她读。对她说,女人一定要懂得一点观人之术,这样才不会被男人欺骗,被女人蒙蔽。
当时她年幼,不懂娘亲的语重心长,现在想想,竟是丢了性命才明白过来。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娘就病逝了。那本书也不知去了哪里,她也就此遗忘。现在想来,娘对她说的全是良言,而她却没听进去一个字。
娘,今生今世,我不会再错了。女儿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绝不放过那些害过女儿的人!
叶楚烟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眼里渐渐的狠绝。
“哟,来人啊!抓贼哟!”
一声尖锐高亢的喊声,这声音叶楚烟听着就皱了眉头。
第6章 吃亏
回身一看,只见赵姨娘扯着嗓子在喊,脸上尽是看热闹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遇到贼那样的慌张。
“哎呦,原来是大小姐啊,怪我年纪大了眼花,没认出来。”赵姨娘吱吱笑着,眼见一堆护卫前来,眼角都透着笑意。
只要护卫们看到她,就有了很多人证。叶楚烟肯定要受罚,禁足半月都是轻的。她害的巧儿如何,这次一定也要她尝尝这滋味!
护卫们闻声而来,看着叶楚烟在国公最重要的书房里,一时间瞪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收到过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闯书房。多年来都相安无事,却不想今天进了一人,却是大小姐。
“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
叶楚烟冷静的走了出来,对着护卫头领说道。
“见过大小姐,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还请大小姐先行移步。”
“大人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进入,我不是任何人,我是他的女儿!”
叶楚烟话语掷地有声,字字清晰。
“这?”护卫头领犹豫不决,但也不能对大小姐动手。“那还请大小姐早些离开,不要让属下为难。”说罢便带着手下走了。
“诶,怎么这就走了?”赵姨娘本想看个热闹,却不想是这么个结果,口里恨得喋喋不休,骂他们不是男人。
“啪!”
还不等赵姨娘的骂完,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未等赵姨娘反应,叶楚烟揪住她的衣领,反反复复的抽了她十几个耳光。一甩手将她扔在了书房的硬地里,任由她摔的七荤八素,惨叫连连。
“哎哟疼死老娘了,你这个小蹄子当真狠毒,我这一把老骨头要是折了,定让老爷治你不可!”
赵姨娘扶着腰,哀嚎着,嘴里骂骂咧咧着粗俗的脏话。
赵姨娘本是婢女出身,但有了叶巧容做了姨娘之后,便颐指气使,傲慢无比。叶堂之对家中琐事也都不在意,渐渐的就放任了她的傲慢。
叶楚烟上一世将心思都放在了厉建峰身上,对这个女人是能让就让。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
“好啊,那你就告诉爹。说有个人想把我当贼,还让护卫来抓我,你说爹会怪罪我吗?”
叶楚烟毫无惧色,爹还要靠她去拉拢厉建峰。而且赵姨娘的蛮横府内皆知,情理上她都占不得便宜。
“你擅闯书房,老爷怎会不怪罪你,一定让你有一顿罚!”赵姨娘扶着自己的腰,抖手指着叶楚烟的鼻尖叫骂。
“姨娘不看看自己现在是站在什么地方,我擅闯书房,那姨娘算什么?”
赵姨娘一怔,却见自己居然站在书房内。刚想抬腿跑,便被叶楚烟的话给镇住了。
“姨娘可别想跑,这地上留了你的脚印,只要一比对,爹自然就知道谁进过书房。想赖也赖不掉。如果姨娘这么想告诉爹,那就请便吧。”叶楚烟随意说道。
赵姨娘的脸一刹地变成了灰色,目瞪口呆。
叶楚烟昂首略过她身边,从书架上挑选了几本书收在袖里。
“姨娘,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书房你我都来过,若是丢了什么东西,爹怪罪起来,你我同罪!”叶楚烟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话语虽轻,在赵姨娘耳朵里却犹如惊雷。
她拢了拢袖中的藏书,快步离去,留下赵姨娘在书房内吓得哆嗦。
赵姨娘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将她进过书房的事说出去,更不敢提她从这里拿走了书。
赵姨娘吃了哑巴亏,在房内热敷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脸。“哎哟!你轻点啊!”她龇牙咧嘴的吆喝着,嘴里又骂了几声。“这小蹄子,下手也忒重了!”
她咽不下这口气,女儿被害了禁足,自己还被揍得灰头土脸。这事要是在府里传开,那她母女俩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姨娘,二小姐已经被罚了禁足,这段时间还是少惹大小姐吧。她这阵子也不知是不是中邪了,凶得很。”
喜鹊帮她敷着脸,口里在劝,心里却是诅咒着叶楚烟。她知道她越劝,赵姨娘就越是生气。
“我呸!管她是不是中邪了,我做姨娘十几年,国公府上上下下谁敢给我脸色看。要是不给她点教训,她就不认得我赵姨娘!哎哟喂!”
赵姨娘话语激动,一下子又扯着脸上肿起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一直骂个不停。
傍晚,叶堂之处理完公务回来,一见赵姨娘红肿的脸便知有事发生。
“我不过是想吃点厉王府送的桂花糕,谁知楚儿居然这么霸道,一块也不肯分。她还上手。唉,你说我小小的妾室,哪里敢跟大小姐动手。”
赵姨娘满面的委屈,耷拉着眉头像一只被打了的猫。
“你也真是,不过一点桂花糕,你吩咐下人出去买就是。厉王府的桂花糕也是从外买来的,不见得多美味。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争食。”
叶堂之轻微一笑,并没将赵姨娘的话听进去几分。
“老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既然如此,那楚儿也可以吩咐下人出去买啊。府里的例钱,她可是比我多了几倍。别说桂花糕,就是人参糕她也吃得起,犯不着动手打人吧!”
赵姨娘又哎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
“来人,去吧楚儿叫来,你既觉得你有理,那就当面说说。”
叶堂之叹息摇了摇头,经历上次的事,他就知道这矛盾不解,就一日不安宁。
“老爷,这才两天。楚儿就罚了喜鹊打了巧儿,现在又打了我。你再不治治她,以后她真该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楚儿从小到大每件事都有分寸,罚喜鹊,那也是巧儿刁难在先!犯不着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叶堂之的脸沉了下来,已有了三分怒意。
不多时,叶楚烟就被请到了屋里。
“老爷,我受点委屈也就不计较了。但巧儿自小是温柔乖巧没有犯过一点错误。怎么这一有事起来,就都是巧儿的不是了!”
赵姨娘当着叶楚烟的面,言语带刺。
第7章 再遇
“姨娘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的例钱以及吃的用的跟巧妹一样,爹何时亏待过她。罚她禁足,她第二日就出了房门。不但爹没有偏心,巧妹反倒有些不将爹放在眼里了。”
叶堂之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忤逆。“巧儿当真第二日就出了房门?”
赵姨娘缩起了脑袋,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话。
“巧儿那骄纵性子,徇私护短的事不少。国公府的小姐若肆意妄为,传出去,外人岂不是要骂爹教女无方。”
叶楚烟看着爹越来越愤怒的脸,又瞥向了赵姨娘。
“就算如此,那巧儿毕竟是你妹妹,就算她有错,你这个做姐姐的就该帮老爷分忧,好好教着妹妹,而不是非打即骂!说肆意妄为,大小姐怕也不落巧儿下风吧!”
赵姨娘见不得她在老爷面前说女儿的不是,不止言辞反驳,心里还默默的将叶楚烟咒骂了千万遍。
“我不过是依家法行事,若姨娘不服,那我只能将那几个小丫头叫来,让他们当着爹的面好好说说,究竟是谁的不是。”
叶楚烟有着不会说谎的人证,在爹面前那些丫头更不敢说谎。
“老爷,几个小丫头算什么,怎么配对巧儿评头论足。大小姐怕不是已经收买了那几个丫头,自己早犯了家法吧!”
赵姨娘得意一笑。
“在爹面前,就是知府大人都不敢说谎。姨娘若觉得丫头不可信,那就将爹亲自训练的护卫叫来,说说谁不守家规,我总不至于能收买爹的护卫吧。”
叶楚烟目光一凛,瞪得赵姨娘一阵背脊发凉。
“护卫?这关护卫什么事?”
叶堂之的护卫只是维护府内安全,这跟护卫怎么有关系了。
“没,没什么。就是丫头们闹的时候,惹了些护卫看热闹。这丫头罚也罚了,这事还是算了吧,再提也没意思。”
赵姨娘心虚得将手都拢进了袖子里,轻微颤抖。虽说她两人都进了书房,但她只是一个妾而已,比不得大小姐。
叶堂之见状,心想定是赵姨娘记恨,挑事不成就来跟他哭诉。还想拿自己当报复的工具,当下火冒三丈,气得满脸铁青。
“你这个做娘的,不好好管教女儿,反而惹是生非。从今日起,你就跟巧儿一起禁足,抄写经文百遍方可出屋!”说罢,将杯子摔在桌上,拂袖而去。
窗外,鹅毛大雪不停的落下。整个国公府一片寂静,这个时节,只要主子没吩咐,下人也都不多走动,都躲在屋里取暖。
“大小姐,厉王府派人来送煤炭来了。老爷不在,管家让我叫您过去一趟。”风茗小跑着进来,冻得小脸通红。
“厉王府?”叶楚烟回忆其那年寒冬,确实有厉王府的人送煤炭来,而且是厉建峰亲自送来。所以管家不便直接收下,让她出去道谢。
原来如此,厉建峰来了。叶楚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
“把冬衣拿过来,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就在屋里吧,别冻坏了。”
叶楚烟缓步走在雪地上,一脚深一脚浅,人在浮浮沉沉的走着,心也在不停的浮沉。
“大小姐来了。”管家从袖中抽出双手,对着叶楚烟行了个抱拳礼,回身对另一人说道。“二公子,这是我家大小姐叶楚烟。”
只见那人英俊挺拔,相貌不俗。剑眉斜飞入鬓,生得风流倜傥,给人的感觉就是翩翩君子。说话间浅然一笑,俊朗迷人。
“哦,在下厉王府厉建峰。常闻国公府叶家大小姐是天仙下凡,气质卓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厉建峰笑声爽朗,眉宇间的那股风华依旧让她很心动。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眼前的俊俏郎君瞬间变得狰狞丑恶,面目可憎。那些恶毒的话语,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叶楚烟不发一语,只是看着他。那眼神像看着一个蹩脚的小生,说着自以为好笑却没人捧场的戏文。眼里有着淡淡的蔑视,还有些不以为然。
厉建峰尴尬了起来,自己的奉承竟然掉在了地上,只能呵呵的干笑。
“辛苦二公子跑这一趟,叶楚烟代爹谢过这一番好意。”
叶楚烟轻微颔首,声线冰冷异常,脸上也似结了一层霜。她不想再看见这张脸,转身欲走。
“诶。”
厉建峰叫住了叶楚烟,心觉怪异。往常的那些女人,见了他的笑,没有一个不脸红害羞的。这叶家大小姐为何如此与众不同,对他冷若冰霜。
“前日在下送来的桂花糕,不知大小姐还喜欢吗?”
哄女人,送金银珠宝太俗气,不适合国公府的小姐。厉建峰便心生一计,送了带着鸳鸯图样的桂花糕。
“还不错,国公府的那几条狗吃得很开心。”
叶楚烟话音未落,这门前的狗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对着厉建峰便汪汪狂吠了起来。
“不过二公子可千万别再送来,我叶家姐妹都是待字闺中,二公子也从未对别家小姐下过聘书,这礼物一来二去的,传出去对二公子的名声不好,对我们姐妹更加不好。这损人不利己的事,还请二公子心中有数。”
厉建峰脸色一僵,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
“大小姐误会了,桂花糕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若真如大小姐所说,那就是我太过唐突了。只是这礼物,真送不得?”
厉建峰眉目一挑,语气中带着三分诱惑。
“你有送的理,但我们姐妹没有收的理。”叶楚烟看向管家,继续说道。“我知道管家的子侄多,如果二公子再送来吃的用的,就由管家代为收下。二公子的心意,我们姐妹心领了。”
管家一怔,这贵族的食物哪里是他们能吃的,顾不上厉建峰还在旁边,连忙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谢大小姐!”
“连日大雪,这煤炭只怕也不够叶府用几日。二公子若再来,请恕叶楚烟不能出来见客。这一次会面是谢,两次三次,让有心人知道,这京城内少不得一阵流言蜚语。你我不是平民,受不起世人诽谤!”
叶楚烟话语决断,丝毫不给厉建峰任何缓和的余地。他半张着口,似是被当头打了一记闷棍。
“大小姐言重了,小小桂花糕怎么就惹得诽谤了呢。我爹与国公是世交,这字画,茶叶,二人年年都有互相赠送,这礼尚往来本是常理,还请大小姐不要多虑。”
厉建峰缓了缓神,讪笑着圆话。
“那是令尊跟爹之间礼尚往来,他们跟你我姐妹之间怎能相提并论。人言可畏,世人最怕的就是那等两面三刀的人,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我知二公子定没有怀着那些邪门歪道的心思,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信公子是明理之人,懂得其中道理。”
厉建峰一时语塞,脸色终于是变了。这敢忤逆他的女子,他此生还未见过,心下不由得积了几分怒意。
第8章 另有殷勤
“这煤炭我就代爹爹收下,爹改日定到登门道谢。”
叶楚烟又是微微颔首,行了一个礼,这送客之意非常明显。不等厉建峰说话,福了福身回身便走,脸上冷漠如冰。
管家会意,站在了自家大小姐一边,“二公子见谅,还请公子先行回府。这大门口的人来人往,让人见了是不太好。”
厉建峰无法,只得吃了个哑巴亏。正转身要走时,喜鹊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奴婢喜鹊,见过二公子。”
“这是?”
厉建峰见她双手托着一个女人用的香囊,又见她画着眼妆,勾唇一笑,颇有些狐媚子的味道,挑了挑眉不由得明白了几分。
“这是二小姐给您的礼,还请二公子笑纳。”
喜鹊将香囊拖过去,在厉建峰接过的时候,纤指有意无意的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划了几个圈。
“哦?那就多谢二小姐美意了。”
厉建峰嘴角轻微上勾,透着邪魅。这点子事,他走惯风月场合再熟悉不过了。
勾不到大的,却还赚了小的,看来还是值得。他敛了敛笑,将香囊收入怀中,给了管家几两银子将他打发走。
“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敢问二位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既然收了礼,自当还礼才是。”
喜鹊没想到厉建峰会这么问,这其实是二小姐单独送的礼,谁知竟要白白的让给别人一个便宜。既然是厉王府的公子要送礼,她也不敢说谎。
她便将二位小姐的喜好都说了一遍,虽然她不在叶楚烟身边伺候,但在府中多年,了解一些。
“多谢。”厉建峰将喜鹊说的一一记下,十分满意。“你方才说,你叫喜鹊?”
喜鹊一惊,没想到二公子还会询问她的名字,羞得满面通红,看上去更娇俏可人了几分。“是,奴婢喜鹊,是二小姐身边的。”
厉建峰对着半熟又还嫩的丫头来了几分兴趣,心里一阵荡漾。
怀着异样心思,不顾还在搬运煤炭的家丁,他独自骑着高头大马就朝着最繁华富贵的城东去了,那个地方就是城里有名的花柳繁华地。
喜鹊跟厉王府的二公子说上了话,开心的花枝乱颤。回房对叶巧容回报,交待将礼物送到,还有叶楚烟对厉建峰的冷漠。其余的,只字不提。
“这个叶楚烟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连厉王府的二公子都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庶出,也有机会成为王爷。这天灾人祸,谁知道世子明天会不会就死了!”
叶巧容早听说厉王爷身体抱恙,这两年越发的憔悴。世子厉建安不喜应酬,许多人都已倒戈支持次子厉建峰。就连爹都已经动摇了,形势上,这庶子也算是占尽上风。
“大小姐哪有您这么聪明啊,我在边上都看着呢,她就差没把二公子踹出门。那脸色可臭了,好像二公子欠了她百八十万似的。”
“叶楚烟当真是目光短浅,还没活明白。这女人终究还是要嫁个好人家。厉建峰就算继承不到王位,怎么也是个郡王,郡王妃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叶巧容双目放着光,以厉世子的身子骨,只要他有个三长两短,兄终弟及,这王位还是厉建锋的。无论是郡王还是亲王,都值得不少女人依附。
“二小姐说的是,二公子主动送了桂花糕这么大一个殷勤,却被大小姐说了个里外不是人。我看啊,她就是假清高,看不起庶出。”喜鹊一语双关。
“这样更好,叶楚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骨子里愚钝的贱货!就让她威风那么几天,等我出门,定要她好看!”
叶巧容脸色涨红,满目忿恨。如果她是长女,娘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被扶正为正室,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属于我的东西,别说叶楚烟,就是玉皇大帝也别想抢走!”叶巧容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目光迸射出一股恶光。
“对了,那现在管家该开始分煤炭了吧。”叶巧容眼睛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奸笑。她勾了勾手指,让喜鹊附耳过来,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啊?二小姐,这不太好吧,要是老爷查出来....”
喜鹊面色一皱,紧张害怕。
“怕什么,这煤炭是厉王府送的。如果就她一人出事,赖不到厉王府。这药是娘从一个江湖术士那买来的,不用白不用。”
叶巧容从柜里取出一瓶药,交到喜鹊手中。见喜鹊犹豫,又说道:“你忘了是谁罚你跪在冰上,在小厮面前出丑了。就是给她点教训,死不了人。”
本来喜鹊是一万个不敢,但想到那日的事,怒气又是涌上心头,攥紧了手里的药。
煤炭本来是由官府分配,但今年的冬日太过严寒,好多煤炭都送进宫了,导致城外有些短缺。厉王府往年留有些余炭,便分了国公府一部分。
管家算着煤炭的数,一边算一边将煤炭匀出来,送往老爷跟小姐的屋。
“喜鹊,你干什么呢,那是大小姐屋的,二小姐的就一盆。”管家见喜鹊抱了两个炭火盆子,连忙制止。
“我知道啊,青茗伤了不便出屋,风茗又在屋里伺候。我这给二小姐带煤炭,也顺便给大小姐屋送去,怎么了?”
喜鹊无辜的晃了晃两个炭火盆,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大小姐自有她屋里的人来拿,你这拿走了,我可怎么记下啊。”管家拿着一个厚厚的薄子,各人领各人的份。如果二小姐屋的喜鹊领走了,他也不好记在大小姐的名下。
“都是亲姐亲妹,哪来那么多计较。管家要觉得不妥,我这就把青茗给叫来,她这烫伤未愈要是再冻伤,那你就别怪大小姐来骂你!”
喜鹊将两个炭盆放下,大步就朝着叶楚烟的院落去。
“别别别,我这不是习惯了嘛。你要领就领吧,煤炭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管家想到这几天的叶楚烟,掌掴二小姐赵姨娘,连厉二公子都不给面子,要对付他,那还不得剥层皮。
第9章 反作用
喜鹊窃笑,重新抱起两个炭盆,走到一处的假山后,将叶巧容给的药洒在了其中一盆煤炭上。那药十分奇怪,明明是白色的,这撒下去就全化成了水,但伸手一摸竟不湿润。
这么稀奇的药,作用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样呢?喜鹊起了好奇心,但又不太敢自己去送,便将炭盆交给一个暗恋自己的小厮,让他去送。
“太好了。今年煤炭紧俏得很,这煤炭来得太及时了。”风茗从小厮手里接过炭,笑意盎然。
“雪中送炭最是难得,厉建峰真是好心机。这国公府上下,都该感激他了。”叶楚烟说道。尤其是自己那个贪恋权势的爹,经此一事,想必对厉建峰又多了几分好感。
“慢着。”叶楚烟见风茗挑了几个大的炭块就想往烧得灰红的炭火炉里放,突然出声制止。
她看着那堆黑乎乎的煤炭,瞳孔里深沉如古井一般。
在上一世,今年她屋里的煤炭不知被谁下了毒,风茗这个小丫头熬不过毒性,被生生毒死。而她则是昏迷在床三天三夜,靠普善大师的药才得救。
“把这些煤炭都送到赵姨娘侄子那屋去。”
赵姨娘的侄子赵瑞,贪财好色,嗜赌如命。凭着赵姨娘的关系做了个小厮头子,喝醉了打骂小厮,调戏丫鬟。
他一个人坏也就罢了,还带坏了府里几个小厮,跟着他成日浑浑噩噩不务正业,也都坏了十倍。
“大小姐,这可是难得的煤炭,送出去可就没了。”风茗不舍得,将炭盆紧紧搂住。
“没事,你要是怕冷,就到我床上去捂着。”
风茗只得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将煤炭交给了门外的小厮,嘱咐他们往赵姨娘侄子那边送去。
“我跟他们说了,大小姐的煤炭先匀给他们用。他们的那份,到时候就分过来我们这。”风茗不愿吃亏,她知道下人的份会分晚一些,但晚总好过没有。
叶楚烟点点头,前世她不知道是谁给她下的毒。这一世就算她不查,凶手也都明明白白。
原本不争不抢,只求得一夫婿,白头偕老。但现在看来,无论她争与不争她们害她的心,从来就没消失过。
云湘院内。
叶巧容满脸堆笑,开心的握着毛笔抄写着经文。赵姨娘觉得不对,这每逢读书写字,女儿都是愁眉苦脸,怎么今日反倒这么开心。
“娘,今天我可给我们报仇了。”她将下毒的事情,都跟赵姨娘说了一遍。
“哎呀女儿,那江湖术士的药你也敢给叶楚烟用。这毒性不知好歹,说不定会出人命的!”
赵姨娘先前跟那江湖术士买了很多扎小人的玩意,那些都不灵验,但这药可不是开玩笑的。
“怕什么,死了才好呢。到时候爹就会把你扶正,我也就成了国公府嫡长女。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娘你就放心吧。”
叶巧容潇洒落笔,抄完最后一个字。
“我当然想她死了才好,但这要查出来,那可是杀人偿命啊!”
赵姨娘还是有些害怕,她心里恨不得叶楚烟立刻死,但这毒药是她们这出来的,总有些隐患。
“娘,你也不想想。爹就我们两个女儿,就算知道我是凶手,他也只有袒护我。叶楚烟死了,我便是她唯一的女儿。”
叶巧容知道,爹想让叶楚烟去攀龙附凤。然而真正配得上做人中凤凰的,只有她叶巧容!
“就算爹日后有了女儿,那也是在我之下。娘,你在江湖术士那花了那么多钱,是时候该有用了。”
赵姨娘虽然不太乐意,但煤炭已经送出去,她也拗不过叶巧容。那江湖术士非常邪乎,跟老爷说他两个女儿是人中龙凤,命格太重。若再要孩子,得在府外生。
老爷在外肯定也养了些女人,若是真等生了一男半女,她们便更没地位了。赵姨娘咬了咬牙,一颗心也沉到了肚子里。
“不好了不好了!瑞哥中毒了!”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敲着门,隔着门就听得喘气连连。
“什么!阿瑞中毒了!”
赵姨娘这个侄子可是家中的独苗,这要死了,他们家可就绝后了。哥哥嫂嫂走的早,她这个姑母就是大长辈,这要出了差池,那爹非杀了她不可。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了!”
赵姨娘快步赶着,小厮只说不知道。两人到屋前掀开帘子,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四五个年轻小厮四仰八叉的倒着,手里各抱着一个酒壶。
几人口吐白沫,双眼上翻,像羊癫疯一样颤颤发抖。煤炭烧得通红,一会明一会暗,甚是怪异。
几个小厮以为他们喝多了,刺激了肠胃。几个人进去将他们都抱了出来,换到了别屋去准备醒酒。哪里知道这刚把人放下,四五个人就都闭了眼,昏厥了过去。
“快去找大夫!”赵姨娘心疼的抱着她的侄子,口里一直哇哇哭喊着。
一个小厮被喊得出去找大夫,另外几个小厮走了出去,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
“看吧,这就叫报应。平日里对我们大呼小叫,坑例钱。刚刚还炫耀自个早发到煤炭,原来是阎王爷给他的报应。”
“嘘,别说了。一会让赵姨娘听见,你也该有报应了。”
两小厮朝后看了看,默默啐了一口。
“娘,你怎么了?”赵姨娘回房后,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头发散乱成了半个疯子。跟刚才出屋前,根本就是两个人。
“大夫说,是煤炭里边有毒,这种毒还很怪,他没法治。可怜我赵家独苗,怕是完了!”说罢,赵姨娘便趴在桌上痛哭起来。
“煤炭里有毒?”叶巧容喃喃说道。不可能,那煤炭明明是分给了叶楚烟,再怎么轮转也不可能把小姐的炭分到下人那去。
除非,叶楚烟知道那煤炭里有毒,故意送到了表哥的屋里。
想到这,叶巧容身形一颤,浑身冰冷。她叫来了喜鹊,让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再复述一遍。
“你让那小厮去送,他真送去了?”叶巧容问道。
“是啊,我虽没亲手送,但我是看着他把炭盆交到风茗手里的。”喜鹊言辞凿凿,肯定说道。
“奇怪......”叶巧容到现在也没听见叶楚烟的屋里传出什么动静,按理说煤炭送去也有一些时候了,只要她们用了炭,也差不多该中毒了才对。
叶堂之听闻国公府内有小厮中毒,连忙就赶了回来。虽说是下人,但人命关天的事,他不得不处理。
“大夫说是中毒?那毒物在哪里?”
小厮们搬出了已经被谁扑灭的煤炭,烧了大约只有三成。大夫验过了酒跟他们吃的水食,完全干净。但在这煤炭里,却验出了一种很致命的怪毒。
“这煤炭是厉王府送来了,怎么可能有毒。一家上下都在用,怎么单单就他们中了毒。大夫定是弄错了,给我搜,把阿瑞屋里的东西都搜出来!”
第10章 查明
小厮们进去翻箱倒柜,但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跟一些当票借据,还有酒壶之外,什么也没有。
叶堂之在官场尔虞我诈,这自己家中事却是很少过问,一闹也没个头绪。他嘱咐小厮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几个小厮诊治,转身去找了赵姨娘。
“老爷,你可得救救阿瑞,他是我家三代单传,不能没了啊!”赵姨娘扯着叶堂之的衣裳乱拽一通,哭哭啼啼的,不知还说着什么。
这样子看来也问不出什么,叶堂之将她一把拨开,推到喜鹊那边。赵姨娘这一闹,似乎提醒了他。他眉目一亮,往叶巧容的云湘院就走了过去。
一进屋,凌厉的眼睛射向叶巧容,官场老谋深算的眼睛,她哪里承受得起,瞬间低下了头,现出了三分心虚。
叶堂之一看,心里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顿时,他奇怪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知道你为什么不如楚儿了吧。”叶堂之声音低沉。
“哼,我不如她的,只是比她晚生了一年!”叶巧容心知瞒不过,将满腔的忿恨都发泄了出来。
“爹,当年你是为了得到将军府的支持才娶了叶楚烟的娘,最终得了这国公之位。为了留住将军府的支持,你才一直不扶正娘亲,让叶楚烟留着嫡女的位置!”
她才是嫡女,名正言顺的嫡女!叶楚烟只是个靠着死去的娘,坐着嫡女位置的贱人!
“放肆!谁教你说的这些混账话!你娘当真是对你宠溺过头了!”叶堂之先是一惊,而后便气得青筋暴起,上前猛的扇了叶巧容一个耳光。
“你输给楚儿的,不只是年岁。她有的东西你没有,这个世界上,从没什么是生来就有,又能永恒的拥有下去。要想得到,就要靠自己去争!”
叶堂之极力的压下怒火。
“我争,你何时给我过机会。她掌掴我,你罚我抄经文,禁足七日。她入了你的书房,你却当做没发生过。爹,你所说的机会在哪里!”
叶巧容狂喊着,将桌上抄着经文的宣纸撕了个粉碎。
“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云家将军府一脉终究是不凡。我相信如果现在站在我面前是楚儿,她绝不会像你这般歇斯底里。”
叶堂之看着脚下的碎纸,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摇摇头转身离开。
曾有一个隐士说过,世上有三等人。
下等人,纵使别人给他机会,他会让机会白白的溜走。此类人,毫无天赋悟性,只能混吃等死。
中等人,便是给他机会,他就能抓住机会,并借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上等人便是没有机会,他也能创造机会,并利用这机会让自己功成名就,名垂青史。
叶堂之已经知道了书房的事,赵姨娘不敢告发,说明叶楚烟反牵制了她。即使她做错了,也能抓住对方的弱点保全自己。就从这一点上,她比叶巧容要强百倍。
叶巧容现在就是这下等人,而叶楚烟则已经懂得利用机会,抓住机会。而且,这抓住的还是敌人给的机会。
“老爷,那煤炭据说是从大小姐屋里送出来的。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害大小姐,反误害了瑞哥?”
闻言,叶堂之已经了然于胸。他将所有府中的事务都交给了管家打理。是他亲自接的厉王府煤炭,也是他亲自点查后按份子发下去,不会有其他的差错。
“去把大小姐找来。”
绛云阁
叶楚烟淡然喝着雪水煮开的青茶。
“大小姐,老爷吩咐您过去一趟。”小厮在门外半弓着身子,低声说道,大气不敢出。
叶楚烟望着茶杯里徐徐冒出的青烟,这茶叶正是出味的时候,她缓缓举起杯子,吹了吹上面漂浮的梗叶,细细抿了一口。
爹肯定是要询问煤炭有毒之事,她该如何应对才能不惹怀疑,脱清关系呢?
“大小姐。”小厮见叶楚烟不为所动,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叶楚烟若有所思,起身让丫鬟帮她系上裘衣。
她跟着小厮出了绛云阁,却发现他带的是去往书房的路。
书房的门敞开着,阴暗无光,远远看去像一个吃人的黑洞。小厮站定,对叶楚烟鞠了一个躬。他知老爷的规矩,不敢再靠近。
上次来时未仔细看,叶楚烟抬头望去,只见墨韵香斋四个滚金行书。那牌匾是金丝楠木而制,镶着光亮的银边。这木头气味清新淡雅,未走近书房已嗅得一阵透人心脾。
“爹。”
叶楚烟站在书房门口,低头颔首。
“进来吧。”
叶堂之嗓音低沉,头也不抬,手持狼毫正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一个潇洒豪迈的权字。
“来,看看爹写得如何?”
叶楚烟走近,轻瞄了一眼,摇了摇头。
“女儿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并不懂书法。”
叶堂之的书法在京城大有名气,绝不是在问她书法。
“權,木为边,灌为从,多有深意一个字。所谓权力,看来先人早就认为良禽该择木而栖了。眼下,厉王府正得势,不少官宦都在投靠。厉二公子年已弱冠,正是婚配的年纪。楚儿,你也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叶堂之脸上带着笑意,不知是满意自己的书法还是满意自己说的话。
“女儿愚钝,不明白爹的意思。”叶楚烟装作听不懂。
叶堂之摇头一笑,他知道叶楚烟心里清楚,只是故意避开罢了。厉王府二公子厉建峰过来,她如此冷漠,无非就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赵瑞的事你知道了?”
话锋一转,叶堂之冷不防的问道。
“这么大的事,女儿又怎会不知。煤炭是我主动要分给下人,天寒地冻,府内怨声暗起。身为主子,若不有所恩施,我国公府岂不是落了刻薄下人的污名。但是,女儿并不知会毒了人。”
叶楚烟早预料到是要问这事,话语轻悄。
“这毒蹊跷得很,我已让人去请普善大师,就看那孩子的命数了。”
叶堂之面上存着怀疑,转过身来,凝视着叶楚烟。愠怒的眼睛,似乎隐藏着千万火焰,蓄势待发。
叶楚烟不躲闪,对视了回去。如果说叶堂之的眼里含火,那她的眸子就是古井深潭,将一切炽热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爹,煤炭一向是管家分配,谁屋里的份便由谁的下人去取。可我并未让人去取,是小厮送来的。女儿猜想,会不会是在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叶楚烟记起了那个小厮,上一世她莫名被毒害就是那人送的煤炭。今世她要查个水落石出,让赵姨娘叶巧容自食其果。
“你说是小厮给你们送的炭?”叶堂之惊问道。
府里规矩严明,叶楚烟的绛云阁,叶巧容的云湘院,两位小姐的地方是不能轻易让男子进入的。
“是啊,当时小厮送到了门口。女儿还以为是天气太冷,管家照顾丫头们特意让小厮送的。”
叶楚烟上一世竟没发现这蹊跷,真是太过愚蠢了。
“来人,问问是哪个小厮,将他叫过来!”
第11章 姨娘心虚
叶堂之的脸色越发阴沉,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国公府内的小厮任意进入小姐的别苑,传出去比刻薄下人还要污秽!
“放开我!爷自己会走!”
不多时,书房门前传来一阵叫嚣。两个护卫将一个小厮推搡着拖了上来,一条麻绳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煤炭里的毒是我下的,跟其他人无关!”这小厮进门就嚷了这一句大义凛然的话,为了逞英雄,他居然敢称呼自己做爷了。
叶楚烟没想到小厮承认得这么快。
“好大胆子!在我国公府,竟敢公然投毒行凶!给我拖出去,送到官府关押!”叶堂之对着小厮大怒道。他早知这毒跟叶巧容有关,不想这小厮再说出其他话来,于是下令立即驱逐。
“你且说说,为什么要毒害赵瑞?他跟你不在一起共事,你在府内的务事也跟他没交集。”叶楚烟心觉蹊跷。
跟其他人无关?这话说得怪异,叶楚烟见叶堂之无意审查,抢先出了声。她虽不太懂下人们的分配,但他既是外面跑腿的,就不会跟赵瑞这个好吃懒做的分在一起。
“我.....我不服他!都是府里的小厮,凭什么他就多领一份例钱!整日吃酒赌牌不理事,活都让我们替他干。还天天拿他姑母来欺压人,几个丫鬟都差点被他糟蹋,我这是为民除害!”小厮怒吼道。
为了让自己彰显自己的动机,让自己成功顶罪,他将赵瑞跟赵姨娘的恶行通通都说了。
“什么!”
叶堂之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将府中大小事务都交给管家,十多年从未出过差错。竟不知府里还有这样的人,连忙绕出桌边,指着小厮居高临下,喝道:“小子,你最好说实话,若含血喷人,国公府先以家法治你!”
小厮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好怕的,赵瑞的人品,随便拉一个下人来都知道!若有一个说他好,我便下十八层地狱!”
叶堂之立即唤来了几个小厮询问,一开始他们还支支吾吾,但在老爷面前,也不敢不说实话。
“调戏丫鬟,吃酒赌钱!赵瑞这畜牲,敢在我国公府撒野!”
叶堂之气得下巴的胡须都在颤动,大怒道:“来人!将管家捉起来,以管制不严为由,痛打十大板!”他一拍桌面,护卫领命而去。
赵姨娘一直都仗着叶巧容撑腰才敢胡作非为,若要罚赵姨娘,肯定要牵扯到叶巧容。为了保护女儿,叶堂之顿时就想省了对赵姨娘的惩罚。
“爹您消消气,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个下人,管家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免会疏忽。幸而丫头们没出什么事,他这泼皮无赖赶出去就是了。”叶楚烟知道爹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现在动不了叶巧容,她将爹扶到椅子上坐下,捧上茶杯。
“说是没出事,偷偷受委屈的肯定不少!赵姨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女儿管教不好,还任由侄子在府里为非作歹!”叶堂之将茶杯砸在桌面上,茶水溢出,打湿了宣纸,上面的字都晕开了。
一个酷爱书法的人,能将自己的字湿花而不顾,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叶楚烟转念一想,说道:“姨娘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不心疼他心疼谁,要我说也怪不得姨娘。赵瑞一个大男人,也不是她能劝住的。”
闻言,叶堂之更是恼怒。
“她劝不住?只怕根本没劝吧!你听听那小厮说的,若没有她撑腰,他敢这么胡作非为吗!来人!传我的话,赵瑞无论是死是活,一律打二十大板,逐出国公府,再不许他赵家人上门!”
说罢,叶堂之怒而离去。
书房内,登时就剩下四个人。
“你们先下去吧。”
叶楚烟对押着小厮的两个护卫说道。
“大小姐,此人心肠歹毒,还是早送官府为妙。”
“在送走他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你们都将他捆成粽子了,他也做不了什么坏事。”
护卫有些为难,但大小姐的命令不容他们拒绝。只得再用一条麻绳,将那小厮的双腿也捆上,这才放心的出去。
“为什么要害我?”
叶楚烟坐到主位上,俯视着眼前跪着的人,眼里的眸子透着寒光,跟方才那副温柔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厮愣住了,一时语塞低下了头。
“煤炭是你送到我屋里,若我不转送给赵瑞,那中毒的就是我。而且,你胆敢进入我的绛云阁,定是有人指示。”
叶楚烟话语如针,小厮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赵姨娘,叶巧容,还是......喜鹊?”
轮番念着三人的名字,一到喜鹊,小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哦,看来就是喜鹊了。我只要找到管家问一问,是不是她代我屋里的丫鬟领了煤炭,一切就清楚了,你替她隐瞒也没用。”
小厮闭口不言,脸上出现了一丝内疚。
喜鹊这个狐媚子,真会利用人。叶楚烟可怜的看着那小厮,他以为自己是英雄,但在喜鹊眼里,他只是个傻子罢了。
爹向来明察秋毫,做事谨慎,对小厮却是很快就下了定论。当时她就知道,这毒跟叶巧容或者赵姨娘有关。
她当然不会让她们母女白白的躲过一劫,赵瑞惹得爹勃然大怒,赵姨娘以后在府里想必不敢再兴风作浪。
离开书房,她径直就来到了叶巧容的云湘院。
“大小姐。”
院里的丫鬟见了叶楚烟,纷纷跪下拜倒。几个想要去通传的丫鬟见她目光冷冽,吓得站都站不起来,眼睁睁看着她伸手推开了二小姐的房门。
“叶楚烟?你来干什么?”
叶巧容跟赵姨娘都在屋内,一见她来,立即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二人缩成了一团。
“姐姐来看妹妹,不是应该的吗。”
叶楚烟侧身坐下,看了一眼面前的茶壶,又看了一眼赵姨娘。
赵姨娘犹豫了半响,颤颤巍巍的走上来,手抖着给她倒茶。“大小姐,我知道前些时候我们有些误会。你们是亲姐妹的哪有隔夜仇,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替巧儿赔礼道歉了。”
叶楚烟冷眼斜看着叶巧容,见她神色紧张,露出了心虚。她转看赵姨娘,目中阴沉。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替国公府二小姐赔礼道歉?我是看在爹的面上,才称你一声姨娘。这几天莫不是苦头没吃够,还不懂得尊卑!”
赵姨娘双腿一软,扑通就跪倒在了地上,磕头大哭了起来,说着含糊不清的求饶之语。此时若给她披麻戴孝,就是一场哭丧。
“娘,别求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叶巧容搀扶起赵姨娘,回身恶狠狠的看着叶楚烟。
“叶楚烟,我好歹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就是爹也要给我几分偏爱,你凭什么在我屋里放肆!”
二人对视,一个忿恨如火,一个冷冽如刀。
第12章 巫蛊之物
叶楚烟冷笑,将赵姨娘的茶杯端起。
“茶是她主动给我斟的,我可没逼她。我不过是告诉她什么是尊卑,免得她日后遇到外客还没大没小。到那时,丢的就不是你二小姐的脸,是国公府的脸!”
赵姨娘脸色一白,暗暗的抓住叶巧容的臂弯,轻微用力,摇头示意叶巧容不要多话。
叶巧容见她服软,心里更是怒意翻涌。一把甩开娘的手,径直上前,怒道:“十多年来,我娘几时给国公府丢过脸。叶楚烟,你可别无事生非,颠倒黑白!”
叶楚烟讥讽一笑,似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无事生非的,只怕另有其人吧。”她话语带着明显的警告,眸中寒光乍现。赵姨娘向来欺软怕硬,仗着叶巧容还能横行三分,绝不敢下毒害她。
叶巧容神色一闪,双手护在了身前,手指绞在了一起。
“我知道你因为我罚青茗的事记恨我,是,那确实是我惹出的,但你也罚了喜鹊,我也禁足抄书,你何必还来咄咄逼人。”
叶楚烟见她转移了重点,笑得更是嘲讽。
“设计害人,却没有替自己断后的能力,做事不干不净。叶巧容,你也不过如此。”
叶巧容脸上越来越僵硬,双手因为用力被绞得发白。她极力的让自己震惊下来,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放心,我不会现在就除掉你。不然,太便宜你了。”
叶巧容欠她的,远远不止于此。
自从那日之后,赵姨娘大病了一场,叶巧容则在屋里一步也不出。
叶堂之偶尔回来吃饭,她都会围着一阵嘴甜,如今不见面了,叶堂之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这更让叶楚烟心里肯定,下毒的事爹知道谁是主谋,而且在抓小厮来审问前就已经清楚了。他明面上愤怒,私底下却没有对她们母女有任何的惩戒。
赵瑞已被打了板子逐出国公府,国公府也跟他赵氏一门断了关系,可见爹想保的不止赵姨娘还有叶巧容。
如果真是她们母女二人下的毒,那些毒药或许还在他们云湘院里。
“管家,我们府上很久没有清扫了吧?”叶楚烟将管家唤到身前问道。
“确实是有些时候了,先前耽搁了一次就再没清扫过。”管家掰手指头算着日子。
“趁今天没那么寒,让小厮丫鬟们都活动活动筋骨,把府上清扫一遍。特别是云湘院,二小姐现在不爱出门,把她屋子好好打扫打扫。”叶楚烟嘴角轻勾一笑。
管家躬身称是,正要离开时又被叶楚烟叫住了。
“上好的金创药。”叶楚烟让丫鬟将药交给管家。“被打了板子,管家也该得了教训。你是府里的管家,有些人不需要怕,尤其是某些不是主子的主子。”
管家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知道大小姐说的是赵姨娘。捂着手里的金创药,登时心里一阵暖流。没想到主子还有真关心他们下人的时候,有了大小姐这句话,日后他也不必看某些人脸色了。
二话不说,他立即传话让下人开始清扫府邸。
到了云湘院,叶巧容不知怎么了,死也不让下人进屋打扫。
“二小姐,老奴是奉命行事,还请二小姐移步。”管家这次带来的全是丫头。
“奉命?奉谁的命?”叶巧容话一出口,一个人的名字就已出现在脑海。就在她愣神之时,管家已招呼丫鬟进了闺房。
“你们!”叶巧容一人,拦不住这七八个丫鬟,正手足无措时,更令她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丫头打开了她的衣柜,将里面的衣服取出准备擦拭柜子,正取到角落里摆着的一个小匣子。
叶巧容见状,立即紧张了起来。“不许碰!”她伸手去夺,吓得小丫头失手将匣子落在了地上。
只听砰的一声,匣子没上锁,里面的东西都滚了出来。花花绿绿的符纸,一个瓷瓶,还有一个写着生辰八字,扎着无数根针的稻草人。
听到响动,管家急忙冲进来查看,惊得瞠目结舌。顿时,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些东西上。
叶巧容连忙扑跪地上,手忙脚乱的将那些东西捡起来,塞回匣子里,死死抱住护在怀里。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清扫为何这么大动静?”
叶楚烟从门口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叶巧容手里抱着的匣子。还以为来晚了,原来她来得刚刚好。
“没事没事,只是丫头不小心失手打落了东西。”管家站出来圆场,催促着丫头们继续打扫,咳嗽了两声低头走出屋子。
叶巧容回头见叶楚烟站在她门口,眼圈登时红了,目中全是愤恨。匣子里的东西,所有丫头连同管家都看见了。若传出去,她叶巧容如何在国公府立足!
“别打扫了,我看二小姐这屋也挺干净。你们记住,在主子屋里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外传。若让我听见闲言碎语,你们就休想留在国公府!”
“是。”丫头们纷纷恭敬说道,排成一行整齐出屋。
叶楚烟关上房门,扬了扬下巴,直指面前的座位。“我还没见过巫蛊之术的东西,巧妹何不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匣子里的东西被众人看了,叶巧容也不遮掩,噌一下站起来,双手将匣子砸在叶楚烟面前的桌面上。
“要看就看吧!爹知道是我下毒尚且不追究。叶楚烟,我量你也动不了我!”
叶楚烟单手打开匣子,捡出那扎满针的稻草人。那上面用红纸黑字写着一个生辰八字,就是她的。那瓷瓶不用说,里面一定是下在煤炭里的毒药。
爹不追查,叶巧容也没有及时处理掉这些隐患。
“难为姨娘,还费心思打听了我的生辰八字。她是得多恨我,以至于动用巫蛊之术。”叶楚烟轻蔑一笑。
“不是娘恨你,是我恨你!你就不该生下来!国公府就该只有我一个女儿!”叶巧容抿嘴握拳,怒意全然显于面上。
赵姨娘是婢女出身,就算没有叶楚烟,她也绝不会被扶正坐上国公府主母之位。但是,若她是唯一女儿,她就是长女,立嫡立长,那她顺理成章是嫡女!
“我恨你的出生,恨你是将军女所生,更恨你娘为何死了还霸着主母之位!”
叶巧容忽然笑了,嘲讽的看着叶楚烟。
“爹根本不爱你娘,那江湖术士说爹不得再娶妻纳妾,不过是他买通术士说的谎。在外面养女人只要不娶进门,随时可以撇清关系。为的就是演个忠诚丈夫,骗取将军府继续支持!叶楚烟,你也不过如此而已。”说罢,叶巧容大笑了起来,尖酸刻意,声声带刺。
第13章 公子殷勤
叶楚烟怔然了,手拿着那稻草人,眼神冷漠空洞,仿佛跟这稻草人一般没了生机。
娘的房间一直都维持原样,每日都有下人打扫,但爹从未去过。她还以为爹是怕触景生情,原来不过是演戏而已吗?
“爹的心中只有权力,若不忘情弃爱便不够狠。”
叶楚烟苦笑,不知是说给叶巧容,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眨了眨眼,眼底恢复了凌厉,晃了晃手里的稻草人。
“不过是三岁孩童都会玩的伎俩,以后无论明里暗里,尽管放马而来。”叶楚烟将匣子抄在手里,目光如刀。
这些东西是江湖术士卖给她们,下毒又由小厮顶罪。她已私下让那江湖术士远离京城,而那小厮已经入狱,爹就算是国公也无法越界去干涉刑部典狱,二人无法被灭口。
毒药跟巫蛊之物都被她捏在手里,以后叶巧容见到她都要害怕。赵姨娘只怕连门都不敢出,两人以后在国公府就是过街老鼠。
她要让她们知道什么叫恶有恶报,更要她们在她手中,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如果叶巧容敢利用这巫蛊之物反咬她故意陷害,那她就让那二人作证,坐实了赵姨娘叶巧容的罪!
叶巧容不敢阻拦,若是她现在将自己告发出去,那她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憋着心中的郁气,让叶楚烟将她的把柄握在手里。
“叶楚烟!我不会输给你的!终有一日,我要你跪在我面前!”叶巧容冲着她的背影,恶狠狠大声说道。
绛云阁
叶楚烟抬头望着一片苍茫的雪地。幼时,娘时常带着她在雪中漫步,围炉颂诗,娘的眼里满满都是幸福。
脑海里浮现出娘的欢笑,如走马灯般恍然闪现。娘在世时是快乐的,但她的真情实感换来的只是虚情假意。
叶楚烟摇了摇头,想切断这些回忆。遥望天边流云,眼底逐渐深邃。
这时,管家送来了一个请帖,上面写着厉王府三个大字。
“送礼?”叶楚烟问道。
“对,厉王爷寿辰在即,老爷想提前送个小礼,以表谢意。老爷说他实在是走不开,上回厉二公子亲自送炭,我们不好只派下人过去,所以让大小姐上门一趟。”
叶楚烟不解,登门道谢都是由男人出面,她们女子不可随意出入他人府邸。就算公务缠身,也不该让女儿家出去抛头露面。爹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
“下去吧。”
叶楚烟合上房门,拆开书信读着,视线缓缓移动,眸中渐渐暗沉。炭盆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显得她面色却越来越冰冷。
翌日,她按约定好的时间到叶府门前。
“楚姐真是准时,我还以为身为大小姐,要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才出门见客呢,呵呵呵。”叶巧容阴阳怪气的说着。
叶楚烟不发一语,上了另一辆马车。
“呸!装什么清高!等我笼络了厉建峰,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叶巧容咬牙骂道,爹说她争不过叶楚烟,她偏不信邪!
叶府马车到了厉王府,负责传话的小厮送上拜帖,马车便直接驶进了王府大门。
叶楚烟偷偷掀开帘子,只见两行道路边尽是红色珊瑚树,皆高一丈有余,鳞次栉比。树下是从未见过的奇异花草,以翡翠琳琅点缀着,红绿交映,一派好风光!
此时,马车经过一座假山。她定睛看去,这假山竟是由翡翠雕刻而成假山!上青下白,水流湍湍,仿佛这流动的不是水,而是碎玉白脂。
几个衣着华贵的小公子,正往池子里扔东西戏鱼。仔细看去,他们手中拿着的是黄澄澄的碎金子!
这条大道整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叶楚烟心中喟叹,帝王将相的府邸,竟如此奢华富贵。也不知是多少人的尸首才有这般风光,果真一入侯门深似海!
“二位小姐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刚下马车便传来了厉建峰爽朗的声音,他拱手作揖迎上来。
只见他俊眼修眉,银带束发,一身靛青色绫罗绸缎,腰佩白玉,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见过二公子。”
叶楚烟跟叶巧容纷纷福身行礼。
“这是家父托我们送来的一点薄礼,还望厉王爷不要嫌弃。”叶楚烟话音未落,身后一个小厮便弯着身子将一个长盒呈上。
“礼轻情意重,哪里有嫌弃的道理。”厉建峰大气一笑,将盒子里的卷轴拿了出来,挥手摊开先睹为快。
“这可是居明道人的字画,叶国公太有心了!天气冷,里面坐吧。”他啧啧称奇,点头不断。
叶楚烟眯了眯眼,送给厉王爷的礼物,厉建峰竟敢随意拆开,看来外界传闻厉王爷身体每况愈下,不是空穴来风。
她们被带入前厅,浅尝着呈上来的茶,口感香醇细腻,茶叶不是一般的茶叶。水中还带着淡淡的花草气息,显然这茶水也不是一般的水。
厉建峰掀开杯盖,一嗅茶香立即皱眉变了脸色,非常厌恶,一口也没喝。
叶楚烟见状,想当年他还跟自己畅谈茶道,说着天下各地的名茶。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真喝遍了大江南北的茶。现在看来,他并不爱喝茶,那些话也都是笼络她的手段而已。
再世为人,经历的事情一样,但她的所见所闻已然不同。如今她有了一双火眼金睛,能察觉一切。每个人的眼神,表情还有动作。无论多么细小的举动,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而她身边的人,正在做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叶巧容坐在次位,美目流转,时不时偷瞄着厉建峰,暗送秋波。一颦一笑仿佛演练了千万遍,娇俏可人,动人心弦。
厉建峰也有意无意对上她的眼神,每一次对视似乎都是早有预料。二人眉来眼去,各怀心思。
“对了,上回收了二位小姐的礼,我也有礼物回送。”厉建峰想起了喜鹊的话。两下击掌,门外两个婢女走进来,分别在叶楚烟跟叶巧容面前跪下,双手托举着五彩琉璃雕刻而成的匣子。
“二公子竟然还准备了回礼,难怪城里都传二公子温文尔雅,待人亲和。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谬赞了。”厉建峰浅然一笑,甚是得意。
“除了爹的字画之外,什么也没带,这还收礼回去可怎么好意思呢。二公子还是别客气了,不然我们是要被爹责骂的。”叶巧容笑说道,细声撒娇。
叶楚烟则一直沉默不语。
“这权当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国公若问你们就这么回答,二位小姐放心。”厉建峰坦然道。
第14章 王府世子
叶巧容双目放光,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柄以金银打造的镜子,握柄上全是西域宝石,镜面光滑,一看就价值不菲。她将镜子捂在怀里,娇羞脸红,对着厉建峰魅惑一笑。
一见叶巧容这份欢喜,厉建峰知道喜鹊没骗他。如果她说的都是实话,那这冷若冰霜的叶楚烟也该为他一笑。
“一点薄礼,二位小姐喜欢就好。”
厉建峰摊开手中镶着银边的折扇,看向了还未打开匣子的叶楚烟。
叶楚烟凝视着那五彩琉璃匣,眼神如水一般的寂静,仿佛已透过了匣子,看清里面的东西。
那跪着的婢女见她不动,微微将头低下,抬手帮她打开了匣子。一对龙凤玉璜交叠放置在红色纱垫上,在光的映照下,玉璜显得珠圆玉润,洁白如脂。
厉建峰小心翼翼的偷瞧着叶楚烟的神情,等着她欣喜,等着她惊叹。但是,叶楚烟做出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反应。
叶楚烟嘴角轻勾,笑得嘲讽。伸手将匣子关上,冷声道:“如此厚礼受之有愧,却之不恭。我姐妹二人只为道谢,岂能再收礼而归。此番美意,我姐妹二人心领了。”
她微微颔首,身子稍微前倾,回绝的干净利落。
厉建峰一时哑然,无话可说。
“巧妹,还不快将礼放下。”叶楚烟看着笑容逐渐凝固的叶巧容。
叶巧容紧握着手中镜柄,恋恋不舍的放了回去。每动一下都很艰难,颈部肌肉僵硬,憋着怒容,盯着那华镜久久不能移开眼。
“我这妹妹自幼就喜爱镜子这类东西,不知是二公子懂女儿家心思,还是从什么人那里打听到了我姐妹二人的喜好?”叶楚烟看似随意,实则话里有话。
“此二物是我那常年吃斋念佛的娘代为挑选的,若不是二位小姐,只怕她还不肯呢。若真有得打听,我也不用苦苦哀求了。”
厉建峰无奈一笑,摸了摸鼻子。
叶楚烟看在眼里,厉建峰一心虚就喜欢抹鼻子。管家说喜鹊跟他单独见了面,单看叶巧容方才欣喜的模样,不似早有预知,想来是喜鹊那丫头自己做怪。
“咳咳。”
厅外传来一阵咳嗽,轻微低沉,但却透着隐隐的力量。
叶楚烟转过眼来,只见厅口转进一个年轻男子,面容苍白,身形羸弱。这厅内温暖如春,他却还穿着貂皮绒裘。他的步伐很奇怪,一只脚抬起来迈步,另一只脚便在地上慢慢的拖过去。
他身边的小厮低头在后跟着,双手合在身前交叠,似乎没有扶他的准备,但却战战兢兢的在一边跟着。
“大哥,你怎么来了。”厉建峰连忙从主位上站起来,三两步飞窜到了这年轻男子的面前,身形矫健。
“这是叶家的两位小姐,大小姐叶楚烟,二小姐叶巧容。”
“见过世子。”叶楚烟二人从客位上站起,俯身行礼。
“既然是客,不必多礼了。父王身体抱恙不能来见,我兄弟二人代为接见。”厉建安话未说完,捂着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羸弱消瘦的身形晃荡着,如同风中的柳叶。
“这些事我来就可以了,外面寒气又重又燥,对你的身子不好。”厉建峰轻托着厉建安的手臂,却被他不动声色的挣开。
“这是?”厉建安见那俩跪着的婢女疑问道。
“哦,是我送给二位小姐的一点见面礼,但想来是我过于唐突了。”厉建峰失了三分底气,挥挥手让婢女下去。
“用琉璃匣子装,里面的礼想必不轻吧。”厉建安语气有些苛责,审视的看着厉建峰,气势威武。
厉建峰不敢答话,只是讪讪的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天南地北,美食玩物的瞎扯了起来。
“我大江南北走了一遭,美人美景皆看遍。”厉建峰眉目一挑,邪魅笑了笑。“但我今日才知,那些风景人物皆是世间俗物。真正的美人美景,我今儿才算见了。”
叶巧容登时双颊绯红,低头弄裙带,抿嘴想要控制住自己的笑,但嘴角的上扬根本藏不住。
叶楚烟则不为所动,这些甜言蜜语上一世她已听得太多了。曾经,她也如叶巧容一般被哄得花枝乱颤。如此虚伪之词,为何上一世她会心动。现在想来,自己简直愚不可及。
“咳咳。”厉建安又是低声咳嗽了两声,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脸色越发的苍白。“在下身体抱恙不能久坐,就此失陪了。”
他独自撑着两边扶手让自己站起来,身边小厮想扶,他皱眉一瞪,小厮便缩手低头,仿佛犯了什么禁忌。
叶楚烟起身,颔首行礼。她的拳头紧攥着置于腹前,眼神里藏着一丝古怪。
忽然,她身形一晃,往前踉跄几步跌倒在厉建安面前。
厉建安一怔,身形立即定住,目中惊诧。
“大小姐!”厉建峰一个箭步上来,正要弯身去扶。
“不碍事,我这只是坐久了猛然站起就容易头晕,老毛病了。”叶楚烟抬手制止了厉建峰,自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话未说完,脚下又是一软,险些栽在厉建安的怀里。
厉建安出于反应,急忙伸出手来托住她的手肘。他看着羸弱,但手上劲力十足。
叶楚烟的手按在他手臂上将自己稳住,顺着滑抽出来,二人手心相触,交握在了一起。
突然,厉建安脸上神情一变,眉目中的惊然变成了一丝疑惑。
“世子恕罪。”叶楚烟连忙下拜。
顿时,厅内的气氛变得异样。
厉建峰不知该不该上前搀扶,也不知该不该说话。叶巧容则是吓白了脸,世子身子骨这么弱,若冲撞出了什么事,那她也脱不了干系。
“恕你无罪。”厉建安冷冷说道。“既然大小姐也不便久坐,建峰,你就送客吧。”说罢咳嗽了两声,拂袖缓慢而去。
“是。”厉建峰在后应道。本还想多跟两姐妹说话,如此一来也不好多留。
“姐姐,慢点走。”叶巧容担忧上前,双手搀扶着叶楚烟,一副温柔恭谦模样。
叶楚烟也不拒绝,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离开厉王府。厉建峰那伪善的脸她不想多看,也不想听他说那些假情假意之词。本以为她能忍受,但却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别装了。”叶巧容将她抚上马车,帘幕还未放下,她就已板着一张脸开始质问。
“那华镜是无价之宝,雕工细致卓然,十年之工方可造出,你的那对玉璜更是世间难求。叶楚烟,你自己假清高就罢了,何苦连累我!”
未出王府,叶巧容已怒火冲天。
第15章 恶意横生
叶楚烟别过头,受不了她的歇斯底里,“他赠煤炭,爹以居明道人的字画来答谢。若再收下这两件宝贝,你让爹拿什么还?”
“你胡说!”叶巧容气愤指着叶楚烟的鼻子骂道。“这是二公子给我们的见面礼,何时说过要爹偿还。定是你心胸狭隘,不愿让我得到所爱,故意回绝。叶楚烟,你别欺人太甚!”
叶楚烟沉静坐着,对她的怒火毫不在意。
“礼尚往来,如果不用爹偿还,那就是你我偿还。不知二小姐有什么珍贵稀奇的宝贝,可让厉二公子看得上。我没有,所以索性不收。你觉得有礼可还,现在掉头回去索要也还来得及。”
马车又经过了那一片黄金翠玉打造的园林大道。世间珍宝皆在于此,外封的叶府非皇亲贵胄,比不上半分。居明道人的字画,已经相形见绌了。
“你!”叶巧容无话反驳,咬牙愤怒,捶着座下软塌出气。
远处高阁上,一双漆黑如墨,亮似明星的眼睛,随着那行驶的马车缓缓移动。
“世子,窗边风大,还请世子不要在这久站了。”小厮上前低身说道。
厉建安仿佛没有听见,盯着那马车看了半响,直到它转出了大道。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纸片,又看了看那马车最后消失的地方,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叶楚烟。”他喃喃说道,眸中深邃。
“莫非大哥也被叶家姐妹的美貌给勾住了?”厉建峰刚入阁内就听见了那句低声细语。
厉建安连忙将手中纸片藏在袖中,将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大哥若喜欢,何不让父皇去求亲。叶家大小姐年方十六,正待字闺中呢。”厉建峰笑说道。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背后妄议他人。”厉建安不悦说道,眉宇间尽是反感。
“这可不是我妄议,叶国公派两个女儿上门道谢,父王又让你我兄弟二人去接见。其中关联,大哥你不会不明白吧。”厉建峰摇摇头,偷笑起来。
“婚姻之事,皆听父母之命。你我多说无益,两位小姐是清白人家,你出去也不要在那些狐朋狗友面前议论。”厉建安轻咳两声,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转入了内室。
“哼,一个病恹恹的瘸子,真拿自己当回事。等那老不死的双腿一蹬,我倒要看看这王位落在谁手里!”厉建峰的脸变得狰狞可怖,眼神如蛇蝎般恶毒。
国公府
叶巧容一下马车,整个人像是吃了火药,气冲冲的就往云湘院去,脸色比屋檐上的乌鸦还要黑。
“二小姐回来了,可讨着什么赏了?”喜鹊兴冲冲的走来。叶巧容答应过她,只要得了赏赐定分她一份。
叶巧容怒得站住了脚步,反手就抽了喜鹊一个耳光。“赏赏赏,就知道讨赏!主子的东西你也敢动心思,我看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喜鹊被抽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捂脸跪下哭着求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哼,给我到院子里去跪两个时辰。楚姐说得对,你这个丫头就是欠收拾!”叶巧容冲着喜鹊的脑袋又是一个巴掌扇下。
喜鹊忍痛不敢喊,心中奇怪一向痛恨叶楚烟的二小姐,怎么会反帮着她说话了。但她不敢问,连滚带爬的去院子里跪。
叶巧容到了赵姨娘屋里,将厉王府里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这个叶楚烟,当真是美女蛇转世,无时无刻都怀着算计。我三番五次跟老爷说过,她这死了娘的女儿奸诈狡猾,他偏不听还将我责骂一顿。现在看看,这小蹄子可不是一肚子坏水。”
赵姨娘半靠在床边,语声低沉透着病容。
“任她再奸猾也敌不过天!二公子好心好意,她却冷言冷语。喜鹊说上次她已给了二公子脸色看,这次又不识抬举,她这高傲终有一天让她自食恶果。”
叶巧容想到厉建峰对她的那几个略有暧昧的眼神,心中怒意平息了大半。再一想,厉建安那羸弱的身子骨,连久坐都不能,这世子之位早晚是厉建峰的。
只要她在一月后的百家宴上以才艺夺得头筹,厉建峰对她定然刮目相看。只要厉王府那边相助,爹在权衡之下就会将娘扶正。她就可以作国公府的嫡女。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嫁入厉王府,做一个郡王妃,甚至王妃!
“咦?若说叶楚烟不知世子体虚,对二公子冷漠也就罢了。但已见了面,她还如此做派,有些古怪啊?”赵姨娘想来不对。
“往日宾客来宴,只要出来见客,她哪回不是这样。本以为是她看不上那些小官小吏,谁知她见了世子二公子也是这般。娘你可不知道,她今日险些冲撞了世子!”
叶巧容将看到的都说给了赵姨娘。
“哎哟我的娘啊,这要真冲撞出了什么事,老爷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保啊。”赵姨娘哆嗦说道,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
“这上门道谢,她却将世子二公子都得罪了,叶楚烟这回是自寻死路!”叶巧容得意的笑出了声。
“巧儿,再过十天就是厉王爷的寿辰。听闻王爷需要静养,这寿宴怕是办不成了。若再送礼,老爷说不定会带上你们俩,你可得留点心,别让那小贱蹄子再坑了你。”
“娘你放心,吃过一吃亏女儿知道该怎么做。倒是你,病是装的,脸色却真越来越差,我去吩咐厨房给你熬个参汤补补。”叶巧容刚要起身却被连忙制止。
“别了,我这点小毛小病哪里用喝参汤。别让人捉了把柄,又来给你发难。”赵姨娘如吓怕了的老鼠。
“那就说是我要的,我就不信我在国公府里,一碗参汤都喝不得!”叶巧容怒声说道。凭什么她叶楚烟就高高在上,将她们视为蝼蚁任意欺辱。
她夺门而出去往厨房,这前脚刚踏入厨院,迎面而来一个人险些跟她撞到一起。
“谁这么不长眼睛!”叶巧容还未看清楚眼前的人,厉声就叱骂了起来。
那人身子比她矮了许多,手上端着的餐盘放着一碗汤,被这么一喝登时也往后踉跄了几步,汤汁洒大半。但见眼前的人,也顾不得汤汁,连忙下跪。“二小姐恕罪!”
叶巧容一看,只见是青茗,她手里端着的正好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她正要发难,却想到了娘的那些把柄,只得忍下怒火。
“起来吧。”
“谢二小姐。”青茗起身,立在一侧低头不敢动。
叶巧容侧目而视,盯在那碗参汤上。“我正好要去找楚姐一块喝点热汤补补呢,你摔疼了吧,把汤给我,我们一起过去。”对身后的丫鬟比了个眼色。
上来的丫鬟比青茗年纪大得多,不由分说将餐盘抢了过来,如风一般转身便走。
“去厨房再拿点肉脯,光喝汤也怪腻的。”叶巧容将青茗支开,一行人回到了云湘院,将参汤呈给了赵姨娘。
赵姨娘只当是她到厨房要的,也不多问。
“娘你且慢慢喝,我去去就来。”叶巧容快速出了院,在距离绛云阁前拦截住了拿回肉脯的青茗。
“汤呢?”叶巧容装作不知的问道。
第16章 贼喊抓贼
“不是您取走了吗?”青茗一头雾水。
“呵,笑话。你主子的汤,我怎会取走。你这小贱人不会是偷偷喝了,想赖到我身上吧。”叶巧容翻着白眼端起了架子,理直气壮。
“青茗不敢!但是,那汤?”青茗偷瞄着那从她手里夺走参汤的大丫鬟。
“你看什么看!还想赖我的人不成!就是你这小贱人手脚不干净!”叶巧容骂道,手指戳着青茗的脑门。
叶楚烟听得喧闹,披着裘衣走了出来。
“楚姐来了正好评评理,这小丫头偷参汤还不认,我二小姐在国公府想喝什么喝不得,敢往我身上赖,怕不是狗仗人势吧!”
叶巧容尖酸讽刺,眼角瞄着叶楚烟,倨傲高昂着头
“大小姐,奴婢没有。是二小姐.....”青茗跪了下来,正要解释,叶巧容却猛然打断。
“别狡辩了!你以为楚姐是什么人,敢在她跟前放肆,还不如乖乖承认,能少打几个板子。国公府谁人不知大小姐大公无私,明察秋毫。楚姐,你不会因为青茗是你的丫头就偏袒她吧?”
叶巧容挑眉看向叶楚烟,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青茗两眼噙满泪花,委屈的低头看着雪地,等着受罚。
“我当然不会因为她是我的丫头就偏袒她,她有错我自然会罚,但若有人存心栽赃嫁祸,我也定不轻饶!”
叶楚烟上前,抬手示意让青茗起来。
“楚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以为,是我偷偷喝了参汤,然后嫁祸给你的丫头吗,别笑死人了!”叶巧容不屑说道。
“想知道真相,查一查便是。青茗,去厨房取一勺参汤过来。”叶楚烟回头对院子外的护卫说道。“去,把狗牵过来。”
青茗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小跑着回来。护卫也在这时将牵了一条狗过来,远远的站在绛云阁外。
“你又耍什么花样,别装神弄鬼的,你若不罚青茗,就是违反了家法。主子包庇下人恶行,敢问楚姐先前是如何罚我的!”叶巧容怒道。
“来,吃吧。”叶楚烟不顾她在身后狂叫,将装着参汤的碗放在了那狗儿面前。
国公府的狗都是经过严格训练,那狗儿看了看护卫主人,见其放了话才低头舔参汤。
这一勺的量不过两三下就没了,狗儿的鼻子到处嗅着,似乎还想再吃。
“放开它。”叶楚烟说道。
狗儿记住了参汤的味道,会寻着味去找,除了厨房之外就是那偷参汤人的地方。这里距离云湘院比距离厨房近,若这狗儿奔往云湘院。那是谁偷的参汤,自然就知道了。
护卫叮嘱了狗儿几句,稍微松了一些绳索。那狗儿在原地嗅了几下,撒腿就往一个地方要跑。护卫拉住绳子,只让它缓慢的行走。
“你不是说青茗偷了参汤吗,我们就来看看,到底谁才是贼。”
叶楚烟微微一笑,回身望着叶巧容。
云湘院前,护卫收紧了绳索,单膝下跪。“大小姐,这是二小姐的院落,小人不便前往。这狗强壮凶悍,也不便进入了。”
叶楚烟点点头,到了这里狗儿也就不必进去了。她抬步要走进云湘院,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楚烟,云湘院是我叶巧容的地方。按府里的规矩,就算你是大小姐,也不能擅闯姐妹的领地。随便放条狗就想说我云湘院里的人是贼,荒谬!”
叶巧容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遮掩心虚。
“狗的鼻子是世间最灵之物,它尝了参汤自然对这美味垂涎。寻食是动物的本能,巧妹说荒谬,那为何不去爹的应政楼,也不去后花园,连美味最多的厨房也没去,单单就来了你云湘院呢。”
叶楚烟见她阻拦,已十分确定。
“啊!”
丫鬟突然惊叫了起来,一道黑影在雪地上飞驰而过。竟是那狗儿趁护卫不注意,挣脱绳索跑进院内。
“二小姐,恕在下无礼了!”护卫冲进院内。
叶楚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她径直前往赵姨娘的屋子。这院里除了她跟叶巧容,没有人配喝参汤。
“啊!”一声苍老而恐惧的呐喊从屋内传来,紧接着就是小丫头们慌忙失措的叫声。
叶楚烟赶到门前,只见护卫已将那狗儿按伏在地上,它口里还咀嚼着一颗半大不小的红枣。旁边的桌面上洒了一桌的参汤,滴滴答答的流落在地上。
赵姨娘躲在床角,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几个丫鬟也都缩在墙角,有的已跳上了窗台。
“二小姐恕罪!”护卫低垂着脑袋,害怕又慌张。
叶巧容还未开声,叶楚烟便将她的话截断。
“巧妹,我特意嘱咐过厨子,在我汤内放五颗大枣。除去狗儿吃掉的一颗,应该还有四颗。青茗去数数,别让恶人随意将黑锅丢在你身上!”
叶楚烟不怒自威,浑身透着凌厉之气。眉宇间似是有一把刀,蓄势待发。
叶巧容半张着嘴,被这威压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她似是吞了一颗石子,哽在咽喉,面色逐渐发白。
“不过一碗参汤,吩咐厨房做就是了。堂堂国公府二小姐,还玩小孩子偷糖吃,被发现了就耍无赖的把戏。”
叶楚烟眼睛一眨,露出了笑意,走近附在她耳边。
“幼稚!”
叶巧容浑身一凛,似乎有千万根冰锥扎在她的背脊上。整个人直挺挺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姨娘最近身子可好些了,要不要将普善大师请来给你看看?”叶楚烟迈入了屋子,见赵姨娘正瑟瑟发抖。
“不....不碍事,都是老毛病,开春就好了。”赵姨娘这病是装的,普通大夫还可拿银两打发。普善大师正直,医术又高,绝对骗不过。
叶楚烟走近,见她面色略微红润,说话的中气足得不像病人。“身体虚则四肢不温,姨娘这屋怎么也没个手炉。”她拉过赵姨娘的手腕,三指扣住了脉的寸关尺。
“我不冷,不冷。”赵姨娘不知她会浅显的医术,被吓得也有些慌了神,一时忘了抽手。
叶楚烟凝息片刻便松开了她,温和说道:“回头我让丫头给送个手炉来。”赵姨娘吓得脉搏狂跳,她并未诊出什么。
走到门口对还跪着的护卫说道。“以后把狗喂饱些,再好好训一顿,没伤着人就不罚你了。”
第17章 被冤
护卫如得大赦,奔出了院落,人跑得比狗还快。
叶楚烟见叶巧容还怔着,也没兴趣再吓唬她,带着青茗出了云湘院。
“你也太不小心了,好端端的,招惹她做什么?”
青茗眼角还带着泪痕,噘嘴说道:“我哪里敢招惹她。”委屈巴巴的将事情原委一字不落的解释了一遍。
“叶巧容是看准了你好欺负,以后多带一个丫头在身边。”叶楚烟说道,这等事以后不会少。
当夜三更,护卫牵犬夜巡,一只狗儿随意吠了两声。因是半夜,这不大的叫声在庭院内扩散开来,清晰无比。
“啊!别咬我!别!”
云湘院内喊声凄厉,顿时整个国公府一团骚乱。
赵姨娘散乱着头发冲出了屋子,赤脚在院落内四处乱窜,口里哇哇叫着,像个疯婆子。
“老爷!恶狗!”
叶堂之匆匆而来,被赵姨娘一把揪住袖子,缩在他怀中不停叫嚷着。他举目望去,整个院落都是丫头,哪里有什么恶狗。但赵姨娘双目发直,还在念叨。
“姨娘怕不是受了惊吓,魔怔了吧?”一个丫头出声说道。
叶堂之二更才回府,刚睡下不久便被扰醒,心下很是郁闷。将赵姨娘推开,唤来那说话的丫头,得知了狗闯入屋的事。
“将那恶犬就地打死,看管不利的护卫立即逐出国公府!”叶堂之恼怒,心里烦闷,命令也狠绝。
叶巧容见状,立马上前说道:“爹您消消气,楚姐也不是有意放那狗入院来玩。说来是我不好,让娘受了惊吓。”
“什么!是楚儿让狗入院的?太不像话了,一个小姐怎能跟犬这等凶猛之物作伴!把她给我叫过来!”叶堂之气头上,顾不得细细思考。
“爹,您千万别急。娘这样只怕吓得不轻,这损了一个人也就罢了,不要责怪楚姐,伤了家人的和气。”叶巧容哭腔说道,扯着叶堂之的袖子,楚楚可怜。
“你不用替她说话,这些日子她就是放肆了!再不管教,她连叶府都要翻了天!我每日劳心劳力,她作为嫡女不为我分忧,还在家中胡作非为!简直不像话!”叶堂之怒火中烧。
叶巧容抿嘴偷笑,趁着爹没那么理智。只要她一闹,肯定占得便宜。
半响,叶楚烟来到云湘院。这边发生的事情,她已略知一二。见叶堂之怒意盎然,再看叶巧容阴笑在侧,心知她在从中作梗。
“楚儿,是不是你让护卫牵着狗到云湘院来?那狗是不是闯进了姨娘的屋子?”叶堂之上来就是一阵责问。
“爹您息怒,女儿是有,但却是因为.....”叶楚烟正说着,叶巧容冲了上来,对着她就是一阵猛烈的推搡。
“就是你!带着狗来吓我和娘,嫡出的小姐就能这么欺负人?是不是你自己娘死了,也想害死我娘!枉我一直把你当姐姐,尊你敬你,没想到你这么恶毒!太恶毒了!”
叶巧容被旁边的丫鬟拉开,哭得梨花带雨,撕心裂肺。
“楚儿!我自认你识大体懂分寸,怎的如此胡来!你给我在屋内好好反省,没我命令不得迈出一步,否则我就让你在外面禁足,让你在外受寒冰之苦!”叶堂之脸色铁青,怒不可遏。
叶楚烟还未来得及辩解,他便转过身去安慰叶巧容,吩咐找最好的大夫给赵姨娘诊治。
叶巧容蜷缩在爹怀里,嘤嘤啼哭,娇弱可怜。
叶楚烟见她露出眉眼,纤纤细眉正高高的弯起。叶巧容在对着她笑,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这一次,是她输了。
容不得她解释半分,现在无论她说什么,爹只相信叶巧容一个人的话。她只能回到云香阁禁足。
“小姐,是青茗连累你了。”青茗哭着跪在地上。
“傻丫头,你以为你认了错,挨了板子,叶巧容就会放过我吗,不关你的事。这次是我大意了,当时不该轻易放过叶巧容。”叶楚烟走到书桌边,写起了字。
“老爷成日忙得焦头烂额,有时半个多月都不回府一趟。就算他回来了,二小姐母女俩吹耳边风,你几时能出去啊?”青茗帮她磨着墨,担忧说道。
“大约五天就能出去了。”叶楚烟心里已有盘算。
“五天?不可能。”青茗摇头。
“厉王爷寿辰就在五天之后,王爷不能亲自见客,寿宴只摆三十桌酒。世子跟二公子主持宴席,你猜各路公侯会带什么人去呢?”叶楚烟说道。
青茗眨眨眼似是明白什么又不敢说。
厉王爷重病,世子那般病态,二公子年轻体健,文武双全,谁是真正的王储其实悬而未定。那些达官显贵想抓住笼络的机会,就要带上她们的女儿。
爹一心求权,连自己最心爱的字画宝物都送去讨厉王爷欢心,为的就是婚约。可惜直到王爷病危,这婚书也未下来。有了前日的派遣送礼,不用说,爹肯定会带上她跟叶巧容。
但是,她绝不会走前世的老路,让爹将她许配给厉建峰!
叶楚烟写下一个静,字迹飘逸绝然,如同她此刻的心。
五日后,叶楚烟坐在铜镜前,由着丫鬟们伺候着上妆。
“大小姐生得真好看,这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奴婢都不知怎么下手了。”一个大丫头左右端详看了半天。
“我家小姐本就不喜胭脂,除了见客从不妆点,姐姐们就随意些吧。”青茗捧着新做的衣裳,笑盈盈走进来。
“小姐您真厉害,当真是五日,老爷就放您出门了。”青茗低声说道,做了个鬼脸。
“这次寿宴你在我身边伺候,切忌不要多话。”叶楚烟嘱咐道。就算寿宴厉王爷不亲自出席,那帮来客也不是等闲之辈。
国公府门前,七八辆马车依次排列。头辆棕红色大车是叶堂之一人的,后面两辆就小得多,次车叶楚烟,再次叶巧容。
“爹?”叶楚烟上车后,叶堂之紧跟着钻了进来,脸色阴沉。
“上回送礼,你险些冲撞了世子,二公子的礼又被你回绝。前些时日我见你精明不少,怎么到大场面就如此愚钝!”叶堂之是来兴师问罪的。
“女儿无意冲撞世子,二公子的礼太过贵重。爹你想想,我们要巴结厉王府,哪能受别人这么大好处。日后若王府那边翻起旧账来,是我们理亏。”叶楚烟细致解释。
叶堂之细思片刻,心觉有理,“今日还该是世子二公子待客,你凡事三思后行,也看着点巧儿别让她胡来。”
叶堂之下了车,不多时车队就开始出发。
街道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旁边行过的马车皆是华贵不凡,马都是纯种无杂色的名马。
厉王府内,小厮们来来往往上着酒菜,身上衣着不凡,普通人家一年不吃不喝也筹不到这一件衣服的钱。
这是叶楚烟第二次领略了什么叫尊贵。
“咣!”一声铜锣敲响,吸引了众人目光。
第18章 表弟云秋
只见厉建峰身着紫袍,英姿飒爽,吐气开声,嗓音雄浑。
“在下王府次子厉建峰,父王身体抱恙不能见客,由我兄弟二人负责待客。若有招呼不周之处,请诸位多多海涵。”
台下一阵响应,锣鼓欢乐之声纷纷响起。数十个西域舞姬从两旁旋步而出,碧蓝色的眼睛,腰肢纤细如柳,肤白胜雪,各个都是人间尤物。
叶堂之早见惯了这场面,举起酒杯就开始跟周围敬酒。明明谁也不认识谁,他们却好像亲如一家,谈天说地,有说有笑。
叶巧容在一旁有些怯场,怯生生的坐着,不能说话也不敢动筷子吃东西。
“吃吧。”叶楚烟给她递上筷子,“今日你我暂且将恩怨放下,不然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她眼神撇向了对面的一对姐妹,她们对着叶巧容露着嘲笑。
叶巧容又羞又愧,接过筷子,手却在发抖。
叶楚烟两世为人,对这等事早就见怪不怪了。默默的给她夹了菜,用勺子盛着汤,举止优雅大气。
酒过三巡,叶堂之跟其他人纷纷起来去其他桌子敬酒。座位上,就剩下她们四个女子。
“我道国公府是什么高贵人家,现在看来,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杂鱼罢了。”一人开口说道,两姐妹吃吃笑了起来。
“你说谁是小杂鱼!”叶巧容争辩说道,脸已绯红。
“我可没点名道姓,你自己心虚怪不得我。”说罢,二人又是笑了起来。
“你们!”叶巧容刚要气愤,一只手在桌下猛然按住了她的手,回头只见叶楚烟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
“二位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受得是什么家教,王爷寿宴上还如此出言不逊。”叶楚烟回击道。
那两姐妹的笑容僵住了,那看着年长些的,袖子一拂端起了范,说道:“荣安府,荣清。这是舍妹,荣丽。”
“原是跟随云大将军出征的荣少保的孙女。”叶楚烟说道。前世她根本没将这两人放在眼里,任由她们侮辱了国公府。
“正是!”荣清得意了起来。
“我道是谁,不就是挂名出征却毫无用处的闲散军师吗。世人谁不知是云老将军英勇,运筹帷幄。荣少保,不过捡了便宜罢了。”叶楚烟冷笑道。
“你好大胆子!凭什么说我爷爷是闲散军师!”荣丽气愤,险些拍了桌子。
“荣少保而立之年获战功,如今五六十了还在少保之位,不是庸才也不至于此。等哪天人没了,你们是嫁贩夫走卒,还是山野村夫都不一定。”叶楚烟说道。
“你胡说!”荣丽年少冲动,站起来大吼,周边某些人已投来了目光。
“亏你还是国公府的小姐,出言如此污秽,我爷爷怎么也是个少保,岂容你出言侮辱!”荣清帮衬着妹妹。
在外面场合,男人尚且不能随意大声喧哗,何况女子。荣有安听见女儿的喧哗,连忙赶了过来,示意其噤声。
“爹,他说爷爷是闲散军师,是庸才!还说全靠云老将军,我们才捡的便宜!”荣丽开始告状。
荣有安一见叶楚烟,知道她是叶堂之的女儿,嘴角一抽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对女儿挤了挤眼,轻微摇头。
“爹你倒是说句话吧,她叶府不过是处处献殷勤,寻求庇护的窝囊人家。”荣清也心里有气。
“告诉你们,我爹如今已是承了少保之位,是太子少师的候选之一。未来更可能是帝王师,你们叶府算得了什么!”荣丽刻薄笑道。
荣有安已气得跺脚,连忙让二人闭嘴。
连女儿都管不住,还做什么太子少师,叶楚烟笑着摇了摇头。
“爹,你看她还在笑你!”荣丽更加生气了,一杯酒水就往叶楚烟脸上泼去。
“小姐!”身后的青茗吓了一条,忙用手绢替她拭脸。
荣有安吓得酒杯都差点哆嗦掉了,如狗一般的迎上前去,抱拳拱手。“大小姐恕罪,我这女儿被我宠坏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望高抬贵手。”
荣家姐妹一怔,没想到连爹都要对她卑躬屈膝。
“荣大人言重了,我怎会计较这些。但子不教父之过,荣大人不会不明白吧。”叶楚烟起身,眼如刀锋,俯视着弯身的荣有安。
“是是,是我教女无方,我自罚。”荣有安给自己倒酒,连喝了三杯。
叶楚烟站起,眉目一横,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流露而出。不知怎么,荣家姐妹见犹如井底之蛙,她则是天上的凤凰。
“自罚三杯算什么罚,有本事让她们也自罚三杯,给我姐妹俩道个歉。”叶巧容见得了势,也站出来帮腔。
荣有安见有人松口,放下酒杯,左右手牵着两个女儿就到跟前,拉着她们低头道歉。
荣家姐妹不情不愿,但爹发话,不得不憋着一肚子气道歉。
“可惜这一桌酒席,让人扰的没了胃口。”叶楚烟拂袖转身离去,不说原谅也不说别的话,留荣有安在原地擦冷汗。
“爹,你干嘛怕她!爷爷受封太保,你是名正言顺承下来。爷爷是战功,他国公府是依附权贵,怎么也比他高一头!”荣清不服气。
“给我闭嘴!你们险些闯了大祸了!”荣有安见两姐妹还在说,又是惊得一身冷汗,见叶楚烟走远这才安心。
荣家姐妹被骂得没了声,两人坐在位置上,像个被淋了一身水的野鸭,缩在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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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宾客都在纷纷敬酒,荣有安也连忙巴结去了。
“真气人,难怪爷爷说爹窝囊,竟然连一个小姐都怕。”荣丽气不过,还在低声嚷嚷着。
荣清亦是赞同,她看着叶楚烟走向侧院花园,眼珠一转,冲着妹妹说了几句悄悄话。荣丽听了立即笑得狡猾,点点头。二人对视,心下有了诡计。
侧院花园,是女眷休息的地方。但现在那些人都在饭桌上献着殷勤,这里就单是叶楚烟跟叶巧容两人而已。
“你跟着我做什么?”叶楚烟说道,吩咐青茗去要壶茶来。前方有个亭子,正好可以休息。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厉王府的大道又不是你叶大小姐的,我为何走不得。”叶巧容在人后又恢复了那倨傲的模样,带着丫鬟走向另一边。
这侧院花园大得看不到边,亭子也是一丈一个。叶巧容到了另一个亭子,嘱咐喜鹊去盛些饭菜来。
叶楚烟只带了青茗一个丫头,她去取茶,自己独坐在亭内回忆前事。当年她没有回应荣家姐妹的嘲讽,也没有躲到这亭子里来。按前世,厉建峰该是到他们这桌来饮酒的,这一打乱也不知后事会如何发展。
“喝!干了干了!”两个头戴银冠的公子,手里拿着酒坛,摇摇晃晃的进了侧院。大声叫嚷着,身上酒气熏天。
“诶,那有个美人。”一个身着紫衣的精瘦男子,斜着醉眼,指着叶楚烟的亭子。
“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我喝醉眼花了呢。”另一男子身材肥硕,眯着两个小眼睛,嘴角勾起了色眯眯的笑。
他们的嗓音很大,叶巧容见了立即躲到了更远一边的亭子,趴在栏杆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等着看好戏。
“敢问姑娘可是天仙下凡,怎么独坐在着,可是寂寞了?”紫衣男子上来,拱手抱拳。举止客气,言语低俗。
叶楚烟见这二人身形摇曳,显然已经醉得不轻。这等接着酒劲就起色心的登徒子,她一向厌恶。“二位公子不在席间喝酒,难道是特意来陪我的?”
二人一听,眼睛亮了,对视嘿嘿一笑。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叶楚烟的身边,搓着双手,色眼上下打量着她柔美玲珑的身躯。
那紫衣的胆子稍大,伸手就要去摸她胸前的凸起。
“啪!啪!”
叶楚烟站起侧身一躲,正反手两巴掌就甩在了紫衣公子跟那肥硕男子的脸上。
第19章 少将风采
“嘿你个臭娘们!敢打小爷!”紫衣公子被扇得险些从位置上滑落下来,他身形晃的几次都没站起来。
“唉哟!疼死我了!”肥硕男子捂着本就都是肥肉的脸,哇哇大叫起来。
那二人喝得几乎烂醉,这醉汉会做出什么事,那谁也想不到。两个年轻男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拼不过叶楚烟。
只见叶楚烟还站在原地,冷眼俯视,根本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叶巧容站在远处,心里咯噔一下。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冰冷傲骨的叶楚烟吗。若换了往常,她早喊人将这两个登徒子暴打一顿了,怎会自己动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小爷怎么收拾你!”紫衣男子晃了半天好不容易站定,一巴掌就要挥下来。可惜他醉眼看不清人影,扇到了叶楚烟身左的位置,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叶楚烟站着不动,就这么看着他踉跄着险些甩出了亭子。紫衣公子撞在亭柱上,甩了甩头,回头又要再打。
此时,不知哪里飞出了一个人影,死死的抓住了紫衣通知高举的手。力量极大,疼得他嗷嗷叫了起来。
定睛看去,叶楚烟的神色缓了下来,轻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半是宠溺,半是欣喜。
“你是哪里来的畜牲,也敢对叶家大小姐动手。”那年轻人不过十五六岁,身材欣长,眉如剑目如锋,胸膛宽阔,一看就是个练武之人。
“你是哪里来的畜牲,敢对小爷动手。你知道郭参将吗,就是我爹!再不放手,我就让爹将你军法处置!”紫衣公子醉得昏头,说着一堆胡话。
“区区一个参将,竟养出如此放肆的儿子。”那年轻人将他按在亭柱上,左左右右打了他数十个耳光。反手将他丢出亭子,滚了一身的灰。
“大哥!”那肥硕男子颤颤巍巍的跳下去,扶起那紫衣公子。回身对那年轻人说。“你等着,我找爹来治你,有种站着别动!”二人相互搀扶,狼狈而走。
“你下手也太重了。”叶楚烟柔声对那年轻男子说道。
“表姐,我这可是替你出气,怎么还嫌我出手重了。”那年轻男子欣然一笑,没了方才的杀气,换上一份潇洒儒雅。
这年轻人,就是她外祖父云老将军的孙子,表弟云秋。
“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叶楚烟上下打量着他。不但高了还壮了,原本白皙的皮肤晒得黝黑,外祖父对子孙的要求看来没有松减半分。
“再高也高不过表姐,我永远都是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撒野,又被你治得服服贴贴的那个小混蛋。”云秋笑道。
叶楚烟被逗得一笑,自从舅舅死了以后,他便是将军府的少将军。他目似朗星,眉宇间已有了男人的气息。看来这些年,他历练得很成熟了。
叶楚烟问:“你是代将军府来送贺礼的?”
云秋舒展肩膀,长舒了一口气:“爷爷交待了来应酬一下,刚嫌烦闷就看到你跟那两个丫头在争辩,见你离席,我也找个借口脱身。”
“那娘们在府里,没给你使绊子吧。”云秋抬眸看向远处的叶巧容,这目光一对,叶巧容立马心虚的背过身。
“你哪学来的粗俗话。”叶楚烟抬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
“嘿嘿,爷爷让我下军队,那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就这样,我改,一定改。”云秋憨厚的笑着,任由姐姐训斥,“姑母不在以后,这娘们就没少生事,姐姐你可别让自己受委屈。”
叶楚烟轻笑,看向叶巧容:“就她那点跳梁小丑的把戏,我还不放在眼里。真正给我们使绊子的,另有其人。”
上一世叶巧容害了她,厉建峰才是主谋。若不是两人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她又怎会让将军府的人冒险帮他私下除掉世子党羽,让他顺利登上王位。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云秋不解,国公府里就她们两位小姐,难不成做爹的叶堂之还会给自己的女儿使绊子?
“日后你就知道了。”叶楚烟点到为止,再见云秋,心中百感交集。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将军府遭受灭顶之灾。
侧院门口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叫嚷。
“爹!就是他!”那紫衣公子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进来,捂着肿的像猪头的脸,对着云秋就指着骂。
“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动我郭大人的儿子!”领头一人四十来岁,黑色山羊胡。嗓门粗厚,眼神凶恶。
“你是在说我吗?”云秋心觉无趣,本想好好叙叙旧,却被这些人扰了兴。
“这还有其他人是小子吗,识相的就给老子下来!不然我现在就上去捆了你,吊在城墙上!”郭大人盯着他半张脸怒吼。
“爹,别跟他说那么多废话。直接把他捆了,丢到猪圈里。敢打我,那不是不把爹您放在眼里吗。”紫衣公子继续叫嚣。
郭大人一听更是气愤,借着三分酒劲。
“小子,你现在滚下来,让我儿子当驴骑,再从我这裆下钻过去。我还能网开一面,放你一马。不然,我便将你捉到军营,给士卒们当狗|!”
亭中无光,云秋的脸大部分都在阴影之中。郭大人未能看清他的面目,只觉是一个年轻人在耍威风,心下也不害怕。
“姐姐,你说怎么办。这可是王爷的寿宴,我们在这闹起来,也不太好。”云秋见郭大人有几分醉了,这一闹,动静肯定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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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烟摇摇头,无奈一笑。他们是趁王爷不在,混进来蹭酒席巴结权贵。参将这个等级,根本没有资格来王府。
“郭大人,我表弟无意出手伤人,是令公子对我无礼在先,他只是保护我而已。”她走到庭前月光下。
“叶大小姐!”郭大人一看,心凉了大半,再听她说表弟。登时面如土色,整个人头昏眼花险些栽倒,犹如落入了万丈深渊。
叶楚烟的表弟,便是将军府少将军。他不过一个从三品的参将,那可比他要高了不知多少。按死他,比按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爹,你快将那人抓起来啊!”紫衣公子还搞不清楚状况,口里畜牲王八的还在骂。
云秋听着刺耳,冷脸走到庭前。这真人一露脸,郭大人连连退了几步,险些站不稳。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
“郭大人刚才是不是说要让我做驴子?我好像还听见,你说要把的吊在城墙上?”云秋浑身散发一股肃杀之气,目光如刀光般锐利。
“不敢不敢,末将知罪!求少将军饶命!”郭大人猛的跪下。紫衣公子等人见爹下跪,也都匍匐在地不敢再说一个字,跪着的双腿都在发抖。
“我朝怎会有你这样窝囊的参将!”云秋见状,火冒三丈,他最讨厌的就是没有骨气的男人!
郭大人心下一横,站起来将紫衣公子踹翻在地,狠狠的揍了几十下,“你这个不长眼的畜牲,敢调戏叶大小姐,还敢对少将军动手,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叶楚烟叹息一声,吵得心烦:“按照你的规矩办,别惊扰了王府的人。”
云秋大喊了一声住手:“从明日起,归还官印。带着你的废物儿子滚,我朝不需要为虎作伥,懦弱无能的士卒!”
第20章 国公之怒
郭大人三跪九叩,感谢大恩大德。让手下抬着不省人事的儿子,连滚带爬的跑了。
“几年不见,擂台上小英雄还是那么威武。”叶楚烟说道。
每年京城都会有武斗擂台,各路武将武士甚至江湖侠士都会来参加。谁都没想到,年仅十岁云秋就凭着高超的武艺力压群雄,夺得魁首。
“姐姐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我若还和十岁时一样,岂不丢脸了。”云秋转过身,又扬起了俏皮笑脸,“不过得亏那年大殿下没有参加,不然我就是三头六臂也夺不得魁。”
“大殿下?”叶楚烟似是想起了什么,但是这个人物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对啊,大皇子赵弘俊。姐姐你在深闺里,对这等事可能知道的不多。他早年可是跟着爷爷到边疆平过乱的,文武双全,泰山崩于前而临危不惧,一个人就斩杀了四十多个反贼。那时候他十三四岁,可谓是真正的少年英雄了!”云秋说着,脸上满是崇敬之色。
叶楚烟默然不语,她的脑海中好像闪现出了什么,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前一世,她记得这位大皇子并未登基称帝,而是莫名暴毙在了皇宫里。最后被封太子的,是他的异母弟弟二皇子赵弘文。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云秋见她面色异样,不禁出声问道。
叶楚烟摇了摇头,平定了心神,说道:“云家男儿,向来在沙场叱咤风云。如今战事平息,你可得耐住那些文官的酸气。”没了战事,文官少不了冷嘲热讽。
“那些个迂腐老贼,各个阴阳怪气。爷爷现在深居简出,多亏两位叔叔帮衬着我,不然我还真受不了这气。”云秋微怒。
话未尽兴,叶堂之的随从便匆匆而来,告知准备离席。
“姐姐先回吧,我还得陪那些老家伙喝几杯。”云秋说道。
叶楚烟告别云秋,喊来叶巧容一并回了国公府。
“巧儿你先回去休息,楚儿留下,我有话跟你说。”叶堂之背着双手,面如墙纸一般冷硬。
叶巧容心中暗喜,只当是要责问她荣家小姐的矛盾,乐呵呵的去了。
叶楚烟跟着爹走到了后院,正不明就里,他猛然转身狠狠的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这一巴掌重如泰山,她嘴里尝到了淡淡的甜腥。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巴结二公子,你却席上生事,还无故离席!你真是肆意妄为!我告诉你,你娘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国公府是我做主!”叶堂之暴跳如雷,扬手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一下将叶楚烟扇倒在了地上,脸上如火烧一般的刺痛,头晕脑胀,视线瞬间模糊。
“你是叶家女儿,我将你许配给谁,你就得嫁谁!将军府无权干涉!厉二公子虽是庶子,但家族中人已都支持他。不管王爷是否另立世子,这王位迟早都是他的!你还不明白吗!”叶堂之语声压低,但压不住其中怒意。
叶楚烟冷冷一笑,胳膊肘上全是擦伤,她站起来拂了拂衣上的尘土。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讽刺。
“你笑什么!你胆敢笑我!”叶堂之指着她的鼻梁。
“打啊,你打。我娘虽死了,但我身上永远都有云家血脉,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挺起胸膛做人。不像你,跟那为富不仁的商贾在一起,帮他们卖官买官,做着下流勾当!”叶楚烟说道。
叶堂之被戳中了疼处,脸色惊变。
“爹真的以为那些人能帮你吗,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吃软饭的懦夫罢了。多年来,你可曾为国为民做过什么政绩。厉王爷凭什么看得上你,爹不会以为就凭几幅字画吧!”
叶楚烟话语如鞭,狠狠的甩在了叶堂之脸上。
懦夫二字彻底触怒了叶堂之,眉毛倒竖,握起了拳头。
“有能耐就打死我,我倒要看看,没了我,谁替你嫁给权贵之子。是那个婢女生的叶巧容,还是爹您在外面生的野丫头!”叶楚烟上前一步,气势凛然。
叶堂之面容僵硬,咬牙忍怒。忽然间,他冷笑了起来,“好,好一个云家血脉。你与你娘一样,凌然傲骨。我不打你,但你不该把将军府当成靠山!”
叶楚烟皱眉,不明白他所说何意。
“厉王爷已行将就木,终有一天新王继位。这第一该打压的,你猜是谁?”叶堂之怪笑。
厉王爷跟云老将军,当年一文一武辅佐太祖打江山。战事平息后,二老为新皇忌惮,赐金放还,后来蛮人肆虐才又新起复用。
王府跟将军府,只有一方弱势,另一方才得强势。舅舅战死沙场,就在将军府最虚弱的时候。叶堂之笼络富商,捐军饷,充国库。皇上下令厚葬,追封舅舅做大将军,这才免了将军府一场风波。
叶楚烟一怔,莫非娘是因此才嫁给爹的。
“世子的身体比王爷好不了多少,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二公子的心思手段你也知道,若他要针对将军府,请问云家如何招架。凭那两个老年副将,还是那个乳臭未乾的小子?你现在应该让将军府支持他讨好他,日后他好善待将军府。”
叶堂之将利弊分得清楚,见叶楚烟没了气焰,冷笑继续说道:“在我娶你娘的那一刻,国公府跟将军府就是一家人。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你不乐意,我便将赵姨娘扶正,让巧儿做我的嫡女。她嫁二公子就算是做妾,我国公府一样荣耀,但你将军府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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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烟冷冷的站在原地,冷风吹过,她的脸冻得麻木。
叶巧容的地位高低,全由国公说了算。就算她是婢女的女儿,只要他给了嫡女的身份,便可忽视她的出身。
她跟叶巧容的差距,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遥远。自己并不是无可替代的,她还没走到那一步。
“这次寿宴,世子并未出席,二公子也是陪上宾,这机会错过也就过去吧。百家宴也近了,城中权贵,甚至皇子都有可能来宴,你自己掂量清楚。这是你的机会,也是你将军府的机会。”
叶堂之冷哼一声,不屑而去。
第二天,他下令画地为牢。让叶楚烟在雪地里站着,十个时辰方可出圈。
叶楚烟立于寒风中,眼神似是结了一层霜,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面色阴沉似是很难过,但是她正在思索着一件大事。
爹的话提醒了她,百家宴上不止有权贵还有皇子。她记得前世帮厉建峰顺利称王,而他则跟二皇子走得很近。之后剿灭将军府,铲平国公府的事,这位二皇子想必也功不可没。
传闻大皇子生母是贵族出身,但英年早逝,所以大皇子虽是长子却难以服众。而这位二皇子则是被收养在皇后名下,但只能算是半个嫡子。如今皇后病逝多年,后位空缺,储君未立,按理说未来的君主就是他们二人之一。
立嫡立长,二皇子这个嫡子非皇后血脉,但大皇子这个长子却是实实在在。按照伦常,本不该二皇子做储君,但是在二皇子受封之前,大皇子离奇身亡,这才轮到了他这个老二。不用说,这其中肯定有人暗害了大皇子。如果她这一世想要复仇,那大皇子便是不可缺少的一个人物。
“哟,我的好姐姐。这天寒地冻的,怎么在这杵着,出来我们一块喝茶怎么样。”叶巧容手捧暖炉,带着一帮丫鬟冷嘲热讽
叶楚烟似是没有听见,站立不动,青茗在她边上忧心皱眉。
叶巧容的丫鬟已将青茗团团围住,各个都高她一头。
“小贱蹄子,今日你算是落在我手里了。”叶巧容对青茗说道。她想报复,可又不知怎么动手才能让她没有理由发难。
“小姐!”青茗对着叶楚烟求救喊道。
此时,叶楚烟的思绪已被打乱,回过神来便见叶巧容正准备对青茗下手。
第21章 寻得玉佩
“叶巧容,我只罚过喜鹊一次,你用不着次次都拿我的丫头出气。我人就站在这,有本事就冲我来。”她冷眉一横,浑然不惧。
“好,我就冲你来!本小姐好久没有打雪仗了,趁着冬雪未消,我们就好好玩玩。”叶巧容踩着地上的雪,顾不得手冻,捏起一个雪球就朝叶楚烟脸上打去。
雪球在叶楚烟的额角炸开,又冷又疼。她微微皱眉,没有哼叫,只是轻蔑一笑。
“给我打!”叶巧容恼怒,不信她今日不掉泪!
丫头们不敢,杵在原地。
“都聋了?没听见我说话!今日都给我扔满一百个,少一个,回去抽一鞭!”叶巧容下了狠话。
丫头们这才畏畏缩缩的开始捏雪球,但都捏得很小,砸扔也只敢往腿上跟鞋上丢。有些个还故意扔不准,飞得老远。
叶楚烟定立不动,将那些雪球置若罔闻。“还是小儿把戏,叶巧容,你怎么就学不会长进。”
叶巧容见那些丫头都不敢扔她,又听叶楚烟这么说,气得连连跺脚。“叶楚烟,我给你小惩,你却偏要大罚,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叶堂之出了公务,管家此时也在外买办,这府里就是叶巧容最大。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拦不住她。
她让小厮搬来了几个大柜子,将冰雪都填在里面,四面八方的堆在了叶楚烟的身边。那帮大丫头一人一把蒲扇,对着里面扇风。
寒烟四起,叶楚烟被围在中间,如置于冰窖之中。渐渐的,她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双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睡梦中,叶楚烟迷迷糊糊看见远处云雾里,一个背影很像娘,忍不住出声叫唤。
“小楚儿,你怎的又不听话跑出来玩了。”那女人生得花容月貌,气质卓兰。她笑如桃花,正哄着一个跑到她脚边的幼稚孩童。
“楚儿想你了,要娘亲抱抱。”那圆咕噜的小人,正是叶楚烟小时候的样子。
叶楚烟看得入神,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在哪里,忘了自己是谁。
只见娘笑得更美,更灿烂,满满都是幸福。她将小女儿抱在怀中,歌喉美妙婉转,唱着那些耳熟能详的童谣。
“楚儿,你到了读书的年纪,不能再似以前那般贪玩。以后你要抄完娘给你的文章,娘才给你唱歌。”她眉目祥和,轻声劝说。
“不要,楚儿不喜欢读书。”小楚儿噘嘴,玩着手指。
叶楚烟不由得一笑,原来她小时候这么可爱。
娘只是宠溺的笑了笑,将她牵回居室里。从书柜的夹层里,取出了卷成圆筒的一本书。然后一字一句的开始教导她,那声音好听的如山间的泉水。
“恶,恶人的恶。”娘一笔一划的教导。
“娘,什么是恶人啊?”小楚儿奶声奶气,撅嘴撑着下巴。
“恶,亚与心而成。亚又为次,第二之意。怀有二心的人,便是恶人。”娘笑得有些耐人寻味,语气也变了。
“什么是二心啊?”小楚儿听不懂,越发迷糊了。
“楚儿,你记住娘的话。这世上的人,只有一个脑袋却不止有一种脑筋,有一颗心却不止一种心思,有一张嘴却不止说一种话。以后但凡听话,要往多处想。”
叶楚烟听得如痴如醉,就在这时,那两个人影渐渐远去,就连居室都越变越小,那声音惊然消失。
“娘!”她猛然睁眼,看到的是自己寝室的青萝帐。喉咙如刀割一般的涩疼,皱眉发出一声呜咽。
“小姐,您醒了!”青茗小鸟扑食的冲过来。见她嘴唇干涩,吐着水这个气音,反身去倒了水。
“我这是怎么了?”叶楚烟坐起来,只觉头疼欲裂,太阳穴处胀得厉害。声音嘶哑,像嗓子在磨刀石上擦过一样。
“二小姐用雪将您冻晕了,您不记得了吗?”青茗心里祈祷,大小姐可千万别冻坏了脑子。
叶楚烟闭眼回忆,点点头:“是谁送我回来的?”
“二小姐见您晕也吓得不轻,是她让手底下丫头将你抬回来。还嘱咐小厮去请了大夫,您这已经整整昏了一天一夜了。”青茗见大小姐意识清醒,一颗心也放下。
叶楚烟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一日未进水食,站起便头晕眼花,双腿发软。
“大小姐这是要去哪,要什么,吩咐我们便是。”青茗慌得连忙扶稳了她。
“传厨房给我做一碗热粥,将冬衣准备好,我要出门。”娘托梦给她,一定是有什么想告诉她。叶楚烟见外面天色已晚,但那个地方她一定要去。
比起叶巧容的羞辱,她更在意爹说的那些话。将军府现在确实是外强中干,凭云秋这愣头小子起不了势。而他又无半点军功在身,就算想求取权贵的女儿,权贵都看不上。
如果王府真得势,以厉建峰的狠绝手段,当年借着自己的情,毁了将军府,又借着叶巧容的恨,毁了国公府。光凭她自己是做不到复仇的,她要想办法接近大皇子。想办法让他夺回属于他的皇位,只要断了二皇子的势头,她就能打压厉建峰。
叶楚烟留下青茗,独自转进了一个大院。这里寂静无声,连鸟雀的声响也没有。院门前左右两边挂着两个灯笼,年久未换,上面尽是灰尘,透着暗淡色的光。
“嘎吱!”她推开大门,木板发出老旧的声音。但室内却干净整洁,地面一尘不染,还透着淡淡的香气。
这里是娘的居室,外面肮脏,内室光洁。都是爹吩咐下人每日清扫,但都是做表面功夫而已。
在娘过世之后,她来过千万次,但这次的心境显然与先前大不相同。她依着梦里的回忆,打开了娘的书柜,准确的找到了那个隐藏的夹层。只见里面没了书,却是一扎书信捆成了一团。
叶楚烟取出来一看,上面的时间最远的竟是十八年前。每个信封里都夹着七八封信,这里面少说也有一百来件。
她发现这些其实都是娘的手记,她收在这些信封里,再藏于柜中。拆开一封书信,只见里面写道:
丁卯年八月初四,为了报答他的恩情,爹将我许配给他。这样也好,我一人换来将军府的安宁,也算对得起云家列祖列宗,希望大哥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戊辰年十月初九,感谢上天赐予我一个小千金,是我命中之幸。
叶楚烟的心如被冰锥深刺,又冷又疼,泪怔怔滴落下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还以为爹娘之间是真爱,现在看来所谓婚嫁,不过也是互相利用的工具罢了。既然娘可以为了将军府嫁给爹,那她未尝不能为了将军府儿嫁给其他能够帮助将军府的人
那些信很短,大部分都描写了她小时候的趣事。对于爹,里面提到他经常夜不归宿,偶尔来只是随意说话,从不过夜。
叶楚烟冷笑,赵姨娘又何尝不是如此,有了叶巧容,爹就从未进过她的屋子,根本不愿再碰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所以赵姨娘才搬进了云湘院,借女儿的威风。
信封内,她摸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倒出来一看,是一块带着祥云的玉佩。这玉色泽晦暗,云朵样式怪异,没有任何雕工,应是出土时的原玉。
她记得小时候,舅舅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不过那个是雕刻出来,跟这一块很相似,应该是按样子重新做的一块。云秋的腰上也有这样的玉佩,莫非着是云家人都有?叶楚烟不清楚,但见跟玉佩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纸片:云家传玉,遇则佩之。
是娘的字,莫非这是云家家传之玉?这块玉石材质过于拙劣,国公府还不至于到无好玉可佩的地步。爹若看到,肯定不依不饶的追问,她得好好收着不能被发现。
娘果然是托梦给她,让她找到这块玉。只要有了这个信物,无论是谁都得给她云家三分薄面,毕竟外公那三千精锐个个都是以一敌十,这样一来她就有了和大皇子交易的资本。
她将玉收下,把书信偷偷藏好。
第22章 复修技艺
风寒症易感难去,叶楚烟休养了几日皆不见好转。因百家宴近了,叶堂之特地重金请了普善大师来诊治。针灸,汤药一齐下去,这病情才好转了许多。
“大小姐,忧思伤脾,脾乃后天之本。世间尘世皆有定数,大小姐还是不要过多烦恼了。”普善大师施针喃喃念道。
叶楚烟心中一动,苦笑道:“大师不愧是大师,先前的大夫皆是治病,从来就不治心。可见那些人跟大师比起来,都是庸医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药比千年人参还要难得,老衲也不过是个只会用药石的庸医罢了。”普善大师收针语毕。
叶楚烟坐了起来,这温针之后身体果然舒服了许多,头也没那么沉重。
“尘世皆有定数,敢问大师,若有轮回再世为人,定数是否有变?”叶楚烟问道。
普善大师收针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雪白的眉毛下,那对精锐无比的眼神也出现了一丝恍然。良久,他叹了口气,虔诚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逆天改命,应运而生则幸,应劫而生则难。孽障重重,又岂是一世便能了结的。”
那她这重回人世,究竟是幸还是难?叶楚烟让青茗送了他出去,坐在床边,沉思良久。
“小姐,百家宴上要献艺,您的古筝可好久没碰了?”青茗将那带着灰的古筝搬出来,将细弦松开,用细娟擦拭。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太久没练,技艺倒也生疏了。”叶楚烟在筝码的两脚上抹了松香,缓缓调适着琴弦松紧,弹响单弦,感受着音色。
青茗看不懂,只在边上眨眼发愣,但见叶楚烟前一个弦后一个弦的弹拨着,在慢慢的调音。忽然,她双手一个回扫,一阵华丽铿锵之音便涌然而出。
她弹奏了一曲民间小调,这是娘小时候教给她的。据说是她随外公下乡游历,一个盲人老者所创。娘亲喜爱便让盲人教会了她。这曲声悠扬婉转,当中又夹杂着潇洒不羁。
“小姐弹得真好!”青茗虽不太懂乐曲,但在府中多年,也听得乐师弹奏许多。大小姐的琴艺,比他们都要高上十倍。
“你这小丫头又嘴甜来哄我,那你且说说,这曲好在哪了?”叶楚烟摇头,她手指已感觉略有僵硬,这几日要勤加练习,不然百家宴上不能夺魁。
“我听府里的乐师说过,只要能让人感同身受,有意境的曲子便是好曲子。越能感染听者,乐手的功夫就越深。方才我听小姐的琴声,潇洒大气又带着三分杀伐决断,我的眼前似乎看到的不是大小姐,是一位女将军!”青茗笑说道。
叶楚烟怔了怔,这小丫头经历了几件事,心思成熟了不少。盲人老者逍遥自在,跟她心境不同,自然演奏出的曲风不同。
“但是这种曲子在宾客中是不讨喜的。”世间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杀伐决断的女人,她还要再重新选一首曲子。比乐曲,技压群芳,除了自己技艺过人还得选对适合自己的曲子。
思虑片刻,叶楚烟心中便定了一曲。至此,她每日练上十个时辰,手指都磨出了血。无法,她只能带上义甲继续练习。
云湘院那边,也不断的传来乐曲声。叶巧容怀抱着琵琶,听着身边乐师的指点。
“够了!这不对那不对!你是哪里来的乐手,竟这么会鸡蛋里挑骨头!”叶巧容被指点的心烦意乱。
“二小姐恕罪!”那乐师放下琵琶,下跪求饶。
叶巧容将那乐师骂得狗血淋头,喜鹊在一边看着不敢做声。先前的乐师为了迁就二小姐,从来不往细挑,练得半熟不熟也便过了。这位乐手不知规矩,这就触怒了她。
“二小姐已疏于操练,在宴堂之上,一点小杂音都会被方法若不严抓,只怕易出差错。”那乐师斗胆说道。
“你!”叶巧容指着她低垂的脑袋,正要破口大骂。忽然,她想到了赵姨娘。
那日娘被吓得疯癫,爹嫌晦气将她送出了国公府,到偏僻的尼姑庵里静养。她只有夺得头筹,才能获得王孙公子的青睐,也才能向爹求情让娘回来。
她指出的手指垂了下来,压下怒火,让乐师起来。
绛云阁跟云湘院,乐声此起彼伏。巡逻的护卫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想要多听一会这美妙的琴音。但走过绛云阁的护卫,步伐显然比云湘院的要慢。
叶楚烟将一首曲子演练了千万遍,那些护卫也百听不腻,往常一天巡三次,最近硬生生是巡了五六次。
练习的日子枯燥乏味,但时日却显得不够用。不知不觉,百家宴的日子已经到了。
当年太祖打天下,百姓充粮相助,军中士兵极少挨饿。中原大定,太祖以入城之日为期,每年举办一次百家宴。城中无论高低贵贱,皆可享宴,意义等同国庆。
所以在这种大日子,权贵世家的王孙公子都会上台一展才艺,以光门楣。而对女子更为重要,若得皇亲国戚子嗣垂青,便可飞上枝头做凤凰。
宴会当日,叶堂之满面红光,对着来往宾客拱手作揖,一派其乐融融。远处,云秋正指挥着军队将平民百姓安顿好,确认每人都可分到一份食。
今日,城中不许行车,将酒桌都摆在了大道上,如一条蜿蜒没有尽头大蛇。一眼望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酒桌。
所搭建的高台约有一丈多高,金丝红毯铺垫在上,四周皆是亮堂堂的灯火。叶楚烟凝望着,目光随思飘远。
当年厉建峰一番剑舞,飘逸决然,目光英勇如战将,配上将军令的鼓点,把城中武将纷纷折服。也就是那次,让诸多武将都投靠了他。
而就是这次宴席,爹做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联合厉建峰去给厉建安的酒里下了毒。虽然诡计被她化解,可自己也受了重创。这次,她断不能再用前世相同的做法,还须想别的法子应付。
“大小姐可是迫不及待,想上台献艺了?”
叶楚烟回神,回头一看,却见到了带着邪笑的厉建峰。
第23章 剑影游心
“见过二公子。”叶楚烟微微福身,这个地方是女子献艺者休息的地方,现下只有她一人,厉建峰居然来了。
厉建峰轻松一笑,抬手示意免礼:“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又没长辈,不必拘泥于这些礼数。”
叶楚烟见他负剑在后,疾服劲装,紧腕细腰,整个人身姿挺拔,神采奕奕,如天神下凡。难怪那些武将都会心服,这样风采的青年俊杰,世间少有。
“这么看着我,莫不是被我迷住了?”厉建峰低声挑逗说道。
“二公子见笑了,公子身后这把剑看上去甚是不凡,可有来历?”叶楚烟不正面回答他,转移了话头。
“这是先皇赐予我父王的龙泉剑,削铁如泥,吹发立断。想不到你还有这等好眼力。”厉建峰挺直了胸膛,甚是自豪。
“二公子别忘了,我外祖是做将军的,我未学会走路便以学会骑马。对于兵器,若不略懂些,岂不是辱了外祖家的名。”叶楚烟随意搪塞。
“哈哈哈,说得好。我认识的那些女子,都只会涂脂抹粉,绣花弹琴,皆是庸俗不堪。叶国公的嫡长女果然不是一般女子,若能得妻如你,本公子死而无憾了。”厉建峰压低了嗓音。
叶楚烟后退一步,低头不语。
“二公子,宴席快开始了,世子让我吩咐你快些入席。”王府小厮迎上来说道。
厉建峰没了兴致,对叶楚烟淡然道:“失陪了。”
叶楚烟冷冷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尽是寒霜。她回到自家的席位,一言不发,冷面坐着。
“我道你有多矜持,也不过是见了蜜就扑的蝶,装什么装。”叶巧容看到了方才的一幕,心里又是恨又是酸。
“矜持这等事,留给你二小姐不就够了。最好你一直矜持到宴会结束,琵琶也别奏了,坐着安心喝茶,省的上台不矜持,弹错了还丢人现眼。”叶楚烟说道。
“哼,叶楚烟,我知你琴艺高超,但不怕百招会就怕一招熟,才艺看得是演绎,不是炫技。”叶巧容胸有成竹,眼神放光。
“那就走着瞧吧。”叶楚烟无意同她多说。
此时,一个身穿淡蓝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老太监走上了高台。嗓音尖细,扯着怪异的嗓门说道:“太祖入城,平定中原。百家之宴,百家欢享。老奴奉圣上旨意,赐美酒千坛,百姓分银十两,以谢天下!”
“谢皇上隆恩!”众人离席下拜,叩头谢恩。
“开宴!”太监扯着嗓子喊道,身后小太监敲响了巨大的铜锣。
宫中乐手纷纷上台,演奏起了欢快无比的乐章,拉开这盛宴的序幕。
菜肴渐渐呈上,酒香阵阵冲天。王孙公子在宫中乐手演奏后,根据报名的顺序开始依次登台。说是按序,实则家族显赫的子嗣都在前,等轮到小臣,众人早已过了兴,只顾吃酒不会再看表演。
为隐瞒这等黑幕,前面几个上的都是一品大员的公子女儿,演出平平,算不得上等。而后登场的,就是厉建峰。
高台上,他一身白衣银光闪烁,每动一下都似带着神仙的光彩。他快步走至台中,上前一步端正抱拳。
“厉王府二公子厉建峰,剑舞春秋!”小厮高声报着。
厉建峰吐气开声,身子一旋摆开了架势。空中翻腾,徒手拆了一套拳,行进间抽剑而出,寒气四溢。龙泉剑舞起剑花,由慢到快,直到他通身都被银光覆盖,连剑影都看不清。
“好功夫啊!”隔壁席的一个大胡子武将,竖起了大拇指。周边凡是会武的人,都已看是赞不绝口。
恍然间,叶楚烟想起了一段回忆。她记得就是那把龙泉剑,厉建峰将这削铁如泥之物刺穿了他父王的喉咙,暗杀了厉王爷。王爷一死,世子便成了最大受益人,也成了最大嫌疑人。趁此机会,厉建峰借将军府的人杀光了世子党羽,将他们偷偷掩埋并谎称其畏罪潜逃,让世子孤立无援,回天乏术。
为人君主最忌惮的就是臣子谋反,更别说弑父夺位这等恶行,世子就这样被蒙上了一个不白之冤。厉建峰谎称为父报仇,大义灭亲去捉拿亲兄。就这样,世子厉建安被捕入狱,在狱中惨死。
她以为厉建峰得了王位,将军府便保了地位,一切就可以顺势平安下去。谁知,他竟反咬了将军府一口,称将军府其实与世子合谋已久,是将军府的人暗杀了王爷想要为世子夺位。
将军府对皇上来说一直都是隐患,在未查明真相的情况下,将军府被抄家灭族,皇上借此机会,顺理成章的收回一切兵权,扶持自己的人做大将军,稳固了君权。
叶楚烟别过头,不想再看台上,这目光一转却无意看到叶巧容带着爱慕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台上。她从未见过这么纯粹,这么天真的叶巧容。
原来就是这时,叶巧容被勾走了芳心。前世她也看呆了眼,才错过了这个细节。复看身边的叶堂之,只见他面带喜色,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扬,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这台上站着的仿佛不是厉建峰,而是叶堂之的儿子或女婿。其余人的眼里都是赞赏,唯独他心思不纯。
“好!”厉建峰身形一止,众人惊叫,掌声雷动。叶巧容也呆呆的开始鼓掌,抿嘴偷笑,脸红了一片。
“二小姐,差不多该你了。”喜鹊在她耳边说道。
叶巧容勉强收了神,撇了一眼叶楚烟,“这次我不玩小孩把戏,高台上众目睽睽,你我就比试一番,我不信我会输给你!”喜鹊抱着她的琵琶,跟在她身后。
“二小姐,我们还不知道大小姐是什么曲目,您就这么有信心?”喜鹊问道。
“当然,叶楚烟琴技高超,所演奏的曲目一定惊人。但这前边过了多少乐曲,皆是一曲到底。再好听,大人们也都听腻了,想要夺魁,要的就是新意。”叶巧容勾起一个完美的笑容。
“二小姐莫不是改了曲?要是出了差,那可怎么办啊?”喜鹊不懂音律,不知二小姐为何这么冒险,心下不由得担忧起来。
第24章 技惊四座
“这曲子我日日夜夜练了千万遍,那吹毛求疵的乐师都惊呆了眼。改动的曲子,我闭着眼睛倒过来都能弹了。一会你在边上,多注意厉二公子,看他什么反应。”叶巧容志得意满,仿佛已经获得了魁首。
“国公府二小姐叶巧容,琵琶《淮阴平楚》!”
叶巧容端坐台中,姿态优雅,十指纤纤,犹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这一姿态就已惹得台下响起了细微的赞叹之声,这让她更加有了几分自信,笑意盎然,更是美艳。
弦音响起,为全曲序引“列阵”。弦声由散渐快,交替转换,如同出征前的战鼓齐鸣,士卒高昂起势,激烈呐喊的场景。
叶巧容十指错落有致,单看那美手就已是一种享受。她笑颜娇美,灵活的将曲子转进了下一段“吹打”承接得毫无缝隙,惹得台下已是响起了一阵掌声。
“叶国公好福气啊,竟生得这样才貌双绝的女儿。”同桌一人已是开始夸赞羡慕起来。
“哪里哪里,不及令千金一曲笛声令人回味无穷。小女这都是雕虫小技,献丑罢了。”叶堂之谦虚回应,心里乐开了花。这些夸赞对他来说,甚是受用。
叶楚烟看向前桌,厉建峰一边听着,一边也跟同桌的人在喝酒聊天。对台上的叶巧容,偶尔露出点笑意罢了。厉建安则是一脸冷淡的坐在旁边,不喝酒也不说话,犹如一座冰雕。
百家宴会,他也来了。面容还是那么的惨白,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人身上到底好有没有血。
不知怎的,厉建安也看向了这边,顿时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睛都是如山泉一般的清澈又冷冽。
叶楚烟微微颔首,厉建安也是点点头,冲着她的方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她只得双手捧杯,面对厉建安的方向,小酌了半杯。等再抬头,厉建安已是将空杯亮出,示意已然饮尽。
二人就这么相隔遥远的共饮了一杯,但是眼神中都带着些紧张的异样。
台上,叶巧容已是演奏完了“吹打”正开始“点将”这一章。扣抹弹抹,这等技巧在她手里游刃有余。她一个女子,把将士威武的气派全然展现了出来,座下武将已停杯,面上感慨万千。
“排针”“走队”“埋伏”几段皆发挥的完美。紧接着,她摊手按住琴弦,旋律戛然而止,停的非常突兀。
正当座下奇怪时,她又是复奏了起来。但却不是《淮阴平楚》而是《霸王卸甲》。出阵,接战,鼓角甲声,这三章接了前曲的“埋伏”一节。将战场的浩大声势,气吞江河之气如洪水般乍现了出来。
这么一转,将前曲的悲怆部分隐去,转接了豪迈应战之调。将众人的情绪一下子由高转为了更高,就是文人墨客也恍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横扫千军的将军。
一曲尾音未落,台下就是又赞又夸。这掌声比起厉建峰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高昂起了头,将琵琶交给喜鹊,上前对着台下宾客福身行礼。
烛光映照下,她的眼睛都在发光。看着叶楚烟,得意心道:这下看你怎么赢我!
叶楚烟已候在台下,丫鬟们上来帮她摆好架子跟古筝。当叶巧容经过她身边时,发出了一声尖锐刻薄的冷笑,听起来带着浓重的挑衅之意。
“二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喜鹊在后说道,声音故意放大。
“二公子什么反应?”叶巧容将喜鹊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喜鹊不敢说实话,编造了些好听的话,说厉建峰一直在留意她,还未她鼓掌欢笑,夸赞了很多。
叶巧容喜不自胜,将喜鹊的话当真了,乐得心里如蜜饯。回看台上入座的叶楚烟,目光锁住了她的琴弦,笑意渐渐恶毒。
“国公府大小姐叶楚烟,古筝《将军令》!”
众人皆是惊奇,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居然都演奏了战曲。有了叶巧容的前曲,所有都对叶楚烟接下来的表演来了兴趣。各个屏声敛气,全场寂静。
叶楚烟眉如墨画,肤若凝脂,双目凝神,一袭水芙色长衫,端得是一个冰山美人。指如削葱根,轻曼挑起,拨动弦声。
旋律一起,惊起浓重的肃杀之气。弦音断续,轻重缓急,仿佛对峙双方正在互相叫阵。重音猛转,扫弦之后音色骤急,顿时就是一阵气势磅礴,犹如千军万马正滚滚而来。
“噔!”战曲正酣,忽然一根琴弦绷断,发出一声刺耳的低吟。琴弦飞起,划破了叶楚烟的指尖,还险些划破了她的脸。
满座哗然,底下开始噪乱了起来,质疑之声不绝于耳。叶巧容用袖子掩住口鼻,佯装惊讶,实则在偷笑。喜鹊见二小姐笑了,她也笑了出来,二人都等着看好戏。
“这百家宴会,怎能不好好保养自己的琴,真是太不像话了!”
“还不如弹差了,也比断弦强,何必选这么难的曲子。这下,国公大人可丢人了。”
叶堂之的脸色也开始一阵青一阵白。
台上,叶楚烟面不改色,断弦并没有让她害怕。她捡起琴弦一看,却见着弦有着一个细小的切痕,很像被刀切过。
“拿剪子来。”叶楚烟眯了眯眼,对边台下已吓呆的青茗说道。她将那根断弦剪掉,从左到右轻抚着琴弦,似在抚着自己的宝物。
“国公府叶楚烟,古筝《减字将军令》!”她为自己报幕,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弦声复起,曲风依旧有气吞万里之势。那根少了的弦音,皆被她当场改过,改变了缺失的单音。然而这一改曲,并不比原曲逊色,反而多了一番盎然正气。
十指于弦上飞舞,如同琴弦就是她的千军万马。她正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勾弦轻落,一曲演毕。
没有掌声,没有动静,在场的人连呼吸都险些忘了。他们沉浸在沙场的浩荡中,文人沉默,武将落泪。
“当真此曲只应天上,妙!妙啊!”席间不知谁大喊了出来,带头起了掌声,这才惊回众人,纷纷起立为之喝彩。
叶巧容被站起的人群淹没,整个落在阴影之中。她神情呆滞,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第25章 酒中作怪
等她演奏完毕,琴弦上已是染了红色。被划破的手指,裂口扩大,血珠溢出。叶楚烟将伤指拢入袖中,移步台前,优雅谢幕。
“大小姐,您的手!”青茗离得最近,也看得最清楚,拿着丝绢就上来替她止血。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叶楚烟经过前世断指之痛,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下台后,一个太监走了过来,将一瓶药交给了青茗,“大小姐的琴艺当真是高,我家主子很喜欢,见大小姐伤了特赐此药。”
叶楚烟一惊,这太监身着明蓝色官服,该是朝廷里的大太监,他的主子定是王侯之列。她连忙接过,俯身下拜领赏。
太监点点头,算是满意正准备转身而去,她站起来询问道:“敢问公公,您主子是?”
太监眉头一皱,投来一个不满的眼神,她立即改口道:“恕民女无礼,民女只是想知道是受了何人的赏赐,日后若有缘遇见,民女便当面以谢恩赐。”
闻言,太监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你不用知道,心里感恩戴德便是了,我家主子若是心情好连一条狗都赏得。”
叶楚烟点头称是,这太监话语刻薄,定是皇家人身边的太监。这赏她药的就是出席百家宴的皇子,听闻大皇子跟二皇子都会出席,但是举目望去,她并不知道皇子入座在哪一桌,现在围着敬酒最多的便是她爹所在的一桌。
只见厉建安厉建峰两位在席间,接受着众人敬酒。既然是他们最多人敬酒,那这席间该没有皇子才对。她一头雾水,让青茗帮忙上药后便走回了酒席。
“见过世子,二公子。”她福了福身,行礼问候。
厉建安刚要答话,却突然捂着胸膛,扭头轻咳,“咳咳。”
叶堂之挥手叫着小厮,说道:“近日天气大寒,我令人上山采了些灵芝,配上些药材泡了点药酒。温脾入肺,生气活血,世子可小酌一杯,润润肺。”
小厮抱上来一个小酒坛,壶嘴露在外面,给厉建安空着的酒杯满上。转过另一边,手按在了酒坛顶,给厉建峰跟叶堂之倒上。
“慢着!”正在三人要饮之时,叶楚烟出声叫住。这细节,让她觉得古怪,“爹,这酒虽滋补,也得看是否对症。若药物相克,反而对身体有害无益。”
这酒桌上敬酒不饮,便是无礼。纵然是厉王府世子也不能冒然的拒绝敬酒,不然辱没的是厉王府的颜面。
“就这一杯酒,值得什么,哪里就能把大哥喝坏了。”厉建峰在一旁说道,将酒杯往厉建安的面前推了推。
“二公子此言差矣,药物的东西,谁能说的清楚。世子乃王府血脉,若真有个好歹,国公府可承担不起。”叶楚烟将矛头转向厉建峰。
忽然,叶堂之面容一变,转瞬即逝,但这细小的变化,没有瞒过叶楚烟的眼睛。
厉建峰瞥向厉建安,他最不喜欢别人将他当成病秧子,走路都不需要人扶,一杯酒若都不敢饮,岂不气恼。
“楚儿,世子堂堂男儿,哪有一杯酒水都不能喝的道理,你真是妇人之见。”叶堂之冷笑,他很准确的读懂了厉建安那颗倔强的心。
叶楚烟还要再说,厉建安抢先说道:“这不仅是一杯酒,更是国公一番美意。我自问还不到病入膏肓,一杯酒算得了什么。”
他举杯凑到嘴边,酒液饮入口中。
叶楚烟心惊,恨不得立即上去将他的酒杯打翻,那酒里是下着毒的!
突然,厉建安将酒水吐了出来,一阵猛烈的咳嗽。皱眉喘息,小厮正在后替他拍背顺气。
“大哥,你怎么了!来人,送世子回王府。”厉建峰对后头的小厮说道。
厉建安闭目皱眉,拿手绢擦着嘴角的酒液,几个人抬着一个轿子到了桌边,将他带走。
叶楚烟见爹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见厉建峰敬酒,又换上了笑脸。二人你来我往,有说有笑。
她看向那拿酒的小厮,神色紧张,像被狐狸包围的兔子一样,缩着身子低着头。
“来,我敬公子一杯。”叶楚烟夺过小厮手里的酒坛,不按酒坛顶,就这么给厉建峰倒了一杯。
她斜眼看着叶堂之,见他眼睛忽然直了,带着三分惊恐。
就在她偷瞄之时,不小心将酒倒出了杯子,溢了一桌,也湿了他的手。厉建峰连忙站起,躲开那倾斜而下的酒液,惊奇的看着叶楚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失误。
“二公子见谅!”叶楚烟惊慌的将酒坛放下,拿出手绢来,替他擦拭着沾到酒液的手。
“一点酒水而已,不必这么紧张。若有缘份,今后多得是给我斟酒的机会。”厉建峰尾音上扬,带着挑逗。
“二公子说笑了,犬女不过是会弹弹琴罢了,怎配得上二公子这等雄才大略的英杰。”叶堂之听出言外之意,笑得胡子不停的颤。
“咣!”铜锣之声又起,太监已清点完了诸位宾客的投票,“百家宴才艺比试,公子魁首,厉王府二公子,厉建峰!千金魁首,叶国公府大小姐,叶楚烟!”
在座点头赞叹,毫无争议。叶巧容跟厉建峰在台下领旨谢恩。
“幸亏大皇子殿下今年没有参加,不然我这魁首跟大殿下平肩,那可就惹怒不少千金了。”叶楚烟细声细语说道,她知道厉建峰一定听得见。
厉建峰斜眼,嘴角勾起,“纵使他来又如何,百家宴本就是公平比试,现在我的剑法不一定在他之下。”言语中尽是不满。
对皇子连敬语都不用,直接用了他这个字。果然对于大皇子,厉建峰非常不喜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叶楚烟若有所思,回去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位大皇子殿下了。
厉王府内,厉建安坐于暖阁中,面前四五人,各个面色凝重,皱眉苦思。围着一块白娟,窃窃私语,不知讨论着什么。
半响,一个白发无须的老者上前来,说道:“世子,这绢布上的酒液确实有毒,但毒性非常轻微,不至于要命,但对世子......”他不敢再说下去。
第26章 闲谈婚嫁
“说,恕你无罪。”厉建安要清楚知道一切。
“对世子这等肺虚体弱者,伤经坏体,可以说是重创!”老者说道,身后众人均是点头。
厉建安低头沉思,面前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百家宴,酒中有毒,勿饮。
字迹清秀典雅,笔锋轻勾,锋芒尽掩。
“都下去吧,此时不要对父王说,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厉建安冷声说道。
这是那天叶楚烟摔倒时偷偷放在他手心的,当时她用力握紧了他的手,似是在提醒着他。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叶堂之会对他下毒?国公府谋划这种事,没理由会让一个女人知道。而他听闻叶堂之日日应酬,根本没什么时间在国公府。
“禀告世子,不出世子所料,二公子跟叶家大小姐夺了魁首。”下人回报道。
“然后呢,他们可有什么举动?”厉建安问道。
“回世子话,叶国公很是欣喜,言谈间似是有意撮合二公子跟叶大小姐。”下人将叶楚烟打翻酒,叶堂之的神情,连叶巧容的调笑之语,一字不落的描述出来。
“做的好。”厉建安手底下培养的人,各个精锐,不止言语,连说话时的神情都会记下来。
他目中游移不定,自从那日收到纸片,他便让人打听了所有关于叶楚烟的事,连用什么样的胭脂,身边几个丫鬟,丫鬟的年龄都一清二楚。
叶楚烟跟普通人家的大小姐一样,安安静静的在府里生活,虽偶有家族纷争,也不过是姐妹间的正常小闹而已。她就像是一张白纸,什么也查不到。
可厉建安心中总觉得不对劲,这个女人的眸子里透着深沉老练,带着重创后的一丝狠戾。他纵横官场多年,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她跟厉建峰的亲昵举止,绝不是跟叶巧容一样的动机。
“世子,这件事要不要告知大殿下。若是殿下知道有人想害你,他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手下说道。
厉建安摇头,说道:“这等小事,何须麻烦殿下。”他还不至于是一个废人,连这点明摆着的事还要查。这下毒害他的人,不是厉建峰还有谁。
“世子,此事可大可小,而且大殿下对叶家大小姐也留了意。今日她弹琴受伤,大皇子还命人给她送了药呢。”手下担心主子,心知凶手是谁,但若不彻查便没有证据。
“什么,殿下给她送了药?”厉建安一惊,他想不到叶楚烟居然还能吸引了大皇子的注意。对于女人,他向来是不屑于接近的。
“是啊,还是王公公亲自送去的。”手下说道,王公公是宫中一等大太监,平时都是服侍皇子王妃,如今专服侍大皇子身边。若没有主子的亲口吩咐,他绝不会亲自去给一个无头衔的平民女子送药。
厉建安心中大惊,只让手下继续盯着她,任何事情,无论巨细,只要是关于她的,一律回报。
百家宴那边,宴会尚未结束。那些给厉建峰敬酒的人,官位大的,都趁机坐了下来。他心中得意,但想到叶楚烟说的那些话,提到的大皇子殿下,嘴角勉强一笑,应和着那些溜须拍马的人。
“大小姐虽然夺得了魁首,但二小姐的技艺亦是高超绝伦。不知未来哪位有福的主,做得了这乘龙快婿!”
席间一人说道,其余人纷纷也起了哄。
“我看二小姐,跟二公子就挺相配。”一人突然说到了叶巧容,将面相如何相配,胡扯了一通。
叶巧容小脸一红,抿嘴低头笑。
“哪有姐姐没出嫁,妹妹就定亲的道理。要我说,姐姐生得富贵,跟二公子说不定才是一对呢。”另一人打趣道。
所有人都在将厉建峰跟二位小姐相配,听着那些夸赞着郎才女貌的话语,他面色也是得意起来。
叶巧容见说到自己,厉建峰并无半点嫌弃她出身的意思,也无不悦之色,立即抢了话头,说道:“各位大人真是说笑了,哪有姐姐没成亲,妹妹先嫁人的道理。要我说,要嫁也要跟姐姐一起嫁。”她这话说的十分讨巧,既抬高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贬低叶楚烟的嫡女身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便是如此。婚嫁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岂是我们能随意说的。巧妹坐下,休要胡说了。”叶楚烟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给了叶巧容一个下马威。
“我哪里胡说了,若任由我胡说,我还想做皇妃呢!”叶巧容争辩反驳,她气头上来,竟将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了。她有意压低了声音,没有传到别桌。
同桌人立即乱作一团,胡乱说着一些笑语,假装没听见。厉建峰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国公府的庶女都敢做皇妃梦,她的嫡女姐姐岂不是眼界更高。他作为王府庶子难怪不被看上,登时,他心里满是阴沉。
这说的是皇妃而不是王妃,叶楚烟心中腹诽,叶巧容的野心是当真大。这话若传出去,那可是大逆不道。
“我这小女儿还是童稚心性,这两三杯酒下肚,什么胡话都说出来了。各位别见怪,来,喝酒喝酒。”叶堂之连忙圆话,心里吓得不轻,连酒杯都哆嗦了。
席间的酒客谁也不敢再参与,都借口酒量不济离席跑了。
叶巧容不依不饶,挽着叶堂之的胳膊,撒娇说道:“爹,女儿都快十六了,女儿家,谁不想找个如意郎君。”说着,眼睛瞟着厉建峰。
叶堂之连忙呵斥她闭嘴,急得直瞪眼。
厉建峰听出了其中意思,但是他现在立足未稳,不能随意谈论婚嫁,不然就有结党营私之嫌,说道:“婚嫁之事还是听父母做主,差不多该散席了,正好我去找云少将军喝几杯。好久没见那小子了,约他切磋一番。”他无意再纠缠这个问题,借口离席。
“云秋?”叶楚烟念道。客人散得差不多,负责守卫的将士们也都开始入席喝酒。
“对啊,就是你那表弟云秋。在我府里收拾了郭校尉的儿子,在王府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厉建峰严肃说道,面色凝重。
第27章 大皇子
“哈哈,瞧把你紧张的。郭校尉的儿子对你无礼,挨打是应该的。我还嫌云秋罚得不够重,是我,就将他脱了裤子挂在城墙上,让众人看看这色鬼模样。”厉建峰笑说道。
“云秋还是个孩子,还望二公子不要太为难他。”叶楚烟说道。厉建峰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城府颇深,若要发难,云秋根本招架不住。
“看你想到哪去了,擂台小英雄的名号我是略有耳闻,心中也着实敬佩他当年小小年纪就力压群雄。我只是找他喝两杯,闲聊两句就回府,父王也不让我晚归。国公,就此失陪了。”厉建峰对叶堂之抱拳拱手,朝着远桌而去。
叶堂之见席间就剩下一帮小官小吏,心下也没了兴趣,准备打道回府。
“爹,我想再坐一坐。二公子还未走,说不定他又觉得未尽兴,返回来跟我们多喝几杯呢?”叶楚烟不放心云秋,暗中盯着远桌。
叶堂之心觉有理,就席坐着,让小厮倒点茶水上来解酒。
“楚姐,你可算是想明白了,早明白些,也不至于被罚在雪地里吹风,没白费爹一番苦心。”叶巧容高声说道。
这话叶堂之听得很舒服,说道:“你们姐妹二人今日占了大风采,二公子对你们也有几分喜欢。日后更要小心说话,若有不慎,便前功尽弃。”
叶巧容笑声答应,爹多赞赏她一分,她的地位便也升一分。只要她顺着爹的心思,讨得厉建峰欢心。最后嫁进厉王府的,可就说不准是谁了。
父女二人志得意满,心里都在偷笑。
叶楚烟侧目看着远桌,厉建峰搭着云秋的肩膀,二人爽朗大笑,互相碰杯,言谈举止甚是融洽。喝了大约十几杯,厉建峰拍了拍云秋的肩膀,说了些什么便起身离席。
王爷交待他不许晚归,看来是真的。
“二公子走了,打道回府吧。”叶堂之也是无意再坐。
就在几人将要离席,突然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本已经半醉的人,见到那顶明黄色的轿子,全都吓得醒了三分。
“大皇子驾到!”太监高声喊着。
叶楚烟见那太监,正是给她送药的那位太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明知是皇家人身边的太监,但真正确定的这一刻,心里还是非常的震惊。
大皇子赵弘俊!所有人仓皇放下酒杯,朝着那顶轿子跪下,磕头行礼。
“叶楚烟何在?”太监喊道。
叶楚烟本来跪着,这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只在原地低头应了一声。
“上来说话,其余的,都免礼平身。今日是百家宴,君名同乐不必拘礼!”太监放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只是坐着,谁也不敢再喝。
为避免闲杂人等听到谈话,轿子复退了几十步,拉开了跟酒席位置的距离。众人看得到人,但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民女叶楚烟,见过大皇子殿下。”叶楚烟上前跪下行礼,她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深深的低着头。
太监将帘幕掀起,一个身穿浅黄色蟒袍的人端坐在内,透出一双满是杀气的眼睛,黑瞳如深渊般凝重,五官精致端正,但却毫无感情如石像般冷硬。
“世间女子千万,唯独你,让我忍不住留意了。”赵弘俊的声音也跟他的样子一样冰冷,没有任何波澜。
叶楚烟不敢抬头,低声恭敬说道:“民女平平无奇,殿下谬赞了。”
赵弘俊冷酷一笑:“抬起头来。”
叶楚烟无法,只能鼓起勇气抬头,她不敢直视赵弘俊,只能看着他胸前衣上的四爪蟒袍。谁知赵弘俊居然低下了视线,盯住了她的眼睛。
那眼神如鹰般锐利,似是能看进她的心里。愣了半响,她才又低下了头,躲开了那视线。
“看着本殿下的眼睛,没我的命令,不许挪开视线。”他脸色一收,微微敛眉。刚刚在她的眼睛里,他竟然看不到丝毫惊惧。
叶楚烟不敢违抗,微微抬头对上了那双凌厉无比的眼睛。她的胸膛剧烈跳动着,但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恐惧,平静无波,淡然道:“殿下又不是吃人的猛兽,为何要怕。”
赵弘俊的眉敛得深了些,眼神逐渐深邃。忽然,他神色一缓,露出一抹冷傲又邪魅的笑,“果然有胆识,我没看错人,手指划破,还能忍痛奏完一曲将军令,就是宫中的男乐师也未必做得到。”在万人瞩目之下,还能保持冷静去编曲改曲,这才是最难得的。
“殿下过奖,百家宴举国欢庆,若因我而扫了诸位大人的兴,那民女如何担待得起。别说划伤,就是手指折了也要想办法奏完一曲。”叶楚烟说道。
这伤口连台下观众,甚至爹跟叶巧容都没发觉,他在远处居然注意到了。不愧是皇家中人,这洞察能力非一般人能比。
“你在百家宴上这番博人眼球,一定另有目的。我要听实话,我不许任何人欺骗我!”赵弘俊沉声说道,如野兽低吟。他的问话带着逼迫的严厉,也不拐弯抹角,一股威压直逼人心。
叶楚烟不知如何作答,心里七上八下,犹豫了半响。
“报仇。”她喃喃说道,“民女心中有怨。”
“有怨?何怨?”赵弘俊不解,她一个国公嫡女,能有什么怨。
叶楚烟抿嘴不答,自己重生为人,前世受害之事还未发生,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被当成是胡言乱语。大殿下若是疑她撒谎,那便是欺骗皇子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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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弘俊见她面有难色,也不追问,只说道:“你爹叶堂之是个庸才,一非皇亲,二无政绩。现在人前的风光,不过众人陪着逢场作戏罢了。将军府也今非昔比,你一介女流该如何平怨?”
“我...民女不知。”叶楚烟摇了摇头,她不能嫁给厉建峰,否则就与前世相差无几。厉建安的世子之位岌岌可危,爹也不会将她嫁给世子。
赵弘俊嘴角轻勾,带出一抹很冷傲的笑,该是惊奇的时候,他却笑了。这笑带着嘲笑,也带着蔑视,但眼神里却有三分欣赏。
“你看这宴席中的酒,哪杯敬得不是权贵跟权贵的公子。叶堂之为什么要让你两姐妹巴结厉建峰,你自己心中有数。你有胆识也有智慧,是本殿下想用的人。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但你也要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这个你留着,再来找我。”他摘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交给太监,太监躬身接过再交到叶楚烟手里。
在外的客人,表面上在喝酒,余光都在偷偷打量那边谈话的二人。只见叶楚烟跪在轿外,大皇子不知跟她说着什么。叶堂之不敢上前偷听,心里急得像被火烫得猴子,脸上纠结无比,不知是喜是忧。
嫡女让大皇子看上未必是好事,一来他这个国公府身份过低,做个侧妃也是最低等的侧妃,还不如王府的正王妃。但被皇子看中,亦是一种荣幸。
就在叶堂之手足无措时,只见那轿子的帘幕表放下来,几人抬着那顶轿子缓步离去。
第28章 姨娘发疯
“表姐,你没事吧。”云秋不等那轿子离开,冲上来就一阵询问,上下打量着叶楚烟,生怕她受害。
“大庭广众的,我能出什么事。”叶楚烟将玉扳指小心的收在袖中。
赵弘俊虽然是他崇敬之人,但也见不得谁欺负他表姐。但见叶楚烟示意他噤声,他知有些话不能乱说,只得回席间接着喝酒。
“楚儿,大殿下他?”叶堂之等那轿子远远看不到踪影,才从后面的席位里窜出来,“回府之后,你我单独在书房里聊,你知我知。”他着急牵着叶楚烟的手就往马车那边去,迫不及待要回府。
“爹,您就别为难女儿了。大殿下是皇家人,这可不是下人议论主子,这种以下犯上搞不好要掉脑袋。”叶楚烟皱眉为难,甩开叶堂之的手。
叶堂之心想,二人谈话的时间不长,又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女儿的名声没什么影响。而且大皇子作风霸道,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猜度他的心思,只怕也没什么好处。当下摆摆手,不再追问。
散席后,马车众多,每户人家都只许备两副马车。
叶楚烟跟叶巧容同坐在马车内,一人低头沉思,一人则看着窗外,但心思明显不在欣赏风景。
“众目睽睽之下大殿下点名,还到一旁去私谈。叶家大小姐的名字,只怕明天就要传遍京城了。我的好姐姐,日后你出去,该怎么做人呢?”叶巧容冷不防来了一句。
叶楚烟摸了摸腰间,那玉扳指的触感很真实。她在思考赵弘俊跟她说的那些话。越是尔虞我诈走出来的人,所言都不会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他的明面意思,是说要找个人投靠方可成大事,但一切都要有付出。但她一介女流,在他这个皇家人眼里能做什么大事?他既然来了百家宴,为何不入席而在远处观察?
“喂,我在跟你说话!别以为跟大殿下说了几句话就了不起,也许大殿下只当你是个玩物,随意调笑罢了!”叶巧容见她对自己视若无睹,心里不禁又有气。
“是有人在说话吗,我只听见一条母狗在乱吠而已。”叶楚烟被扰得不耐烦,出言反击。
“你!叶楚烟,你也就逞这一时口舌之快了。日后等我嫁入厉王府,你想见我一面都难。凡夫俗子,不配见王妃!”叶巧容蔑笑,一甩手绢故意打在了叶楚烟的脸上。
叶楚烟愠怒,反手狠狠的扇了叶巧容一个耳光,在她要反抗时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摁住,道:“你凭什么嫁入厉王府,跟我们一样世家地位的人也有优秀出众的女儿。你可以让爹扶正赵姨娘,让你做嫡女,但不代表任何一个嫡女都嫁得了王爷!”
叶巧容被掐得有些难受,但恶毒一笑,一把别开了叶楚烟的手,笑道:“二公子对我也有些中意,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只要厉王爷点头,我便大有希望嫁入王府,就算做侧妃也无妨,这王妃之位,可比嫡女之位容易拿得多。”
在家父亲为尊,他心疼谁,谁便是掌上明珠。出嫁从夫,亦是夫君心疼谁,谁便受宠。但是抓住一个年轻男人的心,比改变父亲的心要容易得多。
闻言,叶楚烟抬起了目光以示警告,叶巧容在马车内也无所畏惧,她的语气很认真,眼神也透着得意。
“实话告诉你,这王妃之位我也不屑,你想要你就拿去。假以时日,你还是要乖乖的向我低头行礼。你别忘了,今日点名要见我的人,是大皇子殿下,比那位庶出的厉二公子要尊贵千百倍!”叶楚烟压低了声音,冷冷一笑。
叶巧容无言以对,只得回以冷笑,“皇家人的主意你也敢打,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楚烟心里一紧,这可不是她要打皇家人的主意,而是皇家人对她先来了主意。她又摸了摸怀中的扳指,心里忐忑。
马车刚到王府,管家就火燎火燎的跑了出来,皱眉急匆匆的冲着叶堂之说着什么。
“快去看看!”叶堂之一阵小跑,比管家跑得还要急。
叶巧容刚下马车,隐约听见赵姨娘三个字。她心下一紧,提起裙子,跟在后面追了过去。
二人跑的方向果然是云湘院,这还未到院门口就听见一阵喊声,尖锐刺耳,如同刀锋在耳边摩擦。
院门口,十几个护卫在,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出鞘。小厮丫鬟十几个围在外面,脸上都是惊恐。
“砍死你!砍死你!”
院内传出阵阵带着浓重喘息的怒声。
“砍死你!我砍死你!”
叶堂之进院一看,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发软。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砍!砍!”赵姨娘跪在地上,手拿一柄带着寒光的菜刀,高高的举起手来,拼命得向下剁着。每起手一下,都带起一阵血腥的肉沫。
一只兔子半闭着眼,红通通的眼睛已然没了生气。它的头被砍去了半边,底下的身子早已烂成了肉泥,飞得到处都是,血腥味浸染了整个院子。
叶堂之胃里一阵翻搅,转过身趴在花坛便就像要呕吐。屏住呼吸远远的跑开,躲到没有腥味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干什么?”
管家支支吾吾不敢言语,良久才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听丫头们说,她们在院里捉到一只厨房跑掉的兔子。想着留下来玩玩,谁知兔子吱吱叫起来。姨娘就疯了,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菜刀,追着丫头们就砍!”
“丫头们呢?没伤着人吧?”叶堂之慌张问道。
“没有,丫头们吓得将那兔子随手扔出去,恰好扔到了赵姨娘的怀里。只听她呀的叫了一声,双眼瞪得跟灯笼一样,怪叫了几声,将兔子丢在地上就开始砍。”管家细细描述。
“她这样多久了,怎么没人拦着?”叶堂之问道。
“她是姨娘,我们是下人,护卫们想拦又怕不合适。所以就一直在外面守着,保护大家不受伤,等老爷您回来定夺。”管家为难说道。
“让护卫把她的菜刀给卸下来,先把她捆起来,明日请普善大师来给她看看。”叶堂之原本的好心情,被搅成了一锅粥。
护卫们接到命令,这才敢出手。他们绕到赵姨娘身后,趁着她把刀举起,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几人上去架起她,连人一起抬走。
“娘!”叶巧容到了院门口,恰好看见这一幕。地上的血肉模糊,空气中的荤腥之气。从娘手里掉落的菜刀,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也止不住一阵恶心,将宴席上吃得东西都吐了出来。
“疯了?”叶楚烟见赵姨娘这疯魔之症,猜到了三分。
叶巧容听得这细语,立即由悲转怒,恶毒的看向叶楚烟,从头上拔下簪子,猛然刺向她!
第29章 亲临送礼
叶楚烟没想到叶巧容会突然发狂,躲避不及,一根簪子狠狠的就刺入了她的肩头。尖头深深没入肌肤,痛得她浑身颤抖!
“叶楚烟!你害我娘亲!我诅咒你娘在地狱被恶鬼折磨!永世不得轮回!不得超生!”叶巧容红了眼,丧心病狂喊了起来。
叶楚烟捂着肩头皱眉忍痛,殷红的鲜血从她的五指渗出,指间还夹着那根刺入骨头的簪子。
“楚儿!”叶堂之连忙赶了上来一阵跺脚,若是身上留下了伤疤,日后进了王府是要被嫌弃的,“快去请大夫,给大小姐用最好的去腐生肌药!千万不要留疤!”
她是最有可能嫁入厉王府的人。将军外孙,国公嫡女,加上百家宴上的夺魁,厉建峰又有意。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千万不能被这伤口给毁了!
第二日,国公府姨娘发疯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叶堂之气恼之下,将她送到偏远郊区的一处秘院,那里收留的都是官家里发疯的婆子和小妾。她们不能杀便丢在那里,派几个人照顾至病死或老死。
叶楚烟被刺伤,几日都卧床不得动弹,她向爹讨公道想借此重罚叶巧容,但他只将叶巧容关了禁闭而已。她心里明白,此时爹也不想重罚叶巧容,毕竟厉建峰对她确实有几分喜欢,就算她是庶女,也是一个可用的棋子。
叶巧容在府内哭了三天三夜,娘疯了,做不了主母,她也无望成为嫡女。她望着紧闭的门窗,眼里都是仇恨。
叶楚烟!你害了我娘,你我之仇不共戴天!我要做嫡女,唯有成为叶府唯一女儿才可以!无论如何,你必须死!
绛云阁
“二小姐下手也太狠了,簪子没入了一半呢!”青茗替叶楚烟换药,绿豆大的血孔看上去触目惊心。
“赵姨娘是她的生母,亲娘疯了,悲痛至极也是人之常情。”叶楚烟忍痛说道,眼底出现一丝隐患。
没了赵姨娘,叶巧容失去了一个跳板,就是不知她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些出格的举动。
“大小姐,皇上的礼送来了,还请到前门去领旨谢恩。”一个小丫头轻轻推开了门,小心的探头朝里面说道。
“知道了,换了衣裳就来。”叶楚烟应道,她并不知道皇家的礼会在这时送来。
到了前门,只见爹面色紧张低眉顺眼的和一个年轻男子在交谈。一个太监束手站在一侧,手里恭敬拖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叶巧容也站在他们身侧,低头带着三分恐惧。
“赵弘俊?”叶楚烟认出了那男子的侧脸,这叫唤被他听到了。只见他转过身来,鹰隼般精锐的眼睛盯住了她,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脸庞棱角分明如刀锋雕刻般精致。
那夜在轿中太过心惊,不敢直视他的脸。现在青天白日,她才发现他生得十分俊朗,身姿卓立,烨然若神人。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身上满满一股肃杀之气。
“放肆!怎能如此直呼殿下名讳!该死该死!老臣教女无方,还望殿下恕罪。”叶堂之跪下叩头连连,心里惊惧,双手都在打颤。
“本殿下比你年长不过四岁,看来你是当成平辈人看待了?”赵弘俊加重了平辈人这三字的语气,看着叶楚烟眼神意味不明,双眼满是凌厉。
“殿下息怒!我们做臣子的怎敢高攀。楚儿,还不过来求殿下恕罪!”叶堂之胆战心惊,整个人如乌龟一样趴在地上,似是被千斤大石压着。
“民女一时失言,望殿下恕罪!”叶楚烟心知自己犯了大错,跪了下来,将头低到只离雪地一尺高。她只见一双金丝镶边的鞋,满是龙纹精绣,那龙睛正对着她,让她心生惧意。
叶巧容见爹跟姐姐都跪下,自己也跪下低头。三人就这么埋首对着一个威风八面,散发着英武之气的男人。
“都起来吧,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赵弘俊冷冷说道,对于这种跪拜,他已见得麻木了。朝边上的太监看了一眼,“宣旨。”语气冷酷如霜,面色冷漠。
百家宴后,皇上要给重臣赏赐,以谢辅佐之恩。这是太祖留下的规矩,每一代帝王都要分礼。
“皇上龙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堂之等人下拜谢恩。
“殿下亲临国公府,实乃国公府之幸。府内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殿下恕罪。”叶堂之见方才的事他不计较,但还是不敢抬头。
他心中奇怪,这派礼都是由宫中太监负责派送,叶家国公府不是名门望族,就算要领头人出面也绝对不该是大殿下来才对。
“这里不是皇宫,除了本殿下,没人问你们的罪。滚!本殿下不想听一个糟老头子在耳边唠叨。你那些马屁之语,留给那些奸臣宦官听吧!”赵弘俊皱眉讨厌说道。
叶堂之胡子惊得乱颤,吓得连连告退,一脚深一脚浅的仓皇离去。此刻,他也顾不得给两个女儿留话,连头都不敢回。
赵弘俊不屑冷哼一声,回身见那些宝物,一眼见了金缕衣,二眼就看到了一个精美绝伦,做工精致的红麝串。
“金缕衣是你的,不知这红麝串又是属于谁的礼?”他扫了一眼,将那红麝串拿在手心把玩。他故意这么问想试探一下叶楚烟的胸怀气量,如果连小小红麝串都要占有,小肚鸡肠者也不足以收用。
叶巧容见状,冲到二人之间,媚眼如丝:“殿下,你看我这腕比姐姐还白,不知殿下觉得我配不配得上这红麝串呢?”她的手指若有若无的在赵弘俊胸膛前划过,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散开来。轻眨美眸,极力的勾引着眼前的人。
“放肆!”太监扯着尖锐的嗓子吼道,他上前用拂尘狠狠的拍了叶巧容的手。这一下打得她整个手臂都麻了,龇牙咧嘴叫了起来。
叶楚烟面容惊变,扯着叶巧容跪下,“殿下恕罪!我这妹妹生性调皮,冒犯之处我做姐姐的代她受罚!”她按着叶巧容的脖子向下磕头。
这个叶巧容,当真不知好歹。眼前的人是真龙天子的长子,是当朝大皇子,是未来的亲王,甚至是未来的储君,她这等调笑简直侮辱了皇家。这大不敬之罪,整个国公府都要论罪,可不是单单一个人的罪过!此时她不是在替叶巧容顶罪,而是尽力求赵弘俊原谅,希望能让他平息怒火。
太监冲上前来,指着二人就要骂。
“公公,这里不是皇宫,二小姐也比不得那些懂规矩的宫女,用不着下这等狠手。”赵弘俊让太监退下去,转眼对着叶楚烟,语气冷傲,“你知不知道,本殿下一句话,不止你国公府要抄家灭族,还要株连三族!”
第30章 游湖
“勾引皇子,这一条大不敬之罪足以抄家灭籍,永世流放边疆,这罪你一人担不起!”太监语气很冷,似是对生命毫无情感,眼神都是麻木的。
叶巧容一怔,身子僵硬如石。流放边疆!她不过是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就要让全族流放!不由得身上一冷,寒到了心底。
“民女一介女流,位卑身轻,只要能让殿下息怒,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还望殿下高抬贵手,不要与民女这蠢钝的妹妹计较!不然,岂不是辱蔑了皇家风范。”叶楚烟心里有七分相信赵弘俊是在考验她,而她也不惧考验。
“大胆!”太监一个拂尘抬起,就要往她头上打去。
赵弘俊一个闷哼,不怒自威。太监脸色也是变了,连忙弯下腰退到了他的身后,“老奴该死。”皇子还没下令,他却先动手,这是越权之举。
“回去自己领罚,二十军棍。”赵弘俊冷冷说道,太监身子一颤,低头称是,便乖乖的退到了十步以外。
叶楚烟跪着,她看到那龙纹靴子缓缓走了过来,温热的手抵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缓缓抬起。
赵弘俊的眼底如霜般严寒,又如千年的坚冰般冷硬,他面无表情,谁也猜不出来他是什么心思,只听他说道:“本殿下不计较便是饶了她这勾引皇子的罪,若计较便辱蔑皇家风范,是吗?”他嗓音低沉,如猎豹的低吟。
“是。”叶楚烟缓缓说道,眼神坚定毫不躲闪。
刚才他言语中说,叶巧容比不得宫中懂规矩的宫女,一是在贬低叶巧容的身份,说她不如宫女,二是在贬低叶巧容的素养,说她不懂规矩。若是跟这样的人计较,他这等高傲的身份便也无形中被拉低了。
这是动了皇家逆鳞,也动了赵弘俊的逆鳞。叶楚烟这一招是险棋,全凭他一句话,整个叶府的命运现在都在他手里。她就在赌,赌他的傲气。
赵弘俊冷冽一笑,松开了手,“一个小小的玩笑,本殿下怎会放在眼里。但是错就是错,既然你是姐姐的,那本殿下就罚在你身上!”他语气一沉,“罚你陪本殿下游湖半日,就你我二人。”
话语一出,身边的太监吃了一惊。天寒地冻,若是要游湖,少不得就是在船帐内。孤男寡女,岂不是有辱叶楚烟的清白。而且皇子在外不能随便亲近女子,不然传到皇上那里必有重罚,大殿下这是在以身犯险!
“怎么,后悔了?你叶家的命,现在都在我的手里!”赵弘俊见叶楚烟低头不语,盯着她的神情,在观察着她。对于太监的干咳警告,他充耳不闻。
“殿下屈尊降贵让民女陪同游湖,是民女之幸,岂有后悔的道理,谢殿下仁厚。”叶楚烟虽不知他想做什么,但此刻除了接受也没别的法子。
大不敬之罪可大可小,勾引皇子更是居心不良,若赵弘俊真报奏上去,皇族对付他们一个小小国公府,就是一行书的事。
“很好,叶堂之该庆幸有你这么个女儿,不然,今日你国公府便是一片废墟!”赵弘俊看着叶楚烟眼里出现了一丝赏识,“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安排。”对那太监一阵冷言冷语。
他斜眼见叶巧容的双腿都已经软了,跌坐在雪地上,整个人的嘴唇都已发白,手指瑟瑟发抖。他的眼底闪现了一丝鄙夷,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今日,你知道什么是皇子,什么是王子了吧。”叶楚烟对着失魂落魄,双目怔然的叶巧容说道。虽然是一字之差,地位却是天壤之别。
“回屋去,爹若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叶楚烟说道,让丫头将吓傻得叶巧容送回屋去。门口太监早就候着,用轿子将她送去湖边。
南里湖上,只有一艘游船。众人都很疑惑,这么冷的天谁会出来游湖。但见一排皇家御前侍卫围在外面,所有人便都缩起了脑袋,不敢再往里看一眼。
叶楚烟从轿子上走下来,经过昨日百家宴,谁都认出了她是叶家大小姐。而她正走上了那一艘游船,而这船在前不久,刚有一位年轻男子走了进去。
“在御前侍卫面前他们不敢议论,但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你叶家大小姐跟男人私会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赵弘俊透过帘布,看着外面正在同行而走时不时偷看这边的人。
“民女愚钝,不知殿下此举意欲何为?”叶楚烟来到船上,恭敬问道,“殿下就不怕皇上责罚吗,据民女所知,皇上为了避免皇子们重酒色,下过圣旨,若在宫外有皇子与女子暧昧便有重罚。”叶楚烟说道。先前一个皇子下江南游历,调戏了一个官家小姐,传言回去之后就被罚跪烈日下,暴晒了三天三夜。
赵弘俊嗤之以鼻,“百家宴上你技压群芳,本殿下光明正大的约你喝茶下棋,讨论棋艺,何来暧昧之说。父皇要论罪,也得有证据。”说着,舱外就走进一个手下,抱来了一个棋盘。
“想做本殿下的人,可不简单。叶楚烟,本殿下自问没有看错人,你可别让人失望。”赵弘俊看着棋盘,将黑子推给了叶楚烟。
黑子先行,他这是先让了一步。叶楚烟凝眸细思,提子落步,开始布局。二人走了四五十回合,相当焦灼激烈,不相上下。
正当关键时刻,叶楚烟正要落子,赵弘俊冷不防问道:“有人要毒害建安,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盯住了她的表情,捕捉着她神情的变化。
这一问,叶楚烟果然毫无防备,手指一颤这子便落错了地方。落子无悔,她只能收了手。但见赵弘俊眼神尖锐,她的目光开始慌乱了起来。
“说!”赵弘俊低沉说道,这一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叶楚烟定了定神,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何不下完这盘棋呢,若是赢了我便告诉殿下。”
赵弘俊垂眸观棋,她已下错了子,整个形势上已是输了八成。他直接落了一子杀招,将一个黑子握在手里,嘴角冷笑,等着叶楚烟缴械投降,乖乖认输。
谁知,叶楚烟竟然也回以一笑,轻轻将一子落下。整个局势起死回生,纵观全局竟是黑子占了上风。赵弘俊面色一惊,他学了十几年的棋,从未见过如此妙招。
“轻敌的后果,往往就是满盘皆输,还没到手的胜利就千万不要得意。殿下,承让了。”叶楚烟低头颔首。
赵弘俊冷眸一闪,突然暴怒起来,反手将棋盘掀翻。另一只手迅捷如豹,猛的钳住了叶楚烟的咽喉,五指用力,深深的陷入了叶楚烟的肉里!
第31章 选择
叶楚烟皱眉忍痛,无法呼吸之下,她双拳紧握咬牙忍耐着,双目含着泪珠,死死盯着赵弘俊残暴的眼神。渐渐的,那眼神里的狠戾消失了,只见他嘴角勾起邪气一笑,松开了自己的手。
“叶楚烟,你究竟是什么人?本殿下从未见过一个临死却不怕死的人,你的眼里也没有丝毫恐惧。”
叶楚烟的咽喉被放开,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缓了缓神,同样冷笑起来,“一个已经死过的人,你觉得还会怕死吗?”她起身回看赵弘俊,不知是发问还是回答。
赵弘俊一怔,看到她的眼神,心底犹如被惊雷击中。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眼神,有悲凉有沧桑,有坚韧有深沉,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眼神会出现在一个未满十七岁的少女身上。
“你什么意思?”赵弘俊不解,他已完全看不清她。
叶楚烟缓缓站起,拾起打翻的棋子,“殿下无需知道什么意思,你只需知道,我要报仇,你也要报仇。你我都是一样的人,若不出手就只能坐以待毙。”
赵弘俊猛然站了起来,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说中了。
“殿下你很幸运遇到了我,有了我,你就是黑子,他就是白子。你比他永远先走一步,只要你听我的,你就不会输。”叶楚烟将一颗黑子交到了他手里。
赵弘俊默然的掂量着手里那颗黑子,二十年来从未有人这样打乱过他的心神,而今日他却乱成了一团。
“殿下要小心的不是二殿下,而是厉建峰。”叶楚烟眼睛一亮,郑重说道,“为殿下着想,民女不便久留,就此告退。”她低头福身,行了一个礼,走出船舱。
他掀开帘子看着叶楚烟上轿,只见她的肩头处出渗出了丝丝殷红,似是伤口裂开而渗出的血。他没有发现叶楚烟身上有旧伤,有伤尚且能隐忍到这个地步。
突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
回到国公府,叶堂之早在门口等候多时,叶楚烟还未下轿,他就上来抓住她的手臂,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几遍,“楚儿你可回来了,大殿下没对你做什么吧?”猛然间他也看到了肩头处的血迹,心里大惊。
叶楚烟别开父亲的手,淡然说道:“爹不必担心,女儿自问还不至于犯下大错。”他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自己的棋子有没有被别人所玷污。解释二人只是下棋后,她将方才叶巧容的所有举动都告知了爹。
叶堂之面容骤变,哆嗦着下巴说不出话来。就这么个举动,险些让国公府株连,纵然大皇子已然不介意,他仍心有余悸,胸膛突突跳个不停。
他还想叶巧容作为二小姐,但凡识大体,就能当做第二人选去寻得乘龙快婿。看来,她终究还是成不了大器,心中对她的期望不由得全都磨灭了。
“你这个妹妹,还是该早些给她许个人家,不然她不知还要惹出什么麻烦。”叶堂之失望说道。
闻言,叶楚烟心里一紧,若是她嫁了人那自己还如何复仇。她跟厉建峰,一个都不能放过!
“此事女儿本不该多言,但是爹您想想,巧妹今日虽然险些犯错,但她还能讨得厉二公子欢心。若二公子有意,厉王爷又点了头,爹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机会。若厉王爷无意结亲,再将她许人不迟。”她出言略微劝阻。
叶堂之点头,觉得叶楚烟言之有理。
“狩猎大行近了,爹不如趁这个机会私下试探一下厉二公子,看看他对巧妹是否有意。”叶楚烟说道,若是叶巧容被拒绝,那她便可以将她彻底打压下去,再无翻身之日。
太祖马上得天下,比起百家宴上的舞文弄墨,弯弓引剑更能获得名声。开春狩猎,公子王孙都会出行。不止厉建峰,还有各家皇子公侯,他们的权势跟厉王府平肩,甚至有的还更高。
这出行不止男子,就是公主千金都可以参加,一为展现自己,二为寻找乘龙快婿。每日大行之后,必有上门提亲之人。所以各家各府也都会带上女儿,寻求机会。
三年前太后病逝,狩猎大行便停了这三年的孝期。如今再次举行,几位皇嗣皆已成人,王府各家也都有如厉建峰这样正当年的俊才。只要在狩猎大行夺得魁首便能被皇上知名,日后前途无量。皇上重武轻文,这次的狩猎魁首比百家宴魁首还要来得重。
“先回去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再说吧。”叶堂之不敢回答。
其余公侯他也试着笼络过,但他们都已有了各自势力,根本不差他的国公府。厉王爷在太祖征战时居功至伟,不需与任何人结交,但也不拒绝任何人的巴结。而厉王府手中还有兵权,当今圣上也是该赏就赏,从不多言,因此他才会相中了厉王府。
皇子是皇室血脉的子嗣,皇子妃当然比他这外姓册封王爷的王妃要尊贵的得多。但是,风险也高得多。
“爹无需多虑,不管大殿下对我真有意假有意,我姑且一试。巧妹讨着二公子欢心,若大殿下对我无心,你便扶持巧妹做嫡女,嫁入厉王府,您一样不吃亏。”叶楚烟说道。
叶堂之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这个女儿。
世人为了荣华富贵,争得头破血流。弑兄杀弟,无恶不作。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出言将飞黄腾达的机会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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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烟敢这么说,叶堂之不由得怀疑她和大皇子是否有了肌肤之亲。但是皇子何等尊贵,他们这无政绩的国公府是高攀不起的,“楚儿,你说的是真的?”他质疑问道。
“自然是真的,爹不用不信,我看二公子对巧妹也喜欢得紧。我姐妹二人只要有一人能嫁入厉王府,国公府便可得势。我就算做庶女,在国公府老死也一样不愁吃喝。”叶楚烟说道。
叶堂之仰天大笑,这一番话甚是欢心。如果运气好,一女做皇子妃,一女做王妃。这等一本万利的买卖,他怎能不心喜。
大皇子就算日后做不了太子,不能登基称帝,那也是个皇家亲王,比起厉王府这外姓王爷要高贵百倍。就算叶楚烟以后是个侧王妃,厉王府也得对她礼让三分,对于国公府就更不用说了。
“我已让人找来了最好的药,你这几日就好好的养伤。等开春狩猎大行之日,我们随队出行,踏青采风!”叶堂之又是大笑了起来,仿佛已得到了一切。
叶楚烟朝着他的背影,轻蔑一笑。她将那玉扳指捻在手里,赵弘俊的心思她当然知道,但是还没有完全相信她。现在她只不过随意哄骗了爹几句他便上当了。这人在权力面前,当真是容易迷了心。
她低头抚摸着还在自己腕上的红麝串,思绪飘远。
如果她没记错,那条红麝串在前世是被叶巧容夺走了。在狩猎大行当日,她塞在了自己的马车里,于公子王孙面前诬陷她盗窃。幸而爹出来圆场,说是他安排错了马车,红麝串是在叶巧容的车上,但那车子却安排给了她坐,这才替她解了难。
叶巧容心思歹毒,为了搞臭她的名声,不惜在广庭大众面前诬陷国公府大小姐偷窃。这不止有损她的名声,连国公府都一并污蔑了。
她无奈一笑,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哎呀,这伤口真的又裂开了。”青茗呼道。这伤口本来已结痂,过不了几日便能慢慢褪去。这一下蹭出了血,又伤了皮肉。
“大殿下也太狠了,您是个女子,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您动手啊。”她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大皇子性子冷酷霸道,早已传遍京城,心里一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等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这是大不敬之罪。”叶楚烟立即让她噤声,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她是真的害怕。赵弘俊一句话,他们国公府就会沦到抄家流放的地步。
这就是权力,众人所向往的权力。让人害怕,又有那么多人拼了命也想要得到。
“大小姐,在您走之后,二公子来找您了。管家说您不在,他就去找了二小姐。”青茗说道。
“他来做什么?”叶楚烟惊道。他一个王府家的公子,没有传令是不能私自到别家府邸来的。
第32章 各有筹谋
“那我怎知,只是二小姐被吓得不轻,拉着二公子哭诉个没完。厉二公子英俊潇洒,您怎么就不喜欢他呢?”青茗噘嘴不服。
叶楚烟冷笑,戳了一下青茗的脑袋,“人面兽心你可听过,人这种东西,永远不会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不是你该猜度的,以后且做好分内事,否则小心祸从口出”
青茗吐了吐舌头,耸肩不再答话。
“大小姐,大殿下命人送来了东西。”小丫头捧着一个丝绢,里面不知道包着什么。
叶楚烟心疑,刚才不是才见面吗,这么快就有东西送来?只见那丝绢是蚕丝锻造,轻如薄纱,里面包着什么东西。她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瓶药膏。
“还有这个。”丫头从门外又提进来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灰色的信鸽。
叶楚烟细细观察,这信鸽通体纯色,无一根杂毛,上蹿下跳动作迅捷,一看就是上等的信鸽。
她握紧了手中药膏,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她前世没有接触过赵弘俊,不知道所谓的大皇子有多少能耐。现在看来他确实了得,面对一个女子都能这么快下决心的去相信。
不过这也反面映衬出,他这个大皇子名存实亡,根本无人可用。不然他一定会回去找谋士商议,再做打算。
“给我挂起来,用最好的饲料喂养。若有人来抢,你就说是大殿下送的,谁敢动便以罪论处,这药帮我敷上。”叶楚烟说道。
他们皇子在外都有自己的外宅,这信鸽定是送到外宅,也不怕皇宫大内会发现。
“大小姐,二公子在外说想见大小姐一面。”一个丫头又跑了进来说道。
叶楚烟听到这个名字一股倦意就涌了上来,她已没有力气再去应付这个人了,对青茗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回复。
绛云阁外,厉建峰正在踱步,神色不安。
“二公子,我家小姐有伤在身,不方便见客还请改日再来吧。”青茗作为大丫头,更懂得如何去礼拒。
“就只说有伤在身,没说别的了?”厉建峰问道,她明明就跟赵弘俊出去了,回来却说有伤在身,若不是真伤就是不想见他。
“她还说在狩猎大行之前自己需要静养,外客一律不见。”青茗像个卫兵般回报,她虽不知大小姐为何不喜欢他,但主子的意思她必须传达到位。
厉建峰失落的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跟一瓶药,“你这丫头倒机灵,帮我拿给你们大小姐,这就全当你跑腿费了。”
这等毫无架子,出手阔绰的少爷,任谁都会喜欢。青茗心里高兴,见四下没人便接下了,给大小姐送药进去。
厉建峰满面愁容,看向绛云阁内,冰山美人果然难以打动。难不成手中无权,她就看不上眼吗?“春日狩猎。”他自言自语道,眼神一闪,心头涌上一计,策马回了厉王府。
“你去叶府了?”
厉建峰刚进前厅,就听到了这声质问。他微微皱眉,继而又舒展开来,恭恭敬敬的对座上一人笑了笑。
“大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出一次门就问我一次吧。”他走到边上两行的一个客位上,正身坐着。
“叶堂之那个老狐狸,到处笼络权贵。父王假意跟他交好,只为不惹出多余的麻烦,你可别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厉建安冷声警告。
“父王的心思我们做儿子的怎能随意猜度。”厉建峰耐心解释,但心中已有三分焦躁。
“爹将他的暗卫交给我,为的就是洞察各方势力动向。除了提防外患,还得留心内贼!”厉建安话有所指。
厉建峰被做贼怀疑,有些怒了,“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会做有损王府的事吗!”
“我并未指名道姓,二弟不必恼怒。为兄只是告诉你,叶楚烟这个女人不简单,连大殿下都跟她私下见了面,你要谨慎些,别拿她当一般人。”厉建安想到了那张告诉他酒中有毒的纸条。
“大哥,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怎么这样说?她一个三步不出闺门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而且大殿下让她出去见面,她敢不去吗。”厉建峰奇怪说道。
厉建安沉默不语,既然大殿下都主动接近叶楚烟,那他就更不能让自己这个心怀不轨的弟弟去接近她,免得坏了殿下的事,“你别问了,总之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你能远就远些,你想巴结她,她可未必看得上你。”
闻言,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厉建峰的心头,他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座椅扶手。
父王病入膏肓,随时可能薨毕。而且他从未提及改立世子,光凭自己的势力,无法动摇父王留给厉建安的一切。若大殿下娶走了叶楚烟,那除非厉建安死,不然这辈子也轮不到他做王爷。
他斜眼看向厉建安,近几年被那个叫普善的和尚诊治,本来羸弱的身子也有了起色。而普善又是皇上都器重不已的得道高人,他无法下手除掉。如此下去,他只能做一辈子郡王。
“大哥,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是要警告我不要跟大殿下抢人吗?这婚嫁之事,除非皇上亲自下旨,不然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强来吧。”厉建峰已怀着敌意。
“我看你被迷得不轻,上门就送玉璜华镜,上回七公主来你也只送了一堆珍珠罢了。”厉建安语气冷淡,略有苛责。
“我自有分寸,不会让王府受损。”厉建峰说道,心中一团乱麻。对于他来说,说不定已经成了大皇子情敌了。眼下形势不一定谁做太子,得罪未来储君,他就算是不起眼的郡王也不好活。
突然,他冷笑起来,大皇子想必跟自己一样,看中的不是叶楚烟,而是将军府。若有云老将军的三千精锐,逼宫易如反掌。
“春日狩猎大行,你做好准备,父王收到密令,大殿下二殿下都要一同参加狩猎,千万不要为了得胜而斗气。”厉建安说道。
“大殿下也狩猎?”厉建峰惊奇,往年他都是喝酒采青,策马而行但从不弯弓。只说他箭术精湛,若他参赛别人就没得竞争。今年怎么一番常态,莫非是为了在叶楚烟面前一展雄风?
“嗯,他往年避赛引了诸多公子心中不平,好像魁首是他让出来的,得胜也觉得胜之不武。架不住众人的请求,大殿下便参加了。”厉建安说道。
“这么说,皇家军队也会一同出行了?”厉建峰惊问,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面色一僵。
“那是自然,这次大行,全由禁卫军保护。”厉建安说道。
厉建峰点点头,面色并没有缓和多少,说道:“出去了半天怪累的,一身的汗,我先去沐浴更衣。”他步伐匆匆,心里像是憋了些什么。
一个下人打扮的人从侧面踱步出来,低声说道。这人眸光明亮,步伐稳健,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不是普通的下人,“世子,二公子神色异常,狩猎大行怕是要出事。”
第33章 惊遇山贼
“原先是的,我告知他由禁卫军护送,他应该要改主意了。你呢,打探到什么了?”厉建安问道。
“叶大小姐没有见他,只跟二小姐说了些话。世子,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属下斗胆说一句,您可能真的多虑了。”下人答道。
“你若这么想,也是被她骗过了。”厉建安无奈一笑,转看着眼前的下人,“你是一等暗卫,可以小看任何人,但绝不要小看女人。因为你没有跟女人斗过心思,不知道她们有多可怕。”
下人讪笑,说道:“世子教训的是,莫非世子就跟女人斗过心思?”世子不近女色,对美人美酒从不贪恋,突然说这样的话,让人不禁好奇。
“没有斗过,但却被女人救过。”厉建安说道。那毒酒虽不至于要他的命,但却极其伤身。无论怎么说,叶楚烟都救了他一次。
“狩猎当日,你们除了探查各方,还须注意保护叶大小姐。”他心下不安,隐隐觉得有意外要发生。
时光飞转,很快就到了狩猎之日,皇家军队浩浩荡荡。举目四望,整个原野都是明黄色滚龙银边大旗。少年春衫薄,年轻公子疾服劲装,英姿飒飒,背后已负着满满的箭羽。
车队末尾,数十顶马车在后尾随。身边都是高头大马的禁卫军,那被厉建安暗中叮嘱的人,就混在边上步行跟随的士卒里。
忽然,马车停了,这急促的刹车让叶楚烟身子忽然前倾,险些栽倒。
“老爷,前面的山路不知怎的,落了满满的泥水。骑马尚且能行,这马车过不去,只能改另一条道走。请问老爷是随马车而行,还是下车骑马?”下人回报。
叶堂之略微思量,选择骑马。那些骑马的都是年轻俊杰,大殿下二殿下也都在跟前,这么个好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
“你们且坐马车内,禁卫军会带你们到猎场。只是绕的远些,不多时也就该到了。”他安抚了两个女儿几句后下了马车。
叶楚烟掀开帘子,见后面的马车开始掉头,禁卫军控制着马车间的距离,一个接一个的走,井然有序。
开春时节,细雨如丝。但这几日又没有下雨,为何前面的道路会突然泥泞?她心中奇怪。
复行十几里,正当她觉得安然之时,忽闻一阵呜呜啦啦的喊声,从上而下喊声震天。
只听禁卫军某人大喊了一句:“是山贼,保护好各家小姐!”刀剑出鞘,铮铮作响。
四周喊声震天,由远而进,伴随着嗖嗖破空之声。男人粗厚的嗓音在不断的传来,呐喊,惨叫,嘶吼。听的人头破发麻,心里惊惧。
马车还在移动,似是有人在赶着马想要逃走,但是马车众多,未行出一尺便互相碰撞在了一起。后面的车挤着前面的车,就算调过了头,也没办法走。
叶楚烟心中涌起一股似曾相识之感,这场景似乎她在哪里见过?心猛烈的跳动,这种恐惧,非常熟悉!
忽然,车前传来一声惨叫,帘子被一把掀开。
一个满脸横肉,脸上带着刀疤的人,眯着两只几乎看不见的眼睛,色眯眯的对着叶楚烟笑。
这人一露脸,叶楚烟勾起了记忆。她们在春日狩猎大行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山贼!当时将她劫走的,就是这个又矮又胖,满脸肥油的男人。
“哟!这妞真漂亮!跟爷走吧!”那人的力气很大,抓住叶楚烟的手臂拉扯过来,一下就扛在了肩上。
“畜牲!放开我!”叶楚烟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戳进了那肥脸男人的肥臀上。
“哎哟!”肥脸男人被这刺痛激怒,一把叶楚烟摔在了地上。
山地冷硬,叶楚烟整个人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石子上。一瞬间,她头晕目眩,关节疼得像是被打断拆开,疼得她浑身颤抖。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等她再醒来,只看到灰黄粗糙的土壁,几个火把插在凿出来的小洞里,一下一下闪着诡异的光。
“看,那辣妞醒了。”一个夹杂着怪笑的声音传来。
叶楚烟一动,身上便是一阵剧痛。她的双腿被麻绳捆住,双手也被绑在身前,勒得她手腕都几乎磨出了血。
“就是这泼辣娘们,刺了肥头的屁股,那小子这几天只怕没得玩女人了。”二人调笑,笑声猥琐至极。
叶楚烟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只见一人走过来,擒住她的下巴,大拇指不停的在她的脸上摩挲。
“真滑手,爷也逛了京城的名窑子,也从没摸过这么柔滑的脸。等大当家的玩腻了你,老子就来享享你的滋味。”那人一松手,转头离去。
叶楚烟的眼睛还是模糊的,她连那人的脸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别装死了,他们是山贼,不会可怜你的。”叶巧容就在她的身侧,一样被绑着手脚。
叶楚烟直起身子,让自己缓过神来。她定睛看着四周,这个山洞她也曾来过。心中苦笑,她前世肯定是吓傻了,不然怎么会忘了这一段经历。
“两位大哥,敢问怎么称呼?”叶楚烟对着那两个衣着兽皮,正在喝酒的山贼说道。
那二人没想到她会说话,对视一眼,饶有兴趣。其中一个人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傲气说道:“江湖人称金豹子,他是我兄弟金勾子。”
那兄弟笑笑,举起手来摇了摇。他的那只手连腕砍掉,上面装着一只金钩。
“那泥泞的路,是你们故意让人用水弄湿的吧?”叶楚烟对他们的名字不感兴趣,只不过想起个话头。
“哈哈,这泼辣娘们还挺聪明。”金豹子惊讶又欣喜,“当然了,不这么做你们的马车怎么能改道,不改道,你又怎么能落到我们手里让我们玩呢!”说罢,两人便得意大笑起来。
叶楚烟听出这话里的古怪,他们就算是山贼也该认识皇家的军旗。胆敢劫下皇家护送的队伍,这帮山贼除非是跟天皇老子借了不死仙丹,不然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除非,他们根本不知道是皇家出行,只知道有一车队伍前行。而且这些山贼也不知道她们是公侯小姐,只以为是普通女子。
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通风报信。
第34章 乌合之众
“你们,不知道我们是谁?”叶楚烟也不转弯子,直接问道。
“你还能是太岁千金,郡主公主不成?”金钩子大笑了起来,明晃晃的尖勾在昏黄的烛光下闪耀着,阴森可怖。
“娘们,你就不用虚张声势了,我们兄弟什么世面没见过。就算你真是王侯千金,也架不住我们兄弟发这一笔横财!”金豹子端起酒,二人继续喝了起来。
这些山贼根本不相信叶楚烟的话,而且话中明确表示是为了求财,所以到现在她们所有人都还是衣着齐整,没有受到凌辱。
她被绑得有些肢体麻木,伸了伸腿,想让自己坐直一些,谁知这一动,身后靠着的稻草堆居然动了起来。
一只血手从稻谷堆下伸了出来,不停的摩挲着地面。
“啊!”其余小姐们见了,纷纷尖叫了起来。身体不停的躲避,倒在地上宁愿像蛆虫一样爬行也要避开这血手。
那只手就在叶楚烟的身边,距离她的衣角不过半寸。她见那手的指甲里全是血,手臂上全是刀疤,看上去就不是一个良民。
“他娘的!”金钩子放下酒碗跑了过来,一把抓住那血手,往外粗鲁的拖曳出来。
一个满脸是血,头发散乱的人,如死狗一样被拽出来。黝黑的皮肤被血染得黑红,双脚被镣铐死死锁住。除了那只被拖曳的手,他另一只手上还带着脱开的镣铐。
金豹子也冲上来,拿着木棍朝着那血人的背就狠狠砸了几下,就如打一只已经半死的狗。那血人嘴里闷哼,没有发出一声喊叫,双拳紧握,身体扭曲着拼命忍痛。
“二当家,别怪兄弟们心狠。你若是没想私吞,大当家也不会这么对你。还是老实呆着吧,等兄弟们干完这一票,没准过些日子,大当家念在往日情谊会原谅你呢。”金豹子说道。
金钩子将那脱开的手链,重新又拷住了他的双手。
这血人就趴在叶楚烟的面前,周围的公侯小姐都避得老远。荤腥之气打在叶楚烟的脚边,气息粗重,如牛在喘,虽然伤重,但中气还足。
“没有,我没有私吞,她们.....是皇家人....”那血人轻声说道。
远处的金钩子金豹子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叶楚烟听见了。她连忙坐起,问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血人缓缓扭头,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双精锐如狼的眼睛。被打成重伤,还能有这样的眼神,一定不是凡人。
“你是哪家公侯小姐?”那血人问道,撑起身子颓废跪坐。
“国公府大小姐,叶楚烟。”叶楚烟报出自己的名讳。
血人一听,捂着额头就开始大笑起来,手上的铁链铛铛作响。他看着正在划拳喝酒的金豹子金钩子,无奈摇头,说道:“除了我,这里没人会相信你是公侯小姐。最好你祖上烧高香,别被黑山虎那个畜生看中,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话音未落,山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七八个人影黑压压的走了过来。每一个人的皮肤都很黝黑,面色粗糙,脸上脖子上手上,都带着深深浅浅各种刀疤伤口。
“九爷,您还没死呢?看来弟兄们还是手下留情了。”一个光头斜着眼说道,手上拿着带刺的鞭子,在手里不停晃着。
“哼,黑山虎,你管好自己的狗,别让他乱吠。我霜九一日不死,就有一日出去的希望。我若活着,终有一天让你尝尝我分筋错骨手的厉害!”霜九眉目一抬,宛如利剑。
叶楚烟看着这眼神,心里起了一阵寒意。这个眼神,她只在她那征战无数的外公眼里见过。
“二哥,你也别嘴硬了。你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是大哥没工夫理你。他忙着跟弟兄们商量,该跟那些地主老财要多少钱,等钱一到手,你就去西天见如来佛祖吧!”为首一人,尖嘴猴腮,眼睛尖细,个头矮小如鼠,活脱脱一副小人奸相。
“虎爷,你跟这废人说这么多干嘛。看看这些妞,一个比一个水灵,我都不知道选哪个了,不如我们一人带走两个怎么样?”后面一人,搓着手就要上来,口水直流。
那些公侯小姐一听,连忙将自己的身子缩起来,如被火烧的虫子拼命蠕动起来,用肩膀将身边的人顶出去,企图让自己躲起来,避开这些山贼的魔爪。
叶巧容距离叶楚烟最近,她心下一横,转过两条腿往叶楚烟腰间就是一蹬,将她本来就在外的身躯,推得更出去了一下。这一下借力,她身子往后又将自己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落到这些山贼手里,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再听他们这么说,都在祈祷不要选中自己,叶巧容倒好直接将一个替罪羊给送出去。山贼多选一个人,她就多一分安全,如果能躲过这次劫难,又害了叶楚烟,那便算得上因祸得福。
叶楚烟被这力一顶,整个人凸出来。看上去就是单独一人在外非常显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虎爷,这个娘们真漂亮耶!我以为那京城窑子里的头牌已经是仙女了,跟她一比,那就是土鸡!”那人凑上前来,距离叶楚烟不过一尺,吞咽着唾沫,双眼发直。
“真香!来!给爷摸一下!”他刚要伸手,整个人却被抓住了后心,往后丟掷了出去。
“混账东西!要摸也是虎爷先摸,轮得到你这杂种!”某个人拍着马屁,对着那个虎爷殷勤笑着。
那个被拍马屁的人,就是山寨三当家,黑山虎。他迈着两条短腿,大摇大摆的走上来。蹲下身歪着脑袋,一副流氓地痞的样子,猥琐嬉笑。
“我们兄弟此番只为求财,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你们那些财主爹给了钱,就放你们走。若是不听话,爷们手重弄死了谁,你们就只能到阴曹地府去哭了。”黑山虎淫笑,要把叶楚烟抱起。
“你想碰我!也得看你配不配!我乃国公府大小姐叶楚烟,你若敢动我一下,国公府定将你整个山寨夷为平地!”叶楚烟别过头,不闪不躲,一身凛然之气不可侵犯。
黑山虎愣了愣,转而大笑了起来,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你是国公府大小姐,那我就是皇帝老儿了!告诉你,别说你是什么大小姐,就是太妃娘娘,爷今晚也一定要了你!”
叶楚烟冷笑,横扫了他们一样,如同看着一帮畜牲,“哼,就怕你没这个胆量,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人不知我叶楚烟外族乃是云家将军府,云敢先就是我外祖父。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怕你也活不到明日!”
云敢先战功无数,名扬天下,别说是他们这等山贼听过,就是匈奴人都闻风丧胆。
黑山虎有些犹豫了,被他劫上山的女人,不乏说自己是千金小姐。但那些都是边哭边说,从没有像叶楚烟这样不慌不乱,神色镇定。
第35章 云家之玉
“口说无凭!虎爷,这娘们故意吓唬我们,别信她!”刚刚那被丢出去的马屁精凑了上来。
黑山虎还在犹豫,这可是拿全山寨的人命在赌。
“你若不信,我怀中有云家家传玉佩为证。就别在我腰间,你可以拿出来看看,碰到我的身体,我恕你无罪。”叶楚烟低头看向了自己右边的侧腰。
黑山虎看向了她的腰间,刚想伸手去拿,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敢,将另一个公侯小姐拉了过来,说道:“你,将她腰间的玉佩摸出来!”他心里已有了几分害怕,如果叶楚烟说得是真的,摸了公侯千金,就算他保了脑袋也得废一只手。
那公侯小姐面色白如蜡纸,被捆着的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向叶楚烟的腰间。她抖得太厉害了,摸了半天也没将那玉佩拿出来。
“别怕,有我在,这帮匪类不敢动你。他们要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云家军就让他们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叶楚烟看着黑山虎,横眉说道。
黑山虎身后的那群山贼,一个个面容惊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惊得不轻。他本人也是摸了摸鼻子,害怕的退后了半步。
那小姐闻言,不知怎的,心里安定了许多。她摸出了一个玉佩,捧在手心递到黑山虎的面前,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就这等杂碎玉质,也好意思说是云将军府的家传玉佩?娘们,你别以为爷在这山里就不识货。我抢的珍珠宝玉,比你碗里的米还多呢!”黑山虎一摸那玉便嗤笑说道。
“你可以不信,等军队围攻上山,可别怪我没有给你活命的机会。”叶楚烟凛然说道,眼里满是镇定。
黑山虎一听,手里将那玉捻转了半天,心下凉了半截。
“我早说他们是官宦之家,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谁知那王八蛋却诬陷我意图私吞,这下知道接了个烫手山芋了吧。”沉寂良久的霜九也开始说话,冷笑起来。
黑山虎啐了一口,骂道:“走,我们去见大当家,让他定夺。”他转过头来对叶楚烟说道:“骗我就算了,我们大当家受不得骗,你要是敢说谎,那就不是玩玩那么简单了!”说罢,带着一帮人就走了。
他胆小如鼠,而且只是个三当家,放不放人他做不了主。为了避免越权,他还要去请示那个所谓的大当家。
“放心,只要大当家知道了你的身份,自然会当上宾礼待,那畜牲不敢动你。”霜九似是已经看到了结果,瘫坐在地上,捂着心口,皱眉似是很疼。
“你是这山寨里的人?”叶楚烟见他们言谈跟熟人一样,还以兄弟相称,这个人在山寨里的想必地位也不低。
“是,不过也就快不是了。”霜九苍凉一笑。
“听你方才所言,好像知道我们是官家人。我说我是国公府大小姐的时候,你并没有怀疑我。”叶楚烟说道。
“你们岂止是官家人,还是随皇家出行的人。”霜九冷哼一声。
叶楚烟见状,心知这个人知道一些内情,说道:“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为何你们还敢下手,真以为皇家军攻不下你们这乌合之众的山寨?”
霜九目中燃起了怒火,似是想起了什么恶事,说道:“除了我,没人知道你们的身份。前几日山寨里收到一封不知道谁送来的密信,上面说今日会有一批小官小吏协同富商经过,还会带女眷出行,我心觉不对便下山查探。”
“然后呢?你查到什么?”叶楚烟继续追问。
“我查到是皇家的狩猎大行,你们是随行。我向大当家如实回报,不要招惹皇家,没想到却被小人诬陷,说我想独吞这笔横财!”霜九咬紧牙关,恨声说道。
叶楚烟心觉不对,那泥泞的路摆明了是有人设计好,用来让他们女眷的马车绕路,好避开皇家军的,“我们也有士卒保护,那在你们大当家眼里,我们是什么?”
霜九摇摇头,说道:“我说的话,大当家不相信。可能他以为你们是雇用民兵保护,出来游玩行的小官吏或者商贾。”
这山寨的头目根本没搞清楚他们是谁,以为有横财可赚,便恶向胆边生,富贵险中求了。
叶楚烟被困在一个山洞里,不见天日,也看不见洞外。她昏了也不知多久,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他们那一行护卫,不可能都被杀光,一定有人逃掉去求救。她只要想办法拖住时间,皇家禁卫军一来,这帮山贼插翅难逃。
“谁陷害了你,等我见了大当家,定让那小人给你叩头谢罪。”叶楚烟最讨厌陷害跟背叛,既然霜九告诉了他那么多,理当为他出一口恶气。
霜九闻言,带着血丝的眼睛睁大了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说道:“落山鼠,一个面白无须,干干净净的小白脸,他是刚才那矮子的手下。”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的相信叶楚烟能帮他。
洞外传来骚动,四个人抬着一个用木头麻绳做成的轿子跑了过来。最前面的是黑山虎,他面上带着假笑,跟方才判若两人,弯腰屈膝,拱手说道:“大小姐多有得罪,我们大当家有请。”
两个妇人从后面上来,一人给她松绑手,一人给她松绑脚,一左一右的将她扶起来。
“你们大当家,请我坐轿子?”叶楚烟见那四人半跪着,弯腰低头,有点外面官家的行礼,但显得非常可笑。
“是,大当家说还请大小姐赏脸。”黑山虎嘿嘿笑着,巧言令色,活脱脱一个小人。
“你们大当家要我赏脸,他配吗?”叶楚烟冷笑。
黑山虎的假笑僵在了脸上,喉头动了动,被噎够呛。
“哈哈哈,三弟,在你的地盘,人家姑娘家尚且不怕你,这下知道你惹得是什么人了吧。”霜九大笑了起来,拍着大腿。
“你住嘴!有你说话的份吗!”黑山虎厉声喝道,转脸对着叶楚烟又是一笑,“大小姐,我们大当家是很有诚意的。这玉让我还给你,已经设好了宴给您赔礼道歉。”
第36章 勇见匪首
叶楚烟将那玉收回来,掏出丝绢来仔细擦了擦,那丝绢百家宴赏赐之物,她觉得材质好便用来包云家玉佩。
黑山虎等人都识货,一见这丝绢的材质,少说也得值一百两银子,原本不相信叶楚烟是国公府大小姐的,不由得也信了三分。
叶楚烟见他们的眼神,冷哼一声说道:“我就会会你们大当家,看看是什么人物。”随手将那优质丝绢甩在地上,不屑一顾。
黑山虎弯腰做了一个请字,嘿嘿假笑着。在他身后,那一群人开始像狗抢骨头一样,扑在那黄土上抢着那不俗的丝绢。
走出山洞,叶楚烟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很么时辰。山路黑暗,军队在这山路上,行动肯定不便。
她的脚下全是由木头铺成的道路,踩着上面,木板嘎吱嘎吱响着。道路周围都是火把照明,远处近处,高处低处,零零散散的站着三五个山贼,防备还算严密。
黑山虎带路来到一个巨大的岩洞,跟刚刚的土坷垃不一样,这是天然而成的一个山洞。高约百丈,宽亦是一丈有余。这么大一个山洞,起码能容纳上千人。
叶楚烟一进洞,面前便是一个岩石做成的桌子,那前面放着上等花梨木雕制而成的椅子。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不是顶级大厨绝对做不出来,这山寨竟是什么人都有。
“上山这么久,一定饿了吧,一点小菜不成敬意。”
高台上发出浑厚有力的声音。只见那人虎背熊腰,目中带恶,身披虎纹短褂,斜侧着身子一只脚高高踩在椅上,靠在一张大虎皮上,手拿酒杯,十分惬意。
叶楚烟冷笑,真不愧是山贼大当家,就算要礼待客人,也得装出一副大爷的样子。她走到那花梨木椅上坐下,扫了眼前的饭菜,一动不动。
“怎么,不合口味?我山寨里的厨子,可是京城大酒楼里教出来的,好多达官贵人都爱吃他做的菜呢。”大当家皱眉,略有些不满。
“你们谁是落山鼠?”叶楚烟语气铿锵,整个山洞都回荡着她的声音,众人都为之一颤。
大当家一怔,这是第一次有人敢不回答他的话。他怒意已有三分,说道:“你找落山鼠?”他的目光飘向了边上一人。
叶楚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面白无须,干干净净的小白脸,双眼飘忽不定,骨子里都透着奸。
“在下落山鼠,不知这位小姐有何指教?”落山鼠的声音很尖细,像个唱花旦的戏子。
“是你诬陷霜九,说他想私吞横财?”叶楚烟质问道。
“不是诬陷,是事实。他前几日便带着他的人进京城去打探消息,昨天在半道上埋伏准备在路途中劫道,摆明了就是有预谋。大当家,你千万别相信这个女人,我看她跟霜九的关系,也不一定清白!”落山鼠讥讽说道。
大当家的眼神飘向了叶楚烟,等着看她如何反驳。
“你过来。”叶楚烟看着身侧的位置,将他叫过来。“有胆子,来面前说话。”
落山鼠嗤笑,说道:“你一个女人,我怕你做什么。别以为爷长得白净就不是爷,弄死你,一只手就够了。”他走到叶楚烟身边,举起自己的手比出一个指头,摇了摇食指。
“你当然不怕女人,但是如果着女人是云家将军府的外孙女,你怕不怕?”叶楚烟冷声说道,她趁着落山鼠一怔,右手势如闪电,一把擒住了他的食指。
只听一声脆响,落山鼠便嗷嗷叫了起来,捂着自己的手,像被火烧了尾巴的老鼠。
她虽然不熟武艺,但在小时候,娘让舅舅教过她几招擒拿术。平日里无事,她便当做活动筋骨随意练练。娘说,女儿家不管什么身份,一定要学一些保护自己的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其余人惊呆了眼,大当家也是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叶楚烟的出手略有些涩滞,但比他们山寨里很多小伙都快,没有良师教导,绝对没有这等功夫。
“大当家的,我劝你还是早些清理门户,把不该留的人都清一清。这混账犊子,险些害你整个山寨死无葬身之地。”叶楚烟拂了拂手,侧身优雅坐下。
“你这臭娘们!打伤我山寨中人,还敢诅咒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什么将军府什么国公府,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一个彪形大汉拿着大刀指着叶楚烟。
叶楚烟不慌不忙,对那大刀视若无睹,冷声说道:“你们现在求我,我还可以想办法替你们求情,跟皇家军说是一场误会。若是杀了我,你们就只能给我陪葬了!”
凭着一块玉,山贼不会轻易相信她是云家外孙女,这一招使出来,所有人皆是看呆了眼。再听到皇家军,大当家站了起来,改变了他那倨傲的姿态,开始正襟危坐。
“霜九并不是你们的叛徒,他入城是为了打探清楚密信的事,半途埋伏也是想看清楚是不是皇家军,好提前回山寨让弟兄们收手。结果,你们倒出了一个内鬼。”叶楚烟说道。
大当家看着嗷嗷乱叫的落山鼠,对他也不是完全信任,而且叶楚烟知道密信,肯定跟霜九有过交流也不能轻信,说道:“口说无凭,你是谁暂且不提,但说到霜九你得有理有据的说服我才行。这等片面之词,要我怎么相信。”
“大当家的,你别让横财遮掩了双目,有些钱财是有命赚,没命花。那送密信给你的人,既然他知道这次大行跟一切路线,为何不自己劫掠,反而要将这笔横财给你?”叶楚烟问道。
大当家一愣,他以为这劫掠的人里,有那密信者想要的人,不便出手就借他们的手。他只要抢了那些女眷,将他想要的人交出去,其余的用来勒索官吏商贾,一个女人换一千两,足够他们山寨风光几年。就算五五分也是大油水,于是没有细想。
“大当家的,你是被人利用了,借刀杀人这一招你不会不知道。你若不信也可以,等到天一亮,皇家军便会将你整个山寨围住。试问你这些手下,比起正规军队来如何?”叶楚烟说道。
大当家听叶楚烟说到这,一直镇定自若毫不慌乱,说话也是井井有条。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绑架了国公府的小姐。心下游移不定,道:“一块玉,一招擒拿,太容易伪造了。给我实实在在的证明你是国公府大小姐,不然,我就把你的胳膊拧下来喂狗!”
第37章 反客为主
“大当家若真不相信,那就将我这家传玉佩送到将军府去,勒索黄金万两。”叶楚烟将那祥云玉佩又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任人来取。
大当家神色一敛,如果真是云家将军府的家传玉佩,他哪里还敢去勒索,只怕整个山寨都要成为废墟了。
“皇家军队应该已经埋伏好了,你可以派几个人下山去看看。”叶楚烟说道。
“黑山虎!派几个小子去山腰看看。”大当家只得先照着她说的去查探一番。
“你看谁不顺眼就让谁去,这一去,可能回不来。”叶楚烟说道,皇家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匪类。
黑山虎照着叶楚烟的话,将他看不顺眼的几个蛮横小子派去山腰查探。这一来一回,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可是,他们在山洞内足足等了有三炷香,那几个小子还没回来。
大当家见时间过得有些久,瞅着黑山虎使了个眼色。黑山虎摇摇头,暗示人还没回来,皱眉心道不妙。
“大当家若还不信,可以再派人去看看。反正你这山寨人多势众,看不顺眼不听话的也不止一个两个。”叶楚烟说道。皇家军肯定已经埋伏好了,下去几次都是有去无回。
“再探!”大当家额上冒了冷汗,不敢相信叶楚烟是国公千金,更不敢相信他得罪了皇家。他山寨不过几百人,正规军各个能以一敌十,如何能招架得住。他越想越慌,脸都白了。
“大当家!有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一帮人杀上山来了!弟兄们毫无还手之力,死的死,没死的都纷纷缴械投降了!”小山贼瑟瑟发抖,额上汗珠满满,嘴唇已经发白。
“什么!”大当家吞了口唾沫,还不等反应过来,洞口就已传来了兵甲之声。
小山贼偷瞄了叶楚烟一眼,低头险些要哭出来:“大当家的,可能她真是国公府大小姐叶楚烟。”
大当家如遭重击险些站立不稳,心里一团乱麻,豆大的汗珠从光亮的额头上滑下来,他斜眼看着叶楚烟,心里在想着如何才能保得住性命。
“大小姐!”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说道:“兄弟们只为求财,不为别的,还望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们一条狗命吧!”说罢叩头如捣蒜,不停的求饶。
叶楚烟心中腹诽,那个上山来的年轻男人是谁?能带着精兵强将杀上山来的人,除了皇家人外没有人能做到,难道是赵弘俊来了?
正思虑之时,一个英武男人从洞外箭步而来,只见他身着四爪龙纹蓝袍,目如鹰隼,眉宇之间带着雄狮气魄,手持带血利剑,浑身凌厉肃杀。
叶楚烟一看,果然是赵弘俊。
他身后的暗卫左右四散正准备出手,而那些山贼纷纷丢下手里的兵器,各个跪倒在地上,丝毫不敢反抗那些眼神里都带着凶光的人。他们能杀上山,足以证明自己不是暗卫的对手。
“一群无胆匪类!”赵弘俊蔑视说道。他大步走到了叶楚烟的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参见殿下。”叶楚烟连忙下拜,对其行礼。皇家子嗣居然带着人杀上山寨救人,这简直是太冒险了。
他见叶楚烟没事,冷眸一沉,扫视着周围,朗声说道:“将人劫上山的是谁!让他滚出来见本殿下!”一声喝令,犹如在指点千军万马!
大当家见他身上是皇家龙服又自称殿下,不敢耽误马上传令,一个胖子被五花大绑的拖了上来,嘴里塞着麻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麻绳被他臃肿的身子都挤成不规则形状,他被一推搡,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就像一头准备要上烤架的猪。
“起来认人,是他把你劫掠上山的吗?”赵弘俊看着叶楚烟问道。
叶楚烟起身看了看那胖子,点了点头,这张丑陋的脸,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就你这污浊之物,也配动我朝的国公千金?”赵弘俊冷酷说道,低头看着胖子,如同看着一个垃圾,“来人,给本殿下拖出去斩了!”
这明明是匪寇之地,他却傲然挺立,目光如炬,一股睥睨天下之势!鹰眸一抬,杀意迸现!
“得令!”暗卫吐气开声,拖着胖子出了山洞,手起刀落便将人杀了。
赵弘俊心知主谋肯定不会只有一个,敢劫掠这么多人,必定是多人合谋。他看着不远处,那身着靓丽兽皮的人。不用说,他应该就是这山寨的老大。
大当家被这鹰眸一瞪,看到那亮堂堂的四爪龙纹,吓得立即叩头,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求饶道:“草民这山寨的弟兄狗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我们一条狗命吧!”
赵弘俊冷哼一声,对其不屑一顾,转身对叶楚烟说道:“他们敢劫掠这么多人,主谋不会只有那个胖子而已。告诉本殿下,他们都对你们做了什么?”
“回殿下,民女无碍,诸位千金也都安好。他们收了一封密信,那信里有我们的行进路线跟经过时辰,他们早就设好了埋伏。主谋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帮凶。”叶楚烟说道。
黑山虎跟一帮山贼在外面已经被暗卫用刀架着脖子,一听到密信两字,他们的眼神瞬间心虚了起来,缩着脖子。
“谁给你们的密信?”赵弘俊将手中利剑架在大当家脖子上,“说实话,本殿下最讨厌的就是谎言!”说着,手里的剑锋又贴近了大当家脖颈三分。
大当家吓得有些结巴:“回殿下,草民也不知道啊,那密信是被弓箭射上山寨来的。草民只当是有人想借我们的人去劫掠,然后分银子,这事以前也不是没有,所以,殿下饶命,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弘俊见他吓得衣衫尽湿,想必也不敢说谎,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将剑放下。
叶楚烟不忘解救霜九,她说过的话,言出必行:“殿下,牢房内关着一个名叫霜九的人,因阻止他们劫掠被关押起来了。问他,说不定能知道些细节。”
“来人啊!去把霜九放出来!把公侯小姐们也都放出来!”大当家见有殷勤可献,立即对着洞口大喊,门口几个山贼小子对着暗卫抱拳拱手慢慢站起来,一溜烟跑去牢房,先将那些千金带了过来。
那些被绑架的公侯小姐只不过脸上蒙了些灰,其余都没什么大碍。叶楚烟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众人之中的叶巧容,她缩着脑袋,弯曲着膝盖,故意让自己的身子看着矮些不显眼。刚才黑山虎来抓人,她居然一脚就把蹬了出去,当真是蛇蝎心肠!
叶巧容在人堆里,惊见那如刀般凌厉的眼神,她心里念了几万声佛,吓得低头闭上眼睛。
赵弘俊见叶楚烟神色异样,眼里似有恨意。她跟这个异母妹妹看来感情并不是很好,他心里暗暗留意。
第38章 化险
天已经开始灰蒙蒙,山上的日出来得快,只须再一炷的时间,山路便会完全被太阳照亮。只要天一亮,皇家军就会全部攻上来,山寨里的人都难逃一死。大当家心中急得很,但只能面带笑意,抱拳拱手再求饶。
这里的公侯小姐有几个出身不比叶楚烟低,受了这般羞辱,就算现在口中肯原谅,下了山指不定怎么哭诉,怎么抱怨。府中家将带着雇用兵杀上来,也够血洗山寨。
叶楚烟也明明白白的的说道:“大当家还是跟兄弟们商量商量,如何平息诸位千金的怒火吧,不然山寨难逃一劫。”
大当家闭眼跺脚,脸已是青了半边,他哪有什么办法去哄好这些公侯千金啊!举目四望,所有人对上他的视线皆是避开,没有人能替他想办法,“霜九,快把九爷请来!”他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霜九。
叶楚烟嘴角轻勾,隐藏着一丝笑意。赵弘俊注意到了,默默的观察着她,看看她在打什么主意。
霜九身上的衣服全是黑灰色血污,几缕鬓发散乱飘着,哪怕已经这么狼狈,他的眼神依旧透着坚毅跟精明。
“愣着干什么!给九爷松绑!”大当家抢过手下的钥匙,亲自弯下身来给他解开了脚上的镣铐。
霜九任由大当家给他松绑,斜眼看着叶楚烟,只见她眉目沉静,落落大方。一个女子居然有此谋略,心中不由得一阵敬佩。
“二弟,怪我错信了奸人之语,一切都是大哥的错。眼下山寨被皇家军包围,危在旦夕,还望二弟不计前嫌,救山寨兄弟一命。以后,大哥都听你的。”大当家拱手求道。
所有山贼也都上前来附和,求霜九救他们一命。
霜九冷哼一声,拂了拂袖子上的灰尘,见到赵弘俊,心里一惊。他连忙上前下跪,说道:“草民霜九,参见大皇子殿下!”
赵弘俊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山野荒夫会认识他,“你认识本殿下?”
霜九坦言说道:“大殿下百家宴上连年夺魁,武艺精湛,让霜九佩服不已。”转而一想,又说道:“殿下,我们虽然是山贼,但是大多时候都只是求财。今日之事也是由奸人陷害,我等兄弟从未动过半点劫掠众千金的念头。”
他便让大当家将那封密信给拿了出来,赵弘俊浏览后皱起了眉头,跟叶楚烟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事没这么简单。他将密信收了起来,走到她身边细声说道:“杀不杀,全凭你一句话。”
叶楚烟心中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考验她。但若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敢跟大皇子共谋大事。她挑了挑眉站了出来,整个人气势盎然,说道:“我饶了你们,你们该如何报答?”
大当家一听,立即还了魂似的,说道:“那大小姐便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肝脑涂地无以为报!”霜九在一旁不言语,也是默许了。
“这样说来,那我还算划得来。”叶楚烟不信这些山贼,但她愿意相信一次霜九。直觉告诉她,以后这个人定有大用,“日后,你这山寨由霜九做大当家,你山寨众人的命都是他救的,你们服不服?”
“服!服!霜九是我们山寨中最聪明的人,有救命之恩在,我第一个服!”大当家拍着胸脯说道,他都心服了,其余人只怕也不敢不服。
叶楚烟不相信这个大当家,但是她相信霜九。既然霜九以后是山寨头领,那以后这山寨便为她所用。
她回身半跪下来,对赵弘俊说道:“殿下,我们被山贼劫走的消息一定会传遍京城。众千金虽没有被羞辱,但传出去定是污名。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节,要想保自身清白,只有一个办法。且说这伙山贼是绿林好汉,那些被殿下杀掉的人装作劫掠的山贼,是霜九他们杀了劫走我们的匪徒,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赵弘俊本想将这山寨血洗一空,但是将山贼杀光,谁来证明诸位千金的清白。他看了一眼霜九,想了想叶楚烟说的话。
竖立一个敌人,不如结交一个朋友。霜九气质不俗,定不是一般人。叶楚烟的谋略果然厉害,既保了自己的清白,又收拢了一批可用之人,心下也是同意了。
他看着霜九说道:“你换身干净的衣服下山见人,本殿下说什么你便应什么,千万别多话。”
大当家见大殿下松口,心下一块大石也是放下,连忙让人给霜九准备了干净的衣服。
叶楚烟走到诸位千金面前,将自己的计谋告知了她们。
所有千金一听,心中觉得有理。落到山贼手里的女子,说清白没人会相信。就算将这伙山贼杀得一干二净,她们的清白也洗不干净。如果说他们是恩人,那就不同了。
大当家跟黑山虎保住了命,心中也不由得对叶楚烟这个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席话将贼匪变成了恩人,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这些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顿时也不心疼自己山寨死的那些兄弟,毕竟他们做了替罪羊。
叶楚烟从人群中将叶巧容拉出来,附耳说道:“厉建峰也许就在山寨底下,你是想让山贼做你的救命恩人,还是想让他知道你在这跟山贼过了一夜。”
叶巧容想到厉建峰,点了点头。这事万万不能说出去,不然别说嫁厉王府,就是普通人家都未必肯娶她。
这时,太阳已完全升起照亮了山路。由霜九带路,赵弘俊带着众千金下山。到了半山腰,只见厉建峰站在一块岩石上,身形挺立甚是不凡。
“殿下!”厉建峰口里喊着殿下,却冲上来护住了叶楚烟,身后的手下纷纷抽出利剑,七八把剑一齐架在了霜九的脖子上。
“二公子且慢!他不是山贼是我们的恩人!”叶楚烟对那几个护卫怒道。
“恩人?”厉建峰惊奇问道。
叶楚烟便将在山寨中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身后的那些千金小姐也都纷纷附和,她们编故事的能力不差,说得非常夸张。若不是知道真相的人,都会信以为真。
“果真如此?皇家军已修整待命,不用怕他们胁迫。”厉建峰有些怀疑,诸位千金不希望他上山查探,七嘴八舌解释着那些谎言。
“够了!”
赵弘俊一声呵斥,将那些护卫通通斥退了几步,“厉建峰,你莫不是认为只有你救得了诸位千金,其余人都不行了吧?”他目光一凛,浑身激出了一股怒气。
第39章 博得信任
厉建浑身一颤,吓得将剑收起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卑职不敢!卑职只不过担心诸位千金的安危,还请殿下恕罪!”
赵弘俊冷眸一转,对他视若无睹。
“不管怎么说,此次有惊无险,全靠各位好汉相救。在此,我代诸位小姐谢过了。”叶楚烟出言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霜九摸了摸脖子,抹去那剑气,抱拳说道:“大小姐言重了,锄强扶弱本是草民这等习武之人应该做的。”
赵弘俊听他言谈不俗,怎么看都不似山贼匪寇之流,说道:“命只有一条,逞英雄也别不自量力。今日走运,不代表来日风光。”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们收敛些,别再肆意妄为。
霜九苦笑点头,抱拳称是。
厉建峰还跪着,但他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双拳紧握,已是气得青筋暴起。殿下没叫他起来,他便不能起来,只能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被他羞辱得无地自容。
赵弘俊察觉到厉建峰这不自然的举动跟略微愠怒的面容,目中还带着刺。他眯了眯眼,看来厉建峰对叶楚烟真动了心思。作为庶子想要夺位,从将军府外孙女下手,的确是明知之举。
叶楚烟站出来,对霜九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谢,就此别过,九爷就多多保重了。”
霜九点点头,目送众人下山,丛林一阵步伐声动,鸟兽惊得飞起,皇家军已然撤离。
“大当家的,皇家军走了。”黑山虎在高地观察着,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立即就下山洞来汇报。
“走了就好,老子这条命险些就栽了。”大当家衣衫湿透,这危险过去,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将落山鼠那个畜生给活刮了。还有,现在我也不是大当家了,叫大哥就是,我们的命都是霜九救的。人家以德报怨,你们也别挑事了。”
黑山虎点了点头,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敢挑事。
霜九回到山寨,立即叮嘱这一年内山寨都不要行动。
“一年时间,那倒不打紧。”黑山虎忽然说了一句,大当家一瞪眼,他惊觉说漏了嘴,别过脸去装作无辜。
“你们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抢了谁家?”霜九说道。一千多人,一年不动作肯定饿肚子。他还未想到办法怎么度过难关,黑山虎倒说的轻巧。
黑山虎不敢说话,只看着大当家,眼神里明显有情况。
“叶大小姐说你真心为山寨着想,这次也托了你的福才保住了山寨。告诉你也无妨,前几日的那密信,除了告诉我们有人可劫,还遣人在山脚下送了三十箱金子。”大当家说道。
霜九大惊,一阵怒意涌起,指着黑山虎又指着大当家,想骂什么却骂不出口,只气道:“送钱送情报,天底下有这等好事,你以为是活菩萨下凡吗!”
“这也怪不得我们,兄弟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又听见有人可劫,这大发横财的事谁不干。本来弟兄们的脑袋就是别在裤腰带上的,撑死也比饿死强!”黑山虎还在嘴犟。
大当家算是默认了黑山虎的说法:“我本想,那送密信的人让我们劫人,也许是那些人里有他想要的人。一来可以勒索,二来说不定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再收一份钱。”
“所以你们就昏头了?”霜九不屑说道。
二人低头闭嘴,说不出话来。
“叶大小姐说我们是绿林好汉,那我们就断不可再做违背道义之事,不然惹得官家不满也是死路一条。三十箱金子能舒坦得过上一段时间,但这人有了钱就喜欢使坏,你们管好手底下的人,别让弟兄们拿着银子去京城作怪。之后我会给弟兄们另做打算,不会亏了他们。”霜九放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山下,各家千金都已经安全的回到了爹的怀抱里。乘着马车纷纷打道回府,春日狩猎也不参加了。叶巧容若有若无的依偎在厉建峰身边撒娇,但他的眼神却是看着另外一人。
“过来!”赵弘俊对叶楚烟说道,语气不容任何人拒绝,“其余人,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跟上来!若有近者,军法处置!”
厉建峰刚想迈步,却被这一声军令震慑住了身子,双腿如同灌铅一般,动弹不得半分。在这一刻,他知道了什么是皇家气派!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弘俊带着叶楚烟就走到了远处空旷之地。他们谈话的地方处于众人视线之内,他站定后也跟她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叶楚烟松了口气,这样的谈话光明正大,就算被人口传,也说不得什么流言蜚语。
赵弘俊欺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眼里平静无波:“连山贼都不怕,你这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
叶楚烟冷冷一笑,说道:“民女早跟殿下说过了,不知殿下相不相信,民女是死而复生的人。死过的人,什么也不怕。”
赵弘俊怔住了,任何一个人跟他说这句话,他都会觉得是个笑话。但现在,叶楚烟让他没有半点笑意,反而有些相信她:“你重新活过来是为了报仇?”
“对,就是为了报仇。那些暗害我的幕后黑手,我要一个一个的报复,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叶楚烟低沉说道,语气深寒得可怕。
赵弘俊不知怎的也有些心寒起来,他定了定神,说道:“既然你是死而复生的人,那你告诉我,父皇有没有立我做太子?”
上一世,他莫名暴毙在宫中,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个结果她不会说,也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这一世,她做出了很多不同的事,也改变了事情的发展。不然,她也不会站在跟前世毫无交集的赵弘俊面前。
“殿下若怀疑,那民女可以告诉你,你身边有一个叫李贵的人,是二殿下派来监视你的。殿下只要查一查便知,其余的,请恕民女不能多言。”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一惊,李贵是他最近才结交,想着留用的一个富商。叶楚烟不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心里不由得相信了几分准备去查。
“殿下若还不信民女,就往李贵的哥哥李平身上查,他们兄弟明着是商人,实则却做着不为人知的勾当。”叶楚烟说道。这李家兄弟,其实都是二皇子的人,她前世经常见二人出入厉王府。厉建峰跟二皇子之间,也有不可说的关系。
赵弘俊沉思良久,说道:“好,本殿下就信你一次。”
第40章 再遇
赵弘俊为了避嫌,快马加鞭先去了狩猎处,留厉建峰带着军队护送叶家姐妹缓缓前行。
半个时辰后,叶楚烟姐妹俩才被带到了狩猎大行的大本营处,女眷休息的地方单独扎着一个大帐。经过山贼一事,女眷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她国公府的两个女儿。
年轻人都已经出行狩猎,大臣官员这等人便伺候在侧。这狩猎大行,也能看出谁是谁的党羽,谁已经投靠了谁。
“都是一帮士卒老头,真没意思。”叶巧容转了一圈,大多数人都已随队出行,唯剩下一些年迈的官员在聚众喝酒。
叶楚烟却不在意勾搭哪家年轻公子,对守着大帐的一个士卒问道:“叶国公伺候在谁身边?”没了厉建峰,他会跟在谁的身边,是大皇子赵弘俊还是二皇子赵弘文。
“回大小姐,国公随的是二殿下的队伍。”士卒答道。
“居然是二殿下,那二殿下也让他跟着了?”叶楚烟不相信。
“回大小姐,二殿下并未说什么。”士卒答道。
叶楚烟点点头,二殿下传言为人亲和,只怕阿猫阿狗跟在身侧也不会拒绝。如今朝廷都分为三党,皇帝一党,日后圣旨下令谁是太子,党羽就扶持谁。大皇子党,作为长子,赵弘俊是人选之一。还有一党就是二皇子党,已逝去皇后的养子,算半个嫡子。但是听闻赵弘文为人谦和,不争不抢,不知其是不是在伪装。
其余皇子皆是侧妃所生,虽然不是说完全没有机会,但皇上最最器重的,还是他们这两位成年皇子。
赵弘俊年纪轻轻便在边境驱除外敌,打了几场胜仗,更是满腹经纶,绝对是帝王之才。但是皇上也不知怎的,有军功的情况下迟迟不给他封王封将。对于次子赵弘文更是不温不火,看似毫不关心。君心难测,叶楚烟也猜不透皇上到底最中意谁做储君。
一夜未合眼,叶巧容已在搭好的软塌上睡得香甜。她自己也是困得不行,但是躺了两个时辰却怎么也睡不着。无法,她只有出去自己踏踏青,享受一下这郊外的春意盎然。
随意漫步着,忽然听见一阵流水湍湍之声,她心中喜悦,寻着那流水声而去。转过树丛,果然有一条溪流横在眼前。这里树林茂密,若不是仔细听,很难发现这清水之地。
她上前去掬水洗脸,缓缓自己的疲惫。这山野间的溪水清凉无比,这一触肌肤便是一阵凉爽快意。溪水清澈,倒映出天上流云,朦朦胧胧甚是奇妙。
“清溪深不测,隐处惟孤云。”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前人的诗词竟是如此妙绝,十个字便道尽了美意。
“好诗,此情此景能让你有如此感悟,你的才华比起京城才俊都不逊色几分。”远处,一人盘腿端坐于一尺之外,面前放着一杯清酒,一个酒壶还有几碟花生米。
叶楚烟被景色吸引,未发现身边这么近居然有个人。只见那人银龙色蟒袍,银带束冠,他身侧放着弓箭跟箭筒,箭羽少了一些,显然是狩猎中途来到这里。
“见过殿下。”叶楚烟身子一侧,低头行礼。赵弘俊不知怎的,居然也在这里,他现在应该在狩猎才对。
“免礼平身。”赵弘俊说道,“方才你的那两句诗非常好,叶堂之这个庸才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想来不是他教导有方,是你将军府传承深远。”
“民女不敢,不过幼时学得几个字罢了。”叶楚烟不敢夸大,娘亲从小教她诗词歌赋,但也叮嘱过,女子的才绝不要轻易外露。
“此地没有父皇的眼线,过来陪我喝酒。”赵弘俊端起酒杯,冰冷的目光遥望着远处山峰。
“是。”叶楚烟挪步到距离他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保持着一定距离。这个换了银色衣袍的赵弘俊似乎有些深沉冷静,不似先前那般的冷酷霸道,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些。
他眉宇间多了一丝忧愁,眼神多了一分深邃。
“你是不是想问本殿下,为什么坐在这里不去狩猎?”赵弘俊冷不防开口说道,“那群老顽固太烦了,每出一箭便开始不断吹嘘,虚伪之语,听着就厌恶。靠那群酒囊饭袋,不足以谋大事。”他看上去并不开心。
叶楚烟不敢回应,那些足以谋大事的人,可能都在二殿下那边,所以他才会忧愁。无意间,她瞥见他系在树边的马,那两边的袋子里已经鼓鼓囊囊,显然装了不少的猎物。
算起来,他回来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就已猎到了这么多猎物,还能驾马摆脱那群人。可见赵弘俊的骑术箭术都非常的精湛,传言看来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你看远处山峰,烟雾缭绕,峰顶白雪层层,你可想到了什么诗词?”赵弘俊潇洒不羁的仰头指向对面山峰之巅,用手指描着那些云雾画着圈。
那山峰高耸入云,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尖顶是白皑皑的雪峰。山脉绵延起伏,如一条淡蓝色的龙正匍匐在大地上,霜雪落在它的脊背,仙云雾绕,笼罩身侧。
叶楚烟眺望,她越看越觉得这山峰很像娘画过的一幅画,娘给那副画就题了这么一句诗:“寒水欲春冰彩薄,晓山初霁雪峰高。”说不定娘参加往年狩猎大行,也曾来到过这个地方。
身边的人没了声响,叶楚烟扭头一看,只见赵弘俊拿着酒杯的手定在了唇边,他也正在看着她。目光似是怀疑又似是惊讶,又似是什么都没有,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忽然,他冷冽一笑,有些无奈,喝下了杯中酒:“我曾画过这里的雪山,也问过不下百位女子,她们皆是回答什么青山不老,为雪白头,反正尽是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他盯住叶楚烟的侧脸,深沉道:“你看到她们看不到的,想到她们想不到的。你,当真不是一般人。”
“殿下谬赞了,其实这也不是民女有感而发。实不相瞒,民女的娘在民女幼时画过一幅类似的画。民女见这山峰就想到了娘,想到娘自然就想到了那句诗。”叶楚烟不知怎的,在赵弘俊面前,她说不出半句谎话。
“我幼时曾见过你娘,云家大小姐,英姿飒飒。有一年在狩猎大行上,还险些夺得了魁首呢。当年父皇亲临,还说如果云家小姐是男人,定是我朝一员猛将。我年幼无知,还以为父皇是打趣。但是见了你,我才知道父皇所言非虚。”赵弘俊的目中出现了一丝赞赏。
“不是娘险些夺得,是故意不夺得吧,外公从来不让娘太出风头。他一直说人要是太过锋芒,总有一天是要倒大霉的。尤其,是女人。”叶楚烟说道。在娘死后,外公提起娘就说她脾气倔,年轻时比男子还争强好胜,让自己千万别学娘。
赵弘俊一怔,深入了回忆里,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点了点头:“若真是如此,那你娘当真是个女中豪杰了,作为她的女儿,你不会骑猎,可惜了。”
叶楚烟苦笑,她幼时经常跟云秋去骑马,只不过多年未骑,很多骑术已经忘了。
“我虽还没有去查李贵,但他确实有个哥哥叫李平,我也是询问了手下才得知,你真的说中了。”赵弘俊冷冷说道。“我不信神,不信鬼。但我知道世间又能人异士,你是不是学过演算先天神数,算到了这一切?”
第41章 灵狐
“话说在前头,这小狐狸我喜欢的很,绝对不能相送。”叶楚烟将雪狐往怀里收了收,微微侧开身像是护着宝贝叶楚烟愣住了,那一双睿智的眼睛似乎已看穿她的心思,她不知如何答话,在他问出来之时,自己的神情应该说明了一切。
“传言殿下冷酷霸道,桀骜不驯,民女看并殿下并非如此,反而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死而复生这种事,只怕那些装神弄鬼的道士都不相信。”她无奈说道。
赵弘俊也不愿意相信,但叶楚烟的谋略,智慧,胆识,样样不凡,“在山贼巢穴里,你不但能自保,还能诱导那大当家将霜九放出来。三言两语就让霜九做了头目,让其余人心服口服。那些千金也都甘愿听你的话,跟你一起撒谎。一举三得,滴水不漏。这等手段,就是官场老贼都要佩服三分。”
叶楚烟忽然心中不安,厉建峰在途中一直追问叶巧容山寨里发生的事。如果密信的主谋是他,万一叶巧容说漏了嘴,厉建峰就知道自己对他有忌惮之心,对自己有所防备,日后行事便艰难了。
“你在担心自己的谎言会不会被揭穿?”赵弘俊说道,他又已读懂了叶楚烟的表情,“放心,那些小姐不是傻子,包括你那个妹妹也一样。事关名节,宁愿装疯卖傻也不会说出真相。”
叶楚烟叹息一声,说道:“她们当然会否认到底,但是二公子心机很重,但凡有一句话说不对,他便能抽丝剥茧得知真相。殿下,民女斗胆,其实民女怀疑那密信是厉二公子所为。”
赵弘俊疑惑道:“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论钱财他不缺,据本殿下所知,厉建峰跟商贾交好,不但将王府变得繁荣,国库也充实了许多。”
叶楚烟抿嘴不语,赵弘俊还没有完全信任她。如果现在给厉建峰泼脏水,那在他心目中,自己岂不轻浮。
“快到日中,要去交猎物了。”赵弘俊见她不说,也暂时不追问。反正密信在他手里,可以慢慢查。
他走到马边,从行囊里拿出一只通体雪白,一根杂毛的尖嘴小狐狸来。它的双手双脚都被细绳捆着,双腿不停挣扎。他将那狐狸提了过来,直接放在了叶楚烟的怀里。
叶楚烟来不及推,一个毛茸茸又温暖的东西就落入了她的怀中。那小东西吱吱叫了两声,挣扎了两下便窝着不动了。
赵弘俊鹰眸露出了一丝暖意,看向了她说道:“狐狸是通灵之物,遇到心善之人就亲近,遇到恶人就会暴怒。这只小狐狸被捕兽器夹了腿,本殿下救它的时候对人的敌意很大,不停的乱蹬乱抓,只得将它捆起来。看来它跟你投缘,就给你照顾吧。”
叶楚烟这才发现,小狐狸的右腿上简单打这一个包扎,白毛上染着一点血迹。
“虽说已开春,但寒气还是重,在溪边也别呆太久。”赵弘俊不等她说话,回身跃上马背,勒转缰绳驾马而去。
“呜呜。”怀中的小狐狸身躯娇小,比婴儿大不了多少,发出了两声撒娇似的呜咽,两只耳朵竖起来动了动,两只圆碌碌的眼睛斜看着叶楚烟,嘴敞开似是微笑。
“殿下不但懂人心,连你这畜牲的心他都懂。这样的人若做了君王,定是一代明君。这一世,看来选他没有错。”叶楚烟顺着那洁白的绒毛抚了几下,那狐狸便闭上了眼睛,甚是享受。
静坐半响,她便怀抱着狐狸回了营帐之处。
只见有许多公子都已狩猎而归,一个身着棕红色官袍的人,一手执拿毛笔,一手在薄上记录,看着地上的猎物,清点着每个人的猎物数。待记录完,厨子便来将猪羊鹿等拉下去宰了,准备做盛宴。
放眼望去,没有见到赵弘俊,也没见到爹。她正想回营等候,一阵马蹄由远及近,带来一阵猛烈的疾风,一道黑影立即闪现在她眼前。
“吓到你了?”厉建峰抬腿下马,动作潇洒利落。身后装猎物的袋子鼓鼓囊囊,看来猎物也不少。
“你这狐狸哪来的?这可是上等的雪狐,世间难求啊!”他伸手想要摸一摸,但那狐狸龇牙咧嘴的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似是野兽的低吼,双目含火很愤怒。
“二公子恕罪,这小狐狸年幼,望二公子不要见怪。”叶楚烟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厉建峰一怔,转而又笑道:“我跟这小畜生计较什么,想必是我狩猎而归,身上带着动物的血气,它怀有敌意罢了。这小东西在你怀里还是很听话,是谁送给你的?”他问了两遍,非常在意。
“二公子,大殿下二殿下都回来了,现在一起牵马过去清点猎物,催着您过去呢。”正当叶楚烟不知道如何答话,一个士卒骑马而来,翻身下马跪下说道。
厉建峰往后一看,却见几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这边,神色略有些挑衅,他们在狩猎当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他脸上略有些不自然,微微现着怒意,回身道:“先过去了。”上前低声又补充说道,“本公子特地为你打了只鹿,给你补补血气。”轻眨左眼,潇洒一笑,拍马转头离开。
他自以为风流倜傥,叶楚烟在他身后只是冷笑。在厉建峰走后,怀中的雪狐安静了些,眼睛也恢复了圆碌碌的那个样子。赵弘俊说狐狸有灵性,看来是真的。对于厉建峰这样的人,它已经感知到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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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被山贼绑架,她没有自救,而是厉建峰带着军队杀到山上,逼那帮山贼放人才将她们解救了出来。而她们脱险后,据说厉建峰还是带人血洗了山寨,一个不留。想必是杀人灭口,掩盖自己的恶行。
这些都是她现在不能告诉赵弘俊的事,现在她做出了不一样的举动,事情不会向上一世那样发展。正如一会要举办的宴会,将要发生的也可能都是她不知道的事情。接下来的,或许要靠她随机应变了。
日中时分,所有人都已回了营帐,各自回帐内沐浴更衣,小憩片刻。一个时辰后,厨子将猎物料理得干干净净,开始架在外面点燃火开始烘烤。
几个大铁锅里的热水已经烧得滚滚,不知什么动物的骨肉被扔在里面炖着汤汁。
据说宫中厨子的手艺高超,叶楚烟好奇,掀开营帐出去,想要见识一下在这荒郊野外,厨子还如何料理出美味的食物。
这一迈出营帐,怀中的小狐狸又是呜呜叫了起来,双耳耷拉着,目中尽是悲哀。
“这狐狸当真是有灵性,这些动物死了都知道它们死了。我还是好奇,到底是谁送的?”
厉建峰换了一件崭新的衣裳,从隔壁营帐走了过来。她才刚出营帐就被截住,显然是等候多时了。
“二公子为何如此关心这狐狸,丑。
她故意将二公子三个字放得高声了些,故意让帐内的叶巧容听见,只要她出来搅和,自己就可以少被厉建峰纠缠一些。
“我一个大男人,要这小畜生有何用。不过心下好奇问一问罢了,不愿意说也罢,这人比本公子懂女儿家的心思。我以前只知金玉宝石,现在看来简直是俗透了。”厉建峰自嘲说道,眼睛瞥向了赵弘俊那边的营帐。
第42章 微妙关系
叶楚烟见他眼神,想必猜到了是谁送她的狐狸,顺势便模棱两可的笑了笑,说道:“女儿心思,就如这天上的云朵,变幻莫测,一会便是一个样。金玉宝石也看是什么人,你若送给巧妹,她便欢心得紧了。”
这时叶巧容梳妆打扮好,从营帐内冲了出来。
“姐姐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只要自己喜欢便好,什么俗不俗,我们自己开心就好,其余的让外人随便说就是了。”她一出来就往厉建峰那边靠,故意插身在两人之间,有意无意的将叶楚烟挤开。
“说的好。”厉建峰一拍手,甚是快乐,让下人呈上一盘玉雕琢出来的精品,兔子松鼠,都是些很可爱的形象,皆是羊脂白玉。
“这些东西是本公子随意让府内工匠打造出来的,本想送给家中几个侄子侄女,既然二小姐喜欢,那就全送二小姐了。”厉建峰笑说道,直接然下人将托盘直接转给了伺候着叶巧容的下人。
“这合适吗,本来是小侯爷小郡主们的东西?”叶巧容还欲拒还迎推辞了几句。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羊脂白玉府中多不胜数,再给他们做一套别的就是了。”厉建峰无所谓说道。
叶楚烟漠然不语,厉王府的富贵真是一年胜过一年,就连羊脂白玉这上等之物都能随意雕刻,随意送人了。
“哎哟,厉二公子好彩头啊。”叶堂之远见厉建峰来找自家女儿谈话,也是告别了那边的应酬,连忙奔了过来,“我刚刚偷偷看了一眼记录,你跟大皇子殿下的数目不相上下呢。”
这种记录都是照实写下,但报的时候就不一定照实去报了。谁也不敢超过皇家子弟,也不敢让自家成了众矢之的。不相上下,意思就是可能数目超过了。
“不敢不敢,狩猎就是图个热闹罢了。今儿因救人耽误了些时候,但是运气好,猎物都往我面前跑,不然我可就要垫底了。”厉建峰笑着摇头,看似谦虚实则吹嘘。其余人的猎物当真是堆成了一座小山,要不是几个手下帮他分头狩猎,他只怕就要在众人面前丢脸了。
“二公子太过谦虚了,我听说今日您上山,解救了小女跟诸位千金。这等胆识问几人能有,这就是艺高人胆大!”叶堂之拼命逢迎着。
厉建峰仰头大笑,叶巧容在边上也是恋慕,帮衬着爹。
他们对真正带着暗卫救人的大皇子赵弘俊只字不提,好像都是厉建峰一个人的功劳。叶堂之上次对赵弘俊拍马屁被呵斥,现下也是不敢再去招惹他,二皇子赵弘文则是一堆大臣围着,轮不到他说话,所以他只能来巴结厉建峰了,众人也都看破不说破。
叶楚烟抱着小狐狸略微走开了些,任由他们三人以虚伪的假面谈论着。不远处一顶大帐中走出来一人,头束银带,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他也正好看向了这边,微微一笑,风度翩翩。那人身着的也是四爪龙纹衣袍,生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不用说一定是二皇子赵弘文。
叶楚烟朝着那各方向,福身行礼。这虽然没有人看着,但指不定什么人会刚好看向这边,如果她不行礼或者装作没看见,那就是大不敬。
赵弘文身后,又有一人从帐内走出来,目如鹰隼,满含杀气。这跟刚刚在溪边的那个人,恍然不是一个人。赵弘俊站在帐前,疾服劲装,身形魁梧,他也顺着这边看了过来。
叶楚烟心中一惊,犹如被猛虎盯住,又是紧张的再福了福身,以示行礼。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了,刚才也才见过不久,但她就是被震慑得手脚不听使唤。
等她抬头,赵弘俊已别开了目光走开,根本不把看到的人放在眼里,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赵弘俊则是温和一笑,抬手以示免礼,然后也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厉建峰虽然跟那二人聊着,眼神却从未离开叶楚烟。一来二去,他也注意到了她跟两位皇子的互动。
赵弘俊冷峻孤高,除了对他有用的人,其余的他一向不屑理会,更何况是女子。赵弘文虽儒雅亲和,但对那些趋炎附势,想着攀高枝的女子也从来不屑。
他们二人,居然同时都注意到了叶楚烟。这让厉建峰心里一紧,莫非这两个皇子也看上了将军府家的势力,想对叶楚烟下手了?
早先他对叶楚烟献了那么多殷勤皆是没有回应,他一个外姓王府的庶子,根本比不得皇子,看来他要多使出点手段了。
叶堂之说着话,见厉建峰看向身侧,自己也回身看去。见了叶楚烟,又见两个皇子在远处踱步交谈,又见厉建峰紧张的神情,心里暗暗一喜。
又过了两个时辰,已到晚饭时候,鸡鸭牛羊的肉已被分好摆在案上,整个原野都飘散着浓浓的香味。
士卒在草地上铺好了垫子,各家入了各家的座位,宫中太监各家下人领了野果,分到各家人手上先垫垫肚子,免得荤腥跟酒伤了脾胃。
围着升起的篝火,众人坐下,那负责清点猎物数的官员,开始一页一页的报着各家公子少爷狩猎到的数目。
叶楚烟也在听,她瞥向了赵弘俊。他应该老早的就在小溪边喝酒,狩猎到的那一部分,不知道能排在什么位置。如果太少的话,官员也不好作假的太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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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王府二公子,野猪两头,鹿一头,松鼠野兔等共三十二只。”官员朗声报出,这个数目已是第二的位置。
叶楚烟扫了一眼赵弘俊赵弘文跟厉建峰等人的神情,赵弘俊冷面如冰,似是事不关己,盘踞着腿坐着喝酒。赵弘文正直端坐,面带和善的笑意。厉建峰则是淡然一笑,抱拳向周围说着承让。
跟皇家竞争,这第二就是第一,大家心知肚明。
果然,在这后面,再也没有比厉建峰还要数目多的人,最终数目最多的,自然就是大皇子赵弘俊。
“皇上有令,本次狩猎夺魁者,赐金弓一张!”官员报道,身后呈上来一把纯金打造的金弓,弓弦为海蛟筋所致,手上若无千金气力,万不可弯弓发箭。
“儿臣谢父皇赏赐!”赵弘俊上前,单膝下跪,接下礼盘。即使是跪着,这金弓在他托起来亦是轻轻松松。
“海蛟龙千年难得一遇,这张弓的威力只怕难以想象。大殿下不如弯弓放一箭,让大伙开开眼界如何?”一名武将上前说道,盯着那张弓已然是双眼发亮,周围的人也都在起哄。
“放箭可以,但就干巴巴的射一箭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一场比试。你们各自用自己的弓箭,本殿下便用父皇赏赐的金弓,一较高下,诸位意下如何?”赵弘俊抚摸着金弓,朗声说道。
“好!”那名武将听着来劲,一拍大腿便让人去取自己的弓。
士卒领命,不知从哪儿搬来了十几个箭靶,放在距离百步远的地方。几个官吏的公子都斗胆上前挑战,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若得了皇子的赏识,收在身边做重用,平步青云便指日可待。
厉建峰瞥向叶楚烟,想到他庶子身份,又想到即将要大出风头的赵弘俊,不由得心慌起来,应声而上。
第43章 争风
“好!大殿下这箭法真是越来越精妙了!”某官员在座位上鼓掌欢呼,像是看着自家儿子有了出息。
十个回合结束,赵弘俊箭箭皆中靶心,还是集中在最中心的地方。原本信心满满的那些公子,大多已经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剩下一人还在继续应战。
厉建峰的十个回合也都是正中靶心,二人可以说平分秋色。一个能以剑舞获得百家宴魁首的人,箭术优异不足为奇。
“不愧是厉王爷的子嗣,剑术好,箭法更好,十中十可不容易,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赵弘俊难逢敌手,心下略有些开心,但嘴角挂着的笑还带着三分自信。
“卑职不敢,大殿下谬赞了。殿下这金弓沉重无比,海蛟筋又是劲力十足,普通人放出一箭都困难,殿下能十中十,卑职是甘拜下风了。”厉建峰抱拳拱手道。
劲力越大的弓弦,需要的气力也越大,但是光有气力是不够的,精气神缺一不可。不然箭一离弦,迅猛有余,精准便不足,中靶心便更难。但厉建峰的语气,略带着些不服。
“如果要这么说,那我们不妨换一换,本殿下用你的弓,你用父皇御赐的金弓。”赵弘俊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冷笑,他算什么东西,还想觊觎父皇御赐之物。
厉建峰单膝下跪抱拳:“卑职不敢,殿下文武双全冠绝京城,人尽皆知,卑职心服口服。”
赵弘俊眯了眯眼,这厉建峰心思当真慎密,他不敢接父皇御赐金弓,又不情愿认输。于是故意点出金弓的厉害之处,若是自己不用平常的弓跟他再比试一次,就显得自己胜之不武了。
他的鹰眸渐渐深邃,隐含着一丝怒意。
叶楚烟心里一惊,厉建峰这是在做什么?就算为了出风头,也不会甘愿冒着得罪大皇子的风险吧?
“那本殿下就跟你来一场公平竞争好了,但是光射靶子太没意思。不如,我们换一种玩法。”赵弘俊冷笑说道,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他看向了叶楚烟,指着她的脑袋,“在她的头顶上放一颗葡萄,看谁射得正,射得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这箭头无眼,稍有闪失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殿下万万不可,箭术切磋本是乐事,岂可伤及人命!”随身太监立即跳了出来,卑躬屈膝劝阻说道,他的脸已白了。
“以本殿下的箭术,连她一根头发都伤不到,何来伤及人命。”赵弘俊敛眉看向厉建峰,锋芒微露,凌厉道:“本殿下是如此,就是不知你敢不敢!”
厉建峰心里已是七上八下,他只想让赵弘俊将皇上的金弓给他,一展箭术,让众位文官武将知道他的武艺不在皇家之下。哪里想到赵弘俊居然如此霸道,将叶楚烟给硬扯进来。如果自己现在认输,便是胆怯,会被众人嘲笑。
“殿下,小女自幼娇生惯养,受不起这惊吓,还请殿下收回成命,由他人代替吧。”叶堂之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沦为皇家人的玩物,若有伤有损,日后可没嫁入豪门的机会了。
赵弘俊冷眸一凝,看向了叶楚烟,四目相对,彼此都在读着对方的心思。
“民女愿意为殿下效劳。”叶楚烟站了出来,对着赵弘俊福了福身,对叶堂之说道:“爹,殿下技艺精湛,断然伤不到女儿一根头发。既能让殿下展示技艺,又能让在座大人一饱眼福,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说罢,她便走向了远处,让太监在自己的头顶上放了一颗葡萄。
赵弘俊换上普通的弓,等她站定后,弯弓搭箭。
此刻,叶楚烟看见一个面带杀气的人,正用锋利无比的箭头直指她的脑袋,稍有偏差,她的脑袋就会穿一个大洞。
赵弘俊聚气凝神,只听破空之声响起。还未等这声音淡去,一道银光便闪过了叶楚烟的头顶,远远向后飞了出去。她头顶上的那颗葡萄,已然消失。
没了金弓,箭的劲力不减反增,这等高超的技艺,若没有十年以上的练习,对箭的掌控绝没有这般得心应手。但是,座下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惊叹,他们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久久不能回神。
赵弘俊全然没有在意身后人的反应,他冷冽的眼神还是放在叶楚烟身上,哪怕箭锋擦过她头顶之时,她都没有任何的胆怯。她的眼神镇定,竟也让他多了一份镇定。
“该你了。”他冷冷说道,看着已经吓呆了眼的厉建峰。
厉建峰猛然回神,发现他手上尽是冰凉。这样的情况去弯弓放箭,绝对是射不准的。他只得苦笑摇头,说道:“殿下箭术当真独步天下,卑职认输,心服口服了。”
他这已经主动示弱了,若是赵弘俊得意,那便有失身份,显得他没有大将之风。若是他对自己有夸赞,那自己也赚得了大殿下的抬举,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的箭法刚猛有余,细腻不足。但本殿下没想到,厉王爷的庶子竟有如此本事。可惜了,不然你未来定是国之栋梁,前途无量。”赵弘俊冷笑说道。
闻言,厉建峰的魂魄仿佛都被抽走了,他面如死灰,如水泥柱子一般僵硬立在原地。赵弘俊的话就如这箭锋一般的凌厉,狠狠的刺入了他的心脏。
叶楚烟踱步回来,正好听到了赵弘俊对他说的话。不得不说,他真是杀人诛心,一点后路也不留。庶子身份是厉建峰心头的一根刺,他赢了比试还不忘在别人伤口上撒盐。但她对厉建峰没有丝毫同情,谁让他不自量力去挑衅皇家人。皇家与王家,本就是天壤之别。
“来人,见本殿下的那坛陈年佳酿拿出来,犒劳厉二公子!”赵弘俊对身边的太监说道,他将厉二公子四个字咬得极重。
厉建峰嘴角一抽,二公子三字又是狠狠戳中了他的心。他目光呆滞,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位置上,周围的人敬酒奉承,他半个字也听不下去,只觉得一阵绝望。
叶巧容不知这其中的暗斗,只见厉建峰输了比赛,面容愁苦离席走开。但见他后面没有人跟着他,起身就想跑过去。
叶楚烟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你管不着。”叶巧容想甩掉叶楚烟的手,却被她紧紧握着,怎么也甩不掉。
“你就是要去阴曹地府我都不管,但是你记住,有些话不能乱说。”叶楚烟说道。
她这一去找厉建峰,以他那多疑的性子,说不定会追问山寨的事。如果叶巧容把持不住自己,意乱情迷的泄了秘,那后果可不简单。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还不会说话吗。我再傻,也不会傻到自毁清白!”叶巧容见自己被鄙视,心里不忿反驳了回去,“清者自清,那些山贼就是没碰我们,就算我说漏嘴又如何!”
第44章 套话
叶楚烟讽刺的笑了,扶额苦笑。上一世她真是被感情迷了心,这等愚钝的叶巧容,居然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耍那么多诡计而都瞒过了自己的眼睛。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叶巧容怒道。
“你说的当然不对,清者自清多是被冤者无法自证才会用的说辞。但说这句话的人,在外人眼中从来就不清白。你叶二小姐大可以站出来堂堂正正的说自己没有受辱,但是,谁信呢?”叶楚烟说道。
公侯小姐被劫山中,一夜之后说自己清清白白,别说外界流言蜚语如何。大到青楼楚馆,小到茶楼戏馆,都会将这事改编成小戏说上一年半载。只有风情淫邪的段子,才是下等俗民喜闻乐见的东西。这三人成虎,只怕假的也变成真的。
叶巧容被这一说,瞬间没了脾气,但还是不服气。那群山贼对她又搂又抱,劫她上山时对她磨磨蹭蹭,没少占便宜。要不是叶楚烟有云家撑腰,她早沦为山贼身下囚。这样她毁了清白,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做嫡女。心下一想,怎么都不甘心。
“你听好了,我对那伙山贼有救命之恩,你也听到他们效忠于我。如果你胆敢对外人透露半个字,我就让他们将你再劫回山寨,让你做个压寨夫人,沦为山贼玩物!”叶楚烟心知她去找厉建峰,除了接近还未了让他帮自己出气,提前威胁说道。
“哼,山贼那等乌合之众,你还指望他们会守信用,只怕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不了几日就忘了。”叶巧容不服道。
“蝼蚁尚且偷生,是人都会怕死,你别忘了我是以什么得以保全自己。他们怕的不是我,是我身后的将军府。”叶楚烟说道。如果他们敢忘记,将军府的精锐立即就会踏平山寨。现在不是山贼掌握她们的清白,而是她掌握了他们的性命。
“好,我答应你,这谎言就这么圆下去,我若说漏嘴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叶巧容终究是无力反驳。
众宾欢悦,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个女人的争辩,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各自离席。
叶楚烟不愿应酬那些达官贵人,借口不胜酒力走出来吹吹风。走到了一个无人之地,远离了那些喧嚣。
“这么放她走,你不害怕吗?”赵弘俊从身后走过来,在她身边距离半尺的地方站着,不靠近也不远离。他目视前方,装作不在意的从侧面递来一碟已经切好的水果。
闻到肉香味,叶楚烟才发觉自己一口东西都没吃,现在已是腹中饥馁。
“换了任何人我都害怕,她是叶巧容我便不怕。”叶楚烟接过碟子,背过身没有吃。在外人面前,她们大家女子是绝不能冒然动口进食。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你该知道你没有决定婚事的权力。你妹妹若真替了你嫡女位置,你外祖家将军府也无能为力。自己好好考量,若需要我相助,就拿着那玉扳指到城西贾府。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再回席去吃主食,免得损伤了脾胃。”赵弘俊说道,他虽想问她心里是什么打算,但想来她也不会说,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叶楚烟没想到他看似冷面冷心,居然注意到她没有进食,还如此贴心的送过来蔬果。见他一走,便急不可待得吃了起来。随后便让下人去寻找叶巧容,就算放她走,也不能让他二人单独相处太久。
丛林暗处,厉建峰正拳打树干出着气,拳锋上满满都是血迹。他似乎根本不知道疼,势大力沉的往树干上冲拳,打得落叶纷纷,掉了一地。
“二公子。”叶巧容在他停下来后,小步上前,托起他的手,用丝绢小心擦拭着他拳锋上的血迹。
月光下,她柳眉微蹙,目光晶莹似是带着泪花。红唇嘟起,对着那伤口缓缓吹着气,看上去楚楚可怜。
厉建峰邪魅一笑,擒住她的下巴,轻轻托起:“二小姐如此温柔,我得此美人恩,实是三生有幸。”他靠的很近,呼吸都打在了叶巧容的脸上。
叶巧容身子一僵,她从未有过男子挨身,英武雄壮的气息传来,她的手也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嘴唇一热,柔软温润的东西就贴了上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受不得这陌生之感,下意识将厉建峰一把推开。背过身去,胸膛扑通扑通跳着,脸上如火烧一般的炽热。
厉建峰被推开,略有些惊讶,但见这羞涩的背影,心中也是明白,女子初吻都会紧张。他捡起叶巧容掉落的丝绢,从背后低头附耳说道:“二小姐害羞了?”
叶巧容低头,心里又痒又麻,不知如何应对。
“承蒙二小姐垂青,我感激不尽,日后我定一心一意待你。”厉建峰嘴角邪气一笑,抚着将叶巧容的削肩,将她转过来,眼神深情款款。
叶巧容依旧低着头,双手互相绞着,不知所措,脸已是红尘了柿子。
厉建峰见四下无人,眼珠一转,轻声说道:“告诉我,在那个山寨上发生了什么,你如果受了委屈跟我说,我替你出气。”
叶巧容目光一闪,想起那些带着淫笑,猥琐至极的脸,身上仿佛又传来了被粗糙大手揉捏的感觉。心里一定,抬头就要将那些痛楚难堪都说出来。
但刚要开口,忽然又哽在了咽喉。叶楚烟的警告在脑海中想起,那些山贼死有余辜,但是她若说出去,自己这好不容易保住的名节只怕又要不保。
“多谢二公子担心,在那山寨里我们都挺好的,除了睡得地方脏点差点,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叶巧容脸色羞得绯红,一时间也隐藏住了说谎的神色。
“当真?他们是不是胁迫你们了?我在几年前也曾随着父王去剿匪,这些匪类我很清楚。无恶不作但又贪生怕死,一定是知道被皇家军包围,为求自保才逼你们说了谎,对不对?”厉建峰字字逼问。
叶巧容后退一步,拉来了两人的距离,轻笑说道:“二公子真多虑了,那绑走我们的山贼已经被杀尽了。那些人就是救我们的好汉,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隐居在这山上,但都是好人。”
她别过身,默默的深呼吸,将慌乱的心平复下来。好在先前受了几次叶楚烟的恐吓,现在她比过去要冷静了许多。
厉建峰还是觉得有异样,但见叶巧容这番逼问都不说,也是无法再逼问下去,轻松笑了笑,说道:“若真如此便好,那他们有没有跟你们聊到一些别的,比如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山林里,你们难道就不奇怪吗?”
叶巧容摇摇头,说道:“他们都穿着兽皮,想必在这山里也是生活多年。这山又不是什么禁地,他们要去哪里去不得,是我们运气好遇到了他们。”
她有些奇怪,厉建峰对那些山贼的关注未免太多了,而且并不是单纯出于对众人的担忧,而是在隐忧着其它。
第45章 都有目的
“二公子别太多虑了,您若是强行带兵上山,一场厮杀难免死伤,我朝士卒各个忠勇,该留在战场上保卫疆土才是,怎能浪费在这些荒野山夫身上。”叶巧容说道。
厉建峰眼神一凝,嘴角奇怪笑道:“你这话说的,跟你姐姐一模一样,她教你这么说的?”他不免怀疑是不是姐妹俩串供已经说好了。
“我又不是一岁两岁的孩子,还用别人教我说话吗。二公子若真认为他们居心不良,那带兵上山便是,我一个女儿家哪里懂这些。”叶巧容将话缓了回来。
厉建峰见她不肯说实话,想着勾引她几分,让她意乱情迷自然会说漏嘴。于是缓缓上步,目光盯着叶巧容的脸,他正抬手要捋开她的发丝,一个下人从从暗处小跑了出来,惊扰了他。他连忙将手放下,侧身退后半步拉开距离。
“给二小姐请安,大小姐命奴才来寻您回去,说是主食都上了,让您回去用餐。”下人对着厉建峰又是低头弯腰,接着说道:“给二公子请安,几位少爷等着您拼酒,说您不来就是怕了,当输一万两银子。让奴才来给你传个话,催您快些回去。”他低头不敢看二人,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厉建峰看了看叶巧容,心中不悦,这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又杀出一个麻烦,只得说道:“这帮小子,给点颜色,尾巴还翘上天了。本公子千杯不醉的名号,也不是吹嘘出来的。”
他转身对叶巧容说道:“我先回席去,你过一回再走,若让人看见你我同行,容易招人口舌。我给你们准备了鹿肉汤,这个点也该上了,回去喝些汤补补身子,好好休息别累着。”
叶巧容点点头,斜眼偷瞄厉建峰离开的背影,想着那些甜言蜜语跟关怀,心里美滋滋的,嘴角偷笑。
厉建峰一转身,那温柔的脸立即变得冷硬,心中憋着一股怒气。这样子不像是跟美女会面离开,而像跟仇家争吵离开。
赵弘俊回到席间,坐在大臣中间,见厉建峰从远处走来,眼神便斜看向了叶楚烟。
叶楚烟的面前放着一碗刚呈上来的鹿肉汤,轻烟飘起传来阵阵香气,对于腹中饥馁的她,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此时她也顾不得这鹿肉汤是厉建峰送来的,拾起筷子就吃起来。这肉味将那小狐狸也勾了出来,在边上蹭着求食。
正在此时,叶巧容红着脸,蹦蹦跳跳的朝着这边走过来,坐在软垫上不停的傻笑。
“二公子送来的鹿肉汤,尝尝吧。”叶楚烟将汤推过去,但她好像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叶楚烟摇了摇头,上一世她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勾搭成奸。上一世她也没有参加狩猎大行,如今事情的发展一切都不一样,但是很多东西她都清楚了。
“你不问我跟二公子聊了些什么?”叶巧容缓过神来,从羞涩中恢复正常,她本想用这个吊一下叶楚烟的胃口,看看她干着急的样子,却不想人家根本不在意。
“没什么好问的,不过就是些好言好语,互相勾引的话。”叶楚烟将小狐狸放下,让它去吃呈上来的熟肉,顺抚着它的毛发,面不改色。
“你!你派人偷听?”叶巧容被猜中,心里一惊。
“那等肉麻兮兮的话,我才懒得派人去偷听。而我身边除了这狐狸,还有谁可派。那些下人都是各位大人府上的家奴,我让他们将你叫回来已是越权之举了。”叶楚烟周围根本没有国公府任何下人在。
“你撒谎!若不是你偷听,怎可能猜得到,除非你是千里眼顺风耳!”叶巧容的脸由喜转怒,她看着眼前吃得正欢的小狐狸,心中一气,站起来抬腿就将那狐狸踢了出去。
“呜呜!”小狐狸吃得正香,猝不及防的就被踢了一脚,滚了几滚晕在了地上,躺着呜咽乱叫。
叶楚烟一惊,没想到她会做如此举动,连忙上前将小狐狸抱起,见它腿上的伤又是崩裂开,纱布已浸染了血。
“叶巧容!你放肆!”她厉声喝道,全场人都被这一声娇喝给吸引了目光。
只见叶楚烟面目冷峻,怀抱着一直胸膛不断起伏的狐狸,眼神如寒冰般的看着叶巧容。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她如此气势盎然,不由得惊讶停下了酒杯。
叶巧容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瞬身燥热了起来,如芒刺在背,开始六神无主,心虚了起来。
“这是大皇子殿下送我的宠物,你胆敢对它不敬,该当何罪!”叶楚烟丝毫不留情面,当众再次怒喝道。
“我.....我.....”叶巧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想知道你跟厉王府二公子在树林里聊了些什么,我不求你光大国公府门楣,也求你洁身自好,不要自取其辱!”叶楚烟大声道,目光凛然。
叶巧容瞬间脸上毫无血色,手指都变得冰冷起来。她抬目望向厉建峰,只见他看了自己一眼,转头喝酒装作没听见。心里咯噔一下,吞了口唾沫,嘴唇颤抖。
叶楚烟一语,等于是告知众人自己跟赵弘俊有私交。但是她同时也说出厉建峰跟叶巧容有不明关系,如果皇上跟二皇子要查赵弘俊结党营私,那厉建峰也要被调查。她是一个女人,厉建峰是第二个王位继承人。如果皇上下令追究,拿她换厉建峰,对于赵弘俊来说有利无害,对二皇子来说就是折了半个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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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巧容,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国公府二小姐,也该有个小姐的样子。大皇子所赐之物,你不配糟践!”她低声甩下狠话,抱着狐狸快步离去。
叶巧容双眼含着泪花,心里万分酸楚。但她要哭又哭不出来,几千人就这么看着她,犹如身上的衣服都被脱光了放在人前展示,羞愧难当。
“哎呀,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的,就爱吵吵闹闹。”叶堂之本来已又七八分醉,被这一闹又吓醒了过来,连忙上前打着圆场,让众人哄笑一阵带过去,让人将叶巧容送回自己的营帐里去。
赵弘俊低头冷笑,对于叶楚烟暴露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在意,毕竟她将厉建峰也拉下水了。在各位大人的惊疑目光中,他甩袖离席回了营帐内,不愿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继续喝酒。
在一旁的赵弘文也目睹了这一场好戏,他嘴角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但眼里尽是不明的光。见赵弘俊离席,他也借口不胜酒力回了营帐。
皇子营帐内,二人对坐,气氛有些微妙。
“这个女人不是凡人,若用得好,就是一柄杀人无无形的鱼肠剑。二皇弟莫非也看上了这个女人,想要跟我争了?”赵弘俊话语直接,语气带着三分警告。
“若能争得过,我倒真想试着争一争。但神器认主之后,除非主人不仁,否则他人再难驾驭。这炳鱼肠剑非同小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驾驭得了。”赵弘文淡笑说道,言语神秘。
“一个女人,有什么驾驭不了。但是这个女人我劝二皇弟不要痴心妄想,她是本殿下的人!”赵弘俊不以为然,转而目光凌厉,面容冷傲。
赵弘文的脸僵硬住了,那一抹淡笑转为几分惊惧。
第46章 暗暗分析
“二皇弟一直不争不抢,在自己的封地里做着为国为民的事,皇兄真的自愧不如。但是父皇似乎对皇弟的所作所为都不为所动,是否需要皇兄为你美言几句?”赵弘俊试探说道。
“大皇兄请慎言,隔墙有耳。”赵弘文避开这个话题。
“皇兄为弟弟鸣不平,又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事,行的正坐得直,怕什么隔墙有耳。我们兄弟之间不常见面,难得有机会说说话心里话,皇兄是怕你的功劳被别人抢去了,若有不平事尽管说,皇兄一定替你据理力争。”赵弘俊说道。他自己是长子,理应为皇弟们多加关照,若赵弘文真有怨言,他挺身而出更显得胸襟广阔,可以在父皇面前争得好感。
他猜测,赵弘文在封地一定悄悄笼络着当地的权贵,若是他问心无愧不会惧怕他将功劳上报,但若是心里有鬼,那就万万不会让父皇去查明当地官员的政绩。
赵弘文淡然一笑:“多谢皇兄关心,臣弟在封地都是跟着当地老官员在学习而已,并没有亲自做出什么决策。外人传颂我的话,不过大人们谦虚将功劳推掉而已,其实臣弟不是不争,是确实没有传得那么厉害。”
赵弘俊放心似的点了点头:“如此最好,皇兄还怕你被那群老官员欺负呢。”他见他不肯透露半句,回答也慎密,心知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再追问。二人沉默对坐,各有心思。
却说营帐外,这一场小风波没有破坏气氛,众人又是起哄着喝酒吃肉,继续玩乐。
叶堂之哄好了叶巧容后,来到了叶楚烟的营帐。但见她抱着那只小狐狸,正让御医给它重新包扎。御医知道这是三皇子送的狐狸,也非常细心,恭恭敬敬。
“这当真是大殿下送的?”叶堂之在御医走后问道。
“当然,谁敢谎称被皇子送礼,这可是杀头的罪。”叶楚烟将小狐狸放在软垫上,安抚着它。
“若真如此,那可真太好了!楚儿,你果然没让爹失望!”叶堂之原先觉得叶楚烟对厉建峰过于冷淡,觉得她已不足以托付,没想到这几天下来,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厉建峰对她们姐妹嘘寒问暖非常热情,心里定有几分喜欢。而大殿下极少亲近女子,如今却不惜以身犯险上山救人,还送了个世间罕有的雪狐,对叶楚烟的心思定不简单。若是做不得皇子妃,这王妃一定做得!
叶堂之笑着捻须,掐手指内心盘算了起来。
皇后没有留下子嗣便逝世,老臣强谏多年也敌不过君意,如今后位还空着,没有另立皇后。所以,现在皇子中都没有嫡子,而赵弘俊是长子,赵弘文是先皇后的养子,算半个嫡子。
立嫡立长,未来的储君定是这两位皇子之一。二人又是文韬武略,经天纬地之才。皇上的圣意,八九不离十也在两人之中。
叶楚烟当然明白爹心里在想什么,他现在想的,赵弘俊送她狐狸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过了。但是皇子婚事都是由皇上下旨赐婚,谁也无法左右。
“我让他们再支个小帐给巧儿,你好好休息,今日一天你也累了。”叶堂之带着笑意,语气都变得温和如哄婴儿。
叶楚烟从头到尾没回应他一句话,但叶堂之却丝毫不生气还满是殷勤,是真将她当成一个利用工具了。想到这些厉建峰跟赵弘俊,不由得又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
厉建峰敢与大皇子争斗,并且寸步不让力争上风,这是一种挑衅也是一种扬威。他在告诉现场的诸位大臣,他虽是庶子,但论文比武,他甚至不比皇家长子差。
经他这一下动作,原本游移不定的会开始偏向他。毕竟没有人会想要投靠一个病秧子,就算厉建安得到了王位,若命不长久,那他们投错了党羽便会被打入万丈深渊。
不得不说,厉建峰心思非常深沉,一面勾引她们俩姐妹的心,一面又不惜得罪皇室让自己大出风头去谋取官员的心。然而他的这些小心思,在赵弘俊这个宫廷里尔虞我诈惯了的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点名了厉建峰的身份地位。不止是对厉建峰回以颜色,更是提醒在座官员,你们投靠的可是个庶子。无论如何,定有部分官员的心思会动摇甚至退缩。
翌日,大行队伍收账回城,禁卫军护送皇子回宫,少部分官兵护送官员回到各自的府邸,本年的春日狩猎便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夜晚绛云阁内,叶楚烟正愁眉不展,当日她走的太急,竟然忘了将云家玉佩收回,丢在那桌上。
“小姐。”青茗推开门,声音有些颤抖,整个人也在抖。她颤颤巍巍的递过来一封信,只有信封,上面写着:西北角见。
“谁给你的?”叶楚烟见这字迹从未见过,不是厉建峰,他送信不会如此简陋。
“奴婢不知道,他抓着我就让我送信给大小姐。还警告我,如果说敢对第三个人说,便让我去喂狼。”青茗吓得泪花盈盈。
叶楚烟一怔,这威胁之词,莫非是山寨的人偷偷找上门来了?她安抚着青茗,让她在屋内好好休息,将那带字的信封烧成了灰烬才放心的出去。
西北角是娘居住的地方,这个地方鲜有人来,约在这见面,说明这人对国公府非常熟悉,不是细心观察了几日,绝不会将她约见在这里。
进院后,她便看到一个人,身长七尺有余,穿着棕红色兽皮衣,脚踩鹿皮靴,背影雄壮。
“霜九?”她叫了出来。
那人一听,缓缓回头。脸上的胡渣修得干干净净,看上不过三十出头,非常的年轻。五官硬朗又精致的,他嘴角轻笑,抱拳拱手道:“大小姐,久违了。”
“不过才一日未见,算什么久违。你好大胆子,国公府的地方都敢乱闯!”叶楚烟先下了一句带着威胁的温和之语。
“国公府任何地方我都不敢乱闯,唯独这里,荒无人烟,别说在这约见大小姐,就算我饮酒到天亮也无人发现。”霜九笑道。
“你如何知道这里荒无人烟?”叶楚烟说道,这才一天两天而已,他没理由将国公府观察得那么清楚。
“国公府四处都有卫兵巡逻的脚步声,唯独这里没有。而且那灯笼,上面蒙着厚厚的黑灰,还有这花丛上也都是粉尘,一见就是很久没人打理过了。”霜九低头轻笑。
“这里确实少有人来,但国公府的护卫随叫随到,你就算能翻得过这围墙,也绝对出不了城。”叶楚烟冷笑说道。
第47章 隐藏密谋
“大小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我是山贼但不是滥杀无辜的山贼。寨中的兄弟做匪寇,无非就是为了钱财。我今日来也不为别的,只想让这玉佩物归原主。”霜九掏出一个锦囊,双手呈上,他站在原地不动,不敢靠近。
“玉佩?”叶楚烟走过去接下,打开锦囊一看,里面就是她云家的那块玉佩,上面的祥云还是那个奇怪的形状,“你是来还玉佩的?”
霜九点点头,说道:“不然呢,我不至于只身一人来洗劫你国公府吧。”
叶楚烟将玉佩握在手里,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既如此你大可以走大门求见,何必威胁我的小丫头。”
“原来大小姐对我那般不客气是因为这个,没办法,若不吓唬吓唬,她说不定就告诉护卫把我拿下了。但是我没伤到她一根头发,大不了我再当面给她道个歉便是。”霜九略有愧意。
“那倒也不必,我回头再跟她解释清楚就好。我问你,你们山寨在狩猎大行前几日是不是收到了一份重金大礼?”叶楚烟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霜九惊问,这件事除了大当家黑山虎之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才对。
“这么说是真的有了?”叶楚烟问道。
“确实是有,三十箱金子。”霜九如实以告。
这个数目让叶楚烟心惊,全京城任何一个王侯贵府也不可能随便拿出三十箱金子。一次能拿出这么多金子,除了当今皇上只有那几个有名的大商贾才出得起。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霜九追问道,他自认没有走漏风声,毕竟有些山寨的弟兄都不知道他们搬回来三十箱金子。
“我猜的。”叶楚烟说道,“因为那日你们的陷阱设得很蹊跷,道路泥泞,显然就是针对马车。只有女眷才坐马车,军队跟公子们都是骑马而行,步兵更不用说,根本不影响前行。”
“针对性太强,所以你怀疑有人故意要让你们被劫走?”霜九反应过来,接话说道。
“我本来还不觉得这有什么针对性,直到你在山洞里说知道我们是皇家人,我才惊觉这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而且金钩子金豹子两个人也承认了那陷阱是他们下的,说明他们知道有军队并且故意支开了我们和军队。”叶楚烟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收买了山寨中人,明知是皇家军也劫人?”霜九觉得不对,黑山虎得知她是国公府千金,还认为她在说谎,面对她们的身份根本一无所知,“可惜金钩子金豹子两个都被大当家喂了狼,黑山虎这家伙就是个生性奸诈狡猾,问他也不会说出实情。”霜九也是无奈,他居然被山寨人给蒙在鼓里。
“我心中倒是怀疑一人,而且此人八九不离十就是想用你们山寨借刀杀人的人。”叶楚烟眼神一亮,“你还记得,那个拿到架在你脖子上的人吗?”
“厉王府的二公子,百家宴那天,我带着几个兄弟进城去凑热闹,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你。所以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国公府大小姐。”霜九说道。
“我虽没有十分肯定,也有七分肯定。其余人没有理由跟山寨合作,但是他,对我姐妹俩动机不纯。”叶楚烟说道,以霜九的才智,其中利弊他不会看不清楚。
霜九想了想,说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对劲,通往山寨的路崎岖蜿蜒,兄弟都时不时走错山道,但是那位厉二公子非常轻巧的就带兵上了山,大殿下都是由他带路。而且为躲避野兽,我们路上会设一些捕兽陷阱,他都避开了。”
叶楚烟回忆,厉建峰带她们下山时也很熟悉路线,往左往右全是他在带路,后面的军队都是跟着他在走。但是厉王府的富也都是王爷的富,厉建峰一个庶子哪里来的三十箱金子收买山贼。
“九爷,劳烦你帮我查一查,厉建峰跟城中的几位大商贾有没有私下联系。”叶楚烟将几位该查的富商姓名告知了霜九,那些人经常出席爹的宴会,肯定富得流油。
“就凭大小姐这一句九爷,您这个帮我就帮了。哦,对了,刚刚我进城来的路上还见了那厉二公子,他跟一个小姑娘进了温香酒楼,那姑娘我在百家宴上也见过,似乎就是你妹妹身边伺候的那个丫头。”霜九说道。
“喜鹊?”叶楚烟冷笑,原来在这时他们就已经勾搭成奸了,“我知道了,谢谢九爷告诉我这些。还有,你最好让山寨的兄弟都先散了,这送密信又送金子,出手阔绰不是一般人。为了自保,很可能会杀人灭口。”
“在送你们下山后,我就告知他们各自散去谋生,一年后方回山中重聚。大小姐要查的人我记下了,一定尽心尽力为你去查,霜九告辞。”霜九抱拳道,他见四下无人,使出轻功翻墙离去。
叶楚烟回了绛云阁,见青茗安心睡下,也不惊扰她,独自宽衣睡在了卧榻上,双目发直陷入沉思。
她猜想,会不会是厉建峰用三十箱黄金收买了山寨的大当家和黑山虎,他们二人心知霜九会阻拦便瞒下了他,但是霜九的聪慧他们这等人如何瞒得住。那个落山鼠是黑山虎的人,他不想人财落空,便指使落山鼠谎称他想私吞,先将他打入牢狱。
大当家跟黑山虎心有贪念,就算明知霜九无辜也将他先冤过去。不管是不是皇家人,他们都愿意铤而走险一次。谁知运气不好,真的遇到了皇家军队。
厉建峰上山想英雄救美,顺便血洗山寨,杀人灭口。这样他三十箱金子还是回到他手里,而他也得了个美名。她记起来了,上一世她就是因为获救而对厉建峰多了一份仰慕。
叶楚烟惊然坐起,对这段记忆越发的清晰。难怪厉建峰一直追问她山寨里的事,还有那些山贼的身份。他早就知道霜九等人是什么人,也知道自己是在撒谎。她虽然警告了叶巧容,但还是不知她有没有坚持住,厉建峰都已知道了山贼的身份。
第48章 庶女心计
当夜之后,她就再没和厉建峰有过交集,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虽然没有证据显示真是厉建峰所谓,但是现在想要试探,也没理由见面了。
叶楚烟心下越想越烦,难以入眠,只得披衣起来,到庭院中漫步平复一下心情。
“这不是楚姐吗,深更半夜不睡觉,怎么披个衣就跑出来,装神弄鬼的也不知害臊。”叶巧容身着冬衣,浑身都穿得很妥帖,正冷笑着看着她。
叶楚烟心里苦笑,为何失眠都要和她一起失眠,散步都要走到一块,国公府莫非已经小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日你跟厉建峰说了什么,可有保守好秘密?”既然见了人,叶楚烟也就询问一番,既然问不了厉建峰,那就问叶巧容。
“那是我跟二公子的私话,怎可告知第三者。楚姐,你最好别再小瞧我,这点分寸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三番四次的提醒。”叶巧容没好气说道。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叶楚烟说道,她暂且相信叶巧容,这毕竟也事关她的清白。
“哼,没有说就是没有说,我将山贼说成是好汉,这才是撒谎。楚姐口口声声要我说实话,你自己岂不也是谎话连篇。”叶巧容不服,但又无法说出真相,只能怼一怼叶楚烟出气。
“是,我是说谎。既然巧妹正直,那不妨就去跟二公子说,那山寨上都是山贼土匪,再说说你是如何在贼人淫威之下将我推出去保全自己!”叶楚烟这笔账她还没好好算。
“这根本就是毫无对证的事,我也可以说是你将我推出去保全自己。那些千金小姐已将那些山贼说成救命恩人,没有人会出来帮你作证。”叶巧容得意一笑,她自己有意帮助那些山贼隐瞒身份,既然如此那这段损事她就只能憋在肚子里。
“很好,学聪明了。这事你替我保守了秘密,也算功过相抵,我就不跟你计较。过去了就过去了,权当没发生过。”叶楚烟说道。她不想在这件事上追究叶巧容,不然她狗急跳墙,真把话说了出去,厉建峰就有理由去通缉那些山贼,杀人灭口。
叶巧容自以为赢了一步,她昂起了胸膛走到叶楚烟面前,却见她的腰间系着一个锦囊,看上去是男人用的。
“楚姐,这夜半时分偷偷出来,原来是私会男人来了。就是不知,府内哪位小厮如此清俊能得楚姐青睐啊?”叶巧容低声说道,语调怪异。
“你胡说八道什么。”叶楚烟冷冷答道,见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也明白了。方才接了锦囊就别在了腰上,一直思绪不断便竟忘了将它拿下来。
“我胡说,这难道不是男人的锦囊,这里面的东西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叶巧容突然出手,冷不防的将锦囊拽了下来,往后一跳,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云家玉佩就这么滚在了她的手心里。
当天在山寨,她最后也听见了叶楚烟是如何威胁那些山贼,靠的就是云家的信物还有将军府的威名。这一看,她愣住了。
“云家玉佩乃是将军府之物,我用一个男人的锦囊装着有何不可。莫非如此英武之物,要用女儿家脂粉气玷污了它?巧妹看不起云家信物,莫非你还看不起将军府了。”叶楚烟见她发愣,立即接了一个狠话。
“当然不是,我不过一时好奇罢了。”叶巧容慌忙将云家玉佩装回锦囊,双手递了回去。
叶楚烟故意不接,侧过身子走了两步:“刚才巧妹说我三更半夜出来行走,是不是来私会那个小厮。既然巧妹这么怀疑,那为证明我的清白,不如我将府内小厮都叫出来,一个一个让你审问,你看好不好?”
叶巧容身子一抖,她手上的玉佩似有千斤重,一下子将她压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怀疑叶家大小姐跟小厮有染,别说审问了,这话传出去,又是一个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
“楚姐,我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您怎么就当真了呢。我们亲姐亲妹的,干嘛这么计较。”她连忙双膝下跪,给叶楚烟系上锦囊,还吹了吹锦囊上的灰,小心翼翼。
叶楚烟身子又是一侧,让她的殷勤落了个空:“巧妹,我早跟你说过,国公府小姐不能乱说话,你就是不长记性。在府里也就罢了,但昨晚你在猎场上举止粗鲁,所有大人都看在了眼里。试问别人以后怎么看你叶二小姐,怎么看国公府。”
叶巧容跪在地上,冷风拂过,吹得她背脊发凉。地气寒意涌起,她从膝盖骨一直冷到了脖子根,牙齿微微打颤。
“巧妹,你也快满十六岁,那些大人看了不会当做一个任性小姑娘在撒泼,笑几句就罢了。你给我好好跪着,受受这寒冰之苦,长长记性。”叶楚烟说道,让她最好收敛一些。
这夜晚冷意四起,她拢了拢身上的冬衣,但见喜鹊不在叶巧容身边伺候,心里肯定了霜九的说法,她是去私会厉建峰了。
“夜深天寒,喜鹊怎么不在你身边伺候?”叶楚烟问道,她要知道那小蹄子的勾引,是不是叶巧容授意的。
“今夜不是喜鹊伺候,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而已,没叫醒丫头们。”叶巧容跪的膝盖僵直,后悔为何没带上几个人在身边。那样人多势众,对付叶楚烟也有点底气。
叶楚烟点点头,看来这时候叶巧容还是被蒙在鼓里,心里暗生一计,故意说道:“别怪我做姐姐的不提醒你,与其盯着我有没有私会男人,不如管好身边的人,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无意在此跟叶巧容多做纠缠,返身回了绛云阁。
叶巧容愣在原地,不知道叶楚烟说的是什么意思,揉了揉自己冻疼了的膝盖,见她走远便自己站起,嘴里骂骂咧咧的也回了云湘院。但是她心中觉得不妥,那锦囊的布料非常差,就算是男子用的,国公府也没有这么差的材质。
她认定了叶楚烟一定是见了别的男人,但最近她都在国公府内,除了山寨被劫遇到了些恶人,也没接触什么男人。突然,她想起叶楚烟在山寨内用云家玉佩吓唬山寨众人的事。
这段记忆一起,叶巧容吓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狩猎大行的时候,她也没有看到叶楚烟将云家玉佩带在身上。在国公府内这么晚出来活动,她反倒带上了,也许这玉佩不是她从屋里带出来的。而是出来外面别人交给她,然后她别在腰间。这么一想,叶巧容心喜了起来,到底还是被她想到了。
这一段合情合理的推测,她心中认定是对的。那个山贼说不定就是送她下山时对她特别殷勤的那个,她记得好像叫霜九。既然他敢冒险进入国公府,说明他对叶楚烟的心思不单纯。能一次进入国公府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
在这之后,叶巧容用重金收买了几个小厮,让他们轮番在叶楚烟的绛云阁面前守夜。若是她出来,就尾随她看看她去了哪里,跟什么人见面。如果真有陌生人现身,便立即汇报,她赏银百两。
那几个小厮听说是大小姐,一个个都打了退堂鼓,但一听赏银数量,眼睛又放光起来。有了百两银子,他们就可以出去安田置地,不用再做别人的奴才了。
叶巧容便让他们一人守一夜,谁逮住了这个运气,这银子就是谁的。她嘴角邪笑,心里已是起了恶念。
第49章 妩媚家贼
叶楚烟说的家贼难防,叶巧容派了人去盯梢,几个晚上皆是没有动静,她夜夜思绪缠绕皆睡不安稳。除了想抓住叶楚烟的把柄,还有一个疑问她很在意。
指的是什么?就算真有家贼,她作当家小姐的都不知道,她叶楚烟又怎么知道。
越想越不通,叶巧容皱眉烦闷,睡意全无。三更时分,她想叫喜鹊起来倒杯水喝,却悄然听见一阵穿衣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屋里除了她跟喜鹊之外再没别的丫头,叶巧容心中怪异,装睡眯眼悄悄观察。
只见喜鹊穿好了大衣,脸上不知何时画好了俏丽的浓妆,看上去妩媚多姿,异常妖艳。她悄悄走近,确认那床上的主子是否睡着。
叶巧容眯着眼,平稳呼吸装作熟睡。喜鹊立定片刻,便打开门出去了。
“这小蹄子,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内心腹诽,披上衣服上前打开了一点门缝。喜鹊已经没了身影,想必出了云湘院。
这么急促,叶巧容越想越不对劲,跟着走了出去。院外守夜的小厮靠在石柱子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注意到有人出来,更不知道喜鹊已经出去了。
“醒一醒。”叶巧容将那小厮叫醒,本想发怒,但又怕事情闹大,便先将怒火压下来。
“二小姐!”小厮睁开睡眼,见到叶巧容吓得从椅子滚落到地上,“二小姐恕罪,小的只是小憩了一下,并没睡着!”他慌张的为自己辩解。
“好了好了,又没罚你没骂你,你紧张个什么劲。刚刚喜鹊出去,你看见了没?”叶巧容嗅到一股淡淡的胭脂味,不用问她都已经确定了七分。
“小的没留意,今儿喝了一碗喜鹊送的甜汤便一直困,二小姐恕罪。”小厮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什么?你喝了她送的甜汤便一直困!”叶巧容惊道,小厮刚从睡梦中惊醒,害怕之下什么实话都说了。
“是,喜鹊知道是奴才今夜值班,便送了我一碗甜汤。小的该死,不该贪吃。”小厮扇着自己的耳光,他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将甜汤拿出来做借口。告诉叶巧容,自己是喝了汤才困,不是因为他失职。
“好了好了,自己去管家那领罚,别在本小姐这里求饶。你听着,喜鹊刚刚从这出去了,你给我悄悄跟上去,看看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然后回来回复我。”叶巧容说道,那小厮连滚带爬的就去了。
回到云湘院内,叶巧容内心隐忧。她看到喜鹊那浓妆艳抹的样子,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那么成熟妖媚,根本不是那个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收了委屈还会满眼泪花的丫头。
自己手底下人有了这样的变化,她居然浑然不觉,还要叶楚烟来提醒。心里顿时怒意横生,双手握拳。
然而,叶楚烟也派青茗盯了云湘院,看到了喜鹊出门,也看到了小厮追出去,她连忙回来回复自家大小姐。
“青茗,今夜以后,喜鹊不会再有机会欺辱你们了。”叶楚烟说道,面无表情的回了卧榻。青茗不明就里,伺候主子休息,心下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大约半个时辰,小厮就回来了,他犹豫了半响才敢敲叶巧容的门。在叶巧容让他进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深夜进入小姐香闺,这要是被抓到他可就全完了。
“我让你进来说话,这是小姐命令你敢不从?”叶巧容隔着门说道,这小厮的躲闪有些过头了,她心里更是惊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小的不敢,那小的就进来了。”小厮双手合十,眯上眼睛念了几声佛,这才敢推门进去。
“把门关上,快告诉我,你都发现了什么?”叶巧容让他把门带上,这关于喜鹊夜出的事,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能外露。
小厮不敢关门,将身子侧过去,跪下来答话:“喜鹊去了天仙楼,有了二小姐的吩咐,小的本想跟进楼去,谁知那的掌柜见小的穿着下人的衣服,不让小的进去。小的便说自己是国公府下人,来给大爷传话,这才进去了。”
“说下去。”叶巧容知道他想突出自己的努力卖命,在她这里讨巧。
“小的在楼里转了半天,询问了几个跑堂人,才找到喜鹊在哪个包间里。然后小的就听见了喜鹊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们打情骂俏,你侬我侬的,小的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有二小姐吩咐,小的斗胆掀开了一点门缝,却见是喜鹊跟厉二公子!”小厮说着,头越来越低。
“什么!”叶巧容噌的站了起来,双眼瞪圆,满是惊讶,“你看清楚了,当真是厉二公子?”她可以相信喜鹊私会男人,但不敢相信那私会的男人是厉建峰。
“小的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骗二小姐啊,就因为看了这么一眼,小的被楼里那些打手看见,连抬带推的就把笑得赶出了天仙楼,这才回来回复二小姐。”小厮将头埋得更低了,缩着身子害怕说道。
叶巧容见小厮那纠结又闪烁的眼神,心知他不敢说谎。从梳妆台上捡起一串玉手链,交给小厮,说道:“这一趟辛苦你了,这些你拿着,今夜的事你知我知,谁也别说出去。”
小厮心道这不拿白不拿,已经知道了这桩丑事,如果哪天被供出去,自己还能有点盘缠傍身,犹犹豫豫之下,说道:“谢过二小姐,小的今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叶巧容在屋内呆站了半响,不知是怒是悲。她细细沉思,喜鹊是什么时候跟厉建峰勾搭上的,他们见面不过仅有两次,一次就是送煤炭,她让喜鹊出去谢礼。第二次就是百家宴那天,喜鹊在身边伺候。
“好你个喜鹊,背着主子干这种勾当。看你回来我怎么治你,让你知道谁才是主子!”叶巧容冷笑,回到床上去躺着。
直到天快亮,喜鹊才从外悄悄回来。
“喜鹊,给我倒杯水来。”叶巧容佯装刚睡醒,打了个何倩,让她打水。
“是,二小姐。”喜鹊的声音略有些慌张。
叶巧容见她换了一身衣裳,不再是昨天那一件,心里肯定小厮没有看花眼,这小蹄子就是去私会男人了,这男人是厉建峰也不会错。
“喜鹊,你这身上怎么有股男人的汗臭味啊?”叶巧容接过水杯,皱了皱眉掩住了鼻子。
喜鹊一惊,脸上的神色浮出了三分慌乱,忙道:“许是去伙房吩咐厨子给二小姐做早膳,跟那些来来往往的厨子擦肩而过,不小心蹭到的吧。”
“是吗,你吩咐了哪位厨子?做了什么早膳?”叶巧容继续问道,看着喜鹊支支吾吾的样子,她心中冷笑。
喜鹊一摊手,扯出笑容,说道:“来来去去不就是那几个厨子,小姐若有不满意,一会我说他们便是。”脸色僵硬,笑得很心虚。
叶巧容面容惊变,忽然变得狰狞可怖,一把将热水就泼到了喜鹊的脸上,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你个贱婢!死到临头!还敢骗我!”
第50章 预谋
喜鹊被泼了一脸的热水,这脸上的疼还未褪去,就被狠狠的骂了一通。她心知瞒不住了,跪下喊道:“二小姐恕罪!奴婢,是二公子要求奴婢的!奴婢不敢不从啊!”
闻言,叶巧容更是大怒,上前一把拽住喜鹊的头发,盯着那张俏丽无比的脸。就是这张脸,昨夜的妆容是多么的娇丽,但是她却被眼前这不化妆的脸给骗了!
欺骗,背叛,怒意如潮水般涌上她的心头,恨不得将喜鹊抽筋拔皮,以解心头之恨!他斜眼看向梳妆台上的簪子,一把拿过来,抬手落下就戳在喜鹊的眼角,用力向下一划。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锐惨叫传来,云湘院外都听得清清楚楚。昨夜那值班的小厮,哆哆嗦嗦的缩起了脖子,装作没听见快步走开,其余人皆是一脸的震惊,不知发生了什么。
哭喊哀嚎,紧接着惨叫而起,丫头们都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各个神色紧张,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叶巧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怒容,手上还沾染着一些鲜血,她压抑着怒火,说道:“喜鹊不小心跌倒划了脸,你们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跟管家说,放她一个月的假,不用伺候了!”
小丫头们在叶巧容走后,如鱼一般灌进了屋内。只见满地都是鲜血,喜鹊如被抽空了灵魂一般,一手捂着脸颊,鲜血从她指间不断溢出,滴落在地上,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双唇张开发颤,目光呆滞,怔怔的看着前方。
这一幕,让几个胆小的丫头也吓得尖叫起来。前面几个年岁大些的,也不敢上去给她任何帮助,只是转身跑出了门,交待小厮去找大夫。
喜鹊划伤脸的事情不胫而走,不消到中午就传遍了整个国公府。绛云阁内,叶楚烟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她先是一惊,而后便陷入了沉思。
她料想叶巧容只会将喜鹊打一顿,然后逐出府去。没想到她居然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居然对一个女子毁容。面对抢走自己东西的人,她还是下得去手。而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愚蠢,昨夜自己不过随意一句话,她便多疑的留了心眼。喜鹊也是运气不好,当晚就被抓了个现形。
所有事情的发展果然都跟上一世不同了,她不一样的言行举止都导致了事情的不同结果。喜鹊这被划伤了脸,厉建峰对她不过是露水姻缘,今后二人也是绝缘了。
青茗想到大小姐说的话,又想到喜鹊的遭遇,自己跟小丫头连续几天忧心忡忡,不敢往云湘院那边去,就算要顺道经过那里,她们也宁愿绕路多走几步。
“喜鹊现在怎么样了?没被逐出府去?”叶楚烟问道,这么多天没了动静,不像叶巧容那有仇必报,落井下石的性格。
“我们昨儿才去看她了,脸上好大一片血痕呢,这用了几日的药都没结痂,吃饭咀嚼,这脸上一动便容易扯开口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她私会的事传遍了全府,管家也知道了,只等二小姐下令,喜鹊才能出府。”青茗虽说跟喜鹊交恶,但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婢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
“小姐,你那晚说的话,是早知道喜鹊有跟男人私会了吧。奴婢心下好奇,斗胆问一句,是不是你让那个男人去查了喜鹊?”青茗怯生生问道,声音比蚊子还细。
“她一个下人,哪里值得我去查。多行不义必自毙,她自己做的事,总会有人知道。是管家告诉我,喜鹊深夜总是偷溜出去,巧妹不管,他也不敢越权。所以只能让我来管管,毕竟府里丫头做出这种事,不光彩。”叶楚烟为打发青茗,说了一个谎。
喜鹊点了点头,喜鹊私会男人,丢得是二小姐的脸,得罪主子肯定不能在屋里伺候。而这一毁容,只怕在府里也没有容身之处。现在养伤不过是避免她出去叫屈,等风头过去,她少不得要被扫地出门。
“大小姐,今天早上我去厨房,上次那个人又来了。给我道了歉,还让我跟您送信。”青茗交待一个小丫头去厨房传话,自己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他怎么进来的?还给你道歉了?”叶楚烟接过信,霜九居然能在这大白天就进入国公府?
“嗯,他来给厨房送食材的,我本来还没认出来,谁知他一把拉住我,将这信塞到我手里,还跟我就那天晚上的事道了个歉。”青茗笑了笑,一个大男人给她道歉,心里有些快意。
霜九这是假扮成了送货的小商贩了,亏他想得出来。山贼多狡诈,这个霜九倒是个奇才。
叶楚烟拆开信纸,上面就短短几个字:三更时分,老地方见。
也许是上次让他打探的事有了眉目,她将信件烧掉,当夜三更便前往娘的院落。
她刚一进院,一道黑影便从外围翻墙而入,落在她的跟前。二人都很守时,互相点了点头。
“如大小姐所言,我去查了查山路上有没有指引的标记。果不其然,那通往山寨路上的树木,都被刻了小小的引路标。”霜九也不寒暄,上来便进入正题。
“我猜得没错,不然厉建峰怎么可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那么快的就找到了山寨。”叶楚烟心里一直怀疑是厉建峰,但真正确定下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受,但是这也不能说明那三十箱金子是他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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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大小姐所言去查了城中府上,一个叫贾万金的人跟厉建峰来往慎密,他们从不会面,但是二人的心腹却常常在天仙楼见面。”霜九说道。
天仙楼?叶楚烟心中腹诽,看来这地方厉建峰是常客了。
贾万金是城中有名的富商,祖上也是一品大员出身,辞官从商,到他这一代已是富可敌国了。
“天仙楼是一日千金的地方,两个心腹手下能常常去,这背后当然是主子的意思,不然他们哪来的钱。”叶楚烟说道。喜鹊被厉建峰约在这个地方,可见他也有不为人知的小金库,跟贾万金有联系也合情合理了。
“但是这个贾万金是商人,为什么要跟厉王府的庶子打交道呢,据我所知现在厉王爷病重,王府大权可都在世子的手里。”霜九说道。
“大权在世子手里,不代表庶子就毫无作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做王子皇孙的,便只为了那一把最高的椅子。贾万金是商人,但想在京城做大生意,没官僚照应,寸步难行。官商勾结,九爷比我清楚。”叶楚烟说道。
霜九点了点头,如果贾万金在此时对厉建峰夺位有帮助,那以后厉建峰做了王爷,有王爷撑腰,什么生意都信手拈来。
“这么说,这位厉二公子是早有预谋了,但是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三十箱金子,就为上山演一次英雄救美?”霜九不能理解,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叶楚烟轻笑,霜九终究不是个官场中人。如果她不是在这国公府长大,估计也跟他是差不多的想法。但是这其中的利弊,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51章 陷害
“对于九爷来说这很难理解,但是请九爷设身处地想一想,一个庶子无权无势不能跟世子分庭抗礼,那他该怎么做呢?自然是寻求外界的支持。但他又不能明目张胆的结党营私,所以只能旁敲侧击,使出这等暗里取巧的手段。他如果此举成功,试问多少千金会倾慕于他。若得联姻,那背后的势力可不止三十箱金子。”叶楚烟说道。
霜九细思,在山寨时她就是借着将军府的威名,吓得大当家对她待如上宾。虽说将军府势力大不如前,但虎老余威在,云老将军的精锐也不可小觑。如果厉建峰娶到了叶楚烟,就等于是得到了国公府跟将军府两家支持。这身份地位,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所以厉建峰当时在山下,自己率先护住叶楚烟。
“九爷想明白了?”叶楚烟见霜九微微点头。
霜九对厉建峰的印象就是一个王府公子,无论面上骨子里都是骄横跋扈,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心机:“那二公子风流俊俏,大小姐还能保持这份理智,实属不易。你那妹妹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就连她的丫鬟都暗地里勾了。这事已经传出去了,大街小巷都在嘲笑二小姐愚蠢,身边的人都背着她偷吃。”
叶楚烟苦笑,吃过一次亏难道还会再吃第二次吗,对于厉建峰,她不可能再动心:“九爷,我还想托您一件事?”
霜九坦然笑道:“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都在所不辞。”
“如果真是贾万金帮了厉建峰,那送给你们的那三十箱金子,一定不是官银,也就是说他在外肯定有大量的熔金。”叶楚烟说道。
官银是官家通用,如果要化成不带印记的金子银子,就必须要重新熔化再造。那么多金子,贾万金肯定在某个地方有着一个大的炼金场。
霜九正要答应,却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是有一大队人马正在蜂拥而来:“大小姐自行保重,霜九不便久留。”说罢他带起一阵风,去如闪电过墙而走。
叶楚烟不解,愣在原地,怎么话未说完就走的这么仓促。不等她疑惑落地,那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就传到了耳边,接近速度非常之快,铁甲兵器摩擦的响动瞬间就来到了院落门口。
叶堂之走在最前面,怒气冲冲的奔上来,举目四望了一阵,对着叶楚烟就指着鼻子,恶道:“那个奸夫在哪?”
叶楚烟莫名其妙,爹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如此恼怒。
“爹,您别生气,姐姐也许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有话慢慢说。”叶巧容从一侧窜了出来,满目忧心的劝说道。
她不跳出来还好,这一跳出来补上这不清不白的话,让叶楚烟瞬间明白,原来霜九早就感知到了护卫接近,先行一步逃离了,若是再呆片刻,只怕两人都要被抓个现行,到时百口莫辩。
“你放开!”叶堂之火冒三丈,胸膛起伏气都上不来,手中一垒书信丢在地上,“这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下人说见你跟陌生男人私会,我还不相信呢,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叶楚烟低头看着那滚落到自己脚边的一垒书信,她见都没见过,抬目斜眼看向叶巧容,见她眉梢带笑,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用说,这都是她的阴谋。
喜鹊勾搭了厉建峰,她该不会认为是她牵的线吧?这一顿火气,果然撒到她头上来了。
“爹,我不过睡不着出来走走,哪里来的什么私会,至于你说的这些书信,我见都没见过。”叶楚烟冷静说道。
“这全是男人的字迹,写的落款都是你的小名。除了本家人还有你云家外祖,谁会知道你的小名!定然是你暗中苟合了谁,跟他私相授受,对不对!”叶堂之怒火烧心,一巴掌就要抽打下来,但是碍于大庭广众前他没下手。
“全京城的男人多不胜数,随便在府里找个会写字的小厮也可仿造。至于我的小名,爹难道忘记了,当年娘将我小名刻在玉坠上,还喊了好几年。这府里当差超过十年的人都知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叶楚烟说道。
“下人都看见了,你还敢抵赖!真要我抓个人赃并获,你才觉得丢人吗!”叶堂之指着身后一个小厮,就是叶巧容收买的那几个当中的一个。
被这么一指,他吓得竖起了肩膀,整个人像是被电到了一样,双目一愣,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心虚的样子,惹得叶楚烟险些笑出了声:“爹,一个下人说的话你都信,那我说我的下人看见喜鹊去私会厉二公子,你信吗?”
叶巧容心里一紧,连忙上前说道:“爹,这件事闹大了谁也不好看。下人的话,确实未必属实。我们回去私底下慢慢聊,这么多护卫看着也不好。”她只想让爹认定她贞洁有损,并不想让事情闹大。
“不,有什么话就在这说。我叶楚烟坦坦荡荡,什么也不怕。倒是你,喜鹊勾引厉二公子的事,你想必也知道了,不然为什么去划伤她的脸?”叶楚烟见她退缩,将这件丑事扯了出来,既然她叶巧容设计害她,她也不用留半分情面。
“你别扯别的,我且问你,那男人是谁?”叶堂之的火还在头上,满脑子都是那个野男人,喜鹊一个婢女,根本不值一提。现在叶楚烟可是被大皇子跟厉王府二公子都中意的人,这一个大筹码,他可不能让野男人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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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男人,这就我一人。既然你说那下人看见了,那边让他说说,那男人长什么样,胖还是瘦,满城捉拿去。别来我这浪费时间,多费唇舌。”叶楚烟冷了脸,不再耐心。
叶堂之一把揪住那小厮的衣领,将他像狗一样的拎了出来:“说!把你看到的通通说出来!若敢有半点隐瞒,我现在就打断你的狗腿!”他厉声逼问。
小厮缩成一团,像从冷水里被捞起来的狗。他斜眼瞄着叶巧容,又看了看叶楚烟。心里略微权衡,咬一咬牙,为了那一百两银子,说什么也要冒一次险。
“回老爷话,小的守夜坐着无聊便出来随意走走,走到这里就看到大小姐跟一个男人面对而立,两人有说有笑的。”小厮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男人长什么样?”叶堂之继续逼问道。
“很高大,胡子刮得干净,但皮肤黝黑不似城里公子。小的距离很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当时小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去告诉了二小姐。”小厮临时编造的谎话,听着非常怪异。
叶巧容倒也不怕,的确是她找人请爹火速赶回来的,她站了出来,说道:“我也是担心楚姐,怕她遇人不淑,想着去找青茗,结果在梳妆台上就发现了这些书信。楚姐,你不会是真收了哪个男人的信,读完太过高兴,就放在台上忘收了吧?”她最后还不忘反咬一口。
情书情信之类收集在一垒,时不时拿出来反复阅读,是怀春女儿常有的举动。叶堂之一听,也不管小厮说的是不是实话,一双喷火的眼睛,看向了叶楚烟。
第52章 圆场
叶楚烟苦笑,有哪个女人跟男人私会,能高兴到将情信这等绝对秘密的东西放在台面上被人发现。叶巧容的诬陷手段并不高明,只是爹将她当成了至关重要的筹码,担心自己被野男人玷污,从而毁了跟皇子世子们的婚事婚事。
在这等冲击之下,一向运筹帷幄,步步如棋的叶国公也失了理智。他走上前来,说道:“快说!那个野男人是谁?”眼神逼迫,似是认准了这是事实。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就这样的书信,给我一个时辰便能伪造出一柜子!爹若不相信女儿,那女儿只有以死明志了!”叶楚烟愤而说道,这一切都是计,但她不能顺让叶巧容占上风。
“你!有话好好说,什么死不死!晦气!”叶堂之见她以死相逼,脸色一变有些退缩。
叶楚烟瞥向小厮,那小厮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双唇紧闭,眼神闪烁,两手拢在袖中,像个作弊还未被抓到的考生,“你说你守夜,无聊便走来此,今夜真是你值班吗?”就算真是他值班,他再无聊也不会走到这荒无人烟,落叶满地无人扫的院落。
“今夜本不该小的当班,但是一个兄弟有事,我就替他了。”小厮吞了口唾沫,开始慌乱起来。
“哪个兄弟?”叶楚烟追问道,他终究只是一个小厮,面对老爷跟两位大小姐,难免紧张,只要逼问,他肯定顶不住压力。
“就是另一个小厮,他说身子不舒服就让我替他。下人间都是这样,你帮我,我帮你,这是常事。”小厮避开重点不答。
“你说你替别人值夜,又说不出是替谁值夜,莫名其妙的走到这院落来,还说我私会男人。你这一来二去,可算撒了三四个谎了,你这小身板可承的了那么多板子吗?”叶楚烟瞧出了蹊跷。
小厮一颤,又是吞了一口唾沫,紧闭的嘴唇开始发白,眼神更加慌乱。他侧过身,脚尖悄悄往外移动,像要逃跑的样子。
“我再问你一次,你替谁值得夜,又为什么走到这里来?”叶楚烟见他已露了三分心虚,箭步上前,眼神凌厉逼问道。
小厮被这眼神一瞪,好像从头到脚被灌了一盆冷水,从背脊一直冷到了脚趾头,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嘴唇一张一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叶堂之皱眉,也觉得不对劲了。下人们互司其职是常事,这也不违反国公府的家规,为何这小子害怕成这样?一时间,他也开始怀疑起了这小厮话语的真实性。
“楚姐,敢做就敢当。他若是把实话说了就是得罪你,不说便是得罪了爹,一个下人,你为难他做什么。”叶巧容赶忙上来推波助澜,将小厮的谎言圆过去。
“你住口!”叶楚烟暴喝道,对于这等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她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
“三更时分,他一个小厮遇到了事,不是通知管家,而是不经通传进了你云湘院。再者,你一个做小姐的,找到几封书信就说我暗通款曲,事未查明便下了定夺,不分青红皂白。国公府二小姐,你配吗!”叶楚烟怒道。
威武凌厉之气冠绝,她柳眉之间英气迸发,周边护卫都吓的心里犹如重锤击响。这般铿锵有力的陈词,让众人都忍不住相信大小姐的清白。
“你,爹你看她,我好言相劝,她还凶我。”叶巧容无话反驳,躲到叶堂之的身后撒娇。
叶楚烟不等叶堂之说话,抢先说道:“爹,没有就是没有。我不知道这份书信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我屋里。但是,这小厮闪烁其词,迟迟不肯说实话,还望爹明察。”
一个小厮没有主子撑腰断不敢做诬陷主子的事,而这小厮确是未经通传就进了小姐院落,这已是疑点。国公府内,别说发现陌生人,就是府内起火这等急事,都是要先通知管家。这小厮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不该不懂这个规矩。
叶堂之捻须思考片刻,说道:“你到底是替谁值得夜,说出来方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他心里也不希望叶楚烟有这等事,不管有没有,只要小厮改口就可以化有为无。
听见老爷说话,小厮由跌坐改为了跪姿,低头直视着地面,不敢说话。他哪有替谁值夜,就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而已。
“不说?那就是没有了!你好大胆子!”叶堂之怒道,“来人,给我打他二十大板,扔出国公府!”不管小厮是否真看见,只要将他赶出去,就算日后他说叶楚烟跟人私会,别人也会以为他是对国公府怀恨而瞎说,这等事就能过去。
小厮惊然抬头,看向了叶巧容,眼神里带着期盼跟求情。谁知,叶巧容竟然扭过了头,装作没看见。顿时,他心如死灰,身体软成了一摊烂泥。
叶楚烟走到叶堂之面前:“爹,这小厮不好好值夜走到这院落来,只怕手脚也不干净,赶出去也就赶出去了。至于巧妹发现的那些东西,才是真要查查是何人要诬陷我。”她眼神穿过叶堂之的肩膀,盯住了露在半边眼睛,心虚不敢现身的叶巧容。
叶堂之微微侧目,余光瞥见了那躲藏的叶巧容。其实,那小厮求救的眼神,他岂会看不见,又见她这般心虚,整件事情他也明白了几分。
他干咳两声,捡起那些书信,假意的翻看了一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背着手走到那小厮面前,笑道:“我看你是守夜睡着睡懵了,睡眼模糊将大小姐一人看成了两人,于是才昏了头不找管家而去找二小姐。而且,这书信是我一个朋友抄写的,让我看看书法写得如何,就是我不在,管家才转交给了大小姐。只是不巧出了这等事,二小姐也是误会了。”
叶楚烟一怔,不愧是官场上老谋深算的国公,这一番话说的,仿佛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既然爹都帮着自己说话,那她这件事就算是成功圆过去了。
但是,他这谎言中也保护了叶巧容。爹还是无心去罚叶巧容,看来除非犯了王法,他是定要保下自己这个庶女了。
“都散了吧,安排两个护卫在此轮岗。不要让其余小厮下人来这个地方,这是主母的院落,闲人不得靠近。”叶堂之下令说道,他快步离去不给叶楚烟任何说话的机会。
叶巧容也趁机跟在他后面,逃命一般的溜走了。那为了钱而撒谎的小厮,由不得他辩驳,当夜就被护卫扔出了国公府。
“大小姐,老爷吩咐你到书房一趟。”叶堂之随从悄悄又折了回来,低身对叶楚烟说道。
第53章 对质
叶楚烟心知他已看穿了小厮跟叶巧容的合谋,不知找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身前往书房,看看他想做什么。
“楚儿,是爹急昏头了,没仔细看这书信,是爹不好,在这给你道个歉了。快,还不给你楚姐道歉。”叶堂之歉声说道,面色挂满了愧疚,对着身边的叶巧容呵斥道。
叶巧容站在最边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楚姐,是我误信了小厮的话,给您道歉了,还望楚姐原谅。”她侧过身,极不情愿的鞠了一个躬。
叶楚烟心中冷笑,爹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当真是个马屁精的模样,也难怪赵弘俊会看不上他:“爹言重了,事情查清楚了就好,还了女儿清白,一切也就不重要了。至于妹妹,也是关心我过了头,误会解开就好,说什么原谅。”
“如此便好。”叶堂之松了口气,呵呵笑着。他走到书房的主位上坐下,将一张明黄色公文放在了桌上,翻开推到二人面前。
叶楚烟只见这是一份重新抄录的通牒。
“前些日子,回纥那边送来通牒,要求入朝纳贡。回纥的牟羽公主也会一并前来,于是皇上下旨,凡是一等公侯的子女都要一同迎接,由长公主做领头。”叶堂之说道。
“回纥向来跟我朝不合,连年骚扰边境,为何此时入朝纳贡?”叶楚烟问道,这不请自来,只怕没什么好事。
“皇上也知道,但他们愿意称臣入朝纳贡,对于边疆百姓是有益无害。若是拒绝,只怕少不了一场纷争。这日子不远,宫里会派几个人下来教导你们迎客的一些礼仪。今天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都下去休息吧。”叶堂之说道。
如今将军府元气大伤,若其他将帅领兵,对付骁勇善战的回纥汗国,只怕占不到什么便宜。战与和之间,当然要选择和。
叶巧容跟在叶楚烟的身后,一并出了书房。
叶楚烟斜眼瞧她,只见叶巧容一阵心虚的快步离去,头也不敢回。既然爹都想就此了事,她再说什么也动不了叶巧容。但这件事,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盯着叶巧容的目光一凛,心下已有了计策。
叶巧容回了云湘院,这一进门就腿软的站不住。她的心狂跳了起来,指尖开始冰冷。方才真是吓得她三魂七魄都快散了,如果叶楚烟在爹面前逼那小厮说实话,那她这个幕后主使就完了。
“嘎吱。”
房门被推开,叶楚烟迈步进来,神情不冷不淡,缓步走到她的跟前,见她已经腿软跌坐在椅子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我还以为你变得有胆识了,没想到还是一个软脚虾。”
没了喜鹊,那些小丫头都不敢阻拦她,全站在门口垂着双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们都下去吧,我跟二小姐有话说。”叶楚烟说道,这明明是叶巧容的云湘院,但她已反客为主,“胆识差了,不过确实变聪明了。说吧,你是怎么从管家那里把那些巫蛊之术的东西偷走的?”
当叶巧容陷害她那刻起,她就觉得不对。方才找管家一问,才发现那些东西在几天前就不见了,查了很久也不知道是谁偷的。
“国公府是我的家,我想从管家那拿点东西,怎么能叫做偷呢?叶楚烟,你以为能用这些把柄打压我一辈子?你做梦!”叶巧容冷笑。
“所以呢,你以为没有把柄在我手上,你就斗得过我了?”叶楚烟笑得讽刺又蔑视,深深的刺痛了叶巧容的心。
叶巧容咬牙不发一语,有了小厮的证词,加上那些书信,她还以为人证物证俱在,一次就可以彻底将叶楚烟扳倒。没想到,爹居然主动帮她圆了场。就算自己把证据坐实,只要爹不罚她,一切都是白费功夫。千算万算,却算不到爹的心!
“巧妹,不如我让爹将你的位置扶起,让你做一个月的嫡女,如何?”叶楚烟意味深长的说道。
“呵呵,叶楚烟,这一次我虽然败了,但不代表我愚蠢。你能让爹把我扶成嫡女,简直笑话。”叶巧容仿佛受到了侮辱。
“如果我想,那就做得到。因为爹知道,我不是凭着嫡女才被人看中的。”叶楚烟说道。
云家将军府,就是她最好的后盾。本来她还想不明白,但看了赵弘俊跟厉建峰的比试,她忽然间明白,只拉拢权势是不够的。手中没有兵权,那就是纸老虎。
赵弘俊那番话她也想明白了,他需要将军府的支持,将军府也需要他的支持。但他们之间不能明面结党营私,厉建峰在上一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费尽心机求娶她。
所以,就算叶巧容做了嫡女也没用,娶了她只能获得国公府的文派支持,对于兵权军力半分好处都占不到。而反过来,就算她是庶女,云家外孙女的身份也永远改变不了。
“叶楚烟,你又玩什么花样。我知道我不如你聪明,但是只要我一日不死,就一日不会放过你。一百次不行就一千次,一千次不行就一万字,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叶巧容被逼急了。
“要杀你很容易,只是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你欠我的还不够还,我要你跟那个人,死在一起。”叶楚烟的眸中闪过了一丝仇恨,回忆起了那张狰狞的脸,还有那些蔑视的嘲笑。
叶巧容被这眼神看得心下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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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纥汗国就要来了,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以嫡女的身份迎接使臣。别以为我们只是站在那做样子,使臣若是想见识中原女子的才艺,那这琴艺表演若是有,就是你出彩的机会。”叶楚烟说道。
叶巧容猛然站起,这展示可不止是使臣前面,还是文武百官,甚至是皇上面前。若是出彩,说不定都会被皇上看中选为才人:“口说无凭,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会让给我?”
“你信不信无所谓,你知道我的技艺在你之上,若是我出面,你一点机会都没有。”叶楚烟说道。
叶巧容心下一动,她百家宴上的技艺令人叹为观止,皇上肯定也略有耳闻。如果当面再见,岂不是她的绝佳机会,但是她扬起一抹冷笑:“叶楚烟,我不会上你的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各个天姿国色,我自问比不上她们,就算我是嫡女也不敢高攀天子。与其做个日日见不着夫君的宫中妃子,不如做一个王妃。而且除了爹,没人能改变国公府嫡庶之位!”
叶楚烟没想到一个对地位那么追求的叶巧容,居然也会有不敢高攀的时候。也许是她刚刚险些吃亏,心下有了防备,“你说的对,但我虽然不能改变谁是嫡女,但爹为了自己,说不定会同意让你做个几天的嫡女。你也清楚爹的性子,我们嫁的越高越好。王妃,皇子妃,皇妃。若巧妹只想着王妃,那就怪不得我做稳嫡女之位了。巧妹自己想想清楚,我就不奉陪了。”
第54章 惩戒
叶楚烟留下一个问号在叶巧容心里,让她犹豫不定。
此时,另一个人又步入了她的房门。她一见这人,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瞬间站起来,怯生生说道:“爹。”
这个时候走进来,不用说,刚才二人的对话他都已经听见了。小丫头不敢阻拦老爷,她们纵然知道也不敢出声通报。
叶堂之脸上的神情难以猜测,他坐了下来,单臂架在桌面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叶巧容连忙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胆战心惊束手站在一边,不知等着自己的是福是祸。
“你自己数数,楚儿放过你多少次了?”叶堂之开口说道,叶楚烟有无数机会铲除掉这个一直觊觎自己嫡女位置的妹妹,若不是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国公府就只有一个女儿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人赃并获,只要叶楚烟拼死抵赖,谁也拿不了证据说她。但是叶巧容买通的那个小厮,只要严加逼问,最后都会将幕后主使给供出来。国公府二小姐陷害大小姐,就算他想瞒下来,也架不住人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用不着数,只要她一天不除掉我,我就不会放过她!爹,你别以为叶楚烟多么宽容大度,她逼疯了娘,就是断绝了我做嫡女的机会。无论我怎么害她,你都会袒护她,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做这些,不仅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娘!”叶巧容恨道。
“你娘是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她今天可以用巫蛊之术害楚儿,明天就可以用巫蛊之术害我!”叶堂之怒道,对巫蛊的事情已经知晓。
偶然一日,他从后门回府,在马车上看到两个小厮行踪诡异,贼头贼脑,其中一人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府里下人众多,有些人会偷些府里的东西出去变卖。
他惊觉不对,让马夫上前将那两个小厮抓了个现形。他们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匣子,他打开一看,就看见了写着叶楚烟生辰八字的小人,还有一堆花花绿绿咒人的符纸。
审问之下,两个小厮坦言是受了二小姐的指令,去管家那里将东西偷出来,准备偷偷烧掉。而后,他又招来了管家,将那天的事情一一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巫蛊之术,何其恶毒。你娘心肠如此歹毒,也对亏楚儿将她逼疯,不然她日后在国公府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叶堂之怒道,狠狠拍桌。
叶楚烟是嫡女,是他所有的赌注。一旦赵姨娘成功,那他国公府日后便孤立无援。
“爹,没了叶楚烟,您不是还有我吗!我做嫡女不会比她差半分,你在狩猎大行也看到了,二公子对我那般温柔体贴,他是喜欢我的!”叶巧容争辩道。
叶堂之失望的闭上了眼,说道:“就算我把你替了她,你做嫡女嫁入厉王府,又能如何呢?你是婢女生的女儿,永远做不了王府的王妃!”他不要一个有名无实的侧王妃女儿,他要的是一个能支持他大业的女婿!
“那您就将娘扶正吧!只要娘做了国公府的主母,那我就是嫡出的女儿!”叶巧容说道,就算娘疯了,但只要有这个名号,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女。
“巧儿,男人娶妻要的是能辅佐自己大业的女人。就算厉二公子愿意娶你做正妃,试问厉王爷又怎会让自己的世子没有外戚协助,让王府失去盟友。你就算是国公府嫡女,也只做得侧妃罢了。”叶堂之说道。厉建峰还会娶很多女人,只要一位有势,那她就是那个正妃。
叶巧容心惊,她想起了叶楚烟的话。难道,她这一生就活该是一个庶女了?她苦笑起来,原来她一出生就已注定是婢女的女儿,永远是一摊烂泥。
“不,不会是这样。我也能做王妃,只要二公子心里有我,就算我是侧妃也一样尊贵!爹,皇上后宫佳丽众多,不见得最宠的是皇后。妃子的那些外戚,不一样荣华富贵吗!”叶巧容说道。
“皇上的妃子,怎能与王妃相提并论。狩猎大行当日你也看到了,厉二公子野心庞大,一个庶女他是看不上的。他一直都将心思放在楚儿的身上,你心里也明白,何必要欺骗自己呢。”叶堂之摇了摇头,就算是皇上最不受宠的一个妃子,厉王妃见了都得行礼顿首。
厉建峰这等年轻俊才,想着嫁给他的千金小姐多不胜数,叶巧容在其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侧王妃这个位置确实足够让国公府荣耀,但是厉建峰却不需要一个庶女做侧妃。
叶巧容被辩驳得哑口无言,想起厉建峰对叶楚烟的那些殷勤,她颓然坐了下来。回忆其百家宴上的那些大家闺秀,她们都是天姿绝色,背后家族更是显赫。就是叶楚烟比她们,都未必上风。王府世子妃,未来的王妃,她一个庶女确实相形见绌。
“你记住,男人都是以事业为重,他们要的不是一个他们爱的女人。”叶堂之说出了实话,眼神一闪而过,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几分心虚。
“不,不是的。厉二公子是喜欢我的,他不会骗我,绝不会骗我!”叶楚烟摇头不敢相信,那日丛林里交谈,厉建峰一直担心她有没有被山贼侮辱,不断的询问,这就是在担心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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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堂之见女儿情根深种,无奈摇头:“回纥汗国来访,你不要再惹是生非。你也是国公府的女儿,外人面前不要再丢人了。就算你楚姐身败名裂,也不见得你就真能飞上枝头。我纵然愿意,也不见得厉王爷就愿意下聘。”话语声带着严厉警告。
这些话,他本不想说,因为他知道说出来必然会伤到叶巧容的心。但是今日陷害一事让他有些后怕,若是哪天真把叶楚烟诬陷成功,那岂不是折了他叶堂之的仕途。所以,他没办法只能先让自己的庶女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做害人害己的事。
他见叶巧容双目怔然,豆大的泪珠凝聚在了眼眶,他也无意去安抚,毕竟这就是现实,无奈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叶巧容苦笑流泪,为什么她要是一个婢女的女儿。她叶楚烟是嫡女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是将军府的外孙女。这一个身份,让那些山贼怕她,让厉建峰爱她。而她费劲心机,原来早在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了败局。
“啊!”
她越想越觉得痛苦,将桌上的茶杯摔了个粉碎,胭脂盒梳妆台也都被她出气得甩在了地上,疯狂的哭喊着。
“叶楚烟!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当日在山寨,我就早该将你踢出去,让你沦为山贼的玩物!让你一生一世都抬不起头来!”她狂吼着,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让她去受罪。
“我苦一日便诅咒你一日!总有一天你会暴毙而亡!只要使臣来时我一展风采,爹还是会重视我,我还有机会做国公府嫡女!无论我有没有外戚支持,嫡女终究就是荣耀!”
她相信国公府就是她的后盾,厉建峰拉拢不到将军府,也不会放弃国公府的支持。她整个人都近乎癫狂,不停的低声呢喃着。
第55章 回纥來使
自从云家军平定战事,边疆各国皆不敢来犯。汗国及各个部落皆受到重创,但为恢复繁荣,部落间掠夺争斗不止。其中势力之一,便是回纥汗国。
叶楚烟心中腹诽,此番来朝纳贡,还主动称臣,想必是为了跟我朝结盟,利用朝廷军队助他们壮大势力,收服敌方部落。但外公年事已高,云秋又无沙场经验,若皇上真答应借兵,该是何人领军?
“大小姐,时辰已到,该出发了。”青茗在一旁说道。
叶巧容双眼哭得有些红肿,摸了浓浓的粉,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但她一开口便是尖酸刻薄之语:“楚姐该不会是胆怯了吧,那不如就在家歇着,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她不给叶楚烟任何反驳的机会,转身一溜烟就上了马车。
叶楚烟回神,也不理她的冷嘲热讽。这次是外国使臣来访,她也只能在家门口过嘴瘾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马车是皇家派来的,统一负责接送各位公侯千金入宫,这迎接來使选在了大殿前的庭院内。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叶楚烟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金碧辉煌。
站在皇宫殿前的这个庭院内,她觉得自己竟是那么的渺小。原以为厉王府便已是人上人的居所,但这庭院比厉王府的一半都要大,更别说跟皇宫相比,那简直不值一提。
不消片刻,太监就将她们的名字都记录了下来,分别引入了已经安排好的位置。下座的都是席地而坐,呈左右排开,最先一排是皇亲贵胄,次排是公子王子,她们女眷的位置,在最后面第三排。
远方一个高台上,红毯铺陈,一把纯金打造的龙椅摆设其上。不用说,那是九五之尊坐的地方。那左右两侧都各只放了一个桌位,后面席位是空的,想必就是赵弘俊跟赵弘文两位成年皇子的位置,他们没有正妻也没有子女,母妃早逝,自然就不需要再设席位。
想到这,叶楚烟心里奇怪,赵弘俊赵弘文只差了不到半岁,但已是年满二十,为何皇上还没有为他们下旨赐婚。按理说,皇子十八就该娶妻生子,做到修身齐家。
她看了看远方的龙椅,皇上莫非是怕他二位皇子利用联姻结党营私,所以一直不下旨赐婚。毕竟他才四十出头,至少还有二三十年的皇位可坐。若子嗣羽翼丰满,他就岌岌可危。
半个时辰后,各位王侯公侯都入了席,他们面前没有水酒,互相谈天说地打发时间,带起一阵嘈杂。然而这嘈杂莫名减弱了,叶楚烟抬头一看,只见赵弘俊跟赵弘文也纷纷来了席间,他们一来很多公侯都不敢再说话。
这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大喊道:“回纥王子已在宫外一里处,准备迎接使臣!”
闻言,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叶楚烟等女眷也跟着站起。不消片刻,锣鼓其鸣,一行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从宫门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年约二十出头,浓眉大眼,样貌俊朗,肤色略微黝黑,咧嘴一笑露出爽朗的笑容。他身后跟着一个美丽的女人,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双眼透着天真无邪,笑得如三月桃花。
他二人身上的气质与后面跟随的人截然不同,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贵族风范。他们径直走到那高台面前,停步留下。
“皇上驾到!”
太监一声吆喝,文武百官侧身下拜,三呼万岁。在这震天的喊声中,一位身穿明黄色五爪龙袍的人从侧面而出,六个太监跟随在后,两个贴身带刀侍卫一左一右,略退半步在后跟着。
叶楚烟定睛一看,皇上年纪不过四十出头,但他面色红润饱满,看上去非常年轻。双目炯炯有神,透着不怒自威,君临天下的霸气!
“回纥药罗葛丹,见过大靖皇帝。”药罗葛丹单膝下跪,单手放在胸前,低头深深的鞠了一躬。后面的人纷纷效仿,异口同声。
“丹王子免礼平身。”皇上的声音沉稳有力,他面带微笑,但看不出他对使臣有多少真正欢迎之意。
“启禀大靖皇帝,这是我妹妹药罗葛迪拉娜。”丹王子介绍着身边那位带着天真笑容的妹妹,她手上不知何时有了一个托盘,用红布盖着,“这是我父汗送给大靖皇帝的一点见面礼。”
迪拉娜微笑上前一步,屈膝弯腰将托盘呈上。皇上身边的太监快步跑下,将托盘接回送到皇上面前的桌上,将红布掀开。众人一看,惊叹连连。
只见上面是一个象牙,有成年男人半臂那么长,纯白如雪无一点瑕疵。在中原不少富商都有象牙买卖,但这么大,这么纯白,可以说绝无其二,世间也极其罕见。
“汗王有心了,来人,给丹王子上酒。”皇上略微一笑,点了点头。对这罕见之物没有多大惊喜,似乎完全不感兴趣。
宴席开始,宫中舞姬载歌载舞,众人也都开始畅谈起来。等酒过三巡,皇上才撤掉了歌舞,公侯也都知道该是正经谈论的时候,各个正襟危坐,神色紧张。
“都说中原富足繁荣,小王一直都不相信,今日一见真的名不虚传。小王在幼年就听闻,大靖朝的云家军骁勇善战,不知席间哪位是云家将军?小王十分仰慕,想求见一面。”药罗葛丹微笑说道。
叶楚烟撇见最远处的云秋,他一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脸色非常不好看,看来是席间受气了。只见听到云家军,回过头看了看台上。但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不能贸然站出来。
“云爱卿年事已高,身体抱恙不能出席。其子早年在沙场英勇战死,如今其孙在边疆带兵练阵。丹王子这个请求,看来要等下次才能如愿了。”皇上不冷不淡说道,云家军让蛮夷闻风丧胆,他不想说云秋是个毛头小子,以免暴露军情。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们回纥人都是赤手空拳练功夫,还有就是箭术。可不像中原人还有刀枪棍棒,都说中原汉人武艺高强,小王只是想见识见识,开开眼界而已。”药罗葛丹说道,言语中带着一丝嘲讽。
皇上呵呵一笑,笑得更是嘲讽:“朕的大靖朝向来武平天下,文安天下。就算没有云家将,这能人善战的也多得是。诸位爱卿,谁可一展所长,让丹王子开开眼界?”
叶楚烟心中一惊,瞥向云秋,这小子可别往枪口上撞!皇上刚说了他在边疆练兵,可别为了一时意气自己跳出来坏事!
“启禀皇上,小臣厉建峰!愿意一试!”
侧坐走出一个人,身形英武,双手抱拳,只见那人居然是厉建峰!
皇上听见这名字,知道他是百家宴上以剑舞夺魁的厉建峰,立即喝道:“来人,赐剑!”
第56章 和亲
厉建峰双目一亮,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剑,摆开架势就是一阵剑花飞舞。所谓艺高人胆大,又是在皇上面前。他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比在百家宴还要迅猛利落。
他几下腾身,一招灵蛇吐信,剑锋直指丹王子的眉心。就在距离之差半寸之处,稳稳的停了下来。
药罗葛丹眼神坚定,身形分毫未动,只是那双眼睛里闪动了一丝被挑衅后的敌视。
“小臣献丑了。”厉建峰转身下跪对皇上说道。他原先想吓唬吓唬这个回纥王子,却不想对方的胆气竟如此厉害,剑锋逼到眉心了还不慌不忙。
这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他心知厉建峰是在故意挑衅药罗葛丹:“丹王子,这就是我中原剑术。”语气不冷不淡,对厉建峰的举动似是没有动怒,在他看来这些都很幼稚。
药罗葛丹嘴角轻扬,双手鼓掌赞叹:“精彩精彩,小王真是大开眼界啊!”他眼中的敌视瞬间消失,转看厉建峰夸赞了几句。
叶楚烟观察着远处的赵弘俊,只见他安坐在席间,面无表情。对于这个也曾挑衅过自己的人,如今大出风头,他居然还能气定神闲。果然是皇家格局,这一份大气就是与众不同。
“父汗说的没错,中原能人众多,我回纥万般不如。”药罗葛丹从席间走出来,手放胸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从坏中拿出一份文书,“大靖皇帝,我回纥素来与中原交好,邻里相安,如今回纥遭受各部落攻击。父汗请结盟友,以长公主迪拉娜许配皇子,永结友好!”他俯身将文书双手呈上。
闻言,皇上依旧面不改色,他早猜到使臣来意。太监将文书摊开,他连看都没看一眼:“长公主许配皇子,朕如今只有两位皇子成人,不知汗王更有意哪一位呢?”
既然下文书和亲,必然是对大靖朝的皇子有所了解。汗王的意向,可显示其心。
药罗葛丹似是也准备好了回答,摇摇头道:“中原有句话,叫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父汗说任由大靖皇帝做主,二位皇子都是人中之龙,无论哪一个都是迪拉娜前世的福分。”
那位叫迪拉娜的女子,一直都带着微笑,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她的天真无邪,就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叶楚烟心道这回纥汗王当真是狡诈,他不敢将女儿直接许给皇上,因为那是天子,他们俯首称臣,怎么能让主子做了自己的女婿。许给皇子,但又深知二人目前谁也不是储君,谁也都有可能是储君,他这一推托,一来可以试探皇上更偏向哪位皇子,二来也可以将女儿嫁出去结盟,借兵征战。
皇上浓眉一紧,似是有些不悦。他一挥手,太监便将那文书拿了下去:“朕好像有些喝多了,丹王子远道而来,就留在宫中先小住几日。至于婚事,改日再议。”
话音刚落,他起身就走,随着太监一声高亢的“摆驾回宫”药罗葛丹只能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离去。他尴尬的抿了抿嘴,坐会席间。迪拉娜挽住了他的手臂,似是在用眼神安慰他,但是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席间没有人去搭理他们这些外族人,甚至有些冷漠。赵弘俊跟赵弘文二人,在父皇离开后也找了个借口离席。药罗葛丹自觉无趣,便带着妹妹迪拉娜跟一干人等离去。
文武百官跟王侯们就轻松多了,琴瑟笙箫,歌舞其鸣。厉建峰受了皇上的赏赐,坐在席间正受着众人的夸赞,高昂着头,嘴角带着得意的笑。
叶楚烟观察着席间的情况,赵弘俊赵弘文都很谨慎,在皇上面前都不敢任意发言,而皇上走后也不敢过多的去接触文武百官的敬酒,看来皇上是个多疑且决断的人,他们连丝毫错误都不敢犯。而厉建峰现在是最得意的一个,接受着众人的逢迎,一个王府庶子于厉建安不在场的情况下,他的待遇宛然就是世子。
“叶国公,圣上口谕,明日偏殿设宴,请国公府带二位千金于申时到场。皇上已准备好了地方休息,国公今夜就不必回府了。”一名小太监偷偷的从跟后面走来说道。
叶堂之心惊,悄声问道:“皇上是只宴请了我们国公府三人?”说话间,悄悄的将一锭银子塞进了小太监的袖子里。
小太监吞了吞唾沫,低声说道:“不止,还有厉王府的世子跟二公子,丹王子跟那位公主也会一并入席。”说完,他便扭头抛开,不愿多做停留避免嫌疑。
叶堂之心中大喜,跟皇上同宴席,还有厉王府和外族王子,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在后听见一切的叶楚烟,心中却一阵不安。突然之间有此幸事,并非什么好事。而且国公府比起厉王府来显得无权无势,对于皇上来说根本毫无利用价值,邀请他们入席到底是何意?
君心难测,她一时半会也猜不透。若按照上一世,那位叫迪拉娜的公主没有许配给任何人,因为回纥也是一方势力,他不愿任何一个皇子得到这份不可小觑的力量。但皇上答应借兵相助回纥。因为他知道唇亡齿寒,若回纥灭亡,大靖边疆必乱。
当夜,叶堂之三人便被安排在殿外的小院里休息。这个地方就是用来安顿外来使臣的。平常没有什么人住,但树木枝叶繁忙,就连外面的石凳也一尘不染。她坐在上面,仰望着宫内的这片天空。多少人都被禁锢在这宫里,但又贪恋着这里面的权力。
“叶大小姐。”
叶楚烟背后冷不防的传来一声叫唤,一位宫女福了福身,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奴婢告退。”她将信送到后,小步离去,步伐迅速,似是不想让人发现。
这封信上没有署名,她见四下无人便随手拆开。只见上面写头四个字,便是药罗葛丹。这封信写的,就是他的身份。
药罗葛丹,回纥汗国嫡王子,未来回纥汗国继承人。年方二十,武艺精湛,以胆气闻名。年纪虽轻,却已在回纥立下三十多个战功。他的妹妹药罗葛迪拉娜,年方十六,是他的亲生妹妹。
对于女子没什么可查,信写到这也就没有了。
叶楚烟将信烧掉,心道原来这位丹王子还是个战将,难怪被厉建峰剑指眉心还能面不改色。对于在沙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这点考验根本不值一提。
厉建峰还觉得自己大出风头,其实在丹王子眼里,他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而当今皇上赵武亦是马上打天下的帝王,对于他这般作为,只怕比丹王子还要蔑视。
男人大丈夫,最忌心胸狭窄,远方使臣来,厉建峰不欢迎则罢,居然还给了一个下马威。他以为这样能讨得皇上的欢心,熟不知自己已犯了大忌。这就是为什么皇上口谕还邀请来了并未出席的厉建安,看来明天的宴会很有意思。
第57章 各有谋算
宫内的白天很安静,叶楚烟带着随身的两个宫女随意漫步在庭院内。只要不出这庭院,宫女都不会阻拦。她原先只想随处走走,却不料走着走着居然迷路了,这庭院的面积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她想让两位宫女带她返回,刚要转身就听见一阵男子笑声,夹杂着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女子轻笑。细碎的话语传来,那男子的声音听着非常像厉建峰。
叶楚烟走到前方转角,果然看见厉建峰在跟一个女子调笑,而那女子居然是回纥公主药罗葛迪拉娜。
“我们药罗葛一氏有好多人都会说汉语,父汗说过,汉人有财有势,要多打好交道,以后就没有人敢再欺负我们回纥。”迪拉娜天真说道,她真是一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女孩,对厉建峰这样的陌生人,居然将一些不该说的秘密都说出来了。
厉建峰低头一笑,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噤声:“公主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不然你父汗跟王兄是要罚你的。”
迪拉娜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甜甜笑道:“父汗跟王兄从来都不罚我,我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我。我就算想要草原上的白狼王,他们也能给我打回来。”
厉建峰嘴角勾着笑,低声问道:“我见公主昨天听到和亲,并没有生气,你知道和亲是什么意思吗?”
迪拉娜点点头,依旧笑得很坦荡:“当然,就是把我嫁给大靖皇帝的儿子,然后大靖跟回纥就是好朋友。”她心里并不觉得和亲是什么可怕的事。
厉建峰目中闪过一丝阴险,说道:“那公主殿下是有意大殿下多一点,还是二殿下呢?”昨天在席间,他们已经见过面了。他作为二殿下党羽中的一员,这等消息怎能不趁机打听。
“二公子真是好雅兴,这么早的天就出来赏花了?”叶楚烟见状,立即出来打断迪拉娜的回答。从转角走出来后,佯装才看到她的样子,连忙福身:“民女叶楚烟,见过公主殿下。”
迪拉娜并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手按着肩头,弯身给她行了一个礼。她笑颜甜美,说道:“汉人姐姐,你长得真漂亮。我族中的那些姐妹,都没有你好看,你不会就是天神赐来的天女吧。”
叶楚烟抿嘴一笑,她被这个女孩的天真逗得忍俊不禁。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那她可就笑不出来了:“我不是天女,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厉建峰被打断了话语,也不好再打探迪拉娜公主对二位皇子谁更中意一点,而他一个男人跟两个身份不低的女人在一起,难免招人口舌,干咳了两声,说道:“我还要回王府去将父王跟大哥接来,就此失陪了。”他对迪拉娜抱了抱拳,借口离开。
叶楚烟松了口气,他若还在此地,自己还要费心机跟他周旋。他刚一走,迪拉娜就拉起了她的手,亲切问道:“天女姐姐,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现下周围无人,叶楚烟也放心让她牵着手,低声说道:“你要想跟我做朋友,那可别叫我天女姐姐。大靖皇帝是天子,你叫我天女,那可是对大靖皇帝不尊敬,我是要受罚的。我叫叶楚烟,你喊我名字即可。”
迪拉娜点点头,这种阶级关系她还是懂的。
“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刚刚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有意思的话,告诉姐姐好不好?”叶楚烟问道。在她没来之前,厉建峰肯定问了她其他一些问题。
迪拉娜很真诚,将厉建峰跟她交谈的话都说了一遍。他问了回纥汗国以及各个部落之间的关系,谁强些谁弱些,还问丹王子是否已经被立为真正的汗王继承人,其余的兄弟有没有可能做新的汗王。剩下的就是自己偷听到的内容,再无其他。
“所以,你都告诉他了?”叶楚烟问道。
迪拉娜摇摇头,说道:“我每次问父汗,他都跟我说女孩子不要问这些。我问王兄,他也不回答我。我只知道那些部落老是偷我们的牛羊,欺负我们的族人。现在他们联合起来,父汗没办法才让王兄带着我来大靖,说只要我嫁来中原,大靖皇帝就会帮我们赶走那些坏人。”
说话间,迪拉娜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痛楚。但不是因为自己要嫁到中原和亲,而是在悲痛那些被欺压的族人。
叶楚烟重生在世,本来已不相信人心,但是迪拉娜让她重新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上一世她安然回了回纥,这一世不知会如何发展,她心里知道肯定会跟前世不同,因为前世厉建峰没有出来争风。
“楚烟姐姐你不用担心,大靖皇帝一定会出兵帮我们的,父汗说了,他们回纥是大靖边疆的第二道城墙,大靖皇帝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拆他的城墙。”迪拉娜毫无顾忌的说道。
叶楚烟哭笑不得,这话若是让皇上听到,只怕该借的兵都不会借了:“公主殿下,你听我的,在这里不要这样随意的说话。我们汉人坏起来那就跟魔鬼一样,说错一个字都会要你的命。”
迪拉娜听到魔鬼二字,吓得一愣,战战兢兢的点点头。
“还有,无论大殿下二殿下你都可以嫁,刚刚那个男人,你千万不能嫁。”叶楚烟低声说道,眼神严肃尖锐。
她太了解厉建峰了,舞剑争风不止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表现,更是为了吸引这位公主的注意。回纥汗王作为臣子来和亲,女儿配不上皇上,要配皇子也勉强。厉建峰虽是王府庶子,但若是能讨得这位公主的欢心,只要皇上下旨赐婚,他就能跳过厉王爷迎娶这位回纥公主,那他就有机会成为世子。这微乎其微的机会,他都没有放过。
事实证明厉建峰是对的,皇上下口谕请厉王爷进宫,他有意要将迪拉娜许配给厉王爷的一个儿子。回纥汗王目的只求出兵援助,只要他派出援兵,女儿有没有嫁皇子根本不重要。对他来说既保护了自己的城墙,又没有让二位皇子获得势力。至于厉王府谁做世子,对他的皇位半分影响都没有。
厉建峰是二殿下赵弘文的人,若是他真娶到了迪拉娜,那回纥必然要对赵弘文有所亲近。皇上对二人的结党还并未了解,下旨赐婚并不是毫无可能。但是对赵弘俊来说,便是一个隐患。
厉王爷并不能左右皇上的意思,因为这是涉及家国,不是普通的婚姻。将他邀请来宴席,只怕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在厉建安跟厉建峰之间,丹王子绝对会选择后者,没有人会愿意将妹妹嫁给一个病秧子。而且厉王爷身体抱恙已久,随时可能归天,妹妹所嫁的人必须是未来世子,这样以后便能做王妃。丹王子不是傻子,他一眼便能看透庶子才是值得去托付的人。
叶楚烟轻声叹息,今夜的宴席,不是鸿门宴却也免不了一场暗斗了。
第58章 皇宴
叶楚烟泡在浴桶里,任由那些宫女给自己擦拭着手臂,修剪着指甲。她有些拘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伺候着沐浴。若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会是去侍寝的妃子呢。
她换上新衣服,抚摸着上面的一针一线。宫里的裁缝就是不一样,这针法的细致比京城第一裁缝都要精细百倍。布料柔软丝滑,穿在身上非常轻薄舒适。
当她走出门外,发现爹也换上了新衣裳,胡子也被修剪了。叶巧容亦是被打扮得清新亮丽,仪容动人。
三人被太监领路,带到了偏殿。他们是最先来的,安排在了次座。叶堂之坐下,虽说四下无人,但他也是一句话不敢说。静坐片刻,殿外便传来了一阵咳嗽。
这身咳嗽略显苍老,只见厉建峰扶着一个两鬓灰白,面色惨白的人走了进来。“父王,小心台阶。”他细心说道。
这个人就是厉王府的厉王爷,早年厉王爷忙于国事,很晚才成亲生子。但因病憔悴,现在五十多的年纪,看起来却有七十多那么苍老。
厉建安跟在其后,他的面色看起来比之前见面要好多了,步伐稳健了些,跟厉王爷对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个正常人。
“叶堂之参见王爷。”叶堂之连忙起身出席,对着厉王爷就是抱拳拱手迎了上去。叶楚烟跟叶巧容站在他两侧,异口同声的也行了礼。
“今日是君臣之宴,不必多礼了。”厉王爷语声低微,嘴唇发白,摆了摆手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厉建峰随着太监的指示安排入座,叶楚烟见将他们安排的是右侧次席。也就是说,右侧首席是赵弘俊赵弘文两位,左侧首席是丹王子了。
这个位置安排的真微妙,以右为尊,但首席为大。皇上居然将回纥王子的位置,放得比厉王爷的相差无几。
紧接着,丹王子便带着妹妹迪拉娜也进了偏殿,他一看众人,率先就走到了厉王爷面前:“回纥药罗葛丹,见过大靖厉王爷。”身后的迪拉娜跟随行礼,此番只有他们两人来了。
“丹王子不必多礼,快入座吧。”厉王爷摆手道,他对回纥使臣的身份早了解了。
“皇上驾到!”
不等厉王爷说完,太监就是一阵高亢的喊声。众人起立后下跪行礼,只见赵弘俊赵弘文就跟在皇上的身侧,可见皇上早就召见了他们,一定跟他们嘱咐了什么。
“昨日大宴,朕不胜酒力怠慢了使臣,今日朕一定不醉不归。”皇上看上去心情大好,语声欢快,他看向叶楚烟,继续说道:“听闻叶爱卿长女叶楚烟,才艺冠绝京城,连宫中乐师都自叹不如。百家宴朕没到场,可惜未得一见。如今正好使臣来访,不如就让使臣再开开眼界可好?”
叶堂之见皇上开口让女儿献艺,心里乐得不行,强忍笑意,说道:“雕虫小技,哪里敢跟宫廷乐师相提并论。承蒙皇上抬爱,小女愧不敢当。”
“来人,准备雷公琴。”皇上无视叶堂之的客套话,下令备琴。双目炯炯,面色忽然严肃起来。
叶楚烟心道赵弘俊真是像极了他这个父皇,凌厉霸道,对溜须拍马的话极其厌恶。
不消片刻,一架做工精良的古筝便架在了偏殿中央,这琴保养得极好,松油还在泛着精光,“民女献丑了。”叶楚烟轻抚琴弦,触感一流。
她知道赵武是一个马上皇帝,本身对武事也是非常的喜爱。心下一想,便奏出了一首激烈勇武的将军令。没有叶巧容的捣鬼,这上好的琴弦,上好的松木,上好的做工。对于技艺精湛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锦上添花。
音色结尾,叶楚烟心中也是一阵畅快,她从不知道世间竟还有这样好的琴,雷公琴当真名不虚传。
“好!”皇上双目忽然一亮,拍案叫绝,“一个女儿家居然能奏出如此壮烈的将军令。不愧是云老将军的外孙女,这风骨气派,当真是一脉相承!”他的夸赞很认真,语气也相当的有力。
叶楚烟跪拜说道:“皇上谬赞,民女只是尽力而为,希望皇上,丹王子满意。”
药罗葛丹嘴角带着笑,方才也是跟着皇上鼓掌了,他笑着说道:“小王不懂音律,但此曲确实让小王回忆起战场杀敌的心情,而且莫名激起了一股孤勇。”
此时,赵弘俊放下酒杯走了出来,抱拳说道:“父皇,宝马配英雄,好琴自然也要配好琴师。此雷公琴,儿臣未见一位乐师能奏得比她好,不如就将此琴赏给她如何?”
皇上点头,显然是同意他的话,转目看向叶楚烟,道:“朕也觉得这雷公琴在宫中乐师手里,那是暴殄天物了。既然俊儿都这么说,此琴朕就赏你了。”
叶楚烟心中大惊,雷公琴可遇不可求,能入宫给皇上奏听的雷公琴,一定是雷氏传人亲手所制。皇上这赏赐,未免也太重了。
“民女谢主隆恩。”她只能领旨谢恩,不知赵弘俊是何用意。为什么要让皇上赐琴给自己?她忐忑不安的回到席位,撇见赵弘俊一脸坦然,似乎不觉得自己所为有什么不妥。
她心有所思,没注意到药罗葛丹看着她的眼神已有些变化,他举杯看向皇上,说道:“大靖皇帝,小王昨日已送上父汗的亲笔文书,不知对于和亲一事,大靖皇帝可有定夺?”战事久则生变,能早一天定夺就早一天。
“今日设宴,朕就是想跟丹王子探讨此事。朕两个皇儿命里不该早婚,所以朕迟迟没有定夺。但是除了朕的皇儿,大靖朝亦有青年才俊。”皇上指向了厉王爷,笑道:“丹王子既然熟知云家将,那也该知道厉王府,厉青将军吧。”
药罗葛丹身子挺直,肃然起敬,说道:“回纥各个部族,无人不知云家将,对厉青将军的威名更是如雷贯耳。小王对厉将军也是万分仰慕,今得一见是小王的荣幸。”
皇上笑道:“今日朕招来厉爱卿,还招来了他的两个儿子。此二人的才能不亚于朕的两位皇儿,也是不可多得的乘龙快婿。丹王子大可以为迪拉娜公主,考虑考虑。”话语轻巧,但已将人选落在了厉王府那边。
厉王爷面无表情,神色甚至有些灰暗。对此安排,他似乎有些不满,但又不能违抗君意。厉建安早有预料,默默不语。厉建峰则是露出了一丝得意,他跟迪拉娜公主早有接触,论好感绝对在厉建安之上,而且他相信丹王子不会选择一个病秧子做自己的妹夫。
丹王子见皇上昨日推托,就知道他不会将妹妹赐婚给任何一个皇子。但厉王府在大靖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贵族,妹妹嫁给厉王府子嗣,他们也不吃亏。
第59章 换人结亲
药罗葛丹看了看器宇轩昂的厉建峰,又看了看身形消瘦的厉建安,但他知道后者是长子,思虑再三方说道:“小王是受父汗之命前来,婚配之事不敢多言。既然大靖皇帝应允联姻,那人选是谁,该由厉王爷抉择才是。”他将烫手山芋抛回给了厉王爷。
“父皇。”赵弘俊突然站了出来,抱拳说道:“回纥素来与我朝交好,抵御蛮夷也出了不少战力。我朝出兵援助也是情理之中,若以联姻为由才出兵,岂不是让外族笑我大靖不知感恩。”他注意到丹王子的眼神多看了一眼厉建峰,若厉王爷不做主,那迪拉娜就会嫁给厉建峰,他绝不能让这桩亲事做成。
“启禀皇上,老臣认为大殿下所言极是。我大靖曾受回纥相助,此番邻邦有难,我朝该鼎力相助,不该有所取求才是。”厉王爷本不敢发言,见赵弘俊提出异议,便也顺着话说。
跟回纥公主联姻,对他厉王府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外族部落争斗百年不休,若得了此公主,他厉王府子子孙孙都得相助回纥,受人辖制。
“而且厉家子孙从来都是先立业再成家,这是祖宗传下的规矩。老臣的两位犬子,至今身上无功无业,说起来也配不上迪拉娜公主。”厉王爷将话说死,连祖宗都搬出来。
“启禀皇上,我大靖乃仁义之邦,怎可以求取他人公主再做发兵,微臣认为王爷所言有理。”叶堂之站出来说道,厉建峰可是他看好的女婿,不能让迪拉娜公主嫁给他。而厉建安更不行,若取得回纥公主,那他这世子之位便动摇不了半分。再生下个儿子,那王位就轮不到厉建峰继承了。
皇上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点头,两位大臣都这么说,他拒绝起来也名正言顺,此刻若是他再赐婚联姻,岂不是坐实了一个不仁不义的罪名。对厉王爷说道:“厉爱卿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便由厉王府发兵援助回纥,相助友邦。”
帝王终究是帝王,老谋深算。皇上既没有把迪拉娜许配给任何人,没有让任何人获得回纥的势力。厉王府既然害怕世代牵连,那就现在出兵帮忙平定战事,这样也算帮他们大靖的换了一个人情。而且,厉王府手中虽有兵权,但也是极少的一部分而已。若能借此机会削弱王府的兵力,那更是一举两得的事。
叶楚烟心中惧怕起来,原来皇上招来厉王爷根本不是要将迪拉娜许配给他们,而是要利用厉王府的兵力来维护自身的利益。方才所有的那些话,都是为了逼厉王爷出兵。
“小王谢大靖皇帝恩典!”药罗葛丹立即叩头谢恩,他不等任何人说话,率先发声。都说君无戏言,就算没有下旨,回纥这援兵也是求到了。
“老臣遵旨。”厉王爷抿嘴忍着,只能领旨。厉建峰在后,脸如土灰,他还以为能娶到迪拉娜公主,却不想皇上竟是要他们接过这烫手山芋而已。大哥体弱,这领兵出去的脏活累活,自然落到他的头上,自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叶楚烟看向赵弘文,却见他的脸色略微有了变化。果然,他跟厉建峰之间关系不浅,她的怀疑没有错。当年赵弘俊在宫中暴毙,一定是他们共同谋划的结果。她看向赵弘俊,却见他带着笑意,不知是不是在嘲笑厉建峰。
皇上看了看太监,太监便传来了舞姬,开始观赏歌舞表演。对于下面的反应,他全都当做没看见。
“大靖皇帝,小王深知厉王爷跟叶国公的美意,回纥有助大靖,但多年也受益于大靖,回纥此番不能白白的借走了兵。”丹王子突然站起,走到殿前下跪,“小王斗胆,恳请大靖皇帝将叶国公之女许配给小王,永结邻邦!”
叶楚烟心里一惊,没想到矛头会转到自己身上。他已求到了厉王府的援兵,莫非还觊觎着云家将军府?但别说她是一个外孙女,就算是嫡孙女也无权让将军府发兵到境外。
闻言,皇上也略有惊讶,说道:“一曲将军令,就令丹王子动心了?”
“是,小王生平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汉人女子,那曲将军令若非身有傲骨绝奏不出来,回纥没有几个这样的女人。恳请大靖皇帝成全小王,小王感激不尽。”药罗葛丹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皇上看向了叶堂之,说道:“叶爱卿,朕觉得丹王子一表人才,倒也是个夫婿之选,你是生父,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皇上对丹王子有几分中意,他是回纥汗王的长子,是有机会做回纥汗王的人。叶楚烟一个国公嫡女嫁过去,日后做了大妃,那叶堂之这个臣子就是回纥汗王的岳父。作为君王,对他大靖是如虎添翼。
叶堂之慌忙站出来,没想到药罗葛丹竟会求娶他的嫡长女,说道:“回皇上话,微臣早年丧妻,唯有此女以做念想,只愿她嫁在京城,时时能见。承蒙丹王子抬爱,小女平平无奇,不敢高攀,还请丹王子见谅。”
叶楚烟可是他唯一的嫡长女,怎么可能让她嫁到回纥。这就等于将身上的金子扔到湖里,有去无回,物无所值。他是大靖臣子,汗王岳父最多就是个头衔,天高路远,回纥的人不可能帮他争权夺势,嫡女做回纥大妃,对他来说毫无利益可言。
“这个不妨,回纥跟大靖距离虽然遥远,但若快马加鞭也是几日路程。只要国公大人愿意,小王每个月派人将小姐送回来大靖一次,让你们父女团聚。”丹王子不依不饶。
叶堂之面色焦急,丹王子是铁了心要娶妻,无论他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只怕丹王子都能做到。
“父皇,儿臣想国公是一时间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不如让他考虑一下,厉王爷先派兵支援回纥,解了友邦燃眉之急。至于婚嫁之事,再谈不迟。”赵弘俊出来说道。
“对对对,微臣确实难以决定,还望皇上给微臣一点考虑的时间。”叶堂之额上都是冷汗。
叶楚烟在座上不敢发言,低头颔首,等着那个九五之尊说话。他的一句话,可以改变这一世的所有一切。如果她嫁给丹王子,那此生此世便再也无法复仇。果然,因为自己先前所做所为,后世很多情况都发生了改变。现在,她也不会到皇上会怎么发落。
“婚嫁之事终系一生,确实不能草草决定。丹王子,你也切莫心急。厉王府会派出援兵,朕也将资助粮草战马给回纥。朕明日还要上朝,就不贪杯了,丹王子慢慢享用。”皇上说道,起身回了寝宫。
赵弘俊赵弘文二位皇子,紧随其后。
第60章 设计
丹王子见援兵的事尘埃落定,心里是松了口气,连连对厉王爷敬酒,说着内心对他的崇敬。然而厉王爷却万分不乐意,借口身体抱恙,让厉建安送他回府。
“这杯水酒,我就代父王饮了。听闻回纥的王子各个都是马上张弓,马下饮酒。今日,我们不醉不归。”厉建峰没了父兄的牵制,立即跟丹王子开始熟络起来。
叶堂之这个马屁精,也是围到那边喝酒,让宫女先将叶家姐妹送回去。
叶楚烟不好多留,跟叶巧容一起被带回了住所。因为丹王子突然求婚,皇上并没有要让他们回宫的意思,而是让她们再多住一日。
“楚姐可真令人羡慕,被大殿下看上,又被回纥王子看上,我劝姐姐还是抓住眼前的机会,不要再骑驴找马,免得到时一无所获,白白落了空。”叶巧容刚回院内就开始冷嘲热讽,叶楚烟若嫁给了丹王子,那爹就只有她一个女儿,他就只能扶正娘,让自己做嫡女。
叶楚烟冷笑一声,说道:“是啊,月老当真是照顾我,给我绕了那么多红线,却没将一个结打实。巧妹才是另外羡慕,至今为止还是两手空空,毫无牵连。”
叶巧容闻言大怒:“皇上巴不得跟回纥结亲,多一个友邻,也好过多一个敌人。你不是皇上的公主,对他来说国公府的女儿根本不算什么,这么划算的交易,只要有傻子才会不懂!叶楚烟,你就等着嫁到回纥去,做一辈子蛮人妃子吧!”她气得跺脚,反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叶楚烟无奈摇头,但叶巧容的话提醒了她,若她嫁了丹王子,那厉建峰为了夺权还是会去巴结国公府,就算娶叶巧容只是做侧妃,他还是会这样去做。
天色渐暗,叶堂之也被醉醺醺的抬了回来。他的酒量哪里比得过丹王子跟厉建峰两个年轻人,说不定那二人还在畅饮。
叶楚烟看着远处的偏殿,心中生出一计。
偏殿内
“二公子,有个人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一名宫女悄悄递过来一张纸片,不动声色的又退了下去。
丹王子已有七分醉意,他同时也接到了一名宫女递来的纸片。他们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举动,但是神色都变了,变得有几分喜色。
“公子真是好酒量,小王今日是甘拜下风了。”丹王子将纸片捏在手心,佯装着醉眼,看似已经不行了。
厉建峰却也摆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丹王子才是海量。”他打了个酒嗝,放下酒杯也是不喝了。
他们都被安排在宫内的同一处院落里,只不过一个走了前门,一个走后门。一分开,二人的眼神又是恢复得清明,他们甩开下人,将那张纸片丢进道边的石灯笼里烧掉,大步朝着前走。
他们嘴角都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猫着步子走着。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二人分别推开了面前的房门。两间房都是昏暗无光,没有一丝烛光。
“啊!”
东西边的房间里几乎是同时传出了尖锐的叫喊。
宫女太监们纷纷从院外赶来,提着灯笼冲入了发出喊声的房间。然而在他们还未冲入之时,一个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面红耳赤,神色慌张。
“厉二公子?”一个太监认出了眼前的人。
厉建峰见有人认出了他,慌忙摆手说道:“不,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他话语结巴,看上去非常的害怕。
就在这时,丹王子也从另一头的房间里跑了出来,神色比厉建峰还要慌张。
叶堂之被嘈杂的声音惊醒,披了个外衣就走了出来。只见叶巧容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啼哭之声,又见丹王子站在门前,被一群太监宫女围着,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进了叶巧容的房间。
“爹,那个人,他冲上来就抱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叶巧容瘫坐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一下子扑进了叶堂之的怀里。
叶堂之心中大惊,那个人可是回纥的王子,他能做什么主!但好在叶巧容的衣衫还算完好,没吃什么大亏。
“国公大人,不好了,丹王子跟厉二公子打起来了!”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慌慌张张说道。外面是两个贵族,在这里最大的就是叶堂之,他第一时间就跑进来求救。
叶堂之心道不妙,丹王子是回纥汗王的长子,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大靖必有战事!他顾不得自己的女儿,推开她就往那边去。
只见丹王子揪着厉建峰的衣领,怒气冲冲,二人扭打在一起。只听丹王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渣子,居然借着醉酒到这来欺辱迪拉娜。小王今日不教训你,你就不认得我药罗葛丹是谁!”说罢便挥拳而下。
厉建峰心知他是贵客,自己也确实误闯了迪拉娜公主的卧室。他不能还手,也不敢还手,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整个脸高高肿起,一口血吐了出来。
“丹王子手下留情!”叶堂之在边上喊道,一把拦在了厉建峰的身前,他可是能助国公府平步青云的人,可不能在这就被打死了,“丹王子,厉王府已答应派出援兵,他是厉王爷的次子,还请念在援兵的份上,饶他这一次吧。”
丹王子一听援兵,高高举起的拳头也是放了下来,但是一双火眼瞪得老大,心头的怒火尚未平息。
“大半夜的,丹王子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别伤了身子。”叶堂之想要打发他走,免得再生事端。
谁知叶巧容这时穿好了衣服哭着跑出来,指着丹王子骂道:“你这个无耻小人!爹你不能放他走,就算他是回纥王子,也不能在我大靖国恣意妄为吧!”
叶堂之心中叫苦连连。
闻言,厉建峰明白了什么,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原来丹王子也是借着醉酒做了错事,叶二小姐乃是我大靖国公的女儿。丹王子想要找人欺辱,怕是找错人了!”他被狠狠打了一拳,心里也是激起了怒火,忍不住反驳一句。
丹王子心虚的后退了一步,那个纸片上明明写着是这个屋子,这里面应该是大小姐叶楚烟,为什么便成了二小姐叶巧容?
厉建峰心中同样也在疑惑,他的纸片上写得清清楚楚,自己偷瞄了一眼房门,确实没有找错地方。这里应该是叶楚烟的房间,为什么里面变成了迪拉娜公主。
“爹,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叶楚烟披着大衣走了出来,一脸茫然,看着周围的人。当看到厉建峰跟丹王子的时候,二人对上她的眼睛,都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明明是她给了纸片约见面,怎么现在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丹王子跟厉建峰二人,心里都生起了疑惑。
第61章 非礼
“你出来做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快回屋去!”叶堂之见女儿只披了大衣就出来,这里有男人在,略有些不妥。
叶楚烟将衣服拢了拢,上前走到哭得不能自已的叶巧容面前,焦急喊道:“巧妹这是怎么了?”她惊讶的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妹妹,那样子看上去又担忧又慌张。
丹王子跟厉建峰二人更是疑惑了,怎么叶楚烟对这件事仿佛毫不知情的样子。他们更加确信自己是被设计了,但是那张纸条已被他们烧掉,那宫女又忘了是哪一位,人证物证都没了。
“楚姐,这个人就是衣冠禽兽!他才在皇上面前向你求亲,刚刚就闯进了我的屋子,想要对我!”叶巧容指着丹王子又羞又气,一跺脚扑进了叶楚烟的怀里。
此时的她满是羞愤,也顾不得自己跟叶楚烟的矛盾,只想寻求一丝安慰。
“小王什么也没做,只不过喝多了走错地方而已!你这个女人不要胡说!”丹王子被辱骂,加上厉建峰的冷嘲热讽,本来的心虚也被怒火所取代。
叶楚烟安抚着叶巧容,说道:“别哭了别哭了,爹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她看着叶堂之,现在这里他是最有话语权的一个,如何处理全看他的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叶堂之,他的心也忽然跳了起来。沉默片刻,他才支支吾吾的开口:“丹王子是外来贵客,今夜与我等也是多喝了几杯,走错屋子也情有可原。”他终究还是服软。
“没错,小王就是喝多了才走错了屋子。”丹王子见有人替他说话,腰杆立即直了起来,他斜眼看着厉建峰,冷笑说道:“小王是喝多了,但某些人就不知道是不是居心不良了!国公大人,小王的妹妹被这人所羞辱,这该怎么算啊?”方才厉建峰嘲讽了他,现在抓住机会他当然要报复。
迪拉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衣衫已经穿好,但是两双眼睛非常红,似是哭过了。
厉建峰见矛头转到自己身上,辩驳说道:“我跟丹王子是同时离席,丹王子喝了多少,我就喝了多少。我也是一时晕头转向,走错了而已。”他一时慌乱找不出其他理由。
丹王子见他如此不负责任,火气上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道:“都说你是千杯不醉,哪来的晕头转向,走,跟我去见大靖皇帝!”
叶堂之连忙上来劝阻,这事可不能闹到皇上那里:“丹王子息怒,今夜我们都喝多了,走错地方也情有可原。皇上答应出兵援助回纥,厉王府也会尽力而为。迪拉娜公主与小女都无大事,丹王子何苦如此相逼呢。”
提到援兵,丹王子又是犹豫了一下。
“王兄,这个人不是喝多走错房间,他一进来就往我床上扑,他很清醒!”迪拉娜公主受辱,不想就这么放过厉建峰。
丹王子又是揪紧了厉建峰,怒道:“你听见了!你若是醉得晕头转向,如何能做这样禽兽的事,小王看你就是有意这么做。走!跟我去见大靖皇帝!”
厉建峰一把甩开他的手,也是怒火烧心,指着叶巧容道:“那丹王子不是也说自己喝多了吗,为何叶二小姐也说你抱了她。如果我是禽兽,那丹王子又是什么!”
叶堂之见二人年轻气盛,争吵个不停,原本要平息的战火,此刻又是一发不可收拾。内心叫苦连连,不知如何是好。
叶楚烟嘴角偷偷扬起一抹微笑,但立即收了起来,对叶堂之低声说道:“爹,此事无论是不是误会,我看还是交由皇上定夺为好。不然日后回纥大靖若有纷争,提到此事,岂不是爹您的责任了。”
叶堂之一惊,心觉有理。他此番站出来做主,若是好的结果也就罢了,像他二人这么争吵,自己处理不当,岂不是落了个破坏友邦团结的罪名。
“爹,丹王子正在气头上,迪拉娜公主又直言被非礼。此事非同小可,若皇上不得知的情况下被您解决了,您岂不是有越权之举。”叶楚烟继续低声说道。
叶堂之不再犹豫,说道:“丹王子,天色已晚,皇上已经休息了,若惊扰了圣上,只怕不妥。不如各位先暂时休息,等皇上早朝之后,再讨公道。”
丹王子闻着自己一身酒气,这样去见大靖皇帝确实不妥。好不容易没费力气借到了援兵,要是惹得皇帝不悦,那便是前功尽弃了。
“好,就等明日。都说大靖皇帝是个明君,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小王跟妹妹一个公道!”他气愤说道,走到迪拉娜身边,安抚着自己的妹妹。
厉建峰也是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在走的过程中,他斜眼瞄了一下叶楚烟。但见她面色如常,仿佛她真是一个局外人。那纸片上写着阅后即焚,为了不留后患他真就将纸片烧了。现在他真是有冤都说不清,到底是谁利用叶楚烟的名义约他入屋?
叶楚烟心知厉建峰跟丹王子会怀疑,那两名送信宫女,她刻意选了两位普通模样的不能再普通的,看美人看多的厉建峰,他不可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丹王子作为外族人,对汉人的面容肯定印象不深。而那两名宫女,如果知道自己传信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一定不会站出来承认。皇宫的宫女千千万万,就是皇上也没办法从中找出来。
翌日退朝之后,叶堂之带着丹王子厉建峰求见皇上。后面也跟着与事情有关的叶巧容跟迪拉娜公主。领事太监对昨晚发生的事也略有耳闻,将事情委婉的报奏给了皇上。
皇上神色一变,出现了一丝疑惑:“传他们进来。”
五人入殿,叶堂之将昨晚的事又完完整整的对皇上诉说了一遍,叶巧容跟迪拉娜也分别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说出来。
“皇上,昨夜微臣跟丹王子和厉二公子都喝了很多久,微臣不胜酒力所以先走。微臣相信二位都是喝多了才犯下错事,还请皇上明察。”叶堂之不愿事情恶化。
“皇上,小臣昨夜确实是喝多了,误闯了迪拉娜公主的卧室。小臣愿给迪拉娜公主赔罪,以求原谅。”厉建峰转身单膝下跪,朝着迪拉娜俯首。
昨夜他想了很久,就算他没烧掉那纸片,也不可能拿出来自证,因为是他选择自己到那个屋子去的。目标就算不是迪拉娜,是叶楚烟也不能说明自己清白。现在,他唯有低头认错,将所有的事情都怪到酒的头上。
“大靖皇帝,小王妹妹昨夜已经说了,此人头脑清醒,就是朝着床上的人而去,且举动不良,根本不是喝多了的人会做的事。要说醉酒不清醒,小王才是误闯的那一个!求大靖皇帝,还小王妹妹一个公道!”丹王子火气未减半分,不依不饶。
第62章 欺君
厉建峰低头不敢说话,迪拉娜公主还沉浸在昨日的委屈当中,见厉建峰靠近他,立即躲到王兄的身边,害怕得搂住他的胳膊。
“此事除了你们五人之外,还有谁在场,究竟是怎么回事。朕要听一个完完整整的事件经过。”皇上对现场几人的言论都不太相信,因为他们都是当事人,都会说有利于自己的言论。
“回皇上,小女叶楚烟当时也在场。”叶堂之说道。楚儿识大体,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皇上传召来了叶楚烟,但丹王子略有不满,说道:“大靖皇帝,那个女人是她的姐姐,她说的话,只怕不可全信吧。”而且他们都是汉人,只会说偏袒汉人的话。
“在朕面前,没有人可以说谎!”皇上对丹王子的质疑,瞬间就面容冷峻,似是触到了逆鳞。
丹王子噤声不语,对着低声的威吓,他感觉心口被打了一记闷棍,感受到了无形的威压。
叶楚烟在屋内早已穿着整齐,等着皇上的传召。她早预料到,皇上跟赵弘俊是一样的性子,多疑敏感,不会轻易的听信一面之词。别说当晚她出来现场,就是关在屋里他都会找自己询问一番。
“民女叶楚烟参见皇上。”她叩头行礼,太监让她将昨晚的事情都说一遍,她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昨晚听到的,看到的,通通都说了一遍。
这件事虽然是她一手安排,但事情经过跟她无关,自己只要不说谎,皇上就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这么说,丹王子跟厉建峰两人,都是闯入了屋子而后才出来的。但入院都有太监引路,你二人为何会走错了地方?”皇上问道,尤其是酒醉的时候,这更不合理。
丹王子跟厉建峰面色一变,他们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中途就将太监跟宫女都打发走了。皇上这么问,他们都哑口无言。
皇上捕捉到了他们这神色的变化,心中怀疑起来,但他的目光聚焦在了厉建峰的身上。丹王子起色心,那也是对国公的庶女,但厉建峰可是对人家的公主。两个人对比起来,身份地位都不同。
“大靖皇帝,小王跟他喝酒是一同回去的,他坦言自己没醉能自己回屋,便甩开了太监宫女。小王见他如此,一时意气也就撇开了给自己带路的太监宫女。谁知,小王确实高估了自己,走错了地方。”丹王子抢先说道。
原本跪着的厉建峰站了起来,厉声反驳道:“你跟我都是由太监引路回的大院,而后我们就分开了。”抱拳拱手对皇上说道:“启禀皇上,丹王子确实跟小臣同路,但分开之前我们都是由太监宫女引路的,并没有丹王子说的那样。”
“哼,你不是说你酒醉不清醒了吗,为何对这等事记得那么清楚。小王若不是被你挑衅,也不会对此事有印象。若不是你挑衅,小王又怎会撇开引路人,走错地方惊扰了叶二小姐。”丹王子理直气壮,仿佛真相就是如此。
“你胡说!”厉建峰怒吼道,“皇上,小臣堂堂男儿,若真想对迪拉娜公主做什么,又岂会让她有机会求救。当夜的太监都看到,是小臣自己跑出屋外的。”
“迪拉娜自幼跟着叔王们习武,又岂会毫无反抗之力,明明就是她发出叫喊惹来了人,你才仓皇逃出来!”丹王子反驳道。
“放肆!”太监见二人开始争执,立即跳出来喊住二人,“皇上面前,岂容你等喧哗!该当何罪!”
皇上面容铁青,对这两人的无礼之举,已是有些动怒。
“小王只是担心妹妹,无意冲撞,请大靖皇帝恕罪!”丹王子单膝下跪,手按胸前,行了一个回纥最大的礼。
皇上冷哼一声,说道:“一个人除非烂醉如泥,站都站不稳,否则不会意识不清到走错路。你们当朕是什么,从未喝醉过的懦夫吗!”说罢狠狠一拍桌面,将桌上的茶杯都打翻了。
“皇上息怒!”叶堂之连忙下跪,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也吓得跪了下来,头埋得老低。
皇上站起走了下来,俯视着药罗葛丹,低声说道:“丹王子,你自己心里想什么,自己清楚。叶家姐妹你纵然喜欢,但这是大靖国的人,朕不给,你休想!”
丹王子闻言,深深低下了头。
而后皇上走到厉建峰的面前,眼内含火,回纥大王子可以对国公庶女心生歹意,他怎么能对回纥嫡公主有觊觎!不但有觊觎,居然还借着酒劲肆意妄为。
“你以为偷偷摸摸进入公主闺房,完事后溜走就没人能抓住你了吗!还是说,你打算行凶完后,嫁祸给你大哥?”皇上怒道。
当夜,厉王爷因身体不适,也在安排好的大院休息。厉建安也没有单独回厉王府,所以当夜大院里除了太监,还有两个男人。
皇上对于这种权位之争非常了解,他不信厉建峰在皇宫内胆敢冒犯迪拉娜公主,说不定就是怀着栽赃嫁祸的心。幸亏迪拉娜公主不似汉家女儿那般娇弱,惹来了人,不然厉建峰很可能会得逞。药罗葛丹也不想他自己说的那样,醉到认不清路。无论是他,还是药罗葛丹,二人的心思都不干净。
叶楚烟心中暗喜,皇上很精明,没有单单相信二人的一面之词,找来自己询问。结合六个人的话语,呈现出来的情况,到目前为止,皇上所有的理解,分析都非常的到位。好在丹王子跟厉建峰先前发生的争执,他们的情绪对他也产生了引导。
“来人,传朕旨意。厉王府即刻派出援兵,随回纥王子平定祸乱,由厉建峰督军出征!凡是冲锋陷阵,必定位于前线!”皇上说道。
厉建峰保住了性命,心下松了一口气,且不说战事如何,至少脑袋还能多留几日,叩头谢恩。
“还有你丹王子,朕说了,大靖国的人,朕不给,你休想。前日求亲之事,就此作罢。你也即刻随着厉王府的援兵前往回纥,这件事就此了结,朕不想听到任何人再提起。”皇上说道。
对回纥公主冒犯未遂,罪不至死也不至于饶恕,给了厉建峰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丹王子纵然还有气愤,也不能多说什么,这已是最好的惩罚:“谢大靖皇帝恩典!”
皇上走后,丹王子看向厉建峰,厉建峰也看着丹王子,二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不平。
叶堂之擦着冷汗,喃喃说道:“楚儿,好在你提点了爹,将此事交给皇上处理。不然,你爹我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只有皇上才能让厉建峰跟丹王子心服,若是他提出同样的解决方式,两边都不会买账。
叶楚烟此时却似是没听见叶堂之在说什么,不知怎的,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她骗了九五之尊,这么轻易的,居然就犯下了欺君之罪。
第63章 皇子信任
就在三人准备回府之时,一个太监跑过来:“叶国公,大殿下有请叶大小姐,想听雷公琴的曲子,还请叶大小姐前往清辉宫。”
叶堂之让叶巧容先上马车,将叶楚烟拉到一边,低声嘱咐道:“刚刚发生什么你也看见了,安心弹琴就好。若是大殿下对你无礼,你也可以喊出来,皇上会替你做主的。”
叶楚烟笑道:“爹,大殿下在宫外都没对我做什么,在宫内他又岂敢胡来。放心,女儿只弹琴,大殿下可能只是喜好音律,不会胡来的。”
叶堂之点了点头,跟叶巧容先回了府。
清辉宫距离皇宫非常远,叶楚烟坐了马车,又坐了轿子,大概走了有三柱香的时间。
“民女叶楚烟,参见大皇子殿下。”叶楚烟见殿上坐着一人,身穿蟒袍,头戴金冠,面目庄严,跟前几次见面非常不同。在这皇宫内,他是真正的大皇子。
“父皇将雷公琴赏给你,就算宫廷乐师技艺再高,本殿下怕是难以再听到完美的音律了。趁着你没走,本殿下让人将你叫了过来,什么曲都可以,弹吧。”赵弘俊随意说道。
叶楚烟低头颔首,宫女将琴摆在她的面前。她心知赵弘俊不是真的要听她弹曲,但也只得找了几首曲子来弹。
“都下去吧,让本殿下好好欣赏着只应天上有的曲。”赵弘俊遣散了身边伺候的人,殿内便只剩下他跟叶楚烟两人。
演奏过程中,赵弘俊都在喝酒,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在听曲上。
叶楚烟奏了五六支曲子,感觉呆的时间有点久了,开口问道:“殿下还有什么想听的曲吗?民女所擅长的,都已奏了。”
赵弘俊冷眸一抬,冷道:“你好大胆子,父皇你都敢骗。”
叶楚烟一惊,不知道此事为何他会看出端倪:“莫非殿下,不希望我这么做?”那张写着药罗葛丹跟迪拉娜公主身份的纸片,一定是他给她的。不然,他怎么会怀疑她敢动手。
“这么说,你承认了?”赵弘俊冷道,“我将他们的身份告诉你,是要你自己小心,不是要你设计谁!你知不知道,药罗葛丹跟厉建峰,只要有一个人没有上当!你这计谋便会害死一个人!”
无论受害的是厉建峰还是药罗葛丹,或是迪拉娜公主,这当中都会牵扯到一个回纥人,对于大靖边疆安危的影响,可大可小。
叶楚烟冷笑,她抬起眼眸,露出一双清澈且睿智的眼睛:“大殿下莫非认为我是一时兴起而为之,全然没有计划,没有考虑吗?”
赵弘俊不知她在这短短两日内,能有什么考虑。
“厉建峰是一个敢在殿下面前都要争风的人,试问一个回纥王子他怎会放在眼里。而丹王子作为汗王长子,从小便是尊贵无比,又岂会容得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肆的欺辱自己的妹妹。而且,这等事见不得光,他们不会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就算他们说有人陷害,但走进屋内总是他们自己决定的。民女在其中,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场纠纷势必会起,而皇上也势必不会让纠纷恶化。”叶楚烟说道。
皇上罚不了丹王子,就算叶巧容真被怎么样了,他也只会将此事压下来。而厉建峰就算真强要了迪拉娜公主,为了两国交好,丹王子宁愿将迪拉娜下嫁给厉建峰,也不会为了什么面子而毁了回纥的利益。
此做法看似冒险,但是后果却都在控制之内。
赵弘俊心中诧异,没想到一个女人竟会如此心思慎密,举动大胆。确实如她所言,就算迪拉娜公主跟叶巧容都被二人占有,父皇也不会惩罚他们任何一人。因为他们背后牵扯的,是国家利益。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报复的,是厉建峰?但是父皇让他带兵冲锋陷阵,也不一定他就会战死沙场。”赵弘俊说道。
“厉建峰的武艺才能,他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死。说不定还会立下战功,被皇上重赏。”叶楚烟说道,他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皇上还派了几个老将军辅佐他,就算他无功也会把别人的功劳抢过来,“我要他立功,要他为天下所知,为皇上赏识,然后,身败名裂!”她语气冷冽,犹如千年寒冰。
赵弘俊不由得浑身一凛,被这一股气势所震慑。
“李平李贵,本殿下都查清楚了,他们都是赵弘文安排来接近本殿下的。假意资助我,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被他们告到父皇那去,我落个结党营私,日后就在无翻身之日了。”赵弘俊说道,“你当真是上一世活过来的人,本殿下真是不得不信。”
叶楚烟冷笑,她若不是上一世活过来,又怎敢做陷害丹王子,挑拨两国关系的事情:“既然殿下相信我,那就请殿下帮我一个忙。”
“你说,只要本殿下做得到,一定帮你。”赵弘俊完全相信了叶楚烟,就算她对后事不知晓,凭她的胆大心细,也是一个可用之人。
“我要殿下帮我散布谣言,就说叶巧容在宫内勾引酒醉的丹王子,居心不良。”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突然笑了起来,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做这些。厉建峰是她恨的人,叶巧容是会威胁到她嫡女位置的人。她借着迪拉娜公主,借着丹王子,甚至借着父皇的权威在替她行事。
而这一切做的天衣无缝,连父皇都被她蒙在鼓里,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以怀疑。
“此事很简单,本殿下帮你。但是你,也要帮本殿下做一件事。”赵弘俊说道,他神色一冷,目光也变得狠戾,“我要让赵弘文为闻名天下,为父皇赏识,然后身败名裂!你的国公府,你的将军府,一切势力都要为我所用!”
叶楚烟绕过琴身,俯身下拜:“谢殿下信任,民女定竭尽所能,为殿下所用。”
“在这之前,你要告诉本殿下,为什么你恨厉建峰。本殿下说过,不允许有任何谎言!”赵弘俊对于她的还不算了解,对于要用的人,他必须知根知底。
叶楚烟摇摇头,说道:“殿下不需要知道,殿下只需要知道,民女决心效忠殿下,一心一意只会为殿下牟利。”如果她把前世的事说出来,他一定会追问上一世他有没有登上王位。与其等着追问,不如现在就掐断询问。
赵弘俊低头沉思,说道:“好,念在你帮本殿下揪出李平李贵两个内奸的份上,暂时不追问你。但是你必须经常给本殿下立功,等哪天你无功了,就必须要跟本殿下说实话!”
“民女遵命。”叶楚烟说道。
走出清辉宫,她觉得身上一轻,似乎把所有沉重的胆子都抛开了,她终究还是博得了赵弘俊的信任。现在,一切终于可以开始了。
第64章 战功
一月后,京城门口锣鼓阵阵,鞭炮齐鸣。大靖国出师相助回纥,大胜而归。城门内,人潮拥挤,熙熙攘攘,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挂满了笑意。这虽不是大靖本国的战事,但扬我国威终究是喜事。于是皇上下令,全城出门迎接胜利之师。
叶楚烟蒙着面纱,带着两个护卫隐在人群之中。她等着看厉建峰耀武扬威的样子,只要他在众人面前扬名立万,日后他身败名裂就会更加凄惨。
城门的百姓忽然喧闹了起来,叶楚烟身边的人潮拥挤,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拼命保护着她。她立于原地不动,放眼望去,只见城门口进来一个人。
但是,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第一个进城的人竟不是厉建峰,而是赵弘俊!
叶楚烟心中一惊,但见他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不是嘲讽不是冷冽,而是略带志得意满的笑。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老将军,还有一队士卒。而后才见厉建峰缓缓入城,他面色如土,垂头丧气,如同被一只刚从冷水里捞出来的狗。
“大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城民欢呼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叶楚烟心中疑惑,这明明派出去作战的是厉建峰,怎么变成赵弘俊了?
队伍突然停止,似是有什么人拦住了军队的去路。叶楚烟远眺看过去,只见一个人从马上下来,卑躬屈膝走到赵弘俊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她定睛一看,那个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叶堂之。他一下马,所有的锣鼓声都停了,只听他说道:“祝贺大殿下凯旋而归,这远征路途艰辛,老臣已在府中备下宴席,为殿下接风洗尘,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赵弘俊坐在马上俯视着他,眼神不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厉建峰,冷笑说道:“有劳国公了,传本殿下命令,士卒就地解散用餐,都算在本殿下账上。每人最多两壶酒,不可多饮,免得酒后生事,一个时辰后集合回宫面圣。几位将军也辛苦了,随本殿下一同赴宴。”
士卒就地散开,只剩厉建峰停在原地,他咬牙愤怒,脸色涨红。他堂堂厉王府次子,竟然沦落到跟士卒同等待遇,这对他简直就是极大的侮辱!他翻身下马,怒气冲冲的冲进了人堆里。
叶楚烟没有在意厉建峰,只是看见爹要回府,马上离开了人群,让护卫叫来一顶轿子抄着小路回府。若是让爹知道她私自外出,肯定会罚她禁足。不过还好她在爹之前先回了家,这从后门刚进府回绛云阁,叶堂之就派人来传她过去。
青茗本来慌张得不行,一见小姐回来也是松了口气,令人准备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给叶楚烟换上,准备出去见客。
叶楚烟刚走近大堂,就听见一阵琵琶声跟断断续续的话语谈笑:“民女叶楚烟,参见大殿下。”她福身行礼,斜眼看向边上弹琵琶的叶巧容。她心下暗道不妙,本来这等宴席,女眷只要行礼便可离去,但现在叶巧容在这弹曲,自己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
“免礼吧。”赵弘俊沉声说道,他正对着大门坐着,冷着一张脸,手持酒杯正看着她。
“这是老臣的长女叶楚烟。”叶堂之谄媚笑道,“楚儿,快去将你那雷公琴拿出来,给殿下跟诸位将军演奏一番。”他知道赵弘俊将她留在宫中弹曲的事,现在正好献殷勤。
“雷公琴音律曼妙,必须在清静之处才显得余音绕梁。不知国公府内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让本殿下安静欣赏。”赵弘俊听见叶堂之让她给几个将军弹曲,眉头轻皱有些不悦。
叶堂之见大殿下跟他说话,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连忙说道:“有有有!来人,将大小姐的雷公琴抬到夫人院子里!”他大声吩咐着,嘴里还不停催着。
赵弘俊冷笑一声,站起来说道:“那本殿下就去享受着雷公琴音,几位将军在此陪国公喝酒,别费了国公一番盛情。不许多饮,稍后还要入宫面圣。”几个将军抱拳称是。
叶堂之听见如此说,他无法跟着,于是让下人带着雷公琴,将他们带去夫人原本的院落。
“这是什么地方,似乎已经荒废很久了?”赵弘俊问道。
叶楚烟见四周都打扫得很干净,在霜九那件事情后,爹派人加强了这里的守卫,下人对这里也仔细打理。但是赵弘俊如何看出这里荒废很久了?只得答道:“这里是民女娘亲的书院,娘病逝后便没有人住了。”
“果然如此,这灰尘可以抹去,老旧的痕迹却是抹不去的。”赵弘俊凄凉一笑。
叶楚烟心中一动,没想到赵弘俊这样冷冽肃杀的人,竟会有这样的神情。
赵弘俊神色一敛,又恢复了冷傲:“好了,快弹曲吧。时间一到,本殿下就要回宫了。”反身坐在为他准备好的座位上,雷公琴也已摆在他面前不远处,就等着叶楚烟弹奏。
叶楚烟席地而坐,十指纤纤开始在雷公琴上演奏起来,抬眼只见赵弘俊闭目聆听,非常惬意。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个喜欢音律的人。
三五曲奏罢,叶楚烟开口说道:“民女斗胆,敢问殿下,皇上明明是派厉二公子带兵出征,为何殿下也随军而行?”
赵弘俊睁开双眼,沉声答道:“父皇派厉建峰出征,本就是想借厉王府的兵力,他虽然武艺高强却毫无沙场经验,若是吃了败仗,岂不是丢了我大靖的脸。于是,父皇任命我为督军,随厉家军出征。”
叶楚烟回想起云秋说过,赵弘俊十三四岁便立过战功,但是朝中各位将军上过沙场的不少,为何偏偏派遣了赵弘俊?他可是皇上的长子,皇上怎么会让他去冒这个险?
“你在怀疑什么,大胆说出来,本殿下恕你无罪。”赵弘俊见她疑惑,不由得问道。
“回殿下,敢问殿下是皇上派您督军,还是您自动请缨?”叶楚烟问道。当今圣上是马上皇帝,他最怕的就是有人功高盖主,若是赵弘俊是自动请缨,那可就犯了禁忌。
赵弘俊目中闪过一丝欣赏,说道:“是父皇下令让本殿下督军,其实这次,父皇除了任命我督军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暗中探查厉王府的兵力。你猜,厉王府隐藏了多少兵力?”
第65章 封王
厉王府分有兵权,现在天下大定,将军府衰落的情况下,皇上便想收回厉王府的这一部分兵权,加强中央集权。厉王爷虽然病重,但只要他一日不死,便有一日的权力。这次派厉家军出兵援助,也是为了削弱他们的兵力。
“依民女所猜,厉王府并未隐藏半分,他们对皇上所报的,都是实情。”叶楚烟说道。厉王爷老迈病重后,一部分党羽都纷纷寻求其他投靠,那些党羽对厉王府知根知底,掌握着大部分情况,厉王爷哪里敢再犯欺君之罪,落人把柄便是抄家灭族。
赵弘俊轻笑,目中流露出一丝赞赏,这个女人真的很聪明。
叶楚烟想到了什么,开始继续抚琴,奏着弦音,低头颔首说道:“民女斗胆,求殿下回宫后,将所有战功都推到厉建峰头上,不要争一分一毫。”
音律没有停止便说话,这对于听曲的人来说本已是极大的不敬,但叶楚烟的话更是如一根刺扎在了赵弘俊的身上,他皱起了眉头,有些愠怒:“你是不是觉得本殿下就是坐在远离战场的帐内,白捡得一个便宜。”
叶楚烟知道他立过战功,若被误会那种闲散皇子,心里一定不悦:“殿下息怒,民女并无他意。皇上命殿下督军,是为调查厉王府军情,若是殿下借此机会立军功,会让皇上误以为殿下好大喜功,失了好感。若将战功都推在厉建峰身上,那殿下便可以在皇上那里得到好感,也能在文武百官中得到礼贤下士的名声,皇上也会因为厉建峰的战功多忌惮厉王府几分,岂不是一举三得。”
皇上派他督军,是信任也可能是试探。比起赵弘文的不温不火,赵弘俊更加激进一些。如果他抢了战功,便是露了锋芒。
闻言,赵弘俊神色缓和了些,思量片刻才点了点头:“父皇最忌讳的就是好大喜功,你这么一说倒有几分道理,那就让厉建峰风光这一次吧。”他的父皇也是争军功得到的太子之位,心里一直害怕会有同样的人出现,比起将军,他更怕皇子立功。
“殿下请再听民女一言,如今皇上正当壮年,根本没有立储的心思,迟迟不立后也是这个原因,这是全天下皆知的事情。所以二殿下一直不争不抢,勤勤恳恳的做着为国为民的事,看似不争,其实是争,二殿下做的都是皇上最喜欢的事。一国之君,文治武功缺一不可。”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一惊,他一直以为二皇弟不争是在私底下拉帮结派,避免父皇发现才一直唯唯诺诺,却不想原来是这种打算。
“本殿下一直以为父皇要的是一个马上定乾坤,能保家卫国的储君。二皇弟那种懦弱胆怯的性子,根本令人瞧不起。难道,一直是本殿下想错了。”他忽然间明白了。
叶楚烟原本也是赵弘俊这种想法,认为皇上好武,但在见到皇上处理丹王子那件事后,她发现他不是那种只会霸权为主的君王,他没有动用任何武力,而是慢斯条理的将事情摆在眼前,一条一条的理清楚,做出了让众人都心服口服的决定,避免了回纥跟大靖之间的矛盾。
“殿下现在发现也为时未晚,厉建峰得此战功也动摇不了世子的地位。厉王爷拒绝回纥的婚事,就已证明他是偏向世子,殿下不必担忧厉建峰会因此而高升。”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坐直了身子,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但是又略有些愤怒,一个女人能想到的东西,他居然没想到。但转念一想,她说不定真是两世为人的人,目光比他长远些也正常。只要将她掌握在手里,何愁大事不成。
“启禀殿下,老将军派人来传话,是时候进宫面圣了。”一个士卒跑到门口,下跪说道。叶楚烟见有外人来,停止抚琴。
“厉建峰呢?”赵弘俊没有下令让他自己入宫,他现在该在国公府门口等候才对。
“回殿下,厉二公子在外面稍作休息等候殿下。”士卒答道。
赵弘俊冷哼一声,算这小子识相。他起身绕过叶楚烟,招呼都不打径直离去。面对叶堂之的送行,他如风般略过,不屑一顾。几个老将军在后拱手抱拳作别,给了国公挽回着颜面。
送走众人后,叶堂之悄悄唤来了几个小厮到书房,低声询问道:“怎么样,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几个小厮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其中一个走上前来:“老爷,大殿下让大小姐弹曲,大小姐就弹了,两人中间还说了些话,但曲声太大,奴才隔得太远,听不清。”
叶堂之一拍大腿,皱眉不悦:“那随后呢,弹曲完后,大殿下又跟大小姐说什么没有?”
小厮又彼此看了看对方,说道:“没有,连看都没看大小姐一样,从身边一溜烟就过去了。”
叶堂之叹息一声,脸上的表情琢磨不定。这大殿下到底对楚儿有没有意思,三番四次要求听曲,莫非真只是欣赏才华而已?他心中不安,这下他不知还该不该把楚儿推给厉建峰了。
而那边的叶楚烟早就知道爹会派人来偷听,所以故意边弹奏便说话,让他们远处的人听不见谈话。赵弘俊也发现了她这异样的举动,所以在临走前一句话也没留,故作冷漠。
第二天,张贴皇榜,厉建峰协助回纥平乱有功,赐予大靖第一勇士的称号,但这只是徒有虚名而已,对于他的地位根本毫无帮助。然而对赵弘俊,皇上却封了王。
大靖国当今皇帝赵武的后代,都生在和平时代,从未有一个人封王。唯一有战功的便是赵弘俊,但在当年他并未封王。如今只作为一个督军,推托掉了所有战功,但皇上却给他封了王爵,这令天下人都没有想到。
镇平王,一个威风赫赫的王名。
叶楚烟得知这个消息,没有震惊只觉得理所当然。这个王位本来就该属于赵弘俊,只是皇上当时忌惮太重。十三四岁封王,日后若屡屡建功,对他的皇位冲击不小。现在赵弘俊年纪已到弱冠,督军过程中也有不少冲锋陷阵,文武百官无人不知。若是再压功劳,那就显得他这个做皇上的不仁不义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就连亲生儿子都算得如此周密。幸亏她及时提醒赵弘俊,不然他抢功惹怒皇上,赵弘文便得了皇上的好感。
“大小姐,厉王府送来一张帖子,老爷让我转交给你。”管家手里拿着一张帖子,是一张邀请函。
叶楚烟心中奇怪,爹今天明明就在家,为何帖子要转交给她。接过帖子一看,竟然是厉王府的邀请函。
第66章 下药
为了庆祝厉建峰获得大靖第一勇士的称号,他居然自己办了酒席。厉王爷看来身体越加严重,都管不了他让他私办酒席了。
“爹的意思是?”她问道,依照爹的心思肯定是希望她赴宴,但是她是未出阁的小姐,不能单独出府。
“老爷最近身子不好,说让大小姐去,顺便带上二小姐。”管家皱起了眉头,他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妥。上次送煤炭那是还礼,这次的宴席大家公子都在,老爷怎么能让两位小姐去陪那些公子喝酒呢。
叶楚烟接过帖子,思虑片刻,说道:“我知道,我会带巧儿一同赴宴。”
管家心觉不妥,说道:“要不奴才将云少爷叫来,陪您一同前去吧。”
云秋这个莽撞小子,到了那里还不知会不会闹事呢,叶楚烟连忙摇头,说道:“我们去道声祝贺就回来,公子们都是有教养的,也不会无礼到要国公府的小姐陪。管家不用担心,备好马车就是。”
管家点头,大小姐自然有她的打算。
消息传到叶巧容那里,她立即跳了起来,几日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欢呼雀跃。她让下人千挑万选也没找到合意的衣服,最后是从百家宴上皇上赏赐的一堆上等布料中选了一匹绸缎,连夜赶制做出了一件衣裳。
叶楚烟见她穿着华丽,如一只要开屏的孔雀,心里不由得觉得可笑。这样打扮的她很美,可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叶巧容见她打扮一般,登时嘲笑说道:“我说楚姐,虽说这不是什么大宴席,但好歹也是出来见人,你也不打扮打扮,若外人不知,还以为我们国公府有多穷酸呢。”
叶楚烟见她唇红齿白,打扮得很刻意,也反驳道:“你最好管好你自己,别暗送秋波,招蜂引蝶。若不是我打扮朴素,外人还以为我国公府姐妹轻浮放荡。”
叶巧容正要发怒,但忍了下来,奚落说道:“楚姐,你别忘了这是厉二公子的私宴,除了那些顽固的老家伙之外,大多都是京城里的青年才俊,也不乏其他王府庶子,你还是多物色物色吧,二公子若瞧不上你,你还有其他选择。”说罢冷哼一声,反身上了马车。
叶楚烟摇摇头,不屑一笑。
厉王府的宴席就跟叶巧容说的一样,老官员只占了其中一小部分,大多数都是英俊风流的少年。他们意气风发,各个都是那么英姿勃勃。而在他们的周围,居然还有几个公侯千金。
“二位小姐来了,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厉建峰见到两人,放下酒杯迎了上来。将二人带到自己那桌,一个一个的开始介绍。
叶楚烟对于那些一品大员跟王侯公子都没兴趣,她只听见了那几个公侯小姐,原来是当中王侯公子的姐姐和妹妹。
“我怕二位尴尬,所以让他们把姐妹都叫来了,那边是为你们准备的一桌,你们大可以自在说话,不必理会我们。这里没有长辈,不必过于拘束。”厉建峰指向边上一个小圆桌,上面都是些很适合女人的清淡食物。
“二公子当真是贴心,原来这一桌是为叶府二位小姐准备的,害我们在这干坐了这么久,二公子你偏心了。”一名公侯小姐说道,语调怪异,引得周围的人都吃吃笑着。
厉建峰尴尬一笑,说道:“好好好,算我偏心,我自罚三杯。”周围的人拍手叫好,放了他一马。
叶楚烟无心看戏,本来只想道声祝贺就走。但有其它公侯小姐在,她若是现在离开便是无礼。这样一来,她走也走不了。不得不说厉建峰早有准备,根本就看准了要留她们。
“既然没有长辈,那又何苦拘礼那么多。我们行的正坐得直,不怕闲言碎语。叶巧容在这,敬各位公子一杯。”叶巧容站了出来,她端起酒杯仰头喝下。
她的美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其余公子纷纷拿起酒杯,站起来跟她碰杯。在他们来之前,有几个公子已经醉得差不多,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厉建峰让下人将他们送回去,而那几个公侯小姐也借口酒量不济要先走了。
叶楚烟心觉不妙,她们才刚坐下这些小姐就要走,这也太巧了。她举杯说道:“恭祝二公子凯旋而归,获得大靖第一勇士,叶楚烟先干为敬。”饮下一杯后,继续说道:“爹身体抱恙,派我姐妹二人来送祝福,如今祝福送到也不便久留,告辞了。”
叶巧容却不愿意走,说道:“楚姐,这大喜的日子,怎能不多喝几杯。现在这桌也没什么人了,我们再一走岂不是冷清。这凯旋之喜可遇不可求,姐姐怎能如此扫兴。”她坐到了厉建峰的身边,给他亲手倒了一杯酒。
这席间十人一下子就走了将近一半,若是她们再走,那还真是没人了。剩下几人都同时看着叶楚烟,说道:“叶大小姐还是太紧张了,我们虽是男人,但也不是猛兽,您若不想喝酒,那便以茶代酒,我们绝不勉强。”众人纷纷劝导,反正就是不让走。
厉建峰斜着笑眼,似是早就准备好了,说道:“前些日子王府里上天山去采了泉水,正好给大小姐泡一壶茶。”说着,下人就将一个茶壶端了上来,给她满上了一杯。
叶楚烟敛眉凝视,看着那杯茶似是看着一杯毒药。她低眉颔首,端起酒杯,说道:“既然如此,那叶楚烟便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了。”
叶巧容心中不服,为何她就有天山的泉水泡茶喝,自己却只能喝酒。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由分说的就饮了一口。
就在这是,厉建峰的神色一变,想要伸手阻止却来不及。叶楚烟察觉到他这一丝异动,心下不安起来。
“原来这泉水泡的茶如此可口,既然姐姐都不饮酒,那我做妹妹的就更不能饮了。各位公子不好意思,我也以只能茶代酒了。来,我再敬各位一杯。”叶巧容给自己倒茶,站起来举杯。
周围的公子心下欢喜,有美人陪伴,他们根本不在意她喝得是茶还是酒。厉建峰也开始干笑起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将茶壶按住,说道:“这茶虽好,也不要干喝,不然伤了脾胃就不好了,二小姐先吃些东西再喝吧。”他将茶壶拿的远了些。
“二公子真贴心,还怕我伤了脾胃。说起来我喝了酒又喝了茶,还没食物下肚呢。好,那我就先不喝茶了。”叶巧容妩媚眨眼,对这份关心像吃了蜜一样甜。但吃着吃着,叶巧容的眼睛就开始迷蒙起来。
叶楚烟见状,连忙也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不知是不是这酒劲上来了,二公子我觉得有些头晕,不知可否安排一间厢房,让我休息片刻。”
第67章 将计就计
这茶里下了药,叶楚烟研习医术多时,这等异味一碰舌尖就尝出来了。其实她一滴也没有喝,饮进口中后又偷偷的吐在了帕子上。但是叶巧容却实实在在的将那茶喝了下去,现在她开始迷蒙起来,身子都有些坐不稳。
“来人,安排两间厢房,给叶家二位小姐休息。”厉建峰让婢女扶稳那已然迷迷糊糊的叶巧容。
四个婢女上前,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两个人。叶楚烟为了演的像一些,整个人几乎就挂在婢女的手臂上,让她们承担了大部分自己的重量。
等入了厢房,叶楚烟的眼睛立即澄清了起来:“将二小姐搬到我这屋里来。”那两个婢女突然吃了一惊,不知为何前一秒还在迷糊得人,突然就变得这么清醒。
“快去!把二小姐搬到我这屋子里来!”她凌厉说道,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那几个婢女连忙福身称是,将叶巧容从隔壁间搬了过来。
“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叶楚烟说道,她给叶巧容盖上被子。婢女也不敢再留,都退了下去。她们关上门后,叶楚烟吹熄了蜡烛,自己也关门离开,进了安排给叶巧容的屋子。
她将所有的蜡烛吹熄,在黑暗的屋子里打开了一点窗户的缝,悄悄的观察着外面。
不多时,只见厉建峰快步走来,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下人。黑暗中,他满面笑容还有带着些春意,立在原处看着叶巧容所在的那间屋子。
叶楚烟见他又走到了外面,只听他对着外面的人吩咐道:“让戏班子开唱,锣鼓都敲起来,越响越好。别让场子冷下来,也别让任何人发现本公子不在场。”
而后她见他走了回来,毫不犹豫的进了那原本安排给自己的房间。这时,她出门走到了别苑门口。
“叶大小姐?”外面伺候的下人见她出来似乎吃了一惊,俯身鞠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们两个都是厉建峰的贴身下人,厉建峰想要做什么他们一清二楚,见到叶楚烟心里直发虚。
叶楚烟见那几个伺候的婢女还在,对她们说道:“让诸位公子都到这里来,就说厉二公子有好东西让大家看。传我的话,立即就去!”她目光灼灼,威吓说道。
叶楚烟虽说不是厉王府的人,但她也是国公长女,身份比下人都要尊贵。那几个婢女不敢违抗,只得乖乖的去传话。
那两个贴身下人心知不妙,刚开口叫住婢女,却被一个人影挡在了身前,一记冰冷的眼刀对上他们的眼睛,他们的心口仿佛被一把冷箭射中。
叶楚烟的眼神锐利,就这么一瞪,两个下人僵直如木,想说什么也是喉头动一动,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你们家二公子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吧,我还不知道,他玷污了多少清白小姐的身子!”叶楚烟低沉说道。两个下人将头埋得更低了,害怕得发抖。
这种私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算被玷污,也没几个小姐敢站出来。而且,在迷蒙状态下,根本不知道是谁所为。
叶楚烟悄悄算着时间,抢过他手里的灯笼,走到叶巧容的房门前打开门,将灯笼扔了进去。纸糊的灯笼滚了加下便燃烧起来,将满室照亮。她从门缝里看去,只见厉建峰光着上身,将叶巧容脱得差不多了。
见到火光闪亮,厉建峰吃了一惊,低头看了看身下的叶巧容,目中惊讶,“怎么会是?”他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开始慌张起来。
这时,别苑外吵吵嚷嚷的涌进来很多人。叶楚烟冷笑,转身隐藏到了隔壁的房间内,等着看一场好戏。
“二公子这是在哪呢,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大家伙都等着呢!”不知谁在外高喊,声音越来越近。
厉建峰听到声音,吓得跌下了床,七手八脚的开始拾起自己落在地上的衣服。额上冒着冷汗,面色发白像一只被围困的野兽。
外面的人看见只有这房间有光,纷纷的开始朝这边走过来。
“各位公子,万万使不得啊,叶家两位小姐在里面,你们这进去,不太方便。”那两个下人,一左一右的开始挡住人群,他们当然知道公子被看到了会是什么后果。
厉建峰听见外面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接近,心狂跳了起来,一阵背脊发凉。他看了看床上的叶巧容,一咬牙,从窗户跳了出去,整个人落在了水塘里面,成了一个落汤鸡。
众人听见叶家小姐在内,只当这两个下人在虚张声势,是厉建峰让他们故意这么说的,好勾着他们进去。一边呼唤着厉建峰的名字,一边撇开那两个下人冲进了房间内。
这人一进去,十几双眼睛就看见叶巧容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不知哪个人高声喊道,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遮住自己的眼睛,如被火烫的蚂蚁一样,纷纷退出了房间。
“大家听我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是二公子让我们来的,我们来了却不见人,于是就走了,什么都没发生!”在乱做一团的时候,一个人喊停了慌张,开始出谋划策。
其余人当然知道那个人是叶巧容,是国公府庶女,虽说庶女但也是二小姐,纷纷点头叫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口里还嚷嚷着就是被厉建峰耍了,待会要罚他三大杯。那出谋划策的人交给那两个下人一人一锭银子,让他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一边装作谈笑,一边出了别苑。
叶楚烟点燃了屋内的蜡烛,将门打开,坐在面对门口的位置上等着什么。
“二公子。”那两个收了钱的下人在外喊道。
“废物!”只听厉建峰愤怒的低吼着,然后就传来两个下人哀嚎的声音。他对两个下人拳打脚踢了一阵,便气冲冲的冲进了叶楚烟的屋子,双目通红如发疯得野狗。
叶楚烟冷眸如霜对视了回去,短短一瞬却仿佛过了很久。厉建峰想要发怒,却被她越看越心虚。本就是自己居心不良在先,他若先发难那岂不成了恶人先告状。
“二公子这是怎么了,突然闯进屋子里又不讲话。”叶楚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外面的事也不知情一般。
厉建峰见她装傻,双手背在身后紧握双拳,气愤难当:“那杯茶,你根本没喝,对不对?”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别苑内就只有那几个婢女跟他两个下人在,除了叶楚烟,谁还敢开房门往里面扔灯笼。而那些客人,除非她传话,否则又有谁敢让他们来这里。
“对,我没有喝。天下任何茶我都喝,就是不喝下了药的茶。以后二公子给我上茶前,可千万记住了!”叶楚烟眼神凌厉,气势盎然。
第68章 矛盾
厉建峰心中一惊,转而又笑道:“下药?大小姐可别胡说八道,我好心好意用天山泉水给你泡茶,这味道本就与别的茶水不同,若我下药,试问大小姐为何还能这般清醒?”那些茶水他早就让人处理掉了,现在无凭无据,自己根本就是清白的。
“我清醒当然是因为我识破了你的奸计,茶是你的,水是你的,人也是你的。巧儿喝多了酒,你也可以赖,我没有证据可以告你,你怎么说都行。”叶楚烟说道。
厉建峰坦然一笑,说道:“清者自清,没有做就是没有做,我有什么好抵赖的。我好心好意邀请大小姐来宴席,你却如此歹毒的揣测我。既然如此,那我便派人将二位小姐送回府,日后再不相请!”他自以为得了上风,潇洒转身。
“站住!”
叶楚烟起身站起,走到他的身后。厉建峰也回身看着她,只见那双眼睛似是带着寒光,看得他心中一凛,熟不知她接下来的话,才是让他寒彻心底。
“灯笼是我扔的,我在无人的时候扔的。如果我想害你,就会将所有人聚齐起来再一起闯入房间。巧儿意识不清,而你又脱了她的衣服,试问二公子该怎么说出清者自清四个字?”叶楚烟低声说道。
厉建峰身形一颤,指尖瞬间就冰凉了。他后退几步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
“你们两个,去帮二小姐穿上衣裳。”叶楚烟对着那两个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婢女说道,又转向那两个下人说道:“你们俩去吩咐马车,再传一个嬷嬷来背二小姐上车。二公子还要招待贵客,我们姐妹就不打扰了。”
婢女跟下人都看着厉建峰,他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厉建峰定了定神,说道:“照她说的做。”几人俯身行礼后离开。
叶楚烟走下台阶,低声说道:“厉建峰,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叶楚烟,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人!”她退后了一步,低头颔首,展开了一丝微笑:“还请二公子快回宴吧,这刚从水里出来得多喝点酒暖暖身子,别着凉了。”最后四字语气尽是嘲讽。
厉建峰咬牙愤怒,双拳紧握指甲都陷入了掌心里。
当夜,厉王府本来一片歌舞升平,厉二公子却在大醉之后破口大骂。称自己是大靖第一蠢蛋,不是大靖第一勇士,将自己说得狗屁不如,更是出手伤了几个公子,对下人毫不留手当畜生任意打骂侮辱。
厉王爷得知后大怒,重打三十大板后关入书房内,禁足半月,抄经文千篇。
几日后,厉建峰酒后发狂的趣闻刚过去,一个流言又开始在京城内流传。
国公府二小姐叶巧容在皇宫内被丹王子非礼,其实是她趁着丹王子酒醉,刻意勾引。只不过丹王子为人正直,没有上当。
这事本来只是市井流言,然而那天有不少公子都看到了叶巧容赤身裸体的样子,也开始私下讨论,是不是叶巧容故意要那样,真要勾引厉建峰。
他们身边的下人也都偷听到了,一传十,十传百,这一下子便传开了。国公府二小姐风流放荡,勾搭王子不成,又在厉王府内勾引庶子厉建峰。
大到公侯府宅,小到茶楼酒馆,全都在说着叶巧容的事。而那天晕过去的叶巧容,丝毫不知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被看过了,整个人闷在屋内不敢出来。
“二小姐,老爷让你去她书房一趟。”小丫头哆哆嗦嗦的上来,低着头声音低微。
叶巧容听到老爷两个字,整个人浑身一颤,像是被针刺了一样。走到书房的路并不远,但她是一步一步挪着走到书房的。
“爹。”她走到书房前,不敢进去。头微微抬起就看见一张铁青的脸,紧张得她立马将头低了下来。
“进来。”叶堂之语气低沉,隐藏着怒火。
寂静的书房内,叶巧容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受不了着沉闷无比的紧张气氛,握紧双拳:“爹,事情不是流传的那样,女儿没有勾引丹王子,你是知道的!”
叶堂之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我知道有什么用,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叶巧容是个荡妇,为了攀龙附凤,做出那种下流无耻的事。”他的面容扭曲,仿佛被人抽了一鞭。
“爹,你不要相信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女儿是清白的!”叶巧容上前一步说道,她心知爹是在外面听到谣言并且被人嘲笑,不然他不会是这个反应。
“就算你没有勾引丹王子,那我问你,你在厉王府是怎么回事。我已经询问过王大人家的公子,那天他确确实实在屋里看到了你,而且还!”叶堂之咬牙捶桌,那几个字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叶巧容更是上前奔到了叶堂之面前,大声辩驳道:“女儿没有,那天在厉王府陪着诸位公子多饮了几杯,女儿不胜酒力就醉过去了,厉二公子给我们安排了厢房,我跟楚姐都是一样的啊!”她忽然想到了叶楚烟,当晚明明她也头晕了。
“够了!”叶堂之拍案而起,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赖楚儿。若不是她当晚将你从厉王府带回来,只怕你已经跟人有肌肤之亲了!别以为醉了就可以做为借口,谁能证明你是真醉!”
叶巧容恍然被打了一记闷棍,若是那天她真失身给某位公子,只要别人反咬一口,说她是装醉故意勾引,那也确实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公侯大官之子和她这个小小庶女,不用说,前者才是会被同情的那个。
“索性当天的公子都是烂醉如泥,厉二公子又醉后失态。你的名节保住,但清白就。”叶堂之叹息摇头,又是痛惜,又是悲哀。被看去身子的女子,将来不会有谁愿意娶。
叶巧容颓然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呢喃道:“女儿不知道,女儿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将这句话一直重复着。
“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看到,厉王府中的下人婢女当然会知道。他们私底下会将这件事拿出来当成笑料,口口相传也就传遍了。”叶堂之闭上眼睛,无奈叹息。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叶国公二女儿的丑事,谁不想知道。
本来丹王子的事口说无凭,叶楚烟只是想借此舆论好好打击一下叶巧容让她难堪。却没想到厉建峰居然敢对她下药,她便将计就计利用了一番,两件事相辅相成,可以说恰到好处。
“如今只有送你去静安寺跟大师修行佛法,等两年后,大家对此事忘得差不多了你再回来。”叶堂之摇了摇头,无奈离去。
静安寺地处偏僻,距离京城更是路途遥远,对于叶巧容来说,无异于流放。两行清泪滑落脸庞,一股绝望涌上心头,指尖渐渐冰冷。
第69章 三妹
国公府没了二小姐,整个氛围都祥和许多。喜鹊在府内养伤,管家见她可怜,没有将她驱逐出府而是留下当差。其余在云湘院的丫头都被分配了其他活,等两年后叶巧容回来便接着伺候。
叶楚烟被爹唤来叶府门口,他兴致勃勃的不知在等着什么人。询问之下也是打着哑谜,神神秘秘。
不多时,一辆简陋的马车行驶而来。叶堂之满心欢喜的迎了上去,叫道:“乖女儿,别怕,下来吧。”
叶楚烟一愣,叶巧容几天前才被送走,这难不成又接回来了?但是就算接回来,也不至于害怕吧。而且,爹从来没有叫过她们两个人做乖女儿。
她看着马车的帘帐,只见马夫帮忙拉开帘子,里面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女孩,因为马车内昏暗看不清面容。她双手按在膝盖上,紧张得揪着衣裙。
犹犹豫豫了半响,她才缓缓步下马车,对着叶堂之福了福身,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爹。身量未足,大约十三四岁,两个圆圆的脸蛋带着些粉嫩,还有些稚气未脱,看上去娇小可爱。
“来来来,这是你大姐,你二姐到远处修行去了,暂时不在家,日后有机会再见面。”叶堂之笑得很开心,仿佛捡了个天大的宝贝。
“大姐。”那女孩小步挪过来,低头害羞说道,声音细弱几乎听不见。
叶楚烟冷冷看着她,上一世这个妹妹也出现过,一直跟在叶巧容的身边,现在看到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心里莫名的就起了一种厌恶。
“小妹不必客气了,舟车劳顿累了吧,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先沐浴更衣休息一下。”她根本不知道她要来,这收拾房间也是胡乱说的。不过见爹这个样子,他一定已经料理好了。
果不其然,一个婆子走上来,带着几个丫头上来福身,说以后她们就是她的使唤丫头。一边说,一边就带着这害羞如刚进城不知所措的小妹妹,缓缓步入了叶府。
“这是你三妹,今年十三岁了,名叫叶香宜。”叶堂之介绍说道,这个名字对叶楚烟来说,早已是熟悉了。
“爹这是嫌一个女儿在府中太少了,想多几个人做热闹吗?”叶楚烟想起了上一世爹的目的,他将这个三妹认作了娘的女儿,当做她的嫡亲姐妹,让国公府又多了一个嫡女。
“你这是什么话,爹一直将她养在外面,就是等你们成人后能够包容她。你也老大不小了,何苦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叶堂之有些不悦。
“我跟她计较?就是巧妹在的时候,你又见我计较过多少,若不是她咄咄逼人,我至于跟庶女计较?”叶楚烟说道,同时也暗中警告着叶堂之。只要叶香宜是庶女,她自然安分。
“妹妹刚来叶府,你作为姐姐就该照顾,这几天我得安闲,在府中就陪陪你二人。我不想看见你跟巧儿那般争斗,发生在香儿身上。”叶堂之强力的回应,似是很看重这个小女儿。
叶楚烟回了绛云阁,嘱咐青茗等人离叶香宜远一点。她虽不知为什么,但直觉就是告诉她,这个不速之客来者不善。
“我见三小姐挺面善的,小姐为何要提防她?”青茗问道。她一来府就托人给她们送了好多稀装饰,哄得她们很是欢心。
“人不可貌相,你们自己小心就是,别被一些小恩小惠给迷了心。”叶楚烟说道。
一个女孩被养在外十几年,身为国公之女居然要当做野丫头抚养,好不容易回了这属于她的府邸,自然会有些心里不平衡。这心里有鬼,人便不会安分。
当夜,父女三人一齐用餐。
“香儿在李家,过得可还算好吗?”叶堂之慈父一般的问道,双目怜爱得都快要溢出水来。
“伯父伯母对我都很好,只是前几年伯母不慎落水,意外逝世。伯父也是忧思成疾,这几年身子也不大好。爹,念在养育之恩,还请多照顾照顾李家。”叶香宜说着,双目也都要滴下泪来。
“我的香儿真善良,李家一门都是好人,经此一难也是不幸。爹知道了,回头就让人给他们送些银子去。”叶堂之喟叹一声。
叶楚烟听他们一问一答,期间一句话都没说。叶香宜的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委屈的样子,怎么看都虚伪,她纵然内心想着去相信她,但本能的就是排斥。
“大姐怎的不吃饭,是香儿说错什么了吗?”叶香宜见她板着一张冷脸,紧张得缩起了手。
叶堂之见了,连忙宽慰,说道:“你姐姐吃饭就不喜欢谈笑,跟你无关,来多吃点。”说着就给她夹菜。
“妹妹当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姐姐好奇,李家一门可有子女,对你是否视如己出。如果对你不好大可以说出来,国公府不会为难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叶楚烟话里有话,她在试探叶香宜。
“伯父伯母有两个儿子,对我很好,吃住都是一样的待遇,香儿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多谢大姐关心。”叶香宜一脸天真,见有人关心自己,开心的笑了。
这个笑容让叶楚烟目光一闪,那甜美的笑瞬间变得恶毒扭曲,她猛然闭眼,手上的筷子也抖落在了餐桌上。
“楚儿,你怎么了?”叶堂之见状,连忙问道。自从叶香宜来了之后,她就一直显得很奇怪。
“没事,忽然间头疼了一下,可能是前日风寒还未好透吧。”叶楚烟随便找了个借口,对那个晃过的狰狞面容心有余悸。
晚饭后回到房内,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妥,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来前世的过往她也不是记得那么清楚,有些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了。
“咣!”
房门猛的被撞开,几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对着柜子角落就是一阵窥视,像是找着什么东西。
“大胆!你们是哪里来的丫头,胆敢擅闯大小姐的屋子!”青茗被惊得不轻,但见是一帮乳臭未干的丫头,顿时怒意上升,起身怒吼道。
那些丫头不过十一二岁,但是府内的规矩她们不会不懂,听得这一声怒吼,她们纷纷收了手,低头斜眼看着门口的方向。
只见门口缓缓步入一双红色小巧的鞋子,现身一人,身上也尽是华贵服饰。那个人,居然是叶香宜。
俗话说人靠衣装,她这么一穿,整个人都是一派大家风范。她双眼看着还是那么楚楚可怜,但是眼底闪过一丝奸诈,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对不起,我方才看见屋内有个男人的身影,还以为大姐遇到了什么危险,才让丫头们闯进来的!”叶香宜那奸险的眼神立即消失不见,立即双手在胸前摇摆着,头半低垂着委屈说道,双目泪眼盈盈,惹人心怜。
第70章 心计
叶楚烟柳眉一敛,惊觉有些不对劲。她好端端的在屋子里,只有青茗一个人伺候,哪来什么男人的身影。她斜视着还立在屋内的叶香宜,目光坚定的锁在了她的身上。
“都给我出去!你们这群没大没小的混账东西!想挨板子不成!”青茗先来了火气,将那几个小丫头像赶鸭子一样,挥着手一通乱赶。
几个小丫头也是怪怪的,被这么一吓唬,小跑溜出了大门。有几个的嘴角还在偷笑,不知在得意什么。
叶楚烟看她们的样子,就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得了逞,笑嘻嘻离开的感觉。她心里已猜到,那些丫头是不敢闯她屋子的,定是有人怂恿她们,声称这是一场玩笑,她们便当成了游戏在玩。
叶香宜似是被青茗的火气吓到了,慌忙走到了叶楚烟跟前,歉声说道:“大姐你别怪我,我也是担心你啊!”她的声音非常的委屈,带着哭腔,这步伐不稳就撞在了边上的花瓶上,砰得摔了个粉碎。
“大姐,您别生气!香儿给您赔不是了!”她哭哭唧唧的就跪了下来,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红肿了。
叶楚烟见她这般作态,凝神站立面无表情,心觉有些不对,说道:“青茗,你先出去,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进来。”青茗见小姐这么说,虽一头雾水但也是立即退了出去。
叶香宜见四下无人,突然冷笑起来,像一头冷酷的毒蛇。突然间,叶楚烟的脑海里又闪过了一个狰狞的脸,那模样跟现在的叶香宜一模一样。就在这一瞬间,她有些晃神。
只见叶香宜着站起来,反身跑到梳妆台边,拿起那些胭脂水粉就往身上倒洒,惹得一脸的花红:“大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饶了香儿吧!”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将那些胭脂瓷瓶丢在地上。
这动静一大,叶堂之连忙赶了过来。进门就看见叶香宜跪在地上,全身衣服都沾染了颜色,头发散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眼泪在脸上滑出了两道清晰透明的痕迹。
“爹!”叶香宜爬起来,带着满满的泪花就扑到了叶堂之的怀里,一直呜呜咽咽,是真的涕泪齐流。
“楚儿!你这是干什么!”叶堂之见满地狼藉,又见三女儿这般模样,心里是又心疼又愤怒。
叶楚烟不言不语,反身有些怔然的看着叶香宜。这个丫头,究竟是什么人?她到底要做什么?
“爹,不要怪姐姐,是我不小心看错了,以为姐姐屋里有男人。我是担心姐姐才让丫头们进来的,但是却不小心冲撞了姐姐,都是香儿的错。”叶香宜抽咽着,一抹眼泪,更是花了脸,看上去满腹委屈,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屋里有男人?”叶堂之想起前几日的事,不得又勾起了他的怀疑,他下意识的往屋内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叶楚烟,目中满是怀疑。
“爹,屋里刚刚就我跟青茗两个人,没有什么男人。她的小丫头闯进来,将我这里的角落已经看了个遍。之后就守在外面,没有任何人进出。”叶楚烟淡定说道。女子香闺,怎能由男人乱搜。爹明白这个道理,就算他想搜也搜不了。
但是叶堂之的疑心还未放下,眼珠子圆溜溜的扫视来扫视去,他抱着怀中的小女儿,好言安抚了一阵,让她先回去换衣服梳洗掉身上的脏污。
叶香宜抽泣着,强忍着眼泪,她垂头向叶楚烟福了福身,微微抬头,露出了一个奸险得意的微笑。
叶楚烟柳眉一横,她被挑衅了,但她不能反驳,不然爹同情她,自己定要遭罪,只能先暂时忍下。
叶堂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心中已经在想着野男人的事:“来人啊,把小姐的屋子打扫一下,尤其是各个角落,都给清理得仔仔细细了。”他坐下来喝茶亲自督查着老妈子们打扫卫生,眼睛偷偷看着屋内的角落。
这满地的碎片,本就应该打扫,老妈子将里里外外清扫一遍,也能探查到各个角落。门窗从里面反锁,只要那人不从大门出去,就一定还在这屋内。
这七八个老妈子一起动手,屋子很快就被清扫得一尘不染。事实就是,连一根男人的头发丝都没发现。
“香儿不过才十三四岁,对叶府不熟,看错人也情有可原。你作为大小姐,火气再大也该有大小姐的样子,怎能这样大闹!”叶堂之见是自己误会了,为了自己的颜面开始指责其叶楚烟。
叶楚烟不知说什么反驳,谁也不会相信是叶香宜是故意演戏:“爹,三妹带着下人随意嬉闹我可以原谅。但她们说我屋内有男人,难道这话也随便可以说吗。如果我不给她们一点警告,她们岂不是随意胡言,到时谣言四起,假的只怕也变成真的了。”
叶堂之想起叶巧容,心下又一阵烦闷:“这个青茗也真是,也不知道拦着点,怎么做下人的!”他无法处罚叶楚烟,便想着拿青茗圆场。
“我让她出去办事了,不关她的事。”叶楚烟心知他没办法就会拿青茗出去,所以提前让青茗离开了屋,“爹,这事过也就过了,我一会去跟三妹道个歉,安抚她一阵。”
她只能先说些软话,如果继续争辩,爹肯定要大发雷霆,这样就如了叶香宜的意了。
“这样最好,我告诉你,这个妹妹你必须给我好好照顾好了。不然,我只有厚着脸皮把巧儿给接回来。”叶堂之给了叶楚烟一个眼神,其中含义让她自己去体会。
叶楚烟冷笑,居然用叶巧容来威胁她。不过这威胁是对的,毕竟对付一个人比对付两个人要容易。叶香宜,这个三妹比起叶巧容心机重得太多。
爹在外面养了不少外室,女儿肯定不止这一个。他选中了这个叶香宜,一定有她自己的过人之处。而且,爹还打算要将叶香宜作为嫡女来公布,也就是说,将军府有了一个假外孙女。
上一世的叶香宜不过是叶巧容的一个跟屁虫而已,而现在她忽然发现,这个三妹没有上一世看起来那么简单。
爹的打算很精明,他是觉得一人不保险,便加了一个嫡女做保证。如果二人能分别嫁给皇子跟王子,或者就算只有一人嫁成功,那他国公府就不愁没有权力地位了。
叶楚烟越想越觉得心寒,爹当年娶了娘,靠着将军府的势力得封国公还不够,如今还想手握重权。
现在,她还看不清爹究竟想投靠哪一边,让自己去巴结赵弘俊,一面又跟厉建峰交好,想办法去笼络二皇子。只能说,自己这个爹不是外人传言只会拍马屁的闲散国公,看来以后她要对付的不止是姐妹,还有自己这个爹。
第71章 叶府宴客
晌午,叶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一个接一个的进入叶府大门。叶堂之站在门口,对着每一个进来的人笑脸相迎,抱拳拱手,说着一些客套又虚伪的话。
大厅乃至庭前院落都摆满了酒席,足足有三四十桌。每一桌的客人各个皆是衣着华丽,穿金戴银,身份非富即贵。他们都还带着各自的下人,生怕别人府邸的下人伺候的不合意。
叶楚烟遥望着那些宾客,看来这一年过来,爹的人脉又广阔了些。这些人都是富商跟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往的那些小官小吏全都没了踪影。其中,她认出了一个人,贾万金。
霜九几日未曾联系,不知是未查到贾万金的底细,还是因为上次惹了怀疑,所以故意避而不见。
“静一静,静一静!”叶堂之站在高台上,双手举起示意全场安静。他手拿酒杯,朗声说道:“今日是小女回府的喜宴,诸位百忙之中抽空而来,叶某在此谢过诸位。国公府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在此,叶某敬各位一杯!”
席位上的人纷纷叫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这小女亦是我夫人所出,但因年幼体弱放在外处静养,如今身子大好才接回府里。来来来,介绍给诸位大人认识认识。”叶堂之满面红光,将叶香宜带上了高台。
“香儿在此,给大人员外们见礼了。”她微微俯身,身材娇小可人,像个瓷娃娃一样讨喜。有意无意的撅着嘴唇,一脸羞涩,红通通的两个小脸蛋白里透红,更是惹人心喜。
座下都是掌声雷动,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似乎看见了什么珍宝,欣赏无比。
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叶楚烟,眼神越来越冷漠,心也越来越冷。什么叫做亦是夫人所出,娘死了就可以这样平白无故利用她的名头,来给外人按头衔吗。
“老爷怎么这样啊,就算要将她当做嫡女,也用不着把夫人拉出来说吧。”青茗嘟囔着,她的爹娘备受夫人的照顾,幼时就在大小姐身边伺候,所以对夫人她很尊敬。
“嫡女易得,将军府外孙女难求。爹要的不是嫡女,是一个身份而已。”叶楚烟说道。既然是放在外面偷偷养大,娘已死了,外人总不至于去将军府询问真相。这谎言重复多了,自然就成了实话。
“小姐,我刚才看见厉二公子了,他来喝了几杯酒,没见你出席就走了,临走前撞见了我,让我转交给你这个。”青茗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
叶楚烟没注意厉建峰是否在席间,还奇怪他为什么不来凑热闹,原来是来过又走了。她接过那方丝帕,只见洁白一片,柔滑的材质上绣着一首情诗,还带着两只比翼齐飞的燕子。
只看了一眼,她就甩还给了青茗,“留给你用吧,这种肉麻兮兮的东西,看着都嫌矫情。”厉建峰上次对她下药不成,又想用这些柔情蜜意来哄她,但想要原谅简直是妄想。
青茗不太敢收,厉二公子送的东西,她一个下人哪里配用。但见小姐一脸冷漠,根本没有收下的意思,她自知小姐的脾气,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再怎么说也都不会接纳,她只得先收了下来。
叶楚烟还在观察着叶香宜,只见她被爹带着,游走在各个宾客的酒桌边,以茶代酒的敬着。那小小的红唇不停的说着话,两只圆眼透着机灵天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宾客哄然大笑,她笑起来眼睛眯起,清纯可爱。
“叶国公,你可当真是好福气啊,三个女儿都是天仙的脸,天仙的嘴,别真是神仙托生的吧!”一个人被哄得开心,被酒堆红的脸哈哈笑着,朗声说道。
“哪里哪里,安大人府上的千金那才是天仙下凡呢,我这三个女儿加起来都比不上您家千金的一根手指头。”叶堂之说着谦虚的话。
“我这额头都快秃了,这才得了一个千金,儿子虽多但一个都不中用。若要我说,还不如多生几个女儿,找个乘龙快婿合算!”安大人拍了拍自己光亮的额头,自嘲笑了笑。
叶香宜轻笑,给安大人斟了一杯酒,稚嫩的嗓音说道:“安大人这就说错了,都说将军额上能跑马,您这就是将军之相。俗话又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您的儿子虽现在平庸,但一定都是大器晚成的国之栋梁,将军的儿子岂有是犬子之理。”
“哟哟哟!三小姐这话说的,那我就借您吉言了!”安大人端起酒杯,跟叶香宜就碰了一杯。这一番话说得甜如蜂蜜,都甜到他心坎里去了,居然对着一个平民的小丫头,尊称了一声您。
叶堂之点头,微笑不语。他的眼光果然没错,自己选中这个女儿,绝对是物有所值。这等嘴甜面善,日后不嫁王孙公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三小姐,那你看我这大肚子,岂不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了。按照您你的说法,我这是宰相之相了?”另一桌的何大人也开始打趣。
叶堂之在叶香宜的耳边,提醒了这是个二品的大官。叶香宜微微一笑,也绕过去给他斟了一杯酒:“何大人一定见过弥勒佛吧,弥勒佛肚大腰圆,在佛法里就是量大福大的意思。且弥勒佛笑口常开,何大人未来一定是福泽天下,欢享一世。”
何大人一拍大腿,瞪大了震惊的双目,竖起大拇指连连叫好,就连桌边的人都忍不住赞叹。小小年纪就有这番口才,日后他们会不会大富大贵且不好说,但心里已经认定叶香宜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这一桌一桌的敬酒过去,叶香宜都能讨得巧,几桌下来都是欢笑连连。贾万金作为城中富商,被哄得乐不可支,兴奋之下还将一对和田白玉璧手镯赠送给了她。
“我的天啊!这三小姐也太厉害了。”青茗瞪大了双目,眼见那和田玉交到叶香宜的手里。她原以为喜鹊已是伶牙俐齿,嘴甜无比,如今,她大开眼界,觉得十个喜鹊也比不上今日的叶香宜。
难怪她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带人到大小姐屋里捣乱,有这等三寸不烂之舌,无论她做什么,她都有办法圆回来。
青茗斜眼偷瞄着叶楚烟,难怪小姐当时服软了,硬争辩下去绝对占不着便宜。而且仗着老爷的宠爱,反而更显得大小姐咄咄逼人。
敬酒之后,叶堂之让人抬来了一架箜篌。叶香宜登台演出,她不看谱子,一连弹奏了三十多首曲子,全场达官贵人都惊呆了眼。这比宫廷里的琴师都不逊色,然而却是出自于一个十三四岁女孩之手。
叶楚烟目光灼灼,神情凝重。爹把她找回来就是为了婚配,厉建峰无从查证她是不是真嫡女。作为嫡次女,厉王爷不会那么紧张,但如果同意了这桩婚事,那厉建峰就有了国公府势力,赵弘文便如虎添翼,那赵弘俊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第72章 套话
“哇,三小姐这箜篌弹得,比起前年百家宴上那宫廷乐师都不差了!”青茗瞪大了双眼,她虽然不太懂音律,但是见那纤指飞扬,琴声悦耳,不由得一阵感叹。
叶楚烟见这琴技,没有十年之功绝达不到,而且还是要有绝佳天赋的情况下。她才十三四岁就有这不输宫廷乐师的琴技,这等人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偏偏就这么运气好让爹给得到了,还是自己的亲女儿。
曲子演毕,叶香宜露出乖巧可亲的笑脸,双颊内还有浅浅的梨涡。这是一个能吸引万千宠爱的脸,就连叶楚烟看了也有些丝丝心喜。只可惜她的挑衅来得太快,不然自己很可能会栽跟头。
“到底还是个年轻丫头,不知轻重缓急。”叶楚烟自言自语说道,转身离去不再观看。叶香宜该疲惫退场,不会再有什么表现了。
她走到后院,远离那些歌舞笙箫的杂乱,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现在她需要好好想一想,上一世叶香宜对她做了什么,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青茗,你很喜欢这个三小姐吗?”她见青茗嘴角偷笑,似是还沉浸在方才的欢喜中。
“三小姐看着和蔼可亲,但是前日在房中她又是那般举止怪异,奴婢也说不上来,但还是觉得三小姐应该不坏。”青茗当时不在场,没有看到叶香宜的所有举动。
叶楚烟喟叹一声,说道:“你在喜鹊跟二小姐那里都吃过那么多亏了,怎么还是没有点长进呢。”无奈的摇摇头。
“可是三小姐跟二小姐和喜鹊不一样呀,我觉着三小姐面善。小姐您是不是怕有了她以后,老爷就不宠你了?放心吧,我有妹妹的时候也是这么想,但是爹娘对我们都很好的。”青茗吃吃笑着,以为她猜中了小姐的心思。
叶楚烟笑得无奈又冰冷,说道:“不管你怎么看她,我且提醒你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三小姐刚来叶府不久,没了解她的为人之前,不要跟她走得太近。”
青茗低头怯怯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要提防什么,三小姐总不至于跟尖酸刻薄的喜鹊一样吧。她想着那张可爱的脸蛋,心里就恨不起来。
“哎呀!”
青草地上,叶香宜跌倒在地上,皱眉撇嘴。她柔柔弱弱的摸了摸自己的脚踝,奶声奶气的喊着疼。
“三小姐,您没事吧!”青茗见状,不知怎怎的就冲了过去,搀扶起跌倒的叶香宜:“三小姐怎么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那些小丫头又是跑哪里玩去了?真像话!”
叶香宜被扶着站起来,整个人都垮在青茗的身上,皱眉忍痛:“不怪她们,是我说想自己走走,让她们自己去玩了。”看见叶楚烟,她一瘸一拐的就挪步过去。
“见过大姐。”她像个下人一样行礼,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很低的位置:“上次的事其实是一场误会,我不小心打翻了姐姐的花瓶,害怕爹的责骂才会故意用胭脂倒在自己身上。只是想自保而已,我没有想害姐姐的意思,还请姐姐原谅。”说着又要福身。结果这一动,又是哎呀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脚踝。
“三小姐您就别福身了,我们小姐宅心仁厚,不会跟你计较这些的。”青茗用力搀扶着她,眼神求情似的看着叶楚烟。
叶楚烟见她皱眉忍痛的模样,以假乱真,让任何人都看着都会不忍:“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也就罢了。我根本也没往心里去,三妹不必介怀。”
她看着这张天真稚嫩的脸,极力想着上一世叶香宜究竟做过些什么,但是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因为她在前一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厉建峰身上,对于争斗也就是面对叶巧容而已。而且前世,她也不是作为嫡女接进的叶府。
当时,爹也是将所有重心都放在她跟叶巧容身上,这个三妹接回来无非是为了再笼络其他权贵用的。但是如今她将叶巧容挤掉了,爹的心思也发生了变化。
“我在李家的时候就时常听闻大姐为人宽厚,我就知道姐姐不会跟我计较的。”叶香宜挤出了甜甜的梨涡,转涕为笑,雾霾一扫而空。
青茗在一旁欢笑,看着二人一笑泯恩仇,相当的开心。叶楚烟却只是嘴上如此说,对她却始终不抱任何好感。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做给青茗看的,看来这个叶香宜心机真的很重,想从她身边的人开始下手。
“我初来叶府,对府内还不是很熟,不知大姐可否陪我走走转转?”叶香宜眨着两个水灵灵的眼睛,有些羞涩的问答。
“你的脚没事了?”叶楚烟低头撇了一眼她的脚踝,见她站得直直的,又笑得那么开心,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
“刚才就是别了一下又些疼,现在缓了缓已经不怎么疼了。”叶香宜笑了起来,还跺了跺脚,推开了青茗,还对她道了一声谢。主子对下人道谢,可以说彻底俘获了青茗的心。
叶楚烟不言不语,转身带着叶香宜就绕着后院缓步前行:“方才见你弹箜篌弹得不错,是李家人让你学的,还是你自己感兴趣想学的?”
李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箜篌这等贵族才能使用的乐器,一定是爹授意李家让她学的。她故意这么一问,就是想看看叶香宜会不会跟她说实话。
“是我自己感兴趣想学的,我五岁那年偶然见一个乐手弹奏了箜篌,便觉得那声音空灵动听。然后伯父见我喜欢,就让找了那个乐手教我。”叶香宜说道。
“箜篌非贵族不得学,你遇到的乐手是宫廷出身还是哪家贵族出身,既然还愿意教你?”叶楚烟心知她不会说实话,也无情拆穿了她的谎言。
“她是一个贵族的庶女,本来是宫廷乐手,但是不小心让手受了伤便退了下来。我们也是偶然遇见的,说起来是香儿的造化。”叶香宜吃吃笑着,没有一点心慌。
叶楚烟冷笑,她这谎言圆得是天衣无缝,比三五十年的老奸臣还要圆滑。
“我来之前就听说姐姐以断弦的古筝,在百家宴上夺得魁首,心里一直佩服得很。不知什么时候,能让我听一听姐姐的琴声呢?”叶香宜低声求诉,眼里满是仰慕。
青茗在后,见姐妹相谈甚欢,心里也忍不住欢喜的答话道:“来日方长,以后三小姐在府内还怕没有机会吗。箜篌古筝的合奏,虽然不常见,但以二位小姐的琴艺,一定会很好听的。”
叶楚烟心里笑着青茗的无知,当初她还对这个小丫头是否背叛云秋有过怀疑,现在看来,她还没这个能力算计那么多。她经过喜鹊跟叶巧容的争斗,还对一个外人如此亲切。如果她想的不错,叶香宜最先下手的就是青茗。
她不知道对方会使出什么手段,但是她有预感,自己没有把握能保住青茗。
第73章 落水
她故意在青茗面前跌倒,就是为了博取同情,可怜青茗还真就上当了。她现在像个跟屁虫一样尾随在后,将前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仿佛叶香宜从来没有闯过自己的屋,砸过她的东西。
“表姐!”
一个爽朗英气的声音传来,远处跑来一个俊俏潇洒的少年。他身法了得,不过眨眨眼就奔到了眼前。他嘿嘿笑着,有些憨厚,但眉宇之间又藏不住那份少年气。
“你怎么来了?”叶楚烟记得今日这宴席没有邀请将军府。爹邀请的全是富商居多,大官都没有几个。
“出来办点事,回去的时候正好路过这,见府里高朋满座的就进来凑凑热闹。”云秋说道,眼角却瞅向了青茗那边。
“既然是凑热闹那为何不凑去,跑来我这里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叶楚烟瞧见了他的小眼神,心里笑道,这个小家伙少年懵懂,情窦初开,居然直接追到府里来了。
“表姐,你这说的什么话,自从上次百家宴之后就没再见过你的面。这几天又被爷爷安排了一堆差事,好不容易得闲了,心里想着你就来了,哪有什么酒不酒的。”云秋被说中了,俏皮的脸上浮现了些羞涩。
“外公近日可还好吗,百家宴他也没来。”叶楚烟问道,就算不喝酒也该露脸才是。将军府如今根基动摇,还得靠他这个老将军支撑颜面。
“好的很,其实他老人家就是故意按兵不动,让那些盯着他的人露出狐狸尾巴。”云秋悄声说道,爷爷的心思他猜不透半分,明明生龙活虎却要装的半死不活。
叶楚烟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便好。其实上一世外公也没有什么疾病,都是她害了将军府才连累外公以死明志。她见云秋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后面,就算他否认也显然不是来找她的。
“姐,这后面这小姑娘是?”云秋偷瞄的眼神又被抓了个正着,他干咳一声转移了焦点。
“差点忘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前日来府的三妹,叶香宜。”叶楚烟停下来介绍说道。
“在下将军府云秋,是楚姐的表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人到将军府找我就是。”云秋抱拳问好,但心里疑惑,这府里何时又多出了一个三妹妹?
“见过云秋哥哥,我在幼时就听过云老将军的威名,杀伐决断,决战千里,云家各个英雄,今日见了哥哥这般威武,我才知道原来当真是如传闻里说的那般!”叶香宜双掌合十放于唇下,双目放光,以一种非常仰慕的神情看着云秋。
云秋年轻气盛,这等逢迎说得他一阵心喜,笑得合不拢嘴:“这刚来的小妹妹,嘴还挺甜的,你来府里来得正是时候,你那个凶巴巴的二姐走了,你受不着她半分气。”
“云秋!”叶楚烟厉声喝道,双目一凛。若是他们二人私底下说就罢了,在叶香宜这个鬼精面前怎能这样胡言乱语。
云秋被喝得一收嘴角,轻轻打了自己几个巴掌。做了个求神拜佛的动作,嘴里嘟囔念了几句佛祖保佑。
青茗忍不住低头轻笑,他这是在暗讽小姐是魔鬼吗。除了云秋之外也没几个人敢这么做,他也是恃宠而骄,知道小姐不会怪罪他,故意这样讨巧。
云秋把青茗逗笑了,自己也是想偷笑,但是碍于叶楚烟在面前,只得捂住了嘴装作咳嗽的样子,掩饰自己的笑声。他们这暗暗的互动,自然也瞒不过其余人的眼睛。
不仅叶楚烟,就连叶香宜都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她心里冷笑,一个低贱的婢女,还敢对将军府的少将军动心。其实她根本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云秋这年纪正是风流的时候,也只是拿她玩玩而已,既然如此,她就可以下手了。
“大姐,我听闻叶府里有个水塘,不知在哪里,香儿想去看看。听丫头们说,那个地方清凉舒爽可自在了。”叶香宜跳出来,打断了这带着甜味又尴尬的气氛。
云秋见来了救星,立即接下话来:“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那个地方,但是一直没机会去。表姐就带我们去看看吧,如果真有说的那么好,回去我就让人在将军府里造一个,让爷爷在酷夏时节,避暑乘凉。”
叶楚烟见也没别的地方去,索性承了两人的话,带他们去了西北院角的水塘院。那个地方是娘命人打造的,她时常在这个地方抚琴颂诗,她的琴技几乎都是娘在幼时传授,后来的那些乐师根本教不了她更好的东西。
走进那水塘院落,只见一座假山立在水池中央,底下的青苔厚厚结成了绿边。原本旋转的水车已经停了不动,木材被水泡得发黑,有些材质已经烂了。就连那滩水都已经是死水,里面一条鱼也没有。
面前一排白色大理石铺垫在水面上,直通一个长亭。那亭子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打扫,座椅上全都是厚厚的灰尘,潮湿的环境让那些木材发出很重的一股霉味。
“哇!好漂亮!”叶香宜激动得小跳了起来,满目都是兴奋,她一步一个大理石阶,如鸟雀一般欢跳起来,跑到了那边的亭子,又跳着跑了回来。
云秋抱着双肩,心里本来已嫌弃这个地方,但又不好明说。但见这个三妹妹如此作态,倒是有些不明其意,也跟着笑了起来避免尴尬。
“那边有个屋子,一定有人打扫过,我们可以去那边坐坐。”叶楚烟指向边上一处小小的屋子,娘经常在那里写诗填词。爹交待过,娘所用所住一律都要打扫。这外面虽然荒芜,但那里一定有下人时时打扫。
云秋走在最前面,他替三个小丫头都打开了门。这里面果然很干净,还有一股子淡淡的书香跟墨香味。这里原先的主人应该经常在此读书写字,不然不会留下这么浓厚的味道。
青茗率先走进了屋,给自家小姐跟云秋搬出两张椅子,用自己的手绢擦拭了一下。
“啊!”
就在两人准备入座时,身后传来了一身突兀的叫喊。回头一看,只见一阵水花溅起,似乎有一个人落入了水中。
“救命!救命啊!”叶香宜在水里不停的浮浮沉沉,嘴里还未说完求救的字,身子又沉了下去。
云秋见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身轻似燕腾身而起,身子又如鱼一般跃入了水中,只见他划水三两下就到了叶香宜的身后,一把将她搂住,托出水面。
“三小姐!”青茗立即迎了上去,等云秋游到岸边她便伸出手去,让叶香宜抓住她的手,跟云秋合力将她拉上了岸。
叶香宜出水后直接扑到云秋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青茗也是着急得很,但是又不知如何出言安慰,二人都吓得心慌意乱。叶楚烟冷眼看着一切,但是她心里只有一股不祥之感。
第74章 诬陷
“不好啦!不好啦!三小姐落水了!”
叶府内传来大大小小的呼喝之声,都在奔走相告着这个消息。席间的叶堂之闻言,酒杯都吓掉了,丢下宾客慌慌忙忙的就赶往水塘院子那边。
一进院子,他就看到叶香宜浑身湿透,秀发贴在娇嫩的脸上,泪水不停的从脸颊滴落下来,双眼都红了。她嘴里嘤嘤哭着见到叶堂之,抛开云秋就冲到了他怀里。
“爹!”她哭喊道,死死的钻在了叶堂之的怀里,哭得更是惨烈,泪流如雨下。
叶楚烟见她这眼泪不停,真心的开始佩服起她来了。论装委屈流眼泪,还没人比得过叶巧容。她这一番作态,自己都快要相信她是真委屈了。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了呢!”叶堂之怀抱着叶香宜,心疼无比,抬目看向叶楚烟青茗,还有浑身湿透的云秋,一时间不知怎么回事。
“爹,不要怪其他人,是香儿的错。青茗姐姐肯定不是有意将我推下去的,都是我不好,不该动夫人的东西。”叶香宜推开叶堂之,跑到叶楚烟的跟前跪下连连道歉。
云秋见状,心里也是一怔。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她自己失足落水,怎么反倒赖起青茗来了。而且她说动了屋里的东西,可她明明没迈进这屋子一步。
“楚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青茗将她推落入水里的?”叶堂之惊讶问道,上前审视着青茗。
“奴婢没有!”青茗慌忙跪下,她在三小姐落水的时候已经在屋子里收拾了,哪里还能分身去推她。
“爹不要怪青茗姐姐,都是我的错。夫人的东西珍贵,哪里是我配去动的,是香儿不该好奇,都是香儿不知分寸,求爹爹责罚,不要怪其他人了!”叶香宜转到了叶堂之的脚下,扯住他的衣摆,泪眼晶莹,楚楚可怜。
“哎呀,不过是一些没人用的废旧之物,动了也就动了,有什么大不了。快起来别哭了,爹不会怪你的。”叶堂之将她搀扶起来,又是抱进了怀里一顿宽慰,“来人啊,送三小姐回房更衣,烧好热水给她泡泡身子,去去寒气,别着凉了。还有,吩咐厨房煲个人参乌鸡汤,被褥也挑几个上好的送去。”他连声吩咐。
叶楚烟本来无动于衷,听到爹说的那一句无人用的废旧之物,她心里忽然一怔,莫非为了叶香宜,他连娘的遗物都毫不关心了?
叶香宜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还扯着爹的袖子:“爹,您答应我,千万不要怪青茗姐姐跟大姐。”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别着凉。”叶堂之看着她走,回过神来,那心疼的眼神立即变得满是怒火。他冲上前来,一脚就踹在青茗的肩上。这一下势大力沉,都能听见骨头的响动。
“青茗!”云秋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抱住,没让她跌倒在地上。他见青茗额上冒出了虚汗,手臂虚软,不用说这手一定脱臼了。他反手架住青茗的咯吱窝,帮她将脱臼的手先稳住。
“大胆刁奴!我看你活腻了!胆敢将三小姐推落水!”叶堂之怒骂一声,立即抬目盯住了叶楚烟。若是没有做小姐的允许,奴婢是不敢妄为的,“楚儿啊楚儿,我竟不知你如此歹毒,她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没有招你惹你,为何要针对她!”
叶楚烟被莫名其妙冤了,还不知如何反驳,否认他肯定不相信,更会加重他的怒火。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就等于是默认了,正当不知如何开口,云秋先说了话。
“青茗没有推她落水,他们三人已在屋里,根本没有人碰她!”云秋见青茗受伤,对这个伤害他心爱女孩的人,起了几分怒意。
“胡说!难不成是她故意落水,然后陷害你们吗!”叶堂之指着三人的鼻子就是一阵怒喝,当指到叶楚烟的时候,想要开声责骂但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咬牙忍下。
叶楚烟在等着爹的责骂,但是他却不敢,心里冷笑。她现在是受皇子王侯喜爱的嫡女,他就算再怎么暴怒也不能对她发火。
叶堂之怒意无处发泄,但怒上加怒却无法压抑。抬起带火的眸子,望向了她身后的屋子:“这屋子留着也是浪费,来人啊,给我拆了。水塘也给我填平,别让三小姐再看见水!”
叶楚烟心惊,这算是娘的故居,他怎么能随意拆除!
“慢着!香儿落水是意外,为何要拿这屋子出气。爹要骂要罚,楚儿无话可说,但求爹收回成命!”她低头求道,这屋子绝不能拆!
“死人的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活人的感受才最应该照顾!你三妹妹在这落水遇到危险,你想想她如果再看到这屋子,这水塘该作何感想!给我拆了!”叶堂之心意已决,根本容不得否定,“还有你这个叫青茗的丫头,以下犯上,日后就分配到火房去!”
火房是小厮们劈柴存煤的地方,都是男人的苦活累活,要青茗一个丫头去那里不出几日就得累出病来。
“爹!您就真的相信,女儿会因为一些外物就草菅人命,指使人将一个人活生生推下水吗!”叶楚烟极力争辩,她不能让青茗分去火房,更加不能让爹将娘的故居拆掉。
“我为什么不相信,难道我要相信香儿是为了陷害你,故意让自己跌落水中吗!”叶堂之全然相信了叶香宜。
“姑父!你这么说未免太过分了吧!”云秋看不下去,就算他是长辈也要反驳他。
“你住嘴!黄毛小儿也敢在我国公府放肆!我告诉你,日后没有我叶堂之的邀请,你将军府不得上门!就算是来了,也闭门谢客!”叶堂之见云秋怀抱着青茗,将怒火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好,我云家日后定不上门!这等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之地,你以后就算用八抬大轿请我来我都不来!”云秋抱起青茗,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离去。
叶楚烟不去阻拦,青茗疼得很厉害,是先该让云秋找个大夫先给她医治。
叶堂之冷哼一声,对叶楚烟说道:“香儿不是巧儿,她还没那么多抵御的能力,我说的话不会收回,不给你点教训,你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转身下令就让护卫们拆旧屋,填水塘。
叶楚烟冷冷一笑,她没有抵御能力也未必吧。但对于叶香宜,她并不害怕,这等雕虫小技还动不了她嫡女的位置。只是心里不知怎的涌起了深深的恐惧感。不是因为青茗被罚,不是因为娘的故居被拆,而是因为一些别的东西。那感觉就如同一条蛇,往她心里不停的钻,想要捉住却根本无从捕捉。
第75章 回将军府
叶楚烟呆立了半响,让自己冷静了很久才想明白自己到底害怕的是什么。
叶堂之在官场十几年,他自己不会想到会被一个小女孩蒙蔽。就算他发觉,自己也不会承认,不会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以至于他的想法会一直偏向叶香宜。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护卫将娘的屋子拆成一块块废砖瓦砾,建造一个屋子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可这拆除只需要短短几个时辰。护卫们锤子落处,必定是一阵灰飞烟灭。
“大小姐,这尘土飞扬太过肮脏,您还是移步吧。”某个护卫头领有些看不下去,上来不忍说道。他是府里的老护卫了,对于夫人他也是敬佩得很,别说大小姐,就是他也很难过。
“娘生前我没为她做什么,死后也该为她尽一份心意。我保不住这屋子,也该陪着它最后一程。”叶楚烟声音低沉,压着那丝丝哽咽。
护卫头领沉默不语,反身让手下人加快速度。这长痛不如短痛,快些了结也早点断了小姐的痛苦。
水塘已被填平,那假山也被凿成了碎石,正被装在三轮推车上,一车一车的运出去。原本的院落变成了一片废墟,空落落的瞬间只剩下空地。
叶楚烟面色落寞,内心暗涌但却不极其的忍耐着。等她离开这个别苑,才发现天色渐渐昏暗,宾客也都已经散去了。小厮丫头们收拾着残羹剩菜,面带喜色,想必都领了不少的赏钱。
“三小姐真是个贵人,她哄得那些官人商贾们开心,我们这得的赏钱比以往多了几倍呢!”一个小厮笑呵呵说道。
“可不是吗,按照咱们老爷这个习性,一年办个三四次酒宴,我们以后的日子只怕富足咯。”另一小厮说道,二人相视一笑,眼神里都是喜悦。
叶楚烟怒意翻滚,他们口中的贵人拆了娘的故居,毁了娘留下遗物。曾经娘在世时,他们以及他们的爹娘受了多少恩惠,夏日有钱粮补贴,冬日有煤炭资助。别府下人有的,他们应有尽有,别府没有的,他们也从来不缺。
就因为一点点赏钱,就让他们忘了前人。人性当真是单薄,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他们的心里全然感谢了另一个人!
“管家,我要去一趟将军府。”她上前对正在指挥小厮们清理的管家说道。
“大小姐好端端的,去什么将军府啊,还是好好歇着吧。老爷的脾气你也知道,他才放了话不许将军府上门,你这要是往那去,不是跟他对着干嘛。”管家小声说道。
“对着干就对着干,他已有了另一个嫡女顺着她,也不多我一个。”叶楚烟说道,管家的眼神里都是担忧,可能府上也就剩他一个忠心的下人了。
“那好吧,如果老爷问起来,我就说大小姐您是去将军府接青茗了。”管家也看到了青茗被伤的模样,疼得面容苍白,皱眉心里五味杂陈。
“管家,日后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老爷怪罪,你就往我身上推,我有法子应付。”叶楚烟说道,叶香宜要对付她身边的人,下一个说不定就是管家。
管家听懂了言外之意,略微点了点头,去招来了马车。
坐在马车内,叶楚烟摸了摸自己一直配在腰间的云家玉佩心道:娘,我不会让将军府再有任何危险。无论如何,女儿一定会守住云家。
将军府门楣很光亮,满门忠烈四个烫金大字标在府前,这是太祖亲自写下的字。正是因为有这四个字,就算将军府如今没落,也无人敢来落井下石。
“楚儿,是楚儿吗?”
叶楚烟回头,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婆子,手挽菜篮在后沙哑叫着她。一见她回头,那老婆子的眼里立即浮上了喜悦,拍手赶了上来:“真是楚儿!”
“冯婆婆,我是楚儿,我回来了。”叶楚烟见到此人,眼泪不知怎的就涌了出来。
“回来就好,我可好久没见着您了。这女大十八变,您真是越来越标致了,跟二小姐小时候一模一样。”冯婆婆老泪纵横,说着就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叶楚烟抱着冯婆婆,任由她哭了一阵。她是娘的奶娘,看着娘长大,看着娘出嫁,她对娘的感情就跟亲人一样。每次回将军府,她对冯婆婆都没有太在意,如今她才明白,原来真情是如此难得可贵。
“我得快去通知老将军,说楚儿回来了。你可不知道,老将军天天念叨着你,就怕你在叶府受委屈。”冯婆婆牵着叶楚烟的手,像带孩子一样带进了将军府。
“你可别说没受委屈,我们将军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叶国公一年也不在府里几次,要么就是出去巴结权贵饮酒作乐,要么就是在府里开宴。你那二妹妹也是个小心眼的人,就是个惹事精。”冯婆婆念念叨叨没个完,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若换了以往,叶楚烟一定会嫌啰嗦,但是现在她越听这碎碎念不知怎的就觉得很开心。同时,爹跟叶巧容的事不止是国公府知道,既然能传到将军府,也能传到其他府邸。
尤其是厉王府,厉建峰通过传言,通过喜鹊都能熟知叶巧容的心性。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断的献殷勤,可见他的心机有多么重。如今又来了个叶香宜,不知他又会做出什么举动。她比叶巧容懂得如何伪装乖巧,更懂得如何讨长辈的欢心。
如果厉王爷喜欢她,在不影响厉建安世子位置的情况下,说不定真能答应了他们的亲事。他作为老辈人,他当然知道云将军府的二小姐只有一个女儿,将军府只有一个外孙女。对于叶香宜假嫡女的身份,他心知肚明。用叶香宜许配给自己的庶子,再给嫡子配一个公侯嫡女,既得到了国公府势力,又得到了其他势力,这样对他厉王府来说再好不过。
叶楚烟被直接带进了内厅,她一进来就看见一个穿着棕色长袍,鬓发斑白的老者。那老者转过身,眉如剑目如锋,眼光凌厉如刀光,护体狼腰,身形健硕。就算没有金盔铁甲,他浑身也都散发着马上将军的威风。
“好丫头,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云敢笑朗声笑道,上来就是一个大怀抱,将叶楚烟整个人圈在怀里,就像一头熊抱着一只温柔的小猫。
“外公,几年不见你也还是这么英武不凡。你跟云秋在一起,只怕外人都要以为你们俩是父子了。”叶楚烟说道,她可不是奉承,这么近距离一看,外公是真的精神饱满,毫无衰退之色。
见到外公这般体健,她也是放心了,云秋在他手底下历练,就算成熟得晚些也无碍。爹对将军府的断绝,只怕是最错误的选择。
第76章 奸商身份
云敢先牵着外孙女的手,将她带到榻上坐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说道:“多年不见,真的越来越像你娘了。好在我没让你多习武,不然在叶府你早闯大祸了。你那个二妹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爹是不打算将她接回来,让她在外面嫁人了?”
“外公这么问一定早有查明,这是在试探楚儿的态度吧。实话说,我不希望她在外面草草嫁人,不然岂不是有失国公府颜面。”叶楚烟轻笑,外公将自己想得太过幼稚了,而她想让叶巧容付出的代价不至于此。
云敢先笑着对叶楚烟抖食指,摇了摇头:“你这小丫头,跟你娘十六七岁时一样,无论说什么都能被看穿心思。我这将军的颜面,都快被你们俩母女扫干净了。”
“我们都是一家人,外公何必要拐着弯子说话。”叶楚烟也是笑了,娘一定也跟自己一样,受不了这种明里暗里的询问。
“好,那外公就问问你,叶巧容的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云敢先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像是询问差事。
叶楚烟轻笑说道:“除了我,谁还会对一个不成气候的庶女下手。外公别怪我心狠,她虽是庶女但对我却从不放过,若我不趁早除掉她,就等于留了个隐患在身边。”叶巧容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自己若稍有闪失被她拿住把柄,那自己就只能遭殃。
云敢先对此很理解,他在官场上也没少被那些小官小吏陷害:“你今年也十七了,已到了该出阁的时候,你爹打算把你许给哪家人?我听闻厉王府的那个二小子对你很殷勤。”
叶楚烟想起赵弘俊跟厉建峰,一个意向不明,一个意图不轨。前者她高攀不起,说意中人她还真没有。
“婚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爹无非想让我攀龙附凤罢了,倒是外公你,明明身体康健为何百家宴不出席,狩猎大行也不去?外人都传您卧床不起,莫非真如云秋说的那样,您有别的打算?”叶楚烟问道,比起婚事她更关心将军府。
“云秋这小子,嘴巴还是不严。”云敢先眉头皱起,刻板严肃的面孔带着三分威严,“自从你舅舅死了以后,将军府大不如前,许多人个都按怀着心思,这些蛀虫想掏空我们,我得一个一个把他们揪出来。”
“外公可有怀疑的人了,我说不定可以帮上一点小忙。”叶楚烟说道。
“喲,你个小丫头片子,还能帮上我的忙了。行了,这份心意外公心领了。你斗斗府里的姐妹丫鬟还行,其余的你还是阅历尚浅。”云敢先对她府里发生的事也很清楚。
叶楚烟就知道会被小看,只是轻轻一笑,将狩猎大行被山贼劫掠,又自己逃生而出的事告诉了外公。其中她也告知了霜九跟她说的那些怀疑厉建峰的细节,还有三十箱黄金的事。
“还有这等事!”云敢先眼睛瞪大,将茶杯连连放下,“你敢肯定那些山贼收了三十箱金子?”他还比出了一个三的手指,十分不信,因为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对霜九有救命之恩,他没有理由骗我。三十箱金子都被大当家藏着,也对他亲口承认了。他们劫掠了皇家军保护的人,肯定要避一阵风头,若没有大笔钱,大当家如何支撑山寨。”叶楚烟说道。
云敢先点头,难怪他在城中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原来是叶楚烟谎称他们是绿林好汉,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狩猎大行也在那之后顺利举行,这消息一压再压也就没有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多少人穷困潦倒,只求一口温饱,但有些人连郡王满足不了,非要做王爷。”云敢先作为一个元老,对这等斗争唏嘘不易。
“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暂且不提。外公,我此番就是想来问问你,最近将军府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权贵?”叶楚烟爹一定巴结到了跟将军府对立的权贵,不然以他现在的势力,根本不敢跟将军府断绝。
她也不隐瞒,把将军府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包括爹的那些原话,还有云秋的对峙。
云敢先皱眉,细细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将军府如今安分守己,哪里会得罪什么权贵。想必是你爹找到了新的靠山,不稀罕我们将军府门楣。我只听说你爹最近跟二殿下的权臣走得很近,或许他巴结到二皇子党的人了。”
他神色一敛十分凝重,不知在想这什么,低眉不语,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思虑。对于将军府来说,国公府也是一个支持,如果叶堂之现在倒戈,那将军府当真孤立无援。
“外公,我们先不想别的,你可知道贾万金这个富商?”叶楚烟问道,厉建峰是二皇子党的人,如果贾万金是支持厉建峰的人,那爹宴请贾万金,恰好就说明爹已经巴结了二皇子党。
贾万金这三字一出口,云敢先的脸忽然间变得暴怒起来,他双拳紧握,目眦欲裂。
“这个王八蛋,我如何不知道!他爷爷当年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人!”云敢先忍不住,一把拍在桌上,将茶杯都震动得高高跳起,茶水溅了一桌。
原来,贾万金的爷爷当年是一个督军身边的小官,靠着溜须拍马就在督军的身边出入,帮着贪了几笔小财便被督军视为心腹。
自打那督军来后,就不停的出现军粮紧缺的情况。云敢先心觉奇怪,调查之下才发现贾万金的爷爷竟然私自运走了大批军粮,贩卖给城中的米商,米商再高价卖给富人,借此赚了大笔的银两。但是这白银之下,却害死了成千上万的将士。
“上梁不正下梁歪,贾万金这小子现在富得流油,你爹跟这家伙交好,准不是什么好事。”云敢先气得面色通红。
叶楚烟给他倒了杯茶,让他消消气。贾万金是奸臣之子,现在也是个奸商。又是厉建峰又是国公府,这个富商看来心思不单纯,他已不满足于财富,想获得更多的权力。那三十箱金子他会出,也不足为奇。
突然间,她想起了一个人。霜九已多日没有消息,她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事:“外公,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你跟我,说什么帮忙,有话就说,外公能做到的一定帮你。”云敢先痛快答道。
“我方才跟你说的霜九,他也在帮我调查贾万金跟厉建峰之间的联系,但是多日未有答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外公可否帮我,找一找这个人?”叶楚烟说道。
京城很大,但巡逻队伍的头目大多都是将军府管辖下的人,找一两个信任的人去办这件事,找到霜九不会太难。她只希望最后找到的,不是霜九的尸体。
第77章 找回霜九
一听要找人,云敢先沉思了起来,找人事小但找得这个人是山贼。军队只有抓贼,哪里有找贼的道理,而且听闻是军队搜寻,他还不一定肯现身,说不定越找他越藏,人影都见不着。
“楚儿,外公问你,为什么你这么信任这个叫霜九的人?”云敢先问道。说起来,完全是楚儿自己救了自己,这个叫霜九的还差点死在自己兄弟的手里,明明是楚儿救了他,楚儿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莫名的觉得他不是一般山贼。说起来外公您可别生气,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蓬头垢面一身是血,浑身狼狈不堪。但是,他的眼睛犹如猛虎,狠绝果断。”叶楚烟想起了那双眼睛,很沉稳刚健。
云敢先好奇起来,一个山贼也能有这等眼神?说道:“那你说要怎么找呢,他是山贼我们不能张榜寻人,拿画像也不太合适。”
叶楚烟将腰间的锦囊解下来,说道:“这个锦囊是他给我的,外公只需要让巡逻队头目佩戴在腰间,霜九见了一定会上前询问。”自己的锦囊,他一定认得出来。
云敢先立即让人将这个锦囊送出去,交给巡逻队的头目。
“还有这个,若不是这玉,我也无法自救。”叶楚烟将云家的家传玉佩拿了出来。
云敢先一见,大惊问道:“你这玉是哪来的?”
“我在娘的书柜里发现的,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动娘的东西,那日也不知道怎么做了个梦,也许是娘的托梦给我,于是就发现了它。”叶楚烟说道。
云敢先抚摸着粗糙的玉质,像抚摸着心中至宝:“当年你娘嫁给叶堂之,你舅舅怕她受委屈便将这玉佩给了她,我还以为这玉随着你娘下葬了。”
叶楚烟心里一阵唏嘘,如果舅舅还在,哪里还容得爹随意认叶香宜做嫡女:“按理说,这玉是家传之物,现在应该给云秋才是。外公就收着,等云秋成人后便交给他吧。”有了这玉,云秋也更能懂得什么是家族,成熟得也快些。
云敢先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舅舅将玉给你娘,就是告诉世人,只要有将军府一日,就不许任何人欺负我云家女子。你如今你在叶府也不容易,你留着更好些。”
叶香宜被当做嫡女的事他也知道,若不是谎称卧病在床,他早去国公府将叶堂之踩在脚下一顿痛斥,哪里还让自己外孙女受这等羞辱。云家玉每个人都有一块仿玉,只要原玉在叶楚烟手里,他叶堂之也要忌惮。
叶楚烟也明白外公的心思,将军府比起舅舅在世时已大不如前,早已没了庇护的能力,有没有这玉也没什么分别:“外公,云秋如今是将军府独苗,比起我更加重要。只有将军府复兴,我才能更有底气。爹现在还需要利用我,不会将我怎么样。”至于叶香宜,只要外公出来说一句她不是将军府外孙女,她这假身份就不攻自破,不足为虑。
她能将叶巧容赵姨娘这两个眼中钉踢出叶府,还能在赵弘俊跟厉建峰中周旋,能力比起云秋来要高不少。最终云敢先也不推辞,将那家传玉佩放在手心里,眼里满是温润。
就在此时,门外的下人进来通报,说有一个人找了巡逻头目,询问了锦囊的事。巡逻头目现在已将人带到了将军府门前,但是不肯报出姓名。
“是霜九没错了,快将他请进来。”叶楚烟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人,可见霜九也一定在寻找见面的机会。
霜九一进屋,那双精明的眼睛还是那么有神,步履轻盈,快速的就迈到了云敢先面前,单膝下跪,抱拳道:“霜九见过老将军,叶大小姐。”
云敢先一怔,看到那双眼睛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当下也忘了他是山贼:“起来吧,听说你帮了我外孙女不少,老夫替她道一声谢。”
霜九抱拳颔首,说道:“不敢不敢,若不是大小姐,霜九早已命丧九泉,哪里还敢要谢。”他态度不卑不亢,举止甚是得体。
“这段日子是不是有人盯上你了?”叶楚烟问道,他能伪装进入国公府一次,但却没能进第二次,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事。
“前几日,我在酒馆里打听贾万金的事情,却见一个官兵就坐在我对面看着我,眼神怪异。我细想才想起来,他就是那天带兵上山救你们的那个厉二公子身边的副手。但是他只是看我,没有上来捉拿。然后他就一直派人跟踪我,所以我才不敢贸然行动。”霜九说道。
“那你打听到什么了吗?”叶楚烟问道。
霜九摇摇头,说道:“贾万金的行事很密,怎么查都是明面上的事,根本看不出哪里有鬼。”
“等到!你跟着巡逻头目过来,岂不是!”叶楚烟心中大惊,这样厉建峰就知道他们之间有联系,日后要查什么就麻烦了。
“大小姐放心,那小头目跟我说了你在寻我,我绕了几条街,甩开了那些耳目才偷偷进的将军府。”霜九说道,这点细节他怎会不注意。
叶楚烟没有松口气,面色依旧紧张。
“大小姐,要不我先避一避。”霜九说道,他们在暗厉建峰在明,他们要躲肯定是躲得掉。
“不,你现在消失反而是不打自招了。”叶楚烟摇摇头。
云敢先听出了两人话中的意思,半猜半想也知道了个大概:“要隐藏你们的关系,这有何难,就说霜九为了报恩,上门报效将军府,一切就合情合理了。我给他在安排个差事,日后就是我将军府的人,你们便可正常来往。”
“老将军此计甚妙,厉建峰对我一直追着不放,是个多疑之人。大小姐将我们说成绿林好汉,借口报恩再合适不过了。”霜九说道。
叶楚烟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她前些天在厉王府就跟厉建峰有了些矛盾,想要跟霜九来往,利用将军府做由头最好。
云敢先当即下令,任命霜九做将军府的护卫头领。让自己的副手将他领下去,换身衣服熟悉一下将军府的事务。
叶楚烟偷笑,外公不止是为了要让他们好联系,其实他对霜九也有了一片惜才之心,不然不会直接让他做头领。
云敢先也看到了她的偷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喝着茶,随意说道:“你这丫头,看人的眼光到不错,此人是可用之才。若他愿意脱身山贼,留在云秋身边倒是个好辅佐。”
这也是叶楚烟一直奇怪的,以霜九的武艺谋略,为何要将自己局限在那一个不成气候的山寨。能在厉建峰的眼线下在京城内隐遁行踪,不被发现,同时还替自己调查着贾万金。若没有出色的胆略谋略,绝对做不到。
第78章 落水后见
叶楚烟从未查过霜九的来历,但心下对他就是莫名的信任:“楚儿在深闺里见识甚少,哪里有什么眼光,外公不嫌弃他草莽出身就好。”
云敢先见她疑虑,宽慰说道:“你也不用想这么多,此人甚是高深,若是他意图不轨,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看出来。在我将军府,只要他有二心,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将军府的能人多不胜数,他不可能各个都瞒骗过。
叶楚烟相信霜九在她身上不会有什么图谋,以他的才智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昧下那三十箱黄金,有了这笔钱,他想做官不难,从商更加容易。
这时,下人来报云秋回来了。他还穿着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气呼呼的就冲进来,双膝跪下给爷爷行礼,见叶楚烟也在,再看爷爷的面色,低头一副委屈又忍不住怒火的样子。
“那丫头怎么样了?”云敢先已知道一切,开口问道。
云秋一怔,原本以为会是责骂,却不想爷爷居然没有动怒,他瞅了一眼叶楚烟,答道:“胳膊被踢错位,找正骨大夫正了骨,但是大夫说以后她那手臂不能提重物,不然还会再伤。”
云敢先点点头,漠然不发一语。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这是叶府的家事。他跟云秋二人都一同看向了叶楚烟,现在只有她能定夺。
“先让青茗在将军府里养伤,我回去跟爹再说一下情。”叶楚烟说道,别说青茗现在手臂伤了,就算没伤,她也绝不能让她去火房做事。
“姐,那个人明明就是自己失足落水,为什么要赖给青茗。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救她!”云秋想到就来气,好心好意救她,不但不感谢还害了青茗,甚至连姑姑的故居都毁了。
叶楚烟此时已是冷静下来,跟他的怒意形成反差:“你当然要救她,这是我们云家的侠义心肠,你若袖手旁观,就算外公不把你扫地出门,我都不认你这个表弟。”
闻言,云敢先微微一笑,低头不语,对于这样的回答,他非常满意。自己的外孙女果然比自己这个孙子要稳重多了,虽然年长的岁数就一两岁,但格局天差地别。
“表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数落我。”云秋皱眉不悦,但这话说得让他的火气消散了一半。
“我这时候数落你都晚了,你见姑父气在头上,何苦还来跟他唱反调。明知对方居心不良,就该静观其变,而不是莽撞行事只图一时之快。你无权无实,别几个马屁精叫你一声少将军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叶楚烟说道。叶国公手中的权势,比他这少将军不知强多少倍。
云秋不言,心知自己错了。但那时他见叶香宜血口喷人,心里就是一阵火气。被这么一提点,想来确实自己太冲动了,当即抱拳低头:“姐姐教训的是,云秋知错,以后不会那么莽撞了。”
云敢先的笑脸更是绽开了,自己这个愣头孙子,居然三言两语就被说服了,暗暗的给叶楚烟比了一个大拇指。
“但是,青茗不能白白挨揍啊,不是她推那人落水,姐姐你也是看到的啊!”云秋还不忘替青茗叫屈。
“谁告诉你青茗会白白挨揍了,除了侠义心肠,云家人还有一个一脉相承的性子。有仇必报,十倍奉还。”叶楚烟说道。
云敢先拍案大笑起来,这可不就是他们云家人的性子吗:“你跟你娘真是太像了,想当年你娘也是这么数落你舅舅,话语也是这么理直气壮。看来这世上,也就是你们母女能将他们父子说得心服口服了。”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云秋撇撇嘴,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青茗就暂且安置在将军府,我也该回叶府了。如果我没猜错,爹现在还在府内安抚着那个落水的小仙女。”叶楚烟对云敢先下拜作别,坐马车回国公府。
云敢先回到内室,让下人给云秋找新衣服换上,云秋一边换衣一边问道:“爷爷,你说表姐能给青茗讨一个公道吗?真不是我们说谎,那小丫头是真的坏!”
云敢先一脸坦然,说道:“你没听你表姐说吗,有仇必报,十倍奉还。当初跟你姐姐斗的那个二小姐,那个姨娘,现在你自己看看她们都是什么下场。”
云秋点头,叶巧容跟赵姨娘的恶行他们是早有耳闻,甚至他打听到的巫蛊之术。如果是真的,那她们母女俩就是罪有应得:“爷爷,是那个丫头诬陷的姐姐,姑父气得不轻肯定偏向那个丫头,姐姐这一回去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云敢先眸光深邃,笑道:“放心吧,你表姐比起你姑母来,更胜一筹。”叶楚烟走时,他在她眼里看到了稳健深沉。这绝不是一个十七岁女子该有的眼神,但这确确实实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回到国公府,叶楚烟询问得知爹果然在叶香宜的院落,她便直接赶往了那里。比起害怕,她心里更多了一分好奇,好奇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小丫头会如何添油加醋的跟爹说自己落水的故事。
景雅居,高高的牌匾上是爹的书法。叶楚烟冷笑,看来爹对她不是一般的爱护。这刚进院落,一下子就撞见一个人正端着盘子出来。
“喜鹊。”那人虽然花了脸,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已经认识多年的人。
“见过大小姐。”喜鹊别过半边脸,隐藏住自己的伤口,整个人缩成一团,犹如一只受了伤的兔子。
“你被分到三小姐这来了?”叶楚烟皱眉问道,“是她点名要你,还是爹将你分过来的?”她不相信爹会将一个花了脸的奴婢分给叶香宜,伺候比喜鹊好的大有人在。
“是三小姐点名要我来的,她说怕那些丫头不懂规矩,让我带一带。”喜鹊怯生生说道,头越来越低,福了福身,端着盘子就走。走了几步,悄然回头,眼神狠戾的对着叶楚烟的背影。
叶楚烟不用回头都知她的恨,要不是她告诉叶巧容小心身边人,或许她也不会去注意喜鹊。那她跟厉建峰的关系便可以隐瞒下去,就因为她一句话毁了她的所有,恨自己也是应该。
她不在意一个婢女的恨,径直的走向了叶香宜的闺房。这一到门边,就看见爹正端着一碗参汤,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喂到叶香宜的嘴里。那瓷器般白净的人,瞪着两个天真圆润的眼睛,不停的眨眼撒娇。
“大姐。”叶香宜一见她,像鼠见了猫,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身子,眼睛里蒙上了一丝恐惧。
叶堂之回头一看,原本祥和慈爱的面容瞬间变得愠怒,口气十分不客气:“你来干什么?”
第79章 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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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初谈
“好好照顾三小姐,只要三小姐对你们有一点不满或怨言,你们就跟青茗一样到火房里去干苦活!”叶楚烟说道。她反看了一眼叶香宜,露出了一抹冷笑。
表面上看她是在斥责这些丫头,实际上却是保护了她们。只要她这话一放下,叶香宜就不会随便拿丫头出气,若因为她的脾气让下人受罪,那怨声四起,她三小姐在叶府里的名声自然会差。她若不想这样,就只能好好对待下人们。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悄悄话想跟姐姐说。你们离得远些,不许偷听。”叶香宜拿着手炉,气得紧紧捏住,被放了一个下马威,心里很不服气。丫头们听令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叶楚烟本来已打算走,见她还有后招便坐下来慢慢看她耍什么花样。
“在我来之后,因不了解姐姐的性子便打听了一番。听闻前不久,有山贼曾经将姐姐劫掠上山,而山贼中的一个男人还来府里找过姐姐,不知道是不是有这回事?”叶香宜说道,她心里也在怀疑叶楚烟有没有跟人私通。
叶楚烟眉目一凛,心里略惊讶。叶巧容通过喜鹊的描述,或许猜到了那个人是霜九,只是她没有证据所以只是猜测。看来喜鹊将一切都告诉了叶香宜,不得不说这小丫头很有本事,这么快将喜鹊收服了。
“妹妹错了,不是我被劫掠上山,是我们所有人都被劫上了山,包括你的二姐,但那伙山贼已经被绿林好汉给杀光了。不知道妹妹说的男人,是人还是孤魂野鬼。”叶楚烟说道。
叶香宜没有那么容易被蒙蔽,笑说道:“谎言之中总有一丝真相,我听闻爹为这件事还大发雷霆,险些将姐姐都打了。若是子虚乌有,爹也不至于大怒吧。”
“既然如此,那妹妹刚才何不直接问爹呢。顺便再替我求求情,说男女之事是天经地义,让爹不要怪罪我。你对于求情装可怜,不是演得很好吗。”叶楚烟不再,她认定了自己有问题,再怎么解释在她看来都是借口。
“爹不在我也不绕弯子,我知道你的能耐,也知道小小的手段扳不倒你。但是你也看到了,青茗被贬说明爹是心疼我的,只要我不犯大错,爹都不会怪罪我。”叶香宜仗着宠爱,已经有了几分嚣张气焰。
“那你就试试吧。”叶楚烟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她的剑亮得太快了,过早让敌人知道自己的意图便是轻敌,轻敌便是失败了一半。爹不过只是想利用她攀附权贵而已,一旦没用,下场比叶巧容好不了多少。
“姐姐可别小看我,你信不信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让爹把二姐带回来。”叶香宜说道。只要叶巧容回来,那她们二人自然就是一边的,对付起她来更要有利。
叶楚烟神色冰冷,一个初入叶府的小丫头居然敢挑衅她,冷道:“那正好,多年的姐妹她一走我还真不习惯,那我就拜托三妹让她回来了。三妹,你这参汤也别多喝,虚不受补。别吃坏了身子,反而跟爹怨我。”
此后,叶香宜无论要什么好吃好喝的,丫头们都以虚不受补为由,控制着她的饮食。而她想出去走走,也被护卫以怕受风着凉为由将她圈禁在屋内。
叶香宜几次想发怒,又想到叶楚烟说的那些话。自己在叶府立足未稳,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丫头要是都被赶出去,那再来的丫头说不定就都是叶楚烟安排的人了。于是,她只能先忍着等爹回来。
叶楚烟将她稳住,趁着爹去州县办公,自己便常往将军府那边去。
“大小姐。”青茗被绷带吊着一只胳膊,正半靠在床头,被下人伺候着喂药。一见叶楚烟,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这胳膊又是一疼,皱眉龇牙咧嘴。
“行了,都这样了还管什么礼。”叶楚烟上前坐到床边,宽声安慰。她的下人从来没有被打成这样过,对青茗有几分愧疚。
“大夫说,她这胳膊正骨之后还得多锻炼,不然提重物胳膊就会脱臼,久而久之就再也提不了东西了。”霜九从门外走了进来,身穿一袭蓝色衣袍,显得儒雅高贵。
叶楚烟险些没认出来,他额头上还有些轻伤,将军府莫名来了个人,还做了护卫头领,肯定很多人不服,这轻伤估计就是比武切磋留下的。
“你在将军府当差,那你山寨中的弟兄呢?”她将山寨让他管理,就是为了不出岔子。现在他不在山寨,大当家跟黑山虎两个,不知道会不会安分。
“我早就安顿好了,大小姐不必担心。他们捡回一条命,又有三十箱金子做底,肯定留着命花钱,不会出事的。”霜九想到那群人,叹息摇头。
叶楚烟安抚青茗几句,便约霜九到外面的院子里细细询问:“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厉建峰是利用山寨的人,但如果真是厉建峰,那他肯定知道你们是山贼,也知道一切都是我在说谎,九爷可有什么良策?”
霜九笑道:“就算他知道又如何,其实大小姐的担忧我知道,但厉建峰第一次见我就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是好人。就算大小姐跟诸位千金连番解释,他也从未相信,还要去询问二小姐。既然不能打消疑虑,大家明面争斗也没什么不好。大家知根知底,若真斗起来,以我看大小姐之才不在厉建峰之下。”
叶楚烟苦笑,想来也就是前世之事让她有了防备,不然她也不敢说不落厉建峰下风:“厉建峰就算不怀疑我跟山寨,对我也从来没有安过好心。”她将在厉王府被下药的事,都告知了霜九。
霜九惊得瞪大了眼睛,怒道:“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这等下作的事都做得出来!幸亏大小姐机智,不然岂不是让这畜牲得手了!”他心里对叶楚烟又佩服了一成,不但摆了厉建峰一道,还借机打压了一直对付自己的叶巧容。
话虽如此,但叶楚烟不知道这么快跟厉建峰挑明是不是正确,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后悔:“九爷除了追查贾万金,我现在还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我的那个妹妹,叶香宜。”
一个养在外室的女子跟她无冤无仇的,在已做嫡女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处处跟她作对。若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那她就该在厉建峰跟其他王府公子的身上花心思,而不是想着如何除掉她。
她相信如果厉建峰喜欢叶香宜,爹绝对乐意促成这桩亲事。厉王爷也不会介意他娶一个国公府的嫡次女,跟国公府结亲,对厉王府来说也是好事。
“不知大小姐想要查什么?你怀疑她不是你父亲所出?”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能有什么查的,霜九不解问道。
第81章 调查身份
“她当然是我父亲所出,爹是一个自尊心极重的人,哪怕是为了攀附权贵,他也不会让别人的女儿做他的嫡女。我只是有些奇怪,她在我们这看不见的十三年里经历了什么,为何她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看她的态度,似乎非除掉我不可。”叶楚烟说道,她们刚相识她就砸了自己的屋子,就连恨了她十几年的叶巧容都没有这么做过。
霜九听叶楚烟说了那些事情,心下也是疑惑起来,他在山寨中见过互相看不顺眼的,但是都各自有理由:“虽然养在外,但是她作为国公之女在外肯定也是养尊处优,何来什么仇恨?”
“所以我才想要去查,她一直被养在陇州,一个叫李待的官人家里。”叶楚烟说道,这是爹后来告诉她的。
“正好我陇州有些朋友,我给他们捎去一封书信。既然是官家,不出五日就该有结果了。”霜九也不耽误,立即起身去写信。
叶楚烟坐着无事,又不想这么快就会国公府,想到上一世云秋遭人背叛泄露行踪,还不知道是谁所为,心里想会不会是将军府里出的内奸,这时青茗在将军府里正好交待她,让她细心观察。
于是她便又走回屋内,只见青茗已服完了药,正靠在床头,一本小人书放在膝盖上看得津津有味。
“哪来的小人书,谁送的?”叶楚烟走进来,只见青茗被吓到了,将小人书连忙藏起来,脸羞红了半边。这一看,不用说也知道是谁送的了。
“大小姐,您怎么又回来了?”青茗羞答答的低头说道。
“趁着有时间就来看看你,云秋看来把你照顾的很好,这客房比起我的屋子都不差了。”叶楚烟环顾四周,所有的东西可以说应有尽有。
“都是老将军安排的,跟他有什么关系?”青茗的头越埋越低,略有些羞涩,“大小姐别说我了,三小姐怎么样了,她有让老爷为难你吗?”夫人故居都拆了,可见老爷是多么偏心三小姐。比起自己,她更担心大小姐。
“就她那点小伎俩还不成气候,而且爹怎么可能为了她而为难我,他出了公差,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你就在这好好养伤不用多想。”叶楚烟说道,“你在这也有些日子了,云秋来看过你吗?”
青茗摇了摇头,说道:“老将军派了很多公务给他,也就几日才回府吃个饭,跟老将军交待事务,平日都没时间回来。”
叶楚烟点点头,现在的云秋确实要多加历练,不然别说应付皇家人,就连厉建峰这等圆滑狡诈之人,他都应付不了。得知外公对他严厉,也放心了些,说道:“那他来的时候,你可见到除了本家副将外,还有什么人跟着他吗?”她还是想问问,云秋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按理说有外公在,肯定会想办法保住云家独苗,云秋肯定做了逃走的准备。但叶巧容告诉她,云家已经赶尽杀绝,一个不剩。而她说的是实话,厉建峰敢让叶巧容对她下手,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就算叶巧容自大,他也不可能冒然的跟着她的自大行动。
“除了本家副将,好像也没有什么人在他身边,大小姐为什么这么问?”青茗不解,他一个没什么经历的少将军,有人跟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叶楚烟不做回答,思虑了半响,复说道:“以后你在将军府,多帮我注意一下,除了副将之外有什么人跟云秋走得近,尤其是一些口腹蜜剑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给我留意了。”
她相信副将们都是忠心耿耿,毕竟跟着外公浴血奋战过。而云秋涉世未深,被背叛被出卖都是正常。而且他这个人做事就是一根筋,只要他信任就不会怀疑,往往就是这样才最容易被欺骗。
“大小姐,您在说是什么啊。云秋他还未及弱冠,按照将军府规矩他是不能娶亲的,而府里也规定丫鬟不得私自接近主子,否则一律逐出将军府,哪里来的女人接近他?”青茗问道。
她来将军府几日,怕坏了规矩便向冯婆婆打听了很多。得知云秋屋里就两个丫鬟在服侍,剩余的都是老妈子年纪,而且他平常因公务都没时间回将军府。
叶楚烟不语,看来她重生后的所作所为真的将后事都改变了许多。不然,现在那背叛云秋的人早该跟他有牵连:“你不用问这么多,听我的话小心注意就是了。云秋这么忙还抽空来看你,可见对你还是很好。”
青茗羞涩一笑:“那也是托着大小姐的福啊,若是没有大小姐,青茗现在早就被下放到火房干活去了,哪里还有得养伤,更别提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休养。”提到火房,她的神色忽然暗淡了下来。
叶楚烟按住她的手,宽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下火房干活的,日后你就留在将军府跟冯婆婆做事,我跟管家说让她将你放行。”将她留在将军府,也方便观察谁有可能是叛徒,早些防范,就能早些揪出这个小人。
“啊?这合适吗?”青茗皱眉,她是国公府的下人,突然到将军府做下人。而且老爷还没放话,她根本走不了。
“我的话,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就跟爹说你被我逐出国公府了,他就算再闲也没空来找你。而且你是我身边的丫头,这将军府内谁敢不服。就这么说定了,你暂且养伤,过几日我再来看你。”叶楚烟说道。安顿好青茗,她才算是放心的回了国公府。一连几日她都在等霜九的消息,直到第五日才有下人来通报,说云老将军让她过去将军府。
叶楚烟一听通传便知是霜九派人来的,外公找她让人口传都会说明事情。这种不明不白,只借了一个名头,绝对是霜九无疑。
“大姐最近往外跑得真勤,别是趁爹不在,偷偷出去私会什么人吧?”大门边,叶香宜站在那里阴阳怪气的说道,显然她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我是去私会,那又怎么样。我跟王子皇孙们见面,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叶楚烟说道,“管家,照顾好三小姐,别让三小姐到处乱跑,不然让谁掳走了,你可担待不起!”
管家意会,连声应是。
“大姐,就算你是会见皇上,那也得有规矩。未出阁的女子随便跟男人见面,这传出去也不合适吧?”叶香宜板着一张高傲的脸,语声怪异,似是故意要让人听见。
“谁说我是跟男人见面,三妹可别含血喷人。喜鹊没告诉你,国公府的小姐乱说话,会有什么后果吗?”叶楚烟本已要上马车,见她挑衅得不轻,便走到她面前冷酷说道。
第82章 恶行
叶香宜被逼退了一步,爹不在的情况下,她没人撑腰气势弱了一半:“我只是好心提醒姐姐,这隔墙有耳,众人的眼睛也都雪亮。要是认出姐姐在外跟人家私会,这口口相传,那可不是瞒得住的事。你若是带到家里,只怕还好些。”
叶楚烟见她依旧在讽刺,又是上前了一步:“原来妹妹这么关心我,既然如此,那我就将人请到妹妹的屋里吧,妹妹还可以替我做个第三者,证明我的清白,你看这样可好?”
叶香宜吞了口唾沫,脚轻轻的往后挪动着,要是真这样说不定还会反咬她一口,说她意图不轨,不守规矩。她知道叶楚烟就算不是去私会男人,也能找到陌生男人来演戏给她看,将计就计陷害她。
她立即换上了一个撒娇的表情,吐了吐舌头,装的天真无邪:“人多口杂,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在里在外都是一样。爹说过姐姐做事识大体,不会做越轨的事。我不过是说笑,怎么姐姐还认真了。”
叶楚烟冷笑:“妹妹是自己出屋的,如果着凉加重了病情,那可别跟爹怨我。来人,将三小姐送回屋,小心照料,不然出了什么事,老爷回来拿你们是问!”
她柳眉一横,瞪得叶香宜的几个丫头都吓得低头不语,说罢她便转身上了马车,留下一干人等怔然在原地。
叶香宜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出屋,却又被她这么噎了回去,气得直跺脚,暗暗咒骂:“哼,等爹回来,定要你好看!”她有气无处使,只得乖乖回屋里生闷气。
叶楚烟知道那个小丫头心里在盘算什么,也就是说点话来恶心人罢了。将军府是她外族家,常常走动,外人也传不出什么风言风语,世上哪里还有不准外孙女回外族家探亲的道理。
冯婆婆早早的就在门口候着,给她接进了将军府。叶楚烟觉得奇怪,通知她来的人是霜九,冯婆婆怎会知道了?
“是九爷让我来接你的,他说外面有些人不干净的人盯着你,让我在外头等着,要是发现了谁尾随你,就让护卫把他们都抓起来。”冯婆婆带着笑说道,听她这亲切的叫法,看来跟霜九也是很熟了。
霜九在外面的院落里等候,下人来来往往的走过,忙活着手头上的事情。这个地方挑的恰到好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他们堂堂正正的说话,这个地方周围都是一片大草地,距离那些走动的下人们有些距离,正好又隔绝掉他们的谈话。
“大小姐您等着,我去给你们泡茶。”冯婆婆笑眯眯看着霜九,复说道。
霜九也呵呵笑着,对着冯婆婆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冯婆婆为人亲和,但也少见她对谁这么热情。九爷好手段,能让一个老仆人对你这么好。”叶楚烟说道。冯婆婆的笑颜看着很开心,如同吃了蜜一般的甜。
“大小姐过奖了,我不过是对将军府不熟悉,怕得罪人所以给她送了些吃的用的,求她照顾照顾。”霜九笑道。
“关于我三妹的事,你查到了?”叶楚烟见他神色轻松,看来是查到了不少东西。
霜九视线一转,看向了某个角落。叶楚烟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远远站着,见他们看过来,挺身抱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他是李待夫妇的次子,李书。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他当面跟你说比较好,于是就让朋友将他请来了。”霜九说道,面容忽然变得有些严峻。
“让他过来吧。”叶楚烟说道难怪霜九要选在这个地方,三人谈话让众人看去,就算是爹日后询问,她也说得清楚。
霜九朝着那边点点头,那少年便起身走了过来,满满的一股书生气。
“李书见过大小姐。”李书走到面前,恭敬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了,大小姐不喜欢这等繁文缛节,坐吧。”霜九一挥手便让他坐在身边的位置上。
李书的眉宇间仿佛有一丝愁怨,他的嘴一直抿着,似是压抑着什么事情想说,但是又不敢说出口。手端着茶杯,手指不停的摩挲着杯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这里没有外人,若有什么不平都可以说出来,我虽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是一般小事还难不倒我。”叶楚烟说道。
闻言,李书的眉头解开了些,他拱手抱歉,说道:“既然如此,李书就谢过大小姐了。”他喉头哽了哽,似是难以启齿,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才慢慢开口。
“叶香宜,她害死了我娘,还逼疯我大哥,若不是我爹公务繁忙,只怕连他都.....”李书的眼圈红了,双拳紧握说不下去。
“她害死了你娘?据我听说,她在李家一直过得很好,李大人还请了乐手教她箜篌,还让她读书识字。”叶楚烟说道。
李书眼神里出现了恨意:“说出来可能你们不信,根本不是我爹请的乐手教她,那个乐手就是被她弄伤了手,无缘宫廷乐师的复试才留了下来。心灰意冷之下,叶香宜便百般嘘寒问暖,让她教她琴艺,根本就是利用!”他狠狠的捶了一下石桌。
霜九皱眉瞪眼,李书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叶楚烟说了一声抱歉,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你这么说,可有证据?”叶楚烟说道。
“证据,我还要什么证据。我一直都在李家,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教她箜篌的是一个贵族的庶女,是我大哥的恋人。她被绷断的琴弦割伤了手腕,留了一道疤,宫廷乐师是不允许肌肤有损的,稍有损伤就无缘入宫。而她演奏当天,我亲眼看见叶香宜鬼鬼祟祟的进了她的琴室。当时她年幼,我只当她调皮,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早有预谋!”李书咬牙切齿。
霜九跟叶楚烟对视了一眼,后者眼里是震惊,前者已然知晓,但眼里还是出现了一丝讶异。李书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家人说谎,但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叶香宜在五岁的时候就有这般心机,那如今的年岁,还不知恶毒到什么地步。
叶楚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在不会水的情况下还敢失足落水,只为了陷害她跟青茗。连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会在乎其他人的性命。对于叶香宜来说,所有人都只是她的工具而已,李家人是,青茗是,喜鹊是,就连叶堂之这个亲生父亲也是。
霜九也在惊叹叶香宜的年纪,他见过许许多多的恶人,可从未见过五岁就懂得为自己铺路的恶人。编故事的人很多,以假乱真的也很多,但是李书此言,他有九成相信。
第83章 恶女
“之后呢,那位庶女姐姐没有入宫,她跟你大哥有没有成亲?”叶楚烟说道,李书说叶香宜害了他大哥,如果真是这样,那位庶女姐姐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李书的喉头又是哽咽起来,眼圈红了又红,似是想到了什么,面容因为愤怒而僵硬,原本清俊的脸变得有些狰狞。
“言姐,也就是那个教她箜篌的庶女,她被叶香宜哄骗得团团转,用了八年时间教了她所有箜篌琴技。因为她身为庶女身份低微,多年无人求亲,她爹娘也答应了她跟大哥的婚事。但是叶香宜,她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李书说道。
“她对大哥说,言姐根本就不爱他,时常跟自己说她想嫁贵族,大哥这等小官吏根本配不上她。然后又招来几个大家公子来府上听自己和言姐弹曲,让大哥看见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于是大哥半信半疑,渐渐远离了言姐。然后,叶香宜又去跟言姐说,大哥嫌弃她身上有疤痕,将来定要娶个干干净净的女子。这一来二去,原本和睦的两人也都渐渐不见面了。”李书说道。
“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叶楚烟问道,李书所言的一切都没有证据,可能都是他失去亲人悲伤过度后的凭空猜测。
李书缓了缓,说道:“是,我没有证据。我原本也不相信是叶香宜所为,她在李家一直都是一个好女儿好妹妹。但是还请大小姐听我说下去,我不会拿娘跟父兄去污蔑她。”
叶楚烟见他诚恳不像说谎,这其中一定大有内情:“叶香宜挑拨他二人关系,最多也就是婚事解除,二人各走各路罢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大哥为什么会疯了?”
李书皱眉似是很心痛,但他必须将这冤屈说出来:“某天,言姐爹娘声称言姐一夜未归,上李家来要人。但是言姐在教完叶香宜后就回去了,根本不在李家。而后,官府派人来告知,言姐在醉仙楼附近被一群流氓给.....给羞辱了!”他闭上双眼,一行清泪滑下,双拳紧握,手指因为用力都已经开始发白。
“她一个女子去醉仙楼做什么?”叶楚烟心觉不对,一般这种名字的酒楼,一听就知道是风尘之地,不该是良家女子的去处。
“我也不知道,但在事发之前,言姐都跟叶香宜在一起练琴,一定是她跟言姐说了什么。在那之后,言姐失了贞洁,她家人也都嫌弃她是个肮脏的垃圾,大哥也被禁止去看她,言姐没多久就被发现上吊死在了自己屋里。”李书痛苦说道,他的面色已经开始发白,“这件事情,我以为会慢慢过去。直到某天大哥突然哀嚎起来,痛哭不止,而屋内就只有叶香宜在安慰着他。大夫一来,说是大哥得了疯证,无药可医。”
叶楚烟跟霜九又是对视了一眼,他们心里都出现了同一个想法。每次出事前,都有叶香宜的身影。别说李书会怀疑,就是他们这听故事的外人都觉得十分可疑。
“这么多事加起来,我不得不怀疑她。大哥疯了以后,我对她就盯得很紧。她似乎也发觉了,居然对爹说我总是色眯眯的看他,爹便将我一顿好打,从此以后就让我住在私塾里,就算回李家也不得去她的院子,不许见她的面。”李书说道,所以他想调查叶香宜也没得查。
“那你娘呢,为何你又说她害死了你娘?”叶楚烟说道,对于有养育之恩的人,她总不至于下如此毒手吧。
“我娘对她视如己出,对她比对我们兄弟还要好。可是她却对爹说娘只是表面对她好,私底下总是羞辱她。前年我们李家春游,女眷在后,不知怎的就听说娘跟她落水了。最后她被救了上来,娘却溺水而亡。爹不相信,一个成年女人怎么会比一个孩童还气短,最后仵作说,娘的喉咙里卡了一颗玉珠,估计是溺水时扯断了珠子,不小心吸入所致。看起来是意外,但是我不相信,为什么每次都跟叶香宜有关!”李书提到娘,他的情绪激动的难以抑制。
霜九按住了他的肩头,出言安抚。巧合加上巧合,过于巧合就是蓄谋的表现。
“大小姐,现在叶香宜已回到了国公府,就算你不为了李家,也该为国公府着想,那个女子是蛇蝎心肠,恶鬼转世,您一定要相信我!”李书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
霜九连忙上前将他拉扯起来,这在众人面前,他要是给叶楚烟磕头,传出去还不止定有什么风言风语。他将他一把按回到座位上,扫视了一眼那些准备看热闹的下人,将他们瞪了回去。
叶楚烟低头不语,她想理清自己的思绪。对于叶香宜那些举动,她忽然就不觉得奇怪了。也难怪她那么从容淡定,相比她在李家做的事,国公府这几下都是小打小闹而已。
“我想她是告诉那位姐姐,你大哥去了醉仙楼吧。因为你说了,她谎称你大哥嫌弃她身上有疤。作为女子,最怕就是心爱的男人变心,对自己身体自卑的情况下,就更容易怀疑爱人会去寻欢作乐。”叶楚烟说道。叶香宜很懂人心,那么多事都跟她有关,就算没有证据,她也认为跟叶香宜脱不了关系。
醉仙楼,这等酒鬼色鬼出没的地方,流氓泼皮也都喜欢在那里出没,即使摸不着女人也喜欢去闻那些脂粉气。一个妙龄女子,身边又没有护卫跟陪同,流氓们见了酒意上来自然恶向胆边生。
“等那姐姐死后,她便又去告诉你大哥,说她是怀疑你有了异心才会去醉仙楼。你大哥对她一直都有情意,这么一来便内心有愧,认为是自己误解了她,辜负了她,也是自己害得她被人侮辱。这悲极攻心,便激出了疯证。”叶楚烟说道。
李书听了咋舌连连,目中惊讶,呆愣了半响才点头说道:“是了,一定是这样。大哥疯的那天,就一直喊着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诸如此类的话。这个女人太恶毒了!”
霜九再次按住他的肩,不让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你小点声,这来来往往,让人听到成何体统!”李书发觉自己失态,低头不语。
叶楚烟皱眉叹息,心有余悸,说道:“确实恶毒,你们一家跟她无冤无仇,她尚且下此毒手。但是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你们李家就算满门不幸,跟她这个国公府的女儿又什么关系?”
她开始有些胆寒,这样一个没有感情的魔鬼,比起叶巧容来要难对付得多。但是若她不行动就不是失去嫡女,失去地位这么简单,也许叶香宜,正打算要她的命。
第84章 怀疑
“我也不知道叶香宜究竟想做什么,我们李家也从未对不起她。大小姐,我娘已死,大哥已疯,爹现在是日日憔悴,我们已经被她这个恶女弄得家破人亡。我李书不求别的,只希望大小姐好好留心这个恶女,不管她做什么都别让她得逞!”李书恨道。
叶楚烟心想叶香宜的做法也很精妙,这事情说出去,除了她跟霜九之外,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五岁的孩童就懂得设计害人,用八年时间害一个府邸家破人亡。而且死无对证,根本无法调查。
霜九见她深思,给了李书一个眼神,让他先退下去。李书会意,站起来抱拳行了个礼,深深的看了一眼叶楚烟,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先行离去。
“九爷,一个人当真会无缘无故的去憎恨吗?”叶楚烟没弄明白,叶香宜究竟想做什么,针对那些无心害她的人,究竟能带给她什么好处。
“其实,我见过你三妹这种人。”霜九答道,“她们生来就痛恨这个世间,痛恨世间的所有人,只要是她看不惯的人她都要除掉。你或许想不到自己对你三妹有什么威胁,或许你对她根本就没有威胁,她就是打从心底里恨你而已。”
叶楚烟将近十七年的时间都在国公府里度过,她见的那些人都没有跟她深交,对于人性其实她所知甚少。霜九见多识广,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见得太多,对于人心也懂得太多。
“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叶巧容还因为一个嫡庶关系而恨我,至少我还知道个原因。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她这等人。”叶楚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对付这等人,你就不能把她当人看。你还记得山寨里那个陷害我的落山鼠吗,他和你三妹是一样的人。我跟他无冤无仇,但他就是看我不顺眼,甚至要致我于死地。我以为他一个小喽啰掀不起什么风浪,谁知我还真差点送了命。”霜九苦笑道,他跟落山鼠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叶楚烟摇摇头,叶香宜跟她说过,她拥有的一切,她也要有。而且说话时,她的眼神中闪着恨意。这种恨意是真实的憎恨,而不是叶巧容那种带着妒忌的憎恨。
“叶香宜现在将喜鹊收到了身边,她除了从喜鹊那里了解我之外,肯定也在想办法暗中跟厉建峰联络。他们二人若一拍即合,那我可就难应付了。”叶楚烟说道。叶香宜对人心看得如此透彻,厉建峰一定乐意跟她合作,毕竟一个想着利用国公府,一个想着攀附权贵。
“我还是先回叶府先观察她一阵吧,毕竟我对她的了解太少了。九爷帮我照顾好李书,别让他出事。还有,多盯梢着点厉建峰,一旦发现他跟我三妹的人有接触,一定留心。”叶楚烟说道,如果叶香宜真恨着李家人,对于李书她不接触也就罢了,若知道他跟自己见面,肯定见缝插针,又起风浪。
“大小姐放心,有我霜九在,他们只要有异动,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皮子。”霜九郑重说道,让人将叶楚烟送出了将军府。
国公府
府内几日很平静,因为叶香宜被“软禁”在屋内,叶楚烟让屋里的几个丫头也都放了假,只要她们不干活,叶香宜就没法子惹事。饭菜都是由老妈子送到她屋里,对于这些老人,她的那些丫头也不敢挑剔,她更加不敢欺负老妈子。
“小姐,外面有个男人说要见你。”老妈子手里藏着一张纸条,偷偷的交给了大小姐,她一脸为难。有陌生男人私下求见小姐,她负责传话似乎很尴尬。
“你从哪得来的这纸条?”叶楚烟见老妈子脸色怪异,又想到这男人一定是在门口传进来的纸条,怎么说也该是护卫交给管家,管家再派人或者亲自来送,怎么也不可能轮到这个老妈子。
“管家给我的,他说他一个男人送过来不方便。我在国公府三十多年了,就是有一百个胆也不敢骗大小姐您啊。”老妈子说道,将那纸条捂在手心里递了过去。
叶楚烟半信半疑,接过了那纸条:“你下去吧。”在老妈子离开后,那纸条她看也没看就撕碎扔了。管家经常到她院里来送东西,怎么就不方便了。她一定是听从了谁的指令故意说谎,而且这个给她指令的人,对府内的人一点都不了解。国公府近日新来的人,就只有那一位而已。
老妈子惴惴不安,走到了景雅阁,低眉颔首,说道:“三小姐,老身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纸条给大小姐送去了。”
叶香宜站在远处眺望着,她站的这个高处可以看到通往国公府大门的路。只要她一出去,自己就能看到:“嗯,你做得很好。去找喜鹊领一百两银子吧,好好藏着,别让人偷了你这棺材本。”
老妈子眉头一皱,但也不敢反驳,行了个礼就转身去了。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为了一百两,连几十年的忠心都不要了。”叶香宜看着那老妈子的背影冷笑,幸亏她离开李家的时候,顺手带了一点东西。
她看了很久都没有见到叶楚烟的身影,正怀疑老妈子是不是在骗她的时候,只见到管家匆匆而过,正通往叶楚烟的院落。而后不久,就看见两人一同出来走向了国公府大门。
“呵呵,真是天助我也。”叶香宜带着几个丫头,一溜烟的也跟着奔向了大门。
叶楚烟没有相信老妈子送来的纸条,但是管家却带来了一条确确实实的消息。李书来找她了,而且就在大门等候。
“见过大小姐。”李书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一举一动还是具有大家风范。
“你怎么能直接到国公府来找我,可知犯了大忌!”叶楚烟说道,她看向周围的护卫,他们的眼神都在偷偷关注着。好在这是大门口,李书又暂住在将军府家,有什么事还能借将军府圆过去。
“恕李书唐突,但是有一件事,非要亲口告诉大小姐不可。”李书面色焦急,似是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在衙门当差的两个好友前日给我送来一封书信,说他们抓了当年侮辱言姐的几个流氓。为了替我出气便狠揍了那几个流氓一顿,谁知那几个流氓说,是有人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去醉仙楼那等着言姐,不是他们见言姐落单才下得手!”
叶楚烟闻言,惊诧说道:“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要害她的!”
李书点点头,说道:“只是,那几个流氓说是一个孩子给他们的纸条,还附带着银票。现在那孩子也不知多大,也不知在哪,但如果能找到那个孩子,就一定能抓出害言姐的凶手!”
叶楚烟心惊,原来真相还可以查明!
第85章 杀鸡儆猴
“人海茫茫,何处去找。街边乱跑的孩子那么多,谁知道如今会是哪一个。”叶楚烟说道,虽说可以查,但难度也太大了些,就算让那几个流氓去认,他们也未必认得准确。
“但是,这是唯一的线索了。只要找到那几个孩子,就知道是谁指使的他们,就算那人不是叶香宜,也该是另有其人!”李书着急说道,时隔多年确实很难,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想为家人抓到这个凶手!
李书言语激动起来,叶楚烟后退了一步,看向了身后的几个守卫。李书会意,干咳了几声,低下头不再言语。二人的氛围略显得有些怪异,他也内心懊悔为何自己如此冲动,就算着急也不该直接到国公府来。
“这是哪家的公子,好清俊啊!”
几个丫头已经看了多时的好戏,叶香宜就站在她们身前,是她怂恿着身后的丫头调侃的。但为避免冒犯,她们也就说了这一句而已。
叶香宜踱步上来走到叶楚烟身边,带着奇怪的笑,悄声说道:“厉二公子您也可以,这白面小书生都被您勾了,大姐可真是大爱无疆啊!”
李书见了叶香宜,眼睛里便涌出了浓浓的恨意,刚要上前辩驳,只见叶楚烟微微摇了摇头,他便定住了身子。
“三妹休要胡说,他来找我不过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而已。”叶楚烟高声坦言,而后又低声对李书说道:“回去找九爷,让他派几个人在国公府门口候着,见到什么可疑人就抓起来。”
李书听不懂,但也是暗暗记下,弯腰躬身行了个礼:“既然妹妹过得安好,我也就放心了,告辞。”
“二哥哥这是要去哪啊,既然来了国公府,怎么也不进来坐坐。放心,有我在给你们打掩护,爹不会知道的。”叶香宜根本不相信李书会来看他,只当他们是撒谎。虽然不知二人见面有何目的,但她顺水推舟趁机栽赃。
“你这丫头,休要胡说八道!”李书恶道,他对叶香宜已是没了半点好脸色。
叶香宜故作正经,说道:“由得你们在此约会,就不许我在此围观了。二哥哥这可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你!”李书怒指着她的鼻子,刚要发怒。谁知,一个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脸上,势大力沉,一个手印便现在脸上。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国公府三小姐大呼小叫!”叶楚烟冷冷说道,她的手很重,耳光的声音也很响,就连后面的护卫都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迷茫不知该不该帮忙。
叶香宜对她的这举动倒是吃了一惊,索性退后一步,看着这两人如何演戏。
李书挨了一巴掌,又见叶香宜恶人先告状,心里是怒火滔天,又带着满腹的委屈:“我算知道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看清你们叶家女子,算我瞎了眼!”
叶楚烟一言不发,冷冷看着李书带着火大步离去。她微微侧身,别开了那站在自己身后的叶香宜,低头俯视着她,眼里寒光乍现,气势凌厉。
她抬眸看向她身后的那几个丫头,怒道:“来人!把那几个丫头给我吊起来,用藤条抽上十鞭。”她们年纪虽小,但心肠不善,若不早些惩治,假以时日还不知道要被叶香宜带成什么样。
“大姐,她们是我屋里的丫头,你凭什么打她们!”叶香宜冲上来,护在那些丫头面前,她撅着嘴一脸正义,似是被欺负了。
“这里是国公府,比不得你先前在的李家。难道管家没告诉你,国公府不得以下犯上,妄议主上。就算管家没告诉你,难道喜鹊也没告诉你吗。”叶楚烟话语虽轻,但字字都带着锋芒。
喜鹊在以下犯上这条家规上,可是吃了不少的亏。就连她的脸,都是因为瞒着自家主上作恶才得到的惩罚。这么看来,喜鹊对她也不是完全的忠心,有些事情都没有提点她。
比不得你李家,这五个字如同尖刺一般,扎在叶香宜的心里。她的面容扭曲了起来,双拳紧握,眼里再也不是楚楚可怜,满满是恶毒的恨意。
叶楚烟见了,心里也是一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叶香宜的真面目,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霜九所言真的没错,叶香宜的心里全是仇恨。对这样怨毒的眼神,她毫不躲闪直视了回去,凌厉终究是压了她一头。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她看着边上垂手而立的管家。
管家立即应了一声,但迟迟不敢下手。其实那些丫头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话,但她们的言语是被人授意才说。大小姐要打的不是这些丫头,而是她们的主子。只不过三小姐是小姐,不好动手便杀鸡给猴看罢了。
叶楚烟见管家脸色有些许忐忑,看来叶香宜仗着爹的宠爱,已经让管家都有所忌惮了。那其他下人更不用说,难怪那个老妈子敢替她传假消息,他们知道叶香宜能全身而退,祸患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加上钱财的驱使,自然有不少人愿意替她做事。
“国公府的家规不许任何人犯!妄议主上是大忌,无论是小姐的丫头,还是看门的护卫!”她又凌厉的扫向看门的护卫,警告他们最好不要将今天看到的事到处乱说。那些护卫立即别过了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心里已是怕了。
管家闻言,也不敢再怠慢立即吩咐下人对那些丫头实行家法。
“大姐!你不是说了不许苛责下人吗!你这算什么!”叶香宜有些着急,这些人可是她好不容易看中眼,都是会心甘情愿帮她做事的人,打坏了可就折了她的帮手!
“我不过是给她们一点教训,我劝三妹好好管教管教你手底下这些人,让她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叶楚烟不顾那些被打得痛苦哀嚎的丫头,径直走回了绛云阁。
叶香宜看向管家,只见管家挑了挑眉,将双手插进了袖子里,躬身对她行礼,说道:“三小姐,家规确实如此。咱们是国公府,不但小姐的一言一行要讲究,下人更是得讲究,以后对于别家公子,咱们还是少提吧。”
叶香宜无法,她还以为那一句调侃是轻的,却没想到被叶楚烟三言两语就升到了国公府家规上。那些丫头被这藤条一打,养伤就得是足月的事。现在她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喜鹊了。
她回到景雅阁,强自按压下心中的怒火,对喜鹊说道:“喜鹊姐姐,现在你我都是被叶楚烟针对的人,理应携手对付她才是。我们之间不该有所隐瞒,我保证,你二小姐能给你的好处,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帮我,我就能让她永远消失!”
第86章 防范
喜鹊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之处是粗糙而肥厚的凸起,那一块伤疤长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因为至今她都不敢照镜子。想起那拿着簪子往自己脸上划的那张狰狞丑陋的脸,她心里又恨又气。
“没了叶楚烟,我就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就算二姐姐有朝一日回来,那也是低我一等。这个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有,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叶香宜说道。
喜鹊咬了咬牙,反正她也无路可退,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这么活着若不能风风光光,那还不如死了:“三小姐若用得着喜鹊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我自然听命。”
叶香宜满意一笑,勾了勾手指,让喜鹊附耳过来,轻声细语的对她交待了一番。
就在她们暗中谋划的时候,李书带着半边红肿的脸回了将军府,将他在国公府的遭遇全说了一遍。霜九闻言,见他气成个包子,忍俊不禁。
霜九摇摇头,推了推他那有些瘦弱的肩膀:“你跟少将军差不多年纪,人家胳膊可比你粗一圈。你也不用不服,大小姐打你怎么了,难不成要看你对叶香宜喷出一堆粗鄙之语,然后让护卫上来把你暴打一顿,说你对国公府小姐不敬吗。”
李书被噎了一口,闭嘴说不出话来。那些护卫随便一个都能将他打倒在地,万一真出言不逊,那还真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他揉了揉自己还在疼的脸,但气已是消散了大半。
“你太冲动了,有什么事不能压一压吗,非得跑到国公府去说。若是大小姐不出来见你,你是不是还得闯进去大呼小叫?”霜九说道。
“那我当然不会,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这不是着急吗。那几个流氓还关在衙门了,再耽搁几天说不定就放出去了。”李书着急说道。
“放出去就放出去,几个流氓小子害怕找不到吗。而且你跟大小姐说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官,做不了决定。”霜九对这等流氓地痞最熟悉不过,他们只能在自己混熟了的地盘里混,一旦离开了进入别人的地盘就得吃苦头。
霜九心里庆幸,还好叶楚烟处理得妥当。一个年轻男人去找一个国公小姐,二人还见面了,这传出去得是多少风言风语。
“对了,大小姐悄悄跟我说,让你派几个人到国公府门口附近守着,若是可疑的人出现,就将他抓起来。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李书想起了叶楚烟低声的叮嘱。
霜九眼睛一亮,忽然明白了什么。此时正好云秋也回来了,他将方才发生的事也都告诉了他。
“表姐这是让我们替她抓人呢,我立即就让将军府几个护卫,乔装打扮去国公府门前观察,只要有异动一定将人抓回来。”云秋听闻了叶香宜的往事,对她也没有什么好感。
“你现在立马离开京城,回到你李家去,若有什么事,我再找你。”霜九心里对叶香宜也是提防得很,他斗过一切官差,就是没斗过女人。对于她,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唯有将自己这边处理好,不要让他拿住把柄。
李书正好也想回去,让那几个官差兄弟好好的审审那几个流氓,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孩子。霜九一放话,他连忙打包了自己的东西,立即快马加鞭的出了京城。
“九爷,我表姐那边真的麻烦你了,本来是我们的家事,却把你卷了进来。”云秋见他劳心劳力,有些过意不去。
“我的命原本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但他儿子险些要了我的命,我救了他儿子,我霜九算不欠他了。但是,现在却又欠了你表姐一条命。这事不足以还恩,都是霜九应该做的。”霜九说道。
云敢先看得起他一个山贼,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赏识。他对云家,也有着一份知遇之恩。
“九爷,依你看,我表姐能斗得过那小丫头吗。我不是觉得表姐不行,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云秋坐下,心里也是担忧了起来。
“但是这暗箭伤人,也未必就能得逞啊。叶香宜心肠歹毒,但你表姐对她也有所防范,不会轻易中计。你可别小看了你这个姐姐,世间男子很多都不及她半分。”霜九说道。
“我知道她聪明,但是舅父现在一味宠着那丫头,对表姐狠骂了一顿,要是再生出什么大事,表姐肯定吃亏。之前九爷您不就去了国公府,被叶巧容说表姐偷男人,这次李书又上门,那丫头说不定会拿这个做文章。”云秋说道,因为叶堂之有忌惮,若再出同样的事,他说不定会加重怀疑。
霜九那次没被捉拿,也只有一个小厮看见,这混过去也就混过去了。但是李书是在大白天,几个护卫,那些丫头都看见了,要赖也赖不掉。
“所以我让李书赶快出城,回他自己家去。他骑着马,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出城了。而护卫也没有让李书进门,就算叶香宜想诬陷什么也没用,说法站不住脚。”霜九说道。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等舅父回来我得看看表姐去。她现在孤立无援的,舅父一偏心,她就算有什么理也说不清。我做弟弟的再不帮衬,那可就糟糕了。”云秋说道。
霜九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忘了你才被叶国公下令不许上门的,你这一上门不更显得大小姐是做贼心虚,寻求庇护吗。我相信大小姐能应付过来,就算不能应付,我们也不能这么直接的帮忙。”
按照叶楚烟的心思,先去国公府门前看看能不能抓到什么行踪诡异的人。既然他们在明,叶香宜在暗,那他们就更加不能贸贸然行动。
云秋心觉有理,派遣了几个心腹,日日夜夜守在国公府门前,但凡有贼头贼脑的人,一律偷偷抓起来。而他自己则继续去做爷爷吩咐的差事,跟国公府保持着距离。
十日后,叶堂之的差事办完,回到家中是疲惫不堪。叶香宜小跳着出来,笑声犹如莺儿啼叫,令人心生愉悦。他那张憔悴的脸,立即换上了喜色。
“爹,您辛苦了,香儿好想你啊!”她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搂着他的脖子小跳着,一阵兴奋。
“好了好了,老大不小了,我虽说是你爹,也得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啊。”叶堂之口里这么说着,没有舍得推开自己这个可爱的小女儿。
“爹,你不知道,香儿在府内可无聊了。表姐有二哥哥陪着,香儿什么人也没有。”叶香宜撒娇说道,抱着他的胳膊摇晃着。
“二哥哥?什么二哥哥?”叶堂之闻言,脸色惊变,自己不在的时候,叶楚烟是不是私会了男人!
第87章 故技重施
叶香宜像受了惊的小鸟,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说漏了的样子,退后几步连连摇头。
有了叶巧容的先例,叶堂之对这事也是如履薄冰,他上前抓住叶香宜的手腕,逼问道:“什么二哥哥!快说!”他语气恶劣,如同一个恶霸。
“没有二哥哥,是香儿瞎说的。爹不在的这段日子,大姐一直都跟香儿在府里,什么人也没见。”叶香宜半缩着脑袋,做贼心虚的样子,声音都弱了许多。
叶堂之见状,更是心里怀疑,激恼之下也不管什么稳不稳和,手上用力捏紧了叶香宜的手腕,喝道:“快说!你要是敢骗我,我现在就让你常尝尝家法的滋味!”
叶香宜眼圈红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说我说,爹我疼,疼!”她握着自己的被禁锢住的手腕,身子不停的往后退,似是要挣脱着让她痛苦的来源。
叶堂之见她流泪,才发觉自己太过用力了,松开了手,面色缓和了些:“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叶香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低声抽泣了半响,缓缓说道:“这几日,我都看见一个样貌清俊的男子,悄悄的潜入姐姐的房间。前几日他还找上了门,门前的守卫哥哥们也都看见了的。”她声音细弱,撅着嘴满腹委屈。
叶堂之连忙叫来当天值班的守卫询问,那些守卫一开始支支吾吾,但最后也不敢欺瞒一家之主,便将那天李书上门来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
闻言,他是气不打一出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任由一个男子上门,叶楚烟还出门见面,这都是最最不该的!二话不说,他立即冲向了绛云阁,步伐迅速,怒意满满。
叶香宜在后,露出了一个窃笑。低头看着自己被掐的通红有些发紫的手腕,这会爹是真的生气了,这时候跟上去,肯定有一场好戏看。她一路小跑着,尾随而去。
叶楚烟正在安闲的看着窗外的落叶,她才阅读完一本书,正在脑中回忆着那些细节。
“砰!”
刺耳的踹门声,她皱起了眉头,今日才是爹回来的第一天,叶香宜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惹是生非吗。
回身一见,她就看到了叶堂之一张气得通红的脸,这次的恼怒显然比前几次不同。在他身后,她看到叶香宜也小跑着进了院子,脸上的神色略微带喜。
“爹您刚回来,怎么不好好休息,跑我这来是有什么事吗?”叶楚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先询问一番。
“休息?我再休息只怕蟑螂老鼠在我府里满地走了,我还蒙在鼓里!”叶堂之暴怒说道,上前双目逼视着叶楚烟,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我以为上次巧儿的事能让你收敛一些,却没想到你变本加厉,居然让野男人直接上门了!你当真不知羞耻!”
叶楚烟听明白了,叶香宜果然利用李书的事情做了一次文章。门口的护卫都看见了,这算是有了确凿的人证,所以爹才会如此暴怒,以为李书是她的情人。
“爹怕是误会了,那人是将军府来传话的,不是什么野男人,女儿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叶楚烟冷静答道。
这时,叶香宜跳了出来,半躲在叶堂之的身后,说道:“可是,我明明看见他进过姐姐的屋子啊,就在昨天晚上。”说完,便将整个身子都躲到了叶堂之的身后,露出半个偷笑的嘴角。
叶堂之面色瞬间大变,嘴唇颤抖,惊讶指着叶楚烟:“什么!他昨晚还在这里,跟你在一起?”想到有野男人成了女儿的入幕之宾,他一时间是又气又恨,又悲又苦。
“三妹,你这张小嘴很机灵,但是有些话真的不能乱说。你说看见了就看见了吗,那我也能说昨晚看见你杀了一个人,将她推落水中,还在她嘴里塞了一颗玉珠子。”叶楚烟面对这种虚无的指责很冷静,就在她说后面的话时,她注意到叶香宜抓着爹袖子的手,明显的颤了一颤。
“够了!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叶堂之转过来,语声温柔对叶香宜道:“香儿,你说昨晚看见有男人进了大姐的闺房,除了你,还有什么人看见了?”小姐身边肯定有丫鬟伺候,只要有第二个第三个人看见,那就足以说明问题,那些下人不敢说谎。
“我昨夜睡不着,就一个人披衣起来散步。在府里越走越害怕,就想着去找姐姐聊一聊。到了绛云阁,我远远的就听见姐姐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声音还有点像二哥哥,但是不敢肯定,我又不敢进去就偷偷回去了。”叶香宜低着头,怯生生说道。
这一招叶巧容也用过,但是她那次是由小厮说出来,叶堂之可信可不信。但这次,是由他的亲女儿看到,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内心更加笃定了,认定叶楚烟就是有私会的嫌疑!
“说!那个男人是不是李书,早些除掉别误了大事!”叶堂之默认了叶楚烟的不贞,但她现在还是自己的筹码,不能随随便便的处罚。只能将那个男人灭口,让这段丑事消失。
“爹这话说的就奇了,我昨夜就一人在这屋里,别说人了,就连猫猫狗狗都没有,就剩下一只小狐狸,说不定是这狐狸夜晚化了人形,爹要处罚就处罚它好了。”叶楚烟用手指,轻点了几下那正趴在窝里,蜷缩着身体不知发生什么的的小白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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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赵弘俊的赏赐之物,叶堂之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碰,叶楚烟这时候搬出来打岔,无非就是想借大皇子的威名来压一压爹的火气。
“别跟我扯那些虚的!我动不了这狐狸,我还动不了你吗!若不是你心中有鬼,为何将所有丫头们都放了假,一个都不留在身边伺候。无非就是你想私会男人,怕她们知道你的丑事,走漏了风声!”叶堂之上前,气焰不减半分。
连她给丫头放假的事爹都知道了?叶楚烟瞄了一眼叶香宜,只见她轻轻挑了挑眉,一副就是我说的,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乍看之下,好像一切都指证了她偷人的事实。她嘴角微微苦笑,上前说道:“爹认定了我在这屋里偷人,也不过是凭着三妹一面之词罢了。爹拿不出证据来,怎能说我这屋里来过男人。”
叶堂之忽然想起府中的猎犬,说道:“来人,将府中鼻子最灵的护卫犬牵过来。只要这府里有其他人的味道,他一定能嗅的出来。”府中的护卫犬从小就在国公府受训,为避免误伤主子,每只狗对于每一个主子和贴身丫鬟的味道都很熟悉。只要主子的屋里有其他陌生人味道,一定会狂吠。
一听护卫犬,叶香宜的眼神变了变,她还以为爹在气头上,会将叶楚烟好好的责罚一顿,在心里就认定她不忠。却没想到叶楚烟又是将话给圆了回来,而且她并不知道府中有护卫犬。
叶楚烟盯住她这变化的神情,淡定一笑。
第88章 怒火
叶堂之怒气冲冲,背着手在屋子里坐立不安,这等待护卫犬来的过程明明不算长,对他来说却难以忍耐,一连催促了四五遍。直到护卫犬来时,也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进来吧,给我查,好好的查,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今日无论你如何冲撞小姐香闺,都恕你无罪!”叶堂之对那牵着护卫犬的护卫说道。
护卫进了大小姐的屋子,本来还战战兢兢,一听这话,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他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拍了拍护卫犬的脖子,对它呼喝了几声听不懂的音调,然后松开了缰绳。
叶香宜身后的几个丫头,都被这身形庞大的猎犬吓得不轻,任由着这护卫犬在她们身边游走,全部人都不敢动一下,生怕惹得这狗发狂。
护卫犬大约有一个成人小腿这么高,它是国公府鼻子最灵敏的犬,凡是异味都逃不过它的鼻子。它在屋内四处游走,各个角落都细细的嗅着。这只猎犬的训练真的很严格,就算没有人指引,它都知道哪个地方该查哪个地方可以放过。
“汪汪!”
那护卫犬忽然吠了起来,双爪刨着书柜夹着的一处角落,围着那个地方上蹿下跳,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护卫连忙上前,一把扯住它的缰绳,呼喝了两声。那护卫犬便停了狂吠,安静的坐下,舔着舌头看着主人,又看了看那角落。
“给我搬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叶堂之吼道,他知道这个角落藏不了人,但是既然有疑点,他就要查出来。
护卫应了声是,对叶楚烟行了个礼,便动手将书柜上的书先拿下来放在一边的书桌上,将空着的书柜转移了出来。
只见那角落因为太过狭窄无法打扫,地面上满满是厚重的灰土,墙角还有些地方已经发霉了。那里面除了灰尘,只看到一个剩肉骨头,裹着满满的灰黑,蚂蚁覆在上面成球的搬运着剩下的残渣剩肉。
只听一声怪异的低吟,那小白狐狸缩起了半个脑袋,圆碌碌的眼睛开始变得水汪汪的,双耳耷拉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正低头心虚。
原来,护卫犬是闻到了这剩骨头的味道才开始狂吠。叶堂之不悦的叹息一声,让丫头把那废骨头捡走,顺便将这个地方清扫一遍,对护卫说道:“接着搜。”
护卫见剩骨头拿了出去,地面也擦干净了,这才对着护卫犬又下了一声令,拍了拍狗脖子。那护卫犬便向主卧室那边开始盘查了起来,如果叶楚烟真的私会男人,在那边绝对会查出异味。
叶楚烟将小白狐狸抱了起来,那护卫犬比它要大上几倍,要是撕咬起来,两三口这狐狸可就没命了。她抱着狐狸站在门边,任由那护卫犬在自己的卧室里转来转去。
也不知是不是护卫犬太过于敬业,居然还跳上了叶楚烟的床,寻着枕头被子都嗅了起来。它在检查之前,护卫就已给它嗅过这屋子主人的味道,所以除了其它气味,它是不会叫的。
叶堂之揪着一颗心,眼珠随着护卫犬左右上下的移动着,单手握着拳头,手心里已全然是汗。
不多时,护卫犬跳了下来,走回护卫身边安然坐下,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主人,吐了吐舌头。护卫会意,对叶堂之抱拳说道:“回老爷,这屋子除了大小姐的气味之外,并无其他。”
护卫犬找出了剩弃多时的肉骨头,足以见它的能力,其余没找到可能就真是没有。叶堂之一听,僵硬的身子立即就放松了下来:“护卫看到的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何来找你?”他虽说安心了一半,但对那个上门的男子还是很在意。
“他叫李书,是李家的次子。他也不是来找我,是来找三妹的。怎么说也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哥哥,一时间舍不得,所以来看看三妹。”叶楚烟将话头引到了叶香宜的身上。
叶香宜不能否认李书是她养父母的次子,更不能说这义兄是亲姐的情人,她眼珠子一转,笑开说道:“是啊,确实是李家的二哥哥,他虽是来看我,但却跟大姐说了好多话。管家在边上也不拦着,也不知是为什么,爹您不是说过,未出阁的女儿家不能跟陌生男子随意说话吗?”
叶堂之眉头一皱,说道:“什么,管家也在?”他瞪了叶楚烟一眼,若没有她的授意,管家怎么敢这样做。
“管家确实在,门口的护卫也在,在大门口光明正大的说话,好过将他请进国公府来吧。”叶楚烟答道,这个小蹄子,居然还想把脏水泼到管家的身上。这段日子管家对她过于冷淡,看来她也想要报复管家了。
“胡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既然你行的正坐得直,就算请进国公府又有何妨。而且他是李家二公子,对香儿来说也算是半个哥哥。我听说你还将人家给打了,简直有辱家风!”叶堂之怒火尚未消散。对他来说,现在手里只有叶楚烟一个嫡女,这个女儿只要跟男人沾边,那都是有辱清白。
“他出言不逊,女儿为何不能教训他。爹,你听信只言片语,平白无故的就说我私会男人。如今证明了我清白,又说我有辱家风,是否我在国公府说也说不得,行也行不得了!”叶楚烟也来了气势,一味的忍让只会增加恶人的气焰。
叶堂之见她反驳自己,心里的火又是燃起了七分:“你还敢跟我狡辩!一个女儿家就不该私会男人,你没有做那便是应该的,有什么值得骄傲!李书上门来访,该由管家接见,按照礼数接待至客厅,再传请你们两位小姐,而不是你装家主,在大门口跟男人面对面!”
“好,既然爹觉得我做得不对,那女儿自罚,巧妹去了静安寺,那女儿也一同前去好了。香儿知书达理,乖巧伶俐,不出几年便能出落成天姿国色,加入权贵豪门,随了爹的心愿。”叶楚烟冷笑说道,手上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赵弘俊送的小白狐狸。
叶堂之随着叶楚烟的动作,也注意到了那狐狸,心里一虚。叶楚烟可是被大皇子送礼,还被看上了琴技。叶香宜这八字还没一撇,连皇子王孙了面都没见着。若是她走,一切就得从头来过。但是百家宴狩猎大行这等亲近皇家王族的大宴,一年才有一次。厉王爷的身体危在旦夕,他根本等不起。
“静安寺,你想都别想!我就要你留在国公府,在我眼皮子底下,从今日起护卫便在你绛云阁守卫,别说是男人,就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叶堂之当然不会放走叶楚烟,她才是他的第一筹码。
第89章 喜鹊顶罪
“爹,您别怪姐姐了,管家不是都觉得无事吗,您也别生气了。”叶香宜看似劝说,实则火上浇油,将管家也一并拉下了水。
叶堂之见管家任意让叶楚烟跟男人见面,这已是失职,说道:“来人,给我把管家撤职,副管家暂时接手,让他好好的想想,如何做我国公府的管家!”并对叶楚烟骂道:“你给我好好反省,把女儿经抄读万遍,不然不许出屋!”
这是小丫头们第一次见老爷发这么大的火,各个都束手低头,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那守卫见老爷离去,对大小姐也是抱拳,生怕被责骂,带着猎犬一溜烟的也跑掉了。
屋内,顿时就剩下叶香宜跟叶楚烟两人。
“替我收拾几件衣物,搬到偏院去。”叶楚烟打破了僵局,对着门口那些伺候自己的丫头说道。
“大姐怕不是忘了,爹方才说要姐姐抄一万遍女儿经,不然不许出屋的。”叶香宜的口气很嘲讽。
叶楚烟对她视若无睹,对着窗外那群还不敢动的丫头,厉声道:“我的话你们没听见吗,收拾细软,搬到偏院去。”丫头这才敢行动,一个人收着衣物,一个人收着梳妆台,几个人收着书。
叶楚烟抱着怀中的狐狸,从叶香宜的身边略过。但是,这个人却横在了她的身前,挤眉弄眼的,故意挑衅着她。
“三妹,管家没了自然还有新的管家,国公府的大小姐只有一个。”叶楚烟说道。她不敢太过忤逆爹,照他说的禁足,只不过不在这屋子里,爹知道了也不会将她五花大绑强行软禁。
“大姐,这从古到今可没谁的位置是从出生就坐稳的,您虽然现在还是国公府大小姐,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叶香宜盛气凌人,语调阴阳怪气,脸上写满了得意,“二哥哥上门,点名要找的就是大姐。你说爹如果知道了,该是生气还是大怒呢?”她不断的挑衅着。
“那就让爹去查好了,清者自清,我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什么都承认。如果三妹有意见尽管去跟爹说,不过,捕风捉影的事三妹还是少说为妙,谎言说多了总有穿帮的时候。”叶楚烟不等丫头们收拾完,径直的就走出了绛云阁,
叶香宜见吓不住她,狠狠的跺脚泄愤。她输就输在她手上无人可用,就算撤了管家,新管家也未必给听她的话。喜鹊只不过是一个被打压的奴才,在国公府的地位大不如前,根本无足轻重。
叶楚烟回到偏殿后,便让人去给管家传了话,是关于喜鹊的。
两个时辰后,国公府书房里,喜鹊正跪在叶堂之的面前,叶香宜也被招了过来。管家战战兢兢,低头不敢去看老爷的面容,也不敢猜度主人的心思。
“我派人查了,李书在来国公府跟楚儿见面之后,立即就回将军府收拾行囊出了城,当夜根本就不在京城。将军府那边的人也说李书来京城是为了看香儿。管家,为何你率先去找了大小姐?”叶堂之深感自己是被片面之词戏耍了,开始细问。
管家是聪明人,转了转眼珠子,思绪飞转,答道:“回老爷,这陌生男子上门,您不在老奴也不敢做主。谁知道这男人是不是真的李家二公子,老奴不敢决断之下才去请了大小姐,其实李家二公子确实没有点名说要见大小姐。”
叶堂之眉头一皱,怒目看向了叶香宜。
叶香宜双脚并立,嘴巴又撅了起来,手指头互相绞在一起,低头又是泪眼盈盈,哭道:“爹,书信都没一封,人家怎么知道二哥哥要来。那天早上二哥哥匆匆离去,似乎跟大姐还有好多话都没说,所以香儿才会误以为晚上来找大姐的是二哥哥。香儿嘴笨,让爹误会了。”她瞄了一眼身后的喜鹊,又说道:“但是喜鹊姐姐也跟香儿说过,曾经有男人悄悄来府里找过大姐,所以香儿也才误会了,求爹轻罚。”说着便跪下来。
喜鹊心里一颤,当初二小姐派人盯梢叶楚烟有没有私会,其实有没有看到人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是小厮这样说,大伙就这么信了。为了陷害叶楚烟,她便把这当做真事跟三小姐说。现在可好,她被反咬一口,想辩解都没得辩解。
“喜鹊,你跟三小姐说过那天晚上的事?”叶堂之问道,见喜鹊低头不语,猛的一拍桌面:“大小姐的名声,是你们能轻易诽谤的!那天就是小厮喝多了,看花了眼,你非要坐实大小姐不贞才遂了你的心愿吗!”
喜鹊匆忙跪下:“奴婢该死!”她斜眼悄悄看着叶香宜,却只见她正在偷笑。
叶香宜嘴角勾起,她成功的让爹将错误都归在了喜鹊的身上,说道:“爹,不关喜鹊姐姐的事,她也是想让二姐姐早点回来而已,没存什么坏心。”
喜鹊身子一颤,心已凉了半截。二小姐是因为名声坏了被逐出国公府,但不代表大小姐会遭受同等处罚,叶香宜这么说简直就是把自己推入了死地。
“想让主子回来,就可以陷害另一个主子吗!二小姐是主子,大小姐难道就不是!一天到晚就鼓动主子们争,这等煽风点火的下人若多几个,国公府还不闹翻天了。”叶堂之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最恨这等挑拨离间的下人,当即下令将喜鹊打了十板子,逐出了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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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管家绕了上来,端上茶杯:“老爷,既然都是误会,李书当夜出城,大小姐跟他见面的事也没传出什么坏名头,老爷喝杯茶消消气吧。”对老爷挤了挤眼,似是有话要说但又不方便。
叶堂之会意,对叶香宜说道:“以后你且在自己的院子里活动,没事少听那些丫头们嚼舌根头,没一句话是真的。”家规禁止妄议主上,但是人多口杂不可能完全禁止。叶香宜是他的第二个棋子,没出什么大错也先不怪罪她。
叶香宜如获大赦,一出书房,整个人就都松了口气,还好有一个喜鹊顶罪,不然这次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书房门一关,叶堂之缓了缓气息:“想说什么,说吧。”
管家虽被撤了职,但在国公府多年都没出过什么错,不消多时就会恢复原职,对于这暂时的撤职,不过是一个意思而已。他低眉颔首,恭敬说道:“老爷,依老奴来看,大小姐多年来都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但是最近这两次闹剧都跟二小姐和三小姐有关,您看这会不会不是大小姐的问题?”
叶堂之横眉一瞪,管家将头埋得更低。
“也不知道楚儿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被撤职了还替她说话。巧儿什么心思我也知道,嫡庶之争,自古以来就免不了。但香儿你说是为什么呢?她已经是嫡女了。”叶堂之说道,心中不解。
她以嫡女身份入府,只要在明年百家宴上展现风采,日后的境遇不一定比楚儿差。
第90章 会议是他
管家不敢对主子的心思妄加猜测,但心里也是不明白。
叶堂之没想到自己这几个女儿,一个都不让自己省心,叹息一声,说道:“告诉副管家,香儿无论做什么,只要不过分尽量顺着点,但是别让她去招惹楚儿。最近楚儿也是太放肆了些,竟然公然的就往将军府跑,那几天李书可还在将军府内呢,一点分寸都没有。”刚回到国公府,他将一切都调查了,略有些愠怒。
连续三日,叶楚烟都被禁足在偏殿,就连餐食都变得清淡,早饭甚至只有普通的馒头跟稀粥。询问之下,才发现是叶堂之亲自吩咐的。
“看来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们去跟副管家说,我这几天不想让人伺候,你们回绛云阁去吧。”她对着眼前几个丫头说道,她们没理由跟着自己受苦。
几个丫头束手站在原地,谁也不愿意走,她叹息复说道:“与其在这白白受苦,不如回绛云阁去。顺便帮我看着点,别让阿猫阿狗的到我屋里放肆。”她眼神忽转凌厉。
绛云阁现在空无一人,叶香宜想要做什么都是易如反掌。栽赃陷害的事叶巧容做得太多了,现在她不在绝不能让叶香宜抓住机会。
“大小姐,老爷在前厅传你过去。”管家亲自跑来了偏院,神色有些紧张。
叶楚烟心中奇怪,为什么这个时候爹会在国公府,他不是要去参加王大人的宴席吗?是什么让他连一品大员的宴席宴席都不去了,甘愿留下来面客。
当她走到客厅,果然,这来人是厉建峰。
只见叶堂之笑脸盈盈,似是非常的开心,跟昨日那一脸阴霾的人判若两人。当目光转向自己,他也还是一脸的笑意,走上前来说道:“楚儿来了,坐坐坐,爹得给你好好的道个歉。”
叶楚烟被他扶住了肩膀,按在椅子上,只听他说道:“是爹误会你了,你当夜在偏院见的是厉二公子,为什么不跟爹说呢。白白的生了那么多误会,也白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叶楚烟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爹在说什么。这时厉建峰站了起来,抱拳说道:“都是厉某的错,那时候是我太过心急,担心大小姐会不会因为山贼的事受到惊吓,所以才会夜入国公府,造成了误会。”
叶堂之连忙摆手,说道:“这怎能怪得了二公子,王爷府上规矩严明,没经允许不能随意登门。二公子也是担心楚儿,一片好心怎能是错呢。”
叶楚烟见他们一唱一和,但是总算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原来厉建峰是说当夜跟她见面的是他。当初爹为了掩人耳目,已经将所有人都勒令封口,就连那被逐出府的小厮都已经给了封口费。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府内,但凡一个外人知道,那一定就是有关的人。所以爹才会相信厉建峰就是那天跟他见面的人,但是,厉建峰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叶楚烟怀疑的看向厉建峰,但见他坦然的看向自己,一副事情就是如此的样子。由于上次下药的事被发现,他也不做过多的伪装,开始强势起来:“我听闻大小姐因误会被罚了禁足,心想会不会与我有关,厉某过意不去,才特来跟国公解释清楚。”
叶堂之呵呵一笑:“那等小事,还劳烦二公子上门,即日起楚儿的禁足就免了。”
叶楚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免了禁足,到底来说是好事,厉建峰冒名顶替也正好免了霜九的麻烦。所以她也不辩解,等着看厉建峰下一步想做什么。
此时,阵阵箜篌之声传来,悦耳动听。
叶堂之立即说道:“这是小女叶香宜在练琴,不知二公子可有此雅兴?”
厉建峰看了看叶楚烟,笑道:“当然,箜篌之音只有入宫才得一见,能在国公府听见当然不能错过。”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堂之也会笑着跟他一同走出了客厅。
叶楚烟起身跟在后面,这箜篌的声音很近,叶香宜是故意选在了外面弹奏,让厉建峰跟爹听见。本来爹就有打算让叶香宜去亲近厉建峰,只要听见琴声不会不引导厉建峰去见面。
叶堂之现在满面的喜色,显然对叶香宜出现的时机非常满意。
院外,叶香宜穿着水蓝色长裙,唇红齿白,人面桃花,十指纤纤在箜篌上拨弄着琴弦,配上着曼妙的弦音,好一个绝世妙人。
他们三人走近,叶香宜正好弹奏完一曲乐章,步履轻款走上前来,轻微福身,说道:“民女叶香宜,见过厉二公子。”她的声音很亲和,脸颊微微泛红,看上去甚是可人。
厉建峰轻松一笑,说道:“三小姐这箜篌弹得甚是精妙,不必多礼,还请回去多奏几曲,让本公子一饱耳福。”
叶堂之命人摆上了桌椅跟果盘,二人坐下就开始欣赏起来,将叶楚烟丢在了身后。但是她见叶香宜的妆容打扮,一看就知她是早有预谋。
忽然间,她想明白了。一定是喜鹊告诉叶香宜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有喜鹊才敢将那件事情再拿出来说,也只有叶香宜才敢将这件事情拿出来做文章,而现在喜鹊被逐出府,又是死无对证了。
叶香宜一边弹着箜篌,眼神斜视向了叶楚烟,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她眼底浮现出了一丝得意,是那种预谋得逞的得意。但这一抹笑,透出了一股迷人的风情,让厉建峰瞬间也看呆了。
音律奏罢,厉建峰喜不自胜,看着叶香宜的眼神已是变了:“国公真是好福气,三个女儿都是如此出众!实不相瞒,其实我这次前来除了跟国公解释清楚误会,还有要事同国公商议。”
叶堂之看了看四周,说道:“既然是要是,那就请移步书房吧。你们两人回房去,”厉建峰点头,朝着叶香宜点头一笑,回身看叶楚烟笑得有些诡异。
“恭送二公子。”叶香宜站起来,对着他福身。二人走后,她命下人将琴收好,朝着叶楚烟,笑得志得意满。
“是你告诉厉建峰那件事的吧。”就在叶香宜要走时,叶楚烟出声喊住了她,“你不用否认,除了喜鹊之外没人敢再提这件事。而且除了你,谁敢告诉厉建峰。而且,你也知道他要来,所以在这摆好了琴,故意献媚吧。”
叶香宜冷笑一声,转过头来,傲慢说道:“大姐可想清楚了在说话,献媚可不是什么好词,不是说国公府大小姐不能乱说话吗,大姐可得小心慎言啊。”
叶楚烟见她不否认又一脸得意,心里确定了这件事就是她谋划。但是她不知道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厉建峰夜会自己,在爹心里也只会将他们俩的关系拉近,跟她叶香宜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她来说,反而是帮助了对手,她到底想做什么?
第91章 亲事
叶香宜狡黠一笑:“姐姐不必心急,该知道的你会知道的?”说完,她带着一帮丫头转身离去。
叶楚烟心中深感不妙,走到书房不远处,遥望着那敞开的大门,猜测爹跟厉建峰会商讨什么要事。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厉建峰带着笑脸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对叶堂之抱拳行礼。
就在他转身之际,叶楚烟身形一闪,躲入了转角处,避开了他的视线。她反身回了绛云阁,如果他来找自己,丫头找借口推脱他也不能见面。
岂知,厉建峰没有来,副管家反倒是让人来传话,让叶楚烟到书房去。
“厉二公子还在书房吗,为何老爷要传我去?”她假意问道,厉建峰应该是已经走了才对。
“这奴才就不知了,厉二公子确实已经离府。”下人答道,头一直低垂着。
既然厉建峰不在,叶楚烟也松了口气,爹传她去见面,也许是为了问清楚厉建峰跟她夜会的事吧,毕竟这种话问厉建峰也只能得到一面之词。爹这等多疑的性子,肯定是要两人都询问。
她不担心厉建峰会跟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毕竟厉王爷还在,他就算再放肆也不会公然表态自己与别家小姐私会。
“爹,这是?”叶楚烟一进屋,叶堂之就给她推来一本文书。
叶堂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点了点文书,说道:“看看吧。”
叶楚烟翻开文书,双目瞪大,内心如遭雷击。这上面写的是求亲,厉王爷日渐病重,希望能与国公府结亲。这虽不是王爷亲笔书写,但王爷的私印是真的印在了文书末尾。
“王府的意思是想结亲冲冲喜,毕竟厉王爷的身子越来越差了。世子的身子尚未恢复,如果二公子能娶亲生下子嗣,对王爷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爷说不定身子能好些。”叶堂之笑道。
叶楚烟将那求亲的文书又看了一遍,定了定神,那上面并没说要求娶哪一位,以厉建峰庶子的身份,是娶不了自己的:“那爹的意思是?”
叶堂之摆手说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把香儿许配过去,她再过半年便年满十四,正是适合出阁的年纪。她是我的嫡次女,许配给二公子大靖第一勇士,也算配得上。”
叶楚烟瞬间明白,原来叶香宜所做的都是为了自己。她嫁给厉建峰那她未来很可能是世子妃,甚至是王妃。而厉建峰娶她就获得了国公府的支持,对于他争夺世子的位置便更加有利。而对于爹来说,让国公府跟厉王府结亲,本来就是他心中所想。帮助厉建峰做世子,登上王位后只要叶香宜日后生下儿子,那他的外孙就很可能是未来的厉王爷。
所以叶堂之才会这么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
但是叶楚烟心有怀疑,厉建峰怎么会这么巧就让厉王爷同意了求亲呢?可是那私印绝对是真的,没有人敢假冒王爷的印。
“楚儿,二公子担心你有没有受到山贼惊吓,冒险入府私会你,爹知道他对你有几分情意,但这婚事不是他能决定的。既然王爷有意,爹也不能拒绝。”叶堂之见叶楚烟怔然,以为她接受不了。
叶楚烟回神,说道:“王府的求亲,我们当然不能拒绝。只是世子尚未婚配,二公子结亲不是有些不合礼仪?”自古兄长为先,而且嫡子未婚又怎能轮到庶子。
叶堂之收回文书,说道:“你看世子那个病秧子样,虽然比前年大好,但也说不好什么时候会病发而亡。没有哪家千金会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人,二公子也年到弱冠,再耽误下去也不合适。王爷都同意了,你不用担心合不合规矩。”
叶楚烟见他都已考虑妥当,不知他找自己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就是担心自己心里不平衡?
“文书没有明说要求娶的人是谁,但是厉二公子刚才坦诚对我说,他想要娶的是你。”叶堂之观察着她的神情。
叶楚烟惊然,厉建峰居然这么大胆,这话如果传出去,那不但厉王府,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野心。到时候别说世子之位,王爷知道一定会将他重点防备。
“那爹既然已经想将香儿许配给她,那当时是如何答复的?”叶楚烟说道。
“我当然是说询问一下你了。”叶堂之狡诈一笑,“上次狩猎大行,二公子很在意你跟大殿下的关系,所以才会不惜以下犯上去争风。虽说婚事由我做主,但只有你才能拒绝他,因为大殿下对你很特别。楚儿,你老实对爹说,你跟大殿下到底有没有?”他眨了眨眼,意味深长。
叶楚烟会意,说道:“爹真是多虑了,殿下对我特别,不过是欣赏琴技罢了。但是,女儿不敢猜度大殿下的心思,他是人中之龙,女儿怎敢多想。”她不能跟赵弘俊完全的撇清关系,不然爹念头一转,说不定会将自己许配给厉建峰。
叶堂之点点头:“大殿下为人深谋远虑,看上去冷酷傲然但却心思慎密,朝中大臣没一个能猜对他的心思。所以在大殿下对你表示青睐后,我本想将巧儿许给厉王府,但谁知道又出了那等丑事,无奈之下只能招回香儿。没想到天助我也,王爷居然想冲喜,实在是天赐良机。”他拍了拍那本文书,又是开心笑了起来。
叶楚烟松了一口气,自己终于不用嫁给厉建峰,不用再经历前世的厄运。但是对于赵弘俊,她更加迷惑,爹如果想让她嫁给皇子,那这一步棋也过于凶险了。
“老爷,大殿下一个时辰后到国公府,太监来传话,请老爷迎接!”管家匆匆忙忙赶来,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什么!大殿下要来?”叶堂之猛然站起,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皇子怎会出宫。但他来不及多想,连忙走出门开始张罗事务。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叶楚烟说道:“大殿下心爱雷公琴,楚儿,你也准备准备,去换身好看的衣裳。”
一个时辰的时间,管家瞬间恢复了原职,指挥着小厮婢女,把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清扫了一遍。叶堂之将珍藏了三十年的茶叶都拿了出来,准备款待贵客。
叶楚烟换了衣服,让人去景雅阁那边看看叶香宜在做什么。来人回报说道:“三小姐好好的在阁内,是老爷吩咐不让三小姐出来见面。据伺候的丫头说,三小姐刚回国公府,很多规矩都不懂,怕冲撞了大殿下,所以就不用出来见客了。”
叶楚烟心里明白,爹已打算将叶香宜许给厉建峰,就不让她出来见赵弘俊,以免节外生枝。而且,现在他要将自己推得更高,只有她见面,再好不过。
第92章 殿下亲临
“老臣叶堂之恭迎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堂之带着管家跟一众老奴,跪在院内,高声说道。叶楚烟就跪在他的身侧,低头行礼。
赵弘俊踩脚四爪龙纹金靴,头戴金冠走了进来,他被封了王爷,浑身上下的气质更加的霸气凛然。他目光灼灼,抬手说道:“免礼。”
“谢王爷。”叶堂之起身,躬身颔首继续说道:“王爷,老臣家中已备了上好的武夷红茶,还请王爷移步。”他的态度比上次还要周到,脸上也没了那股令人厌恶的谄媚。
赵弘俊没有正眼看他,目光停留在了叶楚烟的身上,说道:“本王此次前来是奉旨犒赏三军,途径此地,是有要事与国公商议。”
这时,叶堂之才发现云秋就站在他身后,对他抱拳行礼。
赵弘俊见他看云秋,开口说道:“云少将是来协助本王的,此次出征的援兵多为京城人士,伤亡如何,他比本王更清楚。”
叶堂之立即点头,说道:“当然当然。”他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二人带到了大厅。既然是商议要是,那就不便再奏曲了,但他还是给了叶楚烟一个眼神,让其好好准备。
赵弘俊从叶楚烟身边略过,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二人就像是从未有过什么交集。
半个时辰后,叶楚烟被传去厅内献曲,等她带琴过去的时候,爹居然在外面等她。叶堂之走到她身侧,低声说道:“我去厉王府核对伤亡,你就在厅内给王爷献曲,不要多说话,我去去就会。”他手上拿着一本名册之类的东西,说完就出了府。
“表姐!”云秋没了方才严肃的摸样,欢脱得笑了起来,眼睛发光的看着后面丫头抱着的琴,“这就是皇上赏给姐姐的雷公琴?这琴弦,当真不凡啊!”他的手拂过琴弦,惊叹连连。
叶楚烟敲了一下他的手背,说道:“你又不懂音律,别乱碰了,你这手没轻没重的,别把弦弄断了。”
云秋嘿嘿笑了起来,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每年百家宴多得是琴瑟笙箫。姐姐不让碰,我不碰便是。就劳烦姐姐为王爷和我弹奏一曲,让云秋也一饱耳福。”
说话间,叶楚烟才回过神,赵弘俊还坐在上座。他冷着一张脸,神色镇定的看着他二人说笑。身边的武夷红茶已喝了一般,丫鬟正在给他换新茶。
“民女无礼,让王爷见笑了。”叶楚烟福了福身,让丫鬟将琴给摆好。
赵弘俊看了一眼手边换好的新茶,说道:“不用伺候了,把门关上,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叶国公。”
那丫鬟没见过王爷发话,愣了愣,管家挥了挥手,她才福身下去。管家对王爷福身,说道:“奴才告退,王爷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说完对着叶楚烟跟云秋鞠了一躬,小心翼翼的下去。老爷不在,他这管家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厅门一关,厅内就只剩下三人,谁也没有说话,非常的安静。云秋笑着走到客位上坐下,斜侧着身子等着听曲。
“先别弹曲了,本王有问题要问你。”赵弘俊点了点手边的红茶,“本王喜欢武夷红茶没几个人知道,叶国公是如何得知的?”几次跟叶楚烟见面,他喝得都是武夷红茶,如果国公府内有人知道他的这个喜好,那无疑就是叶楚烟透露。
他最恨的就是谄媚,叶堂之少了那媚笑,但是在行为举止上都透着讨好。他一个老臣这么做也就罢了,但是叶楚烟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楚烟见他目中确实又三分火气,淡然一笑,说道:“王爷怕不是忘了,回纥來使前来的时候,王爷曾经跟爹有过两次同席。我们所有人的茶都是绿茶,只有王爷喝的是红茶。爹也是个爱茶之人,注意到这一点也不奇怪吧。”
赵弘俊眯了眯眼,冷道:“果真如此?”
叶楚烟轻松答道:“爹知道王爷要来,一个时辰前才下令清扫了国公府。试问又怎么会有时间去准备好这陈年的茶叶,王爷若是不信,民女可以带王爷去看看爹存放茶叶的地方。”
赵弘俊冷眸而视,忽然勾起了嘴角,笑道:“罢了,本王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依旧才思敏捷。趁着国公还没回来,该说正事了。”他撇了一眼云秋。
云秋会意,说道:“王爷这次来,除了奉旨犒赏三军之外,还想查一查京城的米商。而京城最大的米商,就是贾万金。”他从爷爷那里也知道了贾万金,以及他们家族发得那些昧心财,“九爷动用了所有三教九流,但也丝毫查不到贾万金的蛛丝马迹,他仿佛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商人。”
叶楚烟看向赵弘俊,只见他听见霜九这个名字,丝毫不惊讶。看来云秋已经将霜九在将军府当差的事告诉他了,幸亏他对霜九有几分赏识,不然不得责怪她一番。
“贾万金在援兵出征之时,将发黄的旧米掺入米中,以次充好,现在又刻意抬高米价,跟朝廷报价起码高了三倍。这等奸商,父皇命我严查。”赵弘俊严肃说道。
天子脚下尚有这等明目张胆的欺诈,就算国库再充裕,皇上也容不得这等奸商作祟。但是米价升高是常事,军队用了米粮就该付钱,若是赖账便有损皇家颜面,为天下耻笑。他们这一次是吃亏了,但不能纵容这等事再次发生。
叶楚烟对云秋说道:“我让九爷查熔金,他可查到了?”贾万金资助给厉建峰三十箱无官印的金子,他一定还有其他的金子。但是金矿是归官家所有,他若有那么多金子,必须有熔金的场所。
云秋摇摇头,说道:“九爷派人将贾万金的府宅里里外外都围了个遍,就连买菜的小厮奴才都跟了几个月,但确实没问题。”他也是苦恼。
闻言,赵弘俊眯了眯眼,对叶楚烟说道:“原来在本王来之前,你就已经在调查贾万金了?”
叶楚烟福身下拜,说道:“王爷恕罪,贾万金是民女自己怀疑,且这等怀疑还毫无头绪,不敢贸然禀告王爷。若是虚惊一场,岂不是费了王爷心思。”
赵弘俊冷笑,说道:“你是本王的人,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何来费心思一说,你怀疑贾万金的事,云秋都已经告诉本王了。昨天本王也跟霜九见了面,得知了一切。”他心里越来越佩服叶楚烟的深谋远虑跟识人用人,就算她足不出户,也能让霜九替她做事。
“本王听说你最近被禁足了,私会男人的事本王也知道,那天跟你见面的人是谁?”他目光愠怒,语气冷冽。
第93章 保住世子
叶楚烟没想到深居宫中的赵弘俊,居然对她国公府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他肯定不是被喜鹊或府内人告知,也就是说,他在国公府里安插了眼线。
“回王爷,跟民女见面的人就是霜九。民女家传玉佩落在了山寨,他特地来归还。”她一五一十的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告知了赵弘俊,同时也说了叶巧容的栽赃陷害。
赵弘俊见云秋腰间就佩戴着那块未经打磨的玉佩,心里也相信了她说的话:“本王留给你的信鸽,该用的时候就用。不用怕麻烦,本王会交给手底下人去处理。”
“谢王爷。”叶楚烟想起了先前他送的信鸽,不说她还险些忘记了。现在叶香宜跟厉建峰串通一气,正是她腹背受敌的时候,若是有赵弘俊相助,那她的形势变好了很多。
“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你为什么会怀疑贾万金呢?厉建峰结交的富商众多,能拿出三十箱金子的人也也不止他一个。”云秋在想他们一直以来会不会查错了。
“不会有错。”叶楚烟笃定说道。
赵弘俊见她说的肯定,问道:“你在这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补迈,凭什么认定贾万金就是资助厉建峰的人?”他心里怀疑,叶楚烟除了霜九之外,是不是还暗中笼络了其他人。
“王爷可能不记得,但是民女记得。狩猎大行之时,围绕在厉建峰周围的那些官员,民女让霜九也都将他们查了一遍。这些官员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认识贾万金,时不时也都聚在一起喝酒。”叶楚烟说道。
大靖朝有规矩,不得官商勾结,但是没有说官商不能在一起喝酒,他们私底下聚会随意,只要不被查到有生意往来,那就百无禁忌。
“还有这等事?”赵弘俊皱眉,他只盯着赵弘文手底下的那些谋士,竟忽略了这些小鬼。如果官员跟贾万金这等商人合谋,以财敛势,那蚕食鲸吞起来可不得了。
“王爷,厉建峰一个庶子,只要厉王爷不改口,除非世子逝世,否则他一辈子也做不了世子。他勾结官员富商对于他的地位不会有任何帮助,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叶楚烟眉目一横,眼神闪着一抹睿智,“他所做的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赵弘俊神色一变,脑海里突然闪过狩猎大行之日他看到的一幕。厉建峰给众人依次敬酒,到了他二皇弟面前,他后退了半步,像是故意躲避着什么,他只说了一句奉承便退下了。这等不自然在听完叶楚烟这番话后,显得更加的奇怪。
“云少将,你先退下,本王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说。”赵弘俊低沉说道。
云秋一怔,看了看叶楚烟,孤男寡女不太好吧。但是既然王爷下令,他也不得不遵从:“那末将就在门口守候。”说罢便出了门,将门关上后便趴在门上细细听着。
可惜,这门是精致红木做成,足足有五寸那么厚。他就算怎么附耳,也分毫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赵弘俊指了指自己侧手边的位置,说道:“过来坐。”那个位置只主位,只有主人跟主母才能坐。而现在赵弘俊是王爷,叶楚烟是没有资格跟他平起平坐的。
“谢王爷。”叶楚烟知道他的命令不能违抗。
赵弘俊说道:“厉建峰投靠二皇弟,还跟你三妹合作,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三人会互相交集在一起?”
叶楚烟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厉建峰投靠二殿下可以理解,但是二殿下为什么会愿意将一个王府庶子收入帐下,按理说愿意投靠他的王府嫡子也大有人在。至于叶香宜,她就更不能理解了,厉建峰为人多疑,为什么会在不了解叶香宜的情况下,对他就这么信任,甚至主动上门带来了求亲文书。
“因为他们都是庶子,都是出身卑微的人。”赵弘俊说道,“二皇弟不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嫡子会愿意投靠他,相反厉建峰需要他的势力,只要他登基为帝,别说什么世子外姓王爷,直接封个亲王都不成问题。而你妹妹不用说,她一直被养在外室,原本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她失去了十几年。而你出生就拥有了她失去的一切,她怎能不恨你。”
叶楚烟犹如醍醐灌顶,被赵弘俊这一番话给点醒了。她一直以为叶香宜被爹认了嫡女,国公府的一切她便有了,没想到她心里居然会有恨。也难怪她入府就做了那么多挑衅她的事,忍了十几年,那些报复看起来都是那么合情合理。
厉建峰之所以那么快相信她,也是因为他懂这份仇恨。他们都是庶子,都是出身就低人一等的人。所以他们更加能懂对方,不约而同的就有了默契。
“谢王爷提醒,看来民女这个妹妹是不能对她留手了。但是爹已经有打算将三妹许给厉建峰,到了厉王府,她可就离了民女的视线,要做什么民女也无法干涉。”叶楚烟说道。
“什么,厉王爷同意了?”赵弘俊听闻亲事略有些吃惊,叶楚烟便将求亲文书的事告诉了他。登时,他眼神惊讶,神色略微慌张了起来,“厉王爷的私印向来只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他的世子未婚,庶子怎能娶亲。冲喜就是胡说八道,厉王爷最恨的就是迷信鬼神。但如果私印落在别人手里,那厉王爷的病情。”他欲言又止。
闻言,叶楚烟也是大惊。那日在宫里见到厉王爷,一脸病容确实憔悴不堪,但也不至于病入膏肓,如果病情突然危机,那说不定还有另一种可能。
上一世厉建峰用龙泉剑刺穿了厉王爷的咽喉,弑父这种事他做得出来。下药的事,对她已经做过一次,再做一次也不是没有可能。
“民女恳求王爷,想办法将世子厉建安移出厉王府。”叶楚烟说道,前世厉王爷一死,厉建安便背了弑父的罪,一切都是厉建峰栽赃嫁祸。如果厉王爷的私印真落在别人手里,那厉王爷便落入他人掌控之中,而对于这等事厉建安不可能坐视不理,说明他在厉王府内也受到了一定控制。
赵弘俊疑惑,问道:“上一世,建安发生了什么?”他见叶楚烟话语笃定,神色惊恐,仿佛知道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的表情非常的真实,这是只有得知事实才会产生的神情。
叶楚烟不敢说,心里害怕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厉建安负罪身亡,厉建峰娶叶香宜,获得国公府势力,他可以名正言顺承接王位。加上贾万金等人的财力支持,二殿下就是如虎添翼。但是如果少了厉建峰这个支持,他便折了一只臂膀。所以,眼下绝不能让厉建安死。
“求王爷将世子移出王府,恕民女不能说出缘由。”她反身下拜,嘴唇都已有些发白。
第94章 世子病危
赵弘俊面容一紧,已有三分怒意:“除了父皇,没有人能让本王做不明不白的事。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尽可以说出来,本王,相信你。”最后三字,他犹豫后缓缓说出,但语气笃定。
叶楚烟颔首低头,不敢多说什么:“王爷若想知道缘由,请立即移步厉王府,世子跟厉王爷现在也许有险情。”如果她没猜错,爹现在还在厉王府,而接待他的人是厉建峰而不是世子厉建安。
赵弘俊对她是否真有前世的事,一直半信半疑。这一次就是一个确定的好机会,他立即起身走出大厅,让云秋叫一辆马车给叶楚烟,三人一同前往厉王府。
“什么人!”厉王府门口的守卫比以往多了一倍,刀剑齐备,眼神凶恶。他们见有来人,手都已按在了刀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大胆!镇平王在此!你们还敢放肆!”云秋骑在马上,对着下面的守卫高声呼喊。
守卫们一听,见到那身着四爪龙袍的赵弘俊,为首一人打了个冷战,上前双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卑职无礼,求王爷恕罪。还愣着干什么!给王爷行礼!”他对身后还愣着的手下喊道。
叶楚烟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十几个人对着赵弘俊磕头行礼,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没有害怕也没有紧张。这些守卫可不是一般的守卫,心里毫无惊惧,不是杀人无数绝达不到这种境界。
赵弘俊也看出来了,他骑在马上,俯视着他们,冷声说道:“让你们主子出来见我。”守卫头子抱拳领命,转身速跑进了厉王府。
云秋翻身下马,对着那些护挨个看了一遍。他跟老将军们历练了那么久,各个军营兵营,甚至刑部大狱都去过。但是那里的守卫,从没有这样的杀气。这些人,显然不是京城里的守卫。
他回头看向赵弘俊,只见他的眼神也变了,自己看出来,他肯定也看出来。于是他走到叶楚烟的马车边,说道:“姐,今日的厉王府可不一般,要不您先回去。”
叶楚烟虽然没有沙场经历,也没有见过杀手,但这浓重的气氛,她已察觉出不妥:“若是只有你我二人,那我当然要走。但是现在,有一个镇平王在。”她目光看向了赵弘俊。
厉建峰就算想做什么,也不会挑在今天。
远处,只见一辆马车匆匆而来,前面驾马的小厮不停的挥动着马鞭。到了门口,他跳下马,从马车里扶出一个老人。他两鬓斑白,手脚都有些打颤。
“老臣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厉王府被扶着跪了下来,手脚都颤抖得不行。
叶楚烟大惊,不过短短十几日,为何厉王爷的身子居然变得这么差。随后,厉建峰跟爹驾着马车赶到,跪在厉王爷身侧,下拜行礼。
赵弘俊眸中略带惊诧,这跟先前看到的厉王爷判若两人。按理说,久经沙场的将军就算再怎么羸弱,也不该是这般模样,而且父皇还派了太医诊治,身体更加不会恶化得这么快。
“老王爷免礼。”他跳下马背,亲自上前将厉王爷扶起,“按辈分,本王才是小辈。既然王爷病重,大可不必迎接。”
“谢殿下。”厉王府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连话语都说不利索。
赵弘俊连忙让那小厮将厉王爷扶回马车,送他回去休息。斜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厉建峰跟叶堂之,皱眉问道:“世子何在,为何不出来迎接本王?”
厉建峰低头答道:“回王爷,大哥身体抱恙见不得风,现已是卧床不起,实在无法出来迎接,求王爷恕罪。”
“什么!”赵弘俊怒意上涌,但他气的不是厉建安不出来迎接,而是他居然卧病在床却没有给自己任何消息。他死死盯住厉建峰,眼里带着锋芒。
就这么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厉王爷病情恶化,厉建安在这时候也病情恶化,厉建峰得到王爷私印,很难不怀疑是不是他在背后从中作祟。
他反身看了一眼叶楚烟,眼神惊讶。叶楚烟心知这趟是来对了,按着云秋的肩膀下了马车,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回去。只要赵弘俊在,哪怕厉王府内都是守卫,他厉建峰也不敢妄为。
赵弘俊见状,也不拦她,转身对厉建峰说道:“叶国公来询问你士兵的伤亡情况,你们可核查妥当了?”
厉建峰抱拳说道:“还在核实,请王爷移步殿内。”叶堂之跪在他身侧,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神色略有不对。
叶楚烟心中的一个猜测已有了七八成的肯定,果然爹是跟厉王府交好了,而且还得到了贾万金的支持。不然,他不会公然跟将军府断交。
“不必了,有叶国公在,此事定能核查准确。本王想去看看世子,父皇常说他是国之栋梁,本王就代父皇去慰问一番。”赵弘俊说道,他既然开口将皇上搬了出来,厉建峰就没理由不答应。
“谢王爷厚爱,大哥在高阁中静养,王爷这边请。”厉建峰侧身,躬身就要带路。
“不必了,下人带路就行,你跟叶国公还是快些核准伤亡人数,本王好分发犒赏跟阵亡抚恤金。”赵弘俊冷冷说道,一句话给厉建峰泼了一盆冷水。
厉建峰无法,只得让一个小厮带路,他跟叶堂之在后不得跟随。当叶楚烟经过他身边时,他眉目一敛,见其尾随在赵弘俊身后,双目含火,一股妒意涌起。
叶楚烟也瞧见了他这满含嫉妒的眼神,她装作没看见,冷冷的从他身边略过。她明白现在的厉建峰已经是一个虎狼之人,连父兄都可以去谋害。
三人走近阁内,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云秋都被呛得吸了吸鼻子,皱眉有些受不了。
“建安。”赵弘俊上前,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人,面容消瘦且苍白,看上去奄奄一息。
厉建安听到呼唤,缓缓睁眼,那眼里黯淡无光,对着赵弘俊看了半响,才缓缓动了动嘴唇:“殿下。”他咳嗽了起来,这咳嗽也是虚弱无力,“小臣身有重疾,不能见礼,殿下恕罪。”
赵弘俊撇开下人,侧坐在了床榻边:“这时候还说什么见不见礼,你怎么回事,上次入宫来宴不是好好的。普善大师也说你身子好转,怎么一下子又变得这样。”
厉建安对他的称呼还是殿下,说明他还根本不知道赵弘俊被封王的事。也就是说,在厉建峰班师回朝的时候,他就已经一病不起。厉建峰趁着自己不在大靖,借机下手,正好躲去自己的嫌疑,这一招确实很妙。
厉建安半睁着眼,斜看向了叶楚烟,惨白一笑:“叶大小姐上次救我一次,可惜我还是大意了,又中了那狗贼的计。”
第95章 移居出府
赵弘俊看向叶楚烟,他们之间的交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深一些。周围没有婢女下人,但他还是让自己的手下守住了门,将来人都隔绝得远远的:“告诉本王,谁害了你?”
厉建安刚想说话,却连声咳嗽,他的身子已虚弱得不行。
“还是由民女来告诉王爷吧。”叶楚烟将那日百家宴上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测全告诉了赵弘俊。
“竟然有这等事!百家宴乃是先皇定下的大日子,居然敢在宴席上胡作非为,简直是大不敬!”赵弘俊勃然大怒,叶堂之跟厉建峰两人太过明目张胆了。
“王爷息怒,这都是民女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叶楚烟连忙劝住他。就连厉建安也在用担忧的眼神劝阻着赵弘俊,他的手臂想抬起,但已无力挪动。
其实要证据确实有,当时厉建安将毒酒吐在了帕子上,那帕子上已验出了毒。只是这证据只能指向叶堂之,厉建峰可以撇得一干二净。厉建安没有说出帕子的事,也是为了不让叶楚烟为难。
赵弘俊怒道:“这个厉建峰,狼子野心,居然连父兄都不放过。本王方才见到厉王爷,肯定是他从中作梗了。”
厉建安听到父亲,眼睛恢复了一丝神采,连忙问道:“父王,他怎么了?”身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抓住了赵弘俊的手臂。他卧病多时,已是没出屋很久了。
赵弘俊细思片刻,还是将他看到的一切,实话实说。这时候隐瞒厉建安,只会让他怀疑,拖着病身去调查。
“这个畜生。”厉建安骂道,双拳紧握,狠狠的捶了一下床板。这一下,几乎用了他所有的力气。
云秋在一旁已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说道:“这个厉建峰,觊觎我姐姐在先,现在又谋害父兄在后!”他冲动的跳起来,就要恨不得现在冲出去将厉建峰暴打一顿。
叶楚烟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眼神一瞪,他便立即知道失言,但还在嘴硬:“本来就是,普善大师医术那么高明,他厉建峰不请来为父兄诊治,摆明了就是居心不良。王爷,你可千万别放过这个王八蛋。”
赵弘俊想到叶楚烟先前说要将厉建安移出厉王府,而他们又来得这么巧,不止厉建安,就连厉王爷都在水深火热里。但是世子不在王府内,必要有王爷的首肯以及一个合适的理由。
“王爷,民女有一计。”叶楚烟上前福身。
“说。”赵弘俊见她面容镇定,既然她料到了厉建安的遭遇,一定也想好了万全之策。
叶楚烟看着云秋,说道:“十六年前,民女表弟云秋出生,外公自感云家杀孽太重,恐累及子孙。所以出资在京城南边盖造了一座化业庙,供佛祖日夜上香。劳苦百姓皆来上香,为云家化罪。之后香火鼎盛,不少富商出资扩建,当年小小的一座庙,现已成了一座寺院。不如王爷就让厉王爷以化罪为由,让厉王爷与世子二人移居寺庙,这样一来可静养,二来也可避开厉建峰的迫害。”
赵弘俊拍手称赞:“此计甚妙,除了厉王府,本王立即传普善大师为王爷治病。本王现在就去见厉王爷,你们且在此不要走动。”只要离开了厉建峰,以王爷的一身体质,一定能病情好转。
“建安在此,多谢叶大小姐救命之恩。”厉建安苍白的容颜硬挤出一丝笑意。
“世子乃国之栋梁,民女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只是民女不明白,有了前车之鉴,为何世子还会中了厉建峰的诡计?”叶楚烟说道,厉建安聪明睿智,不像是会轻易中计的人。
厉建安轻咳两声,说道:“二弟贪恋权势,父王跟我早已知晓。只是等着他有幡然醒悟的一天,但是父王有一天莫名咳血,太医说父王是中了毒,调查之下发现是砚台里发出的墨香,父王是吸入了那些毒气所以中毒了。而我跟父王用的是同一种墨条,所以我也。”他苦笑一声。
云秋气得又是重锤了一下手掌:“一定厉建峰准备好的毒墨条,他简直不是人!”
叶楚烟早知厉建峰的心狠手辣,听到这番话,她并不觉得多惊讶,这就是厉建峰会做得出来的事。
厉建安说道:“只是我不懂,如果真是他做的,为何他还留着我的命。只要我一死,他作为王府唯一的儿子,就算父王不改口他也能名正言顺的坐上世子的位置。”
“因为他要的,不只是世子的位置。”叶楚烟冷冷说道,厉建峰掌握了厉王爷的私印,求娶国公府嫡女,目的就是想拉拢国公府的势力。如果没有相互支持的势力,他就算做了厉王爷,也是个空王位。
而且,他现在不能让厉王爷跟厉建安任何一个人死,因为他还要迎娶叶香宜。如果府内有白事,那短期内他都别想动红事的念头。
云秋将厉建峰求亲的事告诉了厉建安,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内心如遭雷击:“没想到我这个二弟的城府竟如此之深,枉我以为了解他,原来根本不了解半分。大小姐不来,我可能就要跟父王一起不明不白的死在厉王府了。”他们的身子日渐羸弱,双双死去也只会被厉建峰以病逝来了结。
叶楚烟眼神一定,笃定说道:“世子不必灰心,有王爷在,无论是厉王爷还是世子一定平安无事。”
厉建安勉强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他抱拳拱手:“我跟随王爷多年,心知他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而且对厉建峰和我的事没有过多的了解。今日王爷来府救我们,一定是大小姐的谋划。这一切都有劳叶大小姐了,建安谢过。”
叶楚烟连忙下拜还礼,说道:“民女不敢,世子言重了。”她心中震惊,厉建安居然看出这事情背后是她在推动,果然有经天纬地之才。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厉建安死,她要他成为一个健康体健的臣子,帮助赵弘俊。只要赵弘俊能做太子,她对付起厉建峰来就易如反掌。
半个时辰后,厉王爷便下令跟世子一同移居化业寺,让庶子厉建安留守厉王府。一切王府事务都移交到化业寺,由厉王爷的几个心腹副将打理。这样一来,厉建峰便乖乖的交出了私印,失去了王府的策定权,同时也失去了厉王爷的信任。
“但是就算私印收回,那份求亲的文书已下,厉王爷不能反悔。表姐,你看这亲事该怎么办啊?”云秋策马走在叶楚烟的马车边,朝着那窗户说道。
王爷的文书虽不是圣旨,但也是一言九鼎,没有任何戏言。如果反悔,那厉王爷便成了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了。
第96章 因祸得福
“文书下了便下了,厉王爷可能还对自己这个儿子抱着一丝希望。而且我们确实没有证据说有毒的墨条是他所为,但是只要厉建安在,他厉建峰就算拉拢什么势力,也动摇不了厉王爷的心思,动摇不了世子的位置。只不过他得了国公府支持,我们得小心些了。”叶楚烟说道。
现在爹跟将军府决裂,若是国公府得势,必定对将军府不利。所以她还要想想办法,不止要削弱厉建峰的势力,还要打压自己国公府的势力。
“姐,你说厉王爷肯定知道是厉建峰害他了,为何还要默不作声,这不是养虎为患吗?”云秋不解,如果是他,早就将厉建峰五花大绑,送进刑部受审了。
“所以说你是个愣头小子,如果你是厉王爷,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会冒然将自己的儿子交给刑部吗?”叶楚烟说道。厉王爷虽然心中存疑,但也不敢肯定,大义灭亲不是轻易能做到的,就算他曾经是个沙场将军。
“行吧,王爷去兵部分发抚恤金了,我先送您回国公府。”云秋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厉建峰这个人渣,他心里很不平。
“回去之后,你可把嘴给我管住了。”叶楚烟嘱咐说道,云家一向嫉恶如仇,云秋对厉建峰现在一定非常憎恨,可不能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什么事。
云秋点点头,就在这时,一个高头大马斜冲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马车。他定睛一看,这拦路的人居然是叶堂之,顿时青茗被伤的火气又是涌了起来,但他没有发作,只是抱拳:“姑父。”
叶堂之冷哼一声,没好气说道:“国公府的小姐,就不劳烦少将军亲自护送了。来人,送小姐回府。”国公府的家将上来,很不客气的将马车夫拽下来,自己跳上车去驾马。
几个家将横在马车跟云秋之间,手按在剑柄上,似是云秋当成了敌人。
云秋被这番寻衅,当即跳下马背,对着那三人迎面而上。他三岁习武,十多年的苦练,岂是几个家将能抵挡,三拳两脚就将他们打倒在地。
“云秋!”叶楚烟听得家将哀嚎,掀开车帘也是下了马车,上前伸手阻拦住他,低声说道:“你这莽撞性子几时能改!”
云秋被喝得一怔,原本紧握的拳头也松了下来,侧身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没想到将军府的少将军竟如此野蛮,居然当街伤人。”叶堂之高声说道,路人纷纷围了过来,对着云秋指指点点。
叶楚烟站了出来,将又要发怒的云秋给拦住,对叶堂之说道:“爹,云秋早跟我说过,我们国公府的家将都是花拳绣腿,护不得府宅安全。今日一见,云秋果然没说错,他不过随意使了几招,家将们便倒了。如此不中用,岂不是白白浪费国公府的钱粮?”
几个家将鼻青脸肿,顿时没话说。
“爹,如果云秋今日不出手,我们还不知道呢,您留着这几个家将又何用,还不如早些换人,让我国公府多一分安宁。”叶楚烟巧言善辩,将云秋的出手伤人说成了试探。
叶堂之若是再依依不饶,便显得他袒护家将,成了护短:“你们三人回国公府,管家会给你们结清佣金。”对着叶楚烟又说道:“你们是表姐弟,但该避嫌还得避嫌,走,跟我回国公府!”他一挥马鞭,啪得一声似是在威吓。
“老匹夫!”云秋听得鞭响,暗暗骂道。
叶楚烟侧身,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身说道:“回去告诉九爷,让他盯着这三个家将。”说罢她便转身上了马车,似是就从他身边略过一样,没有人注意到她留了一句话。
云秋一愣,等他回神,马车已开始行进。他眼珠一转,也是跳上马背回了将军府,将表姐的嘱咐转告给了霜九。
霜九一听,脸上出现了三分喜色,说道:“你表姐果真睿智,连这等小细节都不放过。”他叫来自己训练过的几个下属,将他们吩咐了一顿,去国公府外守候那三个家将。
“九爷,你怎么一下就明白了,表姐这到底什么意思啊?”云秋挠了挠头,一头雾水。
霜九一笑,说道:“你姑父敢公然跟你这将军府的少将军对抗,说明他国公府是真的不需要将军府的势力了。那几个家将伺候在他身边,一定是他重用的心腹。虽然被迫解雇了他们,但绝不会就这样放走,他会让那几个家将去寻求庇护,而这庇护之所,很可能就是他的新靠山。”
云秋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发出了长长一声哦,拍手说道:“我就说那几个家将,功夫那么差还好意思出来护人,原来是姑父的心腹,并非是真正护卫的人。表姐真厉害,这点都注意到了。”
霜九点头,说道:“大小姐武艺不精,但对于观武却是内行。你们一拳一脚,她都看在眼里。也幸亏你小子耐不住性子出手,这次也算因祸得福。”
云秋撇了撇嘴,说道:“九爷,你怎么知道就是我耐不住性子。”他不服的侧过身,但整个人都已经心虚了。
霜九虽没看到现场,但也是自信一笑,说道:“几个家将,就算有国公撑腰也不敢真正对少将军下手。如果不是你出手再先,他们最多也就摆个架势,吓唬吓唬人罢了。”
云秋见被说中,更是将头转过去:“对了九爷,厉建峰用王府私印求亲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他们两人可万万不能成亲,不然让姑父得势,我将军府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总说我表姐精明,但她刚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霜九皱眉,这确实是个难题:“这聘礼还没有下,婚期也没定。我们还有时间去周旋,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贾万金这个老狐狸给揪出来。只要厉建峰没了财路,他想做什么都难。”
厉建峰是庶子,只能凭着财来收买人。一旦没了利益,那便是树倒猢狲散。只要能除掉贾万金,厉建峰势力受损,那二殿下赵弘文也是会受到重击。如果他们之间真有牵连,这一次就是最好的试探。
当夜,霜九派去的人就回报,那三个家将果然离了国公府就投靠了别家。而这人,正好就是贾万金的府邸。
云秋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像是被一记重锤砸响,他一直以来佩服的这个表姐,简直神机妙算:“九爷,我怎么觉得表姐是神仙下凡啊,一去厉王府便正好解救厉王爷跟世子,一派人盯梢三个家将,便立马寻到了贾万金跟国公府的牵连,你说这哪是人能料到的事啊?”
霜九愣了愣,他对叶楚烟也是心疑起来。自打他们认识以来,叶楚烟所做的事似乎都有着一点预知性,就如云秋所说,那不是人能算到的事。
第97章 与父交恶
“你表姐在国公府内,想必曾受过高人教导。她的谋略胆识,在女子中无人能出其右,很多男子都比不得她。”霜九说道。自打他来到将军府,见叶楚烟处理事情就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那怎么可能啊,表姐是女子,她也就命好生得是国公府小姐让识得几个字。若真要说受过谁教导,那也就只有姑姑了。”云秋笑道。
霜九目中闪过疑惑:“姑姑?云家大小姐?”
“对啊。”云秋点头说道,他想起幼年时候,姑姑可是个射猎场上都英姿飒飒的巾帼英雄,“姑姑现在还常被爷爷提起,爷爷总说论谋略,爹比不上姑姑,若是姑姑生得男儿身,早晚这将军府都要靠姑姑才行。”说罢他就笑了,只当成一个笑话。
但是霜九却笑不出来,他在山寨多年,但对云家这位大小姐也是略有耳闻。但是在这个世道,女子有名很困难,能传到他们山寨,想必当年在京城的轰动不小。
“可惜姑姑病死得太早,不然我若得到她指点一二,也就不用让爷爷那么费心了。”云秋叹息一声,他看到表姐的冷静沉着,自己不及半分。
霜九安慰说道:“少将军年纪轻轻的,何必妄自菲薄。老将军座下的几个副将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在他们的辅佐下,以少将军之才,必成大器。”
云秋只是淡笑了几声,不自信的低下头:“我巡城去了,表姐那边如果派人来传信,九爷再通知我一声。
霜九点点头,想到叶楚烟那边,他的通知也该到国公府了。
国公府
清晨,绛云阁的窗台上,一只雪白信鸽在小跳着。叶楚烟撒下一点小米,很轻易的就抓住了它,取下它腿上的信。赵弘俊给了她信鸽后,她便萌生了这样的传讯方式。爹跟将军府断交,那他们便不太能见面。
信是霜九寄来的,上面说了那三名家将的去处。
“果然是贾万金。”她喃喃说道,爹当日宴请贾万金,还让叶香宜对他谄媚,在那时她就觉得二人关系不浅,却没想到已经深到可以收留心腹的地步了。
她将信件烧毁,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寄回给霜九,一封则是寄去给赵弘俊。后者现在还在京城内没有回宫,他应该很快就会收到。
这信鸽刚一放飞,小丫头就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大小姐,老爷来了。”她皱眉有些害怕,看来叶堂之的脸色并不好看。
不多时,叶堂之背着手走进来,铁青着一张脸。
“爹,喝茶。”叶楚烟看出他心情不好,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就是故意不说。
“哼!”叶堂之将茶杯一下打翻,拍案而起,怒道:“不用给我装乖巧,你早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楚儿了!”
叶楚烟神色镇定,说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爹为何发这么大火?”她斜眼看着那大开的窗户,信鸽已经飞远,他不会发现才对。
“昨日的事,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众目睽睽之下,你那表弟出手伤人,国公府家将被伤,你居然还袒护他。你知不知道,他作为守城的少将军,这知法犯法是要重罚的!”
叶楚烟冷笑,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替那几个家将鸣不平来了:“爹,那几个家将技不如人,云秋也并未伤及他们筋骨,何来爹说得那么严重。作为习武之人,打输了就该回去勤学苦练。作为国公府家将,更是没资格做家将。”
叶堂之见她顶罪,更是火冒三丈,指着她骂道:“好你个叶楚烟,有了王爷做庇护,你都不将我叶堂之放在眼里了!居然帮衬着外人,我问你,你的心还在不在国公府!”
听到这句话,叶楚烟莫名的生起了一股怒意,柳眉一横:“今日的国公府,爹以为靠得是什么!是爹的谄媚,还是爹的才能!”她想起了娘的信,娘根本不爱他,只不过为报恩情罢了。这份恩情,就让国公府光大了门楣。不然,就算他再怎么拍马屁,再怎么献殷勤,也不会有人给他这个一事无成的袭爵国公好脸色看。
“你!”叶堂之瞪大了眼睛,像是做了什么丑事被发现一样,退后几步眼神闪着心虚。
“爹,既然您将话说到这份上,女儿也对你说一句实话。将军府跟国公府是唇亡齿寒,如果爹一定要相信外人,那就别怪女儿到时候弃国公府不顾!”叶楚烟厉声说道。
叶堂之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么说,你是偏要向着将军府不可了?”他已言明不许将军府上门,若是叶楚烟站了将军府,那就是公然跟自己作对了。
“将军府是娘的家,国公府是楚儿的家,何来偏向之说。在女儿心里,两边都是至关重要的亲人,若是爹觉得心有偏向,那是爹的心,不是女儿的心。”叶楚烟坚定说道。
叶堂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讽刺:“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常年忙于公务,对你们姐妹疏于照料,没想到你们一个一个都成精了!”
叶楚烟不甘示弱:“难道女儿说的不对吗,倒是爹你,自己心有偏向。”
叶堂之背着手,冷哼一声说道:“我有什么偏向,那小子对我无礼在先。若不给他点教训,他都不知道何为长幼有序!在水塘边因为青茗的事他对我怒吼,你也是亲眼看见的!”
叶楚烟冷笑,没想到爹居然翻起了旧账:“香儿的事,就算云秋不对,我可以让云秋上门向爹敬茶道歉。但是我敢问爹,是那三个家将跟国公府亲,还是将军府跟国公府亲?”
“法不容情,他虽是你娘的侄子,但伤人就是伤人。我若放过他,那才是真的偏向!你若是真公平,就快让你那表弟自己去刑部领罚!”叶堂之说道。
叶楚烟算是听出来了,他是来想办法出气的。一为了那三个家将被逼走,二为了云秋对他无礼。说来说去,都是想自己让云秋来给他道歉,而且还要去领罚挨打。
“既然这样,那就请爹将那三位家将请回来,让刑部的大夫验伤,看看是否达到了伤人一罪。”叶楚烟冷声说道。按照大靖律例,除非筋骨有损或皮开肉绽,不然算不上伤人一罪。那三个家将,顶多有点淤青,属于斗殴,量不了刑。
叶堂之勃然一怒,瞪大了眼睛,嘴唇一动还想再说什么,但双拳紧握忍了下来,负气离去。
屋内顿时恢复了寂静,虽然只有叶楚烟一个人,但空气还是非常凝重。
叶楚烟看向缩在角落里的那只小白狐狸:“多亏了你的那位大主人,爹还不敢对我怎么样。只是这次交恶,日后我们要更加小心些了。”如不是赵弘俊,她不止要被禁足,还要以忤逆之罪挨板子。
第98章 借机同行
叶楚烟看向窗外,希望霜九能够顺利的将她交待的事情给做好。这件事一旦做好,爹不但会不计前嫌,还会主动的去对云秋示好,就像他讨好厉建峰一样。
而霜九那边,他的眼线已在贾万金府邸盯梢了三天。那三个家将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不知是死是活。而就在第四天,他们三人终于出来了。
只见那三个家将换了一身衣服,比先前的衣着要华丽了些,看来贾万金对他们是待为上宾了。但是不知为何,他们三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们接过管家给他们的一包厚厚的锦囊,三人铁青着脸朝着城外走去。那一包东西不用说,肯定就是银子。
“我跟上去,你们去通知九爷,那三人要出城了。”霜九的眼线对身边的伙伴说道,自己跟了上去。他乔庄成一个挑夫,挑着扁担跟着三人一起出了城。
“这个贾万金,还说什么京城富商,就给这么一点。”三个家将其中一人,将那锦囊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银子,开始动手分发起来。
“我们无功无劳的,怎能好意思要银子,有的收就不错了。这里怎么说也有一百几十两,够我们三兄弟好吃好喝半年呢。”一人收着银子,嘴上说着好话,但脸上还是不悦。
“他那是看不起我们,这点银子对他来说就是打发乞丐。我们在那三天了,你看那些下人哪个给我们好脸色。我们兄弟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也不是三流混混,我们比他府里那些打手好上一百倍!”第三个人抱怨说道。他们虽然打不过云秋,但手上的功夫确实不低,被给钱驱逐出府,心里都不平。
霜九的那个眼线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一路观察一路偷听。他们出城后找了一个茶馆,就地点了一顿美餐,看样子是要走一大段路了。既然要走远路,贾万金连三匹马都不舍得给,看来是真不待见他们。而他们连马都不舍得花钱,可见这三人的品行。
“九爷。”那眼线见身边坐下一人,抱拳说道。
霜九乔庄打扮,换上了一身农装,点了点头。他一听到三个家将有动静,立即就从将军府里出来,快马赶到这里。
眼线将所有听到的都告诉了他:“九爷,他们若是步行,我们跟在后面一定会暴露,我们还跟不跟?”那三个家将不是傻子,再往前走,那周围都是黄沙泥土,没有一家店铺,他们若尾随定受怀疑。
“我跟着就好,你回去把听到的都告诉少将军。”霜九绕到了店后,向店家买了一担柴,他假装是个樵夫,挑着柴就跟在那三个家将后面。
三个家将见是个砍柴回家的樵夫,几个人也都不怀疑。他们见过很多渔夫进城卖鱼,也见过很多猎户进城卖野味,这樵夫上山砍柴,那更是常见了。而在霜九边上,还有几个砍柴回来的樵夫,正好给他做了一个掩护。
霜九挑着柴在后面跟着,足足走了两个时辰。他见那三个家将放慢了脚步,时不时的后视他。他身边的樵夫都已回了山村,就剩他在走,自然也就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他们走了几步,忽然间开始加速奔跑起来。这山路正好到一个拐弯,他们这一转就消失了身影。霜九继续不急不慢的走着,压低了自己的草帽。他们这是故意要引自己上钩,但只有傻子才会追上去。
这山路上都是红土,他们三人无论怎么跑,自己都能寻着脚印找到。而且都走到了这里,他猜测这三人不是要道隔壁州县,就是要进山。如果进山,那对于他这个在山寨生活多年的人来说,要寻着脚印找人并不是难事。
就在他走到转角,一把冰冷的刀横了出来,架在他脖子上。
“你是谁,跟着我们做什么?”一名家将怒目而视,满怀敌意。剩下两人的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刀上,随时出鞘。
霜九定住脚步,呵呵一笑:“几位大爷,我就是个樵夫,打完柴准备回家。这山路就一条,你们总不能让我爬山吧。”
那家将冷笑,说道:“寻常樵夫被刀架在脖子上,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你这脸不红心不跳,你告诉我是樵夫?”身后两人也都笑了起来。
霜九又压低了帽檐,他的反应太过镇定,反而惹来了三人的怀疑。确实如果是普通老百姓,被这样要挟早就吓得哭爹喊娘,哪里还能冷静作答。
那家将见他压低帽檐,反手将那草帽一下掀起,动作迅猛。但霜九早有预备,一个闪身避开了那快手,也避开了刀锋:“别打了,我是国公府派来的。”
那三个家将刚要抽刀,一听国公府立即定住了:“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谁让你来的?”
霜九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叶楚烟给他的飞鸽传信:“你们看看,这是叶家小姐的字迹。其实三位兄弟被解雇,都是叶国公跟大小姐一手策划。”
那三个人看见上面清隽秀字,透着大家小姐的儒雅大气。他们虽没见过叶楚烟的字,但也不是目不识丁的奴仆,他们将刀按下说道:“贾万金派我们去镇守外宅,也是叶国公的意思?”
霜九心中一喜,这外宅说不定就是熔金的地方,点头答道:“是,国公说了,除了三位兄台,他手底下信不过任何人。但国公还是担心三位会不会有二心,所以特遣我来跟踪。”
三个家将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受重用,登时将在贾家受的委屈一扫而空:“国公这么做也情有可原,既然你是国公派来的,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到外宅见了胡大人,你再回去向国公复命。”
霜九抱拳说道:“多谢三位兄台。”他心中腹诽,胡大人,看来贾万金在所结交的官员还不止是叶堂之跟厉建峰,大大小小看来都跟他有牵连。
就这样,四人同行。但是他们走到半路便转上了山路,几处兜兜转转,他们走进了一条非常崎岖狭窄的道路,宽度只容一个人通过,他们四个人要排队前行。而且脚下潮湿都是青苔,每一步都要踩实了才行。
霜九不由得暗暗称奇,这个地方非常的隐秘,而且地势易守难攻。对于藏金纳银来说,再合适不过了。而走出来后,面前居然是一片平地,宽阔无比。而在这块空地上,一个庞大无比的豪宅出现在眼前,就像是凭空从地里冒出来一样,特别的突兀。
三位家将走向门前,很熟悉的敲了四下门,节奏特别。里面才缓缓的开了门,但只是门缝而已,一双乌黑的眼珠露出来:“他是谁?”语气充满了怀疑,那双眸子里也闪着防备。他的手藏在袖子里,好像握着匕首。
第99章 确有熔金
霜九看出了那人对自己的戒备,将双手亮在起来,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武器。
“是自己人,别问了,快开门。”三位家将对这个看门人很熟悉,语气有些不客气。
那人的眼珠子转了转,犹豫了半响才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只听门内响了四五次,那铁门才缓缓打开。霜九进门后一看,这门居然上了四五道锁,心里不得对这宅子产生了疑惑。
三个家将领头,径直走向了屋子内,对着那坐在堂上的人恭敬抱拳:“胡大人。”霜九在后,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抱拳喊了一声胡大人。
那人身材宽胖,年约四十来岁,眯着两只老鼠一样的小眼睛,笑道:“三位英雄一来,这金库可就文档了。咦,他是谁?”那人脸色忽然一沉,看着霜九。
“他是国公爷派来的,不放心我们兄弟,特来勘察。”其中一名家将说道,转身对霜九说道:“你可以回去跟国公复命了,我们兄弟三人到位,会誓死保护这里的安全。”
霜九笑道:“三位是已经到位,但是这里安不安全,在下可还没确定呢。国公对这个地方很看重,极为不会不知道吧。我要向国公复命,可不能只说三位兄台顺利到了宅子。”既然来了,他就不可能不查看一番再走。
这三个人武艺不精,贾万金派他们来这里无非就是卖叶堂之一个面子,打发闲杂人而已。可是就因为是叶堂之的人,贾万金才不敢怠慢,这个地方绝对不是一般地方。况且,这还有个所谓的胡大人。
霜九抬目,看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品阶却被称大人的人。
“好,既然是国公爷的人,那就劳烦三位带他去参观一下吧。本大人见了三位,自然会跟管家吩咐给三位安排食宿,就不久留了。”胡大人放下一句话,大摇大摆的走了,他来这里就是交接而已。
霜九心道这贾万金真不是一般的富商,心思慎密怕人冒名顶替,叫了个熟人来认人交接。而这熟人,还是朝廷官员。
“走吧,我们就带你转一圈,看完了就赶紧回去复命,让叶国公知道我们忠心耿耿。”那家将说道。
“有劳了。”霜九抱拳,他始终都压低着帽檐,隐藏著自己真实的面容。
他们三人不是第一次来,但看的出只是来的频繁,说不上常在。很可能是叶堂之来这里的时候,会顺带将他们带在身边,所以那个看门人认得他们,他们对此地的布局也很熟。
绕到后院,霜九听到了一阵又一阵铁器的杂响,这声音很重,还伴随着铁链的声音。
他们走向的就是那传出响声的地方,三人径直的推开了大门。一股热浪从内冲出,打在四个人的脸上,霜九下意识的伸手遮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等再睁开眼,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大大震惊。
一片火红色耀眼的红光,正倒入一个大池子里,而那个大池子里反射出更多的红光。“乡巴佬,没见过吧。”那三人见他惊呆,嘲讽说道。
这屋子很大,足足有三层楼高,而且房顶上是露天的,一缕黑烟不停的从烟囱里冒出去,那些装着金汁的熔炉不停的冒着热气,几个上身赤裸的年轻人满身是汗,不停的往底下填充着煤炭。铁链响动,每一个铁器都在运作着。
“像这样的屋子,还有七八间在边上,我们就不一一带你看了。”那三个家将把霜九推出了门,反手将门关上。
霜九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但现在必须立马将这件事情告知叶楚烟跟大殿下,抱拳说道:“多谢三位,在下一定如实禀告国公,言明三位的忠心,让国公早日将三位调回身边。”他匆匆的出了宅子,使出轻功奔回了京城将军府。
云秋恰好回来,被急忙赶回来的霜九差点撞翻。但霜九浑然不觉,回书房提笔就开始写信。
“九爷,你这是怎么了?一头大汗的。”云秋不知道他的经历,但见他神色慌张,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真有熔金,真有!”霜九抬起眼眸,满是震惊,“要快点告诉王爷跟大小姐,他们有黄金肯定在暗地里招兵买马,让他们继续下去,那可就麻烦了。”
云秋也是一怔,等他写完书信把信鸽放飞,给他倒了杯茶,说道:“九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霜九将茶仰脖灌下,这才缓和了些。他的衣衫都湿透了,额上还在不停的冒汗:“你表姐被劫一事,其实是有人出了三十箱金子怂恿山寨兄弟所为。在那之后,大小姐就一直怀疑贾万金背后是不是有私自熔金的点,没想到,还真有。”
云秋大惊:“这白银黄金,一切钱银可都属于官家,他贾万金一介平民,私自熔金可是犯了抄家灭族的罪!”纵使要熔金,将没有官印的黄金用来通货买卖,也要经过皇家允许。
霜九点头,喃喃说道:“是啊,所以贾万金才将那个地方安排的那么隐秘,而且当中牵扯的人,还不止是叶国公跟厉建峰,还有其他官僚。”他想起了那个胡大人,于是他立马又提笔,将那个胡大人的给画了下来。
“这不就是知府大人胡安吗。”云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獐眉鼠目的人。
“你肯定?”霜九没想到他会认识。
“当然,百家宴那天,他还在我身边冷嘲热讽,给了我一通脸色看呢。就这个奸臣模样,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云秋一指戳在了画像的鼻梁上。
“既然是京城的官,那就好办了。想要将这熔金点一锅端,还得从他下手。”霜九说道。
他们将熔金地点设在那个地方,一是因为偏僻地势复杂,二就是为了撇清关系。这样一个宅子,里面纵然有上百个熔金工人,但他们可能根本不认识雇用他们的主人是谁,不过拿钱做事罢了。即使被发现,他们作为工人也难以入刑。
如果想将贾万金扳倒,那只有让他身边相关的人将他供出来才行,而且要是无意间供出来。厉建峰不可能,叶堂之也没那么傻,那目前剩下的就是这个人了。
“可是,我们跟胡大人毫无交集,莫名的去套近乎也太惹人怀疑了吧?”云秋有些伤脑筋,当时他因被冷脸现代,自己也没给胡安什么好脸色看。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等大小姐回信,她自然会给你支招。”霜九提到叶楚烟,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她为何会想到熔金呢,如果换做是自己,最多是会怀疑贾万金跟官家有私下行贿,换取没有官印的黄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敢做这种抄家灭族的事。
霜九目色深沉,他心中是已有了计策,但是,他想知道叶楚烟会怎么做,她会不会又预知到什么。
第100章 传讯
国公府绛云轩
叶楚烟已收到了霜九的信,果然贾万金在秘密的地方有熔金。但是她没想到,这居然还牵扯到其他的朝廷官员。胡大人肯定只是其中一个,这背后还不知有多少人呢。
她必须要去一趟将军府,跟霜九当面商议,这信件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
“大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啊?”管家拦在了大门口,他因伺候赵弘俊有功,叶堂之已将他恢复了原职。
“备马车,去将军府。”叶楚烟说道,她抬步又要出门,却被管家横身拦着。
“大小姐,想要做什么吩咐奴才就行,何必亲自出门一趟。”管家神色有些闪躲。
叶楚烟心知不对,说道:“老爷是不让我出门了?
管家低头皱眉,不敢作答。
叶楚烟见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同时她发现多了几个护卫守在门口,她跟管家在说话,那几个人还斜视着她。发现自己看过去,那几个人又躲开了视线。
如果她硬闯,那几个护卫肯定会将她绑回去,他们有爹的命令就不怕得罪她这个大小姐。
“我不过想出门随便走走,既然如此,那我在院里走走也无妨。”叶楚烟心想这时候硬拼对自己毫无帮助,爹让她禁在国公府里,比禁在屋内好多了。
好在她还有赵弘俊留下的信鸽,这只鸽子她没怎么照顾,爹倒是将它照顾得妥妥帖帖。精致的铁笼,精细的水食。笼子顶上,爹还让人搭建了一片小绿棚。
叶楚烟让丫头将信鸽抓出来,她回屋提笔就写了两封信,一封回寄给霜九,一封寄给赵弘俊。但正当她提笔要写字时,门口却闪出一个人。
“见过大小姐。”那护卫抱拳拱手,他抬头眼神瞄向了手拿着信鸽的小丫头,是霜九的那一只信鸽,“老爷说最近飞禽染病频繁,命小的将大小姐的两只鸽子拿出去,免得伤了大小姐身子。”
叶楚烟心知爹为什么这样做,他肯定看出这两只是信鸽,肯定也知道她在暗中跟别人联系。说不定,霜九去调查熔金的事,他也已经知道了。
“这两只鸽子一日要吃掉好几把米粟,活蹦乱跳的哪像染病的样子。下去吧,本小姐的鸽子很健康。”她将毛笔再次提起准备写字,却见那守卫一言不发,直接就踱步进来要抢夺丫头手上的鸽子。
“放肆!”叶楚烟厉声喝道,“老爷是你的主子,本小姐就不是你的主子了!堂而皇之的进本小姐的闺房,你可知该当何罪!”
那护卫抱拳躬身,说道:“大小姐恕罪,属下也是奉命行事。”他虽口中道歉,但脸上毫无惧意。
叶楚烟见他如此,看来爹是对他们下了重令。她将笔放下,伸手接过赵弘俊送的那只信鸽:“这是王爷送的鸽子,临走前要本小姐好生照料,它现在无病无害,交到你们手里若有个什么闪失,试问本小姐如何跟王爷交待?”
“这...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老爷会请来兽医,只要确认鸽子无事,自然会归还大小姐。”护卫不敢说多余的话。
“那好,你拿去吧,等王爷问起来,我就将你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王爷。”叶楚烟将信鸽递过去。
护卫身子一闪,退后了半步,有些害怕了。
“怎么了,老爷不是让你们取鸽子吗,拿去吧。”叶楚烟上前一步,逼迫着他。这个护卫显然就是被爹下了命令,让他取了鸽子就杀掉,根本不是为了检查什么飞禽病。
“大小姐,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大小姐不要为难属下。”护卫跪了下来,低头求饶。
叶楚烟将信鸽交到丫头手里,围着他走了一圈。这个护卫似是新来的,他的靴子很新。国公府的护卫天天巡逻,不可能有这么新的靴子。
“你原来在哪家府里当差?”叶楚烟问道。
护卫见她不追问鸽子,反而问了一个别的问题,现在他被吓得有些晃神,也是答道:“回大小姐,属下原来是厉王府的护卫。”
闻言,叶楚烟以为她会惊讶,却不想自己非常的平静。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爹跟厉王府的交情,原来已经好的这个地步了。而且,爹也对她跟将军府之间有了防备。
爹寻来这些护卫,就是专门为了看守她,监视她。
“你听着,既然你来了国公府又受老爷重用,现在我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要还是不要?”叶楚烟说道。
护卫是厉王府出来的,懂得如何趋利避害,立即拱手说道:“谢大小姐抬爱,属下感激不尽。”
叶楚烟俯身在他耳边,对他低声叮嘱了一番。随后,那护卫眼睛一亮,对着叶楚烟叩头连连,千恩万谢。
夜晚,等叶堂之回来的时候,护卫就到书房去给他回报。
“就只有一只?”叶堂之看着笼子里蹦蹦跳跳的信鸽。
护卫抱拳答道:“老爷,另外一只鸽子是王爷赐给大小姐的。这皇家赏赐之物,属下就算有一万个胆也不敢动啊。若是王爷怪罪下来,不止属下人头不保,老爷您也难免遭殃啊。”
叶堂之皱眉,问道:“你去抓鸽子的时候,大小姐有没有拦着?”如果这鸽子真是她跟将军府的传讯之物,那她肯定不会轻易将鸽子交出来。
“大小姐并未拦着,还让管家去买了十几条信鸽,就养在后院呢。”护卫答道,那些鸽子都是他偷偷派人去买来的。大小姐对他承诺,只要帮她度过这一关,她就跟王爷美言让他进宫当差。
皇宫里的待遇,可比国公府跟厉王府都要好得多。不管叶楚烟说的话可不可信,在他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的情况下,他愿意相信一次。
“王爷送的鸽子,她放出去了?”叶堂之问道,如果她向王爷通风报讯,那王爷肯定会赶来救她。王爷对她重不重视,就全看这一次了。
“这个属下就不知了?”护卫苦笑答道。
叶堂之一惊,慌忙站了起来:“什么?你不知道!我不是让你们盯着静雅阁吗,一只鸽子有没有飞出去,你们几个大活人,十几双眼睛会看不见?”
护卫苦笑道:“老爷,大小姐今日买回十几只鸽子,都跟王爷那只差不多模样。她是放飞了几只,但是不是王爷送的那只,属下是真的不知道。”
叶堂之急得连拍了十几下桌子,像被烫了脚一样跳起,对着护卫想开口大骂,但又不知道骂什么。他这个女儿确实高明,知道他要断掉她跟外界的联系,所以见招拆招。
叶楚烟看着后院里一片雪白的鸽子,她要送的两封信都送出去了,这些鸽子全是她命那护卫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鸽子,形态大小都跟赵弘俊送的差不多。
但是此计可一不可再,爹经此一事肯定有了防备,下次无论她放飞哪只鸽子,他都会命人将鸽子打下来。希望赵弘俊能顺利接到她的信,一切就靠他了。
第101章 宫廷乐师
国公府
“圣旨到!”太监站在国公府大门高声喊道。
叶堂之收到了传讯,正扶着官帽小跑过来,一溜烟跪在了太监面前:“老臣接旨。”叶楚烟叶香宜都已跪在他的身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爱卿长女叶楚烟,才艺双绝,琴技无双。朕深念其才,特传此诏,命其今日入宫,特封一等琴师!”太监高亢说道。
“老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堂之深深低头,双手抬起接过圣旨。等太监走后他才敢站起来,抚摸着那明黄色的卷轴,他转身怀疑的看着叶楚烟,脸上的神情游移不定。
叶楚烟心里惊诧,她怎么也想不到赵弘俊会用这种方式救她脱困。
“去收拾收拾,准备入宫。”他不知说什么,心里的怀疑也只能怀疑而已。他不敢相信叶楚烟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能让大殿下为她行事,他也不敢相信皇上居然会下旨让她入宫。
“姐姐真是好福气啊,居然能入宫做琴师。还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若是真得了皇上赏识,说不定还能凤冠霞帔呢。”叶香宜在一旁阴阳怪气说道。
叶堂之听了却阴沉了脸,皇上此举若是为了封妃,那就不会是封乐师的旨意了。这早不传晚不传,偏偏是他查了信鸽之后传,这其中一定大有蹊跷。跟皇上斗智斗勇,一输那可就是掉脑袋。她自己死就罢了,说不定还会牵连他整个国公府。
“那我就承妹妹吉言了。”叶楚烟笑道。她入宫正和了叶香宜的心意,厉王府求娶一个女儿,叶巧容跟自己都不可能,那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原本应该有的变数,现在全都成了定数。
叶堂之打断他们二人的话,说道:“香儿你先回去,我有话跟你姐姐说,宫中规矩繁多,我得先提醒她几条要紧的。”
叶楚烟跟着爹走,但是发现这去路不是书房,而是她的绛云阁。他到了院内就将所有丫头都赶了出去,二人独自到了后院。他看着满地蹦来蹦去的鸽子,冷道:“是不是你传信给了王爷?”他也不拐弯抹角。
“爹说笑了,女儿纵然可以给王爷写信,也没那个能耐让王爷去求皇上下旨吧。”叶楚烟说道。但这也是她心里的疑惑,当日奏曲,皇上虽然对她的琴技大加赞赏,但既然将雷公琴赏给她,可见皇上对音律也不见得多喜爱。
皇上这个圣旨很蹊跷,也很危险。叶楚烟不知赵弘俊在盘算着什么,为何会这么冒险。
皇宫内,赵弘俊一回来就收到了霜九跟叶楚烟寄来的信。一个说发现了熔金地点,一个则是说自己已经被软禁在国公府,不要将信鸽再寄回来,免得落入他人之手。
看到软禁二字,他英眉紧蹙,目中愠怒。比起熔金的事,他更在意叶楚烟。
太监在边上一言不发,连端上来的茶也不敢奉上。他在殿下身边伺候多年,心知他这个样子是动怒了,谁要是在这节骨眼上烦他,那就是自寻死路。
赵弘俊将信收起来,说道:“来人,传本王的话,本王求见父皇。”他们虽然身为皇子,但也不能不经传召入殿。不多时,太监匆匆赶回带回答复,传他入朝觐见。
赵弘俊随即入宫见驾,眼见父皇在批阅奏章,心知这不是个好时候,但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皇上坐在金銮宝殿上,头也没抬,朱笔继续批阅着奏章,随意说道:“俊儿有何要事,这么急着求见?”
赵弘俊心中一紧,若是父皇知道自己所为不是国事,而是为了一个女人,有七成会动怒,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斗胆想向父皇求赐一物。”
“是什么?”皇上的朱笔顿了顿又继续写着,他的长子已被封王位,世间没有几样东西是他得不到的,既然要让他求赐,那必定不是个物,而是个人。
赵弘俊沉声说道:“儿臣想要国公府大小姐,叶楚烟。”
皇上的朱笔停了下来,一双锐利无比的眸子抬起,如箭一般打在赵弘俊的身上,他放下笔,低沉说道:“朕给你挑选的几个大家闺秀你都不满意,原来是看中叶爱卿的女儿了?”对于将军府,他一直心怀忌惮,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提出来。
赵弘俊抱拳,连忙解释说道:“父皇息怒,儿臣并不是要父皇赐婚,儿臣想要的其实是她的琴艺。儿臣见父皇日理万机太过辛劳,于是想将叶楚烟选做琴师,为父皇舒缓身心。而且,儿臣确实是喜欢雷公琴的音色,留在民间太过可惜了。”
皇上想起那天在宫殿里听到叶楚烟的弹奏,点头说道:“叶家长女的琴技确实高明,那天朕也是大吃一惊,你倒是有一片惜才之心。”他看着赵弘俊,眼神有些怪异,“朕准了。”
“谢父皇恩典!”赵弘俊立即领旨谢恩。
走出宫殿,他松了一口气,但是神色依旧紧绷。皇上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充满了怀疑。
“王爷,您这可是一招险棋,叶家小姐是将军府外戚,您跟她走近,不是中了皇上的忌惮吗。”太监小步跟在后面,小声嘀咕着。
“本王当然知道,但是就算再危险,本王也要先将她救出国公府。宫中父皇的眼线虽多,但好过在国公府里受人牵制。”赵弘俊说道,她只要入宫做了琴师,不但可以避开叶堂之的迫害,还可以避开她那个三妹的陷害,一举两得。
“派两个暗卫到将军府去,就说是本王送来的人。这封信交给霜九,他看了自然明白。”他回到自己宫中,将信件夹在圣旨中,避开皇上的眼线带出了皇宫。
赵弘俊想到熔金,心里忐忑起来,难道世间真有再生之人,能够预知事物?他不敢相信,但发生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不说其他,就是现在他的这个王位,还是听了叶楚烟的话才得到。
翌日清晨,他亲自在宫门迎接了叶楚烟。
“王爷!”叶楚烟见到他就是一阵心惊,原本皇上就忌惮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本应该避嫌,怎么赵弘俊反而还亲自出来跟她见面,这简直犯了忌讳。
“不用怕,本王跟父皇说的就是喜爱你的琴技,本王迫不及待的出来接你回去弹曲没什么不妥。若是躲躲闪闪,反倒真让人怀疑了。”赵弘俊在马上说道,勒转马头,带着叶楚烟的马车就回了自己的宫殿。
重德宫,叶楚烟抬头看着三个烫金大字,光亮的匾额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赵弘俊命人摆好雷公琴,示意叶楚烟弹曲。其实他心思根本不再在曲上,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现在身边伺候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父皇的眼线,这戏要做足了才行。
第102章 一国之君
“以后你就住在西边乐师的住所。本王会让人给你腾出一个单间,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赵弘俊听完叶楚烟敷衍的弹完了一曲,便让太监带她去安置住所。
太监边走边说道:“这皇宫里比不得小姐家的国公府,规矩繁多,老奴日后会一一教您。但有一件最要紧的,就是您不可主动找王爷,就算王爷找您,您也得带上几个小乐师一同入殿。”
叶楚烟见赵弘俊将她交给这太监,又对她这么细心的嘱咐,心知她是心腹之人,坦然说道:“多谢公公提点。”
太监点头说道:“这两位就是分给小姐的丫头,霁月和彩风。”两个宫女约莫十二三岁,还有些稚气未开,对叶楚烟福了福身,“日后若有事,大小姐可以让她们传话给老奴,老奴鄙姓黄。”
叶楚烟对他又道了声谢:“黄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公公看了看四周,这里已是养着乐师的西院,连守卫都没有,他吩咐霁月彩风,将叶楚烟的东西搬进屋,二人走到了院落中央。越是宽阔的地方,越不会被人偷听。
“公公,王爷是如何求得皇上,怎么会在这时候宣我入宫?”叶楚烟问道,若是皇上真欣赏她的琴技,早在回纥來使到访的时候就该下令了。
黄公公叹息一声,说道:“大小姐就别问了,事已至此也无需多说。以后您在这宫里,要多多避嫌。皇上若有传召,您也得见机行事。您虽在这重德宫里,但还是要听从宫廷大司乐的指示,若有宫廷宴会,您也得听从调遣,就如一个真的乐师。”
叶楚烟点头,在国公府里要受爹的猜忌,入了皇宫还要受皇上的猜忌。这是刚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
“对了,王爷邀请了几个好友来宴,要您去献艺,您可得准备准备了,老奴先行告退。”黄公公说道。
赵弘俊坦言自己是喜爱琴技才招叶楚烟入宫,这邀请朋友也是为了让皇上相信他是真爱音律,而不是为人。没有一个男人会把自己喜欢的女人,让给众人观看。他这一下举动,十有八九能消除怀疑。
皇宫内,皇上立于重楼高阁之上,看着重德宫的方向。灯火通明,太监宫女里里外外忙碌着,如同蚂蚁来来往往在搬运着食物。
“父皇,皇兄喜好音律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父皇不要过于烦忧了。”一个年轻人在身后说道,他生得眉清目秀,正是二殿下赵弘文。
“朕当然不担心他,只是你说的情有可原,为什么?”皇上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审视着赵弘文。
赵弘文低下头,心里略慌张,说道:“儿臣跟皇兄虽不是一母所出,但作为皇弟怎能不多关心皇兄。儿臣早年就知道皇兄的母妃也擅长古筝,皇兄十几年才遇到叶家小姐这样琴技绝伦的人,借曲怀人也是人之常情。”
皇上脸色依旧冷漠,说道:“既然你这么关心俊儿,那朕问你,当日狩猎大行,你皇兄上山救人,你为何不一同前去?”
一国之君终究是一国之君,皇上虽不明具体细节,但是对众人被劫,赵弘俊上山救人的事是一清二楚。
赵弘文心虚的捏起了拳头,不与皇兄共赴危难,这是不义之举:“是皇兄吩咐的,说小小山贼不必二人同去,无需为此扰了狩猎大行,所以皇兄命儿臣先到猎场。”
皇上不知相不相信,又问道:“厉王爷跟世子的身子可好些了?你最近频频出宫跟厉家次子相约,可别跟朕说不知道。”
赵弘文身形一颤,他几次出宫都是乔庄打扮,没想到还是被父皇发现了,他下跪抱拳说道:“父皇息怒,儿臣只是仰慕厉家子嗣的武艺,去找厉家次子学剑,并无其他。”
皇上见这懦弱之举,眼里有些厌恶:“回答朕的话,不要让朕再问第二次!”
赵弘文不敢说谎,答道:“皇兄将厉王爷跟世子移出厉王府后,请了普善大师为二人诊治,身子已渐渐好转,并无性命之忧。”
皇上冷声道:“人老了就是如此,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但是厉王爷还在一日,小辈就休想放肆!就算亲生血脉也一样,是父子,也是君臣!”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重重的打在赵弘文的心上。
“既然你关心皇兄,那就随朕一起去凑凑热闹吧。来人,摆驾重德宫!”皇上再不去看那一头冷汗的赵弘文。
“皇上驾到!”
宫殿内的人们正在寻欢作乐,听到这声通报,有些连手中的酒杯都拿不稳,洒了一地。七手八脚的整理着衣冠,跪倒在大殿两侧。
赵弘俊走到最前面,领着一群好友下拜行礼:“儿臣有失远迎,求父皇恕罪。”
皇上余光瞥见坐在远处角落的叶楚烟,略过赵弘俊身边:“不必多礼,今日是你的私宴,朕不过是想来听听曲罢了。”他走上高殿坐了下来,“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敢起身,但是脸上笑意全无,各个拘谨起来。皇上见他们身侧只有倒酒的太监,全然没有美人歌姬作陪,俯视着赵弘俊,看来他还真没有沉迷酒色。
“这曲子本想儿臣本想留在最后,既然父皇来了,那就先行听曲吧。”赵弘俊对叶楚烟那边使了一个眼神,她身边的那些宫女便将琴摆了上来。
叶楚烟刚坐下要弹奏,皇上又突然开口:“罢了,朕有些疲惫,这曲子改日再听。你,抬起头来。”
叶楚烟闻声,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她的心不知怎的开始快了起来,但神色不变缓缓抬头,伴君如伴虎,她可得小心说话。
皇上一言不发,起身走下大殿,就走到她的面前,围着她绕了一圈,上下打量,低沉说道:“难怪回纥丹王子会中意你,叶爱卿好福气,三个女儿都如此秀丽。”
“皇上谬赞,奴婢愧不敢当。”叶楚烟低头恭敬说道,他知道叶香宜,看来对她们叶家是彻查过了。皇上连女子都不放过,够多疑也够谨慎。
皇上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如同男人看见了自己心仪的美女,正想入非非:“叶爱卿可将你许人了?”
叶楚烟冷静答道:“回皇上,奴婢尚待字闺中。”说话间,她发现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正悄悄偷看着赵弘俊。
“俊儿的好友,各个都是青年才俊,你若有看上的,朕给你做主。”皇上背手一笑,意思就是让叶楚烟不要动嫁入皇家的心思,这犹如一记冷箭。
“奴婢谢皇上抬爱。”叶楚烟下拜行礼,瞥见那双龙靴从身边走过,周围的人又是下拜,高呼恭送皇上,三呼万岁。
叶楚烟抬起头,正好对上赵弘俊的眼睛,二人四目相对,似有说不出的话。
第103章 成功逃避
“站住!”
叶楚烟从大殿侧门正走出来没几步,就被后面的一声英武正气的喊声叫住。她回过身,见赵弘俊一个人走了出来,福身道:“王爷。”
赵弘俊对她身边两个伺候的婢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行退下。他看了叶楚烟一眼,转身走向另一处。
叶楚烟会意,她在后跟了上去。皇上虽然已经走了,但盯梢还在,他们交流必须要去隐秘的地方,而且时间不能太长。
“虽然这么说会很奇怪,但是本王还是要对你说一声谢谢。”赵弘俊轻声说道,冷漠的话语声里也有了一丝温暖,“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父皇会来宴?”他对她的预知一直很好奇。
叶楚烟答道:“君心难测,奴婢不敢妄自猜度,只是以往万一,多谢提防罢了。将军府一直受皇上忌惮,王爷为奴婢请旨,难免让皇上生疑。只是奴婢没想到,二殿下会随皇上一起来。”
赵弘俊不屑一笑:“他被召回皇宫后,一直都伺候在父皇身边。每日比父皇早起,服侍父皇安歇后才回宫就寝。”对这种女人般讨好的行为,他非常鄙视。
“二殿下还不足为虑,眼下最要紧的是贾万金还有厉建峰。”叶楚烟说道,这两人是赵弘文潜在的左膀右臂。
“熔金的事情霜九都跟我说了,他们行事慎密,地点也非常的隐秘。那山路只有一条窄路,无法让众兵前往,别说多人若有陌生人进去,他们也会警惕。”赵弘俊说道。
那个地势霜九已画好了草图给他,就算他们只有那三个家将,也足以守住那条路。
“既然不能派众人围剿,那我们光明正大进去不就行了。”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眯了眯眼,说道:“这么说,你是已有计策了?”霜九混进去过一次,但是对方三个家将不会让他带多人到那里去,除非有叶堂之或者厉建峰直接下令。
“王爷有没有想过化敌为友呢?”叶楚烟说道,“既然二殿下可以拉拢厉建峰贾万金,为何王爷不行。奴婢知道厉建峰对王爷有敌意,立场上也不允许帮助王爷,但是贾万金,他终究只是一个商人。”
赵弘俊心中一动,商人所求无非就是利益,只要能带来利益的事情,他都可以去做。厉建峰能给他的,自己都能给。如果让贾万金投靠自己,那熔金的事不用调查,他自己会全盘托出。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去接近贾万金?”他堂堂一个王爷,怎能主动去接近商人,这不但有损他赵弘俊的颜面,更有损皇家颜面。
“不,奴婢想要王爷接近的不是贾万金,而是那位胡大人。”叶楚烟说道,“据霜九来信说,这位胡安胡大人,在地方州府涉嫌贪污受贿,如今正在京城待审。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拖了大半年还未审。”
赵弘俊嗤笑,说道:“这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了。这能拖一日是一日,把所有的证据想办法销毁,把证人一一封口,最后审查清白,他就可以回州府继续高枕无忧。”
叶楚烟在国公府内也没少见这种情况,那些小官小吏都在爹的庇护下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这更是王爷的机会,一个等待官复原职的官,一定想着如何攀附权贵。”
赵弘俊点头,但有些不乐意。胡安是地方知府,但却是不明不白。他接近这样一个人,也有失身份。而且父皇在他封王之后就一直不停的派眼线盯梢,他的每一步都要很小心谨慎。
“王爷,机不可失。如果这时候不行动,等胡安官复原职,那就只能从贾万金入手,到时王爷岂不是更说不清。”叶楚烟知道他的顾虑,但是接近污点官员比接近富商要好得多。
“本王知道了,会找个契机去接近胡安。你以后要传信,就交给黄公公,除了他之外,皇宫内你谁也不要相信。回去吧,本王不能离席太久。”赵弘俊说道。等他回了宴席,那些好友都开始打趣他,是不是追美人去了。
他佯装一脸不屑,对叶楚烟只是淡淡夸赞了几句。在开宴之前,叶楚烟就嘱咐过他,对她要多冷淡就多冷淡,但是也不要过于刻意。之后眼线会将这些好友的言语转告皇上,这样一来皇上亲眼所见,又有心腹所言,这样他的疑心才会彻底放下。
经这么一提醒,他才注意到父皇那个太监时不时的在观察他,尤其是父皇跟叶楚烟说话的时候,那太监一直在注意自己的神情变化。如果没有她的提醒,自己肯定要露出端倪。
赵弘俊喝着酒,暗暗庆幸躲过了一劫。他这边的眼线是暂时避过了,希望叶楚烟也能发现她那边的眼线,及时的做出防备。
黄公公给叶楚烟安排的是单间,跟其他乐师住的地方隔了一小段距离,身边所有的人,就是那两个叫霁月彩风的丫头,而这两个人,都是皇上的眼线。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请问叶大小姐可还有吩咐?”霁月彩风正跪在叶楚烟身前,双手置于膝上,面带微笑。宫里的奴婢,比起国公府真优秀不少。
叶楚烟见她二人眼睛水灵,比起叶香宜看起来还要天真,但越是这样她才肯定这两人有问题。皇宫内容不得善良之辈,但凡心存善念,都会被欺压至死。这两人衣着光鲜,手上连老茧都没有,可见入宫以来待遇不错。若不是小富之家,便是心机深沉。
“你们二人当真是自幼就进宫的?”叶楚烟询问道。
霁月彩风对视了一眼,答道:“奴婢二人自幼家贫,为了生计便入宫为婢。”皇宫每年都会收一些面容姣好的女子入宫为奴为婢,发放的津贴比一般府邸都要高。穷人家但凡有女儿,都会送来碰碰运气。
叶楚烟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是凭着高超的手段在宫里活着了:“下去休息吧。”对她二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既然是皇上派来的,那任何试探对她们都没有用。
而且,在赵弘俊跟胡安走近期间,她最好安安静静的呆在这偏院里,一步也不要出去。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最好连黄公公也不要见。
赵弘俊第二天就出了宫,径直的就往刑部而去。原来当天晚上宴席散会之后,他一个好友因醉酒冲撞了对方的马车,双方都动了手,如今都被拘捕在刑部里。
这件事情本不关他的事,但是他听闻惹事的对方是胡安,二话不说便骑着快马赶到了刑部。
“王爷!”那好友一见赵弘俊,连忙上来抱拳行礼,怒气冲冲的就要告状。赵弘俊一伸手让他噤声,如果他从朋友这一方听了事发因果再替他理论,那就会有偏心之嫌。
他侧身看去,便看到了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正一脸怒意的胖子,那人就是胡安。
第104章 接近小人
“你的马车冲撞我在先,又动手打人在后!你可别恶人先告状!”刑部的客椅上,胡安骂道。他身材胖大,长着老鼠眼,看上去非常的刻薄,骂骂咧咧没个完,指着二人骂道:“别以为你找来个公子哥就这事就能平,姓陈的我告诉你,厉王府二公子是我旧交!把本大人惹急了,有你们好看!”
赵弘俊出门前特地换下了蟒袍,他现在的穿着就像个普通的官家子弟。胡安没有进过宫也没见过任何人,对赵弘俊也根本不认识。
“你放肆!”那陈公子见他出言不逊,上前正要发怒。但赵弘俊将他一把拦下来,对这等口无遮拦的人,就更要用刑法来治他,如果滥用权势,反而落人口舌。
“刑部林大人呢?”赵弘俊说道,看向周围那些已经站在两侧的侍卫,但那些人也没有人认得他,一个个都冷脸不搭理。
陈公子忍下一口气,反正林大人一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林大人亲理公务去了,过一会才能回来。”
赵弘俊点了点头,甩袖就坐在胡安对面的椅子上,既然要等,那大家就一起等。他不摆任何架子,让这里所有侍卫都知道,他赵弘俊没有凭着身份权势欺压他人。
陈公子见他不做声,自己也只能先忍下一口气。他侧身站在赵弘俊身边,一起等林大人。
“趁林大人没回来,你们识相就乖乖给本大人叩头认错,本大人心情好了,让林大人少罚你们坐几天牢!”胡安肿着半边脸,看上去就像个猪头,但他是真的动怒了。
陈公子撇向赵弘俊,见他还不说话,自己也是默不作声。胡安见两人如此,心里以为他们是害怕了,登时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甩了甩袖子:“我胡某人做官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呢,好好磕头认错,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你们一马。”
陈公子忍无可忍,正要上前发怒。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
“大胆!谁敢在刑部放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深蓝色官服的人,正快步走进来,他的眼睛仿佛火炬般明亮,一看就是一双明辨是非的眼睛。
“微臣参见王爷,微臣因公务来迟,还请王爷见谅。”林大人单膝下跪,抱拳说道。
赵弘俊安坐椅上,面不改色,冷冷说道:“林大人不必多礼,本王来此不为别的,只想为好友寻一个公平。”他看向了身边的朋友,“你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大人说清楚。”
陈公子向林大人行了个礼,开始诉说昨夜的事。其实昨夜他根本没有喝醉,是胡安故意用马鞭挑衅他。当时还有好几个公子在他身边,但见出事,他们全跑了只剩下胡安一人。
刑部众人见胡安跟他身上都带着酒气,就将他二人都带回了刑部收押,第二天等清醒了再行询问。
“胡大人,他能说的都说了,不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赵弘俊这时才知道了原委,想必是胡安带着一帮年轻人喝酒,这喝多了就想寻衅闹事,以显自己威风,在众人面前逞能。正好这时陈公子出现,又年轻身边又没什么人,正好就是一个目标。
胡安听见林大人称赵弘俊为王爷,在边上已是目瞪口呆,嘴唇都开始打颤,说了十几个我字,都没说出一段完整的话。
“要想知道此事真相不难,即使是半夜也会有商贩或百姓经过,只要本官张贴寻榜,不多时就会有人来做人证。”林大人上堂,就要提笔写榜。
胡安面色一白,整个人都缩起了脖子,眼神心虚害怕。
赵弘俊见状,上前制止林大人,说道:“大人,其实此事不过是酒后的闹剧。现在一没伤人,二没伤物,何必再耗费精力。胡大人想必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他是官,不会知法犯法。”
这话一说,林大人缓缓将笔放下。朝廷官员饮酒闹事,这传出去确实不太好,而且这事情的另一个人陈公子,他可是今年要考取功名的才子,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胡安见事有转机,连忙上来说道:“对对对,我当时就是喝多了,脑子有点不清醒。这位小公子,我胡某人在此向你赔个不是了。”他抱拳作揖,深深鞠了一躬。
刚才还是本大人,现在已经改口做胡某人。这一副狗腿模样,像极了趋炎附势之徒。陈公子当然不想就此了结,但话是赵弘俊说的,他也只能受了这歉意,一笔勾销。
林大人为人清正廉洁,赵弘俊知道他会为此事主持公道,别说厉建峰,就是厉王爷亲自来这,他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走出刑部,赵弘俊身后却多了一个跟屁虫,胡安陪着笑脸一路跟着。
“陈公子,胡某真的知错了,醉仙楼我做东,还请王爷和公子赏脸,给胡某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胡安笑得像条哈巴狗,不停的眯着两个细小狭长的眼睛。
赵弘俊一听,他原想放他一马,日后接近他再让他还这个人情。没想到胡安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不过也对,他这等人怎会不看中他的身份,巴结一番。
“胡大人是一方知府,醉仙楼这种地方,不方便吧。”赵弘俊说道。父皇对贪官污吏一向是严抓严查,醉仙楼这等一掷千金的地方,官员从来都是避而远之。
“方便方便,我跟醉仙楼的大老板是老交情,我们从后门进去,没有人知道。”胡安压低了声音,看来做这等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弘俊看了陈公子一眼,答道:“既然胡大人盛意拳拳,那就去小酌几杯吧。”
陈公子不知道熔金的事,但就那个眼神,他就知道王爷想要在这个胡安身上调查什么。他们是多年好友,当下立即会意。虽然他才是那个赔礼的主,但是王爷明显不想让他参与,于是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胡安见走了一个,心里更开心,能跟王爷单独饮酒,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他心里喜不自胜,到醉仙楼就点了满满一桌的酒菜。
赵弘俊没有耐心听他拍马屁,说道:“胡大人这么大手笔,看来这私下的油水,一年有个十万两吧?”
胡安嬉皮笑脸,说道:“都是托皇上洪福,百姓安居乐业,国运昌隆。不然,哪有我们这等好日子。”
赵弘俊冷笑,说道:“行了胡大人,本王虽然被父皇看管在宫内,但每年也是会到封地去跟诸位州官学习如何管理一方百姓,不是你想的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书信日子。有些东西你不说,本王也懂。”
胡安似是被噎了一块石头,干笑起来,笑得心虚。
第105章 官商勾结
赵弘俊故意用手点了点桌上的十几盘菜:“这里每一样食材都是山珍海味,足足够京城百姓无忧无虑过上一年。胡大人这么大手笔,想必也不只是托了父皇洪福。”
胡安那肥圆的脸已经在微微颤抖,掏出手绢来擦拭额上的汗,话说到这里,他心知王爷知道了点什么,但又不敢贸然的开口,怕暴露了不该暴露的东西:“王爷,下官一直兢兢业业,所有的钱财都是皇上的俸禄跟赏银,所传的贪污受贿那都是谣言。这食材也是靠着跟老板的旧交,实际上花费不了那么多。”
赵弘俊眉眼一凛,寒光乍现,冷声说道:“胡安,不要妄想对本王说谎。任何一句假话,都逃不过本王的耳朵。你最好早些实话实说,否则本王立即将你送进刑部审讯!”
胡安吓得从椅子上滚了下来,不停的下拜叩头:“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下官只是经营一点小本买卖,毕竟这乌纱帽说没就没,下官一家老小,总得留点家底养家糊口啊。”官员不得经商,他只承认了有买卖,还没有说出熔金跟贾万金的事。
赵弘俊冷笑,说道:“既然你不说,那本王替你说吧。不止醉仙楼的老板,贾万金跟厉建峰想必也是你的旧交吧?”明明是试探,但却被他斩钉截铁的说出来,仿佛知晓了一切。
胡安见他语气肯定,又吓得六神无主,慌忙说道:“回王爷,下官确实跟贾老板跟厉二公子有点交情,不过那也是正常的朋友来往,做点小生意。一切就是养家糊口,下官真没有大捞油水,中饱私囊,还请王爷明察。”他又是深深叩头。
赵弘俊淡然的喝了一杯酒,看来胡安是以为自己只想要调查他有没有贪污了,这也正合他的意:“想要本王明察,那你就得说实话。”
胡安说道:“王爷请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如实作答。”
赵弘俊侧身,俯视着他那肥圆的脸,说道:“除了你之外,还有哪几个人跟贾万金和厉建峰有关系,你们的生意伙伴一共有几人?”
胡安想了想,说道:“此事涉及官员十几人,还请王爷准许下官传来笔墨,一一将名单写下。”
赵弘俊看着他提笔书写,虽然他承认了跟贾万金厉建峰有关,但还是只字不提熔金的事。而他也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知道熔金,毕竟他还没有真凭实据,若是被他们发现有多余的人知道,将熔金处转移了地点,那就难办了。
“王爷请过目。”胡安将纸递上,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赵弘俊只是扫了一眼,说道:“这些人就是跟你们一起做生意的官员,你们当中还有没有人另谋别的敛财之路?”这里面的人若都跟熔金有关,那赵弘文收买的人可就太多了。
这里的官员如果证实跟赵弘文有关,而赵弘文又跟熔金有关,那赵弘文必定要送到宗人府论罪!
“王爷可是说笑了,我们身为朝廷官员,私下与商人做生意也只敢做些小本买卖,哪里还敢多寻什么敛财之路。这单上的所有人,都只跟贾老板一人做交易,再无其他”胡安拉着脸陪笑拱手在求放过他。
赵弘俊抄起那官员名单,反手就撕了个粉碎,说道:“也就是说,你们的所有交易都是互相知道的?”他斜过目光审视着胡安。
胡安本来被瞪得背脊发凉,哆嗦说道:“王爷,说白了,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甜头都是大家一起分,真没人敢自己去巴结商人,不然这乌纱帽可难保。”
那也就是说这些人都分了熔金的赃,赵弘俊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你们不贪赃枉法,为百姓谋福祉,这点小事无关紧要。”
胡安听得后面这一句话,瞬间松了一口气,低头说道:“王爷说的是,下官一定时时刻刻将百姓放在心里,为皇上分忧,为我大靖百姓谋福祉。”
赵弘俊将那份名单上的名字都记下来,这里面官最大的还是他这个被暂时免职的知府大人。不用说,他一定为首的一个,所以叶堂之才让他去那里面见三个家将。
“本王昨夜也喝多了。”赵弘俊看着眼前的美餐,实在是暴殄天物,“将这些饭菜包好分发给贫民百姓,由你胡大人亲自派送。再拿出五百两银子,寻一百户衣食无着的贫民分发,就当是对你酒后寻事的责罚。”
胡安连忙点头,说道:“下官谨遵王爷吩咐,恭送王爷!”他叩头下拜,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
赵弘俊厌恶的皱起眉头,一言不发起身就出了醉仙楼。失去这一桌山珍海味和五百两银子,来换取他的宽容,胡安似乎觉得很划算。可见这个贪官,背地里贪了多少钱。
他在外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是现在他还不能回宫。他思虑片刻,便前往了厉王爷所在的化业寺。
化业寺几经翻修,已是个不小的寺庙,地方算不上偏僻,但是只要入了寺庙,外界的嘈杂便会完全断绝,是一个真正的佛门清静之地。
赵弘俊踱步进来,几个小沙弥在边上扫地,脸上的神情很祥和,对他这个衣着华贵的人根本没有想讨香油钱的意思。他心中赞叹,将军府起建的寺庙,果然与众不同,可见云老将军的品格。
当他走到院中,只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的走着,一个年轻人服侍在旁。那老者抬目一见他,拄着拐杖的手瞬间颤抖了起来,想要赶过来行礼。
赵弘俊快步闪现到他身前,扶住他的肩膀,说道:“厉王爷身子抱恙,就不必多礼了。世子也不免礼吧,这里是佛门之地,我也不称本王,众生皆平等。”
厉王爷手颤抖得更厉害了,眼中还闪着一丝泪光,感激说道:“王爷来看老臣,老臣感激不尽。”
才一月未见,厉王爷就沧桑了许多,想必他是被厉建峰给刺痛了心。但是他又割舍不下这份对儿子的爱意,这爱恨交织,对于一个老人来说确实太痛苦。
赵弘俊心想他还不知道熔金的事,若是他知道厉建峰结党营私,帮着二皇弟做着敛财的勾当,估计要更气愤。他看了一样身边的厉建安,他虽面色消瘦且苍白,但是眼睛里恢复了神气。
“安儿,陪王爷走走,老臣腿脚不便,不能作陪了。”厉王爷拱拱手,将世子推给了赵弘俊,由下人来将他搀扶回屋。
赵弘俊眼见两人安好,心中也是放心了些,拍了拍厉建安的肩膀,说道:“你这身子骨可得快些养好,我现在身边可正缺谋士呢。”
厉建安一笑,说道:“叶家大小姐便是王爷身边最好的谋士,建安之才,不敌其十分之一。我可不是谦虚,王爷现在也知道她有多深谋远虑了吧?”
赵弘俊沉思,他又想起了叶楚烟所谓的前世之言。
第106章 三人共议
化业寺内钟鸣响起,将树上的鸟雀惊飞一片。
赵弘俊二人也是被惊了一下,厉建安说道:“每个时辰寺庙都会钟鸣,傍晚后僧侣们开始念经祈福,也就不敲了。王爷,一会就会有香客陆续前来,我们还是进里面聊吧。”
赵弘俊听得这钟鸣,若有所思:“建安,佛门常言轮回转世,你相信世间有轮回吗?”他一直在怀疑,到底是叶楚烟神机妙算,还是她真有来生。
厉建安摇头苦笑:“佛家道家都有轮回,但是人死如灯灭,死后的事情又有谁会知道。死者已死,他也无法再说话。但是世间那么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建安想这轮回应该是有的吧。”
赵弘俊不言语,跟着厉建安回到他们安排居住的地方。
“周围都是父王的心腹把守,我们再此说话很安全,王爷这次来,不会只是为了探望这么简单吧?”厉建安让僧侣们都暂时离开,自己亲自动手泡茶。
赵弘俊将在醉仙楼跟胡大人见面的事告诉了他,也将霜九们调查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厉建安听到熔金,险些被热水烫伤了手:“王爷确定贾万金真跟二弟有关?”
“就是不确定才来向你询问,厉建峰在王府的时候见什么人,做什么事,你这个做世子的会不清楚?”赵弘俊说道,他不是不相信厉建安,只是事关重大,他必须问清楚。
厉建安苦笑,看了看自己羸弱的身子:“我常年养病在高阁,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手下跟父王的心腹负责。至于二弟,他平日里就喜欢找一堆官家子弟饮酒作乐。对父王只说是应酬,幸好也没闹出什么事,久而久之手底下人跟父王也就不在意了。”
赵弘俊见他面有愧疚,也不再追问。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为王府世子却对王府事务无能为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跟养在深闺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多年来,他肯定也不好过。
“现下最要紧的就是将涉及熔金的那些官员揪出来,还有那个贾万金,他到底有何能耐可以巴结到那么多官员,中间一定有个穿针引线的人。”赵弘俊意有所指。
厉建安也心知肚明,但神色却出现了异样。厉建峰是王府唯一健康的子嗣,父王也只有他们两个儿子。他的病不知道哪天会恶化,如果厉建峰被论罪下狱,他若一死,王府便后继无人。
“这穿针引线的人,现在是谁还无头绪,建安现有一计,还望王爷采纳。”厉建安说道。
赵弘俊看出他的顾虑,好奇他的计策会不会偏向厉建峰:“建安的谋略我是早有见识,当然要听。”
厉建安说道:“凡是名门大户和商贾之家,只要是经济支出繁杂或数目巨大的,家主都会用账本来记录详情。胡大人的那些官员,他们每一个人手上肯定会有一本私藏的账本。只要将那些账本偷到手,再将他们一一审问,不难问出这背后黑手是谁。”
赵弘俊点头:“但十几名官员的账本,这花费的时间精力巨大,可能还没得手,我方暗卫就暴露了。而且这钱见不得光,他们铁定藏在府里最机密的地方,想要偷盗也不是易事。”
比起藏钱,没有人比贪官更懂。每浪费一天时间去查,就有一批熔金会炼制出来。这笔钱落入贪官手里倒无所谓,重要的是这钱会到厉建峰手里,更有可能会到赵弘文手里。
大靖跟回纥交好,但跟其他部落民族的关系算不上和谐。如果赵弘文收买了那些蛮夷做雇佣兵,再利用厉王府的特权大开京城城门,那皇宫必定沦陷!
赵弘俊跟厉建安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同时也都感觉到背脊发凉。还好叶楚烟提出去厉王府将二人移出来,把私印收回,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王爷,账本已经是建安能想到的唯一办法。王爷何不问问叶大小姐,看看她有何计策?”厉建安说道,若是没有她,现在王府就是厉建峰一人独大。
赵弘俊本想避嫌,但是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冒险一次,他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让厉建安的手下送回皇宫。
“叶大小姐,王爷传信让你带着雷公琴到化业寺奏曲。”黄公公收到信,快步就赶到了偏院。
叶楚烟正对着一盘棋,自己跟自己对弈,她皱眉心奇,现在正是要避嫌的时候,为何还要传她见面?而且地点还是化业寺,也就是说厉建安跟厉王爷也在,那么所谓的弹曲只是借口而已。
“还请公公帮忙备一辆马车,霁月彩风我让她们休息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叶楚烟说道,那两个丫头她好不容易才支开她们,趁她们没回来得快些离开。
黄公公是宫内的老太监,他也早看出霁月彩风是皇上的人,二话不说立即叫来了马车。派了两个王爷的护卫,将叶楚烟送到化业寺。
她入门一见,果然就看到赵弘俊跟厉建安对坐,桌上放着三杯茶,显然是等候自己多时了,她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王爷,厉世子。”
“行了,都是自己人还客套什么。王爷招你来是商议,但是雷公琴的弦音我还从未听闻,不知大小姐可否给个面子,先小小的弹奏一曲。”厉建安笑容温和,对她还抱了抱拳以示礼貌。
“当然,但是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还请王爷准许将门关上,免得惊扰了僧侣和诸位大师。”叶楚烟在入寺的时候,就注意到几个僧侣鬼鬼祟祟的看她。
这时赵弘俊瞥见不远处几个僧侣在扫地,但是地上一片落叶都没有。原先那里是没有人的,看来这段时间里,父皇已经派了人潜入这里,那些扫地的人一定不是本寺的僧侣。
“关门。”他冷冷说道,眼神锐利。
那两个送叶楚烟来的护卫将门关上,二人一左一右,如标枪一般站在门口,守护着屋内的主子。
叶楚烟轻轻拨弦,奏出一段美妙的弦音:“不知王爷找奴婢来,所为何事?”她将弦音拨动得很轻,奏出一首轻灵的乐章。他们在屋内可以听见彼此的交谈,但对于屋外来说,传出去的就只有弦音而已。
厉建安清了清嗓子,把所有的事情转告给了她:“他们十几人一起分赃,各人手里必定有一本账,只要偷到这个私账就足以论罪这十几个官员,还有勾结官员的贾万金。”
叶楚烟眼神一凝,手指还在轻快转动,细思片刻,她按住琴弦,将所有的音都止住了:“为什么要去偷十几人的账本,其实我们只要找一个人就可以了。”
赵弘俊跟厉建安二人都是一怔,他们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也在好奇那所谓的一个人是谁。
第107章 另有想法
“胡大人作为知府,也是那十几个人里面最高的官,不用说,所有的官员都是被他拉拢入伙。而那些官员,无一例外的都是掌管着运输脉络的人。胡大人找他们,也就是为了给贾万金的货物运输行方便,多赚些利润。所以说,胡大人作为众人之首,他对所有官员的钱款都会记录在册。”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跟厉建安皆是大惊,他们倒还没想过那十几个官员的身份跟所属职位,只想到了他们官商勾结,还有他们背后的黑手。
“大小姐的思维果然与我和王爷不同,胡大人拉拢官员,怎会不将他们的把柄捏在手里,以防日后有人反水。不过,大小姐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职务的?”厉建安问道,她作为一个国公府小姐,不该对官员有这么详细的了解。
叶楚烟如实答道:“说来也巧,那些官员的名字奴婢都很耳熟,因为他们经常被爹邀请为上宾。”也就是说,爹很可能也知道熔金的事,有没有参与那就难说了。
“王爷,您怎么看?”厉建安问道,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按照他的性子,只要沉默不言,就认为这个人说得是对的。
赵弘俊沉吟片刻,说道:“胡大人现在是个待审的官,他在京城没有自己的府宅,他所住的是安排给外地官员的驿站。我们不知道他有没有将账本带在身上,如果在他州县的府邸,那肯定被藏在很机密的地方,这么找太难了。”
眼下形势看起来很宽松,但变数说不准会在哪时候。他们对贾万金手上有多少金子一无所知,对厉建峰的行动也一无所知,他以饮酒作乐为障眼法,私底下笼络着人,十人里有五人替他做事,但这十人他都同样亲近,举动太过隐秘了,如同草蛇隐穴,难以捉摸。
“这个王爷就不必操心了。”叶楚烟将琴抱起,她琴声已停,不能在这屋里留太久,“奴婢不能久留先行回宫,奴婢告退。”她向二人深深福身,转身退出了屋内,由两名护卫送她回宫。
屋内房门打开,赵弘俊看见外面的那几个僧侣消失无踪,几个小沙弥在外走过,手上端着收来的香油钱。院外开始传来阵阵的嘈杂,现在正是香客最多的时候。
“这个女人真讨厌,有话不直说,非要卖关子。”赵弘俊皱眉,语气虽然不耐烦,但脸上并没有太多厌恶的神情。
厉建安轻笑:“王爷怕不是最喜欢这样的女人吧?”他对女人从来没有发表过什么看法,他几次询问宫中的歌姬舞姬,他都是敷衍回答几句而已。
赵弘俊眉毛一动,手指也是不受控制的小跳了一下,转过脸说道:“我只是不喜欢将事情一拖再拖罢了,但是她总是如此行事。昨夜宴席也是,她要我对她冷淡,却不说为什么。直到父皇驾到,我才明白她所说的话。一次两次尚可,若那天我没有意会到她的本意或者误解了,那会误了大事。”
厉建安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发出了很长的一声哦。没想到他认识了十几年的冷峻王爷,还有口是心非的时候。
“自从我封王之后,父皇对我就像秃鹰盯着肉块一样,片刻也不放松。我只身前来化业寺,他居然还派了僧侣来监视。以后这里我是不能常来了,你自己多保重。”赵弘俊一转话锋,自己的处境也很危险。
厉建安也注意到了那些僧侣,说道:“皇上的监视只是寻安心而已,毕竟他是一国之君,但是王爷行得正坐得直又何须顾虑那么多。而我这边,现在王府所有大权都还在父王手里,王爷跟我自**好,走得近情有可原,若是忽然疏远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赵弘俊一愣,转目略有些惊讶的看着厉建安。厉建安也是摊开了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那个女人进宫的时候,我说过跟你相似的话。”赵弘俊冷笑,笑得有三分苦涩,“她想到的你没想到,看来你我都不及她。建安,你有没有想过,帮助你平步青云的,会是一个女人?”
厉建安摇头,他出生就是世子,虽然身子羸弱但也从未遇到过什么障碍。别说女人,就是帮他的男人都没有几个。
“我虽然受封王爷,但行事比以前还要不便,这个女人不是凡人,建安,无论如何你要替本王保护好她。”赵弘俊说道。
厉建安低下了头,似乎有些惭愧,他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了一瓶药:“王爷,您还是太看得起我了。实不相瞒,不是我保护她,其实是她在保护着我。这药是她跟普善大师共同研制,父王现在用的药也是二人合力所制,如果没有她,我父子俩距离鬼门关也不远了。”
赵弘俊心中诧异,问道:“她还会医术?”据他所知,叶楚烟一生都在国公府,所请的私塾老师他都一一调查过。但是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是会医术的。
“我原来也不信,但是普善大师对她提出的方子跟建议都赞叹不已呢。你说叶大小姐不过十七岁,怎能让一个老中医对她心悦诚服。”厉建安笑了笑,但是他却看见赵弘俊睁大了双眼,似是看到了鬼,“王爷,你?”
赵弘俊伸起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厉建安的话突然让他心乱如麻,没错,一个十七岁的人没有被大夫教过医理,就算她自学十年,也不至于对厉建安这等疑难杂症有独特的见解,还能让普善大师都采纳她的意见。除非,她早就学过医理,还有着不下十几年的经验。
“我该回宫了,改日再来。”赵弘俊心中一团乱,匆匆忙忙的出了化业寺。而他一回宫,不顾黄公公的阻拦,径直的就往偏殿去,传召叶楚烟。
“王爷,天色已晚不太方便,还请改日再来吧。”霁月彩风提着灯笼出来,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
赵弘俊看着屋内,他不相信叶楚烟已经睡下,因为宫女不会敢拒绝他,只有经人授意。黄公公在后,焦急的不停皱眉,本来将叶楚烟传出宫就已经够忌讳了,王爷怎么还能亲自到这来。
“让她出来。”赵弘俊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昏黄的烛光照在他脸上,或明或暗显得他神情非常的阴沉。
叶楚烟确实没有休息,她就站在那门后,屋内的蜡烛全部熄灭。如果赵弘俊前行一步,那她便提前走出去。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她绝不能让他踏进这屋子一步,也不能让他靠近这里一步。霁月彩风都看在眼里,她要想办法将事情缓和到极致,不让皇上再生起疑心。
赵弘俊深深凝视着那大门,身形欲动。
第108章 躲避不见
“王爷,还请先回吧。”霁月彩风跪了下来,深深俯首。她们表面上还是叶楚烟的宫女,不违背王爷的情况下必须听命于自己的主子。
黄公公看着着急,若是王爷再坚持,霁月彩风回报给皇上,那王爷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他向后使了个眼神,小太监会意,上来在他耳边假装说了几句话,他也假装像是听到了什么事,点头上前说道:“王爷,三位大人在殿中求见,有万分火急的急事要跟王爷商议,还请王爷移步大殿。”
赵弘俊眉目一敛,既然是大臣的要事他不能不理,看着那大门,又看了看跪着的两个丫头。他拂袖转身回了宫殿,黄公公跟在身后松了口气。
“三位大人呢?”赵弘俊见宫殿里什么人都没有。
黄公公跪下说道:“王爷恕罪。叶大小姐回来的时候就告诉老奴,等王爷回来千万不要让王爷见她的面,就算王爷不怕皇上猜忌,也绝对不要让王爷冒险。她还说,如果王爷不肯走就假装说有公事要处理,让王爷离开。”
闻言,赵弘俊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骗了,但是不知为何,他半点火气都提不起来。他方才是想要见她,问清楚她在化业寺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而且已经决心要当着霁月彩风的面入屋了。
“黄公公,你说本王是不是过于浮躁了?”赵弘俊侧身坐了下来,让自己舒缓下心绪,“恕你无罪,现在本王需要一个能忠直敢言的人。”
黄公公低头说道:“王爷,依老奴所见,王爷是想要把一切掌握在手里,却发现了一个掌握不了的人。这并不是浮躁,而是王爷不适应屈居人下。”话一说完,赵弘俊立马飞过来一记眼刀,他将头埋得更低了。
良久,才听到赵弘俊缓缓说道:“也许真是如此吧,本王手下谋士众多,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本王意料之内,都是平庸之才。难得等到除建安之外的人才,没想到还是个女人。被女人掌握的滋味,本王心里却是不是滋味。”
黄公公微抬眼眸,见赵弘俊的脸上并没有怒意,说道:“王爷,其实叶大小姐并无恶意,她目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王爷着想,既然是好心,王爷又何须耿耿于怀。”
赵弘俊点头,叹息道:“是啊,若是没她,本王现在这个王位可能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你说得对,本王是有些心胸狭窄了。霁月彩风这两个丫头,你也得看紧了,时不时安排些事情让她们去做,别她们天天围在叶楚烟身边。”
偏殿内,叶楚烟见赵弘俊离开,心里也松了口气。霁月彩风这两个丫头,重新点燃了烛火,开始套话:“大小姐,王爷说不定有几分喜欢你呢,你这才来了两天就弹了两天的曲。我们以后得将您打扮得漂亮些,让王爷看着喜欢。”
叶楚烟皱眉苦笑:“哪里是喜欢,分明是来问我的罪。今日去化业寺弹曲,那里是佛门清静之地,我怎能弹他们男人喜欢的那种高亢激昂的曲子。这不选了个轻曲,被骂了一顿,硬生生的给赶出了屋。我以为这样就算了,没想到王爷居然还想当面责问。”
霁月彩风对视了一眼,她们收到的消息,叶楚烟确实是弹奏了一首轻曲,也没有久留,不多时就出来了。而叶楚烟回来的时候,还特地叮嘱她们让她们拦着王爷,谎称她已经睡了,这明显就是避而不见。而她们看赵弘俊的神情,确实有几分不悦,互相点了点头,说道:“大小姐的琴艺高超,王爷等明天气消就忘了,还请小姐放宽心早些休息,奴婢就不打扰了。”
叶楚烟在她们出门后,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她起身推开窗户。外面的天空一片乌黑,月光深深的被隐藏在了云后。这阴沉沉的天,她看了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这片黑暗之中,霜九正穿着夜行衣潜伏进了贾万金的府邸。他趴在一个五彩琉璃瓦铺成的屋檐上,听着下面传来阵阵谈笑声,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寻欢作乐之声不绝于耳。
“我今儿可是见了真王爷,还差点把脑袋丢了,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贾老板你可得多意思意思,我不出几日定能官复原职,到时候给你多开一条道!”胡安哈哈笑了起来,喜不自胜。
霜九掀开一片瓦,朝下看去,只见二人正在碰杯,左右各搂抱着一个美人。
“你确定是王爷?别是哪家公子爷冒名顶替,拿你开玩笑吧。”这说话的人正是贾万金,他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全是用金线缝制的,手上一颗翡翠玉扳指,少说也值十万两。
霜九冷笑,这个奸商居然明目张胆的将朝廷官员约到府里来喝酒。而这个胡安,戴罪之身不好好呆在驿站,还敢顶风作案相约商人,这两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只见胡安摆摆手,说道:“我是真见王爷了,就是大殿下镇平王。他连我们那些事,说不定都知道了。只不过他只是暗示了我,没明说,估计也是对那个事忌惮,不好开口。”他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
贾万金一看,连忙放下酒杯,挥手将四个美人通通赶出了屋,低声说道:“王爷怎么会知道的?”
胡安也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知道有什么稀奇,现在能跟他争诸君的人就是二殿下。他对手手底下养的什么人,他能不知道吗,对于厉二公子跟我们的事,他肯定略知一二,不然也不敢那样问我了。”
贾万金点点头,说道:“难怪你冲撞了王爷的好友,他还能放过你。难道,他也想分一杯羹?那些东西,如果有王爷暗中帮忙,那咱们可就是利滚利,身家翻倍了!”
霜九听出他们所说的是什么了,他们说的就是关于黄金的事。二殿下赵弘文还有官员能私下调度的黄金有限,现在王爷权位比以往重了些,如果有王爷发话他们就能获得更多的官银黄金。他留神继续听着,看胡安跟贾万金有什么打算。
只听胡安说道:“这可不好说了,我当时吓得将我们所有人都供了出来,但是王爷根本不在意。只说让我们好好做小本买卖,别祸国殃民就成。我听说王爷可是个冷傲无比的人,若是真有意想分一杯羹,贾老板你敢答应?”
贾万金笑了起来:“有钱赚的事,这有什么敢不敢。他们皇室贵胄,我贾万金巴结上去的那一天,就没想过怕不怕。要么荣华富贵,要么人头落地。大富大贵一场,也不枉活这一世。”他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说得铿锵有力。
胡安冷笑,从袖中拿出了一本蓝色册子,说道:“贾老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大富了,你的所有帐,我都知道。”他按了按那蓝色册子,笑得狡猾。
第109章 账中机密
霜九将头压得更低了,他看到贾万金手中的酒杯吓得险些掉落,脸色也变得有些害怕。他猜测,那本小小的蓝色账本里一定记录着那些官员跟贾万金的赃款。
“这上面你们可都是签字画押了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清清楚楚。这一本是最近三月的,原来的那一本我已经藏好了。我劝贾老板还是不要动歪心思,这两本任何一本我报出去,都能治你们死罪!”胡安奸笑,拍了拍那蓝色账本。
贾万金眼神一虚,似是被说中了,他咧嘴一笑给胡安倒了一杯酒:“大人言重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供出去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既然能一起享福,何必要撕破脸呢。”
胡安得意一笑,将那账本收回了袖子里,举杯跟贾万金碰杯。二人找回了那些美女,继续饮酒作乐。
霜九将他们说的话都记了下来,胡安这是担心贾万金过河拆桥,所以才用账本来威胁他。而贾万金是有这个意思,但没想到胡安却将账本分为了两份。就算他抢了现在的这份,将另外一份当做证据举报,大家一样会死。
还以为胡安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没想到手段居然如此狠辣,连自己都不放过。
一个时辰后,霜九终于等到他们喝的酩酊大醉,歪歪斜斜的走出屋子。贾万金没有将胡安留在他府中留宿,而是让下人寻一辆马车将他送回驿站。可见贾万金做事很小心,他跟官员喝酒归喝酒,但不将人留在自己家里过夜,也不用自家的马车送人。
霜九身形一遁,将身上的夜行衣快速脱去,牵过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到了贾万金府邸门口。这是叶楚烟吩咐准备的,说贾万金会让人用客用马车送胡安。他还以为这是多此一举,没想到真用上了。
“将胡大人送回驿站,服他上榻好好安置,懂了吗?”贾府管家高昂着头,一副倨傲的样子,随手将一两银子丢给霜九,满是不屑,挥手让两个小厮将胡安抬上马车。
霜九接过银子,唯唯诺诺的低头称是,装成市井小民的模样。那管家冷哼一声,摆手回府咣的关上了大门。在他们走后,霜九回头看着马车,心中一喜。
他上车驾马,将马车行驶到了将军府里,让两个小厮将胡安抬去客房。
“九爷,这是?”云秋出完公务正好回到将军府门前,看着那身材庞大,烂醉如泥的人。
“这就是我在熔金地点遇到的那位胡安胡大人。”霜九严肃说道,看了看周围四周确认没有什么多余的人注意,这才跟云秋一起进将军府。
云秋心惊,没想到霜九居然敢将这个人带回来,但是看着那倒在床上,鼾声如雷的胡安,顿时心里又定了许多。
霜九从他袖子里取出那本蓝色账本,快速的翻阅了一遍,越看越气愤:“这群狗官,不但私下偷藏官金,还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私底下还卖官收了不少钱呢!”他将账本递给云秋。
云秋看完也是一阵惊讶,虽说卖出去的官都是小县官,但是所收的钱却不少。这只会导致县官加倍的压榨百姓,好连本带利的发家致富。他看着胡安,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即将他暴打一顿。
霜九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将一粒药丸塞进胡安的嘴里:“这是你姐姐给的药,说吃上一粒能让人睡上八个时辰,我们得连夜仿造一本一模一样的账本,将这本留下来当做证据。”
云秋点头,把将军府里书法高超的谋士都召集了起来,将账本交给他们。那些画押的红指纹,随意找人印上去就是,反正谁也看不出来。
“好在这账本只记录了最近三个月的账,不然这一个晚上绝对赶不出来。”霜九坐在亭外,吹着风,缓了缓神。
云秋坐在他身边,奇道:“姐姐身在宫中,她怎么会知道胡安今晚会去贾万金的府邸喝酒,还给你准备了马车跟药?”就算是算命的也不可能算得这么准吧。
“药是大小姐早就给我的,她原本是担心将军府里出奸细,让我以备不时之需。至于为什么会知道胡安去贾家喝酒,也是因为王爷告诉她自己跟贾万金的相遇。她说胡安跟皇子会面一定会到处吹嘘,第一个就该是贾万金这个富商。”霜九说道。
云秋点头:“有钱的人贪权,有权的人贪钱。总是嫉妒别人手里的,自己拥有的反倒不放在眼里。姐姐这么看是对的,只不过九爷你当真运气好,这守第一天就守到了。”
“是啊,我原以为会等上三天左右,没想到胡安这么没耐心。”霜九叹息说道,“对了,那边你派人守好了?”
云秋自信一笑,拍拍胸脯:“这点事,我会做不好吗。派去的都是爷爷亲手训练出来的暗卫,将那条道上过路的茶馆都盯得死死的。什么人来,什么人往,都记得清清楚楚。最近几日倒没什么异动,黄金不易得,我想他们也是一月才会开工一次。”
官金月月都有支出,想要私匀出来也只能一月一次。霜九紧蹙眉头,在想着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叶楚烟。她跟王爷都被眼线盯得紧,一般信件根本没法送进宫内,在宫门口就会被拦截。
“你也忙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等假账本做好,我再让人将胡安一起送回驿站去。”他支走云秋,一个人坐着想法子。
胡安说,那本账本已经足够让他们论罪下狱,但是他们绝不能就这样告发。霜九知道叶楚烟现在不止要打压厉建峰,还要想办法压一压国公府的势头。不然有国公府支持,厉王府不会受多大打击,厉建峰该利用的还可以利用。还好厉王爷现在大权在握,不然厉建峰将叶香宜一娶,那可就麻烦了。
想来想去,霜九反倒越来越佩服叶楚烟的聪颖。她在祸事发生前就先掐断了源头,正如一个死结,在还没打死之前就将它松开,剩下的线就可以慢慢拆。若是大当家有她一般聪明,山寨的兄弟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到处躲避了。
正当他想回去小睡片刻,那本账本已被人送来。霜九惊讶,他将假的账本翻看了一遍,以假乱真:“好,很好!”他将账本对折出一样的折痕,塞回胡安的袖子里。
他寻来一辆客用的马车,让马夫将胡安送回驿站,同样也给了他一两银子车钱,但是他又多给了十两,嘱咐道:“如果有人找你问话,你就说是贾老板的管家给了你一两银子,让你将胡大人送到驿站,还让你扶他上榻安置。”
那马夫见到银子,那胡安鼾声如雷也不是死人,将银子揣进袖子里,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第110章 被捕入狱
就这样,霜九来了一招移花接木,就算胡安多疑问起,也绝问不到自己身上。而就当他为如何传信到宫中苦恼时,远处出现了一行马队,让他有了主意。
宫内的叶楚烟,正等着霜九给她传信,霁月彩风被黄公公支走了。她不知道霜九会用怎么样的方式给她传信,所以趁现在她要一直保持警惕,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同时她心里也在担忧,赵弘俊会不会遇到什么责罚。他私自出宫,还跟胡大人在醉仙楼用餐饮酒,这绝对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远处,黄公公一路小跑了过来,脸上的神色十分焦急:“叶大小姐,大事不好了!”他冲上来火急火燎的,额上布满了汗,“王爷被皇上传走了,还重打了十大板,下放廷尉诏狱!”
叶楚烟大惊,猛的站了起来:“公公别急慢慢说,为什么皇上要抓王爷。就算王爷跟官员一起饮酒,也不至于送到廷尉诏狱吧?”皇亲国戚,非重罪不入的地方,赵弘俊是做了什么?
黄公公哪里能不急,他连额上的汗都没空擦:“这个老奴也不知道啊,早朝之后皇上就将王爷传进后殿,然后就挨了板子,让侍卫拉入了监狱收押。”
叶楚烟一头雾水,皇上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对一个已封王的皇子用如此大刑。
“大小姐,王爷常说您有大才,还请出出主意吧!”黄公公抱拳拱手,就差没给叶楚烟跪下了。
叶楚烟摇头苦笑:“公公,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乐师,哪来的能力可以救王爷。而且王爷跟我必须要避嫌,若我出面救王爷,那将军府跟王爷之间的关系便更惹皇上猜忌。”
黄公公急得跺脚,几乎要哭出来:“王爷的几位大臣已经进宫劝谏,但依皇上的性子,估计这几个大人也得审讯一番。他们若说错几句话,说不定火烧浇油,适得其反。”
“廷尉诏狱,可见皇上手上一定捏着王爷什么罪证。”叶楚烟说道,她在想,赵弘俊做了什么事可以被人伪造成罪证,她相信他没有做什么非法的事。
黄公公跺脚:“王爷被封王之后,树大招风,就连皇上都忌惮他,何必说其他人。这稍有不慎被抓住也很正常,只是老奴没想到,皇上在尚未查明的情况下就下了圣旨,将王爷下狱。”
传来重德殿的圣旨,写得是收押待审。大靖朝历来皇亲国戚犯法,都是暂时圈紧字啊自己的府邸或宫殿内,从没有像这样直接下狱的。所以黄公公才着急,不知所措。
“启禀公公,云少将军在殿内,求见王爷。”一名小太监奔跑而来,既然王爷不在,那只有传报黄公公了。
“云秋?”叶楚烟心奇云秋为什么回来,但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警惕起来,“公公,请让我入殿见云秋一面,能不能救王爷,全靠他了。”
黄公公知道云秋是她的表弟,身袭少将军,叶楚烟做不到的事,他可以做得到。正好霁月彩风被他安排了一堆重活累活,无人监视着叶楚烟,他迅速就跟她一起返回了重德殿。
“表姐,你怎么来了?”云秋惊讶,她作为一名乐师,没用通传应该是来不了大殿的。
“云秋你们是不是从胡大人那里查到账本了?”叶楚烟无心回答他的问题,上来就一阵追问。
云秋点头,从怀里拿出那本真的账本:“是啊,九爷让人连忙做了个假账,把真的留下来了。”话未说完,叶楚烟就一把将账本抢了过去,随意浏览了几页,她这一看便看出了问题。
这时,昨天跟胡大人在刑部争吵的陈公子来到了重德殿,他看到云秋抱拳行礼:“草民陈敏见过少将军。”
云秋点头:“你是为王爷的事来的?”他们在刑部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因为涉及到王爷,所以这件事在京城里也传开了。
陈敏扇自己一个耳光:“都怪我,一点小事也要劳烦王爷。如果我让那狗官一步,王爷也不会因此触怒了皇上。”原来,他是奉旨入宫,为的就是询问王爷跟胡安的事。他向皇上说,当天胡安确实邀请了王爷去醉仙楼。
皇上一听便勃然大怒,当着他的面就将赵弘俊重打了十大板,让他自己回重德殿,稍后会有廷尉官员来给他做笔录。
叶楚烟低头沉思,来回在殿内踱步。
黄公公正要说话,被云秋一把拦下,他低声道:“姐姐正在想办法,想救王爷就别惊扰她。”他相信姐姐会相处办法来救人。
突然,叶楚烟转过身问陈敏:“皇上还说什么了?”
陈敏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哦,在我说胡安邀请王爷一同去醉仙楼后,皇上就打断了我,说了一句证据确凿,账目跟手印在这,还有什么话好说,然后就下令打了板子。”
叶楚烟心惊,她捏紧了手上的账本,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想救王爷就只能铤而走险了。但是,王爷的手印怎会落在他人手里?他在醉仙楼里跟胡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公公,有没有办法可以见王爷一面?”她问道,如果不问清楚,冒然行动只会错失良机。
黄公公皱眉有些为难,那可是廷尉诏狱,不是外面刑部的监狱,花点银子可没法买通他们。他看了看云秋跟陈敏,说道:“有个法子,但是也得碰运气。”
随后,他带着两个人到了廷尉诏狱,那守卫的人一身的黑色武服,见到黄公公,立即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语气蛮横且强硬,丝毫不怕得罪人。
“这二人是云秋云少将军,还有陈敏公子,他们都是王爷好友,特来看望。”黄公公低声说道,气势已若了几分。廷尉诏狱的任何一个人都只听命于皇上,他们官职不大,但谁也不怕。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皇上只说将王爷收押,没说不许人探视,他们考虑了片刻:“一炷香的时间,不能再多了,只许两人进去。”
黄公公见他们松口,千恩万谢,自己守在外面,让另外两个人进了监狱。
云秋是第一次进廷尉诏狱,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毕竟在皇宫里敢犯法的人几乎没有,犯法的也已经都掉了脑袋。他们被带到最中间的一处牢房,赵弘俊就关押在里面。
“既然只有一炷香,让我们单独说说话总可以吧。”云秋拿出了一锭银子。那狱卒见周围没人,心安理得的将银子收下,在皇宫里也不怕他们劫狱。
“叶楚烟让你们来的?”赵弘俊神色冷静,见了云秋就知道怎么回事。
云秋微微一笑:“不是她让我们来,而是我们一起来的。”他看向边上的人。
那人缓缓抬头,不是陈敏,而是乔庄打扮后的叶楚烟。
第111章 原是内贼
赵弘俊定睛一看,才认出那人是谁:“你好大胆子,竟然骗廷尉的人。这么冒险若是被发现,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本王了。”他走到栅栏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叶楚烟不顾他的警告,直接问道:“那天你跟胡安去醉仙楼,有没有碰到什么颜料之类的东西,让自己留了手印?”
赵弘俊一惊,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因为留手印的事情被捕的?正当他要询问的时候,叶楚烟打断了他:“回答我,不要问我其他问题,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赵弘俊跟云秋皆是一怔,现在叶楚烟的神情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眉宇之间尽是冷静与睿智。
“本王去醉仙楼喝酒,怎会留下什么手印。”赵弘俊回忆那天的事情,自己根本什么也没碰,但是突然他皱起了眉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抬眸看向叶楚烟,似是心里有了答案,“那天胡安写了一份官员名单给本王,本王阅览过后便撕碎了信纸,也许是手上沾染到了油墨,又染到了信纸上。所以父皇给本王看的那页账单上面的手印墨迹,是黑色的。”他恍然大悟。
听到账单,叶楚烟立即联想到了账本。她将霜九查到的账本一事告诉了赵弘俊,那账本她还带在身上。
“胡安这个狗贼,一定是捡了带着王爷指纹的信纸,伪造了一份假账单来陷害王爷。”云秋狠狠说道。
叶楚烟摇头:“胡安没那个胆也没那个脑子,那封信纸应该是被其余人捡到了,才加以利用。”她看着赵弘俊,继续说道,“王爷,您跟胡安见面的时候,一定有人在旁边窥视。”
赵弘俊当天只身一人,没有带任何护卫,被窥视也无从发现,他叹息说道:“是本王大意了,二皇弟呢,他有没有去见父皇?”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绝对会想办法火上浇油。熔金八成是他一手操办,如果这时候想陷害他,简直易如反掌。
“王爷放心,这时候二殿下不会出现。他并不想现在就至你于死地,否则皇上的忌惮就全落在他身上。”叶楚烟说道。赵弘文现在羽翼未丰,她猜这件事也不是他的授意。
云秋掐着手指头,估摸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王爷,要不我去将醉仙楼查一遍,看看当天有什么人在王爷隔壁的包间,那老板一定知道陷害王爷的人是谁。”
赵弘俊转目看向叶楚烟,没有将云秋的话听进去。
“等等,隔壁包间?”叶楚烟没有去过那等大酒楼,对那些构造并不清楚,她一直以为这些寻欢作乐的包间会间隔的远些,避免声乐互相嘈杂,“如果是挨在一起,胡安带着王爷从后门进去,大白天酒楼里没什么人,谁会知道他们会安排在哪个包间,又怎么偷窥?”
赵弘俊又被提醒:“我们去的时候还是大白天,醉仙楼里空无一人,那人一定是后来才进的醉仙楼。可是,知道本王会去醉仙楼的,只有一个人。”他们三人的心里,忽然现出了一个名字。
一炷香时间到,二人被狱卒带了出来,径直赶回了重德殿。云秋最恨见利忘义的小人,一见陈敏,抬起腿就往他心窝狠狠踹了一脚,将他踢得老远。
“说!是不是你将那撕碎的纸交给了别人,陷害王爷!”他一把上前揪住陈敏的衣领,厉声问道。
陈敏见他来势汹汹,连忙求饶。
“云秋,放开他,让他说。”叶楚烟见他吓成这样,而他一个没有功名的书生,是不敢谋划这件事,这里面另有隐情。
陈敏吓得哆嗦,说道:“当天我本来想回家休息,但是我见胡安对王爷那么谄媚,又知道我是王爷的朋友。所以我想等散席后,去跟胡安套近乎。我今年就要考取功名,想向他求个方便。虽然他是戴罪知府,但结交的官员多不胜数,怎么也能帮上忙。于是我就跟在王爷后面,悄悄进了醉仙楼。躲在隔间偷看见胡安写下跟他一起从商的官员名单,心想那些大人我也可以利用一番,便在他们走后去将那碎了一地的纸捡了起来。”
这时,他便没有说下去,神色惊恐。叶楚烟心知他肯定遇到了什么人,他将那带着手印的纸交给了那个人。而这个人的名字他不能说,否则别说功名,连性命都保不住。
“好了,你走吧。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王爷赏识你,擅自出宫帮你平难,你却如此回报王爷。从此之后,就不要再出现在王爷面前了。”叶楚烟让黄公公将他送出去。
云秋不解,上前说道:“姐,你怎么就这么让他走了。只要他肯对皇上说出那个收走他信纸的人是谁,那王爷就可以无罪释放,那陷害王爷的人也会被绳之以法。”
叶楚烟摇头:“一介布衣的话,皇上不会相信。而且陈敏是王爷的好友,这只会让皇上觉得我们是在编造谎言,欺君之罪可犯不起。”
云秋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敏被送走。他心乱如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醉仙楼里除了他就是胡安,总不能将胡安这个戴罪的知府传来作证吧。
“云秋,你是怎么把这账本送进宫的?”叶楚烟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这账本来源渠道正常,说不定就可以救人。
云秋有些不悦:“大早上,我本来还在梦乡里,九爷将我摇醒,说外面有马贩,让我去跟马贩套近乎,混在他们当中,把账本藏在马鞍下,偷偷带进宫来。”
宫里每年都会选一批良驹,给皇宫的骑兵队供应健康强壮的马。因为是保护皇宫,骑兵队的训练非常严苛,对马的伤害非常大,所以年年都需要新的马。霜九见到那些马,便设计让云秋送马入宫,谎称王爷亲自挑选了一匹良驹,让人带着到了重德殿。小太监一听是将军府的人,也不敢怠慢,便回报了黄公公。
“这账本怎么带进来的,就这么送出去。交给陈敏,让他转交给刑部林大人。让他说这账本是当日在醉仙楼拾到,不知道是谁掉的。见上面有官员署名,不知怎么办所以上交刑部。陈敏现在需要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不会拒绝。”叶楚烟说道。
这账本不方便由他们将军府出面呈交,否则就预示着王爷跟将军府有关。而国公府则更加不便,毕竟爹跟贾万金是好朋友。这么一来,只有这个陈敏是最佳人选。
刚才赵弘俊说,醉仙楼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没有别的客人,所以只要他们两人说是三人饮酒,胡安也不能说只有两人。
“好在陈敏没有跟皇上说他中途离开没去醉仙楼,不然王爷可就得在廷尉诏狱多呆些日子了。”叶楚烟将账本交给云秋,让他去做。
第112章 释放
就如叶楚烟说的一样,陈敏立即就答应了,因为他确实问心有愧,而且如果他营救王爷有功,对于他之后的科考说不定也会有帮助。
第二日,他就到刑部去将这账本交给了林大人,按照叶楚烟所说的告诉他。林大人是个明察秋毫的正官,他一看上面有胡安,有贾万金的名字,瞬间就明白了。他气得火冒三丈,放下手头所有的公务进宫将此事通报给了太监,等皇上批阅完奏章后才言明刑部林大人在外等候。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林大人才得见皇上将账本呈上。
皇上一见账本,发现那张账单就是这其中一部分抄录下来。复看那张账单,定睛一看,发现那手印处有粘贴过的痕迹,他伸手一揭,发现那手印就是一片纸,用特殊的浆糊粘贴上去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怀疑。
“来人,传陈敏胡安还有大殿下入宫觐见。”皇上对身边的太监说道,他将那账本细细翻阅,脸色已然铁青。
赵弘俊听闻皇上传召,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丝喜色。虽然还不知结果如何,但是不知怎的,他紧绷着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他被带到了大殿外,在外等候了许久,直到胡安跟陈敏到来,他们三人才一同被带入了殿内。
三人行礼后,只听砰的一声,那本蓝色账本丢在胡安面前,吓得他面色剧变,身子颤抖得往后退了退,跪着的膝盖已经在瑟瑟发抖,将头埋得老低,以隐藏他惊恐的脸。
“胡爱卿,这本账本,你作何解释啊?”皇上冷声问道,字字都打在胡安的心上,激得他冷汗涔涔不停滑落。
赵弘俊斜视陈敏,见他一脸坦然,看来是有备而来,他静静的等着,看看叶楚烟安排了什么话给他说,怎么救自己脱困。而他现在先看胡安有什么话说,对自己他可以说做小本买卖养家糊口,但是对父皇,无论利益大小都是官商勾结,以权谋私。
“这...回皇上,这些不过是微臣对商人利润的一些记录罢了。因为微臣发现经常有商人夹带私货多谋利益,那上面所记的都是微臣查到的具体数目。而上面的其他官员,都是微臣不在时,其余同僚帮忙监察。”胡安颤颤巍巍,话都说不利索。
赵弘俊跟陈敏一听,同时露出了微笑,胡安这是撒了一个三岁孩子才会信的谎。他对任何人都可以这么说,可能会因为利益或其他缘由假装相信,但是如今面前是真龙天子。
皇上勃然大怒,厉声道:“来人!将胡安拖下去,革职查办!”他的话简短有力,下了果断的命令,转目看向在一旁的林大人,说道:“林爱卿,此事有你全权查办,给我一五一十的查清楚这些官员谋了多少私利!一律抄家灭籍,收押待审!”
“微臣遵旨!”在胡安的求饶声中,林大人走过来捡起边上的账本。
在弯腰低头时,赵弘俊跟他打了个照面,只见对方只是点头颔首以示行礼,没有其他神情,不像是被吩咐了什么事情的样子,看来叶楚烟对他并没有直接嘱咐。他又悄悄转头看向陈敏,陈敏从头到尾都不敢看自己一眼,只是低头颔首,神色略有些紧张。
“陈敏,听林大人说,账本是你捡到的,既然你当天在醉仙楼,为何上次朕传你的时候,你没有告诉朕?”皇上冷声说道,语气似有不满。
陈敏浑身打了个机灵,突然被点名,有些结巴:“回皇上,当日上殿,皇上只问草民,王爷是不是跟胡大人去了醉仙楼,那草民便如实回答。皇上并未问草民是否一同前去,草民不敢妄自作答。让皇上误会是草民的错,求皇上恕罪。”他俯身下拜。
赵弘俊嘴角轻笑,原来是这样。叶楚烟吩咐的人只有陈敏而已,那本账本上清清楚楚的记录了谁才是贪污的人,那上面并没有自己的名字,有了账本,谁还会相信一张简单的账单,只要最后林大人查明就能还自己清白。
“林爱卿,你在查这些官员以权谋私的时候,也查查这张账单是谁伪造的,将陷害大殿下的幕后黑手一并绳之以法!”皇上说道,太监将那账单也交给了林大人。
一听陷害二字,赵弘俊心里彻底的松了口气,下拜说道:“谢父皇明察!”
“你虽说是冤枉的,但身为皇子怎能私下跟官员相会,经此一事,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朕不想看到这种事出现第二次,从今天起你就在宫中好好想想清楚!”皇上愠怒说道。奸人虽然可恶,但也是赵弘俊自己被抓住这样的把柄,他心中亦是有气。
“儿臣遵旨!谨记父皇教诲!”赵弘俊抱拳答道,叩头顿首。三人一同出了大殿,他跟林大人寒暄了几句,目送他离开。回身看向陈敏,他目光回避,显然心虚。
赵弘俊一言不发,先回重德殿。陈敏跟在他身后,没有准许他这个布衣百姓是不能擅自出宫。而且他还须求王爷原谅,现在他失去了胡安这个依靠,还得拉下脸来重新去依附王爷。
“王爷!你可回来了!”黄公公早早就站在殿外等候,“奴才已备好了热水,请王爷沐浴更衣。”
赵弘俊冷漠不语,直接走向了殿内,可是殿内空无一人,连云秋都已回将军府了。
“叶楚烟呢,让她来见本王。”他心下等不及,转身就想偏殿去,但是黄公公猛的跪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王爷,您才从廷尉诏狱内释放,不方便再去偏院,还请王爷留步。”黄公公叩头说道。一经释放就去找乐师,这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岂不是将刚还的清白上又抹了黑。
赵弘俊见状,黄公公从来不敢阻拦他,竟然这次敢直言必定也是受人嘱咐,而这番话也有几分道理。父皇虽然放了他,但还要等林大人查明一切,在父皇心里他还不完全清白。而且云秋进宫来见他,父皇还要查一查他跟将军府的关系。这时候去见叶楚烟,并不合适。
他抬眸看向竖立在一边的陈敏,鹰眸一怒,陈敏立即低下了头,下跪说道:“草民一时糊涂至王爷于危难,王爷要打要罚,草民悉听尊便。”
赵弘俊冷哼一声,侧身不再看他:“本王欣赏你的才华,欲栽培你为大靖效力,却没想到你见利忘义,想着依附权贵来让自己步步高升,这样的人不配做我大靖的栋梁!”
陈敏身子一僵,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灌而下:“王爷,草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王爷念在草民作伪证的份上,再给草民一次就机会!”他还不肯放弃,这一功他不信不能将功赎罪。
闻言,赵弘俊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第113章 脱险
赵弘俊指着她怒道:“你还有脸提苦劳,若不是你多此一举,本王又怎会遭次一难!告诉本王,那有本王手印的信纸,你交给了谁?”
在大殿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父皇交给林大人的账单上没有了自己的手印,而带着手印的地方明显被撕扯过。可能是有人将那墨迹之处剪下来粘贴上,所以陈敏肯定将那写着官员名单的信纸交给了其他人。
陈敏一时语塞,像吞了个石子,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说!”赵弘俊怒道,他上前两步,将陈敏逼得跪在地上向后爬了几步,磕头在地,不肯开口。
黄公公怕王爷一怒之下会做出暴行,上前躬身说道:“王爷,叶大小姐询问过他,没问出什么,看来那人地位权势极高,他若说了也许会连累他的族人,王爷就算逼死他,他也不会说的。不如放他先走,再慢慢调查。”
赵弘俊见他如狗一般的俯趴在哪,心里顿时厌恶,甩袖说道:“滚,不要让本王再看到你!”
陈敏唯唯诺诺,连滚带爬的出了重德宫。
赵弘俊心中怒意难消,这样一个让自己深陷牢狱之灾的人,居然就这么白白的放走了。他紧握双拳,将所有桌椅都踹翻了。黄公公在一旁冷静看着,他知道王爷只是在寻求发泄。
“那张账单是谁送给父皇的?”赵弘俊在宣泄了怒火后,心情平复了些。
“回王爷,那份账单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江湖人士交给衙门的,他说上面写着众多官员的名字,还有殿下的名讳,感觉是重要的单子,就交给了衙门。然后由衙门官员呈交上来,转到皇上手里。”黄公公在王爷入狱后,已经将这件事的来源查过了。
“江湖人士?哼,这些人倒会找人。”赵弘俊知道这个江湖人是乔装打扮的,这些人游荡四方,只要他们不愿意被找到,茫茫人海他们随处可藏。这送信的人是找不到,那幕后指使他们的人也绝对找不到。
黄公公叹息一声,说道:“王爷您想想,那个人不止是设计陷害你,更是犯了欺君之罪。这当中肯定做了详细的筹划,不然怎敢冒然下手。不过王爷也不必多虑,那人触怒了皇上,就算再难调查,皇上也会令人追查下去。”
“人证物证都没有,再怎么查也无济于事。”赵弘俊心中不平,但是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陷害他的人,随便想想都知道是谁,除了他那个跟他分庭抗礼的二皇弟还会又谁。只是他想不到,为了陷害自己,已经不惜犯欺君之罪。
一直都是他在明,对方在暗,这次运气好让霜九偷到了真的账本,不然父皇绝对就信了那账单。以权谋私,偷运黄金,这可都是会被当成谋反预谋的举动。然后那些官员被捕,要么屈打成招说出自己的名字,如果一直否认就会被当成忠心护住,不管他们会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都会被当成他的同党。
只要父皇这么认为,那所有计谋就自然成为事实。
“厉建峰呢,最近有他的消息吗?”赵弘俊躲过一劫,先松了口气。自从知道叶香宜被许配给厉建峰后,就一直派人盯梢着他。国公府绝不能跟厉王府联姻,否则叶楚烟外家的将军府便再无出头之日。
黄公公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在王爷上殿时,建安世子给老奴送来了一份密信,说一定要亲手交给王爷。”
赵弘俊拆信一看,厉建峰已经向国公府下了聘书跟聘礼,只等着选一个黄道吉日便迎娶叶香宜过门。只是这日子叶堂之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厉王爷选。
“厉王爷对这桩亲事从没表过态,也不知他是支持还是反对。但是如果有朝一日建安真的不幸早逝,对于他厉王府来说,这联姻绝对是好事。”赵弘俊皱眉,对于婚事,他就算是王爷也没办法阻止,“将这信交给叶楚烟,说到底都是她们的家事,转告她无论需要本王作什么,只要本王能做到,尽管开口。”
黄公公领命而去,来到偏院,他看见叶楚烟正和霁月彩风在一块下棋。他频频出入偏院,在想这次要以什么理由过去能不惹怀疑,低头沉思片刻,走过去说道:“王爷今日大难不死得以出狱,你们倒好,不为王爷祈福,却在这寻乐子。”他装作一副不悦的样子。
叶楚烟见他话语带着火气,像是故意寻衅,当即会意:“既然王爷出狱,公公为何不在身边伺候,反倒来看我们寻乐子。这为王爷祈福的事,难道没有公公的份?但既然公公提醒,那奴婢就去诵经念佛,恕不奉陪了。”甩了一个冷脸便转回了自己的屋内。
黄公公一怒,走到叶楚烟的门口,破口大骂了几句,发现那门并没关严实,一边骂着一边顺手将那封信塞了进去。因为是背对着霁月彩风,很成功的瞒过了她们。
等黄公公一走,霁月彩风便进屋内,假意安抚了被骂的叶楚烟,眼神四下乱看,似是在寻找着什么。那封信,早在她们进来前就被叶楚烟收好了。
“你们不用安抚我,他不过是受了王爷的气,想来拿我们下人出气罢了。”叶楚烟说道,赵弘俊在殿内发怒很快就传开了,下人们奔走相告,让大伙都小心伺候,他们偏院也都知道。
“大小姐,要不要换身衣裳,奴婢见你在外面下棋流了好多汗了。这被褥盖了好多天,不如跟脏衣服一起拿去洗了吧。胭脂还有吗,奴婢回来的时候可以顺道领回来。”霁月跟彩风开始一人翻衣柜,一人翻被褥枕头,连梳妆台都不放过,她们是借口在搜查。
叶楚烟当然不会傻到将信藏在那些地方,当然也不会藏在身上,为了打消她们的疑虑,她听她们的话,将身上的衣服换下给她们,任由她们在梳妆台翻来看去。她知道遮遮掩掩会惹她们怀疑,只有顺着她们行事,才是最好的瞒骗。
“我想小憩一下,你们先下去吧。”叶楚烟说道。霁月彩风二人将她身上换下来的衣服整理了一遍,周围也没有发现什么,暂时打消疑虑退了出去。
就在她们关门走后,叶楚烟打开衣柜,在中间的夹层里将光公公给的信拿出来。娘的屋子里也有这样的夹层,为了方便,她让人在这里做了一个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一天。
她将信件快速阅览后便投入香炉中烧成灰,看着那浓烟升起,心绪也复杂了起来。她不断破坏厉建峰的计划,就是不想让国公府跟厉王府攀上关系,没想到走了叶巧容,又来了一个叶香宜。
王爷想必对此也无能为力,叶楚烟静坐下来,她现在需要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第114章 退婚
化业寺
厉王爷对着一本黄历,满面愁苦,将手揣在袖子里,连一页也不想翻。
厉建安坐在他身边,心知父王难以决断:“父王,其实二弟早已弱冠,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叶家三小姐蕙质兰心,年龄也正好合适,父王无需烦忧。”
厉王爷摇了摇头:“若此事放在一月前,我选个好日子就行了。但是你我二人的命都是叶楚烟所救,若让峰儿取了叶三小姐,对她外族将军府岂不是不仁不义。那虽然是个假嫡女,但名分上也是嫡女。”
厉建安没想到爹居然会为将军府着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可是跟云老将军争风斗狠,谁也不让谁。他笑道:“父王,将军府的云秋并不是能成大事的人,几个老副将年纪也大了,帮不了他几年。云老将军终有一天也不在,就算是这样,父王也要照顾将军府吗?”
厉王爷瞪了一眼厉建安,见他带着怪笑,心知是试探:“我跟老云好勇斗狠,那都是年少气盛。现在大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我相信如果换做厉王府落难,老云也不会落井下石。”
厉建安将那本黄历从父王眼前拿走,笑道:“父王如果真这么想,孩儿有一计能让这婚事,办不成。”最后三字,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脸上挂满了自信。
厉王爷听完此计,脸上忧愁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就依你吧,国公府那边你去传讯。带上一点薄礼,务必要客客气气的,让叶堂之没话反驳。”
厉建安抱拳拱手,派人到厉王府点了几样父王说的薄礼,坐上马车就往国公府去。
国公府这边,叶堂之也在翻看着黄历,他用笔写下了最近三月内的所有黄道吉日,笑看着边上早就送来的礼金跟聘书。
“老爷,建安世子来了。”管家俯身说道,因为是世子,他不便让厉建安在外等候,直接带到了书房。
“哟,稀客啊。世子亲临我国公府,不知有何贵干啊?”叶堂之起身抱拳,喜气洋洋。
厉建安抱拳拱手还礼,指着身后的下人:“不敢不敢,晚辈只是奉父王之命,来给大人献上一点薄礼。”他将下人手上的托盘掀开,只见上面是一卷字画,还有一罐不知装着什么的陶瓷。
“王爷太客气了,马上就是一家人,还这么见外。”叶堂之笑呵呵,打开了那卷字画,登时双目亮了起来,惊讶道:“这个是无根山人的真迹!王爷真舍得割爱?”
厉建安笑道:“大人不必怀疑,确实是父王点名让晚辈来取的,若不是父王亲命,晚辈哪里有胆子拿出这副字画。不止如此,这里还有御赐的龙井,是皇上五年前赐给我父王的,他一直没舍得喝,也一并送给大人了。”
叶堂之更是双目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心翼翼的将那字画卷起来,双手捧着那罐茶叶,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他打开陶瓷盖,一股清新的茶叶飘出:“好!好啊!不愧是御赐之物,这茶香就独一无二!王爷真是太客气了!”
厉建安见他乐得合不拢嘴,抱拳说道:“国公喜欢就好,既然如此,那聘书跟礼金晚辈就收回去了。”他拍拍手,身后一帮厉王府的下人就进来,将那些聘礼一前一后的开始抬走。
叶堂之突然从喜悦中恢复过来,看到那些身强力壮的下人正将聘礼抬出去,他惊讶说道:“这是做什么?”
厉建安一脸无辜,同样奇怪的看着他:“父王命晚辈来收回聘礼,这当然是收聘礼啊?这些茶叶跟字画,全都是给国公的赔礼,这价值可不比礼金低。”
叶堂之急忙的让管家将那些人拦住,急道:“这聘礼下了,哪里有收回去的理!世子,这当真是王爷的意思?”他略有些气愤,这聘而不娶,对女儿家可是极大的羞辱。
厉建安忙拦住他:“国公稍安勿躁,且听晚辈解释。是这样的,普善大师今早来为父王诊脉,说父王近日身日不大好,经不起大喜大悲大怒大哀。二弟成亲这是大喜,恐对父王身子不利,所以这亲事是万万不能办了。”
叶堂之一惊:“不是才说王爷身子好转了吗,怎么又不大好了?我得去见王爷,他必须当面跟我解释。”他还在气愤,急急忙忙的抬步就要出门。
厉建安将他又是一拦:“请恕晚辈无礼,一切都以父王的身子为大。国公这一去,少不得要跟父王争执,若是父王大怒,这红事也许就要变白事了!”
叶堂之这才停下了脚步,转念说道:“那好,我们这亲事就暂时不办,等王爷身子大好了再说。但是收回聘礼,不合乎情理!聘书可是你们王府下的!怎能出尔反尔!”
厉建安将那下人手上的托盘呈上:“所以父王觉得对不住国公,将这两件珍宝忍痛割爱,这已经是父王的最大歉意。国公若是觉得不满,那这亲事照办,可拜堂之时就没有高堂了。”
叶堂之大眼一瞪,怒火冲心。堂堂国公府嫡女出嫁,拜堂时没有高堂,这比起乡村野妇都不如!这比被直接退婚还要羞辱!这亲事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他急得说不出话来。
厉建安一笑,坦言道:“国公何必如此,这聘礼可以下可以收,自然还可以再下。父王只是担心他这身子一直不好,耽误了三小姐的婚事。晚辈知道三小姐一直被很多公子仰慕,若是国公中意哪家青年才俊,可以另寻良婿。”
“我国公府的嫡女,自然要门当户对,怎可随意婚配。就算他们是青年才俊,也是卑微出身,配不上我女儿!”叶堂之不耐烦的转身,根本不想听厉建安说这些。那些公子哪里比得上厉王府的次子,那是他一早就看中的人,只恨叶香宜不是嫡长女,不然王爷不会找借口拒绝。
厉建安干咳了两声,走到叶堂之身边低声说道:“国公,父王其实还有一句话要晚辈转告国公。父王说,他的身子时好时坏,也不知哪天会仙去。如果他突然一走,那我兄弟二人就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可是绝不能办婚事的。”
叶堂之心中思道,叶香宜现在不过十三四岁,三年时间她等得起,只是王爷若真的仙去,那厉建安就做了世子,厉建峰作为弟弟,婚事由兄长决定,到时候许不许是他说了算。但是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弟弟,娶国公府的嫡女。
厉建安见他没话说,余光瞥见那些聘礼搬得差不多,顺势作别:“国公息怒,建安就此作别。父王在化业寺静养,已经谢绝接见一切客人,还请国公不要去打扰父王。若有什么事,遣人送一封书信,建安立即就到国公府。”
叶堂之看着那桌上的黄历,气得拿起砸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复拿起来撕成碎片,方解了三分怒气。
第115章 驳回
得知退婚的事,厉建峰吃了一惊,他正跟裁缝商讨要做怎么样的服饰。
“怎么可能,聘书礼金都下了,这婚事怎么能作罢!”他对着传话的下人怒吼道,但看着被抬回来的聘礼,他不得不相信,“我去找父王,这事一定要问清楚!”他甩下手里的布料,快马加鞭的就赶到化业寺。
当他走到后院,发现厉建安站在父王门前,似是已经等候多时了。据说退婚就是他去退的,看到他的脸,厉建峰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大哥,父王呢?”
厉建安看着门内:“在里面休息,大夫说父王不能大喜大怒,需要静养,二弟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除了退婚一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自从来到化业寺以来,他就没来看过父王一次。
“大哥,既然父王需要静养,那为何要下令退婚。熟不知这是一等一的大事,这真的是父王的指示吗?”厉建峰冷眼说道,就像审视一个犯人。
厉建安不为所动,冷静答道:“弟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为兄假传王令吗?”厉建峰偷取父王私印下的聘书,这才是真正的假传王令,这四字一出,在对方心里犹如千斤重。
厉建峰侧过身子,盯向父王的屋子,心里忐忑了起来。这婚事本就是他瞒着父王去下得令,在父王收回私印的时候,并未u对他有过多的言语,但这不代表完全获得了父王的原谅。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父王一面。”厉建峰不能让这事就这么算了,只要他进去说几句软话,父王没准会心软重新答应他跟叶香宜的婚事。
“站住!”厉建安怒吼道,他起身怒目而视:“我说了,父王需要静养,明知父王身体有疾还要去刺激他,这是儿子应该做的事吗!”
厉建峰镇住了,二十年来他是第一次被这样怒吼,但他不甘示弱:“儿子看望生病的父亲是天经地义,你就算是大哥,也没理由不让我见父王。”
“是峰儿在外面吗?”屋内传出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声音拖得很长很长,但是气息非常羸弱。
厉建安厉建峰两人立即并列而站,低头颔首。
“如果是峰儿,就进来吧。”厉王爷在内说道,屋内的护卫在两侧打开了门,只容一个人通过的门。
厉建安见状,低声说道:“你进去不会有好结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厉建峰侧目看了一眼厉建安,嘴角勾起一笑,似是有些挑衅。只要让他见了父王,一切就还有转机。
“父王,孩儿未能在父王身边尽孝,但每日都在厉王府内为父王诵经祈福,祈祷父王早日康复。”厉建峰进门下拜,抬目偷偷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这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有一股病人散发出的酸腐之气。窗户上都挂着帘,床榻被阴影所笼罩。
“是吗,但我怎么听说你今日还约了上满楼的裁缝,来商讨婚服的事。”厉王爷干咳了两声,双眼依旧闭着,声音低沉可怕。
厉建峰手心里已满是汗水,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背,内心惊惧:“不是这样的父王,之前是大师说父王身子不好是因为杀孽太重,需要办一件喜事来冲冲喜。”
“所以你就忙着办喜事,直到今天才有时间来看本王是吗!”厉王爷依旧闭着双目,但是话语已严厉了起来,不但打断了厉建峰的话,还用上了本王的自称。
“不是这样的!父王!你听孩儿解释!”厉建峰拼命想着借口为自己开脱,但却被那威吓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不用说了!”厉王爷顺了顺气,将手掀出被子外,作势挥了挥,“婚事就此作罢,你若想娶叶三小姐也可以,那就脱出我厉王府,以你厉建峰的名字,自己下聘。”
厉建峰恍如被雷击中,整个人都慌乱起来:“父王,孩儿知错!孩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提婚事,以父王旨意为尊!”连连叩头,浑身颤抖不已。
若是被厉王府赶出家门,那他什么也不是,那些曾经巴结自己的官员都会对自己嗤之以鼻,就连一起饮酒作乐的狐朋狗友也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敬意。而且叶堂之真正看中的是他的身份,若没了厉王府子嗣的身份,别说叶三小姐,普通人家的小姐都未必愿意嫁给他。
“下去吧,在本王身体恢复之前,王府所有事务都交给建安处理。而你有什么事,也都跟你大哥商议。”厉王爷抬了抬手指,门侧的两个护卫就打开了门。
厉建峰浑身僵硬,像个木偶人一样站起来,双腿似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他步下台阶,身后那关门一声,吓得他双双腿一软,往前栽倒。
就在他准备倒地之时,一双手扶稳了他,他也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借势扶稳了那托着自己的人。侧目看去,只见那扶着他的人,居然是厉建安。
“我说了,你进去不会有好结果。”厉建安说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他听不见,但是见厉建峰这样子,他也猜到了。可能父王不止是回绝,甚至还下了狠话。
厉建峰气恼的将他一把推开,狠道:“不用你假惺惺,我知道,你见不得我娶三小姐。大哥,我素来尊你敬你,无论那位置最终是谁,我都不会不念兄弟之情。但是你的所作所为,不仁不义!”他指着厉建安骂道。
厉建安心中冷笑,像是听见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当初在百家宴上给他倒酒的那个小厮,他已经命人查到了。那人根本就不是国公府的下人,而是被收买乔庄后,假扮成国公府下人上来倒酒的。而那收买他的人,正是厉建峰。
一个在大宴上下毒谋害亲兄的人,还说得出尊敬二字。厉建安现在才知道,为何叶楚烟一直要他小心提防厉建峰,也知道为什么她要让王爷出面将他们移出厉王府,安置在将军府管辖的化业寺。
“那你就当做我不仁不义吧,父王若不改口,那个位置你也抢不去。厉王府虽是世袭之家,但并不代表一定会有人坐上这个王位。”厉建安淡然说道。
历朝历代,身为皇亲贵胄自我放逐的人不少。如果厉王爷不想让子嗣承袭王爷,也可以交回王印,让皇上将其族移出王族。
厉建峰侧目怒视,但见厉建安面不改色,说不定这话还是父王跟他说的,否则他没这个胆子敢这样出言不逊。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不想再多话。
但当他走出化业寺,稍微冷静之后,突然察觉另一件事让他更加紧张。厉建安居然开口怒吼,还有力气能扶稳自己,这哪里还是病秧子,简直与健康男子都相差无几。
第116章 线索已断
厉建安捂着心口,突然皱眉像是在极力忍痛,看来是刚才用劲过大了。他低头走到门边,低声说道:“父王。”
门内的护卫打开了门,将世子请进来后,二人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他们把守在门口,仔细盯着周围的异动。
“他走了?”厉王爷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丝毫没有病态。
厉建安点了点头,内心隐忧:“父王,这么做不会对他有警示,只会让他变本加厉,更加铤而走险的去行事。云老将军虽说已经派人过来保护,但是家贼难防。”
在退婚之后,云敢先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便让云秋派遣一支小队,暗中在周围保护。
“你是我王府世子,我死了自然你来袭爵,何时轮得到他。”厉王爷板起了脸,厉建峰的心思他全都知道,“偷私印下聘书,还有脸来求情,他真以为我会帮他揽权夺势,去联合国公府吗。”
厉建安见父王面现怒意,忙道:“父王息怒,二弟此举也有违王府着想的地方。父王的病虽没有对外宣称的那么严重,但到底大怒伤身,请父王宽心。”
厉王爷长叹一口气,满面忧愁,抬目看向厉建安,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身子好像已经好多了,看来普善大师跟叶家小姐的药,对你很有疗效。”
厉建安轻笑:“普善大师说,我这病最需要的就是调养。只要没有药物冲撞,元气恢复便不用再怕寒气。”他也想不到自己方才会有力气可以扶住厉建峰,只不过见他摔倒下意识的一扶。
厉王爷仔细端详着他,儒雅俊秀,简直不像他厉王府武将出身的子嗣,但不知为何他看着这个长子,心里就是很喜欢。他轻微一笑:“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注定,我厉家世代武臣,却没想到出了个文弱书生。”
厉建安也是苦笑,他自幼身子羸弱所以从未习武,就算他现在身子好,再去习武也做不得一流高手。说来真的很巧,厉家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出了一个文人。
“父王别说我了,胡安胡大人的事被查了,十几个官员都被革职,林大人将他们分别收押,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只供出了贾万金的名字,其余的怎么问也不肯开口。”厉建安说道。
胡安就是一个普通的地方知府,他绝没有那么大权力可以运走黄金。这里面一定涉及了王族跟皇族的人,而他们越是不开口,就越说明有问题。
厉王爷对这等尔虞我诈再熟悉不过:“不说是对的,不然他们不止自己没命,就连三族都会一并流放边疆为奴。”
林大人在刑部也是焦头烂额,屈打成招,他们不怕死,宁愿死一人保全族。而贾万金现在也收押待审,他的所有家产皆来源正当,查不出丝毫多余。那些官金官银,想必在事发的时候就被紧急的转移走了。
“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将大批的私金转移走,这个幕后的人一定是宫里的人,而且地位还不低。将消息快速传到宫外,这就需要宫外的人配合将东西移走。而能做到掩人耳目,说明这外面配合他的人身份也不低。”赵弘俊分析说道。
厉王爷赞同的点点头:“捉贼拿赃,这找不到赃物,那十几个官员不开口,就算是林大人想必也束手无策了。”
厉建安心中其实早怀疑了厉建峰,但是他不愿说出,这事能瞒一时便瞒吧。就算没有证据,但此事绝对跟厉建峰有关。他的宴席上多次邀请贾万金,二人关系比一般人来得亲密。他跟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性子,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不会在他的宴席上出现两次的。
“如果能找到另外一本账本就好了,霜九说胡安有两本账本,分别记了三个月的帐。他拿出来的是后三月,如果能找到第一本,上面的名字说不定有新的人物。”厉建安说道,但话语已没了底气。转念一想,那账本绝对已经被销毁了,在将黄金转运出去的时候,就该一同销毁能作为证据的账本。
可以说,那始作俑者将他们跟胡安贾万金的关系断得一干二净,所有人都不敢将他们供出来,只能乖乖等死。那些贪赃枉法,藐视皇权的人就高枕无忧,享受着带来的红利。等风头过去,他们可以再巴结一伙官员,再找一个富商继续谋取私利。
但是六个月,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赚足了大笔的利润。厉建安前日收到霜九的来信,他重新去了那个熔金的地方,发现只剩下一堆破铜烂铁,一个人都没有了。他还在那个地方发现了大量的黄铜,也就是说他们做出来的金块里面还掺杂着铜,根本就不是纯金。所以他们手上的金子,真假参半,利润翻倍。
如果是这样,那这批金子流入市场,那对国家的经济可是大有影响。这些人的目的不止是牟利,背后更策划着巨大的阴谋。此时,厉建安心中巴不得是厉建峰主谋,如果是他的话,只会用来收买人心。那些赃款肯定被贪官藏着掖着,几十年都未必花的出去。这样给了他们调查时间,也免了国家受到影响。
厉王爷叹息:“如果真是皇亲贵胄所为,那只怕天衣无缝,林大人是没法跟皇上交差了。你明日进宫去见殿下,跟他说明情况。”然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皱眉:“你派几个暗卫盯着峰儿。”
厉建安不解:“父王这是何意,二弟现在只会安稳呆在王府内,不会再敢饮酒作乐。”他就算生气也只能自己喝闷酒,娶不到国公府嫡女,谁也不敢在这时候上门去触他的霉头。
“以防万一总是好的,峰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峰儿,他有着我们都不知道的一面。”厉王爷警惕了起来,今天一见,他才恍然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子变得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人。
厉建安一直没敢说,但父王自己能明白最好。他对这个二弟一直只是防,却没想到根本防不胜防。厉建峰已经狼子野心到不顾亲人手足的地步,他低身问道:“父王,如果有朝一日,我兄弟二人兵戎相见,敢问父王,我应该怎么做。”
厉王爷沉吟了许久,答不上来,摇摇头说道:“下去吧,这坐了半日我也累了。”
厉建安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小心的将他扶回床榻上。这走近一看,他才发现那个雄姿英发的父王,头发已近乎斑白,脸上的神情也苍老了许多。
“来人啊,去看着二公子,不要让他惹出什么事来。有什么情况先汇报给我,不要惊扰父王。”厉建安出门后对着门口的两个护卫说道。
第117章 收买
厉王府那边,厉建峰回来后便大发雷霆,将王府内的摆设瓷器通通摔了个遍。找了几个武夫陪他对练,那些人都不敢对公子动手,一个个都被打得头破血流,手脚骨折。而他还不泄愤,竟是将小厮都一并拿出来暴打,将那人打得只剩半条命。
“每人五百两赏银,谁也不许将此事说出去,否则我要你们在京城内消失!”厉建峰看着一地鲜血,眼睛似乎充满着血色。
那些武夫能站起来的都互相搀扶,将那些不能站起来的都背在背上,各个紧闭双唇,都是敢怒不敢言。但是五百两银子,管家只是给了他们几两看病医治,借口钱没到账房,没有支出改日再结算。
他们只能先忍下一口气,到医馆内用那些钱先治疗。他们几个人在跌打馆的治疗房内,一个个包扎正骨完后,都躺在榻上休息,脸上都是不忿。
“不就是会投胎吗,有什么了不起,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人捂着自己疼得不行的膝盖,嘟囔说道。
“别说了,谁让我们都是莽夫,文不成武不就,不然也不用受这份委屈。而且这不还有五百两银子拿吗,以后出去安田置地,也够活一辈子了。”另一人说道。
想到五百两,他们心里平衡了些。
“几位不会真以为厉建峰会遵守诺言,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吧。”门外传出一阵爽朗英气的语声,一个眉清目秀的硬朗少年,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云少将军。”那几个人都认出了他,想站起来行礼却发现一动,伤口就疼的不行。
云秋用手示意他们坐下:“各位英雄有伤在身,就不用见礼了。我今日来也不过是买几瓶跌打,偶然听见几位在谈论厉建峰,忍不住便进来插一嘴。要我说,厉建峰当真不是个东西,武术切磋,怎能下次狠手。”
那几人见他明明是少将军,却称他们为英雄,心里立即就舒坦了起来,抱拳道:“多谢少将军关心,我们是他的陪练武夫,这伤筋动骨都是小意思,但是今天他确实有些过分了。”
云秋坐下来,冷笑道:“岂止是有些过分,我看他是非常过分。我方才听你们说他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做赔偿,其实那都是骗人的,若是真有心赔,那五百两早就在你们手里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担心说道:“五百两银子,对于他一个王府庶子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就算我们有几个人,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总不至于这都赖账吧。”
云秋笑道:“那得看对谁了,若是对公侯千金,他一万两就是一句话的是。但是对你们,五百两可就太多了。你们去要钱的时候,那账房管家的态度一定不好吧。”别说厉建峰了,就这几个没脑子的莽夫,就是他自己也会想办法赖账。
几个人更是大惊,其中一人怒道:“岂有此理!等我伤好,我非得把这五百两讨回来不可!”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将厉建峰咬死。
云秋见几个人怒气上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连声劝道:“各位不必这么冲动,要想在厉建峰身上拿银子,可得动点脑子。我云秋是习武之人,最见不得仗势欺人的人,我这有一计,可以帮诸位拿回银子,还可以多捞一笔,不知诸位信不信我。”
那几人一齐抱拳,说道:“云少将军是少年英雄,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少将军说的话,我们当然相信!”
云秋一笑,低声对他们嘱咐了几句。
交待完后,他拿了几瓶跌打酒,将十两银子放在台上,对小医徒说道:“多的钱你收着,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我来买了几瓶跌打就走了,没跟任何人说话,也没进过里间,明白吗?”
那小医徒看上去很精明,一看里间又看了看影子,一把揣进袖子里,笑道:“少将军说什么啊,您拿了跌打酒不就一直站着跟小的聊天吗。”
云秋点了点他的鼻子:“算你识相。”他将一手拿着三瓶跌打就,大摇大摆的就从正门走出了跌打馆。
霜九收到厉王府退婚的消息后,立即就让人跟踪厉建峰,一直跟着他去了化业寺,又从化业寺跟到了王府。那几个武夫被打后,他便知道有了可乘之机。
如果他没猜错,所有的熔金除了分给官员跟贾万金之外,剩余的都在厉王府。因为厉王爷跟世子都不在府内,只要他说一句话就能将王府的护卫调遣开,让人将熔金藏好。而想要在王府内调查,就一定要想办法收买厉王府的人。
这好巧不巧,厉建峰就将几个武夫打伤了。这一打一骗,让人心生怨念。只要利用这怨恨之心,就能抓到厉建峰的把柄。于是他让云秋去那几个武夫的跌大官,好好的跟他们套近乎。
那几个武夫思想简单,根本不会将熔金的事跟厉建峰联系在一起,王府内有金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户人家,金银珠宝本就不少。
当夜,他们断腿的拄着拐杖,断手的打着石膏,但是几个人都回到了厉王府。他们听从云秋的吩咐,在府内到处转悠,只要有护卫拦着他们,他们就仗着自己的伤势威吓他们一番。称他们配公子练武受的伤,自由行走是公子对他们的仁厚。
那些护卫一听,居然将公子搬出来,他们也不敢多做违抗,毕竟今天他才大发雷霆,若真又触怒了他,那他们也得等着断胳膊断腿。
那几个武夫便随意晃晃悠悠,装作漫不经心的散步。在跌打馆的时候,云秋告诉他们,厉建峰在王府内有一个小金库,王爷不知道,是他私自藏金纳银的地方。只要在那个地方拿钱,厉建峰就算发现了也不敢声张,无论多少都可以。
而他们又正好想起,前天半夜三更,厉建峰指使这一帮人抬回来几个大箱子,鬼鬼祟祟的。那天晚上他们偷偷出外饮酒,趁着夜深才回来,却不料意外的看到了这一幕。本来他们想就是王府搬运点东西,没往心里去,等人一走他们就偷溜给了住所。
但是经过云秋这一提醒,他们反倒觉得那个地方有鬼。于是,他们便偷偷顺着那些人走的路线,一路寻找。
王府西边大院是最为冷清的地方,因为归西不吉利,所以这里只建造了一个大屋子,并没有人住,只将一些没什么用废旧之物扔在这里,没人处理就一直压着。
他们几人偷潜进去,发现里面都是蜘蛛网,满满的腐朽之气。好多箱子上都是灰尘,唯有五个箱子干干净净。但那些箱子都上了十斤的大锁,一看便知这里面的东西是宝物。
第118章 谋划运金
“这箱子沉得不行,里面一定是宝贝。”其中两人试着单手抬了一下,却发现根本连箱子移动都移不了。而且这种锁,如果硬敲开必然发出巨大响动会惊动外面的守卫。
几人略微一合计,决定先撤出去,明天去跌打馆联系云秋,让他派人潜入厉王府,将这几个箱子运出去。
次日,按照约定的时间,云秋到了跌打馆,只不过这次他是真在习武的时候受伤了。他让小医徒给他安排了昨天那三人的里间,等着他们。
那三个武夫按时到馆,他们的伤口疼得不行,跌打师傅给他们用了各种草药热敷,渐渐的才缓解了疼痛。本来他们三个还有些胆怯,但是这伤痛刺激之下,将他们报复的心又激了起来。
“少将军,正如你所说,我们兄弟三人在府里查了查,还真查到了五个奇怪的箱子。重得吓人,肯定都是金银珠宝。”一人说道。
云秋听了他们的描述,如果霜九猜得没错,那些绝对就是偷出来的金子。但是五箱也太多了,要想个办法去偷出来:“你们厉王府的守卫有多少,怎么个巡逻法?”
三个武夫都笑了,他们虽然只是陪练武艺,但对于厉王府的巡逻守卫,那太了解不过。他们让小医徒寻来纸笔,画了厉王府的地形图,再将巡逻的队伍经过地点的时间说明了一遍。
但是听完,云秋皱眉,厉王府不愧是厉王府,守卫相当森严。纵然有时间空隙,五箱金子也得分开运,要五次不被发现,他可没这个把握。
“要不,我们兄弟三人在王府内放火生乱,少将军派人趁机将箱子运出来。”三人合计,但是说出了一个最笨的方法。
云秋摇头:“只要府内生乱,护卫第一护主,第二护财。他们都是分配了任务,不会一有乱事就自乱阵脚。”而且这属于预谋偷盗,只要官府下令一查,就能通过路人知道那五箱金子的去路。毕竟那么大箱子,就算要马车来运也非常引人注目。
“要运出五箱金子有何难,无须偷偷摸摸,大可以光明正大运出来。”
门外传出一个清冷女子的声音,云秋猛的一颤,这个声音?他双目一睁,盯住了那门。
门内走出来的女子,面容跟她的声音一样清冷,身着淡青色素纱,眉如墨画,那一双眼睛如深潭般冷寂。
“表姐!你怎么回来了?”云秋兴奋的站了起来,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先皇恩典,皇宫乐师每月可回乡一次逗留两日,正好宫内无事,我便回家来看看。”叶楚烟这一回来就去了将军府,跟霜九了解了一切。
“叶大小姐。”三个武夫被她的美给吸引,一阵呆愣,但见云秋对她的称呼,顿时回过神来,纷纷行礼。
叶楚烟见三个人被打成这般模样,猜到厉建峰受了多大的气,既然厉王爷已站在将军府这边,相信爹的心思也快回转了吧。就是不知道叶香宜在他耳边,会不会吹什么风。但是那些都是后话,现在得将那些金子从王府运出来。有了那些钱,她们的行事都会方便很多。
“姐,你方才说光明正大的运出来,是什么意思?”云秋说道,厉王府虽说王爷世子不在,但也不至于让人随意出入啊。
叶楚烟淡然一笑:“这就要靠三位英雄相助了。”不得不说云秋很聪明,懂得先巴结王府内的人。
三个武夫脸上一喜,抱拳拱手:“谨听大小姐吩咐。”他们被国公府大小姐称英雄,这对他们来说便是巨大的赏识。
“外人想从厉王府运走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是内部人员有合理的理由去运,那就容易多了。我希望几位英雄能偷出十件厉王府护卫的衣服,让云秋的人乔装打扮一番,混入王府内。其余的事,我来安排,你们今夜亥时行动,将箱子运出来。”叶楚烟说道。
云秋一怔:“姐,就算是厉王府护卫,这运出五箱东西,也免不了被一番查探吧?”
叶楚烟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这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你依计行事就行。我得回国公府了,若是再不回去,爹又该给我脸色看。”
云秋替她掀开帘子:“那老头被退婚,肯定还在郁闷,你这一趟回去少不得受气。不如就住在将军府吧,衣服什么的,我让下人给你备齐。”
叶楚烟让他留步:“我会将军府都是以看外公为由,明面上,我跟将军府还是要有点隔阂。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派眼线盯着我跟王爷,不就是忌惮我跟将军府的关系吗。”
云秋一听,本来想送她一程,最后也只能目送她走。但是他方才的忧虑全然消失,姐姐一回来,他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安心。而且她说了今夜行动,可见她早就谋划好了。
那三个武夫见钱眼开,心里乐不可支,伤口仿佛也不疼了,这对他们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算被发现了也能全身而退。三人立即就回了厉王府,在那晾晒衣服的地方随手取了十件护卫的衣服,从侧门溜出去,交给了云秋派来交接的下人。
而王府留守的厉建峰对此浑然不觉,他找了一帮狐朋狗友到醉仙楼借酒浇愁。在府内出得气,根本消除不了他心中的郁气,一连喝了两日还是一样。这酒他越喝越气,周围的笑声在他耳中是那么刺耳,听起来尽是嘲讽。那些女人的谄媚,在他看来都是虚伪的假面,登时,他怒吼一声,将酒桌整个掀翻。
“二公子!”周围的人忽然惊叫起来,搂着身边的女人退得远远的,喝下去的酒全都吓醒了。那说话的人还不等说出劝慰的话,厉建峰就是怒目而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叫我什么!叫我什么!”厉建峰狠狠对他说道,二公子这三个词,就如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心里。为什么他要是二公子,为什么!他不过就比厉建安晚生了一点而已!
“我什么都比他强!文治武功,只要皇上给我机会,我就能做出一番大业!”厉建峰大喊道。
众人都吓呆了,几个人连怀里的女人都顾不上,借口喝醉了夺门而逃。这话看似随意,实际上是在抨击皇上有眼无珠,不懂得赏识人才。他们见厉建峰胡言乱语,整个人近乎疯狂,心知劝不住,全都开始置身事外。
他痛苦的跌在地上,抱着头双目通红。叶楚烟,他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全都是叶楚烟害的!如果不是她去巴结赵弘俊,攀上了皇家,叶堂之早就将她许配给自己,又怎会沦落到迎娶一个三小姐都被退婚!
想到叶香宜,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狠戾。
第119章 入库偷金
当夜,云秋易容打扮,加入了十个护卫里。本来霜九是不允许的,但是他少年心性,还是不愿错过这件刺激冒险的事。
混进王府后,他们将原本的十个护卫打晕,封口捆绑在了一间小黑屋里。按照武夫给的巡逻时间,他们混在了巡逻队里,跟在后面一本正经的巡逻。厉王府的护卫少说也有五六百个,队长虽多,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认得住,所以他们走了几圈都没有受到怀疑。
突然在走到一个拐角,一名小厮撞了云秋一下,往他怀里塞入了什么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小厮瘦弱无比,撞了人反而摔倒了,他爬起来连忙鞠躬道歉,像是害怕责骂一样,低着头跑了。
巡逻队长见状,只当是小事,挥手继续巡逻。云秋在后,偷偷将那塞入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却见居然是厉建峰的私印。他虽然是庶子,但也是王府子嗣,这属于他的印对于王府内部还是有用。
云秋一笑,难怪姐姐说倒时候依计行事,原来她早有筹谋。有了这私印,就算受到护卫盘查,只要拿出这个说是厉二公子的指示,那些守卫也不敢阻拦。
等到亥时,他们这一队巡逻正好结束,队长也脱下衣服去休息了。云秋在换衣间里,对着那九个自己人打了个眼色。他们一起到了那个宝库里,见到那五个箱子。
“动手!”云秋一声令下,几个人开始七手八脚的用麻绳将箱子捆起来,一根大粗棍子穿进去,二个人抬一箱。原本他还想一箱一箱偷运,现在他们大可以十个人一起出去。
因为掌握了巡逻时间,他们躲过了几个把关的口,但出大门的时候,还是受到了阻拦。
“二公子私印在此,命我们将这些东西运出去。”云秋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粗重。
那人接过来一看,满面的怀疑,盯着云秋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
“属下在王府呆的时间不长,领队自然没见过。”云秋严肃说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训练有素的王府护卫。
那领队还在怀疑,挨个对他们九个人都审视了一遍。云秋镇定的站在原地,心里庆幸好在他们都做了些易容,不然他这九个兄弟,以后是不能在京城当差了。
领队将私印呵了口气,印在自己的手背上,将这印跟另外三个人一起嘟哝不知在说什么。半响,领队才转过身:“二公子特别嘱咐过,这五箱东西必须严加看管,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动。二公子这是让你们运去哪?”
云秋冷板着脸,振声说道:“二公子严明这五箱东西很重要,运到哪也只有我们十个人知道,二公子特别嘱咐不许告诉任何人,还请领队放行。”他说的很果断,就像是那种得了命令就有底气的口气。
领队被这一挑衅,扬了扬眉,抽刀而出架在云秋的脖子上:“老子虽然不能要了你的名,但是让你破相,见点血很容易。这样,你还不说吗?”
云秋挺直胸膛,分毫不让:“二公子的命令,属下只能听命!”
领队听得这么说,犹豫了片刻:“走吧。”刀回入鞘,将私印还给了他。
云秋抱拳,十人复抬起箱子,浩浩荡荡的出了王府。他们不敢叫马车,断了厉建峰的追查。哪怕费劲,他们也是抬着这五箱金子先返回了将军府。
“没人跟着吧?”云秋累得满头大汗,问着在将军府接他们的霜九。
“厉二公子亲下的命令,有谁敢派人跟踪。”霜九让几个人接替他们,将那五箱金子抬进了地下冰窖里。为避免万一,他也派了人暗中观察有没有人跟踪,但是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
地窖的门一关,他们便用刀劈开了几条大锁,箱子一开就是一阵刺眼的金光闪耀。在冰面的映照下,整个地窖都亮了起来。一个箱子里,起码有一千两黄金,严严实实的塞满了箱子。
“我的娘啊!”那几个护卫看呆了眼,这辈子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别说他们,就是云秋都愣在了当场,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把金子偷出来了。
霜九淡定上前,将一个金条拿出来,上下翻看:“没有官印,果然是那些私炼出来的黄金。一箱一千两,五箱就是五千两。”这个数目简直太惊人了!
而在霜九将那金块拿起来后,发现中间还垫着一层纸,复拿起来一看,没想到压着的居然是银票,一张就是一千两银子。五张在一起,这箱子里还不知压了多少张。
云秋突然间感觉有些头晕眼花,这比国库都不少了。他们这**商,到底是从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胡安的账本记录了六个月的账目,希望这些就是他们六个月的黑钱,不然可就太多百姓受苦了。”霜九知道这期中很多的来源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还有富家子弟买官的钱。
“九爷,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藏吧,这个冰窖太容易查到了。”云秋说道,这么大笔钱若是被抓到,抄家灭九族都抵不了罪。厉建峰一回来,一定会发现端倪。
霜九摇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十个人都是易容打扮去的,没有人能找到真实的你们。这私印就丢到火力烧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厉建峰就算有十个脑袋,他也追查不到将军府。”
云秋想到了那个小厮:“九爷,这给我私印的人在哪,得将他好好藏起来,如果厉建峰抓到了他,一切也瞒不住。”他的穿着是厉王府的下人,看身形很小,想必也才十一二岁,他想是不是姐姐提前收买了他。
霜九一笑:“他是我以前捡回山寨的孤儿,最擅长的就是顺手牵羊的把戏,是我让他偷了厉建峰的私印混入王府交给你。他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比老鼠还会躲藏。”
云秋点头,难怪塞私印的动作那么迅猛准确,原来这手是专门练过的。既然不是厉王府的人,那他也不用担心。他拿起几张银票,分给那几个跟他一起的护卫:“几位兄弟都辛苦了,这些钱就拿去吧。”
那几个护卫纷纷拒绝:“少将军这说得哪里话,我们追随将军府多年,从不为贪功贪利。而且这些钱是不义之财,为将军府做事也是应该的,这钱万万不能收。”
云秋见他们忠心,拗不过他们便不强求。霜九将银票收回说道:“这钱是民脂民膏,自该还财于民。但这么多黄金想要换成干净钱也不容易,只能从长计议。”
他们将箱子留在地窖,到院外生了一把火,将护卫服跟厉建峰的私印通通烧掉。
“九爷,那小鬼是怎么偷到厉建峰私印的,他那么谨慎一个人,又是王府二公子身边保护的人不少,就算是个孩子也不容易近身吧?”云秋问道。
霜九面色一变,略有些不对劲。
第120章 苟合
云秋看出异样:“九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姐姐不会约见了厉建峰,让你们好下手吧?”厉建峰刚被退婚,这时候姐姐若去见他,这禽兽不如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霜九见那些东西烧成了灰烬,说道:“将这些灰烬挖了坑埋了,之后我再告诉你。”他反身走到了凉亭内,坐着等候。
云秋照做,急不可待的到凉亭里去追问。
霜九从袖中拿出了两封信,一封字迹清秀,一看就是出自大家闺秀之手,上面写着约厉建峰在暖香阁见面,署名是叶香宜。而另一份信,字迹狂放,是出自男人的手笔,署名是厉建峰。
霜九道:“两封信都是你姐姐写是,她模仿了两人的字迹,互相将对方约了出来。”那小鬼去偷私印的同时,也将这两封信偷了回来。
当夜,厉建峰在醉仙楼发狂,正当他想到叶香宜的时候,就有一个人来给他送信,声称收了十两银子,让他将信件交给厉二公子。那个人也是霜九山寨的兄弟,他乔装打扮送的信。
叶香宜收到情信,春心萌动。二人便被这假信一同骗到了暖香阁,这个地方专门是给那些多情公子相约红颜知己的地方。有些书生公子自命清高,不愿去青楼楚馆,就会将女人约在这里。
暖香阁的老板也将此地当成幽会的地方在运营,当时厉建峰醉意正浓,见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在面前,开始心猿意马。而叶香宜面对这样的俊俏郎君,也是情不自禁。
就这样,两个人在床上颠鸾倒凤。情意正浓的时候,那小鬼便偷偷潜入了房间内,他身材轻盈,很快的就偷到了东西。然后再翻墙溜进厉王府,偷了小厮的衣服将丝印给了云秋。
“私印到手,这两封信也到手,叶香宜也够笨的,居然将信还带在身上。”云秋不在乎他们的苟合,等他们清醒过来,少不了一顿大眼瞪小眼的询问。
“你姐姐回府,她自然要提防。这信要么烧掉,要么带在身上,如果放在她屋子里,被搜出来那就糟了。”霜九说道,叶楚烟也是认准了叶香宜多疑的性子,才会大胆的对她写假信。
云秋由衷的佩服,竖起大拇指:“姐姐真厉害,这一来就将金子的事解决了,还解决得如此天衣无缝。但是,如果厉建峰不去跟叶香宜见面呢,那这计划不是白费了?”细细想来,他还是觉得非常惊险。
霜九一笑“厉建峰被退了婚,心里正盘算怎么将婚事再要回来。你如果是厉建峰,叶香宜约见你,你去还是不去。”
云秋一拍脑袋,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为什么想不到呢!厉建峰有个将叶香宜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怎能不下手。而且,他本身就是个好色好权的人。若是叶香宜有孕,厉王爷跟姑父为了两家名声,这段亲事不成也得成。
厉建峰是情场老手,叶香宜一个小姑娘怎抵挡得住他的甜言蜜语,只要两人一见面,绝对不会只是聊聊天那么简单。
“你姐姐在厉建峰收到信的时候就回了皇宫,躲去了自己的嫌疑。这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你在老将军面前好好说话,不被发现就别说了。”霜九说道。云敢先为人正直,对贾万金又有恨意,若知道他贪了那么多钱,还不得气得进京城告御状。
云秋明白,他还想跟姐姐说说话,没想到这就离开了:“希望王爷能好好照顾姐姐,这宫里看似平静,实则翻江倒海,我真担心姐姐会出事。”
霜九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早些长进才能为你姐姐分忧。跟那几个武夫说。让他们在王府内呆到身子痊愈再离开,不然会惹人怀疑。”
云秋早已交代过,那几个武夫也表示明白:“对了,九爷不是说你们山寨收了三十箱金子吗。如果真是厉建峰的,那他藏在这府里的五箱也太少了吧?会不会再别的地方,他还藏着?”
霜九不屑一笑:“大当家说是三十箱金子,之后才发现那三十箱金子,都是铜块铁块外面镀了一层金而已。实际上,还不到十两黄金。”最近山寨有兄弟来找他,说大当家不给支钱,他回山寨询问,大当家才对他说了实话。
他们山寨近期内不能打劫,但兄弟们总要吃饭,一闹二闹,一推再推,终究惹了众怒到霜九这里告状。大当家不敢将金子是假的事出来,不然他这名存实亡的大当家会被乱棍打死。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会有人白白送三十箱金子吗,做梦都梦不到。这么说,那五箱可能真就是他们这半年的忙活了。”云秋笑道,也就是霜九被陷害无人相信,只剩那些无知又贪财的废物,不然谁会中这个计,“那你山寨的兄弟怎么办?那些金子,九爷你可不能动。”
霜九浓眉皱起,斥责道:“你把我霜九当什么人了,那些金子当然不能动。山寨兄弟众多,我借了你少将军的威名,给他们写了推荐信,都到各个镖局去谋生了。”
云秋在京城内不算大人物,但在外地州县还是赫赫有名。霜九这一举也是明智,这也算是化解了山寨,将违法狂徒变成了普通百姓。
“你们山寨人员众多,早已引起官府注意。这散了也好,省的被官府围剿,身首异处。”云秋对此并不反对,这也算是他做了一件救人的好事吧。
霜九拿出一封聘书,推给云秋:“这是王爷买通官员换来的,以后我在王府的差事,你可得找个人替我了。”那是皇商的文书,霜九被聘做了皇商。也就是说,他可以替皇宫负责买办用品,也可以进宫。
“太好了,姐姐跟王爷每天都绞尽脑汁的想如何避开皇上的眼线,九爷你这可是名正言顺啊。”云秋笑道。他想起姐姐在跌打馆说的,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
霜九的身边也被安排好了副手,他只须要走过程就行,一切都不需要他过于操心:“再精密的隐瞒,一万次也终有穿帮的一次。对于九五之尊,半点失误都不能有。大小姐这智谋,霜九今日是真的甘拜下风了。”
云秋也抱了抱拳:“谁说不是呢,我也感谢云家老祖宗,生了那么英明的姑姑,又生了那么英明的女儿。”然后英明的女儿又收服了山寨的智多星为他将军府所用。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偷笑。
皇宫内
叶楚烟被霁月彩风伺候着,正准备休息。她目有所思,今夜对于厉建峰跟叶香宜来说一定是个美好无比的夜晚。若是可以,她真想亲眼看看明天的厉建峰会是什么反应。
第121章 无嫌疑人
暖香阁内,叶香宜嘴角挂着笑,还在回味昨夜的浓情蜜意。然而一声巨响,将她从朦胧中彻底惊醒过来。睁开眼,她起身一看,只见厉建峰神色慌张,不停的在翻找着什么,手足无措的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衣服,胡乱的摸索翻找。
他见自己醒来,转目看向她,那眼里全然是惊恐,脸色跟嘴唇也全是惨白:“印呢?”厉建峰拿着她的衣服坐过来,双目怔然的问着她。
“印?什么印啊?”叶香宜听不懂,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伸手拿过自己的衣服先穿上。她察觉他的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自己得随时准备逃命。
厉建峰恍然被抽空了灵魂,愣愣的被叶香宜从手中拿走衣服,入一个木偶般僵硬的转身,猛然冲到门口,打开门大喊:“来人!来人啊!”
大早上,这声怒吼显得非常大声,在楼阁中不停的传响。只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个下人冲了上来,站在门口说道:“爷有什么吩咐?”
厉建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问道:“昨夜是不是有人来过这个屋子?”
那下人被吓了一跳,但这等富家公子早晨发怒已是见怪不怪,他冷静答道:“爷,这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都懂,老板特地吩咐只要客人不问,我们绝不进屋打扰,怎么会有人来过呢。”
厉建峰不相信,将他揪得更紧了,怒道:“你们店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本公子的东西!把你们老板叫来!”他伸手一推,将下人推到在地上,眼神凶狠。
那下人不敢得罪,连滚带爬的去找了老板。老板夜间迎客,如今正在美梦中。本想借口推脱,但是一听人是厉建峰,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整理衣冠出去。
叶香宜见他火气这么大,可能事情会闹大,赶紧将衣服穿好:“我得回国公府,爹昨夜在国公府休息,我早上还得给爹请安。”而且他将老板叫来,少不了一顿纠纷,她可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她叶三小姐在跟人幽会。
厉建峰想了想,点点头,反正她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而对于他来说,以往带来的都是歌姬名妓,那些被看到被知道也无所谓,现在也不想让老板知道自己跟国公府嫡女有关系。
“回去以后等我消息,我不找你,你千万别来找,我可舍不得让你背了骂名。”他假装关心的在叶香宜眉心亲了一口。
叶香宜心里一甜,笑得合不拢嘴。她原本对厉建峰只是抱着利用的态度,却不想他竟然如此温柔,在国公府的时候对她嘘寒问暖,送了很多稀奇珍宝。
那些糖衣炮弹,彻底的征服了叶香宜,厉建峰见她羞涩的笑意,心里也是得意,这个女人已经离不开他了,现在她对他已是投出了一片真心。
叶香宜走后,厉建峰收起了笑脸,变得严肃而刻板。等老板一来,他便是狠狠打了老板一个耳光,厉声骂道:“暖香阁一向名声干净,却没想到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老板被打翻在地,连忙下跪求饶:“二公子,我们暖香阁不过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服务。二公子若觉得招待不周,那今夜的费用就算我白送您,可好?”
厉建峰更是一怒,抬腿将他踹翻:“本公子贪你那点小便宜吗!我问你,昨夜是不是有人偷偷来过本公子的房间?”
老板吃痛,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昨夜你跟那位姑娘来了以后,下人就来送了一盘熏香,之后就再没人进来伺候过了。暖香阁一共就六个下人,可都在楼下安排客人入住。给我把登记薄拿上来,给二公子过目。”
暖香阁的客人不一定都过夜,有很多都是一亲香泽之后就离去,只是借个床而已。所以六个下人要接待客人,安排房间,还得迅速的换床铺,打理那些肮脏污渍。如果晚上的客人多,基本上都是忙不过来。
登记薄上只写着某公子,几号房,没有记录人的真名。因为来的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家子弟,老板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得罪一些惹不起的人物。厉建峰数了数,昨夜一共五十七个客人,若算时间下来,他们六个下人当真忙不过来。
“你们昨夜都接见了谁,给我拿纸笔写下来,不许看对方写得什么,一个一个写!”厉建峰审视着六个下人,他们的脸上都很镇定,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
拿出纸笔,他们接连上来将自己服侍过的人写清楚。老板为了避免下人偷懒,让他们每天都要汇报自己服侍了多少人,服侍了谁,只要有一个对不上号,那个下人就扣钱当做偷懒惩罚。
听见厉建峰这么问,他们也都像准备充足的考生,将自己服侍的人挨个写了。五十七个人,一个不差,就算有同姓的公子,也是安排在不同的房间,确定不是一个人。老板本以为确定了自己的人没有偷东西,厉建峰就会安心些,谁知他的脸色反而变得更难看了,愤怒的将那信纸揉成团一把扔在了地上。
“二公子息怒,您丢的东西说不定是忘在府里了,回府找找说不定就有了,何必白白气这么一场。”老板安抚说道。
厉建峰不搭理,他身上不止有私印,还有叶香宜写给他的那封信,但是现在那封信都一起不见了。但是他不明白,就算有人偷,又怎会在他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偷走呢。就算他昨夜微醉,就算他软玉温香也不至于这么不警觉。
他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像一个被人暴打了一顿,躲在角落里无助的野狗。
另一边已经回到国公府的叶香宜,命人打水来沐浴更衣。就在她换衣的时候,发觉厉建峰写给自己的信不见了。她想起厉建峰翻找她的衣服,便以为是他将那信收走,当下也不在意,愉快的洗漱完毕就去给爹请安。
“女儿给爹请安了。”她到大厅,亲手替叶堂之下跪敬茶。
“乖。”叶堂之笑得开心,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昨夜发生了什么。
叶香宜见只有一个人在,问道:“姐姐呢?”她知道叶楚烟向皇宫请了假,昨日还在怎么今天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了。
“你姐姐昨夜被王爷传召回去,晚饭都没吃就走了。”叶堂之微露喜色,这才离了一天就被传回去,自己的正嫡女被皇长子这般喜爱,他怎能不高兴。
叶楚烟昨夜早早离开国公府,就是为了给叶堂之一个错觉,自己很早就回宫了。她知道叶香宜一定会问,爹一定会这么告诉叶香宜。这样一来,就算厉建峰怀疑她,叶香宜也会告诉他,自己很早就回宫了,不可能去偷他的东西。然而她离开国公府后,只是坐在马车里等候,等人告诉她金子成功运出,她才放心的回了皇宫。
第122章 谋取势力
“大小姐。”一个衣着朴素的人,在叶楚烟房门前鞠躬行礼。那人手上提着一个盒子,将盒子双手托起,:“这是大小姐吩咐要买的东西,小的给您送来了。”
叶楚烟正等着有人来给她传信,却没想到那来的人居然是霜九。但见他素衣布鞋,头上戴着个小帽,弯腰鞠躬像极了那种迂腐的商人。
“说吧。”叶楚烟坐在屋内,侧身对着他。纵然现在霁月彩风不在,她也不能表现得过于亲密。
霜九一笑:“正如大小姐所料,他将暖香阁里的人都盘查了一遍,但是什么也问不出。回厉王府后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他很快发现那五箱金子不见了,询问那守门的护卫领队,他为了自保,只说有十个人说奉命将箱子运出去,将私印的事都压了下来。其余人避免受牵连,也都配合着那领队说谎。”
说完,霜九看着叶楚烟,目光满是尊敬。昨日他只佩服叶楚烟的智谋,却没想到她是连后果都一起算到了。厉建峰就算将那些守卫的人鞭笞暴打,他们也不会说出私印的事,否则他们性命难保。如果只是被骗了命令,厉建峰只要不打死他们,他们都算划得来。
所以,厉建峰的私印消失得不明不白,他没办法去查,也不敢闹出人命,那些领队跟守卫最多被打成重伤。对他们来说,只要能保命就足够了。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说出有人盗用了他的私印,云秋他们十个人都易了容,谁也找不到他们。而那三个内应的武夫只要几月后痊愈,就会拿银子远走高飞。
这是一个悬案,厉建峰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得到。
“云秋让我给大小姐带一句话,其实我也想问,那些金子这么放在将军府也不是办法。不知王爷有没有吩咐,该如何处置?”霜九问道。
“那些金子先留着,早晚有用的时候。将军府除了皇上之外没人敢搜查,厉建峰也怀疑不到将军府头上,若是我没猜错,他现在该怀疑的人是贾万金。”叶楚烟抬眸给了霜九一个眼神,他该知道怎么做。
霜九会意,贾万金虽说涉嫌勾结官员,但重罪还是在胡安这些官员身上。而且他的罪不至于罚没家产,他的儿子贾凡还在把持着贾家:“建安世子让我转告大小姐,他的身子已好多了,厉王爷也让我问候大小姐。”
叶楚烟想到厉建安的身子,他属于先天禀赋不足,后天难以调养,就算用药物续命,能活到五十就已算长命了:“代我谢过厉王爷。”将一包东西扔给了霜九:“派人偷偷放在叶香宜的屋里。”
就在此时,霁月彩风回来了,霜九将东西迅速收进袖子,来不及询问她这是什么。
叶楚烟淡然起身将那盒子收下,高声说道:“有劳你将东西送来。”她给了霜九一两银子上前,霜九点头哈腰,装成一个酸腐商人的模样,便说便离开。
“大小姐,这是?”霁月彩风对送货的商人见多了,她们连霜九的脸都没看到,只盯着那送来的盒子。对于她们来说,叶楚烟才是值得观察。
“一点小吃罢了,皇宫里的好东西都轮不到这来,我便私下让皇商买了一些,偷偷送进来。还有我爹派人送进来的茶叶,说让我送给王爷。”叶楚烟打开盒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糕点,还有一包茶叶,“叫大伙出来一起吃吧。”
本来霁月彩风还怀疑那糕点里会不会夹带着什么信件,但见她将糕点分给了诸位琴师,一瞬间就吃了个干净。叶楚烟很坦然,糕点本就是借口,那茶叶也是借口。
胡安等官员被抓起来后,皇上便将所有的矛盾都放在整治官员上,对赵弘俊的看管松了很多。而且她表现给霁月彩风的,就是她想攀附王爷,而王爷对她很冷漠。这样一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对赵弘俊便更放心了。
有赵弘俊的私下嘱咐,那些太监宫女对她直通大殿也毫不阻拦,现在她几乎可以自由的见到赵弘俊。
“王爷,爹让人送来一包茶叶,还请王爷笑纳。”叶楚烟下拜行礼,旁边轮值的宫女对她很不屑,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一天到晚对王爷谄媚的女人。
赵弘俊正对着一本《孙子兵法》仔细研读,他入神到没有听见叶楚烟在说什么。身边的宫女也不敢出言打扰他,直到他翻书的那一刻,才询问要不要帮他泡茶。而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叶楚烟来了。
“叶国公倒是有心,将茶叶放下陪本王出去走走吧。”他将书放下,二人步出殿外,只有走在外面才能自在说话。那些宫女太监都不敢跟的太近,主人谈话,他们是不能听的。
赵弘俊背着手,一脸冷漠:“父皇让林大人彻查账本的事,那十几个人都不肯交待,全都推在了胡安头上,而他也都说是自己一手操办。父皇已经下旨,将涉案官员一律抄家贬为庶民,贾万金也应勾结官员被判入狱十年。”
叶楚烟对此毫无波动,这虽然破坏了厉建峰跟赵弘文的财路,但是对他们本身的势力并没有影响:“王爷,请向皇上请示出宫游猎。”
赵弘俊不解:“为何要出宫游猎?父皇虽说对你我的关系没了那么多忌惮,但是要带你出游,还是有些不便。”
“这次我们的行动没有什么漏洞,但二殿下一定怀疑这件事是王爷所为,他还是会帮助厉建峰再次争夺厉王府势力。在他们缓过气来之前,我们必须有所行动。”叶楚烟说道。
“你有计划?”赵弘俊嗓音低沉,故意将脚步放慢了些。只要他走慢,后面的下人便跟得更慢,他们就更难听见前面的声音。
叶楚烟一直在想如何让赵弘俊在皇上不怀疑的情况下跟将军府交好,但是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冒险的方法:“将军府每年都会选一个日子,让子孙跟家将出城游猎以考核骑射。外公将那一天定在了后天,还请王爷给云秋一个立功的机会。”
赵弘俊不解,跟立功有什么关系。
“奴婢斗胆,希望王爷在那天能派人假扮此刻行刺王爷,让云秋救王爷有功。一来云秋有功,名声大振对将军府有利,二来云秋对王爷有救命之恩,日后王爷再接近将军府便有了理由。”叶楚烟解释道。
赵弘俊点点头,确实是个好办法。二皇弟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巴结了厉建峰,而他却没有笼络到大家势力,老臣的支持远比不上家族。而且将军府比起厉王府有更多的兵权,在他封王之后,将军府跟他的关系,就成了父皇心中的一根刺。
第123章 试探武艺
“在封王之前,本王也一直不敢跟云秋走得近,就是因为父皇的疑心太重。若不是你早有先觉,那天酒宴本王只要多看你一样,父皇就会将你逐出宫外。你这办法是好办法,但若只有本王跟云家的话,这救人可就太过蹊跷了。”赵弘俊说道,他心中也在盘算。
“王爷是想将邀请二殿下跟厉建峰一同游猎?”叶楚烟猜到了他的心思。
赵弘俊惊讶,勾起一抹桀骜的笑:“都说心腹大患,你当真是本王的心腹大患。什么心思都被你猜到,若是有天反了本王,那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我一命了。”
叶楚烟低头颔首,不敢作答。若是只有厉建峰倒还好,赵弘文那表面温吞实则精密的性子,她担心那一场谋划会被识破,能少一人便少一人最好。但是赵弘俊似是铁了心要请两人,只希望赵弘文不要答应。
“来人,传本王的话就说云家的游猎,本王会与二殿下一同前往,顺便让云少将军转告厉二公子,本王对他的箭术很赏识,邀请他一同加入。”赵弘俊对身后的太监传话,紧接着对叶楚烟说道:“走,跟本王去二皇弟的宫殿。”
叶楚烟跟在身后,她跟赵弘文只是见了几面,并未有过真正的谈话。上一世,赵弘俊暴毙宫中,赵弘文登基称帝,不知这个上世君王会是怎样的人。
“参见王爷。”太监跟宫女见到来人,下拜行礼,“启禀王爷,二殿下正在演武场练箭,是否需要奴才去传话?”
赵弘俊一听演武场,来了兴趣:“不必了,本王去演武场找他。”他由太监带路,转到了所谓的演武场。
只见赵弘俊骑在高头大马上,策马扬鞭飞驰着,手持劲弓,双目精锐,连珠快箭射向面前的靶子,五支箭如孔雀开屏般散开,分别命中了五个靶心。他收弓勒马转头,稳稳当当的将马儿控制下来,整个举动行云流水。
叶楚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赵弘俊看上去儒雅俊秀,居然有这等骑射之术。她悄悄打量这赵弘俊,见他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是喜是怒,但是神色比起以往的冷还要多了些肃杀。就像那天他在山寨里杀伐决断,手刃恶人的样子,
太监跑到赵弘文的马边,说了几句话,他便看到了站在边上的赵弘俊。原本严肃的脸上立即松了下来,他翻身下马,小步跑过来:“皇兄驾到,弟弟有失远迎。”
“还好你有失远迎,不然本王都不知道二皇弟有这么好的身手。”赵弘俊不冷不淡说道,单手拍了拍赵弘文的肩膀,捏着他肩膀上结实的肌肉。
“见过二殿下。”叶楚烟在后行礼。
赵弘文点点头,不知怎的,他现在的样子变得很乖巧斯文,仿佛换了一个人:“皇兄殿内请吧,弟弟换身衣服再出来。”他大汗出透,手上也都是灰土。
赵弘俊冷笑,按着他的肩膀,微微收力:“看到二皇弟如此精神,本王也忍不住想活动活动筋骨。”他看向了边上的兵器,走到那边拿起了一根齐眉棍,“选一样武器,我们兄弟切磋一番。”
赵弘文摆手后退了一步,唯唯诺诺:“不不不,皇兄乃是尊贵之躯,还料理着家国大事,若是伤到该如何是好。”
赵弘俊脸色一沉,将棍子狠狠的杵在地上,傲然道:“你的意思,是你能伤到本王?”
赵弘文更加害怕的退了一步,慌忙解释:“不不不,弟弟没有这个意思。皇兄武艺高强,十八般兵器样样皆精,这是全京城乃至全大靖都知道的事,弟弟才疏学浅不敢跟皇兄比试。”
叶楚烟见他神色虽然慌张,但她感觉不出赵弘文有几分害怕,他话语虽然软,但每个字说出来都很流利,没有一丝结巴,一定是经过了思考才说出来。在赵弘俊的威吓下还能冷静思考,这人非常隐忍,宁愿说自己胆怯也要伪装自己。
“那本王便只守不攻,三个回合就够了。”赵弘俊言辞凿凿,非逼他比试不可。
赵弘文见拒绝不了,他便也选了一根齐眉棍。二人走到演武场中心,互相抱拳行礼:“那弟弟就多有得罪了。”他怒喝一声,摆开架势就是一阵猛攻。
赵弘文招招都是狠手,势大力沉,步伐稳健,他的出手跟方才的软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叶楚烟注意到,他的眼神也变了,变得又狠又毒,似是真要对赵弘俊下重手。她的心揪了起来,虽然说只有三个回合,但是对于武艺高强的人来说,这三个回合可并不算短。
赵弘俊步步防守,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的格挡下来。他身法灵活,能挡则挡,不能挡则躲,三个回合下来,可以说有惊无险,顺利结束。
“皇兄武艺真是高,弟弟怕是再努力五年也追不上。”赵弘文收棍,露出浅浅微笑,看上去像个白面书生。
这一副善良虚伪的样子,赵弘俊看了十多年已经腻了。他将棍子随意丢还给赵弘文:“出一身汗还是舒服多了,本王带来了上好的茶叶,二皇弟派人去传些糕点,我们边吃边聊。”
“弟弟出汗实在太多了,还请皇兄先到大殿等候。”赵弘文将棍棒丢给太监,一阵小跑出了演武场,期间还交待太监去厨房传上好的糕点。
赵弘俊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冷如薄冰。
“王爷,您没事吧?”叶楚烟担心上来问道,她在外看没什么但不知他们暗地里交手是如何。
赵弘俊冷哼一声:“看来这小子先前对父皇一直隐瞒着他真实的武艺,要不是他气力太小,本王久战只怕也占不了什么上风。”他上过战场,跟那群老将军专门练过几年身体,凭着力气赵弘文才攻之不下。
“一力破十巧,王爷若转守为攻,未必不是上风。”叶楚烟说道,赵弘文的身体终究只是个普通武夫的水平。
赵弘俊心中已经,他侧目看向叶楚烟,嘴角勾起一笑:“你爹不让你习武真是可惜了,以你的聪明才智,哪怕气力不敌男子,也能以巧破敌。”
叶楚烟被他这么一看,心里突然猛地漏了一拍。没想到这个冷面王爷,居然还会笑。她低头轻笑:“王爷谬赞。”
“霜九应该已经顺利出城了,你让本王要的东西交给他了?”赵弘俊问道。
叶楚烟点头,脸色忽然深沉起来。
霜九走出皇宫才将那包东西拿出来,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都是麝香。他心里一沉,麝香避孕的效果并不明显,但却能使人流产。
叶香宜确实不能怀孕,否则之前厉王爷的退婚便毫无意义。回将军府后,他将那麝香交给了负责偷盗的那个小鬼,让他混进国公府,将这包麝香混在小姐常用的香囊里。
第124章 兄弟之争
皇宫里的麝香比起外面医馆卖的要有效十倍,叶楚烟才会开口向王爷求药。而且他说了不许有任何事情隐瞒,所以她必须将自己的行动都一一告诉他。
赵弘俊对此并没有多大反应,既然一个女人选择在未成亲前跟男人上床,那就得做好意外的准备。这麝香与其说是害叶香宜,不如说是救她。
“皇兄的茶叶当真是好茶。”赵弘文换了简单的轻衫,细细的品尝着茶叶,“本殿下有这口福,还得多谢叶琴师。”他嘴角带笑,看上去十分的俊朗。
叶楚烟双手置于腹前,微微颔首:“二殿下言重了,奴婢愧不敢当。这本是家父送来的一点心意,二殿下不必言谢。”
赵弘文一笑:“该谢还是要谢,不知叶国公是哪里弄来的这茶叶,比起皇宫里精选的那些茶叶口感还要细腻,可见叶国公也是个茶痴。看来本殿下得将国公请入宫来,好好探讨一番了。”他低头又深嗅了一口茶香,啧啧称叹。
叶楚烟斜眼瞄着赵弘俊,见他一脸淡漠,静静的听着他们谈话。她心里松了口气,赵弘文就是故意只找她谈话想激怒她。见他没有中计,自己也放心了。她不是小看赵弘俊,只是这个人在小场合里就容易由着性子胡来。如果现在是有皇上或者诸位大臣在的酒宴,她反而一点不担心。
“只是皇兄似乎并不喜欢茶,沙场武将大多只好酒而已,国公这番心意怕是可惜了。”赵弘文见赵弘俊一口没喝,低头又是抿了一口茶,深深呼气似是非常享受。
“既然二皇弟喜欢,那这茶叶就送你了。”赵弘俊说道,他冷眸一闪,略显出了敌意。这个人喝了自己的茶,居然还胆敢出言不逊。
“这可是真正的好茶叶,弟弟可舍不得推辞,那就多谢皇兄了。”赵弘文得意一笑,抱拳拱手甚是得意。
赵弘俊回以一阵冷笑,毫不在意的拿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上面的茶梗:“有些东西皇兄可以送给你,但是除非是本王亲自开口,否则你无论如何也得不到。”
叶楚烟心中一紧,这话里似乎另有所指。
赵弘文脸上的笑也是一僵,继而缓声说道:“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属于皇兄的,父皇曾经下令,凡是皇亲贵胄不得擅自收取官员百姓一分一毫。皇兄这份茶叶,少说也值得上千两。”他眉眼一抬,迸射出三分杀气。
赵弘俊鹰眸一凛,眼神如刀,与他正面对视,二人的目中全是隐藏的针锋相对。
“二殿下此言差矣。”就在二人焦灼之时,叶楚烟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只见她温柔一笑,颔首道:“这份茶叶是家父命奴婢敬上,也就是说这还是属于奴婢之物。奴婢在重德殿备受王爷恩泽,此茶叶是家父为女儿送的一点谢意。王爷心胸宽广不愿占为己有,便送来与殿下一尝,随后这份茶叶还要敬給皇上。毕竟奴婢有幸入宫,也是托皇上洪福。”
赵弘文低头看着茶杯,这居然还要敬给父皇,那皇兄送的那份就不是全部。那他在父皇之前抢了茶叶,这便是大不敬。他喉头动了动,口中似有些变味。
赵弘俊见他神色变得害怕,心中一阵冷笑:“二皇弟,皇兄早告诉过你,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你不能抢。就是皇兄不要,可能也轮不到你。这里就你我二人,此事皇兄就不计较。这份茶叶你且偷偷收好,偷偷的饮用,别让有心人拿住了你的把柄。”他目光如炬,话里有话。
赵弘文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抱拳道:“多谢皇兄提醒,弟弟铭记在心。”
叶楚烟见他二人博弈,看来还是赵弘俊占了上风。但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赵弘俊说的句句在理无法反驳,但是赵弘文不该是这么容易示弱的人。
“既然皇兄送来了弟弟爱的茶,那弟弟也该还礼。”赵弘文定了定神,看向了身边伺候的太监,“去将那坛酒拿出来。”
太监领命,端上来一个奇怪的方形坛子。
“这是西域来的葡萄酒,出自西域明师之手。既然皇兄送了我茶,那我便以酒回谢皇兄。”赵弘文摊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太监便帮忙倒了一碗酒。
赵弘俊见那酒色泽怪异,但香味却沁人心脾十分的好闻,他抬眸警觉:“这不会也是准备献给父皇,提前拿出来让本王先喝吧?”他犯了大不敬,可别想让自己也一起同罪。
赵弘文轻笑:“皇兄说笑了,父皇勒令我们不准重酒色,弟弟岂敢用酒来孝敬父皇。皇兄若不想喝也可以,命人收回去就是。”
叶楚烟知道这种西域葡萄酒,她在娘留下来的手札里曾经看到过。这种酒中原没有人会酿制,必须用葡萄这种特殊之物酿造,中原地区似是种不出这种植物,所以对中原来说非常罕见。赵弘文会舍得将这酒拿出来,不知有何居心。
“既然是西域来的好酒,那本王不能浪费必须一尝。”赵弘俊并不推辞,如果此时胆怯,岂不是让赵弘文这小子小瞧了他。
“王爷且慢!”就在赵弘俊将酒端到嘴边之时,叶楚烟出声制止了他。她走过去俯身下拜,“王爷可忘了,你还约了翰林学士探讨棋艺,若是喝醉了岂不是可惜了这次的邀约。奴婢斗胆,代王爷承了这一次情。”
翰林学士大多时候都在翰林阁内编制各类书籍,整理古典文献,根本抽不开身,能约出一位来便是难得,叶楚烟寻得这个理由并不牵强。
赵弘俊不解,他根本没有约翰林学士探讨棋艺,但正当他不知何意的时候,叶楚烟已点头谢恩:“多谢王爷。”她将这不言语当成了默许。
她端起那葡萄酒,以袖遮面一饮而尽,这是她第一次饮酒,酒味刺鼻,但她皱眉强压了下来。缓和片刻,转身对赵弘文也是下拜:“多谢二殿下美意,奴婢感激不尽。”
赵弘文面色一僵,似是被石头噎住了喉咙,他支支吾吾说道:“国公府嫡女,果然不凡。这酒性不算平淡,你居然能一口饮下,本殿下佩服。”
叶楚烟口中都是酒气,现在她只想找杯清水来漱漱口,但现在只能强自镇定,微笑回到了赵弘俊身后的位置,面容淡然。
赵弘俊察觉不妥,看了看那空酒碗,又看了看赵弘文那不自然的神色:“多谢二皇弟的美酒,只是本王确实约了人,幸亏有人提醒,不然本王险些忘了。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回重德殿,改日再与二皇弟共饮。”
赵弘文连连站起,走到赵弘俊身后俯身道:“恭送皇兄。”他抬头看着叶楚烟的背影,喉头又是哽了哽,她的背影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震慑了他的心。
第125章 中毒
二人乘马车回了重德殿,下车后赵弘俊的面色冷漠,如同结了一层霜。
“你方才这是做什么,一碗小小的葡萄酒,还轮不到你替本王喝!”他步伐迅速,带着火气。走了十几步,发现后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反身一看,却见叶楚烟面色惨白,嘴角溢出一丝血。她秀美轻皱,不动声色的抹去嘴角的殷红,咬紧牙关极力忍耐着。但终究还是忍耐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双目昏然倾斜倒下。
赵弘俊一惊,大呼道:“传太医!”他上前将叶楚烟抱起,快步回到自己的寝殿,将她放在床榻上。他见叶楚烟嘴唇发黑,明显是中毒之相,但是她怎么会中毒!
他思绪飞转,从重德殿出去到回来,入她口的只有那一碗葡萄酒,但是赵弘文怎敢在那酒里下毒。况且那碗酒是呈上给他的,毒害的人是自己,叶楚烟难道是知道了什么才替他挡酒?
他转目看向叶楚烟,心里一阵复杂。
太医匆匆而来,黄公公让赵弘俊回避,女子进行诊治他在此不方便。赵弘俊无法,只能去门外等候,心急如焚。
不多时,太医便出来俯身说道:“启禀王爷,此女所中的是一种西域寒毒,毒性极其猛烈。但此女似乎体质异于常人,并没有表现出中毒极深的症状,微臣以为其放血排毒,之后加以汤药解毒即刻,性命无忧。”
赵弘俊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安心之后,重重疑惑涌上心头:“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女子,怎会体质异于常人?”
太医皱眉,似也在为此苦恼:“据微臣所知,这样的情况,应该是幼时常服用轻量毒药,以至于她对毒性之物有了耐药性。而在服用毒药的过程中,加以食材大补强健体魄,所以这西域寒毒才对她没有大害。这需要在七岁之前打下底子,之后可就无用。”
赵弘俊的眉头更深了,谁会对一个不满七岁的孩子下毒。叶楚烟虽然是嫡女,但她终究是个女人,对国公之位没有继承权,害她根本没有用。而且作为国公嫡女,谁能轻易的对她下毒。
而且为什么叶楚烟会知道那葡萄酒有毒,又怎会怀疑赵弘文在酒里下毒。在自己的宫殿对皇兄下毒,如果兄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绝脱不了关系,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这种蠢事。
赵弘俊想不通,看来那些疑惑只有叶楚烟醒来后才能解答了:“如果是本了这毒,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他要知道是自己中毒,会不会丧命。
太医沉吟片刻,不敢肯定:“这毒性怪异得很,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效果。而西域之毒微臣所知尚浅,恕微臣不能作答。但是据微臣经验来看,如果是王爷中毒,一定比屋里那个人要重。”
赵弘俊冷眸沉思,挥了挥手:“下去抓药吧,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这个女人死!不然,我让你们这帮太医通通陪葬!”太医慌忙称是,小跑着去准备汤药。
黄公公束手站在一旁,见主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动怒,也是吓得不敢说话。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神色慌张,在他耳边细语了几句。
听完,黄公公也是面容一惊,他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缓了缓才上前:“王爷,方才下人来报,二殿下中毒昏倒,太医正在救治,皇上也到了二殿下寝宫了。”
赵弘俊先是一惊,而后冷哼一声:“这小子倒是精明,本王的人在他宫殿里出事,他若不把自己也弄出点事都说不过去。”他看了看叶楚烟所在的屋子,现在的她一定也还在昏睡之中,“走,随本王去看看二皇弟。”
这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赵弘俊就又回到了赵弘文的寝宫,还未进屋他就看见十几个跪在门口,都是一些年轻太医,还有宫女太监,那些人头都不敢抬,显然这屋里有着让他们害怕的人,能带来这么多太医的人,在皇宫里只有一个人而已。
他一入屋就闻到一股药草的香味,那香炉里弥漫着阵阵青烟,那药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父皇带来的太医果然医术高超,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经开始着手解毒了。
“儿臣参见父皇。”赵弘俊在床榻前下跪,那九五之尊就站在床榻前,看着那些太医在给赵弘文施针。
“免礼平身。”皇上的语音很深沉,听不出是喜是忧,“朕听闻先前你跟文儿见面,还送了他一罐茶叶,可有此事啊?”
“儿臣确实是送了二皇弟茶叶。”赵弘俊没有将茶叶的来源说出来,不然会连累道国公府。与其自己主动解释,不如等父皇询问,否则言多必失,反而显得心虚。
皇上转过身来,凝视着下跪的人:“出去说,不要惊扰了太医为文儿诊治。”他抬步从赵弘俊身边掠过,带起一阵疾风,只有心急且怀着怒火的人才会走得这么快。
赵弘俊跟在后面,无论如何他必须保持冷静。
“太医说文儿是吃了不洁之物中的毒,也确实在那茶叶里验出了毒物。说吧,那茶叶是哪来的?”皇上坐在殿上,居高临下,显得威武不可侵犯。
赵弘俊跪坐在前,低眉颔首:“父皇,那茶叶是叶国公送来给叶楚烟,然后转送给儿臣。儿臣不是好茶之人,便想着送给二皇弟品尝。至于为什么二皇弟会中毒,儿臣不得而知。”
皇上眉眼一聚,神色怀疑,但是他怀疑的不是赵弘俊,因为没有人会傻到带着一罐毒茶叶去毒害一个人。但是只要是进宫的用品,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如果一罐茶叶有毒,是不可能送进宫来。
“儿臣猜想此事背后不简单,并不关茶叶的事,也不管叶国公的事。”赵弘俊抱拳说道,“父皇,其实跟儿臣随行的还有叶国公之女叶楚烟,她也中毒了。”
“是吗,她也喝了茶?”皇上沉声问道。
赵弘俊将那葡萄酒的事说了:“那碗酒本该是儿臣喝的,她替儿臣挡酒是因为儿臣近日习武太伤身,正以食材和药材大补,与酒相冲,不然中毒的就是儿臣。”
皇上神色一紧,略有些愠怒:“谁敢在皇宫内对二位皇子下毒,这简直胆大包天了。来人,去将二殿下的那坛葡萄酒拿来交给太医检验,看看毒是不是跟二殿下中的一样。”如果策划这次下毒的是同一个人,那所用的毒应该也是一样。
“你带着叶楚烟做什么?”皇上的反应极快,马上就察觉出了这其中的不对。他们兄弟见面,为何要带上一个女人。他早先就对赵弘俊请求叶楚烟很在意,现在连出行都带着她,这其中必定没有那么简单。
第126章 下毒
赵弘俊早有准备,沉声道:“回父皇,那茶叶虽说是敬献给儿臣,但到底是国公的一番心意。由儿臣转述,恐有不妥,所以儿臣才带上她。若是她不在,儿臣自然就推辞了二皇弟的酒,那就不会得知原来有人如此居心叵测,想暗害我兄弟二人。”
皇上盯着赵弘俊的表情,看不出他有说谎的痕迹,心里不由得更加的沉重忧心。众所周知,大靖国最出色的两位皇子就是赵弘俊赵弘文,其余皇子虽然也有成年,但资质平平。如果这两个皇子毙命,那对他们大靖来说是极大的重创。
“来人,传刑部尚书入宫觐见。”皇上沉声下令,这件事非得彻查不可。
赵弘俊依旧神色淡然,反正毒不是他下的,也不是叶楚烟所为。清者自清,不管是不是赵弘文的把戏,都将查出一二。对于他来说,百益无害。
“起来吧,既然你躲过一劫那这件事就由你跟刑部尚书一同调查,务必要将凶手找到。”皇上说道。
“儿臣遵旨。”赵弘俊起身坐到边上的客位,等了半响刑部尚书才赶来,他一见居然是刑部的那个林大人。
胡安等官员勾结富商的事,经他审查,胡安等人招供,贾万金也赔了大笔的罚款。虽说熔金没有找到,但私运黄金的事算是被制止,那些贪官无法通过此途径敛财,算是最大程度的了结案件。此为大功一件,而又正好赶上刑部尚书年迈辞官,他便顶了尚书的位置。
赵弘俊见来人是他,心里也放心了,这个林大人素来名声不错,深受百姓爱戴。行事不畏强权,又有谋略,若是此事由他来查,说不定真敢动二皇弟这个皇子。
“你就跟俊儿调查此案,朕赐你免罪金牌,见此令牌如朕亲临!”皇上将免罪金牌赐给了林大人,让太监跟他交待所发生的一切。
“谢皇上恩典,微臣一定不辱使命,竭尽全力彻查此案,抓住谋害二位皇子的凶手!”林大人目如火炬,胸有成竹。
在他退出去后,太医小跑了进来,抱拳道:“启禀皇上,二殿下醒了。”
皇上连忙站起,快步赶回了赵弘文所在的寝宫:“文儿!”得知自己皇儿被害,他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赵弘文面容惨白,对着父皇就露出了一个微笑,看起来甚是虚弱。
赵弘俊跟在后面进屋,见到他们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如果现在中毒的是自己,他也许不会露出那么慈爱的眼神。毕竟他不像赵弘文那么乖巧,也没有被皇后抚养。
皇上安抚了赵弘文几句,告诉太医用尽一切最好的药材给他诊治,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父皇,儿臣没用让父皇担心了。”赵弘文话语低声,有气无力,看上去身体是真受到了毒物重伤。
此时,一位太医悄悄的凑到他的耳边:“启禀皇上,微臣验过那葡萄酒,酒里并没有毒。”
皇上皱眉一皱,反看向了赵弘俊,眼里闪过怀疑:“出去说。”他嘱咐赵弘文安心静养,然后就跟太医走出屋外,在出门口的时候给了赵弘俊一个眼神,示意让他跟过来。
三人步到院外空旷处,皇上背负双手,严肃道:“太医说那酒里没有毒。”
赵弘俊抱拳颔首:“父皇,儿臣不知道为什么那酒里没有验出毒,但是叶楚烟确实中毒了。太医有为她放血解毒,父皇大可以传太医来询问。儿臣若有半句虚言,甘愿论罪!”他双膝下跪,胸膛挺得笔直。
赵弘文已经醒了,叶楚烟还在昏睡当中,他们所中的毒不知是否一样。但是他亲眼看见叶楚烟在他面前吐血,面色惨白,太医不会骗他。
皇上神色毫不动容,冷漠看着赵弘俊,冷声道:“是吗,朕想不通,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替你挡酒,就算你服用的药物,也不至于一碗酒就能伤了你这青壮年的身体吧?”
赵弘俊见父皇怀疑,辩解道:“儿臣自然不会被区区一碗酒所伤,但是叶楚烟一直把儿臣当做救命恩人,自然对儿臣多了一份担心。不过一碗酒,若是儿臣在宫女太监面前跟一个女人争,岂不是丢了我赵家颜面。”
皇上还待说什么,一个年轻太监快步跑来,下拜道:“微臣参见皇上,小臣有事要奏。”
“说。”皇上被打断了谈话有些不悦,但见来的人是太医,以为是关于赵弘文的事便停下来听。
“启禀皇上,小臣刚才查了一下用来呈葡萄酒的碗,却发现在碗内涂着一种毒药。”年轻太医抬头看着那在皇上身边的太医,“师父,那毒不在酒里,而在碗里!”
皇上一惊,没想到下毒还能将毒液涂抹在碗内,这么说下毒的人极有可能是宫里的人,还是文儿宫殿内的人!他立即说道:“快让林大人将文儿宫内的下人通通盘查一边,这下毒的人可能就在这其中!快去!”太监领命而去。
“你发现的是什么毒,跟文儿的毒是否一样?”皇上询问那年轻太医。
“回皇上,二殿下所中的就是普通的花草提炼出来的毒,但是小臣在那碗内发现的毒,却从未见过,似乎不是中原之物。”年轻太医并不懂西域寒毒。
赵弘俊跪在地上,此时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他早就猜测是赵弘文自己一手策划的好戏,他是想用葡萄酒毒害自己,再喝茶让自己中毒,伪装成有人要害他们两兄弟的样子。然而他给自己用的是普通毒,给自己用的是西域寒毒。若没有叶楚烟,他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
他目中愠怒,脸上的肌肉因为怒火而变得僵硬。没想到他居然敢在皇宫里,还是在自己的寝宫下毒害人。那一副儒雅斯文的脸原来不过是一张面具,他的内心简直毒如蛇蝎。
“带上朕的御医,回去给叶楚烟把把脉,看看可有解毒之法。”皇上得知二儿子无事,心中也松了口气,但是叶国公的嫡女,他也不会放任不管,毕竟也是为了救他的儿子才中的毒。在事情未查明之前,他也不对谁往下判断。
“谢父皇。”赵弘俊俯身下拜,看着那双龙靴从自己身边走过。突然间,他身上一轻,感觉一股重大的压力从心里释放。前一刻还在怀疑叶楚烟是凶手,后一刻就派御医去给她治疗,真是君心难测。
那两位太医束手站立,赵弘俊没走他们也不能动。那年轻太医站回到师父身边,额头上都是冷汗。
“你怎么会想到去查那一只碗?”赵弘俊见那年轻太监这么紧张,叫师父也叫的生涩,想必是才进宫不久。既然是新来的太监,那就还未来得及被收买,是可用之人。
第127章 黑手有谁
“回王爷,小臣在幼时曾经遇到过这种投毒的事。凶手说大户人家都会用银针往饭菜里试毒,所以他就在死者的饭碗里下了毒,他们不验碗筷,于是就得手了。”年轻太医将头埋得老低,只敢去看赵弘俊的鞋子。
赵弘俊庆幸好在这年轻太医有好奇心,多去查验了一下碗,否则叶楚烟可就坐实了父皇的怀疑:“那酒碗还没洗,让你给验出来了?”
年轻太医点头:“小臣跟师父前去查验,见那碗就随意的放在一边,也许是宫女们遇到什么急事没来得及处理吧。”宫女太监时不时就会被叫去处理其他事,手头的事就会先放下来。
赵弘俊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放酒碗的地方在哪里,带本王去看看。”宫女就算再忙洗个碗的时间不至于没有,就算赵弘文出事,他宫里所有下人也不会将所有事都停下来。
年轻太医点头称是,带着他就转到了储物间。这里全部摆放的都是酒坛,一股浓浓的酒糟味。赵弘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坛子,它就被摆放在面前的桌上,显然是从酒架上拿下来放在这,还没有归位,那只碗就放在边上,碗底还残留着酒渍。
“给本王一张手帕。”他向后伸手,老太医连忙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用。赵弘俊用帕子将那些酒渍吸附上来,折叠好。只要将这酒渍交给宫中的御医,说不定能查出这西域寒毒是什么毒,找到解毒之法。
“若是叶家大小姐能救回来,你这小徒弟就立了大功。好好栽培,别废了。”赵弘俊说罢便火速赶回重德宫。
“恭送王爷。”年长太医低头恭送,转目有些嗔怪的看着自己那小徒弟,“你好大胆子!竟敢打断皇上说话!若不是王爷要保你,我立即将你扫地出门!”年轻太医像是被打了一棍的狗,缩着身子连连后退。
赵弘俊一回重德宫,马上就召集了所有在宫内的太医还有父皇指派来的御医,将那帕子交给他们,让他们去研究毒性,做出解药来。
“王爷,其实您不必担心叶大小姐的身子,她的体质确实异于常人,在您走后老臣几个接连给她把了脉,发现她的脉象正渐渐平稳。”太医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西域寒毒对人体伤害极大吗?”赵弘俊说道。
那几个太医面面相觑,才由那位太医接着说:“回王爷,世间异人千万,但老臣几个行医数十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叶大小姐的身子正在自行解毒,说不定过不了几个时辰她就会自己醒来,过几天她就能自行解毒。”
赵弘俊心觉可笑,一个人是血肉之躯,怎么能做到自行解毒,若是说百毒不侵他倒还有几分相信。
“王爷!王爷!”黄公公跑了过来,面带喜色,“叶家小姐醒了,她醒了!”他的样子很开心,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赵弘俊大大震惊,他回身看着那几位太医,发现他们的神情也是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快太多了,几人几乎是同时抬步前往叶楚烟的房间。
当赵弘俊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的嘴唇恢复了几分血色,面容虽然还是那么苍白,但是看上去有了生气。她秀目微微轻启,像是沉睡了很久才朦胧睁眼。
赵弘俊竖立在床边,他不敢出声,怕自己一开声惊扰了这个脆弱的女人。他挥手让太医上前给她把脉,看看她的状况到底如何。
“不是二殿下。”叶楚烟双目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见几个人影在面前飘来飘去。
“什么?”赵弘俊听不清她说什么,凑过耳到她耳边。叶楚烟轻飘飘的又说出了那五个字,反反复复说了几遍。
“不是他还有谁!”赵弘俊心中一怒,那人用这一招苦肉计既险些害了他,还骗取了父皇的宠爱。在碗里下毒也是为了营造出凶手另有他人的假象罢了,他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叶楚烟皱眉,使出全身的力气摇了摇头,她伸手揪住赵弘俊的袖子:“厉建峰。”说完这三字,她的手虚弱垂下,无力的闭上了双目。
“叶楚烟!”赵弘俊大喊道,惊恐的看向身边的太医,大声道:“她怎么了!你不是说她的身子正在自行解毒吗!”
太医吓得跪下,俯趴在地:“王爷息怒,叶小姐的身子确实在自行解毒,只不过身子太过虚弱,没有精力维持清醒罢了。只要加些滋补的汤药,不多时她就会痊愈。”身后几个太医也纷纷跪下,亦是同样的说法。
赵弘俊听叶楚烟呼吸平稳,顿时也放下心来。他留下太医照顾叶楚烟,亲自提笔谢了一封信,让黄公公找一个最信任的人送去将军府。
“厉建峰?”他呢喃说道,为什么叶楚烟要念出这个名字。厉建峰不在宫里,怎么可能对她下毒。而且他是赵弘文的人,没有主子的许可,他不敢贸然行动。而且那酒毒的是自己,意外才毒到了叶楚烟。
但是既然她说出这个名字,就有厉建峰的嫌疑。希望霜九跟云秋能在宫外细细调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叶楚烟白白受害!
赵弘俊狠捶桌面,痛恨自己为什么让一个女人代自己受苦!若不是她运气好有这一副身躯,现在哪里还有命在。无论是厉建峰还是赵弘文,他一定要这两人付出代价!
将军府
霜九满目担忧,他将那封信藏了起来,此事不能告诉云秋,不然以他莽撞的性子,肯定要坏事。大小姐怀疑厉建峰不无道理,他现在得到了叶香宜这个嫡女,只要叶楚烟一死,那他这婚事十有八九要被再配回来。
厉建峰对她会医理的事,早在他下药失败的时候可能就猜到了,而且厉建安的药是普善大师跟她共同研制,只要稍加打听,不难知道叶楚烟的医术水平。被普善大师都赞赏的医术,区区一碗毒酒她不会看不出来,只要她看出来就不会让王爷喝下去。厉建峰这一招当真是高明,远在天边都能下手害人。
而厉建峰那酒要借着二殿下的手,所以他在二殿下的茶杯里也下了毒,但是下的是普通的毒,不至于要了自家主子的命。这样一来既洗脱了主子的罪名,又害了他想害的人。想来厉建峰是狗急跳墙,没有经过二殿下同意就行事,不然二殿下不会傻到用自己的身子和名声冒险,去害一个对他无关紧要的女人。
那碗酒就不是冲着王爷去,就是冲着叶楚烟去的。清醒过来的她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但她只留下厉建峰三个字,并未给出更多的线索。
第128章 特殊体质
“老将军,霜九求见。”霜九来求见云敢先,首先他必须确定叶楚烟是不是真的有那奇怪的体质,不然就要马上让普善大师进宫,她若意外一死,厉建峰可就得逞了。
云敢先见是霜九,心知一定跟叶楚烟有关系,云秋那小子不至于让霜九来找他,立即让人传他进来。
“老将军,大小姐出事了。”霜九将那封赵弘俊亲笔写的书信呈上去给他过目。
云敢先一听叶楚烟出事,心马上揪了起来,皇宫大内若是出事,那断然不会是小事。阅读书信罢,他浓密的眉毛立即皱成了一座小山:“西域寒毒,此人当真心狠手辣。”
霜九抱拳道:“将军,信中王爷提的大小姐体质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世上难道真有百毒不侵之人?”他只在传记跟说书的故事里听过,从未见过有这种人。
云敢先面容一沉,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霜九一看,心知这其中必有隐情,追问道:“将军还请如实以告,霜九也好回信给王爷,让王爷放心。”
云敢先喟叹一声,起身从边上的书柜上取下一本书《毒经》,沉声说道:“这本书是当年一个赖头和尚给我的,说我树大招风易遭暗算,若是中了敌人的毒,便可从此书上寻求解药。我那女儿自幼喜欢读书,三教九流无所不读。对于医理更是研究得走火入魔,连这本毒书都倒背如流。”
霜九翻看了几页,他虽不懂医理,但是这本书对于世间万物只要是带着毒的东西,都写得清清楚楚,十分详细:“但是这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云敢先又是重重喟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无边无际的天空,眼神有些怅然:“她嫁给叶堂之之后,虽说只有她一个正妻,但是他身边莺莺燕燕众多。将军府的大小姐没人敢动,但大小姐的女儿可就说不准了。”
国公府正妻只要没有嫡子或者嫡女,她正妻的位置就算保住,也得过继妾室的孩子抚养,就算需要几十年的等候,但妾室的子女终将掌权国公府。
“有了楚儿之后,那些莺莺燕燕的心思便多了。她就算再小心也难免会有疏漏,于是她便开始将各种毒物调制给楚儿吃,身子渐渐适应微量的毒物,便对此有了耐性。”云敢先说道,这方法除非医术高明,否则稍有差池便会送命。为了保住自己女儿的命,她这个做娘的算是费尽心思了。
“原来如此,所以夫人在病逝前一直在给大小姐服用毒物,所以身子才打下这样的底子,让她今日躲过一劫。”霜九心中佩服,难怪能生下如此精明的女儿,原来她们母女是如此聪慧。
“你将这本《毒经》一起送进宫去,自古兵不厌诈,那凶手一次未得手会想尽各种方法去毒害她。有备无患,让她自己多留心思。”云敢先将那本书交给霜九,另外还将自己的将军令交给了他,这令牌除了不能入后宫,其余地方皆可畅通无阻。
霜九抱拳领命,也懒得写书信,直接将军府身份入了宫。他先入了重德宫,求见赵弘俊。
“你好大胆子,竟敢以将军府的身份来本王的宫殿。”赵弘俊面色阴沉,父皇忌惮他跟将军府的关系,现在霜九又拿着云老将军的令牌来他皇宫,这绝对会传到父皇那里。而霜九没经通传就入了宫殿,想推辞不见都难。
“大小姐出事,我奉老将军之命前来探望有何不可?皇上就算再多疑再忌惮,也不能让外祖父不关心外孙女吧。”霜九坦言说道。
“罢了,有什么事快说,见面的时间越短越好。”赵弘俊将身边的人都撤下去,只留下黄公公一人伺候。
霜九见眼线被撤,他将那本《毒经》呈上,把叶楚烟幼时服用毒物的事说了:“这本书还请交给大小姐和诸位太医研读,王爷也需小心提防。”
赵弘俊听完一点也不惊讶,权位之争本来就是带着陷害和被陷害,无论是国公府还是皇宫都一样,可怜天下父母心,夫人这么做是对的:“老将军有心了,她还未清醒,等她醒了本王就跟你一起去看她。”
“草民斗胆,想问王爷对此事有何看法?”霜九说道,对他来说,幕后黑手或许是他的二皇弟。
“原先本王怀疑的是二皇弟,不能说是怀疑,几乎是肯定。但是叶楚烟说的那个人,让本王不得不细思。”赵弘俊昨晚想了一夜,越想越不对劲。如果真是赵弘文所为,那酒碗不可能还留在储物间,一定会被带走销毁,不留一丝痕迹这才符合他做事慎密,不留后路的作风。
“王爷,依草民愚见此事或许是厉建峰一人所为。”霜九抱拳说道。
赵弘俊见他如此自信,问道:“你这么说有何根据?”别说毒害的人是谁,敢在皇宫里下毒这就不是一般人敢做出来的事。而且要想这么做,厉建峰必须派人混在赵弘文的宫里,但赵弘文不会让自己的狗安插人手在自己身边。
“厉建峰被封大靖第一勇士,当天就在王府内开宴欢庆,王爷想必也知道。那天他在酒中下药,企图对大小姐不轨,但是大小姐识破了他的诡计,还反摆了他一道,让他吃了大亏。”霜九说道。
“你说的本王都知道,那又如何?”厉建峰不解。
“单单只是这件事,还不足以让厉建峰对大小姐有什么怀疑,但是王爷您不知道,在百家宴那天,厉建峰还企图对世子下毒。”霜九说道。
赵弘俊目光一凛,那天他也来了百家宴,正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识到了叶楚烟的胆量跟冷静。但是他不知道在酒席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厉建安也从未跟他提过。
“当时大小姐巧妙的化解了厉建峰的诡计,让世子成功脱身。最近大小姐又跟普善大师为世子研制药物,三件事加起来,厉建峰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大小姐会医理。她看到那碗毒酒,不会让王爷喝下去,厉建峰就这样暗害了大小姐。”霜九单膝下跪,郑重抱拳,“王爷,那毒酒想害的人其实是大小姐!”
赵弘俊猛然站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沉思一想,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赵弘文中的是普通毒的原因。不是他自己给自己下毒,而是他的狗为了避免让他受怀疑,故意用了轻毒。
“没想到厉建峰为了这权位之争,居然沦落到对一个女人下此狠手!父兄斗不过,就来拿女人出气,懦夫!”他不屑骂道。
霜九轻笑:“王爷,大小姐可不是一个普通女人。厉建峰斗不过父兄,那也是大小姐救了他们一命,否则也轮不到厉王爷跟世子反压他一头了。”
赵弘俊轻挑眉毛,似是想到了什么。
第129章 怀疑来历
叶楚烟确实不是一个普通女人,若没有他,自己还封不到这个王爷。霜九抿嘴一笑,低头不去看他。他干咳一声化解尴尬:“既然老将军这么说,叶楚烟的性命是无碍了,那你们在宫外,有什么打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厉建峰做的事,当然要加倍奉还。”霜九斩钉截铁说道,目中坚定。
赵弘俊点头:“既然如此,你可有计划了,说来与本王听听,看看本王有什么能帮你。”厉建峰这个人,他总觉得叶楚烟和他之间有些说不出的纠缠。不仅仅是因为不想遵从婚事,或者对她下药。早在狩猎大行的时候,他就觉得二人之间有古怪。
“这草民可做不了主,得等大小姐清醒后才看她的意思。”霜九不敢随意妄动,而且二殿下被毒的事已经传到遍了京城,厉建峰现在一定特别的警惕。
“那本王现在就带你去见她,纵然她没有痊愈,现在也应该清醒了。”赵弘俊希望那帮御医的汤药能管用,否则父皇的俸禄算是白费了。
屋内的叶楚烟坐在床头,垂眸沉思,那一双冷清的眼睛里已恢复了神气,不像昨日那般奄奄一息。霁月彩风还在她身边伺候,皇上也已知道她是真的中毒,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王爷驾到!”
黄公公在外喊了一声,霁月彩风将床头的帘子放下,将叶楚烟隔绝在内,她衣着单薄,不方便面见男子。赵弘俊入屋,她只得隔着帘子行礼:“参见王爷。”
“老将军派人来问候你了。”赵弘俊看着霁月彩风,“你们先下去吧,让将军府的人说些家常话。”他给了黄公公一个眼神,让他将这两个丫头看好了。
叶楚烟隔着帘子,模糊中看那人有些像霜九,心知是外公派他来传话了。
“大小姐,事情我都知道了,厉王爷跟世子也得知了这件事,他们都想知道大小姐如何打算?”霜九说道。叶楚烟在帐内,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对一个想要谋害自己性命的人,任谁都不会轻易放过。
“厉建峰,我已经让他活了很久了,没想到我不杀他,他反而要来杀我。”叶楚烟一阵冷笑,笑声让人寒彻骨髓。
赵弘俊留心,他侧目看向叶楚烟,她果然有事瞒着自己。他坐在一边默不作声,让霜九继续与她交谈。
“大小姐,请指示,霜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霜九说道,厉建峰设计想害死他全山寨的兄弟,这等不仁不义之徒,他也想处之而后快。
赵弘俊也等着她放话,厉建峰是赵弘文的左膀右臂,只要除去他,在父皇面前他就算再受宠也没有能力去夺位。而且厉建峰一死,建安也能稳坐世子之位,不用再担惊受怕日防夜防,厉王爷也不用受这个逆子迫害,简直是一举三得。
“你回去告诉云秋,胡安的另一个账本也不用找了,厉建峰不会让这个东西存于世上。还要将那五箱金子藏好,千万别被外人发现,他既然对我下手,说明他对将军府也有了怀疑,你们自己也要小心行事。”叶楚烟说道。
霜九一惊:“他怎会怀疑将军府,大小姐的部署天衣无缝,就是大罗神仙也不会发现任何破绽?”
叶楚烟冷笑:“你不了解厉建峰,他做事从来不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他怀疑他就会认定是事实。除了将军府,还有什么人跟他作对。那些金子被偷,他一定查遍所有他可能得罪的人,排除所有嫌疑人,就只剩下将军府。”
霜九皱眉,觉得不无道理。厉建峰只要跟叶香宜询问那书信的事,就会发现二人没有跟对方通信,立马就会发现这是一场阴谋。厉王爷跟世子他就算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便将矛头先转向了叶楚烟。
忽然,霜九心中不由得一阵厌恶,想起方才王爷说的话,看来他是不敢对父兄下手的情况下才选择对叶楚烟下手,简直就是懦夫所为。
“那大小姐的意思是?”霜九问道。
叶楚烟眼神冷静,沉吟说道:“厉建峰知道我没有死,一定会对将军府下手,你让外公寻个理由将云秋关禁闭,不要让他出门生事,免得受人利用。等过几日我身子好了,再让外公定下游猎的日子。”
霜九点头:“我即刻就去,大小姐保重。”他转身对赵弘俊抱拳行礼,凭着将军令畅通无阻的自己出了宫。
顿时,屋内只剩下赵弘俊跟叶楚烟两人。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你好好调养身子,本王不便久留。”
良久,赵弘俊也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他出宫前往化业寺,有件事他必须要向厉建安问清楚。
厉建安对他的突然到来并不意外,心想一定是叶楚烟中毒,他来请普善大师救治,正要派人去传普善大师,却没想到赵弘俊是冲着自己来的。
“听霜九说,百家宴那天叶楚烟救了你,可有此事?”赵弘俊直截了当问道,也不过多的寒暄。
厉建安苦笑点头:“是,但是当时那杯酒我并不打算喝,假装要喝也只是观察周围人的反应,想看看是谁要下毒害我。说来也怪,在百家宴之前叶家姐妹曾来过王府,她假装摔倒给我塞了一张纸条,让我当天不要饮酒。”
“这就是你不打算喝的原因?”赵弘俊问道,那时候他身子羸弱,但不至于到一杯酒也喝不得的地步。如果百家宴有人劝酒,一杯两杯没理由不喝。
“当时我也是半信半疑,一边犹豫一边试探,却没想到她神色紧张。我见她如此便相信了她的话,用帕子沾了一点那酒液带回去验,却没想到当真有毒。”厉建安说道。
“有人要害你,为何不告诉本王?”赵弘俊冷沉说道。
厉建安抱拳颔首:“王爷恕罪,建安并非不信任王爷,只是感觉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必惊扰王爷罢了。而且那毒又是厉建峰下的,我兄弟之间的事怎好劳烦王爷。”
赵弘俊神色并未缓和,愠怒道:“你我自幼一起读书,虽是主仆但情同兄弟,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以后无论事情大笑,只要遇到麻烦一律不许隐瞒本王。”
厉建安轻笑,和声道:“谢王爷。”饶有意趣的抬眸,带着玩味的笑问道:“王爷是不是跟建安有一样的怀疑?”
赵弘俊低头不语,厉建安便接着笑道:“怀疑她为何对事物会有预知,怀疑她为何对事物的预料那么精准,仿佛所有事情都是她经历过,又再重新经历一遍有所准备一样。”
赵弘俊抬起眼眸,闪烁如刀。看着厉建安的笑,原来怀疑这一点的不止他一个人。
第130章 医术
厉建安说完后,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他将头低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所说的这番话有多么离奇。
赵弘俊亦是低下头,他想着过往发生的一切,巧合之中也太过于巧合了。如果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算到的,那她那一身医术又是怎么回事。普善大师虽说德高望重,但是让他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合作研制药物,还是会显得面上无光。但是他不但愿意,还由衷的对她表示了钦佩。
“普善大师呢,现在他可在化业寺?”赵弘俊问道,他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似乎是从什么地方飘来的。
“在煎药呢,父王近日好多了,现在专以补益的药物为主。但是对外还得宣称病重,等那些内鬼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厉建安笑道。
“快传普善大师过来,本王有几句话要问他。”赵弘俊面容严峻,跟厉建安的轻松自在形成反差。
厉建安不知他为何那么严肃,上次说让普善大师进宫去救治叶楚烟,他明明拒绝了。现在叶楚烟好了,不知他传普善大师想做什么。他朝着边上的护卫使了个眼神:“去让普善大师过来,煎药的事交给小沙弥就行了。”
护卫领命而去,但是普善大师久久不来,那护卫怕责骂也没有回来复命。
“普善大师是高人,脾气也古怪些,王爷稍安勿躁,他就在这寺内,总会来的。”厉建安细心的安抚着赵弘俊,但是原本以为他会暴躁,却不想他只是点点头,没有什么埋怨的话。
“你这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这么看着本王?”赵弘俊等候的过程中,发现厉建安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他,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王爷你变了。”厉建安笑道,“变得更加沉稳冷静了,若换做以前,你才不管他是什么得道高人,就算他不来,你也得将他用另一种方式‘请’到你面前来。”
赵弘俊皱眉,对这样的说法甚是不满:“原来在你看来,本王就是一个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人吗?”
厉建安抱拳一笑:“建安不敢,只是王爷素来雷厉风行,不会像这般沉稳。”
赵弘俊细思片刻,若是换了以前,说不定他真会那样对待普善大师。因为他想要知道的事,必须马上知道,让他等上一盏茶的时间他都没耐性去等:“建安,你跟本王说实话,以前本王是不是性子暴躁又冷酷霸道?”
厉建安低头抿嘴不敢说话,他这算是默认了,但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又缓和说道:“王爷只是喜欢快刀斩乱麻罢了,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一刀下去就能解决,一些乱麻就得细心的一点一点去解。如今王爷不再急躁,建安着实为王爷高兴。只是没想到,改变王爷的居然是一个女人。”
赵弘俊这次眉头不再皱起,那一番话似是点穿了他心里的什么东西,让他不觉得讨厌反而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东西。
“也许你说得对,本王早年战功赫赫,足以封王。但是父皇不仅没有给我王爵,连个将军的封号也不给,让我做了整整六年的空头皇子。跟那些碌碌无为的皇弟们相差无几,多年郁郁不平还以为是母妃的缘故,却不想是本王自己的问题。”赵弘俊说道。
但是自从叶楚烟出现之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他做事开始学会多考虑几分,凡是她提点过一次的事,下一次他就会立即领悟,不会操之过急。若按照他的性子,从回纥回来之后,他必定不会将战功都推给别人。
“起初本王为战功的事还闷闷不平,是本王在沙场决断,怎么功劳全给了厉建峰那个缩头乌龟。但是现在想来,如果不这么做,那厉建峰不说爵位,至少是已经有官位了。”赵弘俊猜测说道,而且起码都是个三品官。
厉建安笑道:“叶楚烟教会王爷的就是隐忍跟藏锋,一直以来王爷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是皇上最忌惮的就是自私自利的皇子。试问如果如今是王爷在那大位之上,是否喜欢争战功,争名爵的皇子?”
赵弘俊一怔,苦笑道:“岂止不会喜欢,还要想方设法的去打压他的嚣张气焰,让他知道谁才是掌握天下的人。”所以父皇才会对他一直打压,哪怕朝中老臣为他请命去立功,他都不曾答应。
厉建安见他想明白,欣慰一笑:“以往我费了那么多唇舌都没用,没想到一个女人默默的就将王爷改变了那么多,我还真有些怀念那个凌厉霸道的王爷呢。”他故意重重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赵弘俊见他奚落,也是冷回了他一句:“本王竟不知道那个女人对你的影响也这么大,本王也很怀念那个一本正经,书生气浓重的厉王府世子。”
二人皆是抿嘴一笑,晓风轻抚显得快意盎然。
此时,普善大师随着护卫匆匆而来,他双手合十,跪拜行礼:“贫僧普善,参见王爷。”
赵弘俊侧目一看,只见普善大师那圆碌碌的脑袋对着自己,额头离地面很近,几缕长长的眉毛都快垂到了地上。那护卫也是跪在后面,将头埋得很低。
“大师请起,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众生皆平等,不必多礼了。”赵弘俊轻声说道,他摆手让那护卫下去拿来一个蒲团,让普善大师坐在他们身侧。
厉建安见状,又是抿嘴偷笑,这个霸道王爷当真是由内而外的改变了。
“贫僧煎药来迟,让王爷久等了。”普善大师谢过王爷,盘腿坐在那蒲团上。
“医者仁心,这无可厚非。本王只是想问大师一句,叶楚烟的医术到底如何,请大师务必实话实说。”赵弘俊问道,他要亲耳听普善说出来,确定他不是因为叶楚烟的身份而有所奉承。
普善大师双目一瞪,目中露着惊讶:“王爷,叶大小姐的医术当真是年轻一辈的楚翘,贫僧行医三十多年,不少年轻医者上门求教,皆没有一人有大小姐这般的悟性跟灵性。”
“那跟大师您相比,她能比上几成?”赵弘俊也是一惊,没想到普善大师竟会给出那么高的评价。
普善大师捻须细思片刻,摇了摇头:“不好说啊,叶大小姐还未展露完她所学,但仅凭她展露出来的学识,若有人细心教导,不出十年必在贫僧之上。”
赵弘俊跟厉建峰对视了一眼,他们皆是惊讶连连。
“不仅如此,大小姐提出来的某些见解亦是精妙又独到,让贫僧觉得不可思议。王爷,若是有机会,还请让大小姐多到化业寺来,贫僧与她交流获益良多。”普善大师双手合十,虔诚颔首。
赵弘俊不想讲她中毒的事说出来,只是草草的应了他。但是他更坐实了叶楚烟有深厚医理的事实,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第131章 同有疑惑
重德宫
赵弘俊负手立于殿中,身后跪着十几个太医,他们全都低埋这头,神色惶惶不安,他们不知道王爷要做什么,明明叶楚烟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本王问你们,一个人能否在十年之内学会三十年的医理?”赵弘俊算普善大师四十来岁的年纪,自幼学医,如今也就是三十年的功底。叶楚烟快满十七,算她三岁识字五岁方能读通医书,也不过十二年的时间。
十几个太医互相交流了一阵,为首一人说道:“回王爷,若是天资聪颖,百年奇才倒是有可能。但是微臣行医多年,尚未见到有这样的人。”
“那二十年的时间,能够及四十年的老医者,而且不是平庸之辈的医者。”赵弘俊冷静问道,依旧负手而立。
太医们也不讨论,那为首直接答道:“王爷,医理易懂但救人治病可不是就理论这么简单,辩证下药需要多年的经验,不是将医书读通就能成神医。纸上谈兵极其容易,但病患的年龄性别身子都不同,这些要杂合在一起就非常的复杂。”
赵弘俊听罢他们的解释,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他低头沉思,脸上的神情非常的冷淡,但是眼神里却是一片凌乱。叶楚烟的冷静超乎常人,厉王爷厉建安跟他都觉得她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女子,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压不下心底的疑惑,他起身去找叶楚烟,但是到了偏院的屋内却发现空无一人,屋内只残留着淡淡的药味。
“人呢?”赵弘俊问道。
黄公公立即去问边上的人,回来答复道:“王爷,宫女说她到后花园去散心了。”
赵弘俊起身前往后花园,却见叶楚烟一个人立在梅花从中,一身雪白色素衣,侧颜柔美,竟美得不似人间之物。她眼神清冷如深潭,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神秘,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思绪。
黄公公正要出声,赵弘俊连忙抬手制止了她。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不舍得去打破这份静谧的美好。
叶楚烟也没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看着眼前的梅花瓣,一滴晶莹的露珠正从上面缓缓滑落,滴在地上的竹筒里。
原来她是在采集露水,赵弘俊忍不住走过去,见那竹筒连底下都还未满,开声道:“你想要露珠,吩咐宫女去做就行了,何必自己来做?”
叶楚烟一惊,她没发觉有人来到了她身后,返身正要下拜却又被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托住:“算了,这没外人。”
“谢王爷。”她低头言谢,“不知王爷有何事,要找奴婢让黄公公来就行了?”
赵弘俊见她的那份冷清收起了些,开始摆起了一丝端庄,这让他觉得有些隔阂,不悦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父皇可没说不许本王跟乐师闲谈。”
叶楚烟怔然,她发觉现在的赵弘俊跟以往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总感觉他知道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些转变。
“你采集露水做什么?”赵弘俊想了半天,还是没将想问的话问出口。
“当然是煎药了,露水是天地间最纯净之物,用来驱除余毒再好不过。已经采取够了,只是这里昨夜下了一阵微雨,这空气清新,奴婢不舍得离开便多留了一会。”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深吸一口气,恍然觉得这气息当真是沁人心脾,令人肺腑舒畅。他还从未有过这么舒服的感觉,说不出的清凉快意。
“是太医告诉你,让你采集露水的?”他还是压不住心底的好奇心,开始一点一点的试探。
“是奴婢询问太医可不可以用露水来煎药,老一辈人常说用干净的水煎熬出来的药,药效会好一些。”叶楚烟拾起地上的竹筒,按着梅花瓣一点一点的将露珠抖落到竹筒里。
赵弘俊也不用找太医求证,他知道叶楚烟说的是实话。她真的会医理,但在外人面前她一直隐藏着她的医术,或许她隐瞒的还不止是医术。
“本王听闻世子的药是你跟普善大师共同研制的?”他冷不防的一问,细细观察着她神情上的变化,岂知她神色不变,连采露水的动作都没有一丝停顿。
“说共同研制真是抬举奴婢了,不过偶然听到普善大师跟太医们谈论药物,心生好奇询问了两句,后说了几句建议罢了。谁知本是无心之语却帮了大忙。”叶楚烟淡然答道,她在赵弘俊问她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来意。
“王爷是去找过普善大师了吧,想问什么王爷都可以问,奴婢知道王爷最不喜欢有隐瞒。”她转身面对赵弘俊,双目清明。
赵弘俊喉头哽了哽,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他背过身去,不想让人看见他现在犹豫不决的样子。
叶楚烟见他不仅犹豫还有些害怕,她转到赵弘俊面前:“王爷最恨隐瞒,一向也都是奴婢怕王爷,怎么现在,王爷也有想知道而不敢知道的事了?”
赵弘俊目光一聚,被说中了心事。她看着眼前美艳绝伦的女子,不敢相信她是一个再世为人的人。他宁愿相信她聪明绝顶,是千年不遇的人才。
“王爷见过普善大师,想必也见了建安世子,他向王爷说了关于我的一些事吧。王爷不敢相信他所言之事,但又半信半疑不敢确认,所以才会如此踌躇,犹豫不决。”叶楚烟正视着赵弘俊的眼睛,硬生生将他逼退了半步。
黄公公在远处,见王爷竟退步躲开,心中大惊。带着下人往后又退了十来步,让所有下人都转身,不许听也不许看。而他自己也是转过了身,他知道怎么伺候好自己的主子。
赵弘俊侧身,躲开她那能看穿人心的目光:“你到底是谁?”
“能帮你夺得天下的人!”叶楚烟沉声说道,九个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赵弘俊心中诧异,满目怔然的看着叶楚烟,但见那双眼睛里满是自信和沉稳,恍然泰山一般威武不动摇。
“奴婢在向王爷投诚的那一天就说过,奴婢要复仇,但是一介女流势单力薄,若不寻求依靠根本做不到。王爷不也是看中奴婢的谋略才将奴婢留在身边吗,怎么如今王爷是胆怯了?”叶楚烟上前一步,气势盎然。
如果不是她有利用价值,赵弘俊也不会冒险让她入宫。如果他现在怀疑自己,也还来得及反悔。
赵弘俊冷哼一声:“本王何时胆怯过,你纵然是妖魔转世,本王又何惧之有!”他上前一步,跟叶楚烟正面相对,“只要你能帮本王夺得大位,我就能帮你除掉厉建峰跟那些所有你想报复的人,将他们通通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第132章 世子身躯
提到厉建峰,叶楚烟的眼睛里充满了恨,这一股恨意被赵弘俊通通看了个清楚。果然,她跟厉建峰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据他调查,去年大雪天厉建峰上国公府送煤炭,二人才得以见面。
在那之后两人的交集甚少,而且都是在大庭广众下见面,怎会有什么交恶。在厉建峰对她下药之前,她就已经告诉自己要复仇。如果单单只是记恨厉建峰怂恿山贼劫掠这件事,怎么会用到复仇这个字眼。
赵弘俊话语虽然不甘示弱,但心里越想越慌,难道他面前站着的真的是一个两世为人的人!
“多谢王爷信任,奴婢感激不尽。”叶楚烟福身下拜,将眼底的锋芒通通收了起来,“时候不早了,还请王爷移步重德殿,免得怠慢了政务。”
赵弘俊被封王之后,也适当的分了封地上的政务给他打理,这个时辰辅佐的大臣跟太傅也该到殿内了。他起步要走,又停了下来:“本王会死吗?上一世,本王是什么结局?”
叶楚烟一怔,她的脚步忽然似结了冰一般动弹不得。她沉思半响,缓缓答道:“王爷不喜欢有隐瞒,但是这件事恕奴婢不能告知。”
赵弘俊也不勉强,如果她真是前世而来的人,那这一世上天不就是派她来拯救自己的吧。他不再追问,转身离去。
叶楚烟被他那一问彻底打乱了,就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微波。她很感谢赵弘俊信任她,但是这一世明显已被自己打乱。不然她现在已经嫁给厉建峰,准备帮他夺位。她不敢回答赵弘俊任何问题,世事无常,她躲过了这一次的毒,未必能躲过下一次的暗害。
回到偏院,她将采集到的露水交给太医,让他们去煎药。而太医却给了她一本书《毒经》。
“大小姐,下官斗胆翻看了几页,有个不情之请。”太医抱拳说道,十分恭敬。
“太医言重了,医者对于医道本就有好奇之心,这本书且拿去看吧。”叶楚烟不等他开口就已知道他要说什么,这本书是娘从将军府偷出来给她看的。
幼时她看不懂,娘便让她读一篇抄一篇,将整本书抄完之后娘就将书放回将军府。她重生之后,已将自己的手抄本翻看了数遍,早已倒背如流。不然她也察觉不到厉建峰给她的那杯的酒有古怪,也辨别不出在二殿下那里的葡萄酒有毒。
“多谢大小姐!”那太医抱拳拱手,不断的鞠躬行礼。双手接过那本书像是接过圣旨一样,“这本书上面的毒物甚是精妙,无论常见还是稀有的,都明明白白的写了药理药性。没有二十年的时间,绝不会编得那么静谧,有幸拜读,真是托了小姐的福!冒昧一问,不知这本书,是何处得来?”
“不知道,将军府里的藏书成千上万,恐怕外公也不记得哪一本书是何处得来。据娘说,外公早年在沙场征战,遇到过很多游侠义士,纷纷以宝物相赠,或许这书就是哪位游医所赠。”叶楚烟答道。
太医郑重点了点头:“老将军义薄云天,确实令人肃然起敬。大小姐放心,这本书下官抄录完毕一定原物奉还,绝不会有丝毫损坏。”他又是抱拳拱了拱手,正要走时却又被叫住。
“太医留步。”叶楚烟将一张方子交给太医,问道:“太医且看着方子,有何见解?”
太医阅览一遍,面色大惊:“大小姐何处得来此方!这虎狼之药,极其阴损。尤其是对孕妇,不至于让腹中胎儿死亡,但是对母体却伤害极大!如果长期服用此药,孕妇产下胎儿后必定元气大伤,性命难保,而此胎儿在毒素中生长,身子羸弱恐怕也性命不长。”
叶楚烟听罢依旧冷静,将方子收回:“多谢太医指点,这方子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当做是我借你书的答谢,还望太医为我保守秘密。”
太医将书攥在手里,掖如怀中藏好,分外珍视:“当然当然。”他抱拳行礼后快步离开。
叶楚烟盯着手上的方子,果然还是让她查出来了。自从在化业寺见到恢复健康的厉建安后,她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能调养好的身子,在厉王府一直没有调养好,而且厉建安出生后就一直病态,病了整整二十年。
京城传言是厉王府杀孽太重,冤魂都报应在了世子身上。外公盖化业寺,化解冤孽保了云秋一命,但二十年来厉王爷无所作为,所以这二十年一直在报应世子。但她不相信这些说法,深知里面有蹊跷,于是她命霜九去找了二十年前为王妃安胎的太医。
但是奇怪的是,当年的太医不过四十来岁,如今也才六十有余应当还再世。但是当年三个太医,都在王妃难产而死后纷纷辞官回乡,如今杳无音讯。
厉王爷当时虽然震怒且悲痛,但也没有责怪任何一个太医。按理说,难产而亡并不少见,太医救治不过来也无可厚非。他们也没有理由引咎辞官,更不可能三个人都同时带着愧疚辞官。
几经周折,霜九找到了当年太医身边跟随的徒弟,他如今才三十有余,但头发已有些斑白,神情憔悴。一提到厉王妃,他面容骤变,惊慌害怕。
霜九威逼利诱之下,他给出了这个方子。当年他只有十几岁年纪,刚拜入某太医门下,对医理不太懂。只知道师父给什么方子,他就去抓药给王妃煎药。直到多年后他才发现,那方子根本不是安胎之用。
厉建安就是那被毒素影响的胎儿,他出生后身子一直羸弱,不能见风不能刺激,出门都只是散散步便精疲力尽。直到普善大师来到京城,才将他的身子调养好了些。但是,他终究在厉王府,只要在厉王府里厉建峰就有很多机会暗害他。
叶楚烟当时在厉王府询问他,只怕自己不是第一个被他下药的人,他的神色非常惊恐,现在看来似乎另有深意。
但是厉建峰跟厉建安年纪相仿,这二十年来进行暗害的人,还另有帮凶。十有八九是厉建锋生母那边的人,毒死世子会被查,所以他们没有下重毒,而是等着厉建安身子虚弱到死。但普善大师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计划,让世子活到了今天。
当时在厉王府,厉建峰或许没想让父兄这么快死,只是想控制住他们,利用王府权力帮助二殿下。
叶楚烟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只要依附到赵弘俊就能轻而易举的借他的手除掉厉建峰,可没想到他背后还有二殿下在保。擒贼先擒王,所以要杀厉建峰就必须要扳倒二殿下,而在这之前,他不能让厉建峰登上世子之位。所以她要保住厉建安,而他也将作为赵弘俊的帮手,助他抗衡二殿下的势力。
第133章 皇子与君
想要对付赵弘文的势力,厉王府这一环不能少,毕竟对方是有着皇后外戚支持的皇子。
叶楚烟拿出一本册子,上面是皇宫内各位妃子以及她们身后的各家势力,还有她们跟皇子有什么交集。霜九调查得很清楚,连哪年哪月都记下了。
赵弘文现在没有母妃奉养,支持他的人里不乏有家族背景雄厚的妃子。只要帮他登基称帝,不但自己的妃子之位坐稳,连同家族都会被君王眷顾。
她细细翻阅,发现大多数妃子都对赵弘文都献过殷勤,大到王侯之家小到官宦之家,但是那些妃子竟没有一个巴结过赵弘俊,想必是他性子太过刚烈,不屑这种巴结。但是她心里奇怪,在皇宫里争权夺势,怎能不拉拢各方势力,难道赵弘俊还想靠着几个老臣就能帮他夺得皇位?
本以为他只是不喜欢爹那样没有真才实学,只靠溜须拍马的人,没想到他连那些天天后宫争斗,略有权谋的妃子都看不上。自古以来枕边风,可大可小,并不能小觑,赵弘俊此举显然是做错了。
“大小姐,国公府给您送信来了。”霁月彩风回来,双手给她呈上一封没开封过的信。既然是国公府本家来的,她们也没必要检查,自然也不需要做任何的隐藏。
叶楚烟接过信,居然是爹的亲笔书写,没想到是真的国公府来的信。信中说将军府的游猎日期定下了,让她向王爷申请出宫,陪同云秋一起进行游猎,一家人团聚一番。
“爹让我回家一趟,你们又有几日假可以放了。”叶楚烟说道,前几日她才按照规定回家,现在可不行了,她必须要去重德殿恳求王爷恩准。
早先前她就跟赵弘俊提过游猎的事,这是给云秋立功的机会。爹这次主动让她回去,想必他已经主动邀约了厉建峰,否则将军府的这件事对于他们国公府根本无关紧要,他无需写信。
重德殿内,赵弘俊心不在焉的听着太傅和佐臣的建议,按照他们说的去执行政策,好不容易将事情处理完,他正低头沉思,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连叶楚烟已经叩头行礼了都浑然不觉。
“王爷。”黄公公在一侧提醒,才将他唤回了神。
赵弘俊见叶楚烟跪在殿下,现在看她的感觉,已然和先前不同,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免礼。”
佐臣和太傅刚退下,那些下人便伺候上来竖立两侧,此时也不知道皇上的眼线有没有混入其中。叶楚烟见状,开门见山说道:“王爷可还记得奴婢现在跟你说的游猎一事,将军府已将日期定下就在后天,还请王爷放奴婢出宫与家人一聚。”
赵弘俊单手食指敲着桌面,见到左右两行人,也不敢明说:“将军府的骑射素来闻名大靖,这等喜事本王怎能错过。准你回家,回去跟云老将军说,游猎本王亦会到场,见识见识云家箭法。”
“谢王爷恩准。”叶楚烟下拜,行礼毕便退了下去。整个对话就是普通下人与主子的谈话,没有任何不妥。
赵弘俊见她背影纤弱,实在很难想象她是一个经历了爱恨情仇的女子。他甩了甩头,必须让自己调整过来,若是将心思都放在这点上,日后必然要出差错。
“传令下去,本王要求见父皇。”他对黄公公说道,遣人到父皇那去请求觐见。他将派给他的政务又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叶楚烟。
不多时,太监就带回了皇上的传召。
赵弘俊更衣上殿,短短十日内他见父皇的次数比去年一整年都多。
“俊儿今日来所为何事啊?”皇上拿着一支狼毫,一只手提着袖子,正在宣纸上挥舞着书法。他双目炯炯,像是要把眼前的宣纸看穿一般。
赵弘俊跪坐在大理石殿上,抬头振声说道:“儿臣早年便听说将军府的骑射箭术闻名天下,如今有机会让儿臣得以见识,还望父皇恩准儿臣出宫。”
皇上默不作声,手腕灵动在宣纸上写着,婉转轻勾,最后一笔落下,他累得额头冒汗,深呼了口气:“俊儿上来,看看父皇这副书法写得如何?”
赵弘俊见他不作答,心里忽然没底了,但他不能追问,只得先上殿去看那一副他并不甘心的书法。只见厚厚的宣纸上,一个深黑粗笔的大字跃然纸上,非常沉稳有力似是刻在上面,当真是入木三分。那是一个皇字,棱角分明,狂放不羁。
“苍劲有力,磅礴大气,非心怀天下者不能写出。父皇这书法真乃一绝,儿臣佩服。”赵弘俊本来只想应付了事,但一见这字,不得不由衷感叹。
“你自幼跟着太傅学习,看来除了武学,你这文学的造诣亦是不浅。这是皇位的皇,也是皇子的皇,你可知道这个字意味着什么?”皇上语调一变,目光也凶险了起来。
赵弘俊抱拳拱手,退后了半步:“此乃先祖恩泽,儿臣不敢随意妄断。”
皇上冷哼一声,将毛笔放下,他对着那皇字端详了片刻,抬手撕了粉碎:“始皇不仁,不及二世已忘。谨记先祖恩德,也得做一个仁君。不仁不义之徒,必受天下讨伐!”
赵弘俊低头,缓说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他的胸膛快速的跳动着,这是他平生以来最为害怕的一次。没有沙场交锋,没有刀光剑影,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让他害怕了。
“朕知道你好武多过好文,但是为何到了现在才与将军府交集,到底是因为骑射,还是因为某些人?”皇上踱步而前,让赵弘俊乖乖的跟在后面。
赵弘俊如同一只被牵制住的黄犬,在后低头跟随,冷静答道:“回父皇,儿臣确实好武,但是数年前在沙场跟将军们研习的大多是马上交锋,对于骑射之术只有在狩猎时才会用。这次回纥一战,儿臣发觉敌人终究不是猎物,也不会总是正面交锋。所以儿臣才想向将军府讨教一点骑射之术,有备无患。”
皇上负手立定,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冷声说道:“大靖如今边疆和睦,战事少了很多。纵然有战事,也有厉王府跟将军府和诸位大将军在,何时朝中无人,轮到皇子上场了?朕当初命你是督军,不是要你上场杀敌!”
赵弘俊匆匆跪下,双手置于膝上,俯身道:“父皇恕罪,儿臣并非好大喜功。当时战场上丹王子亲自披甲上阵,身先士卒,儿臣若躲在军中观战,岂不是有辱我大靖威名!儿臣只是想告诉天下,回纥王子能做到,我大靖皇子亦能做到!”
闻言,皇上诧异转身,满目不可思议。
第134章 对弈探问
赵弘俊目光坚定,对自己说出的话没有一丝犹豫。他颔首看着眼前的明黄色龙靴,心存敬畏,但那一分畏已经少了很多。
“朕当然知道你已改了好大喜功的性子,但是成大事者不能因为一口气而赌上自己的命。沙场刀剑无眼,你能回得来,得庆幸你自己有过硬的身手,还得感谢先祖恩泽。”皇上收起了讶异,缓声说道。
赵弘俊松了一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膀僵硬的不行,方才自己一直都处于紧张之中。
“将军府对属下和子嗣的要求一向严格,你此番跟去游猎,别只想着学骑射,也学学将军府的严谨。”皇上说道。
赵弘俊见父皇松了口,连忙跪拜:“谢父皇恩准,儿臣一定谨记父皇叮嘱。”
“起来吧。”皇上对着身后太监说道,“去将棋盘哪来,朕很久没有跟俊儿下棋了,不知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前些日子文儿可是只输了朕一子,你的那些皇弟们也都进步神速。”
赵弘俊苦笑:“儿臣惭愧,对棋艺的悟性差,可能是比不过皇弟们了。”想到棋艺,他就想到跟叶楚烟那次在船上的对弈,虽说是试探她,但对那盘棋他是用了十分的精力,但最后还是输了。
皇上步到后花园空旷处,太监在石桌上摆好棋盘,父子二人就这么对弈起来。你一步我一步,双方都聚精会神没有说话。直到三十步后,局势开始紧张起来,此时谁若分神就是满盘皆输。
“叶国公的那个女儿怎么样了?”皇上的话犹如一记冷箭,突然射向了赵弘俊。
赵弘俊手中的子险些抖落,但他定住了,缓缓落子,冷静道:“有父皇的御医照看,体内的余毒已清。但是女子体弱,总是需要些时间调养。”
“你倒是很清楚,朕也没问她被医治得如何。”皇上轻笑,这笑里带着刺。
赵弘俊面不改色,装作内心毫无波澜:“是父皇的御医太过慎密,生怕自己没医好,回回诊治完都跟儿臣汇报。说起来是儿臣喜好雷公琴将她带入宫,而她不是普通的下人是叶国公的女儿,照顾好她也算是对叶国公的一个交待。”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落下一子。赵弘俊这才发现在说话间,他下了一步非常糟糕的棋,原本相抗衡的局势,突然间不利起来。
“父皇,国公府今日送来了信,要求叶楚烟也一同在游猎之日出行,不知父皇准不准?”赵弘俊决定向父皇坦白一件事,早说总比被发现好。
“她是重德宫的人,你是重德宫的主人,朕何须插手,你准了便准了。一点小事,不妨。”皇上心绪丝毫不乱,稳稳操控着眼前这盘棋。
“谢父皇。”赵弘俊抱拳道,有这句话他这局棋输得还算值得。但是,他突然发现现在的局势很像当初跟叶楚烟的那局势,若是用她的方法,说不定可以破了对方的攻势。
“朕听闻将军府的云秋近一年长进了不少,你可知道现在谁在他身边辅佐?”皇上问道,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甚远。
一国之君亲自过问一个没有任何战功跟军功,只靠承袭的少将军,这绝对不是随便问问。对于将军府他的忌惮从未停过,每年狩猎大行都要监察将军府的情况。前几年云秋表现平平,他也不在意。但如今云秋的政绩越做越好,京城内百姓赞誉不断,让他不得不留心。
赵弘俊轻笑,像是听到一个孩子偶尔得了优异成绩的那种笑:“云秋的身边不过就是那几个老副官罢了,云老将军依旧卧病不起。”他将霜九隐瞒了下来,装作不知道。
“将军府的人各个血性,就是最平庸的子嗣,也曾随先祖斩过蛮夷大将的首级。云秋作为唯一独苗,不可小觑啊。”皇上抬手落下一子,局面瞬间上风,只再须一步他便能得胜。
赵弘俊本想利用叶楚烟的方法破解此局,但听父皇这么说,他是对云秋有所忌惮,登时将棋子放下,乖乖认输:“父皇多虑了,将军府大势已去,先皇念及军功才没削去将军之位,无依无靠,如今天下太平又无战功可立,云秋就算天纵之才又有何用。就如这棋盘一样,儿臣这局势便是将军府之势。”
皇上看着这棋盘,脸色阴沉了下来,只说了两个字:“未必。”他拂袖站起,对太监使了个眼色。
赵弘俊不知他什么心思,正要跟上去却被太监拦住。太监摇了摇头,苦着一张脸,说道:“王爷留步,不要再跟了。”他快步跟上去,非常小心。
“儿臣恭送父皇。”赵弘俊见太监如此提醒,立即下跪行礼。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对于将军府只是就表面而论罢了,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没有战功军功的武将,永远只能靠着先辈的恩泽活下去而已。
回纥一战父皇就是避免将军府立功,才故意指派了厉王府,还让自己督军调查厉王府的兵力。而他这次向父皇请求跟将军府游猎,他没下令让自己暗查将军府的状况。可见他对厉王府的防范比对将军府更多,那自己的这番话,没理由触怒他。
赵弘俊不解,只得先乖乖回重德殿。准备好游猎事宜,特地嘱咐带几个太医随行。虽说只是普通的一次游猎,但是他心里怪怪的,父皇不聊政绩不聊毒案,居然跟他聊起了将军府。
云秋就算是少将军,但放在官宦之家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还比不上其他文臣的孩子来得耀眼。而他对云秋的评价不低,可见他对云秋已经关注很久了。幸亏现在是太平盛世,不然将军府就算有先皇庇佑,现在也岌岌可危。
他望着诺大的皇宫,希望父皇不要再去想将军府,他宁愿自己跟叶楚烟的处境危险些。
龙塌上,那九五之尊闭着眼,但眉宇间依旧神采奕奕,显然还没有入睡。太监侍奉在侧,额上不停的渗出冷汗。他伺候皇上多年,心知现在的皇上是一只沉睡的狮子。
几个宫女进入殿内,双双跪倒在他的龙塌前,后面还跟着霁月彩风。
“启禀皇上,叶楚烟请愿回宫,实乃因为叶国公送信入府,恳求一家团聚,参与将军府的游猎。”那宫女将在殿内听到的话通通转述给皇上,一字不漏。
霁月彩风也是下拜,将叶堂之亲笔写的书信,也一字不差的回报给皇上听。她们早见过叶堂之跟云敢先的字迹,心知那不是伪造的,而是真迹。
“下去吧。”皇上缓缓说道,听不出喜怒。得知赵弘俊对他没有隐瞒,他眉宇间松了下来,转过身朝向里侧,呼吸渐渐平稳。
此时,太监才松了口气。
第135章 仍有忌惮
那太监命人点上催眠的熏香,让皇上睡得更深沉些。他悄悄回到自己休息的内室,嘱咐外面伺候的小太监:“皇上累了,会多睡会,本公公也歇息片刻。你们到寝宫内候着,若皇上醒了便先伺候。”
那些小太监点头,两人往皇上的寝宫去。那太监反锁上门,敲开了地下的一块砖。只见那居然是一个暗道,他点燃蜡烛轻松的走下木阶,顺着狭窄扭曲的道路走了约一刻钟。他敲了敲隐匿在墙内的一扇铁门,这门几乎跟墙壁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隐蔽性极强。
这敲响非常的有节奏,似是在打什么暗号。半响,那铁门才缓缓开启。那给他打开门的人,居然是赵弘俊身边的黄公公,他点了点头:“崔公公怎么这时候来了?”
“放心,皇上昨夜批了一宿的奏章,早朝后又见了王爷,这会好不容易睡下,不到傍晚,皇上不会醒。”崔公公缓步走进来。
这暗道直通的地方,居然是重德殿内一处不起眼的小屋子。黄公公将此处用来堆放杂货,没有命令任何下人是不能私自进来,否则就有偷窃之嫌。
“皇上怎么说?”黄公公给他倒了一杯茶,低声问道。他们这见面十分隐秘,为以防万一,连话都不敢太大声说。
“那几个宫女都如实说了,皇上也暂时不生疑。但是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皇上明明一直对王爷跟叶家小姐的关系怀疑,为何不索性断了二人的联系?”崔公公很是疑惑。
黄公公皱眉叹息:“君心难测,若是跟咱们下人想的一样,那一国之君也不是一国之君了。皇上什么都看在眼里,但怎么想是真猜不着。”
“要不这次叶大小姐出宫游猎,索性就让老将军将人留下吧。王爷现在树敌颇多,容易招人口舌。我心知叶大小姐明是琴师,暗是谋士,但她终究是个女人,没有人会相信她只是奉命入宫做琴师,王爷也只是好琴而已。”崔公公说道。皇上私底下从不过问厉建安跟王爷之间的会面,可见他不是任何关系都忌惮。
黄公公也是愁眉不展,如果叶楚烟是男人,大可以当成宾客每日宴请。然而他们日躲夜躲,连霁月彩风两个小丫头片子都要费尽心机去瞒去骗。这样下去实在是危险,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我入宫多年,要不是娘娘体恤我们这批小太监,我这脑袋早掉了八百回。娘娘就王爷这么一个儿子,我说什么也不想让王爷有危险。不得皇位也罢了,至少平安活着。”崔公公见赵弘俊被皇上日夜猜忌,他在旁边也是煎熬。
“娘娘对我也恩重如山,王爷也是我自小看大,我比你更不希望王爷冒险。你先回去吧,我找机会向王爷暗示一下。”黄公公将那扇门打开,催促着他快走。
他一脸愁苦从屋子里出来,说是暗示,但还是难以启齿。叶楚烟在宫内是让皇上猜忌,但是如果她不在皇宫,王爷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那一碗毒酒虽然没有伤及王爷,但是现在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他想了半天,决定私自去找叶楚烟。王爷那边纵然开口,可能也不会同意让叶楚烟回国公府。既然一边无门,那就只有去试试另一边。
偏院内,叶楚烟正喝完一碗苦得令人面色发白的药。黄公公一来,便吩咐霁月彩风:“仓库里有上好的蜂蜜,去取一些来给大小姐润润喉。”
“不必了,又不是三岁孩子。你们去给黄公公泡茶吧,用井水细细烧七分滚即可,别把水煮老了。”叶楚烟说道,这个理由支开她们二人更好,“公公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黄公公侧身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脸色略有些阴沉,他将手揣进袖子里,叹息说道:“大小姐,不是老奴不讲情面。将军府游猎,实在没必要带上王爷。你们二人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何苦还多做交集。”
叶楚烟轻笑:“原来公公是担心王爷,难道您认为,我会做出有害王爷的事吗?”
黄公公心乱如麻,他听完崔公公的转述,想到皇上对王爷的关注,烦乱道:“皇上已经盯上云秋了!”他想不出其他的话语来说服叶楚烟,便将云秋说了出来。
“将军府游猎每年都有,云秋也年年参与,这有何特别,为何皇上要特别盯上云秋?”提到云秋,叶楚烟严肃了起来。她竟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那么大,还能让皇上顾忌那么多。
“云秋是将军府少将军,这一年威名赫赫。这次游猎如果跟王爷交好,试问谁不忌惮。二殿下还未痊愈,不然老奴猜想他说不定会派二殿下过去,让二位皇子相互监督。”黄公公说道。
叶楚烟细思片刻,冷笑:“皇上不必那么做,也有人会替他监督王爷。”她话里有话,转而说道:“公公不必担心,这次毒案林大人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王爷跟我的关系自然会在皇上心里打消。”
黄公公不解,但见叶楚烟神色淡然且泛着光彩,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一份踏实:“大小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王爷跟您的关系,与这投毒案有何关系?”
叶楚烟神秘一笑:“这个公公就不必多问了,到时候自然而然会明白。霁月彩风回来了,还请公公慎言。”远处,霁月彩风已端着热茶上来,黄公公想问也没得问。
二人随便聊了几句话,直说黄山上的茶叶如何,泰山上的景观如何,就是人文风俗。霁月彩风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将每一句话都记下。
黄公公见时候不早,王爷下午的政务也该处理完了,便告辞作别回去身边伺候。他时不时的回头偷看叶楚烟,不知王爷为何会看上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
叶楚烟喝着热茶,心里想着黄公公跟她说的那些话。云秋居然被皇上盯上了,没想到他对将军府的注意并未随着将军府的没落而掉以轻心。如果她没猜错,爹这次招她回去一同游猎,不止是为了两家团聚这么简单。可能,同行的还有厉建峰。
婚事已退,不代表两家没有机会联姻,上次回家爹就想着邀请厉建峰到府上聚餐。即使厉建安的身子比以前硬朗了许多,在他心中的人选还是没有改过。如果她设想的是真的,那爹的身后想必还有一股势力在支持着他,让他放心的去勾结其他势力。不是厉建峰,不是他背后的二殿下,也不是贾万金以财收买的官员。
胡安等官员被扳倒后,她没有发现爹为此有什么失落,反而一如往常该如何就如何。但是,有什么势力能让他堂堂国公大人为之信任,还如此自信的去依附呢?
第136章 再会其面
据霜九的回报,爹最近交往的都是些普通官员,因为胡安跟贾万金的事,他已不敢跟那些富商来往。既然如此,他是从何依附到第三方势力呢?
她怎么想都想不通,直到马车前的帘幕掀起,外面的人催促着她下马车。
“大小姐,您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那掀开帘幕的人是青茗,将军府出行,云秋便将她带出来。
“没事,只是坐得久了有些缓不过来。”叶楚烟走下马车,发现这已经是一片青青草原,不远处十几匹马成行排列,云秋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那十几人正在吩咐着什么。
游猎之行,将军府还是以云秋为首。而她今天才知道,将军府的家将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大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叶楚烟身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浑厚又有些轻佻的问候。
她回身一看,厉建峰正驾着马缓缓踱步而来,嘴角挂着那令人熟悉的邪笑。只是他的那双眼睛变了,变得没那么得意且自大,反而带着一丝不屑,像是看着一个让他厌恶却又不痛恨的人。
偷取黄金,盗取私印的事,厉建峰充分有理由怀疑是她做的,虽然她当夜不在京城,但是除了她和将军府之外,也没有人会陷害他到如此地步。就算他没有证据,在心里也已怀疑起叶楚烟跟云秋等人。
叶楚烟神色镇定,她早就料到厉建峰会在这次游猎之行了,缓缓福身行了个礼:“二公子许久未见,还是那么英武。”
厉建峰冷哼一声,相当不屑:“本公子听说你在皇宫内生病了,宫中太医看来不错,将你养得唇红齿白,看上去没有一丝病态,反而比以前更美三分。”
叶楚烟微微抬眸,见厉建峰俯视着她,神色依旧倨傲,眼神里闪现出一丝恨意,她低头颔首:“公子谬赞。”虽然只有一瞬,但他眼里的恨意却实实在在的被她收在眼底。厉建峰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她,现在她没有证据,却已经坐实了他下毒的事实。
“大小姐,帐篷搭好了,去歇息片刻吧。”霜九驾马而来,下马抱拳说道,他将一把油纸伞递给青茗,让其帮忙遮阳。
“是你!”厉建峰一见霜九,立即瞪大了双目,手里的马鞭紧紧握住,似是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
霜九见他惊讶,微微一笑:“二公子,久违了。”在将军府当差的日子里,他出门皆是乔装打扮,要么就是深居简出,对于厉建峰,他还未真正打过照面。
“你怎么会在将军府里?”厉建峰怀疑的口气问道,他斜视着叶楚烟,眯了眯眼。
霜九郑重抱拳,挺直胸膛,摆出一副端正大气的模样:“大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为报恩情才入将军府当牛做马。大丈夫知恩图报,不知二公子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厉建峰又是哼了一声:“想不到堂堂将军府,居然跟三教九流的人为伍。你最好小心点,若是让本公子发现你不是知恩图报,而是意图不轨,纵然我不是将军府的人,也是大靖第一勇士,容不得你放肆!”
霜九微笑,抱拳点头。
大靖第一勇士并不只是一个封号,皇上的圣旨中还言明,身为勇士需惩奸除恶,行天下公义之事。厉建峰这一番狠话不是胡说,他相当的有底气。
“二公子还是歇息片刻吧,这次游猎只是将军府的考核,但骑马走了这么远的路途也不轻松。”叶楚烟低头,不冷不淡的表达了一个送客的意思。
厉建峰深深看了霜九一眼,勒转马头朝着另一方向去了。
“厉建峰跟以往不一样了,看来那些事情对他打击不小。”霜九看着他有些深沉的背影,严肃说道。私印被偷,他已公布全城但凡有冒名便立即抓捕,但是后面两件可不是小事。
“能打击他的也就一件事而已,黄金被盗,他知道不会有人敢用,也没有证据揭发他。他唯一在乎的,是婚事。”叶楚烟淡然说道。
霜九点头,忽的想到什么:“说到婚事,是不是国公大人已经打算给您婚配了。”前些天叶堂之上门拜访了各个王侯将相,纷纷带上了厚礼,而他所见的都是嫡长子已成年的王侯将相。
“纵然如此,这婚配的人也未必是我,现在叶香宜也是嫡女。”叶楚烟说道,这话音未落,身旁一个小小的人儿如鸟雀一般轻灵的跑到她的身边。
“姐姐。”叶香宜声音甜美,笑容可掬,还是那一副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模样。若不是真了解她的人,百分之百会被她这一张脸给蒙蔽。
霜九见她两姐妹在此,他一个男人不便在这,寻了个理由便去找云秋,跟将军府家将们相聚。
叶楚烟上下打量了叶香宜一番,这女孩跟女人果真是有分别,哪怕外表看不出来,她也已感觉到叶香宜身上气质的些许不同:上次回来未来得及见三妹,你可是去哪里,竟然不在府里?”
叶香宜淡然一笑:“我听闻姐姐要回来,便去街上买胭脂想送给姐姐,谁知姐姐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我回来的时候姐姐竟是已经走了。”她转身向小丫头接过一小包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三四盒小小的胭脂,“妹妹的一番心意,姐姐还请不要嫌弃。”
叶楚烟见她撒谎还是神色不变,她明明就是去跟厉建峰私会了,纵然是她一手策划,但还是险些被叶香宜这冷静的神情给骗过。她侧目给了青茗一个眼神,青茗上前接过:“是心意又怎会嫌弃,我听闻爹最近走访了许多人家,是不是要给妹妹许人了?”
叶香宜羞涩低头,双手互相绞着打圈,一副十足的娇羞女儿模样,扭捏:“姐姐这可是说笑了,按理说姐姐比我年长,该是姐姐先寻得良配才对。”
此时,叶堂之的贴身小厮跑了过来,声称帐篷搭好,请二位小姐过去休息。叶香宜轻笑,走在叶楚烟身侧,悄声说道:“爹近几日拜访的可都是王亲贵胄,而且都是青年才俊,姐姐好福气,妹妹若有姐姐三分福气,便也知足了。”她咯咯笑着,语气羡慕。
叶楚烟微笑不语,她跟霜九都不知道她入宫意味着什么。但凡是在宫内的女人,都是属于皇上的女人,无论是作为妃嫔还是作为歌姬舞姬。她做琴师是皇上圣旨册封,在那玉玺印下的一刻,她就已是宫中女人。
宫内琴师只有两种得以出宫,一种是年轻琴师技艺绝伦,老琴师已无用处,第二种就是手指受到致命的打击,无法再弹琴。除此之外就是在宫内做一辈子琴师。
第137章 讽刺
叶楚烟被皇上赐予雷公琴,琴技冠绝,这京城内起码十年,甚至二十年没有人能超过她的技艺。十年后她也老了,就算出宫也不会再有人愿意娶她。爹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作为一个毫无政绩的国公,他不敢去向皇上请旨让她出宫。所以他所寻求的这门婚事,一定是为叶香宜求的。
但是,他一直看好的人不是厉建峰吗,为何还要去寻求其他门第?
“姐姐!”云秋风风火火的闯入帐中,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家将去取的山间清泉,你快尝尝,可甜了!”他面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但是眉宇间多了些成熟。
想不到才这么短时间未见,他就已成长了那么多,果然经历得事多,这人也会成熟得快些,盗取黄金之后,他想必也从中吸取到了经验。
“那个女人去哪了?”等青茗将碗拿过来,云秋才发现叶香宜不在,他将葫芦塞子拔开,倒了一碗清泉在碗里。
“说话放尊重点,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就算是私底下,也得谨言慎行。”叶楚烟见他说话还是有些冲,不由得批评一番。
“好好好,那叶三表妹去哪了。这马车怎么也走了两个时辰,她那小身板不知道累,还有力气出去到处跑?”云秋问道。
“刚刚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就说要去找爹。现在估计在大帐外面,跟爹撒娇吧。”叶楚烟冷笑,她纵然做了别人的女人,但表面上还是得装成一个乖乖女。
云秋也是冷笑,叶堂之现在正跟厉建峰在一起有说有笑,叶香宜到底是去找她爹还是找别人,明眼人一看便心知肚明。他并不嫌弃无媒苟合,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便好,但是这人是厉建峰跟叶香宜,想想就觉得恶心。
“霜九在外面盯着呢,暗地里怎么样我们管不着,但是在我将军府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休想胡来。”云秋说道,只要有厉建峰在的地方就得盯紧,“姐,不是说王爷也会一起来吗,怎么就你一人从宫里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一大早王爷就不见了,黄公公说王爷会晚些来,让我自己先动身。他说来就回来,别急。”叶楚烟说道,皇上已经答应了让他出行,不会有什么事情拦得住他。
帐篷外,阵阵鼓声传来,错落有致,鼓点轻缓。云秋算了算时辰:“今日太阳不怎么猛,几个老副将说早些开始,早些结束。希望王爷能赶得上热闹吧,第一项考核是很简单的立定骑射,姐姐若有兴趣就出来看看热闹吧。”他自信一笑,似乎对这一项考核相当有把握。
叶楚烟掀开帐篷出去,青茗撑着油纸伞立在他身边。但见国公府家将立成一排,每个人面前百步都立这一个靶,但这靶子比寻常的要小得多,这放眼望去就是一个小点而已。
厉建峰不在其中,而是坐在不远处,端着一杯茶,闲情逸致的看着眼前的比试。身侧坐着叶香宜,她面色红润,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亮,那目中满满都是爱慕。
叶楚烟苦笑,厉建峰当真是个人间的祸害,她们叶家三姐妹性格迥异,居然都对这个人动过心。她抬步走了过去:“二公子前来游猎,怎么不上马弯弓,竟在这喝起茶来了?”
厉建峰见她走来,倨傲一笑:“将军府的考核,我身为大靖第一勇士,跟他们比岂不是有辱皇上赐予我的名。”他抱拳拱手,对皇上抱着敬意。
“说的也是,那我们三人就在此随意聊聊。”叶楚烟走到叶香宜身侧,冷眸一挑,俯视着她。她身为国公府大小姐,既然她来了,又哪里有她坐的位置。
叶香宜那眼神里的爱意被震慑得消散无踪,她适宜的站起来,将座位让出去,自己束手站在一旁,等丫鬟去给她搬来新的座椅。厉建峰侧目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叶香宜嘟着嘴,爹不知道哪里去了,此时纵然她有千万委屈,也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等椅子搬来,她只能坐在两人后面的位置,不能跟他们并坐。这么一来,二人的谈话她便不方便参与,否则略有不敬。
“宫中的日子跟在国公府相比如何,自从上次入宫之后,我就再没机会踏入皇宫一步,对宫里可是憧憬得很啊。”厉建峰随意问道。
“一介女流,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在外还可只听一人的话。在宫里,但凡是个太监都得小心慎言,否则的话就是想不到的苦头。”叶楚烟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委屈一些。
厉建峰毫不在意,只当她说的都是废话:“有王爷关照,大小姐还会受欺负吗。还是说比起在宫里,大小姐更想嫁人呢?”他语调怪异,邪笑着斜眼看着叶楚烟。
叶楚烟苦笑,厉建峰不会不懂宫里的规矩,这是故意在讽刺她。若是她说想嫁人,那就是有违皇令,实打实的说谎。若是说不想嫁人,那刚才的苦诉便是虚假之语。无论她怎么回答,都坐实了自己的虚伪。
“她是皇上亲自册封的乐师,虽没有锦衣玉食亦是衣食无忧。太监宫女纵然刁难,一点闲言碎语不过是嫉妒心起罢了。比起嫁做人妇,受尽苛责,皇宫又哪里比不上外家!”
远处,一个浑厚雄壮,威武大气的声音传来。赵弘俊身着深蓝色蟒袍,看上去儒雅中又带着一股硬朗。他眉目如刀,如同他的话语一样强劲,死死看着厉建峰,踏着健步而来。
“厉建峰参见王爷。”厉建峰匆忙下拜,本想看叶楚烟一个笑话,却不想他居然出现坏了自己的好事。他语气虽然恭敬,但神色已是恨意满满。
叶堂之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原来他消失不见,就是去路上等着迎接这位王爷。叶楚烟跪在其后,感叹他来得及时,不然自己真要被厉建峰在叶香宜面前奚落一番,让二人同时看了自己的笑话。
“王爷远道而来,先喝杯茶歇息一下吧。将军府各位还在考核中,游猎尚未开始。”叶堂之在后说道。
赵弘俊盯着厉建峰,恨不得现在就用一把利剑刺穿他的胸膛。竟然敢暗害他的人,简直找死!
“上回国公送来的茶叶不错,本王今日也带来了。厉王爷是好茶之人,不知他的儿子如何?”赵弘俊冷声说道,眼睛没有半刻离开厉建峰。
“回王爷,厉建峰对茶道所知不过一点皮毛,恐浪费了国公的好茶。”厉建峰将头埋得很低,根本看不见他的神情。
赵弘俊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这好茶你是无福消受了。来人,去泡四杯茶上来。”他对太监吩咐道,抬步走向厉建峰的座椅,甩袖坐了下来。
第138章 背后势力
厉建峰面色一僵,他还跪在地上。
“哦,本王差点忘了,都起来吧。”赵弘俊看着地上的还跪着的厉建峰,假装对众人都忘了吩咐。转目对叶楚烟说道:“你坐到本王身边来,既然游猎还未开始,就给本王助助兴吧。”太监拿上了她的雷公琴,还有箜篌。
“本王听闻叶家三小姐的箜篌甚是美妙,堪比天上灵乐,不知叶三小姐愿不愿为本王献上一曲?”赵弘俊瞥向还跪在地上的叶香宜,他还未见识过这个心机叵测的女子究竟有什么本事。
这座位只有三个,赵弘俊坐一个,两个演奏乐器的人必然需要座位。厉建峰跟叶堂之只能垂手站在一旁,二人的脸色前者一阵铁青,后者则是阿谀奉承,挂着假笑。
厉建峰心知他是故意在羞辱自己,但又不能有怨言,只能眼看着两个叶家小姐给他演奏。他斜眼看着叶堂之,见那一副软弱的嘴脸,心里一阵厌恶。跟这样的人站在一起,哪怕他是国公也让他一阵鄙夷。
赵弘俊没有赐座,像是没有看到那两个人一般,等一曲奏毕,他看向叶香宜:“三小姐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等高超的琴技,本王若不见面,只怕还以为是个老乐手。”
叶香宜甜甜一笑,站起福身,身段婀娜有致:“多谢王爷夸赞,民女这等雕虫小技,哪里比的上老乐手。对宫廷乐师,民女自小仰慕,就是没有机会,否则也想像姐姐那样入宫做一名琴师。”
叶堂之闻言一惊,连忙上前:“香儿,在王爷面前不得胡言!”他朝赵弘俊下拜:“王爷,民女顽劣不懂分寸,还请王爷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赵弘俊冷笑:“国公对这个小女儿倒是疼爱的很,不知有没有许人家,本王倒是有几个宫外认识的公子,都是书香世家。你这小女儿这般蕙质兰心,相当般配。”
叶堂之惊慌起来:“别别别,小女的事怎能劳烦王爷费心。老臣这女儿稚气未脱跟别家女子不同,老臣寻思得再等上两三年,再觅良配。”虽说婚事父母做主,但他不敢忤逆赵弘俊的话,若是真推来一个男人,他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左右为难,那可就得罪王爷了。
“本王不过随意说说,国公不必紧张。”赵弘俊冷笑,一个将女儿视若珍宝的父亲是好父亲,但若是对女儿好只是为了利用她攀附好门楣,那这人别说是父亲,连男人都算不上。
叶堂之笑着打哈哈,弯腰躬身。厉建峰咬紧牙关站在一侧,他一直被无视着,跟那些伺候的小厮下人没什么分别,他抱拳道:“王爷,将军府的考核还有些时间,不如我们先骑马出游,边狩猎边等候。”
赵弘俊见他主动开口,但是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本王来此是为了讨教将军府的骑射,不是为了狩猎,也不是为了出游踏青。你让本王策马同游,岂不是让本王犯欺君之罪。”
厉建峰恍然脸上被抽了一鞭,神色扭曲:“王爷恕罪,既然如此,那等候云少将军便是。”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出行,让你们陪本王等也说不过去,别傻站着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里风景宜人,四处看看去吧。”赵弘俊冷冷说道。
“遵命。”厉建峰抱拳行礼后,策马朝着远处离开。马鞭甩得巨响,像是座下的马犯了什么大错,要狠狠抽打一番。叶香宜见他离去,不方便跟随,只得将箜篌还给太监,跟爹行礼作别,退回各自的大帐休息。
“你留下来,陪本王。”赵弘俊见叶楚烟归还雷公琴后也想离开,他立即出声将她留下来,“今日带来的都是本王的人,没有父皇的眼线,纵然有也是在远处遥望,只要在看得见的地方,他们就拿不住什么把柄。”
“劳烦公公拿一副棋盘。”叶楚烟见两人干坐有些不妥,便以棋盘来做一个掩饰。
赵弘俊看着远处的骑射,细细观察着云秋的身法。他无心下棋,也心知叶楚烟只是掩人耳目用的。他有些不悦,但也是做样子去走棋:“国公真有打算让你妹妹嫁人了?本王见他的面色,不太对劲。”
叶楚烟摇头一笑:“那不过是他的障眼法而已。”
赵弘俊一惊,将视线从那骑射上转回来:“你怎么知道,本王对叶国公的动向可是一直盯着。他去过哪里,见了什么人,见了多久,本王可都清楚。那些人公子都是嫡子出身,门楣虽比不上厉王府,但财力势力可都不一般。”
叶楚烟落下一子,说道:“爹如果真有意要依附势力,方才早就将叶香宜推给你了,王爷比那些嫡子要尊贵万倍,又何须慌慌张张的推辞。王爷你可还记得,当时你来国公府找我的时候,我爹是如何将我推给你的?”
赵弘俊想起叶堂之那一副狗腿子模样,心生厌恶:“当然记得,本王要带你出府,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就算是父皇要带未出阁的女儿出府,也该劝阻才对。”
“但是他不但没劝阻,还让叶巧容在国公府内陪厉建峰。”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不屑摇头:“本王刚才就该让他跟多跪一会,看看他还有没有骨头。不过你说他不是为了嫁女儿攀附势力,那为何他要不辞辛劳的走那么多大户,还送了那么多贵重的礼。”
叶楚烟沉思,摇摇头:“请恕奴婢不能作答,但是依照爹的性子,他不会放弃厉建峰。因为厉王府下过聘书,退婚实属不义,爹不会就这么白白的算了。而且他知道没有人会愿意娶被退婚的女子,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求亲。”
赵弘俊心觉有理,厉建峰从未放弃过想娶国公府嫡女的念头,二人也在外暗中苟合。既然男方没有放弃,叶堂之更加不可能放弃这个良婿。况且他还以为建安是个病秧子,等着厉建峰承袭世子之位。
“原以为你爹是个酒囊饭袋,现在看来是扮猪吃老虎,还是有点心计,本王小看他了。”赵弘俊说道,他的重点一直放在赵弘文跟厉建峰身上,对于这个老庸人到时忽视了许多。
“王爷,奴婢怀疑爹身后还有另一股势力,不是二殿下。”叶楚烟说出心中的怀疑,“爹对王亲贵胄献殷勤,看似另有打算,但厉建峰对爹的态度并未有所改变,可见他知道爹在做什么。而他对那股势力无可奈何,二殿下也对那股势力无所作为,否则他们怎么会任由爹那么做,让国公府势力白白便宜了别人。”
“你的意思是,国公有了另外的势力,而那个势力正通过他在拉拢其余王亲?但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除了父皇,没人能再提升他的爵位。”想到父皇,赵弘俊目色惊讶,心里一阵恐慌。
第139章 骑术
此时,将军府的正常考核结束,云秋带着一身泥泞跑到赵弘俊面前:“云秋参见王爷。”他笑得很欢,灰头土脸更显得滑稽,“王爷何时来的,可见了我跟将军府的家将们博斗,不知王爷还看的过眼吗?”
赵弘俊见他带着一股勇武,心觉这小伙子比前几次见面略有不同:“本王才来不久,若有机会,你就到重德殿来,本王跟你切磋一番,到时再看看你的身手。”
云秋面色大喜,像个被喂了糖的孩子,拼命的点着头,抱拳道:“谢王爷!”
众人考核完毕,便剩下最后的一个游猎。说是狩猎,其实也就是放松的余兴节目。无论猎多猎少都不会纪录在考核中,猎物都将成为盘中餐。
所有家将跟云秋都趁着一点时间休息,他坐在赵弘俊边上,向他讨教起兵法来。在霜九的教导下,云秋对兵法的见解相当独到,但赵弘俊却能一一应对,在肯定的基础上给他相应的建议。毕竟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对于兵法战术理解得更深一些。
叶楚烟在一边细细听着,她发觉赵弘俊认真起来的样子简直像个运筹帷幄,智勇双全的马上将军,根本不是平日里那副霸道冷峻的模样。外人以为他是莽夫而不投靠,简直是狗眼看人低了。
“参见王爷!”家将小跑过来,对赵弘俊恭敬行礼,“少将军,时辰到了。这次考核弟兄们都合格了,老将军吩咐如果超过九成合格,那狩猎只须半个时辰就好。”
云秋查看着记录考核的手册,他还不是最优等的,挑了挑眉将手册合上:“知道了,将水备好即刻出行。”
赵弘俊斜眼看着叶楚烟:“本王听闻将军府的子嗣,都是先学会骑马再学会走路,就是不知外孙女会几分骑术?”他幼时听过将军府大小姐的威名,想必她的女儿也不会差。
“对啊,说起来小时候姐姐还跟我一起骑马取乐,不知这么多年,姐姐有没有骑过马?”云秋也来了兴趣。
叶楚烟被二人同时看着,淡然一笑:“骑到是能骑,只不过可能骑不快了。”她的回忆又被勾起,想来前世她嫁给厉建峰的那三年,二人没少出去骑马踏青,不然她还真忘了怎么骑马。
说起来,娘教给她的骑术都是口头传授,没有地方驰聘,也多亏了厉建峰,让她将娘教的东西通通学了起来。
此时,厉建峰也策马而归,他的神情平静了很多。下人传报得够快,他是收到要启程游猎的消息才回来的。他抱拳说道:“当日狩猎大行见识了王爷的箭法,还未见识王爷的骑术。今日少将军也在,建峰斗胆要向二位讨教一二了。”
云秋冷哼一声,略带着敌意:“好,那你可看清楚了,但是小爷的骑术怕你跟不上。”
厉建峰也是不屑一笑,扫了一眼赵弘俊,又回看云秋:“那我等三人就并驾齐驱,谁看见猎物便一同放箭,我们就看看谁的马骑得稳,谁的箭射得准!”
云秋一时冲动,立即跳上马背,手拿长鞭,居高临下俯视着厉建峰,目中全是挑衅。
叶楚烟皱眉,赵弘俊贵为王爷还没上马,云秋怎么如此没大没小。她斜视着赵弘俊,但见他面色如常,只是起身走到马边上马:“给大小姐备一匹温和点的马。”
太监领命,去挑选了一匹年幼的善马。叶楚烟本不想参与,但见云秋将这战火挑起,自己不盯着怕是要让他闯出大祸,不得已也翻身上马。
“姐姐,你在后边慢慢跟着就好,我们三人要边寻猎物便骑,除非遇到快跑的猎物才会追逐。”云秋还特别叮嘱让两个家将贴身保护她。
叶楚烟点头,心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鼓点轻启,三人勒马转头,并驾齐驱。叶楚烟跟两个家将跟随在后,心里一阵怪异。还是骑马,面前还是厉建峰,他们距离虽近,但已是相隔一世。从他的背影看,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但是她现在没有功夫沉溺在回忆中,爹邀请厉建峰来参与将军府的游猎,一边又去笼络其余人。按照厉建峰的性格,他该不会理睬甚至愤怒才对,为何他会那么平淡。方才跟云秋的交恶,似乎比赵弘俊对他的羞辱还要来火。
三人在前,谁也没有跟谁说一句话。赵弘俊随意策马,对于猎物也是随便观察着,身边二人没有跟他说话,他也不说话。云秋则是警惕着周边的猎物,不想输给厉建峰。厉建峰才被云秋激怒,此时也不想输,一手紧握缰绳,一手将弓提在手里。
此时,草丛一阵异动,一个鹿角似的东西在草丛里飞快的蹿动起来。
“是大家伙!”云秋眼尖率先发现,双腿一夹马镫,飞快的窜了出去。从背上取下弓箭,弯弓一放。只听一阵破空之声,凌厉刺耳,箭羽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那箭的速度飞快,眨眼间就飞入了草丛里。
但是,没有听见猎物发出嘶叫,那鹿角已经窜的没影。云秋皱眉,没理由他射不中啊?他心下不甘,双腿又是一夹马镫,飞快的追逐了出去。
厉建峰在后,挥其马鞭狠狠一抽马尾。他座下的千里良驹飞奔出去,带起一阵尘土,他这是要跟云秋争夺这个猎物。二人一前一后,瞬间就跑得没影。
赵弘俊在后,皱眉看着两人,他回身看叶楚烟:“你说,本王追还是不追?”他话音未落,一袭白影就从身边略过,风驰电掣,他连人脸都看不清。
“大小姐!”两个家将这才反应过来,策马追上去。
赵弘俊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叶楚烟。只见她身子微微前俯,一手紧攥缰绳,另一手则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马鞭,双腿有力的踩在马镫上,看上去就是一个骑术精湛的骑师。
他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叶楚烟的人影就已越变越小,闪身消失在转角。这时他才回神,策马追过去。一边追一边疑惑,据他打探的消息,叶楚烟幼时是跟云秋骑过几回马,但是在国公府内,叶堂之从不许她碰那些刀剑骑射的东西。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叶堂之不在的时候,她娘亲才会教让她在府里骑骑马。
但是在府里骑马,怎会练出这么好的骑术?
他心里越想越慌,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但是心里的那个疑惑,似乎在这时已有了答案。
“少将军!”
赵弘俊往前追,却见云秋口吐黑血,面色发紫,两个家将一左一右的在他身边,不停的呼唤着。叶楚烟就在云秋身侧,将自己的衣角私下,绑在云秋的手臂上。那手臂上插着一支细小的竹箭,那伤口周围的衣服全都是黑色的血,不停的弥漫出来。
第140章 毒箭
“少将军!醒醒啊!”两个家将跪地呼喊,已经快要急哭了。云秋闭目不省人事,怎么呼唤都没有半点反应。
“别喊了!”叶楚烟将那有毒的地方死死扎紧,“背起他,快送回营地去!”那两个家将一左一右将云秋抬起,其中一个将他背在背上,骑马而归。
叶楚烟走到在赵弘俊身边,颔首道:“云秋受伤,救人要紧还请王爷恕奴婢无礼!”她福了福身,反身上了自己的马,跟在那家将后面策马回营。
赵弘俊见她救人心切也不怪他,转目看向还在马上的厉建峰,二人四目相对,前者凌厉冷峻,后者三分心虚。他低下头抱拳,以示恭敬。
赵弘俊见他胆怯,心里不屑与他多说一个字,勒转马头,驾马赶回大营里。只见云秋的帐外,围着一干家将,各个面色焦急。黄公公见王爷回来,立即上前担忧道:“王爷,您没伤着吧?”
“云秋怎么样了?”他见太医跟叶楚烟都不在,已有几分猜到云秋伤得不轻。
黄公公看了看帐内,压低声音答道:“奴才也不知道啊,但是见云秋少爷那模样,似乎是中毒。几盆热水端出来,那血水全是黑色的。”说着,又是一盆黑色血水端出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赵弘俊想到叶楚烟在内,抬步就要入帐,但是黄公公一把将他拦住:“王爷万万不可啊,太医方才出来说这毒蹊跷得很,外人不要进入,否则沾染了毒物就不好了。”
赵弘俊皱眉,不顾阻拦就要进去。就在要入帐时,几个家将连番跪在了他的身前,抱拳道:“王爷,大小姐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尤其王爷千金之躯,更不得入内。”
将军府家将各个沉稳,跪在赵弘俊面前,都已有了视死如归之势。黄公公恐他们触怒王爷,连忙上来劝阻:“王爷,大小姐跟太医们正在救人,恕奴才多嘴,您这么闯进去岂不是徒增麻烦,还是耐心等候,不要让大小姐跟将军府家将们为难了。”
此时,厉建峰在后驾马而归。赵弘俊心里一阵火气,上前就将厉建峰揪住衣角一把拖下来,砸在地上,脚踩在他胸膛上,怒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云秋怎么会中毒箭?”
厉建峰见他目中含火,十分暴怒。腿上也是用了劲力,被踩得透不过气来,他面色发红,憋着气说道:“王爷息怒,草民也不知道。只是跟着云少将军一同骑猎追逐,后就听见少将军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俯趴在了马上。”
“然后呢!将你看到的都给本王一五一十的交待!”赵弘俊腿上又加了劲力,憋得他面色也开始发紫。
黄公公生怕闹出事情,上前大胆的将他劝开:“王爷,若想知道事情如何,该让二公子缓过气来慢慢说才是。您这样,他脑子一蒙只怕该胡言乱语了。”他手上使劲,抱住赵弘俊的腿。
赵弘俊冷哼一声,将腿移开,背过身去不想看那张小人嘴脸。他也缓了缓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听厉建峰在后咳嗽了几声,用还未平缓的声音说道:“草民见少将军俯趴在疾驰的马上,心觉不妙,正要出手相救。此时,叶大小姐先草民一步快马赶来,帮少将军勒住了缰绳将马停下。而后两位家将也赶到,将少将军从马上放下,草民才看到他手臂上中了一支竹箭。而再之后,王爷也就赶到了。”
赵弘俊心中一惊:“什么?你说是叶楚烟将那快马停下的?她一介女流,哪来的力气?”
厉建峰慌忙下跪,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草民无半句虚言,确实是如此。”
赵弘俊转目看向帐内,能赶上快马已是不易,还能保持跟快马一样的速度将马勒停,这不止要过人的身手,还得过人的胆量,而且还要够冷静,三者缺一不可。
良久,太医才从帐中出来,他们的面色都已发白,每个人都累得头晕目眩。但见赵弘俊在帐外等候,黄公公立即上来跟太医询问。
几个太医端正了衣冠,上前行礼说道:“启禀王爷,少将军中的毒乃是苗疆奇毒,世间只有苗人才有解药。微臣几个接连帮少将军放血刮毒,已是清了六分。但还有四分余毒残存体内,能不能过去,就看天意了。”他们的脸上都是悲哀。
“叶楚烟呢?”赵弘俊问道,他并没看见她出来。不等太医回答,他便抬步朝着帐内走去。
“王爷留步!”太医想到那些毒,不敢放王爷进去。
赵弘俊大怒:“叶楚烟一介女流都在内,本王堂堂男儿却躲在帐外,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嗤笑!云秋是我大靖栋梁,不得有分毫闪失,否则本王拿你们是问!”他厉声说道,犹如千军万马之势。
太医连连下跪叩头,不停求饶。他冷哼一声,甩袖就入了大帐,将那些求饶之声隔绝在外。他抬目就看到叶楚烟正坐在云秋身侧,用手将几根银针从云秋的头上取下,面色冷静。她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只专注在手头的银针上,直到将针全部取下。
“云秋有云家先祖庇佑,不会有事的。”赵弘俊在后说道,他嗅到云秋身上发出来的腐臭味道,这苗人怪异,果然用的毒都这么奇特。
“王爷。”叶楚烟惊觉有人,正准备起来福身。
赵弘俊抬手制止:“救人要紧,这一点礼节就免了吧。不过这山里,怎么会有苗人?”他心中疑惑,这一片山有不少王孙贵族都会来打猎,从来没听过有苗人居住,而且这里也不该是苗人领地才对。
叶楚烟面色冷如冰霜,语气也是冷得瘆人:“用苗毒的不一定是苗人,正如用西域寒毒害人的也不一定是西域人。”她目中睿智,似是已知道了什么。
赵弘俊看了看帐外,低声说道:“你看到了什么?说出来,本王替你做主!”
云秋是将军府少将军,如今他是单传之孙,若没了他,将军府彻底落魄。厉建峰有动机,想要对将军府进行报复也不是不可能。当时就他们二人策马在前,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更是他下手的绝佳机会。
“奴婢赶到的时候,云秋已经不省人事,厉建峰跟随在后也没有什么异动。”叶楚烟叹了口气,不但西域寒毒拿不住厉建峰,就连这次也没有任何线索让他们着手。
赵弘俊皱眉,火气涌上心头。转目看到那一支毒箭,他细细端详,竟发现那竹箭的竹子有些怪异。竹尖被打磨得十分细致,两边非常对称,只有是铁器打磨才会如此,但是活在深山的苗人怎会有铁器?
第141章 吹箭伤人
赵弘俊用布将那黑血渍擦去,对着光反反复复的观察着。那尖头左右两侧都被精细的打磨过,即使刺入人体再拔出来,也没有过多的毛刺。深山里的苗人就算有铁器,他们也不会做工如此精细。
“那是出自皇宫的工匠之手,最差也是王府家将的手艺。”叶楚烟见他观察,出声说道。她本来只是想观察竹尖上的毒液,却意外发现了做工。
赵弘俊一怔,没想到她已提前观察到:“宫内从来不用竹箭,宫里的匠师也不会竹子做任何武器。只是这做工精致得太过分了,不是一般工匠。但是可以确定,这不是苗人所为,是有人要暗害云秋。”
“京城内多得是从宫中退下来的年迈匠师,让他们做这样的竹箭轻而易举。王府工匠退出来的也不少,就因为多不胜数,要找人可以说难如登天。那个人很聪明,外公曾说过,让一个工匠用生铁跟用玄铁打造的剑都会略有不同,他也是害怕被看出端倪,所以选择打造竹箭,此人一定是对兵器有研究的人,十有八九是武将。”叶楚烟分析说道。
“认识上等匠师,对兵器有研究,武将。”赵弘俊呢喃说道,他脑子里飞速的想这可疑的人物,但是能跟没落的将军府交恶的人,真没有几个,他叹息一声:“为大众所知的工匠太多了,小有名气的就成千上万。还是得从这凶手去查,本王已经让人去勘察看看有没有足迹脚印,不多时也就回来了。”
他将竹箭拿起,再次端详了起来。竹箭不过三寸,以竹根做尾,作为吹箭轻巧灵动,可瞬间毙敌。中原汉人以弓箭为主,只有少数猎户才会使用吹箭来对付猛兽,可见那动手杀云秋的人是可能是雇用来的。
就如霜九他们那伙山贼一样,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是收了一笔钱便听命行事。
“本王即刻传令下去,搜寻周边猎户。趁势头还未过去,说不定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一点蛛丝马迹。”赵弘俊正要传令,却被叶楚烟打断。
“没用的,那凶手不是猎户。”叶楚烟替云秋盖上被子,细声说道,“吹箭不是汉人惯用之物,所以也极少有人会打造吹箭。但这竹箭做工精致,是城中名匠打造的箭。这是其一,其二则是目标人物是云秋。将军府年年在此游猎,周边猎户无人不知他是少将军,怎会轻易的就收钱下此杀手。”
云秋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周边猎户民风淳朴,善良和睦,他们多打的猎物都送给猎户,而那些猎物也给他们送鲜甜的水果,新制作的兽皮为报,根本不贪图任何便宜。如果真有人用钱收买他们,他们第一时间会到将军府举报,而不是收钱杀人。
“照你这么说,找不到做吹箭的工匠,也找不到放箭的人,云秋岂不是白白遭殃了。”赵弘俊说道。
叶楚烟点点头,隐忧道:“表面上看起来,是的。”
赵弘俊眯起了眼睛,神色警惕:“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说你还发现了其他东西?”
叶楚烟沉默不语,面色若有所思。这时候,云秋猛烈的咳嗽起来,转身吐出了一口黑血。他剧烈的喘息着,睁开眼睛似是看物不清,双瞳不停的闪烁。
赵弘俊恍然大悟,云秋是中箭的人,伤口还在正面的手臂上,他说不定看到了那个害他的人是谁。谁说没有人证,云秋就是最好的人证!
“太医!太医!”见他醒来,他连忙唤太医。那一口吐出的血没有那么腥臭,看来毒素是缓解了不少。只要他意识清醒过来,就能问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太医几个鱼贯而入,左右四下将云秋围了起来。叶楚烟目色担忧但也是退出来,让太医们诊治。几人轮番把脉,察言观色,窃窃私语交流了一阵。
“启禀王爷,少将军虽然醒了,但神智依旧不清。还是需要稳定心神,免得他气血翻涌,让毒素冲了心脉。”太医转身说道,后面的人纷纷点头。
赵弘俊悄悄看向叶楚烟,但见她望着云秋,秀眉轻皱,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忧心的模样。
“苗人的毒,苗人自然能解。本王即刻派人前去苗寨求医,在这之前不管用什么方法,绝不能让他出事!”他沉声说道,命令掷地有声。
太医们点头称是,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双手呈上:“王爷,这毒性怪异,这帐里也都是毒气,还请服用一粒解毒丸,清理肺腑,以防万一。”
赵弘俊夺过药瓶,走到叶楚烟身边将她拉出帐外:“云秋年少力壮,既然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就暂时不会有事。本王早年征战在外,也跟几个苗寨打过交道。本王曾经恩惠过他们,他们八成会来帮忙救人,你也不必太忧心了。”
叶楚烟皱眉,低头见他拉着自己的手臂,低声道:“王爷请自重。”周边还围着将军府家将,就连叶堂之叶香宜都已经来了,厉建峰就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你没听太医说吗,云秋的血带着毒,那一口血吐出来不知散出多少毒物。本王将你拉出来是救人,他们谁敢多嘴!”赵弘俊鹰眸一扫,寒光迸射。
叶堂之慌忙低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上前说道:“王爷,云秋侄儿受伤,一干家将不知如何是好,还请王爷发话。”他寻了个由头,将方才一幕化解过去。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如果不站出来解围,只怕赵弘俊杀鸡儆猴,会拿他开刀。
赵弘俊见家将在侧,几个老副将领头在前,也都看着自己等候差遣。云秋受伤,有他这个王爷在,其余人根本不敢做主。他沉思片刻,说道:“叶国公,你带着你的人回府,无需多留。将军府几位老副将先回将军府把此事回报老将军,剩余家将留下来,等太医将云秋稳定好,再以马车送云秋回去。”
叶堂之感激不尽,巴不得先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带着叶香宜匆匆上了马车就走。厉建峰带着一身尘土眼巴巴的看着,又是吩咐了众人单独将他晾在一边。他是敢怒不敢言,但此时再也按耐不住,抱拳道:“王爷,少将军受伤是草民保护不当,还请让草民将功赎罪,去苗寨将解药带回来。”
赵弘俊唇角轻勾,露出一抹冷笑:“苗人最恨外族打扰,尤其是汉人,但你不愧是大靖第一勇士,居然敢主动请缨。熟不知这吹箭杀人于无形,只怕你还没到苗寨,就被苗族人诛杀而亡了。”
厉建峰被反驳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
第142章 哪家势力
赵弘俊看他没话说,可见他根本不是真心想去苗寨为云秋求药:“你是来参与游猎,不是来保护云秋,此事你何罪之有,况且以你的身手,谈何保护。回厉王府去吧,这没你的事了。”他随手一挥,像赶走一只苍蝇。
厉建峰咬了咬牙,带着他厉王府的随从离开,灰头土脸像一只被暴打一顿的野狗。
“话说得漂亮,若真让他去只怕根本不会去跟苗寨求药。两面三刀,真是小人一个。”赵弘俊不屑说道,而且自称还用上了草民,根本就是贪生怕死在委曲求全,他今日才真正看清楚厉建峰的真面目。
叶楚烟无意留心他,现在满心只担忧云秋。虽然现在暂时性命无忧,但是若毒深入肺腑,日后对他的身体伤害极大,可能会像厉建安那般体弱多病。但是将军府少将军,必须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她心里一沉,这个害他的人心肠当真歹毒。就算不要云秋的命,也要让他做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她转身又要入账,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
“别进去了,你没听太医说帐中毒气有损身体吗?既然你要隐藏你的医术,那就不要在去跟太医交涉,不然你的名声在宫里传开,你先前所隐瞒的也白费了。”赵弘俊说道。
叶楚烟也不否认,当时在宫里询问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赵弘俊怀疑她会医术,更何况他去了那么多次化业寺,只要厉建安跟普善大师他能见到一个,他们就会告诉他自己会医。
“奴婢只想在云秋身边陪伴而已,他是我血浓于水的表弟,她出事我怎能置身事外。王爷也别忘了,太医说过我体质异常,西域寒毒都可抵御,这一点小小的毒气又怎能伤得了我。还请王爷让路,放奴婢进帐。”叶楚烟福身,恳求说道。
赵弘俊皱眉,她还是不肯承认自己会医,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但是云秋已醒,相信不久家将就可以将他抬上马车送回将军府。只要回了京城,就可以请普善大师来医治,云秋不会在帐内留多久。这么想着,他侧开了身。
“谢王爷。”叶楚烟福身入帐。
赵弘俊掀开帐幕,见叶楚烟站在太医身后,细细听着那些太医交谈,面上若有所思,似个内行人在听着内行话,一点也没有疑惑不解或是听不懂的样子。
“原以为本王够了解你了,却不想你还是深藏不露。”他喃喃说道,吩咐太监准备回宫,“告诉叶楚烟,既然云秋受伤,她可以暂时不用回宫,在将军府里逗留一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帐内,翻身上了自己的马,策马回宫。
不多时,云秋被家将背出来安置到马车里。两人左右扶着他,马车缓慢前行。叶楚烟出来后见不到赵弘俊,小太监为他转述了那句话。她点了点头:“奴婢谢过王爷。”太监也是点点头,传话完毕也坐上马车回宫。
一行人回到了将军府,霜九老早受到老副将的消息,已是在门口等候多时。他一见马车立即奔上来,对着刚下车的叶楚烟说道:“大小姐,这是?”
“别急,进去再说。”叶楚烟神色冷静,眼看着家将把云秋安置到床榻上,“外公呢?”她见霜九都已出来了,外公居然还没现身不由得有些疑惑。
“老将军带着几个老副将偷偷的到西北边的苗寨去了,他说在那有他几个老相识,看看能不能寻到几个医术高明的苗医来给云秋诊治。”霜九叹息说道,因为老将军一直对外称病,这出门都乔装打扮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出去。
“辛苦外公了,云秋现在没什么大碍,但我总觉得这事来得太蹊跷了。”叶楚烟见云秋面容苍白,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安静下来的云秋,看上去还是有些稚气未脱。他平日里冲动莽撞,但在京城也从不惹事生非,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要对他下这般毒手。
“有老将军命令,几个老副将管教。少将军对那些以往有过节的人,道歉的道歉,赔礼的赔礼,大家早已是化干戈为玉帛。而他这个少将军也是世袭的,从没有一丝战功,杀掉他究竟有什么好处?”霜九同样疑惑,他见手臂上渗出的黑血,侧开身不忍再看。
“爹最近真没有邀请什么人上府吗?你真的盯仔细了?”叶楚烟冷不防的问出这样一句话。
霜九一怔,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国公府里里外外都有我的人,无论侧门正门都有十几双眼睛看着,除非叶堂之他成精了,否则绝不可能偷偷见人而不被发现。”对于叶堂之这等潜在的威胁,自己对他的重视不比厉建峰差。
叶楚烟侧过身,开始在屋内踱步起来,秀眉轻皱。
“大小姐,为何你要怀疑国公爷?”霜九不解,他已经放话跟将军府断绝往来,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手下跟云秋交恶,若是云秋出事,他岂不是坐实了嫌疑。依照他那么识时务的性子,绝不会做这种蠢事,而且云秋这个无权无实的小人物,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
在京城里,厉建峰是庶子没有封位,但大靖第一勇士的称号,比起云秋这个世袭少将军都要响亮得多。就算是权位之争,轮到厉建峰都不会轮到还不成气候的云秋。
“从爹跟将军府断交开始,我就怀疑爹是不是依附了其他势力。起初我以为是厉建峰,但是爹被退婚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动。可见联姻同盟的这个打算,对他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他屡屡上门去讨好有公子的门楣,是在讨好,但不一定是为了联姻。”叶楚烟说道。
一家女儿许几家人是不可能的,爹不会讨好了这家,转头又对那家示好,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所有官宦大家都得罪了。可见他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而且叶香宜才不过十四岁,根本不急着嫁人,不至于父亲上门去为她求亲的地步。
“大小姐的意思是说,国公爷这么做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误以为他失去了将军府跟厉王府的关系,寻求新的同盟,其实他依旧找到了新的依附势力?”霜九一拍手,这才符合那个老狐狸的心思,“但是京城那么大,有权势的官宦跟王亲贵胄,这里面身份高低贵贱都有,少说也有数百家,这要查起来至少得一年半载。”他摇摇头,这样根本来不及做防范。
“而且爹依附的这个势力,很有可能,没有子嗣。”叶楚烟低声说道,但语气却是那么肯定。
“大小姐莫非已经查到了?”霜九惊问道,她在皇宫内,或许对于贵族的动向更加的清楚些。
第143章 色心又起
厉建峰说白了就是二殿下的一颗棋子,既然他被退婚,那就拉拢不到国公府的势力。厉建峰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子都能获得二殿下看中,叶堂之堂堂国公,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二殿下的另一把手。他也不会这么甘心失去厉王府势力后就失去那背后更大的势力,敢于跟将军府断交,底气多么重才能做得到。
“爹一直都将我跟叶巧容当做攀附权贵的棋子,随时准备将我们嫁出去联姻,这是他一惯作风。但是如今他依附到了新的势力,却将叶香宜按在家里,你猜这是为什么?”叶楚烟分析道。
霜九细思:“二殿下手里肯定不止厉建峰一个大家子嗣,其他权贵的子嗣亦是不错的笼络。若是真寻得了新的势力,那对方早该下聘礼才对。”他忽然一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子里。瞪大了双目,七分惊奇三分佩服。
那个新势力,极有可能是后宫的妃子!
皇子与妃子勾结谋取皇位的事,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后宫不得干政,但妃子掌权,垂帘听政的千百年来也不少见。二殿下若跟宫中妃子交好,那巴结到了这个妃子,就是变相巴结了二殿下。
“外戚子嗣,不得凭借裙带关系为官,需自身考取功名。这是先皇为防外戚乱政定下的规矩,所以国公爷才没有人可以联姻,因为那个妃子家族还是平头白身,没有资格迎娶国公府嫡女!”霜九惊道。
“暗害云秋或许就是爹的投名状,彻底跟将军府断绝了关系,那位妃子才会完全相信爹投靠了二殿下。但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是不是爹还没有证据。”叶楚烟说道。那竹箭是精工打造,对于爹来说不难找到大匠师制作,而他也在游猎之行当中,知道云秋会往什么地方去。比起厉建峰,他的嫌疑更大。
霜九见她愁容满面,失去了以往的镇定,他忧心上前想要劝慰,青茗却突然跑来了门口,慌忙道:“大小姐,厉二公子来了,就在厉王府门前,说要见大小姐!”
“来就来吧,你慌什么。外公不在,云秋受伤,但这里是将军府,就算没有人做主也由不得他胡来。”叶楚烟将青茗安抚下来,看了一眼霜九。
霜九点点头,让青茗照顾云秋,二人一同来会客厅,让管家将厉建峰请进来。
“游猎辛劳,二公子怎么不会厉王府休息,不知来将军府有何贵干?”叶楚烟也不行礼,坐在主位上,传唤管家上茶,俨然一副家主模样。霜九坐在右手边客位上,只是对厉建峰点点头以示行礼。
对于这等轻视,厉建峰也不气恼,比起早上受到的屈辱,这点根本不算什么。他甩袖坐在左手边客位上,说道:“云秋幼年与本公子在同一书阁中受教,有同窗之谊,怎么也是朋友一场。他受伤没能相救,本公子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
“多谢二公子一,但是二公子既不会医术,也不认识苗寨医者,敢问如何帮忙?这番心意我代外公心领了。”叶楚烟丝毫不留情面,句句带刺。
厉建峰冷笑:“本公子确实不会任何医术,但是如果告诉你,本公子看到是谁暗害了云秋,不知这算不算帮得上忙?”他端起茶杯,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轻松的抿了一口茶。
叶楚烟神色一紧,当时在场的只有云秋跟他,虽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抬目看向霜九,只见霜九摇了摇头,他认为此语并不可信。
“既然二公子看到了,就该立马去刑部通知林大人通缉凶徒,为何来将军府?”叶楚烟也很怀疑。
“这个地方人太多了,不方便告知。”厉建峰看向周围伺候的下人,嫌弃的摇了摇头,起身说道:“凶徒身份不简单,想知道凶徒的身份,得找一个屋子,关起门来才好说。”
“好,依你。”叶楚烟就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将厉建峰带到一处客房,僻静清幽,只要下人不接近,安静得连猫走路都能听得见。
厉建峰环视周边,满意点点头。
“二公子现在可以说了?”叶楚烟见他满意,也将伺候的下人遣散了。
厉建峰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霜九:“你让他出去,本公子就告诉你。”
霜九闻言一怒:“大小姐千金之躯,怎能与男子共处一室。霜九无疑偷听二公子的秘密,留在只是为了大小姐!”他负手而立,浓眉一横,没想到厉建峰姐居然说出这等轻浮之语。
厉建峰嗤笑摇摇头,像是听到了一句天大的笑话,嘴角轻勾带着一抹得意的笑,看向叶楚烟,扬了扬下巴,让她自己看着办。
叶楚烟冷道:“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她柳眉一扬,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
“大小姐!”霜九呼道,但见叶楚烟飞过来一记眼刀,让他硬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霜九就在门外,不会远离。”他只得抱拳退了出去。
“将门关上,本公子要说的话可是相当机密,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厉建峰见霜九吃亏,心里一阵得意,临走时还不忘记怪声怪气的奚落他一番。
霜九忍气将门关上,反正这里是将军府,量他也不敢做出什么越轨的事。
屋内,厉建峰绕着屋子走了一圈,透过窗子观察外面的情况,确认无人后反手将两个窗子都关上,并且反锁。
叶楚烟静静的看着他,目中没有分毫的恐惧,只有冷静和睿智,淡然得看着他:“暗害云秋的人是谁,现在可以说了吗?”
厉建峰邪笑的走近她的身前,抬手捻起她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把玩着:“别急啊,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你共处一室,有些话当然得慢慢说。”
在隔绝了一切后,厉建峰将对二人的称呼都改了。
叶楚烟斜看着他的手指,侧身一闪,不动声色的就将自己脱离了他的控制,但是:“好,二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在将军府内来者皆是客,想说多久就说多久。”她故意侧身坐在了客房内的床铺上,拍了拍床边的位置。
厉建峰神色一喜,大胆上前坐在了她的身边,低头轻嗅:“女儿香最是让人沉醉,今日我才知道,以往见的那些都是庸脂俗粉,大小姐才是人间绝色。我早在百家宴上就对你说过,得人如此夫复何求。当天对你下药是我太心急了,但我是真心待你。若能得你为妻,我厉建峰发誓再不看其他女子一眼。”
叶楚烟恶心的想呕吐,但是她还需要再忍一会,否则他不会说出暗害云秋的人是谁。
第144章 暗藏机锋
“既然二公子想得我为妻,那我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云秋是谁害的,二公子为何迟迟不肯说?”她将头转向一边,避开他的令人作呕的视线。
厉建峰冷笑:“你还算不得我的亲人,你可知道男女成为夫妻有一件事很重要,比三媒六聘,拜天地还要重要。”他凑到叶楚烟的耳边,轻声呢喃:“那便是夫妻之礼。”说罢便淫笑起来,眼神看着叶楚烟细弱的肩膀,随之往上一点一点,入目尽是一片冰肌玉肤,恨不得上去立即亲吻。
正当他要欺身而上时,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脖子。对于他这个习武之人来说,很清楚那是什么。只是他没想到叶楚烟的动作会那么快,那么准。
“你可知道,将军府客房那么多,为何我要选在这一间?”叶楚烟反手握着一柄七寸细长如锥的匕首,这是外公特地为女子打造,携带轻便更利于隐。在他们来这屋子之前,她就已暗示霜九将这匕首放在枕头底下。
在厉建峰靠近她,色心蒙蔽双眼之时,她便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这把匕首,现在正死死的抵住了他的颈部。
“这里虽然是将军府,但也是天子脚下,法不容情,大小姐可要三思啊。”厉建峰冷哼一声丝毫不惧,身子没有向后退半寸。他不相信叶楚烟真敢伤他,就算她是国公府嫡女也逃不了伤人的罪责。
叶楚烟亦是回以一声冷笑,她站起来退开身子,右手将匕首尖峰整个握住,狠狠将其抽离出来,带出一片血红。
“你!”厉建峰吓得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看着那殷红的鲜血不停的滴落在地上,血腥味窜入鼻息之中,那是真实的血!
叶楚烟忍痛一笑,透出深邃的邪魅。她快步上前,将那匕首按在厉建峰的胸膛,而后又快速松手后退。厉建峰在惊吓中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就接住了那带血的匕首。
“来人!”叶楚烟大喊道,一手握着自己受伤的手,忍着剧烈的疼痛,咬牙死忍。
“大小姐!”霜九早准备在外,一听呼唤带着几个护卫就冲了进来。登时,他看到厉建峰拿着一柄带血的匕首,目中满是震惊,站在他对面的是满手鲜血的叶楚烟,“来人,将这个伤害大小姐的狂徒拿下!”
护卫见状,立即冲进屋去,将惊慌失措的厉建峰一左一右顺利拿下,他被反手架着,喊道:“该死的奴才!快放开本公子!”他拼命挣扎,但却架不住两人的力量,抬目怒视着叶楚烟,破口大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自己伤自己,居然还诬陷本公子!容我上报朝廷,一定治你的罪!”
霜九上前,反反复复抽了他十几个耳光,打得他口吐鲜血,脸肿的像个猪头。
“快传大夫!”霜九见她血流不止,转身吩咐护卫,将一条干净的帕子拿出来,塞在她的掌心先行止血。
叶楚烟疼得浑身发颤,看着那地上掉落的匕首,眼神比尖峰更冷:“去刑部报官,跟林大人说厉王府二公子厉建峰,在将军府内对我意图不轨,幸亏外公送我匕首防身。但奈何女子气力太小,反被他夺了武器伤了手。而你及时赶到,救我于危难。”
厉建峰听罢大笑:“叶楚烟,本公子料你有多高明,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男人共处一室,本身就不清白。劝你还是别告官,不然事情闹大,吃亏的可不一定是谁!”
霜九见他还在大放厥词,上前又想将他暴打一顿。叶楚烟伸手将他拦住,从怀里拿出一方丝帕,打开一看居然是云秋中的那支有毒的竹箭:“将此物交给林大人,就说厉二公子拿来的。说是机密之物不能外泄,所以我为保秘密才会跟他共处一室。”
这竹箭赵弘俊没有带走,被她偷偷藏了下来。那些太医急着救人,也不知道这个凶器被怎么处理。林大人是聪明人,他一看就知道此竹箭不是民间之物,所以厉建峰说是机密也情有可原。
厉建峰一见那竹箭,又听叶楚烟那么说,一下子慌忙了起来,等着眼睛心跳开始剧烈起来。
“哦,对了。顺便再跟林大人说,二公子威胁我必须失身给他,不然他就不说出这射出竹箭的人是谁。”叶楚烟冷笑道,她看到厉建峰面容骤变,五官扭曲满是惊恐。
竹箭是官家做的竹箭,他是除云秋外唯一在场的人,而且是他主动来的将军府,不找云老将军不找云秋,只找叶楚烟,这不得不令人怀疑他的用心,而叶楚烟说的一切听起来又都是那么合情合理。
他立即像一条即将被放入油锅的鲶鱼,剧烈的开始挣扎扭动起来,喊道:“叶楚烟!你究竟想怎么样!”
霜九上前又是狠狠一个耳光:“对大小姐放尊重点!你不过是一个没有功名的白身,没资格在将军府大呼小叫!”这一巴掌险些将厉建峰的牙给他掉,这一下是他替山寨兄弟泄愤,用了十足的气力。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说出暗害云秋的人是谁。二、去刑部见林大人。”叶楚烟举起了自己还在滴血的手,“按公事来说,你入将军府对我意图不轨,强暴未遂还出手伤人,这是一罪。以私事来说,你知我这双手是为皇上为王爷弹琴的手,伤了我的手,你猜王爷会如何,皇上会如何?”
厉建峰咬牙,双目满是恐慌像是看到了地狱的恶鬼。叶楚烟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琴师,雷公琴全大靖只有一架,皇上尚且赏赐给了叶楚烟,可见对她有多么宠爱。若是她的手真的伤筋动骨,影响了琴技,那就算林大人按照公事论罪,在牢里他也一定会被暗中害死!
“我说了,你当真会一笔勾销?”他终究还是服软,被这么多护卫钳制,又是在将军府里,他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你没有选择。”叶楚烟冷道。
此时大夫匆匆而来,他是霜九认识的一个宅心仁厚的老中医,他也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指挥着小徒弟拿出干净的纱布还有药水,冲着那伤手就开始清洗伤口。
厉建峰见有一个陌生的大夫在,他挣了挣那些护卫的手:“放开我,反正我也跑不掉,等这大夫走了我就告诉你。”
叶楚烟见其神色紧张,想必暗害云秋的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冲着霜九点点头,霜九即刻下令放开他,但是护卫依旧在他两侧,一左一右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制在床边。
“这伤口深可见骨,大小姐可要勤换药,哪怕疼也得辛苦些。”大夫用纱布开始缠绕包扎。
厉建峰一听,喉头动了动吞了口唾沫。他没想到一个女人竟然会对自己下手那么狠,深可见骨,那可是锥心的疼。若是真告到林大人那里去,那全京城都会传遍他厉建峰禽兽不如。
第145章 皇家暗卫
叶楚烟静静的让大夫将手掌包扎好,整个过程没有喊一句疼。她下手并没有多重,本想弄点血出来吓唬厉建峰,但是外公的送的这匕首太锋利,她不过轻轻一划就皮开肉绽。
“大小姐伤口都包扎完了,你考虑好了吧?是见官还是说实话。”霜九上前逼问,见厉建峰闪着一双贼眼,心知他不太想说实话,所以必须要威吓一下他。
厉建峰见三个七尺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也不得一惧。抬目看向叶楚烟,见她面如霜雪,心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当时我跟云秋策马奔驰,但那猎物却追丢了,我们勒马停下来细细观察。此时,草丛里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对着云秋就吹出了一支箭。云秋也注意到了,那箭本来是吹向他的胸膛,他及时反应过来才中了手臂。”
若毒箭射中胸膛,毒素便会迅速渗透心脉,那别说急救了,云秋绝对当场毙命。
“那个人影你可看清他的脸了?”叶楚烟问道,这个人只要在大靖内,无论他在哪个州县,将军府都能把他揪出来。
“没看清,他脸上涂满了油彩显然是不想让人认出他。但是,我看见他的手腕上,绣着一只伏地虎。”厉建峰做了一个吹箭的动作,手腕抬起放在嘴边,他指了指露在外面的手腕。
闻言,霜九一惊,身子不由得一颤。
这一下颤抖很明显,没有瞒过叶楚烟的眼睛:“九爷是认识这个人?”
霜九见其发问,面色有些紧张,抱拳道:“既然脸上涂满了油彩,我又怎么会认识。”他也想抓住害云秋的凶手,但是那只伏地虎却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
“厉建峰,你最好有话直说,本小姐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打哑谜。”叶楚烟见霜九这副紧张的模样,越来越想知道那个凶手的身份是什么。
厉建峰见她直呼自己的名字,也是怔了怔,缓了口气说道:“手腕上有伏地虎的人,全京城只有三十个,只有皇上的贴身暗卫才有资格有此纹身。”
叶楚烟惊讶得站了起来,秀目内满是惊惧。皇上的贴身暗卫?怎么会是皇上?她跟霜九对视了一眼,只见他目中坦诚,已经默认了厉建峰的说法。
“皇上的暗卫身份机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长相年龄甚至性别。而令牌手书都会被模仿,所以皇上让自己的暗卫都绣上了伏地虎的纹身。见此纹身,如见圣上!”厉建峰沉声说道。
明面上保护皇上的只有大内护卫,但是谁的心里都明白,皇上为避免大内护卫连同武将造反,私底下还秘密养着一支暗卫,观察武将动向,兼保护圣驾。
“既然是身份机密的暗卫,那你怎么会知道?伏地虎人人皆可纹,路边随意一个地痞流氓若有,那他也是皇上的暗卫了。”叶楚烟表示质疑。
厉建峰冷笑摇头,似是在笑她没见识:“皇上的暗卫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伏地虎,可能还有其他阿猫阿狗。但凡是王亲贵胄都知道暗卫身上有特殊的纹身。那些图腾的样式,凡是王亲贵胄都会收到,以方便圣上传话。我刚才说了,见此纹身如见圣驾。”
叶楚烟看向霜九,他的面色如常,对厉建峰这一番言论似是早有所知。
“我该说的都说了,可以放我走了吧。”厉建峰看着两个护卫还按着他的肩膀,这种受人钳制的感觉真心难受。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说了那么多话,脸上也开始疼起来。
霜九看着叶楚烟,任听她发落。叶楚烟低头沉思,眼睛里透着重重忧虑。没想到皇上对将军府的忌惮还是不轻,眼见她跟赵弘俊走得近,便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想让将军府失去唯一的子嗣。
果然不愧是帝王,心狠手辣!
“将他送去刑部。”叶楚烟冷声说道。
厉建峰登时像被火烧了尾巴的狗,疯狂上蹿下跳起来,怒吼道:“叶楚烟!你什么意思!我该说的都说了,为什么还要送我去官府!”
叶楚烟不答话,径直走出了屋子,甩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送他去林大人那里,还要五花大绑的送过去。”
护卫领命,将厉建峰一左一右反架起手臂,寻来一根粗厚的麻绳,将他上上下下捆成了一个粽子。就由三个人头身脚这么扛在半空中,用一块布塞住了他狂吼不止的嘴。硬生生的扔在了马车里,送去刑部。
叶楚烟坐在院子里,让自己冷静下来。原来刺杀云秋的是皇上的人。而这伏地虎纹身也只有王亲贵胄知道,所以等于除了厉建峰之外,谁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难怪厉建峰敢如此大胆的来要挟自己,
“你是不是知道那伏地虎纹身?”她冷不防的开口问着背对着自己,看着远处的霜九,但见他身子又是一颤,不敢回头。他不仅知道伏地虎纹身,他还知道那是皇家专有的纹身,厉建峰所说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
登时,她不禁怀疑起来:“我从未问过你的来历,也不在乎你的身份。外公也不介意你草莽出身,你还想隐瞒下去的话,我也不会追问。”
霜九沉默半响,缓缓转身,他抱拳拱手,歉疚道:“老将军与大小姐对霜九厚爱,霜九感激不尽。大小姐如此相问,又怎好再隐瞒下去。”
叶楚烟起身,与他正面相对:“我在山寨的时候就知道你跟那些山贼不同,否则我也不会让王爷留你一条命,还让你在将军府里当差。我见识虽浅,但懂得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霜九苦笑,点了点头。在山寨的时候,他说自己被人陷害,叶楚烟还真就相信了他被人陷害。若是换了他,一个蓬头垢面手带镣铐的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阶下囚为了自保,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大部分也都是谎话。但是叶楚烟当时对他,根本没有半分质疑,还对他承诺会救自己。而她也说到做到了,别说他的命,全山寨兄弟的命也都是她救得。
他喟叹一声,掀起了自己腕上的袖子,只见那上面是一只向上飞跃的麒麟:“大小姐,我原先也是一个的暗卫!”
叶楚烟心惊,但面色依旧镇定,她想到霜九不是一般人,可能是官家子弟,但却没想到如此不一般:“皇上只有三十个暗卫,你也是其中之一?”
霜九摇头,将袖子放下:“大靖人人皆知皇上有暗卫,一防皇子造反,二防臣子造反。王亲贵胄也一样,他们的王子王孙也会造反。所以他们纷纷效仿皇上,也都养了几十个暗卫。”他的面色忽然一变,将那绣着麒麟的手腕藏在身后。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让他不忍心再想起的事。
第146章 暗中牵连
霜九别过头,眼神略有些苍凉的看着远方,哽了哽喉咙:“十余年前,我也就跟云秋这么大岁数。师父说我有才有谋,将我提拔为他的副手。我跟四十余个青年一起在暗卫营里受了地狱般的训练,最后活下来的不到十个人。而就是我们这十个人,手腕上绣上了这麒麟,从此做起了王亲贵胄的暗卫。”
叶楚烟曾听说过,暗卫的训练比死士还要严格,真正活下来的人不会有几个。所以被选为暗卫的人,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无牵无挂,他们的脑子里只有忠诚。
“你是哪家的暗卫?”她有些不相信,既然跟云秋这么大,那也该十余岁懂得是非。将他选为暗卫去训练,那师父不是要他做副手,而是要他去死。
霜九苦笑:“王亲的暗卫跟皇上的暗卫不同,没有人会真正去效忠一个王爷或者外戚。我们并没有真正受到那些贵族的信任,担心我们会被收买,多疑之下便下令将我们赶尽杀绝。”
“那是自然,我听外公说过,暗卫都是从小开始训练,你们这些半大的青年,私心也有,野心也有。根本不可能将你们训练成那种效忠的木偶,除了皇上没有王亲有耐心花十几年训练这样的人。”叶楚烟说道,而且那些王亲也不敢,如果被皇上知道他们私下训练这样的有武有谋的人,必定会以谋逆罪抄家灭族。
“所以我们这批人,还有更多的一批人都死于非命。当时我跟我的伙伴一起逃到了山林里,几个兄弟接连伤重而亡。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个人救了我。”霜九说道。
“那个人不会是大当家吧?”叶楚烟说道,大当家的年纪跟霜九差不多,三十多的年纪能做大当家,肯定在山寨里已混了不下二十年。
霜九不屑一笑,眼神厌恶:“他那个酒囊饭袋,有什么本事救我。救我的是原来山寨的大当家,是他的爹。若不是为了这救命之恩,我不会在山寨里浪费十几年陪那群废物。”
叶楚烟多时的疑惑终于揭开了,果然霜九不是山寨里的人,所以他怎么看都不是那些乌合之众。本欲开口询问他为何不回到家人身边,但是转念一想,若霜九有家人也不至于被他那所谓的师父送去做暗卫了。看来他也是一个孤儿,被那师父当做养子养大成人。
“不说山寨了,那帮人没了钱又不能烧杀抢掠,不会聚在一起,我解散了他们,以后也不会再聚。现在重要的是怎么保下云秋,要他命的人是皇上。”霜九严肃道。
叶楚烟轻笑,看着自己那缠着厚厚纱布的掌心,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笑得很神秘。良久,她才说道:“我现在在想,要不要从皇宫里出来。若是出来,那就无法帮王爷争夺权位,将军府更加难保。但若不出来,云秋又在外腹背受敌,厉建峰跟皇上,他一个也对付不了。”
她掌心受伤,可以借口不能灵活奏乐而辞掉乐师一职。这个伤口深可见骨,就算太医验伤她也不怕。只是,没了王爷的支持,她能救得了云秋几次呢?但若不离开,可能云秋都活不过三天。
这时霜九挺身而出:“大小姐尽管放心,有霜九在,绝不会再让云秋受到半点伤害。那些宫廷暗卫的招数我都知道,只要细细防范,绝不会让他们得手。”
“游猎的时候九爷在哪里?”叶楚烟忽然问道,“我并非责怪九爷,只是当时我一直寻不到你,想让你帮云秋提防着点厉建峰,但你却不见了。”
霜九叹息:“是,我本该跟在云秋身边。当时我不在,是跟国公爷去了。大小姐怀疑他依附了其他势力,我心想他参加游猎又不上马打猎,一定有鬼,所以我一直在秘密监视他。”
“那你监视到什么了?”叶楚烟忙问道,爹是以一家团聚的借口来参加的这次游猎,但是以他的身手,游猎是绝对没有问题,但这次他竟没有在厉建峰身边,也没有在王爷身边套近乎,这不由得让她怀疑起来。
“我躲在他的帐篷外,见他跟叶香宜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笑眼盈盈,国公爷对叶香宜比着大拇指,夸她好手段。从他们的一些对话来看,厉建峰跟她的事,似乎国公爷已经知道了。”霜九说道。
叶楚烟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爹的野心当真是越来越大了,原先只想攀附一个厉王府庶子,指望他登上王位,获得一个王府亲家的名头以寻求荣耀。如今居然已经不择手段到让自己的女儿去无媒苟合,还以此为荣。”
霜九皱眉,觉得不妥:“一个人野心忽然变大,一定是受了他人的蛊惑。原先大当家也只想安分的在山寨里做个山大王,但是有了那些金子之后,他便越来越不满足现状。就算发现那些金子是假,他也已利润熏心,不愿回到原本的生活。”
“我早举得爹在外依附了势力,只是现在不得而知罢了。但是,叶香宜应该不会主动跟爹坦白他跟厉建峰的事。要说早就在当天早上说了,为何会拖到今天?”叶楚烟心觉不对。
霜九也是一怔,细思片刻,他二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两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微笑,彼此点了点头,都知晓了对方心里的想法,也肯定了对方的想法。
“是厉建峰自己告诉爹,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叶楚烟说道。
“而且厉建峰还向国公爷承诺,他一定会再次向国公府求亲。若是叶香宜身怀有孕,他便有理由娶亲了。因为骨血是他的,厉王府想赖也绝对赖不掉。只要叶香宜生下的是个儿子,那他就能以无后为大的理由,请求厉王府废掉世子,另立王储。”霜九补充说道。
所以叶堂之才会夸赞叶香宜好手段,他故意跟别家交好,做出一副被厉王府退婚,怒而决裂的假象。跟厉王府不来往,这样他们的子女在一起,那便可以传为真爱,洗去无媒苟合的污名。
“我就知道,爹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心意。当年叶巧容花了多少心思在爹面前争宠,花了多少心思在厉建峰面前献媚。她貌美如花,眉眼如柳,我都一度觉得自己比不过叶巧容,但爹都没有动过废掉我的想法。”叶楚烟说道。
而且她不认为跟别家交好是故意,那绝对是有意。爹做什么都会有两三手的准备,厉王府跟将军府,以前他都拉拢在手里。现在他没有放弃厉建峰,不代表他将全部心思都投在厉王府之上。那隐藏在爹背后,能让他敢于跟将军府决裂的,肯定还有一个大人物。
第147章 解药
“不管怎么样,大小姐现在绝不能离开皇宫。王爷是国公爷也是厉建峰的忌惮,你若离开了他,那将军府孤掌难鸣。”霜九抱拳郑重说道,“没保护好云秋是我失策,但霜九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云秋再遇到危险!”
叶楚烟站起来,对其恭敬说道:“我并非不相信九爷,既然九爷这么说,那我回宫就是。爹那边还劳烦多盯紧些,如果他这些日子可能会窝在国公府闭门不出,还请九爷入宫告诉我。”
霜九不解:“既然闭门不出,为何还要多盯紧些?”连日造访了各大家族门楣,他肯定没地方好去,闭门不出也是应该。在国公府里他有眼线在内,但也无法时时刻刻盯着。
“你别问了,按我说的做就是。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为什么。”叶楚烟低头,面色凝重。
“那厉建峰那边,当真就那么交给林大人了?”霜九说道,护卫这个时候也该到刑部了。在立案调查之前,厉建峰是会被当做罪犯关押在大牢里。
“他对我做的事情证据确凿,现在他的命就掌握在我手里。我们用他的时候到了,九爷别心急,先让他在牢里享受一下老鼠蟑螂爬满身的滋味。折磨他一番,他自然会低头。”叶楚烟说道。
这时,云敢先从门口奔了进来,管家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神色焦急。只见他踏着有力的步子,健步如飞径直走向叶楚烟。看着她手心缠着厚厚的纱布,怒目圆睁,声吼如雷:“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在我将军府还敢如此放肆!我不废了他,我就不叫云敢先!”
原来刚才管家是在转告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一双大手紧握,手指骨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外公息怒,我这不是没事吗。”叶楚烟上前安慰,外公这么大年纪,若气急攻心可就糟了。
“没事!得亏你是在将军府!若是在外面,你哪里躲得过那畜牲的魔爪!来人备马!我要亲自到化业寺去问问那老小子,看他怎么处置自己生下来的畜牲!”云敢先气在头上,将军营里带出来的那股痞气都迸发了出来。
叶楚烟连忙上前拦住,将管家支走:“外公,厉王爷身在化业寺,厉建峰要做什么他也管不着,你这一去不是为难他吗。而且他身子又不大好,这要是一气死了,岂不是落得我将军府害的人家家破人亡吗。”
云敢先一听,整个人怔住了。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心疼的看着叶楚烟的手,恨道:“只怪我老了,没办法扶持起将军府,也怪你娘跟你舅舅走得早,不然我将军府的孙子外孙女,怎么沦落到让人这般欺辱!”
叶楚烟喉头一梗,没想到外公竟如此难过,喟叹道:“外公,生死有命。我跟云秋命里有此一劫,那都是定数。过得去便在将军府内做将军府的人,过不去那便下去与娘跟舅舅团聚,岂不也是美事一桩。”
云敢先苦笑:“歪理歪理,跟你娘一模一样,只会用些歪理来劝慰人。但这邪门歪道,却又让人无法反驳。”他摇了摇头,但听了这一席话,他心情却舒畅了许多。
“外公不是去苗寨请苗医了吗?现在苗医何在?”叶楚烟举目四望,只见管家跟外公两人前来。
“已经派到云秋屋里去了,我一进将军府就听见你被欺负,让苗医去了那边,我便赶到这里来看你。”云敢先松了一口气,“那冰锥刃当初你还嫌弃,这不是用上了。”
“若不是厉建峰上门,我也用不上。外公,厉建峰的事刑部自有公论,您可千万别放任何话,不然厉建峰告我们一个以权谋私,这本来有理的事,也可能变成我们无理了。”叶楚烟说道。
云敢先点了点头,刑部林大人他还是信得过:“走吧,去那屋看看云秋。”
几人同行,一起来到云秋的屋子。那苗医正拿着几条水蛭,放在云秋那中毒的手臂上,只见他的胸手臂整个一片黑紫,那些水蛭趴上去便狠狠的吸食着那些毒血,一下子便胀得老大。然后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扭曲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在苗寨呆了十五年的江大夫。我当年中了蛇毒,倒在苗寨,幸亏有他会汉语,不然我可能就死在苗寨了。”云敢先说道。
江大夫身着苗医,但却是一个汉人,他起身抱拳行礼:“原来这就是那位在百家宴上以断弦夺魁的叶大小姐,今日一见,果然眉宇间英气十足,单看这风采,是老将军的外孙女无疑了。”
叶楚烟低头还礼:“大夫过奖了,民女那只不过雕虫小技罢了。敢问江大夫,云秋这毒原先太医说解了七八成,怎么现在一看,不像是他们说的那样。”
江大夫眉头一皱,喟叹道:“我这水蛭只能暂时将他的毒血吸出,并不能完全解毒。这毒是苗寨至热的火蟾蜍的毒液所制成,若想解此毒,世间唯有至寒至阴之物才能解开。”
叶楚烟问道:“何为至寒至阴之物?”
江大夫掰着手指算道:“一为天山寒潭下的金鲤鱼,二为千里珠峰上的玉蟾蜍,三为西北冰川中的银蛇胆。这些都是世间至寒至阴之物,只要有一样就够了。”
霜九先愁了起来:“江大夫所言的这些东西,都是千年难遇,莫非没有其他东西了?”金鲤鱼,玉蟾蜍,冰川银蛇都是灵性之物,别说这些东西难遇,就算遇到了也未必抓得到。
江大夫也知道这些东西世间难求,多少贵族富豪出重金求购,千万人铤而走险不顾性命去寻求,至今也没见谁真正捕捉到。但是他只叹息看着那些水蛭吸饱血掉落在地上,其余方法都是治标不治本。
“江大夫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有难言之隐?”叶楚烟问道。
江大夫一听,没想到居然是叶楚烟这个女人看出来了,他饶有兴趣问道:“大小姐为什么这么说,莫非您也知道几样至阴至寒之物?”
叶楚烟摇头:“我只是猜想,江大人一个汉人在苗寨生活十几年,必定是对医术特别痴迷才会这么做。如此医痴,对于世间药物一定了如指掌,但只说出三个,必然是有些东西不方便说。”
江大夫喜上眉梢:“世人都道我是疯子,一个汉人居然去学苗医学巫医,却不想在大小姐这里居然得到了赞赏。有大小姐这句话,那我也不怕说出第四种至阴至寒之物了。”他对云敢先抱拳:“老将军恕罪,在下并非有意无礼。但这第四种能救少将军的解药,便是一个阴年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在其来月事之时与少将军交合,便能解毒。”
第148章 还有解药
云敢先见叶楚烟在边上,干咳了两声想缓解尴尬,但叶楚烟却丝毫没有任何尴尬,反问道:“我常听闻说,女子葵水乃是至阴之物,若真有那样的女子,那还当真是第四种解药,这比前面三种好寻多了。”
霜九叹息道:“是比前面几种好寻,但是不知道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虽说人命关天,但女子清白比性命还重要,她又如何肯付出自己的清白?”而且寻来的陌生女子跟云秋非亲非故,她指不定还要破口大骂,说将军府骗色呢。
“将军府许她衣食无忧,说不定就会同意,女人嘛,无非就是嫁个好夫婿,得此幸福一生。若真寻得这样的女子,便让将军府破例纳她为妾,做少将军的妾,相信不会有多少女子会拒绝。”江大人说道,“对了,这女子还必须要是处女,沾染了男子阳气可就不算至阴之物了。”
云敢先略微沉吟片刻,对管家说道:“出去贴榜,就说将军府流年不利,需要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年轻女子做丫鬟来改运。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找到再说。”管家领命而去。
江大夫将地上死掉的水蛭捡起来,各个都已有鸡蛋那么大了,但全都已经被毒血给毒死:“这苗毒用的心狠手辣,但这火蟾蜍也不是常见之物,那人能得到火蟾蜍的毒液,看来也不简单。”
他在苗寨十五年,深知蟾蜍毒蛇等物是他们奉为灵物的东西。火蟾蜍常在大漠黄沙中出没,通体黄红隐匿于黄沙中极难发现,身上的毒液沾染在沙土上,虫蛇经过触之必死。有心肠歹毒的人会冒险去抓火蟾蜍,但皆没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有经验的老苗医则会在沙地上采集沾染火蟾蜍毒液的黄沙,用药水将其毒液稀释出来。但那毒液亦是剧毒无比,不少人愿意重金购买,但知道此毒的人极少,出得起钱的也不多。
叶楚烟见江大夫怀疑,她跟霜九对视了一眼,火蟾蜍的毒液最容易得到的人就是当今皇上。她回身说道:“作恶者自然会得到报应,但现在云秋该如何续命才好。我见大夫的水蛭与中原不同,不知哪里可以寻得?”
江大夫眼睛一亮,比出大拇指:“大小姐好眼力,我这水蛭乃是苗寨中圈养,专门用来疗毒的水蛭。自幼就是喝露水跟新鲜的羊血长大,与中原不同。此法虽可续命,但只能控制在十天左右。若想救少将军,还得我说的那些东西才行。”
云敢先千恩万谢,有十天时间足够寻人。
“将军,十日之内我们来不及去冰川珠峰上寻找银蛇蟾蜍,不如派多点人手到各个州县去寻人,只是京城的话,恐怕遇不到这样的女子。”霜九抱拳说道。
云敢先点头,吩咐下人快马加鞭赶到各个州县去寻人:“大靖女子众多,但这样生辰的女子却不比那些寒物多见。若寻到就寻到,寻不到那也是云秋的命数吧。”他叹息一声,老眼里已出现了一丝泪光。
“老将军不必这么悲哀,其实早年我曾听闻有一位皇室宗亲喜欢到处历险,曾在二十年前到冰川游历,意外遇到一条垂死的银蛇,当即便将它用皮囊装了回来。回宫后命人将那银蛇做成了蛇油,给其妃子治疗冻疮等疾病,我猜想,那银蛇胆他说不定还留着。老将军何不去求一求?”江大夫说道。
云敢先忽然眉头拧成了疙瘩,不接话直说辛苦江大夫,还亲自把江大夫送出去。命人招来最好的马车将他送回苗寨,同时也让管家跟过去,将水蛭拿回来,每日给云秋吸血疗毒。
“外公这是怎么了?”叶楚烟见云秋无事,暂且也放心的走出来。皇室宗亲虽是皇室,但为了救人也不至于爱惜这一个银蛇胆,外公也不是好面子拉不下脸来的人,不知为何那般为难。
霜九想了想,说道:“我以前听过那位皇室宗亲的传闻,,他生性玩世不恭,不喜束缚,所以经常偷偷出宫游山玩水。屡教不改后先皇大怒,将他贬为庶民,一直都没有将他召回。而他在宫外落魄时,太子妃时常救济他,才让不至于饿死宫外。”
“那如今这位皇室宗亲所在何处,当今皇上登基,为立贤名,他不会任由那位皇兄弟漂泊在外不管不顾吧?”叶楚烟问道,无论他是在皇宫内,还是安置在宫外,只要那个人还在,她就可以去求一下银蛇胆。
“他便是是先皇七子赵岸,在十六岁就被赶出了皇宫,未封王封爵,皇上将他召回皇宫后,将他封为安郡王,特意一个安字就是希望他能安分。谁知游历几十年,他的心早已定不下来。早在五年前历险从马上跌下,不治身亡了。”霜九叹息摇摇头,自古游者多命薄,喜欢冒险的也没几个长命。
“那他的遗物呢,可有子嗣继承?”叶楚烟追问道,若安郡王有留下子嗣,那现在一定也是一个世子,只要让赵弘俊出面去求,那边很可能将银蛇胆求到。
“安郡王妃嫔只有几个,他又常年在外不回宫,那些妃嫔都是独守空闺,所以安郡王并没有子嗣。但是我听闻他的遗物,都交给了一个皇侄子,至于是哪一个侄子,我可就不知道了。”霜九摇了摇头。
叶楚烟思道,安郡王的皇侄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皇子,一共十三个,这要问起来也不难。
“那位皇侄便是当今皇上次子,二殿下赵弘文。”云敢先朗声说道,他送走江大夫回来,面色甚是凝重。他心知赵弘俊保着他的外孙女,想借将军府的势力。如果这时候去求二殿下,他八成会找借口拒绝,故意为难将军府。
“外公你认识安郡王?”叶楚烟问道,五年前外公已开始渐渐不上朝,几十年前外公也大部分时间在边疆守关,他们只见难道有交集?
云敢先叹息道:“我跟安郡王并不认识,但是我知道在他被逐出皇宫的那段时间是太子妃接济他,所以他时常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到东宫去答谢太子妃,也就是当今已故的皇后。安郡王无所出,他也知道自己喜欢冒险随时会丧命,所以他早留下遗嘱,若是遇到不测,自己所有之物全都留给皇后的子嗣。”
叶楚烟一听便明白了,当今皇后没有子嗣就已亡故,但是她有一个过继的养子名叫赵弘文,就是当今二殿下。当时赵弘俊母妃尚在,而赵弘文的母妃却早逝,所以皇上便将老二过继给了皇后,但是他不是真正的嫡子,赵弘俊母妃出身又不够尊贵,所以二人都没有封为太子,也没有任何的封号。
第149章 如何过检
皇上这么做一是为了避免纷争,二是为了激励皇子们奋发图强,三可能也是因为立嫡立长的规矩。大家都是皇子,自然会努力去争。所以才会形成现在的形势,赵弘俊赵弘文分庭抗礼,但又没有形成完整势力,其余皇子暗潮汹涌,互相制衡。
“安郡王用了银蛇油给妃嫔用,那蛇胆说不定用来泡酒,这种罕物就算用来入药,也一定不会将它用完,肯定还留着。”霜九说道,一条蛇最重要的就是蛇胆,安郡王不会傻到暴殄天物。
云敢先点点头,但是面容依旧愁苦。就算蛇胆留着,现在也在赵弘文的手里,他就算愿意救人也一定要提出一番条件:“先等上几天吧,反正云秋还有十日时间,若寻不到可以救人的女子,再入宫去求二殿下不迟,楚儿,你可千万别胡来。”
叶楚烟轻笑:“我何曾胡来过,二殿下跟王爷的关系如何,若我不分不清楚,那我也枉为云老将军外孙女了。”
云敢先轻斥道:“少跟我打马虎眼,你的花花肠子就跟你娘一样,表面说得好听说得真挚,背后里又是一套。我知你想救云秋,但越是危急之时就越要冷静,你可千万记住了。”他点了点叶楚烟的鼻子,郑重嘱咐。
“是,楚儿遵命。”叶楚烟恭敬答道。
云敢先看她这般作态,显然是故意做出来应付他的,摇头叹息,这个外孙女跟女儿太过相像,怎么说都无用,她们心里早有了打算。见说不动叶楚烟,他也只能离去。
霜九见他离开,转问叶楚烟:“大小姐,我们是听老将军的先按兵不动,还是另有打算,若有打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叶楚烟不紧不慢,沉稳道:“表面上先按照外公说的,我们先寻人。其次,你到林大人那里打探那投毒案进展的如何?”
霜九不解,以往他都是听命行事,但如今他忍不住要问:“这跟投毒案有什么关系,莫非大小姐怀疑毒害王爷跟大小姐的人,跟伤害云秋的是同一个主谋?”她的怀疑无凭无据。
“能在皇宫里投毒的人,一样能在将军府投毒。若是同一个主谋,他不会用罕见的火蟾蜍做毒液,直接到将军府来下毒就可以了。两件事并不是一个主谋,但是我要知道投毒这件事跟厉建峰有没有关系。”叶楚烟说道。
“厉建峰一个庶子,怎会又能耐在皇子宫殿里投毒。就算真的是他做的,那大不了就是一死,对云秋又有何帮助?”霜九沈家不解了,如今当务之急应该是救云秋,而不是论罪厉建峰。
“那碗毒酒是冲我来的,那凶手知道我不会眼看王爷喝下毒酒。所以那策划投毒的人对我很了解,得知我会医术而又想害我的人,首先便是厉建峰。如果能掌握厉建峰投毒害人的证据,那我就可以利用厉建峰将赵弘文的蛇胆给偷出来。”叶楚烟说道。
霜九恍然大悟,不由得拍手称赞:“厉建峰是二殿下的人,要求见他简直易如反掌,偷取蛇胆对于他这等奸猾的人,也一定有办法做到。但是投毒是在宫里,他人在宫外,二殿下宫里的条件宫女少说有五百个,这要从何查起?证据犹如大海捞针。”
“有十日时间,太监宫女虽多,但皇子宫内的轮值制度都很严格,什么人什么时间在什么岗位都是规定好。这么筛查,最后剩下的不会有多少人。”叶楚烟说道。
随后,叶楚烟乘着马车回宫,霜九便到刑部去询问林大人关于投毒案的调查进展。
“九爷来了,真是稀客啊。”林大人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一见霜九便起身抱拳。熔金一案,将军府提供了不少帮助,而给他也举荐了几个人才帮他查案,他对霜九的才智跟人品也是相当佩服,在私底下他也尊称一声九爷。
霜九为掩人耳目,才利用将军府的一些职权为他行了些方便,没想到还换得了林大人的赏识,他也抱拳回礼:“大人若是在忙,霜九便在外等候,不多打扰。”
林大人一笑:“有九爷推荐来的几个年轻人,我已是轻松多了。我还以为年轻人靠不住,却没想到小案三天大案五天,很多悬案重案也都一一的破了。现在我写的就是关于厉二公子的卷宗,九爷要不要过目?”
霜九摇头,摆手拒绝:“一介武夫,哪里敢过目官府的卷宗。今日我来,是老将军吩咐要我问一问投毒案的进展。你也知道老将军有多疼爱这个外孙女,这凶手一日不伏法,他这心里一日就不舒坦。”
林大人喟叹摇头,一脸为难道:“老将军中年丧女丧子,是人生一大悲事。外孙女被投毒他当然揪心,如今孙子又遭人暗算,也不知老将军一生为国为民,何来那么多人怨恨。云少将军我爱莫能助,这投毒案如今也没什么头绪。”
霜九也心知此案难办,将叶楚烟说的宫中轮值规矩拿出来说了一番。人数只要一点一点筛查,最后剩下来的便是嫌疑人。他们没有大太监的命令,是不能随意出宫也不能随意调离皇宫的。那投毒的人,一定还在二殿下那所宫殿里做事。
“皇上赐我免死金牌,就是让我随意查宫中的人事,我也查了那宫殿中的人,嫌疑人还剩下一百余人,他们之中都有互相帮忙对方差事,但又只有很短的时间,谁都有机会投毒,但是拿不准也无法妄断。我总不能将那一百余人带回刑部审讯吧,那岂不是讨好了皇上,得罪了二殿下,又显得我刑部无能乱抓人,对皇上也不好交差啊。”林大人皱眉摇头,着急得又是重重一叹。
霜九心想有理,宫内人都是活的,不可能那么精准的按部就班有一做一,尤其是那些年长些的太监宫女,最喜欢使唤那些醒来的替自己做事。这互相交待,谁都有机会进入那酒库,谁都有机会去涂上毒。
“但是我就奇怪,你说着下毒总不会将毒全部下完了吧。我可是冒险将二殿下宫里宫外,大大小小的屋子都翻遍,就差掘地三尺了,但就是一点奇怪的东西都没有。”林大人补充说道。
“但是入皇子宫殿的东西都是要经过严格检查跟搜身,那些毒物,凶手是如何带进去的呢?那当日或者前日有没有谁去拜访过二殿下?”霜九突然想到了检查的问题,他每次入宫给叶楚烟送东西都要脱衣搜身,将所携带的东西都一个一个的记录在薄上,还要签上自己的名字跟所属的府邸或者商队。
如果有人将毒物瞒过检查送进入二殿下宫殿,那说明当日那搜身检查的人,一定有问题!
第150章 收买
林大人眉目一亮,瞬间被点醒:“入皇宫大门需要过一轮检验,入皇子宫殿又是一轮检验,能通过两门检验,这至少有一道关卡有问题。”他双掌一拍,立即吩咐人下去将那天轮值的官员名单列出来。
霜九心中奇怪,这寒毒入宫一定要先从检查的官员入手,为何林大人没有盘查?他手中有免死金牌,只要想得到任谁都可以随意审问。
林大人见他疑惑,抱拳拱手:“九爷可千万别怪我做事不细,那些入宫的人大部分都是皇商,还有些是后宫妃嫔吩咐采办的东西,林某一个男人若是都盘查,岂不是有损皇上颜面。但是不查物品,可查负责检查的人员,多亏九爷提醒。”他有些羞愧的摇摇头。
“林大人过谦了,就算我不提醒,大人也迟早会想到。”霜九说道。林大人是个一本正经,直来直去的官员,对于女子所用之物,他不好意思也很正常。况且那些妃嫔的东西送不到皇子宫殿里,就算查了也是白查。
但或许就有人利用了这一点,将物品混入妃嫔之物中,买通那些负责检查的官员,然后将毒物放进来,然后再偷偷送到赵弘文的宫殿里。他们知道只要下毒,事情必然败露,所以误导了调查方向,抓住了林大人的弱点,知道他不敢查妃嫔。
霜九也是想到这一点,才出言询问。不多时,就有衙役将那本记录着出入皇宫商品的薄子拿来。厚厚的一本,但还没记录完,最后的记录就在昨天。
“查这些没有用,将那些轮值检查的官员招来,本官要面对面询问他们。”林大人将那些薄子放到一边,那些毒物不一定是最近才进宫,可能更久前就送进了宫,蓄谋已久到那日才下毒。
衙役们便快速的去通传那些官员,全京城都知道皇上赐了他免死金牌,见令如见圣。那些官员也都不敢怠慢,纷纷的穿上官服就来了。他们大多都是考取了小功名,但没有家族背景只是在地方做小吏,而后调到皇宫做监察。
霜九点点头,林大人还不算太笨:“我就先回避一下,林大人一定要细细询问那些妃嫔之物。”他无官无职,不方便在此逗留,躲到后堂去偷听,也悄悄的观察着。
负责监察物品出入皇宫的官员一共三个,他注意到了中间一人,高瘦个子,面黄肌肉,看上去像是囚犯而不像是官员。他名叫李吏,不是京城的官,而是其他州县调任来的。
林大人分别询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也将注意力放在了李吏的身上,他眯了眯眼审视着他。那李吏不知怎的,像是害怕那目光,身子轻微的躲了躲。
“你们两个就先回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问一问他。”林大人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将那二人遣退。
李吏见同僚先走,更是有些不自然起来,抱拳道:“大人,下官说的句句属实,再无其他了。”
林大人轻笑:“你急什么,本官又没说将你留下来是问你关于案子的事。不过是看你面善,想留你下来聊聊罢了。但是既然你这么说,本官不禁就要问你。你们这些做监察的,遇到妃嫔之物该如何处理?”
李吏僵硬一笑:“大人这可是取笑下官了,妃嫔之物我们男人检查当然不方便,但这毕竟是入宫之物,若是有毒有害伤了妃嫔的身子,那就是下官的罪过。所以这再不好意思,为了安全起见,也得厚着脸皮检查。”
林大人点点头:“本官知道你们的轮值都是安排好的,早中晚三班,你是轮到晚上,已经有三年时间了,是吗?”
李吏抱拳答道:“回大人,这轮值晚上可是通宵达旦,两位同僚皆是下官的前辈,而且已有妻女,不方便晚上再轮值。下官在京城举目无亲,毫无牵挂所以就一直是轮晚班。”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霜九跟林大人都抬起了眼眸,双目炯炯似是发现了什么关键。通常举目无亲了无牵挂的人,往往最容易受人收买,铤而走险。
林大人将刚端起来的茶杯放下,他翻开了记录物品的薄子,发现轮到晚班进来的东西,大多都属于一个地方,永凝宫。
“永凝宫是秋妃的宫殿,她倒有趣,买的东西全都在晚上到皇宫?”他不由得怀疑起来,投毒案的主谋显然是蓄谋已久,他一定在暗中观察,寻求将毒物带进来的机会。秋妃的东西如果都是晚上送到,那对他来说就是机会。
“回大人,秋妃喜爱甜食,最爱的就是邻州的馅饼,宫廷厨子都做不出那种原汁原味的味道,只因那馅饼需要新鲜的栗子入味,邻州的栗子出了名的香甜。所以这来回耗时,都在晚上才到皇宫。”李吏说道。
林大人见那薄子上确实记录着很多馅饼,但他总觉得不对劲。突然,他拍案而起,怒吼道:“大胆!死到临头还在信口雌黄,看来不将你撤职查办,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这一番暴怒,将李吏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大人,下官也是有苦衷的,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林大人冷哼一声,怒道:“你说!”
李吏双腿打颤,磕磕巴巴:“其实运进永凝宫的不是馅饼,而是一种能诱人动情的熏香,是来自波斯的奇香。秋妃给了下官一千两银子,让下官将那些东西都记录成馅饼。”
林大人皱眉疑惑:“动情的波斯熏香?”
李吏点头如捣蒜:“下官虽然在京城无亲人,但是也有父母兄弟要瞻仰,下官一个小吏的俸禄养活自己已是困难。这一千两银子,足够下官一家老小富裕起来。那熏香下官也是试过的,真的只是催情,对人体无害。大人恕罪!”说罢他又连连磕头。
林大人看了看躲在暗处的霜九,见他点了点头,于是便大手一挥:“下去吧,但是本官警告你,作为皇宫监察,该恪尽职守还得恪尽职守,别给了银子就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宫里送,否则你家人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李吏哆哆嗦嗦的退了下去。
林大人叹息一声,将那薄子随意扔在桌上,一副失望模样。他准确的抓到了一个被收买的人,但是居然只是一个妃子为争圣宠所使的手段罢了。浪费了他半天时间却毫无进展,气得连茶都喝不下一口。
霜九走出来,神情严肃:“秋妃?”
这个封号他很耳熟,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神色突然紧张起来,身上冒起了冷汗。二殿下赵弘文在皇后病逝后,就养在了这个名叫秋妃的人名下,成为了她的养子!
第151章 隐匿集市
霜九不敢相信,秋妃怎么会对赵弘俊下毒呢,就算现在长子死,赵弘文也不会被立为太子。而且在养子的宫殿内下毒,就算她同时也给赵弘文下毒,一死一伤也会招人怀疑。
他心觉不对,那下毒的人绝不会是秋妃。比起秋妃,他更相信是厉建峰或是赵弘文两个人,利用了秋妃,将毒药混在她买办的熏香内带入了皇宫,自己策划了这一手好戏。
赵弘俊被封了王爷,厉建峰又被国公府退了婚,胡安贾万金等人被捕,他们等于是接连受挫。在狗急跳墙之下也有毒死赵弘俊的动机,若不早下手,等他被封了太子,一切就迟了。
“若是催情的熏香,那对秋妃来说可就没什么问题了,妃子伺候皇上是应该的,这香对人体无害也不能问她的罪。那熏香也不好去查,否则对皇上又是不敬。”林大人摇摇头,若查出来是真的熏香,除了坐实秋妃争宠之外,其实也变相说明皇上好色好淫,这对于二人的名声来说都要受损。所以无论这熏香是真是假,他都没有办法查。
霜九没有听见林大人的话,他一直陷在自己的沉思里。秋妃是赵弘文的养母,对他来说更懂得自己的养母在做什么,秋妃争宠对他有利。而他也更清楚秋妃以馅饼为借口,在夜晚偷偷的运送熏香。这么一想,他觉得赵弘文越来越可疑了。
“林大人,这熏香他虽说对人体无害,但大人也该小心检查一遍。秋妃下次将熏香运入宫时,可以带上医官检验一番。只要在宫外检查,就不会有损皇上的名声。”霜九说道,有了厉建峰前车之鉴,那熏香是不是慢性毒物还有待检验。
林大人点了点头,将此事记下。波斯来的东西没有经过太医检验,单凭李吏一面之词,还不足以相信对皇上无害。
霜九离开刑部,马上就换上了皇商的衣服,前去集市里打探消息。既然熏香是波斯来的,那西域寒毒很可能也是在这个地方流出来。如果幕后黑手是赵弘文,他知道秋妃能弄来催情的波斯熏香,很有可能也会给自己买到想要的药物。
“霜老板怎么就一个人来了,您的车队呢?”一个身穿白衫,头戴小帽的矮小男人跑了过来,他嘴角挂着假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活脱脱的一个奸商模样。
“今天不是买办,只是闲得无聊来看看没有什么新奇的好货,万老板有什么可推荐的吗?”霜九抱拳道,这个人是集市上的老狐狸,凡是新鲜稀奇的货物都会最先了解,买下来去讨好那些能给他行方便的官员。
“想要新奇的东西,问我这就对了。天天给那些妃子宫女买些女人用的东西,怪无聊的吧。就是这新奇的东西太多了,不知霜老板想了解怎么样的?”万老板高昂着头,对这集市非常了解。
霜九沉吟了片刻,左右看了看四下,故作神秘低声道:“有没有那种,在晚上两个人用的东西。特别是一些熏香之类,在床上好好享受的。”
万老板一听,那老鼠眼眯得更细了,抖着手指发出一阵怪笑:“原来霜老板也有这等雅兴,走,我带你看看去。”他丝毫没有犹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走。
霜九跟在他身后,果然这个人精知道这种东西。二人走着走着就离开了热闹的集市,拐进了一条看似是死胡同的巷子里,但这巷子最尾端居然有一扇门。
“好人来了!”万老板对着门说了一声,对着门板敲了三下门,“这是暗语,我可不随意让人知道。霜老板知道了,以后也别随便带些不正经的人来,不然以后想要新奇的东西,可就没有了。”
霜九抱拳:“当然当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再不会告诉第二个人。”说着,里面的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眼睛瞪住了霜九。
“我的好朋友,也是好搭档,人品没问题的。”万老板抱拳说道,他似乎有点害怕那个人,不停的假笑着。
霜九掏出一锭银子:“我不过是想来买点好玩的东西,对这个地方不会泄露出去,毕竟以后我也是常客。”
那人没好气的将银子收下,对着万老板又是看了一眼,似乎还是很生气。但是身体让开,将门给打开了。
“多谢多谢!”万老板呵呵笑着,小碎步快速离开。
霜九跟在后面,也没有回头看那人一眼。这一进来,他发现这里居然是另一个集市,只不过这里的人都不说话,背负着手在低头看着周边的摊子。若是两人结伴,便细细在对方耳边交谈,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地方是悄悄开的,谁也不知道老板是谁,但这里都是些中原没有的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用的都有,咱一个一个的人都得看上好久呢。”万老板也压低了声音,跟那些人一样窃窃私语了起来。
霜九明白,他们不能发出声音,不然被墙外的人听到,他们可就都完了。他环顾四周,感觉这里像是一个深宅大院,但没有建屋子,就是一个围起来的大墙。摊子就零落的摆着,他们挨得很近,密密麻麻少说有一百多个摊子。
万老板轻车熟路的找到一个摊子,也不说话就指着一盒东西,掏出了一张银票。那人似乎对他也很熟,将那玩意包好,收起银票,二人互相抱拳拱手。整个交易过程都没有发出一个字,但是交易很顺畅。
“霜老板,我就不陪你逛了,还约了人喝茶。”万老板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开溜了。
霜九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便也不管他,现在也巴不得让他快走,好打探自己想要的消息。他围着摊子都转了一遍,发现这里的人不全是汉人,还有奇装异服,风格各异的外族人。他说不上来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但他们的身边都站着一个汉人,用他们的语言交流,在用汉话说给那些商人听。
他看到某个摊子上有几个小小的小炉,不停的冒着细细的青烟,他发现那些烟很奇怪,又细又直,到了半空中消失了也没有散开。步行过去,那汉人小哥见他眼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位老板是新来的?”
霜九抱拳:“今日才来,我见你这熏香有些奇特,不知是哪里来的香?”他瞥见汉人小哥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银绿色长袍的人,看不出是哪里人。那人只是对他抿嘴一笑,等着汉人小哥说话。
“老板好眼力,这是波斯来的香。壮阳健体,滋阴补气,补肺气,补肾气,你想要什么我们这都有。”汉人小哥语调怪异,他也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第152章 秘密地点
霜九一笑,装作一副不正经的模样,随手拿起了一盒熏香,低头一嗅,这跟中原的熏香没什么区别:“我年轻力壮,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实话告诉你,我是替一位官家小妾来买的。你也知道,漂亮女人嫁给人家做妾,很容易就被玩腻了。若不使些手段,在官家里就没好日子过。”
那汉人小哥将话语用奇怪的语言转述给了那个怪人听,那人点了点头,从摊子底下拿出了一盒熏香,又奇怪的语言说给汉人小哥听。那小哥说道:“老板你可算是找对地方了,这里不止我们一家卖熏香,但这种熏香只有我们才有。”他压低了声音,挑了挑眉。
“那你们这熏香比起别家,有何特别啊?”霜九接过那熏香,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全是灰色的粉末,跟中原熏香是一模一样。
“大户人家吃什么用什么都是细细检查过,尤其是香,那些官家富商更是会细细检验,免得被毒死。但是我们这香,只对女人有催情作用,对男人无害,就算是太医也不会让这香作为毒物禁止。”汉人小哥邪气一笑,“女人主动,对男人来说才是最大的享受。”
霜九回以一笑,掏出银子准备递过去,但到手时又收了回来:“我问你,你这熏香是不是卖的很勤,若不是供不应求的东西,可就不算好东西了?”
那小哥见银子在前,笑道:“这位老板不是我吹,我这催情的香很多,男人女人用的都有。但就是这个,最近可是卖的最多的。而且,我看还有些皇商常来,想必妃子用的不少。深宫大院多么寂寞,谁不想得宠。”
霜九心里一紧,手里将那熏香收得也更紧了,将银子递给那汉人小哥。说不定他还真找对了地方,这里就是秋妃让皇商买办熏香的地方。他干咳一声:“小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小哥看了一眼霜九,跟身边那怪人说了几句话,抱拳向旁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相视一笑,似乎有了默契。
霜九知道,能卖这种药物的人一定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在他心里,自己已经是一个奸商,还是一个心术不正,想走歪门邪道的奸商。
二人来到一个转角,那小哥见四下无人,便说道:“这里是给人商谈机密的地方,只要我们站在这,其余人就不会靠近,直到我们走了,他们才能过来商谈,这是规矩,这位老板想要什么可以放心说出来。”
霜九踌躇了一下,假装为难。
那小哥轻笑:“这里是个秘密的地方,若不是万老板带你来,你也找不到这里。这里不是普通的集市,是能让你得到你想而又不敢想的东西的地方。”
霜九干咳了两声,低声说道:“有没有无色无味,能让人查不出来的毒药,能涂抹在杯碗碟子上,最好不要是中原的药,西域或波斯都可以,越鲜为人知越好。”
那小哥听了丝毫不意外,只是笑了笑:“有自然是有,就看老板您出不出得起价钱。”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本手掌大的册子,“这上面都是奇毒,来自西域波斯甚至回纥各部,要多稀奇有多稀奇,每一样都能杀人无无形。”
霜九双手接过,装作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他仔细的翻阅起来,只见那册子分类很明确。他只看了西域的那一章,将上面的药物一一记下:“最近可有人买过西域的毒药吗?”
那小哥一抬眼,觉得有些不妥:“这位老板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们做生意的,可不能暴露客人的买卖信息。”
霜九轻松一笑:“我说过,不会买无人问津的东西,这东西是好是坏,就看有没有回头客,销量如何。若是有人多买的毒,自然就是好毒。”
那小哥这才放心:“这毒药买的人本就不多,但是前两周有人买走了这一味西域寒毒。自此之后就再没来过,或许是把仇家杀死,已经亡命天涯了吧。”
霜九点点头,原来在前两个月就备好了药,那正是大小姐入宫后的时间:“好,就这个了。但是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先给您一份定金,我明日再来取货。”他也不问那毒药有多贵,反正他也不打算买。但是想要在这些精明的商人眼下不受怀疑的逃脱,只能这么说。
那小哥也不怀疑,将定金收下。之后霜九又跟他买了些上好的伤药以示客气,尽显商人做派。他一出集市就前往重德宫的偏殿,找到了叶楚烟。
“老将军命霜九送来的伤药。”霜九以送药为借口,用老将军的令牌直接就入了皇宫。他见霁月彩风都不在,这偏院也出奇的安静,他不由得有些奇怪。
“皇上今日设宴,宫廷乐师还有宫女都去大殿了,这偏院只剩我一个,想说什么尽管说。”叶楚烟说道。
霜九便将在集市里打听到的转述给了叶楚烟:“大小姐,那下药的凶徒真是冲你来的,秋妃购买熏香的日子已经有半年之久,但那毒药是近两周才买。若是想毒害王爷,时间不会那么近。”原本叶楚烟的怀疑就是厉建峰,现下看来他的嫌疑更大了。
“可惜我们还是没有证据说明是厉建峰策划的这次投毒,而到如今为止,赵弘文都在宫殿内静养,没有传厉建峰见面,也没有送出任何书信。如果你的主子,得知手下做了这样的事,难道不会想办法询问吗?”叶楚烟说道,出事之后赵弘俊一直派人盯着赵弘文,但却是风平浪静,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的人别说送信了,就连出宫殿都不出,只在内服侍主子。
“或许二殿下根本就不知道呢,厉建峰擅自做主,想要为主子除掉王爷这个大患。毕竟他们的事都是王爷一手破坏,而大小姐你是出谋划策的军师。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除掉二人当中的一个,他们便暂时高枕无忧。”霜九说道。
厉建峰为人心狠手辣,更是好大喜功,心急起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若是真害死了他们其中一个,赵弘文就算事后知道,即使责怪也不会弃用他。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赵弘文是个很小心的人,皇上又是个多疑的人。在自己宫殿内二人中毒,这太惹人怀疑,也太过冒险,不是赵弘文行事风格。我猜,帮秋妃买熏香的人就是厉建峰,而且是秋妃对他直接下得指令。而在那个秘密的集市里,他得到了西域寒毒。”叶楚烟说道。
霜九心中愠怒:“这个厉建峰当真是一条疯狗,连主子的命都敢拿来冒险。但是这投毒一案没有任何线索牵连得到他身上,林大人那边估计是查不出结果了。”他转而叹息摇头,虽弄清了毒药来源,但终究无用。
第153章 第一黑手
林大人现在关押着厉建峰,但却是以猥亵伤人的罪名。霜九也无法将他跟投毒案扯上关系让林大人去查,正当他冥思苦想时,却见叶楚烟非常的平静。
“大小姐,您心中是不是已有打算了?”霜九问道,若不是她体质异于常人,现在的她早已被命丧九泉。面对险些杀死自己的毒药还有几乎坐实的凶手,她不该这么冷静。
“你有没有想过,很可能想我死的人,不止厉建峰一个。”叶楚烟说道。
霜九一惊:“难道你还怀疑二殿下?”若是他主仆二人合谋,那就可以说明为何事发后两人一直未联系。但是在赵弘文眼里,她应该只是一个得宠的琴师而已。
“二殿下还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说的不是他,而是秋妃。”叶楚烟淡然道,“在我威胁厉建峰,说我是皇上御赐的琴师,这双手是皇上看中的时候,他的神情非常的害怕,比我说要送他去刑部的时候还要害怕。我一直忽略了一点,其实我在外人眼中是一个得圣宠的女子。”
霜九突然明白,妃子为了圣宠,历朝历代后宫争斗无数。不止是宫内会斗,那些聪明的妃子还会防患于未然,收买宫女太监,在还是秀女的时候就将美貌且有才华的那些女子打压下去。
雷公琴何其尊贵,皇上都赐给了叶楚烟,虽说是王爷请旨让皇上御赐,但在秋妃这种妒忌心强的人眼里,王爷或许只是一个借口,皇上借口满足皇儿的心愿将一个女子赐为琴师,养在重德宫内也是掩人耳目,随时准备暗度陈仓。
“秋妃是二殿下的养母,自然也知道厉建峰是他的人。她可以告诉厉建峰自己的东西何时会送到宫门,让他将毒药混入熏香中从宫外送进来,再收买监察伪造记录。”霜九分析说道,只要叶楚烟一死,她就少了一个对手。
“秋妃深知这样会连累她的这个养子,所以也在他的茶杯上做了手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两人的毒不一样的原因,也是赵弘文为何不怀疑厉建峰的原因。”叶楚烟继续说道。
霜九内心如同一颗闷雷炸响,他一直以厉建峰作为突破口,反而忽视了其他人物关系。千算万算,竟漏算了后宫妃子的嫉妒心跟恶毒:“那林大人可就更难了,别说他查不到秋妃,就算他查到也不敢向皇上禀报,没有确实的证据反而会被秋妃反告一个栽赃诬陷。”
“那我们便不要将秋妃供出来就好。”叶楚烟提笔写下一封信,交给霜九,“按照这上面的去做,投毒案自然能了结。林大人是好官,决不可让他因此事而遭殃。”
霜九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无人后迅速将那信收在袖中。他立在原地不动,似是有话想问而又不好说出口。
“你是不是想问,我在这偏院里什么也没有,是如何怀疑秋妃的?”叶楚烟问道,见霜九低头不语,心知说中了,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我也是女人,知道女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厉建峰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在宫中下毒,更不必说对主子下毒,就算跟他有关他也绝不是主谋。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爹投靠的新势力很可能没有子嗣。”
霜九心惊,秋妃是世家小姐,因为入宫为妃所以她家族的人必须考取功名才能做官。而秋妃家族子嗣尚未有任何人考取到功名,如果叶堂之巴结了秋妃,那自然没法联姻。所以他还在跟厉建峰交好,对其余人则是表面热情。
“秋妃今年是二十八岁,尚可以怀孕生子,所以她需要皇上的恩宠,正因为时间不多,所以对我才会急下杀手。我本来也不怀疑她,直到今早我回来的时候,霁月彩风被她要走,给我换来了两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嬷。”叶楚烟哭笑说道。
秋妃不知道霁月彩风两个人是皇上的眼线,她会仗着恩宠去跟皇上要人。皇上也无所谓,宫中老人对主子命令更加听从,只要让太监吩咐一声让她们盯着自己,那一样也是他的眼线。
“大小姐,不然您就借口手伤出宫吧,防范厉建峰总比防范秋妃要容易些。”霜九说道,宫中人心险恶,她不是什么主子,吃的喝的不会有任何检验。
“九爷忘了我是逢毒自解的体质吗,连那西域寒毒都没毒死我,量她也拿不出更毒的毒药。不过以防万一,还劳烦九爷盯着那神秘的集市,说不定秋妃的人会再次去买毒物。”叶楚烟说道。秋妃不会轻易放过她,特别是投毒案结案后。
“那大小姐自行保重,霜九这就去办。”霜九抱拳离开。他率先回了将军府,让人盯着厉建峰的府邸,无论什么人出入都要跟随,还盯住了那个奇怪的集市,但凡有人从里面出来都要查清他们买的是什么。
他拿出那封叶楚烟写给他的信,上面的字清隽秀丽但隐藏着锋芒,几行简短的话却精简明了,将所安排的计划说得清清楚楚。
“当真是妙计。”霜九暗叹连连,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像被什么东西点住了三魂七魄。他提笔写了一封信送到刑部,将林大人约在府邸见面,声称有要事要谈。他今日已去过刑部,不方便再去,而且若在刑部交谈,又会影响他的公事。
不多时,林大人就回复了约见的时间。翌日清晨,霜九就穿戴整齐,前往林大人的府宅。他见这府宅清简破旧,根本不像是刑部尚书的家,反倒是个九品芝麻官的家。
“九爷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林大人穿着一身素服,抱拳拱手笑着迎客。
“难怪传言都说林大人是清官,看来真是两袖清风啊。”霜九见那客位主位的椅子都很陈旧,起码有五年时间没换过了。他寒暄了几句,便进入正题:“大人,昨日我入宫为大小姐送药,无意中听到了两个太监的几句闲言碎语,你可知我听到了什么?”
林大人摇摇头:“这哪猜得到,九爷就别卖关子了。约在我这府里见面,肯定不是芝麻蒜皮的小事。”
霜九轻笑:“投毒一案大人说重德宫内的太监宫女太多,没法一一盘查。我昨日就听见那两个小太监说,重德宫内有一名小太监失踪了。”
林大人眼神一紧,原本轻松的脸也都紧绷了起来:“皇宫内投井上吊的太监宫女不少,但无论怎么死都能找到尸体,这失踪是怎么回事?”
霜九也严肃了起来:“我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奇怪,于是放慢脚步跟在他们后面偷听。他们说,那小太监是某个已死妃子的弟弟,因家族没落便想着做太监进宫来寻求姐姐庇佑,但是进了宫才知道姐姐已经死了。然后,他就失踪了,而且说巧不巧就是在投毒案的那一天失踪的。”
第154章 假线索
林大人震惊了,他的线索基本已经断了,正愁无人可查,不知如何跟皇上交差的时候,居然霜九又带回了这样的消息,他忙问道:“皇宫内的人数名字都是专门记录的,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失踪,他若不是凶手就一定是被买凶杀人后被杀人灭口!”
霜九见引导成功,又故意愁眉道:“但是他如今生死未卜,人又莫名消失。这投毒的事过去了少说半个月,如果那小太监被灭口,那也该在宫中被发现了。”
宫里不止入的东西要检查,出的东西也要检查,以免宫内太监宫内坚守自盗,将宫内的宝物运出去转卖中饱私囊。就连一颗翡翠珠子都运不出去,更别说一具尸体了。如果事关人命,李吏那些官员是万万不敢收钱就装作没看见。
“那可就奇怪了,那很有可能那小太监还藏在宫内不为人知的地方。我这就进宫去好好查看一番,九爷,我就暂时失陪了。”林大人抱拳拱手,走到屋内换了身官府便急急忙忙的入宫去了。
霜九见他马车离去,坦然一笑。这林大人真是好官,有一点线索都不怠慢,难怪大小姐要说不能因为此事而连累他。既然她已安排好,那林大人进宫就一定会遇到那个所谓的小太监,无论是生是死。
此时,宫内大宴结束,那些伺候的琴师也在散宴后喝着官员们剩下来的残酒,一个个也都酩酊大醉。该回哪里回哪里,重德殿的女琴师也是小酌了几杯,如今微醺的都在房内昏睡。
赵弘俊早听闻叶楚烟受伤,一回重德殿便将她传召来,得知事情原委后勃然大怒,厉声道:“谁允许你擅自行动!厉建峰是厉王府庶子,让他以猥亵罪入刑部,岂不是有损厉王爷的威名!你可知道你这样不止是害了厉建峰!”
叶楚烟跪坐在他面前,神色冷静:“启禀王爷,此事并非奴婢擅自行动,是经过厉王爷允许的。”
“什么!厉王爷允许?”赵弘俊惊奇道,他最算再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至于以这样不堪的罪名让他下狱吧。
“奴婢不敢妄言,在云秋被送回将军府后,奴婢就让人快马加鞭的将此计告知了厉王爷,王爷口传表示同意。本想将厉建峰约来将军府后行事,却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不等奴婢设圈套,他便开始威胁起来,奴婢只是将计就计而已。”叶楚烟说道。
厉王爷对他这个儿子是又恨又爱,他一方面不希望世子的位置受到威胁,但又不忍心打压这个次子。即使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但毕竟是血脉相连。
“奴婢在事后也询问过厉王爷的意见,究竟是要将他论罪审讯,还是当做一场误会将他无罪释放。奴婢斗胆敢问王爷,若是您的儿子拿人命威胁一个女子就范以行不轨之事,您会怎么做?”叶楚烟低头颔首道。
赵弘俊沉默了,神情有些为难,他负手踱步细细沉思。这样的不肖儿子,都做出威胁女人的事,若不给点教训以后必然变本加厉:“你的意思是,用猥亵女子的污名先给他栽赃,等他在牢里吃尽了苦头再将他放出来?”
此事在京城里已传的沸沸扬扬,就算厉建峰最后无罪释放,也少不了口舌议论。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精神上的打击,也能一定程度的限制厉建峰跟叶香宜的来往。忽然,他心中觉得此计甚妙,厉王爷会同意也不奇怪。
“奴婢正是此意,厉王爷为国为民大半辈子,不该因为这个儿子而背上污名。若奴婢想厉二公子死,早在将军府的时候就让霜九将他毙命了。死无对证,奴婢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厉二公子自己上门的将军府,总不能说是奴婢蓄意谋杀。”叶楚烟说道。
按照大靖律例,男子对女子施暴时,女子若反抗而致施暴者死亡,或者有人救助女子而导致施暴者死亡,皆以无罪论处。叶楚烟跟厉建峰共处一室,无论是她杀了厉建峰或是霜九护卫等进来将厉建峰杀死,无论怎么看都是厉建峰理亏。
况且厉建峰在百家宴上曾经对她言语调戏,只要林大人去询问那些人就坐实了他对叶楚烟有色心。叶堂之见厉建峰已死,更会保护好叶楚烟这个嫡女,供词也一定会说厉建峰私底下有求亲的意思,动机也就成立了。
赵弘俊细思过后,这才消了几分火气。他垂目看到叶楚烟手上厚厚的纱布,不由得有几分心软:“来人,将那瓶上好的金疮药拿来。”等药拿来后,他见叶楚烟跪坐在原地,冷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叶楚烟一怔,眼见赵弘俊坐在殿堂之上,那可是极其尊贵的地方,她一个民女怎能上去。
“不要让本王再说第二次!”赵弘俊冷声说道。
叶楚烟点头称是,这才起身走上大殿。她想跪坐在黄公公脚边的位置,却不想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带到主位边的位置。
赵弘俊握住她的手腕,略有不满的皱眉:“谁给你包扎的伤口,这般外行。”他动手开始拆起了纱布,一圈一圈的解开,渐渐的就看到了染着红血的里层。
“当然是大夫包扎的,可能他当时被吓到,手脚仓促了些。”叶楚烟说道,霜九找来的那个大夫绝对是经验老道的大夫,但是厉建峰被四五个护卫围着,自己又血流不止,他包扎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赵弘俊仔细观察了一番她的伤口,奇道:“你这伤口的形状很特别,不像是一般匕首刀具所伤?”他到底是个武痴,对着凶器也起了兴趣。
“是外公自己设计锻造的,他命名为冰锥刃。比起一般的匕首,更加轻便适合女子使用。自从被下药之后,外公不放心便命人打造出来给我傍身。”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点点头,对那伤口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拿出棉棒将伤口上残留的药物一点一点擦去:“一听着名字就知道是短小精悍的利器,云老将军果然是帅才。但是以后这么危险的事不要再做了,万一遇到个狂徒一不做二不休,真对你下杀手。到时候别说冰锥刃,太上老君都救不了你。”
叶楚烟一惊,见他细心为自己上药的样子,奇道:“王爷这是在担心奴婢吗?”
赵弘俊手指轻抖,将叶楚烟的伤口整个撕开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珠又是冒了出来。叶楚烟倒抽一口冷气,皱眉忍痛:“奴婢失言,王爷恕罪。”
赵弘俊将她手腕按住,不让她动免得伤口裂得更大:“是本王失手,你何罪之有。这伤口比本王想得要深,上药的时候你忍着点。”他眼神闪烁,有些慌神。
第155章 尸体
“你这个女人,本王还以为你不会痛呢。”赵弘俊一边帮她上药,一边冷静说道,“以往本王见你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砸到脑袋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若不是你确确实实是血肉之躯,本王都要以为你是超凡脱俗的仙女了。”
叶楚烟一笑:“奴婢以往见王爷也都是一副冷漠桀骜的样子,仿佛会冷血到六亲不认。若不是王爷现在替奴婢上药,奴婢也要以为你是个毫无感情的人了。”
赵弘俊手上一怔,他从未给任何人上过药,没想到第一个人就是一个女人。他回想起厉建安对他说过,自从叶楚烟来了之后,他变了。变得有耐心,更细心,也不那么狂躁。
“封王之后,身份不比以往,做事总得几分顾虑。若还想做皇子时那般莽撞,会让太傅们失望,也会让父皇失望。”他寻了个理由掩饰过去自己的尴尬,加快手上的速度帮叶楚烟包扎好。
“谢王爷。”叶楚烟感觉掌心一阵冰冷,痛觉被减缓了许多。
这时门外太监通传,林大人在后花园的池塘里打捞到一具尸体,前来求见王爷。
“尸体?本王的后花园内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尸体,快传他进来。”赵弘俊说道。叶楚烟起身要下去,却被他一把按住,“这药还未渗透伤口,你坐着别动。”
黄公公将带着血污的纱布跟药盘端下去,将下人遣退,他知道这时候主子是要谈话了。而且是极其隐秘的谈话,不然他早就将叶楚烟劝退。这时候他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眼线都撤开。
“微臣参见王爷。”林大人带着一头热汗,火急火燎的进来下拜,忙说道:“王爷,微臣在重德宫后花园内打捞到一具太监的尸体,微臣怀疑此人跟投毒案有关!”
赵弘俊侧目看了一眼叶楚烟,见她依旧是那一副不冷不淡的神情,心里也有了点底。如果他宫里有太监死亡,黄公公不会隐瞒下来不报。
“那太监是什么人,为何林大人会如此说?”赵弘俊不清楚事情原委,只有先一步一步去问。
“回王爷,那太监的身份微臣已经查明,他乃是永州人,一个小官宦之家的长子,名叫李轻。十年前其姐入宫为妃,但在一年前因病逝世。他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家族破败后妻离子散,走投无路便入宫做了太监,想要寻求姐姐庇佑,但谁知入宫才知道姐姐已经死了。”林大人的效率非常之高,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便将那人的身份给调查清楚了。
赵弘俊惊奇的看着叶楚烟,她是如何弄来这样一具有身份的尸体的?还不动声色的将尸体沉在了后花园内,他重德宫的守卫不至于这么差吧。
“那林大人为何说他跟投毒案有关,这人已经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赵弘俊问道。
林大人抱拳,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册子:“王爷这是从那小太监的屋子里搜出来的,他失踪得不明不白,所以屋子一直没有收拾。这里面写了他在宫中的遭遇,上面有诸多怨言,甚至憎恨皇上害死了他姐姐。微臣猜想,他是想报复皇上,但又不得入皇上寝宫,于是买通了关系入重德宫想找机会毒害王爷。”
赵弘俊无意去看那册子,心知是伪造的:“那他在重德宫内,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为何本王从来无事?”
林大人还托着那册子:“李轻在上面也写了,他觉得杀了王爷一人不足以消他心头之恨,一定要带走皇上两个皇子或者两个爱妃。当日王爷前去找二殿下,他便认准了这个机会下手。”
赵弘俊依旧疑惑:“那天伺候的都是二皇弟的人,太监宫女都各有分职,纵然有人顶班替代,也不会是本王的人去替他的人。”叶楚烟的布局不该又这种漏洞才对?
只见叶楚烟还是神色冷静,他便继续听林大人回复。林大人说道:“王爷,他杀心已定又怎会按照规矩行事。他是您重德宫内的太监,您去二殿下宫殿,他大可以找个借口说给王爷送东西混入二殿下宫殿内。试问谁敢去查看王爷的东西,况且他确实是王爷宫里署名的太监。”
赵弘俊皱眉,呼道:“来人。”黄公公从一侧进入,俯身听命,“本王宫内,真有一个叫李轻的官宦子弟?”
黄公公略思片刻,一边传唤人去拿名薄,一边说道:“回王爷,这宫内人员太多,奴才也记不过来。但是只要在宫内当差过,哪怕只有一天,都会登记在册。”
不多时,那名薄拿了上来,赵弘俊细细翻阅到了李姓这一栏,真发现有李轻这个人,家在永州。他斜视着叶楚烟,心里泛起了更大的疑惑。不用说,林大人将李轻已经查了个遍,那位死去的妃子姐姐也是真的:“那李轻是畏罪自杀?”
“不错,李轻用麻绳将一块大石头和自己绑在了一起,就沉死在后花园的池塘里。那结是在身前系的,双手双脚都没有被捆绑,所以自杀无疑。而且,微臣在李轻屋舍的暗匣里还发现了王爷跟二殿下所中的毒药。”林大人说道。因为池塘无人游览,所以直到今日他才搜出来。
赵弘俊点了点头,将名薄合上:“既然如此,那就是畏罪自杀。死无对证,你手上李轻的日志跟那些搜查出来的毒就是证据。去跟父皇交差吧,此案算是了结了。”
林大人双目放光,踌躇满志的退了出去,直接进宫面圣。
“安排的人算合理,但那些毒药你是哪来的?林大人才查了宫门的监察,霜九不可能将那些毒药带进宫来。”林大人走后,赵弘俊斜看着叶楚烟。
“那些就是两种普通的毒药而已,林大人不知道便以为一种是西域寒毒,一种是二殿下中的毒。皇上有了那日志,就算查出那不是西域寒毒,也不能说明李轻不是凶手。一个太监私藏着毒药,就已经是居心不良。”叶楚烟说道。
“李轻是你让人杀的?”赵弘俊说道,他的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哽住了。
“他是自杀的,林大人所查的事岂是我能刻意捏造,李轻在宫里多年本来是想混日子,却不知道宫内人心险恶,根本没有逍遥日子过,他一个公子哥忍耐了多年,早已是受不了。”叶楚烟叹息道
“那具尸体并不是李轻,林大人查到的那个李轻早已死了。他现在打捞出来的,只是最近自杀的一个可怜太监。沉塘而死,尸体早就泡得面目全非,又有谁会认得出他是不是那个李轻,我不过是借他的死伪造了一封书信而已。”她继续说道。
赵弘俊闻言,一双鹰眸内满是震惊。
第156章 结案
赵弘俊看向黄公公,黄公公立即低头表示默认。那册子上的李轻确实是官宦之家,早在多年前就自尽了。而现在这个小太监,也是受不了宫内的排挤而自尽。在停尸房内多日无人认领,叶楚烟便让他将尸体捆上大石头泡在池塘内,伪装成自尽模样。
“你好大胆子!竟敢瞒着本王!”他震怒看向黄公公,他们二人背地里行事,自己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王爷恕罪!”黄公公下跪,他看向叶楚烟,但是不敢有半句怨言。
“王爷,事出紧急奴婢本想早告诉你,但是云秋又生了意外,所以只能先斩后奏。黄公公伪造李轻日志,为此事也有苦劳,您就不要怪黄公公了。其实,皇上对王爷也有疑心,公公只是护主心切。”叶楚烟也是下拜说道。
“什么!父皇怀疑本王?”赵弘俊更是震惊,“不可能,父皇命本王跟林大人一同彻查此案,怎会让本王这个嫌疑人去查案。”他不相信,别过头满是愠怒。
“那敢问王爷,为何赐予免死金牌的人是林大人而不是王爷。王爷虽贵为皇亲贵胄,但后宫、军事重地和宗人府监狱皆无权入内,但免死金牌则有如圣驾,为何皇上不赐予王爷?”叶楚烟几句话,辩驳的赵弘俊无话可说。
黄公公低头不语,脸上的神情已是平静了很多,他也早想明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帮叶楚烟擅自做主,去将尸体沉塘。他作为下人,更知道君臣之别,但王爷心中一直留着父子之念。
赵弘俊哽了哽喉,闭上眼睛叹息。良久才缓缓说道:“起来吧,本王恕你们无罪。”他看着身侧的两人,目光有些苍凉,“都道心腹大患,你们二人当真是本王的心腹大患。若是一心为本王还好,若有反的一日,简直防不胜防。”
黄公公急忙道:“奴才已在重德宫伺候了二十余年,对王爷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王爷。”他跟崔公公一样,当年若没有王妃的关照,他们早跟李轻一样死的不明不白了。
“那你呢?”赵弘俊说道,“你跟本王无亲无故,为何要帮本王。以你将军府外戚身份,以你的才智,以你的胆识,任何一个皇子你都可以帮他们,为何偏偏是本王?”
叶楚烟低头,双目怔然,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而又怪异的笑,俯身道:“王爷不必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爷若是对奴婢不放心,便是现在赐死奴婢,奴婢也无话可说。”
赵弘俊冷哼一声:“若是换在一年前,有人敢这么跟本王说话,那不是人头落地也得脱去一层皮。建安说得对,就因为你这个女人,本王以变了很多。罢了,投毒案一事算是了结,让父皇放下疑心,你们也没做错。”
他细思此案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因为中毒的人是叶楚烟,是他重德宫里的人,而她又比赵弘文痊愈得快。西域寒毒那么猛烈的药性,怎会毒不死她一个女子。换了任何人都会这么想,父皇肯定会多疑。
“王爷英明。”叶楚烟低头颔首。她这一次确实是兵行险招,不但黄公公行事要避开所有护卫眼线,还得让下人远离那池塘,避免尸体被提早发现,李轻是她散步时听小太监们闲聊提起才构思出来的计。
随后,她便将霜九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诉了赵弘俊。
“秋妃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子,早已年老色衰,若不用点手段怎能还保着圣宠。催情熏香,一定有人在背后对她出谋划策,不然她怎想得出来。二皇弟奉养着一个年长八岁的人做母妃,也不知是福是祸。”赵弘俊不屑道。
秋妃若做了皇后,那赵弘文便顺理成章能做太子,但是称一个年长八岁的人做娘,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王爷日后一定要多留意秋妃,她虽无权无职,但枕边风的厉害之处,历朝历代可都是有史可寻。”叶楚烟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这样的九五之尊更容易被捧得迷醉。
“不是有你在吗,秋妃多年无子,就算用了那些手段也未必会怀上龙种。而且她出身随时贵族,但并没有多显赫,要做皇后还是太难了。”考虑这一点,赵弘俊才一直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却不想差点被这妖妃害成残害兄弟的凶手。
半个时辰后,外面回报皇上已将免死金牌收回,这投毒案就此了结,皇上赞赏林大人有功,加赏一年俸禄。
叶楚烟回到偏院,心也是安定了些。赵弘俊坐在宫内,他嫌疑解除,也是自在的开始处理封地的事务。
“王爷,别怪奴才多嘴,奴才总觉得大小姐还有些事情隐瞒着王爷。”黄公公在一边磨墨,忧心忡忡。
“不管她瞒着什么都好,她是一心一意为本王做事,不然他也不会费这么大心思为本王消除父皇的怀疑。”赵弘俊最恨隐瞒,但此时他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
“奴才当然知道大小姐对王爷好,奴才想说的是秋妃。依照奴才在宫中当差数十年来看,一个妃子断不敢对皇子下手,就算杀了王爷,那二殿下也未必就坐稳了储君之位啊?而且若王爷在二殿下宫中惨死,那岂不是给二殿下也带了嫌疑。”黄公公说道。
赵弘俊停下了手中的笔,他竟没想到这一点。如今朝廷局势,只有他跟赵弘文有权位,他便将谋害重点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你的意思,是秋妃想害的另有其人?”
“奴才也说不准,那碗就是大小姐主动替王爷喝的,奴才就是想不明白,秋妃怎会未卜先知,知道大小姐就一定会替王爷喝那碗毒酒呢。若真让王爷喝了,那王爷岂不是....”黄公公沉默了。
赵弘俊又被激起了疑惑,沉思片刻摇头冷道:“算了,此事就让他过去吧。本王还有要事处理,暂且别提了。”话虽如此,他眸中还满是疑惑,既然叶楚烟不愿意说,自然有她的难言之隐。
叶楚烟在偏院内亦是在想着秋妃,这投毒案有秋妃的妒忌,也有厉建峰的憎恨。二人说不上谁是主谋谁是帮凶,但想害她的人两者皆有。赵弘俊动不了秋妃,但他能动在刑部大狱中的厉建峰。若是为出一口气将厉建峰暗害了,那她要想将二殿下连根拔起可就难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厉建峰就是赵弘文的蚁穴。她比谁都想要厉建峰死,如果只是报仇,她在下药一事时就能下手。但是如今她不止要报仇,还要让将军府夺势,否则一旦破败,皇上必定会让将军府家破人亡。
“你的命,我就多留一阵吧。”叶楚烟喃喃说道,他的命是用来续将军府的命。如果二殿下换了一个精明的使臣,那再寻把柄可就难了。
第157章 皇上召见
重德宫偏院内,老麼麼没好气的将一盆水砸在地上:“洗吧。”她甩过脸看先别处,鼻孔朝天,撇着嘴冷哼一声,仿佛伺候叶楚烟是对她极大地侮辱。
叶楚烟也不见怪,她在宫内也就是个身份低微的乐师。老一辈人在宫中待久了,眼里只有宫里的身份,对于宫外你是什么人,她一概不在乎。
这一盆水是用来换药的,这种杂活交给老麼麼所以她才不耐烦。在交代的时候,她们两人都推脱了半天。最后两人还不知道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一人才不情不愿的去打水。
本来这也不是换药的时候,只因老麼麼故意打翻茶水染湿了她手背部分的纱布。而有因为是晚上,不好再去请太医,所以她就打算自己动手。
“这大家小姐就是娇气,可别怪老奴说你,这可不是你国公府,可得摆请自己的身份。”老麼麼阴阳怪气说道,在她眼里叶楚烟宫中的资历还没她高,哪里轮得到她伺候。
叶楚烟不动声色,默默的拆下手上的纱布,先给自己把药给换好。这盆污水那老麼麼还要端走,她更是眉头一皱,脸上的皱褶纷纷翻了起来。侧过身以示不满,双手揣在袖子里端着架子。
“麽麼,这宫里可不能随便倾倒污水,若是洒在这,一会巡夜的太监是要罚的。”叶楚烟对她说道,若不是霁月彩风被调走,她也不需要哄这个老妈子。
“那可不关老奴的事,这谁门前的水都算在谁的头上。就是老身将这水洒在这,也罚的是主子。”老麼麼说道主子二字后,鼻子里发出嗤笑。
“咣当!”
只听一阵铜盆翻倒的碰撞声,在夜里显得非常大声,震得那老麼麼耳朵嗡的一响,吓得小跳了一下。
“不想伺候便不要伺候,麽麼可知道这重德宫内是谁在做主。”叶楚烟眉目一凛,已是露出三分冷傲,“这药是王爷送我的,今日在殿上也是王爷亲手给我换的药。怎么,王爷尚且给我换药,麽麼倒不屑给我打水,敢问麽麼这谁是主谁是仆?”
老麼麼看着那带着黄缎标着的药瓶,显然就是皇家之物,她登时两齿打颤,倒吸了一口凉气。哆哆嗦嗦的将那打翻的铜盆捡起来,连连鞠躬:“老奴不是那个意思,老奴只是....”
“够了!”叶楚烟冷声厉喝,“我不想听废话!你们这些老奴才,在宫中辛苦了几十年,最好安分守己。别临老了晚节不保,落个死罪!”
老麼麼跪下连连磕头,哭爹喊娘的求饶。其实这件事本不至于到死罪那么大,但是在这些老人眼中,主子就是一切,得罪了主子,就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都是死罪。叶楚烟拿出赵弘俊吓唬一番,她便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
“滚!”叶楚烟不像看她那一把鼻涕一抹泪的样子。她是皇上派来的眼线,但这是在重德宫内,还是赵弘俊做主的地方。她也不怕这老麼麼告状,这一点小事,她还不敢向皇上抱怨。
老麼麼连贯带爬,抱头鼠窜。在她走后没多久,一位太监迎面走了过来。只见他身穿深蓝色官服,手托拂尘,后面跟随着六个小太监。这一看就知不是普通宫里的太监,他走到叶楚烟面前微微俯身:“老奴见过大小姐。”
叶楚烟连忙起身还礼:“公公。”
那太监微笑:“杂家姓崔,是皇上身边大太监。皇上有旨,请大小姐入宫献艺。”
叶楚烟一惊,现在已是差不多亥时,而这时也没有什么宫宴,为何会传她入宫。但是这是圣旨,不得不从,她点头:“公公稍等,奴婢换身衣服便来。”
她回身将自己关到屋内,心中忐忑。无缘无故,皇上怎么会召见她?她一边换衣一边细思,猛然想到今天在殿上赵弘俊给她亲手换药的事,当时黄公公伺候在侧,那帮小太监跟宫女无人看管,一定在暗处观察到了这一幕,然后上报给了皇上。
原本在宫中他们就避嫌,为保护赵弘俊,她给外人营造出一种王爷对她无意,她却想攀龙附凤的假象。但是今天,赵弘俊的举动显然是太过亲密了。叶楚烟静下心来,皇上大不了将她驱逐出宫,没有证据他论不了什么罪。
等她换好衣裳出门,两个小太监已是将雷公琴抱着,一顶轿子也安排在了边上。
“大小姐,请吧。”崔公公朝着那轿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原来这轿子是为她叫的,叶楚烟心中不由得更加忐忑了,点头谢过进了轿子。她在轿里,一直在想皇上会问她什么,她该如何作答,这思来想去,不知不觉就到了。
等她一下轿,这才发现来的地方不是大殿,而是皇上的寝宫。那门口站着一排护卫,护卫之间站着太监,他们一手提着一个灯笼,将寝宫前的台阶照得火红一片,仿佛从这里走过去,就是从刀山火海里走过去。
叶楚烟踩上那台阶,这低头一看又似满地的鲜血。她心中一叹,多少妃子都曾经过这一片刀山火海,又有多少妃子一夜后就被抛弃惨死宫中。就如李轻的姐姐一样,她的死虽不是皇上动手杀害,但也跟这个男人关系重大。
“启禀皇上,叶楚烟带到。”崔公公敲了敲门,将门打开一点缝隙走进门去,对着龙塌上的人说道。叶楚烟此时还在门外,看着他在里面缩成一团跪在地上。
“让她进来吧。”皇上的声音有几分慵懒,但在这慵懒之中却又饱含着力量跟威严,如同猎豹的低吼。
“遵旨。”崔公公点头,从地上快速爬起来,侧身到门边才伸手将门拉开,让小太监先将琴抱入,而后才让叶楚烟进门。
“民女叶楚烟参见皇上。”叶楚烟学着崔公公的模样,也是将头埋到了最低。此时,她耳边传来了床板的响声,似是一个人从床上起来。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从她的头顶靠近,一直不停的靠近。
“抬起头来。”那低沉的声音变得越加清晰,响彻耳边,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支重锤在心里砸落。
“遵旨。”叶楚烟说出这两字的时候,喉咙都有些怪异,跟平常的嗓音不同,发出了略有些不一样的声音。她微微抬头,看向那九五之尊的胡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然便冒犯了君王。
良久,皇上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直挺挺的站着。崔公公也是束手在一旁,身上激起了一阵冷汗。每当皇上不说话的时候,便是他心中不满的时候。但是他从来只对大臣不满,却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看来今夜,注定要有事情发生了。
第158章 案件细节
“云家小姐之女,果真是天姿国色,眉宇间还略带英气。你跟你娘很像,叶爱卿不让你习武,看来是浪费英才了。”皇上冷声说道,听不出是夸是讽。
叶楚烟点头颔首谦卑道:“皇上谬赞,娘自幼就嘱咐民女,逢人且让三分礼,切不可好勇斗狠,逞一时之快。”
“这么说,你娘倒是有几分见识。怪道文臣武将常说云家子嗣必出良才,看来也不是马屁之言。”皇上垂眸看向叶楚烟,“告诉朕,你的琴技是谁教的,你的医术又是谁教的?”
叶楚烟心中一震,听到前面的问话她本轻松了三分,但后面一句话却又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皇上的问话方式很精妙,一紧一松让她的思绪已乱了一些。
“回皇上,民女跟普通大户女子一样,都是在乐坊学琴。回家后娘稍加点拨,剩余的便是苦练。至于医术,是幼时娘亲从将军府内带回来很多医术,民女随意阅览略知一二。”叶楚烟垂眸答道,言语流畅没有一丝涩滞。
“是吗,朕还以为云老将军只看兵法韬略,却没想到还典藏着医书?”皇上显然对此不太相信。
“民女幼时也不知道外公府内有那么多藏书,据娘说,外公早年征战在外,士卒受伤生病层出不穷,于是外公与军医多了交流,如何预防那些疾病,所以才收了很多医书。娘喜好读书,别说医书就连兵法也都会一并浏览。”叶楚烟说道。
“云家军纵横沙场,敌人见云字大旗便望风而逃。看来云老将军也是饱学之士,并非表面上看的是一介莽夫。”皇上冷笑,这一抹笑寒得瘆人。
叶楚烟心中一颤,不知为何涌出一股惧意,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扼住了她的心,随时可以夺去她的命。
“投毒案今天算是真正了结,你也算救了俊儿,功不可没。想要什么赏,说吧,朕一定满足你。”皇上走到寝殿边上的一架鸟笼边,用一根尖头铁刺逗弄着里面的五彩鹦鹉。
“承皇上隆恩,也拖王爷的福,民女才有机会在宫中献艺。既然是王爷的奴仆,这都是民女应该做的,不敢有求赏赐。”叶楚烟福身下拜,心砰砰跳了起来。
她耳边传来一阵吱吱的鸟叫,由轻快转为急促,由温润悦耳转为尖声嘶鸣。侧目看向边上的崔公公,只见他冷汗已从额角滑下,余光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只听一声高亢嘶鸣后,那鹦鹉便没了声音。叶楚烟心下好奇,但是不敢去看发生了什么,只听皇上说道:“不听话的畜牲。”话音刚落,微微飘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叶楚烟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下一紧,手心已冒出了汗,激得伤口阵阵刺痛。
“你娘在世的时候,人人都称她不仅才思敏捷还诡异,能想常人所不能想,道常人所不能道。你是她女儿,朕倒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看看你有什么新的想法。”皇上顿了顿,嗓音瞬间变得低沉且凌厉,“投毒案的小太监,仵作验明在水中泡了最多不过五日,投毒案至少半月,若他畏罪自杀,为何要等上十天?”
叶楚烟喉头哽了哽,没有答话。那个李轻确实在投毒案后十日才自尽,她以为尸体泡烂了便是烂了,皇上不会追查一具水肿的尸体,她也不知道原来尸体在水中的日子可以查得那么细。
“还有,太医所检验到的毒是用水稀释后抹在碗内,也就是说那毒液可能还有剩,那药也不需要完全用来溶解成毒液。为何林大人所找到两种毒,都没有西域寒毒,而是不同的毒呢?”皇上厉声逼问道,一双如虎一般的眼睛狠狠盯住她。
崔公公早已从黄公公那里听了所有计划,在皇上传叶楚烟的时候,他就知道皇上很可能会问到案情,但没想到在私下皇上居然查得那么细,而他全然不知,可见是在不是他轮值的时候,皇上找人调查回报,看来皇上对他也有怀疑了。
叶楚烟眼神内略带着惶恐,肩膀僵硬,喉头也似被什么东西扼住,想说话都说不出来。
“回答朕!”皇上威严喝道,崔公公立即跪了下来,叩头点地。
叶楚烟缓了缓神,抬起眼眸直视那九五之尊的眼睛:“回皇上,民女不是凶手,又怎知凶手在自杀前会是什么想法。但是,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为何要立即沉塘自尽呢。如果民女是凶手又如此痛恨皇上,那民女一定会留着命,看着二位殿下死,否则又怎甘心自尽。”
此时,她才真正看清了这位君王的脸,英眉虎目,胸膛宽阔,身长八尺非常威武。浓黑的胡须让他看上去更加的霸气,那一双眼睛里正透着震惊。
“放肆!”崔公公厉声喝道,“你这民女,怎敢在皇上面前口出狂言!你简直罪该万死!”在皇上出声前,他率先将叶楚烟责骂一番。
“皇上恕罪,民女失言甘愿受罚。”叶楚烟立即下拜,她知道这是崔公公在给她打圆场。
皇上依旧是那震惊的目光,口中冷道:“说下去。”
叶楚烟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吸了一口气:“若不是抱着必死之心,又怎会敢在皇宫中对两位皇子下毒。而且是人就有想苟且偷生的心,既然不一定被抓到,为何要自己了断。若是成了悬案,岂不是报了仇又留了一命。凶徒或许并不想死,可是事情并不如他所愿。被毒的是民女和二殿下,但是我们都没有死,心灰意冷之下,凶徒才会去选择沉塘自尽。”
良久,寝宫内没有发出丝毫声音,静得很诡异。皇上如同一具僵硬的木头,动也没动一下。两双铜铃般的眼睛就这么睁着,看着面前的叶楚烟。
转而一瞬,那眼睛里由震惊愠怒转为了欣赏,他嘴角轻轻勾起,笑得很冷很怪异,朗声大笑了起来:“果然是云家血脉,虽是外戚却依旧聪慧而有胆识。”
“谢皇上夸赞。”叶楚烟心里并不高兴,这并不是一句好话。她越是出色,在皇上的心里就对她越忌惮。
“但是朕还有一个疑问,那小太监是如何进入文儿的宫殿,朕派人询问了所有太监宫女,皆是没有见到俊儿的人来请求见主子而入宫。”皇上问道,他将所有的细节都抓到了。
“皇上,试问哪个下人敢说有这个人求见?”叶楚烟反问了一句,见他一怔,立即补充说道:“若是民女见了那人,也该说没见到,不然岂不是失职,那别说在宫中当差,估计还要被下到刑部问罪。”因为自己的失职而让皇子险些丧命,这个罪名谁担得起。他们只要保持一致说没见到,那就大家都安全。
第159章 猜忌
皇上不会去严刑逼供,因为这样可能有人熬不过刑而认罪,但他可能是冤枉的,这样做毫无意义。
“这些都是民女愚见,还请皇上见谅。”叶楚烟俯身颔首,放低了姿态。她算是回答得毫无漏洞,把该圆的给圆上了。
皇上看向崔公公,厉声道:“下人是否会像她所说的那般,一起隐瞒?”
崔公公浑身一颤,没想到会突然问道自己,结巴道:“回皇上,依奴才愚见,若真遇到这样的事,那是打死也不能说自己见到的。否则就算保住性命,日后宫中当差也会被当成瘟神排挤。”一个会坏事的同僚,谁还敢接近,巴不得滚得越远越好。
皇上见崔公公如此说,并没有完全相信,反问叶楚烟:“你还没有告诉朕,为什么李轻的屋子里没有搜出西域寒毒,而是其他不同的毒?而且他有毒药的情况下,为何要选择沉塘而不是服毒自尽?”
叶楚烟心中一慌,指尖瞬间冰凉。皇上是怀疑她,而是在怀疑赵弘俊。若是她没办法将话圆回去,那以后他的地位就是个虚设的王爷,皇上会更加针对他。
“皇上,能否容奴才说几句话。”崔公公见叶楚烟不语,心知她犯难了。皇上虽在怀疑他,但此时也不能袖手旁观,不然王爷跟她就带上了嫌疑。
“莫非你知道?”皇上见他开口,略有些奇怪。
“投毒案非同小可,涉及两位殿下性命,奴才在私下也会跟其他太监议论。皇上问那李轻为何不是服毒,那是因为林大人下令将重德宫内下人的住所都封了,因为要彻查太监宫女们的私物,但重德宫内下人太多,林大人又人手有限,所以一封就封了一周。奴才想,李轻拿不出那私藏的毒物,上吊又恐人多被撞见,默默沉塘才是最好的自尽之选。”崔公公说道。
叶楚烟心里松了口气,林大人还真的下过这个命令,一时情急,她竟忘了。不过忘了也好,若是什么问题都答得上来,皇上会认为她早有准备,对她更加心疑。
皇上沉吟片刻,也想不出什么其他漏洞。李轻确实在重德宫的太监名册上,他的姐姐也是纳过的妃子,在深宫中抑郁而死。一切说来,似乎顺理成章。
叶楚烟心里庆幸宫中对小人物的疏漏,真正的李轻早已不知道被登在哪本册子上。而这具李轻尸体泡的肥头肿脸难以识别,别说无人认领,就是家人上门也辨别不出这到底是不是亲人。
“朕不该让俊儿跟林爱卿调查,该让你协助调查才是。”皇上轻笑,但话语里听不出什么赞赏,“你对案子不了解,但对人心倒是了解,可惜了你是女儿身不然定是一个出色的幕僚。”
叶楚烟低头不语,若是前世,皇上这么说她也就认了。但这言外之意,皇上是觉得她不堪大用,她心里也放松了些。只要皇上对她少些疑虑,无论他怎么猜忌赵弘俊,她都可以想办法化解。
“不说案子了,你在百家宴上断弦奏曲,朕早有耳闻。今日你这手受伤,朕想知道你该如何演奏。”皇上低沉道,“必须让朕满意。”
叶楚烟这刚放下的心,忽然又提了起来。她的手还有些冷,跪按在地上,手指已是有些僵硬。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太监将琴摆到了她的面前。她只得跪坐起来,挺直身子,尽量让自己忘记掌心的疼痛。
但是说起来容易,这手摊开撑在弦上她就已感觉到伤口一阵撕裂的刺痛。她咬紧牙关,忍痛奏曲,中间因为疼痛按弦不紧,现出了一些杂音,但她下一个音连接极快,将那杂音给盖了过去。尾音轻落,她额上已满是汗水:“《梅花三弄》,民女献丑了。”
她斜视着皇上,但见他的眼中居然出现了一丝悲怆。再斜看崔公公,他的神色居然也变了,变得略有些惊恐。
皇上一言不发,起身走向龙塌,宫女掀起床帘,将他送入龙榻。崔公公走上来:“皇上就寝,走吧。”他回身对那龙塌一跪,轻声道:“奴才告退。”
“民女告退。”叶楚烟也连忙说道,二人一同退出寝宫,身后的小太监也抱着琴快步出来。
崔公公一路领着她到了殿外,一边走一边说道:“小姐今日可是险些惹祸了,你奏什么曲不好,非得选个《梅花三弄》。”他语气有些责怪,伸手抹了抹自己的汗。
“民女不知皇上不喜欢此曲,公公恕罪。”叶楚烟说道,她才入宫不久,而且一直都在重德宫,该去大殿的演奏都是老乐师去,怎么也没轮到她,她怎知皇上的喜好。
“我恕什么罪,不过这也罢了,怪不了你。你回去转告黄公公,就说这阵子我忙,不能去陪他喝茶,让他也别来找我。”崔公公低声道。
叶楚烟心觉不对,他为何会跟重德宫的黄公公交好,二人不同职,见面机会也不多:“方才多谢崔公公替民女解围。”她虽慌了神,但还是看出崔公公是在帮她。
“别谢了,回去转告黄公公,千万别忘了。还有,近日你也小心点,别跟王爷走得太近。将军府的事,也别让王爷帮忙,有些东西该避的时候就得避。”崔公公将叶楚烟送进轿子,二话不说便让人抬轿回重德宫。
叶楚烟也来不及询问,就这么云里雾里的回了重德宫。她一下轿子,黄公公便迎了上来,着急连连问了几句话,语速快到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公公不必心急,我没事。”叶楚烟连忙安抚下他,将崔公公的话转述给他。
黄公公面色大惊,呢喃道:“果然皇上还是怀疑了,我就说让他自己小心,他总不当回事。这回好了,被皇上怀疑了吧。唉,还好他是伺候皇上十多年,要换了别人,早被下放了。”
“公公,若没什么事可否让我先回一趟偏院,方才为皇上弹琴,伤口可能又裂开了。”叶楚烟忽然感觉掌心隐隐作痛。
“皇上忌惮你跟王爷的关系,也开始怀疑我跟崔公公的私交,现在大半夜的不方便给叫太医,你就先委屈委屈吧。”黄公公见她纱布上渗出了红点,可见伤的不轻。
叶楚烟也不多说,先回去处理伤口。她现在绝不能跟赵弘俊见面,这几日最好也不要相见。
大殿寝宫内,皇上还未睡下,等崔公公送往叶楚烟回来,他躺在龙塌上,闭着双目沉声道:“一个弱女子,在身体跟心理双重打击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朕竟不知道叶堂之还能有如此不凡的女儿,朕真是低估了她。”
崔公公在边上不敢答话,叶楚烟对答的不算精明,但算得上巧妙。看来日后,她在宫里的日子是不好过了。
第160章 怀疑
偏院内,一连几日叶楚烟都是闲着,现在她正将在庭院里,用没受伤的手练着一些琴技的基本功。那两个老麼麼也许是被黄公公教训了,束手站在一边安分了许多,脸上也没有那么不屑。
“大小姐当真是精益求精,若是太医令的小太医们都有大小姐这般毅力,日后可就前途无量了。”一名太医将药箱放在边上,驾轻就熟的拿出里面的药。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来给叶楚烟清洗伤口,换一次药。
“太医令内有您这样的太医在,何愁小太医学无所成,不知那本《毒经》太医可读透了?”叶楚烟将手伸出来,让他解开纱布换药,只见他苦笑摇头。
“读熟容易,读透可就难了。”太医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惊叹连连,“大小姐的体质当真与人不同,连伤口都愈合得比常人要快一些。”
叶楚烟也是回以苦笑:“是王爷给的药好,并非我有什么过人的体质。”太医一听,立即沉下了脸,“太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在宫里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琴师罢了。”她抬眸看向那两个老麼麼,只见她们也是心虚,仓皇的退后了几步。看来黄公公给她们的教训不轻,一个个都识趣了。
“大小姐,您在宫里是身份低微,但您到底是叶家大小姐,有些时候,还是要避嫌吧。”太医说道,他将王爷给的那些药清洗掉,一看便知这药非常珍贵。
“太医也觉得我跟王爷走得太近了?”叶楚烟说道,当局者迷,她以为二人的距离已经保持得够远了,大多时候都是黄公公给传话,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不是我觉得,这里是皇宫,但凡有一点苗头都会被无限放大。王爷向皇上请旨,又将你放在重德宫偏院内,你可知道,你被皇上封为乐师,是要归大司乐所管,但现在你不归大司乐,也没有给你安排任何事务,只是将你闲散养着,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太医说道。
叶楚烟一怔,经太医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一等乐师在大司乐内不算低职,但是她从未有过什么职务。她以为是赵弘俊下得安排,却没想到原来不是这样吗?
太医见她发愣,也明白她对宫中职务不熟悉:“皇上妃嫔众多,但宠爱的没几个,他是一个不好色,深知色字头上一把刀的帝王。所以他对子嗣要求严格,你看王爷跟二殿下都二十了还未有妻妾,平常人家,孩子都能叫爹了。皇上这是在试探他的皇嗣,能不能挡住美色诱惑。”
叶楚烟回想起回纥來使到访的时候,丹王子一直想将公主嫁给大靖和亲,但皇上却没有选中两个皇子,却有意推给厉建峰。原来不单单是因为权位之争,还是想试探二人会不会为美色铤而走险。
“我还真不知这宫中还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皇上的心思,我也不敢妄自揣测,多谢大人提醒。”叶楚烟微微颔首。
太医喟叹道:“宫中看似太平,却从未太平。臣臣互斗,官官相争,君臣互相辅佐也互相猜忌。大小姐别忘了,皇子跟皇上也是君臣。”他压低了声音,“我见小姐心善特意提醒,日后可要小心了。”
叶楚烟点点头,陷入了沉思。她一直想着如何帮赵弘俊瓦解对方势力,助他坐上那把龙椅。在宫中帮他化解皇上的猜忌,但却忘了皇上对他的猜忌还包括自己。昨日崔公公帮忙解围,就已经是一种警示。
如果厉建峰说的是真的,皇上派了暗卫来刺杀云秋,那就说明皇上对她云家已有了忌惮,对她有了忌惮,对王爷更是有了怀疑之心。
“太医,你可知道《梅花三弄》?”叶楚烟问道,“我昨日给皇上献了一曲,崔公公吓得冷汗直流,太医可知道其中缘故?”
太医突然面色骤变,跟昨天崔公公一模一样,眼睛里深深的震惊了:“你给皇上弹了《梅花三弄》!”他话语都开始有些结巴。
“太医知道?”叶楚烟见他知道便追问了他为什么,如果是大忌,昨夜皇上为何没有责罚她,如果不是禁忌,为何他跟崔公公都是这个反应。
太医敛了敛眉目,扭过头有些为难,他看向后面两个老麼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了。挎起药箱,抱拳拱手:“太医令还有事务要办,就不奉陪了,大小姐好好养伤。”
叶楚烟想叫住他,但还没开口他便大步流星的逃离。见状如此,她心知叫他回来也没用,看来这其中是有不得了的故事了。她转念一想,走到了隔壁院落。
“大小姐,这是男乐师的住所,还请留步吧。”两个老麼麼跟在身后提醒说道。
重德宫偏院内分着两个小院,一个是女乐师住的,一个是男乐师住的。他们都是品级较低的乐师,所以在重德宫内只听从王爷的调遣,没有宫廷大宴他们便在这里练琴。
“你们若觉得害臊便先回去吧。”叶楚烟径直走进去,那老麼麼不知怎的还真害臊了起来,驻足不敢前进。
几个男乐师见叶楚烟进来,也是吓得一愣。虽没有明文规定男女乐师不能互相来访,但他们因为男女之别也都不来往,突然进来一个不是宫女的女人,不得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请问您可是国公府长女叶楚烟?”一位样貌俊朗,斯文儒雅的少年上前抱拳拱手。
“民女正是。”叶楚烟福身还礼,不知对方为何会认识自己,正当她疑惑的时候,只听对方已开口解答。
“百家宴上,在下有幸目睹了大小姐的断弦弹奏,佩服不已。在下乃是京城三品参将幺子晋安。”那少年朗声笑道,彬彬有礼,看上去有些稚气可爱。
“参将之子来做乐师,这倒是新奇了。”叶楚烟见他不过十四五岁跟云秋差不多年纪,见他说话亲切不由得也放松了些。
“让大小姐笑话了,在下乃是幺子,几个哥哥都已是武艺超群,爹娘便也不逼我习武,机缘巧合才做了乐师。”晋安搔了搔头,笑着摇摇头。
叶楚烟见四周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谈话,一个个脸上都是看笑话的神情。这让她不得不收敛了些,想起了正事:“晋公子,你们这院内最年长的乐师可有四十岁?”
晋安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也是答道:“郭师傅今年四十有三,不知大小姐为何这么问?”
“我有事找他,现在他在吗?”叶楚烟问道。既然四十余岁,那就一定知道皇上跟《梅花三弄》之间有什么故事。她受王爷关照是重德宫内众人皆知的事情,只要她稍加询问,不怕他不说。
第161章 皇后遗曲
“在啊,我带你去找他。”晋安轻笑道,引着叶楚烟就走。他们的这院落比起女院那边要大得多,按照品位安排着不一样的屋子,他们来到的是一个单独的小屋,外面还有几个小童在扫地。
“去通报一声,就说叶楚烟叶大小姐来访。”他对一个梳着小辫的小童说道,那小童看上去十分乖巧,点点头便撒开脚步往屋子里跑。
叶楚烟第一次知道,在重德宫里还有这样单独的小院落给乐师居住,看来这个叫郭师傅的人在宫里的地位不见得多低。不多时,那小童就跑了出来:“师父说,只许叶大小姐一人进去,公子还请留步吧。”
晋安一时语塞,不由得有些糗,他尴尬笑了笑:“郭师傅就是这样,性格有些古怪。但是人绝对是好人,您别害怕,我就在外面坐着,等您出来。”
“无妨,晋公子不必为我耽误时间,能为我领路已是万分感谢了。”叶楚烟说道,看向那小童,让他在前面引路。小童也十分有灵性,这一看他便鞠了个躬,往里面带路。
“师父就在后面,您自个进去吧,小的告退了。”小童奶声奶气说道,他指了指边上的一条小径。
“有劳了。”叶楚烟对他说道,独自穿过了那条小径。这后面树荫密布,走进来尽是一片清凉。她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褴褛布衣的人,正徒手在地上弄着一堆花花草草。
“大小姐身份尊贵,来求见郭某一介匹夫,不知所为何事啊?”郭师父也不起身,依旧在那里摆弄着手上的东西,他眯着眼,看上去目力非常的差。
叶楚烟见他语气不卑不亢,见了人也不起身,还真是个怪人。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多做客套:“我只想向郭师父求教一件事。昨日我在皇上寝宫内演奏了一曲《梅花三弄》,众人皆不告诉我有何不妥,但各个神色怪异,还请郭师傅指教一二。”
郭师傅的手立即停住,瞪大了眼睛转看向叶楚烟,他站起来走到叶楚烟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忽然大笑起来:“皇上自以为英明,没想到赐予雷公琴的人,居然给他弹了这么首曲子,当真是报应啊!”
叶楚烟惊得后退了一步,世间谁敢报应皇上,而若她真的做了如此挑衅之举,皇上又怎会不责罚她?
“他们不敢告诉你,我告诉你!”郭师傅伸手指向了叶楚烟,眼睛里满是恨意,但恨的人不是叶楚烟。
这时,叶楚烟注意到郭师傅的没有尾指,切口整齐,似是被硬生生斩下来一样。琴师弹琴的时候尾指用得最少,但却是必要的一指。斩下尾指,能奏曲而不得完美,这是对一个琴师最大的折磨。
“皇上赐你的雷公琴,是当年韦皇后的陪嫁之物,他将雷公琴赐予你,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郭师傅冷笑,“韦皇后众人皆以淡忘,只有几个人知道那是她陪嫁之物,只怕连皇上本人也都忘了,当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叶楚烟一惊,嘴唇开始发白。
只听郭师傅继续说道:“当年,韦皇后琴技绝伦,生得又是天姿国色,坐于殿上奏琴,宛若仙女下凡,让听者皆是犹如处于仙境。她最擅长的,便是《梅花三弄》!”
叶楚烟的脑海里恍然一颗惊雷炸响,她双腿发软险些跌倒在地上,指尖冰冷而发颤,整个人都在发颤。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
皇上不可能忘了雷公琴是韦皇后的陪嫁之物,帝王不会无情,只是薄情。本已淡掉的感情,被她一曲勾起了他所有的记忆。而且皇上将韦皇后的遗物赐给她,她不知道,赵弘俊一定是知道的!
皇上一直让她用着韦皇后的遗物,目的就是想让赵弘俊知道,凡是帝王的东西,他想给就给,想收回也随时可以收回。死了的人什么也不剩,警示他好自为之。
她根本毫不知情,对宫内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可是,她那一曲或许在皇上的心里会产生不一样的想法。若是皇上认为这是她无意所为还好,若是认为她有意所为,那这是赵弘俊的授意,还是她自作主张的意,无论哪样对她是麻烦!
“你知道我这尾指是如何没有的吗?”郭师傅亮出了那断指的手,“我的一位女学生奏了那首曲子,而那女学生跟韦皇后又生得几分相似。皇上疑我不仁,将那女学生逐出宫外,又命人将我断指,不得再奏曲而又留下我做刚入门的乐师的师父。”
折磨一个酒鬼,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把他放在酒库里,但不让他碰一滴酒。折磨一个色鬼,就是将他丢在美人堆里而不让他碰一根头发。折磨一个琴师,那便是让他不弹琴奏曲,又让他处于乐曲的氛围里。
难怪郭师傅双目里满是忿恨,叶楚烟矗立在原地,浑身像被冰封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她哽了哽喉咙,勉强吐出几个字:“多谢郭师傅。”说不出别的话,她转身便逃离了这个地方。
赵弘俊在皇上赐她雷公琴的时候,就已经明白皇上对他的暗示。可他依旧对她所在的偏殿关照有加,没有安排职务,也不让任何人骚扰她。果然,就如太医所说,一点小细节在宫内都会被放大。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有打消疑虑,投毒案后,赵弘俊对她的关心显然加深了皇上的怀疑。
在他请求跟将军府一同游猎后,皇上的疑心便到了极致,所以才会让暗卫刺杀云秋,让赵弘俊彻底失去将军府。在皇上心里,她一个女人不足为虑。
叶楚烟冷笑,她还以为一直是她在保护着赵弘俊,保护着将军府,谁知原来她才是最大的隐患。
“大小姐,您还好吧?”晋安并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外面,见到叶楚烟失魂落魄出来,担忧上前问道。
叶楚烟双目一昏,身子倾斜,整个人几乎倒在了晋安的怀中。此时,院外围了不少人,他们听说叶楚烟来找郭师傅,纷纷过来看热闹,这一幕便落入了众人眼中。
“大小姐!”晋安也是一晃,脸上飞红,从没有一个女人倒在过他的怀里,而又有这么多人看着。登时,他惊慌失措起来,推开也不是,扶着也不是。
叶楚烟靠着他胸膛,双腿实在无力在支撑自己,但是这样的只是在外人看起来极其暧昧。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一手抓住靖安的袖子,借力让自己站稳:“送我回去。”
“好,好。”晋安喃喃答道,但是整个人怔住没有动,外面几个年长的人见状不对便上来帮忙。见她面色惨白很不对劲,一左一右将叶楚烟扶到石凳上坐下,将院外的那两个老麼麼叫进来,将她背了回去。
第162章 请求出宫
第160章请求出一整天,叶楚烟都是双目怔然,三魂七魄仿佛被抽空。赵弘俊明知皇上已经心疑他们的关系,还要冒险去向皇上请求出宫参与游猎,只是为了她那一句让云秋立功。
枉她自以为精明,骗过了皇上,谁知她这点心思,在皇上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老奴参见王爷。”两个老麼麼俯身下拜,惊慌的看着身边还在呆坐的叶楚烟,她们干咳了两声提醒,但她还是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王爷,此地你不宜久留还是快走吧!”黄公公在后焦急道,他得知崔公公的转述,来得路上已是千劝万劝,但无奈根本没办法阻拦。
赵弘俊面色如霜,厉声喝道:“通通给本王滚出去!”他双目直视叶楚烟,目中满是怒火。
黄公公跺脚着急,但亦是没办法:“奴才遵命。”俯身下拜,带着那两个老麼麼和一干太监都退得远远的。
赵弘俊走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叶楚烟,暴怒道:“谁让你擅自去找郭师傅!一个女子公然进入男子居住的别苑,你难道不知传出去会有多难听!”而且还倒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
叶楚烟依旧面如死灰,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一双怒意滔天的眼睛,冷冷一笑:“在随时会殒命的皇宫里,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赵弘俊一惊,目中的怒火全然被诧异所取代:“你说什么?”
叶楚烟低下了头,目中晦暗:“王爷,奴婢受伤,太医说会留下一个巨大的疤,以后手掌恐怕不能张合自如,对于琴技也大受影响。奴婢请求王爷,将奴婢放回国公府。”
赵弘俊愣了半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冷静下来:“本王听说你见了郭师傅,他跟你说什么了?”叶楚烟的伤不是一天两天,她本身也会医术,要出宫不至于到今天才说。
“奴婢只是佩服郭师傅琴技前去讨教而已,并无其他。王爷若不相信,找太医来验伤便是。”叶楚烟坦荡说道,“入宫并非奴婢所愿,王爷为何要怀疑是别人改变了奴婢的心意?”
起初是赵弘俊为了让她离开国公府那是非之地,才冒险向皇上求人,确实她没有跟自己说过想要入宫:“你是父皇册封的琴师,本王没有权力让你出宫。”
叶楚烟冷笑:“王爷,既然我是皇上册封,为何我不在大司乐,而在这偏院内闲闲度日?”
赵弘俊目光一闪,不想承认这是他安排的:“父皇让你在这,那你便在这,受到传召便上殿奏曲,归不归大司乐根本不重要。”
叶楚烟叹息一声,从袖中拿出外公送的那冰锥刃,将刃锋抵在了自己的尾指上:“王爷非要让我这么做,才肯放我出宫吗?”她语气决绝,神色冷傲。
“你敢威胁本王!”赵弘俊面色一紧,目中露出了令人难以察觉的担忧。
“奴婢不敢,这么做对大家都好。”叶楚烟手上使劲,刃锋间便渗出了血珠,只要用力一滑,她这纤细的尾指便会骨节分离。
赵弘俊眼见那殷红,狠道:“本王不会放你出宫的,就算你断了指也要在本王的偏殿内!”他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避嫌,可如果放她出宫,他就无法保护她。父皇找人潜伏到国公府暗害她,简直易如反掌。
叶楚烟放下冰锥刃,自己的威胁果然对这个霸道王爷没用:“那奴婢恳请王爷以探亲为由放奴婢回家数日,外公老了,云秋重伤,他情绪上受了打击,需要亲人照顾。”
赵弘俊见她尾指还在流血,拿出一方丝帕,牵起她的手。叶楚烟一慌,急忙想将手撤回,却被他收劲擒住手腕:“别动!”口气凌厉,由不得任何人撼动。
“本王知道,你害怕父皇,但是你若这么走了,岂不是更惹人心疑。云秋你不用担心,若是明日还没有寻求到那样的女子,本王就去向二皇弟求银蛇胆。”赵弘俊用帕子小心的环住叶楚烟的尾指,动作轻柔。
“看来霜九将事情都告诉你了,奇人不见得比奇物要好寻,恐怕要让王爷为难了。”叶楚烟眉间显出重重忧虑。
“你是太记挂云秋了,不然怎会在父皇那里犯那样的错误。若是按照平日的你,早该向崔公公打听清楚父皇的喜好,然后投其所好。”赵弘俊说道,然而她不但没有,反而犯了个大忌。
“错已铸成,说什么也没用,日后奴婢会小心行事,不会再犯。”叶楚烟颔首道,将手抽了回来,微微俯身,“皇上已忌惮我与王爷的关系,还请王爷不要再来。就算在皇上眼里是欲盖弥彰,也请王爷不要与奴婢再有牵连,无论接下来发生任何事。”
“你想做什么?”赵弘俊听出这话语不对,“你已经暗中秘密的做了很多事,本王不希望你再冒险。”
他话一出口,叶楚烟便惊得看向了他,只见他面色严峻,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何不妥,那双眼睛里除了威严,还有担心。
“王爷多虑了,经此一事,奴婢知道深宫中由不得个人随意行事,以后不会在任意妄为。无论有何事一定跟王爷商量,但是现下还请王爷先放奴婢出宫。”叶楚烟说道。
此时,黄公公走了过来:“王爷,不能再待了。”他见二人举止过于亲密,还好他将那两个老麼麼和宫女太监都支走,不然方才一幕不知要传成什么样。他们虽是下人,但遣退多了他们也会嚼舌根头。
“你虽然在重德宫,但还是归大司乐管,本王会以慰问老将军为由替你申请一个长假。”赵弘俊说道,他看向她受伤的尾指,“纵然你不怕疼,也别随意毁伤自己,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本王不见得不答应。”
叶楚烟跪坐起来,俯身下拜:“恭送王爷。”
赵弘俊回到重德宫,直接前往了书房。推开门,只见三十名青年武士半跪着,身着黑色夜行衣,各个虎体狼腰,身材健硕。他们跪着的动作整齐一致,没有一点差别,看上去就像一具僵硬的木偶,但是每个人的目中都充满了杀气,证明他们是活着的人。
他们面前站着的主子,就是赵弘俊。
“你们都是本王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精英。本王的命令很简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给我保护好叶家大小姐,否则,提头来见!”赵弘俊嗓音低沉,暗藏威怒。
“属下领命!”为首一人抱拳低头,就在他低头之时,后面的人也都跟着做起了同样的动作,没有分毫差迟。而后他们从书房的暗道离开,步履轻盈,如同夜间行走的猫。
黄公公在一侧冒着汗,这批人才刚训出来不久,还未通过真正的试验,王爷将他们放出去,无疑是冒了大风险。而这一切,竟然是为了叶楚烟。
第163章 被劫
赵弘俊差遣完暗卫,提笔开始写为叶楚烟请求出宫探亲的信。黄公公见他最后盖上了自己的私印,不由得揪心起来:“王爷,偏院内有资历比大小姐要老的琴师,要不奴才将他请来,让他来写吧。”
赵弘俊不为所动,将信纸敞开等着墨干:“本王才给她送了药,再让别的琴师给她写信,岂不是更显奇怪。他是本王请旨入宫,自然该照料好她,躲躲闪闪岂不是更惹人心疑。”这是叶楚烟教他的一句话。
他将信折叠好,装入信封内,让黄公公送去大司乐。只要见了他的私印,没有不批的道理。
黄公公也只得按照主子的话去做,这信刚送去没多久就申请到了批文。不仅准许叶楚烟回家,还批了半个月那么长。
一大早叶楚烟就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回国公府。老麼麼告诉她,黄公公在宫门准备好了马车。她知道那两人不方便过来送她,老麼麼也无意替她拿包袱,她也不多话,果断拿起自己的报复,径直就往外走。
“大小姐!”
正要走时,她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温润的叫唤,回身一看,只见那人竟是晋安。他快步奔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好在赶上了。”他跑得满头大汗,弯下腰喘着粗气。
“你怎么来了?”叶楚烟见他不是从偏院方向而来,而是绕了个大圈。
晋安缓了缓气,将手上一个红木盒子递到她面前:“我到太医院去找认识的叔父拿的特制金创药,去腐生肌,效果可好了。这可是他祖传秘方,不是皇亲贵胄还用不上呢。”
原来他特意绕路,是去太医令了。叶楚烟点头谢过,总不能让别人白跑一趟:“那我就不客气了。”
晋安憨厚一笑,额上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同是乐师,本该互相照料,我送送你吧。”他见叶楚烟的包袱不小,伸手想帮忙提过来。
叶楚烟听云秋说过,如果有男人主动帮忙,绝对不要拒绝,否则便是伤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心。但是这是她的包袱,里面都是女子贴身衣物怎能给男人拿,她摇了摇头:“不方便。”
晋安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搔了搔头:“太久没接触女子,帮老宫女习惯了,竟是冒犯了大小姐。”他抱拳低头,很是尴尬。
“不要紧,马车就在宫门口,走几步路就到了。我还不至于那么弱不禁风,连几件衣服都拿不动。”叶楚烟帮他挽回了些面子,二人并肩而走。
“听闻大小姐给皇上奏了一曲《梅花三弄》,在乐师里已传开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晋安小声问道。
“你也知道这曲子的故事?”叶楚烟问道,既然连晋安这毛头小子都知道,那看来宫廷乐师里,也只有她不知道。那这下可就糟了,皇上说不定会以为她是有意而为。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很多新人也都不知道。郭师傅为人怪异,只负责教授技艺,从不提皇上的喜好厌恶。但是自从你之后,皇上不悦,几个老太监便纷纷传道,大家也便都听说了。”晋安也是昨日才听老乐师说起。
闻言,叶楚烟松了一口气,既然有新人不知道,那她不小心也情有可原。不过赵弘俊说得对,换做平时的她,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都是云秋扰乱了她的心。
“公子留步,我该走了。”叶楚烟看到宫门口的一辆马车,车夫见了她便鞠了个躬,不用说一定是黄公公准备的。
“好,那我就送到这,大小姐还请好好养伤,来日再见。”晋安呆呆说道,目送叶楚烟上了马车。不知怎的,这不远的距离,他仿佛走了很久,看见她完美的侧颜,不觉心里有些悸动。马车缓缓而去,他的心里又涌起了不舍。
叶楚烟并不知身后人的想法,她掀起帘子,对那马夫嘱咐道:“先去一趟将军府。”那马车夫不是宫里的人,只管送人然后回来领钱,只是应了声是,便调转路口往将军府去。
马车平稳行驶,穿过大街小巷,渐渐听到了小贩的叫卖声。叶楚烟知道将军府近了,只要再行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但就在这叫卖声逐渐远离后,帘帐前传来了一声闷哼。车头轻震了一下,然后车速便加快了些。
叶楚烟听见车轮传来的响声越来越急,心觉不妥,那马车夫赶车一直是匀速,为何在快到目的地时突然加速起来。她正要开口询问,马车却猛的一个急转弯,将她整个人都甩在了马车边。未等她回直身子,一个黑影窜入车厢内,将一块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一阵怪异的香气窜入鼻息中,她视线瞬间模糊,身子一歪便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睁眼,只见眼前一片红帐入目,似是女子用的帘幕。身下柔软似是一个软塌,一缕女儿熏香充斥鼻息。因为视线不清,她看不清周围的环境。眯了眯眼,努力让自己视线聚焦。
“大小姐身子果然异于常人,这么快就醒了。”
屋子里还有人!叶楚烟心里一惊,但她身子虚软无力,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看不到那人在哪里。
“要喝水吗?”那人嗓音沙哑,似是在石头上摩擦过一般,听着令人非常难受。
叶楚烟听见一阵倒水的声音,一个蒙面人便走到了她的床边,将一只竹管塞进了水杯里,将另一头凑到她的嘴边。
“喝吧,”那人靠近,语调听起来更加的怪异,时而高亢尖锐时而低沉沙哑,一句话内高低不定,让人听不出是男是女。
叶楚烟若不是见他胸膛宽阔,双肩厚实,只怕都要以为他是一个女人。但她的视线还是不清,看不见那人的眼睛跟具体身形。竹管被塞进嘴里,她也觉得口干舌燥,深深的吮了一口。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你给我用的什么药?”她用力闭眼又用力睁开,如此反复数次,但眼前还是一片深红,看上去非常刺眼。那药物不知道是什么,能令人身子虚软还视物不清。
“大小姐问题太多了,要我怎么回答。但是大小姐也不必知道,你救不了自己。”那人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奇异如同山间的鬼怪,令人毛骨悚然。
叶楚烟努力分析着周围的环境,有茶壶有茶杯,有熏香,有干净的床榻跟帘帐。这里一定不是荒郊野外,很可能还在京城里,而且是某个房间内。
“敢在京城内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不知阁下是哪条道上混的,如此大胆。”叶楚烟问道。在昏倒前,她听见了一声闷响,如果她没猜错,那马车夫已经去见阎王了。这样胆大的惯犯不会留下一个昏睡的马车夫让自己多留一个麻烦。
第164章 药人
那怪人笑了起来,讽刺而尖锐,听起来甚是诡异:“大小姐名门闺秀,居然还会这等下九流的问话方式。但可惜我不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好汉,只是一个拿人钱财的狂徒罢了。”
话音刚落,叶楚烟就发出了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那怪人似是被这一声冷笑刺痛了,嗓音瞬间沉了下来,如同一只要暴怒的野兽。
“我笑你已暴露了身份还不自知,不自知就罢了还洋洋得意,这模样难道不可笑吗。”叶楚烟嘲讽说道。
那怪人警惕起来,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些。他喘息声忽然变大,大得不像是人类的呼吸:“那你说说,我是谁?”
叶楚烟依旧视物不清,如果她激怒他,而他没有对自己做什么暴力举动的话,就暂时没有想要她命的意思,那么她就有时间去周旋。只要给她时间,她就有机会自救。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第一步,试着激怒一下这个怪人。
“你刚才说,我体质异于常人,但是就连我爹都不知道我这个体质,我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而得知此事的,只有皇宫里的人。”叶楚烟说道,“皇宫里的人,只有两个人想要我的命,一个是皇上,一个就是秋妃。
那怪人的喘息声忽然又变重了一下,似乎他的呼吸会随着情绪的变动而变动,而且他无法控制。这个人的身体不是一个正常人,所以绝不可能是暗卫。
叶楚烟不由得又心疑起来,皇上跟秋妃又怎会大费周章找这样的怪人来对付她?对于自己先前的说法又有了怀疑。
那怪人又咯咯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里充满了得意:“大小姐,你可是被迷药迷昏了头,居然说出这么小孩子气的话,秋妃跟皇上何许人也,不屑于对你这样的人下手。”
叶楚烟也得意的勾起了嘴角:“我也没说他们是你的主子,我只是说皇宫里只有这两个人想要我的命而已。我只是稍加试探,你便帮我排除了两个人,多谢了。”最后三字,她刻意放轻了语调,听起来更加的讽刺。
那怪人倒抽了一口气,显然是被惊到了。
“了解我体质的人,必然是了解投毒案并且对我有观察的人。既然不是皇上不是秋妃,那就只有二殿下赵弘文了。但是我猜,二殿下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必你的主子是擅自行动。”叶楚烟说道。
“这都是你凭空猜测,皇上秋妃不屑于对你下手,难道二殿下就会对你下手吗。你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那怪人讥讽道。
“我还没说完呢。”叶楚烟勉强侧过头,“我渴了。”半响,那怪人才缓缓站起来,用前面的方法给她喂了一口水。但是她听到那怪人的步伐很重,骨头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大小姐,我劝你还是将秘密留在心里好一点,若是看得太清楚,就算主子想留你的命,我也不会留!”那怪人出声威胁,凶恶起来。
叶楚烟轻笑:“就算我不说出来,你也会认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为以防万一,你也不会留我的命。”就凭他选择用药模糊她的视线而不是用蒙眼,就知道他做事有多谨慎。这样的人,不会抱有侥幸心理。
“说得有理。”那怪人哼笑,“接着说,现在我也来了兴趣,我倒要看看,就凭三言两语,你要怎么知道我是谁?”
“秋妃谋害我一次不成,不会这么短时间内再出手。皇上若想杀我,可以直接让我在宫里毙命,不用这么麻烦。至于二殿下,你也说了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你是听命于将我放在眼里,而又熟知宫廷事物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个人而已,厉建峰。”叶楚烟轻声说道。
那怪人屏住了呼吸,但是这一下也充分说明她说的是对的。只有说中了,为了掩饰真相,他才会做出不一样的举动。
“厉建峰听命于二殿下,利用秋妃借刀杀人,谁知我大难不死。而现在他的案子系在我身上,只要我去刑部说出对于他不利的口供,他这牢狱之灾便免不了。所以他并不想我死,因为只要我一死,王爷也不会放过他。”叶楚烟接着说道。
厉建峰即使在牢里也有手下替他做事,他因为投毒案知道她的特殊体质,也告诉了这怪人。这一次谋划想必早已准备了,因为云秋中毒,他知道她一定会在近几天出宫,他就等她出宫的这一天。
“厉害,大小姐当真是厉害,但你还没猜出我是谁?”那怪人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将问题一转。
“你是宫中的药人。”叶楚烟冷声说道。
她曾听闻过,穷苦人家会将多余的孩子卖出去以换取钱粮,皇家会将一些孩子秘密买下来,养着用来试药,试的就是为皇上炼制的长生不老药。因为用药古怪,那些孩子死的死,活着的也成了怪人。
绑架她的这个怪人,嗓音虽然怪异,但骨节精奇,力大无比。药物对他的身体也不是完全产生坏的作用,他凭借着敏锐的身手跟冷静的头脑,给自己找了一条活路。
“这种绑架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你这样的人,有今日没明日,想必也没有真正的大主子。既然是收钱行事,不知是否有得商量?”叶楚烟说道。
那怪人再也笑不出来:“我这样的人,从来不受人信任。不像其他贼寇那么自由,若收了你的钱便放了你,以后我可就再也无人敢用了。”
他怪异的嗓音中透出了一股凄凉,叶楚烟也不再向他求商量,但她察觉出有些不对:“收买你的人,除了厉建峰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如果只是厉建峰一个人,那这怪人早就给她下药,威胁她去刑部将厉建峰放出来了,不会拖这么久。
那怪人不答,半响才重重的叹息一声:“如果我是他们,就不会跟大小姐作对。”
叶楚烟的手指动了动,她的眼睛也渐渐的看清了些。然而就在这时,那怪人上来在她的面前吐出了一口浓烟。一股清香入鼻,她还未从这香气中缓过来,手指又失去了知觉,视线也再次迷蒙。
“主子特地吩咐了,每隔半个时辰就给你用一次药。这还没到呢,居然手指都能动了。”怪人说道,他看到了她手指的动作。言语中,他没有透露厉建峰是不是主谋,只用主子跟他们代替。
“不得不说,他们这次是找对人了。你行事很小心,这么久了,将军府的人还没有找到你。既然不要我死,也不放我走,你是在等你另一位主子吧?”叶楚烟问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第165章 另一主谋
怪人迈着沉重的脚步声,打开了房门。顿时,屋内寂静无声,只传来一阵轻轻的脂粉味。
叶楚烟脖颈无力转动,但一嗅到这个脂粉味,她冷笑出声:“果然是你。”
“大姐真聪明,我还没出声,你就知道我是谁了。”那嗓音略带稚气,她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径直走到了叶楚烟的面前,“她的眼睛怎么了?”
叶香宜转问那怪人,对于她来说,只知道厉建峰派人将叶楚烟绑到了这里,其余的一无所知。
“只是用了一点药而已,三小姐刚才不应该说话,她或许只是故意那么说,想套出你的话来而已。”怪人将门反插上,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
“你以为我大姐是什么人,我不说话她早晚也会知道我是谁。而我敢来,就不怕她!”叶香宜狠道,她恶毒的目光迸射出来,打在叶楚烟的脸上。
叶楚烟感受到了那灼灼的目光,也从她的话语声中听出了忿恨:“厉建峰对你就这么重要,至于到你跟他一起买凶杀人?”他们苟合的事情也就只有爹知道,若是爹替她隐瞒下来,还是能重新另寻豪门。
“大姐真是说笑,你知道我跟二公子已经有过夫妻之实,还来这般假惺惺。”叶香宜冷笑,她将一包香囊放在了叶楚烟的枕边,那包香囊里透出了一股药味,“姐姐精通医理,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叶楚烟一嗅便知道那就是麝香,而模糊之中见那个香囊很像是她交给霜九,让他放在叶香宜屋里的那一个。突然间,她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之感。
“姐姐别慌,我不是来问罪,也不是来报复你的。那孩子没了也好,省的我落个不贞不洁的罪名。”叶香宜话语轻巧,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听起来甚是无所谓。
叶楚烟知道她心狠绝情,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说到底对她来说就是腹中的一块肉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她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只是,她没想到叶香宜会冷到毫不在乎的地步。
“既然不是来报复我,为何会知道我在这里,厉建峰深在牢狱里,连这种行动都告诉你,可见你跟他有着一样恨我的心。”叶楚烟冷道,厉建峰现在只想出狱,最需要的是她的证词。而怪人却将她囚禁在此等到她苏醒,明显就是叶香宜的指示。
“没错,我是恨你,但恨的不是你害我滑胎。”叶香宜走近,俯身看着那一张美轮美奂的脸庞,伸手轻触额角,顺着那柔美的线条一点点滑下来,“姐姐你说,如果我有你这样的绝世容颜,早该被爹接回来,在国公府里享尽千金之福了吧。”
叶楚烟一直不知道为何叶香宜会莫名的针对她,没想到她不仅仅是妒忌她的嫡女之位,还妒忌着她所拥有的一切。别说是她了,如果叶巧容还在国公府,她也不会留手。
“李家从未亏待过你,爹也时时送去银两,你能习得箜篌,说明李家对你并不差。而你现在也回了国公府,爹也将你扶做嫡女,该是你的都少不了,你还想要什么?”叶楚烟说道。
“哼,那个糟老头子。”叶香宜恶毒道,“李家人不过怜悯我而已,跟可怜路边的野狗一样。开心了就哄哄我,不开心了照样给我脸色看。要不是我用了点小计跟言姐学箜篌,爹如何会待见我,要不是见我天资聪颖,他才不会理我,不过是为了利用我罢了。大姐你可知道,爹在外有多少外室,生了多少女儿!”
叶楚烟说不出话来,爹等到十三四岁要出阁的年纪才将她接回来,目的很明显。叶香宜也知道爹的想法,所以也将计就计,极力的在宾客面前一展才华,让爹将她捧成嫡女。
“大姐肯定也知道,爹在外面有女儿,当然也有儿子,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不将儿子接回国公府?”叶香宜问道,转而冷笑一声,“就是为了让众人以为他国公府无后,想要找人依托。等寻到了靠山,他便会将自己有才能的儿子接回国公府。只有他借别人的势,让外人占不着他国公府半分便宜。”
她说出了叶楚烟从不曾考虑过的事情,自己将重心都放在了如何壮大将军府,如何帮赵弘俊夺势上,对国公府竟没有在意过。爹在她眼里一直是个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小人。但就凭叶香宜这一番话,可见爹并不是一无是处,反倒满腹韬略。
“那你想做什么,你已经是国公府嫡女,与我平起平坐。厉建峰我没有兴趣,你想要尽可拿去。本来我也不打算让他坐牢,你们不绑我,我也会去刑部将他放出来。”叶楚烟说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我知道你体质异于常人,百毒不侵,对你用毒都是暂时。二公子让我转告你,他说看到伏虎刺身是假的,目的只是想骗你而已,其实刺杀云秋的主谋不是皇上。”叶香宜说道。
叶楚烟冷静听着,厉建峰当时是在胁迫之下说出的话,但是也难保真假。他心里也知道,他虽然在将军府内受辖制,但如果他出事,将军府也脱不了关系。情急之下编个谎话,如果能脱身那就是赚了。
“我想知道刺杀云秋的主谋是谁,就得放他出狱?”这是厉建峰提出的条件,真是妙招。叶楚烟心里叹息,到头来,她还是将很多人都小看了。
“只要你放他出来,害我滑胎这件事我也不计较。只要你不跟我争二公子,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叶香宜补充说道,她满心只想着厉建峰。
“我说了,本来也没有打算真的让厉建峰坐牢,他已猥亵罪入狱,有损厉王爷威名。我外公跟厉王爷是好友,看在外公的份上,我也会放他。但是,我问你,为何对厉建峰如此痴心?我不明白,叶家姐妹为何都对他动情。”叶楚烟真的不明白。
叶香宜一愣,她肯定叶楚烟对厉建峰无意,否则不会陷害他入狱。而她没见过那个所谓的二姐叶巧容,所以便以为叶家姐妹说的是她跟叶巧容,当即冷声道:“二公子能给我想要的一切,只要我嫁入厉王府,就能帮他名正言顺的坐上世子之位!我没姐姐眼界那么高,想着攀附皇家,我只安心做个王妃就够了。”
叶楚烟心里一阵唏嘘,想当初叶香宜在国公府内是何等心机深沉,令人琢磨不透。如今坠入爱河,竟连几分理智都保不住,为了厉建峰一个男人,将自己所有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也多亏了厉建峰,不然她现在受人辖制,按照叶香宜的个性,一定让她人间蒸发,死得悄无声息。
第166章 誓言是假
“你怎么知道,他承诺你的就一定会给你?”叶楚烟说道,她的声音很冷很轻,听不出什么感情,然而她的心里却是汹涌澎湃,前世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又疯狂的涌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叶香宜沉默了半响,她寄人篱下的长大,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没有安全感,被叶楚烟这么一点,她也犹豫了。良久,缓缓道:“我相信二公子,他不会骗我。”她转过头,想问叶楚烟到底放不放人的时候,却见到了令她惊奇的一幕。
一滴晶莹的泪珠正从叶楚烟的眼角滑落,她的神情看上去非常悲怆,犹如受尽欺骗,被世间所有人背叛一般,双目通红而怔然,咬紧牙关,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真是天道好轮回,没想到居然是你成了我。”她喃喃说道,讲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话。叶香宜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只要她愿意,爹会找机会让她接近皇家。就是随便嫁一个皇子,日后再差都是郡王妃,而她居然放弃了更好的荣华富贵,选择了一个外姓王爷的庶子。
女人就是如此,遇到情之一字便不可自拔,将自己所有一切都搭进去。前世,她也是这般想法,相信厉建峰,相信他不会欺骗自己,然而信任后换来的只是背叛而已。
“少废话,你到底放不放人?”叶香宜失去了耐心,心上人在牢狱里多待一刻,她的心就一刻不得安宁。
叶楚烟眨了眨眼,将目中的泪珠尽数抹去,嘴角勾起冷笑,整个人的眼神里瞬间又恢复了冷傲凌厉:“三妹,我劝你想清楚,现在不是你在钳制我,而是我在钳制你!”
叶香宜一惊,转看那怪人,莫非这人已经被叶楚烟收买了?但是她看过去,只见那怪人也是受到了惊吓,左右四下开始查看起来,打开窗户的一点缝隙观察着楼下。半响,他缓缓转身,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危险。
看见怪人的暗示,叶香宜也放心下来,他是二公子信任的人,所以她对他也无条件的相信,冷道:“大姐,我不怕告诉你,这里是暖香阁。你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将你劫掠来这里。而且这里是阁中的暗室,专门给贵族偷情用的地方。你的援兵不会来,就算他们来了也绝找不到这里。”
“我没有想过让任何人救我,但我就算在这孑然一身,被钳制的也还是你们。”叶楚烟冷静说道,“你可知道,你们是在作茧自缚!”
叶香宜跟怪人对视了一眼,那怪人抱拳道:“在下是按照二公子传来的指令行事,没有暴露一分一毫。那马车夫已经掐死,被在下请的人丢到了乱葬岗,现在应该成了饿狼的腹中餐了。”
“大姐听到了,马车夫已经死了。我在来时,京城里还是一片安然,没有人注意到你叶大小姐被劫。”叶香宜笃定说道,她原以为叶楚烟只是虚张声势,知道自己毫无救援后会紧张,会惊惧,但她没有,面上反而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何时说过有人会来救我,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打算将厉建峰放出来,你能拿我怎么样?”叶楚烟问道。
叶香宜一怔,说不出话来。
“折磨我?羞辱我?还是对我用刑,逼我去给厉建峰脱罪?你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我一身伤痕的去刑部,就算我说是不小心摔的,林大人也不会相信。”叶楚烟说道。然而她再为厉建峰说话,林大人便立马知道她被劫掠,还被暴力胁迫。
“你将我软禁在此,不用一天,将军府的人便会出来找我。这里虽然是暗室,但时间一长,你觉得瞒得住吗?我相信暖香阁的老板也不想闹出人命,只要你们见将我转移出去,将军府的人便会将你们逮个正着。”她自信说道,暖香阁终究是个做生意的地方。
叶香宜被说的哑口无言,胸膛感到压迫,几乎要窒息:“那我就找十几个男人来,轮番伺候你!”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她不打不骂不用毒,但还可以损坏她清白之躯。一旦失去了贞洁,就算她留着命,往后余生也算是完了。
“那你就招来十几个男人,看看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进暖香阁,会发生什么。”叶楚烟浑然不惧,仿佛听到了一句无关精要的话。
叶香宜欲哭无泪,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姐姐到底是不是女人,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慌张的开始失去理智。她转向那个怪人:“你!”她指向了床上。
那怪人目中一闪,低下了头,皱眉痛苦。他别过了身子,拒绝了叶香宜的指令。一个男人对着一个天仙般的女子而不行动,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本身有着缺陷。
“香儿,没用的。就算我毁了名节,你也不敢宣扬出去。我出这暖香阁,在外人眼里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我想厉建峰在牢里是急昏头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冲动。”叶楚烟说道。厉建峰一向都很冷静很睿智,不是准备九成九他都不会出手。
叶香宜开始苦笑,跌坐在一旁。是的,她根本不能将叶楚烟怎么样,将她软禁在此其实对她们不利。他们不可能将她软禁一辈子,只要她一出去那就可以告他们。只要软香阁的老板说出实情,那他们便逃不了罪责。若杀了叶楚烟,厉建峰便救不了,王爷也会为叶楚烟报仇,杀了他们。
“乖乖把解药拿出来,趁我还未起杀心。”叶楚烟冷冷说道,她见叶香宜沉默,心知她已灰心了。
“你休想!就算死,那我们二人也要你陪葬!”叶香宜还在嘴硬,她不过是强犟而已,目中已泛出无助的泪花。双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裙角,咬紧牙关。
叶楚烟叹息,爱情果然会令人智昏:“你放了我,我便出去放了厉建峰。我说到做到,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不然,那就像你说的,我们三人一起死。”
此时,那怪人走上前来,将一粒药塞进了叶楚烟嘴里,用竹管给她喂水送药。
“你干什么!”叶香宜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叶楚烟将那粒药咽了下去。
那怪人双目炯炯,振声道:“在下收的是二公子的银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能救二公子,在下什么都可以做。”他已看清了形势,这么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叶香宜急得跺脚,但是已经无用了。那怪人不是个随便就可以有任务的杀手,所以他一定要保证将金主的任务都完成,而他必须尽力将厉建峰救出来,否则他就是任务失败,还可能丢了性命。权衡之下,他比叶香宜要理性。
第167章 探监
半响,叶楚烟的视线开始清晰,手指跟四肢也都渐渐恢复了知觉。她用力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颈,转目看向那怪人。只见他浑身的黑衣,黑巾蒙面露出两只不一样大小的眼睛,手臂长而过膝,就像一个猿人。他不敢触及自己的目光,微微的低下头。这就是宫中药人,常年宫廷生活已让他自然而然的形成了谦卑的奴性。
“你走吧,我会将二公子放出来,你的任务完成了。”叶楚烟俨然一个主子,下令时双目精明,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那怪人抱拳拱手应了一声,对着叶香宜也是略微抱拳,打开门栓走了出去,还不忘记将门带上。叶香宜无法阻拦他,目光不甘,但只能看着他走。等她回身,却猛然心惊。
叶楚烟的目光一聚,如冰锥般森寒,她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过去。
叶香宜只觉得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浑身僵直,如同被施了巫术一般动弹不得,她嘴唇动了动,还不等说出话来,就被猛的擒住了下巴。疼痛立即贯穿了她的下颌,她没想到叶楚烟一个女人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
“我跟你二姐斗了那么多年,我也从未这样对她动粗,你很幸运,成了第一个让本大小姐动手的人!”叶楚烟手上使劲,将她的下巴整个擒在指间。
叶香宜疼得哭了出来,双手扳着叶楚烟的手,但她两只手都无法撼动她半分。疼痛加剧,让她再也使不出力来。只得哇哇出声,痛哭流涕。
叶楚烟怔怔的看着那张痛哭的脸,不知前世在叶巧容跟厉建峰眼里,自己是不是也像这样懦弱悲哀。她猛的松手,将她推到身后的椅子上,别过头不想再看那张脸:“要哭你就慢慢哭吧,我现在就去刑部,将你的二公子放出来!”她快步夺门而出,将那无助的哭声甩在身后,远远逃离。
走到大街外,所有人都看着她。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怎会一个人这样公然的走在大街上。按理说,大家小姐未出阁,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但是叶楚烟不管,径直的前往刑部。
来到刑部,林大人见她却惊诧了,上前问道:“大小姐,您没事吧?”
话音未落,霜九就从一旁赶了上来,眼神关切:“大小姐!”
叶楚烟抬手,示意二人不要再说,在她失踪的这几个时辰里,霜九已经来到刑部报了案,她一看就明白了,但无意与他们多解释,直说道:“我要见厉建峰。”
林大人跟霜九皆是一惊,还不等问话,叶楚烟又是厉声道:“我要见厉建峰!”语气决断容不得拒绝。
林大人正要说话,霜九连忙将林大人扯到一边,低声道:“大小姐做事自有分寸,既然人无事,有些东西不追究也罢,大人何必自寻烦恼。”
林大人细思,将军府势力不小,得罪的人也多,而且非富即贵。若是哪家权贵富豪绑架的叶楚烟,他一个刑部尚书,公正严明也不好到处挑刺。既然叶楚烟没有大碍,考虑之下,还是让将军府私了此事最好,于是便点头默许。
霜九一笑,果然林大人心里很明白。他回身抱拳:“大小姐,厉建峰关的是刑部大狱,并不在此处,还请移步。”他让人传唤来一辆马车,三人同行一并到了刑部大狱。
林大人使出他的令牌,放霜九跟叶楚烟二人进去,将所有的狱卒也都遣退,留下他们三人在此。
“厉建峰就关在最里间。”林大人摊手做了请,霜九跟在身边,二人前行了几步,却见叶楚烟依旧站在原地,她面冷如霜,眼神变得犹如冰封。
“大人,九爷,能否让我单独进去。”叶楚烟冷道,她的目光一直看着里间,仿佛能将这牢看穿。
霜九察觉出有些不对,他不动声色的拐了一下林大人的胳膊,暗暗摇摇头。林大人会意:“大小姐,刑部有刑部的规矩,厉建峰作为未经审查的嫌疑人,不允许单独探视。”
叶楚烟冷道:“不允许单独探视,也就是说,厉建峰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给他的手下传了讯息,让他们派人来劫掠我。林大人,你这可是失职之罪。”
二人皆是大惊,林大人眨了眨眼,连话都说不出来,低头心虚。霜九也是不知如何接话,愣在原地非常尴尬。
“在这等我,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叶楚烟缓步前行,略过二人身边,冷傲潇洒。
霜九瞬间被一股说不出的凛然所震慑,双腿定在原地,竟是不由自主的就听从了她的命令。他见林大人亦是如此,喉头哽了哽,说不出话来。只对林大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不约而同的走出刑部大狱。
叶楚烟经过了各个牢房,所有的犯人都像饿狗见了美食一样,双眼放光扑了上来,撞在栅栏上,各个都发出很怪异的叫声,试图挑逗着眼前的美人。他们的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臭味,但她不为所动,如入无人之境。
来到最里间,这里是专门用来关押有身份地位的犯人,他们跟普通百姓不一样,独自在宽敞的牢狱里呆着。水泥石板上铺着被褥而不是稻草,桌上还有一壶打开了的酒。苍蝇在上面不停的盘旋,看来已经喝干很久了。
厉建峰就躺在那水泥石板上,穿着带着囚字的白衫,脚上还穿着精致的皮靴,透着他不凡的身份。双手枕在脑后,双目紧闭,眉头紧皱,显然没有睡着,而在心烦意乱。
“二公子在担心什么?”叶楚烟说道。
一听到这个声音,厉建峰犹如被雷击中一般,猛然睁开了眼,见到眼前的人,又似被雷击中一般快速从床上弹了起来,双目瞪大,满是惊诧与不信。
“怎么,看到我好端端的出现在你面前,不敢相信了?”叶楚烟冷道。她看着他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渐渐的转为惊恐,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轻笑出声。
前世,在他眼中自己也是这般模样吧。而且自己不止犹如丧家之犬,还摇尾乞怜。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很开心吧。”厉建峰也是苦笑,落魄至此,他没有狂怒。既然她已来到这里,就说明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开心?我为什么要开心,你死活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害云秋的主谋,还多亏了你告诉我。虽然不是实话,但你却提醒了我,对某些人要存有提防之心。”叶楚烟冷笑。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别指望我会跟你求饶!皇上确实没有谋害云秋,那都是我情急的谎而已,那又怎样!这里是刑部,得讲证据!”厉建峰听她话里有话,也不多辩驳。
第168章 狱中对峙
叶楚烟反手从袖中取出冰锥刃,手起刀落,将那厚厚一圈铁链一斩为二。咣啷啷几声脆响,铁链沉沉的砸在地上。
厉建峰一惊,没想到那冰锥刃居然如此锋利,也没想到叶楚烟的会有这种劲力,将这么粗的铁链都削得断。而且更可怕的是,她居然敢用这种锋刃来划伤自己的手。看着她手掌上厚厚的纱布,心里不由得一寒。
“不用怕,我没那么傻。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叶楚烟推门走进来,反手将牢门关上。
厉建峰身子往后一缩,离得远了些:“你可别想故技重施,这冰锥刃是你带进来的,也是你自己削断的铁链,可别说我在牢里对你意图不轨。”
叶楚烟冷笑,将冰锥刃放在桌上,双手摊开:“如果我要害你,还至于亲自来这吗,随便在你的酒你的饭菜里下点药,你就会死的不明不白。林大人最多找个狱卒顶罪,你以为会查到我头上?”
厉建峰喉头一梗,看着桌上的酒壶,好在这是他心腹送来的,不然叶楚烟说的还真有可能发生。在这深牢大狱里,可没有银针给他验毒。他双拳紧握,蓄势待发:“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在这牢里,我劝你最好别乱来!”
“我何时乱来,这不是好好的想跟你坐下来聊一聊吗。我想知道,你对我三妹究竟做了什么,为何她对你那般死心塌地?”叶楚烟坐在了长椅上。
厉建峰勾起邪笑,毫不在意:“女人嘛,多看她几眼便以为你对她含情脉脉,多说几句甜言蜜语便将你当做终身伴侣。这样的傻女人我见多了,你那三妹自以为精明,也不过是我的玩物。”他见外面无人,也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
叶楚烟早知他心性,只是没想到他对叶香宜半分情意也没有,竟然无情到这个地步:“你是想杀我,对不对?”
厉建峰面色一沉,目中现出了恨意。
“你刚才见到我的时候,很惊讶又很恐惧。林大人说了,你是嫌疑犯,不能单独探监。你的手下不可能来这,只有三妹,她靠着国公府才能让林大人网开一面。是她接收了你的指令,你的指令是让那个药人杀我,但是三妹却中途插了一手,让那药人留下了我的命。”叶楚烟说道。
对于药人来说,传话的叶香宜也是一个金主,只要是他们其中一人的指令,他都要服从。叶香宜不敢让自己心上人冒险,叶楚烟一死,王爷绝不会放过他。在厉建峰没有绝对自保把握的情况下,她出于痴心和不舍便自作主张改了指令。
“你以为我死了,你便会因为证据不足而释放。我告诉你,就算没有我的证词,还有霜九的证词!当时你在屋里,可是亲口说要你我二人单独相处。试问在霜九为什么会主动离开屋子,让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是我跟你有私情,主动让霜九离开。”叶楚烟说道。
若是一男一女有私情,一定会找个没熟人的地方私会,就不可能在将军府内堂而皇之的见面,还让霜九一个大男人一同入屋,而后再吩咐他撤出来。这逻辑狗屁不通,林大人不是傻子,绝不相信,反而他会相信霜九的话,不会让他无罪释放。
厉建峰双目瞪大,头发肮脏散乱,不说话的样子都像极了一个随时准备发狂的疯子。他在这牢狱里,受够了蟑螂老鼠爬满身的滋味,只想着出去,只想着报复叶楚烟,却没想到自己布了一个充满漏洞的局。
“就算我罪名成立,猥亵罪也不过几年牢,你叶大小姐莫名失踪,怎么也算不到我头上。皇上早对你和王爷的关系忌惮,他如果杀了我,便会落下把柄给二殿下。我不相信他会因为你而自断前程,给对手留下机会。”厉建峰冷笑道,细细思来,大不了跟叶楚烟同归于尽,谁也别想活。
他猥亵国公府大小姐的事,早已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如果叶楚烟出事,厉建峰又接着出事,就是皇上不怀疑,二皇子党的人也会从中调查,寻找其中蹊跷。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他们再借机制造一点假线索,就会让皇上猜忌赵弘俊。
“二公子不愧是二公子,随意中也是经过考量了。”叶楚烟说道,他说的不无道理。牺牲一个庶子能换来打压对手的机会,赵弘文肯定乐见其成。好在她有个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傻妹妹,不然后果也就严重多了。
厉建峰冷笑,走到叶楚烟身边坐下,歪斜着眼邪气的看着她,仿佛她没穿衣服一般:“你真的很美,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宁愿无名无分的跟着一个摸不着的王爷也不肯跟我。厉建安已经是个垂死之人,父王也已到风烛残年。只要你帮我,我们共享厉王府。不管二殿下能不能登上皇位,我们都是一方权贵!”
叶楚烟双目一聚,深寒冷寂。她迅速出手,将一枚银针刺入了厉建峰的脖颈!
“啊!你!”厉建峰刺疼推开,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脖子上渗出了一粒小小的血珠。
叶楚烟并起剑指,指间的那枚银针已是深深发黑。厉建峰一看便知上面淬着毒药。他慌忙站起,正要逼问,她却将冰锥刃提起横在了厉建峰的身前。
厉建峰知道冰锥刃削铁如泥,他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夺下冰锥刃,但是他只要将凶器捏在手里,就说不好是谁害谁了。叶楚烟陷害的伎俩,他已是惊弓之鸟。而且二人在牢中同归于尽对他并没有好处,他摊开手,示意冷静:“这牢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一死,你也脱不了关系。林大人违规将你放进来,他也免不了责任。把解药给我,一切好说。”
叶楚烟冷笑,将那带毒的银针丢在地上:“云秋重伤后,外公便请来了一位苗医,他知道那是什么毒,并将那种毒交给了宫中派来的太医,让他们去研究解毒之法。我从中萃取了一点,就抹在这银针上。”
厉建峰心里一寒,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指尖触及之处,尽是一片寒凉。那银针上的毒剂量很小,所以他才没有失去意识,但若时间一久,毒性慢慢循经深入,他性命不保!
“我知道你有解药,云秋到现在还未死,一定是依靠某种药物在续命。我这毒很浅,不至于立即毙命,快将解药给我!”他冲上前去,但又被那冰锥刃给逼停了动作。
“想要解药可以,你告诉我,真正的主谋是谁!”叶楚烟见他几乎怒吼出声,整个人都已是红了眼,再逼下去,自己也难以全身而退,但是既然她来了,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第169章 险情
“是不是你!你让人埋伏好,用毒箭故意害得云秋!”叶楚烟厉声喝道。
厉建峰额上青筋一跳,脖颈上的伤口更显得疼不可耐,他也是怒吼:“对!是我让人埋伏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他几乎要发狂,双目通红。
“为什么!云秋与你无冤无仇,他只是一个十六岁不谙世事的少年而已!为何你要害他!”叶楚烟继续逼问,冰锥刃向前一横,气势凛然。
熔金一事过去已久,厉建峰为撇清跟此案的关系早已不再追查,他不可能知道偷取熔金的事是霜九跟运球你所为,所以在他看来云秋跟他并无交恶。
“哼,你还问得出口,为什么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厉建峰邪笑起来,眼睛里居然浮现了一丝欲望。“当然是因为你啊,我的叶大小姐!”
“因为我?”叶楚烟说道,杀了云秋她依旧可以依靠王爷,只是将军府一门就此绝后。她忽然间眼睛里涌起了恨意,“你当真歹毒!”
厉建峰冷笑:“我比你想象中的更歹毒,你以为我是想灭了将军府一门来让你伤心,让你绝望。我告诉你,我所想的远远不至于此。”被逼到生死边缘的他,开始无所忌惮起来。背负着手,围着叶楚烟一步一步的缓步绕行。
“我不但要云秋死,要将军府绝后,我还要借他威胁你,让你成为我的人。王爷失去你这个帮手,二殿下便减轻了顾忌。而你只能一心一意服侍我,这简直一举四得!”他邪气说道,低头深深的嗅了叶楚烟身上的女儿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纵然是死!也不能白白放过你!”
猛然,他出手从后捂住了叶楚烟的嘴,另一手夺下她的冰锥刃扔在地上,将她那只手反架在身后,整个动作迅猛快速,没有一丝停滞。就在眨眼间,叶楚烟整个人已在禁锢之中。
她惊得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压在了桌面上,厉建峰另一只手已经拉开了她的腰带,开始不规矩的往身子里游走,他粗重的喘息在耳边响起,听起来令人作呕。
这让叶楚烟始料未及,厉建峰居然不顾她的威胁,选择做一个亡命之徒。她被压得动弹不得,在男人的力量面前,自己的挣扎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霜九跟林大人都在外面,自己发出的呜咽声外头根本就听不见。
厉建峰的手劲变得更大了,满是污垢的手就按在她的口鼻间,刺鼻的腐臭味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声不停的刺入肺里,身后的人还在不断的发出奇怪的声音,让她几欲干呕。
正当她无力反抗之时,身后的人却突然停下了动作,狠道:“把解药给我,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若是不从,我现在就毁了你清白之躯,看你拿什么勾引王爷!”最后关头,他还是惜命。
叶楚烟被反架的手被松开,俯身的姿势让她也做不出什么反抗,她指了指外面,示意解药在霜九那里。
厉建峰气得整个人欺身压上,猛的一冲:“别想耍我!”只要霜九一来,他哪里还有得到解药的份。
叶楚烟余光斜视着他,眼里闪现出了一丝决绝,意思就是你不相信就算了。她将头瞥到一边,全身放松不再挣扎。
厉建峰见状,心里也虚了起来,他纵然在这得到了叶楚烟,事后肯定难逃一死。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快罢了,心下犹豫片刻,猛然起身离得她远远的,转过头狠狠踹了墙壁几脚,发泄心中的气愤。
叶楚烟被那大手松开,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突然间眼冒金星,双腿有些发软,顺势便跌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久久不能缓过来。那药人不知给她用的什么药,让她的身体非常虚弱,若不是掌心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让她勉强撑起了一丝意识,不然她肯定已经昏过去。
她甩了甩头,拼命的眨眼让自己回过神。只听耳边传来一阵低吼,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她回身一看,厉建峰向前顶着腰,墙壁上溅出一堆浓稠的液体。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心里一阵冷笑,临死关头,这个人还能起欲望,真是色鬼转世。
就在他还未缓过来,她仓皇捡起地上的冰锥刃,踉踉跄跄的夺门而出,将牢门关上。即使没了锁链,厉建峰也不能踏出一步,否则他就是越狱。按照大靖律例,这越狱罪可在原罪上翻三倍的刑罚。
“你!”厉建峰见她逃出牢门,连忙提起裤子,气得面红耳赤,猛扑到牢门上,对着外面吼道:“叶楚烟!你别忘了你跟我在这单独相处了,我若死在牢里,你也脱不了关系!林大人是清官,但也只是个官,为保官位,他不会保你!”
叶楚烟还有些站立不稳,晃晃悠悠,冷笑道:“谁说你会死在牢里,那不过是我在暖香阁里顺手带出来的一根别帘帐的别针而已,上面什么毒也没有。”
“什么!”厉建峰大惊,扑到地上去寻找那被叶楚烟扔下来的银针,捡起来一看,果然只是别针折断的一边而已。那上面的黑色显然是烧焦的黑色,而不是毒所致。
在暖香阁的时候,叶楚烟就已想好了这个计策,将那别针取下折下一边。来到大狱后,在前往里间的路上,她用墙上的烛台将别针烧黑,更加显出这针上涂毒的假象。
她见厉建峰那英雄的脸开始变得扭曲,手里狠狠捏着那根银针,猛的甩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头高高扬起,朝天怒吼了起来,声嘶力竭。他如被抽空了灵魂一般,步履虚浮的走到栅栏前,怔怔得看着叶楚烟。
这个女人,这个美丽的女人,刚才就在他身下,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她,但是他居然胆怯了。如果他没有停手,现在不但可以留下一条命,还可以享受美人欢。可这一切来得那么快,消失得更快。
叶楚烟看到了他眼里的欲望,心里更是鄙夷:“厉建峰,你终究还是个懦夫。”
这一句话,犹如一条鞭子狠狠的打在了厉建峰的脸上。他双手握着木栅栏,双唇紧闭,气愤难当但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你害云秋让将军府破灭,想得到我让自己得势,可惜这一切你已经错过了。从你起身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这次你赢不了我,今后也再没有赢我的机会。”叶楚烟冷道。
她回身便走,步履已是沉稳有力。厉建峰在后又是嘶吼起来,拼命的捶打着木栅栏,将桌椅通通掀翻,如同一只被火烧了毛的野兽。
当叶楚烟往外走时,霜九正迎面冲了进来:“大小姐?”目中担忧,听到了那阵阵的吼叫。
第170章 关心
霜九见时间有些太久,不放心便进来看看,但刚步入里间便听到了嘶吼,情急之下便奔进来,这刚到半路便遇到了叶楚烟。但见她衣服有些散乱,发丝也有凌乱的痕迹,当下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又不敢发问,双目焦急又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事,牢房的锁被我削断了,命林大人换一条吧。”叶楚烟冷静说道,“我想休息一下。”她的头开始阵阵发晕,迷药效应还未真正过去,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已有些撑不住了。
“好,我这就让林大人安排一套隔间让大小姐休息。”霜九连忙点头,走在她身侧,随时准备扶住她那摇摇欲坠的身躯。他不由得心疼起来,不管她再怎么精明,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就不该让她进去单独跟那个畜生见面,当下心里是又恨又悔。
林大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霜九只说二人争吵了一阵,厉建峰情绪有些激动才嗷嗷乱叫,让狱卒不用理会。他见叶楚烟面色不好,也不多问,腾出一套隔间先让她休息。
这时候,狱卒匆匆而来,话语结巴:“大...大人!王爷来了!”话音未落,一个英武少年便大步流星奔来,身边的太监小跑在他身边,只见他双眉紧锁似是带着几分怒意。
“参见王爷!”林大人吓了一跳,怎么王爷会突然来到这刑部大狱?按照宫廷规矩,皇子是不能随意出宫,不然后果可大可小。
“叶楚烟呢?”赵弘俊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大人,正巧抬目,就见霜九正从隔间里走出来,登时便上前就要入隔间,却被他伸手拦住,摇了摇头。
赵弘俊一把架开他的手,身后黄公公还来不及劝阻,他便踏入了隔间。只见叶楚烟面色苍白,靠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恍然失神,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
“一群混账,保护个女人都护不住!”赵弘俊呢喃道,双拳紧握,目中含火。
“王爷,还是先让大小姐静一静吧。有什么话出来说,王爷有什么想问的,霜九知无不言。”霜九在后抱拳,如果这时候让王爷追问她发生了什么,试问她要如何开口说出自己跟一个禽兽在牢狱间的经过。
赵弘俊见他挤了挤眼,面色不对,又看叶楚烟那失神的模样,抬目走出隔间,走到了庭院内。将黄公公跟林大人都屏退了下去,把衙役也都逐得远远的,只留下霜九。
“本王听说她被劫持了,暗卫怎么也找不到负责送她的马车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刑部大狱?”赵弘俊问道,一听她被劫,自己也是按耐不住,出宫亲自寻找。
霜九抱拳,面色为难:“草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大小姐要回将军府,草民便在将军府等候,但久久不见人,心觉不妥便派人出去寻找。但将军府护卫找了几个时辰皆说没有看到大小姐的马车,草民便到刑部去报案。但这时候,大小姐自己出现在了刑部,然后说要见厉建峰。”
“厉建峰?”赵弘俊惊奇道,又是厉建峰,他们之间到底有何关系。为什么明明看似毫无交集的人,却总觉得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叶楚烟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像是看着一个多年的老熟人,“他们之间认识不到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霜九低头沉默,不知如何回答,他跟厉建峰见面的时候,就是在大小姐被劫的时候,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自己又如何得知。他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在将军府内,从不过问恩主任何事情。
“我们之间发生的事,王爷想知道吗?”
叶楚烟不知何时已站在二人身后不远处,眉目清冷,但目中已恢复了几分精神,不似刚刚那么虚弱:“劳烦九爷去跟林大人说,在将军府内发生的都是一场误会。二公子酷爱兵器,见外公的冰锥刃新奇,想要争夺,不小心失手才将我划伤。而我因为被伤负气,才故意说他猥亵,只是想出气而已。在牢里二公子已经解释清楚,也跟我道歉了,让林大人放了他吧。”
霜九一愣,厉建峰就是一个禽兽,这么好的机会,怎能不借机打压。只要厉建峰深陷牢狱,世子跟王爷就能回到厉王府,重掌一切,为何要白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快去,不要多问。”叶楚烟不给他反问的机会。霜九看向赵弘俊,见他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他便抱拳告退,去找林大人解释。
“你真要放了他?”赵弘俊反问叶楚烟,只见她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为什么,厉建峰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待,本王对你已经够纵容,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已失去了耐心。
叶楚烟没有回答他,只将牢里跟厉建峰的对话都告诉他,也将对投毒案的怀疑也告诉了他:“王爷,厉建峰是一只会咬主人的狗。他擅自行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投毒案拿不住他,日后总有机会。现在还没有明显证据证明他是二殿下的人,单单扳倒他,对王爷没有好处。”
赵弘俊鹰隼般的眼睛忽然凌厉了起来,他上前盯住叶楚烟,怒道:“本王的事本王自有主张,何时轮到你一个女人来替我做主!”
叶楚烟低头福身:“王爷恕罪。”
赵弘俊双拳紧握,背过身去。脸上的神情很愤怒,但其中又有三分疼惜,他回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叶楚烟,身形单薄,弱柳扶风。心中不忍,上前将她扶起:“纵然厉建峰有第三次第四次犯错的机会,也得留着命才能等到,下次不要再这样以身犯险。”他语声柔和,眼睛里也现出了一丝温情。
“谢王爷关心。”叶楚烟惊觉他居然亲手扶起了自己,现在双手还在自己的手臂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王爷怎会出宫,皇上是有任务指派了吗?”她询问道,将尴尬化解。
赵弘俊的双手落空,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背过双手:“本王派了暗卫出来保护你,却将你跟丢了。情急之下,便出宫来找你。不妨,不过是三十军棍罢了。”
叶楚烟惊诧抬头,没想到这个冷酷霸道,看似无情的王爷,居然为了她不惜犯了皇子禁令,擅自出宫了。她低头露出一抹安慰的轻笑,厉建峰低估了她在王爷心里的位置,这一世她的选择,没有错。
“这几个时辰你到哪里去了,那个马车夫离奇失踪,你可别告诉本王这其中没有隐情。”赵弘俊看不见她的笑,但是心中担忧。他的那些暗卫虽不精良,但也经过严格的训练,能在暗卫眼底下将人劫走,可见敌人并不是泛泛之辈。
第171章 敌意
叶楚烟侧身:“还请王爷移步隔间内,坐下慢慢说。”事关叶香宜,她不能让旁人偷听去,这对国公府不利。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宫中药人活下来的不多,能成为一个凶徒的更加稀少。
“厉建峰可真厉害,居然能找到宫里的药人替他卖命。这药人也够胆子,胆敢绑架国公府的大小姐。”赵弘俊冷道,厉建峰果然是一个会咬主人的狗,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叶楚烟要将他放出来,这确实是个漏洞。
“那药人是宫里出来的,一定跟二殿下或者秋妃有牵连。可惜,我三妹也牵涉其中,不方便将那药人再寻出来。”叶楚烟叹道,不然他们手里便多了一个钳制厉建峰的把柄。
“他们这样的凶徒,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要他们不愿意被找到,谁也别想找到他们。但你有没有想过,厉建峰对你说的是不是实话?”赵弘俊回想起父皇当天下棋的时候对他说的话,其实在云秋中毒后,他也一度怀疑是不是父皇下得手。
“他的谎话,一个字也别想骗过我。当他说看到凶手有皇家暗卫刺青的时候,我就已经怀疑是假话。如果是皇上派的人,那些暗卫不会费心思去用什么苗疆毒药,用中原的毒药就够了。云秋到现在还没死,说明那主谋根本就不熟悉暗杀的事,高估了这苗毒。”叶楚烟说道。
“所以你才会将厉建峰关进大牢里,让他吃苦受罪,然后再去激怒他,让他说出实话?”赵弘俊问道,但不等回答,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你太冒险了。”
“得知皇上对将军府暂无敌意,这险也冒得值了。我在狱中”叶楚烟深深喟叹,“我在狱中用假毒吓他,他承认了自己害云秋,却没有提出用云秋的解药给我做交换。可见他手上也没有苗毒的解药,云秋那边我还得想办法。”
根据霜九的探查,厉建峰应该是在帮秋妃买催情熏香的集市里发现了那苗毒。心中恶意横生便想出了那害人的计,但是集市的小贩总是想着一物多用,也不敢卖真正见血封喉的毒药。那苗毒估计是经过稀释了,多做了很多份来售卖。云秋自幼习武,身强体健,以至于没有一下子要了他的命。
“老将军那边没有消息吗,大靖女子众多,不该没有人来救命才对。毕竟将军府已经许下纳妾的承诺,对女儿家来说并不吃亏。”赵弘俊说道。
其实叶楚烟不说他也知道,她故意用毒去诱探厉建峰,一方面是为了确认皇上对将军府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厉建峰交出解药来救云秋。不然,以她步步为营的谋算心思,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举动。
“外公张贴的榜有许多人来投,但各个都是在说谎,霜九一说若是云秋没有成功解毒,那承诺便无效,那些女子便各个打了退堂鼓。日子已经过去一周,云秋只有三日时间。看来,我是时候该进宫,求一求二殿下了。”叶楚烟将苗疆解药的事告诉了赵弘俊。
闻言,赵弘俊脸色阴沉,他素来跟赵弘文不交好,凡是自己的势力他都要敌对一番。叶楚烟替他挡了一碗毒酒,二人的关系在他看来定不简单。而叶楚烟又是将军府外戚,如果他是赵弘文,绝对不会将银蛇胆拿出来救云秋。这求也是白求,根本没用。
叶楚烟心里也明白,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一个平民女子没有资格见皇子,银蛇胆你不用担心,本王替你去求。”赵弘俊沉声说道。
“王爷?”叶楚烟心惊,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皇长子,居然要替自己去求一个庶出的二皇弟?
“投毒案已经结了,父皇近日也不再探望二皇弟,这事情算是过了。现在你又不追究厉建峰的威胁罪跟绑架罪,厉建峰等于是逍遥法外,他出狱后一定会想办法报复你。本王会派暗卫守在将军府跟国公府周围,你自己小心些。”赵弘俊说道,他抬手示意叶楚烟不要多说,起身欲走。
叶楚烟只得站起来,在后面跟着,送他出门:“恭送王爷。”霜九跟林大人见二人出来,抱拳行礼恭送赵弘俊。黄公公撇见叶楚烟,目中有几分责怪,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转身离去。她并不见怪,自己主子因为她要挨三十军棍,换做谁都会有些生气。
“大小姐,刚才厉王府的人来,已经将厉二公子接走了。”林大人目送赵弘俊的马车行去才反过身来对叶楚烟说道,他脸上挂满了疑问,但又不开口。霜九那一面之词,他怎么也不能相信。
“有劳大人。”叶楚烟低头颔首谢过,将军府下人牵过马车,她顺势作别便上了马车。她现在要先会将军府,看看云秋状况如何。大夫说是十天,但未必真有十天的时间。
“林大人,那在下也告辞了。”霜九跟在马车后,一并回了将军府。
林大人见二人离去,眉间凝聚着深深的疑惑。厉建峰是厉王府庶子,叶楚烟是国公府嫡女,两边都是不好惹的势力。好在他们没有闹大,不然他判有罪还是无罪,都会得罪一方。现在两边和解,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他的疑问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任由此事就此了结。
回到将军府,叶楚烟见云秋正在用水蛭疗毒,面色看上去还是跟前些时候那样虚弱,见其没有恶化,也将心暂时放了下来。她这才将那几个时辰内发生的事告诉了霜九,将叶香宜的情况也都细细说了。
“大小姐不如就暂时在将军府住下吧,你就算放了厉建峰,三小姐也不会对你感恩戴德,反而会对你心生恨意,想要报复你。”霜九说道,就算没有证据,他也相信她在李家发生的那些故事,一个如此歹毒的人怎么会懂得的感激。而且她深爱厉建峰,只要他一怂恿,绝对会下毒手。
“我出宫就没打算回国公府,青茗、外公,云秋都在这,这里才是我的家。”叶楚烟说道,自己在刑部大狱的事,远在深宫的赵弘俊都知道了,国公府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来到刑部大狱接她的是将军府的马车而非国公府。
在爹的心里,跟厉建峰有了夫妻之实的叶香宜才是真正的嫡女。她一个被封做琴师不知何年能归的女子,早已在他那里失了地位。而且,爹背后的那个神秘势力极有可能就是秋妃。那她这个将军府外戚,就不再是他的掌上明珠,而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王爷说会派暗卫保护我,你想个办法让那些暗卫跟将军府的人打个照面,免得发生不必要的误会。”叶楚烟说道,她知道报复很快会来。
第172章 地下阁寺
“这个自然,就算王爷的暗卫不露面,我也会想办法传出讯息让他们知道。”霜九点点头,若是互相厮杀,闹出一个乌龙可就麻烦大了,“大小姐,一直忘了跟你说,青茗在早先前说母亲病危,回乡探亲去了。”被众多事务缠绕,他竟忘了说。这一提醒,叶楚烟才注意到这几次回来都没有见到青茗。
“没关系,她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厉建峰不至于利用她来对付我,等她回来让她安心在将军府里别出门就是。给我备马,我要去一趟化业寺。”叶楚烟替云秋将被子掖了掖,忧虑的看了几眼。
“大小姐,你要不要休息一会,这一番折腾,你身子太劳累了。”霜九见她又要出门,生怕她体能撑不住。几个时辰被迷药侵害身体,又在大狱内跟厉建峰一番对峙。她这要再去化业寺,就算只是谈话也极其耗费心神。
叶楚烟摇了摇头:“厉建峰无罪释放,他一定不敢去见厉王爷解释这件事。而这件事一发生,他也知道自己彻底在厉王爷心里失去了地位,如果我们不早做准备,等他行动那可就迟了。”她知道厉建峰的行动有多迅速,上一世他刺杀厉王爷,根本没有任何先兆,事情发生非常仓促。
霜九只得叫马车,二人又辗转到了化业寺。
“大小姐先在马车内等候片刻,我先去通报一声。”霜九在马车外抱拳说道,他让护卫们保护好马车,不要有半分闪失,他先进去看看厉王爷跟世子在不在化业寺内。若是不在,也免得大小姐进去白走这一趟路。
“施主是来找厉王爷的吗?”一位扫地的小沙弥,看到霜九便小跑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对着他的脸左右端详了一下,傻乎乎的搔了搔头,“您是霜九施主吗?”
“正是在下,小师父认识我?”霜九低头说道,他根本没来过几次化业寺,这个小沙弥他也从未见过。
小沙弥瞪着两个圆碌碌的眼睛,左右四下悄悄看了看,像是偷了糖不想被发现的孩子,双手合在嘴边,悄声说道:“厉王爷吩咐了,但凡是将军府的人来,都偷偷到后院的地下阁里见面。”
霜九心惊,这化业寺居然还有地下阁:“小师父,这话当真是厉王爷嘱咐你的?你怎么认得我是将军府的人?”
小沙弥从怀里拿出几张薄薄的纸,摊开后也只有成年男子巴掌那么大,上面是各种各样的人脸,其中一张画得就是霜九:“这是世子画的,他让我记住每一个人的脸,只要有这些人来,就是将军府的人。”
霜九见这图纸虽小,但是上面的每个人都五官精致,画工相当的细致,他点点头:“小师父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他走出寺外,将叶楚烟接过来。
由小沙弥带路,二人一同进入偏殿,这个地方放着几个废旧的佛像。这个小阁寺是在化业寺初期建造的,扩建之后这里就没什么人参拜了。小沙弥对着一个坐莲的菩萨报虔诚的拜了拜,上前双指一点那菩萨的眼珠子。
只听“咣当”一声,地上的一块石板便敞开了,下面是长长的阶梯,下面隐隐透着烛光。
“施主里面请,厉王爷跟世子就在里面。”小沙弥双手合十,深深的鞠了一躬。
霜九开始怀疑起来,这个小沙弥怎会懂得这么多,但当他怀疑的时候,叶楚烟已经抬步走了下去:“有劳小师父。”那小沙弥又是鞠了一躬,目送他二人进去后便合上了石板。
他们走下台阶,发现并没有外面看起来的那么深,烛台镶嵌在墙壁内,透着昏黄的光。虽然微弱,但足以照明地下的路。
“外公起初建造这个化业寺,一是为了化孽消灾,二其实是用来审问战俘内奸,这个地下阁,外公曾跟我提过。”叶楚烟往内顺着隧道走。
霜九点头,难怪她看到的时候一点也不怀疑。那小沙弥傻愣愣的,估计是世子他们观察很久才托付的人。他疑神疑鬼,确实想得太多了。
地下阁有着七八个暗格,只容一人置身,关押战俘内奸再合适不过,走到最内才发现了一个亮敞的隔间。厉王爷跟世子在里面对坐,面前的棋盘上黑白子相互绞杀。
霜九正要抱拳行礼,叶楚烟却伸手打断了他。她径直走到二人边上,端坐在侧观看着两人的棋盘。
厉王爷跟世子,他们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棋盘。霜九会意,现在他二人真专心致志的下棋,战况正酣,若是出声打扰,便是对下棋者最大的不敬。于是他也收声,侧身站在叶楚烟身边。
“安儿的棋艺真是大有长进,父王还真是不及了。”厉王爷叹息笑道,弃子认输。这时,他才回神见叶楚烟在身边。
“参见王爷,世子。”叶楚烟接连对两人福身行礼。
厉王爷喟叹一声,抱拳道:“何必如此多礼,本王才要向你先赔个不是,那个孽子的所作所为,本王一清二楚。为保厉王府颜面放了他,真是委屈你了。”
叶楚烟苦笑:“若是王爷真觉得晚辈委屈,那晚辈有一事相求,还望王爷不要拒绝。”
“你说,只要我厉王府做得到,绝对鼎力相助。”厉王爷沉声说道,他如今虽然已到晚年,但在朝廷中还是说得上话。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可以尽力去谋求。
叶楚烟面色严峻,转看向了一边的厉建安。厉王爷跟霜九同时疑惑了起来,厉建安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怎好端端的就看向了他呢。
烛光涌动,昏暗的阁内,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半个时辰后,霜九走出地下阁,这一吹风他才发觉自己背后全然被冷汗给打湿。面前的叶楚烟一脸坦然,仿佛什么也没经历过,刚刚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他跟在后面,腿都似乎不是自己的,有些不受控制,只是僵硬的迈着步跟在后面。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知道叶楚烟大胆,但没想到居然敢如此剑走偏锋。
“大小姐,此事要不要跟王爷商议一下,这么草率的做决定,霜九觉得有些不妥。”霜九的嗓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他抱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要跟他商议,纵然他是王爷,也插手不了厉王府跟国公府之间的事。难道九爷认为,这件事还需要经过王爷同意才能去做吗?”叶楚烟冷道,依旧面无表情,
霜九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但他始终认为这太欠妥当,明明还有周旋的余地。
“厉王爷虽说还没有同意,但他知道这其中的利弊。九爷不用再说了,现在的局势不仅仅是厉王府国公府将军府三家的事,也不是单单对付厉建峰这么简单。”叶楚烟说道。
第173章 意图联姻
有得必有失,起初她想利用赵弘俊的权势来对付厉建峰,却没想到帮他封王后,却引起了那么多的纷争。厉建峰现在就算死,也要死的名正言顺,让二殿下没有任何反咬的机会才行。不然别说赵弘俊王位不保,将军府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
霜九也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但是依旧愁眉深锁。他偷偷写了一封信送进重德宫,交到王爷的手里。这件事绝不能有隐瞒,而他也希望王爷能劝阻大小姐,不要做那种决定。
重德宫内,赵弘俊因私自出宫被重打了五十军棍,背上满是皮开肉绽,整个背部全是淤青。他赤着上身,三个太医在他身后,一个给他的伤口上药,两个给帮他冰敷没有破损的伤处。
霜九的信夹在皇商的账本里,每月重德宫的账目都要记录下来过目。一般是黄公公负责,只要有信件他便转交给主子:“王爷,上个月皇商的账目您还没过目呢?”他故意说道,只要他这么一提点,赵弘俊就知道是有信件传来。
“放着吧。”赵弘俊咬牙忍痛,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上渗出来,顺着棱角分明的面庞滑下,不停滴落在地上。他说话都是咬牙在使劲,双拳紧握忍着。
黄公公将账目放在桌上,等着太医帮他处理完伤口,他见王爷的汗不停滑落,便让小太监到冰室去搬来两块冰,放在王爷的身边,让他汲取一点凉意。不然这汗不停的渗出来,太医也没办法上药。
“先下去吧,让本王清静一下。”赵弘俊有了两块冰的凉意,僵硬的身躯也缓解了些。
那几位太医见状,若汗不下去他们也没办法上药,只得先退下去让王爷先缓一缓。黄公公也是接过宫女手里的蒲扇,斥责了几声,假装嫌她们伺候不好将她们打发下去,亲自服侍在侧,缓缓的扇风。
赵弘俊一眼就看到了有缝隙的页数,显然里面夹着什么,他直接翻开,见里面是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他直接拆开,见字迹便知道是霜九。浏览过后,突然面容骤变,身上的疼痛也尽数忘了,一把将信甩在桌上,喝道:“胡闹!”
“王爷息怒!您身上还有伤,保重身体啊!”黄公公跪下说道,他若是再激动,这伤口又得迸裂得更大。
“把太医叫进来,给本王包扎伤口。去皇宫通传,本王求见父皇。”赵弘俊沉声说道,眼神焦急。
黄公公一惊,王爷擅自出宫才被打了五十军棍,若这时候去求见皇上,那不是火上浇油,正撞在逆鳞上吗!他连忙下跪:“王爷,请三思啊!”
赵弘俊将那信甩给他:“你自己看,本王要如何三思!”黄公公俯趴在地上,双手小心的将那信拿过来,细细的阅读一番。他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双手发抖。
“奴才遵命,这就去派人通传。”他将那信烧掉,走到外殿去将太医叫进来,自己亲自前往皇宫去通传。他必须要到皇宫一趟,看看皇上的怒意有几分,若是三四分倒还可以,如果是七八分,那他绝不能让王爷再去触怒皇上。
那信上写着,叶楚烟跟厉王爷会面,请求联姻。
“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赵弘俊在殿上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在就出宫到将军府,当面向她问个清楚。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就算是计,也是赔上一生的计。代价太过重了,而且并不能换来什么好处。
厉建安是世子,就算厉王爷退位让贤,即时让他袭爵做了厉王爷又能怎么样呢。对于厉建峰来说也不是打压成功,只要他寻到机会,一样有机会暗害兄长,以求兄终弟及。而且只要厉建安成婚,他就必须要在厉王府内面对明枪暗箭,总有防不胜防的一天。叶楚烟这个请求,很可能弊大于利!
所以在化业寺,厉王爷厉建安跟霜九皆是吓了一跳,当下他们没有给答复,毕竟婚姻大事,不可轻易许诺。
霜九在庭院内踱步,步伐慌张,等着王爷回信。但是迟迟都不见有人来送信,心里如同被点了火,焦躁不安。
“九爷何须这么焦虑,婚事只不过暂时跟厉王爷提了一下,之后如何还得商榷。”叶楚烟走出来,她知道霜九会给王爷送信,她拦不住,但是王爷即使知道也没用,他没有权力干预。
霜九低头:“霜九愚钝,不明白大小姐意欲何为,只能再次冥思苦想,还望大小姐解惑一二。”
“如今首要之事是云秋的性命,解惑就免了。”叶楚烟说道。将军府门外一片寂静,自从霜九揭穿几个骗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女子上门。
霜九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目问道:“大小姐,您这么做是为了救云秋?”二殿下一直忌惮着她跟王爷的关系,生怕王爷拉拢到将军府的势力,对她虽然没有在意,但也不是一点没有留意。如果厉王府世子跟她有了婚事,那跟王爷的关系自然就断了。
二殿下的手里有银蛇胆,如果她以厉王府跟将军府的势力为筹码去跟二殿下交易,那就大大增加了成功的希望。这么做虽然太过冒险,但也是唯一救云秋的机会,不然云秋一死,将军府也算完了。
“这只是其一,比起二殿下的忌惮,我更害怕皇上的忌惮。只要我在王爷身边一日,他就对王爷多一分警惕。我们行事慎密,但总有疏忽的时候。不能让皇上拿住王爷结党营私的罪,不然所有的筹谋都将化为乌有。如今我掌心受伤,正好是一个脱离琴师职位的机会。而且,我在皇上面前犯了忌,现在他一定也不想在看到我,雷公琴也不该在我手里。”叶楚烟苦笑。
皇后遗物在她手里那么久,若不是有王爷在重德殿内的庇护,她就算不死,也早被其余妒心重的乐师给害惨了。
霜九细细沉思,不止皇上对她有几分疑心,在宫中还有另一个人想要她的命,那就是秋妃。宫外有厉建峰,宫内已是龙潭虎穴,没想到入宫短短时日,她就已腹背受敌。婚事能让她脱出宫廷,也能让两府结盟跟二殿下谈条件。这么看来,这一计虽然代价大,但却是极其合适。
叶堂之对厉王府的门楣早已垂涎已久,女婿由厉建峰变成厉建安,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就算厉建安旧疾发作而亡,他的嫡长女也是厉王妃,若是运气好怀上胎儿,生下一男半女,那这地位便稳了。厉建峰继位,他再将叶香宜嫁过去,那对他来说稳赚不赔,想来他也不会拒绝厉建安的求亲。
而厉王府这边,世子娶了国公府嫡长女,原本支持厉建峰的势力也会转投到厉建安的门下,对于长子来说也有利。
第174章 婚书
叶楚烟将所有一切都算得稳稳当当,只要厉王爷将婚书一送,京城便会传开。皇宫里也会收到消息,她再去跟二殿下商谈,只要不是傻子,他都会乐意巴结到两府势力。
“大小姐,婚书不代表成亲,厉建峰的婚书不也退了吗。二殿下未必就真的相信你的话,如果他怀疑呢?”霜九说道,二殿下可比想象中要精明得多。
叶楚烟轻笑,似是有所准备:“由不得他不相信,我们还有三天时间,九爷就在将军府里不要妄动,只派手下出去就好。爹在将军府里闭门,将重点都放在厉建峰身上吧。”
“大小姐说国公不会出门,近些天他还真就没有出门,这个疑惑总可以解吧?”霜九问道,这些日子叶堂之不仅没出国公府,就连上门的宾客都一一谢绝了。
叶楚烟冷哼:“因为这几天是我娘的忌日,爹是个极信鬼神的人。在娘出殡之时,道人曾跟他说过,娘是他命里的贵人,以后无论忌日都必须斋戒沐浴七日,闭门谢客,否则对死者不敬,便会有血光之灾。”
这也是爹为什么没有另立夫人的原因,他如今不需要依靠将军府,但也不敢随便对将军府嫡女不敬。血光之灾可大可小,他没胆子冒这个险。所以他就算一怒之下拆了那个书屋,也不敢将娘的故居拆掉,就是避免冲撞娘的神灵。
“厉建峰见不到叶香宜,他也无法寻求国公府的帮助。你要将他盯紧了,只要得知婚事,一定会有动作。他背后还有什么帮手,可以趁机铲除。”叶楚烟说道。这个时候,厉王爷应该将婚书送到国公府,就算爹不见客也会收到信件。她特地嘱咐厉王爷,不要下聘礼,只先一封书信即可。
厉建峰被退了一次婚,厉王府绝不能再退第二次,否则无论是厉王府还是国公府,都会沦为笑柄。只要不下聘,那这件事就不会在京城里传开,只会被爹在厉建峰跟二殿下当中传开,事后若反悔就来得及。
“厉建峰若是知道世子跟大小姐的婚事,一定会狗急跳墙,他的余党这次是在劫难逃了。”霜九微微露出笑意,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叶楚烟见他能找到宫中药人,其中一定有秋妃在背后给他撑腰,但是他在厉王府这些年,想必私下收拢了不少官家给他支持。只要借此机会给一拳重击,将他们通通打散,就算他们最后婚事不成,厉建安也能削除威胁。
厉王爷冲这一点,就没理由不下婚书。
化业寺内,厉王爷双目凝重站在高阁,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喃喃道:“老云这家伙,当真是会找地方。这化业寺虽然偏僻,但有山有水,确是一块风水宝地。”
厉建安在他身后,抱拳道:“父皇,王爷方才给我来信了,太医说他的伤口过于严重,宫内酷暑过于炎热,需要到阴凉之处养伤。而他顺便向皇上请旨外派,请求下放让他体验民情,皇上已经答应了。”
厉王爷双目轻眨,略有些疑虑:“叶楚烟要出宫,王爷也跟着出宫,他们俩关系只怕不止主仆这么简单吧?”他不是老眼昏花,早看出二人之间的问题。
“不管怎么样都好,王爷是要在宫外呆一段时间了。父王,我们是不是该回厉王府了?”厉建安抱拳道,他们在这化业寺内,想帮王爷做事也不太方便。
厉王爷转身,看着自己的长子:“叶楚烟私下跟我见过一面,她说,为什么你在厉王府的时候身子一直不好,到了化业寺服药调养便立即有了起色。安儿,你可想过为什么?”
“那不是因为有普善大师跟诸位太医共同研讨吗,以往在厉王府,普善大师总是请不到。”厉建安说道,普善大师普度众生,平常都为劳苦大众治病,不喜欢沾染豪门贵族的气息。除非发病严重,否则普善大师不会上门。
“普善大师是出家人,但也跟江湖游医一样,在京城内居无定所,飘忽不定。你可知道,为何他现在定居在化业寺内,日日为你治病?”厉王爷问道。
这倒是把厉建安问住了,化业寺不是什么名门大寺,在京城里更是不值一提。香火也不是最鼎盛,老僧的道行也不是最高深,他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能留住普善大师,抱拳道:“孩儿愚钝,求父王赐教。”
“那天,我看到叶楚烟来寺里,普善大师亲自出门迎接,她交给他一个牛皮纸,里面包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普善大师一看,脸上便是露出了喜色。”厉王爷回忆那天的情形,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诧。
普善大师是个高僧,喜怒不形于色,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宠辱不惊的模样。当年王爷为了救安儿,曾经将刀架在普善大师的脖子上,威胁他留在厉王府。那时,普善大师面不改色,双手合十只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闭上了眼。
“那本书是什么,竟然能然普善大师露出喜色?”厉建安也是心惊。
“王爷上次来跟你打探叶楚烟是否会医术,普善大师也对她称赞有加,当时我就心疑,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哪来那么高的医术。于是,我便派人明察暗访甚至写信问了老云,这才弄清楚了。”厉王爷轻轻一笑,“原来老云的府中收藏了很多奇书,不少是关于医术的。普善大师慈悲为怀,有学习医术的机会又怎会放过。所以她跟普善大师约好,只要他留在化业寺将你的身子调养好,她便把将军府的所有医书都借给他看。”
厉建安恍然大悟,也是一笑:“难怪普善大师对孩儿那般殷勤,起初来时日日早中晚都来,把脉,以调整药剂的分量。”看来,他又欠了叶楚烟一条命。
“但是,你身子日渐好转,却不止是因为普善大师跟诸位太医。”厉王爷沉声说道。
“孩儿知道,叶大小姐也为孩儿除了不少心力,给普善大师提了不少建议。”厉建安说道,若不是她的建议,自己的身子也不会好的那么快。
厉王爷摇了摇头,面色一沉:“你自幼多病,调养多年不见效。王爷为你寻了多少名医,宫中太医也时不时的派来诊治,均是毫无作用,这已是不正常。我原以为你是落下的病根,但是经叶楚烟那么一提醒,我倒觉得这其中蹊跷。”
“父王,她究竟跟你说什么了?”厉建安不解,王爷看中的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变得越来越神秘,似乎她不仅仅是国公府嫡女,背后另有身份。
“你的病是有人蓄意为之!”厉王爷面色一凛,冷冷说道。
第175章 病根是假
厉建安满目震惊,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
“我听到的时候,也是你这般惊诧和不信。堂堂厉王府内,有谁敢加害我厉王府世子。但是你在化业寺内的时间里身子日渐好转,不得不让我怀疑。”厉王爷抚须叹息,这么多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人加害他的长子。而他居然还以为自己手握权势,他想保护的人没人敢动。
厉建安本也不信,但他在这段时间内身子是好了不少。这时,他又回忆起百家宴上的那次毒酒。叶楚烟一直以为是她爹跟厉建峰合谋,现下看来,想害他的人可能就只有厉建峰而已!当时叶堂之正想着婚配,他自以为那是个好时机,只要自己一死,他就是世子,娶过国公府嫡女顺理成章。
“既然王爷准备出宫体察民情,那我们也是该回厉王府。但是在府内,他是不能留了。我会寻个理由,让他移居出去。顺便,我也得查查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厉王府内放肆!”厉王爷怒道,回身便走回化业寺,命人开始收拾行囊。
厉建安怔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厉王府的事爹都不知道她怎会知道?按耐不下心中的疑惑,他便策马赶到了将军府,一到门前,正好就遇到叶楚烟要乘马车走。
“大小姐留步!”他大喊一声,策马而前拦在了那马车之前,翻身跃下马背:“大小姐这是要出去?”
叶楚烟被他这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正打算回宫,世子怎么会来这?”她见他骑得高头大马,那样疾驰飞行,下马还不带喘气,看来身子真的健壮了不少。
“不知大小姐可否借一部说话,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向大小姐请教。”厉建安抱拳,他虽然是世子,但是一向对人谦卑,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
“请教不敢,世子想问什么便问吧。回宫也不急于一时,里面请吧。”叶楚烟将他带进了将军府,这里与国公府不同,她无论接见任何人都没人能说她不守妇道。
二人来到庭院里,因为厉建安想问的事情太过于秘密,所以将下人都遣退了,连茶都不需要上。护卫围绕在远处,他们二人算是在光明正大之下谈话,传出去也不会被以讹传讹。
“大小姐,今日我听父王说,你认为有人在厉王府内对我下毒?”厉建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叶楚烟一怔,没想到厉王爷跟他说了:“这只是怀疑而已,娘的医术手札里有提过,先天不足之症的幼儿,必然双腿无力,行走艰难,且智力上也会有缺陷。但民女听闻世子幼时并无行走的困难,四肢活动便利,只是不如常人般灵巧。”智力就更不用说了,厉王府世子才华无双,全国皆知。
厉建安面色一沉,他幼时因不能正常奔跑,只能眼睁睁看着厉建峰习武强身,而他只能被人默默嗤笑手无缚鸡之力。
“世子想知道有没有人加害你,这次回厉王府便知了。我想厉王爷也已经做好准备,去抓那狐狸尾巴。”叶楚烟低头颔首,“再多的不能再说了,民女亦希望不要有歹人再加害世子。”
厉建安见状,也不再追问,跟叶楚烟一起出了将军府,目送她上了马车。由近及远,叹息道:“王爷啊王爷,得此女子,你当真是有如神助了,可千万别毁了她。”
重德宫内,赵弘俊却满腹怒火,叶楚烟一回宫,他便立即将她传召来。因背上有伤不便穿衣,他赤着上身,直接就让琴师来给他演奏。黄公公愁的不行,皇上答应让他出宫体察民情,可王爷在宫中就开始享受声乐,这传出去可不好听。皇上会误以为王爷是为了享乐才出宫,但也没办法劝阻。
“你让厉王爷给你爹送婚书了?”赵弘俊直接问道,低沉的语声低下暗藏着深深的愠怒。
“霜九那封信真是送早了。”叶楚烟苦笑,如果他听自己解释完,可能就不会送那封信。不过王爷迟早会知道,她也不打算隐瞒多久,淡然的调着琴。
“霜九的信迟早会到本王手里,他知道本王不喜欢欺瞒。别的事本王可以纵容你,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赵弘俊怒吼道,目光灼灼。
叶楚烟抬起眼眸,冰眸深邃:“王爷,你我只是主仆,婚姻之事当父母做主,就算是皇上赐婚也得询问一番家父的意思,敢问王爷这般质问我,可有理由?”
赵弘俊胸中一怒,正要开口,黄公公出声打断:“王爷保重身体,有什么话慢慢说,这,隔墙有耳。”他提醒说道,在殿内说话外头听不见,但若要怒吼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奴婢去化业寺,只是为了找普善大师治伤而已。大师说了,奴婢这伤已不能像以往那般开合自如,这琴师也算是做到头。虽然是皇上下的旨册封,但奴婢的名一直都挂在重德宫内,奴婢请愿回家,还望王爷成全。”叶楚烟俯身下拜。
赵弘俊见她将话说绝,连父皇都搬出来。确实就如她所说,她的名字一直在重德宫内,从入宫第一天起她就是重德宫的人,父皇的圣旨等于是送了他一个玩具而已。他无力反驳,就算他不答应又如何,只要婚事一定,国公府一样能将她接回去。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将她的名字挂在大司乐里就好了。
“本王已向父王请愿,出宫探访民情。纵然你嫁为人妇,也还是本王的谋士。”赵弘俊说出这句话,心里不由得有些怪异,生出几分不舍。
“世子亦是王爷的谋士,奴婢当然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这琴声奴婢还是免了吧,否则黄公公该愁白头了。”叶楚烟俯身,不打算弹琴。
黄公公一听,心里一直悬着,这时也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些,暗暗谢着叶楚烟。
赵弘俊低头沉思了片刻:“来人,更衣,前往二皇弟寝殿。”抬目看向叶楚烟,“既然你要走,本王该让皇弟听听这雷公琴才是,日后的那些琴师可未必比得上你,不能亏待了二皇弟。”
叶楚烟手指轻颤,抬目也看向赵弘俊,二人四目相对,似是都读懂了多方的心思。她原本是想单独去求见赵弘文,跟他单独会谈,却不想被赵弘俊发觉了。
“这不会是本王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不必介怀。”赵弘俊知道她想去跟赵弘文求银蛇胆,既然说过帮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还请王爷留步,王爷万万不得与奴婢随行。”叶楚烟下拜,赵弘文本就厌恶这个皇兄,若是一起去,岂不是让人觉得她狐假虎威。这一触怒,赵弘文就不会再将银蛇胆拿出来。
第176章 见二皇子
“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去跟二皇弟谈条件。你一个人去,只是自取其辱罢了,你还想不想救云秋?”赵弘俊见她拒绝,心中不满,莫非他一个王爷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了?
“还请王爷不敢插手,就由奴婢任性这一次。”叶楚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到银蛇胆,但是赵弘俊这一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绝对是要坏事。赵弘俊纵然是王爷,高了赵弘文一节,但还不至于有强迫人,让人不得不低头的权力。
黄公公上前道:“王爷,恕老奴多嘴,您这次还是听她的吧。二殿下对您一直耿耿于怀,你这一去在二殿下眼里岂不是有耀武扬威的意思。”
赵弘俊侧头,斥责看着黄公公。但他所言不无道理,自己没有受毒药所害一直体健。而二皇弟在上次投毒案后便迟迟恢复不了元气,太医说他中的只是普通的毒,不该有这么重的影响,也不知他是装病还是真病。或许就是故意想要吸引父皇的疼爱,才有此作态,自己这一去确实不太合适。
“王爷,从表面上看,你跟二殿下是兄弟和睦,奴婢作为你最器重的琴师,临行前为二殿下献曲作别没有什么不妥。这个理由并不牵强,还望王爷成全。”叶楚烟再次俯身请求。
赵弘俊心中现出三分焦躁,这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但见黄公公眼神忧虑,叶楚烟又这么请求,他还是答应了:“量力而行,拿不到便拿不到,别忘了本王还在。”
叶楚烟千恩万谢,坐着轿子抱着雷公琴就前往赵弘文的宫殿。她跟太监说,自己即将出宫,王爷派她来给二殿下弹奏一曲,让其一饱耳福。
太监得知她的来意,便回去通传,不多时便回来说道:“二殿下在寝殿内,这边请。”将她引到了寝殿。
赵弘文躺在榻上,雪白色的蚕丝纱帐垂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这屋子弥漫着药味,一进来就知道是个久病之人呆的地方。
“奴婢叶楚烟参见二殿下。”叶楚烟将琴放在一侧,缓缓下拜。
赵弘文在纱帐内轻咳两声,嗓音略微沙哑虚浮:“你的来意,本殿下知道了,在此多谢皇兄。都说你技艺高超,本殿下也是早有耳闻,曲子由你自选,奏吧。”
叶楚烟将琴放在寝殿中央,正要起奏,见到四周都是人:“这琴声不得有杂音干扰,不然岂不是玷污了这天籁之音。还请二殿下屏退左右。”
赵弘文轻笑一声:“听闻皇兄每回招你都是屏退左右,原来是为了不影响旋律,既如此,本殿下也不能免。都下去吧,没有本殿下的命令不要进来打扰。”宫女太监便都退了出去。
赵弘文直起身子斜靠在床头,手暗暗的藏在了被子下面,握紧了什么东西。
叶楚烟暗暗观察着赵弘文的动向,也注意到了他那只暗藏杀机的手。他的多疑不在皇上之下,哪怕是在他的寝殿里也备着凶器。跟这样的人谈条件,看来不是易事。
她轻微低头,选了一首轻柔舒缓的曲子,她的掌心伤口已经迸裂了数次,可不能再乱来。曼妙的琴声响起,余音绕梁,直到尾音轻落似乎还不绝于耳。
“奴婢献丑,二殿下可还满意?”叶楚烟福身,轻声问道。透过纱帐,隐约看见赵弘文面色冷硬,看来她这曲声没有让他有半点舒缓。
“当真是天籁之音,只可惜你就要出宫了,不然还真想让皇兄多让你来几此。”赵弘文将纱帐自己掀起来,展开一个温润和善的笑,看上去温文尔雅。
叶楚烟福身上前,跪坐在赵弘文的榻前:“此曲乃是王爷的心意,奴婢已经带到。在此,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弘文故作疑惑:“哦,皇兄对你可是宠爱有加,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需要在本殿下这里要。”云秋中毒的事他早已知道,这古怪的语气让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还特地用了宠爱二字。
叶楚烟见他率先放了一记冷箭,便也不再客气:“奴婢表弟云秋,前些日子游猎时遭人暗算,中了暗毒,唯有世间至阴至寒之物方可解救。那些奇物世间罕有,不易轻得,奴婢听闻二殿下府中藏有至阴至寒的银蛇胆,斗胆请借一片以救云秋。”她深深下拜,以头磕地。
良久,一声冷笑从头顶传来。
“银蛇胆是叔王留下之物,属于遗物,试问本王又怎能擅自将其借与他人。”赵弘文冷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救人一命,你也该去求叔王的遗孀而不是求本殿下。”
叶楚烟心中一梗,那位王爷逝世已久,没有子嗣,他遗孀已是在寺庙中日日念佛,所有的遗物都归了他,他这么说摆明了就是推脱。
此时,她直起了身子,冷眸一凝。
“二殿下,王爷为什么封王,你心里很清楚。我跟王爷非亲非故,你也很清楚。我既然能帮他,自然也就能帮你。单凭一个厉建峰,你以为他能成什么事。”她冷眼说道,语气森寒。
赵弘文面容一怔,没想到叶楚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过继在秋妃名下,只是一个闲散皇子。那些有权有势的大家族都不愿意投靠他,原本他跟赵弘俊的情况一样,但是自从眼前这个女人出现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他亦是冷笑,对她也是给了正眼:“本殿下原先以为,皇兄收了新的谋士才得以封王,厉建峰跟我说是你的计,本殿下还一直不相信。但听你这一番话,看来本殿下是小瞧你了。”
叶楚烟低头:“不敢,奴婢一介女流无权无势,一切还都得依仗外界势力。云秋一死,将军府便彻底没落,奴婢对于王爷也再无利用价值。这一切不是为了王爷,只是为了奴婢自己。”
赵弘文眉毛轻挑:“好一副伶牙俐齿,这么说,倒是你给了本殿下一个招贤纳士的机会。但是本殿下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跟厉世子成婚,还想本殿下答应你救云少将军?”厉世子是赵弘俊的人,这对他来说早已不是秘密。
救了云秋,她再嫁给厉建安,国公府将军府厉王府便似有似无的联合在一起,等于是帮赵弘俊如虎添翼。但是他觉得这个女人不会这么幼稚,认为他好糊弄。
“将军府从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二殿下若愿意贡献出银蛇胆,云老将军不会做出有损二殿下的事情,对于王爷自然也会疏远。试问,这对二殿下来说,是不是一桩益事?”叶楚烟问道。
赵弘文饶有意味的轻笑:“说下去。”云老将军义薄云天,一生无愧于人。若问天下人谁人最为信得过,那便是云敢先。
第177章 破坏交易
“爹跟厉建峰交好,也算半投靠了二殿下。我嫁给世子更方便掌握他的一举一动,等厉王爷将大权交出,我便与厉建峰将他架空,共掌厉王府大权,对二殿下来说是不是一桩益事?”叶楚烟说道。
赵弘文仰头大笑:“听起来还真是让人动心呢,本殿下很愿意相信你,但是口说无凭。你跟厉世子的婚事没有三媒六聘,只有一纸空文,你说的那些根本是废话!本殿下救云秋有何用,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将军,将军府对本殿下来说可有可无。”
他一脸无所谓,那些条件他根本不相信。云秋对赵弘俊万分崇敬,不会愿意站在自己这边。就算云敢先愿意帮他,只要这个少将军从中作梗,他便得不到半分好处。他要做的事容不得半分差错,也不允许有一个异心。
“那不知这个能否作为凭证?”叶楚烟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黄铜色的兽头,约有一个成年男人巴掌大。色泽晦暗,显然是有一定年头了。
“虎符!”赵弘文一惊,这可是能调动京城一万兵马的虎符,只要配上父皇手里的龙符,就能调动十万大军。先祖有令,虎符由国君亲自授予,本人持令才能生效。虽然他动用不了这虎符,但只要将虎符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将军府的兵权就算是架空了。
叶楚烟将虎符收回袖中,:“敢问二殿下,现在还觉得我说的一切都是废话吗?”这两份诚意如果他不答应,除非他是傻子。
一见虎符,赵弘文的眼神便炽热起来,盯着那揣着虎符的袖子,如同一头饿狼看到了肥美鲜嫩的肉块。正要开口,只听门外太监敲门说道:“二殿下,王爷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哎哟,似是太监被推了一下。只见黄公公伸手推开了大门,赵弘俊鹰眉虎目,傲然挺立在门口,踏步进来,威武霸气。
赵弘文见到他,突然心惊,想起身行礼。但被赵弘俊一把按住:“二皇弟抱恙在身,就不用行礼了。皇兄忙于政务,今日才抽空前来,二皇弟可不要见怪。”
赵弘文扯出一抹虚弱的笑:“皇兄能来已经很好了,弟弟又怎敢见怪,皇兄怎么没跟叶琴师一同前来?”他们这一前一后出现,还就在这个关键节骨眼上,不得让他有些怀疑。
赵弘俊侧开身,指向叶楚烟:“叶琴师因掌心有伤就要离宫,二皇弟一直想听雷公琴,皇兄便先她来,让你一饱耳福。都说医人医心,听完曲子你心情舒畅,病也好得快些。皇兄若坐在身侧,你又岂能安心享受着音律,所以就晚来了些。”
赵弘文抱拳轻笑,虚弱道:“皇兄真设想得妥帖,多谢皇兄了。”他低头瞥见叶楚烟将自己的袖子拢了拢,面上有几分不安,看来她是不知道赵弘俊要来。
“叶琴师一直在本王宫殿内,几个皇弟三番四次来借,本王都没有答应。若不是看皇弟身体抱恙多时,叶琴师又要走,她今日还来不到这呢。”赵弘俊反身一坐,俨然一副大主人的模样。
赵弘俊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轻笑道:“雷公琴名不虚传,叶琴师的琴技亦是精妙,弟弟算是知道父皇为什么将雷公琴赐给她了。皇兄,你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奇货可居啊。”他反讽了回去。
雷公琴是皇后遗物,叶楚烟用皇后遗物给皇上弹奏了那首曲子。他这样说出来,显得像是她要故意勾引皇上,而她是赵弘俊的人,意味非常明显。
赵弘俊面色一变,冷笑道:“琴技高超的女子多了去了,二皇弟怎么不也找个奇货来试试。还是说二皇弟对自己那位年长八岁的后母妃还心存希望?”
叶楚烟一听,心里直喊糟。他这是在帮忙还是在害人,触怒赵弘文简直犯了大忌。她悄悄抬头,只见他果然满面怒容,双肩都气得直发抖。叫一个年长自己仅八岁的女子做母妃,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奇耻大辱。
“母妃贤良淑德,作为儿子怎能随意妄论。倒是皇兄你,一直没有母妃奉养,父皇对皇兄这般信任,真是让弟弟羡慕不已。”赵弘文在床上抱拳拱手,嘴角冷笑。只要皇子皆要奉养母妃,以后若是登基称帝,母妃便是太后,一个没有母妃的皇子,一般都是不受器重,不被认可的皇子。
赵弘俊将茶杯缓缓放下,不为所动:“本王今日是有要事前来,闲聊的话,改日再说。”他朝黄公公使了个眼色。
黄公公会意,上前对赵弘文鞠了一躬:“二殿下,请过目。”他将一个金丝软帕递上。
赵弘文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胭脂盒,但他立即面容大变。低头轻嗅后,神色便开始紧张起来:“这个东西,皇兄何处得来的?”
赵弘俊冷道:“你从何处得来,本王便是从何处得来。”他走到赵弘文床前,居高临下,眉目间尽是虎狼之势,“这个东西,换你的银蛇胆!”他语声不再客气,俨然就是命令。
赵弘文将那胭脂盒盖上,紧紧握住,面容忐忑。
“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性命都保不住,还指望想保住一个小小的银蛇胆吗?”赵弘俊上前一步,继续逼问,目光冷傲,摄人心魄。
赵弘文冷汗涔涔,他将那胭脂盒放在床沿:“皇兄要告便告吧,银蛇胆早就没有了。”
叶楚烟惊得一抬眉目,见赵弘文一脸慌张,手指都开始发颤,显然是在害怕。面对性命威胁,没有几个人能说谎,他怕成这样,可见是真没有自救之法。
“你不怕死?”赵弘俊不相信,上前揪起他的衣领,虎目森然,沉声逼问。
“皇兄杀了我也没用,银蛇胆早在一年前就被用来给父皇入药了,难道皇兄忘了,父皇那时生了热毒疮,太医们束手无策。还是普善大师提出了用银蛇胆做药引,才让父皇的病疮痊愈。”赵弘文结巴说道,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赵弘俊一听,这才放了手。热毒疮连年发作,一年前酷暑时节,父皇的创口更是溃烂发脓。也就是在那时候将普善大师请进宫,解了热毒,才让他在京城名声大噪,备受父皇器重。
叶楚烟也是灰了心,既然是呈给皇上用,他绝不敢有所保留,银蛇胆终究是没了。云秋总念道外公说的那句生死有命,莫非他的命数便留在十六岁这一年了?她浑身无力,眼前一黑,就在要跌倒之际,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托住,并整个人带得站了起来。
赵弘俊凝眉冷面,看着床沿上的胭脂盒,冷哼一声,转身便带着她走出了寝殿。
“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他拍了拍叶楚烟的肩膀,语气温和如泉水,细声安慰。
第178章 传见
叶楚烟怔然了,直到回到重德宫,她也面如死灰,僵直如一具被抽空了魂魄的躯壳。
赵弘俊的劝慰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二皇弟不敢以父皇为借口说谎,银蛇胆是真的没了。而他也在暗中求取至阴至寒之物,但却是世间罕有,哪怕他已经出价黄金千两也没有求到。现在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在一旁看着她。
“王爷,奴婢想在宫内逗留三日,望王爷恩准。”叶楚烟双目空洞,转过身来没有力气的福了福身。
赵弘俊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云秋的命就只有三日,她为何要留在宫内三日?“你回将军府跟霜九想想办法吗,三日时间说短也未必短。”
叶楚烟苦笑,苍白无力:“若有的话早该有了,七日过去,将军府的人也未在外地寻到解药。当年我是看着娘一点一点病逝,如今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她漠然转身,不再言语。
黄公公上前悄声道:“王爷,亲人之哀何其沉痛,外人无论说什么都是无法劝慰的。还是让大小姐先回偏殿,好好休息吧。”
赵弘俊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黄公公得到许可,派了几个小太监送她先回偏殿。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如弱柳般摇摇欲坠,赵弘俊心里似是长了一根刺,让他不是滋味:“传厉建峰进殿。”他面色冷静,让自己缓下神来,希望在这三日内能求到至阴至寒之物,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他相信都会有转机。
厉建峰已经出狱,一定就在厉王府里休养生息,他下得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带到重德宫,无论是用绑的还是用抬的,让他没有一点理由拒绝。令人没想到的是,厉建峰没有拒绝,穿着一身华服,束发银冠,坦坦荡荡的就来到了重德宫。
“草民厉建峰,参见王爷。”厉建峰俯身下拜,等抬头时,眼神里现出了三分得意。他早知道银蛇胆在一年前已经给皇上用了,也知道云秋找不到至阴至寒之物。
“见到本王,你很开心?”赵弘俊冷道,他坐在殿上居高临下,厉建峰跪在自己面前,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跪在他面前,还能这样轻松自在的人。
“草民无官无职,能在皇宫内得见王爷,这是世人修不来的扶起,草民自然开心。”厉建峰勾起嘴角得意一笑,抱拳说道。在王爷面前这般放肆,他的嚣张连黄公公都看皱了眉头。
赵弘俊没有被他挑衅,这里是他的宫殿,他反而越不能动手:厉建峰也知道,所以故意在激怒他:“今日找你来之位一件事,本王听说你在刑部大狱内跟叶楚烟见面了。你们说了什么,给本王从实招来。”
厉建峰似是早有预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抚了抚自己的膝盖:“王爷,此事说来话长,总不能让草民这样跪着说完吧。草民刚从刑部大狱出来,这身子骨可还不太好,要是跪久了晕过去,那王爷想知道的事不就不得而知了。”
“放肆!”黄公公看不下去了,厉声喝道。他对着厉建峰就是一通指责,但是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眼角带着乐意。
“来者即是客,给厉二公子设坐上茶。”赵弘俊打断了黄公公,量他嚣张得意,问他的话他也不会敢不说。
“谢王爷。”厉建峰哼笑出了身,站起来的时候还哎呀呀的叫了几声,好像让他跪这一下就是上了刑,显得赵弘俊待人刻薄,这也是一种讽刺。
厉建峰磨磨蹭蹭,端起茶来又是轻吹,又是细嗅,比一个老茶道者还要繁琐。但是赵弘俊不为所动,就是静静的看着他,反倒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正被人看着表演。他收了收笑脸,将茶杯放下。
“现在可以说了?”赵弘俊耐心说道,语气平缓丝毫没有被厉建峰的一系列举动影响。
厉建峰一笑,抱拳道:“王爷发问,草民又岂敢隐瞒。其实草民跟叶大小姐也没有说什么,无非就是说了一下,谁是害云秋的主谋,为何要诬陷草民猥亵她罢了。”他用了诬陷两个字,还加重了语气。
“那到底是谁害了云秋,为何你又被诬陷?”赵弘俊冷道,那屋内发生的事霜九已经在信里告诉过他,分明就是厉建峰居心不良,还敢说诬陷,这人当真是坏的无可救药。
厉建峰神秘一笑,笑得如一条毒蛇:“王爷怎么不问问草民,在狱中草民跟叶大小姐孤男寡女,发生了什么?”话音刚落,他看见赵弘俊的眼神一闪,显然是有情绪波动。他更是自信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草民也是男人,当然懂王爷的心。大小姐的腰那么纤细,王爷抱着的时候一定很欢喜吧?”
黄公公勃然大怒,眉毛倒竖,指着厉建峰的鼻子,刚要破口大骂。
“黄公公!”赵弘俊厉声喝断,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若是他发怒便如了厉建峰的意,“下去,不要多言。”黄公公还待要说什么,也只得忍下这口气,憋红着脸退了出去。
厉建峰嬉笑出声,满满的得意:“王爷,皇上虽说勒令皇子禁酒色,但也不是说一个也碰不了。大姐这般人面桃花,王爷天天只能看而不能碰,岂不是太难过了?”他每一句话皆是肮脏龌龊,带着邪气的笑。
赵弘俊面色铁青,双手已是暗暗握紧了拳头,他这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想羞辱一下自己的身份。虽然贵为王爷,但是连一个女人都碰不了,而这个他碰不了的女人,他一个草民碰了。
“谁是害云秋的凶手?”赵弘俊说道,他鹰隼般的眼里聚满了杀气,他认定了厉建峰就是害云秋的凶手,就算没有证据,但他曾亲口向叶楚烟承认。如今他再次逼问,看他有什么话说。
厉建峰冷笑,挑眉道:“当然是草民了,王爷不就是想听草民说这一句话吗。”他顺水推舟承认了下来,故意抱拳拱手,说请皇上论罪,将他斩首示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话语半真半假。
“王爷,当日游猎草民就是故意去参加的,那条线路也是草民带着云少将军走,早早让杀手埋伏在那里,暗箭射杀云少将军。本来瞄着的地方是眉心,却不想那群废物,居然射中了手臂。”厉建峰摊开说,呵呵笑道。
赵弘俊见他满面得意,一时间竟也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说的可能都是真的,但苦无证据,没办法捉拿他。他现在就算说实话,一刻后也能立即改口,说那只是一些玩笑话。他心中叹息,叶楚烟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见的厉建峰。她也明知厉建峰不会承认,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第179章 语带机锋
厉建峰将他半真半假编造的话说完,摊开手:“草民这么说,王爷还满意吗?派人将草民捉拿待审吧,快些将这牢狱之灾渡完,日后轻松些。”
赵弘俊见他还在挑衅,冷眼旁观:“你害云秋,对你有什么好处,将军府从不与你厉王府为敌。据本王所知,你一直想跟叶楚烟结亲,难道你不知道她是将军府外戚吗?”若是害了将军府,他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突然,厉建峰面色一变,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冷哼道:“结亲?她若心中有我,早已是我厉建峰的人!然而,她不但次次拒绝我的好意,还在众人面前让我难堪!”他目中如火,愤怒了起来,下药的事,狩猎大行的事,那些嘲笑声犹然在耳,他斜视着赵弘俊:“草民一直不知道为何她不愿意,现在,草民知道了,原来她是看不起我这个庶子!”
赵弘俊深知他骨子里带着自卑,庶子这个身份就如一把无形的镰刀,时时刻刻刮着他的心:“她从未看不起任何人,若不是你居心不良,她又岂会针对你!厉建峰,在本王面前休要含血喷人!”叶楚烟在偏院一直跟其他琴师和睦相处,备受敬重,那些琴师里也不乏身份地位的庶子庶女。
“草民不敢!但是草民对她一片真心实意!”厉建峰拍着胸膛说道,转而一阵冷笑,“王爷,奉劝你一句,这个女人的心比蛇蝎还毒,比海底针还深。依草民看,她原本就想着如何攀附王爷,结果皇上将她封为了琴师,自知无缘委身,所以才转投向了厉王府世子,退而求其次,想做一个世子妃了。”他满面鄙夷。
“你若对她真心实意,她又怎会将你送入刑部大狱。你所谓的爱,就是找山贼劫持她,在她酒里下毒,找药人绑架她,在牢里对其欲行不轨?”赵弘俊沉声问道。
“那又怎样,只要她做了草民的女人,草民定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她娶过门,照样是风风光光。这夫妻之实,早与晚又有什么关系。”厉建峰毫不动容,反而理直气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王爷,草民承认斗不过这个女人,但是也请王爷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否能将让她甘心为你效力,一旦王爷不再是王爷,她可就转到他人怀抱了。”
赵弘俊勃然大怒,鹰眉扬起:“你心胸狭窄,做事不择手段,还妄想有人对你死心塌地。别说你是庶子,就算你是嫡子,叶楚烟也绝看不上你这等人!”他那几句话本来是故意试探,但因为那些事都没有证据,厉建峰也不否认,顺着话承认了下来。
厉建峰亦是反看向厉建峰,气势不逊半分:“王爷,若是草民在监狱中得手,你可就不会这么说了。云秋一死,她又失贞,想要荣华富贵,她只有下嫁草民,帮草民夺得世子之位,否则她如何还有好日子过!”无论是国公府嫡女,还是王府郡主,只要是女人,一失贞便是失了一切。
厉建峰将当日在刑部大狱里发生的一切,完完全全的都转述给了赵弘俊,冷笑道:“要不是这女人太过阴险,对我用假毒,现在她早就草民的人。王爷,你可得小心些,皇上将她封为琴师还赐皇后遗物雷公琴,你不会不明白什么意思。”
赵弘俊目中若有所思,那是父皇在警告自己,不允许跟叶楚烟有私情,否则雷公琴将会继续成为死者之物。为了警示,父皇不惜用皇后遗物,可见父皇对她跟叶楚烟走近有多么的忌惮,同时也是在告诉他,对女人不可太过留情。所以当云秋被害时,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父皇。
“皇上知道王爷你看中她,无非就是想借将军府的势而已。就算云老将军老来得子,将军府得以续下香火,难道王爷就有时间等上十几年,让那小少将军长大吗?说草民居心不良,敢问王爷的心思又有几分单纯。”厉建峰一笑,摇了摇头。
赵弘俊闭口不言,他承认起初接近叶楚烟,是想要通过她结识云秋。因为父皇的监视,他不能直接跟云秋交好,只有通过他表姐叶楚烟,才不那么显眼。谁知几番接触下来,他竟发现叶楚烟不是一般女子。
“这么说,真的是你害了云秋?目的就是想让将军府覆灭,让叶楚烟离开本王?”赵弘俊问道,嗓音冷寂。
“不错,草民所说的没有半句虚言,王爷不信,草民也没办法。”厉建峰毫无顾忌,一脸倨傲。他看准了这个王爷的心思,他不过也跟自己他一样,是想利用叶楚烟来获得将军府的支持罢了。只不过他是皇子,自己是庶子,叶楚烟的选择便倒向了他。
赵弘俊拿不出任何的证据,即使厉建峰承认了一切,他动不了他一根头发,所以他在重德宫内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若是本王说,就算没有将军府,本王也不会让叶楚烟离开本王呢?”
厉建峰扑哧一笑:“用不着王爷离开她,她不是已经想要离开王爷了吗。从刑部大狱出来后,叶楚烟去化业寺找了父王,然后叶国公就收到了婚书。父王因为大哥身子羸弱,一直没有给他娶亲,更没有动过娶国公府嫡女的念头,王爷认为,父王是怎么了就改变了主意?”
婚书二字,宛若一根看不见的针,让赵弘俊的心中又是一疼。按理说,叶楚烟嫁给厉建安,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对于他也没有什么害处,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何这个决定来得这么突然?
“王爷若觉得奇怪,何不亲自去问问叶楚烟?”厉建峰说道,“草民没在狱中得手,已是输了一步,草民认了。今后她在宫外,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见面,但是王爷的机会可就少多了。”
赵弘俊凝眸沉思,漠然不语。半响,他自信一笑:“厉建峰,你可曾相信过一个人?”
厉建峰一怔,他说了那么多,难道王爷对她叶楚烟就没有一丝怀疑?
赵弘俊踱步下来,背负着手:“本王若是女人,绝不会跟一个狼子野心,对自己怀有不轨之心的人同处一室。但是叶楚烟,她不但敢跟你同处一室,还同处了两次,你以为你输给她的,仅仅只是你认为的那一点点吗?”
厉建峰面色一紧,方才的倨傲跟得意全然消失,如同被一盆冷水狠狠从头灌下。
“在本王还未完全信任她之前,她就跟本王单独相处过几次,若是她有心要勾引本王,那她也早已是本王的人。何必还等到现在才让厉王爷送婚书,去退而求其次甘心做一个世子妃呢?”赵弘俊反问道。
厉建峰双目闪烁,开始迷茫起来。
第180章 身份轻重
“你心肠歹毒,从来都是以恶意去揣测他人,试问在你这样的人身边,纵然对你死心塌地又能换来什么好处。”赵弘俊走到他面前,俯视道:“你是庶子,本王是皇子,她选择了本王。但是,在初见时本王跟二皇弟一样只是一个闲散皇子,为什么她选择本王,而不是二皇弟?”
厉建峰被问得哑口无言,赵弘俊虽是长子,但母妃出身卑微,而他又迟迟没有过继跟任何妃子,皇上对他的战功视而不见,谁都不敢投靠他。赵弘文是次子,但曾被皇后抚养,之后又过继在宠妃秋妃的名下,显然后者更可能成为储君。
见他开始迷茫,赵弘俊猛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凝眸深邃,沉声道:“要不要本王带你去问问叶楚烟,问她为什么在你我之间不选择你,在本王与二皇弟之间不选择二皇弟?”
厉建峰忽然冷汗渗出,他的心里一直以为叶楚烟看中的是他们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那他厉建峰在她眼里究竟是什么?三番四次的羞辱,如狗一般玩弄。他一生享尽赞誉,却被一个女人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赵弘俊见他目光松散,把手轻轻松开,他整个人便像从冷水里捞出来的狗一样,颓废得歪斜了脑袋。他可以屈居厉建安之下,也可以屈居自己之下,但屈居一个女人之下,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来人,送厉二公子回府!”他高声喊道,黄公公便从侧门出来,见厉建峰那阉鸡一般的模样,心中一喜。让两个太监将他扶起来,架着走到宫殿外给他送上了马车。
“王爷恕罪,刚才奴才在侧门外都听见了,这个厉二公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却不想居然如此歹毒。叶大小姐能逃脱他的魔爪,可真是万幸了。”黄公公原本还有些厌恶叶楚烟让主子挨了军棍,还让王爷去替她求银蛇胆。如今看来,并不是不值。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下你可知道了。本王若没有她,也没有今日的一切。崔公公都明白,你也早该明白了,回去反省反省吧。”赵弘俊说道。崔公公替她在父皇面前解围,不然那投毒案可没那么容易圆过去,也多亏了他冒险告密,让叶楚烟知道自己的行动该收敛一些,“走,看看她去。”
黄公公劝阻:“王爷,叶大小姐刚从二殿下那里回来,现在心绪正是不稳。厉建峰来殿,她肯定知道了,我们这么一去,会不会有些不太方便。”
“本王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又不是听信了谁的一面之词去质问她,有什么不方便。”赵弘俊皱眉道,相信叶楚烟也不会怀疑他会听信厉建峰的话。通过厉建峰所言,她的胆识跟谋略远在男人之上,他也低估了她。
叶楚烟即将离宫,赵弘俊也不顾什么嫌不嫌,坦坦荡荡的来到了偏院,只见一位太医从里面走出来,对着他俯身下拜。
“太医是来给叶琴师换药的?”黄公公问道,那太医有些眼熟,来往这里想必很多次了。
那太医答道:“正是,叶琴师的伤口极深,这掌心又容易出汗,所以必须勤加换洗,让伤口不至于溃烂生脓。”
赵弘俊见太医说得有几分严重,问道:“她的伤真那么重?”
太医颔首抱拳:“回王爷,几乎深可见骨,日后定要结上一个厚厚的疤,以后掌心的开合怕不是跟原先那么好了。不过只要不是快节奏的音律,还是没问题,请王爷放心。”
那太医知道叶楚烟是王爷喜欢的琴师,所以也将她的恢复情况先回报了一番。
闻言,赵弘俊微微一惊,他原以为叶楚烟说得只是一个离宫的借口,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他不理会那太医,快步来到叶楚烟的屋前,两个老麼麼在屋内翻箱倒柜,收拾着她的东西。而叶楚烟则坐在外面的长廊上,双目无神凝望着远方。
他从未见过叶楚烟这般无助的模样,而她却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是因为云秋。
“将棋盘拿来。”赵弘俊对黄公公说道,二人面对面就只是谈话,未免太过奇怪。那两个老麼麼是父皇的眼线,黄公公可以支走他们,但若自己开口便嫌疑太重了。
那两个老麼麼正收拾着,见赵弘俊走过来,将手里的衣服都吓掉了,连滚带爬的出来,叩头有声:“参见王爷。”这一声拜见也惊醒了边上的叶楚烟。
她回过神来,转身下拜。
“不必多礼了,你就要出宫,本王来找你下一局棋。”赵弘俊走到院子的石凳上坐下,棋盘便摆在石桌上。他让那两个老麼麼继续去收拾,不用伺候。那屋子里是女人的衣物,她们肯定要关起门收拾。这门一关,又有一定距离,她们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奴婢今日精神难以集中,若不能全力以赴,还望王爷见谅。”叶楚烟实在无心,只得先行谢罪。
“你知道厉建峰来找本王了吧,他承认了,山贼劫掠、暗下迷药、找药人劫持你,以及害云秋的事,他都认了。”赵弘俊本来也无意跟她下棋,只不过摆设而已。
叶楚烟笑得有些哀凉:“他认与不认又有什么分别,奴婢从未怀疑过其他人。厉建峰与奴婢的恩怨,怕是至死方休了。”她这一世保不住云秋,但不会再让厉建峰伤害到外公,必须要让将军府一门忠烈得以善终。
赵弘俊见她说的沉重,转了个话题:“不是说在宫里呆三天吗,怎么又让老麼麼收拾起东西了?”
叶楚烟看向门内:“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奴婢不想连云秋最后的几天都错过。相信云秋也不希望自己临行前,只有外公一个亲人陪伴他。若是不去,他在黄泉路上岂不是恨死我这个表姐了。”
赵弘俊沉默了,对一个处于伤心之中的人,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太过于乐观。二人就这么干坐着对弈了半响,谁也没有说话。他抬目见叶楚烟的左手一直藏在石桌下,不由得想起太医的话,问道:“本王来的时候遇到太医了,他说你的掌心最初伤的时候深可见骨,就算是吓唬厉建峰,也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吧?”
叶楚烟这才抬起自己的手,苦笑:“外公是将军出身,马上杀蛮夷,马下毙俘虏,打造的冰锥刃也是锋利无比。那时情急之下,没有想那么许多,若是有得思考,那奴婢便会选择划伤左手,也不至于影响琴技。”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不爱弹琴的,直到要失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琴有着一丝留恋。
“娘辛辛苦苦传给我的琴技,算是可惜了。对不起娘,又对不起云秋,我真是自以为聪明,到头来害人害己。”她叹息说道,双目湿润。
第181章 游移
赵弘俊很讨厌女人的眼泪,但是不知为何,他此时竟觉得女人的泪很美,很令人心疼。叶楚烟一向不会害怕,哪怕是面对山贼的强掳,厉建峰的胁迫,她都未曾露出过丝毫胆怯,但是现在,无关她性命的事,她居然哭了。
他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唏嘘,生在皇家,他们亲兄弟尚且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不用说表亲之间能有多少感情。看着叶楚烟的眼睛,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温情。
“奴婢失礼,望王爷恕罪。”叶楚烟轻眨眼眸,将泪意忍了回去,面前的棋局该是谁落子,她也不知道了。但见赵弘俊也无意在棋盘上,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她,她眼神一躲,低头颔首:“两位老麼麼收拾得应该差不多了,奴婢恐怕不能陪王爷走完这一局棋。”
因为上次的事,这次将军府的副将亲自带马车来接人,没有监察的许可,他们逗留的时间不能太长。
“你自己小心些。”赵弘俊犹豫了一下,开始决定告诉叶楚烟一个实情,“其实那个绑架你的药人,本王已经抓到了。但是他誓死不肯说出谁是主谋,威逼之下,他居然咬舌自尽了。”他无奈一笑,厉建峰跟他非亲非故,也不知为何他要为了他去死。
叶楚烟倒是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是一个药人,除了那一身诡异的功夫跟身躯,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而且他是药人,太过于特殊,一但出卖了雇主,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口碑就臭了,没有人会再去雇用他。”
赵弘俊想了想,也是点点头:“越是特殊就越引人注目,不过你放心,宫中药人没有几个人能活着,他算是个奇迹。以后,本王不会让你再遇到这样的危险。”
“多谢王爷。”叶楚烟俯身说道,他的语声太过温和,没了以往的冷峻,面对这样温柔的赵弘俊,她有些不习惯。
老麼麼从屋内走出来,对赵弘俊下跪行礼,将打包好的东西交给叶楚烟。她们为皇上做眼线,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看漏了什么。叶楚烟一走,她们的神情也轻松了些,态度也变得比以往好得多。
“你就这么点东西?”赵弘俊见那一个小包袱,以往皇宫出游,公主郡主的东西皆是一车一车的运,最差的都是一个大木箱子。而她那些皇妹的衣物更是多不胜数,叶楚烟这个,比男子都来得简单。
“进宫后奴婢一直都在偏院内,没有什么地方去,自然也没有那么多衣物更换。之前回将军府已经将一部分带了回去,于是这里便没剩下多少。”叶楚烟解释道,俯身下拜,“王爷留步,奴婢这就告辞了。”
赵弘俊不方便送她,只是点了点头,抬步先离开了偏院。他走路的身形有些别扭,叶楚烟看出来,那是打了军棍之后背部受伤所致。
她看着那凌乱的棋盘,赵弘俊根本没有对她进行任何攻势,只是在配合着她的防守在周旋。回过头再看着他的背影,目有所思,看来一开始选择他,这一步棋是真的走对了。
来到宫门口,副将正和一个小监察在斗嘴,只听那小监察说道:“谁不知道你将军府少将军快进棺材了,你将军府一个小小的副将算什么,过不了多久,我翘起一只脚比你的头还高呢!”说着,还指着副将的脑门。
那副将双拳紧握,目瞪如狼,一身铁打的肌肉将衣服撑得圆鼓鼓的,咬紧牙关憋着一张红脸。
“看看看,看什么看,就你这双狗眼,还敢瞧我。我警告你,我虽然是个小吏,但这是在皇宫的地盘上,你敢动我一下,马上就得进宗人府!”那监察拍了拍自己的脸,示意他打下来,不停的用言语挑衅着。
叶楚烟缓缓走过去,那小监察一见她便立即收住了笑脸,退后几步低下了头。
“大小姐。”那副将抱拳,气得脑门上都暴起了青筋。
叶楚烟点点头,还好外公军法严格,不然这副将也忍不到这个份上。她瞥见那小监察有些战战兢兢,反问道:“你很怕我?”
小监察扯出笑脸:“叶大小姐琴技冠绝天下,深受皇上跟王爷赏识,威名如雷贯耳,小的只是十分仰慕。”他怕的不是叶楚烟,而是背后的那两个人。
叶楚烟冷笑,也就是说自己可以狐假虎威一次了,她上前一步,将他逼退:“你刚才说,将军府的少将军快进棺材了是吗,你可知道那少将军是我的什么人?”
那小监察脸色都绿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原本只是想取笑一下将军府,哪里知道半路杀出来个叶家大小姐。虽说只是表亲,但血浓于水,任谁听了都会不开心吧。
“将军府副将你都不放在眼里,我叶楚烟无官无职,你不用翘起一只脚,想必也比我高了不少吧。”叶楚烟冷道。
“不不不,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大小姐可千万别误会。”小监察连忙摆手,朝着那副将就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将爷,小的刚才是跟您说笑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往心里去。”他连连拱手作揖,又是磕了三个响头。
“崔叔,走吧,免得将军府的马车逗留太久,又遭人口舌。”叶楚烟不理会他,抬身就上了马车。那副将在后,对着那没出息的小监察啐了一口,跳上马车开始驾马。
他们走的还是跟上次一样的路,只不过这次周围多了很多赵弘俊的暗卫,虽说只有将军府副将一人驾马,但是已比上次安全了百倍。
“刚才那小监察的话,崔叔不必往心里去。他们那等人,狗仗人势惯了。”叶楚烟在马车内说道,安抚着那受了一肚子气的副将。
“我崔术跟着老将军戎马二十年,没想到被一个小吏给鄙视。都说国难思良将,这天下太平之日,老将军只不愿巴结那些狗官,结果现在是个人都能瞧不起我们将军府了。”崔术冷哼一声说道。
叶楚烟也是苦笑,若是现在还有战事,云秋就能跟着外公征战,怎么也能立几个小战功。战事平定后,外公不喜朝廷的虚情假意,渐渐淡出朝野。不然,将军府不至于没落至此。崔叔说得对,让将军府没落的,其实是天下太平还有外公的铮铮铁骨。
但是这些,外公肯定也已经料到了,只是他依旧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从没有考虑过权势。可即使这样,舅舅跟云秋,终究还是要离开。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早知有今天,不知外公会不会后悔。
若将军府强大,会有郡主公主许配给云秋,他们将军府便是皇亲贵胄,那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
叶楚烟沉思,心中犹豫。
第182章 纯阴之人
马车回到将军府,一个男人蹲在将军府门前的石狮子边,年约四十多岁,皮肤粗糙而黝黑,一见叶楚烟便急忙赶过来抱拳作揖,一口一个大小姐纳福。崔术见他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一下横伸就将他推开。
“大小姐恕罪,我是安县来的,我叫路二狗。”他被崔术一推,心知可能犯了忌讳,跪在地上作揖,缩头缩脑。
“管你是什么阿猫阿狗,大小姐的身也是你能近的!”崔术扯开嗓门大喊,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那人连连道歉,口里结结巴巴已是被吓怕了。
叶楚烟听他说了安县,忙制止崔术对那人说道:“你从安县来的,还姓路,青茗是你什么人?”青茗就是安县人,本名就姓路。
路二狗一听,双目放光:“我是凤儿的表舅啊,如假包换!”他又要上前,被崔术又是瞪了回去。
凤儿是青茗入府钱的本名,能知道她本名的人,就算不是亲戚也一定是同乡。
“既然是青茗的表舅,远道而来不容易,里面请吧。”叶楚烟见他双眼泛着一丝贼光,青茗回乡探亲没有跟他这表舅一同回来,没准是发生什么事了。这外头说不方便,只要进了将军府,他就耍不出花样。
“诶诶诶,谢大小姐,谢大小姐。”路二狗咧开嘴嘿嘿笑着,躲在崔术身后,跟着二人进了将军府。因他衣衫褴褛,脏乱不堪,叶楚烟便让下人给他安排了沐浴,换上新衣服。
“大小姐,我看那人獐眉鼠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是青茗的表舅,谁知道是不是呢。您可别慈悲心太重,着了这小人的道。”崔术在外说道。
“青茗自幼就在国公府里当差,从小就是随我一起长大,从未有过什么亲人来看她。这突然冒出个表舅,自然有鬼。崔叔,你立即派人快马加鞭赶到安县,将青茗接回来,必要的话,可以用强。”叶楚烟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嗓音。
崔术抱拳领命,二话不说便骑着快马出去了。他年轻时就佩服云大小姐的才智谋略,除了老将军跟大将军,他最佩服的就是自家的大小姐。如今,大小姐的女儿完全继承了她的风骨,所以对叶楚烟,他是言听计从。
霜九从一侧出来,方才的话他都听见了,侧身坐在叶楚烟一边的位置:“劳烦崔副将亲自出马,大小姐这是觉得青茗遇到危险了?”
叶楚烟斜视着路二狗所在的客房:“有没有危险,一会便知。”
不消片刻,路二狗便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志得意满的大步走了出来,左摇右摆,仿佛这是他的宅子,他才是这府邸的主人。满面挂着笑意,淫邪的眼睛盯着路过的婢女。他目光过处,叶楚烟跟霜九就坐在面前的庭院里,他立即收敛了那张面孔,弯腰俯身小跑过来。
“多谢大小姐给我新衣裳穿,这料子当真是舒服,我们村的村长一年也捞不着这一件衣服的油水。”路二狗摸着袖子,嘿嘿笑了起来。他受了款待,又没见崔术在旁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感觉被当成了上宾。
“来了就是客,坐吧。”叶楚烟轻声说道,暂时便忍受下他这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准备慢慢的开始试探他。
路二狗连忙摆手不敢坐,他虽是乡下人,但是也知道不能跟大家小姐平起平坐的道理,对着霜九还喊了一声爷,什么文武双全,一表人才通通夸了一顿。他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对于夸人的话却是信手拈来,可见这人平时的嘴是多么的油滑。
霜九轻笑,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人,看来还是有备而来:“安县到此路途遥远,这赶来一趟可不容易,为何青茗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路二狗突然一脸为难,那张笑脸说收就收住了:“哎哟,其实来也没别的事。凤儿,哦,就是青茗,她也到十三岁了,在我们乡下就该是嫁人的年纪。他爹现在身上不好,我们就寻思着让她找个老实人嫁了,给她爹冲冲喜。而且,她这些年攒下的例钱也够在乡下过点好日子了。”
叶楚烟冷笑,这哪里是给青茗的爹冲喜,摆明了就是这表舅找好了夫家,联手夫家想贪图青茗的嫁妆:“路大伯,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家凤儿是卖到我们国公府,可不是聘用的婢女。”当初是娘见她可怜,才同意将她买下,放在自己身边就是当终身丫鬟用,否则怎么会轮到她伺候主子。
路二狗干笑两声:“这我们也知道,但大小姐您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国公府家大业大,也不差那一两个丫头。您就当做善事,放了凤儿吧。”
叶楚烟斜看霜九:“青茗的卖身契在哪里,去将它找出来。”青茗被伤后,她便悄悄的让管家将青茗的卖身契取了出来,她将卖身契带到了将军府,让她彻底远离将军府,远离叶香宜的陷害。
霜九抱拳,去找管家将青茗的卖身契取出来,他率先浏览了一遍,嘴角扬起轻笑,摇了摇头。
“路大伯,你可看好了。这卖身契上白纸黑字写着,你家凤儿卖给我国公府为奴为婢,永生不赎。”叶楚烟将纸摊在桌上,故意放反了,路二狗不识字,还仔细盯着看了几遍。
“大小姐,凤儿那么小就在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当牛做马,您就念在她辛苦的份上,就放她回乡吧。一个女娃,终究还是要嫁人生子,若再耽误几年,那凤儿岂不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路二狗不依不饶。
“国公府家丁众多,年龄相仿的也有,若是她想嫁,大有人给她婚配。国公府也有国公府的规矩,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来人,给路大伯一两银子,送他出去。”叶楚烟对这满口好话,却居心不良的人不想再多说什么。
路二狗将那一两银子守收在怀里,但依旧坐着不肯走,他鼻子开始翘得老高,变得傲慢起来:“大小姐,凤儿你是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闻言,霜九浓眉一皱,目光立马凌厉起来。他见这乡下土鳖骨瘦如柴,步履虚浮,根本不是习武之人。先在这将军府内,不知他哪里来的胆子敢大放厥词。若不是井底之蛙,便是有交易的筹码。
“路二伯为何这么说,卖身契合理合法,你若报官也是一样的。”叶楚烟本来起身想走,见他这般作态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路二狗奸笑起来,从怀里拿出来一张沾满了脏污的纸:“这是凤儿的生辰八字,您请过目。”
叶楚烟斜目一看,猛然心惊。那上面的生辰八字,竟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青茗,居然就是个纯阴之人!
第183章 注定
路二狗不识字,这个生辰八字一定是别人替他写的,看来想谋取青茗钱财的人,不止一个。只见他鼻孔都快翻到天上了,大爷般坐在石凳上,眉毛高高扬起:“大小姐,我虽然是大字不识一个,但将军府少将军求取至阴至寒之物,还求取纯阴女子的消息可是大江南北都传遍了。”
安县是个穷乡僻壤,不少村民都回进州城里做买卖,对于传闻也是有听说,这一传十十传百,邻里乡民也就都知道了。这路二狗是表亲,他们当中肯定有谁发现青茗是个纯阴女子,所以让路二狗前来让国公府要人。
路二狗嘴角有些藏不住笑:“凤儿现在就在村里,几个壮丁将她保护得好好的,保证没人能伤得了她。”这话说的有几分怪异,似是有别的意味。
叶楚烟冷笑,她还以为路二狗只是贪图青茗那点家当,现在看来远远不止于此:“路大伯不妨有话直说。”
路二狗一拍大腿:“大小姐就是爽快,我们乡下人不比你们富贵,你们吐一口唾沫都比我们的命值钱。凤儿能救少将军的命,她也还是个童女,若是大小姐想要人,那就这个数。”他比出了一个大手掌。
“五百两?”叶楚烟随意说道,她想看看这个乡下人的野心有多少,也顺便猜一猜这表亲的家族有多少人在等着分钱。
路二狗摇摇头:“五千两!”他又是一拍大腿,“大小姐,这对你们来说,也就是两三年就捞的回来的油水,能救少将军的命,那可是赚大发了。你可别想绑了我,我跟兄弟们都说好了,只要我三日内不回来,他们就把凤儿给办了,这只要破了童女之身,沾染了男人的阳气,这解药可就没了。”
他敢只身前来将军府,看来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退路都已经想好了。而且他说的也没错,江大夫说了,必须是纯阴女子,还得是葵水来时交合方能解毒。若青茗没了童贞,还真救不了云秋。
叶楚烟柳眉一横,厉声说道:“你当真是胆大包天,敢在将军府威胁本大小姐!”她深潭般的眼睛里透着深寒。
路二狗浑身一颤,双腿也在不停的发抖,但也是挺直胸膛:“答不答应就一句话,我今天往回赶才能在约定的时间回去,若晚一天,青茗就入洞房了!”
叶楚烟眸光一闪,冷冷扬起嘴角轻笑:“纵然我们拿出五千两,你可想过自己有没有命花!”
突然,霜九上前单手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高高提起,目光如炬,一把匕首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路二狗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得爹娘祖宗都喊了一遍,双腿发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闭着眼睛,嘴里不停的碎碎念,惊恐中大喊道:“一千两,不,五百两,就五百两!大爷别动手,您可千万别动手啊!”
“一百两,不能再多了。”叶楚烟悠然坐着,轻飘飘甩下一句话。这时候,路二狗哪里还敢拒绝。霜九见他答应,便将他一把甩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不停的扶着腰。
对于乡下人来说,一百两已是难以想象的财富,以他们的见识竟然敢开价五千两,当真是恶向胆边生,以为手里捏着宝贝便肆无忌惮了。
“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派几个人跟他一起回安县,将青茗接回来。”叶楚烟说道。崔术已经先去了,现在他们快马启程不会慢多少,希望他们顺利会面,能和平解决就不要动用武力,因为这背后不仅是几个乡村野夫。
路二狗哆哆嗦嗦的,接了一百两的银票,他眼神怯生生的,压低了嗓门:“大小姐,这钱是给了,但凤儿的婚事是娃娃亲,早就已经定下了。这若悔婚,夫家那边可是要索赔的。”他似乎还不满足。
“凤儿卖入国公府便是国公府的人,什么娃娃亲都是废话。凤儿救了少将军,那便是少将军的女人,你们这夫家难道想做绿王八?”叶楚烟说道。
路二狗不加思索,立即说道:“乡下人,哪那么多讲究,只要凤儿在事后没有身孕,最后怀的是夫家的种就行。我跟夫家也都商量好了,他们不介意。”
霜九心中莫名生气怒火,他们到底把青茗当成什么了,一个用来交易的物品?一百两,足够他们在乡下大鱼大肉,好吃好喝一辈子,拿了这份还不够,还想贪青茗的那些储蓄。他双拳紧握,冲上前:“她现在是青茗,不是你们的凤儿!你们将她软禁在村里,我若是报官,你们一个也逃不脱!”
路二狗面如土色,不敢去看霜九的眼睛,将那一百两银票揣在怀里,捂得紧紧的:“大爷说的是,我这就回去跟夫家说,但是这悔婚的钱总是要算的,这乡下的娃娃亲那就是你们城里人的父母之命啊!”
霜九一个耳光直接扇下,将他打得眼冒金星,在原地转了几圈:“不知好歹的东西!来人,将他一百两银票拿出来,给他换一个五十两的。”
路二狗连滚带爬跪在地上,叩头有声:“小人错了,应该见好就收!谢大小姐,谢这位爷赏赐!小人这就回去,将凤儿,不,将青茗一根头发不少的送回来!”说罢连连磕头,几下额头都淤青了。
护卫将他像狗一样提起来,半拖半拽的将他带出了将军府。霜九哼了一声,坐下来生着气,不过想到云秋有了救治之法,心里才又松了口气:“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这纯阴之人就在身边,从安县回来,若是快的话,一日足以到京城。我这就派几个人跟去,保护青茗。”
“九爷不必如此,青茗探亲回京城再正常不过,若是派人马保护,岂不是惹人怀疑。崔副将已经去了,如果路二狗他们反悔,也自有那几个随行的护卫一同保护好青茗。几个村民,不足为虑。”叶楚烟说道。
厉建峰巴不得云秋死,在将军府外不知埋了多少眼线,若是有那么大的异动,他一定会留心。路二狗跟几个护卫随行,反而不会引起他多大注意,将军府扶贫济难已是常事。
霜九点头,微微一笑:“青茗在将军府养伤期间,云秋就对她嘘寒问暖。他们二人总是眉来眼去,我瞧着总有些不对。一次询问云秋,这小子居然还脸红了。他如今中毒,解药又是青茗,莫不是冥冥之中真注定好的?”
叶楚烟身形猛然一颤,面色突然惨白。
她费劲千辛万苦,改变了自己下嫁厉建峰的命运,又费劲心思,保下了厉建安的性命,让赵弘俊成功封王。若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那她这一世一路走来,莫非都是注定好的?她越想越害怕,双唇发白。
第184章 男装出行
霜九因云秋得了救命之法而高兴,没有注意到叶楚烟的神情变化,他笑道:“既然有了青茗,我得将门口的布告给扯下来了,省的又有莫名其妙的人上门。”他这些天应付得骗子已经够多了,况且就如路二狗所说,这个事已经传开了,有没有布告已经不重要,挂在外面也显得丢人。
叶楚烟立在原地,还处于怔然之中。老天既然让她再世为人,不会再安排给她一条死路。而且,就算是死路,她要把这条路给走活!
第二天,霜九站在将军府门口,抬头遥望着一方,神情焦急。算算时辰,如果崔术跟护卫们顺利,这个时辰点该回来了。但是为何现在迟迟不见人影,这当中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正想着,叶楚烟已是一身男装走了出来,看上去英气十足。云敢先跟在她后面,眼神略有些湿润。
“霜九,你跟大少爷去一趟安县。”云敢先背负着手说道,崔术是他手底下最服从军令的一个人,让他三更回,他都不会拖到三更一刻,这误了时辰回将军府,一定是中间出了事,他们等下去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霜九一怔,听见老将军管叶楚烟叫大少爷,心下也明白了,抱拳领命,让护卫去将马车牵来。就在这时,远处一飞骑奔驰而来,眨眼间就窜到了三人面前。只见马上一人,紧腕细腰,身着一袭银袍,雄姿英发,甚是潇洒。
云敢先一见,率先上前半跪抱拳:“老臣参见王爷。”霜九跟叶楚烟跪在他身后,也是一同行礼。
“免了吧,几位这般打扮是要到哪去啊?”赵弘俊骑在马上,身后的几个随行的护卫姗姗来迟,各个满头大汗。
云敢先抱拳道:“回王爷,末将只是指派几个人去出一趟公务,并无其他。”他回答得很快,没有丝毫思考。
赵弘俊见到霜九,心知这趟公务肯定不简单,翻下马背:“叶楚烟呢,本王要见她。”她出宫后就没有回国公府。
男装的叶楚烟还半跪着,不知此时是该抬头还是该沉默。但听外公跟霜九都没有答话,她便朗声道:“王爷,此番公务十分紧急,还望王爷快些放行。”
一听这嗓音,赵弘俊也反应过来。他眉头一蹙,看见将军府门前的布告已经撕下来,猜测可能这一趟与云秋有关。而叶楚烟又这副打扮,想来也不是什么安全之行,他看向身后的护卫:“你们暂且回去安置,本王在将军府内跟老将军叙叙旧。”在将军府内,王爷的安全也不成问题,那些护卫不敢抗命,抱拳称是便勒转马头纷纷离去。
“边走边说吧。”赵弘俊转身要上马,身后三人却全都不动,“怎么了,不是说要赶时间吗,既然事情紧急你们就在路上将事情告诉本王。”
云敢先上前劝阻:“王爷,此事是将军府私事,王爷不方便插手,还请王爷留步。”他说什么也不能让王爷到安县那等穷乡僻壤去,越是穷苦的地方,刁民越多,人心越乱,危险也就越多。而且此时崔术还没有回来,免不了一场祸患。
赵弘俊皱眉,显然有了几分怒意:“老将军这是不信任本王?”
“老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可大可小,王爷真的不便参与。”云敢先也不知如何跟赵弘俊解释,有些口舌不清。
叶楚烟见状,上前说道:“王爷,奴婢只是想前往安县,去将青茗接回来而已。她回乡探亲,被邻里软禁了起来,逼她在乡成婚。这一去不起冲突还好,若县民野蛮,恐伤了王爷千金之躯。”
三言两语,她便将事情给交待清楚。但赵弘俊还是半信半疑,青茗跟云秋的事有什么关系,他拍了拍马背:“上马,本王跟你一起去。”说罢他便翻上马背,坚决笃定。
云敢先还要说什么,叶楚烟低声劝道:“外公,王爷的性子你知道,我们是万分劝不住的。崔叔还没回来,我们得赶紧到安县去,每晚一刻,他们就多一分危险。放心,有我在,不会让王爷有危险。”
云敢先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让霜九乔庄打扮随行在后,暗中保护二人安全。
“王爷,请上马车吧,您刚出宫就骑着高头大马四处游荡,有些不妥。”叶楚烟对赵弘俊说道,他方才骏马飞驰,想必在京城里已然掀起一阵轰动了。
“本王是奉旨出宫,这京城大道对本王来说畅通无阻。不过既然要出城,骑着马确实太过招摇,就依你吧。”赵弘俊转而下马,跟叶楚烟一同坐在了马车内。
霜九换上一身粗布麻衣,顶替了原本的马夫,替二人在座前驾车。他给自己贴上了一张假面皮,易容成了其他模样。路二狗见过他,这么做也是避免安县的人认出他来。
“你这男装不错,本王都没认出来你。”赵弘俊端坐在马车内,细细打量着眼前有几分俊美的叶楚烟。
“这是娘的衣服,据外公说,娘自幼不爱红装爱武装,每年都会给她量身定做一套男装。自从娘死后,外公每年也都会照例做一套衣服,最近娘的忌日到了,这一套便是新做的。听说我要男装出行,外公不知怎么,硬是要让我试穿一番。”叶楚烟本来万分推托不愿意穿,毕竟这是给娘做的。
赵弘俊眯了眯眼,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的眉眼,嘴角轻勾:“老将军可能是想在你身上找到云大小姐的身影吧,思女心切,也是人之常情。本王这么近看,你这眉宇之间还真有几分云大小姐当年的风采。”
叶楚烟谦卑低头:“王爷谬赞,奴婢不过是个平凡女子,怎敢与娘相提并论。”她在幼时娘就已去世,但是每逢爹宴请贵客,他们一听她是云家大小姐的女儿,各个的眼神都在放光,那是一种崇敬跟佩服。
“本王跟你娘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可惜天妒英才,不然定是一个巾帼英雄。云老将军一定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会放心的让你男装出行,前往安县。”赵弘俊说道。对于自己的女儿,没有人会比云敢先这个做爹的清楚。她在将军府逗留多时,在宫里又发生那么多事,自己这个孙女有多少才能,他早已心中有数。
霜九在前面听着,难怪老将军在出门时眼眶略有些湿润,这是看到大小姐男装的样子,想起了云大小姐。他虽未见过云大小姐,但见王爷这么说,她们二人定是非常相似了。对于云大小姐的故事,他也只是略有耳闻,但是叶楚烟的谋略他可是见识了。可以说,两母女都是女中英杰。
第185章 真有婚书
霜九轻笑,也难怪云老将军对叶楚烟男装出行不担心,这一行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相信大小姐能够化险为夷。
三人离开京城,当夜赶路到了安县隔壁的宿城,霜九找了一间客栈,要了三间房,只要明天再走半日就能到安县。
“嘚嘚。”
叶楚烟正坐这思考明日到安县该如何行动,门口传来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她起身开门,见来人居然是赵弘俊:“王....”最后一字还未出口就被赵弘俊伸手制止。
“这里不是京城,这种称呼还是免了吧,你就跟霜九一样,暂时称我做恒爷。”赵弘俊说道,他步入房内,仔细检查了一下客栈的窗户跟墙壁。
“九爷呢?”叶楚烟问道,她反手将门合上。对于他这个假昵称,没有一点疑惑。
赵弘俊将墙壁上的画卷取下来,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他在下面跟掌柜的和店小二套近乎,这里距离安县不愿,风土人情也都差不多,他说想先打听打听清楚,省的有什么规矩我们不懂,犯了忌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虽说都是大靖子民,但某些地方流传下来的习俗都不一样。安县偏僻,许多人都在那里劳苦一辈子,不与外界接触,谁知道他们的脾气秉性如何,即将到人家的地盘,他们总得先打探清楚。
“九爷总是这么细心,安县虽说只是一个小县,但是刁民若暴动起来,我们三人插翅难逃,提前打听是对的。”叶楚烟说道,还好外公让他一起跟来。
赵弘俊将房内都检查了,确定这里不是黑店,复坐下来:“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去安县了吗?”一路上,他不停的追问,但叶楚烟就是不肯说。按照霜九的做法跟老将军的态度,此行定有风险,现在临近安县,若再不说他可就不能所及应变了。
叶楚烟给他倒了一杯茶:“不是奴婢不肯告诉你,是确实没有什么说的必要。恒爷已经猜出此事跟云秋有关,知道这点便已经足够了。倒是恒爷还没告诉我,您出宫来做什么?”
“此次我是奉旨出宫,先前说想要体察民情,借机出宫,太傅便替我寻了个借口,说我想调查刘如海一案,求父皇放我到民间去历练。”赵弘俊说道,“不过这也暂时不提了,我来将军府时,你跟霜九是打算前往安县,青茗一个小丫头居然值得你们两人同时动身,她是出什么事了吧?”
叶楚烟被问到这份上,也不好不说,便将路二狗上门跟青茗是纯阴之人的事都说了:“现在青茗是唯一能救云秋的人,我们只要明天将她带回将军府,便有希望可以救云秋。”
赵弘俊千寻万寻,都没有找到纯阴女子,没想到青茗居然就是,但他一思略有不对:“你不是说纯阴女子,还得在葵水来时方可解救吗,若是青茗不在那个时候呢?”除去今日,云秋只剩下两日性命,江大夫已是不能再替他续命了。
叶楚烟叹息一声:“那也只有听天由命了,就算青茗一开始就在将军府,那十天也未必是她的那个时候。”她喉头一梗,眸光轻闪,“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亲人死。”
这个再字,让赵弘俊眉头一蹙,据他所知,叶楚烟离世的亲人便是她娘跟她舅舅。云将军是在沙场上阵亡,唯一她看着离世的便是她生母。但那是病逝,当年她也只是一个孩子,根本无能为力,何来眼睁睁这种说法。但她的语气似是无能为力挽救亲人的性命,听起来相当奇怪。
“是与不是现在都不重要,霜九易容,你又做了男装,那路二狗算是不认识我们三人。你要怎么去跟他们打交道,他们可不会将视为珍宝的青茗交给陌生人,而且崔术跟那几个护卫是怎么回事,我们也还没搞清楚。”赵弘俊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也是上过沙场的人,知道不能随意深入敌腹。
叶楚烟对那个陌生的地方也是一头雾水,只得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是有一点非常重要,无论发生什么,恒爷你都不要跟他们动手,就算被绑被劫都好,绝不要起任何冲突。”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霜九跟赵弘俊武艺高强,面对一帮手持棍棒的刁民,他们也是会被乱棍打死。如果她没猜错,崔术跟那几个护卫,应该已经落入那些刁民之手。
“我背上的伤还没好,而且我也不会逞一时匹夫之勇。沙场边疆,什么乱臣贼子没有。倒是你们二人要当心,别自己反而冲动了。”赵弘俊说道。青茗是她贴身丫头,二人名为主仆,但情同姐妹,若换做平时她还能冷静,但事关云秋就未必了。
叶楚烟低头:“谢恒爷提醒。”听见他说背伤,她心里不由得一动,“恒爷为何当初会擅自出宫,难道就为了质问我为何跟厉世子定亲?”
赵弘俊一听就来气,嘴角瞬间收了起来,板着脸说道:“在你看来是小事,但在我看来可是大事。建安若是跟你定亲,厉建峰说不定会狗急跳墙,若将你们双双害死,那岂不是让二皇弟占了大便宜。”
厉建峰是庶子,相当于象棋中的一个卒子。而厉建安跟叶楚烟便是她的马和炮,用一个卒子换掉马炮,这棋必输无疑。赵弘文巴不得用厉建峰去毁掉他们二人,对他来说坐享其成。
“经过刑部大狱一事,你也知道,厉建峰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心狠决绝,不能再以常理来考虑他。”赵弘俊说道,当日在宫殿,他那般倨傲那般嚣张,就是因为他吃准了没有证据,已经毫不隐瞒他的野心和敌意。
若没了顾忌,便不会再保守,做起事来更容易极端,就算是个卒子,过了河也是极大的威胁。
叶楚烟轻笑:“那不过是用来激厉建峰的说辞而已,同时我也想试探爹,会不会答应我跟世子的婚事。”他如今有两个嫡女,一个有机会嫁世子,一个有机会嫁庶子,对于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没理由不答应。但是婚书送去后,他迟迟没有答复,这当中便有了一丝古怪。
“你当真让厉王爷送了婚书?”赵弘俊还未跟叶楚烟确认过,一直以来都是传言。
“当然,若不是真的,又怎会骗得了厉建峰跟二殿下。我本来是想用两府势力让二殿下动心,先换下银蛇胆。”叶楚烟苦笑,谁知道银蛇胆早就没了。
赵弘俊心里莫名一怒:“你这真是太冒险了,如果国公答应了你跟建安的婚事,这三媒六聘一过,你就算是半个厉王府的人了。”如果悔婚,那便是一家女子许两家,名节有损。所以叶香宜若许配给除了厉建峰之外的人,那也会遭人非议。
第186章 初到安县
赵弘俊心里不忿,不管她有没有真抱着嫁给厉建安的想法,这冒然的举措如同一根针,没想起一次就扎在心上一次:“以后无论你做什么,都必须提前回报,除非事情紧急,否则你让我以后怎么信任你。”
霜九是一个山贼匪寇,他尚且用尽各种手段往宫里送信,告知他厉建峰的异动。到了叶楚烟这个正主这里,反倒偷偷摸摸起来,他不是不相信她,只是她终究是人,是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她步步算计,也未必步步稳妥。多个人商议,总归没错。
“奴婢遵命。”叶楚烟低头道,“不过奴婢此举也获益良多,并非恒爷所想的那样只是为了跟二殿下交易。”
赵弘俊心中一奇,婚事并非儿戏,她居然还能当做试探,他倒想知道到底试探出了什么:“你真的怀疑你爹?”跟婚事利益相关的便是厉王府国公府两家,叶香宜不足为虑,所以只剩叶堂之了。
“爹一直想让我嫁给厉建峰,等世子病逝后,他便承袭世子,我便是世子妃。再等厉王爷归天,我就是王妃。国公府便水涨船高,顺而得势。但现在,世子身体日益强健,若不出意外,那肯定就是世子袭爵。厉王爷送给爹婚书,他迟迟不答复,恒爷不觉得蹊跷吗?”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沉思,对于叶堂之来说,他选择的是厉王府的世子人选,是厉建峰或是厉建安根本不重要。况且他两个嫡女都有希望嫁入厉王府,就算建安日后有事,也有三女儿做妃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他还以为婚书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其中必有隐情:“你这么说倒是真有些奇怪了。”
“起初爹跟将军府决裂,奴婢是猜测他另投靠了势力,然后怀疑他参与了厉建峰跟胡安等人的熔金,有了隐藏的财力才会如此。但熔金一事对他丝毫没有影响,可见厉建峰并不信任爹,没有让他参与。那试问,爹在无财力的情况下,为何还要拒绝厉王府这个送上来的靠山?”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英眉紧蹙,值得叶堂之去拒绝厉王府,这一股势力看来并不小:“但是,如果叶国公真答应了你跟建安的婚事呢?”
叶楚烟轻笑:“奴婢就是赌他不会答应。”
这一句话很轻,但在赵弘俊的心里却如惊雷般炸响。一个女子,居然敢用自己的终身幸福去赌。他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到底还有什么事是这个女子不敢做的。
“爹背后的人一直藏的很深,奴婢猜想,害云秋的人也不并不是厉建峰。他一向自卑,最厌人看不起,这件没有证据的毒杀,他承认下来,便会让奴婢跟王爷都对他刮目相看。其实真正的幕后凶手,他也不知道,极有可能就是爹投靠的人。”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突然有了些眉目:“你的意思是说,那股势力忌惮着将军府,所以对云秋下手?”
只见叶楚烟又是摇了摇头:“让爹不稀罕厉王府势力,还会害怕将军府势力吗,其实,这是爹纳的一个投名状。跟厉王府的关系再一断,爹就不会再有选择,那个主子就知道爹是诚心诚意效忠他。”
“你这么说我就糊涂了,不是那股势力害得云秋,也不是厉建峰害得云秋,那究竟是什么人?”赵弘俊问道,云秋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老将军手下一直勤勤恳恳从不惹是生非,不可能会得罪什么人,以至于要他的命。
“所以奴婢也不知道,这就是一桩悬案,也只有等云秋醒过来,问问他有没有看到凶手是谁才能调查。”叶楚烟说道,不过既然是暗箭伤人,就不会让别人看到脸。
二人交谈一番,霜九敲了敲门,从外进来,他撕下自己的假面皮,恢复了本来面貌:“我打听好了,安县是个两百余人口的县城,路二狗是出了名的混混,成日鸡鸣狗盗不做好事。昨日崔副将跟他一起在这入住,今天一早走的。”
“那位店主说的话,可靠?”赵弘俊问道,这里是个过路客栈,一般这样人来人往,没有熟客的店都不会有什么好人。所以他才会进屋就检查屋内情况,省的有什么陷阱。
“有了银子,不可靠也可靠了,原先我怎么问都不肯说,给了十两银子才开口。”霜九说道,既然崔术是跟路二狗一起前往的安县,没有按时回来那准就是出事了。
混混最喜欢抱成团为非作歹,路二狗得知青茗是个摇钱树,但自己势单力薄没办法讹诈,所以他一定聚集了十几个人连同作恶,这里头还有识字读过书的人给他写出了生辰八字。崔术不是傻子,能中计说明对方那群人里也有聪明人。
“等明日到了安县便一切明了,现在多说无益,都各自回去休息,养足精神。”赵弘俊开声说道,三人便回到各自的房间。
叶楚烟和衣而眠,思绪繁杂,一整晚都没能睡着。等天微微一亮她便起身洗漱,早早就在楼下用完早饭,等着楼上两个大男人下来。
赵弘俊跟霜九见她早起,只当她救人心切,草草的也吃了些东西垫肚子。临走前,叶楚烟向客栈买了四坛烈酒放在车上,也不知要用来做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些酒去招待路二狗吧,流氓混混可不讲道理,他们眼里只认钱。”赵弘俊坐在车上,看着那些放在脚边的酒坛子,不禁觉得奇怪。
“如果不用的话,最好是不要用上。”叶楚烟说道,“九爷,启程吧。”
霜九应了一声,开始赶马,因为后面的路途相对平坦,考虑到崔副将跟青茗的安全,他将速度提快了些。而这客栈到安县的距离也比他想象中的要近,三人没有休息,两个时辰便到了安县。
县城门口摆着几个零零散散的小摊,他们一见有马车来,都纷纷投来了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因为临近午饭时间,他们也都热情的围上来,不停的推销着自己摊子的好酒好菜。
霜九是个马车夫,就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叶楚烟跟赵弘俊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喧闹。只见赵弘俊摊开手中的折扇,一派公子潇洒做派,掀开车帘出了马车。
“将你们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只要最贵的。”赵弘俊下马便耍起了阔气,叶楚烟跟在他身后,像公子身边的书童。
对于这招摇的举动,她无话可说,赵弘俊身上的贵气隐藏不住,就算他否认自己是大家公子也没人相信。这样显眼也有一个好处,让路二狗知道他们是有钱人,上来套近乎,这样方便他们亲近敌人,让对方放松警惕。
第187章 生辰八字
等一桌好酒好菜上来,霜九毫不客气就大口吃了起来,这到了安县,若不吃饱,起冲突也没力气招架。他在外人看来就是个马车夫,举止粗鲁点也没关系。不多时,他就瞥见不远处有个贼头贼脑的人,身边站在三个跟他差不多的混混,在悄悄观察着他们。那个人,就是路二狗。
叶楚烟也注意到了,原来他这公子做派是为了将路二狗引出来。县城里来了有钱人,最快收到风声的就是地痞流氓。他们正暗中观察着,看看是不是可以趁机捞点便宜。几个人的贼脑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恒爷,你猜他们是光明正大的上来,还是小偷小摸的偷走我们的银子?”霜九带着一嘴油,大口吞下一张饼,用牛皮纸擦了擦手,斜眼看着对面。
赵弘俊轻笑:“当然是光明正大的上来了,他们不是傻子,不会轻易得罪不明身份的人,万一我们是官不是富家少爷,那他们岂不是吃了大亏。”
管理这种小县城都是最低品级的官,甚至连官都算不上,也许只是个小吏。任何一个到这里来的官都比他官阶大,如果有新官到访,他们县城会提前收到消息。只要没有消息传来,那便可以八成确定他们不是官。
叶楚烟不知道这种规矩,出门在外也少,更不懂流氓地痞的心思,只是默默坐着喝着粗茶。他们两人脸上满是自信,好像路二狗真的就会过来。然而,事实就是他们猜中了。她斜眼见路二狗带着几个混混弯着腰走过来,堆着一脸谄媚的笑。
“三位爷纳福。”路二狗像拜神一样对着他们三个人都抱拳作揖,后面几个混混也是嘿嘿笑着照做,尽是一帮狗腿子,“小人名叫路二狗,是安县的地保,几位初来乍到不知是来做什么,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一声。”他一拍胸膛,十分自信。
赵弘俊跟霜九对视了一眼,二人朝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只听赵弘俊说道:“这位兄台坐下说话。”他展开折扇,先展现出了一些客气,先礼后兵往往最能让人卸下心房。
路二狗眼睛放光,就坐在他们三人围着的那个空位上,弯腰驼背,显出了自己的低姿态:“不是我吹牛,别的地方不敢说,就是安县这地方,就没我路二狗办不成的事,见不着的人。”他语调高坑,鼻子都快翻上天了。
赵弘俊一笑:“哦,既然这么说那我倒要向兄台打听一件事了。”他干咳两声,朝着路二狗后面那几个混混看了几眼。
路二狗会意,朝后面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得远远的。他心知要说的是重要的事,将自己的脖子也伸得老长,整个人略微俯身在桌上,像足了混混的那种交头接耳。
“实不相瞒,我们三人此番前来安县是来找一个纯阴女子。既然兄台对安县熟悉,不知那人现在何处,只要找到,定以重金酬谢。”赵弘俊抱拳拱手,低声说道。
听到纯阴女子四个字,路二狗身子一颤,听到重金两个字,他的眼睛又放起了光,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我也实不相瞒,这纯阴女子可太多人来找了,前几天还来了一车队好几十个人呢,他们扬言谁能帮忙找着人,就酬谢一百两金子,是金子可不是银子啊!”
霜九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路二狗当真是井底之蛙,无知者无畏,一百两金子都说得出口,看来那日的一百两他收了还不够,真是贪心不足。不过他奇怪,当日收了一百两他不放人,还将崔术跟护卫都制住了,难道他就不怕将军府的人来报复?
赵弘俊跟路二狗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正在松懈他的警惕,霜九斜眼看向叶楚烟,但见她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满面淡然,眼神里闪着睿智,她在偷偷算计着什么。等那二人话语刚落,只听她说道:“这位大哥,其实我们是受人所托才来找那个女子,花多少钱都无所谓,那些人可能也跟我们一样。既然你说这安县没有你见不到的人,你就开个价吧。”
路二狗眨眨眼,嘴角抑制不住的笑起来:“这位小爷说话真是中听,当天那伙人说了一百两金子,我们可都没答应,你可知道为什么。”他顿了顿复说道:“一来是怀疑那伙人是骗子,口上说一百两金子,等见了人说不定就翻脸了。他们那群彪形大汉,若把人劫走,我们县城百姓哪里招架得住。他们又不肯给定金,所以我们便将那女人藏了起来。”
赵弘俊摇着折扇,悠闲听着,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个故事总归还是动听。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按在桌上:“我们这没有彪形大汉,就只有三个人,你若是将那女人带过来,这一千两就是你的。”
路二狗看着那银票,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流着口水,但还是咽了下去:“大爷,这来找她的人可不止您一位,愿意出一千两的可太多了。”他别过脸,端起了架子。
赵弘俊冷笑:“这位兄台,我肯拿出一千两是我的诚意,你可还没拿出你的诚意。你有什么证据说那个女人就是纯阴女子,随意拿来一位糊弄我,也别想赚走我这一千两。”
路二狗一听就不乐意了,就跟揣着宝贝被人质疑是假货一样:“好,你随我来,要是我拿出证据,这一千两就归我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大手一挥带着那几个混混就要走。
叶楚烟对霜九使了个眼神,霜九立即捂着肚子:“哎哟哟,这油饼吃多了有点闹肚子,两位爷,我去上一趟茅房,就不跟你们去了,在马车这等你们。”
赵弘俊心知是叶楚烟让他留下来,三个人同去一个地方太危险,若是对方有所防备,那他们就全军覆没。于是二人便跟着路二狗,来到了一处祠堂。只见路二狗朝着那已经脱色的菩萨拜了拜,那几个混混也照做。
能让心术不正的混混都虔诚,看来这里是个不凡之地。那菩萨也没有翻修,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不敢触犯那座菩萨像,可见对他们安县百姓来说也都是个重要之处。
路二狗上前将案台上的红木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几乎被翻烂了的黄皮册子,沾着口水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某个名字:“看看,王凤儿,上头还有生辰八字。我们安县每一个孩子生下来都会记录在上面,后面还有在她后面出生的。”说罢指着后面一排晚出生的人。
那些墨迹都很老旧,肯定有十年以上,而在凤儿名字的后面,已经密密麻麻的记了好几十页,这要伪造是不可能的。
第188章 救人
赵弘俊点点头,眼角露出了喜色。路二狗这个人流里流气的,他说青茗是纯阴女子,可能只是为了谋财而已,他故意那么说去刺激路二狗,也只是想确认青茗是不是真的纯阴女子。他看向叶楚烟,只见她的神色放松了许多,自己的心也安了一些。
“这一千两你拿去,不知凤儿现在何处?”赵弘俊问道。他们一直都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相信青茗所在的地方,就是崔术跟护卫所在的地方。霜九躲在暗处,会伺机而动。
路二狗夺过那银票,双眼放光,几个混混也是围在他背后,每个人都像饿狗见到了满是肥油的肉骨头,咧嘴嘿嘿笑着。但他将银票收好,却又板起了脸:“大爷,这人给你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赵弘俊心中冷笑,就知道这些人的胃口没那么小:“你说。”
路二狗朗声道:“第一,这个女人是许了夫家的,你们怎么用来救云家少将军我也都知道。这用了也便用了,得送回我们安县来。第二,你带人走得再留下一千两银子!”
“没问题,但是我们得先见到那个女子再说,你手上那一千两权当是定金,那一千两得之后再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兄台不会不懂吧?”叶楚烟生怕赵弘俊又阔气的拿出一千两,连忙抢先说道。
路二狗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银票,见他们就两个人,身形也不健硕,想来也做不了什么:“好,我带你们去见人。”他率先出了祠堂,一路大摇大摆。
他们转进一条小巷,只见两个衙役横七竖八的靠在墙上,帽子遮住眼睛,浑身都是酒气。路二狗嘿嘿一笑,上前将他们腰上的钥匙解下来,还拍了一下他们的帽子。那辆衙役醉得不省人事,压根一点反应都没有。
“来吧,她就在里头。”路二狗陪着笑脸说道。
叶楚烟跟赵弘俊二人都没有动,既然这里是衙役看守,那这里就该是牢房。青茗一个女子,怎么会在牢房里?他们若是进去,岂不是犯了擅闯牢狱之罪。
但见路二狗挤挤眼:“凤儿太多人来找了,我们不方便将她藏家里。这是牢房的后门,有我在,县衙老爷拿不了你们,放心吧。”
赵弘俊背着手,对叶楚烟说道:“你在这等我。”他是皇子,就算路二狗翻脸不认人,他也不怕。这的县衙老爷,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何必说区区一个地保。
“小心些。”叶楚烟对他的身手有信心,但牢房是一个封闭的地方,难免他们会暗箭伤人,转头对路二狗说:“你可别耍什么花样,一炷香之内我家少爷要是不出来,我可就报官了。”
路二狗一脸无所谓:“放心吧,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啊!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呵呵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率先在前面带路。
赵弘俊在后跟着,不得不说路二狗这下九流的人物,小聪明还是有。藏在哪不好,偏偏藏在牢房里。他一路走着,居然看到了崔术和那几个护卫。
崔术一瞪眼,整个人跳了起来:“王!”他第二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见赵弘俊皱眉,微微摇了摇头。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副将,当即会意,对着路二狗大声就骂:“王八犊子!快将爷爷放出去,不然要你好看!”
路二狗嘿嘿一笑,对着赵弘俊说道:“这是县城里有名的疯子,天天穿着武服说自己是大将军,爷您别理他,我们往后走。”他轻描淡写的就混了过去。
赵弘俊也佯装不知,继续往后走。
“爷,她就是了。”路二狗将他带到了一间牢房,只见这牢房打扮得就跟卧室一样,干净的枕头,干净的被褥,地上没有一丝污垢,彻彻底底打扫得很干净。
青茗愁苦坐在石床上,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明显是哭肿的。她听见有人来,缓缓抬头,却见是赵弘俊,她整个人一怔,居然说不出话来。
赵弘俊摇摇头,轻眨左眼给了青茗一个眼神,摆手道:“你说她是她就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随便找个人糊弄我?”
路二狗砸吧嘴,有些急促:“爷,你说这生辰八字您也看了,我也一直就在您身边,哪有时间找个女人来糊弄你。而且你看看,这床这地,都是早就安排好的,这你还有啥不相信啊。”
赵弘俊当然知道她是青茗,这么说也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同时也告诉青茗,假装不认识他,让她不要急着相认。青茗也是个聪明丫头,登时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们。
只听后面咣啷啷几声脆响,似是铁链解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赵弘俊潇洒一笑,摊开折扇,笑而不语。那几个混混跟路二狗都愣了,看向后面不知发生了什么。这里是牢房,没有许可外人进来可是犯法的。
“兄台,我最好提醒你一句,以后将人藏在牢房里,带人进来的时候记得把门反锁了,不然可容易引狼入室。”赵弘俊话音刚落,只见崔术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如豹子一般冲了上来,一拳就打在了路二狗的鼻梁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路二狗的鼻梁硬生生被打成了一个坑,鲜血崩了出来,溅了一地。还不等他到底,崔术又是飞起一拳两脚,将那几个混混打得七荤八素,倒地不起。
“住手!再打下去该出人命了。”霜九从后面冲进来,一把拦住跨坐在路二狗身上,准备暴打一顿的崔术。他这拳头这么重,又是愤怒当中,若是打几拳下去,路二狗这小身板保准没命。
“大小姐!”青茗一眼就认出了身穿男装的叶楚烟,连忙扑上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霜九捡起地上的钥匙,想将青茗放出来,却不想被叶楚烟一把拦住了。
“且慢!”叶楚烟出声说道,“崔叔,他们将你抓进来,是以什么罪名?”
崔术气不打一出来:“哪里有什么罪名,这小痞子说请我们喝酒,在酒里下了蒙汗药,等我们醒来就已在牢房里了。”
叶楚烟点头,看着青茗:“崔叔他们没有论罪,是路二狗滥用职权将他们关进来,我们劫狱无所谓。但是青茗你不同,你是安县人,他们将你关进来一定按了名目。”转身对霜九说道,“所以九爷你不能将她放出来,不然我们就是劫狱。”
霜九一怔,想来也是。他看向赵弘俊,这时候只有去找县太爷才能放人。但是那样的话,他皇子身份必然会暴露。县太爷就是土皇帝,没有权力压制他,不可能会听话。
赵弘俊看向地上的路二狗,收起折扇:“走,去会会那位县太爷。”
第189章 县衙
几个护卫将被崔术打晕的混混跟路二狗背出去,他们还得从后门出去,装作没进来过,不然这擅闯牢狱之罪他们还得背。叶楚烟对青茗道:“你暂且就在这不要怕,我们一会便来接你。”
青茗双眼红肿如核桃,点头如捣蒜,见到叶楚烟眼里满是泪花:“大小姐,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边说便抹泪,叶楚烟安抚了一阵才跟众人一起出来。
那两个衙役还在烂醉,霜九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先找了个偏僻点的客栈,将路二狗那几人五花大绑塞住嘴,将他们丢在那里,让崔术等人看守他们,三人起身到县衙去。
县衙的牌匾满是灰尘,几个衙役坐在长凳上喝酒,松散懈怠,有几个肚大腰圆,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哪里请来的酒囊饭袋,见了来人也不起身,斜视着三人,满是鄙夷:“县太爷正午休,要报官待会再来。”
赵弘俊何曾受到过这番待遇,但他也不生气,摊开折扇:“我们是奉京城云家将军府之命来的。”
几个衙役便收住了笑脸,手里的酒碗也定住了,他们见三人中的两人衣着不凡,气质也不凡,登时也不敢乱来:“等着。”一人将地上的帽子捡起来,小跑着进了衙门内。剩余几人都不敢说话,只是坐着不动。
不多时,那衙役就出来了,点头哈腰:“两位爷,我家老爷里面请。”他的态度更方才换若两人,其余人也是绷起了脸,对刚才的无礼有些害怕。
“你在这等。”赵弘俊对霜九说道,他只是一个马车夫,不能跟他和叶楚烟一起登堂入室。霜九也明白,抬腿就坐在了那衙役的长凳上,摆出一副倨傲的模样。他现在是有头有脸的大主子的马夫,怎么也能给这些衙役一点脸色看。
叶楚烟跟在赵弘俊后面,低声说道:“不到万不得已,王爷千万不要暴露身份。”如果让皇上知道他私自离开京城,还在地方县城利用权力,那可就不是五十军棍那么简单。但是,他的冷静与沉稳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若是一年前,面对这几个衙役,他早就大发雷霆让他们跪地求饶了。
赵弘俊微微点头,他心里有数。这刚跨进门栏,就见到一个圆脑肚大的圆球小跑过来,堆着谄媚的假笑,抱拳道:“贵客来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这满口官腔,一看便是个狡猾之人。
赵弘俊皱眉,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溜须拍马,无才无德之人,火气上来,也不客套:“在下奉将军府之命前来,安县有一名叫王凤儿的女子,还请速速交人,在下好回去交差。”他语气掷地有声,不怒自威。
县太爷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哪里见过这阵势,脸一阵青一阵白:“安县是有个王凤儿,但是小时候就被卖到京城了,几天前回来探亲,昨天就被接走了,据说也是将军府的来人,一个大胡子跟几个小喽啰。”
叶楚烟想他说的就是崔术,要不是他们已提前劫狱,说不定就信了他说的。这县太爷撒起谎来面不改色,游刃有余,看来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大人,将军府只把这任务交给了在下,并没有委托他人,还请县太爷交人。”赵弘俊无意跟他多说,话语强硬,上前一步,一双鹰眸目光灼灼。
登时,那县太爷退了几步,眼珠一转,突然大声喊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两个逆贼抓起来!”话音刚落,门外便涌进来十几个衙役,将他二人团团围住,手持钢棍,凶神恶煞。
“大人,不知我们犯了什么法,竟成了逆贼?”叶楚烟不慌不忙,他们可是请示过才进来的,算不得擅闯公堂。
“你们两个,假冒将军府的人来这里讹诈本官,这难道还不是逆贼!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县太爷大声喊道,他后退几步,躲在了最后面。
赵弘俊本不想出手,但这情况也没办法。他飞腿踢开侧面的一个衙役,冲开了一个口子,顺着突破出去,先解了这包围之势力。紧接着,拉着叶楚烟护在自己身后:“别怕。”他低身说道,短短两字却让人听起来无比安心。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区区一些衙役又怎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县城与世无争,纠纷很少,那些衙役没什么实战经验,这动起手来更加难以抗衡,不过三拳两脚便被打得落花流水。
县太爷一看,吓得更是屁滚尿流,不等赵弘俊开口,他便连滚带爬的从桌下钻了出来,叩头连连:“大人饶命!下官狗眼不识泰山!是因为前几日真有人冒充将军府,下官疑心才重了!”他吐字不清,开始胡乱解释。
赵弘俊抚了抚袖子上的灰尘,不屑于看他:“云家将军府,乃是先皇御赐大将军,跟你小小安县要人,还需要证明吗!”他嗓音如雷贯耳,响彻耳边,深深震慑人心。
“不需要!不需要!”县太爷立即命人将青茗放出来,这再不放人,只怕他连命都要没了。
不消片刻,青茗便被带了出来,那县太爷还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结巴道:“大人,她就是王凤儿。”
赵弘俊背负着手,冷道:“算你识相,我知道有不少人都在找她,原因你也清楚。我们将她带走,若有人问起你,你怎么说?”路二狗既然能用到县衙的牢房,必定是跟着县太爷有过一番计量,说不定那生辰八字就是他写的。
“就说凤儿回来探亲,已经回京城了。”县太爷跪在地上,哆嗦道,他已不敢再提将军府,更不敢提国公府。
叶楚烟心道,这县太爷两面三刀,不会像嘴上说的那么轻松,她上前俯身,轻声道:“大人,她原是国公府的丫头,又转投到了将军府,这两家人试问你惹得起哪家。路二狗身上有一千两银票,大人是聪明人,还是见好就收吧。还有,这主意一定是路二狗那帮人给你出的,他可是让大人险些得罪了两府的人,怎么处置他,大人心里也该有数。”
县太爷激的满身冷汗,呢喃着知道。
叶楚烟没想到安县会发生那么多波折,赵弘俊的脸已经被路二狗跟县太爷看到,人多口杂恐有后患。但县太爷是官,懂得明哲保身,她只要除掉路二狗那帮人便能够隐藏秘密。一千两银子,也足够这个县太爷惜命过好日子了。
两个人进去,三个人出来。霜九在外已将那几个衙役揍得鼻青脸肿,正踩着他们喝酒。
“别多话,先回客栈。”叶楚烟紧张说道,他们算是闹了一次县衙,趁着现在人还不多,得快些离开。少一个人看到赵弘俊,就多一分安全。
第190章 分头而行
回到客栈,店主跟店小二都不在,只听楼上传来呜呜的声音,似是被打后的哀鸣。几人推开门,只见路二狗满面泪花,被五花大绑塞了嘴,趴在地上正被护卫们用一根鸡毛掸子抽着屁股。
“王爷,大小姐。”崔术在一旁坐着,见两人回来立即起身抱拳行礼,“店主跟店小二都被我们用银子打发到别地去了,这客栈偏僻,目前也就只有我们几个人。”不等发问,他便率先解释。
叶楚烟点了点头,对那几个护卫说道:“你们将他们三人送到县衙去,然后便回将军府,不要多留。”那几个护卫抱拳领命,拖着被打成泪人的路二狗等人去了县衙。
她转身又对赵弘俊说道:“王爷,那县太爷我看是个多疑的人,他收了那一千两,一定要杀人灭口免得我们秋后算账。在他看来,宁愿铤而走险得罪将军府,也不会坐以待毙。依我看,我们还是兵分两路,王爷将青茗送回去,我跟霜九垫后。”
青茗一脸迷糊,不明白为什么要先将自己送回将军府,她的命明明没有大小姐重,而自己也不忍心让她犯险,站出来说道:“小姐,要走我们一起走,就算出了事,王爷跟九爷在一起,也好多个帮手啊。”
叶楚烟摇摇头:“你别多话,只听我的就是。”转头问赵弘俊,“王爷,你怎么看?”
赵弘俊见过的官多如牛毛,那县太爷是什么秉性他一眼便知,越是跪地求饶的狗,反咬起人来就越凶。他大闹了县衙,还逼他放人,有了一千两在手便更壮了胆。他们就算出了安县,也没那么容易回到京城:“你说的没错,但是人得改改,霜九送青茗回去,本王跟你垫后。在那县太爷看来,本王才是主子,若本王跟青茗在一起,那才是危险。”
叶楚烟皱眉,怎能让他以身犯险,但还来不及说话,赵弘俊便已打定了主意:“就这么决定了,救人要紧,就一个小小县令,还不至于能掀起多大风浪。”他给了霜九一个眼神,让其带青茗快回京城。
霜九也不多说,他心知多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王爷的决定,况且他曾是马上战将,安县没有多少兵力,凭他的谋略跟武力,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再者有叶楚烟这个智囊跟崔术在身边,更加稳妥。他抱拳领命,便带着青茗坐上他们的马车离去。
“走吧,我们寻一辆马车去县衙,碰上崔术便顺道回京城。有你将军府崔副将在,说不定都轮不到本王出手。”赵弘俊冷道。
他们到驿站,直接买下了一辆马车。他直接坐在前座,拿起了马鞭,等着叶楚烟上马,见她一脸惊奇:“你该不会认为我连马车都不会赶吧?”
叶楚烟低头颔首,低声道:“奴婢不敢,只是有些失礼。”他是王爷,她是平民,哪里有王爷为平民驾马的道理。
“也就只有一段路而已,等见了崔术,便是那几个护卫驾马,轮不到我。快上车吧,耽误一刻就多给那县令一刻的准备机会,我们若能抢下时间便安全了。”赵弘俊催促着她快上车。
叶楚烟也不犹豫,坐进了马车里。行到半路,果然就撞见崔术他们回来,几人上车,由两个护卫在前面驾马。崔术气得脸红如重枣:“这个王八县令,居然敢滥用职权,任由地保将我们这等无辜之人下放牢狱。若不是这安县地小人稀,指不定有多少错案冤案!”
“崔叔先别气了,可能后面还有让你更气的。”叶楚烟将他们在客栈的猜测都告诉了崔术。
崔术一听,双目瞪大一拍大腿:“好啊!这狗娘养如果敢来,正好让爷爷出气!”他的大嗓门在马车内回荡,震得旁边两人的耳朵都有些疼,他有些尴尬,抱拳低声道:“在军营几十年习惯了,王爷跟大小姐请勿见怪。”
赵弘俊轻笑,不以为意,他也曾在军营带过,这种大老粗他早已见怪不怪。叶楚烟倒是有些不适,但也不反感,说道:“我知道崔叔您气在头上,但若真遇到凶险,您可得小心。”冲动鲁莽,说不定会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
出了安县,马车一路行驶到山间大道上,这种地方最容易有山贼出没,也是埋伏的好地方。驾马的两个护卫警惕起来,也提醒了车内的主子。他们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护卫,对于危险的感知都很敏锐。
转过一条小道,两个护卫勒停了马,只见面前不远处站着二三十个彪形大汉,手持大道,各个都是短褂,露出一身铁打的肌肉,皮肤黝黑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
叶楚烟掀开车帐,扫视了他们一眼:“他们都是山贼,若是要钱便意思意思给点过路费,但我看,没那么简单。”对于这种打扮的人,她不是没见过,也知道山贼的规矩,可他们这么多人,显然不是只为了钱。一定是有人通知了他们,让他们在此拦截。
“里面的人通通给老子出来!按照人头,一个一个交过路费!”一个身长七尺的大汉,举着大刀走到马车前,扯开铜锣般的嗓子吼道,那刀锋利无比,刀光不停的闪着马车上的两个护卫。
崔术一听这语气,怒火冲天,正要跳下车,却一把被赵弘俊拦住,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冲动。他在前,叶楚烟在后,接着崔术都一并下了马车。他们一共就五个人,就这么站在外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他们是县令派来是,那一番争斗免不了,若只是收钱,那破财消灾就是最好选择。在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前,他们还是不要随意起冲突。叶楚烟是这么想的,所有人也都默许了这做法。
“五个人,他奶奶的,几日没开张,这一日可就都翻倍了!”那彪形大汉见他们穿着不俗,眼睛里都放出了光,手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嘿嘿坏笑了起来。
听他所言,看来没有拦截到霜九跟青茗。叶楚烟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可以放心跟他们周旋。只听赵弘俊冷道:“这位英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百姓皆得行之。不知你这过路费是受了皇令还是有官府公文,竟然拦住了去路。”
大汉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少跟老子嚼舌头,皇帝老儿在他皇宫里大鱼大肉,舒舒服服,哪里在乎我们的死活。少废话,一人一百两,不然人头就给老子留下!”他举着明晃晃的刀,一身肌肉已是鼓了起来。
身后的二三十人也是上前一步,手里的刀架在肩上,脸上的横肉透着一股子杀气,他们是真正冷血无情的山贼,眼神里透着无情跟残忍。
第191章 跌落崖坡
偏僻之处的山贼就是不一样,劫掠虐杀对于他们来说想必已经是常事,比起霜九那般劫掠过往商人的山贼,他们要凶狠许多,哪怕只有二三十人已是不小的战力。崔术跟赵弘俊等经历过死斗的人都已有了感知,默默的将叶楚烟护在身后。
“你看我们风尘仆仆,连行李都没有,只是赶路到京城,确实拿不出五百两,最多我们将身上的银两都交给你。”赵弘俊跟崔术等人都摸出身上所有的银子,统共三四十两,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那大汉本来双眼放光,但身后一个喽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立即就变了脸:“就这点银子,打发要饭的呢,我看你们身上这衣服不错,都给老子扒下来,少说也能当个十两八两!”
赵弘俊算是看出来了,他们根本就不是要收什么过路费,就算他们将衣服交出去,也还会有别的刁难之词。那小喽啰就是提醒那大汉,他们不能只看着钱。
崔术亦是看出端倪,在边上细声道:“爷,他们不是为求财而来,这一场恶斗怕是免不了了。你们上车,末将就算拼了命也能杀出一条路。”
叶楚烟闻言,也是这么认为。他们是匪寇,根本不怕闹出人命,死在荒郊野岭,任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尸体,自然也问不了山贼的罪。可是,不能像崔术说的那样鲁莽行动,不然也就是白白送命而已。
她目光一闪,上前道:“各位好汉,你们要五百两,那就五百两。只是我们身上真没那么多银子,不如你们先将我家少爷放行,让他回府支银子再来赎我们。”她知道对方不为谋财,但是有钱在眼前,没有人会不要。
那大汉果然有些心动,犹豫了半响,见赵弘俊身上穿得是最好的,也认定了他是少爷:“好,就你们少爷一人回去。但是我警告你,不许报官,这个山头可都是我们的地盘,就算官兵来了也寻不到我们。若让我发现你们不老实,就等着喂秃鹰!”
叶楚烟松了一口气,只要赵弘俊回京城,他跟霜九自然有对策,总比都被困在这好得多。但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破空之声,不知哪里飞来一支利箭,直直冲进人堆里!
“小心!”赵弘俊眼疾手快,将叶楚烟一把抱住,躲开了那支箭,‘哚’的一声,那箭羽深深没入后面的马车木上。劲力之大,若是射在人身上就是一个对穿,如果命中要害,那边死绝当场,一句话也留不下来!
“奶奶的!来抢生意,给我杀了他们,老子得不到别人也休想!”那大汉见那箭羽是朝着他们几人而来,以为是另一帮山贼来坏事,可见这事情发生了很多次,一怒之下便下了杀令。
“上车!”崔术反应迅速,夺下眼前一个山贼的刀,反手一阵刀花便结果了周围几人的性命,护卫见头领动手,也都是出手制服了身边的山贼,夺下了他们的武器,一时间鲜血飞溅。
那帮山贼见到自己兄弟被杀,也都红了眼提刀杀来!赵弘俊将叶楚烟推上马车,接过护卫扔过来的一把刀,身法灵巧如蛟龙,斩杀那些上来的贼众。他跟崔术皆是受过军营苦训的人,只有一身蛮力,野路子出身的山贼怎敌得过他们。那两个护卫亦是比他们技高一筹,厮杀了十几个回合都不落下风。
但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山贼被斩杀了一半,崔术跟两个护卫身上也都负伤累累。因为他们三人下意识的护着赵弘俊,以至于他还完好无损。久战不利,崔术喊道:“爷,上车吧,贼众灭半,我们可以杀出去!”
他数了数,山贼的数目比他想象中的要少。他才回忆起来,在暗箭飞来之后,那大汉便让一些山贼去那暗箭飞来的地方,去抓那所谓坏事的山贼,他们人便少了许多。那大汉以为他们十几人就能制服他们,所以毫无顾忌的将人手派出去。
“你们是什么人?”那大汉见他们武艺高强,折了不少兄弟,心里也是诧异起来。不过转而一怒:“罢了,杀了老子那么多兄弟,你们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死在这。上!给兄弟们报仇!”山贼一吼而上,各个精气神十足,势要将他们都杀死!
就在此时,车内飞出来一个酒坛子,直直的就冲着那大汉飞去。只听怒吼一声,那大汉不躲不闪,一拳过去将那酒坛打得爆裂,他身上也溅了一身的酒,仰头大笑:“这点雕虫小技,还敢在老子面前秀。”他一舔拳头上的酒,似是很享受。
车里只有叶楚烟一人,不用说就是她扔出来的,她没有理会那大汉的得意。紧接着,又是两个酒坛飞出,扔在了左边和右边,砰得一声砸在地上,酒液飞溅,冒出浓浓的酒气。地上的酒汇聚在一起,浸着那些山贼的脚。
崔术猛然会意,将刀在地上一划,激起一阵火花。那酒液哄得一声,蔓延出一阵的火花。那大汉身上沾着酒液,整个人已是烧了起来。一些山贼的脚也是被火蔓延,自救的自救,救老大的救老大,一时间分身乏术。
“爷!快上车!”崔术跟护卫前左右,护在马车前。赵弘俊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打算杀出去,等山贼缓过来,只会更加的愤怒,最终只能是他们寡不敌众,他咬牙弃刀,一跃而起到了马车上,狠狠抽起马鞭。
马儿嘶叫一声,车子飞驰起来。马势凶猛,加上崔术等人的开路,一冲便冲破了那些山贼的包围。一帮山贼弃了崔术,开始狂追那马车,明知追不上,但心有恨意还在穷追不舍。
围攻崔术等人的山贼又是少了一些,他大喊一声且战且走,两个护卫会意,三人分散,各自开始逃命。围在一起只能是被歼灭,山贼分散他们的攻击力也便减了很多。三人冲入山林里找机会隐蔽,还有一线生机。
赵弘俊驾着马,马已经是奔到了最快速。这时,又是一阵破空之声,箭雨从左边的山头如雨点般打下来。“趴下!”他对着车内喊道,自己一回身也是半隐蔽进车厢内,双手在外控制着缰绳,不让马儿乱跑。
突然,一支箭射中了坐车的车轮,车轴断裂,马车往右边猛的倾斜!眨眼间,赵弘俊放开了缰绳,转进车厢内,将叶楚烟抱在怀里,整个人蜷缩起来,等着一阵剧烈的冲击跟翻滚!
这条道是山路不是断崖,但山路倾斜崎岖,撞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猛烈,幸亏将军府的马车结实,车厢为他们挡住了很多怪石的碰撞,等势头止住,那车厢已是破烂不堪,成了一堆废木。赵弘俊跟叶楚烟双双昏厥,二人身上都带着血伤。
第192章 自救
不知过了多久,叶楚烟悠悠转醒,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尽是一片黑暗,浑身如针扎一般的疼,鼻息间浓浓的血腥,手上也是黏答答的,不知沾着什么,低头一嗅,满是血腥味。缓过神来,她被一个人的双臂抱得紧紧的,怎么挣也挣不开。
她眨眨眼努力让自己定下心来,回忆着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只记得赵弘俊的那句趴下,然后他就进来抱住了自己,接着车厢便翻倒了。莫非,这里是山路之下?
习惯了黑暗后,她渐渐能看清一些东西,只见赵弘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鼻息微弱。颈后的衣服上,沾染了一丝黑红的血。“王爷!”她失声叫道,原来她手上沾染着的是赵弘俊的血!她拼命叫唤着他,但怎么也唤不醒。
叶楚烟心急如焚,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天色黑暗,在山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连求救都没得求救。而且现在也不能贸然出声,可能那些暗害他们的人就在周围。
她拼了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赵弘俊扶起来,眯着眼尽力的观察清楚他颈后的伤势。但只见黑红一片,根本判断不出他的伤口有多大,正焦急之时,一股淡淡的酒香味传来,她的裤腿被湿了一片。
忽然,她想起来自己早先前在客栈买了四坛烈酒,用了三坛还剩一坛,已经碎裂在边上,只剩几个残片上还呈着一丝酒液。她心中大喜,用手绢沾着上面的酒液,先给赵弘俊清理伤口,把血止住了再说。
酒精对伤口的刺激很大,硬生生的把赵弘俊给疼醒了,他头昏脑涨,头躲着那不停往自己颈部上贴的刺激物。
“别动,不把血污洗干净,就没办法处理伤口。”叶楚烟说道,在空旷寂静之处,显得她的声音越发的冷清。
“这是哪,为何什么也看不见?”赵弘俊知道自己伤了,但他视物不清,根本搞不清楚情况。只是忍着疼,任由叶楚烟帮他处理伤势。
“奴婢也不知道,可能是在崖坡下。这里周围寂静,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王爷再忍忍,几个时辰后天就该亮了。”叶楚烟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是太阳总会出来。
“你没事吧?”赵弘俊闻到了那股血腥味,自己颈部后受了这么重的伤,叶楚烟想必也伤得不轻。她一个女人,身子要脆弱得多。
叶楚烟身上都在疼,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伤,但她比赵弘俊先醒来,伤势未必比他重:“多谢王爷舍身相救,奴婢没事。”她在昏厥前,只觉被一个巨大的身躯保护着,颠簸得越厉害,那双大手就将她护得越紧。
“这里干草不少,替本王收一些,钻木取火取取暖。”赵弘俊摸到身下有很多的植被跟干草,马车的碎木头可以用来生火,而且还有酒精可以助燃,很快便能起火。这山坡底下冷冷清清,要挨到早上肯定要冻坏身子。
叶楚烟撕下衣摆,给他围着脖子将颈部后的伤口粗糙得包扎了一下,摇摇头:“王爷忘了那伙对我们放暗箭的人了吗,若是生火岂不是公然告诉他们,我们所在之处。”即使冷,他们也得挨着。
“你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他们又怎会知道。这滑坡甚是崎岖也不那么容易下来。本王不信,他们会穷追不舍到这个地步,提着火把在黑暗的崖坡下寻人。”赵弘俊略有些怒意,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一个小小县令哪有调兵遣将的能力?
回想起来,那支挑起事端的飞箭是冲着叶楚烟来的,如果他没有出手相救,那支箭就会射穿叶楚烟的喉咙。之所以没有继续放箭,就是多亏了那伙山贼赶跑了那杀手。可是,那绝对是有所谋划,在山头山飞下来的箭雨,显然是埋伏好的。
冷风渐起,不生火他们真会冻出病来,赵弘俊失血身子正虚,受不得寒邪刺激。叶楚烟只能摸黑收集了小堆干草,同意了赵弘俊生火的建议。
“冰锥刃借本王一用。”赵弘俊说道,那冰锥刃小巧玲珑,做工精巧,两次遇险得救都是靠它,叶楚烟也将它随身带着,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黑暗中,只听一阵削木头的声音,一个人影在黑暗中动着。叶楚烟从未见过钻木取火,也不知道这方法是否真的有用,但见那人影双臂动着,摩擦之声响起。他的动作很快,时间也过了很久,渐渐的便有一股焦味传来,一丝火苗点点燃起。
这点火光着凉了叶楚烟苍白的脸,他摸起早已准备好的残酒液,围着圈浇在了火苗周围。火势又扩大了一圈,碎木投进去,这火便慢慢的燃了起来。
“王爷真乃深藏不露。”叶楚烟佩服不已,一个深在皇宫衣食无忧的皇子,居然还会这等求救的本事。但见赵弘俊累的满头大汗,微微喘着气,因为受伤,他的体能也不足了。
“这都是以前在军营学的,算不得什么。”赵弘俊说道,他抬头看着四周,但见面前居然是一块巨大的长形岩石,斜斜的插在土地中,在他们头顶就像一块压过来的板,也就是因为这种倾斜,马车撞击在上面,只有车顶部得到了撞击,他们车厢内没有直接跟岩石有碰撞,不然他们早已是粉身碎骨,“看来我们命不该绝,连老天都在救我们。”
叶楚烟也注意到了:“王爷且靠着这岩石休息吧,等天一亮,我们再想办法离开这里。”她扶着赵弘俊站起来,两人的腿都是酸麻不已,互相搀扶着,那几步路已用尽力气。
“第一支箭是冲着你来的,厉建峰想必知道我们来了安县,派暗卫来刺杀你了。”赵弘俊靠在岩石上,缓缓说道,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来害命。
叶楚烟一怔,她当时根本没有察觉有箭飞来,等她回过神已经被赵弘俊救下:“是也很正常,在他眼里我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而是王爷身边的谋士。能得到厉王府子嗣的高看,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样的危险日后不会少,你倒是坦然。叶楚烟,你究竟是不是人,到底有没有害怕的时候?”赵弘俊见她还是镇定自若,哪怕已经落难也如坚冰般稳健。
叶楚烟苦笑:“有,就是入殿为皇上演奏,被他追问投毒案细节的时候。皇上不愧是一国之君,一字一句都是那么尖锐,如一把刀在心上游移,让人心里莫名的恐惧。”
赵弘俊明白她的意思,这君威他已感受二十年了。突然,叶楚烟靠了过来,冷说道:“王爷恕罪,这风更冷了,两人靠坐得近些,没那么冷。”
这是二人第一次距离得这么近。
第193章 围困
冷风呼啸,阵阵吹来,旷野的寒风就如刀一般锋利,深入骨髓。叶楚烟整个人蜷缩起来抱着膝盖,身子微微发颤,每一次风刮过,她的身子都收得更紧。
赵弘俊往火堆里又扔了几块木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叶楚烟也是冷极了,男女之别在苦难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朝着那温暖的躯体靠过去,尽可能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火势渐渐变大,暖流也不断传来,叶楚烟感到一阵倦意,头一歪便靠在赵弘俊的肩头上睡着了。
赵弘俊一怔,他低头一看,是一张绝美的脸。难怪厉建峰对她由爱生恨,恨得发狂。这样的美人,试问谁会不动心。但当他搂住她的时候,惊觉叶楚烟的身形是那么的瘦小,仿佛他用力就会将这柔弱的身躯打碎。
一阵女儿淡香扑鼻而来,他的心跳砰砰快了起来。他连忙别过头,不再去看那张脸,不敢相信自己心里的异动。父皇虽然严令酒色,但也没将皇子们逼成和尚。他不是没有亲近过女人,但是从没有一个女人像叶楚烟这般让他心动。
他将手放在胸膛上,确确实实的感受到心跳在快速的撞击着自己的掌心。默然低头,建安曾说他变了,是这个女人改变了他。看来不止改变了他的人,还改变了他的心。
猛然,赵弘俊摇了摇头:“成大事者,怎能沉溺于儿女情长。”但这话说出来,他十分没有底气。细细思来,叶楚烟在百家宴时的惊艳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没有这样留意过一个女人,或许在那时,叶楚烟在他心里就已经跟别的女人不同。
但他一直以来对叶楚烟只有欣赏,甚至佩服。佩服她的胆识,她的谋略,她的狠绝,她的城府。但当他听到国公府收到厉王府婚书的时候,他竟是忿然一怒,现在想来,又有什么可怒。建安是他的谋士,叶楚烟也是,他们二人成婚无论真假,两府势力结合对他都是有利。可是,他确实是怒了。
“你是国公府嫡女,我是当今皇上的皇长子,除非父皇下旨赐婚,你做不了我的皇妃。”赵弘俊叹息一声,搂着怀中人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火光,不知不觉天朦朦胧胧的亮了。赵弘俊这才看清了他们所在之处,居然是一个半崖坡,这么看来他们距离山路并不远,徒步而行足够可以上去。他拍了拍叶楚烟的肩膀:“醒一醒,天亮了。”
叶楚烟没有反应,再三呼唤也没有叫醒。赵弘俊心觉不对将她推起来,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触手之处竟是一片滚烫。他心中大惊,反手贴上额头,果然是感染风寒了。这昏迷不醒可不是小病,他连忙将叶楚烟背起来,朝着高处就走。
可是这崖坡太过崎岖,因为潮湿又生了许多的苔藓,这刚迈出一步便滑下来,背着一个人更是根本没办法往上走。赵弘俊无法,只得先往平行的方向走,寻找出路。但没走多久,他就听到一片草丛惊动之声,他驻足侧耳倾听,悉悉索索的传来脚步声。
沙场经验告诉他,这是有人朝着他的方向来了,而且人数还不少。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赵弘俊找了个树丛多的地方隐蔽起来,俯低身子将叶楚烟的身躯也藏起来。
但见十几个人手持大刀,穿得居然是官服,他们左顾右盼似是在找着什么。只听一人说道:“大人,前面好像有火光!”某个人眯着眼,看到了那堆还没熄灭的火。
“好,他们一定在这崖坡下过了一夜,这天才刚亮,他们绝对走不远。快分头找,找到了去领赏,兄弟们一起发财!”为首一人也看到了那一丝火光,但那里已没有人。众人一哄而散,三三两两的就分散开去找。
赵弘俊皱眉心疑,这些不知是哪里的官府,走路歪歪斜斜不似经过训练的官府卫兵。而那些人要找的是他们,但是论功行赏可就不是什么好人了。他等那群人走远才悄悄的移出来,快步远离这里,逃脱他们的搜索范围圈。他在军营学过反侦察,这几个人怎能抓得住他。
“啊!”突然,他一声痛呼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声音,脚踝上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竟是一个捕兽器夹住了他的脚踝,那尖刺锋利,扎在他骨肉间,疼得冷汗直流。
这一声痛呼也将叶楚烟惊醒了,她双眼迷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被赵弘俊背着,才猛然回了神:“王爷,你这?”
赵弘俊咬牙忍痛,将她放下来,跌坐在地上双手使足气力将那捕兽器掰开。顿时,血流如注。
“来人啊!他们在这呢!”那一声惨呼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这传唤声出来,他们便立即聚集在了一起。将赵弘俊跟叶楚烟团团围住,大刀齐齐对着他们,每个人嘴角都咧着笑,双目放光,像是快饿死的狼在看着待宰的羔羊。
赵弘俊见跑不掉,但也不慌不忙,冷道:“你们是什么人?”叶楚烟头昏脑涨,此时也是忘了身子的不适,撕下衣袍给他包扎脚踝上的伤口。
“送你去见阎王的人!”为首一人冷笑说道,他目中满是贪婪,“王爷,您的人头可值千两黄金,弟兄们谢过了。您要恨就恨那出钱杀你的人,化了厉鬼可别找错了人。”
叶楚烟一惊,他们居然知道赵弘俊的身份,既然知道还敢行凶,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钱,连皇子都敢杀:“你们是哪家官府的人?”安县那个酒囊饭袋的县令,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最多也只是找几个山贼出出气,不敢妄伤人命。
“官府?我呸,谁稀罕官府的那几个臭钱,这身衣服就是骗人用的。王爷您都要是孤魂野鬼了,还知道那么多做什么。不过看你让弟兄们发家致富的份上,我就勉强告诉你一点点。”为首那人食指拇指合拢,比出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细声道:“那个人,比王爷您位高权重!”
赵弘俊心惊,纵观大靖朝廷,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子之中只有他封了王,除了父皇,有谁比他位高权重?千两黄金,父皇不会容许重臣手里握有那么多银子。
“话说完了,王爷您就安心去吧。”为首那人邪笑看着叶楚烟,“这小娘子就留着给弟兄们快活快活,之后就送去给您黄泉路上作伴。一刀了结,动手!”他看着站在赵弘俊身后的一人说道,那人双手持刀,架势十足,这一横刀下去必定是人首分离!
“王爷!”叶楚烟瞥见那人的动作,一个横身就挡在了赵弘俊的背后,闭上眼睛等着那刀落在身上。
第194章 另有一人
“咻咻!”
叶楚烟没有等到身上传来剧痛,只听到破空之声,紧接着就是耳边传来杀猪般的惨叫!
“王爷!大小姐!”不远处一阵低沉的吼声,只见崔术快步奔来,身上打着许许多多透着血的绷带,他冲上来就是半跪:“末将来迟,让王爷受惊了,大小姐您没事吧?”
“给我抓住他们!要活的!”赵弘俊见几个人被射杀在边上,其余人都纷纷夺命而逃。但他怎么能让这些人跑掉,定要逼他们说出那个主谋才行!
“你们几个给我追!抓活的!”崔术一挥手,他身后的官兵便一拥而上,朝着那几人追去,“王爷,末将背你。”他看到赵弘俊脚上的伤,心知他走不动了,侧过身一把将赵弘俊负起。
“崔叔,你没事?那两个护卫呢?”叶楚烟昏昏沉沉站起来,勉强跟在他身后,但见只有他一人,还带了那么多官兵,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术身上的伤口不少,但对于他来说还算撑得住,咧嘴一笑:“放心吧,那几个山贼知道我是头,根本没几个人去追他们俩,保准没事。我也是运气好,逃着逃着不小心遇到了几个猎户打猎,然后把我救下了,还帮忙到他们县里去找了官兵帮忙。”
山中猎户最厌的就是劫掠的山贼,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也是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帮崔术包扎伤口,还骑马到安县邻县去报官,找了官兵帮忙。
“你跟那些猎户说了你的身份?”叶楚烟说道,那些官兵是被崔术领着来的,还听他号令,绝对是已经暴露了身份。
崔术叹息一声,低头道:“大小姐,人命关天哪里还隐藏什么身份,官兵的职责本身就是抓贼,我只是说了我的身份,大小姐跟王爷我一字没提,大小姐放心。”
于是,几人便顺着路来到了一个猎物的家,用了一些草药给赵弘俊上药。然后借了三匹马到了安县的邻县,那邻县的县令可跟安县不同,一看就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他听闻山贼作祟害人,气得连连跺脚。
不多时,那几个官兵就回来了,捆着抓到的三四个人,五花大绑提了进来,如粽子般丢在地上。崔术到县令耳边耳语了几句,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县令已知他是将军府副将,做事自有分寸,当下也是不理会先退了出去。
此时,叶楚烟再也熬不住,整个人昏了过去。
“将她带下去,请大夫来诊治。”赵弘俊眼疾手快将她拦在怀里,忍着脚踝的剧痛拼命站稳。
崔术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背起叶楚烟:“恒爷,你先审着他们,我直接送大小姐去看大夫,这样快些。”
赵弘俊点点头,让他快去,而后看着地上紧闭着嘴不说话的贼人,挥挥手让那些官兵也下去。官兵见将军府副将都叫他爷,想必是个大官,当下也不得罪抱拳都退了出去。
“说,你们这身官服哪来的?”赵弘俊坐在旁边的客椅上,淡然说道。只见那些人只趴着,咬紧牙关,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放心,本王不会对你们用刑。如果本王现在说,给你一千两黄金,买你口中的那个人名,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那为首一人冷哼轻笑:“道上混的讲的就是一分道义,既答应了一家的主,就不可能给两家卖命。要杀便杀,这人是谁,绝对不能透露给你。”
赵弘俊亦是冷笑:“大靖国比本王权势大的人寥寥无几,你以为你不说,本王就猜不到了?”父皇一手把持朝政,独揽大权,分权寥寥无几。厉王府的兵权在相助回纥一战中已大大削弱,将军府手握重兵但无人领军。武官可以说基本无权无势,至于文官这边,那可就得说几个皇亲贵胄了。
“永王。”他冷冷吐出二字,只见那些人的神情都变了变。赵弘俊一笑,不过随意试探便知道了真相,江湖乌合之众,也便是这等匹夫之勇而已。
永王赵明,先皇第七子,年方三十。年少得志,十六岁就坐拥西北一方领土,拥有地方军队。直到当今皇上登基,他兵权被削,成了一个光杆王爷。在封地郁郁不得志,数年前奸臣作祟,里通外敌,为保江山社稷,父皇允许他参与朝政。而他也为铲除奸臣立下功劳这才慢慢的在朝廷里有了地位,渐渐的恢复了几分地位,只不过文武百官都将储君的人选放在他跟赵弘文之间,忽视了永王。
“你们既然是奉七皇叔之命,也知道本王是谁,但是那个女人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赵弘俊说道,男装的叶楚烟连自己都没认出来,他们居然能知道,可见在接到命令的时候,就将他们的身份知晓得一清二楚了。
“害她?我们兄弟谋财害命,但从不杀女人,这是我们弟兄们的规矩。妇孺的血,那是阴人血光,绝对碰不得。我们只不过想玩玩她,再拿你的人头去领赏罢了。”那人不屑说道。
赵弘俊听他所言,似乎并不知道叶楚烟是谁,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七皇叔的目标是他,那在山头上企图射杀叶楚烟的人又是谁派来的?当时他虽然策马狂奔,但明显感觉到打在车厢上的箭,比射他的要多。而第一支箭绝对是想要叶楚烟的命,他不会判断错。
“要杀便杀吧,接了这任务,弟兄们要么荣华富贵,要么人头落地,无话可说!”那人闭上了眼睛,他的那些兄弟也都闭上了眼。赵明的名字,他们不会说出来,就算被人怀疑泄了密,那他们也已经死了,在道上担污名也无所谓。
赵弘俊点点头:“真有骨气,七皇叔的手下找到你们真有眼光。若早些遇到你们,本王还可以提拔你们为朝廷效力。可惜啊,可惜。”他斜眼看向一边,“县令大人就别躲了,出来吧。”
那县令一直躲在后堂,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双膝跪地:“参见王爷。”他语声哆嗦,不敢相信自己能见到这番大人物。另一方面他也有几分害怕,自己偷听了王爷的谈话,还听到了些不该听的东西,脸色越发的惨白。
“把他们都斩首示众,就说他们是山贼,被你的官兵围剿,本王会告诉你上头的知府,记你一功。”赵弘俊说道,他这么说,只要这个县令有点脑子,都该知道他言外之意。
县令一怔,脸上露出了点喜色,连连叩谢。在官场上,受了上级恩惠都得感恩戴德,心存敬畏。难得王爷不计较他偷听,还给他功劳,那他自然也会帮王爷保密,将方才听到的一切通通烂在肚子里。
那几个人被换上囚服打入大牢,午时便推出去斩首示众。
第195章 救治
赵弘俊脚踝有伤不便行动,只得坐在县衙内等崔术回来。然而等来的是一个小药童,他传话说叶楚烟在医馆内休息,崔术保护在侧,毕竟她是一个女子。
“王爷,下官衙门里有轿子,不如让他们送王爷到那医馆去吧。您这后颈跟脚踝看来都伤得不轻,也该重新包扎包扎了。”县令说道。猎户的条件有限,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
“随便叫辆马车就好,用县衙的轿子太显眼了。”赵弘俊说道,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将叶楚烟给他包扎的手绢解下来,那血已经凝固了,伤口上亦是凝结成了血块。县令便帮他叫来了马车,将他和小药童一起送到医馆。
崔术坐在外面,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正拆着他身上的纱布,因为救人奔跑,有几处伤口早已裂开。他护着叶楚烟做完针灸治疗,这才放心的坐下来换药,一见赵弘俊他便想起身行礼,但想到他要隐藏身份,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有伤在身就不要那么多话了,大夫,我这脚踝疼得不行,可有止疼药?”赵弘俊坐在崔术身侧,他既然安心坐下换药,可见叶楚烟已经没有大碍。
那年轻大夫招呼着自己的师兄弟,给赵弘俊检查伤势:“昨日也有两位伤兵来治伤,还都是跟这位爷一样的刀伤箭伤。刚刚听说官兵们抓了山贼,不会是两位爷的人帮忙剿灭的吧?”他见两身材健硕,显然是练武之人。
“有两个受刀伤箭伤来你这?”崔术连忙问道。
“对啊,人高马大的,可威武了。”年轻大夫笑道,根据他的口述,就是将军府两个护卫无疑。他们逃脱追杀,一路逃到这里,治疗了伤势后便不知去向。
得知他们没事,崔术也是松了口气。治疗结束,二人转到后院空旷处坐着休息。赵弘俊才开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崔术皱眉一叹:“大夫说受了风寒,病入肌骨,恐怕以后会留下寒症。大小姐到今年也才十七岁,这就落下病根,日后的寒冬怕是不好过了。”
赵弘俊默然不语,心里五味杂陈。他摸了摸自己被贴上草药的后颈,若不是他受到冲撞晕了过去,当时就会将她带离那个含寒凉之地。虽然那不是他能控制,但挡不住心中的愧疚。
“不过也不一定,大小姐医术那么高明,等她醒来没准能给自己研究出什么秘方,将落下的病症给治好了。”崔术见他愧疚,出声安慰,但他这冷硬的劝词一点用也没有,连忙转了一个话题,复问道:“对了,您不是审了那几个人吗,可知道谁是主谋了,是不是安县那个狗官?”
他们将衙役暴打一顿,还劫走了青茗这个摇钱树,对他来说肯定恨的咬牙切齿。为了报复便找山贼来劫道,事情不成便想杀人灭口!崔术一咬牙,双目都是怒火。
赵弘俊面容一紧,不知怎么回答崔术,但他不顾身上的创伤赶来救人,对他若隐瞒便有些不义,于是将那些人在崖坡时说的话告诉了他:“那伙劫道的山贼可能是安县那个狗官派来的,但在山头上放箭的,还有你射杀的那伙人并不是,而且他们似乎不是一伙人。”
崔术大惊,永王可是个刺头,连当今皇上都得给他三分薄面,毕竟是当初助他稳定朝纲的人。若是他要对付赵弘俊,那可是个烫手山芋:“永王要杀王爷情有可原,但那山头上那些人为何要杀大小姐,如今想要大小姐命的只有厉建峰,可连王爷您都认不出男装的大小姐,厉建峰的人又怎会认得出来?”
赵弘俊眉头更深了,难不成厉建峰认得男装的叶楚烟?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可能:“叶楚烟以前在将军府,有没有跟厉建峰见过面?”
崔术猛的摇头:“这怎么可能啊,将军府是何等重地,岂能让别家公子随便出入。以前云大小姐常带大小姐回将军府,但那也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大小姐还不认识厉建峰呢。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您若问将军府,我敢说绝对没有!”将军府等同半个军事重地,从不轻易见客,更不是公子小姐幽会的地方。
赵弘俊的心更疑惑了,既然在将军府也没有接触,为何叶楚烟那么了解厉建峰,又那么了解建安的身体。对于他们厉王府的人都很清楚,仿佛就像在他们身边生活了很久一样。他摇头不解,只能等她醒来再问了。
现在是旧敌未去,新患又来,赵弘文的党羽还没削弱,永王又来给他使绊子。他当真是树大招风,可能不止永王,很多人都想借他到民间探访的机会将他处之而后快。毕竟外头比不得皇宫,戒备松了很多。
“唉,不知云秋那小子怎么样了,如果霜九顺利,现在他们该回到将军府了。”崔术叹息道,生死一线,他们将军府当真多灾多难,不止少将军,连他这个副将和大小姐都差点没了。
“放心吧,云秋不会有事。”叶楚烟从后走来,步履虚浮,嘴唇毫无血色,双眼无神,看上去非常虚弱。
崔术连忙让开位置,让她坐下:“大小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赵弘俊侧耳听着,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救出青茗的时候,我给她把过脉了,正是葵水之时,那些山贼没拦住他们,可见他们是顺利的,只要霜九将他送回将军府,云秋就有救。”叶楚烟说道,青茗跟云秋二人早已情愫暗生,她不会不愿意。就算她身份低微配不上将军府少将军,但哪怕做一个侍妾,云秋也会对她百般好,这对她来说已是不错的归宿。
“真的!那太好了!”崔术双目放光,一扫先前的阴霾。只要救到云秋,这一切都算值了!“不行,我得买点酒来开心开心,不然怎对得起一身疲累。”他对王爷跟叶楚烟行了个礼,朗声笑着出去打酒。
“因云秋之事害王爷险遭毒手,奴婢再次向王爷请罪。”叶楚烟看见他颈后的创伤跟足踝,还有脸上脖子上的小擦伤,低头颔首,无力再跪下。
赵弘俊别过头,冷道:“不关你的事,发生这种意外谁也不想。而且就算没有你将军府的事,那些杀手也会伺机行动,这一难是免不了的。”他将自己先前的所有分析都跟叶楚烟说了一遍,也告诉了她关于永王的一些事情,“本王问你,厉建峰是不是认得你男装的模样?”他冷声问道。
叶楚烟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一闪,心虚的低下了头。
“你跟他是不是有过恋情?”赵弘俊问出这句话时,心中莫名一阵酸楚。
第196章 树敌
恋情?她跟厉建峰的恋情,叶楚烟嘴角轻扬,勾出一抹苍凉的笑。她两世为人,但那是她唯一的恋情,而这唯一居然是由谎言欺骗背叛堆积出来。说是恋情,虚伪的情话,虚伪的誓言,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恋情。
一时间,她漠然了。
这一丝沉默如同一根刺,狠狠的扎在赵弘俊的心上,他喉头一梗:“本王查过你在百家宴前的一切,出府的重要日子,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都清楚,但没有你跟厉建峰长时间交集的线索,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不愿意承认她跟厉建峰是恋人,眼前的证据也不容许他相信。
“奴婢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叶楚烟淡淡说道,“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再有。”她惨淡的面容显得更加惨淡,如结了一层霜,话语如冰,毫无感情。
但这极其冷漠的神情让赵弘俊觉得这其中没那么简单,她不愿意说,想必是让她很痛苦的事。他别过头,将好奇心压了回去,不再追问:“云秋得救,那下一步该怎么办,如今我们是四面楚歌,二皇弟,秋妃,父皇,厉建峰,现在又多了七皇叔,双拳难敌四手,防不胜防啊。”
防得住一个,也绝防不住第二个,临阵最忌树敌过多,五个敌人可真是太多了。厉王府权力削半,将军府颓势已久,国公府有权无实,对于他们来说,形势不容乐观。
“既然如此,那便联手结盟好了。”叶楚烟说道,“只要利益相同,志趣相同,人就会走到一起。永王的目的尚未得知,便是可以试着结盟的一个。”叶楚烟说道,如果山头上那些放冷箭的是永王的人,那他们没有将目标放在赵弘俊身上,可见目的跟厉建峰和二殿下不一样。
“七皇叔才有杀你的歹意,你这么快就让本王跟他结盟?”赵弘俊说道。
“奴婢斗胆一问,皇上在朝政和权位上对待永王如何?”叶楚烟询问道。永王替皇上稳定了朝纲,驱除外敌,算是匡扶内外,立下了大功。皇上没将他逐回封地,可见对他还是有忌惮,将他监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赵弘俊冷笑:“父皇当年为了夺位,将手足亲兄弟几乎杀了个干净,永王少年得志身在遥远封地才没有惨遭毒手,而在父皇登基后,他也没有起兵谋逆,加上几年前的相助,永王才活到了今天。对于这个小皇弟,他是不冷不淡,琢磨不透是什么态度。”
当今皇上马上将军,斩杀蛮夷众多,深得民心,他登基称帝万众所归。先皇在位时,边境不断有外地骚扰,永王少年意气请求出征,斩杀蛮夷大将八人,十几岁便让先皇赐了封地,所以他不在京城内便也躲去了纷争。
皇上登基后,他入宫朝拜送上贺礼恭祝新皇登基,而后就一直留守封地,不过问朝廷任何事。铲除奸臣后,也是安安分分在京城内做个王爷,不问任何朝政之事,例行公事的上朝而已。这也是皇上希望看到的,便一直相安无事。
赵弘俊不解,他以为七皇叔所喜欢的就是那种宁静致远的生活,哪怕身在皇家受尽制约也未改变志向,为何他要对叶楚烟这个女人下手,而且男装的叶楚烟他当真知道是谁吗?
“王爷,无论如何,你回京城后一定要回宫跟永王见一面。不管他是不是山贼口中说的那个权位大的人,你都要想办法请求他的协助,让他抑制秋妃。”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迷糊起来:“七皇叔别说只是个不过问朝政的王爷,就是位高权重的真王爷,对于后宫他也绝对不能干涉,你这么说可有点强人所难了。”这一点她不会不懂,但她还是说出来了,这不禁让人感到奇怪。
“奴婢当然知道,但是不直接干涉,不代表不能间接干涉。秋妃是个后宫女子,她想获得地位只有一种手段,获得圣上恩宠。只有皇上宠她,她的养子二殿下才能受宠,养子受宠她这个做母妃的才能更加荣耀。王爷您也说了,皇上对你们皇子严禁酒色,是先皇传下来的规矩,既然要求儿子遵守,他做父亲的又怎能不以身作则。”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明白了,这酒色禁令是先皇遗风,赵氏族人都必须要求自己,不要过于沉迷酒色。他们皇子尚且有父皇监督,但父皇却没有先皇监督,但是如果同辈的永王站出来略加劝谏,碍于颜面,皇上或许会对此事减少一些。
“你这是吃准了男人的面子。”他轻笑说道,永王是他的皇弟,地位权势都不及他,但是在父皇心中,他永远是个同辈人,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任何人的背地嘲笑。如果他一方面要求皇子禁酒色,一方面留恋后宫,就算他是一国之君没人敢点明他,但背地里岂不是贻笑大方。
“秋妃为了获得圣宠使尽手段,连催情熏香都用上了,而她的年纪说大也不大,若是再怀上龙子,王爷您的地位就岌岌可危。防患于未然,绝不能让秋妃得逞。”叶楚烟说道,她知道女人有的时候比男人要恶毒,绝不能放过一丝可能性。而厉建峰跟秋妃之间,她总觉得有些诡异。说不上来是什么,但直觉就是告诉她,二人有秘密。
“不管怎么说,回京城后本王还是得去见一见七皇叔。总得问问他为什么要派暗卫来射杀你吧,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了?”赵弘俊说道,他想不出七皇叔跟她有什么交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私底下做了什么事冒犯了七皇叔。
叶楚烟摇头:“奴婢这段时间要么就是在重德宫偏院内,要么就是在将军府内想办法救云秋,哪里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跟厉建峰发生的那些事,更是跟永王无关。若是永王真想杀奴婢,那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赵弘俊想来也是,自从投毒案后,叶楚烟的一切举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要不是厉建峰派药人劫走她,她也根本不会险些遭到厉建峰的毒手。回想起当日在大殿,厉建峰的那些话,光听着都有些心惊胆战。二人斗智斗勇,好在叶楚烟技高一筹。
“你不用担心,七皇叔虽然是个武将,但自幼也是饱读诗书,不是那等蛮不讲理的莽夫。如果真有误会,本王会替你解释清楚。回京城后你就在将军府养伤,不要随意走动。”他缓缓说道,看着叶楚烟身上深深浅浅的淤青,心中一阵唏嘘,这不是国公府嫡女该承受的,更不是一个女子该承受的。
他回忆起叶楚烟的那句报仇,足以让她承受这些痛苦都要去做的报仇,她的仇竟如此之深吗?
第197章 得救
赵弘俊心有重重疑虑,他知道这一切都跟厉建峰有关,但是凭她的才智,除掉厉建峰易如反掌,有千千万万次机会。可是她为什么不动手,反而让厉建峰抓住机会两三次险些要了她的命,她在等什么?
“你跟建安的婚事,还打算继续下去吗?”他问道。起初她想让国公府厉王府联盟,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云秋,现在云秋无事,她也没有成亲的必要了。
“厉王爷对此事的态度不明,爹也不为所动,这门亲事就算奴婢想也没办法成。世子才高八斗,温润如玉,该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奴婢配不上他。”叶楚烟淡然说道,厉建安乃是人间君子,上一世却因为她的付错了情而让他惨死。本已对他有愧,又岂能再占着他正妻之位,毁其姻缘。
赵弘俊不语,这言外之意是说建安是个如意郎君了。他脸色一沉,略有些愠怒。
就在二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崔术跑了进来:“王爷,我寻了一辆马车,特别大里面垫着软卧,大小姐可以躺着,我们可以回京城了!”他满目放光,兴奋笑着。
在山头上暗杀他们的那些人还未明确,很可能就在这县城附近搜寻着他们。赵弘俊本也不想多留,打算等叶楚烟醒来就想办法离开,这马车来得正好。他对叶楚烟说道:“你身子还不太好,但留在此处夜长梦多。只要离开这里,任何一处都比这里要安全。如果真不舒服,我们在寻地方躲藏。”
叶楚烟轻笑:“我不是公主郡主,没那么身娇肉贵。既然有软卧躺着,磕不着碰不着,哪里还会不舒服。”她身上本没有什么大伤,这一日路程她绝对撑得住。
崔术回县衙借了一匹马,将马给王爷,自己替大小姐驾马车,即刻便启程前往京城。一路上,赵弘俊跟崔术都很警惕。第一伙山贼是安县那县太爷派来的无疑,他见事情败露,绝对会继续杀人灭口,说不定就潜伏在这山道上的任何地方。这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所以他们明知危险也只能铤而走险,留在原县只会等到比那些山贼更可怕的杀手,无异于坐以待毙。
山贼跟受过严苛训练的杀手比起来,还是前者要容易对付得多。况且霜九一旦回到京城就会带着将军府的人前来营救,算算时辰,他们会在半路上相遇。叶楚烟躺在车内,将这些都已盘算好了,比起外面战战兢兢的两人,她要从容得多。
“大小姐,你说那伙山贼会不会出来截住我们?”崔术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心觉叶楚烟真是有勇有谋,居然懂得利用酒来起火,打乱山贼的气势。如果不是那一下,他们众志成城,自己跟那两护卫就没命了。
“如果你是那伙山贼,受了那县太爷的指示,以为有利可图,但最终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果是你,你会报复吗?”叶楚烟在车内反问道。
“那当然了,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这君子都得报仇,别说是山野莽夫了。我们杀了他那么多兄弟,是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但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贼众有多少,若是人多,那这条路可就是我们的黄泉路了。”崔术冷道,满是不屑,自己堂堂副将,没想到会死在山贼手里。
叶楚烟轻笑,冷道:“要我说,他们不会来报仇。这条路不是黄泉路,而是一条坦坦荡荡,舒舒服服的大道。”
崔术来了兴趣,侧头问道:“此话怎讲?”
“让他遇到这灾祸的人,不是我们而是那个县太爷,如果不是他发话,那伙山贼又岂会撞在我们刀口上。那山贼头子的手下追了我们一路,也看见我们跌落崖坡,在他们看来,我跟王爷已经死了,而你跟两个弟兄不知所踪,不是死就是逃,他们也无处去寻。你说在这时候,他如何发泄心中郁闷?”叶楚烟说道。
崔术朗声大笑:“当然是找那个县太爷出气了,这王八犊子,自己的坏心眼还得报应在自己身上!”安县的官兵跟山贼若是斗起来,说不好谁压制谁,就算是山贼上风也有领县官兵过来支援,反正就是一通鸡飞蛋打。
听完叶楚烟的一席话,他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身上好像轻了几十斤担子,握着马鞭的手也不那么紧了。亏他还紧张了大半天,要是早问就好了。他拿起打好的酒,一口一口喝了起来,也提醒前面骑马的王爷放松些。
赵弘俊没有听见叶楚烟的分析,还是绷着一张脸。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急声,密密麻麻,激起漫天的尘土。崔术跟赵弘俊都是一紧,连忙停了下来,他们心道不会躲了山贼,又惹来了一帮马贼吧。但定睛一看,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松,崔术更是笑逐颜开。
“大小姐,霜九带着援兵来了,那山贼就算来报复也得缩着脑袋回去!”崔术仰头大笑,驾着马车向前走去。
霜九带着一帮骑兵策马而来,看见两人,心里也是一惊,翻身下马行礼:“将军府救援来迟,还请王爷恕罪。”他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也是下马行礼,再不避嫌。
叶楚烟听见霜九来了,慌忙起身掀开车帘:“云秋!云秋没事了吗?”她急忙问道,一时间身上的疼痛全忘了。
“是,多亏青茗所救,云秋已无大碍。”霜九面上也是浮现出一丝喜色,“那两个护卫兄弟在昨日已回到将军府,就在府里养伤,崔副将可以放心了。”他连带来两个喜讯,见到他们三人没事便是三个喜讯,这两日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嘿,我就知道在医馆里治伤的就是那两小子,天佑我将军府!”崔术瞪起铜铃般大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欣喜。
赵弘俊见援兵一来,他也轻松了些。在霜九的保护下,一路上风平浪静,再无意外,一行人回了京城将军府。
“大小姐!”
叶楚烟还没下马车,就听见青茗急切的声音。她掀开车帘,就见到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轻笑道:“都快嫁为人妇了,还这般容易哭鼻子。”口中虽然嘲笑,但她伸手轻轻的为青茗抹去那两行清泪。
“奴婢担心大小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青茗越发哭了起来,在牢里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就要被舅舅强卖出去,离开之后又担心大小姐能不能成功脱险,这两日是寝食难安没有一刻是安心的。
“咚咚咚!”只听一阵迅捷沉稳的脚步声,门口突然窜出来一个面色苍白,但眼睛里透着一丝神气的俊俏少年,他见到叶楚烟也是不顾礼节的冲上来,跳上马车抱住了她。
第198章 安全
“姐姐可算回来了。”云秋喃喃说道,嗓子里夹杂着一丝哭腔。一个七尺男儿,竟瞬间双目通红,眼眶里尽是湿润。
叶楚烟被他抱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大不小了,还哭鼻子,你跟青茗当真是天生一对。”在其耳边又是细语道:“快松开,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让外公知道了,一定给你一顿好打。”
云秋这才松开她,将眼中的泪收回去:“我都成这样了,爷爷哪里还舍得打我。”他已解了毒,但身子这么些日子受到毒素侵扰,亦是失伤了元气,身上略显羸弱,“姐姐你这一身伤,谁欺负你的告诉我,等我伤好了都给你讨回来!”
“别瞎胡说,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别再惹是生非。先进去吧,人多眼杂,省的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叶楚烟说道,幸亏她现在还穿着一身男装。她下了马车,对赵弘俊行了个礼,“王爷救命之恩,奴婢永记不忘。”
“大难不死全靠上天所赐,跟本王无关。出来几日,本王也该回去了,你好好养伤,择日本王再到将军府拜访云老将军。”赵弘俊勒转马头,他这一去数日,还得想办法欺瞒父皇安插在随行人中的眼线呢。
众人顿首,将赵弘俊送走。霜九转身道:“大小姐,老将军已从太医馆请来了一位女医官,已在府内等候多时,您先去验验伤吧。”县城里没有女大夫,他料想叶楚烟也没有接受完好的治疗。
“对啊姐姐,先回府吧。”云秋这才瞥见她额头脖颈上的淤青,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拉着她的手便往里面走。
“外公呢?”叶楚烟边走边说道,他们所有人都在,唯独外公不见了,她死里逃生回来,他居然还不见踪影。
云秋浓眉一皱:“说起来我还觉得奇怪的,九爷说若不出意外,你们就该在回来的路上了。我等不及,本想跟九爷一起去,但爷爷拦住我,说什么也不让我去,还一脸轻松的让我在家等着。好像他是个神算子,未卜先知,知道你会平安回来一样。他不多说什么,叫了马车前往化业寺找厉王爷去了。”
霜九在后听着,会心一笑,安县所遇到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狗官。这点小难题又怎难得了大小姐,但是他没想到王爷跟大小姐还有崔副将会受这么多伤,当那两个护卫一身伤回来求救,他已是惊慌了神。但老将军只是淡定的派给他一支骑兵让他去救援,可他到了半路,大小姐们已经安全的在路上。看来,老将军对外孙女了解得透彻。
女大夫已经在闺房内等候,药箱备在一边。她身着宫廷太医的官服,品阶不低。若不是老将军发话,一般的官员都请不到这位女大夫。
“好了,别打扰人家大夫验伤。”他见云秋还想跟着一同进屋子,在后连忙拉住了她,“这是人家女子闺房,你进去做什么。”
云秋搔了搔头,确实有些不方便,他便跟叶楚烟打了声招呼,跟霜九离开了门前。他见霜九似乎有话要说,点了点手让他跟过来。他也跟了上去,二人一起到了崔术的屋子。只见他光着膀子,被一个老军医在上着药。
“崔叔,我走了之后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狗官手底下的官兵不至于这么厉害,把你伤到这个地步吧?”霜九坐下问道,而且他们人少,不会主动选择火拼。
崔术瞪眼咬牙,张口就骂了一句脏话,将自己所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王爷跟大小姐还跌下了崖坡,幸亏老子来的及时,不然那伙王八蛋可就得手了!”
云秋也是来了火,捶着桌面也是骂骂咧咧起来,将那狗官县令咒了一遍。等他身上痊愈,一定要去一趟安县,将那个狗官拖出来狠狠揍上一揍。
霜九皱眉,心觉不对:“王爷驾马技术精湛,那山贼追得再快也是用脚,不至于把王爷逼得失了方寸跌落崖坡啊?”
崔术一听也是觉得不对,王爷好歹也是经历过沙场交战的人,不会被几个山贼吓到。若是正常驾马,那几个山贼就算长了四条腿也追不上,他们怎么可能跌落崖坡:“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大小姐跟王爷知道了,你要是有胆就问去,反正我不敢。”
“哈哈,堂堂将军府副将,就这点胆子,连问几个问题都不敢啊。”云秋打趣说道,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了起来,谁也说不过谁。
霜九对他们的小打小闹充耳不闻,心里已是有了不祥之感,王爷逃离的时候,一定受到了除山贼之外的阻碍,而且那个杀出来的阻碍目的是想要他们的命,不然王爷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险些丧命。
他打断二人的斗嘴,对崔术忙问道:“你们除了山贼之外,还有没有遇到其他的袭击?”
崔术略微沉思了片刻,忽然双目放光,一拍大腿:“有!不知从哪飞来一支暗箭,直直的就朝我们射过来。那山贼头子还说是来跟他们抢生意的,然后就让喽啰上来杀了我们,不想便宜了别人。他奶奶的,要不是那支箭,老子早拿了那山贼头子做人质杀出去了!”
霜九一惊,果然不简单,追问道:“那支箭是朝王爷去的?”
崔术皱眉想了想,摇摇头:“不,好像是冲着大小姐去的。咦?怪了,这男装的大小姐也没人知道她是谁啊,难道是箭射偏了?不对不对,王爷距离大小姐当时并不是很近,要是偏了也太离谱了。”暗箭害命的人,箭法不会那么粗糙。
霜九陷入了沉思,在衙门里闹事的是赵弘俊,声称是少爷的也是他,如果是那县令派的杀手,目标绝不会是大小姐。如果他们没有受到迫害跌落崖坡,放暗箭的那凶手还有几分射偏的可能。但是整件事看来,分明就是有所谋划。那狗官没这脑子,肯定还有幕后黑手。
“诶,你这么问倒真是怪了,追杀我们的人分明是一伙山贼,但我在崖坡底下救到王爷跟大小姐的时候,那行凶的人是穿着官服的,山贼杀人,还需要假装官兵吗?”崔术疑道。
三个人心里都生起了团团疑雾。特别是霜九,男装的叶楚烟无人认识,目标怎么会是她?而且这伙人肯定认识王爷,敢谋害王爷的人,肯定是皇宫中的人。厉建峰现在被削弱了势头,厉王爷也是对他监视得紧,他不敢顶风作案。
“是二殿下?”崔术小声说道,朝廷当中在跟王爷较量的只有这一位皇子,也只有他能派出暗卫,也只有他杀人需要让杀手伪装身份,欲盖弥彰。
霜九不置可否,他从来不做没有事实引导的推测。
第199章 谁的杀心
若是瞎猜,赵弘文确实是最大的嫌疑,他是王爷死敌,又忌惮大小姐将军府外戚势力,巴不得他们两人一起死了最好。就算不是他主谋,也是秋妃的怂恿。霜九盘算着,自从皇上赐琴后,大小姐就引来各家妃子的忌惮,只是她自以为在王爷的重德殿里很安全,不自知自己是腹背受敌。
“不是厉建峰,就一定是二殿下。”崔术一拍桌子,笃定道。
“怎么可能,王爷这才出宫,二殿下不至于傻到这时候下杀手,若是王爷一死,他岂不是最大嫌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傻子才干的事。”云秋说道,摇了摇头。这一句话呛得,崔术险些将拳头举起来揍他。
“别瞎猜了,我们三个人都不在现场,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小姐跟王爷心里自然有数,我们听令行事便是。”霜九打断二人的大眼瞪小眼,让他们不要贸然行动,否则容易坏事。他们三人且在屋内坐着,等叶楚烟治疗结束。
屋内,叶楚烟正背对着女大夫,让她在自己的背上抹药,只听那女大夫问道:“大小姐可真是福大命大,从崖坡滚下来,居然只受了这点皮外伤。”
叶楚烟苦笑:“哪里是我福大命大,多亏了王爷舍身相救。好在他没有大碍,否则我就酿了大祸。”
凡是医官都会替患者保守秘密,只要患者要求保密,他们均不会泄露半句。这女大夫品阶不低,能在皇宫里升品阶,必是医术医德兼备的人。她是奉命出来治伤,没有人过多询问将军府外孙女的伤势,所以她将王爷的身份一并说出来,也完全不用担心会泄密。
“我在太医令,时常听闻王爷冷面冷心,除了皇上跟身边从小伺候到大的黄公公,没给过一个人好脸色。他如此舍身救你,看来大小姐在王爷心中的可不是一般人了。”女大夫年纪很轻,话语说着也是带着一丝打趣。
叶楚烟一怔,前世她跟厉建峰在一起的时候没少被这样打趣,但如今再听此语,却恍如隔世。她微微苦笑:“王爷其实面冷心善,若真遇到有人落难他不会见死不救的。只是宫中没那么多险情,才显得王爷过于冷漠。”
女大夫扑哧一笑:“到底大小姐是年轻人,对于男人的心思还不太懂。不过我听闻大小姐聪慧过人,您究竟是真不懂,还是不想承认呢?”
“您多虑了。”叶楚烟嗓音冷清,目中也结了一层霜。
女大夫见她情绪不对,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几句调侃而已,算不得什么。但见如此,她也默然不做声,加快了手上上药的速度。结束后便留下些伤药,收拾东西回了皇宫。
“大小姐。”霜九见女大夫离开,跟云秋崔术快步的也来到了她的房门前,三人站在外面不敢进去。
叶楚烟知道他们三人来做什么,起身将门窗通通打开,不然三男一女坐在室内也太奇怪了:“你们是想问我掉下崖坡前发生了什么事吧?”
霜九三人进来入座,纷纷不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叶楚烟沉思,这件事可能涉及永王,赵弘俊还未找他这位七皇叔详谈,冒然将他当做嫌疑人讨论,有些不敬:“本来此事我是不打算说的,但瞒着你们怕防范不利。王爷跟我都猜测,刺杀我们的人是两帮人。”
她将王爷的猜测转述了一遍,山头上的箭是冲着她来的,而崖坡底下的人是要杀王爷。而且是比王爷更有权势的人下令做的,赏金丰厚。
“不对啊,当今朝廷除了皇上,谁还比王爷权势大?”崔术疑问道。
当今皇上登基后就削弱了地方王爷的势力,加强中央集权,到现在那些地方王爷都成了闲散王爷。赵弘俊战功显赫,回纥一战后累加战功,好不容易才封了这个王。手握实权的王爷,在大靖可没几个。
“永王赵明。”叶楚烟淡淡说道,此言一出,崔术立马瞪大了眼睛,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就如蛇冬眠一般,隐藏得太久以至于大部分人都忘了他的存在。除奸臣后,他拿回了实权,也在参与朝政,只不过默默无闻便让人忽视了。
云秋不解:“我时常听爷爷说,这个永王跟王爷一样,都是少年得志,封王封将。他们也携手打过几场仗,多年来都相安无事,怎么到这个节骨眼,永王起了杀心。而且就算王爷死了,也轮不到他做储君啊?”当今皇上有十三个皇子,成年的有两个,就算将这两个杀掉,也还有十一个皇子可立储君。
“莫非,永王想捧二殿下做储君?”崔术猜道。从古到今就没少过这样的事,叔王碰侄子做皇帝,然后做一个摄政王。永王知道他没机会做皇帝,那摄政王便是他最高的地位。
叶楚烟不置可否,游移不定:“没有证据不好瞎说。”不过比起赵弘俊,赵弘文确实更好控制些。他的城府虽深,但比起经过政变还能活下来的永王来说,只怕不值一提。
“一切还得等王爷去见永王的面才能定夺,云秋这几日就好好养身体,将军府的事外公跟诸位副将自会处理,你不要轻举妄动。”比起其他人,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愣头小子。
云秋皱眉:“姐姐别老拿我当小孩子,经过这生死一事,还能不长点脑子吗。放心,以后我做任何事前都会跟九爷和副将们商量,不会冲动了。”
几人商谈罢,云秋跟崔术也都各自回去,休息的休息,养伤的养伤。霜九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但见叶楚烟桌上已倒好了两杯茶,似在等他回来。他坐下抱拳:“多谢大小姐赐茶。”
“我知道九爷会折回来,云秋跟崔术二人的谋略不如你,思维也不如你有深度,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叶楚烟说道。
霜九一脸为难,踌躇了半天才开口:“根据老将军所言,大小姐此前从未穿过男装。也就是说大小姐女扮男装的样子无人知晓,那些刺杀大小姐的人,定然对大小姐非常熟悉,霜九想问大小姐,有没有谁见过大小姐男装的样子?”
叶楚烟苦笑,是有人见过她穿男装的样子,但那也是前世的事了,今生的厉建峰没有见过她男装模样。其实她也奇怪,为什么有人会认出她来,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娘在生前最喜爱舞剑,百家宴上娘曾经武装剑舞,当时皇上还派了画工,将娘的飒爽英姿画下来,收在宫内千秀画阁中,凡是皇亲贵胄一品大员皆可参观。九爷还记不记得,外公见我男装时的说了什么?”
第200章 会见永王
霜九略微回忆:“老将军说,大小姐男装的样子像极了夫人,如同画中走下来一样。”他猛然大惊,似是恍然大悟了什么东西。他心尖发颤,恐惧了起来。也就是说,想杀叶楚烟的人是一个手握权势且在皇宫内有着十年以上经历的人!
叶楚烟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我竟不知在皇宫里得罪了那么多人,但我猜想,害我的人是我们认识的人。”她入宫到现在也就被害过一次,给皇上奏曲后并没有多生波澜,否则在那时就该有人对她下手。
安县一行他们是临时起意,没有任何行程安排,可见那些人盯着他们已经很久了。对自己蓄谋已久,又根据娘的男装画像推测出她女扮男装的人,想来也寥寥无几。
“大小姐心中可有心疑之人?”霜九问道,他不在皇宫内,并不了解宫内的情况。
叶楚烟冷笑:“除了厉建峰还有谁,你别忘了,他是二殿下的走狗,也半听命于秋妃。”秋妃是宫中妃子,千秀画阁她可以随意出入,大靖没有几个酷爱武装的女子,娘身为将军府嫡女在那画像里是鹤立鸡群。只是她不知道秋妃为什么会将这画像给厉建峰,按常理,她该毫不在意才对。
霜九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叹息道:“到底是女人心狠,厉建峰对大小姐恨之入骨,尚且没狠下心,这秋妃跟大小姐素未谋面便两下杀手。”
“男人生来就比女人好斗,针锋相对时得胜方觉得快意,但是女人不同,她们不想过多纠缠,总是先行一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尤其后宫女子,秋妃自知我比她年轻貌美,怕我争圣宠。趁皇上未真的注意到我,就早些下手,否则等皇上真宠了我,她再想做什么就来不及。”叶楚烟说道。
霜九点点头,对于秋妃这种眼里只有圣宠的人来说,真不会过多考虑大小姐是不是真的会得宠,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安心,反正大小姐一死,所有的顾虑所有的可能性都会化为乌有。
“九爷,上次那个小贼兄弟在盗取熔金时立了大功,我还未当面谢他,如今还想请他帮一个忙,不知他愿不愿意?”叶楚烟说道。
“这有什么愿不愿意,大小姐尽管吩咐就是。”霜九说道。
叶楚烟走到书桌前,提笔在一张宣纸上就画下了厉王府的地形图,用红墨在西北边的某个宅子上点了一点:“这里是厉王府藏书画的阁楼,厉王爷喜好书房,藏了不少名人墨迹。在这阁楼第三层的后室里有世子和厉建峰两个小藏居,你让那兄弟进去看看,有没有我娘的男装画像。”秋妃不会将千秀画阁的画像拿出来,但她会让画师仿画一幅,如果厉建峰的藏居内有,那山头上的那些射杀她的人,就是厉建峰无疑。
霜九点点头,将那地形图拿起来看了看,心中一奇:“大小姐,你不过去了厉王府两次,怎么对王府的地形那么清楚?”厉王府是先皇御赐,是京城内最大的王府邸宅,这参观起来都得用上半天,而且她怎么会知道阁楼第三层后有世子跟厉建峰的藏居。
叶楚烟目中泛起了一抹悲凉,轻声道:“改日再告诉你。”
霜九看着那构图细致的地形图,心中满是疑云:“大小姐,我们要不要去一趟王爷的宅子,永王成了杀他的嫌疑人,说不定他现在正需要大小姐为他解惑?”他才刚出宫便遭人毒手,还可能是自己的叔王,若是冲动起来可不得了。
“去了也没用,现在他肯定已入宫去见永王了。放心吧,现在的王爷不像以前那么莽撞了,就算是面对面询问永王,他也能问的不动声色,暗中试探。”叶楚烟说道。
霜九便将那宣纸折叠好收在怀中,抱拳作别。他心中不信,骑马到了王爷的府宅,询问之下,果然他已经入宫了,而且还是回来沐浴更衣后就出发了,没有休息片刻。又一次被叶楚烟说中,他的心里也是放松了些,既然大小姐都放心,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当下勒转马头去找那个小毛贼吩咐任务。
皇宫内,赵弘俊风风火火的闯到了一处宫殿,他抬头看着金匾上的烫金大字,还是先皇亲笔写的书法,永安宫。这里一开始就是为永王赵明所建造,时时等着他从封地回来居住。却没想到,他入住之时,新皇已经登基。
“王爷,主子已等候多时,里面请吧。”太监见到赵弘俊便上来迎接,似是真在等着他来。
赵弘俊面色严峻起来,抬步就往里走,这一进殿就见到永王赵明站在高殿之上,手持一支画笔在作画,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一派翩翩君子作风。他年纪不过三十,面容年轻,但眉宇间却犹如泰山般稳健。
“侄儿参见皇叔。”赵弘俊抱拳道,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短黑胡须留在唇上,跟父皇越来越像了。
“侄儿许久不来,还真是稀客。上来看看,皇叔这画得怎么样?”永王提起朱笔,在画上一点点润色着,头一下都没抬,专心在那画作上。
赵弘俊走上殿,站在永王身侧,低头往那画作一看。登时一阵心惊,睁大了双眼!那画上是一个正在剑舞的女子,而女子的面容,就是叶楚烟!
“怎么样,画得还行吗?”永王将那唇色点红,顿时皱眉后悔,“这样一个英气的女子,不该给她点上红唇,败笔败笔。”他嘟囔着,将画笔放下。
“皇叔画得这女子当真是美,您认识这个女子?”赵弘俊明知故问,叶楚烟进宫的这段时间,皇叔没有跟她见过面。她的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重德宫内,按理说皇叔没有见过她才对。
“当然认识,这就是大名鼎鼎云敢先大将军的长女,云飞英。”永王笑道,拿起画作抬手端详了起来。
赵弘俊一惊,他仔细又看了一遍,那人物肖像跟叶楚烟有七分相似,但越看越觉得神态不对:“云将军长女病逝已久,皇叔怎会想到要画她?”
永王笑道:“冰肌玉肤又娇滴滴的女人见多了,这英姿飒爽的女子才更让人留恋。云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当年可是让众多男子都为之汗颜。皇叔画她也不为别的,只是敬佩罢了。当年百家宴上,皇兄也为之倾服,还命画工现场作画,将其英姿画下,三十多副就在千秀阁内。在那一群抱琵琶,弹古琴的美人之中,可当真就是别具一番风味。”
某年百家宴上,云家大小姐确实是剑舞赢得魁首,闻名天下。赵弘俊听着,见他说得自然,神态自若,不像是在说谎。
第201章 画作遗失
赵弘俊细细思量,那群假扮官兵来追杀他们的那群江湖人士,一眼就认出了男装的叶楚烟是女人,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而权位又比他大,这三点集齐,全部嫌疑都指向了永王。但他却镇定自若,是他老谋深算,还是清白无辜?
“你一年也不来本王这永安宫一次,今日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看本王的画吧?”永王将那画放下,面带微笑,与他同坐在殿上,“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骑马摔了?”他面露惊讶,这才一眼看到了那颈后的伤。
那惊讶的神情很真实,赵弘俊也是吃惊,若这表情是演出来的,那皇叔的演技也太过高明了,他抱拳道:“谢皇叔关心,一点皮外伤不碍事。今天小侄来,只想问皇叔一件事,你可见过云老将军的外孙女,叶楚烟?”
永王一笑,目中露出了几分欣赏:“据说她在百家宴以断弦奏曲,技压群芳夺得魁首。可惜那天本王跟皇兄一同在宫廷设宴,没有前往观看,不然真想看看云飞英女儿的能耐。”
赵弘俊观察着他神色变化,那天父皇确实在宫中设宴,与一干大臣举杯欢庆。他被父皇派到百家宴中监督,以防文武百官因子女的才艺竞争而有纷乱,而就是因此,他才见到了叶楚烟。当时就被她的胆识,冷静给吸引。
永王说得真切,让人找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赵弘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怀疑错人了,可比他权势大的人,除了七皇叔只剩下父皇。若父皇要杀她,早在让她入寝宫献曲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派出杀手到那么远。
“你怎么怪怪的,你看着不像是来单纯叙旧,而是有备而来啊?”永王到底是朝堂上有资历,三言两语便察觉出来赵弘俊此行别有目的。
赵弘俊连忙否认:“当然不是,皇叔别多心了。皇叔也知道,小侄被父皇派到民间历练,这一趟回宫其实是想向皇叔请教,那些要做,那些不该做,免得走弯路。”永王虽是个将军出身,但也没少在民间明察暗访。
永王微微一笑,说道:“行啊,大侄子成熟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莽撞冲动的愣头小子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在这说太闷了,皇兄前几日往千秀阁内又送了一些画,不如我们到千秀阁去,一边赏画一边聊。”
二人便一同前往千秀阁,这个地方不止有女人的画像,还有开国元勋的画像,以及历代琴师的画像,只要是有过人之处的才人,被皇上所赏识就有机会进入千秀阁。凡是入了这阁的人,无一不是名声显赫,可以说这是一个证明才华的阁楼。
或许是刚画完云飞英的画像,永王径直的就带他到了挂着云飞英画像的地方,啧啧称赞:“这御用的画工当真是技艺卓然,本王这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是真不及其百分之一。”
赵弘俊一看,还以为只有一副,没想到既然有十几二十多副。一个红衣女子,红巾抹额,紧腕细腰一身武装,眉宇间英气十足,双目凝神,剑指横身。心中忍不住赞叹,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而且越看越像叶楚烟,若不是他早先得知,肯定会认错人。
“咦?明明有二十七副,怎么现在变成二十六副了?”永王抬着手点着画作,确实只有二十六副。
“皇叔确定一共是二十七副?”赵弘俊一惊,这画像上的云大小姐跟叶楚烟生得有七分相似,若是画作遗失一副出去,那外人就极有可能认得出男装的叶楚烟!
“本王来这千秀阁不下百遍,怎会记错。”他面色一沉,唤来管事询问,怎么少了一副画作。
那管事抱拳,向两位王爷行礼,他面容紧张:“回两位王爷话,在奴才看管时间内并没有见什么人携带物品出入,更不会说少了什么画作,奴才不知,望王爷恕罪。”
永王大怒,一身凌厉之气迸然而生:“大胆!这千秀阁是皇兄亲自敕字,画像上的人也都是承蒙皇兄器重的人!画作遗失你不但不自知,还敢推脱责任,你该当何罪!”他语声霸道,势如奔马直冲人心,令人肝胆俱裂。
那管事吓得面如土色,砰得一声跪地叩头:“奴才该死!但是在奴才看管时间内,确实没有什么人来参观。这女子画作众多,少了一副是奴才失职,求王爷恕罪!”
“你罪无可恕!”永王目眦欲裂,气愤当场。
赵弘俊看向那画作的地方,因为是垂悬着挂,多一副少一副不会太引人注意,这管事闲散惯了,对这等细节根本不在意。但他记得千秀阁有规矩,凡是皇亲贵胄来参观,必得留名,若有损坏则赔偿修画费用。一来是为了警示官员小心看画,二来也是方便抓住想逃脱罪名的官员。
“皇叔,我们进来的时候不是记了名吗,翻一翻那名册,就可以找到偷画像的人。”赵弘俊说道,千秀阁是父皇珍视的地方,而且那人敢在皇宫内偷盗,此事并不是小事。
永王怒目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管事,冷哼一声,怒道:“还不快将名册拿来!”
那管事连连叩头,连滚带爬的便将名册拿来,跪着双手呈上:“启禀王爷,这千秀阁来人甚少,就只有这一本而已。”
那名册很薄,连一本都还没记完。赵弘俊一看便也放心,这样嫌疑人便少了很多。永王翻开名册,将上面的名字通通浏览了一遍:“本王记住了,会挨个去查,你这狗奴才,等着论罪吧!”他怒将名册甩在地上,大步朝门口而去。
赵弘俊也是过目不忘,将那些名字也都记在了脑子里,追上前去:“皇叔息怒,千秀阁被盗一事,还希望皇叔先不要声张。”
永王停下脚步,转而问道:“为何?”
赵弘俊原本还怀疑永王是派来杀他的人,但如今看来,跟他根本没有关系。第一他没有见过叶楚烟,第二就算他见过,也不需要偷云家大小姐的男装画作出去,自己作画就可以了。虽然不如御用画工那么技艺精湛,但也可以认出人样。
“父皇脾气暴佞,有人胆敢在皇宫内偷盗,盗的还是他珍爱的千秀阁,这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天子威严。若是此事由皇叔和小侄传出去,那以后我们叔侄在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他不能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去,不然皇叔定是更加气愤。
永王面色一缓,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本王差点气糊涂了。那名单上的官员,本王会盘查。那册子上有大官员带着小官员参观千秀阁,那些在京城外的小官员就交给你了。”
赵弘俊点头,叔侄俩便分头行动,查这遗失的画作。
第202章 永王非敌
出宫时,赵弘俊瞥见在一行皇商正准备入宫,那在验货监察的人有些眼熟。他勒马驻足,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不就是被林大人跟霜九传唤过的那个监察官李吏吗。他因为收了秋妃的银子,将催情熏香放入宫内,导致叶楚烟被害,说起来,这个小官吏也是无形的帮凶。
赵弘俊眯了眯眼,脸上微微浮现怒色,驾马而前,扫视这那行货物还有拿着册子在登记的李吏。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出入皇宫都必须经过一番检查,如果那画作被传出了宫,那他们这监察可就是失职了。
“哎哟!王爷!下官参见王爷!”李吏正准备验下一辆车的时候,惊然见赵弘俊就在他身后,吓得险些连自己的乌纱帽都掉了,跪地行礼,结结巴巴。
赵弘俊想起霜九对他转述的那些话,坦然道:“上次投毒案,你不是说你是值夜班的吗,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夜里了?”
李吏吓得瑟瑟发抖:“回王爷,今日那值班的大人病假休息了,所以下官替他轮值当差。”他因在夜间验货收受贿赂,被几个老大人已经知道了,所以跟他换了时间,不让他在值夜班了。
赵弘俊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鬼话。那些参观千秀阁的官员大多也都是这个时间段出入的皇宫,他将李吏手中的登记名册夺过来,按照日期查阅起来。个人的搜身记录无论是大臣还是下人都必须检查,任何官员都不能避免。
几年前奸臣作祟,盗取宫中机密外流。自从那时起,父皇就下令出宫必须搜身,就是一品大员也一样。他翻了翻,却没见到有哪位官员身上有携带私物,他心觉不对,手中晃了晃那本册子:“其他册子呢?”
李吏冷汗直流,低头道:“王爷稍等。”他抱拳鞠躬,一溜烟小跑出去到桌边,打开那上面的一个带锁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王爷,那本是记录过往货物的,这本是记录来上朝的大臣的。”
赵弘俊连忙夺过,按照日期排查起来。在千秀阁册子上的那些官员,都是在那个时辰里离开皇宫,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细细参观千秀阁,甚至没逗留多久就走了。但是在这册子上,他们的携带之物是无特殊物品:“这几个官员分别都是谁记录的?”
李吏看了一眼,突然面色惨白,嘴唇开始发抖:“是下官。”他眼神开始闪烁,头埋得更低了。
早先就听说此人胆小如鼠,还未能质问便已冷汗如斗,赵弘俊见状,心知这里面一定有鬼。他按住李吏的肩膀,暗暗使力:“再不说实话,本王就立即将你以受贿之罪,送入宗人府!”
李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下官也是没办法啊,如果不听他们的,那下官这饭碗可就没了!”他连连叩头,惊得那队皇商都停下来看呆了眼。
赵弘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一把提起,对着那些守城门还有看热闹的人怒道:“谁要敢将今日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本王便以诽谤皇室罪名,将你们通通送到刑部待审!”他目光凌厉一扫,所到之处尽是一片躲避的眼神。
他将李吏拽到一边,扔在城墙上,逼迫道:“说!”
李吏被松开,脚软得根本站不住,跪地道:“那天,卢大人携带了一副卷轴,说是皇上御赐之物。下官心想,皇上御赐的东西,下官哪里敢查,也不敢记啊,所以就放出宫了。”
赵弘俊怒火烧心,将他一脚踹翻在地上:“哪个官员敢拿父皇做借口,我看一品大员没有的胆子你却有了!”敢以国君做借口,这要是坐实了,可是诛灭三族的罪。这小官吏井底之蛙不知死活,竟然敢拿父皇来推卸责任。
李吏熬不过痛,但又不敢大叫,只得捂着肩头忍痛,龇牙咧嘴。他一个文弱小官,怎敌得了赵弘俊这武将出身的愤怒一脚。倒在地上久久起不来身,身子蜷缩如同被打了一顿的狗。
赵弘俊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提起,双脚离地按在城墙上,怒目而视,狠道:“说实话!不然本王以渎职之罪送你到刑部论罪!”
李吏被卡着喉咙,窒息之感伴随着肩膀的剧痛,他涕泪齐下,呜呜呀呀口里不知发出什么声音,只是猛烈的在点头,双手在前抱拳求饶。他闭着眼睛只觉脖子一松,一股新鲜的空气涌入喉中,不断的咳嗽起来,但他不敢多缓,扯着嗓子说道:“卢大人给了下官三百两银票,说让下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官该死,不该起贪念坏了王爷的事!”他叩头如捣蒜,哭着饶命。
赵弘俊怒火更是猛烈,就因为他收受贿赂,让厉建峰私藏毒物入宫,害了叶楚烟险些丧命。事关妃子和父皇尊严,林大人才装作不知放他一马,叶楚烟跟霜九亦是用计瞒天过海。没想到这李吏捡回一条命还不知悔改,反而继续敛财。
“贪得无厌!你这样的监察若是多几个,皇宫大内谁也别想安心!自己摘了乌纱帽,到刑部去领罪吧!”他指着李吏狠狠说道,甩袖而去不想再看那滩烂泥。
那名册上所记录的卢大人,名叫卢有方,当朝一品大员,先皇在世时便中了举,步步高升至今,算是两朝元老。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卢有方要偷取云飞英的画像,还要偷偷潜藏带出宫外。敢盗窃国君之物,这可是滔天大罪!
出了皇宫,他立马回了父皇给他安排好的住处,命人去将卢有方的一切相关情报都调查了一遍,然后得知卢有方竟然是秋妃的亲舅舅。
“果然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赵弘俊心下明白,原来那假官兵所说的权势比自己大,地位比自己高,不是单指一个人。得宠的秋妃加上卢有方这一品大员,还有他手下的那些小官僚。真论起来,那所掌握的权势,他确实是双拳难敌四手。
“传信回去给七皇叔,就说本王查到了是卢有方携带字画出了皇宫,给他帮忙的监察官李吏已到刑部自首。那字画极有可能就在京城内,本王会暗中查找让皇叔不要轻举妄动。”赵弘俊吩咐着心腹手下,必须要口传给永王,不得转述他人。
他又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林大人,暗中告知李吏去自首的背后原因,让他将画像被盗的事情暂且保密,将李吏收押待审。林大人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而他得亲自去一趟将军府,将这件事先告知霜九和叶楚烟。
得知永王是友非敌,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第203章 形势
赵弘俊松了松心神,不由得感叹自己太过多疑了。逢年过节叶楚烟都会回将军府做客,崔术算是看着叶楚烟长大的,他都说自家小姐跟厉建峰没关系,他本不该再怀疑,但是叶楚烟的言行举止,只要一提到厉建峰就不对劲,像是二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为何要瞒着他?赵弘俊眉头一蹙,眼底满是灰色的忧虑。在屋子里坐了半响,他坐立不安,只得出门走走。走到半路,被身边护卫伸手拦住:“王爷,这再往下走可就到将军府了。您出宫没几日就去两次将军府,这不太合适吧?”
护卫不是傻子,他们懂得为自己主子着想。皇上一直忌惮皇子结党营私,如果赵弘俊跟将军府走近,那不是等于犯了皇上的禁忌,等于是半触了逆鳞。
赵弘俊被提醒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快走到将军府了:“既然来了,要再返回岂不是欲盖弥彰。云老将军兵法韬略神乎其技,本王想去讨教一番有何不可啊?”他不顾护卫阻拦,径直的就往将军府门前去了。
将军府门前的护卫见了他,纷纷跪地行礼,其中一人说道:“王爷来得正好,老将军正向让小的给您送去请帖呢。您刚好来,那小的也就不跑着一趟了。”那人手上拿着一张贴子,是云敢先亲笔写的。
“老将军找本王?”赵弘俊心奇,他们之间还未有什么交集,这一趟邀约显得有些不明不白,“带路吧。”但是既然被请了,他也来了,那就没有不见面的道理。
由将军府的人带路,将他带到了一处宽阔的宅子里,假山池塘,花草绿阴,还有几只麻雀在树枝上喳喳乱叫。赵弘俊看着周围,这不像是一个武将的院落,倒像是一个世外高人的住所,有些隐士般的清幽自在。
云敢先就站在那假山前,看着池塘里的游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护卫在后通报,他先是一惊,而后便温和一笑,抱拳道:“老臣见过王爷,没想到这请帖还没送出去,王爷倒是亲自来了,真是让我这寒酸的将军府,蓬荜生辉啊。”
赵弘俊见他抱拳也是微微低头还礼,按辈分他是晚辈,按战功,他是小辈,按智谋韬略,那他更是万万不及。无论从文到武,从功劳政绩,他都远远比不上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他的话语带着恭敬,但又不显得奉承,他的心里已起了佩服。
“老将军找小王,不知所谓何事?”赵弘俊也是降低了语调,将自称也改成了谦辞。
云敢先看着后面的几个护卫:“都下去吧。”然后看着赵弘俊那些还留在原地的护卫,沉声道:“你们王爷在我将军府里,一根头发也少不了。若真遇到能闯进将军府刺杀王爷的刺客,你们自问还护得了吗!”他不怒自威,带着难以抵挡的威势。
这就是千军万马中历练出来的大将之风,那几个护卫闻言便低下了头,紧接着就是抱拳拱手,对着赵弘俊礼貌的请示了一下,见主子点头,他们才动身离开。
“老臣不问政事多年,对朝堂早已疏远,目的就是不想卷入那些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但是一朝为官,终身为臣,就算我已是一个糟老头子,也没能抹去有心人的黑心。云秋的事王爷也知道,是冲着我将军府来的。”云敢先转身继续看着池塘的那些游鱼,眼神开始忧虑起来。
赵弘俊亦是上前看着那些游鱼,不明白老将军对这些鱼有什么感悟。
“将军府就像这池塘,里面的游鱼就是府内的人,我们就在明处被看得清清楚楚,想要害谁便害谁,哪怕鱼儿只想自由自在的游,这观望的人也怕它们一朝跃龙门成为蛟龙。”云敢先叹息说道,无论他如何避让,孙子也遭人毒手。
赵弘俊听明白了,他目光一凛,朗声道:“老将军可知人心险恶,有些人从不知谦让避让,一味的退步只会让恶人得寸进尺!”
云敢先轻巧一笑:“王爷到底是年轻人,老臣十几岁的时候也像你这般意气风发。但是斗争是要见血的,我将军府已一无所有,就算要斗那也只是以卵击石。如今我将军府尚存,还是靠着楚儿一己之力,才得以幸存到今天。”
赵弘俊突然心惊,这话可说的严重。将军府虽然失势,但也还不至于到大厦将倾的地步。叶楚烟又何德何能,哪有那个能力帮助将军府续命:“小王愚钝,还请老将军明示。”
云敢先叹息,面容愁苦:“老臣小女幼时便比犬子要机敏百倍,小小年纪便已将我书房里的书读得滚瓜烂熟,兵法之争能将那几个上过战场的副将辩驳得哑口无言。人人都夸她生得一片七窍玲珑心,然而就是因为她太过聪明,太懂得审时度势才会嫁给叶堂之。没想到,楚儿像极了她的娘,让自己陷入了荆棘之地。”
赵弘俊还是不解:“老将军,小王认为她做的事没有错,无才无能的人只能是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既然身在朝廷为官吏为将相,就免不了纷争,无论退也好,进也罢,谁都不会因为谁的让步而变得善良。”
云敢先点点头,但愁容未改,他转过来面向赵弘俊,目光严峻:“王爷,你可知道若是楚儿早一年嫁给厉建峰,如今的将军府会是什么模样?”
赵弘俊沉思起来,国公府与厉王府联姻,那便是二府势力的联盟,厉建峰就算是庶子,娶了国公府嫡女,那便是地位高升。一年前建安身子羸弱,几乎行将就木。厉王爷定会看在这场联姻上,将建安的世子之位废除,立厉建峰为世子。那将军府的地位便极其尴尬,说是有关系,实则毫无关系。
在国公府时,叶楚烟是将军府外孙女,但嫁入厉王府,那她就是厉王府的儿媳妇,嫁出去的孙女便跟将军府的关系淡了一层。没有人会看叶楚烟的地位去尊重将军府,只会看厉建峰的脸色去巴结厉王府跟国公府!
难道叶楚烟竟如此有远见,已将此形势看得透彻,所以在一年前便拒绝了厉建峰的一切好意,甚至入宫做琴师来躲避厉建峰的追求。而且,在那时她根本就才认识厉建峰,怎知道他不会帮她壮大将军府的势力?赵弘俊浑身一凛,耳边又响起了叶楚烟的那句复仇,还有她决绝的模样。连死都不怕的她,莫非当真经历过了死亡!
想到这里,他抬目看向云敢先,只见云敢先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现在脑海里想的,全是他已经想过的。
第204章 过往
“老将军,小王还是不明白。”赵弘俊支支吾吾说道,心神都已经乱了。
云敢先背着手,又是长叹一声:“青茗被打,楚儿回将军府那次,老臣就感觉这个外孙女跟以往不太一样。以前的她就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对谁都是温良恭谦。可如今十几岁的年纪,仿佛经历了重重磨难,眼神里多了沉稳但是又多了一丝冷寂。经过这么多事,表面看上去是霜九跟王爷在行动,但是楚儿确实幕后掌控这一切的人,王爷,老臣没说错吧?”
赵弘俊喉头哽咽,点了点头。他堂堂皇子,还是一个男人,居然听从一个女人指挥。但是从开始他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算现在承认下来也并不觉得羞耻。叶楚烟确实在掌控一切,所有的事都是她一手谋划,他跟霜九不过是依计行事,就算当中有他们的算计那也是在她思路之上的灵感。
“老臣不知道楚儿在国公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但是她那个庶女妹妹叶巧容是心肠歹毒,她过的不会顺心。前几年时常打听到她们相争的消息,都是以楚儿的让步结束。但如今来了个比叶巧容更狠的三女叶香宜,她反而游刃有余了。怪,当真是怪。”云敢先啧啧说道。
培养一个文臣良将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就算天资聪颖也需十年之功,叶楚烟这一年半载的突飞猛进,让云敢先心生疑团,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这聪明之后,还有着城府,有着远见,有着谋略,他甚至已生出叶楚烟是不是神仙附体的想法。
“老将军其实不必心生疑惑,或许便是到了一定年龄就开窍了。父皇不就是如此吗,十五岁前父皇一直资质平平,皇爷爷根本没有立他做储君的念头,但两年之后,他的雄才大略便展现了出来,文武百官都眼前一亮。”赵弘俊不能让老将军再怀疑下去,否则他总有一天会去质问叶楚烟。
父皇的才能不凡,但比起他那几个皇兄来说,当真算是资质平平。若不是当年起的暴动,皇位怎么也落不到父皇头上。但是对外他只能这么说,老将军是明白人,他也不会说出事实。只见他摇了摇头,显然不相信赵弘俊的说法。
“也许是老臣一直以来对小女低估了,对楚儿便也低估了。她们的隐忍可能也超出了老臣的预料。”云敢先苦笑,目光苍凉,“老臣不怕告诉王爷,当年小女是为了将军府才嫁给叶堂之。”
赵弘俊一惊,当年将军府何其显赫,若不是他二人情投意合,老将军怎会让嫡长女嫁给一个不如他们的国公府?“老将军若愿意坦诚相告,小王发誓绝不会告知第三个人。”
云敢先掐了掐手指头,算着数:“大约也就是在十八年前,当时边疆战事未平,还有一些余党作乱。那年又刚好遇到天灾,粮食短缺。百姓苦不堪言,米商趁机作祟将米价哄抬,甚至有军官座下的小人,偷取军粮来卖给米商以此牟利。说来此人你也认识,便是贾万金的先人,他们贾家就是靠发得这昧心财。”说道贾万金,他面容一怒。
“军粮短缺,米商黑心牟利,朝廷自会派人督查,莫非这所派之人是叶国公?”赵弘俊说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叶堂之跟此事的关联。
云敢先点头:“当时难民众多,老臣便下令将军粮发给百姓,再跟犬子和云家军一同劫掠了那群米商的粮仓,用来补给军饷,散发给百姓。”说起往事,他双目放光,仿佛还历历在目。
“老将军义薄云天,真乃百姓之福!此事做得好!”赵弘俊心生敬佩。劫掠本是不义之事,但由云家军做出来,确实一等一的壮举!
“然而劫掠终究触犯国法,老臣身为大将知法犯法是罪加一等。而且当时连军粮也发了出去,这又是触犯了军法,罪上加罪,就算皇上念及情有可原,将军府也不会得以保全。正当老臣欲解散云家军,一人顶罪之时,小女站了出来,说米商的粮仓已经填满,军粮也已补充完好,军心未乱,民心已定,一切都相安无事。”云敢先目中浮现了一丝泪光,“后来老臣才知道,小女是跟叶堂之做了交易,他作为督查将非法查获的米粮做了数目上的假账,将多余的部分都填了缺。那些米商欲告而不能告,只能吃哑巴亏,将军府才得以保全。”
叶堂之当时年纪轻轻,没有任何政绩,在万人白眼之时,这个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就这样,他在万人羡慕之中,娶了将军府嫡长女。第二年生了叶楚烟,他坐稳了将军府女婿的位置。
“云大小姐当真是女中豪杰,小王佩服。”赵弘俊听得也险些流出了泪,心中一阵感慨。难怪她对叶堂之的态度一向冷漠,犹如一个不知感恩的不孝女。
“这事是陈年往事,除了几个副将之外无人再知晓。老臣猜想,楚儿是不是在这一年里知道了此事的细节,对她冲击太大,导致她一夜之间变了心性。”云敢先担忧说道。
赵弘俊定了定神,挺直胸膛,朗声道:“老将军,若您这么想,只怕又低估了您这位外孙女了。”
云敢先一怔,抬起头目光询问。只听他接着说道:“小王初见她的时候,她便是以断弦奏乐,赢得文武百官的喝彩。连父皇都对她的胆识跟镇定有所称赞,有了云大小姐前车之鉴,难道老将军认为这一切都是偶然吗?”
云敢先低头不语,难道真是楚儿之前的日子太过平淡,以至于她的才能无处施展?
“此事小王会替老将军保密,还请老将军不要多虑。”赵弘俊顿了顿,笃定道:“有小王在,绝不会让她有事。”听完云敢先的一席话,他陷入了沉思。莫非是娘所嫁非人,才让她心生警惕,对厉建峰也抱有了敌意,试探之下发现他果然狼子野心。为了让叶堂之不将她作为交易的工具,才不断的挣扎,寻求他的庇护。但是那句报仇依旧很诡异,不知为何。
“有王爷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只是心疼楚儿,十七岁的年纪便要承受这么多,如果她娘还在世,一定不忍心见到女儿这般难过。只求王爷辛苦两年,等云秋成人,他独当一面之日,便可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也能为楚儿分担一些。”云敢先说道。
赵弘俊点点头,云敢先不愧是大将,他一早就看出叶楚烟所做的是在保护将军府,也在保护厉王爷跟建安,而不是单纯为了自己逃避政治婚姻。而他到现在才明白他从未真正站在她的角度想过,一直都是以自己为中心,实在有些太自私了。
第205章 寻回画作
老将军终究是老将军,大局观和对人心的猜度比常人强上百倍。赵弘俊只觉醍醐灌顶,久久说不出话来。
云敢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最是无情帝王家,王爷你对谁都可以无情无义,但老臣希望,楚儿是那个唯一。”
赵弘俊一怔,等他回神,云敢先已负着手离去。背影坚挺而稳健,透着一股磅礴大气。那句话一直不停的回荡在他耳边,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他的护卫来提醒他,他才起身向大厅走去。
在二人谈话过程中,霜九跟云秋早已在大厅等候,但见赵弘俊面色凝重,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行礼过后便一言不发,等着他先开口说话。但是见他若有所思,低头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爷。”云秋忍不住出声叫唤了一下,他是个急性子,呆坐了半响也耐不住了。
赵弘俊被唤回神,见二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当下也是干咳两声,将自己调整过来:“本王回宫了一趟,跟永王去了千秀阁,发现云大小姐的画作被盗了。”云秋不知千秀阁,他也一一解释了当年百家宴的事情。
“没想到姑姑当年竟是这么厉害的人物,爷爷跟爹都从未跟我提过呢,不过这跟姐姐被害有什么关系?”云秋不解。
“因为那画作是男装,跟你姐姐的男装模样十分相似,所以那凶手认出了大小姐是女扮男装,在山头上放了暗箭。”霜九说道,他早已将来龙去脉调查得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云秋点头道,转而又是疑惑,“但是卢大人偷取姑姑的画像做什么呢,他们难道未卜先知,知道姐姐会扮做男装出行?这怎么可能呢!”
赵弘俊早先也在想这个问题:“自从刑部大狱的事情之后,厉建峰对你姐姐的防范是重中之重。我们派出去的暗卫和眼线也都被发现了一些,或许他就是多疑到连男装的她都要提防的地步。卢大人是秋妃的舅舅,见千秀阁中有云大小姐男装扮相,她们母女长相本就几分相似,便偷出这画作来以做提防。”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什么理由。但是若只是这样,还不至于让卢大人收买监察,冒死盗出画作,一旦被发现,他不但人头落地,还得家破人亡。
就在这时,一个模样稚嫩的小少年,踏着一双赤脚就飞奔了进来,身轻如燕飞到了霜九面前。他双目放光,大笑道:“九爷,你看你看!我偷到!”他举起手里的一副卷轴,开心的小跳着。
霜九皱眉,怒斥道:“客人面前,不得无礼!”他神情严峻,将那小少年唬得一愣,立马便闭了嘴,像吃了一斤黄连。他将那卷轴交给霜九,向云秋跟赵弘俊低头鞠躬,怯生生的就退出去了。
“那是什么?”赵弘俊问道。他如果没听错的话,那小孩说的是偷到了,没想到霜九入将军府这么久,还会指派人去偷东西。
霜九抱拳,一脸无奈:“王爷恕罪,虽说是偷,但也是盗亦有道。若不是不得已,是绝用不上他的。”他起身将那卷轴打开,赫然就是一个红衣女子舞剑的画作,正是千秀阁中被盗出来的那一副。
赵弘俊一惊,从位置上连忙跳起,箭步冲到画作前。墨是贡墨,颜料也是上好的宫中制品,线条勾勒亦是稳中带刚,绝对是出自宫廷画工之手!“这是从哪里偷出来了?”他惊问道。
“厉王府。”霜九沉沉的说出这三个字,没想到那小鬼当真将这画作偷出来了,是按照叶楚烟给的地形图去做的。也就是说,她对厉王府当真是了如指掌,分毫不差。他忽然陷入了沉思,默然不语。
“厉王府,那就是厉建峰那个畜生无疑了!这个王八蛋!”云秋跺脚,怒气冲冲,“要不是外公不允许我生事,我一定要他暴打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赵弘俊瞥见霜九脸色不对,看见那跟叶楚烟神似的云飞英他也毫不吃惊,莫非他是早就知道母女二人长得像了,那他现在又在吃惊什么?
“王爷,那狗贼的命是留不得了,多让他活一日,姐姐就多一日危险。我们得想想办法,九爷,你说句话啊!”云秋着急,将还在愣神的霜九喊回神。
霜九一叹:“你姐姐尚且不着急,你在这着什么急。厉建峰现在还不能除,他这条狗命还真得让他多活几日。”他将卷轴收起来,交给赵弘俊,这幅画是要归还千秀阁的,不然在阁中管理的那些人可就都要没命了。
“为什么啊!”云秋不解,着急得继续追问。他身中毒箭,姐姐被绑架,在刑部大狱又差点遇险,这次更是险些没命,一切的一切都跟厉建峰有关,为何还不杀他!
赵弘俊沉默了,有些愧疚的低头:“或许他是为了本王吧。”厉建峰是二皇弟身边的走狗,与他们交锋最多,他们对他也最了解,知己知彼,对付起来便容易些。想要扳倒一个皇子跟权臣,一定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拿住他们意图不轨的把柄,否则光凭一两件没有证据的事,根本无法撼动他们的地位。
云秋想了想,心觉也对,如果换了一个人,不知底细不知其谋略智慧,对付起来就像走进五里雾一样。可能还没等了解敌情,他们吃亏就已经吃死了。
“王爷,这幅画还请赶紧归还千秀阁,避免节外生枝。这画作既然是从厉王府偷出来,也就坐实了卢大人秋妃和厉建峰有勾结,只要我们盯紧些,不愁他们不露出狐狸尾巴。”霜九抱拳说道,明确了目标,行事便不会错。
赵弘俊点头,看着那副卷轴,怀疑的抬起了眼睛:“厉王府是个地形相对复杂的府邸,你那小少年是如何在几日时间盗出了画作的?”而且既然是偷盗皇宫之物,一定隐藏得非常隐秘。
霜九只是一笑:“那小鬼偷东西已经是惯犯了,自从上次偷熔金让他送私印之后,他便对潜入厉王府来了兴趣,这几个月都在厉王府里混吃混喝,想必早已经混熟了。而且您别看他是个贼,他是个很聪明的贼,最了解富贵人家喜欢将东西藏在哪里。”他绝不能将大小姐熟悉厉王府地形的事说出去。
赵弘俊见他说得坦然,也是点点头:“叶楚烟呢,让她出来跟本王见一面,不然本王这一走,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方便再来将军了。”
霜九抱拳躬身:“王爷怕是忘了,大小姐在崖坡底下感染了风寒,吃了药已经睡下,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他不知赵弘俊有什么事情,但此时能让二人避而不见最好。
第206章 问答
赵弘俊无法,只得带着深深的疑惑离开了将军府。但是他只是命人传信说找到了千秀阁遗失的画作,并没有及时将画送回去。反正千秀阁没几个人知道云飞英的画作有几幅,除非父皇亲临,这画作在外也无需担忧。
然而,叶楚烟的风寒早已好了七成。霜九来到房门前,抱拳道:“大小姐,王爷他已经走了。恕我多嘴冒昧一问,为何大小姐不想见王爷?”那推脱实际上是叶楚烟吩咐的。
叶楚烟侧脸冷若冰霜,目中清澈如水,淡然道:“在安县难道见得还不够多吗。”
霜九无言以对,低头道:“大小姐,其实王爷心中所想,或许也是霜九心中所想。只是这一个念头太过疯狂,太过诡异,我们都不敢问出口。”王爷在跟老将军会谈之后,整个人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像极了看到厉王府地形图后的自己。
在皇宫内,他们的交集比在宫外要多,发生得一些小事他也不知道。但是在相处过程中,王爷一定也发现了一些怪异。而在跟老将军会谈后,他便将自己的三分怀疑变成了七分怀疑。
“既然不敢问出口,那我现在就给你个机会。”叶楚烟将一炷香折出一截,点燃插在香炉上,“在这截香烧完之前,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在此起誓一定说实话,否则便天打雷劈。在这香熄灭之后,我们一起忘记这期间的问话,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霜九见那火红色的点燃烧着,因为香很纤细,转瞬就冒出了一点灰色的头:“大小姐跟厉建峰之间,是不是早有瓜葛?”他抓紧时间,不再犹豫。
“是。”叶楚烟轻声说道,她回身坐到椅子上,淡然的抿了一口茶,仿佛霜九问出的只是一个云淡风轻的问题。
霜九吞了口唾沫,额上冒出了汗,接问道:“不仅有瓜葛,你二人的关系还不浅,比起我,比起王爷,甚至比云秋还要亲近?”
“是。”叶楚烟依旧回答得很轻,像是听到了无关自己的问话。哪怕字字都点明了她的过往,戳中了她的痛处。
“你跟厉建峰,是不是有过,就如叶香宜和他那样?”霜九握紧了双拳,他手心里已满是汗水。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不知怎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恐惧,是一种害怕得知真相的恐惧。可是,他见叶楚烟犹豫了,这犹豫来得很奇怪。一个女人跟男人有没有发生过肌肤之亲,难道还用想吗?
“九爷问的这个问题,还真将我难住了,我不知道该回答你有,还是没有。”叶楚烟的语调变得很深沉,不像前面那般轻松。若以前世来说,她不仅跟厉建峰有过夫妻之实,还怀上过他的孩子。但若是今世,他们说不上有过什么关系,在刑部大狱那次是最近的距离,还是被胁迫的情况下。回答有也对,回答没有也对,所以她才犹豫了。
“大小姐这么说,是否险些中过他的计,他是不是对大小姐有过不轨之举?”霜九听过厉建峰在封为大靖第一勇士之后,大醉疯闹宴席的事。当天晚上叶巧容是被抬着回国公府的,整个人意识不清,是被老婆子背着进门。按理说,一个大家小姐不会喝到那种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有叶楚烟在侧也不允许她那般作态丢国公府的脸。
因为事情不关叶楚烟,他自己也便不在意,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件事确实很蹊跷。若是他猜得没错,厉建峰当日在宴席上一定是给她下药了,然后她将计就计让叶巧容做了替罪羊。而厉建峰受了刺激,才大醉大闹以泄心中不满。
“厉建峰对我的心思,全京城皆知,九爷真是白白浪费了时间。他当然对我有过不轨之举,就在刑部大狱内。”叶楚烟说道,她答应了说实话,这也是实话,当日酒宴的时她不想多提。
“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第二次,第三次?”霜九没有那么笨,厉建峰的心思被戳穿也绝不会放弃他的狼子野心。
叶楚烟转看那香炉,上面的香已经烧完了:“九爷,你的时间没有了。”这香灭得刚刚好,不然她只能回答有,那酒宴上的事也少不得要说出来。
霜九无奈的看着那剩下一团灰的香,目中也尽是灰。心中叹息,但他想知道的也都已经知道了,剩下没知道的,只怕他也不该知道:“谢大小姐。”他拱手作别,将这一段问话深深的埋在了心里,只得当做从没有发生过。
回到书房中静坐,方才的话语不停的闪现在他脑海里。她跟厉建峰有关系,还是交情不浅的关系,只怕连王爷都不知道他们的那种关系,不然绝不会那么冷静,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就走。幸好这些话是他问的,要是换做王爷,那后果不堪设想。
“大小姐,看来你是真当霜九是心腹。”霜九心中喟叹,他的报恩很值得。叶楚烟没有将他当成一个利用的工具,而是当成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起身从书柜夹层中取出厉王府的地形图,投入火中一把烧掉。
那个小鬼不会承认自己知道厉王府地形图,否则就是承认了自己的盗窃。他跟王爷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谎言,小鬼在盗取熔金后便没有再进过厉王府,因为他自己知道,一旦被发现就是被乱棍打死。那地形图也是他看了几个时辰才记下来,霜九并没有让他带走。
他眼睛里都是火光,渐渐变淡,渐渐变成一抹灰色。所有的秘密,都随着这图宣纸化为了灰烬。
这时,云秋怒气冲冲的窜进了他的屋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猛的一饮而尽,气呼呼的坐下,像个讨不着糖,又被臭骂了一顿的孩子。
霜九一笑,走到他身边坐下:“怎么了我的小少将军,又是谁惹您生气了?”
“少将军便少将军,不许加个小字!”云秋愤怒说道,看来是被人瞧不起了,摆着一张臭脸。
霜九收住了笑脸,若是以一种看笑话的模样去跟他谈话,这少将军脾气上来,到别的地方撒气可就容易惹事了。他抬手给他茶杯内又倒满了茶,温和道:“你去找老将军了?”除了老将军跟大小姐,在这将军府里还有谁敢给他气受。
“你跟王爷都不肯对厉建峰动手,我便去找外公,没想到他听我说完便骂我幼稚。还警告我不要乱来,坏了姐姐跟王爷的大事。怎么大事我就不能参与了吗,我已经十六岁,不是小孩子了!”云秋气得瞪起了双目。
霜九微微一笑,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老将军曾跟他说过,大小姐将他留在将军府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希望他能辅佐云秋,现在看来,又一件事情,被她料中了。
第207章 辅佐
“好了好了,你这乱发脾气的模样,可不就是小孩子吗。你现在就是跟着学习的时候,有那么多副将谋士在侧,还愁你以后做不了大事吗。成大事者,首先就得耐心。”霜九像哄孩子一样,一字一顿的说道。
云秋听得更不乐意了,但是又无话反驳:“知道了,你们放心,王爷跟姐姐没有命令,我是不会冲动行事,坏他们计划。”他气呼呼的转身就走,不甘却有不得不服。
这走路带风,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转角出来的青茗,她托着盘子,上面是一碗浓浓的药汁。他眼疾手快,伸手就将按盘子扶稳,没有让汤汁洒出来。
“奴婢该死,冲撞了少爷。”青茗习惯性的低头福身。
云秋连忙将她扶住:“是我冲撞了你,你道什么歉。我看看,伤着哪没有?”他一脸担忧,上下打量着青茗。
青茗一张小脸羞得绯红:“奴婢没事,谢少将军关心。”
云秋听见她一口一个奴婢,有些不乐意:“你跟我早已不如以往,还叫什么奴婢。爷爷已默许了我们的婚事,将军府上下也无人不知你我的关系,以后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谨,这是要给姐姐送药去?”
青茗点点头,他眼珠一转,低头:“正好,你帮我问个问题。”他附耳到青茗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阵。青茗原本不太敢,但架不住他苦苦恳求,只得壮着胆子试一试,就这样她被云秋目送前往大小姐的房间。
她一进门,只见叶楚烟坐在屋内,看着那香的残灰不知在想着什么:“大小姐,该服药了。”
叶楚烟看到青茗,不由得就想到了云秋。自己那样的坦诚能换来霜九对云秋的辅佐,也算值了。她知道他是一个重情义,重道义的人,不会随随便便将别人的秘密拿出去说,也不会轻易将自己关于自己秘密的事告诉赵弘俊。
青茗端着药进来,提起一口气,低声说道:“奴婢刚才听云秋说,九爷的人从厉王府内偷出了夫人的画像,还是从属于厉二公子的那个藏居里偷出来的,是真的吗?”
叶楚烟面色如常:“除了他,也没人会做这种事。九爷已经将那副画交给王爷,不多时就会回到皇宫。千秀阁的管事以后会加强监管,此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青茗皱着眉头,气呼呼说道:“厉二公子文质彬彬的,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好在老爷没有将您强许给他,不然那真是掉进狼窝了。”
“云秋只跟你说了这件事?没说何时给你个名分?”叶楚烟问道,她既然救了云秋,那二人就已有夫妻之实,外公不歧视任何身份地位的人,对此事不会反对。
青茗俏脸一红,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他说自己无功无劳,若纳我为妾恐遭人嗤笑,让将军府蒙羞,让我再等等。”
叶楚烟心觉也是,云秋这小子还能考虑这一点也算进步了。她原先想在游猎时,让赵弘俊演一场被刺杀的戏,好帮云秋立一个救主有功的名头。但是没想到,这戏还没来得及演,云秋就遭人毒手,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
“大小姐,夫人画作的事,您不会就这么算了吧?”青茗小声问道,云秋向她抱怨了很多,他嘱咐自己帮忙探一探大小姐的口风,看看她意思如何。
叶楚烟眉眼一抬,冷声道:“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厉建峰现在还不知道画作已经被偷回,可能还在暗自高兴。偷娘的画作是什么目的,这偷画作是谁的主意,我们还得慢慢的查,轻举妄动便打草惊蛇。”
青茗点点头,她听得明白,将喝完的药碗拿下去,顺便将这一番话转达给了云秋。
云秋听得是一怔,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九爷说得对,我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愣头小子。这偷盗背后,是卢大人,是秋妃,还有厉建峰跟二殿下,我怎么单单就只看到厉建峰这个畜生。”
青茗笑着坐在他身边:“因为你心里只有大小姐啊。”
叶楚烟所受的大部分伤害,全都是来自厉建峰。云秋一见到他便恨之入骨,等于是恨屋及乌,偷盗牵扯众多,他也将所有的恶都放在了厉建峰一个人身上。
“自从爹死了以后,爷爷便对我严加管教,每日不是兵法就是练武,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每当我看到孩子在外玩耍,心里都是羡慕不已。我身边没有任何朋友,最孤单寂寞之时,也只有姐姐一人在我身边。就算她姓叶,也是我云秋一生最亲的人。”云秋被青茗说中了心思,眼里满是无奈。
“其实你何不换个角度想想呢。”青茗开导着他,“你心系大小姐,大小姐的心也在你身上。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云家少将军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而不是一个只会冲动鲁莽的愣头小子。如果你做到能独当一面,那便已经是为大小姐分忧了。”
云秋被说得又是一怔,苦笑摇头:“连你都懂的道理,我到现在才懂。我真是给云家蒙羞,居然成了一个草包。”他纵然已文武兼备,但大局观还是太差,谋略城府更是不值一提。看来以后得跟着九爷多潜心学习,不能再过于急躁了。
“所以你现在得抓紧机会啊,大小姐想到的,九爷一定也已经想到了。那偷画作的动机,目的,九爷都会着手去查。你多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你就不会是一个草包了。”青茗笑道。
云秋撇撇嘴,被取笑得无话可说:“刚从九爷屋里发脾气出来,这要是回去肯定要被他笑。不过笑就笑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拍了拍胸膛,一鼓作气朝着霜九的屋子去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成长起来,为将军府撑起一片天。
等他来到霜九屋门前,只见叶楚烟跟霜九都已在内,对着一张宣纸低头冥思苦想。他慢悠悠的走过去,只见上面是一张类似于人物关系图的东西,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写着卢有方。
“卢有方,两朝元老,当朝从一品大员,任少傅一职,负责教导十殿下读书,府宅就在京城西南边。”云秋开口说道。爷爷为了避免他在外冲动惹事,让他将大靖官员的职位都背了下来。
叶楚烟见他说的胸有成竹,看来是有所了解:“知道就多说点,我跟九爷不在官场,对官员所知甚少。王爷又不能常来,有些事情得自己商量。”
霜九亦是使了个眼色,让他坐下。云秋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大用,笑道:“这个卢有方就是个书呆子,满口之乎者也,但靠着家族势力混得个少傅的位置。秋妃受宠,他也是拿鼻孔看人。可是最近半个月,他却突然闭门不出了,相当怪异?”
第208章 是想害命
做贼心虚,自然就闭门不出了,甚至一连几天都称病在家没有上朝。霜九即刻派遣人去打听,卢有方是何日开始称病请假不早朝的,如果是在画作偷窃之后,那就很可疑了。
这住在京城的官员,每日都是坐着轿子或者马车到皇宫,老百姓都会注意,一些乞丐也是守着各路官员上去乞讨,哪怕得不到钱也会抱着一丝侥幸。略微一打听,很快就得出了结果。果然,卢有方就是在画作失窃后的第二天就请了病假,一连到今日。
“就是这个狗官做贼心虚!”云秋一锤桌子,可惜这并不能当成他偷窃的证据。而且那画作也不是从他宅子里搜出来,不拿个人赃并获根本无法论一个朝廷从一品大员的罪。
“病总有好的一天,他不会一直称病下去。也就是说,那副画作他们是打算归还的。卢有方可能在等厉建峰传来消息,现在画作被王爷带走,厉建峰可能还不自知,他们怕是有一顿焦头烂额了。”霜九跟云秋愤怒的情绪相反,他一脸轻松带着笑。
叶楚烟平静自若,但目中却凝着寒光。
“大小姐?”霜九见她如此,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
“那在山头放暗箭想杀我的人,是厉建峰亲自带来的,他当时就在那个山头上。”叶楚烟眸中寒光更加森寒了几分。
云秋跟霜九皆是一惊,他是王府庶子,厉王府有严明家规,不能擅自离开府邸。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厉建峰不止擅自离开了厉王府,还擅自离开了京城。这可是皇子都不敢犯的禁忌,他哪里来的胆!
“卢有方偷走娘的画像交给厉建峰,厉建峰绝不可能将此画展示给手下的走狗看。他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我要女扮男装出行到偏僻的安县。我猜想他知道王爷出宫到了将军府,怕我们有什么秘密行动,想要来参与,试探一番。见了我男装模样,便笃定了我们有秘密,便改了主意暗中跟随。”叶楚烟说道。
厉建峰为人多疑,不仅看到叶楚烟男装,还看到了霜九扮成马车夫的模样。对于这等捕捉敌情的好机会,他怎会放过。而且若真得了什么机密,在二殿下那里便是一等功,对他封官高身更加的有利。
“他不知道我们去安县是要救青茗,所以一直潜伏着没有插手。而他的目标一直是我和王爷,所以九爷你带着青茗离开的时候,他没有阻拦。而他很清楚那条道是回京城的必经之路,便早早派人在那里埋伏好。王爷跟我若死在荒郊野外,任谁都会第一时间怀疑山贼作恶,要么就是怀疑敌对势力的党羽,怎么也不会怀疑到一个无官无职的厉建峰身上。”叶楚烟说道。
厉王府现在没有厉王爷跟世子在,没有人真正的监督他,只要他闭门不出,找个替身在屋内装作有人的样子,他就可以偷偷出府,甚至出京城。
“没想到,厉建峰这么快就狗急跳墙了。”霜九心里也有一丝怀疑厉建峰,但是不相信他敢擅自出京城,还敢调动暗卫埋伏去刺杀皇上的长子,“恶向胆边生,他不会有这样的胆,在他的背后定是有人授意了。”
“授意的人不是秋妃就是二殿下,再无其他。山头上的那些箭是冲我来的,因为那时是厉建峰在指挥,他对我恨之入骨,当然想先第一个杀掉我。而在崖坡下找到我们的那些假官兵,就真正是秋妃跟二殿下的人,他们认出了我是女扮男装,但目标却变成了王爷。”叶楚烟说道。
那些人是秋妃跟二殿下非常信任的杀手,崔术说他们被逼到无处可逃便想自刎而死。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及时制止,绑下几个活口,王爷也没机会审问他们。但是他们被俘虏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这等效忠之心,不是将门之后,便是皇家出身。
“姐姐,你这可是腹背受敌啊。宫里有秋妃跟二殿下,宫外有厉建峰这个畜生。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日后行事可得更加小心了。”云秋担忧说道,他心里已是没底。王爷虽然现在势力不弱,可皇上的眼睛可盯得死死的,一出差错很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叶楚烟勾起一抹冷笑:“明有明的好处,暗也有暗的劣处。你现在就随我去一趟厉王府,姐姐给你处一口气。”
云秋一听出气,神色立马一喜,拍着手应了一声好。霜九也不制止,在厉王府内她不会乱来。三人便换了整洁干净的衣服,乘着马车到厉王府拜访。
“二公子,国公府叶大小姐跟云少将军前来,不知公子见还是不见?”
下人进去通报,厉建峰闻言是吃了一惊,他案上正提笔写着什么,犹豫了半响才放下笔:“让他们到大厅吧。”若是避而不见,岂不是让他们耻笑了去。
大厅内,三人一到厉建峰便抱拳拱手,笑道:“真是稀客啊,本公子正嫌无聊,几位来了正好叙叙旧,解解闷。”他笑得是那么温文尔雅,仿佛之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叶楚烟在他脸上看不见半点心虚,前世她就是不知道此人虚伪至如此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受骗。她略微俯身行礼:“二公子言重了,此番前来也不为别的,我这表弟一直仰慕二公子的武艺,总嚷着要切磋一番。于是我这做姐姐的便厚着脸皮带他来了,正好也陪二公子解解闷,如何?”
这话说的厉建峰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因为是他说嫌无聊,一个习武之人面对另一个习武之人的邀约,如果拒绝就是懦夫。他看向云秋,只见对方一脸挑衅的看着自己,略微一笑:“却之不恭,那就容本公子先换身衣服吧。来人,将大小姐跟少将军带到演武场。”
云秋在他走后,冷哼一声:“这个王八蛋,小爷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霜九在后,细声道:“大小姐,这么做不太合适吧。拳脚无眼,你就算想出气,也得考虑一下云秋的身子。他大病初愈,还不是身体最好的时候。”
叶楚烟冷声道:“放心,云秋自幼就是外公手把手教的功夫,又是在兵营里长大,无论气力还是武学都在厉建峰这个公子爷之上。厉建峰所谓文武双全,有一半是来自各家官员拍马屁的奉承罢了。云秋现在气在头上,见了仇人浑身都是力气,不会吃亏的。”早在他被封大靖第一勇士的时候,云秋就憋了一口气。这新仇旧怨加在一起,他说什么也能使出八成功力。
霜九还是有些担心,但既然这话已放出去,就不好再反悔,他只有束手站在一侧,随时准备救助云秋。
第209章 出气
不多时,厉建峰便换了一身黑色武服出来,眼角带着笑意,走到擂台中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秋冷哼一声,跳上擂台也是礼貌的抱拳行礼:“二公子,我们切磋点到为止,但是拳脚无眼,若是有伤有损可就自认了!”
厉建峰挑了挑眉,回以一笑:“这个自然,那就得罪了。”他目中突然迸现出一股杀气,出手迅捷如豹,直攻云秋的门面。这在武术里可是杀招,根本不是切磋会用的招数。
云秋侧身一闪,拳风贴耳而过。他猛然退后了十步,避开厉建峰的下一手杀招。只见厉建峰摆开架势,也不进攻,只是满目的严峻,对方才自己的杀招毫不愧疚。
霜九紧张得双手都出了汗,叶楚烟不懂,但他们三人心里都明白。比武切磋前,双方都要互相抱拳示意,才开始出手。云秋做了抱拳,厉建峰还未还礼,他这算是偷袭,而且还是用了杀招。
“卑鄙!”云秋默念一声,目中燃起了怒火,他本来看在姐姐的份上还想留手,但厉建峰这一下实在太过阴损,对于小人他从不留手!接下来的每一招,拳风急劲,势大力沉,
不过十几个回合,厉建峰便已招架不住,凭着灵巧的身法在躲避拳锋。但他体能不如云秋,又接了十几个回合不间断的进攻,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脚下一虚,有些站立不稳。
云秋瞧见这个机会,双目一瞪,气沉丹田,右拳紧握,一招黑虎掏心,直击胸膛!
厉建峰反应及时,退后了半步,但云秋的拳势太过迅猛,他根本躲避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整个人飞出去一丈有余,落地后还滚了几个滚,才稳住了身躯。边上的下人都喊着二公子,纷纷围上来搀扶他,但他被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懵了,甩甩头才勉强看清自己所在之处。
只见云秋缓步走上前来,抱拳冷道:“二公子,承让了。”
厉建峰刚要说话,但气息起伏带起胸膛一阵剧痛,将他的话噎了回去。在下人的搀扶之下站起来,抱了抱拳,缓了缓才道:“少将军身手不凡,甘拜下风了。还请诸位先到客厅小坐,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出来见客。”他为了面子,挣开下人的搀扶,对着叶楚烟就是冷眼一看,眼底隐藏着看不见的怒火。
见他步履虚浮,云秋心中大畅,笑着小跑到叶楚烟面前,拍手道:“真痛快!多亏了姐姐,今日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叶楚烟依旧面不改色,对此她早就料到了,然而她没想到云秋会下那么重的手:“你也该收着点劲,要不是他后退了半步,你那一拳十成的力打在他胸膛上,只怕都要打出内伤了。”
霜九一惊,他自以为叶楚烟是个行外人,却没想到看得这么透彻。厉建峰那半步非常细微,云秋的拳头几乎就在他脚落地后退之后就打下,若不是武艺精湛的人是绝对发现不了的。他偷偷在后打量着叶楚烟的身形,怎么看也不想是个会武的人。
云秋搔了搔头:“那不是打得太投入了,一时没收住吗。再说了,是他先偷袭得我,若不是我闪避及时,那一下打中我天灵盖,那可就不是内伤了,可能以后都要做个傻子。”他拍了拍自己脑门,幸亏自己命大。
“回客厅去吧,这事还没完呢。”叶楚烟转身,随着带路的下人,三人又辗转回了客厅。
厉建峰不知怎的,耽误了几乎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三人也是不奇怪,他被打得不轻,肯定要找大夫治疗一番,吃几颗保心丸才能出来。他再出来时,面上已是没有什么血色,双目也燃不起什么怒火,只留下一丝不服气。
云秋轻笑,半昂着头,抿了一口茶,抚了抚胸口,作势在享受茶的美味,以不明显的方式,嘲笑着厉建峰。
“二公子,听闻厉王府内藏画千万,公子也是爱画之人。不知今日我们三人有没有眼福,可以观赏一下那些藏画?”叶楚烟说道,她见厉建峰神色一变,只有眨眼间,但她还是看到了。
厉建峰一笑:“几幅画作,有什么好看的。那都是叔王留下的东西,父王没时间清走罢了。既然大小姐有此雅兴,那就这边请吧。”他先把话说在前头,说是叔王留下的画。厉王爷的弟弟,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在沙场了,算是死无对证。
云秋向云秋打了个眼色,云秋不解,但也是假装会意的点头。反正到了藏画阁,不要轻举妄动便是。姐姐若见他没行动,自然会给他新的暗示。他看向霜九,只见他双目一聚,脸色比先前要严峻了许多。
他心中一奇,怎么比自己比武的时候还要紧张,难道这藏画阁还能是什么龙潭虎穴?他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然而霜九现在的心思,也只有叶楚烟知道而已。
她走在厉建峰身后,看着那些自己曾经熟悉的一切,心里是五味杂陈。这一段路,走得当真是恍如隔世。
厉王府的藏画阁没有上锁,因为没有人敢在厉王府里偷东西,这也是小鬼那么容易得手的原因。厉建峰推开藏画阁的门,将下人留在外面,自己带三人走了进去。开始介绍每一边的画作,但是他的话很少,只是只言片语便不说了。
霜九抬头看向阁楼上,他记得叶楚烟说得是第三层的后室,他低头沉思片刻,朗声一笑:“我霜九一介武夫,没想到竟然有幸瞻仰这等名人墨迹,我一定要好好看个够!”他没礼貌的大步在藏画阁里走了起来,手还时不时的捻起画的尾部,用手指抚摸起来,“厉害厉害,不过这才是第一层,好画肯定要藏在上面,我可不能错过,必须得上去看看!”话音未落,霜九一个箭步冲上了阁楼,直达第三层。
厉建峰面色一变,刚要追上去,但胸膛的疼痛让他定住了脚步,皱眉忍痛。
此时,叶楚烟对着云秋又是使了一个眼色。这下云秋要再不明白,那他可就真是个傻子了,大声嚷道:“九爷!等等我!有好东西你怎么能丢下我自己观赏啊!”说着,他也是箭步飞上了三层阁楼,二人在上面有说有笑,声音很清楚的传到了一层。
然而,他们二人的眼神里都没有调笑,霜九口里说着:“你自己没腿,不会自己上来,还要我带?”他目光一撇,指向了后面的两个小画室。
那两个小画室也没有上锁,半开半掩,门缝里透着白色的光,看上去十分的诡异。一个大画阁里有这两个小画室,还是在第三层,这着实看上去有些奇怪。
第210章 仿画
“你想自己一饱眼福,还赖我,九爷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云秋应声道,眼神也瞅到了那边,看向那小画室点了点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迅速到了那里,推开门往内一看。登时,他们吃了一惊。那里面摆着十几副红衣女子舞剑图,只是模样不是云大小姐,姿态动作也略有不同。
霜九见过真迹,一看便知这些是仿造的。阁楼下传来脚步声,他浓眉一皱,将云秋推到一边将门关上,细心的对上地上灰尘的痕迹,不关实也不像打开过。二人走到中央,继续争吵着。看上去都很焦躁,似是真的都有不满。见到叶楚烟上来,云秋便让她评理,好像两个人真在闹矛盾。
“不得无礼!”叶楚烟冷声怒斥,转身对厉建峰俯身道歉:“二公子恕罪,是楚烟不好,没有管教好表弟跟自家下人,在此给您赔不是了。”
厉建峰费了半天劲爬上来,一眼就先看了看自己的那个画室,偷瞄着那个画室的门,但见没有推开过的痕迹,松了口气转身道:“一点小事,说什么恕罪。这画阁本来就是供人参观的,二位也没有弄坏什么东西,大小姐言重了。”他走了一圈检查着三层的画作,“这里都是叔王的遗物,几位若是参观好了便下去吧,免得画作有损。”
霜九抱拳道:“草民一介粗人,没见过世面。多有得罪,多谢二公子见谅。这名人手笔当真是不凡,能得一见,真是大开眼界,大饱眼福了。”他呵呵笑着,像是真赚足了眼球,一脸满足。
厉建峰见他跟云秋的模样,眼神怀疑,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他们挨个下楼。走下画阁后,他阴沉道:“刚才跟云少将军切磋了一番武艺,获益良多。今日本公子有些乏了,不能款待各位,还请择日在来吧。”还不等他们参观完这画阁,他就已下了逐客令,语气非常的恶劣,显然已经不高兴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多谢公子带我们参观画阁。”叶楚烟也不是不识时务,不管霜九跟云秋在上面有没有发现什么,他们都不好再多逗留。
霜九和云秋都抱了抱拳,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告别。两人跟在叶楚烟身后,还在小声的斗嘴,纷纷责怪对方,就跟刚才在阁楼上一模一样。
“到画室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失?”厉建峰看着他们的背影,目中的怀疑没有减少半分。那心腹手下点头称是,两个人快速的冲上了阁楼,立马就检查了那个画室。他们都是受过训练的人,只要室内有一点变化,他们都能立即看出来。这画室的原样他们已看了几百遍,连地上的灰尘多厚都记得。
他们看向画室侧面的抽屉,有人打开过的痕迹,地上也有脚印摩擦过的痕迹。但是那都在里侧,如果他们进去踩了那些灰尘出来,这画室外也会带出尘迹。可画室外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尘土,更别提脚印了。
这几日内,画工都在这里作画,画好了便一部分悬挂起来晾干,一部分都已收纳在抽屉里。他们便想也许是画工打开的抽屉,那些内侧的脚印也是画工留下的,他们走出来后带脏了地,但千秀阁每日都有人打扫。所以那痕迹只在内,没有在外。
二人观察了半响,对视一眼点点头,下阁楼去回复到:“公子,画室没有变动,他们一步都没有迈进去。”
厉建峰不知他们在玩什么花样,仿佛自己被当猴耍了一阵而不自知。这一动怒,胸膛的伤又开始疼了起来,他咬了咬牙,说道:“将画室上锁,你们两个就在此守卫,佩上弓箭,遇到可疑人物一律射杀!”
“告诉将军府的人和那个小鬼,远离厉王府尤其是那个画阁。”叶楚烟出了厉王府,便对后面那两人说道,“厉建峰多疑的心思很重,一旦他有怀疑就会做好准备。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往往会做很极端的准备。”
霜九挑眉,她这话说的似是对厉建峰极其了解。他来到将军府后,只要是关于厉建峰的,无论他去哪家酒楼去哪家妓院,找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但自问,他也不敢说出这么笃定的话。
“姐姐,你猜我们刚才在画阁里看到了什么?”云秋低声说道,嘴角高高扬起根本下不来。他跟霜九的默契,成功瞒骗了厉建峰,现在心里正得意得不行。
“回将军府再说,这里不方便。”叶楚烟冷声道,只身上了马车。这里还是厉王府的地方,周围也埋伏着厉建峰的一些反侦察的眼线,在这说话太过危险。
云秋只能憋着一股子兴奋劲,骑上马先回将军府。霜九见她如此谨慎,更是在他的疑惑上又加深了疑惑。他瞧着四周,果然有几个人眼神闪烁,古古怪怪,显然不是过路人,也不是商贩。他眉头一皱,看向叶楚烟的那辆马车,若有所思。
叶楚烟坐在马车上,当时云秋跟霜九冲上了画阁,厉建峰没有出声制止,而是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怀疑和愤怒的眼神,那是对一个人彻底没有信任才会有的眼神。厉建峰对她,全然是当成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再也没有了想要占有的欲望。
这样也好,只有彻底激化了厉建峰,才能逼他出手对付她,只要他兵行险着,就越容易被抓住把柄。正好赵弘俊这次体察民情会在京城内逗留,他一定会出手。就算二殿下不允许,他为了出一口气也会暗中行事。
“大小姐,将军府到了。”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回到了将军府。还没下马车,云秋就以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来。但是霜九跟她都没有说话,他也是一路憋着,直到回到了将军府大厅内才开始侃侃而谈。
“姐姐,厉建峰当真是色鬼转世,我们看见的那些话,都是红衣女子舞剑的画,其他的也都是些美女图,一副山水画都没有!”云秋夸张说道。
叶楚烟看向霜九,云秋的话是一面,她还得听听他怎么说。只见霜九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些画是按照夫人的姿态画的,只是脸不是夫人的脸。我想是那些画工不敢描出夫人的容颜,所以只将姿态形体画了出来。那些画应该都是仿得原画,就是不知他们仿出来要做什么?”
叶楚烟低头沉思:“王爷说,娘在千秀阁中一共有二十多副画,那么卢有方究竟是随便盗取的一副,还是有意盗取失窃的这一副。只要弄明白这个问题,九爷的答案也就有了。”
第211章 卢有方
“那我们现在也只能等王爷去会见卢有方,才能有答案了。”霜九说道,比起他们,王爷想必更想知道卢有方的动机,毕竟秋妃跟二殿下是他主要的对手,跟对手有关的人,他都要不能放松。
这也是叶楚烟留厉建峰一条活命的理由,阎王难以撼动,只有从小鬼下手。卢有方盗窃宫中之物,若是有证据坐实,那不仅他要论罪,秋妃说不定也会因此失宠,带来的影响可不仅仅是一家那么简单,所谓家族就是环环相扣。
赵弘俊骑着马,走在京城大道上,看着将军府的巡逻队步伐整齐,踏步一致,手持长枪,连倾斜的角度都一模一样,无处不透着他们是一支虎狼之师。这些保卫京城的卫兵跟统领,都是云敢先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卫兵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大将。
几年前,他曾听闻过一句话,云上将军马蹄影,庇佑城民万家安。意思就是只要见到云敢先的马蹄影子,大靖百姓便安然无事。只要云敢先在一日,蛮夷就不敢来犯。见到这些护卫,看来此话不是什么马屁大话。
他一路前行到了卢有方的府邸,门口的守卫听说是王爷,也不敢让他在外面等,将他请进客厅,立马上茶伺候。一溜烟的就去找卢有方,不敢半点怠慢。他见整个府邸的人都有些惴惴不安,便叫住一个小人:“你们府邸的下人,怎么见了本王像见了鬼一样,难道本王真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那下人一惊,连忙摆手跪下:“王爷恕罪,小的们可不敢这么想。小的不敢隐瞒,大家害怕,只因卢府从未来过什么皇亲国戚,怕伺候不好触怒了王爷罢了,并不是对王爷有什么偏见。”
“没有来过皇亲国戚,秋妃难道也没来过吗?”赵弘俊眉头一皱,他们是嫡亲的舅甥关系,秋妃的娘跟卢有方可是一母同胞,是亲兄妹。秋妃十八岁入宫,虽说家不在京城内,但在这前面的几年,逢年过节肯定互有往来。
那小人扯出一抹尴尬的笑:“秋妃娘娘经常来府的时候,她还没有出阁。这做了皇上的妃子,我们哪里还敢多提,不然岂不是让人误会,我们借了秋妃娘娘的势。”
赵弘俊冷哼一声,只怕你们也没少借。他摆了摆手,不再询问:“让你们老爷快些出来见本王,本王可没那么多耐心。”
就在这时,卢有方被一个小人搀扶着走了进来,步伐东倒西歪,还拄着一个拐杖。面白如纸,瘦骨嶙峋,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十岁。他干咳了两声,跪下:“参见王爷。”他的嗓音微弱,几乎全是气音。
赵弘俊吓了一跳,这如果是装病,那也装得太过真实了:“免礼。”他看着下人搀扶着卢有方,双腿虚软无力,两个人扶着他,也费了半天劲才起身。这哪里像是一个四十多岁人该有的样子,七八十岁还差不多。
卢有方不敢坐到主位上,只坐在客位偏下座的地方,抱拳道:“王爷上门,下官抱恙在身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说罢,便猛烈的咳嗽起来,下人给他拿过手帕,那上面显然见到了一丝殷红。
“卢大人这是生了什么病,短短时间便病得这么厉害?”赵弘俊问道,就算是身染恶疾,这也恶化得太快了,以至于到咯血的地步。
卢有方苍凉一笑:“命数如此,什么病也都无所谓了。好在犬子现在也能独当一面,只要今年中榜便可以给他在京城寻一个小官。下官只求能活到他娶妻生子,也便了无遗憾了。”说话间,他的一双老眼中闪现了泪花,激动得颤抖了起来。
赵弘俊神情一紧,装病的人绝不会这样真情实感的留下决绝之语,他低头沉思,眉眼一凛:“本王今日来是带着任务的,卢大人多日未上朝只怕还不知道。千秀阁中画作被盗,本王奉命彻查此案,不知卢大人在京城内可有听到什么风声?”他故意用了奉命二字,但却不说是奉谁的命。可以是父皇,也可以是七皇叔,随便卢有方怎么想,反正他没有说谎。
闻言,卢有方那一双老泪纵横的眼突然变了,他别过头,捻须做沉思状,苦笑道:“下官在府中称病,对外早已是不闻不问,是在对此是一无所知,甚至听都没有听说,望王爷恕罪。”
赵弘俊冷笑,这个老贼,心里明明什么都清楚。若不是他已查过,只怕都要被这个老贼蒙骗过去了。他端起茶杯,悠然的拨着上面的茶梗:“是吗,本王可是在千秀阁的参观名单上见到了卢大人的名字。其余几位官员本王还未来得及拜访,看来要去他们府上搜上一搜了。”
卢有方一听,面色轻松了起来:“皇家之物,王爷自然该搜,几位同僚一定会配合王爷调查此案。清者自清,要不王爷先将下官这寒舍先搜一遍吧,也给同僚们做个开头。”
赵弘俊嘴角依旧冷笑,这老贼听说要搜就急得先推脱,他知道那些官员没有偷盗,也不担心自己会在那些官员的嘴里问出什么,只要这一搜,打消了自己对他的疑虑,他也就安然无恙了。当真是个老狐狸,什么都算得清楚。
他放下茶杯,沉声道:“卢大人乃是皇亲国戚,本王岂有搜查之理。只是本王有一事不解,大人为何要给皇宫监察官三百两银子呢?”
卢有方面色一变,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他神情闪烁,忽然转而一怒:“这些个小官小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们一定是得知千秀阁失窃,所以故意将责任推脱到下官身上。因为下官当日去过千秀阁,他们为掩盖自己失职,便假装受贿!王爷明察,千万不要相信那些无耻小人的话!下官清者自清,这府邸任由王爷掘地三尺,也绝不会找到任何赃物!”
他言语铿锵有力,义正言辞,仿佛真的冤枉了他一般。赵弘俊见惯了大臣们的虚伪假面,对这等话语早已是不信:“本王不想搜你的府邸,如果本王将那小吏带来,你可敢与他当面对质?”
卢大人犹豫了,但立马接道:“这个自然!”
赵弘俊转头对手下说道:“卢大人身子抱恙不便前往刑部,你跟林大人说,就说是本王的命令,让他们把李吏押到这来。卢大人有话,要与他当面对质。”那手下抱拳领命。
他见卢有方神色紧张了起来,那虚弱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卢大人,本王真是越来越不懂人心了。你说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在皇宫里偷东西,偷得还不是什么名人画作,就算他偷出来也卖不了几个钱,何必冒着杀头的危险呢?”
第212章 探问
卢有方支支吾吾了半响,答不出话来,赵弘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逼视,一定要他答出来。他捻须干咳,掩饰尴尬,说道:“这个下官可就真不知了,或许是某个官员心爱那画作,偷回去观赏几天,再放回去也未必呢。”
赵弘俊嗤笑,这是被逼到绝路了,居然想出这么愚蠢的说辞:“本王听闻卢大人近日跟厉王府庶子走得很近,这厉王府又没有女儿,不知卢大人跟他亲近是所为何事啊?”
卢有方连忙摆手:“别说厉王府没有女儿,就算有,下官也不敢高攀啊。说不上走近,就是遇到了便喝喝茶,闲聊一番。这年轻人嘛,日后总要走上仕途,他只是跟下官讨教一些为官之道罢了。”他呵呵笑着,以掩饰尴尬。
赵弘俊这一番话,问得他就像吞了个石子,口不择言却又要强行圆回来:“本王是奉命秘密调查,今日本王来府的事,最好不要外传,不然坏了事,可就是你卢大人的责任。”
卢有方抱拳拱手:“这个自然,下官立即就传话下去,让所有人都不得提今日之事。”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跟镣铐碰撞的铁器声。一个身穿白衣囚服,蓬头垢面的人一把被推到了门口。“王爷,罪犯李吏已然带到。”
李吏带着枷锁,双膝下跪,连磕头都磕不下来,只是蜷缩着身体,弱弱的喊了一声参见王爷。他已被牢狱折磨得不成人形,这一日之间由官变囚,看来对他的打击不小。
“你将当日跟本王说的话,当着卢大人的面再说一次。”赵弘俊冷道,“只要你说实话,本王将告诉林大人,让你减刑。”
李吏一听,抬起头看到了坐在边上的卢有方,他双目一瞪:“卢大人,你害得我好苦啊!就为了你三百两银子,我连乌纱帽都没了!纵然数年后出狱,哪里还有我的仕途!王爷,就是他给了我三百两银子,让我帮他做伪证,免去那画作的记录,还骗我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卢有方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捂着胸膛猛烈咳嗽,指着李吏,手指还在发颤:“你胡说!本官清清白白,哪里容得你这小人抹黑!”他缓了口气,抱拳对赵弘俊说道:“王爷,这个小人为了减刑胡言乱语,诬陷下官清白,还望王爷明察。”
李吏闻言更是气得咬牙:“王爷,那三百两银子还在小人的床头底下,是官家银票,小人一直当做宝贝藏着。只要王爷拿着银票去问,就知道谁曾经领出三百两银票来!”
大靖朝有一条律例,为了避免官员骄奢淫逸,大肆挥霍,俸禄都是转为官家银票,在几家银号里领取,每个月都有一定额度,不许多领。卢大人如果曾经领过三百两,什么时间领的,只要去银号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卢有方慌了神:“王爷!别听他胡言乱语,下官是曾经取出过三百两银子,但那是用在府上修缮用的,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这个狗官就是想脱罪,故意含血喷人!”
赵弘俊看着两人狗咬狗,一言不发。他朝着手下给了一个颜色,那手下会意,立即便去李吏家床头底下寻找那张银票去了。如果他是在画作偷盗前几日领钱,那他的嫌疑可就坐实了。
“王爷,那三百两银票还在下官府上,下官这就拿出来给您过目。”卢有方说道,连忙传唤下人去取银票。那三百两很快就拿来了,李吏看着也是傻了眼。
赵弘俊瞧都不瞧一眼,谁知道这官家银票是他哪个手下官吏领出来上贡给他的。银票上又没有写名字,他淡淡说道:“孰真孰假,本王自会查明。该清白的自然清白,该论罪的,也都别想跑!”他凌厉说道,话语如冰,身边两人都吓得心脏一抽。
他摆了摆手,让人将李吏送回刑部去,该问的都问了。
“卢大人抱恙在身,就不必送了。本王还得去一趟厉王府,教一教厉建峰什么是为官之道。”赵弘俊语气一沉,拍了一下卢有方的肩膀。只见他神情突然一惊,恍然吓了一个颤抖。
不等他反应,赵弘俊走出大门,翻上马背就朝着厉王府去。他们二人之间必有联系,只是这关系是深是浅还未可知。卢有方到底还是老奸巨猾,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他宁愿胡言乱语,说出令自己都不信的假话,也不肯带出一点事实。若是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逼问他,只怕他都要仰天长啸,做出以死以证清白的大戏了。
等他来到厉王府,那门口的护卫面面相觑,一脸为难:“王爷恕罪,我家二公子比武切磋时意外受了伤,不能见客,还请王爷改日再来吧。”那护卫将头埋得很低,半跪在地上。
“比武切磋受伤?本王竟不知厉王府内还有这等高手,还能伤到他。”赵弘俊不是没跟武师切磋过,凡是面对主子,他们都不敢全力以赴,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到主子一根头发。
“回王爷,二公子不是跟府内人切磋受伤,是将军府云少将军。如今二公子已经卧病在穿,还吐了血,怕是真不能见王爷了。”那护卫说道。
赵弘俊皱眉,怎么一个两个都在称病称伤,他翻身跃下马背:“厉建峰乃是大靖的青年才俊,既然有伤,本王又岂能不慰问一番就走。带路吧,本王要见他!”
护卫一怔,恭恭敬敬的低头称是。他便打开了王府大门,让赵弘俊骑马入内,由护卫带着来到了厉建峰的院落。他一进来,只觉一股浓浓的脂粉香味,几个美人坐在一边有说有笑,见到来人,她们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用手中的蒲扇遮住脸面,提起裙子一哄而散。
“这是二公子的几个小妾,她们不知王爷要来,让王爷见笑了,还请王爷恕罪。”王府管家迎了上来,下跪行礼,叩头有声。
赵弘俊见那脂粉味非常浓烈,只怕不止几个小妾:“厉王爷一向主张的是先立业,再成家。世子身边都还没有一房妾,你们这二公子倒好,莺莺燕燕养了这么多。”
管家面如土色,支吾道:“其实她们也还不是二公子的妾,主子的事,奴才不敢多言,王爷恕罪。”他深深的鞠了一躬,摊手做了一个请字,“二公子就在寝室内,王爷请吧。”
赵弘俊冷哼一声,朝着里面走去。不是妾,那就是用来消遣的女人吧,厉建峰这日子过得当真是潇洒。不在厉王爷眼皮子底下,他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难怪叶楚烟如此厌恶他,连看一眼都不想看,这等作风,实在是不值一提。
第213章 不认
管家推开门,里面浓浓的一副跌打酒的味道夹杂着中药汤的味道,索性开着窗户,没那么刺鼻。他一溜小跑到厉建峰耳边,悄声的说了些什么。
厉建峰原本闭着双目,被这声音烦扰皱紧了眉头,本想喊一句滚,但听到王爷二字,他立马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满是紧张跟害怕,一身冷汗惊了出来,后心打湿了一片。他在管家的搀扶下坐起来,在床上做了一个叩头行礼:“参见王爷,草民身体抱恙不能全礼,望王爷恕罪。”
赵弘俊摆了摆手,见他那摇摇欲坠的身躯,看得出来他已经用尽全力在行礼了。他故意慢悠悠的坐下来,看着厉建峰死命撑着的模样,缓缓道:“免了吧。”
厉建峰侧身一倒,胸膛疼得大气也不敢喘。管家将他撑住,稳稳当当的让他靠在床头,跪下给赵弘俊又磕了一个头:“奴才就在门外王爷若有什么吩咐便知会一声。”他回身给厉建峰鞠了一个躬,反身退了出去。
赵弘俊见他穿着薄薄的中衣,露出胸膛慢慢都是青紫色,有些地方已经发黑。这淤血成这个样子,看样子是出自武艺高强人之手,看似外伤实际上已经伤透肺腑。他冷冷一笑:“怎么云秋竟有这么大能耐,将文韬武略的你都打成这样?”
厉建峰苦笑,笑得有一丝阴鸷,在赵弘俊面前他根本不用伪装:“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重伤不了他,那便是他重伤我。王爷要奚落尽管奚落,只要我厉建峰有一口气在,这笔账迟早要讨回来!”他一激动,胸膛又是疼得不行,让他咬牙切齿。
赵弘俊冷笑:“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光明正大赢不了,你也就只能靠着那点阴谋诡计了。可惜,只要有叶楚烟在,你的如意算盘就打不响。”
“一个女人罢了,就算她再有能耐也得还不是得乖乖的躺下,把腿张开。”厉建峰突然淫笑看着赵弘俊,“王爷有福,就是不知道叶家大小姐的滋味如何,她冷若冰霜的面具下面,是不是热情如火呢?”
赵弘俊冷面如霜,眉目迸射出一道杀气。
成功激怒了赵弘俊,厉建峰仰头大笑起来,捂着自己疼得不行的胸膛,但嘴角依旧扬起在笑:“王爷何必感到羞愧,皇上的禁令只是避免你们沉迷酒色,并不是说碰不得女人。男人嘛,总得需要女人和酒才能欢愉。”
“住口!”赵弘俊一怒,掷地有声,“妄议世家小姐清白,是你厉王府二公子该说的话吗!身为我大靖王府之后,出言不逊,污言秽语,简直有辱国风!”
厉建峰邪笑:“什么国风不国风,草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若不是叶楚烟献身,王爷你会相信一个女人?实不相瞒,草民对她那三妹妹也不过是利用而已,女人就是男人的玩物罢了,什么情什么爱,不过就是嘴上说说,床上腻了也便腻了。但是叶楚烟很聪明,她不仅懂得献身,还懂得帮王爷出谋划策,她知道只有凭着这两样,才能在王爷身边永远得宠。”
赵弘俊心中一怒,转而扬起冷笑:“不错,叶楚烟很聪明。就是不知秋妃比起她来如何,那你又是如何在秋妃面前得宠。难道,也凭着献身跟出谋划策?”
这一句话宛若一支利箭,狠狠的插在了厉建峰的心上,他面色一变,变得惊慌不已。
赵弘俊也是一惊,没想到厉建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不过是随口说说,作为一个反击而已。秋妃跟他之间,莫非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秋妃乃是二殿下养母,也是草民的主子。王爷说得宠真是太高估草民了,若真能得宠,草民也不至于现在还无官无职,空顶着一个大靖第一勇士,遭人耻笑。”厉建峰别过头,隐藏住他的惶恐。
“你无官无职却比某些有官有职的人厉害得多,说吧,偷千秀阁画作究竟想做什么?”赵弘俊说道,“顺便告诉你,本王在来厉王府之前,已经去过卢大人府邸做客了。”
厉建峰身形一颤,豆大般的汗不停的从额上涌出来,淡然一笑:“草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什么千秀阁画作,草民听都没听过。若想寻画作书法等文雅之物,该去找大哥才是。若王爷怀疑,那就自便到厉王府画阁中去搜吧,厉王府也任由你搜寻。”
他早已埋伏好了暗卫,只要有人走近那个画室,一律放箭射杀。他相信以赵弘俊的身法,那些箭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只要伤到他,哪怕吓一吓他,都能让自己感到愉快。哪怕论罪,也论不到自己头上,毕竟那些暗卫只是在执行命令。赵弘俊没有官府的搜查令,随意进入他人领地,是无礼在先,怎么都是自己占理。
赵弘俊见他言辞凿凿,不会上他的当。他面容如此自信,肯定将画作隐藏得很严密,想必还不知道画作被偷,不然他不会这么从容淡定:“盗窃皇宫之物,你知道是什么罪?若是现在坦白,本王念在世子的份上,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厉建峰闭上了双眼,捂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胸口,皱眉:“王爷,草民这伤实在是太重了,疼得不行,王爷若想搜查便去吧,请恕草民无礼,不能作陪了。”他咿咿呀呀叫着,将身子滑下来,平躺在床上。
“云家大小姐,秋妃是不是对她有忌惮?”赵弘俊冷言说道,她已死了将近十年,为什么要忌惮一个死人。秋妃还让自己的舅舅不顾官位,不顾家族,去偷盗一个死人的东西,怎么想都不对。要不是秋妃忌惮云飞英,就是忌惮叶楚烟。可她为什么不直接对叶楚烟下手,要去偷一副完全没有威胁的画作,以至于让自己的亲人陷入危险。这画作对叶楚烟,究竟有什么用?
厉建峰闭眼不答,甚是无礼。
赵弘俊冷眸中燃起一丝杀意,缓步走上前去,一拳按在了厉建峰的胸膛上。
厉建峰抬目一看,吓得不轻:“王爷!你!”
“你现在伤得不轻,若是再挨上一拳,你猜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天。”赵弘俊的拳头深深按下,厉建峰的神情越来越扭曲,“你是在厉王府,在众多下人的眼前光明正大的跟云秋切磋时受伤,若是伤重而死,可赖不到云秋的头上,你厉二公子可就白死了!”
厉建峰双手抱住那个拳头,但他知道赵弘俊的拳头有多快,只要他提拳落下,自己根本来不及躲闪。这胸前淤青深重,再挨一拳也不会留下多余的痕迹。这屋内就只有他们两人,管家绝对不敢诬陷皇子伤人,他真的会白死!
第214章 心思
厉建峰抬目看着赵弘俊,目中惊恐,豆大的汗水划过耳朵,胸膛上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连忙摊开手,抱拳道:“别别别,王爷饶命。我说我说,卢大人偷画是为了美人图,能够进千秀阁的美人图,都是皇上十分心仪的女子让。只要让秋妃模仿其姿态起舞,便可魅惑皇上,得到圣宠。”
“只是这样,那为何其余人不偷,只偷云家大小姐的那副?”赵弘俊说道,要说美人图,云飞英画作摆放的地方,不是最隐蔽的,有更多的美人图还放在更角落的地方。
“那草民就不知了,王爷还得问卢大人去。”厉建峰扯出一抹苦笑,彻底摊开了手,“草民不过是告诉卢大人,哪位监察方便贿赂而已,此事跟草民毫无关系。王爷若不信,草民只有以死证清白了。”他坦然将胸膛露出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闭上了眼。
“你以为本王不敢!”赵弘俊怒目道。然而厉建峰还是闭着眼,除了皱眉忍痛之外,动也没动一下。转念一想,他将手拿开,“本王暂且相信你说的是实话,秋妃争宠便争宠,但若某些人别有邪念,欲伤人性命,本王一概不放过!”
他拿开自己的手,转身背对着厉建峰。
在助回纥平乱的时候,厉建峰从不身先士卒,都是审时度势然后做出保守的决定。现在的厉建峰已经不再是那个贪生怕死之徒了,有了壮士断腕的决心,这个人以后会更加的可怕。但也就是这样,他才更加怀疑那害叶楚烟的人就是厉建峰指使!
厉建峰勉强将自己的身子撑起半截,抱拳道:“多谢王爷饶命,秋妃乃是草民主子的养母,她的吩咐,草民不敢不从。但王爷放心,草民自有分寸。”分寸二字,他说的极其讽刺。
赵弘俊侧目对上他的眼神,眼里尽是寒霜,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山头暗箭都杀不了她,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厉建峰猛然变了脸色,五官有些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
“在高处伏击,必然将敌人打得溃不成军,节节败退,甚至歼灭全军。在那山路上,就本王跟叶楚烟两个人,你们那么多暗卫在高处都无法射中我们一箭,何其可笑。”赵弘俊冷道,他走到厉建峰面前,对上他的愤怒而不甘的眼神,“王者不死!吉人自有天相!你有什么诡计通通使出来,天从不助无义之人!”
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厉建峰在后,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染红了白色的床铺。他咬紧牙关,但忍不住胸膛的剧痛,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整个屋子满是血腥味。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惊动了门外的管家。
“王爷,二公子他?”管家见赵弘俊走出来,本想冲进屋内,但见了王爷也是退了几步,躬身行礼,头都不敢抬起来。
“叫大夫吧,本王不过跟他多聊了几句,便上不来气了。”赵弘俊轻描淡写说道,大步走出了院落,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咳嗽声和呜咽声。
厉建峰没有对他完全说实话,但他说的话不是毫无用处。秋妃年已二十八,靠着未有子嗣还算保着青春容颜,但再过个几年,她也架不住人老色衰,到时新选的秀女又来,她就算身为二皇弟养母,也只能做个独守空闺一生的养母。
除非二皇弟夺位,否则她永远都只是一个妃嫔。而二皇弟现在被自己压了一头,为避免锋芒,想必他也希望秋妃能去争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好处,最是二皇弟的性子。他看着温吞不语,实则一直在利用他人为自己行事,随时保护着自己全身而退。
但是他想不明白,大靖女子舞蹈多样,但都是以柔美为主,纵然有快节奏的乐曲也都以灵动为韵律,舞剑的女子在无战事的大靖早已灭绝,就是云飞英那时,也只有她别具一格。
回到府中,赵弘俊拿出那副还未归还的女子舞剑图,摊开细细观赏着。若不仔细看还好,这一细看,画中女子的容颜当真是美,美中带着英气,英气中又带着秀丽。身姿灵巧轻盈,嘴角勾着一抹自信。眉宇飘灵,目如皓月,单单是看画作便已是令人心动不已,更不用说真人如何。
他将画卷起,心里隐隐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备马回宫,本王要亲手将此画作交还给皇叔。”他对护卫说道,这画作失窃,李吏收受贿赂的事,其余几个监察都知道了。他将这幅画带回去,只要悄悄言明,那几个监察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永安宫
永王一听是赵弘俊求见,二话不说便让人将他请进来,屏退左右,悄声问道:“好侄儿,可是画作有什么线索了?”千秀阁失窃,他比那管事的还要紧张。毕竟他是千秀阁的常客,若是皇上怀疑起来,他也脱不了嫌疑。
赵弘俊将背上的囊袋取下来,从里面倒出一副画作。永王一看那画作的用纸,立马眼前一亮,开怀大笑:“不愧是我的好侄儿,这才不过三四天就把画作找回来了,不简单不简单!”他比出了大拇指,拍着赵弘俊的肩膀,“侄儿这是在哪找到的,京城那么大,可不容易啊?”
“皇叔想知道,那就先回答侄儿一个问题。”赵弘俊买了个关子,看着他的笑脸,自己却一脸严肃。
“你说,只要是皇叔知道的,绝对告诉你。”永王开怀乐着,将那画作的绳子解开,想观摩一番。
“父皇是不是曾对云家大小姐有意?”赵弘俊冷道,一双鹰眸死死盯住了永王的神情。
但见永王那解开绳索的手僵住了,原本的笑脸也是僵在脸上,缓缓收回来,目光一凝,整个人如被戳到糗事的孩子,开始尴尬起来。他将那画作摆到桌上,无意再去看。
赵弘俊见状,厉声追问道:“千秀阁中美人图成千上万,但每一个人最多只有两到三副,各有风姿,仪态容颜甚至不下于云家大小姐。但是唯独她,有二十七副画作!纵然她剑舞风华绝代,难道真需要那么多副画作供在千秀阁内吗!”
“大胆!”永王厉声喝道,目中透着奔马之势,“你身为皇子,敢妄议尊上,简直罪加一等!”
赵弘俊也不示弱半分:“若行的正,又何惧他人口舌!父皇在叶楚烟年满十三岁后,一连三年不出席百家宴!但只要叶楚烟夺魁,父皇给与的赏赐皆是宫中最珍贵之物。去年还赐了一件金缕衣,那可是只有妃子才得以拥有的东西。皇叔告诉我,这又是为什么!”
第215章 垂涎
“混账!”永王拍案大怒,指着赵弘俊鼻子,骂道:“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居心不良,以此小人之心猜度君上!若当真如你所想,为何皇兄在叶楚烟入宫做琴师的时候,没有纳她为妃!对于皇兄来说,这个天下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因为,她是云敢先的嫡长女!是将军府的嫡长女!”赵弘俊笃定说道,眼眸内尽是坚决。
当时将军府战功赫赫,名震八方。云家军在大靖那是家喻户晓,许多男儿纷纷投入云家军,只要披上了云家军的军装,那便是一家之幸,乡民也都纷纷以自己儿子是云家军的一员为荣。哪怕战死,那也是烈士!
诸多权臣武将,地位虽比云敢先高,但是见了面也得让三分颜色,各个藩王也都得喊一声云大将军。将军府嫡长女云飞英,当时是炙手可热,谁都想求亲,但谁又都不敢求亲。
新皇登基之后,打压藩王,把军权兵权都收为中央,只有厉王府跟将军府掌握着部分兵权,而将军府因为镇压边境,兵力比厉王府要大得多。自古帝王都怕功高盖主,也会忌惮其余权臣跟将军府的关系。所以权臣恐得罪皇上,都不敢替自家长子求娶云飞英。
“父皇在那年百家宴上见了云家大小姐的风采,深深为其着迷,但是她是将军府嫡长女,若是纳她为妃,那父皇就成了将军府的女婿,便是助长了将军府的势力。当时云秋之父骁勇善战,深得民心。所以父皇不敢,才命人画下二十七副画作以解相思之苦!”赵弘俊振声说道,毫无惧意。
“放肆!”永王抬手,狠狠落下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赵弘俊的脸上,这一下势大力沉,啪得一声脆响。
赵弘俊不躲不闪,挨了这一个耳光后,目光依旧凌厉,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他冷笑道:“只怕皇叔跟父皇也是一样的想法吧,否则又怎会只看画作的纸张便认定了这是云家小姐的画像。而且侄儿第一次来,皇叔就在画云飞英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在千秀阁中,皇叔怕是瞻仰了千万遍吧。”
“胡言乱语,本王看你是中邪了。”永王侧过身,不再去看赵弘俊。
赵弘俊冷笑,将那画作从桌上拿过来,解开系绳,将画作随手一甩,卷轴滚地,呈现而出的并不是女子舞剑图,而是一副空白没有任何痕迹的白纸:“这卷轴是小侄跟宫中画工拿来的,还未经过任何人着笔。但皇叔初见便认定了这是云家小姐的画作,欣喜若狂,小侄可都看在眼里。”
永王看着那副空白的纸,眼睛都变得空洞了。他颓然坐下,整个人像从冷水里捞出来一样,低垂着脑袋,双手掩面。良久,才缓缓说道:“皇兄乃是一国之君,身不由己。但是他身不由己便罢了,为何还要让他人陪着一起受罪!”他捏紧了拳头,眼里闪现出一丝恨意。
赵弘俊冷静下来,坐着一边等着听永王的诉说。只见他扬起一丝苦笑,低沉道:“那年百家宴,本王也在现场。皇室宗亲各个阅女无数,但是从未见过那样的女子,长袖善舞具有女子柔美,又铿锵有力,剑舞如风。本王看呆了眼,皇兄也看呆了。他当即招来画工,将她的一举一动都记下来。这二十七副只是在千秀阁中,更加精妙的被皇兄藏在了自己的画阁里。”
永王冷笑一声,侧目看着赵弘俊:“本王知道皇兄不敢纳她为妃,于是本王斗胆向皇兄请求,以亲王之位换取,求皇兄赐婚。”
赵弘俊一怔,皇叔占地为王,作为一国之君的父皇一定非常忌惮。若是撤了此亲王改为郡王,那封地便收为了中央,只属于国君所有。如此合算的交易,父皇没理由不答应。但是云飞英终究没有嫁给皇叔,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永王叹息摇头:“皇兄告诉本王,他梦见父皇托梦,说想念子嗣,于是派本王去守了一年的皇陵。这一年之后,她便嫁给了叶堂之,嫁给了一个无才无能的废物!”他瞪大了双目,眼中似有泪花。
赵弘俊亦是摇了摇头:“一国之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岂能让身边人轻易得到。云家小姐嫁给叶国公,那是父母之命,父皇没办法干涉。但是皇叔您的请求,父皇是断不会答应的。”他没有把云老将军跟他说的那些话说出来,其实云飞英根本不是为爱而下嫁。若是说出来,皇叔只会更加痛苦。
“那副画你自己还到千秀阁吧,虽说是挂出来任人浏览之物,但若发现失窃,皇兄还是会龙颜大怒。”永王说话已没了力气,“这么多年,本王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是重提此事,还是忍不住会有一丝失态,让侄儿见笑了。”他苦笑摇头。
赵弘俊抱拳颔首:“侄儿不敢,说起来是侄儿太过好奇,才出言不逊。皇叔不怪罪侄儿,侄儿哪里还敢笑话皇叔。”他是真心实意的在道歉,只是为了求取一个答案却伤了皇叔,是他不对。
“不过仅凭一幅画,你怎么就肯定皇兄对云家小姐曾又情意,本王听你方才的说辞铿锵有力,似是非常有把握。”永王缓过了心神,开始询问道。
赵弘俊便将在厉王府见厉建峰的话告诉了永王,秋妃模仿谁不好,偏偏要模仿云飞英。她不曾习过武,还去尝试自己不擅长的剑舞,若是搞砸了那可是满盘皆输。但是既然她敢下这个决心,说明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而且秋妃还不惜让自己的舅舅犯下剽窃大罪,看来不止是秋妃兵行险着,卢有方也想借此机会给秋妃献一个殷勤,若日后她真登了后位,就少不了他的好处。算算日子,距离喜庆的日子还有很长时间,足够秋妃准备。侄儿你在宫外,可自己做好打算,别让秋妃真得了宠。”永王说道,他眉目一闪,似乎若有所指。
赵弘俊抱拳告别,皇叔对他们皇子之间的纷争很清楚,作为父皇兄弟中唯一剩下来的人,见了那么多手足相残,皇叔也已无意再争。不然他不会这么碌碌无为十几年,甘愿做一个没有兵权的王爷。
临走时,他转过身来,目光灼灼:“若有一日我父子相争,兄弟相残,皇叔可会助我一臂之力?”
永王一怔,双目空洞,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新皇登基,他入宫朝拜的画面。他少年沙场征战从未怕过,但是面对手足至亲时,他是那么的胆怯。他不敢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兄有敌意,嘴唇动了动,低沉道:“尽人事,听天命!”
第216章 以假乱真
赵弘俊不再说话,转身出了永安宫。看来厉建峰说的话不是胡扯,秋妃就是想模仿云飞英的剑舞。宫中画工有明确禁令,没有命令不得擅自作画,练习的画纸也要收起来烧掉,以免有人偷偷卖画牟利。所以秋妃便让卢有方偷出画作,在宫外让人将云飞英的舞剑图画下来。
他找到的这只是其中一幅,若是皇叔没有发现,可能那剩下的二十几副都会被轮番剽窃一遍。秋妃只要将主要的舞姿动作记下,就能让舞师为她编出一支剑舞。而且这样还能让父皇不怀疑,因为除了这几个动作,其余的都跟云飞英无关。不得不说,秋妃心机很重。
赵弘俊回身看了一眼永安宫,眸中深邃,金碧辉煌的宫殿,多少人求而不得,但这金殿却禁锢了一个人的灵魂。
永安宫内,那张白色的画轴还散落在地上,永王依旧颓然,坐在原地呆呆不动。此时,他随身的太监缓步走来,跪地膝行而前,双手捧着一个卷轴,俯首道:“王爷,这是大皇子命奴才送给王爷的,请王爷笑纳。”
永王双目无神,随意侧目,却惊然睁大了双目,浑身充满了力量,猛的跳起来,将那卷轴双手捧过来,细细的摩挲着,像是看到了绝世珍宝,惊问道:“俊儿让你拿给本王的?”
太监还以为永王动怒了,将头埋得更低,颤抖道:“是,大皇子还让奴才转告王爷,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但以假乱真的事从没少过,这是大皇子原话。”
永王听罢,仰头大笑,喃喃道:“本王自以为英雄虎胆,却不想今日,被一个毛头小子超了一头!比起本王,他真是胆大包天了!”他笑得狂烈,回到寝室,将左右屏退,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打开了那副画作。
那是一副女子剑舞图,妙笔丹青,栩栩如生。永王连连称奇,入了皇宫的画工皆是天赋英才。他就算练了十年的画,也终究比不得这一笔一墨。他微微一笑,满是释然。
此时,一副画作偷偷的送到了千秀阁,那疏忽管理而导致画作失窃的管事,被赵弘俊的暗卫嘱咐了几句,面色一惊,但也唯唯诺诺的将画作挂回了原处。
原画便是送给永王的那一副,这被管事挂起来的是赵弘俊在宫外找了原皇宫退下来的老画工仿制,虽然赶了一点,但若不细看便看不出区别。
赵弘俊叹息,父皇近年来更宠爱年轻妃子,去千秀阁也少了,希望父皇日后少观赏一些,让这欺瞒能持续得更久些:“皇叔说的对,尽人事听天命。小侄已尽了人事,就看有没有听天命的那一天。”
出了皇宫,他将打探到的消息都写信告知了霜九。霜九是大吃一惊,没想到皇上跟永王对云夫人竟有这样的心思,他正踌躇要不要告诉叶楚烟,却未见她已来到了门外:“是王爷的来信?”
霜九连藏都来不及藏,点头称是。
“你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互相往来了那么多密信,我若再不察觉,岂不是让九爷你看走了眼,白白信任了一个愚蠢的主子。”叶楚烟走进来坐下。
霜九苦笑,上前给她倒茶:“霜九不敢,我跟王爷密信虽多,但所有事情大小姐不也都知道了吗。这信事关秋妃,本来也不打算瞒着大小姐。”他见叶楚烟已进了门,再多什么说辞也都没用了,走到桌边将那信递到她手里。他低头喝着茶,眼角偷偷瞄着她的反应。
只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一丝变化。
“大小姐就不惊疑吗?”霜九问道。
叶楚烟将信放下,反问道:“我为何要惊疑,在当年娘的名声无人不知,论美貌在大靖是数一数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皇上说白了只是个普通男人,怎会不对美色动心。别说永王跟皇上,就是你九爷见了,也未必不动心。”
霜九连忙起身抱拳,半弓着身子:“霜九不敢,瞒着大小姐跟王爷秘密通信是霜九的错,大小姐要打要罚,悉听尊便。”他宁愿来硬的,也不要这般温柔一刀。
“罢了,坐下吧。九爷现在是王爷跟前的红人了,我哪里敢打敢罚。”叶楚烟低头抿了一口茶,语气不冷不淡。
霜九额上冒出了冷汗,支支吾吾了半天,他重重叹息一声,从袖中拿出了另一封信:“这是王爷一并送来的,我早将厉建峰画室里有画作的事说了,王爷在信中说,他会派遣暗卫潜入厉王府,烧了那画阁,再佯装成失火。”
叶楚烟低沉道:“王爷不觉得这样太过冒险了吗?”
霜九摇头不知:“自从安县回来后,王爷对待厉建峰的态度就有些怪怪的,只要提到厉建峰这个名字,他神色就不对。特别是提到大小姐跟他的时候,那神情就像是被抽了一耳光,非常难看。要我说,王爷有些在意大小姐跟他的关系,甚至到了憎恶厉建峰的地步。”
叶楚烟一怔,随即说道:“厉建峰乃是二殿下的走狗,王爷对他自然憎恶。我留厉建峰一条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抓住他的把柄将二殿下一并铲除。王爷对厉建峰在意,那是自然,不知九爷为什么认为他的在意,与我有关?”
霜九复坐了下来,细思道:“也可能是霜九多心了,但是一个男人在意另一个男人,中间夹杂着一个女人的话,那这可就不简单了。霜九斗胆,敢问大小姐在安县跟王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王爷误会了?”
叶楚烟想起了赵弘俊问她的那句话,是不是跟厉建峰有过恋情。王爷猜测他们有情事,可能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因情反悔,坏了他的大计吧,冷笑:“我与厉建峰之间水火不容,王爷心知肚明,他没有什么好误会。你回信给王爷,不要让他的暗卫动手,让你的那个小鬼去。你们在画阁里那番举动,厉建峰一定派人严加防守,若是暗卫一时不小心,那就暴露了。”
霜九不敢犹豫,提笔就给王爷回信。皇家出来的暗卫虽说机敏,但正面交锋确实危险。若能选择一种更安全的方法,自然选择不冒险,王爷也不会反对。
叶楚烟让下人从房中拿来四个拇指般大的小竹筒,上面还有着两根细绳,看上去可以绑在什么东西上面:“这个你交给那个小鬼,他自然会知道怎么做。我在这不好解释,你交给他,你就明白了。”
霜九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东西,但见大小姐如此说,他也不追问。就这四个小竹筒,就能放火烧了厉王府的画阁?他抱着一团疑问,派人去将那小鬼招来。
第217章 纵火
霜九将那四个小竹筒一字排开,放在桌上,皱眉琢磨了半天,里面装得是最普通不过的煤油,但就这四小竹筒的分量,也不足以烧了厉王府那三层高的画阁啊?
“九爷!”一个爽朗又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踏入屋内侧手翻了个跟斗,抬步高高跃起,在屋内的桌椅上来回窜跳,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霜九身边的椅子上,“怎么样九爷,我最近的轻功可是越来越好了!”
霜九无意看他卖弄,将他一把拽到身边,点了点桌上的四个小竹筒:“王爷打算烧了厉王府的画阁,大小姐给了我这四个小竹筒,她说你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小鬼瞥见那四个小竹筒,双眼放光了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珍宝:“我的娘啊,竹筒做的小火灯,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小火灯?”霜九疑惑道。
小鬼笑着将一个竹筒放在手上把玩:“九爷,这你可就不懂了。我们乡下人小时候没东西玩,就捡些树皮圈起来,用草根扎实,做成一个小圆筒子,往里面灌上些花籽油,底下连上一根染着油的细麻绳,再将整个树皮筒子用钢丝吊在桌边。半夜就等着,只要耗子钻到里面去偷油喝,我们就点燃细麻绳,将耗子烧死在树皮筒里头。油跟树皮一起点燃,看上去就像一个小火灯。”
他笑着说道,仿佛又找回了童年时的乐趣。将那小竹筒在手上抛来抛去,玩得不亦乐乎。
“那大小姐的意思是?”霜九还是有些不明白,这小火灯跟烧画阁有什么关系,这画阁可不是耗子,没那么容易烧。
小鬼嘿嘿一笑,他卖了个关子:“若现在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九爷若想知道大小姐什么意思,晚上就跟我走一趟。今夜,我们点一个大火灯!”
无论霜九如何逼问,小鬼都不肯提前将计划说出来,借口要安排晚上烧画阁的事情,一路小跑逃出了将军府。
霜九没办法只有等,到晚上小鬼回将军府才起身出行。然而在路上,二人居然遇到了走在街上的赵弘俊。他们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赵弘俊是来体察民情,大皇子出宫的消息没有放出来,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普通人。
“怎么这么好兴致,夜间出行?”赵弘俊一派公子打扮,展开折扇走过去,随意的向他们搭话。
霜九低头颔首以示行礼,低沉对身边的小鬼说道:“还不快见过王爷。”他的声音很低,虽然不能行大礼,但基本里礼姐还是要有的。
小鬼瞪大了眼睛,哪里见过这等大人物,从上到下将赵弘俊打量了个遍,低头颔首,学着霜九的样子抱拳鞠躬,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好了,本来我的身份就要保密,这大街上也别见什么礼了,你们这是要去哪?”赵弘俊知道这个小鬼是个贼,现在天已完全黑了,他们肯定不是去做什么好事。
霜九坦诚道:“我们正要去执行恒爷你的计划,多人唯恐不便,还请恒爷见谅。”
“就你们两个?”赵弘俊心知他说的是火烧画阁的计划,但见他们衣衫整洁,什么也没带,不知他们是打算怎么做。他四下望去,也没察觉有什么暗卫在潜伏。
“爷您可别小瞧我们两个,其实您吩咐的事,我们都不用出手,只须要一只猫儿就够了。”小鬼呵呵笑道,满脸的古灵精怪。
赵弘俊将折扇收起,来了兴趣:“一只猫儿?那我可真想看看,什么猫能有这般能耐。他说人多唯恐不便,那既然你们不出手,我是否能在边上一睹为快呢?”
小鬼点头,兴奋道:“当然了!这般热闹的事可不是每天都有,九爷,就让恒爷跟着吧。我们真的谁都不用出手,就在边上坐着就成了。”
霜九越听越怪,他跟赵弘俊对视了一眼,二人达成了默契。小鬼一笑,将二人带到了距离厉王府后门不远的地方。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个乞丐小子,抱着一只小黑猫,左顾右盼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二位爷稍等,我去去就来。”小鬼箭步跑了上去,对着那乞丐小子打了个招呼,将他怀里的小黑猫抱了过来,“爷,今日能不能成事就全靠这只猫了!”他蹲下身子,将那四个小竹筒绑在猫的四只腿上交还给那个乞丐,“走,我们到边上酒楼上看天灯去!”
有了霜九跟赵弘俊两个大爷带着,小鬼进酒楼也变得昂首挺胸,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他进门就嚷着让老板安排三层的单间雅座,转头便拉下了脸:“九爷,恒爷,这三层的景色美,这可不是天天有,错过可就没了。”
赵弘俊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对这小鬼越来越有兴趣,也越来越期待接下来他说的看天灯,从袖里拿出一锭银子,丢给老板:“三层单间雅座。”
小鬼跑得最快,三两步便往蹬上了台阶。
“你这手下倒有趣。”赵弘俊在深宫内,从未见过这样欢脱的少年。他的那几个小皇弟比他还年幼,也没几个能笑得如他那般轻松。
“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无依无靠,只会些小偷小摸的东西,但心眼不坏,只偷为富不仁的那些富贵之家。”霜九有些惭愧。
“我还以为做贼的人人喊打很痛苦,现在看来倒也未必。”赵弘俊这一趟体察民情,已经有了第一笔收获。他走上三层阁楼,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小鬼上蹿下跳,没见过世面一般,见了什么都新奇的扑上去看。
“小鬼,你说的天灯何时才能点着?”霜九坐下来严肃说道,他总不能让赵弘俊在这等太久。他心里也好奇,一只猫要如何点燃诺大的画阁。
小鬼正要答话,见门外送进来一堆酒菜,色香味俱全,登时他口水都留下来了,对着赵弘俊行了个礼:“恒爷,为了这事我忙活了一晚上,能不能先让我吃点?”
赵弘俊收起折扇,点点头。
小鬼如遇大赦,跳上椅子掰下一块鸡腿就开始狼吞虎咽。等所有人都退出后,他便吃着东西,便张口道:“那个方向就是厉王府画阁,一会天灯烧起来,自然会映得漫天红。二位爷别急啊,咱们边吃边等。”他用油腻腻的手指着大窗台外,砸吧着嘴。
赵弘俊跟霜九朝外看去,果真看到了有一丝火光。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惊疑,纷纷站了起来走出阁楼外,站在那栏杆边上,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
只见一点点黄色的光渐渐变红,那火是从阁楼内起的,将整个画阁都映得清清楚楚,就是画阁的一层内部!
第218章 以猫为祸
“哇,这么快!”小鬼左右手都拿着烤鸡肉块,噔噔扑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远处的火光。
只见那阁楼内部突然突然窜起一道火龙,从下到上似是盘旋而上,如一个灯笼一般从里面照样得亮堂堂。紧接着隐隐传来一阵铜锣声,周围的城民也都纷纷朝那个火光处看去,顿时人声鼎沸,一阵喧闹。
不消片刻,火苗飞窜,映得整个乌黑的天空都变得火红起来,空气中也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热浪。火光红的刺眼,那画阁的火势猛然大了起来,纵然厉王府内的人如何扑救,这阁楼定是不保了。
“小鬼,就凭一只猫你就纵了这么大火?”霜九见他得意洋洋拍手大笑,催促他快些将隐情说出来。
小鬼跨坐在栏杆上,双目满是映着火光,砸吧着油腻的嘴:“我离开将军府之后就混进去厉王府,伪装成了一个小厮,替了那打扫画阁的老头,帮他进去打扫。我将煤油抹在台阶上,一路顺到三层顶楼。紧接着,将一点鱼腥抹在那柱子上的蜡烛台上。让那乞丐兄弟将黑猫从厉王府围墙外扔进画阁里,好在厉王府的画阁靠近围墙边,不然就得放鸽子了。”他呵呵大笑道。
猫儿身轻矫健,从围墙外扔进画阁二层不会有什么损伤。但是猫儿又不是人,听不懂人的吩咐,怎么能引起这场大火呢,猫可不会自己放火。
“九爷,恒爷,其实小火灯还有另一种玩法。”小鬼呵呵一笑,“小的时候我们活捉过耗子,会在它的尾巴上涂油,在空地里堆剩饭剩菜,在下铺稻草,点火,耗子扑去吃食,尾巴就会着火四处乱窜,吱吱乱叫。”
“但是,那画阁里并没有人点燃猫儿腿上的煤油竹筒,那火是从烛台上来的。你在烛台上抹了鱼腥,但即使猫打翻了烛台,如果落不到油上呢?”霜九疑问道。
小鬼坏笑,自信说道:“所以我把鱼腥抹在了柱子上的烛台啊,猫儿想吃鱼腥吃不到,就会拼命往柱子上扑。大小姐准备的竹筒很薄很脆,不用多大撞击就会破裂。竹筒一破,里面的油漏出来,猫儿减轻负担会跳得更高,这烛台一打翻自然就落在了煤油上。”
猫的脚底也会沾到煤油,这火势一起也会点燃它脚底的油。在阁楼大门紧锁的情况下,它只有到二楼的窗台才能逃命,这带着火的猫爪踏上涂了油的台阶,那自然就带起了一阵火势。所以他们看到的火势盘旋而上,正是顺着台阶而起。
“二位爷放心,猫的逃命速度可快了,保准烧不死它。”小鬼是在乡下长大,最清楚野猫野狗的习性。
赵弘俊听完,不由得惊奇:“是叶楚烟告诉你这个计划的?”
小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上是大小姐告诉我,她只让九爷给了我那四个小竹筒,便让我自己去办了。说起来,我也算占了五成功吧。”他嘿嘿一笑,吮了吮手指上香喷喷的肉油。
霜九皱眉,斥责他无礼,将他赶回厅内。小鬼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火红刺眼的阁楼,但闻着那些酒肉香味,也不是跳着回去大口吃喝起来。
“小鬼无礼,霜九再此向王爷赔罪。”霜九抱拳躬身,小鬼的言行举止确实太不识大体了。
赵弘俊毫不在意:“他是个乡下长大,无人管教的孩子,本王怎么会与他计较。只是他刚才所说的小火灯是乡下人玩的东西,叶楚烟作为国公府嫡长女,她怎么会懂?”他看着远方的熊熊烈火,这一计当真是妙。
霜九也是惊奇,当他听到叶楚烟将竹筒说交给小鬼,他自然会明白的时候,就已经很疑惑了:“或许是大小姐在哪本杂书里看到的,王爷也知道,大小姐无书不欢,每日必阅。”
“那将军府内的藏书还真是包罗万象,你当真会相信,将军府里收藏的杂书上,会写这等乡下无聊小儿的把戏吗?”赵弘俊严肃问道。
霜九不答,疑云满面。
“霜九,你跟本王一样,都在怀疑叶楚烟。她太过神秘,神秘得不像一个国公府大小姐,甚至不像一个普通人。”赵弘俊转过身来,严肃说道。
霜九抬目看向他的眼睛,两人心领神会。他抱拳道:“霜九不敢妄自猜度大小姐的心思,请王爷恕罪。”
赵弘俊冷笑,展开折扇不去看他:“本王又没说要你去打探什么,你不必紧张。叶楚烟对本王的忠心,本王看在眼里。她在不知自己百毒不侵的情况下替本王喝下毒酒,就单单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本王对她推心置腹。”
云老将军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反复思量了几天才想明白。叶楚烟助他平步青云,助他争权夺势,其实想依附他的权势,想利用他的权势。但是这一切背后,都是为了将军府,为了她身后的亲人。这一份大义,值得他信任,也值得他甘愿被利用。
“王爷真乃明主。”霜九抱拳道,难怪大小姐一直知道他跟王爷秘密通信而久久不揭发。对他们,大小姐何尝不是推心置腹的信任。尤其是自己,暗卫出身,落草为寇,她从未质疑过。
赵弘俊目中带火光,看着厉王府画阁的一片一片的凋落,带出一阵阵惊恐的人声:“烧了厉王府画阁,其实只是缓兵之计而已,那些画烧了,对于画工来说他们还可以凭借记忆画出来。你可知道,本王为什么甘愿冒这么大险?”
霜九坦然一笑,斜眼看着阁楼:“自然是给厉建峰一点教训,他派人射杀王爷,自以为计划周全,天衣无缝,熟不知大小姐跟王爷早已是将他看透。我们一再退让,才会让他日益张狂!”
“没错!本王就是要告诉他,今日本王能烧他的画阁,明天就能烧他的寝室。”赵弘俊冷声道,“不过本王想到叶楚烟会谋划出更好的计划,但没想到她的用人之术也这么精湛。”他回头看着那在狼吞虎咽的小鬼,眼神深邃。今日这神不知鬼不觉的纵火,没了他就办不成,也只有他能办。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如何混入厉王府,如何不着痕迹的替换下原本打扫的人,借机行事。
“不过这一趟火灾后,厉建峰第一个怀疑的会是你们将军府。”他接着说道,毕竟霜九跟云秋是上过三层阁楼,见到那画室内仿画的人。
“怀疑便任他怀疑吧,他厉建峰对将军府的敌意早已有之。大小姐没有反对王爷的计划,只怕她自己也想这么做。王爷,其实大小姐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刑部大狱跟绑架之仇,大小姐可还没算呢。”霜九一笑,看着那阁楼将倾,他知道叶楚烟的计划远远不止于此。
第219章 一计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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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重罚
叶楚烟微微颔首,不卑不亢:“还得多亏了九爷身边的小鬼,若没有他,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他若想讨赏,给他便是,多给他一点甜头,以后说不定用他的地方会更多。”
霜九点头,他原先还觉得小鬼那邀功请赏的姿态很令人厌恶,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得不赏了。
翌日早晨,厉王府内如同遭受了巨大的灾祸一般,厉建峰被下人们搀扶着,看着那烧成焦炭,零碎散落的画阁,眼里亦是一片黑暗。他面容僵硬,死死的咬着牙,手捂着阵阵起伏的胸膛,极力忍耐着什么。
“二公子,起火原因找到了,是烛台不小心翻落点燃了画卷,才引起的大火。”某护卫统领,捧着一片残画说道。画阁里都是易燃的画作,只要有一副画起火便会全部引燃。
“烛台不小心翻落?你这护卫统领就是这么办事的!阁楼里画卷千百你们就不及时救火吗!”厉建峰将他衣领揪过来,狠狠说道,眼里的火生生迸射出来。
那护卫统领低下头:“二公子吩咐将画阁上锁,除了打扫的人之外,其余人一概不许入内,所以当卑职发现的时候,画阁的火势已无法控制了。”
厉建峰更是恨得咬牙:“一帮废物!”他将护卫统领推开,原本画阁是不上锁的,也是他太过警惕才命人上了锁。这画阁内起火,外面的护卫又怎会得知。
“昨天负责打扫的人是谁?让他来见本公子!”他开口问道,纵然画作的宣纸容易引燃,火势也不可能蔓延得那么快,他不相信这期间没有人做手脚。
于是,负责打扫的老头被带过来,他颤颤巍巍的跪下来磕头行礼,头发都已斑白。因为他是厉王府的老奴,安排给他的都是轻活,昨日只有打扫画阁的事,他也就多喝了几杯,微醺之间,有个小伙子说要帮他干活,他乐得自在便交给他干了。谁知道画阁出了这等事,他怎能不害怕。
“昨日是你负责打扫的画阁?”厉建峰双目灼灼,但他不相信厉王府的老奴会给外人做帮凶。
老头也不知怎么回答,回答是,那便是欺骗主子,若不是,那就是自己渎职,日后在厉王府可就待不下去了,思虑之下,他咬牙道:“对,是老奴负责打扫画阁,但是奴才发誓,画阁失火的事跟老奴没有关系,老奴就是扫地擦地便离开了。”说着,他怔怔滴下泪来。
他必须要这么说谎,一个半截身子已入土的人,若是此时被赶出厉王府,那他必然要饿死荒野无人照料。于此如此,还不如硬着头皮扯谎,万一瞒过去便过去了,若是被揭穿谎言,那也不过是最差的结果。有一半的侥幸,他便心存侥幸。
厉建峰见他说得老泪纵横,冷脸转目问那负责守卫阁楼的护卫:“昨日,你们看见他打扫了吗?”
那两个护卫面面相觑,他们每日都在守卫,见的都是不一样的下人,久了也不在意是谁来打扫,反正来人说是打扫的,便放进去了,昨日是谁他们也没什么印象。其中一人上来抱拳道:“回二公子,确实是他来打扫。我们开门放他进去,不多时他就出来了。”他们也必须扯谎,不然渎职得就是他们。
厉建峰见三人的说法达成一致,还是怀疑他们在说谎,正要发怒将三人重罚之时,心腹手下赶来回报:“二公子,王爷跟世子回府了!”
厉建峰瞪目大惊,他斜目看着那三人,狠狠跺脚。若是再晚一个时辰回来,他便可以屈打成招,让这三人承认是受外人蛊惑火烧阁楼,自己便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推脱干净。但是现在,他已无计可施,此时他心里慌得像一只被烧了尾巴的狗。
马车疾疾驶来,厉王爷一脸严峻下了马车,威严的双目看向了那烧成黑炭,轰然倒塌的画阁,一阵哀叹:“本王收藏画作千万,没想到竟毁于一旦!”
“父王息怒,这画作可以再寻,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厉建安在一旁劝慰。
厉建峰一个箭步上前,抱拳下跪:“参见父王,孩儿没有保护好厉王府画阁是孩儿的错,孩儿甘愿受任何处置!”他率先上来领罪,希望父王可以看在他主动认错的份上对他的处罚能轻些。他低着头,心里不停的祈祷。
半响,头顶上传来一声怒斥:“畜牲!本王与你大哥在外养病,让你管理厉王府,你就是这么管理的!”
“孩儿知罪!”厉建峰绝望的闭上了眼,深深叩头。看着怒火,自己的罚是轻不了的。
厉王爷双目如火,大怒道:“父兄不在府内无人管制你,你便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跟云家少将军切磋,技不如人还暗下狠手,简直败坏我厉王府门楣!不但不克己守礼,还连一座小小的阁楼都看不好,本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厉建峰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己被云秋重手打伤,得不到半句宽慰,反而得来了一顿臭骂。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不是,他一咬牙:“是孩儿放肆,没了父兄管制便忘乎所以,孩儿愿意受罚,请父王下令!”他深深叩头,额头点地不再起来。
“哼!来人,将二公子带到漆墨斋,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探视!”厉王爷下令道。
厉建峰一怔,双目内满是震惊。漆墨斋,那可是在京城最偏僻最凄凉之地,不靠山不靠谁,就是一处荒郊野岭。那里原先是苦行僧修行的地方,如今渐渐荒废,已是一处死宅。
他抬头看向父王,却只看到一张勃然大怒的脸还有一双决绝的眼神。心知父王是铁了心,如果他求饶,只会激发他更大的怒火,只有叩头道:“谢父皇恩典,孩儿愿意受罚。”
厉王爷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厉建峰颓然跪地,双目怔然,如同被倒空了的麻袋。就在他最虚弱无力之时,一双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将他扶起来。他抬目一看,只见那扶他的人居然是厉建安。他勃然一怒,狠狠推开了那双手。
厉建安也是退了几步:“父王对你的处罚并不算重,没挨板子已是对你最大的宽恕。”
厉建峰冷哼:“多谢大哥提醒,父王当然是疼爱我的,毕竟我也是父王的儿子!”他话中带刺,言外之意便是说他虽然是庶子,但最后这王位归谁,还不一定。
厉建安当然听出来,他不动声色:“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他楼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也是转身离去。
厉建峰在后狠狠瞪了他一眼,狠道:“好自为之?我看这放火的人,就是你!”
第221章 暴毙
厉建安不知他那位异母兄弟在怀疑他,他也不在乎他是否怀疑,径直来到了厉王府的书房,对着里面的老者抱拳道:“父王,官府马上就会来人调查,不知父王有什么指示?”
厉王爷单手背负在身后,提笔正快速得写着一封信,他的眼里已没有了怒火,满满的都是冷静:“你将这封信亲自送到将军府,一定要亲手送到云老将军的手里,不得转交。”
“是。”厉建安将那封信双手接过,既然父王没有吩咐官府如何应对,那他就自有主张不需要再过问,“孩儿告退。”他即刻出府驾马前往将军府。
将军府护卫都知道他是厉王府世子,无需通传便将他带到了云敢先的院落里。
“老厉给我的信?”云敢先惊奇问道,转而一笑,“都一把岁数了,还写什么信,直接让你给我传话不就行了。”
“父王也许是怕建安话语不清,表达不好父王的意思,文字的转述比言语的转述要好些。”厉建安抱拳说道。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信上的内容,父王不想让他知道。
云敢先阅览着信,这越看脸色越阴沉。他双目一凝,将那信件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里,用内力将信纸震了个粉碎。
厉建安瞧出不对,但也不敢多话。
“世子看起来好了许多,普善大师果然是妙手回春。”良久,云敢先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问候。
厉建安也只有接话:“普善大师医术确实不凡,但是建安能有今日,还得感谢老将军的外孙女叶家小姐。”他早已找普善大师细细问明,原本他还说是诸位太医共同协作的结果。到最后普善大师耐不住他的穷追猛打,说出他们几个医者都是参考了叶楚烟的意见调制药的事实。而且叶楚烟还特地嘱咐普善大师,不要说出实情。
“老将军,据普善大师所说,叶家小姐的医术高明不下老御医,不知她的医术是何人所传授,竟有如此功力?”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他没理由不追问一番。
云敢先轻松一笑:“普善大师这是看走眼了,楚儿哪里有什么高明的医术,不过是瞎猫撞了死耗子罢了,世子不必过于在意。我听闻厉王府画阁被烧,可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他到底老谋深算,一转话题,不让厉建安继续问。
厉建安抱拳道:“多谢老将军关心,厉王府画阁不是什么机密之处,就是摆放书画的地方,那画阁想来是意外所致。父王将庶弟做了惩戒,以警示下人,这种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云敢先点了点头,跟厉建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随意说了一会便让管家送客。从头到尾,厉建安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他始终认定叶楚烟的医术是确实存在,不是凑巧。但是老将军的话术实在高明,让他出了府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绕晕了。
送走厉建安之后,云敢先传来了霜九,在其耳边偷偷嘱咐了什么。霜九听完面色一惧,相当的惊恐,点了点头抱拳离去。
当夜,他身着夜行衣,以高超的轻功潜入了卢有方的府邸。他伏在窗户边,隐隐听到屋内传来阵阵的咳嗽,是一个男人粗重的咳嗽声。而后,只听一个细致女人的声音,柔声道:“老爷,您这身子原本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得这么厉害。要不明日我们到化业寺去,找那普善大师看一看吧。妾身听闻,厉世子那病秧子都是他治好的。”
“去!妇道人家懂什么,小心点说话,否则我不等病死,都死在你这嘴上了!”卢有方低沉道,说着又是咳嗽起来。
只听那女人又扯着嗓子,尖声道:“那本来就是啊,全大靖谁不知道厉世子就是个垂死的病秧子!老爷,您别犟了,明天我们就去化业寺,大不了多花点香油钱,普善大师说白了不就是一个和尚吗!”
“妇孺之见!你别管了,过不了几天自然会有人给我送药来,我这咳嗽保管药到病除。”卢有方咳嗽说道,被妇人搀扶着回到床上躺下。
那妇人伺候完卢有方便推门出来,没有跟他一同休息。霜九翻身跃上屋檐,避开那个妇人。他心里一奇,这卢有方病成这样,不主动去求药,反而说有人给他送药来?他这病也差不多十天半个月了,这个药就算是从大漠送来,也该送到了。
现在是三更时分,霜九渐渐听到卢有方打呼噜的声音,他便放松了警惕,坐在屋檐上。老将军吩咐他今夜在此守着,可能有人要来暗杀卢有方,他不知为什么,但也只能先守着再说。
在五更最寂静时分,他跳下屋檐,观察着卢有方的屋子。他发现卢有方的窗户都锁得死死的,而且是从里面反锁。卢府内的护卫几乎是围绕着他这院落在巡逻,不管其他地方。在自己的府宅内还这么谨慎,看来卢有方得罪的人不少。
他这跳下来观察一会就得跳上屋檐躲避巡逻,就这样,渐渐的天就亮了。霜九正打算偷偷逃出卢府的时候,只听一声妇孺尖叫之声。“老爷!老爷!来人啊!老爷没气了!”
霜九一惊,原本想要离开的心也没有了。但是如果真死了人,官府一来他想跑就更难了。于是,趁着卢府一片混乱之际,他逃了出来,直奔将军府,将此事回禀给老将军。
“将军,霜九无能,卢有方可能已遭毒手!”霜九一身夜行衣,抱拳跪在云敢先面前,低头颔首。
但是云敢先面不改色,只是叹息一声:“魔高一丈,敌人在暗你又怎能护得了卢有方。去探,看看卢有方的死因。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凶手必须要揪出来!”
“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卢有方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霜九一脸疑惑,卢有方偷画的事根本没有证据拿他,那些指使他的人不至于在毫无苗头的情况下便杀人吧。
云敢先皱眉深锁,只是说道:“先去查吧,看看死因是什么。能在你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的杀人,这幕后黑手不简单,只怕卢有方死得也不简单。”
霜九无言,抱拳便先到刑部去。在前往的路上,他还一直相信卢有方没有死,只是那妇孺大惊小怪而已。但是等他到了刑部,卢有方的尸体正好被官差押来。准备送进停尸间,等着仵作验尸。
“九爷,你怎么会在这?”林大人出门来签字接尸,竟见霜九也在,眼中满是惊奇。这尸体刚到他就到,这无论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霜九呆在原地,想着怎么为自己开脱。毕竟他才从卢府出来不久,对于这死亡的事早已知晓,面色有点不太自然。
第222章 意外死亡
霜九咧嘴一笑,换了一副轻松面色:“这不是嫌来无事,想找林大人下盘棋吗。这具尸体是谁,怎么林大人还亲自出来签字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林大人皱着眉头,深深叹息,说道:“当然是一品大员了,不然我怎会出来接尸。”他掀开那盖着的白布,看了看卢有方的面容,点点头走了个形势,便摆手让人抬到停尸间去验尸。
“大人,我听说前段时间王爷还去探望了卢有方,那时候他还能出来见客,怎么突然就死了呢?”霜九还装作不知,一脸疑惑的问道。
林大人干咳一声,将霜九带到内堂,这才开口道:“其实卢大人早几天前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说他命不久矣,希望我保护好他的儿子。当时我只当他是病晕了,开始消极悲观,说出来的胡话,却没想到.....”
霜九一惊,死人在死之前,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死呢?忙问道:“他说要让大人保护好他的儿子,说明卢大人知道想害他的人是谁,他没跟大人说?”
林大人摇摇头:“我以为他说的是胡话,随意劝慰两句就送他走了。想必他也不知道想害他的人是谁,不然早就将自己的儿子送走了,又怎会来拜托我。而且,现在卢大人是如何死的还得等仵作验尸,是意外死亡还是他杀,尚未可知。”
霜九一想,觉得有理。卢有方若早料到有杀手,不会让自己的独子再留在京城。尸体送来,他的儿子应该已从太学回家,准备跟卢夫人一同筹备丧事了。等安慰好自己的娘,这位卢公子也会到刑部来询问情况。
“如果是意外死亡倒好,若是他杀可就麻烦了。卢大人借着秋妃得宠,短短数月便得罪了不少人,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竟然至于要他的命。”林大人皱眉叹息,仇家太多,还都是官家,这要查起来简直难如登天。
霜九不语,只等着仵作验尸结束来汇报。
约莫半个时辰后,四个仵作一同便前来,其中首席仵作上前一步,抱拳道:“启禀大人,我等四人一同验尸,卢大人身体并无任何外伤,胸膛双肋腹腔,也无任何内伤。唯在喉管跟气管处发现了堆积的血液,于是,小的怀疑是卢大人咳嗽病发,咳血不小心堵塞了气管,窒息而死。”
霜九心惊,咳血窒息而死!这怎么可能呢,他昨夜就在卢有方屋子周围,整个晚上都是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任何咳嗽声!
林大人听了,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是意外死亡了。将尸体缝合好,等卢家人过来收尸,接回准备安葬吧。你等四人将验尸结果报给有司,记录在案,此事就了结吧。”
霜九还待说什么,但他闭口不言。如今他是一个局外人,若是多说什么,便是给自己惹来嫌疑:“好在是一桩意外死亡的案子,林大人算是省心了。卢公子想必不久后也要来,您还得跟他解释,我不便久留,这棋还是改日再下吧。”他急着回去回复老将军,借口推脱便回了将军府。
然而,在书房等待他的不是云老将军,而是叶楚烟。
“外公不在,他说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跟我说。”叶楚烟仿佛已经知道了卢有方暴毙的事,双目凝神,满面严谨。
霜九抱拳:“大小姐,卢有方已被林大人断定是意外死亡。如今除非卢家人要求翻案彻查,不然就只能就此结案了。”他将卢有方检查出的死因说了一遍,也告诉她自己昨夜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叶楚烟秀美轻蹙,转而冷笑:“卢有方这个老贼,料到自己会死,又怎会没有防备。你昨夜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可能他根本就不在屋内!”
“大小姐为何这么说?”霜九一惊,卢有方绝对没有出门,他可是守了一夜。而且门窗都是反锁得死死的,若是他开窗出逃,他不可能没有听见响动。
“你还记得化业寺的那个密道吗,外公说过,设计密道的人都是活在危机当中,随时会丧命的人,他们在自己经常藏身的地方,都会备下一条密道,随时让自己逃走或者躲藏。卢有方知道自己会死,在自己屋内只怕早作了什么手脚。”叶楚烟说道。
卢有方作为秋妃外戚,还跟厉建峰交好,对于自己的性命不会不留一手。况且在偷出画作后,一定知道自己有危机,作为一个老奸巨猾的官,杀人灭口的事他也不是不懂。
“大小姐的意思是他的屋内有密道,有人藏在那密道里,等他躲藏的时候,暗下了杀手?”霜九不敢相信,卢有方的府邸守卫还算严密,自己做的密道,怎会让人不知不觉的潜入。
“我只是猜测而已,既然九爷听不见响动,他又是咳血而死,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他不在屋内了。然而他夫人却是一大早在屋内发现他死亡,那么凶手就只有在屋内不为人知的地方杀人。”叶楚烟说道。
霜九细细回忆,夜半三更本来就安静,他绝对没有听见任何的异响:“我去找小鬼,让他潜入卢有方的房间,查看一番,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大小姐说的没错,小鬼能用的地方有很多,“但是为什么那凶手要害死卢有方呢?那画作王爷已经归还,此事也从来没有立案调查。”
能证实卢有方偷画的人只有那个小监察李吏,他就算指认卢有方,卢有方也可以抵赖,因为小监察收受的贿赂不止他一个,本身就是个劣迹斑斑的人。李吏可能指证不成,还反被告一个品行不端。卢有方可以说占尽了便宜,而且他为了自保,也不可能将自己偷画的事情说出去。
“杀卢有方绝不是为了偷画一事。”叶楚烟喃喃说道,外公走时眼神凝重,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外公那样的眼神,她心想卢有方的死背后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此时,云敢先回来了,他见二人都在,将一份灰色手册藏在袖中。他的动作很快,霜九是背对着门口坐的,一时间没有看见,但是叶楚烟却将这小细节收在眼底。
“将军。”霜九起身抱拳,侧身让开位置。见叶楚烟不说话,他便主动开口将卢有方的死因回报。
叶楚烟将主位让出来,坐到一侧,盯着外公那藏着手册的袖子,眼神紧绷,但面色却很从容。
云敢先点了点头,他目中闪着怀疑,显然并不相信卢有方是意外死亡:“楚儿,卢有方的事跟厉建峰脱不了关系,无论如何,死人已经死了,你得多注意活人的动向。”
“是,”叶楚烟低头颔首,心觉外公的言语诡异。
第223章 余案
外公既然怀疑卢有方的死,为何还让她不要关注?她跟霜九退出来,二人的神情都很疑惑。她疑惑外公的言语,霜九则是还在疑惑卢有方的死。
“大小姐,卢有方之死跟厉建峰绝对脱不了关系,若能牵扯出他来,对打击二殿下说不定有用处,我这就去找小鬼。”霜九一心想着破案,就算老将军让其不要查,他也不忍心放过这一个可能逮住厉建峰的机会。
叶楚烟默然不语,脑海中闪过外公袖中藏册的那一幕。她看向外公的庭院,忍不住又折返了回去。但见外公果然拿着那本册子,满目愁容的看着,眉毛拧成了疙瘩。她从未看到过外公这般苦恼的样子,站在门口久久说不出话来。
然而,她站在门口,外公一个在沙场多年,十分警惕的将军,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看着册子,目中越来越焦虑,眼角里透着几分沧桑。
“外公。”叶楚烟忍不住出声唤道,低头颔首。
云敢先一惊,将那册子猛的合上,但要藏匿时却见叶楚烟已经抬起了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他怔怔看着她,深深叹息:“进来吧。”
叶楚烟低头迈进,看着那本册子:“楚儿斗胆,敢问外公这册子是什么,为何外公在将军府内还要躲躲闪闪?”
云敢先心知自己回来时的小动作已经被叶楚烟察觉,只是心存侥幸,希望她装作没看见罢了。他双手按在桌上,看着那本册子:“这是我一位多年好友送来的秘密,这里面的官皆是当年跟佞臣造反的余党。皇上没有证据捉拿他们,现在他们还是朝廷命官。有些已经死了心,安心做官终老。但其中有一个名叫刘如海的,还在勾结地方官,为非作歹。”
叶楚烟一惊:“王爷曾说过,皇上嘱托过他,要他调查刘如海一案,可就是外公说的那个刘如海?”
云敢先点点头:“只怕也就是他了,其实我怀疑卢有方的命案,跟他有关。”
叶楚烟更是一惊,卢有方难道不是因为画作而被杀人灭口吗?“外公,卢有方的病是在偷画作之后病的,若说嫌疑,秋妃跟厉建峰才是最大,不知外公为何要怀疑刘如海?”
云敢先将册子递过去:“这些都是跟刘如海有关的官员,他们在数年前都曾或多或少的参与过佞臣谋逆的事情。卢有方当时年轻,但野心已是不小,想必暗中也帮了刘如海不少。皇上跟永王群臣定朝纲后,他不是主谋,得以全身而退,安分守己。皇上将让他做少傅,一是为了架空他的权力,二也是为了让他在宫中,时刻监察他的举动。”
“但如今卢有方的死,对刘如海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叶楚烟还是不明白,在皇上的监视下,卢有方安安心心的做着他的少傅,在偷画事件之前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这便是我现在要查的。”云敢先将手按在那册子上,上面大大小小官员都有可能是杀死卢有方的凶手,甚至还有些是帮凶。就因为人数太过庞大,他才会愁的皱起了眉头。
叶楚烟低头沉思,厉建峰,秋妃和二殿下,说到底确实没有什么动机要杀卢有方。就算卢有方反咬一口说是他们指使,秋妃大不了抵死不认,放弃那剑舞就罢了,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入罪。而且卢有方身为从一品大员,没有十分权也有三分势,留着总是个棋子。杀了他,弊大于利。
“但是在谋逆之后,刘如海好不容易得意捡回一条命,如今皇上江山稳坐,大势已定,他为何还要再兴风作浪?”她不明白,现在皇上将中央集权,地方藩王尚且不敢作乱,他一个官又哪里来的胆子。
猛然,她心里升起了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才是外公正在的愁苦所在,刘如海一个官员原本该惜命,安安分分的度过余生。但他还敢行动,说明背后定有一个大势力让他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不是皇子,不是妃子,那也就是地方藩王!
云敢先见叶楚烟的神色,心知她想明白了:“所以我让你跟霜九不要再去查卢有方的死,你们要帮王爷争权夺势,二殿下才该是你们的目标。”卢有方背后的刘如海,涉及整个江山社稷,不是他们能够干涉的。
“楚儿谨记外公叮嘱。”叶楚烟俯首答道,她瞄着那本册子,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刘如海是当年谋逆佞臣的一员,然而当时他们想要推举的人,是当时的三殿下赵兴。皇上登基后,将与其作对的皇兄弟都杀得一干二净,唯有这个三殿下俯首称臣,七殿下永王在封地避免灾祸,最后选择称臣。然而多年后,赵兴不甘屈居臣下开始作乱,被永王跟皇上携手镇压。最后以谋逆罪抄家处斩,连刚出世的皇孙都被一并处死,斩草除根。
当时的佞臣死的死,抓的抓,只剩一些虾兵蟹将存活,刘如海便是其中之一。近来可能是又做乱了,皇上忌惮才派人侦查。没想到,赵弘俊居然被皇上委托了这么重要的任务。
被委以重任是信任的表现,但叶楚烟心中却生起了不安,按理说这等侦查之事,派遣二殿下这性子深沉的人更适合。王爷到底还是有些张扬,略有些不妥,皇上此番一定另有用意。
“姐!”云秋的一声爽朗呼唤打断了她的思路,只见他笑意满面,跳着过来:“厉建峰那王八蛋被送去漆墨斋了,那个地方又偏僻又简陋,对于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来说可是一番折磨。厉王爷还没说什么时候放他回来,可有他受了!”知道厉建峰要受苦受难,他笑得合不拢嘴。
叶楚烟示意他小声些:“别嚷嚷了,要让外公听见,你可有罪受。”她推着云秋往外走,走得远些。
“我有什么最瘦啊,外公早看厉建峰那小子不顺眼,知道他落难指不定心里还高兴呢!”云秋说道。他厉建峰受封大靖第一勇士,将军府被晾在一边,他的存在对将军府来说就是一根刺。
“说好了切磋而你却出手伤人,那一下他绝对受了内伤,你还指望外公高兴。也就是厉建峰好面子没有声张,不然你就等着挨军棍吧。”叶楚烟斥责道。
云秋不服,转过身气恼道:“我出手伤人,那也是他先下毒手在先。若不是我躲得及时,非被他打出内伤不可。而且那一拳,我已经收了劲力,他自己不禁打罢了。不过,姐姐你怎么看出他受了内伤?”
他疑惑道,内伤若不是武艺高强的人,可绝不能从出手就看出来。
第224章 熔金未完
叶楚烟点了点他的额头:“下手的轻重,你自己心里明白。日后绝不可再冲动,下不为例。特别厉建峰现在被你伤了,还被下放漆墨斋受罚,你在当差途中决不可受人挑衅,免得落入他报复的圈套。”
云秋摸了摸自己被戳的额头,还想开口反驳,但见叶楚烟严肃摸样,只得低头应了一声。他现在早已不是那个暴跳如雷的毛小子,九爷教了他很多洞察之术。若是真有人寻衅,他自然懂得分别:“那姐姐您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自从熔金案后,他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优越感。而且姐姐的计划基本万无一失,他一直想参与,从中不断的学习。
叶楚烟低头想了想,猛然想起了什么:“你偷偷去找王爷,告诉他卢有方的死可能与刘如海有关,让他去卢有方家里搜查,现在就去!”
云秋不知为何姐姐的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但既然跟人命有关,他也不多问,奔出将军府,骑着快马就绕到了赵弘俊府邸的侧门。这一处小门是赵弘俊来了之后,私自让护卫打穿墙自己开的,没有几个人知道。本来是为探子跟暗卫准备的,他为了往来方便,也告诉了云秋跟霜九。
云秋不知道刘如海是谁,只是将姐姐的话转述了一遍,他只见一说到刘如海三个字,王爷的神色立即一凝,眼神也变了。
“你留在这等本王回来。”赵弘俊冷冷说道,起身便前往卢府。
他策马来到,只见卢府门前已挂上了白灯笼,门口的两个守卫也都穿上了白衣。他们见到来人,上前道:“这位爷,我家老爷还未到吊丧之日,还请改日再来吧。”
赵弘俊嗅到一股焚烧的烟味,浓眉一皱,低沉道:“开门!”短短两个字,犹如猎豹的低吼。
那两个看门人动也不动,但已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赵弘俊的两个守卫将他二人架开,一左一右打开了大门。
这一开门,赵弘俊就看到了一张恐慌的脸。一个酷似卢有方的年轻人,正催促着边上三四个下人,将一堆纸跟册子投入面前的火盆里,不知道在烧着什么。
“来人!将他们手里的东西夺下来!”赵弘俊一声令下,那两个护卫动作迅猛,上前一脚踹翻火盆,把火苗踢得四散,不让他们继续焚烧。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卢府,给我拿下!”那个神似卢有方的年轻认一声喝道,所有的护卫便冲了出来,将两个护卫团团围住,手中都已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两个护卫毫无惧色,背靠着背,双拳紧握。
“放肆!”赵弘俊怒声喝道,立于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他鹰眸凝神,眉宇间尽是威猛之势。策马入庭,一人好比千军万马,俯视一切。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卢府,你可知道私闯一品大员的府宅,是要论罪入刑的!”那年轻人指着坐在马上的赵弘俊,眼睛里已满是惧色。
赵弘俊眼神一撇,看得那年轻人险些腿软,只见他拿出一面明黄色令牌:“圣上令牌在此,见此如见圣!”
那年轻人吞了口唾沫,额上冒出了冷汗,愣了半响才普通一声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卢府护卫见状,也是纷纷下跪,三呼万岁。
赵弘俊冷哼一声,翻下马背,走到那年轻人面前,俯视着瑟瑟发抖的他,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将头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回大人,草民是卢有方长子,卢复。草民无礼,望大人恕罪!”他不知道赵弘俊的身份,只是大人大人的称呼。
赵弘俊也不管他,斜眼看着那一团在地上乱飘的纸灰,还有几个家丁手里捏着的册子,以及摆在一边的一个大木匣子:“你们在烧什么?”
卢复身形一颤,冷汗已滴落在地上:“都是家父的一些遗物,家父酷爱读书,所以草民想将这些烧给家父,让他在阴曹地府不至于孤单。”
赵弘俊眯了眯眼,随手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一本册子。他们最先烧的,没准是最重要的。他掸了掸上面的灰,翻开一页。这一看,他不由得大惊。接着翻了几页,神色更是惊疑。这居然是一个账本,上面赫然记录着收支,他还看到了胡安的名字。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走到卢复面前,将那本烧残得书本甩到他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卢复斜眼一看,吞了口唾沫,按在地上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草民不知,只知道这些都是家父的藏书。”
赵弘俊冷哼一声:“听闻卢大人长子准备考取功名,这书籍必不可少,为何你不将家父的书好好研读却要烧毁呢?”卢有方身为少傅,教学典籍一定众多。而且这本是账本,根本不是从学类书籍,卢复不可能分不清楚。
卢复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赵弘俊给他思考的时间,看他能说出什么来圆谎,只听他最后说道:“家父新丧,草民需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不得考取功名。这些书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祭奠家父亡灵,三年后也好保佑草民金榜题名。”
赵弘俊险些冷笑出声,一个官家子弟饱读诗书,居然还如此迷信鬼神之说。不过这个借口找的相当精明,他也挑不出刺来:“卢有方身涉重案,这些东西都要带走以协助调查,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卢复身子一缩,忙道:“当然当然!大人说要带走便带走,草民不敢多言。”他岂敢违抗有皇上令牌的人,赵弘俊这一礼貌的问话,其实是在警告他,让他闭嘴,不止是现在,还有以后。
赵弘俊对护卫使了个眼色,他们将地上还未烧完的残本都捡起来,一并丢入那大木匣子里:“卢公子,这卢府是你的家,我们不封禁,但是卢大人所有的东西,你都不能碰!”他来得匆忙,就带了两个护卫,其余物品不便搜寻,便先下一个禁令。
卢复低头称是,他的身子已蜷缩成了一个刺猬。
赵弘俊出府后,便对两个护卫吩咐道:“立即带人过来,在卢有方的书房寝室,他经常出入的屋舍都贴上封条,以待搜查!”那两个护卫抱拳领命而去。
他将那大木匣子系在马脖子上,看着那本自己翻阅过的残本,没想到熔金案还未真正了结。看来卢有方也是那分赃者之一,或许这就是贾万金藏的另一本账本。不知什么原因落到了卢有方手里,所以他才能得意幸免,另一部分官员也捡回了一条命。
第225章 谋杀方法
赵弘俊回到府邸,立即便让手下谋士将那些木匣子里的东西都彻查一边,那账本的残本剩下多少,也尽最大可能复刻下来,说不定能牵扯出厉建峰跟熔金有关的线索。
借着父皇的密令,卢府在不为外人所知的情况下,被打上了封条。卢复也在府内不敢外出走动,对外只说在家陪伴老母,对于来吊丧的客人可都一一回绝,追悼的日子也都延后了。
“王爷,那账本所烧过半,这已经是我等能还原的一切了。”一位谋士将新整理好的书册呈上,薄薄十几页不是太多,“除了这本账本外,其余的书都是些学术类的书籍,卢公子也许并不知道卢有方的机密,所以将所有书籍都想一并烧毁。”
赵弘俊翻看那册子,上面的官员皆是五品以下的官员,皆是地方小官,看上去都是虾兵蟹将:“卢复不知道卢有方的机密,但却匆匆忙忙的烧毁书籍,说明是有人暗中通知了他,让他这么做。这幕后的人是谁,给本王查清楚。”谋士领命而去。
他将那本册子收在怀里,眼神一凝,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与其让谋士去查,不如直接去会会他。于是,他策马出府,没有带任何护卫。而他所去的地方,偏偏又非常的偏远僻静。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木宅子竖立在空荡荡的沙地上,风卷残沙,地上连一根草都没有。只有一口长满了青苔的井,斜在木宅子边,上面的木桶已老旧的发霉。果然是苦行僧居住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荒废。漆墨斋,就连牌匾的木头都已生满了黑霉。
但是,他听到了一声浅浅的马嘶,是从宅子里传来的。赵弘俊皱眉,厉建峰被厉王爷下放到这来受过,言明不许有任何下人伺候,也不许任何人探视,这怎么会有马嘶?
他小心踱步至前,那木门露着一丝缝隙,他伏在门上,只见一个俏丽曼妙的背影,身着蓝衫,长发披肩,单看这背影就知道,此人定是风华绝代之人。他细细看去,只见厉建峰一脸不屑的坐在台阶上,整个人粗布蓝衫,已成了一副贱民模样。
“你不用来笑话我,除非厉建安登上王位,否则谁也要不了我的命!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卷土重来!”厉建峰狠道,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只听那女子轻笑一声:“厉二公子当真是好胆量,沦落至此还大言不惭。我今日来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只问你,为什么要杀卢有方?”
赵弘俊听得这女子的声音非常熟悉,是他已听了无数次的清丽嗓音。那女子侧身,赫然就是叶楚烟。他紧皱眉头,细细听着二人的对话。
“叶大小姐,无凭无据,你可别含血喷人。”厉建峰冷笑,整个人倨傲的后仰着,双肘撑地,毫不畏惧。
叶楚烟转身,冷眸凝视:“卢有方卧室的床榻底下,那密室是你派人替他打造的吧?”
此言一出,厉建峰那倨傲的神情立即僵硬,他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整个人坐直了身子。但嘴角立即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斜过头避开她的逼视:“什么密室,我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
“三尺长,两尺宽,这是最精简也是最精妙的空间布局。卢有方可以当做卧室休息,可以当做密室跟心腹手下密谈,甚至可以跟情人在下偷情。厉二公子想必很清楚,因为这就是你最喜欢的勾当!”叶楚烟冷冷说道,她的话语低沉,如一根冷刺狠狠扎在了厉建峰的心上。
前世,凡是在厉建峰所属的阁楼内都有这样设计,三尺长两尺宽,两个人卓卓有余,三个人正好。既不用费太多时间精力,又足够使用。小鬼已经在卢有方的床榻底下侦查过了,确实就是那样的构造。
卢有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所以夜晚都在自己卧室里休息,但都是躲在密室下休息。厉建峰想杀卢有方简直易如反掌,只要将杀手埋伏在内就可以了。所以霜九听不见任何动静,因为杀手是在密室内将卢有方杀人灭口,然后在转移到外面的床榻上。
赵弘俊心中一惊,他看见厉建峰的五官开始扭曲,目中也带了一丝狠戾,像极了一头毒蛇,而且这是毒蛇即将捕食时候才会有的眼神。
只见厉建峰一阵冷笑:“这都是大小姐你的猜测罢了,这种密室构造并不是什么机密,但凡有些心思的人都会在府中这样设计,我厉建峰只不过是学来的,卢有方的死与我一点关系没有。”他双拳紧握,显然内心在剧烈波动。
赵弘俊亦是气聚胸膛,捡起地上的石子,随时准备出手,保护叶楚烟。
“二公子见多识广,那我想请教一下二公子,如何将一个人杀死,还伪造成血堵塞气管,导致窒息的假象?”叶楚烟问道。
厉建峰见其话语软了,嘴角轻勾,所谓捉贼拿赃,她根本没有证据,挑了挑眉,得意说道:“这个很简单,这窒息而死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溺水,一种便是掐住喉管令其不能呼吸。但如果要让血堵塞器官,那就将两种方法结合在一起不就行了。”他双手一摊,表示非常简单。
当夜,卢有方潜下密室内想休息,却不料遇到了埋伏在内的凶手。那凶手准备了一盆血水,将他溺死在了血盆里。他溺水过程中,口鼻皆是吸入了血水。所以仵作验尸时,在他的气管内发现血迹,便验做被咳血堵塞气管,窒息而死。
“高明。”叶楚烟淡淡说道,“能值得二公子费这么大心思去杀的人,看来卢有方并不只是一个偷画的贼。”
厉建峰立即否认:“大小姐可别故意引导我,我跟卢有方的死没有一点关系,方才我说的都是猜测而已。至于什么偷画,我更是一无所知。”他耸了耸肩,嘴角一笑,起身负手走到叶楚烟身边,“大小姐问了我这么多问题,该问反问你一个了+?”
叶楚烟见他走近,不躲不闪,眼中毫无惧色,不发一语就这么看着厉建峰。
“王爷在外威风八面,不知在床上是否也一样的威风呢?”厉建峰淫笑说道,双目下垂,扫视着叶楚烟胸前的一对傲物,啧啧赞叹。
叶楚烟对于他言语跟行为上的挑衅不为所动,仿佛听到了一句无关精要的话:“二公子,我只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却反问我如此荒唐的话,这机会算是白白浪费了。”
“我就要知道这个问题!”厉建峰狠道,“我想要的女人却上了他的床!我才能胜他百倍,他只不过比我会投胎罢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委身给他!”
他双目通红,接近癫狂。
第226章 罪恶
听见厉建峰的怒吼,赵弘俊在外是手心冒汗,他希望叶楚烟的回答小心一些,千万别在触怒厉建峰。男人的嫉妒心并不比女人差,此刻若是再不说软话,那不止能激起厉建峰的嫉妒心,还会伤到他的自尊心。对于男人来说,决不允许这两种情绪同时被触发,否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叶楚烟转过身面对着厉建峰,见他双目通红且暴怒,淡淡说道:“我没有委身给他,他跟你不一样。”
厉建峰冷笑:“我跟他当然不一样,别说我是皇子,哪怕我只是厉王府嫡长子,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叶楚烟回以冷笑,笑得有那么一抹讽刺,如同一把刀,在厉建峰的心上狠狠剜了一下。他面部一抽,胸口的旧伤被激得发作,隐隐作痛起来。
“我跟王爷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你想那那么龌龊。世子从未以嫡庶眼光看你,厉王爷对你也是一视同仁,是你自己自卑心作祟,认为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你,认为全天下都欠你的。所以你才跟叶香宜抱团取暖,觉得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叶楚烟说道。
厉建峰双目瞪大,捂着一阵翻涌的胸口,嘴角渗出一口血来,他咧嘴一笑,活脱脱犹如一个嗜血的野兽:“你知道什么!你生来就是国公府嫡长女,是将军府嫡长女的女儿,荣华富贵,身世显赫,试问谁敢给你一个白眼。你哪里知道我忍受了什么,你知道叶香宜为何对我死心塌地吗,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叶楚烟叹息摇头,他终究冥顽不灵。在他心里,别人对他的赞赏,只怕听来都是讽刺吧。他的心已邪,在他看来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邪的。
厉建峰见她摇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嘴角勾起邪笑,眼里也闪现了恶意:“有没有委身给王爷,口说无凭,待本公子试一试就知道了!”他一个箭步上前,如饿狼扑向肉块,猛的扑向叶楚烟。
赵弘俊心道不妙,砰的一声撞开木门,手中的石子弹出。细微的破空之声响起,但是,却打空了。
厉建峰刚伸出手,但还未触及叶楚烟的衣角,整个人双腿一软似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重重的跌在了地上。这一摔,将他胸口的淤血也都激了出来,吐出了一口黑血。他怒目瞪着叶楚烟,又斜看了一眼赵弘俊,骂道:“好你个蛇蝎女人!竟然联手他人暗算我!”
叶楚烟对他的辱骂不为所动,倒是惊奇赵弘俊怎么会突然出现,她反身俯首:“参见王爷。”她目光一闪,在自己将要遇到危险的时候冲进来,想必在门外呆了有一段时间。这么说,刚刚他们的对话,他都已经听到了。
赵弘俊立定在原地,有些疑惑的看着跌倒在地的厉建峰,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明明只是冲向叶楚烟,明明叶楚烟什么都还没做,自己的石子也已经打空了。
“毒妇!你对我到底做了什么?”厉建峰急不可耐的高声怒吼,他捶了捶自己的双腿,仿佛自己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动弹不得。
叶楚烟没有回头,只是冷冷说道:“没什么,只是下了一点软骨香罢了。以二公子的体格,不用三个时辰就能恢复正常。”
闻言,赵弘俊也明白了。经过刑部大狱之事后,她又怎会毫无防备只身来见厉建峰,对于医理,她连普善大师都夸赞过,一点点软骨香,不过是信手拈来的药。
厉建峰见自己双腿不能动,反而释然了,抹去嘴角的血,看着赵弘俊:“王爷,您看到了,这女人多么的歹毒,他今日如何对我,明日就会如何对你!这样的女人您敢留在身边,厉建峰佩服!”他抱拳拱手,故意高声说道。
“住口!”赵弘俊剑眉扬起,怒吼如雄狮,“本王在门外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先意图不轨,她不过为求自保罢了。若真心肠歹毒,你现在还有命在吗!”
厉建峰被驳的哑口无言,这里是荒郊野岭,他身边又没个人伺候,除了一日三餐送水食的下人,根本无人会来这里。如果叶楚烟真的下毒将他害死,那凶手根本无处去寻。
赵弘俊见他无话可说,冷哼一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为非作歹终究会有报应的一天!且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她一个女人敢只身来见你,你却心怀叵测,心胸气量连一个女人都不如!”
厉建峰被激得面如土色,胸口又是积郁起来。
“王爷,少说两句吧,他这条命还得留着。”叶楚烟说道,若让他们争吵下去,说不定厉建峰要吐血而亡了。卢有方已死,他便更不能死,不然跟秋妃和二殿下的线就断了。
“你,跟本王走!”赵弘俊沉声道,但这几个字雄浑有力。
叶楚烟斜目看着厉建峰,对赵弘俊说道:“奴婢遵命,但请王爷准许奴婢,最后问他一个问题。”赵弘俊点点头,她走到厉建峰跟前,俯视而下,明眸凌厉:“香儿不小心有了身孕,是你让她滑胎的,对不对?”
厉建峰眉毛一跳,紧咬着双唇不说话。
“麝香是我向王爷要的,但是我在里面掺了其他的药物,只有表层是麝香而已。若不仔细翻看,就会以为那都是麝香。香儿拿给我的那包锦囊,里面十成十都是麝香。那锦囊是在香儿房内的私物,除了你,没人能动。”叶楚烟说道,婢女没有主子的吩咐,是不能随意乱动主子私物的。
厉建峰轻功不差,加上有香儿的指引,他不难避开国公府的守卫混进她的闺房。那锦囊也只有他能偷偷换出里面的药物,而不被任何人察觉。
面对深潭般森寒的眸光,厉建峰心里竟是感到了一阵寒意,他试着挪动自己毫无知觉的腿,想要逃走,但可惜那腿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他忽然邪笑,坦然了起来:“对,那包麝香是我换过了,而且换得是最新鲜药力最猛的麝香。不仅如此,我还在她的茶里下了堕胎药。因为我问过大夫,麝香滑胎的效果并不好,为了以防万一,我做了两手准备。”
赵弘俊忽然觉得一阵心寒,叶香宜是一个女子,一个为爱在没有三媒六聘之下把自己身子交出去的女子,没想到托付得竟是这样一个衣冠禽兽!
“香儿只有十四岁,这个年纪便滑胎,你可知道她可能永远做不了母亲!”叶楚烟语气略带了些狠戾。
“做不了又如何!”厉建峰怒吼道,他面目狰狞起来,“我是厉王府庶子!就算做不了王爷,凭我之才将来亦是高官厚禄!我还会有很多女人,会有很多儿子!她也就是一个女人罢了!”
第227章 潜在威胁
厉建峰眼神冷酷,嘿嘿邪笑了起来,如同一只刚吃了人正心满意足的恶鬼。叶楚烟面容平静,眼神亦是平静如水,她以为她内心会波涛汹涌,但却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平静。或许是前世自己已然经历过一次,这一世换在别人身上,就没有那么感同身受了。
“王爷,奴婢无话可说了。”叶楚烟冷静转过身来,对赵弘俊俯身说道。
赵弘俊眼神里满是讶异,内心不停的翻涌。他自认沙场生涯已让他学会什么是残忍,但今日他才知道,什么才是残忍。厉建峰根本就不配做一个人,他骨子里就是一个禽兽。想必厉王爷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养了这么一个怪物。
他一言不发,甩袖走出了漆墨斋。叶楚烟跟在他身后,顺手牵出了自己的那匹马。二人就这么走了一段路,谁也没有跟谁说话,但是内心却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你是不是想问本王为什么会来这里?”赵弘俊停步,率先开口,他转身看着叶楚烟,只见她还是一脸的平静。
叶楚烟颔首,略显恭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是皇上子嗣,天下哪里去不得,奴婢又岂敢过问。”她语声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为什么单独来找厉建峰,就算你有话要私下跟他谈,也可以将霜九跟云秋带在身边,让他们回避便是。”赵弘俊继续质问。
“云秋有外公嘱托的差事要办,他是将军府的少将军。九爷自然也有自己的事务要忙,奴婢不便打扰。况且,奴婢确实想独自前来。有些话,必须单独问他。”叶楚烟没有一句是假话。
赵弘俊浓眉一皱,叶楚烟这样的坦诚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但又令人无法责怪:“你准备了软骨香,说明对厉建峰还是有防备,看来你真的了解他,比霜九,比云秋,甚至比建安还要了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叶楚烟说道,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堵住了赵弘俊的口。
“没用的,本王想问的话,无论如何都要问出口。”赵弘俊冷笑,她很聪明,懂得用话术回避。但这里不是朝堂,也没有官员大臣,他想问的话无论如何都可以问出口,“你跟厉建峰究竟是什么关系?”
叶楚烟低头,面色如霜:“没有关系,若王爷真要给个答复。那王爷跟他是什么关系,奴婢跟他就是什么关系。”是敌人,是敌人的走狗,还是要利用的人,她将问题全都抛了回去。
赵弘俊上前一步,鹰眸深邃:“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会知道他的密室是三尺长,两尺宽,对他的习性为何那么清楚!”
叶楚烟不躲不闪,微微抬头,一双冷眸亦是对视了回去:“王爷既然在门外听到奴婢说的话,那也该听到厉建峰说的话,这种密室构造,不止他一人独有,只要稍加打听便能得知。”
赵弘俊鹰眸中显出怒火,他双唇紧闭,太阳穴已是青筋暴起。他背负在身后的手已是握紧双拳,手背上也满是青筋,指节也因为用力紧握而发白。
“王爷为什么那么关心奴婢和厉建峰的关系?”叶楚烟问道。这一句话就如冰霜,彻底的融化了赵弘俊心中的怒火。
赵弘俊一怔,他紧握的双拳忽然软了下来,眼神也松散了。他看着叶楚烟的美眸,不知怎的,心里竟然莫名的产生了一股悸动,此生从未有过的悸动。
他侧身避开那眼神,冷道:“你是本王的谋士,你若是主人,会纵容自己的下属跟敌人亲近吗!”他慌忙找了个借口。
叶楚烟心知他不是多疑之人,俯身道:“多谢王爷关心,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爷若担心奴婢不忠,大可以直言。如果王爷不需要奴婢了,那奴婢便回国公府,安安心心的做回我的大小姐,不会投靠厉建峰,也不会投靠二殿下,再不会投靠任何人。”
赵弘俊是她重生以来选择信任的人,如果他都不值得信任,那此生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闻言,赵弘俊心里更是懊悔,自己怎么会说出那般口不择言的话。他松了口气,转了个话题:“你怎会知道卢有方卧室内有密室,本王已经将他的大部分居室都上了封条了。”
“王爷想必已经见过九爷身边的那个小鬼了,他乃是贼人出身,对于这等官家府邸十分熟悉。九爷派他去查探了一番,在卢有方的床榻底下发现的密室。”叶楚烟如实答道。
赵弘俊点点头:“是不是你告诉那小鬼,卢有方的床榻底下有玄机?”一般小毛贼只会翻箱倒柜,查查床底下这等容易藏钱的地方,至于藏着密室的机关,他们不会留心去察觉。
叶楚烟也不否认,沉声道:“奴婢让小鬼去查探,是因为九爷当晚在卢府无发现任何异常,但卢有方却咯血而死,除了密室行凶之外,奴婢想不到其他。王爷,其实外公早接到有人要暗杀卢有方的消息。”
赵弘俊一惊:“老将军如何得知这消息?如果早知道有人要下杀手,为何不提早告诉卢有方,让他自己做防备?”
叶楚烟将林大人所言转述了一遍:“其实卢有方也早知道自己要死了,但他只是跟林大人说照顾好自己的儿子,可见这一场杀身之祸,他已预料到无法躲避。”
赵弘俊心里生起了一股不祥之感,这个表情,就跟外公看到那册子的神情一模一样。他也想到了地方藩王,也想到了外界的那些不可小觑的势力。
“王爷请先不要多虑,现在我们的主要防范的人是秋妃。”叶楚烟将他的思虑拉回,远水救不了近火,若真是地方藩王作祟,他们一时也掀不起风浪。
“秋妃?”赵弘俊疑惑道,一个后宫女子能做什么,她不能涉政不能升官,甚至家族的人都必须自己考取功名,皇宫内除了卢有方,她没有其余可以依靠的官员。那些拥护她的人,看中的只是二皇弟罢了。
“王爷,您可别小瞧了枕边风的厉害,自古以来,多少忠臣良将都是死于妖妃之手。她若得宠,在皇上枕边日日危言耸听,试问皇上怎会不多疑。”叶楚烟说道。三人成虎,一句谎话说多了,也会容易让人相信。尤其是皇上这样的一国之君,对于儿臣的防范,他向来是多过臣子。
赵弘俊皱眉,负手踱步低头沉思。二皇弟现在只顶着一个闲散皇子的名号,尚且不慌不忙,不争不抢,不就是仗着他有这么个母妃吗。父皇纵然再英明也会有犹豫的时候,二皇弟表面上温润谦和,自己却已封王,锋芒尽显。
这对自己来说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第228章 最初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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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隐中之害
赵弘俊怔怔看着叶楚烟,在他看来,二皇弟的优柔寡断是谋定而后动,他的瞻前顾后,是三思而后行。一切都比自己想的要细致要全面,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精妙,就算不讨好父皇,也不会触怒父皇,连一丝丝忤逆都没有。
立嫡立长,若不是他早生了那么一点,那储君之位非二皇弟莫属,父皇又岂会等到现在。然而在叶楚烟眼中,二皇弟似乎从未是什么威胁,她目前为止所用的行动,都是在针对厉建峰一个人。他一直以为她是出于某种私心,现在看来远远不止于此。
“秋妃年仅二十八,二皇弟已是年及弱冠,一个大他八岁的母妃,他要奉养起来简直是奇耻大辱。但他却甘之如饴,不用说,秋妃争宠背后肯定有他在推波助澜。”赵弘俊说道,这两个人,一个想要母凭子贵,一个想要母贵子尊,互相利用,也互相帮助。
“皇上让秋妃接受二殿下的奉养,他一定也知道二人年龄上的问题,王爷可想过皇上为什么这么做?”叶楚烟说道,她在很久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在皇宫中她一直在重德殿,处于眼线之下,没办法细细调查。
赵弘俊心中一奇,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宫中年纪三十好几的妃子并不是没有,出身不必秋妃卑微的也大有人在。就算父皇宠爱秋妃,也没必要将皇子过继给她。而且为什么不是其他皇弟,而偏偏是二皇弟:“你的意思是?”
“奴婢不敢妄议君心,只是皇上身为九五之尊,王爷和二殿下作为成年皇子,必将受到皇上的密切关注。但凡有不合常理的地方,都是疑点。”叶楚烟说道,皇上是一个戴着面具的老狐狸,谁也看不清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去猜。
赵弘俊皱眉疑惑,秋妃歌舞俱佳,容颜绝世,但作为一个二十八岁还未有子嗣的妃子,按理说早该失宠。可她却反而步步高升,从秀女到宠妃,这手段可比宫中大臣要高明得多。对于二皇弟,显然秋妃要棘手些:“秋妃那边本王会留意,她远在深宫,对将军府构不成什么危险。倒是你们上次偷得那些熔金,是否还在将军府内?”这才是会威胁到将军府的问题。
叶楚烟自然点头:“那么多金子,想要偷偷运出去不易,深在将军府某处。王爷不必担心,别忘了九爷做过山贼,对于藏金的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该怎么藏。”
“你就这么相信他,如果官府拿到什么把柄,要搜查你们将军府,你可有信心他们搜不到?”赵弘俊说道,厉建峰虽然被关在此处,但他的谋士还在暗中行动。他现在报复心切,一旦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绝不会去放过将军府。
“按照九爷的说法,他们就是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叶楚烟自信说道,“这账本王爷还是先收好,这上面的官员在卢有方追悼之日说不定会现身,那时候王爷自可瓮中捉鳖,从中寻找出一些线索。若他们谁不来,那说不定是做贼心虚,更值得调查。”
赵弘俊点点头,他们虽然不是京城里的官,但对于卢有方的死,他们算是惊弓之鸟,一定会受到影响:“霜九总说你料事如神,将你说得那是神乎其技,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本王且问你,这账本上的官员背后涉及的可能是什么人?”
现在他们手中所掌握的线索是一样的,胡安贾万金官商勾结,厉建峰移花接木,私藏熔金,这笔熔金被盗出来,在卢有方的屋子里发现了那留下的另一本账本。能笼络那么多官员,绝不是几个商人和胡安卢有方这等官能做到的。
这背后定涉及着一个权臣,且此人在朝中一定非常不起眼,连父皇都对他没有什么大怀疑,否则他不可能做出这样隐秘且忤逆的大罪。
叶楚烟见赵弘俊眼神真挚,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未卜先知吗,无非是前世经历过罢了。而且现在,因为她的一些改变,事情也都不似前世那般发展,至于未来如何她一无所知,又哪里有未卜先知的说法,她微微一笑:“九爷这是在拿我开玩笑,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家共同谋划做出的选择,没有王爷的相助,没有九爷的暗中行动,没有云秋的勇武,根本不可能有今天。奴婢不敢贪功,请恕奴婢不能回答王爷的问题。”
赵弘俊见她如此说,也不过多追问。这个女人一直以来就是一个谜,原来他看不透这个谜,心里觉得无比懊恼。如今他已然看不透,但反倒觉得这个谜非常的诱人。
他看向身后的漆墨斋,眉毛轻挑:“那简单一点,你猜厉王爷什么时候会将厉建峰放出来?”这个问题瞎说都可以。
叶楚烟转身看着身后的漆墨斋,眼神凝重了起来,沉思道:“等厉王爷抓到害世子的凶手为止。”
赵弘俊一惊:“什么人想要害世子?”在厉王府内,世子就是仅次于厉王爷的存在,谁敢害一个王府的继承人!
“世子在移出厉王府后,身子日渐强健,当然普善大师跟诸多太医功不可没,但在厉王府时世子的医疗并不比化业寺差很多,为何世子前后判若两人,王爷可想过?”叶楚烟说道。在厉王府内虽然没有普善大师日日照料,但太医可是日夜伺候,毫不懈怠。
赵弘俊不通医理,他一直以为是普善大师跟叶楚烟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其余太医皆是才疏学浅,以至于让建安饱受病魔折磨。但细细想来,能做到太医之位,又岂是泛泛之辈:“不可能,在厉王府内没有人敢暗害世子。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何不直接毒死建安,这样厉建峰就是厉王爷唯一的儿子,早该继承世子之位!”
叶楚烟冷静道:“这就是奴婢为何同意王爷火烧画阁,让厉王也寻一个问罪理由将厉建峰贬至此处的原因之一。厉建峰不在府内,替他下毒的人,要么铤而走险给世子下重毒,要么按兵不动,等候厉王爷改变心意将厉建峰接回。”
赵弘俊不认同:“你说的这两种结果大相庭径,根本没有参考的价值。建安若无事,难道不能说明其实根本没有人暗害他,只是他多年来一直体弱所致吗?”
叶楚烟神情凝重起来,低声说道:“王爷,世子出生以来就是先天不足,若真是不足之症,后天是无法通过医术弥补!”说明厉建安根本不是天生的羸弱,是有人有意为之。他这么多年以来,都在被人暗害,处于毒手之中!
第230章 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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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斩草除根
赵弘俊说完,不等叶楚烟回答便勒转马头继续前行,不要她做任何回应,只是自己下达的一个命令。
那个眼神转瞬即逝,但在叶楚烟的心里却烫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她一直将赵弘俊当做一个主子,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但她忘了,他也只是一个有七情六欲,也会脆弱的凡人而已。
“王爷,您这次民间探访是为了调查刘如海一案,不如您去找外公商议,让云秋协助。这样您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将军府来往,还可以让云秋得到历练,岂不是一举两得。”叶楚烟说道。他们总是那样神神秘秘的来往,终有一天会落人把柄。
赵弘俊点点头:“云秋这小子,在霜九身边变得越来越稳重了,也是该带着他历练历练,以后一定是大靖栋梁。而且本王怀疑,刘如海也跟这熔金案有关。”那账本被烧了大部分,看不到刘如海的名字,但他翻阅残本的时候,明显看到了一个海字,还有一个口字,口字的左边被烧掉了,如果他猜得没错,就是如海二字。
起初,他们以为胡安跟贾万金只是为了中饱私囊而窃取金子,但现在看来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而在他们被捕后,那批金子落到了厉建峰手里,看来他这个庶子背后有着一双令人看不见的手。
“王爷何不将计就计呢?”叶楚烟在后说道,“藏在厉建峰府内的熔金被盗,卢有方再一死。如果他二人真跟此事有关,那幕后黑手如果不是二殿下,那么就一定会怀疑是不是厉建峰反水,故意私藏下了那批熔金。”
众所周知,厉建峰是赵弘文的人,这熔金一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如同一个局外人。现在尚且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跟熔金案有关。说不定是厉建峰自己另巴结了势力,暗中做了他人的走狗。按照厉建峰朝三暮四的性子,他不会只看准一家势力然后倾尽所有。毕竟他是庶子,一旦失败他将无法重来。
赵弘俊皱眉:“有了二皇弟这么一个靠山,他如果还不满足,那野心可真不小。不过你说的也不无可能,本王会派暗卫去盯住卢府,不管是二皇弟的人还是别家势力的人,他们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卢家公子。”
作为卢有方的独子,他不管有没有得知机密,对方绝不会放过他。特别是在他烧毁典籍的时候被自己抓个正着,这不免让人怀疑他知道什么秘密。
二人一同回到了将军府,赵弘俊将所复刻出来的账本交给霜九过目,他惊叹连连,没想到卢有方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我还只当他只是一个偷画的小人,以借此来奉承秋妃,想借女人获得权势,看来是我小瞧他了。”
“九爷,劳烦您辛苦几日,派暗卫暗中保护卢公子,卢大人的担忧是真的,他的儿子可能性命堪忧。”叶楚烟说道,卢有方并不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的庸才,相反他非常的圆滑世故。只是他没料到自己会死的那么突然,连儿子都没来得及安置。
卢复也不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书生,他对父亲暗中的所作所为一定有所了解,见父亲死得蹊跷才会将他的东西烧毁。但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机密,所以烧毁的东西里有一大部分只是普通的书籍。他只是想销毁一切,做给那些人看,想保一条小命而已。
“让人溺死在血中,以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这种杀人手法极其残忍且睿智。他们心狠手辣,绝不会因为卢复的这一点小举动就放过他。霜九,本王的暗卫协助你一同行动,务必要保护好卢复,最好能活捉那些杀手!”赵弘俊沉声说道。
当夜,霜九跟暗卫们一同行动,潜伏在卢府各个角落内。他们身着夜行衣,步履轻盈如猫,分别守在卢有方的书房卧室周边,观察异动。霜九则带着几个人守在卢复的寝室外,只见内部灯火摇曳,两个人影在内。
只听一阵唉声叹气,一个妇人带着哭腔说道:“你爹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死得不明不白的。”
“娘,别说了,刑部仵作都说了,爹是咳血死的。”年轻人的声音带着三分惊惧。
“胡说,刑部官府的人想必早就被打点好了,故意这么说的。你爹的病本来就是装的,哪里会咳血而死。娘知道你害怕,但不能让你爹死得这么冤啊!”妇人哼哼唧唧哭了起来。
霜九在外听着,这么说卢有方当真是被杀害而亡了。也就是说厉建峰没有说谎,他说的那些话很可能就是凶手杀死卢有方的手法。知道的那么清楚,看来那凶手跟他脱不了关系,他果然投靠了第二方的势力。
“娘快别哭了,爹是意外死的!”卢复吓得不轻,语声低微且颤抖,连声安慰,“娘您早些休息吧,孩儿先告退了。”
霜九使了个眼色,暗卫会意四散开来,分别埋伏在阴暗的角落里。卢复从门口走出来,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面色发白,像是被冤魂缠身一般。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细微的破空之声,银光闪动。只见卢复闷哼一声,身形一颤,整个人软瘫如泥砰得倒在了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咽喉,双目如死鱼般吐出,颤抖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霜九一惊,那声音很小,但他跟几个暗卫都是听见了,齐齐看向对屋的屋檐:“追!”简简单单一个字,训练有素的暗卫身形迅捷如豹。三个人使出轻功跳上屋檐,只见一个黑影已跑出了三丈远,他们朝着黑影就追了过去。
屋内的妇人听见门外有响动,打开门一看,登时便看到一双僵硬且扭曲的面容,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短促的惊叫一声,双眼翻起昏了过去。
霜九冲出来,只见卢复已是气绝身亡。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血点,一根细细的竹刺扎在上面。若不是细看,根本难以察觉。他还想继续观察,但卢夫人的那一声惊叫已然惊动了守卫,他没办法只能先行离去。
云秋坐在将军府内,心急如焚,这次的行动霜九没有让他参与,他只能坐着干着急。一见霜九,但没见其余暗卫,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到底还是魔高一丈,让人防不胜防。”霜九皱眉,脸上尽是一阵愁苦。他们的暗卫已经做到了极致,但那一下毒刺来得是那么突然。能用这么阴险毒辣的手段,绝不是一般杀手,“卢复只是一个书生,常年不在卢府内,还惨遭毒手。”
斩草除根的做法,绝非等闲之辈!
第232章 可疑之人
霜九与云秋心乱如麻,对坐到天亮,这才将那几个追凶手的暗卫等回来。然而他们追了一夜,还是将人跟丢了:“少将军,九爷,那人轻功极其了得,暗器也炉火纯青,我们几个追击在后都险遭暗算,属下实在是尽力了。”
几个暗卫抱拳半跪,他们的衣服上都被刮得破损,身上也有过多或少的伤痕。霜九眯了眯眼,见他们的伤口都带着一丝青紫色,心中大惊:“这个卑鄙小人,真是一身都带着毒,快去找大夫,你们的伤口上都中毒了!”
几个暗卫这才惊觉自己伤口上的血,颜色不对劲。幸亏这暗器是擦伤了他们的表皮,加上他们几个内力深厚,以至于现在还没有昏过去。
“九爷,这人出手狠辣,一定是个奸险狡诈之徒,我们要抓他,太难了。”云秋说道,在暗器上都涂毒的人,是杀手中的杀手,一击必然致命,且无论发生什么意外,只要有人看到听到,皆以暗器毙命!
霜九皱眉,若是这样的人派来刺杀王爷或是大小姐,那可是巨大的隐患。王爷有诸多暗卫保护,风险还没那么高,但是大小姐这将军府里的暗卫,未必是他的对手。况且那人很聪明,不是那等只会简单的埋伏,伺机行动的杀手。
“走,去见大小姐。”霜九不敢妄做决定,这事关王爷跟大小姐的安全,他必须第一时间去跟她商议。
叶楚烟听闻卢复被暗杀身亡,面色平静:“卢家父子是在劫难逃,九爷不必自责,暗箭伤人又岂是防得住的。”她目中闪着深思,果然厉建峰投靠的第二势力不简单,比起二殿下来要老练狠戾得多。
“姐姐,那杀手能杀死卢复,说明他们已经动了杀心,无论是否无辜都不放过一个。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不然等到灾祸来临,防不胜防!”云秋担忧说道。
霜九在一边不说话,默认了云秋的说法。
“放心,那杀手不会再出现。卢复的死也会被当成暴毙而亡,不会送到刑部,更不会由仵作验尸。”叶楚烟说道。
“那怎么可能呢,卢复是被毒箭暗杀而死,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云秋说道,卢家少爷年轻体健,一个好端端的人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且还是卢有方的独子,卢家怎么可能轻易的善罢甘休。
叶楚烟勾起一抹笑:“那不然我们来打个赌吧?”
“打赌?”云秋不解,这个时候打什么赌。人命关天的事情,姐姐向来不会那么随意,今天为何如此反常。
“对,就赌卢家人会不会将卢复的尸体送到刑部验尸,你觉得会,我觉得他们会寻个借口瞒骗过去。就赌一个承诺,输的人要无条件答应赢的人一件事,不违反道义,不违反伦常。”叶楚烟笃定说道。
云秋呵呵一笑,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少将军,居然被自己的姐姐小瞧了,他挺直胸膛:“赌就赌!”就冲卢复是卢府独子这一条,他就不信卢家人会将此事草草了结。
“那九爷呢?”叶楚烟侧身问霜九,从进门起他就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霜九突然被问,两人的眼睛都齐刷刷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支吾起来,犹豫不决。但见叶楚烟眼里闪着自信,是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但是他更偏向于云秋的说法,卢有方卢复父子二人接连死去,怎么可能不令人心疑:“大小姐对不住了,我站少将军这一边。”他抱拳说道。
云秋一笑,有了霜九的支持,他便更自信了几分:“姐姐,放心好了,弟弟不会提出让你为难的承诺。最多让你做我的侍女,在我边上给我念几日兵书也就罢了。”
叶楚烟嘴角轻勾,不为所动。霜九被这一抹淡笑惊了,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笑,像是一个已知未来的仙人看着还在愚钝中的凡人,那种一目了然的笑。他恍然间心里有些空落,有些迷茫,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王爷知道了吗?”叶楚烟问道。
霜九回过神来,应声道:“事发突然,我和云秋一直在将军府内等候暗卫回来,还没来得及去通知王爷。但昨夜王爷走时,我已经告诉他要去卢府潜伏,王爷也派了两个暗卫跟随,他们已回去复命了。”
叶楚烟点了点头,对云秋说道:“时候不早了,洗漱一番快到兵营里去报道,别让几个副将叔叔久等。”
云秋本想多跟他们商议一下,但是看了看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只得恋恋不舍的离去。霜九见叶楚烟面色深沉,心知她有话要说,故意支开云秋。
“九爷可曾听过刘如海这个人?”叶楚烟问道,霜九虽然是个山贼,但他亦是暗卫出身,对于官僚了解得不少。在王爷没有告知她实话的情况下,她只得先问一问他。
岂知,霜九一听这个名字,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身子微微的颤动了一下,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足以令人察觉,他眨了眨眼,低声道:“大小姐是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的?”
叶楚烟听他语气骤变,心知这个人一定不简单,便将王爷到民间探访,实则是受皇上所托调查刘如海余党一案的事情告诉了霜九。
霜九点点头:“这事要从十年前说起了,当时皇上已是稳坐江山,但是朝中还是有个别佞臣作祟,扰乱朝纲,企图谋逆乱政。幸亏永王相助,皇上才得以稳定局面。当时的佞臣被一一诛杀,刘如海也是其中之一,但他行事诡秘,找不到任何他有关谋逆的罪证,皇上无法只得将他放到地方为官,远离朝廷。”
当时的佞臣都以名不正言不顺的名号,让皇上退位让贤,为了保住贤名,所以皇上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定不了刘如海的罪,否则他便坐实了草菅人命,不分是非的骂名。
“但是,皇上登基之后,他的皇兄弟都被斩杀殆尽,永王是最后一个,那些佞臣的谋逆,为的是谁?”叶楚烟问道。十年前她年纪尚小,对于朝政之事一无所知。
霜九走到门口,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才反身过来,压低了嗓音:“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鸿王赵进!”
这个名字对于大靖朝的人来说已几乎陌生,先帝驾崩已久,他这个手足兄弟远在边陲,抵御蛮夷的骚扰,连吊丧都没有回来,所以躲过了当今皇上的锋芒。而在皇上登基之后,他便送上厚礼以示对新皇的尊敬,并表示愿意留守边陲,永保江山安定。
“鸿王赵进。”叶楚烟呢喃着这个名字,心里忽然清明起来,就是这个名字,或许就是他!
第233章 无罪之案
如果是鸿王赵进的杀手,那就说得通了。心狠手辣,恶毒狠绝,斩草除根不留一丝后患。这都是属于皇家人的狠戾,特别是经历过宫廷政变或是沙场浴血的人。
霜九这么一说,自己的心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可能,大小姐,这绝对不可能!”他不相信,鸿王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若是还有二心那老早就已经动手了,怎么会等到二十年后。如今皇上江山稳坐,他若谋逆就是十足的反贼,为天下所恨。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心难测,瞬息万变。”叶楚烟说道,一个人今天想着安逸,明天可能就会为钱财铤而走险,“如今我们都是随意猜测,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王爷,猜度皇家人是大忌。”
霜九点点头,他心里明白。起初没有任何证据,他们怀疑永王便是怀疑错了。这先帝的手足,是皇上的亲叔叔,他们又怎敢胡言乱语。
晌午时分,赵弘俊到将军府来,昨夜他已写了书信呈交给父皇,请求让云老将军协助调查刘如海一案。这提前报备,他来将军府就不怕受人怀疑了。他已听闻卢复被暗杀的事情,但怕太早来访不便,就等到了现在才来。
这一来,恰好遇到云秋值班回来,他抱拳行礼,嘴角乐呵呵的,笑道:“参见王爷。”
赵弘俊见他满头大汗,但是却高兴得很,问道:“兵营里的差事不轻松,你怎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云秋神秘一笑,将今早的赌约告诉了王爷:“王爷,这卢复可是卢有方的独子,九爷也说了他是中了毒死的。这杀子之仇,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过,尤其是做娘的,见了爱子惨死,更不会无动于衷。”
赵弘俊听了,嘴角已是勾起一抹笑。
“王爷你笑什么,这笑跟姐姐一模一样,你不会也觉得卢家人会白白让自家公子含冤而死吧?”云秋惊讶说道。
赵弘俊摇了摇头:“这个赌如果是我,就不会去赌,你是百分之百的会输。”
云秋摆手,一脸不屑:“不可能,九爷都站在我这边。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着瞧吧!”他知道姐姐精明,但有了九爷这个城府颇深的人做后盾,他依旧理直气壮,毫不惧怕。
赵弘俊被请到后院的庭院里闲坐,云秋则去将霜九跟叶楚烟请来。他们平日在客厅里见多了,云秋嫌那里的氛围过于庄重,便将见面地点移到了一个略微宽敞舒适的地方。
不多时,三人便一同前来,但云秋脸上的笑意不见了,换成了一个糗字。他像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孩子,气呼呼的坐在凉亭内,看着赵弘俊,抿了抿嘴,不说话。
“云秋,不得无礼。”叶楚烟见他这般作态,不由得出声呵斥,福身对赵弘俊行了个礼。霜九在后,亦是抱拳躬身。
赵弘俊不以为意,他在年轻时候也有云秋这等不服气的心性,想必是他知道自己打赌输了,正在忿忿不平罢了,他示意众人入座,对云秋说道:“九爷跟你站在一边,他也输了赌约。大丈夫一诺千金,何必如此输不起。”
云秋瞥了瞥嘴,将那张臭脸收了收,看了一样霜九,但见他面色如常,说道:“我哪里输不起了,愿赌服输,姐姐说什么云秋便做什么,若是不做,那我下辈子投胎做猪!”他抱拳说道,挺起了胸膛。
叶楚烟摇摇头,不理会他这小儿戏语。
“卢夫人为求自保,可能会选择明哲保身,将儿子的死压下来。但也不排除她会因为丧子之痛铤而走险,上告官府,你是如何肯定卢夫人会做怎么样的选择?”赵弘俊说道,这只有一半的概率,如果是他的话,不会像云秋那样去打赌。
霜九挑了挑眉,他原本亦是这么想的,但他为了不打击云秋的自信,便站在了云秋这边。其实站在他的角度,根本不会去打这样的赌。
叶楚烟低头颔首:“多亏九爷的细心,将偷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奴婢。卢夫人明知自己丈夫是装病,不会咳血而死,但却跟卢公子反复说明是意外,说明她本就知道些什么秘密,但因为害怕而选择隐瞒。”
云秋不解:“但是如今她丈夫儿子都死于非命,她不可能再选择隐瞒啊!”身边至亲至爱的两人都被暗杀,尤其是自己的爱子,一个母亲难道可以忍受儿子惨死而不闻不问吗?
“正因为两人都死于非命,她才更要闭嘴!”叶楚烟沉声说道,目中出现了一丝冰冷,“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在性命面前,所有的感情都会淡化。卢夫人对丈夫,对儿子的爱显然不如她这一条命珍贵。”
卢有方是从一品大员,无论是俸禄还是家产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今丈夫儿子一死,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有了这些钱,她可以不受拘束,快快活活的过下半辈子。既然如此,为何她还要冒生命危险,去诉什么冤屈。哪怕凶手抓到,卢家父子也不会回来。二者权衡之下,傻子都知道做什么决定。
“但是,她就不怕那个杀手回来再要她的命吗?”云秋说道。卢复只是个一无所知的书生,那杀手尚且不放过,对于卢夫人这有一知半解的人,她竟然不害怕?
“如果那杀手想要她的命,在杀死卢有方的那天晚上就会一起下手。卢夫人是个女人,她说的话不会被人相信,卢有方一死,她所说的会被当成是悲痛过度的虚妄之言。卢复中毒身亡,说不定还会被卢有方的堂兄弟们反咬一口,为侵吞家产而毒害亲生子。”叶楚烟说道。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为了利益而谋害亲生父母,亲生子女的事又哪里少过。卢夫人懂得瞒下卢有方的真正死因,说明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知道如何让自己明哲保身,且避开一切的纷争。卢复暴毙,卢有方病死,只要及时收尸下葬,就算堂兄弟找来,他们也无权开棺验尸。
云秋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一开始他就已经输了,他小看了卢夫人这个妇道人家。卢复是男人,他如果觉得爹的死因蹊跷,终有追查出蛛丝马迹的一天,所以那杀手只对他斩草除根,放过了卢夫人。
就在叶楚烟解释一切的时候,赵弘俊的眼神已经变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子,是如何说出在性命面前,所有的感情都会淡化这种话。哪怕她们姐妹争斗,也从来没有祸及性命。哪怕心狠如叶香宜,也知道在关键时刻收手,不单为了厉建峰,也是为了保命。
叶楚烟的经历不足以让她说出这样的话,她究竟是什么人?
第234章 看法
“那这么说,卢夫人会将他们父子二人下葬,此事就结束了?”云秋不可置信的说道。
但事实就是如此,从早至今已经过了快三个时辰,卢夫人若要报官早就报了。霜九看着叶楚烟又看了看赵弘俊,除非有证据证明卢复是非正常死亡,只要通知林大人,让其当成凶杀案来验尸就可以了,但是他不确定这么做是否正确。
但是,他见赵弘俊也在盯着叶楚烟,目光里带着三分审视,三分惊疑,像是在揣测着一个并不认识的神秘人。
“这样也好,卢夫人选择息事宁人,也避免打草惊蛇。”叶楚烟说道,她转看向赵弘俊,本想要说话,但却对上了他正审视着自己的眼神。猛然,她心里一惊,恍然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
赵弘俊跟她四目相对,立刻避开了她的目光:“霜九,卢家父子死了,丧事肯定要办,你派人潜入卢府追悼,观察一下有没有可疑人物。本王猜,卢有方的府内肯定还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会有人趁机入府去盗窃。”他连忙转移了话题,下达命令。
霜九领命,他在将军府多时,对于京城的官员早已了解。那账本上的名字他通通都记得,也都已调查了一遍。就算某些小官小吏不在京城,也一定会派人送来慰问信,如果他们当中有人没有举动,那便是心中有鬼。
“你们两个先退下吧,本王有几句话要单独说。”赵弘俊遣退霜九跟云秋,将叶楚烟留了下来。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上面是朱批,是至高皇者才能用的丹砂,“祭祀大典快到了,父皇传召,命你作为一等乐师,表演助兴。”
叶楚烟一惊,皇上居然钦点了她:“为何如此突然?”她是因伤而出宫,在乐师的名册上她也已经被除名,那雷公琴也已被收回了,这个消息令人难以置信。
“不知道,或许就如你说的,枕边风很厉害。”赵弘俊说道。父皇不会将一个女子乐师放在眼里,他拥有更多冰肌玉肤的女人。他也不是真懂得欣赏才华的帝王。赏赐雷公琴,足以见他薄情,收回雷公琴,足以见他并不惜才。
祭祀大典庄重盛大,不是儿戏。在那之后的酒宴,无论是歌姬还是舞姬,都容不得半点失误,否则就是对盛典的玷污。莫名将一个被除名的乐师召回,还是圣上亲自点名,这一定是在背后有人怂恿。
叶楚烟摊开掌心,一道丑陋的疤痕现出,如一只在上蠕动的蜈蚣一般。因为这个疤痕,她的掌心没办法很灵活的收放自如,对于琴乐的驾驭也会受到影响:“自受伤之后,我才发觉人的掌心对于手指的活动是那么重要,现在再抚琴,那感觉简直天差地别。秋妃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对于这一点她很清楚。真不愧是十年争宠过来的女子,这温柔一刀简直够狠。”
“你不必担心,父皇也知道你手掌伤过,本王已派人回宫禀告父皇,你只能负责轻柔之乐。”赵弘俊说道,他收到帖子后,便令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向父皇启奏。宫中老乐师众多,什么曲子都能驾驭,父皇没有理由为难叶楚烟。
“谢王爷体恤。”叶楚烟低头颔首,面色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冷静。祭祀大典还有些时日,她只需要等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让她负责什么乐曲,她在入宫练习便可。
赵弘俊看着她偷偷拢在袖中的掌心,眸中起了异样:“其实,就算真要你演奏快节奏的乐章,你也有办法应付吧?”她的才智不仅仅是才智,总能化险为夷,随机应变。
“王爷这么说可就高看奴婢了。”叶楚烟苦笑道,这道疤是永久性的损伤,任何节奏变化都要依靠一双灵巧的手,这可不是动脑筋能弥补的缺陷。
“绝对没有。”赵弘俊盯住了她的脸,这是一张十七岁少女的脸,透着年轻,非常清秀,但是这样一张绝美的脸,居然有这一双深沉冰冷的眼睛。若只看这一双眼,没有人会相信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叶楚烟察觉出他眼神的异样,低头转移了话题:“王爷还请多加强府邸的安全,前几日王爷去了卢府,抄走了卢复想要烧毁的东西,那杀手敏感多疑,说不定会到府上去拜会一番。”
赵弘俊收起眼眸,若换做平时,无论什么杀手,他都无所畏惧。但是此人心狠手辣,还暗箭伤人令人防不胜防,他不得不多忌惮几分:“本王所抄走的只有一个烧剩的残本有用,其余的都是些普通书籍。如果他对本王起杀心,那对你将军府也会有。”
在搜查卢府后,他昨天今日都来了将军府,如果他是那个杀手,一定对将军府也会有怀疑。
“既如此,那我们就来一个瓮中捉鳖!”叶楚烟双目清明,沉声说道。
赵弘俊眯了眯眼,听到危机上身居然不慌不忙,还能从容想出计策,他心下不由得更好奇起来:“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你跟云秋打得赌很有意思,不如也跟本王赌一赌,如何?”
“这不过是奴婢跟弟弟的玩笑罢了,王爷何足挂齿。”叶楚烟低头以示恭敬,跟王爷打赌,她输不起,也赢不起。
赵弘俊嘴角轻勾,玩味一笑:“只是简单一个赌而已,这样好了,你赢了本王就答应你一个承诺,你输了本王分毫不取。就赌你的看法,你觉得那杀手是会先到访本王的府邸,还是先光临将军府?”这稳赚不赔的赌约,彻底断了叶楚烟拒绝的后路。
虽然是很随意的一个赌约,但既然是出自王爷之口,就不能随随便便的答复,否则就是不敬。叶楚烟低头细想,秀美微蹙,像极了一个正在运筹帷幄的军师。
赵弘俊看着她的脸,心里咚咚的跳着,又是期待又是紧张。他故意这么说,不为别的,就为了再考察一次叶楚烟的预判,看看她是否真的料事如神。
“奴婢猜测,王爷的府邸跟将军府,他都不会去,他还会再去一次卢府。”叶楚烟笃定说道,语声清朗。
赵弘俊一怔,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心里不由得出现了一丝失落。那杀手选择直接杀死卢复而不是绑架审问,说明卢府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秘密可查,他要的只是断了卢复这个隐藏的后患,避免他将卢有方的死因再翻出来调查。而且将军府的暗卫追了他一夜,很显然他的行动已经被盯上,他根本没必要再冒险去卢府。
“你这么说,可有什么依据?”他问道,叶楚烟绝不是凭空乱说。
叶楚烟面色如霜,低头不语。
第235章 疑惑
良久,叶楚烟都没有说话,赵弘俊看着她的眼睛,喉头哽了哽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她站了起来,低头颔首道:“王爷不必多问,那杀手做事极其迅捷,相信过不了几日他就会重返卢府。”
赵弘俊眉头一皱,现出三分愠怒,侧过头叹息一声将怒火压下来:“好,那本王就不多问。卢有方的案子固然要查,但祭祀大典的乐曲演奏你也别丢弃一边不管,有时间就多练练琴。”他看着她那有意无意拢在袖中的掌心,心里五味杂陈。
“我去找老将军聊几句,这来了一趟不能白来,得去讨教讨教。”赵弘俊起身说道,自从上次跟云敢先聊过之后,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关于叶楚烟的秘密,他这个做外公的比他知道的更清楚。
云敢先还是在那个幽静的院落里,他称病期间所有的事务都交由几个副将跟云秋处理,除非重大事务,否则他一概不理。
“老臣参见王爷。”云敢先正要行礼,却被赵弘俊一个箭步上来扶着。他对这个老将军充满了敬意,不敢再受这样的大礼,“这里是将军府不是皇宫,有些礼就免了吧。”
云敢先抱拳道:“王爷不在前院跟楚儿霜九们商议大事,怎么有空来看我这糟老头子。”他爽朗一笑,声似洪钟,面色红润,根本不一个称病之人。
“上次跟老将军交谈获益良多,比起那些太傅都要精明,所以想来多向老将军讨教一二。”赵弘俊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很疑惑,为何他好端端的要称病,想避开朝廷纷争的最好办法就是上朝听政,掌握所有敌对势力的动向,这样东躲西藏反而会给了对手机会。按照沙场大将的习性,也不该是这样躲躲藏藏才对。
只见云敢先一笑,用食指点了点赵弘俊:“王爷想要聊的,怕不是楚儿吧?”
赵弘俊面色一紧,三分心虚:“当然不是,听闻老将军战场上兵法如神,想必象棋也下得不错,本王特地想来讨教。”老将军就是老将军,这察言观色的能力胜自己百倍。可见云敢先并不是一个莽夫,他很精明,比朝中的权臣奸臣都要精明。
“如果王爷当真是要聊楚儿,那有些话就请恕老臣不能多说了。”云敢先背过身去,看着远处。话所这么说,他还是遣人去将棋盘拿出来。
小厮将棋盘摆好,二人对坐。十几个回合后,赵弘俊的棋已是大军压境,准备绞杀对手。云敢先则是步步为营,以守为攻,防守是固若金汤没有一丝破绽。
“敢问老将军,哪些是能说,哪些不能说?”赵弘俊沉声问道,在自己已占上风的情况下,他开口了。云敢先已经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刻意将丑话说在前头,但这并不能让他打消不问的念头。
“依老臣所见,王爷所想问的便是不能说的。”云敢先沉声说道,他虽在这院落里,表面上不问世事,但所有事物他都看在眼里,心中如明镜一般透彻。
赵弘俊眯了眯眼,这踏过尸山过来的人就是不一样,静则稳若泰山,动则势如奔马。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已经年迈的老臣,他只是一个正在假寐的狮子:“如果本王一定要问呢!”他厉声说道。
云敢先依旧面色沉稳,抱拳说道:“那王爷便问吧,但是老臣若不知道,您可不能强人所难。”他话语轻巧,一语双关,言外之意便是你可以问,但是我不知道。
赵弘俊眉毛一挑,整个大靖国除了父皇,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但是不知为何,心里的那一团火怎么也窜不起来,云敢先的三言两语就犹如看不见的水,慢慢的将他心里的火给熄灭。
“那就当本王求你。”他躬身抱拳,低头颔首。除了父皇之外,他一生从未对任何人行过如此大礼。
云敢先依旧冷静,对此并未感到惊奇,他目不斜视,沉声道:“王爷,世间万物都有秘密,不是一个人想要了解就能了解的。比如王爷,难道你心中就没有秘密吗?若是老臣问,你幼年的事情,你会不会如实作答?”
赵弘俊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般,浑身细微一颤,他眉目突然抬起,惊诧而又疑惑的看着云敢先。
云敢先叹息一声:“一个谋士,一个暗卫,一个杀手,最重要的不是他们多聪明,多利落,多狠绝,而是他们有多忠诚。老臣敢问王爷,楚儿对王爷如何?”
赵弘俊低头细思,沉声道:“既聪明又利落,也够狠绝,忠诚更是独一无二。”百家宴断弦演奏,被山贼劫掠,勇见匪首,即聪明又利落。明知二皇弟的那碗酒有毒,还义无反顾的饮下,是为狠绝。对自己狠绝的人,对他人只会更狠。而忠诚,无需多言。
云敢先略微一笑:“既如此,王爷还有什么好问的。”他看着面前的棋盘,“车马炮只要有它的用处,那尽管用便是,只要老臣的车马炮不会变成王爷的,那又何须在意这车马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三两步间,车马炮三子便让对手满盘皆输。
赵弘俊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布局,他以为已全面掌控了对方的棋子,却没想到如此随意的便被云敢先逃脱而出,还深入领地将自己将军死棋。而且,他的另一对车马炮在未过河,毫无攻势,只是做了一个障眼法。
“好将军果然棋艺高超,本王心服口服。”他再次抱拳拱手,当真是心服口服。他无论兵法韬略还是沙场经验,跟云敢先一比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自己竟然还妄想在这棋盘上胜过他,简直是不自量力。
云敢先亦是回礼,轻松一笑。
“老将军方才提及本王年幼时的事,不知道叶楚烟她知不知道?”赵弘俊转念一想,脸色又有些阴沉。
云敢先笑脸立即又化为了叹息:“王爷,老臣说了,谁都有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云家血脉从不会去探究别人心底的秘密,除非那个人是死敌!”
赵弘俊一怔,低头细思了半响,抱拳道:“老将军言之有理,这一盘棋下得,让本王获益良多。”他看着眼前的棋盘,目中的疑惑渐渐明朗了许多。
在山寨中,叶楚烟先行了霜九将他从死牢里救出来。不过多的追查便让他在将军府里当差,甚至一开始就是当做辅佐云秋的一个谋士对待。她从未去探究霜九背后的秘密,只是义无反顾的相信他。
霜九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但世界上除了叶楚烟,没有第二个人会去相信一个山贼!
第236章 第233 潜入
踱步在将军府的长廊里,赵弘俊恍若失了魂一般,他低头在沉思着什么,步履随意。他没想到自己的心境竟比不过一个女人,如果叶楚烟是个皇子,这天下轮不到二皇弟也轮不到他,甚至父皇的龙椅都坐不稳。
“王爷?”霜九匆匆从外而来,险些撞在他身上,抱拳行礼连忙赔罪。
“是本王不小心,不关你的事。”赵弘俊淡然说道,他被这一冲撞忽然回了神,他见霜九满头大汗,显然是从外面回来,“这么匆忙,你是去哪了?”
“一点将军府的小事,不值一提。”霜九抱拳一笑,面色轻松。
赵弘俊刚想追问,但转而又想到云敢先的话,顿了顿说道:“你过来,本王有话要跟你说。”
霜九一奇,没想到赵弘俊竟然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二人走到一处隐蔽的长廊转角空地,赵弘俊命自己的两个护卫在外守备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许任何人经过。
“本王问你,叶楚烟知不知道本王母妃的事情?”赵弘俊严肃问道,审视着霜九。他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上一些,对那件事一定有所耳闻。
霜九被这突兀的问话惊到了,大皇子母妃的事情,当时可是震惊了全大靖,他目光一闪,低头道:“霜九不是大小姐,不敢妄自猜度,但依霜九所见,大小姐想必是不知道的。”
“为何这么说?”赵弘俊先听听他的猜测,必须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才能让自己相信。
霜九抱拳拱手:“当年之事震惊全国,但事情平定之后,皇上下令全国百姓禁言此事,否则一律以妄议皇家之罪,论罪斩首!举报私下议论者,赏银百两,当时人心惶惶,王爷难道忘了!”
只是说几句话就要被斩首,可见此事有多么重大,当时的百姓都是闭口不言,全都不敢提及此事。一来怕被斩首,二来也不想被仇家有举报自己的机会。当时若有谎报骗取皇家财物,亦是论罪处斩。一时间,全国真的是笼罩在一片恐惧之中。
赵弘俊当然没忘,哪怕他当时只有六七岁的年纪,也已然记忆清晰。叶堂之作为国公,更加不敢议论。叶楚烟是深闺小姐,又哪里会有人跟她提及此事。十几年过去,宫中妃子换了又换,那件事早已在人心中淡忘。那条禁令也依旧存在,就算她要查,也没有人再敢说起。
“王爷,为何觉得大小姐会去调查此时,是出了什么事王爷不信任大小姐了?”霜九问道。
赵弘俊背过身去:“当然不是,本王相信他,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的人就是她!”语声笃定,掷地有声。
“那王爷何出此言呢?”霜九继续追问,他见他背过身去躲避,显然他的心不如他口中说的那么笃定。
赵弘俊转过身来,眉目如刀,厉声道:“是本王在问你,你有什么资格向本王提问!”
霜九低头颔首,退后了一步以示恭敬:“王爷恕罪。”果然,他母妃的那件事,在他的心里是一个不小的影响。
“本王现在跟你说的话,你必须给本王忘得一干二净!”赵弘俊鹰眸如霜,整个人变得严峻起来。
“是!”霜九低头答道。
赵弘俊冷哼一声,从他身边如风般掠过。他转身看着那带着愠怒的背影,目中深沉。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自己还在被当做杀手暗卫培养,他们是看不见的人,一众伙伴可是将此事拿出来说了又说,各种推测,各种探讨。
但是十几年过来,大靖已无人提及此事,就如空气一般,存在,但看不见也摸不着。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件事,王爷说起此事,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他既然说自己相信大小姐,那也就不必深究了。他被培养的时候,师父就说过,主子的事情千万不要去了解,哪怕心里再好奇也要压住。
赵弘俊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看看是否有人将他们说的话都听到,跟两个护卫确认无人后,这才放心离开将军府。他心里想着跟叶楚烟的那个赌约:“派人混入卢府内潜伏,若发现什么异常或者奇怪的人,立即回报!”
卢府如今没了老爷又没了少爷,只剩一个妇道人家。那杀手心思慎密,如果再出现在卢府一定会隐匿身份,以另一种方式出现,最好的办法就是跟那小鬼一样,伪装成下人。
深夜,卢府内尽是一片死寂。所有下人都束着白巾,系着白色的腰带。凉风吹过,带起一阵阴森。护卫们提着白色的灯笼开始巡逻,脚步很快,似是想赶快完成自己的人物,交接给下一队。下人们忙活完自己的活也都回到房内,将门窗关得死死的,生怕撞了什么邪祟。
就在这阴森紧绷的氛围中,一个小人提着水桶出来,在井便慢悠悠的打水,他跛着一只脚,双鬓花白,动一下就要喘老大的气,双手缓缓的将水桶丢进水井里,双手使出巨大的力将水桶再摇上来。
护卫见那老者有些面生,府内的老人也不记得有谁是跛脚的,但见那老者行动吃力,说不定下一秒就要咽气归天。当下只是看了他几眼,继续巡逻去了。
岂知,就在这护卫队走过,那老者沧桑的眼里忽然迸射出了精光,身子挺得直直的,宛若一个战士。他往水井里撒了些粉末,随后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卢有方的卧室而去。他从窗户潜入,将一封书信放在桌上,嘴角阴笑。
他的一双眼睛,仿佛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东西,一步不差的走到卢有方的那张床榻,粗鲁的掀开床铺,准确无误按下边上的机关。只听轰的一声,床板中间大开,露出一个有一尺多深的隧道,透着昏黄的烛光。
他走下去,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哭得梨花带雨,脸上满是惊恐。她手脚都被绑着,堵上了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整个人蜷缩起来,向后躲避着,但她已经靠在了墙上,无处可逃。
那人嘿嘿一笑,笑起来脸上满是皱褶,像一个老皱的橘子,看上去阴森可怕。他掏出一瓶药,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妇人走过去。
“在水井里面下毒,伪造遗书,再毒死卢夫人,做成卢夫人伤心过度,携卢府上下共赴黄泉的假象,真是妙计啊。”
突然,密室中传来一个清朗明亮的嗓音。
那老者惊觉回头,一把匕首已是不知何时亮在了手上,正对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他扎好了马步,严阵以待,一举一动都透着训练有素,双目带着狠狠的杀气。
只见云秋手拿着那份书信,抬眸一笑,一副可惜你的计谋被我看穿了的表情。
第237章 瓮中捉鳖
“束手就擒吧,你逃不了!”云秋收起笑容,双目炯炯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手中的冰锥刃也已亮出。他听从姐姐的吩咐,早先一步来到了卢有方的房间,发现了被绑在此的卢夫人。但未免打草惊蛇,他先按兵不动,观察着敌人的动向。
那杀手从出现那一刻起,他就看出此人不对劲。打水,下毒,潜入房间,他都看在眼里。也早先一步埋伏在后,等着他进来密室内,来一招瓮中捉鳖!
那杀手眯了眯眼,斜视着卢夫人,反手一个暗器飞出,直打卢夫人的面目。
眨眼间,云秋动作迅猛,飞扑上前。但他扑的方向不是卢夫人,而是那个杀手。冰锥刃手起而落,只听铮的一声,那杀手的匕首一分为二,他躲闪及时,但亦是被划到了门边。
一张面皮耷拉下来,露出的半张脸粗暴而黝黑,那单只露出来的眼睛满是血丝,犹如恶鬼。他的暗器其实是虚晃一招,根本没有想要去杀卢夫人。
云秋看出了他的意图,是想让自己分神罢了。然而他一瞬间看出了杀手的意图,根本没有去理会卢夫人。他斜眼一看,卢夫人已是吓得昏过去,那毒针扎在她耳边很远的墙壁上。
“将军府少将军,果然不简单。”那杀手说话了,他扯下自己的另一半面皮,露出了一张狰狞可怕的脸。他嘴角咧笑,将手中的那瓶药仰脖吞下。
“你!”云秋上前掐住他的咽喉,想要阻止那毒液滑入他的腹中,但是他终究还是慢了。这药一过喉咙,那杀手双目瞪大,瞬间七孔流血而死,那流出的血还是黑色的!他的笑容还挂在嘴角,双目瞪大,看上去十分阴森,令人头皮发麻。
云秋跺脚气愤,好不容易将他逮个正着,居然就这么让他白白死了!功亏一篑!
他没办法,只得将昏过去的卢夫人偷偷抱回她的房间,等她醒来,以她息事宁人的性子,自然会当成没发生过。那杀手的尸体,云秋抗回了将军府。从以前爷爷就跟他说过,死人是会说话的。这人的身上,一定能发现别的秘密。
“姐姐,这可不怪我,那药就在他手里,我还想跟他再斗上十几个回合,谁知他就....”云秋将尸体放在后院,深深懊悔。
叶楚烟不语,给霜九使了个眼色。霜九挽起袖子,开始检查着尸体身上有没有藏着什么,一边说道:“这不怪你,这是他们顶级杀手的素养,凡是遇到打不过的敌人,又没有逃脱可能的情况下,就要选择自尽,以保证机密不泄露。”
云秋的那一招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他心知斗下去会败,在那狭小的密室里,他也没有周旋逃脱的可能。所以,死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霜九在那尸体上搜寻着,却什么也没发现,他心下一动,将杀手腕上的袖子掀起来。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提不上来气,果然他还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大小姐,您看。”
那杀手的手腕上,纹着一个小小的刺青,看上去像是某种上古神兽,这是皇家暗卫独有的刺青!云秋一见,登时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姐姐,这难道是皇上?”他不敢再说下去,皇上难道发现了盗画的人是卢有方,无证据情况下,为了内惩奸贼,所以下令暗杀了卢有方父子!
叶楚烟眼眸冰冷,不发一语。
“将这尸体丢到乱葬岗去。”霜九嘱托着几个暗卫,让他们将尸体处理掉,“大小姐,此事要不要告诉王爷?”既然跟皇家有关,就不好隐瞒了。
“如实以告。”叶楚烟冷冷说道。她看着那原先放着尸体的地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霜九她不语,氛围太过诡异,开口对云秋道:“趁着天没亮,去拿点解毒散,撒到卢府水井里,不然明天一早,卢府的人可就都要没命了。”既然想伪造成卢夫人下毒的假象,那就不会是什么很罕见的毒,用大小姐特制的解毒粉就可以了。
云秋懒得再跑一趟卢府,交待给其他暗卫去做了,他见此事暂时告一段落,上前腆着笑脸,半带着撒娇:“姐姐,您这冰锥刃当真是个趁手的兵器,以后我保护你,这冰锥刃就给我傍身如何?”
叶楚烟还在沉思中,对于云秋的请求只是敷衍答道:“喜欢就拿去吧。”若真遇到什么危险,这冰锥刃并不能救自己的命。云秋现在已崭露头角,需要交锋的机会未来不会少。
“多谢姐姐!”云秋大喜过望,摸了摸腰间的冰锥刃,乐不可支的回房间休息去了。
霜九见四下无人,抱拳道:“杀手已然毙命,他的目标是卢夫人,可见卢府已没有什么秘密,卢府也算暂时安全,不知大小姐还在担心什么?”他见大小姐神情凝重,就是在山寨她被俘虏的时候,他也从未见过她如此冷凝的脸。
“那个杀手,不一定是皇上派来的。”叶楚烟冷声说道,如同一颗石子打在了冰冷的湖面上,击开了阵阵涟漪。
霜九一惊:“难道,是永王?”
当年对云飞英有意的人不止是皇上,永王对她的喜爱不下皇上。否则就算王爷敢将真画送给他,他不敢冒险将真画藏下来,这是觊觎皇上之物,亦是要论罪的!宁愿犯大不敬之罪也无所谓,可见在永王心中,云飞英有多重要,是不可玷污的存在!
一个少年得志,沙场征战多年的皇子将军,区区一个卢府又算得了什么。说起来,厉建峰能说出杀人手法,也未必就是他派人从中作梗,他的心术不正,本就熟知这等残忍奸猾的手段。只不过他们一直怀疑是他,便认定了是他在作怪。
“大小姐,永王可是王爷最亲的皇叔,我看此事还是暂且保密吧?”霜九抱拳道。卢府覆灭对将军府跟王爷毫无损害,就算隐瞒下来也无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挑起这场不必要的矛盾。
叶楚烟不置可否:“王爷最恨的就是隐瞒,尤其事关皇上跟永王,便是事关重大。只须告诉他,那杀手有皇家暗卫的刺青便可,是非如何,王爷自有判断。无论他怎么决断,是对是错都怪不到我们头上。但若我们瞒下来,千错万错就都是我们的错了。”
霜九不语,被驳得哑口无言。
“卢府已没有秘密,但九爷还须继续监视卢府。跟卢有方有关系的人,说不定会找上门来。他的身上,还牵扯着一个熔金案。”叶楚烟说道。
霜九抱拳领命,隐约感觉大小姐还藏着什么话没说。但他不敢开口问,光是看到她如冰一样的神情,心里就莫名觉得那个秘密很残酷。
第238章 收尾
其实不说,霜九也猜到大小姐心中想的是什么。她不怕是永王派来的刺客,更不怕皇上派来的刺客,这两人她都有周旋的余地,但另一个人却是毫无商榷的余地。
鸿王赵进,除了皇上跟永王之外,另一个还能拥有真正皇家杀手暗卫的人!
叶楚烟的眼眸更加深沉了,永王对熔金案一无所知,皇上将此事草草了解,但是他在结案之余也对此案的某些疑点提出过质疑,险些问得自己没法圆谎。一个帝王,不会将涉及官员的案件这样随意对待。
现在他们对皇上的动向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是否在暗中追查熔金案,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卢有方涉及熔金案。
天一亮,霜九便去了赵弘俊的府邸,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还将那封遗书也一并给他过目。
“哼,这字迹清秀纤细,显然是出自女人之手。那杀手做事当真细致,连女人的笔迹都模仿得如此真实。”赵弘俊冷笑,他不用对比都知道这绝对就是卢夫人的字迹。
“王爷,拥有皇家杀手暗卫的人,全大靖可没有几个。大小姐让霜九将此事转告,不知王爷怎么看?”霜九抱拳说道。皇上登基以来,对各官员各党派严密监视,但凡私训暗卫皆会被严查,但凡有些异动,没有罪名也可直接送进宗人府审问。以至于权臣侯爵都不敢再暗养暗卫,就连皇子的暗卫都是皇上派出来保护皇子的,除了一两个心腹之外,其余全是听命于皇上。
赵弘俊这次出宫带出来的暗卫,十个有八个是父皇选出,他可以说举步维艰,就连这次跟霜九的见面,都要寻个理由瞒过去。他二人站在一张军事图前,假装商讨着兵法,做样子给外面监视的暗卫看。
“与其问本王怎么看,本王更显知道叶楚烟是什么想法?”他抚摸着面前的军事图,面容深沉。
霜九亦是做着样子,苦笑摇头:“大小姐说不敢妄议皇家,对此事只字不提。只说卢府上下的性命暂时安全,现在最需留意的是熔金案这一边。”
赵弘俊冷笑,点点头:“卢夫人现已成了惊弓之鸟,对于昨夜发生的事,还有之前发生的事她都会当做没发生过。就如叶楚烟所说,在性命面前,任何感情都会淡薄。丧子之痛,和自己的命来说,还是自己的命重要些。”
如果卢夫人是个一无所有的妇人,她会为了自己儿子和丈夫的死而鬼哭狼嚎,追究到底。但她如今是一个坐拥府宅的贵妇人,后半生是荣华富贵,会有很多男人,也会有很多干儿子。卢家父子是意外死亡,卢家亲侄是没有理由抢夺家产的。
那杀手已死,那背后的主子见卢夫人选择沉默,他就不会再冒险派杀手来卢府进行暗杀。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守住秘密,卢夫人为了自己的命,任由任何人问,她此生都不会再开口。
“那熔金案这边,王爷可有线索?”霜九问道。他在卢府内搜出来的账本,上面的官员他应该都已经派心腹去查过了。他有皇上御赐的令牌,他有权调查朝廷命官的一切。
赵弘俊点了点军事图上的布局,皱眉道:“那些小官吏都在安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卢有方的死似乎对他们一点影响也没有,本王小看他们了。”
那幕后黑手很精明,选出来的人都是万里挑一,那些小官吏身轻位卑,但各个都是极能隐忍的人。明明卢有方是他们的牵线人,这主线断了,他们不慌不乱,稳如泰山。想要从这些人里找出些线索,只怕得费一番功夫了。
“王爷的意思是,暂时按兵不动?”霜九问道。
“敌人未动,我方也不可妄动。那杀手已死,谁也不知道他是死于谁之手。将军府跟本王都不能暴露,否则敌人在暗,我方在明,面对这样心狠手辣又机敏的敌人,随时会处于死地!”赵弘俊目光如炬,沉声说道。
霜九点头,看着那张军事图,上面星星点点,密密麻麻,布局严密。他虽不太懂兵法,但也看出此布局的深奥。赵弘俊的军事才能,被皇上严重低估了:“王爷可有什么话要转告大小姐?”
赵弘俊忽的眉头又是一皱,看着军事图的眼睛也凝重了起来,他直起身子,背过身去:“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单独去见厉建峰,若她执意如此,你就悄悄在后保护她。厉建峰这个奸邪小人,如今已是本性都暴露了,心有不轨。”
霜九抱拳称是,他不便久留王爷的府邸,不多时便起身离开。那天大小姐说心情不好,要骑马出去散心,原来是去见厉建峰了。其实,他跟王爷有一样的怀疑。大小姐跟厉建峰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每次大小姐看他的眼神里,都饱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是一见如故,又似是满怀怨恨。
回到将军府,他将王爷的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了。
只见叶楚烟不动声色,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落笔之后说道:“九爷你来看看,我有没有写漏?”
霜九走过去一看,只见上面是大大小小的官员名字,名字后面还附着银两的数目。他这一看有一丝眼熟,多看几眼才发现这就是王爷复刻下来的那账本上的名单。几十个名字,密密麻麻写在一张纸上,字迹很小却很工整。
以前在暗卫营,为了偷看机密过目不忘,他们受过训练。但是他多年没有练习,已做不到过目不忘,只能勉强有个印象。但他看着大小姐的记录,竟觉得仿佛看到了那原本,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啧啧称奇:“一人不差,一两不差,大小姐并未遗漏半分。”
叶楚烟将那纸张叠好,交给霜九:“劳烦九爷将此名单亲手转交给世子。”
“交给世子?”霜九不解。
“世子如今身体康健,厉王爷已将王府跟其余事务交给他打理,正好他可以行使便利,协助调查那些小官吏。将军府跟王爷虽然还没暴露,但若只两家行动,早晚有暴露的一天,所以我们需要厉王府的相助。”叶楚烟说道。三家行动,有利于混淆视听,这样也能欺瞒那在暗中观察的皇上。
霜九点头叹息:“本来以为熔金案只是官商勾结,没想到背后竟然隐瞒着这么多未知的秘密。那敌人仿佛是一堵又厚又硬的墙,令人捉摸不透,无懈可击。”
“再厚的墙也有透风的时候,再硬的墙也有最薄弱的地方。”叶楚烟沉声说道,“事在人为。”
霜九点点头,抱拳领命,骑着快马就前往厉王府。
第239章 引话
叶楚烟听得府外的马蹄声,吩咐青茗道:“备马车。”她一个随从也没带,前往了漆墨斋。
赵弘俊特地嘱咐她不要单独去见厉建峰,但是有一件事,她非要当面向他问清楚不可,这件事只有他能给她答案。
漆墨斋内,不断传出来呼喝之声,拳风呼呼。厉建峰赤着上身,大汗出头,一身结实的肌肉正闪着光。他听见马车在门口响动,停下了只打了一般的拳。看到那来人,眉头一皱,目中闪现出了敌意。
“别再下什么软骨香软筋香了,你这带刺的美人,本公子无福消受。”厉建峰冷哼一声,不屑说道。走到水井边,用发霉且带着破损的木桶捞了一桶水,从头灌下冲刷掉自己身上的汗,气愤的将那木桶砸在井边。
叶楚烟走进来,马车夫跟在后面,将一架古筝摆在了她面前,深深鞠了个躬便退了出去。
“爹跟厉王爷是旧交,二公子对我又何须如此剑拔弩张。”她轻巧说道,以袖抚琴,端坐在精致的垫子上。眉清目秀,这偏僻荒芜的环境减不了她半点风姿。
厉建峰板起了脸,如果叶楚烟对他冷言冷语他倒不在意,这突然示好,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转过身来,忌惮的看着她:“有话直说,本公子在这荒郊野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那么多耐心!”
叶楚烟似笑非笑,低头开始抚琴。荒野中立即升起了一阵曼妙的弦乐,轻灵动听,仿佛给这枯枝烂叶都赋予了生机。她侧目观弦,眉如墨画,犹如画中仙一般绝美。
美人端坐,娴静抚弦,这本是一场视听盛宴。厉建峰喜欢美人,眼前就坐着一个,但在这柔声曼妙中,他冷汗直流,心突突的跳着。先礼后兵,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叶楚烟,这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女人,不会这么好心!
“够了!”他怒吼道,美妙的弦音终止,他的声音如一把利剑,狠狠的将乐曲斩断。
厉建峰已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的心似乎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捏着,让他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夹杂着水顺着额角滑落,他咬牙道:“有话直说,用不着这一套!你我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
叶楚烟双手戛然而止,定在了琴弦之上。翻起眼眸,一道灵光迸射而出,如箭一般直直钉在了厉建峰的心上。只听她语声温润,但却充满力量:“好,既然二公子无此雅兴,那我也不必白白献丑。我问你,静王妃是不是你母妃投毒害死的?”
厉建峰一怔,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僵硬如石像。
“我一直奇怪,为何世子离了厉王府后身子会好得这么快,不是普善大师医术高超,而是一直有人在给他投毒!”叶楚烟斩钉截铁说道。
厉建峰嘴角抽搐,侧过身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心虚:“笑话,我母妃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女子,是大臣送给我父王的一个礼物罢了。在王府活下去已是不易,哪里还敢下毒谋害王妃。况且我母妃在静王妃死后不久也离世,怎么可能给大哥下毒。”
叶楚烟冷笑,他若不说这最后一句倒好,一说却暴露了:“二公子这是不打自招了。第一句话,我说的是静王妃是不是你母妃投毒害死,可没说你母妃给世子投了毒。第二句话,我说一直有人给世子投毒,也没说是你母妃给世子投毒。”
厉建峰面色一惧,猛然察觉自己失言了。他怒看向叶楚烟,只见她神色自若,目中坚定,显然是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的那句话,确实是暴露了!
“厉王爷当真是可怜,身为一个亲王,居然连自己家里养了什么怪物都不知道。”叶楚烟话语带刺。
厉建峰双拳紧握,内心犹如一团火在烧,目光凶狠,恨不得将叶楚烟碎尸万段!他狰狞一笑:“静王妃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我母妃也已死了许久,就算你告诉父王这件事,他也没有证据,也无从去寻找证据。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那我也可以说,是你娘云飞英对我厉家二位妃子投了毒,害死了我厉王府的人。”他挑了挑眉,摊开双手,一副口说无凭你能如何的表情。
叶楚烟低头不语,这的确是她的猜测,但是能得到厉建峰这样的回答,哪怕没有证据,她也已知道了真相。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厉王爷,也不会告诉王爷,但是你记住,这件事情我叶楚烟记下了。”
她眼神如刀,又如深潭般清明睿智。语声轻柔,却仿佛有千钧之力,狠狠的压在了厉建峰的心上。
“顺便告诉你,卢夫人被救下了。”她看着厉建峰的表情,丢出轻飘飘的一句话。只见他眉目一闪,仿佛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内,只是眨眼间,虚无缥缈,但她开始看到了。
厉建峰冷笑:“我厉建峰只喜欢年轻美人,卢夫人年老色衰,本公子可看不上。”他无所谓的摇头,方才的那一丝异样,配上他现在的神情,毫不违和。
顿时,叶楚烟也难以分辨,他对卢府的秘密是了解一二还是一无所知。但她能肯定,在这荒郊野外,有人在给他秘密的传信,能在诸多暗卫的眼皮底下通信,没想到厉建峰手下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看来一次瓮中捉鳖还不够,还得再来一次。
她拂袖转身便走,只听厉建峰在后说道:“下次别带什么琴了,带两壶酒来,美人美酒才是本公子所爱。”他语声暧昧,带着几声调戏的笑声。
“卢复死了,卢有方也死了,你说他到底偷了几幅画,才至于到被暗杀的地步?”叶楚烟不理会他的调戏之语,冷冷问道。
厉建峰一笑:“卢有方是从一品大员,要什么画没有,还至于偷吗。可能是他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官员,被人买凶杀人了吧。你还没告诉我,林大人怎么断他的案子?”有了前一次的套话,他的回答变得很小心。
“意外死亡,无需断案。”叶楚烟冷冷答道,见他已经警觉,套不出什么话来,她必须赶在霜九回来之前回将军府,算算时间她也不能再多留,“二公子既然知道买凶杀人就该小心些,想必这么多年,二公子也没少得罪人。”
厉建峰慌忙转过身来,紧张道:“叶楚烟,我虽被处罚至此,但还是厉王府的二公子,我若死了,父王不会坐视不理,终究会查到你头上!”父王明知他意图夺权也没有将他逐出王府,心里还是宠他的,自己在父王心中一定还有地位!
叶楚烟冷笑,尽是讥讽。只是转身,头也没回的径直离去。
第240章 妃死有疑
回到将军府,叶楚烟嘱咐所有下人,无论任何人问起,都说自己从未出去过。来将军府之后,她就是将军府的半个主人,云秋对她毕恭毕敬,在下人心目中她在将军府中的地位比云秋要高,于是纷纷遵命不敢违抗。
在化业寺的时候,她曾私底下跟普善大师见过面。询问厉建安的身体情况,她跟普善大师都认为,他的身体有不足之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但是不至于到病入膏肓那般羸弱。太医之所以没有察觉异样,也是因为他确实有先天不足,所以二十年来太医们并没有多疑。
而且普善大师在他的脉象里发现了毒症,是源于血脉之中的毒症,厉王爷身体康健,所以只有静王妃这一边遗传下来。她心中疑惑,才会去找厉建峰对峙。想要查清楚熔金案,揪出那幕后最深的黑手,必须要有厉王府的协助,否则将军府势单力薄,王爷又被皇上紧盯,行事非常危险。
静王妃的蹊跷起因,不能让厉王爷知道。静王妃是厉王爷结发夫妻,二人如胶似漆,如果得知发妻死于非命,厉王府必定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然而这件事暂时也还不能让世子知道,关于生母,他冲动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此时,霜九传完信从外回来复命:“世子已收到书信,厉王爷手下官僚不少,会留心观察那些官员,如有异动会立即回复。”
“辛苦九爷了。”叶楚烟说道。如今准备妥当,一切就只剩下等。等那些小官吏失了耐心,伺机而动,“这几日九爷就陪在云秋身边吧,他立了两次功,心里已是有些飘飘然,小心盯着,避免这小子冲动坏事。”
霜九领命而去,不再多言。
叶楚烟将霜九打发走,低头沉思。关于静王妃的事,她想要了解,只有找一个人。于是,她来到外公的书房外:敲了敲门:“外公。”
云老将军正坐着,不知在愁眉想着什么,一见叶楚烟来,立即展开了笑颜:“你怎么来了,来来来,正好帮外公动动脑子,前几日被老友设了一个残局,想了几天还没破呢。”
叶楚烟走进来,心知外公想的不是残局,但也不说破。
云敢先将棋盘拿出,摆出了一个残局:“你看看,这就差一步死棋,哪有什么解救之法,但那老友一口咬定了说有,你来帮外公看看。”
叶楚烟低头一看,略微沉思,只将马走了一步。看上去非常的简单,但是整盘棋便起死回生,焕然一新。
云敢先眼神一亮,开怀大笑起来:“原来如此!”他嘟囔着明天就去找老友,把这局棋跟他走完。
叶楚烟端坐下来,倒了一杯茶,静静的看着他的笑脸,像看着一个演技拙劣的孩子,在自导自演着一出欢乐戏码。但不得不说外公的演技很好:“外公一直都觉得我跟娘很像,难道外公真的认为,您这点把戏足够骗得了我吗?”
云敢先一怔,欢笑瞬间转为苦笑,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是不是这残局过于简单了。”
“不是,而是能让外公眉头紧锁的事情,绝对不会只是一局棋。哪怕是天底下最难的残局,也不可能至于让外公冥思苦想几天,否则外公就不会有娘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也不会有我这样的外孙女。”叶楚烟沉声说道。
云敢先惊讶得瞪大了双目,转而仰头大笑,这一次他真的是喜上眉梢,抖着手指说道:“你啊你,真是聪明得有些过分了,这理由我竟然无法反驳。说罢,有什么事?”
“静王妃。”叶楚烟一字一顿的说道。
云敢先端起茶,刚送到嘴边,听到这三个字,他整个人都定住了。眼角的喜色渐渐收回,嘴角紧抿:“你想知道什么?”他已意识到叶楚烟想问什么,眉宇间已有了一丝凝重。
“娘跟静王妃是不是相识?”叶楚烟问道。
云敢先眉头一皱,沉默良久,反问道:“你是如何猜出她们二人相识的?”没有人会告诉叶楚烟她们两人相识的事情,叶堂之不会说,厉王爷她不敢问。
叶楚烟将世子的病情及自己的猜测都告知了外公:“静王妃是正妃,所有妃子都在觊觎她的地位。没有身孕便罢了,一有身孕必然招来祸患。静王妃如果真是表面上说的难产而死,世子又怎会从娘胎里带出毒症,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暗中给王妃下毒!”
厉王爷年轻时亦是风流倜傥,府中莺莺燕燕不计其数,有了静王妃之后虽说收敛了些,但府中姬妾已然不少。第二受宠的就是厉建峰的母妃,静王妃出事,第一受益的就是她。她有动机,也有能力给静王妃下毒。
“那你又是怎么想到她们二人相识?”云敢先不知道世子落下毒症,静王妃难产而死,跟她们相识有什么关系。
叶楚烟顿了顿,她看向了外公那一排陈列的书籍:“娘在小时候就给我喂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药,让我有了百毒不侵,自行解毒的身体。在此之前,娘肯定以身试药,在其他人身上也都得到了效果,否则绝不会在我身上用。在厉王府内,没有人敢公然对静王妃下剧毒害命,只能是慢性毒药让她流产。”
无论是帝王家还是贵族,害一个正妻最蠢的办法就是让她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滑胎。只要没有子嗣,总有一天她会从那个位置上下来。
云敢先心中惊诧,他从未想过静王妃会是死于别因。
“静王妃身怀有孕却一直没有流产,试问在王府内对王妃下手,怎会犯下如此大错。只有一个可能,静王妃的身体跟我一样,对毒物有着自然的抵御。”叶楚烟说道。
但是一个女人分娩需要耗费巨大的元气,一个正常人都有可能气绝身亡,何况是身中毒素的女人,静王妃终究还是撒手人寰。
“可有证据?”云敢先沉声说道,他面色沉静。女儿确实跟静王妃相识,但并不说明她将那奇怪的偏方给了静王妃,静王妃也不一定照样服用了那药。
叶楚烟冷笑:“静王妃身居王妃之位,岂会不知道自己是众矢之的,有保命的偏方为何不用。外公要证据,世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诸位太医都诊断是不足之症,其实是余毒残留在了世子体内。而且,世子二十年来一直都在被暗害!”
云敢先不发一语,他的心犹如炮火轰鸣,轰轰作响。如果只是太医的诊断他不会相信,但若是普善大师也这么说,那便十有八九是毒症。
他喉头哽了哽,半响回不过神来,双目凝重,眼底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第241章 接生婆
“就凭世子身上的毒症,你便想到了静王妃的死,便想到了你娘。怪道王爷一直向我打探你,想了解你,现在看来,我这个做外公的都未必了解你。”云敢先叹声说道,他目中蒙上了一层迷雾。
叶楚烟低头,微微勾起一丝苦笑:“楚儿不敢欺瞒外公,但有些事情没办法解释,在此,多谢外公对楚儿的庇护。”她双手置于腹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云敢先皱眉轻斥:“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他起身走到书房的一角,从交叠放置的几个画卷里取出一卷,走到叶楚烟身边摊开,只见上面是两个少女对坐煮茶,望着不远处的几支青梅,嘴角挂着淡笑。
“你娘跟静王妃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密友,春季观花,夏季避暑,秋季咏梅,冬日赏雪,二人必定相聚煮茶颂诗,直到静王妃嫁入厉王府才终结。”云敢先看着那副画卷,两个女子都是那么年轻,但却都已撒手人寰。
叶楚烟看着那副画,颜色极淡,画风简练,虽没有宫中画师那般令人惊诧的画工,却将两个少女的无忧无虑,清闲自在给表露了出来。娘跟静王妃之间,或许不仅仅是朋友更是知己。
“静王妃虽嫁入厉王府,但厉王爷不是不开明的人,一年四季各见一面并不过分,为何她们不再见面了?”叶楚烟奇怪道。
“因为皇上。”云敢先叹息,“厉王府跟将军府当时屡立战功,深受君王忌惮,静王妃成了厉王府的王妃,她就再也不是那个悠然自在的女子,而你娘她依旧还是将军府的嫡长女。”
叶楚烟不语,看着画中的二人,默然不语。
“二人虽说不再见面,但你娘还是担心挚友,若真有那百毒不侵之药她是绝对会分享给静王妃的。你的猜测虽没有十分准,也有七分准了。”云敢先说道,他将画卷收起来。
叶楚烟低头细思:“剩下那三分,还有得考证。”
云敢先一怔,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已经过去二十年的事情,哪里还有得考证?
“接生婆一般都是四十到五十的妇人,现在二十年过去,她们最多七十多岁,如果运气好还能找到一两个。”叶楚烟说道,厉王府给王妃准备的接生婆肯定不止一两个,少说也有三四个,“静王妃是不是难产而死,只有她们才知道。”
闻言,云敢先手上的画卷差点惊得掉下来。那些接生婆会不会为了隐瞒静王妃的真实死因而说是难产而死?他脑海里不知为何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厉王府所用的接生婆必然是全京城最有名的,打听打听不难知道,但是楚儿,你真的要查吗?”
在世子心中,静王妃就是难产而死,这在他心里虽然悲痛却不是什么伤疤。如果现在二十年后告诉他,母妃是被人毒害而死,那他的心必然会生起怨恨。
一个人心中有恨是对这个人最大的折磨,这一点叶楚烟很清楚,这也是她迟迟不杀死厉建峰的另一个原因。这是除了保护将军府之外,她的一点私心。
“当然要查,如果不查,厉王爷永远不知道自己家里养了什么怪物,世子也随时处于危险之中。相信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自己的好友被奸人陷害含冤而死。”叶楚烟说道。
云敢先手中的画卷紧了紧,低头沉吟片刻,方抬头道:“来人,去寻找二十年前给厉王府静王妃接生的接生婆,只要能找到的,通通带来!”
叶楚烟又是俯身:“多谢外公。”
“谢什么,老厉跟我是战友,他发妻被害,身为好友明知端倪怎能视而不见。”云敢先将画卷双手放回书架上,眼神看着那白色的卷纸,眸中凝重起来。
寻找接生婆比寻找刺客杀手容易得多,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两个五六十来岁的婆子就被带到了将军府。她们面容老皱,但面色却红润有光泽,身上的衣服也比普通平民要好很多,脚上的鞋也是绫罗绸缎面的,还非常的崭新。
一见着打扮,叶楚烟就觉得不对,就算她们曾经给厉王府王妃接生,得到的赏银不少,也不可能二十年能过得这么富裕。毕竟她们有儿子有丈夫,这个年纪说不定都有曾孙子了。会娶接生婆的大多都是铁匠屠夫,她们夫家不可能是富贵人家,这富态很不寻常。
“民妇见过云老将军、大小姐。”两个婆子一胖一瘦,双双下跪磕头行礼。
“起来吧。”云敢先坐于堂上,语气很客气,命人端茶设坐,待她们如上宾。
两个婆子目中带喜,没想到她们这等贱民还能在将军府被当成客人,心里喜不自胜。叶楚烟在一边不说话,只看着外公先礼后兵。
“今日请两位来,也不为别的,就想问问两位在二十年前是如何帮静王妃接生的?”云敢先也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那两个接生婆面面相觑,不过也想到了他会问关于接生的问题,毕竟她们就是接生婆。只见那胖婆子答道:“嗨,静王妃也是女人,该怎么接生就怎么接生,客气点小心点便是。将军是不是府上有小妾需要接生了,放心,民妇随已多年不接生,但手上的功夫还是在的!”
云敢先跟叶楚烟眼睛一亮,互相看了一样对方,他们彼此都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多年不接生,那她这一身好衣服从何而来。除非儿子孙子金榜题名,或者从商有道,否则不可能。
此时,一个侍卫进来,抱拳拱手。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云敢先身边,在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又是抱拳拱手退了出去,步伐如风。
云敢先看了看叶楚烟,轻轻摇了摇头。那侍卫查了那两个婆子的家庭,丈夫儿子孙子都没有什么大作为,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赚几个温饱的钱而已。
顿时,二人的眼神开始怀疑起来。
“敢问两位,当年亲手给厉王妃接生的人有几个?”云敢先问道。伺候静王妃的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当年老厉可是将全京城最好的接生婆都请到了府上。
那瘦婆子答道:“一共就五个,要说亲手那我们五个人可都亲手了。静王妃当时难产的厉害,我们五个人轮流伺候,累了一天一夜!我们当时心里怕的啊,万一王妃不行,厉王爷说不定要拿我们陪葬呢!”
“可不是吗,当时厉王爷是大发雷霆,将那几个太医都呵斥了一顿。”两个婆子不停的在抱怨给贵族接生多么艰难,皱眉厌恶,两人对视了一眼,嘴里念念有词。
而就是这闪过的厌恶,让叶楚烟捕捉到了秘密。
第242章 真有暗害
闻言,叶楚烟目光一凝,冷声问道:“你们收了那人多少银子,竟将这谎话说了二十年?”
两个婆子一怔,连同云敢先都怔住了。
“大小姐在说什么啊,民妇不是很明白。”那胖婆子嘴角一抽,脸色有些刻板僵硬。另一个瘦婆子一言不发,只在边上看着,眼神惴惴不安。
叶楚烟站起来,走到她们面前,深寒的眸子盯住她们的脸:“厉王爷虽然是沙场战将,但从不虐杀俘虏也不苛责下人,更不会说拿你们陪葬这种话。而且,说到陪葬的时候,你们的表情没有恐惧而是厌恶,显然,你们在说谎!”
那两个婆子的脸色立即恐惧了起来,身上犹如被火烫一般,开始坐立不安,眼神开始心虚。
云敢先拍案而起,大发雷霆,怒道:“大胆!在我将军府内,你们竟然敢胡言乱语!”
两个婆子站起来,双腿扑通跪下,连连求饶。只是一声威吓,便将她们吓得痛哭流涕,连连求饶。
“住口!”叶楚烟喝道,那两个婆子被震慑得立即收了声,以袖掩面开始低声抽泣,整个人的身子因忍耐而不停的抽搐着。她们将头埋得低低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你们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现在,我问你一句,你便回答我一句。二人不许看向对方,若有一点眼神交流,那便将你们送到刑部。若有一句假话,一样将你们送到刑部!”叶楚烟嗓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威压。
那两个婆子吓得瑟瑟发抖,点了点头,俯趴在地上。
“静王妃是不是难产而死?”叶楚烟说道。第一句便直接切入要点,不给那两个婆子任何思考的时间。
那两个婆子不敢再去看对方,纷纷摇头。那个瘦婆子胆子大些,颤声道:“大小姐,民妇也是身不由己啊!如妃当时抓了民妇一家老小,威胁民妇向厉王爷说王妃是难产而死,若不这么说,民妇一家十几口就全完了!”
那胖婆子也是接着哭道:“民妇亦是如此,当时五个接生婆全都被如妃威胁,她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世家小姐,我们得罪不起啊!”说完,二人连连叩头,不停的求饶。
叶楚烟看向外公,只见外公对她点点头,让她接着往下问。
“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老实交待,说完你们就可以走,将军府保证,你们的家人不会受到任何牵连。如妃死了多年,二公子也被罚圈紧,你们无需担心。”叶楚烟沉声说道。
那两个婆子这才定了定神,胖婆子将头抬起来,说道:“我们五个接生婆早在静王妃临盆之前,就被如妃的人叫到一起,嘱咐说静王妃会归天,让我们保持口径,一律说静王妃是难产而死。”
瘦婆子怕话被抢说完,连忙直起身子,说道:“对对对,其实我们五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这么吩咐,又有家人在他们手里,所以我们便这么说了。将军饶命,大小姐饶命啊!”二人再次叩头求饶。
“如果静王妃不是难产而死,那为何会死在产房里?”叶楚烟接续问道,厉王爷不是蠢人,就算他不懂生产,还有太医在,只要太医把脉就会发现不妥。
两个婆子都不说话,面色都皱成一团,咬牙似是忍耐着什么,那胖婆子按在地上的手猛的一握,鼓起勇气道:“静王妃是头胎,多多少少会有些难产,但不至于送命的地步,世子生下来后,王妃下身便出血不止,太医最终也是束手无策,所以才.....”
那瘦婆子连连点头:“将军,大小姐,我们可是将实话都说了,其余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她们的泪哗哗流下,将面前的地板都打湿了一片。
云敢先见叶楚烟立在原地,背影有些僵硬,开口道:“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们回去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不会有人再来骚扰你们。”
两个婆子千恩万谢,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楚儿。”云敢先唤道,不知道叶楚烟在想什么,走到她身前,却被眼前的外孙女吓了一跳。
她的眸中似有千丈寒冰,柳眉如剑,眉宇间尽是一片死寂跟肃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森然。
“外公,静王妃是被厉建峰的母妃所害,你说,楚儿该不该将此事告知世子?”叶楚烟冷冷说道,她的语声很飘渺。
云敢先眨眨眼,心头一梗,他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静王妃难产而死,其实让世子背负了二十年的愧疚。愧疚换成仇恨,并不会好些:“世子虽然元气渐足,但还需小心,此事就暂时不要说吧。也那两个接生婆子,安度晚年。”
叶楚烟叹息,点了点头:“外公,此事那两个接生婆子是唯一证人,还请外公派几个人保护好她们。如妃虽然已死,但她的人还在厉王府中。如果能捉到那暗害世子的人,加上那两个接生婆子,才能彻底坐实如妃的罪,帮静王妃报仇。”
云敢先心觉有理,便派了护卫办成小贩,暗中保护两个婆子。
“这件事希望外公不要告诉霜九,也不要告诉云秋。”叶楚烟说道,这不关他们的事,不需要多言,而且告诉他们就等于告诉了王爷。
云敢先听出言外之意,奇道:“楚儿,你跟王爷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他恍然觉得他们不是普通的主仆,当中还牵扯着一些其他不明的东西。
叶楚烟苦笑:“外公说笑了,他是皇子,我是一个国公府名存实亡的嫡长女,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王爷只不过是多疑,想要多了解我一些罢了,怎么外公也多心了?”
云敢先尴尬一笑:“你若是个男儿,我就不多心了。但无论是谁,但凡是主子都不喜欢隐瞒。静王妃这事可不小,你如果要隐瞒,就得想好一个万全之策。若是被揭穿,还有圆回来的余地。”
“我早先就跟王爷提过,王爷可能是被人暗中下了慢性毒药所害,只要将所有的疑点都转移到世子身上就够了。没有任何线索,王爷不可能想到为了这个王位,有人花了二十年的心思。”叶楚烟说道,她抬眼看向外公,“只要外公不说,除了那两个婆子之外,不会再有人知道。”
云敢先心里如同遭了一记轻捶,点了点头,神秘一笑:“我云敢先对天起誓,此事你知我知,无人再知。”
他看着这个十七岁的外孙女,眼里充满了欣赏。三十几年来,他已很久没尝过这温柔一刀了。没想到,竟是自己外孙女对他用了。比起自己的女儿来,她更令人惊诧。
第243章 回府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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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断绝关系
十皇子是庶出,资质平平,也不受皇上宠爱,但他到底是皇子,日后只要不为非作乱,最差也是郡王!卢复作为郡王少傅的儿子,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叶堂之的眼光很独到,他看中了无官无职的厉建峰,是因为他未来可能是王储。看中卢有方的儿子卢复,也是看中了他背后未来的一切人脉。郡王少傅的儿子,周围必然是达官贵族,权臣内事。
“你!你怎么会!”叶堂之惊诧当场,酒瞬间就醒了。他自以为深谋远虑,没有人看出他的计划,却不想却被自己女儿看得清清楚楚。
叶楚烟眉眼一凝,沉声道:“别说女儿知道,在爹跟将军府决裂,拒绝厉王府请婚的时候,该知道的,大家都知道了。爹您从来就没有将其余世族放在眼里,他们不过是你利用行使出来的障眼法罢了。”她用字非常巧妙,特地将大家两个字着重点名,但又不说大家是谁。
叶堂之惊慌得险些跌倒,他摇摇晃晃往后退,撞在后面的床板上,背靠着缓缓滑落,他双手抱着头,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孤儿:“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逼到这个份上,国公府没落,对你有什么好处。”他语声低微,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将军府没落对女儿当然没有好处,女儿跟爹不一样,有些事情哪怕没有好处,我也会去做。”叶楚烟字字带刺,她无情的讥讽着眼前这个费劲心机的男人,“就如当年娘嫁给你,分毫好处都没有,她不也是嫁了吗。”她语声颤抖,双目开始湿润。
叶堂之浑身一颤,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当年的事,我都知道。其实娘本不用嫁给你,干干净净的反悔,毕竟你做假账也是知法犯法。嫁给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娘不是也一样做了吗,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份恩情!”叶楚烟说道,他这样一个小人,宁愿吃哑巴亏也不会敢于玉石俱焚。如果娘当时反悔,他也不敢将云家军劫掠米粮,分发给百姓的事情说出去。
叶堂之心中一震,他目光开始剧烈的闪烁起来:“不!不!”他口中开始喃喃念道,“不!飞英心里有我!如果她不愿意,为何要生下你!她精通医理,比宫中太医都要强上百倍,随便都可以让自己滑胎,为何要为我生孩子!”他冲上前来,抓住叶楚烟的肩膀,整个人近乎癫狂。
“因为,我不止是你叶堂之的女儿,更是云敢先的外孙女!”叶楚烟沉声说道,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犹如千斤的石头,重重的打在叶堂之的心上。
叶堂之无话可说,整个人僵直如一具已枯死的老木。他的眼里失去了光彩,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叶楚烟别开他那抓着自己肩膀的手,侧身走到一边,冷然道:“爹也不必灰心,如果您真的那么喜欢厉建峰,我可以让他从漆墨斋回归王府。”
叶堂之猛然如醍醐灌顶一般惊醒过来,目中三分喜七分疑:“二公子对你做了那么多恶事,香儿对你也是充满敌意,你这么做不但没有好处,反而是放虎归山。”
叶楚烟轻声嗤笑:“虎?他配吗。爹您就等着吧,我说到做到,厉建峰会娶香儿,就怕到时候,爹您不舍得将香儿嫁给他。”
叶堂之一双奸诈的眼睛又闪动起来,厉建峰是厉王爷庶子,哪怕世子继承厉王爷之位,他作为异姓王的庶子,也能袭个侯爵。又何来不舍得嫁的道理,况且香儿以失身给他,再难寻得侯爵以上的达官显贵,何来不舍得嫁的道理。
“二公子下放漆墨斋,只有厉王爷才有权利将他放回,你凭什么决定二公子的去留?”他怀着深深的怀疑,想探一探虚实。
“爹就不要妄想套什么话了,厉建峰现在就是个瓮中鳖,厉王爷若愿意,一辈子将他放在漆墨斋也不是不可能。女儿有办法让他回来,只需要爹答应我一个条件。”叶楚烟说道。
叶堂之心觉怪异,这仿佛就是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但他想知道叶楚烟会提出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将女儿逐出国公府,除去嫡长女之名!”叶楚烟一字一顿的说道,眼神内满是坚决果断,没有一丝犹豫。
叶堂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耳边嗡嗡作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国公府嫡女,这是巧儿争夺了一辈子的名位,也是香儿一直以来嫉妒她的东西。她掌握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居然要白白浪费掉。
“好,爹答应你。”他不知道叶楚烟是什么心思,但厉建峰如果真能从漆墨斋回来,自己再将香儿嫁过去,那国公府跟厉王府就算是联姻成功。当时厉王府退婚的理由,是厉王爷身体抱恙,经不得大喜大悲,如今他身子大好,该没有理由拒绝了。
叶楚烟令人准备笔墨,亲笔写下了文书。她这次回来可不是随便回来看看,这件事在她知道他对娘的所作所为后就想做了:“爹,还请盖上您的国公大印。”
叶堂之没想到她会如此认真,从寝室暗匣中取出大印,将那文书看了一遍:国公府嫡长女叶楚烟,妒心甚烈,为人不仁,即日起,将嫡长女叶楚烟逐出国公府,此生再无牵连。
短短数十个字,冰冷无情。
叶堂之犹豫片刻,看了看叶楚烟,只见她的双眼比这字里行间还要冰冷。于是,他不再犹豫将那大印在右下角重重盖下。
“这份文书,我就先带走了。”叶楚烟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等着墨迹跟印泥干透。
叶堂之警觉起来,单手按住宣纸:“二公子什么时候回来,我便将这文书张贴出去!”
叶楚烟冷面不语,将他的手从那宣纸上移开。
突然间,叶堂之一个男人的手居然真就被她移开了,他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双腿酥软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不用怕,只是一点软骨香而已。”叶楚烟说道,这房间里尽是酒气,将那香粉的味道彻底的压了下去,所以叶堂之半点都没有察觉。
“你敢暗算我!”叶堂之捶着自己的腿,半点直觉都没有,他身子往后仰着,用手匍匐着往后退,他不敢大声呼救,免得叶楚烟对他又下别的什么毒香。
叶楚烟见墨迹干得差不多,将它折叠好收入袖中:“我暗算你,是因为你想暗算我。你根本没有打算真的将我逐出国公府,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将厉建峰放出来罢了。”
嫡长女,对何其重要的一个名头,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第245章 激怒
“如果你不走过来,我不会对你出手。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叶楚烟冷漠得看向那面露惊恐的人,她没想到最后离开竟然是以他最肮脏不堪的姿态。
等出院落,叶楚烟看向管家,对其微微颔首。他虽是下人,但忠心于娘十几年,这么多年来,在她跟叶巧容的相争里也帮了不少忙,理应给他尊重。
“大小姐,奴才可万万受不起啊!”管家见状,连忙弯身跪下,双手伏地不敢抬头。
叶楚烟让其起身,轻声道:“日后我不在国公府,管家只须最好自己本分的事。三小姐不多时也将出阁,她不会再刁难你。”叶巧容别说回不回得来,就算她回来也该磨平了棱角。府里只有她一个小姐,也不会再兴风作浪。
管家听得这决绝之语,心中也是明白了几分。大小姐一连几个月不回国公府,本来还以为有转机,如今也只是一声叹息,双目湿润:“奴才恭送大小姐。”
叶楚烟出了府,没有回头,对于这冰冷的府宅她没有半分留恋,反倒觉得身心一松,解开了心中的束缚:“到王爷私宅去。”
马车夫一怔,想到先前霜九对他的嘱咐,低头答应便赶着马车,抄了几条小路,绕了几圈,确保身后没有什么可疑人跟随,才将马车行驶到了赵弘俊私宅的后门。他也将霜九的嘱咐对大小姐说了,免得她心疑。
叶楚烟点点头:“你且先回将军府,这么大个马车在这太过显眼了。一会,王爷会派人将我秘密送回去。”马车夫抱拳领命,驾着一辆空车驶回。
那后门的人早已被赵弘俊下了命令,但凡是将军府来的人,一律直接带到内堂。
“怎么这次你自己来了,霜九呢?”赵弘俊说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女人,是不能随随便便上别家府宅的。而且只身前来,更是犯了大忌。
叶楚烟避而不答,严肃说道:“王爷还记不记得跟民女打得那个赌?”赵弘俊当时虽然是快语,但金口玉言不能不作数。他说那杀手不会再前往卢府,若是他输了便答应她一个承诺。
“本王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记得,你想要什么?”赵弘俊见她跟往常不同,今日的叶楚烟仿佛身上渡了一层霜,有些冷傲,有些强势。
“激怒厉建峰,让他对王爷出手。”叶楚烟说道,“随行护卫会保护王爷的安全,也请王爷不要损伤他分毫。只需要激怒他,让他对王爷行凶即可。”
“为什么?”赵弘俊皱眉问道,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去激怒厉建峰,无事生非,这背后可没那么简单。
“王爷只说答应承诺,可没说允许问为什么。”叶楚烟冰冷答道,双目内尽是寒霜,看上去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人。
赵弘俊更是深深皱眉,从她的神情上,看不出她是喜是悲,是怒是静。她的话语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说得那么流利顺畅,没有一丝涩滞。她的头脑很清晰,绝不是冲动之下说出来的话。
半个时辰后,赵弘俊来到了漆墨斋,眉宇间尽是凝重,整个人看上去心事重重。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叶楚烟跟他说的话,激怒厉建峰,让他对自己出手。可以还手,但不要让厉建峰受伤。
“王爷,您受皇上之命到民间暗访,若无事生非让那些眼线将此事回禀皇上,皇上怪罪下来,恐对王爷不利,属下请王爷三思。”护卫在一边抱拳说道。
赵弘俊看着漆墨斋三个大字,沉声道:“君子一诺千金,怎可因为害怕怪罪而不守信约!”他大步流星的往那大门走去,仿佛没有任何顾忌。
护卫见劝不住,率先抢在王爷的面前,帮王爷打开了漆墨斋的大门,朝着身边的兄弟使了个眼色。其余人会意,各个戒备起来,随时准备出手保护王爷。
“王爷驾到!厉家二公子还不快出来迎接!”护卫在外高声喊道,现在日上三竿,没想到厉建峰居然还窝在那茅草堆成的床铺上还没睡醒。几声叫喊无人回应,两个护卫便踢开木门,闯进了屋内。他们是将厉建峰拖出来的,他浑身弥漫着一股酒气,整个人烂醉如泥。
“把他弄醒。”赵弘俊皱眉,展开折扇,驱赶着那浓重不堪,令人反胃的酒气。
护卫从水井里打出一盆水,哗啦得就浇在厉建峰的脸上。这井水冰冷,激的他如火烧了尾巴的狗一样,怪叫了几声,双目惶恐得看向周围。他揉了揉眼,看见赵弘俊,嘴角勾起一阵冷笑:“我可没欺负你的姘头,她可是在王爷耳边吹了什么枕边风,让王爷来教训我了?”
他抹去脸上的汗珠,就这么随意的坐在地上,歪斜着脑袋十分不屑。
“大胆狂徒!见了王爷不行礼,还敢出言不逊!”护卫怒斥道。
厉建峰斜眼瞧着他,啧啧说道:“谁家的狗叫得这么大声,当真是狗仗人势,不得了不得了。”他冷哼一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抱拳拱手,眼睛却看向另一边,“草民厉建峰,见过王爷。”
赵弘俊对他这傲慢无礼已不是第一次见了,伸手拦下要发怒的护卫,让他们退到一边。叶楚烟要自己激怒他,必须是他先动手才行。他收起折扇,绕着厉建峰转了一圈:“狗仗人势的狗亦是狗中的权贵,不像某些丧家之犬,只能做困兽之斗。”
厉建峰嘴角的桀骜立即僵住了,他转目怒视着赵弘俊,只见赵弘俊亦是一双饱含敌意的眼睛在看着他。那眼神深邃冰冷,眸低透着看不见的肃杀。
“王爷因战功被皇上册封为镇平王,是我大靖皇子中第一个王爷。草民本对王爷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王爷也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厉建峰瞪着赵弘俊,气势分毫不逊。
“那你呢,堂堂大靖第一勇士,居然三番五次的输给了一个女人。枉你只许风流倜傥,阅便美人无数。现在,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粗布麻衣,连个贱民都不如。”赵弘俊语声很轻,但字字如看不见的绵针,扎在厉建峰的心上。
“不!我不是输给了她!我只是输给了将军府,输给了王爷!只恨我娘只是普通世家,没有什么权势,否则,她叶楚烟岂能有今天,小人得志!”厉建峰狠狠说道,转而冷冷一笑,“没有将军府外戚这个身份,她爬不上王爷的床。承认吧王爷,你就是看中了她将军府外戚的身份。王爷跟我没有什么不同,我是真小人,大大方方的承认,就是不知道王爷是不是伪君子?”
第246章 反问
此言一出,一旁的护卫目眦欲裂,双拳紧握,脸上的肌肉因为咬牙忍耐的僵硬。他们悄悄看向王爷,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他们便立马上去将这个出言不逊的狂徒碎尸万段!
然而,赵弘俊依旧很平静,那些污言秽语不能令他动摇半分,只见他慢慢走近厉建峰,在其耳边轻声道:“你说得对,本王告诉你,她的身体,很好。可惜,你一辈子也碰不到,她的一根头发你都别想。因为你是个庶子,是个卑贱如泥的庶子!”
厉建峰浑身一凛,气血翻涌,赵弘俊就在距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登时,他出手快如闪电,反手成爪猛的就扣住了赵弘俊的咽喉,只要手上一使劲,他便当场毙命!
“王爷!”护卫出声高呼,手中的暗器已经亮出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见赵弘俊身子往后微微一仰,喉头向下一压,用小技巧便逃脱了厉建峰想要攻击的要害。
“通通住手!”赵弘俊高声喝道,他距离厉建峰还是很近,依旧处于他的攻击范围内。但他的脸上毫无惧色,像是无事发生益样,双目内稳如泰山,又如平静的湖水那般冷静。
他微微一笑,凌厉而带着几分冷傲:“叶楚烟对本王说,庶子这两个字就是你心头的一根刺,只要说出这两个字,你就会失控,就会发疯。她了解你,但你却不了解她。”
甩下一段轻飘飘的话,他带着护卫转身离开了漆墨斋,留下厉建峰怔然当场,惊诧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他们的马车远去,他还愣在原地,眼睛里全是茫然。
“王爷,刚才可真是太危险了。若是您有什么闪失,属下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护卫驾着马,对着车内的主子说道,现在他的心还在砰砰跳着。
赵弘俊不回答,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厉建峰的手指已经准确的扣住了他的咽喉,只要稍微使劲就能将他的咽喉锁死。但是他出手虽快,最后却没有用劲。就如一只暴怒的野兽,将猎物按在爪下却迟迟不动手。
当他回到府宅,下人说叶楚烟在琴房内,他便移步到琴房。
琴房周围很安静,没有听见半点弦乐的声音,他放轻了脚步,缓步走在外面,悄然观察。只见叶楚烟正用手抚摸着琴弦,脸色并不好看。她摊开掌心,垂眸看着那一条又长又粗的疤痕,目中出现一丝凄然。
赵弘俊见了,心里不由一紧。他询问过宫廷的琴师,虽说掌心不是手指,但对于奏乐着来说是相辅相成。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一点点影响不足以一落千丈,但对于曾经到达顶峰的人来说,是一种心理上巨大创伤。
“喜欢的话,这架琴就送你了。”赵弘俊从门外走进来,将叶楚烟惊回了神,“虽然比不上雷公琴,但亦是用上等椴木制成,音色跟共鸣都是绝佳。”
“多谢王爷赏赐,这却是是好琴,但如今若是在民女手里,就是暴殄天物了。”叶楚烟冷道,“王爷这么快回来,看来事情很顺利。”
赵弘俊自信一笑:“有你在背后出谋划策,岂有不顺利。都让你给说中了,本王守了承诺,现在可以告诉本王,为什么这么做了吧?”
叶楚烟侧身摇头,颔首道:“王爷只将此承诺完成了一半而已,另一半民女还没有说。”
赵弘俊一副已然料到的神情,激怒厉建峰非常无谓,她自己都可以做到,让自己去做一定背后还有目的,看来他没有猜错:“如果本王想的没错,另一半承诺就是这件事主要目的了吧?”
叶楚烟点头,福身行礼:“民女斗胆,希望王爷能将此事告知厉王爷。”
赵弘俊皱眉深锁起来,背后告状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叶楚烟怎么会用?他侧身坐下,看来这里面不简单:“你还是没有告诉本王,为什么?”
“民女知道王爷不喜欢被蒙在鼓里,但能不能查到暗害世子的凶手,就全靠王爷了。”叶楚烟走到赵弘俊身边,低头行礼,而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起来。说了卢有方背后的熔金案,以及怀疑的幕后势力,但是她暂时没有说静王妃被害之事。
赵弘俊听罢,久久不能回神:“你说得对,光凭本王跟将军府行动,太过显眼了,父皇对我们都盯得紧,无论我们做什么都被忌惮,万一二皇弟再煽风点火,那就糟了。建安必须要坐稳世子的位置,将厉建峰的势头压住。”
如果厉建峰真有投靠第二家势力,那家势力若见厉建峰没了做王储的实力也会放弃他。等他专心为二皇弟效忠的时候,那他们的目标便聚集在他身上,到时候行事起来更有针对性。
“王爷英明。”叶楚烟俯身说道,心里松了口气。厉王爷对厉建峰还存着一丝心软,只要王爷再去告上这一状,一定能让厉王爷彻底死心。这手段虽然下作了一点,但确是目前最有效的手段。
“在本王出发之前,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是本王必须要问。”赵弘俊眼神看向了对面的椅子,示意叶楚烟坐下。
叶楚烟会意,在其面前对坐。即使要面对质问,她的眼神依旧如深潭一般,冷静无波,透着看不见的灵气。
“为什么你会那么了解厉建峰,对他的性格品行都是那么了解,本王的暗卫将他从出生到如今都调查了一遍,但本王还是不如你了解他。若不是观察超过数年,不可能达到那么细致。而他,对你很在意,尤其是对你跟本王的关系,他认定了你我之间有肌肤之亲,然而他对此不是不屑,而是嫉妒。”赵弘俊说道。
在他跟厉建峰说叶楚烟的身体很好的时候,他看见他嘴角抽搐,眉间露出了妒火。他在嫉妒自己能够拥有叶楚烟,但是,他的言语却是对叶楚烟不屑,一口咬定叶楚烟是凭着美色诱人,跟他心里的想法不一致,显然是在说谎。
“本王是男人,男人清楚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对你是因爱生恨,即使你这么对他,他对你还是不能忘情。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讽刺你我的关系。”他补充说道,语气笃定。一双鹰眸凝神,盯准了叶楚烟。
叶楚烟面不改色,连眉角都没有动摇:“那王爷为何又那么关心我跟厉建峰的关系,为何要将他调查得那么细致。难道,王爷也在嫉妒厉建峰?”
这一反问,彻底打乱了赵弘俊思绪。他双目快速的闪动,心弦犹如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在不断的撩拨着,心跳迅猛,乱成一团。
第247章 传话
叶楚烟凝视着他,将他原本的凌厉都化为了一摊虚无。
赵弘俊屏住呼吸,极力得让自己镇定下来,稳住心神。双手死死的扣在椅子的扶手上,不动声色。那慌乱的眼神转瞬即逝,恢复了冷峻。
叶楚烟看着他,在等着他的回答。二人对坐,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了。她起身颔首:“请恕民女无礼,不该这样反问王爷。”她自知失言,还用上了谦词。
此话一出,赵弘俊那扣在扶手上的手指瞬间松了些。
原本他想说,她是他的谋士,必须密切关注一切跟她有关系的人,但是想想,这理由太过牵强,说出来便是一句不用揭穿的谎言。
在想不出好的理由的情况下,他的心越来越乱,整个人都开始燥热起来,额上都已急出了一丝汗。叶楚烟这句话来得正是时候,将他绷得紧紧的心弦给松了下来。他微微喘息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趁着时间还不晚,来得及去厉王府。本王派人送你回将军府,你就等消息吧。”
他有些慌张的逃出了琴房,快步走到房门外。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肩膀酸疼得很,刚刚叶楚烟的逼问让他全身都紧张了。风轻吹过,他才惊觉自己背心都湿透了。他伸手轻抹自己的额头,上面也是渗出了汗珠。
他眉心一皱,目中出现深深的复杂。
“将叶大小姐秘密送回将军府,立即备马前往厉王府。”他闭目调整了一下心神,斩钉截铁下了命令,策马直接前往厉王府。
没有拜帖,就直接上门。厉王爷面色阴沉,已感觉有些不对劲:“把世子叫出来,一同见客。”
父子二人前往客厅,双双行礼。厉王爷心觉不妥,但厉建安确是一脸坦然。这匆忙上门不用说都知道,一定是关于厉建峰,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来人,将那盒上好的武夷岩茶拿出来,给王爷泡茶。”厉王爷暂且不开口,只客套寒暄了几句。
赵弘俊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看着那茶水的色泽,当真是顶级的武夷岩茶,厉王爷看来是知道他的意图了:“去年回纥來使请求援兵,本王跟厉二公子同赴前线作战,这才得见了他的谋略跟身手。但是可惜,未能有机会切磋一番。”
厉王爷抱拳道:“王爷谬赞了,回纥援助之战能大获全胜,还是靠王爷督军还有几个副将勇猛,犬子得了个勇士称号,是皇恩浩荡。”
赵弘俊摆手:“王爷这么说可就是谦虚了,就在今天早些时候本王去了一趟漆墨斋,找令公子切磋了一番。那身手当真是刚猛有余,一下子就锁住了本王的咽喉,若不是他收了气力,本王如今已在九泉之下了。”他嘴角轻微扬起,摇头叹息。
闻言,厉王爷面容骤变,吓得瞬间失了血色,手中的茶杯颤抖了一下,热水溅出来,顿时烫红了一片手背。
“父王!”厉建安眼疾手快,将那险些翻到的茶杯接过,放在桌上,看着厉王爷那烫得血红的手背,“来人!快传太医!”
厉王爷忍痛,连忙抱拳:“王爷恕罪,老臣年纪大了,手脚不便,这茶水有些烫,一时没稳住。”他摇头苦笑,掩饰着尴尬。
“厉王爷还当小心些才是,这手烫伤了就下去冰敷一阵吧,本王在这有世子陪着聊几句话也就回去了。”赵弘俊说道,厉王爷手背上是真的烫红了一片。
厉王爷抱拳说了几句道歉便离开了,脸色很阴沉,不是那种忍痛的神情,而是带着略微愠怒的神情。他的步伐很快,也很重。
“很多年,都没有见父王这么动怒了,不知王爷意欲何为啊?”厉建安看着父王的姿态神色,已然瞧出了其中的问题。他挥了挥手,让下人都退出去。
“说起来本王也不知道,不过是完成诺言罢了。”赵弘俊轻轻抿了一口茶。神色不冷不淡,将叶楚烟对他说的转述给了厉建安,只见厉建安微微一笑,似是明白了什么,“你笑什么,莫非建安知道她在想什么?”
厉建安面上带着微笑,摇摇头:“我笑得不是她,而是王爷。没想到王爷居然会打这么一个幼稚的赌,还输给了一个女人,还当真去做了这么一件无趣的事。”
赵弘俊挑了挑眉,略有些尴尬但是并不觉得丢人:“建安还不是靠了这个女人才捡回一条命,方才看你身手敏捷,这气力也恢复了不少。而且,本王不觉得输给她是什么丢人的事。”
厉建安愣了愣,亦是点点头,如果没有叶楚烟,就算他能活着出厉王府,也终究是个病秧子,不可能有现在这一副日渐强壮的身躯:“她跟普善大师调制的药真的很有用,每个月都是不同的药方,非常对症,再调养一个月,我就可以试着骑骑马,练习骑射了。王爷被皇上下令体察民情,到时候可以经常相约,一同比试。”
厉王爷一族向来有骑射的天赋,虽然厉建安二十年从未骑马涉猎,但是如果要学起来,一年半载也能比得上别人的三年五载。他对自己也很有自信,想必是已经上过马背了。
“你还是先揪出那暗中下毒害你的人吧,别快要恢复了,又被暗中再害一次。这身体可不是铁打的,经不起再反复摧残。你们回厉王府这些日子,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吗?”赵弘俊问道,按照叶楚烟的说法,那人起码在厉王府当差二十余年,应该不难找才对。
厉建安摇头:“府中的老人成百上千,轮番伺候,皆可出入膳房,人多手杂,谁知道是哪一个。能在厉王府内对我下毒二十年,心思肯定慎密,城府极深,若是冒然查探,肯定打草惊蛇,日后再查就更难了。”
赵弘俊心想也是,敢对世子下手的人,必然谋略胆识绝佳。
厉建安见他不说话,反问道:“还以为王爷是带了什么锦囊妙计,难道叶大小姐没有什么话让王爷转告吗?”
赵弘俊眉头一皱:“建安这是在看不起本王吗,藏在你厉王府内的老鼠,本王会帮你揪出来。只不过现在,你那个兄弟更加棘手一些,还是好好劝劝厉王爷,让他保重身体吧,为了那个畜生,气坏了身子可不值。难道,你就不恨他吗?”
虽说是手足兄弟,但对方可是要取他性命的人。
厉建安苦涩一笑:“说来也怪,他处心积虑害我,我本该恨他入骨,但一想到父王便怎么都恨不起来。父王就我和厉建峰两个儿子,若是他有什么闪失,父王肯定要伤心。”
他叹息一声,自古忠孝不得两全。厉建峰选择了二殿下,跟他就是宿敌,针锋相对的一天总会来,但是他总希望那一天永远也不要来。
第248章 父子交锋
“心存善念终将被反噬。”赵弘俊看出他的心思,冷声说道。厉建峰刻薄寡恩,心狠手辣,他不会因为你对他留手而留情,只会越发的憎恨。
厉建安唏嘘一笑:“对于这个手足兄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品行如何,自幼就知道,但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觉得有些突然。王爷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感情用事,坏了王爷的大计。”
“本王当然不担心你,但是口说无凭,得拿出行动来证明。不会太久的,依照厉王爷的性子也许就是明天了。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本王不强迫你。”赵弘俊说道。
厉建安将赵弘俊送到门口,低头颔首:“恭送王爷。”
赵弘俊见他步伐稳健,说话中气十足,身体没恢复十成也恢复九成了:“你有句话说错了,这个世上,你并不是最了解厉建峰的人。”
厉建安不解,父王并不比他了解厉建峰,除了父王之外,难道还有另一个人更了解他?但还不等发问,只见赵弘俊勾起一抹神秘的笑,转身离去,留下他在原地愣了半响。
“世子,王爷脸色不太对,你看是不是?”厉建安的某个谋士在他耳边细语说道。
厉建安回过神,低头沉思,王爷以戏语说出他二人是切磋,但是厉建峰那是大不敬之罪,冒犯皇子,还下了杀招,幸亏漆墨斋内无人,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厉王府可就蒙上了一个污点!
厉建峰虽然没有封官,但是没有少跟当官的人打交道,身为王府庶子,这点规矩他怎会不懂。明知故犯,父王当然会生气,厉建安二话不说,转身便往王府的书房去。
“父王。”厉建安进门抱拳拱手,语声低微,他抬目偷偷打量着父王的神情。只见他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板着一张脸,透着微微的愠怒,呼吸粗重,眉头紧锁,嘴唇紧抿着,像是忍耐着无数怒火。
“王爷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快,派人去将那个孽畜给本王带回来!”厉王爷如同一只沉吟的狮子,语声中透着一股无形的威严。
“是,孩儿遵命。”厉建安不敢忤逆,他的心也开始紧了起来。二十年来,父王从未有过这般隐而不发,要么大发雷霆,要么大事化小。想必,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他将原本想要劝慰的话都收了起来,让侍卫去传话,将厉建峰从漆墨斋接回来。王爷猜的是明天,但是父王连一天也不愿多等,可见此事在他心中有多严重。其实,按理说,王爷不怪罪,此事也可以当做是普通的切磋了事,然而父王动了怒,可能在厉建峰身上,父王还有一些其他的了解。
厉建峰见到王府的车架,兴奋得不行,他就知道父王很快就会心软。不过一个画阁而已,大不了再重建便是。将他贬到这里就是做做样子,以让王府上下心服口服罢了。他双目放光,恨不得立即将身上的粗布麻衣通通撕碎!
但是,当他大摇大摆回到厉王府的时候,下人们各个噤若寒蝉,低头不语,连二公子都不敢叫,只是低垂着头。能在王府当差的人,没有很傻的人,厉王爷为什么将他召回来,他们多多少少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伺候主子的下人都会互相传话,告诉周围的人主子心情不好,小心伺候,免得惹来祸患。这在下人之中,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看到这默契的厉建峰,也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他收起了自己得意的笑脸,理了理衣服,不敢再放肆。
“王爷,二公子带到。”下人在门口站着,往里面通报了一声。
厉建峰见那下人面色不对,略有些惶恐,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起来。他走进书房内,见厉建安也在,但是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半跪在地,抱拳道:“孩儿参见父王。”他俯身磕头,额头点地。
良久,他都没有听见回话,于是他只能这样额头点地,保持着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他的眼睛只能看到地面,头不敢歪斜,余光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脚步声在头顶响起,很轻很慢,他能感觉到一个凌厉的目光打在自己的背上。那步伐的声音越靠近,越像是踩在他的心上。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扶起来,他看见一双苍老但是且明亮的眼睛。
厉王爷捏了捏他的肩膀跟胳膊:“当真是壮实了不少,为父还道文武双全是别人对你的殷勤之语,没想到不是。你这手上的气力,比起普通副将来都不差了。”
“父王谬赞,身为厉王府子嗣自该文武双全。”厉建峰面对这夸赞之语,心里更是慌张,因为明明是好话,但听起来却是冷冰冰的。
“你的意思,建安不善武,那就不配做厉王府子嗣了?”厉王爷冷声说道,眼里带着看不见的凶光。
“大哥满腹经纶,一人远胜百万之师。孩儿不及大哥半分,断不敢有此想法。”厉建峰心里大惊,浑身犹如被火烫了一般,汗从额上开始渗出来。父王从来不会说这等冷嘲热讽之语,今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男儿生来好斗,习武之人更是喜欢跟不同的人切磋,你跟云少将军有过一斗。父王倒想知道,你的武艺究竟什么地步了。”厉王爷站起来,走到正中央,将长袍脱下,里面是一件紧腕细腰的武服。
厉建峰久久不能站起,父王这是在向他请战的意思,他抱拳拱手,走到了对面。这时他再说什么也没用,父王的眼神很坚决,今日非有此一战不可。他不能留手,不然就是对父王的不敬,他更不能下重手,不然亦是冲撞了父王。
“那,就恕孩儿无礼了。”他上前抱拳,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然而,就在抱拳之后,厉王爷目光一凛,展开架势便攻了上去,拳风虎虎,劲力十足,比起年轻人都胜过十倍!
厉建峰没想到父王的身手会那么迅猛,光是招架就已经费劲全力。他的劲力虽比云秋更猛烈,相较之下,云秋当真就是一个普通孩子的气力。而且,父王的攻势分散,看似毫无章法,令人防不胜防。
就在此时,厉王爷故意买了个破绽,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厉建峰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来不及多想对方是不是故意的,求胜心切,反手便是一个擒拿。他不能出拳,只能以此制服对手。
谁知,他手刚一伸出去,脚下就是一空,整个人重重倒地,还未等落稳,喉咙就被一双钢筋般的手指死死擒住,一口气瞬间没上来,那一瞬,那感受到了窒息!
第249章 本性
“父王!”厉建安在一旁看得是惊心胆颤,忍不住惊叫出声。父王是真的动怒了,每一招都是势大力沉,他害怕父王怒气攻心,冲动之下收不住手!
厉王爷目光如炬,浑身仿佛身披重甲,透着浓浓的飒气!他将三指扣在厉建峰的咽喉上,定住良久才缓缓移开,甩了甩袖,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父王当真是武艺高强,孩儿自愧不如。”厉建峰身子僵硬,险些身形不稳栽倒下来,半跪着抱拳低头。他的衣衫都已湿透,豆大的汗珠正滑过略微苍白的脸。
“怕吗?”厉王爷低声问道,厉建峰没有回答,他将嗓音放大了些,浑厚低沉,“本王问你,刚刚那一瞬,你感受到了什么!怕还是不怕?”
厉建峰不敢再沉默,低头道:“咽喉乃是人身要害,一击毙命,父王出手迅如闪电,五指刚猛,孩儿当然会怕。”他吞了口唾沫,确认自己的咽喉完好无损。
厉王爷勃然大怒,将茶杯一把摔碎在厉建峰的面前,碎片四溢,险些划伤了他那俊俏的脸。
厉建安跟厉建峰慌忙下跪,齐声道:“父王息怒!”
“既然知道咽喉是人身要害,你还敢对王爷动手!你可知他是皇上的长子!是我大靖龙嗣!”厉王爷怒声说道,目中透出浓浓的火焰,死死盯住厉建峰。
厉建峰前一刻还是浑身热流,这一刻他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灌下。双目瞪大,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什么。他总不能将二人的谈话告诉父王,不然岂止是大不敬之罪,还有诽谤皇子名声之罪,他一直认为赵弘俊跟叶楚烟之间不清白,但只是怀疑而已,若不是私底下,他也不敢这么说。
“武术切磋,只在技艺交流,不能伤及人命。虽说拳脚无眼,但你看看云秋是怎么对你,你又是怎么对王爷的!”厉王爷指着厉建峰愤声说道。
云秋击中的是他的胸膛,若是那一拳打在他的咽喉上,亦是一招毙命。当时他有三个进攻点,一是咽喉,二是胸膛,三是肋骨,唯有胸膛的危害最小,因为胸膛最为厚实,保护也最强。云秋选择了对他伤害最小的地方攻击,虽有内伤,但不至于伤命。
听闻厉建峰跟云秋切磋,厉王爷便将所有的一切都询问了一遍,他的眼线将一招一式都记了下来,完整没有遗漏的转述了。
“父王,武术切磋虽是切磋,但若不使出真功夫,那边达不到切磋的目的。孩儿虽然攻击了王爷的咽喉,但是并没有下死手,半分劲力都没有使出!”厉建峰拼命辩驳着。
“还敢狡辩!”厉王爷斥声打断,绕出桌前居高临下怒视着他,“每个习武之人都有自己习惯的招式跟套路,你这阴损锁喉,想必也不是一天练成的。王爷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孩儿知错,父王恕罪!”厉建峰连连叩头,他不敢再辩驳,现在他每多说一句,都只是火上浇油,“孩儿虽然出的是杀招,但是心中并无伤害王爷之意。”
“父王,王爷谈论此事,并无半点怒意,想来建峰当真没有任何杀心。还请父王息怒,保重身体。”厉建安见形势不对,连忙上前护在厉建峰身前。
厉王爷冷哼一声,怒气不减半分:“王爷没有怪罪,那是大将风度,但不代表他毫无过错。子不教父之过,为父没办法断定你的错。你且下去,好好呆在屋内,不得迈出房门半步!”
“孩儿知错,还请父王息怒。”厉建峰千恩万谢,叩头有声。
厉王爷看向厉建安,眼里的火这才消了一些:“你也下去,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厉建安抱拳拱手,二人双双撤出来。他斜眼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厉建峰,背影是那么的没落,穿着粗布麻衣的他,仿佛失去了一切。他心中不由一软:“父王只是气在头上,你好好道歉,诚心悔过便是。”
只听厉建峰一声冷笑,转过脸来,面目狰狞:“别假惺惺了,若不是你跟王爷串通一气,父王怎会知道我们切磋之事!”
厉建安一怔,没想到厉建峰跟方才判若两人,现在的他没有了恭敬,也没有了谦卑,甚至连基本的礼节都没了。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我就知道,王爷他不过是个伪君子而已,男人之间的斗争,居然还要来偷偷告状!他不过是一个在背地里耍心机,利用父王,甚至利用女人的混账!”厉建峰低声说道,眸低全是恶毒。
“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厉建安看向四周,确保周围无人,但是他这话若是传出去,厉王府都要受到牵连。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大哥,我劝你早些回头是岸,别再跟着这样一个伪君子。所有人都是他利用的棋子罢了,叶楚烟是这样,父王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厉建峰笃定说道。
厉建安震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苦笑摇了摇头,王爷说得对,他并不是这世上最了解厉建峰的人。父王也不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厉王府二公子竟是这样一个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自以为投了一个明主。
“大哥,二殿下宅心仁厚,他对大哥也是早有赏识,若是大哥愿意,做兄弟的便帮你美言几句。只要二殿下做了皇帝,你我无论谁继承这厉王府都将权倾朝野。难道大哥就不想光宗耀祖,留名百世吗!”厉建峰说道。
“你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看来父王当真是看错你了!”厉建安唏嘘说道,他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厉建峰对王爷一定有那么一刻杀心。
厉建峰摊开手,指了指四周:“这个地方就你我二人,我说了又如何,当然大哥可以随你主子那样,告到父王那里去。反正下三滥的人,就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简直冥顽不灵,无药可救!”厉建安摇摇头,甩手而去。他现在才明白,王爷为何对他的慈悲那般不屑,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愚蠢。这样的人,留在厉王府内就是祸患!此人不除,厉王府终有一天会受他牵连。
如今,他半句话也不想说,只有等着父王跟诸位谋士商议,要如何处置厉建峰。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关禁闭,关上他几年,让他潜心静气,磨去他的锋芒。但是,就是不知道父王会不会像他一样,心存善念。
他的真面目完全的暴露了,还有他的野心。但是父王不知道,对于父王来说,他可能还只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儿子。
那些话句句大逆不道,他对王爷已经充满了恶意。
第250章 赔礼
“盯住二公子,但凡是进过他房间,接近过他的人,都一一记下来。”厉建安说道,他的心再也不矛盾了,对于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对他仁慈只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厉建峰回到房内,脱去一身粗布麻衣,将那些衣服撕了个粉碎,他在屋内怒吼起来,以宣泄着心中郁郁不平。没有人敢接近他,就连在外提着热水准备伺候公子沐浴的下人,听到着声怒吼也都站住了脚,怯生生的看着屋内。
“给我吧。”一个年约五十来岁的老奴走上来,他先迈出一只脚,然后另一只脚再跟着慢慢拖过去,他是跛子,但单手就接过了那桶热水,一步一步不受任何影响的走进了屋内,“二公子,还请沐浴更衣。”
厉建峰怒而转身,看到那老奴,一双几欲喷火的眼睛,瞬间暗了几分,别过头去,赤着上身转向一边,紧闭双唇不说话。
那老奴见状,直走到浴桶边将那一桶热水倒进去,看着屋外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下人才纷纷走进屋,将热水通通倒进浴桶里,而后匆匆而出,不敢多留。两个准备伺候沐浴的婢女,战战兢兢的呆在一边。
“你们都下去吧,我来伺候。”老奴对那两个婢女说道,他好像是府里有些地位的人。年轻婢女听到他如此说,对厉建峰福身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老奴的脸瘦削不堪,黄中带黑,仿佛发皱了的树皮,面无表情,看上去十分可怖,他躬身道:“二公子,老奴替您宽衣。”他上前替厉建峰除去身上的衣物。
厉建峰有些粗鲁的别开他的手,不耐烦道:“本公子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你替我宽衣!”对于这老奴,他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三分,没有先前那般暴戾,“你快出去,大哥现在一定派人盯着我,你呆久了会惹他怀疑。”
老奴呵呵一笑,脸上的皱褶显得更深了些:“老奴都是一个废人了,世子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他一条腿歪歪斜斜的耷拉在地上,要不是连着身体,谁也看不出他那是一条腿。
厉建峰看着那条残废的腿,也不再说什么,跳入浴桶中,感受着那热水带给自己的舒缓:“漆墨斋那个混账地方,本公子真是受够了!”
“公子,厉王爷对您袭击王爷的事耿耿于怀,要不要上门去给王爷赔礼道歉。”老奴在一边躬身说道,身体弯的像个虾米。
厉建峰一怒,胸脯里像塞满了污秽一样的恶心:“本公子为什么要跟他道歉!身为皇子居然到漆墨斋来挑衅他人,技不如人还有脸上门诉苦!简直可耻!给这样的人赔礼道歉,不可能!”他一拳打在水面上,溅起了阵阵猛烈水花。
老奴对他的怒火不为所动,任由那水花打在他的脸上,将头埋得更低了:“公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人还在这王府里,何愁大事不成。如今忍一时之气,获得自由身才有报仇的机会。”
厉建峰恨不得将赵弘俊踩脚脚下,将他抽筋扒皮,明明是他被陷害,却要给他卑躬屈膝,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但是老奴说得有道理,父王正在气头上,只有跟他道歉才能换回父王的心软。他双拳紧握,咬牙道:“父王命我不许出屋,你给我送一封道歉信去。不用伺候了,现在就去!”
老奴点点头,转身迈着那跛脚就走。
厉建峰偶然瞥见自己屋内墙上某处空了一块,顿时,他紧张起来,将身子坐直了些,瞪大了双目,惊问道:“龙泉剑呢?”那个地方,原本是供着龙泉剑的地方。
“剑,在公子被下放漆墨斋的时候,王爷就已命人收走了。”老奴的语气暗淡了很多,侧身鞠躬答道,不敢去看厉建峰的神情,“老奴告退。”
厉建峰怔然了,那龙泉剑是先皇赐给父王的剑,父王因器重他才将此剑赠给他。他一直当龙泉剑是王府继承人的标志,没想到父王说收走就收走了,那在他看来意义重大的东西,在父王那就是一句话而已。
厉建安日渐体健,他虽不会武,但兵法韬略,用人之道无一不精,自己手里无半点实权,根本没法撼动他的地位。老奴说得对,他要留在王府中还得有自由身,这样才有机会卷土重来!
“厉建安,你假惺惺替我求情,无非是想让父王觉得你有情有义罢了。这般虚伪假面,总有一天本公子要你原形毕露,让父王看看,谁才是小人!”他怒火烧心,浑身滚烫得发红。
赵弘俊府邸,立即有人快马来到。
“王爷,厉二公子派人到门前,说是来登门道歉。”
赵弘俊正在提笔练着书法,这话一出,笔锋停留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圈厚厚的墨,他目中带着三分惊诧,将笔缓缓放下:“让他进来吧。”
厉建峰派来的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紧腕细腰穿着武服,进门便双膝下跪:“参见王爷,我家二公子有书信转交王爷。”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托在额前,以示尊敬。
护卫将书信接过,转到赵弘俊跟前。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信里写的是什么,转看那年轻人,冷道:“除了信,你家公子还有别的东西要给本王吧?”
那年轻人点头称是,从怀中掏出两把精致的匕首:“鸳鸯双刃,出自铁明之手。二公子说,王爷武艺精致,深得他仰慕,以此聊表心意,还望王爷笑纳。”
铁明乃是武器大师,出自他之手的武器,尤其擅长刀剑匕首等冷兵器,皆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鸳鸯双刃,乃是两把匕首,一大一小,大的可正面毙敌,小的可藏于袖中防身。一个短小精悍,一个暗藏杀机。
赵弘俊看着桌上一大一小两个匕首,光是剑鞘就已闪着淡淡的暗光,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真乃凶器。”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碰那匕首,鹰眸凝神看了许久,“回去转告你家二公子,东西本王收下了,改日还礼。”这么精妙的冷兵器,他可不舍得退回去。
年轻人走后,那护卫也是看着那匕首,目不转睛:“王爷,这匕首可是千金难求,叶大小姐真乃当世诸葛,料事如神啊!厉建峰在王府,果然没好果子吃。”
赵弘俊点点头,如今他总算明白叶楚烟为什么要让他去挑衅厉建峰了,就是为了给他冠上一个大不敬之罪。他虽回到了厉王府,但却比在漆墨斋好不了多少。厉王爷的指责谩骂,在府内关禁闭,龙泉剑又被收回,他此刻一定怒火烧心而又无能为力。
对于他来说,心理身体双重打击,更是折磨!
第251章 还有疑心
叶楚烟闲坐在庭内,听着小鬼给她回报着在厉王府内探听和看到的一切。小鬼比起那些探子来,眼光更尖,他的盗贼习性更能捕捉到异动。
“你肯定龙泉剑被厉王爷收回了?”她问道,当年厉建峰可是将那当成王位继承人的象征。若真如此,他现在一定不好受。
“那屋子我都进进出出几回了,那么一大把剑,我怎么可能看走眼。”小鬼笃定说道,睁着两个圆碌碌自信的眼睛,“厉建峰还派人到王爷府上了呢,我寻思肯定是赔礼道歉。”
叶楚烟点头,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观察得这么细致,想来你也没少冒险。”她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小鬼好吃好喝一段时间了。
小鬼看着那银票,搓了搓手,但是没有接过,讪讪笑着:“为大小姐做事是应该的,小鬼不敢求赏。”
“九爷说你了?”叶楚烟淡然道,“没关系,偷偷藏着,别让他发现就是,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对于藏钱这种事,没有人比小鬼更懂,霜九也没那闲工夫去查。
“不是,九爷说了,我老大不小了,成日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不是大丈夫所为,不然日后没得娶媳妇,会断子绝孙。”小鬼皱眉说道。
叶楚烟上下打量了他一样,脸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就已经想着娶妻生子,她淡淡一笑:“那你想如何就说吧?既然是大丈夫,就别拖泥带水的。”
小鬼一听,站直了身子抱拳道:“小鬼斗胆,请大小姐给个差事,哪怕是个小卒都可以,小鬼不怕吃苦!就算以后最不了将军,那我也是做过大靖军人的人,也不算白活一场!”
叶楚烟眼睛一亮,没想到他一个野孩子出身,竟然会萌生出这等雄心壮志,她心觉不对:“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还偷偷见了什么人?”
小鬼舔着脸笑着:“一直都谨遵大小姐吩咐,潜伏在厉王府里,一刻也不敢放松,哪里有时间见什么人啊。”他是毛贼出身,又随霜九做过一段时间的山贼,胆子很大,说谎不脸红。
叶楚烟一笑,这点伪装骗骗云秋还可以,在自己这里那就是雕虫小技:“云家军从来不收说谎打诨的兵,你若不说实话,那就别想做大靖军人。”
小鬼皱眉,踌躇了起来,:“大小姐,云家军不收说谎打诨的人,也不会受怀有二心的人吧。我若是一边听你的吩咐,一边又去跟别的人见面,您怕是更不会让我参军了。”
“你只要说实话,弃暗投明,专心侍奉一主,那我看在九爷的份上,可以原谅你一次。”叶楚烟笑道,他到底还是个愣头小子,这随意威逼利诱一番,他便已承认了一半。
小鬼思虑再三,一咬牙瞪眼道:“那我就实话说了,其实在厉王府潜伏之前,我一直在将军府里,是王爷吩咐我,让我观察大小姐的动向,看看大小姐有没有跟什么奇怪的人见面。”
叶楚烟眸子里凝起来寒霜,整个人也都凝重了起来,沉声道:“王爷让你监视我?”
小鬼心觉不对,但是此时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咬着牙点了点头:“王爷只是担心大小姐的安全,他说厉建峰为人就是个畜牲,怕他派人接近大小姐,所以才....”他编着谎话来圆,但是只见叶楚烟的脸越来越冷,就说不下去了。
叶楚烟不知在想着什么,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她看着杯里的茶水,水面上茶梗飘动着,带着她的眸光都在不停的浮动,只听她冷冷说道:“那你都是怎么回复的?”
“我还能怎么回复啊,大小姐一直都在屋内没有出去,在王爷面前,我也不敢说谎啊。”小鬼说道。
在厉建峰被关到漆墨斋之前,她确实没有外出到哪里去,但是王爷监视她,这件事就如同一根刺,扎在了她深深的心底。最是无情帝王家,哪怕她曾经豁出性命去救他也还是得不到他全部的信任。
叶楚烟看着小鬼,厉声道:“云家军的军人是铁血的军人,是忠诚的军人,不得事二主,不得欺瞒主上,若是有违背一句,定是军法处置!你不后悔吗?”
小鬼挺直了胸膛,笃定道:“大小姐放心,虽然是王爷让我参军,但这也是我自己心中所愿。只要入了云家军,我小鬼生是云家军的人,死是云家军的鬼。当然,日后大小姐的行踪我也不会再告诉王爷,就算死,也不说半个字!我发誓!”他比出了三个手指,信誓旦旦的发了个毒誓。
叶楚烟见他眼神真诚,已没有了那平日的滑头狡猾:“好,既然要参军,那就不能没有名字。你既然是九爷捡来的,那就跟他姓霜,你去找他,让他给你起个名字,然后到兵营里报到。”
小鬼见她答应,双膝下跪,磕了几个头:“多谢大小姐。”起身后,兴奋得如同一只吃饱了的欢雀,跳着出了将军府。
然而在他转身之后,叶楚烟的眼神还是那么冷,口说无凭,信誓旦旦的话她听得太多了。小鬼说的话,除了关于王爷的那些,对她的承诺她一个字都不信。贼终究是贼,小鬼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是偷奸耍滑的本性改不了。对于他,不能再用。对于王爷,她也得小心提防几分。
既然命都换不来他的绝对信任,她也不用去想其他的什么办法再博得信任。这一世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大不了便是跟前世一样死于非命,最多,她带上厉建峰同归于尽!
“大小姐,王爷来了。老将军到化业寺参拜礼佛不能见客,少将军又还在兵营当差,您看是不是?”小厮上来通报。
叶楚烟心中冷笑,他可真会选时候,趁着两个人都不在的时候来:“将王爷带到这里来吧,九爷不在,在客厅见客,也不太方便。”
客厅算是一个比较封闭的环境,王爷说话会屏退左右,孤男寡女,确实不妥。赵弘俊心知肚明,也径直来到了这露天宽敞的院落里。
“参见王爷。”叶楚烟福身下拜,她低头颔首,不知怎的,她不想去看那个人的脸。对于一个对自己抱有疑心的人,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
赵弘俊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免礼。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使了个眼神让她也坐下:“说了多少次,在将军府内不要这么见外。你这改口不说奴婢,这奴婢的礼仪倒是没改。”
“谢王爷赐座。”叶楚烟仿佛没有听到赵弘俊在说什么,依旧是规规矩矩的样子。坐下之前还给他再次福了福身,礼仪周全。
第252章 礼物
赵弘俊见她有些举止有些生分,心觉三分怪异,但暂且不说,将那两把鸳鸯刃放在桌上:“你预料得没错,厉建峰低下头赔礼道歉了,还送了本王两把匕首。你的冰锥刃送了云秋,这把小的你就留着傍身吧。”他将鸳鸯刃的其中一把推到她跟前。
叶楚烟见那刀一大一小,一阴一阳,显然就是一对,外公常说兵器若是一对那必不能拆开,否则兵器便不佑主:“王爷美意,我心领了,这两把匕首做工精良,恕我不敢受。”
“厉建峰虽说被厉王爷禁足在房中,但他已能调兵遣将,指挥手底下人作怪,留着防身以备不时之需。”这匕首收下也对她无害,赵弘俊见她推辞,心里更是奇怪。
“将军府内护卫森严,厉建峰的人就算是苍蝇也飞不进来。我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有了武器在会武的人面前也无济于事。当初我能得以自救靠的也不是冰锥刃,而是厉建峰的胆怯。”叶楚烟继续推辞。
将军府护卫森严,每个头领都会察言观色,任何小人都混不进来,小鬼是霜九的人才能在将军府里出入,否则就算是赵弘俊,也别想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赵弘俊皱眉,略微不悦:“本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不从?”
叶楚烟低头颔首:“既然是王爷的话,我岂敢不从,那就多谢王爷美意了。”她双手将那小的鸳鸯刃接过来,起身朝着赵弘俊下拜。
赵弘俊单手将她托住,不让她跪下:“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比在宫里还要拘谨?”
叶楚烟连忙退后半步,避开他的手:“王爷请自重,这里虽然是将军府,但是下人护卫都会经过,让人看见我与王爷平起平坐已是不妥,若是再有亲近,对你我二人都不好。”将军府的下人不敢妄议主上,但是被人看在眼里,难免心中揣测。
赵弘俊也只当她是守规矩,叹息一声别过头:“本王完成了对你的承诺,你也如愿以偿的让厉建峰失宠。接下来你怎么办,厉王爷心疼爱子,多半会选择再给他一次机会。”
叶楚烟冷笑摇头:“他不会再有机会了。”
赵弘俊听出这话里有话,从厉建峰被放出,到被厉王爷斥责,都是她一手计划好的,但是这其中都有自己在帮忙。现在云秋霜九都在兵营,她身边一个帮手也没有,难道还策划了什么计?
“厉王爷没有当场问他的罪,而显然就是想原谅他,跟府中谋士商议,也只是衡量出一个适合的惩罚给他,做做样子罢了。他只是跟本王切磋,下了杀手而已,这大不敬之罪说起来也很勉强,而且他已经诚心道歉,如果厉王爷求本王原谅,本王也不好再追究吧?”赵弘俊说道,若是这样了还咄咄逼人,岂不是显得他小肚鸡肠。
“王爷若不信,等着就是了。我只告诉王爷一句话,在厉王府内,恨厉建峰的人可不止一个。”叶楚烟神秘说道。
赵弘俊思考着这句奇怪的话,他知道自己再怎么问,她也不会将话说开。这个女人就是如此,行事神秘,话语神秘,整个人都是一个谜。而他也习惯了她的神秘,有些事情一下子知道,也就没有惊喜了:“好,那本王就先等着好一出好戏。”
他展开折扇,冲着边上伺候的侍卫打了个眼色,侍卫会意,便将一架琴抱了上来,就是上次叶楚烟在琴房看中的,那上等椴木制作的琴:“那琴房里的琴都是各路官员送的,他们也不知从哪打听到本王的住所。本王府里没有琴姬,这琴放着才是暴殄天物,与其如此,还不如在你手里。”
原来这才是王爷来的目的,叶楚烟心中略有些苦涩,直到受伤后,她才察觉自己是那么喜爱弹琴,失去了之后才知道珍惜,但是已来不及。她握了握自己那掌心带疤的手,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掌心的那份不自然的厚实。
“你可知道传说中的独臂神僧?”赵弘俊说道,他注意到她那不自然的动作,“以前在军营,老副将经常跟我们说故事,其中就说到了一个独臂神僧的故事,那僧人组织民兵抵抗反贼,被斩下一只手臂,但是,他苦练掌法二十年,以一手神掌打遍天下无敌手,人称独臂神僧。对于习武的人来说,少了一臂就等于毁了半壁江山。对于琴技者,你一无断臂,二无断指,为何要灰心?”
叶楚烟目光有些晦暗,看着那在阳光下闪着光的弦:“高僧之能,哪里是凡人所能比拟。王爷一来便送两份大礼,我却之不恭,也无以为报。”
赵弘俊看着她,看着她那带着晦暗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略有脆弱的一面:“你在本王身边,便是最好的回报。”他望着她的侧脸,略有些出神,怔怔说道。
叶楚烟被惊回了神,转目看向他。赵弘俊也惊觉自己失言,别过头去,指着那琴说道:“别忘了祭祀大典上,你是要演奏的,多练练吧,别到时候生疏了。这弹错一个音,可是要杀头的。”他做了一个掩饰,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了许多。
叶楚烟点头称是,但并没有打算抚琴:“将军府一向严谨庄重,见不得这些笙歌弦乐。王爷在将军府内就更不方便了,这琴我就收下了,会找别处好好练习。”
赵弘俊心想也是,他来将军府找叶楚烟,还让她弹琴奏曲,这传出去难免不好听。他见云敢先不在,云秋霜九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他再待下去也不妥:“每次见面都只有短短的一点时间,总感觉有些话没说,又无话可说。”
他悄悄看向叶楚烟,这种感觉就是意味未尽。
“言多必失,长话短说才是最好的。王爷若是想起什么,大可以派暗卫传信来。”叶楚烟说道,有小鬼的帮助,想必皇上安插的眼线,都已经被他发现了,无论府内府外。
赵弘俊听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平时也会冒险传一些私信:“关于厉建峰,你真不能再透露一点消息给本王?”他心里还是有好奇心,而且他想提前了解一些事情,看看她算得是不是真那么准。
“厉建峰,马上就是一只丧家之犬!”叶楚烟冷冷说道,眸中忽然转变,凛冽的眼神,让人不禁背后一凉。但她语气却很平淡,仿佛对厉建峰的生死漠不关心。
赵弘俊被她这猛然乍现的眼神,惊得心里猛的一跳,心里沉了下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失去权力,比失去性命还要痛苦。叶楚烟当真对他充满了怨恨,不断的在折磨着他。
第253章 阴阳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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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暗拆
叶楚烟苦笑,自己曾跟他说过自己两世为人,但是这一点还是让人难以置信。毕竟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谁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会经历什么。她在厉王府被叶巧容残害的时候,心里想着的只是化为厉鬼,再来找他们这一对狗男女报仇。可是没想到,她做不了鬼。
“来人,准备一份礼物,偷偷送到厉王府去。今日外公不在,怠慢了王爷,必须送一份礼。”她说道,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交给管家让他去办。
管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领命而去。
赵弘俊在府中,心里一团乱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跟护卫在空地上,练了半日的拳法。但是这拳越打越散,根本没办法击中精力。护卫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了他所有招式,这么练法根本就一点效果也没有。
“王爷,将军府派人送来一点薄礼,望王爷不要嫌弃。”下人呈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子,跪在不远处,双手托着。他在这已经跪了很久了,等主子停下来才敢出声。
赵弘俊冒着一身热汗,听见是将军府送来的礼,身上更是热了起来。他这几日去将军府都没见到老将军跟云秋,不用说,这一份礼一定是叶楚烟准备的。他急急忙忙上前,俯视着那小小的木匣子,眼里充满了迟疑还有几分期待。
“打开。”他沉声说道,本想伸手去接,但又将手收了回来。叶楚烟一定知道了他的心思,他知道,这里面就是她的心思。
下人点头,单手托住那木匣子,一手掀开盖子,低头颔首,将木匣子高高托起,让主子看清里面装得是什么东西。
赵弘俊低头一看,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佛像,非常普通,就是一个木头雕刻的佛像。
那下人说道:“将军府的人还传了一句话,说祭祀大典将近,所以送王爷一个佛像,愿王爷身体安康。”
闻言,赵弘俊皱眉,不明白叶楚烟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他瞥见那木匣子里还装着一把串珠,但那珠子很奇怪,居然是方形的,这不是中原有的做工,显然是西域或者波斯传来的。
下人见他端详那方形串珠,便说道:“启禀王爷,将军府的人还说,这佛像已普通,串珠若再普通对王爷就有些无礼,于是便派人寻来了这方形串珠,此是波斯人的精工之物。”
赵弘俊看着那佛像,手里把玩着那方形串珠,登时勃然大怒,将串珠狠狠砸在了地上。他怒目横视,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眼神就能将一切撕碎!
护卫纷纷跪了下来,双手抱拳,下人也是将头埋低,举着木匣子的双手不停的颤抖。他们都是伺候王爷多年的下人,第一次见王爷无缘无故的发这么大火,心知不妙,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本王知道了。”赵弘俊冷冷说道,身形如风般略过那下人,没说那木匣子里的佛像该如何处置,那串珠扭曲的摔在地上,沾满了尘土。下人看了看护卫,护卫间面面想去,没有人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赵弘俊怒火填满了胸口,但这当中又夹杂着一丝苦涩。佛像即是心中无念,选择方形串珠而不是圆形串珠,即是无缘。叶楚烟的心思表述得很隐晦,但又很清楚。他原本还抱着一丝念想,但如今她却断了这一丝念想。
他是皇长子,她是国公府嫡女,论资格她可以做他的正妃。将军府如今大不如前,而且她只是将军府的外戚,不是嫡长女,父皇对她不会有那么多的忌惮。国公府的权势不足以影响朝政,他娶她,不会惹来非议,也不会造成什么动荡。
这么多年他一直遵循着父皇的教诲,不过多接近女色。只要他破了刘如海一案立下一功,就完全可以向父皇请婚。所以,他才会去试探她的心意,却没想到。
“启禀王爷!厉王府传来消息,厉二公子厉建峰被逐出厉王府,厉王爷与其断绝父子关系!永不相见!”一个护卫匆匆跑来,半跪在地,流利而清楚的回报。
赵弘俊不可遏制地一颤,心中如重锤击响,瞪大了双目,眼中的怒火瞬间转为了震惊。他见护卫额上都是汗水,显然着消息令他也惊得不轻:“你肯定?”
护卫点头,笃定道:“布告已张贴在了厉王府门口,京城百姓都纷纷驻足观看,绝对不会有错!”
赵弘俊立即出府,快马加鞭赶到了厉王府门前,果然见到一片人山人海,他骑在马上,勉强能看到那布告栏上张贴着什么东西,白纸黑字,还盖这厉王爷的大印。
那些百姓,不少人嘴角抽搐,颤抖地叫道,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一人说道:“要我是厉王爷,也将二公子赶出王府。别说他文武双全,这调戏女子坐过牢的人,这留在府里岂不是给王爷脸上抹黑吗。而且,连王府里的阁楼都能不小心烧了,让他当家,家底还不得被人家掏空咯。”其余人纷纷附和,在他们看来,厉建峰就只有这两条罪状。
赵弘俊心知远远不至于此,如果只是这两件事,厉王爷早就下令了。
“王爷,这里人多复杂,还请王爷快些回避。这是厉王府家事,王爷也不便插手。”追上来的护卫在一边说道,他们一左一右保护着他,时刻观察着左右四下的情况。
赵弘俊只是来亲眼确认这是不是真的,只有亲眼看见,他的心才真正踏实。他勒转马头,回到自己的府邸,心里各种矛盾,如同几百只蜜蜂在他心里乱飞乱窜。脑子里也是乱哄哄一团,没办法去思考。
此时,又有一个护卫匆忙赶来,抱拳道:“王爷,属下已查到厉二公子被逐出府的原因。”
赵弘俊回过神,立即问道:“快说!”
那护卫抱拳,沉声道:“厉王也的人在世子的汤药中查出毒素,那送药的人也被抓获,他坦言受厉二公子的命令,一直在府中给世子投毒,他父兄都被他抓着当人质威胁,他不得不如此。”
赵弘俊浓眉一皱:“那个下人的父兄,可救出来了?”厉建峰不会做这么蠢的举动,说不定这其中另有隐情。
“那人的父兄被发现死在了荒郊野外的一口枯井里,已化为了两摊白骨。”那下人回复道,厉王府的人行动很快,他打听的也很快。
赵弘俊愁眉深锁,他更是想不通了。那下人不知道父兄已死,给建安投毒多时,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合情合理。但是厉王爷回府也有一段时间,建安在府中也休养了一阵,那投毒的人为何巧不巧现在这时候被抓?
第255章 投毒者
厉王府二公子被逐出家门,这个消息几乎轰动了全京城,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国公府门前也张贴出了一张布告,也是一张断绝关系的文书,但是比起厉王府来还要令人惊诧。因为厉王府二公子是庶子,这国公府的,可是嫡长女!
两个如惊雷般的消息落到赵弘俊的耳朵里,他幽暗深邃的鹰眸开始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派人到兵营去,将霜九带来!”他必须要问个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这护卫还未出门,霜九便已到了府邸的后门,被人偷偷带了进来。他神色也是有三分惊慌失措,抱拳行礼后,他见王爷跟他亦是一脸疑惑的神情,他们便都心领神会,对方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细节。
“不用说,这都是她安排好的,厉建峰被逐出王府,日后他就是一介庶民。曾经她说留着他是为了让他犯错,抓住把柄,现在,她又为何反其道而行?”赵弘俊严厉问道,带着几分审视,霜九作为她身边副手一定早有耳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霜九皱眉:“这件事大小姐并未与霜九商议,但是她曾怀疑厉建峰投靠了除二殿下之外的其他势力,或许,大小姐是想借此机会断了他跟二殿下的牵连,顺便再探出那隐藏的势力是谁。”他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
“最近本王去将军府的次数有些频繁,不便再前往将军府,你去问她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来回复本王。”赵弘俊命令着霜九,不容许任何抗拒。她控制住了小鬼,霜九也是她的人,但是她擅自行事,必须给自己一个交待!
霜九站住没有挪动半步,心里回忆起大小姐之前跟他说的一段话,抱拳道:“王爷若想知道其中细节,不如随霜九移步刑部,答案或许就在那里。”
赵弘俊眯了眯眼,见他说得笃定,便随他一同到了刑部。他的身份对外是保密,林大人知道他是王爷,但也是默不作声,悄悄的将二人安排在了内堂。今天早上,那个投毒给世子的小厮就被送来,厉王爷没有私下解决,选择公事公办。
“那个人都招了,他是受了厉二公子的胁迫才给世子下毒的,那毒是慢性的毒药,伤人肺腑但是不至于要命,他已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接连做了几年了。”林大人说道,将那小厮认罪画押的状纸都呈了上来。
赵弘俊跟霜九都觉得不对,厉建安的身子自幼就不好,不是这几年才突然转变。按照普善大师的说法,他除了天生带出来的余毒,这二十年来一直都在被别的毒素侵害,不然不至于病成那副样子。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霜九抱拳道:“大人,其实是这样的,厉二公子抓了他的父兄做胁迫,他也是身不由己。厉王爷觉得他罪不至死,但是他不方便出面,便让我跟王爷来探一探那小厮的口风,若是他心有善念便饶他一命。”
林大人叹息一声:“厉王爷真乃慈悲心肠,可怜养出了一个残害手足的子嗣。好在世子没事,不然真是灭顶之灾。”厉建安若一死,王府就只剩下厉建峰一个儿子,如果要论他的罪,那厉王府可就绝后了。
霜九跟赵弘俊得到林大人的许可,进入牢狱里将那小厮单独提出来审讯一番。
那小厮面目冷淡,手上的镣铐磨得他腕上都是血泡,但是他却毫无感觉,宛若心如死灰。面前的两个人,他看也不看一样,根本不在乎接下来对他是要上刑还是审问。
赵弘俊见他长相很慈善,不像是会下毒害人的人。如果他当真受人胁迫,现在应该大声喊冤,不会是无所谓的模样。他是心甘情愿给建安下毒,也料到了自己会被抓,他撇向霜九,只见他亦是看向自己,两人心里都有同样的想法。
“你知道你父兄已经死了,你就不恨厉二公子吗?”霜九率先出声问道,如果心中有恨就不会如此淡漠。
那小厮冷哼一声,如一块冰掉落在了地上:“恨,我恨他有什么用,他是厉王府二公子,我只是个猪狗不如的贱民。纵然我在心里咒骂他千万遍,他依旧高高在上,锦衣玉食。我父兄两条人民,再算上我,三条命也不过换来他一个贬为庶民而已。”说话间,他咬紧牙关,目中闪现了微微的恨意。
赵弘俊眯了眯眼,将这眼神观察到了:“你父兄已经化为了白骨,仵作检验那两人起码死了有三年之久,你在厉王府内没有见过一次父兄,难道就没有怀疑,还乖乖的帮厉建峰投毒?”
小厮脸上的肌肉开始鼓起来,他的心像被锋利的锉刀来回地锉着,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咬着牙。
赵弘俊见状,想起了叶楚烟说的那句话,心里已明白了大半。在厉王府内,恨厉建峰的人很多,想要害他的人也不止一个。他投毒想害的人不是建安,而是厉建峰。不然不会这么大方的承认,正常人一定会辩驳几句,声称不知道药里有毒,大喊冤枉。他投毒是故意被发现的,也是故意说是受厉建峰指使,所以时机才会那么契合。
他猜想,这小厮的父兄可能是被厉建峰害死的,然后丢在了荒郊野外的枯井里,他作为贱民势单力薄,没办法奈何厉王府二公子,所以忍气吞声隐藏在厉王府内,等着报复厉建峰。但是王府每个主子的衣食住行皆有专门的人在管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机会报仇,所以他等到了今天,等到了叶楚烟,等到了机会。
“我知道你父兄含冤而死,如今厉建峰已经是一个庶民,没有人再保护他,说出你的冤屈,林大人大公无私,会替你父兄沉冤昭雪。”赵弘俊冷声说道。
霜九在边上,着实怔了一下。但他没有开口问,王爷一定是知道了当中某些细节。而且据这小厮的话语来看,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几年不知父兄生死的情况下,还乖乖的替人卖命。
那小厮嘴角一抽,半信半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霜九跟赵弘俊,他们两个人看上去似官非官,但能让林大人放他们入狱,也一定不简单。他看着手腕上的镣铐,苦笑道:“我已经是个阶下囚,只怕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且说,是真是假,我们自然会去查。”赵弘俊凝眸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叶楚烟究竟跟他说了什么,让他以至于敢去做这样凶险的事,哪怕建安不被毒死,他也是坐实了下毒谋害王府世子的罪。
谋害王族世子,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死罪!
第256章 惨案
一个人为什么会甘愿犯下死罪还不喊冤半句,他在沙场抓到证据确凿的细作,都会为自己伸冤几句。赵弘俊见那小厮敢怒而不敢言,他抱着相信他的态度,才让他的心防松懈了。只见他双拳紧握,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瞪眼怒道:“好!反正我横竖都是一死,我不怕告诉你,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我要厉建峰不得好死!”他恶毒的咒骂道,眼神里迸出了无数的恨。
“既然你恨厉建峰,为什么不向他下毒,而要向世子下毒呢?”赵弘俊冷声问道,他的对象显然错了。
“哼,他一条命怎抵得了我一家三条人命,算上我,就是四条命!我要他生不如死!一辈子活在白眼跟嘲讽里!”那小厮咬牙道,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抽动着。
霜九惊疑:“四条人命?”他斜眼看向王爷,只见他死死的盯住那小厮,脸上仿佛明白了很多隐情。
“对!四条人命!厉建峰他强暴了我姐姐,还冤枉我姐姐说是她不守妇道,勾引他不成才羞愧自尽!我父兄只是想讨一个公道,却被他诬陷偷盗私物,活活打死!扔进了荒郊野外的枯井里!我一家上下为厉王府尽心尽力,但是一家几乎死绝,但是他还高高在上,做着他的厉二公子,享尽众人敬仰!就凭他是二公子,他的命就比我们一家要尊贵吗!”小厮怒吼了出来,仿佛要将平生的恨一吐而尽。
霜九听得他这般滴血的话,说不出话来,王府庶子,当然比普通贱民要尊贵。他们一家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在女儿死的时候,他们没有选择报官,而是去找厉建峰讨公道,这才会被活活打死。若是直接报官,只怕厉建峰就没好果子吃了。
“为什么不报官?”赵弘俊说道,就算他父兄奴性重,按照他这个刚烈性子,不会跟他父兄做同样的选择。否则他也早被打死了,又岂会活到这几年之后。
“哼,报官,你以为我没有吗。”那小厮苦笑,双眼滑下清泪,抱着脑袋几乎崩溃,“我一直跟父兄说报官,这个禽兽不如的人不会跟我们讲道理。然而他们却说二公子宅心仁厚,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不要冤枉了好人,这告官之后若查出来是误会,我们一家都会被逐出王府,丢了饭碗。”
霜九一怔,忙问道:“你报官了?”强暴这么大的恶行,厉建峰就算是王府庶子,也要收押刑部待审,将此事一一查明才能释放,但是几年来他根本没有听说有什么大家公子因罪被抓。
“父兄不听我的,硬是要去找厉建峰理论,我咽不下这口气,便偷偷的去报官。结果那狗官跟我说会严加查明,问也不问,直接将我赶出了官府。等我回到厉王府的时候,父兄已经失踪了。询问周围的人,他们都跟我说没看见。几年在厉王府内暗暗查探,我才知道父兄当年已经被打死,丢到了枯井里。”小厮咬牙,双目通红,泪水不停的滴落在牢狱晦暗的地上。
几年前还不是林大人做刑部尚书,厉建峰擅长交际,京城的官员大大小小都认识不少,如果他们要相互关照,平民百姓是奈何不了厉建峰的。
赵弘俊对这等官场之道再了解不过,厉建峰胆敢在王府里强暴我,可见他多么有恃无恐,就是仗着别人告也告不了他,跟那前任刑部尚书一定关系不浅。厉王爷当真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管得住场上千军万马,却忽视了一个禽兽就在身边。
厉建峰果然城府很深,在王府里做这样的事,还能瞒天过海,不止瞒过了他父王,还瞒过了建安。打死了两个人还能让王府风平浪静,可见他在府里的威严有多大,远远超过了一个庶子应该有的一切。这也都是建安身子羸弱带来的影响,下人们都将他当成了未来的王储,不敢得罪他。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赵弘俊鹰眸中闪着睿智的光芒,如今厉建峰被逐出家门,所有人都不必屈于他的淫威之下。只要找到在王府里当差三年以上的下人,一定能询问到此事相关的细节。
那小厮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泪目闪烁,恳求道:“我不知道二位是什么人,但是我求求两位,不要去查这个案子。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受尽白眼,让他被欺凌一世才是他应有的报应!”说罢,他连磕了三个响头,泣不成声。
赵弘俊还要问什么,但却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狱卒走过来,说时间到了,他们不能在这里审问太久。然后便一左一右将小厮提起来,带回了属于他的牢房。他下毒未遂,只要等待查明,等着他的就是死刑。但他的脸上只有哀恸,没有什么恐惧。失去亲人的他,已没什么好再失去的,万念俱灰。
“王爷,依霜九看,此事还是不要查了。厉建峰这条命还得留着,而且几个下人的口供,三言两语不足以断一个涉及三人的命案,最后也是无疾而终的。”霜九说道。既然那小厮一心求死,那边干脆遂了他的愿,现在他多活一天都是折磨。
赵弘俊低头沉思,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他满腹疑惑,为什么那小厮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这个时候才下手。他如果有这个心思,早在知道父兄被害之后就该下手了。王府那么多人,下人总喜欢谈天说地,有些秘密在下人里是瞒不住的。他肯定老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没有行动。
是什么促成了他的这次壮士断腕之举,他刚想提问就被狱卒打断,下次他也在没有理由来探监,看来这要成为一个谜了。
“王爷?”霜九见他沉思,出声唤道,“林大人还在内堂等我们,让大人久等不太好,我们还是快些去作别吧。”
赵弘俊这才回神,跟霜九一同去内堂跟林大人作别。坦言那下人对自己所作所为都承认了,但这其中似乎有些隐情,但是什么隐情他们没有说。林大人要查便查,不查也罢。他才是官府,一切决定他们二人不能干涉。
“没想到厉建峰竟然如此恶毒,他这表面翩翩君子的,当真是骗过了天下人。”霜九叹息一声,内心惊叹。厉建峰好在是个庶子,如果是嫡子,只怕求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也不知多少好女儿要毁在他手上。
赵弘俊不答,他早知厉建峰是个狠绝的人,但没想到竟然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但是叶楚烟又是如何得知呢,若不是发生那么多事,他尚且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可是,她似乎一早就知他心术不正,冷眼相待,甚至带着几分厌恶。
第257章 心境
“厉王爷一定没想到,自己养出了这样不是人的人。这件事就此打住吧,在厉王爷心里,厉建峰已经是个残害手足的人,就不要再多一条草菅人命了。”赵弘俊淡然说道,这随了那个小厮的愿,也随了指使他的那个人的愿。
霜九点点头,跟王爷作别。他还得回将军府去,有些事情还得跟大小姐商议。
“你回去转告她,她的礼物本王收下了。”赵弘俊说道,他的眼睛闪动着,略带着一丝失望。
霜九惊奇,他是第一次见到王爷的脸上出现了愤怒跟冷漠以外的情绪,他向来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不会表露出其余感情。带着深深的好奇,他回了厉王府。
云秋已经在跟叶楚烟,手舞足蹈的说着厉建峰被逐出厉王府的事,还扬言想办一桌酒席来庆祝庆祝。见到霜九回来,他跳着上前笑道:“九爷,今日可是双喜临门,我们得找个地方喝酒,你可一定要来啊!”
“双喜临门?”霜九疑惑道。
“对啊!”云秋闪着兴奋的双目,“九爷您好不知道吧,姐姐跟国公府断绝关系了,布告还贴在国公府门前呢!”他回来的时候,国公府门前聚满了人,围得水泄不通,问了周围老乡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霜九一惊,看着坐在一边,神色淡然的叶楚烟,她今日足不出户,但对外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很清楚。他想起王爷那古怪的神情,心里也生起了一些疑问:“老将军一向讨厌奢侈,找个普通的酒馆一起聚一聚就算了,别太铺张。”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云秋对着叶楚烟抱拳,笑着做了个别,小跳着出去找兄弟约着喝酒了。
霜九上前抱拳:“大小姐。”他低头不说话,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兵营里辅佐云秋,没有那么多时间兼顾厉王府,却没想到短短时间里,就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你跟王爷去刑部了?”叶楚烟说道。
霜九一惊,点了点头。
“别以为我足不出户就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王爷有王爷的眼线,你有你的眼线,我自然也有我的。”叶楚烟冷冷说道,她的眼神已开始有了变化,略带了些锋芒。
霜九连忙低下头,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这略微心虚的神情,暴露了他隐藏着的东西。小鬼给王爷通风报信的事,他是知道的。但是他视而不见,原因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他们主仆之间会失去对彼此的信任。
“既然去了刑部,一定就见了那个小厮,他没有为自己喊冤,你们很意外吧?”叶楚烟冷道,她给霜九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她对面的位置。
霜九叹了口气,苦笑的坐下来,什么都瞒不过她,只能实话实说了:“一路上我跟王爷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人给他派遣了这样一个命令,现在想来,除了大小姐还能有谁。但是霜九想不到,那小厮竟真的会这么做。”
蝼蚁尚且偷生,他这么做是用自己的命去换的,换的还不是厉建峰的命。他虽被逐出王府,但不一定不受其他亲戚的接济,或许他不会流落街头,不会落魄。这一切都是未知数,而他为了这样的未知数,居然甘愿背负谋害世子的罪。
“看似不合情理,实际上合情合理。作为贱民,亲人就是一切,亲情是他们能感受到的唯一温情。当这些感情被一双魔爪撕得粉碎的时候,这个人的心也会变得晦暗无光。”叶楚烟说道,这就是贱民跟贵族的区别,在贵族眼里,亲人有时候是绊脚石。
霜九心头如被重击,心尖一颤,自己从未想到这一点。难怪那小厮不喊冤,因为他比生命更重要的亲情都已经被剥夺了,他除了这条命,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他没有想到人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心境。
突然,他心底一凉,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头皮发麻起来。师父曾经跟他说过,想要利用人心就得懂人心,利用女人的感情,就得熟知一个女人的心理。这个小厮被利用的失去了命,他还甘之如饴,那利用他的那个人,绝对是一个住在人心里的恶魔。
“大小姐,究竟是什么人要让厉建峰被逐出厉王府,这么做对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好处?”霜九不解,厉建峰说来只不过是二殿下的一条狗而已,他还并不是最起眼的那一条。
“除了我跟王爷,你觉得谁还会将一个失宠的王府庶子放在眼里?”叶楚烟冰冷答道,她的眼神比她的话语更冷,无形中向霜九传达着某些讯息。
霜九吞了口唾沫,他的指尖都开始冰冷起来。
“那个小厮不是长期向世子投毒的人,世子身上的毒起码有将近二十年之久,厉建峰被逐出王府,那个忠心替他卖命的人一定会暗中想办法接济他。劳烦九爷派人盯好了,狐狸尾巴马上就要露出来。”叶楚烟说道。
霜九手指僵硬,低头抱拳称是。他说不出话来,内心惶恐不安,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大小姐也察觉了他的不妥,但是他的惊慌已没办法掩饰自己。
“九爷在兵营辛苦多日,把事情交待下去便回去休息吧,晚上跟云秋好好喝一顿酒。”叶楚烟假装看不见他的惶恐,淡然说道,给他面前的茶杯又推了推。
霜九嘴角拼命挤出一丝笑容:“谢大小姐。”他双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便退了出去。他走路的步子都是虚浮的,心不在焉,恍恍惚惚摇晃着。
他这失魂落魄的身影,被站在屋内的叶楚烟看在了眼里,她站在窗边,目光转向了一望无际的天。霜九一定是在惊奇,她为什么会明白那个小厮的心理,她不可能经历过丧失亲人的痛,不可能会说服那个小厮。
但是,偏偏她就经历过,而且比那个小厮更惨烈。
亲人被残害而死那那种心境,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犹如万丈深渊,冰冷而又黑暗。当时她听到将军府被灭门,外公云秋惨死,在那一瞬,死亡的恐惧一扫而空,她的心冷如冰窖,毫无知觉。而后,她只想将厉建峰跟叶巧容两个狗男女撕成碎片,身上的疼痛都变得不值一提。
当她私下见到那个小厮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想报仇吗?”那小厮原本暗淡的目光里,顿时闪现了生气,仿佛快要枯涩的植被遇到了甘露。她没有过多的设想如何打动小厮的心,短短报仇两个字就足够了。
厉建安一直在等着抓那个暗害他的人,小厮只要下毒就会被发现。她也如实以告,要不要下手随他选择。
她没有猜错他的选择。
第258章 访国公府
赵弘俊回到府中,他很想再见一次那个小厮,问问他那个给他出谋划策的人是谁。但是,护卫传来消息,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小厮就在狱中撞墙而死。
他心里也不想让父兄跟姐姐的案子再被翻出来,不然厉建峰就是一死。就如他所说,要厉建峰活着,要他生不如死。可是,他在狱中怎么能知道厉建峰下半生会如何呢?只有一个可能,有人给了他承诺,而他无条件的相信了那个人的承诺。只言片语就能让他付出所有的信任,如果叶楚烟能做到,那她也太可怕了。
“国公府那边,叶国公有什么动静吗?”他问护卫道。那断绝关系的公文他看了,是叶楚烟的字迹,但是大印是国公的印。
“回王爷,那布告张贴出来,不到片刻,叶国公便让人出来将公文给撕了。但是那上面的内容已经被百姓们看了去,已经传遍了京城。”护卫抱拳说道。
赵弘俊冷笑,不知道她到底在打算什么,心里也满是疑惑,国公府的印非常机密,只有国公一人能掌握。那印是真的,不然国公府的人也不会那么急于撤下来。但既然奉命撤下来,说明叶堂之根本就不想跟叶楚烟断绝关系,既然不想,当初为何又盖上那大印呢?
“本王出宫多日,还未走访过国公府。叶国公为人精明,无功却也无过,游走于权贵之中也是不易。本王倒是很好奇,这样的人除了溜须拍马,还有什么本事。”赵弘俊说道,在他印象中,叶堂之就是个走狗一般的人物,谁有权势就往谁那边靠拢。去年狩猎大行,他当时还没有封王,叶堂之跟随的还是二皇弟。
今时不同往日,不知现在他到国公府去,叶堂之会是什么作态。叶楚烟既然跟他断绝了关系,那他就更有必要弄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国公府向来只有些官员来做客,从未有过皇亲国戚来临。这消息传到国公府,叶堂之是手忙脚乱,招呼管家将府内里里外外,在一个时辰内打扫了个便。还从仓库里选出了一坛珍藏的醇酒和名贵的茶叶,就等着贵客来临,好好招待。
赵弘俊衣着轻便,带着两个护卫策马而来。他见叶堂之已等候在门口,身边就带着一个管家,带着一脸虚伪的假笑,又不是庄重的迎上来,抱拳拱手:“老臣心知王爷是来体察民情,所以没有大张旗鼓的欢迎,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他这话说的十分圆滑,展示了自己考虑周全,隐蔽了王爷的身份,一方面又为自己准备不足先找理由开脱,这结尾还用了不用怪罪,这哪里还有得怪罪。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所有的都圆回来了。
赵弘俊心里一阵厌恶,仿佛有一只癞蛤蟆爬到他脸上。不知为什么,他看到这些伪善的面孔就觉得讨厌。但是他心里明白,在官场就是这样,想要成大事就必须在这些人之中周旋,若是远离他们,对手便会利用他们。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他翻身下马,沉声说道:“国公考虑周全,岂有怪罪之礼。出宫多日,一直公务繁忙,直到今日才有空来访,特地来跟国公请教一二。”话语很冷,如同小孩子读书一般没有感情。
叶堂之陪着笑脸:“不敢不敢,王爷里面请吧。”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王爷请入了府内。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柔软的红毯,还有一桌精致却不昂贵的美餐,桌上的酒正在溢出阵阵香味。
看着那一桌酒菜,赵弘俊觉得以前是小看叶堂之了,他平日里没少设宴,穷奢极尽,但是这一桌看起来已经接近朴素了,就是家常菜加了些花样,做出了好看的样子。他心中冷笑,这老狐狸怕自己说他奢侈,特地准备了这一桌。他是受父皇之名体察民情,可能在他心里,自己也怀着督查官员的任务吧。
“王爷,这酒可是民间最有名的老绍兴。老臣心知这比不上宫中的佳酿,但这老绍兴也别具一番风味,王爷不如小酌一杯试试?”叶堂之就连酒都准备了民间的酒,但虽说出自民间,年份却已经是陈年佳酿,比起宫里的酒,不会逊色太多。
赵弘俊光是闻到那酒味,就知道没有叶堂之说的那么简单,他动也没动,朝着周围伺候的下人婢女扫了一眼,目中透出了深深的不满。
叶堂之溜须拍马惯了,这眼神他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连忙摆手让那些伺候的人都下去。他讪讪笑着,举起了酒杯:“王爷别见怪,我这府里的下人比不得宫女太监,若有无礼之处,老臣在此向王爷赔罪。”
赵弘俊没有理会他的敬酒,只留他在一边干笑。
叶堂之不愧是官场中的好手,面对这样的尴尬,毫不动容,将酒杯很自然的放下,开始夸着面前的一盘清蒸草鱼,话语虽然很琐碎,但是成功将自己敬酒被拒的尴尬给化解掉。
“本王听闻今日国公府门外张贴了一份布告,说是叶国公跟嫡长女叶楚烟断绝了关系,不知是真是假?”赵弘俊打断了他的碎语,问题如一记冷箭,猛然插入了叶堂之的心里。
叶堂之的动作僵住了,唇上的胡须轻轻颤了颤:“那都是别人胡说八道的,这不是厉二公子被逐出厉王府了嘛。也不知是哪来的流氓走狗,为了制造骚乱,也在我国公府门前贴了一张。老臣便立即让下人撕下来,以免以讹传讹。”
“是吗,但是本王听闻那布告上可是有国公你的大印,这流氓走狗难道能伪造不成?”赵弘俊继续探问着他,只见他说谎脸不红心不跳,像是真说着一件非常荒唐且无礼的事情。
“老臣的印,除了朝中官员跟皇上之外有几个人见过。百姓无知,看到个红色的印玺就说是老臣的印,其实那印就是伪造的。老臣已命人去查了,非得抓到这些捣乱的狂徒不可。”叶堂之气呼呼说道,直眉瞪眼。
赵弘俊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说谎的痕迹,就算已知真相如何,都险些被他这演技给骗过去。他明白为什么一个表现平平的人能在国公的位置上坐得那么稳而不被削爵了:“令嫒在将军府居住多时,国公就没想过让她回来吗,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在闺房内,不合适吧?”
叶堂之苦笑叹息,像一个宠着孩子没办法的老父亲:“云秋在,他们姐弟俩自幼就合得来。楚儿过不了一两年也要出阁,这短短一点时光就由她享受吧。”
出阁,听到这两个字,赵弘俊的心忽然悸动了。
第259章 心中良婿
赵弘俊眯了眯眼,抓住了他说的这句话:“这么说,国公内心已有了乘龙快婿了?不知国公心里的人是谁,不如说出来,本王替你把把关。国公也知道,有些人道貌岸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种正人君子。父皇最恨的就是暴殄天物,也最讨厌结党营私,令嫒是难得的佳人,本王可不想白白让人糟蹋了她。”
一语双关,他这是在警告叶堂之,最好不要心怀不轨,如果他抱着联姻的态度将叶楚烟许配给其他人,那可是会被皇上注意。天下人无论是谁,就算有一百个胆也不敢触怒九五之尊。
叶堂之听出这言外之意,一时语塞,又是干笑起来,他总是利用这样的干笑来拖延时间,化解尴尬,给自己赢得一点思考的时间。只听他笑了一阵,叹息道:“王爷您有所不知,老臣这个女儿跟她娘的性子一模一样,这将军府的血脉总是有那么一股倔劲,若是他们不愿意,谁也强求不来他们。所以这婚事,老臣纵然想破头,她不愿意,老臣也无法逼她上花轿。”
赵弘俊点点头,这倒不假,依叶楚烟的性子,父母之命在她眼里都是废话,如果她如寻常女子那般循规蹈矩,那也不会有断绝关系那一份布告,她也不会在将军府逗留多时而不回家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特别,他才会在百家宴上看中她,在那时她就已透出了她的不凡。他回忆那天她冷静而又睿智的眼神,心里还是不由得被深深震撼。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她的才情所吸引,还是被她的胆量所吸引,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东西。
“这女人总该是要嫁人的,令嫒今年也十七岁了,换其他小姐,孩子都已经会叫娘了。国公心目中可有什么人选,本王很好奇,什么人能被国公看上眼?”赵弘俊不依不饶,他一定要逼叶堂之说出他心中的人选。
他目光灼灼,死死盯住叶堂之的脸,只要他有半句假话,他立即就能知道。现在厉建峰被逐出了厉王府,但是他的心里一定不会只看重一个人。其他王府公子势力虽然比不上厉王府,但是好歹也是王亲贵族,他能攀上一个都不吃亏。
叶堂之尴尬笑起来,反问道:“不知王爷为何这么关心小女的终身大事,恕老臣斗胆一问人,不知是不是王爷已有了心中人选推荐,还是王爷对小女有意?”他声音越压越低,说完后立即掌嘴,轻打了自己几下,“该死该死,老臣有些喝多了,口不择言,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赵弘俊心中冷笑,真不愧是一个老狐狸,黑的白的都被他说完了,还给自己把话圆了回来。被这样探问,他就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然后又被人笑着道歉,自己若计较便显得小家子气。
“本王方才也说了,令嫒是难得的佳人,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也是男人,对淑女亦是心有向往。父皇如今膝下只有本王和二皇弟到了年龄,国公可知道为何父皇还没有给我们兄弟指婚?”他巧妙的将问题不冒失的答了回去,又反丢给叶堂之一个更加困难的难题。
叶堂之对此一笑,对他来说这种问题根本不怕:“皇上深知这声乐酒色等享受之事会消磨心志,王爷跟二殿下正是大展宏图之时,怎能让其他外物阻断了二位的大好前途。别说二位殿下,就是皇上自己,身边也没有多少个宠妃,当真是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啊!”他比出了一个大拇指,高声夸赞。
他说的句句在理,将问题从叶楚烟的择偶不动声色的转移开。而且这一段话不但奉承了连个皇子,还拍了皇上的马屁,话语间滴水不漏,丝毫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赵弘俊心知自己的话术不及他半分,没办法套出他心目中的人选。但是,他还有最后一招:“国公言之有理,本王除了战功之外,没有任何地方政绩。但是,要本王来看,这全大靖,跟令嫒最般配的人,莫过于厉王府。”
叶堂之眉角轻动,显然是触及了他的心:“王爷真是高看小女了,厉王府世子才华绝世,是当世英才,该配个温柔体贴的贤淑女子。二公子,唉,现在也多说无益了。”他也已知道厉建峰被逐出厉王府的事,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闪现出了一丝不悦,看上去隐隐藏着怒火。
赵弘俊瞥见他如此神情,肯定了国公府断绝关系的布告跟叶楚烟有关,绝不会是叶堂之主动提出。而且,叶堂之在婚事上提到了厉建峰,按理说,国公府嫡女配给厉王府庶子,那是自降身价,对于国公府来说是一门不利的亲事,但是他却有做过这样的打算,更令人奇怪的是,叶楚烟怎么会知道叶堂之心里的想法?
“关于婚配之事,国公有跟令嫒提过吗?”赵弘俊问道,这种问题,他明知叶堂之会撒谎,但还是忍不住一问。
叶堂之摆手一笑:“女儿家都是害羞的,这等婚嫁之事跟她们说了也白说。但是小女很聪明,她该看出来老臣是什么心思。厉二公子前途无量又翩翩有礼,是一个良配。但小女或许是不愿意下嫁,所以一直对二公子敬而远之。现在看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所谓福,就是没有嫁给厉建峰,否则叶楚烟也会被一同贬为庶民,失去一切。所谓祸,就是厉建峰被贬,这大靖中再也难求他这样的良婿。
赵弘俊听着,也观察这叶堂之的神情。他这话说的有些伤心,但是不是为女儿伤心,而是为自己伤心。这里面没有遗憾,有的只是失去一件宝物那样的惋惜而已。
他的心忽然定了,先前他一直以为叶楚烟就是一个生性有些淡漠的人,现在他才知道,有一个这样的爹,任谁都不会对人性抱有太多的感情。但是叶楚烟很难得的是,她没有摒弃心中的善念,对人对事都还留有慈悲。不然当他杀上山寨的时候,一定会让他斩尽杀绝,更不会让霜九进入将军府。
“婚嫁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不该多说什么。但是,本王奉劝国公一句,令嫒不是池中物,国公若是想将她掌握在手里,只怕会有灭顶之灾!”赵弘俊冷冷说道,话语如冰锥般扎在叶堂之的心上。
叶堂之脸色一变,猛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皮不停的跳着,他连伪装都惊得没法伪装,嘴角抽搐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形成了一副很奇怪的表情。
此时,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
第260章 说出苟合
叶堂之见到这来人,面色大变,惊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只见那人泪如雨下,对着赵弘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民女参见王爷,王爷慈悲为怀,求王爷帮帮民女,否则民女唯有一死!”
叶堂之站了起来,对着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大骂起来:“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任由三小姐这般胡来!”他又对着那跪着的人怒道,“王爷在此,不得无礼,快给我回去!”
赵弘俊听见三小姐,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跪着的人。那人泪流满面,看上去楚楚可怜。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但面容已非常美艳:“莫非,这就是国公的三千金,箜篌技艺震惊官员的那位?”
叶堂之有些尴尬,反身跪了下来,抱拳道:“正是小女,她近日有些病了,冒犯王爷,还望王爷恕罪。”他回头皱眉,对那两个丫头小声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小姐带回去!”
“慢着!”赵弘俊沉声说道,目光如剑,“国公难道没听见令嫒说的,她有时想求,不然唯有一死,本王可不能见死不救。”他看向叶香宜,“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叶香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膝行而前,俯身叩头:“王爷,民女与厉二公子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如今他被逐出王府,但民女对其情比金坚,不能割舍,还望王爷成全!”
“住口!婚事全听父母之命,王爷又岂能做主。若是插手别家婚事,便是不仁不义,你让天下人怎么看王爷!休要胡说了,快将小姐带下去!”叶堂之大手一挥,眉毛倒竖,是真的动怒了。
两个丫头也不敢再犹豫,一左一右将叶香宜架起来。但两个丫头到底力气小,叶香宜正在悲愤之中,力气也比往常要大很多,她猛然一振,就甩开了两个丫头的手,哭道:“爹!您若是不允我嫁给二公子,女儿就立即死在您面前。您忘了吗,女儿曾怀过他的孩子,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叶堂之犹如被当头棒喝,吓得双目瞪大,两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气急败坏,胡子不停的颤抖:“你你你!我看你是气疯了,居然说出这等胡话。来人啊!将三小姐带回屋内,禁足不得外出,请大夫来给三小姐把脉,开些镇静安神的药!”
赵弘俊在一边,听得亦是心中震动,他没想到厉建峰居然如此色胆包天,叶香宜明面上是国公府的嫡女,他居然敢无媒苟合,还让她有了身孕,想来不是一次两次,而是经常苟合。
“王爷恕罪,小女病了,有些神志不清,这话也是胡言乱语,说得不着边际。”叶堂之反身跪下,头埋在双臂之间,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看着地上大气不敢出。
赵弘俊眼见几个小厮,粗暴的将叶香宜拖出去,在期间她一路哭喊,声嘶力竭,倒真像是疯了。可是,她在被拖走时,眼中含泪,但目光却是那么哀恸,那么凄惨,一个真正疯了的人,不会有这么清晰的情绪。
“起来吧。”赵弘俊淡淡说道,“国公对女儿的管束看来是太过严苛了,这男女情窦初开,懵懵懂懂本是在正常不过的事。难道国公没听过一句话,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既然国公觉得厉建峰是良配,为何不成全了你这小女儿?本王相信,就算离了厉王府,厉建峰之才也不至于流落街头,挨饿受冻。”
叶堂之起身,但是不敢坐回位置上,讪讪说道:“香儿乃是国公府嫡女,下嫁给庶民成何体统。实不相瞒,老臣确实是有意将楚儿许配给厉二公子,但是楚儿是嫡长女,下嫁庶次子,确是不配。想等二公子立下大功,独当一面后再成婚,所以老臣才迟迟不给楚儿寻夫家,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说罢便长叹一声。
赵弘俊心中冷笑,说来说去还是嫌弃厉建峰的身份,他是庶子的时候不能成婚,如今成了庶民,别说成婚了,只怕来讨一两银子,叶堂之都会拒之门外。叶楚烟早早看透了她这个爹的本性,但是她没有听天由命。
“果然不是池中物。”他喃喃说道,目中带着深深的欣赏。
一边的叶堂之似懂非懂,只是低沉着头,不发一语。斜着眼看着门后,生怕叶香宜又跑回来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既然令嫒身体抱恙,作父亲的就该多关心。本王也不多留,这坛老绍兴本王就收下了,国公就去照顾女儿吧。”赵弘俊没有动一滴酒,也没有吃一口菜。他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试探不出来的,他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这一趟算是不虚此行,他带着满面的自信离开国公府。看着空空如何的布告栏,上面还带着撕扯过后,黏在上面的一点碎纸,如果这份布告是叶楚烟所为,那叶堂之将它收回销毁,若是不认账的话,她该怎么办呢?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老绍兴,似乎心里老早就打定了主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勒转马头,朝着将军府去。借口要给老将军送酒品尝,借此又再次到访了将军府。
霜九见他来访,心中惊奇:“王爷最近是不是来了频繁了些,那些眼线可不好对付啊。”
“那就让他们说去吧,老将军义薄云天,满腹经纶,本王经常来讨教他们有什么可说的。而且老将军不问政事多年,父皇就算心疑,也找不到什么疑点。”赵弘俊将手里的老绍兴递给霜九,让他找个地方独自享受去,又让下人去通报叶楚烟,让她出来见一面。
霜九见那酒香甘醇,口水不停溢出,他在山寨里可没喝过这么好的酒。看了看身后大小姐院落的方向,他们有私事要谈,自己也不方便在场,如果大小姐需要第三人在场,也会再传唤他。于是,他抱拳拱手,领着酒便走了。
赵弘俊来到叶楚烟的院落,她已经带着几个女婢在那等候,俯身行礼,看上去还是那么冷若冰霜。他每次来,她都是这一副模样,无论他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都离得远些,王爷看来心情不好,需要单独谈话。”叶楚烟对身后的婢女说道,她不能让婢女离开。他们二人的谈话,必须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那些婢女便退了几十步,确保听不见主子们的谈话,又能看到一切举动。这是为了保护主子,她们在做下人的第一天就明白。
“本王去了一趟国公府,刚回来。”赵弘俊坐下,淡然说道,他斜眼看着叶楚烟,审视着她。
第261章 解惑
然而,叶楚烟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冷静,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爹因为厉建峰被贬的事一度消沉,上次回家他还是烂醉如泥,不知王爷有没有见到爹?”
赵弘俊眉头紧锁,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她这是在对他说谎:“当然,本王去之前就派人送了帖子,他还设了一桌酒菜。看上去红光满面,并不像是消沉过的样子。”他若有若无拆穿着她的谎言。
“爹不愧是爹,这短短几日,他就已经走过来了。”叶楚烟淡然道,爹是国公,但更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懂得分析利弊,在她那次放下话后,他就知道厉建峰凶多吉少,不再等着他从漆墨斋回来,想必现在他正待价而沽,等着哪家公子飞黄腾达。反正香儿还有几年时间,他可以从长计议。
“你说他消沉,为何要消沉?”赵弘俊说道,叶堂之一没有被贬,二在政事上没有过错。郁闷倒还说的过去,消沉可就太夸张了。
叶楚烟给他倒了一杯茶,神色之间很冷:“爹虽然身为国公,但攀附权贵的心一刻也没有停过。在狩猎大行之时,王爷若是留意,就会发现爹谄媚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二殿下,一个就是厉建峰。民女二妹叶巧容对他心有爱慕,若不是二妹是庶女,厉建峰当时又毫无功绩,他们早就成亲了。”那样就轮不到叶香宜,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通过儿女联姻是权贵家族惯用的伎俩,赵弘俊点头:“叶国公的眼光不错,当时建安朝不保夕,随时毙命,厉建峰坐拥着大好形势,别说是厉王府内,就是外界官员都已将他当做了厉王府的世子。但是本王好奇,你为什么不看好厉建峰?”
话一出口,他的喉头一紧,仿佛被什么人用力掐着。他有些后悔说出这样的话,屏息凝视,莫名其妙的心脏开始咚咚跳动。
叶楚烟眸中一闪,端着茶杯的指尖微颤,她抬目看着王爷,见他神色异常,不像审问也不像是单纯的好奇。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息,彼此都沉默着。但是,赵弘俊的眼神仿佛被叶楚烟锁住了一般,他久久挪不开视线。那是一双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睛,很美很清澈,但是又透着深深的神秘,仿佛一个看不见的漩涡。
“王爷一直对民女和厉建峰的关系很好奇,但是又不是怀疑,民女也很奇怪,王爷为何这么在意厉建峰,甚至多过了二殿下?”叶楚烟反问道,她的喉头也开始紧了紧,这样的询问令她低下了头,“奴婢失言,王爷恕罪。”
赵弘俊这才从那深邃的眼神中解脱,松了一口气:“本王只是好奇罢了,你身边是不是有什么神人帮你查探着一切。不止厉建峰,你对建安也很了解。”还有我,这三个字,他没敢说出来。
“王爷想得有些复杂了,您和霜九还有云秋,在熔金案之前都没有发现厉建峰的邪佞,王爷如果仔细想想,就知道为什么你们发现不了,而我却可以不差毫厘的猜中他的心。”叶楚烟不慌不忙,眼中恢复了沉着。
赵弘俊细思,他和霜九还有云秋,跟叶楚烟有什么不同。他们三个是男人,见多识广,见过的人比叶楚烟要多上几十倍,对人心的猜度,没理由比不上她。
“答案就是,我是女人,对于男人的看法跟男人不同。”叶楚烟说道,“厉建峰在众多女子看来,他是英俊潇洒,风流倜然,但他的好是对所有人的好,不是对一个人的好。这样的好,试问还值得去为之欢喜吗?”
赵弘俊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父皇后宫佳丽三千,她们都在争宠,但在他看来,那些妃子跟秀女都很可悲,因为父皇给她们的东西,可以随随便便给任何一个人。她们不过是父皇消遣的玩物罢了,除了在床上欢愉,为皇家开枝散叶之外,对于父皇来说她们没有任何意义。
父皇可以有很多女人,但那些妃子秀女只能有一个丈夫,她们争宠,争得是父皇的心,但是没有一个男人会轻易的将自己的心交给一个女人。
“厉建峰为人风流,很懂得如何讨女人的欢心。每次准备的礼物都是花了心思,但我有的,巧妹也有,试问这份心意,还有何珍贵之处。如果换做是王爷,皇上的赏赐每回都是您跟二殿下一人一份,价值还相差无几,王爷会觉得得到皇上赏识了吗?”叶楚烟反问道,一语中的。
“所以,你因此看出厉建峰是虚情假意?”赵弘俊问道,但话语中已带着三分肯定,微微的点了点头。厉建峰的殷勤,他在狩猎大行上也见识过。跟他比试箭法,是为了展示风头,这讨好的人有叶楚烟也有叶巧容。
“他何止是虚情假意,简直人面兽心。王爷一直好奇我为何那么了解厉建峰,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若是说出来,王爷就再不会觉得心疑了。”叶楚烟说道。
于是,她将那天厉建峰给她下药的事说了出来,也就是那天,她跟厉建峰彻底撕破脸,双方都不再掩饰,他的不轨之心被揭露,她也表明自己早看透了他的邪性。自那次后,他们见面就开始有些微妙,这就在赵弘俊跟霜九心里留下了疑惑。
赵弘俊目光一凛,神态中顿时显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凌厉,反手狠狠砸在桌面上,将桌上的茶杯震得跳了起来。剑眉横飞,鹰眸内尽是看不见的怒火,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双拳紧握很清晰得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
“好个厉建峰,身为王族后嗣,居然敢行此禽兽不如之事。他敢这么做,想来不是一次两次,不知多少大家小姐已被他糟蹋。厉王爷当真是养了一个怪物而不自知,简直毁了一世英名!”他沉声说道,饱含着深深的震怒。
“经此一事后,我对厉建峰便处处小心,但凡遇到什么险事,都往他身上去想,需要提防之处,也都对他多小心三分。所以很多事,我是都预料准了。仅此而已,并没有王爷说的什么神人相助。”叶楚烟低头颔首,也就是利用那次事情,她将叶巧容这个隐患给扫出国公府。
赵弘俊冷笑,眸中透着深深的厌恶:“原来你妹妹被遣离京城是因为这件事,厉建峰当真害人不浅,别说你二妹,就是你三妹也落入了他的毒手。”他将在国公府听到的也告诉了她。
叶楚烟凄凉一笑,她还以为香儿滑胎这件事,除了厉建峰跟她之外,没人会知道。原来,爹也早就知道了。
第262章 暖香阁
爹早知道她跟厉建峰有夫妻之实,但不一定知道她身怀有孕,如今知道了她曾经有孕,却不知道是谁害得她滑胎。如果让他们知道是厉建峰所为,而且他对香儿就是抱着玩弄的态度,香儿跟爹都会崩溃吧。
叶楚烟勾起一抹唏嘘的笑,王爷说错了,不止巧妹香儿,就连自己也曾经遭到过她的毒手。那些过往她不想去说,王爷只怕也忘了她曾经告诉他自己两世为人,既然如此,那便让这一切就这样过去吧。
但是,她还是叶楚烟,跟厉建峰的斗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将军府看似平静,但也仍在水深火热之中。厉王爷表面跟将军府很和睦,但是政治格局瞬息万变,人心变得更快。
赵弘俊听完她这一番解释,心里也释然了很多,见过鬼自然就怕黑了。如果安县被刺杀的事早一点出现,他对厉建峰也会多几分防范,多一些准备。然而,他居然等到厉建峰主动向他表露真面目,他才意识到这个人很危险。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厉建峰在京城内享受赞誉,但得罪的人也不少,这别没等你探出他背后的势力,他就已经被乱拳打死了。”赵弘俊说道。
有人欣赏就会有人嫉妒,这虎落平阳被犬欺,厉建峰这被逐的第一天可不会有好日子。以往那些跟他称兄道弟的人,也都会纷纷避而不见。
“他为人那么奸猾,怎么会被乱拳打死。王爷,我且考考你,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在落难时,什么人会心甘情愿的救济他?”叶楚烟卖了个关子。
赵弘俊轻笑,眼神里露出了一抹喜色:“你这问题可是一语双关啊,不止是在考本王,还是在试探本王。自打我们十三四岁起,父皇就经常会派些容颜美艳的宫女在我们面前伺候,以考验我们的定力,这点道理本王若不懂,岂不是早落入父皇的圈套了。”
“王爷既然知道,就该知道我下一步该怎一个么做了。”叶楚烟笃定说道。
俊俏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讨一种人的喜欢,女人。尤其是像厉建峰这样还会甜言蜜语的男人,只要他随便三言两语,就会有女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这时,只见一个小丫头走过去,怀里抱着一只鸽子,另一只手握着小小的拳头,迈着一双小脚跑过来。
“大小姐您的信。”她约莫不过七八岁,闪着一双圆碌碌的眼睛,手心一摊,里面赫然就是一个小小的竹筒。对着赵弘俊,她眨了眨眼,透着无知跟陌生,愣了半响才对他鞠了个躬。她不知对方是谁,礼数也不周全。
“多谢,去找管家领赏吧。”叶楚烟接过信管,转身对赵弘俊说道,“这是外公前些年领养的孩子,据说是战友的孙女,一家人穷困潦倒,病死的病死,没病的也都操劳过度不在人世了。”
赵弘俊点点头,当过兵的人,哪怕是凯旋之师也不见得各个都有好下场,那些犒赏并不能吃一辈子:“老将军宅心仁厚,就是不知这样的遗孤,他收养了几个?”
“约莫三四十个吧,很多年纪都大了,该读书读书,该学艺学艺,都不在将军府里,目前就剩下这一个小丫头。”叶楚烟答道,手上开始拆那信管。阅览过后,嘴角勾起一笑,将那信纸双手递过去给赵弘俊,“王爷请过目。”
赵弘俊一看,那上面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暖香阁。
“厉建峰就在这里,不知王爷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看看丧家之犬是什么样子?”叶楚烟冷冷说道,她见过厉建峰在刑部大狱时落魄潦倒的样子,但是当时他还是厉王府的二公子,现在一无所有之后,不知道他会是哪般模样。
“暖香阁?”赵弘俊听这个名字,先是觉得惊讶,而后便觉得有些耳熟,“这个地方,你能去?”
他问得很小心,先前叶香宜绑架她,地点就是在这个暖香阁,事情还没有过去多久,而且那是给公子阔少一度春宵的地方,大家闺秀都是嗤之以鼻。
“王爷别忘了,我当初是如何去安县的。我女扮男装的样子,全京城没几个人知道。王爷且小坐片刻,我去去就来。”叶楚烟低头颔首,略微行了个礼。
暖香阁,就算是在白天也有几个公子前来。他们脸上笑意盈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下流。
“二位公子看着眼生,不知是有熟悉的姑娘,还是让掌柜给二位挑人?”小厮如同一条狗般小步跑上来,见赵弘俊身上的贵气,双目放光。
这种眼神,赵弘俊见得太多了,看来这暖香阁出入的都不是一般子弟,否则这小厮哪里来的眼力劲。他扫视了一眼暖香阁,隔间就是隔间,安安静静的,连一丝笑声都听不见。看来这老板在建这座阁楼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用来做什么。
一个容颜俏丽,抹着厚厚浓妆的女子略过他们身边,穿得花枝招展,脸上本来是冷如冰块,一见赵弘俊在打量她,立即换上了一副媚笑,桃花眼闪动着,扭着柳条般的腰肢走过来,朝着他抛了一个媚眼:“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啊,妾身还是第一次见着您这么俊的公子。可惜妾身今日已被包了,不然,就是赔钱也得好好伺候公子一番。”说罢便嘻嘻笑了起来。
赵弘俊见她话语轻挑,显然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那掌柜连忙上来,赶苍蝇一样将她呼喝了两声:“去去去,你的那位在三楼,别让钱三少爷等急了,不然你该有的赏钱可就没了!”说着,他让小厮将那女人带走,生怕赵弘俊将这女人抢走。他们做这等生意的,最怕的就是客人相争,那可得闹上一天,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抱歉抱歉,这楼里的姑娘有些就是胆大,二位公子别见怪。”掌柜抱拳拱手,带着一脸和善的笑,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责骂,“不过,二位公子若喜欢这样的,我便让人给你们二位寻来,保证让你们满意。”
掌柜的从怀里拿出一本画册,上面每一个都用彩笔画了一个美人图,边上标注着一些艺名,还有出自于哪个青楼楚馆。
赵弘俊跟叶楚烟对视了一样,他们心里已明白这暖香阁的掌柜竟然是个拉皮条的,这个地方想来也不是表面上给公子美人幽会那么简单。
“我们是第一次来,是厉二公子约我们来的,他人呢?”叶楚烟不理会掌柜的那些推销,冷冷问道。
赵弘俊余光瞧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会敢开口说话。这个地方,难道对她来说一点阴影也没有吗?
第263章 雅间
“厉二公子?”掌柜犹豫了一下,眼神开始缩起来,捻须开始尴尬的笑,“这姓厉的公子太多了,不知二位说的是哪位厉二公子。”做这等见不得光生意的人,反应很机敏。
“行了,别躲躲闪闪,我们知道二公子在这里,自然就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我们是来帮他的,掌柜的若不愿意说他住在几号房,那我们就走了,到时候二公子怪罪下来,你就自求多福吧。”叶楚烟佯装要走。
“唉唉唉。”掌柜的连忙摆手将她拦住,堆着迎客笑脸,拍着自己的大腿,“我这不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了吗。两位公子等会,我这就帮你们查去。”
叶楚烟轻巧一笑,这掌柜的早就知道她说的是厉建峰,只不过假装圆话罢了。只见那掌柜的假装在柜面里拿出册子翻了翻,走过来说道:“二位公子,厉二公子就在三楼东海雅间,但是你们真要现在上去?”
赵弘俊皱眉:“怎么,大白天的,不允许见面?”
“不是不是。”掌柜的干咳两声,压低了声音,“在二位公子来之前,有个姑娘刚进了二公子的雅间。这孤男寡女的,我怕二位公子这时去不方便,不如我先派个小厮上去查探一番,然后在下来请二位公子上去?”
姑娘?赵弘俊不由得又斜眼偷看叶楚烟,她当真是懂女人心,也懂男人心。暖香阁一日的费用不便宜,这来找厉建峰的姑娘,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撞见什么苟且之事不尴尬,若见了哪家小姐,那可就有些尴尬了。他正想跟掌柜说,让小厮上去查探先。
“不用了,是二公子约的我们,我们什么时候来,他心里也有数,多谢掌柜,我们自便即可。”叶楚烟打赏了掌柜几两银子,抬步就往楼上走。
赵弘俊挑了挑眉,见她步履轻松,神色也很坦然。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很多退下来的老兵,听见铁器的响动都会出一身冷汗。她这曾经被绑架在此,徘徊于生死边缘的人,来到这惊险之地居然如此淡然,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又多蒙上了一层秘密。
东海
门口的名牌,两个大大的隶书印在门框上。叶楚烟停下脚步,冷冷凝望着木门。她记得,暖香阁的所有木门都很厚重,一般的声响穿透不出来,哪怕她已经站在了门口,也听不见门内有任何动静传出。
赵弘俊在她身侧,略退后她半步,将所有的决定权都交到她手里。他很好奇,这个女人会怎么对待现在的厉建峰,除了冷嘲热讽,极尽羞辱之外,她还会做什么。
“要不本王先进去,你在外探听一下动静,然后再选择要不要见他。”叶楚烟犹豫了很久,神色很冷,仿佛一具没有感情的石像。他知道,她在凝神沉思且有些为难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叶楚烟没有说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然而这个沉默在赵弘俊看来就是默许。他迈出半步,敲响了房门:“酒来了?”他故意高声嚷了一句,装作是小厮来送酒的愉悦嗓音。
门内久久没有动静,间隔了半响才听见门闩响动的声音,一个男人打开了房门,衣着朴素,头发有些散乱,眼神里很狂躁:“本公子不是说了,没事不需要伺候!”他怒声喊道,这话音未落,眼里的狂躁就变为了震惊。
赵弘俊一言不发,深黑的鹰眸散发着冰冷凌厉的光芒,给人带来无穷的压迫感,直直逼向厉建峰,凌厉的威压迸然而出。
他向前一步,厉建峰就退后一步,将他连连逼进了屋内。他反手用扇子将半边门掩上,遮挡住站在那一边的叶楚烟。摊开折扇发出一阵粗厚的响声,彻底的转移了厉建峰的注意。
“三楼雅间可不便宜,不知厉王爷给了你多少安家费,能让你在此挥霍享乐?”赵弘俊讥讽说道,自己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飘香四溢,连茶叶都是顶级。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厉建峰惊讶道,他的行踪明明很隐蔽,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在暖香阁内。他仓皇的走到门口,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反手按门。他连探头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的时间都没有,仿佛外面有什么恶鬼一般。
关上门后,屋内视线突然暗了下来,他的眼睛里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灰。他关门不是害怕外面的什么人,而是为了逃避现实。赵弘俊若想灭了他,就算这是一道铁闸门,他也插翅难逃。刚刚那一下,不过是他下意识做的困兽之斗罢了。
“厉二公子为人风流全京城皆知,就是不知道哪家千金对你那般痴情,还对你不离不弃?”赵弘俊余光打量着周围,这雅间不大,非常的简单,也没有什么阴暗的角落可以藏人。然而,那宽大舒适的床铺上,却有一团非常圆润的被褥,是一个人的形状。
他微微一笑,故意不往床铺那边看。这躲躲藏藏的,不用说一定是良家妇女,总得给人家一个面子。厉建峰只当她是露水姻缘,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少废话!如今我一穷二白,王爷想要笑话就笑话吧!但是只要我厉建峰一日不死,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厉建峰瞪着一双不甘心的眼睛,狠狠握紧了双拳。
“你凭什么东山再起,厉王府的一个落难庶子。要说你的谋略城府,比你强的谋士大有人在。你除了头衔之外一无所有,要本王说,你靠着卖艺还能不饿死,东山再起?做梦!”赵弘俊低沉说道,庶子两个字彻底刺痛了厉建峰,只见他面容扭曲,青筋暴起。
赵弘俊侧目看着他,眼里满是警惕,鸳鸯刃已在袖中蓄势待发,只要他先动手,他绝不留手!
“哼,别以为我会落入你的圈套。我厉建峰在你眼里是个丧家犬,但我不是一头蠢驴!”厉建峰将紧握的双拳松开,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有意无意的挡在那一团被褥前面,“叶楚烟呢,他怎么没一起来?”
“这个地方是暖香阁,她一个女人不方便。”赵弘俊低头轻嗅这那茶香,双手揣在袖子里,一只手还握着鸳鸯刃。
厉建峰冷笑,笑得很讽刺,有些调侃的语气说道:“叶楚烟进过刑部大狱,进过土匪山寨,进过宗人府的大狱,甚至进过皇上的寝殿,这天底下还有她不敢进的地方吗?”
赵弘俊冷眉一横,透着犀利疑惑的光:“你怎么知道,她进过父皇的寝宫?”
那次的召见很秘密,是父皇临时起意。宫女太监不敢乱议君上,这件事许多朝廷大臣都不知道,他一个远离皇宫的人怎么会知道?
第264章 清白
厉建峰顿了顿,眼神朝着斜上方微微移动,继而冷笑:“叶楚烟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连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王爷都能勾引到,皇上也是男人,又怎会不贪恋她的美色。”
赵弘俊冷眸一凝:“回答本王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叶楚烟去过父皇的寝殿?”他看出来厉建峰是在撒谎,但是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点。
厉建峰轻挑眉毛,嘴角一勾:“王爷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为什么叶楚烟会让那么多男人都听她的话。我大哥,我父王,霜九还有王爷你,为什么都心甘情愿的相信她,听她的话,几个男人听从一个女人的命令,王爷不觉得可笑吗?”
“回答本王!”赵弘俊的心仿佛被烈火在焚烧着,他尽力的忍耐住自己,不要去听厉建峰胡说八道。
“王爷,我也是男人,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厉建峰见他有了几分狂躁,心下得意起来,比出二指,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你看着叶楚烟的眼神,分明就是爱慕。你也陷入了她的情网里,被她利用而不自知。”
赵弘俊放在桌下的手开始有些冰冷,这是心思被看穿后的虚弱:“凭什么这么说,就因为你爱而不得,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被她掌握在手心里了?”
“对于叶楚烟,我比王爷,比霜九甚至比云秋接触的还多。王爷别忘了,你杀上山寨将她救出来的时候,我也在。她明明就利用云家外孙女的身份将土匪头子给降服了,在王爷面前还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就是她的手段!”厉建峰说道。
他将在刑部大狱里,将叶楚烟如何引诱他,如何用毒逼他承认是自己害云秋,在漆墨斋内又是如何戏耍他,都说了一遍。
“看看,这个女人多么的险恶,用假毒威胁我。我出狱后很久才想明白,当时叶楚烟是怎么算计,就算我不惜命将她强占,她出去便可以真正告我一个罪!她的身子只不过是她的工具罢了!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会赐她雷公琴,为什么招她进寝殿,然后又那么随意的放她出宫!”厉建峰冷笑起来,如同一个疯子。
赵弘俊知道她去过刑部大狱跟厉建峰见面,但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危险的事情:“父皇跟她之间,清清白白。”
“哼,不管她清白不清白,反正我是一次都没有吃到嘴。这绿帽子,戴不到我头上。”厉建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嘲笑看着赵弘俊,仿佛他已没有了男人的尊严。此时,他彻底的挺直了胸膛,再没有那种慌乱跟自卑。
赵弘俊目中深思,若不是厉建峰告诉他,这些事情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其实,他所说的这些事情,恰恰好都证明了叶楚烟的清白。
如果当真如他所说,她利用身边的男人替她做事,那她又何苦划伤自己的掌心,陷害厉建峰坐牢,又为何要去刑部大狱,让自己冒险,只为了救云秋。而后,又何必违背自己的命令,偷偷去漆墨斋见厉建峰。她当时准备了软筋散保护自己,如果真像厉建峰说的那般不知廉耻,又何必费心思备下那些东西。
厉建峰见他沉思,还以为他动摇了,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宽声道:“王爷,你我都是被叶楚烟利用的人,理应是朋友,就算我的主子是二殿下,如今他也抛弃我了。若是王爷不嫌弃,日后厉建峰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效忠二字还未说完,赵弘俊眸中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反手从厉建峰腋下穿过,大掌摁住他的后脑勺,砰得一声掼在了桌面上,震得茶杯抖落,碎裂一地。
雅间的房门没有关实,叶楚烟在外听到了他们的所有对话,这一声响动,彻底惊了她的心,她破门而入,一进来就看见赵弘俊将鸳鸯刃抵在了厉建峰的脖子上,双目内尽是杀气,额上青筋暴起!
“不要!”那床铺上的那一团被褥里发出一声娇弱的呼声,那人从被褥里翻了出来,担忧的眼神看着被钳制住的厉建峰。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跪在赵弘俊跟前,“王爷,他已是一个庶民,余生唯有苟活而已,求王爷饶命!”
“香儿。”叶楚烟看着那替厉建峰求饶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三妹,叶香宜。她扬起一抹苦笑,看着叶香宜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乱成一团。看见现在的她就如同看到前世的自己,想当初,她也对厉建峰如此痴情。
赵弘俊没有看向身后冲进来的叶楚烟,一手按着厉建峰的头,鸳鸯刃没有离开他的脖颈半寸,斜看着叶香宜:“就这么个落魄庶子,你愿意跟着他?”
叶香宜猛然点头:“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是民女一生的依靠,求王爷高抬贵手,饶他一命。他对姐姐思慕成狂,他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罢了!民女可以作证!”她没有认出那站在门口女扮男装的人就是自己的姐姐。
“住口!”厉建峰哪怕被像狗一样摁着,他亦是咆哮大怒,“叶楚烟这个阴险狡诈这的女人,看上她是我厉建峰一生最大的错!如果再给我选择一次,我就是自挖双目也不要多看她一眼!”
“你胡说!”叶香宜哭得梨花带雨,对着他哭诉道,“昨夜,你跟我在一起,但喊得却是姐姐的名字。你从来不碰有过男人的女人,你还想着姐姐,分明知道姐姐是清白之身!”
厉建峰气得咬牙,但说不出话来反驳。
赵弘俊一惊,没想到留恋青楼楚馆的风流才子,居然从不碰有过男人的女人。没想到,厉建峰这下流龌龊的人,居然还讨厌不干净的女子。
叶楚烟站在门口听着,心里也是大大震惊。香儿对他如此了解,二人的接触恐怕比她想得更早,也更深。她同情的看着香儿,突然觉得这个恶毒如蛇蝎的女孩很可怜。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胎儿是被厉建峰害没的,不知会是如何的万念俱灰。
“你是国公府嫡女,他是一介草民,拿什么娶你,国公也不会答应吧?”赵弘俊冷冷说道,他松开厉建峰,既然四人在场他就不能轻易动手。
厉建峰猛然一挣,退到了窗台边。叶香宜连忙凑过去,细细的抚摸着他那被鸳鸯刃抵过的脖颈:“爹不答应,我们便私奔。姐姐是嫡长女都跟国公府断了关系,我为什么不能。”
赵弘俊见这个沉溺在爱情里的女子,心里一阵悲凉。这让利用感情让别人听话的人不是叶楚烟,而是厉建峰。
而那个她在意的人,正在怒视着自己,对身边这个正在疼惜他的女子,毫不在乎。
第265章 放过
“好,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这一次就放过你的男人。你最好劝他不要再为非作歹,兴风作浪。不然,你们可就要在阴曹地府做夫妻了!”赵弘俊狠道,将鸳鸯刃收起,甩袖离开了雅间。
叶楚烟在后,跟厉建峰对视着,彼此的眼神里都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光。她一言不发,跟在赵弘俊身后离去,没有再多看他们两人一眼。
“本王还以为你会劝劝你那个妹妹。”赵弘俊在马车内说道,他挥着扇子,心里不知怎的放松了许多。
“动情了的人,不会轻易被说动。她知道厉建峰对我做的一切,也知道他不可能再回到厉王府,如此还跟在他身边,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外人怎么说都是无用的。”叶楚烟说道,她面容有些凄凉,透着说不出的沧桑。
赵弘俊皱眉,心里又是被她惊到了,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能说出一些不符合她年龄的话。十七岁的年纪,她究竟是看了什么书,经历了什么事才能有这么大的感悟。
“王爷您刚才也太冒险了,在雅间内居然用刀比着厉建峰,若是真伤着他,那王爷可就是恶意伤人,是要入刑的。”叶楚烟回想起来都有些惊讶,他不是不冷静的人。
赵弘俊一笑,面容轻松:“本王没打算伤他,只不过想吓唬他,让他那张嘴不要随便说话罢了。但是本王没想到,这一下,将你跟你那个妹妹都震出来了。你们,都很关心厉建峰?”他语气略带着几分调侃。
“我只是不想王爷为了这等人渣惹上污点罢了,厉建峰这般踌躇满志,可能他真的会东山再起。但是眼下他不会行动的那么快,幕后的人,暂时还不会有动静,还请王爷耐心些。”叶楚烟恢复了一个谋士的沉着。
赵弘俊点头,目中清明。
“今日之事,王爷还是有些冲动了,如果厉建峰真的还手,王爷可想过伤到他该怎么办?”叶楚烟说道,依照厉建峰的性子,只要给他抓住一点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他是大靖第一勇士,哪有那么容易被伤到。若不是他距离本王太近,本王根本碰不到他一根头发。再说,伤到他又能怎么样,在那屋子里只有他跟叶香宜两个人,他们是情人,证词不会被刑部采纳。只要本王在身上划上几下,就能反告他伤人。”赵弘俊挑眉看着叶楚烟,意外深长。
这一招可是跟她学的,当时她就用着划伤自己的掌心,诬陷厉建峰猥亵未遂。如果叶楚烟不冲进来,他就算不划伤厉建峰,也一定揍他几拳,让他受一下皮肉之苦。三番四次在他面前挑衅,这口气他也忍了很久。
“你在门外也听见了,不觉得他说的话很奇怪吗,父皇在寝殿召见你本来就是很秘密的事,他怎么会知道?”赵弘俊没从他的嘴里问出来。
皇上的寝殿只有被翻拍或者被点名的妃子跟秀女能进,就算皇上想听曲子,也都要传召男琴师。这女琴师不是妃嫔,没有权力进寝殿。
“当时皇上传我进寝殿,不是为了听曲,而是为了问我毒案的事。有几处破绽被皇上发现了,他略有些怀疑,所以招我进去询问。好在当时的那位公公帮我说了几句话,这才瞒了过去。”叶楚烟说道,皇上怀疑的对象主要是赵弘俊,自己只不过是他用来试探的人而已。
“父皇怀疑你?”赵弘俊心惊,他竟不知道父皇召见她是为了这样的事,“你是投毒案中的受害者,父皇就算怎么心疑,也不至于怀疑到你头上吧?”
但是他心里明白,当时父皇将几个太医都询问了个遍,不止二皇弟,他连她的情况都了解得很详细。父皇那时心里一定怀疑是她自己投毒,再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以掩饰自己的罪行。表面上看他是关心臣子的女儿,实际上只不过是想排除嫌疑罢了。
“皇上怀疑我也是常理,毕竟我在他眼里是将军府外戚,是国公府嫡女。如果做成此事,成功害死二殿下。那对王爷,对两府来说都是大大有利。一个嫡女的代价,在皇上心里完全值得。”叶楚烟说道,将怀疑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父皇就是这样,但只要他打消了疑心便不会再对你有敌意,毕竟他要揣测提防得人太多了。”赵弘俊似是已经习惯了,话语轻巧,面容沉稳,“你要不要回一趟国公府?”
叶巧容心中一动,略微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很冷:“不必了,没了我,没了香儿,他还会有女儿。”只要是他亲生的,不管是跟哪个女人生的孩子,只要他一句话都可以是嫡女。哪怕不在娘的名下,他只要让那个女人做国公夫人即可。
那张布告虽然被撕,但是全城百姓都已将这消息传开,很多人也都亲眼看了那个布告。爹再怎么否认,也只能骗骗自己罢了。他现在一定悲痛欲绝,香儿是比自己更好的棋子,如今也没了,就算她回国公府,也只会看到一个烂醉如泥的国公大人。
然而,当她回到将军府时,却发现门口停了一辆令她非常眼熟的马车。
“本王就送你到这里。”赵弘俊坐在马车上,他也看到了那马车,但见她神色不太对,心想进去,但似乎不太方便。
“谢王爷。”叶楚烟低头颔首,“王爷还须将精力都放在皇宫内,厉建峰只是一个说重不重的小人物,由九爷来盯梢就够了。别顾此失彼,遗漏了大人物。”
赵弘俊点点头,他人虽然在宫中,但眼线还在宫内。除了二皇弟跟秋妃之外,他现在还要搞清楚一件事。厉建峰怎么会知道她被父皇召进寝殿,这等私密的事情二皇弟没有理由告诉他。而且二皇弟了解父皇,他知道父皇不会随随便便宠幸一个女人。
十多年前父皇跟七皇叔都是因为忌惮将军府的地位,所以都没有敢求娶云飞英为妻,现在将军府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已经没落了。在这种时候,父皇更不会去宠幸将军府的外孙女,不然就是给了将军府东山再起的机会。
“放心,二皇弟跟秋妃,他们一个也躲不掉本王在宫中的眼睛。”赵弘俊自信一笑,胸有成竹。他目送叶楚烟走进将军府,悄悄的绕到了后门。
那在后门看守的人,一眼就认出了他,老将军早吩咐过,如果是王爷不问缘由一律放行。于是,他便从后门潜入到了前厅。
他神色凝重,躲在厅外的门边,示意边上的下人不要出声。他来将军府过于频繁,周边的下人也都知道他的身份,见状也只有屏气敛神,装作什么人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第266章 无意
“自从娘死后,爹十几年都未曾来过将军府,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意欲何为?”叶楚烟高昂着头,径直走向客厅的主位,侧身便坐了下来,言语中没有丝毫敬意。
叶堂之看着手边的桌子,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又听她这么说,脸色开始有些难看:“我问你,香儿是不是你救走的?”
叶楚烟冷笑,这一抹笑冰冷且讽刺:“笑话,我早已跟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香儿是生是死与我何干。她不过是爹在外养的一个野丫头罢了,而且她现在贵为嫡女,身份显贵,何来我救她这样的说法?”
“少来给我装糊涂!”叶堂之一拍桌面,已经是粗重得喘着气,面色涨红,“既然你将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也不兜圈子。我知道,你一直嫉妒香儿,她比你年轻,比你多才多艺,样貌更比要甜美几分,你害怕她抢走了你属于嫡女的一切,所以处处针对她,处处陷害她!哪怕她已得到二公子的青睐,你还要不停的撩拨二公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偷偷的去漆墨斋跟他见面,还不止一次!”
那些言语如同看不见的拳头,不停的打在叶楚烟的脸上,然而看似重拳出击,到了她这里却全变的虚弱无力。她眉目冷静,静得如一摊湖水,毫无波澜:“爹,你当真以为我稀罕什么嫡女之位吗,如果我稀罕,又为何要让爹写下那断绝关系的文书?”
这一下反问,彻底的塞住了叶堂之的喉咙,他的胸膛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番,想要辩驳什么,却被那奇怪的东西压在了肚子里。
“是爹舍不得嫡女,爹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跟香儿对嫡女二字根本不屑一顾。不然为何她急着离家出走与人私奔,而我在这将军府内,不愿再踏入国公府半步。老实说,如果不是爹今天到这来,上一次,就是我们见得最后一面!”叶楚烟厉声说道,眼眸如刀,冷如薄冰,散发着看不见的锋芒。
叶堂之的愤恨地瞪着她,脸色气得惨白,呼吸都变得重:“胡说八道!你不是香儿,怎知道香儿怎么想!当我告诉她,她是我国公府嫡女的时候,你可知道她有多开心,在大臣官员面前,她光彩夺目,风姿绰约,飞上枝头做凤凰,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快让香儿出来见我!”
叶楚烟嗤笑,侧过头去摇了摇头,这一抹笑再也没有掩饰任何情绪,她简直觉得爹已无药可救了:“我说了,香儿有手有脚,天下之大她都可以去。爹如果觉得她在这将军府内,那大可派人来搜。但是!”她目光一凝,眉宇间宛若有看不见的千军万马,迸出一股凛凛的威压,“将军府不是任由阿猫阿狗放肆的地方,爹若搜不出来,那就等着三跪九叩!”
叶堂之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股凌厉的压迫之感,打了一个冷战,全身上下都冒出了鸡皮疙瘩,他下巴上的胡须微微抖着,眼皮也忍不住跳动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说不出半个字。
厅门外,赵弘俊听到了这一切,他内心也深深的震撼了,没想到看似温柔如水的叶楚烟,竟然还有这么凌厉威风的一面。他侧头悄悄打量着里面,只见她身着紧腕细腰的男装,蓝带束发,柳眉飞扬,一双水润的眼睛里也散发出了如星辰般夺目的光,带着点点的锋芒。
叶堂之身为国公,一生谄媚,何时被人这么对待过。他按着座椅扶手的手在发抖,手心已满是汗珠。他的脸开始越发的苍白,牙齿也开始不住的打颤。眼睛里很惊恐,仿佛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大家小姐,不是自己那个乖巧恭顺的女儿,而是一个玉面女修罗!
“香儿出走也未必是什么坏事,爹可不换个角度想想呢。”叶楚烟勾起一抹笑,语声轻巧,眨眼间,那股凌然气息荡然无存,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厉建峰不是轻易认命的人,他也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只要他够隐忍,总有一天能再出人头地。若是他有良心,便会念及香儿不弃之恩,让她做夫人。他是什么官,她就是几品夫人。”
叶堂之喉头动了动,吞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稳下心神。他转目细思,二公子虽说贬为了庶民,但是他无罪名在身,可以参加科举,未来有做官的机会。凭着他的人脉跟才智,做个一品尚书都绰绰有余。多年后,厉王爷的恨意也该消了,那是说不定会将他重收回厉王府,还是有做郡王的机会。
叶楚烟见他居然真的在思考,心里不由得默默的嘲笑他的愚蠢。香儿是滑过胎的人,对她这个年纪来说伤害极大,且不说厉建峰刻薄寡恩,是个卑鄙小人。就算他有那么一点感恩之心,将香儿纳做正妻,若她无子嗣,这正妻之位还不是要让出去。
“唉,楚儿,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你争我夺。香儿心里想的是厉二公子,你对二公子无意,你们本无冲突,何苦走到这一步。”叶堂之叹息说道,捻须摇了摇头,他见事有转机立即开始说起了软话。
这一套,叶楚烟早已是见惯了,冷笑道:“爹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凭什么说我们没有冲突,爹真的了解我吗?”她眼眸再次尖锐起来,眸低深处有着看不见的恨意。
赵弘俊心惊,他从未见过叶楚烟这个样子。报仇,他又想起了她对他说的那句话。厉建峰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事,值得她怀恨在心那么久,以至于让厉建峰身败名裂成为丧家犬还不够。可惜的是,他无论如何查也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他们之间的交际比父皇选妃的次数还少。
“你想要的不就是王爷吗。”叶堂之轻轻说道,几个字被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好像是事实一般。
他再次叹息:“爹知道,厉二公子是庶子配不上你嫡长女,世子身子日益好转,他便更加配不上你。但是爹没想到,你这眼界也太高了,居然敢打皇家人的主意。”
他言语听起来像是斥责,但面上却是挂着微笑,像是孩子的目标过于远大,他有些欣慰的那种笑,语气还带着一股轻松玩味。
这一句话,让赵弘俊的眼神亮了起来,他看向叶楚烟,不知怎的,非常在意她的回答。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好像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在蹿着。
“爹怕是多虑了,我跟王爷之间是主仆。”叶楚烟淡然说道,脸上没有半点说谎的痕迹。
赵弘俊一听,心冷如冰窖。
第267章 二心
叶堂之眼睛里闪现了一丝狡猾:“去年,小厮说在府中看到你跟男人私会,那正是你和王爷有交集的时候。老实说,那个男人是不是王爷?”
赵弘俊心惊,他看向叶楚烟,浓眉一皱。
“那么久远的事,爹居然还记得。难道爹忘了,那不过是小厮喝多了,看花了眼而已。巧儿最后不是也说了,可能是小厮看走了眼。其实当天根本没有什么男人,我只是想娘了,去娘的院落走走罢了。”叶楚烟说道,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叶堂之冷笑,似是看穿了一切,低身道:“那时候你是我国公府嫡女,正是和厉王府联姻的好时机,清白要紧,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你瞒骗过去。巧儿虽然不如你精明,但绝不会空穴来风做没把握的事情。如果那个男人不是王爷,那一定就是别人!”
赵弘俊的胸膛开始更加剧烈的跳动起来,心里仿佛被填满了满满的酸醋,说不出的难受。他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奇怪,手心不自觉的浸满了汗,口里喃喃念着让她快辩驳。
“爹这么说,证据呢?”叶楚烟端起茶杯,动作轻缓,“关于贞洁,厉建峰污蔑,巧儿污蔑我,香儿污蔑我,也不差爹你一个。但是我希望爹能拿出一点真凭实据来,如果只是用嘴说,那大可不必,因为说的人已经太多了。”
叶堂之再次被哽住了喉,那个小厮他几番询问,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喝多了,不管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说。他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是没有人证物证也束手无策:“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知道你想保将军府,你跟国公府断绝关系,就是为了做一个真正的将军府孙女,但是我很好奇,除了王爷,有哪个公子能值得你看上?”
将军府一直备受皇上忌惮,对如今元气大伤的将军府很满意,绝不会让将军府的人再起势。别说叶楚烟配不了皇家人,就是云秋都别想迎娶公主,哪怕是郡主都不可能。叶堂之看得很清楚,就算她对王爷有意,皇上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所以她的意中人一定另有其他。
半响,叶楚烟笑出了声,这一声冷笑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掉落在叶堂之的心上,让他又惊又怕。
“爹还是去找回你那些私生的女儿,好好培养吧。趁着各个王孙公子还未婚配,不然再过两三年,就只有做妾的份了。不用探听我的口风,京城公子,算什么。”叶楚烟唇角勾起,笑意带着讥诮。
简简单单送客两个字,她不行礼也不多看叶堂之一眼,径直出了前厅,步履稳健,眼神锐利,散发着隐隐威风。
赵弘俊连忙躲藏在转角,避开叶楚烟。他探头敲着她的背影,笔直得如同一杆标枪,昂首挺胸,风华绝代,如同一个女神般不可侵犯。光是看到这样的背影,就足以令人心生敬畏。
他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慌,但是心就是莫名的在跳动,目光被吸引住久久不能移开。恍然间,他心头涌上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消片刻,叶堂之哆哆嗦嗦的走出来,近看他的脸色简直比墙面还要惨白。额头上不停的冒着汗珠,将衣领一圈都打湿了。他的手扶在门边,双腿不住的在打颤。缓了半响,才一步一步艰难的走了。
“王爷,您也偷听啊。”
耳边传来一句轻轻的话,赵弘俊心惊,反手挥出一拳,朝那发出声音的地方打去,势大力沉!拳风急劲是又快又猛,然而他却挥了个空。
“哇!王爷,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不用这么认真吧。”云秋身子侧到一边,一脸惊恐的贴在墙壁上,手抚摸着自己的胸膛,安抚着被吓得突突跳的心脏。
“云秋?”赵弘俊看清了那人,左右四顾。
“放心吧王爷,下人都被我遣退了。”云秋笑道,所以刚才没有一个下人去搀扶叶堂之。
赵弘俊见他鞋子上,手上都沾了一些灰尘,应该是刚从兵营回来,但是这个前厅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往,他不可能在这个角落。
正当云秋被疑惑的打量的时候,他露出了一脸憨笑:“王爷,我也只是偷听而已,我也担心姐姐。既然无恶意,也就不是什么坏事,就不罚我了吧。”
赵弘俊怎能罚他,自己跟他刚刚做了一样的举动:“换个地方再说。”
云秋憨憨一笑,将王爷带到了属于他的小别院。
“姐姐可真厉害,就算跟舅舅断绝了关系,这话语里却是不卑不吭,既给了他颜色看,又没有太无礼。爷爷跟九爷总说让我学学说话,我心道说话有什么好学的,今日才算明白,这里面真的大有门道。”云秋啧啧点头,比出了大拇指。
“舅舅把姐姐想得也太坏了,他这是以为我们将军府绑了他的宝贝三小姐。不仅如此,他将姐姐也想得太蠢了,这是想从姐姐口里探出一位乘龙快婿,他好捷足先登,真是愚不可及。”他摇摇头,讥笑着叶堂之。
赵弘俊坐下,见他这屋子简陋,比下人的屋子好不了多少,可见老将军对子嗣的管教是多么的严苛,也难怪将军府云氏一族能在政变之后屹立不倒。
“刚才本王瞧见叶国公怕了几次,你可知道,他在怕什么?”他心觉不对,叶楚烟没有什么威胁之语,只不过是有些无情的回绝而已。在官场多年,他不至于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云秋自信一笑,眼睛里透着机灵:“王爷你是没看清楚,我在房顶上可是瞧得明明白白。不得不说,姐姐男装的样子,像极了姑姑。”
赵弘俊赫然回神,恍然大悟。难怪叶堂之会吓成那个样子,他怕的不是叶楚烟,也不是她的言语,而是那眉宇之间的神韵,像极了那个巾帼红妆。回忆猛然涌现脑海,云家大小姐舞剑的风姿,在他印象中虽然模糊,但依稀能感受到那英姿飒飒的气势。
叶楚烟冷峻的眉目跟那个剑舞英眉在他的脑海中翕然而合,二人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恍然间,他心里冒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
父皇将妃子用过的雷公琴赐给叶楚烟,是不是将她当成了云家小姐,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妃子。虽然当时是他主动请求将雷公琴赏赐给她,但他心里想的是被回绝。让叶楚烟在父皇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日后对她少些关注。
然而,没想到父皇居然真的赏了,虽然现在已收回,但不代表父皇那时的心没有动摇过。
第268章 明示
叶楚烟不再说话,她看到他的神情开始痛苦起来,鹰眸内的凌厉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震惊和屈辱。他的手放在桌上,手指已经僵直。
她叹息一声:“皇上对王爷和我的关系一直都清楚,他不过是佯装不知罢了。王爷的心思他很清楚,他知道王爷对他并无歹意,所以一直没有打压王爷,反而给王爷到民间历练的机会,将刘如海的大案交给你。就算王爷不主动提出来,皇上的派遣也是迟早的事。”
赵弘俊面色开始发白,怔然在座位上,缓缓低下了头。
良久他都没有说话,内心满是愧疚与纠结。父皇一向不宠爱他,怎么突然对他重用?叶楚烟出现之后,他在宫中的地位便逐日升高,父皇对他确实多加派了眼线,但确实没有半点打压,这又是为什么?
他抬起眼眸,精光迸出,看向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本王不该怀疑你,但你为何从来不向本王解释?”
“我行得正坐得直,为何要向王爷解释。”叶楚烟振声答道,身子笔直,清冷的双目对视了回去,分毫不虚,“皇上是君,我是民,别说他召见我,便是真的宠幸了我,我又能如何解释!”
赵弘俊猛然站起,双目含火,怒道:“好!父皇你可以不解释!那厉建峰呢,本王三番四次让你不要接近他,不要单独见他,可你呢,私底下偷偷跟他见过多少次!这些为何不跟本王解释!”
叶楚烟凝视回去,上前两步,冷道:“民女是个人,不是王爷的狗!见厉建峰因私非公,无关王爷大计!试问民女的私事,王爷是否也要过问?”
赵弘俊一怔,那双冷眼仿佛刺入他的心。他别过头去:“你是本王的谋士,一切必须以本王为重,岂可因公徇私!”
叶楚烟冷笑:“王爷所谓的因公徇私,怕不是在说自己吧。”她走到他的面前,直视着他,看透了他眼底的那份心虚。
他一直很在意她和厉建峰的关系,从狩猎大行开始就不停的在意。厉建峰无论对她是好是坏,他都耿耿于怀。起初她真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被厉建峰毁掉,他少了一颗棋子。渐渐的,他们同生共死,他心底也对她有了一丝珍惜,但如今,全然不是如此也不仅如此。
“我虽不通武艺,也不熟知武器,但我不知无知妇孺,并非一窍不通。”叶楚烟从怀中取出那把鸳鸯刃,小鬼跟她解释过,鸳鸯双刃做出来是给情人或者侠侣使用的。
赵弘俊看着那鸳鸯刃,眼底都散出了一丝温柔。他看向叶楚烟,浑身的火气都消散无踪:“厉建峰狼子野心,对你觊觎已久,本王只是不想你受伤。”语声柔和,算是默认了自己的心思,但嘴上依旧还不肯承认。
“厉建峰的心思,我比王爷要清楚的多。但是王爷的心思,我却不太清楚。王爷可知道,我如今是什么身份?”叶楚烟眼眸深邃,说不出的深沉。
赵弘俊心头一梗,说不出话来。她是国公府弃女,是将军府外孙女,是被群臣跟父皇所忌惮的府邸之女。没有人会愿意娶这个烫手山芋,谁娶了她就是自己找死。而如今她在文武百官面前被父皇召见进了寝宫,除了崔公公,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崔公公不能向外人透露任何消息,否则就是妄议君王,按照律法是要诛灭九族,打探的人亦是同罪。因此没有人会去打听这件事,只会将此事当做一个秘密在心里反复推敲。相信叶楚烟清白的人不多,否则也不会流言四起。
可是,叶楚烟提醒他这一点,不是为了点明自己的处境,而是告诉自己,她的身份有多敏感。
“昨日我将虎符还给了皇上,换来了将军府的安宁。如今云家军只听从外公一人调遣,再不听命于任何人。”叶楚烟见他心领神会,便将话题一转。
“什么!那将军府日后不就名存实亡了?”赵弘俊神色一惊,不相信叶楚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是虎符只在云敢先手里,也就是说这样的举动是他同意了。
“将军府早已名存实亡,手中握着兵权,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外公的云家军忠心耿耿,不会作乱,皇上也能彻底放下心。云秋日后能不能有所作为,那就得依仗王爷了。”叶楚烟说道,她目光灼灼,看向了他。
只要他能成为新一代的帝王,云家将军府便能再受起用,哪怕云秋身上没有战功,也可追封其父亲的勋爵,对其子加封,虎符也会再次回到将军府手里。
赵弘俊心中如遭重锤击响,他看着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如深潭般清冷,但是眸底藏着精明,藏着神机妙算。以前他没看出来,今天他算是了然于心。
叶楚烟知道他一直都在怀疑她,怀疑她跟厉建峰的关系,怀疑她跟父皇的关系。许许多多的暗中行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相信她,也在忌惮着她。如果她被策反,自己则万劫不复。
可是,她上交虎符的这一计。既让父皇对将军府放下了心,又赢得了他的信任。如今将军府所有的依靠就是他,如果他失败,将军府则在下一代君王登基之时便宣告覆灭。
不知怎的,赵弘俊心底开始发颤,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到底叶楚烟是什么人,如此胆量,如此谋算,他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本王一直有一种错觉,你好像已经认识本王很久了。也不知是不是本王在做梦,梦里本王依稀记得,你说过你已死过一次,已是两世为人。那到底是梦,还是?”他呢喃说道,双目看着眼前的叶楚烟。十七岁的年纪,却仿佛经历了一世沧桑,毫无年轻人的心境。
叶楚烟还以为他已经忘记,没想到他居然记得,但是记忆已然不清。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有个人跑来跟自己说他两世为人,死而复生,只怕她也会当玩笑话,过不了两天就忘了:“王爷这个梦倒很奇特,普善大师都不相信生死轮回,王爷难道相信?”
赵弘俊苦笑,摇了摇头,但脸上的神情似乎很欣慰,他抬目看着她,认真说道:“本王不相信有轮回,但是为了你,本王愿意相信一次。”
他看着她手上的鸳鸯刃,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叶楚烟心里一惊,但并没有反抗,只听他说道:“这把鸳鸯刃,你留着傍身也好,送给别人也罢,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还给本王。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叶楚烟握着鸳鸯刃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只觉得非常的温暖,非常踏实。
第269章 器重
“谢王爷。”叶楚烟鞠躬行礼,退后半步,不动手色的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来。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鸳鸯刃,眸光似在深思。
赵弘俊挑了挑眉,尴尬的收回了手:“你刚才说父皇昨夜在寝殿内,跟你聊了你娘?”他心里又生起了疑惑,对于那宅子里的书法,他还没有搞清楚。
“当年百家宴的事,王爷不是也知道吗。皇上不仅赐了娘这把宝剑做剑舞,还命宫中御师画下来剑舞美人图。”叶楚烟说道,盗画一事,还是他和永王一同发现。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是说,除了那次之外,父皇跟云夫人还有没有其余的交集?”赵弘俊问道。
“皇上是九五之尊,娘只是一个民女,何来什么交集?”叶楚烟心觉这话问得蹊跷,王爷的脸色也变得很奇怪,“不知王爷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赵弘俊见她反应如此机敏,短短的叹了一口气,心想现在隐瞒也没用。以她的才智,稍加调查便都会知晓,于是他便将在宅子里发现的父皇书法告诉了她。
叶楚烟听了,心里亦是一惊:“皇上居然给娘的字画题了字?”皇上的笔墨价值千金,可不会随随便便流露出去。外人就算想仿写,也都没地方模仿去。
“本王也觉得奇怪,所以本王才会在意父皇昨夜到底跟你聊了些什么?”赵弘俊说道,七皇叔沉迷云飞英的美貌,幼时他不懂,现在回想起来记忆也已经模糊。
叶楚烟跟她纵然肖像,但气质风华一定判若两人,他从她的脸上,也没办法想象出云飞英究竟有何等魅力,值不值得父皇一个铁血君王为之动心。
“聊的都是些过去的事,皇上夸赞我有胆识有谋略,跟娘非常的相像。也告诉我娘当年是如何聪慧过人,连男子都不及半分。他还问了我关于梅花妆的事,其余的便没有什么了。”叶楚烟说道。在他的口中,对娘当真很了解。
“说起梅花妆,为何你要带着那样的妆上场,你可知道三个人当真就你最显眼?”赵弘俊皱眉,略有些不悦。也难怪流言会说她刻意勾引皇上,这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故意浓妆艳抹吗。
叶楚烟冷笑:“不这样做,怎能引起皇上的注意。若不如此,我便没机会单独面见皇上,也就无法将虎符献出去。显眼是显眼,但我跟秋妃的目的不同。”
皇上也心知这一点,所以故意将她勾引的污名散播出去。一来为了试探赵弘俊,二来也是为了给自己填一些麻烦,看看自己如何应对。他的计划,是想利用争宠跟虎符两件事,让赵弘俊误以为她为了攀附权贵,出卖自己,出卖将军府,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卖主求荣的人。
这一招确实高明,赵弘俊差一点就上当了。皇上之所以没有成功,就是因为他不知道她和赵弘俊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对于共患难的人,心里总是多一分信任。
“你只是为了单独面见父皇才画的那梅花妆?万一父皇只是注意,没有将你招进寝殿呢?”赵弘俊说道。她不是秀女,也没有任何妃子给她举荐。一个民女想进入皇上的寝宫,无异于一个不识字的人想要考取功名。
叶楚烟淡然一笑,看向窗外:“梅花象征着高洁,除了秋妃,谁还会用这等纯洁之物来传达卑劣之念。”
皇上知道她是云飞英的女儿,三人之中只有她带着红色的妆容,于三人中格格不入,显然是刻意为之。看到她额心梅花妆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有话要说。
所以在演奏结束后,皇上将她留了下来,还坐在了一个十分尊贵的位置。
“皇上故意给了我一个接近他的位置,但是等来等去也不见我开口,他心里便已察觉此事是不是不能在广庭大众上说,但他也还在顾忌我的身份,不能单独跟我见面。”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想了想当时的情景,露出一抹苦笑:“这么说,二皇弟还是歪打正着,帮了你一个大忙。”
当时,二皇弟想看她的笑话,便主动提出让她剑舞。谁知,那一场剑舞竟是将秋妃的风头都盖了过去。猛然,他想起了那一下亮剑:“那一下刺剑,你是故意指向父皇的?”
叶楚烟点头:“不这样怎能告诉皇上我有话要说,如果只是平平淡淡的表演一场剑舞,皇上便失望了。”
娘说过,任何舞都能传达自己的心意,不然便是有形无魂。她没有娘的胸怀气魄,撑不起那剑舞的魂,所以便将一切都寄予在了那略带着冒犯天威的一刺上。
也就是那一刺,让皇上看到了她的胆识,看到了她身为云飞英女儿的英姿。
“你真是太冒险了,若当时不是祭祀大典而是普通的晚宴,你这一刺,必然要受百官打压,秋妃在趁机落难,你可是要论罪的。”赵弘俊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叶楚烟只是淡然一笑:“这不是没有论罪吗,结果是我想要的,说明我这一计是成功了。”她眉光一凛,猛然深沉了下来,“王爷,皇上不仅仅是在给我机会,也是在给你机会!”
赵弘俊不置可否,反身坐下来:“怕不是个烟雾弹吧,本王一无母妃奉养,出身也不够尊贵。只不过运气好,生得比本王那些皇弟们要早一些,落了个皇长子头衔。前几年好大喜功,父皇对本王不打压已是万幸,何来机会?”
他母妃早殇,一直没有过继给任何妃子。在重德宫内,他可以说是由黄公公一手带大,七岁方有太傅教他读书识字。为了争功,他才在十几岁时便主动请缨,可结果也没有他想得那么好。
“帝王的心,岂能那么容易琢磨。皇上看似不仁不义,可能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但他必定是一个好帝王。无论是二殿下还是其他皇子,每一个人他都在培养,都在细心观察。”叶楚烟说道。
“何以见得?”赵弘俊侧目,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如果不是,那回纥來使到访,为何他不允许和亲?”叶楚烟说道。当时回纥王子可是带着公主来的,皇上当时三言两语便回绝,还想将公主嫁到厉王府。
可见皇上对赵弘俊赵弘文他们两个人不止是忌惮,还有器重,回纥盯上了他大靖最优秀的两位皇子,他能可不建交,不结盟,也不让对方占半点便宜。
赵弘俊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回想起来,竟然有几分道理。
当时他尚未封王,就跟二皇弟一样有名无实。过几年可能皇弟们表现优异,他们二人便失宠了。就算回纥的公主嫁给了他们其中之一,父皇也能控制他们皇子的地位高低,对他毫无威胁。
第270章 帮手
赵弘俊跌坐下来,心里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觉得自己跌入万丈的深渊里,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里。他脑子里一片凌乱,又似是一片空白。
难怪二皇弟不争不抢,原来他早已知道他斗不过父皇,所以甘愿服从在秋妃的裙下,任她驱使。他苦笑起来,自以为掌控一切,熟知父皇的想法,熟知二皇弟的想法,熟知一切,却没想到被蒙在鼓里的人,可能只有他一个。
此时,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他抬头一看,只看到一双清冷无波的眼睛。深邃而又清澈,单是看着这样的眼睛,心底莫名的就安心了许多。
“王爷若不争,皇上又怎知王爷的雄心壮志,又怎知你是帝王之才!”叶楚烟说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皇上在未立储君,也是在选择储君。
“本王该如何去争?”赵弘俊喃喃问道。他已是皇子中唯一的王爷,镇平王,一个威风赫赫的名字,他已无法再争。再往上,唯有储君之位。
“刘如海。”叶楚烟沉声说道,“这是皇上给王爷的试炼,也是王爷必须要成功完成的试炼。刘如海乃是乱党余孽,侥幸得讨,如今不安分守己反而蠢蠢欲动,若王爷能帮皇上铲除这个祸患,便是为我大靖立的大功!”
提到刘如海,赵弘俊这才缓过了几分心神:“不错,父皇对刘如海忌惮已久,但是这老狐狸做事滴水不漏,父皇派遣的探子都是有去无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此人相当危险,也相当狡诈!”
他来到京城许久,探子倒是有回,但带不回任何有用的消息。刘如海在他的州县里并无过多举动,每日都是处理自己州县的政务,时不时跟官员们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就是一个普通官僚。
“再狡猾的狐狸也总有暴露在猎人眼前的时候。”叶楚烟自信说道,她侧身从匣子里取出一封信,双手放在桌上。
赵弘俊一看,双目震惊:“你这是从哪得来的情报?”
早先前他就怀疑叶楚烟是不是背后有人在帮忙,这信上的内容可不是一般人打探得到。霜九这些天都在云秋身边,根本没有接到任何打探的任务,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叶楚烟轻轻一笑:“王爷还记得吗,民女说过,想要帮助王爷,只有将军府是不够的,还需要厉王府的相助。”
“建安?”赵弘俊说道,他竟忘了自己这个好帮手了,“原来是他在帮你。”
“如今厉王府没了厉建峰,世子做事也不必畏畏缩缩,厉王爷信任世子,只要说明是帮王爷,他也不会多加阻挠。”叶楚烟说道。
厉王爷彻底相信了那个小厮说的话,认为是厉建峰指使他毒害世子。经过前事,他也不再对这个小儿子抱有希望,期待他回心转意,一怒之下将厉建峰赶出了王府。祭祀大典上他没有出现,可见厉王爷是彻底死心了。
世子自幼跟王爷交好,如今王爷在朝廷的形势也比以往好的多。厉王爷巴不得王爷早日获得储君之位,未来登基称帝,这样他厉王府便能坐稳王位,不被其余势力所动摇。
“以往建安身子羸弱,很多事都不便行动,如今有他在,我们便能多了个利器。”赵弘俊笑道,看着眼前的信,十分满意,“没想到厉建峰这个畜生,凭着一张脸居然还没沦为落水狗。”
那信中写道,厉建峰离开京城逃到了京城不远处的建州。在那里他凭着一张伶牙俐齿讨了吏部侍郎钱开女儿的欢心,说服钱开将他收留在家中做客。如今吃好喝好,还算过得不错。
“生得一副英俊的面容,会花言巧语,没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了。男人也一样,若有一个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嘴甜心善,也不会有几个男人抵挡的了。”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苦笑,父皇在他们十六七岁时总是派些花容月貌的女子来勾引他们,考验他们的定力。说实在的,那滋味实在太过难受了。要不是想到父皇那张威严的脸,他也难以把持。
看着那封信,他接着说道:“吏部侍郎可是能掌管开科考试的官,他这奸猾的性子可不会白白讨好人家闺女。但是以他的才能,考进三甲绰绰有余,又何须巴结考官。而钱开也不是傻子,不会为了一个弃子徇私。”
“他都已在钱开家做客了,显然就不是要做什么因公徇私的事,不然应该躲得远远的避嫌才是。”叶楚烟根本没有往考取功名那边想。
“那他这么做,为的是什么?”赵弘俊问道。吏部侍郎的头上还有吏部尚书,钱开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越权,否则官位不保。
叶楚烟摇摇头:“暂时还不得而知,世子收集到的情报也就这么多。但是能肯定的是,厉建峰绝不会为了色心而去讨好一个女人,他接近每一个人都对他有利用价值。”
赵弘俊眉头一蹙,心里又生出了那种异样的感觉。
“王爷,其实我怀疑,厉建峰背后投靠的第二家势力,说不定就是刘如海。”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点点头,说道:“祭祀大典上,厉王爷没有带他出席。这名单上出现的名字而不出席,这对父皇有些不敬之意。但厉王爷宁可冒着被弹劾的危险也不带他,二皇弟见状,想必也将他从自己的谋士里除名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厉建峰想要卷土重来,唯有投靠刘如海。他有才能有智慧,又被皇家这边所不容,正是刘如海所需要的那种人。
“那你跟建安可商量过对策了?”赵弘俊说道,他是皇子被父皇授命体察民情,调查刘如海一案,但不经允许,他不能擅自离开京城。
“还没有,厉王爷近来身子不好,世子大部分精力都在照顾他。这信昨日就送来了,九爷也一直没得空闲,祭祀大典的护卫队还待修整。”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低头沉思:“这件事就不要过多劳烦建安了,本王会派人到建州去。霜九跟云秋等他们空闲了,你再与他们从长计议。既然父皇已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你直接送信到本王府邸即可。”
想到父皇,他心里又是莫名的哽了一下:“你入寝宫的时候,不害怕吗?若是父皇真要宠幸你,你怎么办?”
叶楚烟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王爷难道不知道入宫为妃的条件?”她摊开了掌行,露出了上面如蜘蛛一般厚的疤痕。
赵弘俊这才恍然大悟,身上有疤的女子连秀女的资格都没有,更不必说入宫为妃。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个疑惑。
第271章 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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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建州城
这是赵弘俊第一次见她诧异,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叶楚烟低头,缓缓说道:“王爷当时不是也听见了吗,外公把将军府里的所有事务都交由我处理,其实他连私印也给我了。”
赵弘俊略微惊讶,但沉思片刻也是勾起了嘴角:“老将军为人沉稳大气,作风稳健,若是他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他称病不朝多年,朝廷之中再无党羽,这私印就算用出来也拉拢不到人。本王猜想,他不过是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庇佑将军府罢了。”
叶楚烟确实有这个能力,云老将军将私印给她,无非是想让她行事方便。不用事事回禀,依照老将军的性子,他只需要在暗中观察一切即可,根本不需要过多担心。
“当真如此?”叶楚烟问道,一脸真诚。
“当然,你可别小瞧了你这个外公。他可是从沙场活着回来,从朝堂全身而退的人。”赵弘俊说道。
尔虞我诈的朝堂,可不是你退一步,别人就会放过你的地方。云敢先这样的将军,多少武将记恨想处之而后快,多少文臣鄙夷想尽手段陷害。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成功,若不是云敢先长子战死沙场,如今的将军府也不至于没落至此。
云敢先的明哲保身,可不单单是靠着一招称病不朝。
叶楚烟没有经历过朝堂,没有经历过官场,她不知其中的凶险。但赵弘俊可是在那漩涡里长大,他深知云敢先有勇有谋,且智谋不再任何权臣之下。
“有王爷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外公自从舅舅跟娘死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云秋和我都还达不到跟他促膝长谈的地步,我一直都担心他会不会被心事压垮。”叶楚烟无奈一笑。
赵弘俊一怔,心觉叶楚烟实在是太过于成熟了,他可从来没想过跟父皇促膝长谈,担心他被国事压垮:“别太担心了,老将军做事自有分寸。既然他将丝印给你,那便是对你的信任,你不想他被心事压垮,那就用尽你的聪明才智,做好每一件事。”
叶楚烟心惊,抬眸看向他:“王爷这是在安慰我吗?”没想到一个冷若冰霜,狂放不羁的霸道皇子居然还会安慰人。然而,更加令她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现了。
赵弘俊脸微微一红,连耳朵都红了,如个小女人似的扭捏,别过头去:“你现在是本王的智囊,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现在你我已不在京城范围内,安慰你只为了让你保持清醒,不要再被外物扰了心神,耽误了大事。”
叶楚烟见他这话说得结结巴巴,心中着实想笑,但她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伸手掀开车帘,果然看见外面已是一片山路。从京城到建州,这一段山路并不长,但确实必经之路。
这条道上有不少小贩,卖着酒水跟杂粮,都是些贫苦百姓出身,衣着褴褛。
“停车。”叶楚烟喊停了马车。
一旁的护卫骑马上前,凑到车帘边:“大小姐是不是饿了,这些小贩卖的杂粮不干净,属下这已有备好了水食。”他指了指马脖子上系着的一袋干粮。
“这不在京城内,不要叫我大小姐。”叶楚烟隔着车帘冷声说道,那护卫都觉得心里发颤。
只见叶楚烟跳下车来,环顾四周,走向一个年迈老婆婆的摊位,跟她说了几句话。老婆婆本来笑脸迎客,但不知说道了什么,脸一下就阴沉了下来,满是皱褶的脸上更是皱了起来,一脸厌恶的神情。
只见老婆婆不停说着,手还不停的挥舞,动作很大,表情不满。叶楚烟则是安静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听她说话。不消片刻,她给了老婆婆一些钱,什么也没买就回来了。
“他们都是建州城里出来的百姓,靠着卖杂物赚取一点生活费。那老婆婆说,建州城最近经常出兵剿匪,向他们征收了很多杂税,城内正怨声载道。”叶楚烟说道。
原来她是去打听建州城内的消息了,赵弘俊还没想到提前打探什么:“剿匪?建州城虽然富足,但邻近京城,土匪山贼都不敢靠近,几十年从没有匪寇,何来剿匪一说。”
“这就要等到了建州城才知道了。”叶楚烟说道,她喊了一声,让马车夫加快行进。剿匪只是一个敛财的借口而已,向老百姓聚拢钱财,一定有鬼。
当马车到了建州城,只听城门口的守卫大声吆喝着:“下车!通通给老子下车!”
赵弘俊皱眉,这大嗓门喊的,连老子都喊出来了。这哪里还是守城的官兵,简直跟地痞流氓一样。大靖之内,怎会容许这样的人给朝廷当差。
“你在车内不要出来。”他嘱咐好叶楚烟,一怒之下,反手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只见那吆喝的人,留着一把大胡子,肥头大耳,眼睛细小狭长,中间透着一丝凶恶。他见赵弘俊略有些火气,冷哼一声上来围着他转了两圈。
“这是哪来的富家公子,火气挺大啊,怎么,不服啊。不服去报官啊!老子在这光明正大的执法,你最好老实点!”大胡子粗声喊着,几点唾沫星子飞溅出来。
那护卫见状,翻身下马,横身拦在大胡子前面,将主子护在身后。一双虎目瞪得那大胡子后退了几步,心里一虚,嚣张气焰也减弱了三分。
“哟哟哟!干嘛呢!想造反啊!”那大胡子虽然心虚,但嘴上仍然强硬。这一句造反喊出来,所有的人都围在了他的身边,手按在佩刀上。
赵弘俊将手按在那护卫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绕过他身前,抱拳道:“这位官爷,我们是进京赶考的书生,途径此地罢了,不是什么反贼。这几个是家父请来保护我的镖师罢了,还望官爷见谅。”他走过去,袖中悄悄亮出一锭银子。
那大胡子见他身边的那些所谓的镖师,各个目光狠戾,他又衣着不凡,若闹大了估计没好果子吃。瞥见那锭银子,只有傻子才不顺着台阶下,他干咳一声:“原来是这样,散了吧散了吧,都是一场误会!”
他将周围的那些带刀的兵都赶走,大声吆喝着那些看热闹的人,让他们快些入城,不然就将他们都当成可疑人抓起来审问。这一声厉喝,所有进城的人都纷纷低下头,非常的他。
他干咳一声,转过头将那锭银子快速收下,低声道:“几位是进京赶考,那遇到我可算是你们运气好。我老方也不是白受人恩惠的人,我这有条做官的门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赵弘俊一听,心想此事说不定跟厉建峰有关,低声问道:“这还能有门路?”
第273章 怪人入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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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繁华背后
“大公子,这建州城的繁华看来不亚于京城啊。”护卫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叫卖声不绝于耳,摊子小贩的数量也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赵弘俊摊开折扇,游走在那些来往的人之间,不发一语。虽然集市热闹,但是在那些小商小贩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丝毫笑意,各个都愁苦着脸。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都在讨价还价,为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
“让开让开!”
一声粗鲁的怒喝打破了这集市的宁静,几个一身横肉的大汉,走在前面,不停的将道路中间的人推到边上,动作十分粗鲁。那些百姓有些直接被推倒在地,但是看到来人,各个是敢怒不敢言。
只见一个公子模样打扮的人走在那群人中间,大摇大摆,身上配着上等的羊脂白玉,一手折扇都是镶金的,他高昂着头,嘴角挂着自以为潇洒的笑,身边跟着几个蒙着面的美人。
“美人,你们看中什么尽管开口,只是要这集市上的东西,无论金的银的,本公子都能买给你们。”他用那金色镶边的折扇指了一圈,仿佛着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一个人的。
赵弘俊见状,避免生事引人注目,侧身站在了一边,任由那公子带着他的美人在集市中央走过。那些开路的大汉一瞪眼,周围的人也都开始纷纷退却,不敢直视。
“大婶,这个公子是什么来头,为何所有人都这么怕他?”赵弘俊问了身边的一个摊主。
那大婶脸上满是鄙夷:“他啊,就是我们建州城吏部侍郎的公子,钱有光。仗着自己爹是官,拜把子兄弟是巡城守卫队的领头,在京城里作威作福。”
“这等恶霸行径,难道就没有人上告官府吗?”赵弘俊说道,刑部尚书虽在京城,但这建州城内也有负责掌管民事的官,就算他是官员之子也与庶民同罪。
“怎么没有,前几个月,有一摊主跟他谈价不成,这东西被他直接抢走。后来那摊主告官,那官老爷反倒说他哄抬物价,想讹诈这钱公子,硬生生打了一顿,现在躺在床上还没好呢。”那大婶朝着钱公子的背影啐了一口。
赵弘俊心惊,建州城离京城不过百里,居然有这等横行霸道的事发生。这刑部就是为百姓伸冤做主的地方,这要是向着官家,岂不是有失民心。
“公子,不如我去一趟刑部。”护卫心知主子的想法,主动抱拳请命。皇上既然派了命令给王爷,这等关乎民情之事就不能置之不理。
赵弘俊略沉思了片刻:“你没听那大婶说吗,巡城护卫队的领头是他拜把子兄弟,这领头便是昨天那个老方。与其没头没脑的去刑部,不如直接道花宴楼会会他。”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也差不多到晌午时分。于是便派遣一个护卫到客栈去传话,让叶楚烟直接到花宴楼去。
“公子,大小姐怎么说也是个女人,花宴楼这等地方,不太方便吧?”剩下一员护卫,低头悄声说道。
这大州县的酒楼,凡是带着花字的都等于是烟花之地。老方那种地痞流氓约见的地方,更加少不了女人。
“不就几个烟花女子,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小心别被乱花迷了眼,把持不住自己。”赵弘俊无所谓答道。
在暖香阁那次之后,他便不担心叶楚烟遇到女子会尴尬,对于她来说,对付男人都绰绰有余,几个女人还不是随手打发。况且她有百毒不侵之躯,谁想对她下迷药都不可能。
等他到花宴楼后,稍微等候了一会,叶楚烟跟两个护卫乘着马车也就来了。
叶楚烟缓了一个早上,面色缓和,心情也是平静了许多。她听赵弘俊说了早上那横行霸道的钱公子的事,心里并不惊讶,这么大个州县,没个恶少是不可能的。
“我还以为建州城离京城不远,会受到天子威严震慑,却没想到表面繁华之下还有着一些害群之马。”赵弘俊坐在雅间内,将称呼也先改为了我。
“正因为临近京城,所以才更让人放心。爹以往出外巡游,去的都是距离京城稍远的地方,从来不在隔壁州县巡游。一是为了彰显自己敬业,二来也是因为离京城太近,让他有了一种错觉,就如公子所说的那样,被天子威严震慑。”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点点头,这越是接近的地方就越让人容易疏忽,建州城的繁华也遮掩了这一点。
不多时,老方便哈哈大笑的来了。他身后带着几个卖唱的女子,怀抱琵琶,轻纱蒙面。光是一双眉眼就楚楚可怜,不用说那面纱下是何等美艳。
“赵公子,这可是我们建州城最有名的两个头牌歌姬,也就是我老方面子大才让她们出楼。今日,你可是有耳福了!”老方扯着嗓门大笑,脸都红了。
赵弘俊轻笑,斜看向那两个歌姬,就这等姿色都比不过皇宫内淘汰出去的那些女子,抱拳拱手:“托方爷的福,在下谢过了。”
老方哈哈笑着,摆了摆手:“谢什么,赵公子既然找了我给你找门路,那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来人,上酒!”
门口立即跑来几个小厮,手里有端着酒的,也有端着菜的。赵弘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点了这么一桌酒菜。色香味俱全,想必价格也不低。
“来来来,先吃饱喝足了,我们再谈事情。”老方如同饿死鬼托生一般,抬手就扯下一个鸡腿,放在嘴里大口咀嚼起来,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他心中冷笑,这还没说是什么门路就开始狮子大开口,点了一桌酒食。哪怕最后门路谈不拢他也赚了,在吃的过程中,那两个歌姬开嗓唱歌,越看越不像是什么头牌,只觉得是游船上随意招来的卖唱女子。
叶楚烟看得更是透彻,这指法这唱腔,怎么也不像是受过专业训练,显然是野路子出身。她跟王爷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对老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根本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有能耐。
但二人皆是默不作声,也都想享受了一桌的美食,不管怎么样,这饭菜总是要吃的。不然干坐着,也是浪费时间罢了。
“这位公子是?”老方一口食物还没咽下去,对着叶楚烟就问道。
“这位是我表弟,姓叶。最近嗓子不太舒服,不方便说话,方爷有什么话,跟我说就是,我做主。”赵弘俊替叶楚烟回答,这次可跟在暖香阁不同,老方这粗嗓门,显得她这女儿嗓子过于细腻,一开声可容易暴露。
叶楚烟会意,对老方抱拳拱手,微微示意。
第275章 不为科学
“哦,二位公子生得如此俊俏,父母跟父母的姐妹看来真是天造地设啊。”老方开始拍着马屁,将自己所有会的好成语都搬出来说了一通。
赵弘俊只是点头答应,叶楚烟则细细听着,他这点马屁之语跟爹比起来可差远了,她现在才知道爹在这为官之道上,下了多少工夫。
“酒饱饭足,该聊聊正事了。”老方接过递上来的手帕,随意的摸了摸手指跟嘴上的油,随意的挥了挥手,将那些下人跟两个歌姬都遣退了出去,抬眼看着赵弘俊的那三个护卫。
“你们也都下去吧,方爷要说的事可是机密。”赵弘俊对那三个身后的护卫说道,使了个眼色。
那三个护卫见老方就一个人,他的言语也都很粗俗,步伐沉重,武功平平。见叶大小姐在此,无论智谋还是武艺都吃不了亏,这才抱拳拱手退了出去。
“赵公子,你这三个镖师可请得太对了,昨夜险些没被他们吓死。”老方回想起来,额上渗出了丝丝冷汗。
赵弘俊笑了笑,摊开折扇:“多花几个钱的事,只要有银子,天下就没有事情做不成。方爷,你说呢?”
老方一听银子两字,双眼立即放出了光,坏笑道:“还是公子明白,我是粗人就不拐弯抹角了。这吏部侍郎的钱有光是我拜把子兄弟,他爹就是我义父了!你找我,绝对没错。”最后一句话,他压低了嗓音。
赵弘俊也是低声:“那敢问方爷,这能行多少方便,有多少把握呢?”
老方一拍大腿:“只要公子你给得起银子,这三品官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您进了考场,只要你得了功名,无论高低,两年内立即给你三品官阶,否则我方爷这脑袋砍下来给驴踢!”
叶楚烟听了,心中一惊,三品官员这可是需要为国为民做出确确实实政绩,还得考核品行才能得到的官位。在这方爷的嘴里,好像是什么唾手可得的东西。而且听他口气之大,信心之足,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既然方爷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也有话直说,需要多少?”赵弘俊问道。
“这个今年科举可管得比往年要严得多,这价钱嘛可不好说了。”老方开始皱眉瞪眼,摆起了一副架子。
赵弘俊冷笑,收起折扇,从怀里拿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推了过去:“这是在下一点点心意,方爷你看够不够?”
老方斜眼看了一下,伸手小心翼翼的取过来,摊开一看,惊得他两个贼眼都险些掉出来,吞了口唾沫:“这,你们两个人,这些还不一定够,容我回去跟钱大人商量一下才能定夺。”
“好,择日不如撞日,我看着钱大人还没到用午饭的时候,不如就打包了这一桌酒菜,直接上门拜访,如何?”赵弘俊说道。
“不行不行!”老方立即摆手,“钱大人是吏部侍郎,这临近科考都得避嫌,二位公子一看就是大家公子。我若带着二位进府,别说对钱大人不好,对你们二位也不好。”
叶楚烟悄悄在桌下踩了赵弘俊一脚,他看过来的时候,偷偷在桌上写着厉建峰三个字。
赵弘俊会意:“这不对吧,我昨日来时还听闻有个公子直接住到了钱大人家里,怎么他行,我们就不行了。若是银子不够,还可以再加。”说着,他佯装要拿银票。
谁知老方一听,急得额上冒汗,似是什么秘密被揭穿一般,连忙拦住赵弘俊要取钱的手:“别别别,公子你听我说。这是有个公子住在了钱大人府上,但他可不是来科举的。”
赵弘俊皱眉,厉建峰勾引钱家小姐,以上宾住进钱府,不是为了科举,那难道还是真看上了人家女儿?“方爷这可就不够意思了,这巴结钱大人不是为了科举,还能是为了什么?你若是真嫌银子少,大可一开口,本公子多的是钱。”
这一番逼问,老方更是着急,逼到这份上,他也只能说了实话:“厉王府二公子被逐出府邸这件事,想必二位公子也知道。这住进钱府的公子,就是这位二公子。你说钱大人能怎么办,这弃子没准哪天还能被召回,得罪不起啊!”
而且厉建峰的才能他们也都清楚,若真通过科考飞黄腾达,日后做了他们的顶头上司,这追究起来,倒霉得还是他们。
赵弘俊又是冷笑,厉建峰果然奸猾,就算不勾引钱家小姐,他也住进钱府,多此一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这钱大人看来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他看了一眼叶楚烟,见她点了点头,便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不麻烦方爷了,这银子我们就暂时拿回,什么时候方爷跟钱大人商量好,什么时候再来拿银子。”
他出手很快,在老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那银票取了回来。二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大步走出了雅间。那一桌酒食就留给老方慢慢享用,结账也都丢给了他。
“这个老方,明明没那么大本事却要托大。还妄想公子请他吃大餐,当真是混混。”护卫在门外听到了一切,这刚走出花宴楼就开始嘲笑。
“至少我们知道,厉建峰不想参加科举,他跟那个钱公子也确实是拜把兄弟。知道这两件事,也算没白浪费时间。现在去钱府,说不定能遇到他们一家聚餐?”叶楚烟率先上了马车,看向赵弘俊,在征求他的意见。
赵弘俊也不犹豫,吩咐马车夫直接前往钱府。
大靖为保证官员勤俭,所以地方官员的府邸都处于略微偏僻的地方,钱开一个小小的侍郎,住的就更加偏院。当他们来到门口时,这周围只有几个零星的路人。
“你还要进府吗?”赵弘俊问道。
“花宴楼都进了,这官员府邸有何不能进。放心,厉建峰早就知道我男装的样子,他不会认不出我。在大靖女扮男装也不算犯法,他就算揭穿我也没用。”叶楚烟知道他担心什么,但她根本不害怕见厉建峰,反倒是厉建峰现在见了她,才应该害怕。
赵弘俊见状,也没有理由将她留在马车上。派三个护卫去敲门,表明是老方让他们来的。
管家一听是老方,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深深叹息,嘟囔着对身后的小厮说道:“也许是少爷又惹了哪家公子,要老爷发话平事了,快去通报。”
护卫其中一人便回去将这句话转告赵弘俊,看来钱公子惹是生非也不少,全靠老方帮他摆平。
赵弘俊脸色一沉,猛然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看着那并不繁华的府邸,眸中闪现了怒气。
第276章 钱府
不多时,小厮便来通报管家,在他耳边小声嘟哝了几句。那管家立即低头颔首,摆出一副低姿态,将几人恭迎进来。
客厅内,钱大人坐在主位上,一见赵弘俊,原本平静的脸开始紧绷起来。他也是官场老手,见到那通身的气派,心知定不是普通人,起身说道:“二位是哪家公子,不知所为何事啊?”
赵弘俊见他双目内闪着怀疑,显然对他们的身份很在意,若是普通公子上门,他根本不会起身说话,冷笑道:“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公子在建州城内的所作所为,敢问大人为何视而不见?”说完,他便走向了一旁的客位坐下,面容倨傲。
钱大人一惊,没想到这来人竟这么大的架子。他身为吏部侍郎,在建州城内没几个人敢跟他平起平坐,更不会有这般无礼的人。顿时,他更觉得赵弘俊身份不凡。
他朝管家挤了挤眼,管家立即差遣下人退出去,远远离开。而后干咳一声,理了理袖子上前:“犬子年少无知,是犯过些错误,若是得罪了公子,我这个做爹的替他赔不是。”说罢,他便端端正正的抱拳鞠了个躬。
叶楚烟在一旁,心道:真不愧是被厉建峰看上的官,这眼力还算不错,他已经看出赵弘俊身份不凡,不好得罪。
“岂敢岂敢,我连方爷都惹不起,又岂敢让侍郎大人给我赔罪!”赵弘俊冷冷说道,语气虽轻,但却带着看不见的锋芒。
钱大人额上忽然冒出了冷汗,他心里开始没底了。这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权位?
叶楚烟见状,压低嗓音,说道:“钱大人,我们今日来不是来惹麻烦的,是方爷告诉我们,你有门路?”
钱大人闻言,顿时脸色就轻松了些,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难怪要先说他儿子的事,这是想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
他身子挺直了些,反身坐回了主位上,仔细打量着赵弘俊跟叶楚烟二人,想必他们是哪家富贵公子,作威作福惯了便目中无人,不将他这小官放在眼里:“门路自然是有,但今年的规矩可严厉了许多,这可不好行方便了。”
赵弘俊冷笑,一双鹰眸迸射出精光,看得人心里发寒:“大人都让陌生人住在府上了,这还叫不好行方便?厉建峰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被逐出家门了还能住在朝廷命官的府邸内!”
钱大人一怔,脸色刷得变白。厉建峰在他府中一直隐姓埋名,城里只知道他来了个客人,从不知他是厉建峰。登时,他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整个人开始慌张起来。
“公子。”叶楚烟轻声唤道,皱眉摇了摇头。他们还不知道厉建峰住在这里是什么目的,这么冒然的说出名字,等于是打草惊蛇,让对方有了警惕。
赵弘俊却不在意,与其在此探问这个唯唯诺诺的昏官,还不如直接跟厉建峰面对面。就算他不说出自己的目的,也能试探出很多的消息。
“这位公子,实不相瞒,厉二公子多年前曾救过小女一命,如今他落难上门,本官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只不过收留几日,过段时间自然就送他走。公子看着也是读书人,自然听过厉二公子的名声,他要想考功名那是信手拈来的事,用不着找我行方便,这点公子就放心吧。”钱大人缓缓说道,迅速冷静了下来。
闻言,不止赵弘俊,那三个护卫都开始忍不住冷笑起来。他们收到的消息,分明就是厉建峰花言巧语哄骗了钱家小姐,到这就变成救命恩人了。不得不说钱大人很会编故事,说谎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厉建峰说起来也是我的故交,大人何不请他出来跟我们见上一面?”赵弘俊不以为然说道,他跟这个钱大人已没什么好说的了。
钱大人眼珠一转,赵弘俊的身份他不知道,与其自己说话得罪,还不如将将这烫手山芋扔出去。乐得一拍手,连忙唤管家去传话,转身说道:“厉二公子不久便来,本官还用公务要忙,得到公署去了,招呼不周,多多见谅。”说罢,一溜烟便跑了。
管家不知所谓,便叫厉建峰叫来。他一进门,目光瞬间就落在了男装的叶楚烟身上。
赵弘俊眯了眯眼,果然他第一眼看的是叶楚烟。按理说,在这屋里,他最怕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叶楚烟看着他的眼睛,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她的眼里冷若冰霜,他的眼里满是震惊,转而邪笑:“叶大小姐不是这么挂念我,还追到建州城来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斜眼看了一眼赵弘俊,大摇大摆走到他们对面的位置做了下来。哪怕他被逐出了厉王府,还是一点都不惧怕眼前的人。
“大胆!见了王爷还不叩头行礼!”护卫大怒道。这周边没了外人,他们也不隐瞒主子的身份。
厉建峰斜眼看着他,满是鄙视:“哪里来的野狗在乱吠,你们的主子可是隐瞒身份来的建州城。他都不想让人知道他是王爷,怎么你们这么想宣扬出去?真是好奴才。”
那护卫憋红了脸,正要说什么,却被身边两个人拦住。
“建州城剿匪敛财一事,是你策划的吧?”叶楚烟冷不防开声说道。
厉建峰愣了愣,脸色一变,原本挂在脸上的张扬倨傲,瞬间收了回去。他勾起嘴角,挑眉道:“你猜?”
“我不用猜都知道是你做的,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请你回去转告你的主子,我们在建州城内,就没有你们成事的机会!”叶楚烟眉眼一凛,站起身来就走。
她临走前回头,眼眸深邃:“没了熔金的那笔赃款,你还想将功赎罪?就是不知道这次若失败,你的主子还会不会再给你机会。”
厉建峰登时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瞪大了眼珠,僵在原地。不等他缓过神来,叶楚烟早已走出了门外。
赵弘俊见状,心知叶楚烟点中了他的要害。冷笑着一同走出门去,看着她潇洒利落的背影,心中一笑,心道:还让自己不要打草惊蛇,没想到她见了厉建峰比自己还激动。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叶楚烟这么恶劣的对待他,自己心里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面上挂着一丝愉悦。
叶楚烟没有在意他的心里变化,满脑子都在想着前世。
当时厉建峰发动策反,替二殿下招兵买马,用的就是那笔熔金。这次以剿匪来敛财,绝对不单单是在建州,一个州的压榨的这一点财力还不足以填缺,其他各州一定也有厉建峰幕后主子的势力。
第277章 小贼
她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那么快,想前世她是嫁给厉建峰将近三年,帮他铲除一切阻碍后才行动。如今才过了一年而已,他便以开始敛财了。
但是,他背后的那个主子究竟是谁,难道真有那么大的权力,只要有了兵马就一定能造反?当时皇上发动政变,也是因为他本人战功赫赫,民心所向。如今他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这时谁会傻到出来造反?
赵弘俊脸色轻松,展开折扇自在的坐在马车上。他见她神色凝重,只当是见了厉建峰不高兴,并没在意许多。
“王爷,不如我们去一趟郑大人府上吧?”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点点头:“是该去见见他,要不是他写得那封信,本王还到不了这建州城。他信上说钱开跟厉建峰私相授受,想必是掌握了什么线索。”
于是,几人便朝着吏部尚书的府邸去了。郑红达的府邸没那么偏僻,但是装潢都一样简单。叶楚烟将那信中的把柄交给门口的守卫,那守卫一看,瞪大了眼睛,也不进去通报,立即弯腰颔首将几位请了进来。
不多时,郑红达也走了出来,看着叶楚烟,目中似有泪花,激动道:“哈哈哈,我的干外甥女居然长得这么大了。女扮男装起来,真像极了云大小姐!”
叶楚烟一怔,这位郑大人她从未见过,怎么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女扮男装?
几个护卫缓缓靠近叶楚烟,随时准备保护她。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了惊掉了下巴。
郑红达将衣襟解开,袒露出胸膛,露出了腕上的一个刀疤:“这是当年你外公给我留下的,我们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啊!你舅舅跟我可是八拜之交。你就不必客气,在我这府邸就当自己家一样了!”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文官嗓音粗野,还在女子面前露出了胸膛。若不是他穿着这一身书生模样的衣服,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是个文官。
叶楚烟见他一口一个外甥女,又看他这份豪气,没准真跟舅舅结拜过,低头颔首,略微有礼:“多谢郑大人。”
“这位是?”郑红达看着赵弘俊问道,他一直都在地方当官,从未进过京城,也不认识京城中的任何权贵。
叶楚烟略微思索了片刻,郑红达看上去是个爽快的武夫,想来也不是什么奸猾之人,便走到他身边悄声说了几句。
郑红达闻言,面色一惊,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赵弘俊,这才连忙下跪:“下官无礼,王爷恕罪!”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免礼吧。”赵弘俊也是在军营出身,也看惯了这等粗野行径,“此番我们来是秘密行事,不要过于声张。”
郑红达点头称是,他比先前要拘谨了些,但是骨子里的那豪迈之气依旧这样不住:“敝府简陋,招呼不周,还请各位见谅了。”他抱拳拱手,让下人们泡了好茶来招待。
“郑叔在信中说厉建峰跟钱大人私相授受,是否有什么证据?”叶楚烟坐下来,无意叙旧直接切入正题。
登时,郑红达浓眉一皱,脸上有些许惭愧:“厉建峰在京城名声败坏,早已传到建州城。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到建州来,还早认识了那么多官员权贵。”
赵弘俊听了,奇怪道:“厉建峰是厉王府庶子,没有准许,他是不能擅自离开京城,他又怎会认识建州城的官员?”
大靖国内,无论有无官职,只要是贵族或者五品以上官员,不得私自离开公职之地。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官员勾结,利用权职互相包庇。
“他不出京城,建州城的官员可以派人去跟他接触不是。那些走狗收买得心腹很多,各个都是流氓狗贼,只要给银子,就能帮你以最快速度传信。”郑红达说道,他朝身边的管家挤了挤眼。
管家会意,出门对家丁说了些什么。那家丁抱拳而去,不多时便带进来五花大绑的人,口里塞着一块布,身材瘦小但挣扎起来非常有力,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
“前些日子,这小贼到我府上偷东西,他也招了,说他是奉钱开的命令来我府上,但更多的便不愿说。”郑红达说道。
叶楚烟看着那小贼,眉宇间似是有一丝善念,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郑叔还没有将他送到官府:“既然他承认是钱大人指使他,那他想偷什么呢?”
“他不肯说,所以我才将他暂时扣留在府上。钱开等不到人复命,估计也在干着急吧。”郑红达冷哼一声,十分鄙夷。
叶楚烟沉思片刻,上前将那小贼口里的布扯出来。那小贼没有呼救,只是大口的喘着气,趴在地上憋得满脸通红。她沉声说道:“你走吧。”说罢便亲自为他解开了反绑着他的绳索。
郑红达一惊,那小贼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只有赵弘俊,冷眼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你肯放我走?”那小贼说话了,声音很干净而富有磁性,一点也没有外面的那些流氓痞气。站起身来,拂去身上的麻绳,看着叶楚烟的眼神满是惊讶。
“你什么也不愿意说,留你在府内只是浪费粮食而已,尚书府邸不养闲人。”叶楚烟走到一边坐下,端起茶杯,看上去像一尊观音像那么稳重。
小贼斜眼看着郑红达,一只脚已经向后迈出,试探着他。郑红达厉声喝道:“要你滚就快滚!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那小贼立即拔腿就跑,身上的麻绳还挂在胳膊,他也来不及去解开。
“你在尚书府呆了几天,如今又完好无损的出去,你猜钱开还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叶楚烟冷声说道。
这一句话仿佛带着魔法,小贼的腿一下子就钉在了地上,脸色猛然煞白。
叶楚烟冷笑:“钱开看着是个老实的朝廷命官,但骨子里却比谁都狠。说不定他早就派人埋伏在旁边等着你,你这么齐整得出去,我再让管家送送你,你猜钱开会怎么想?”
那小贼额上开始冒犯,脚底也开始发颤,他反身道:“我不说也是死,说了更是死路一条。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不给人留活路,死便死吧,十六年后,小爷我又是一条好汉!”他挺直胸膛说道,但是身子已经不住的颤抖。
叶楚烟冷笑:“你是不是想来偷郑大人的私印!”她冷声说道,犹如一支冷箭激的小贼浑身一颤。
郑红达猛然诧异,这个小贼是在他的书房内被抓到的,他身为吏部尚书,在科考之际,这私印可比其余各部都来得要重要!谁有了这私印,就等于有了徇私舞弊的权力!
第278章 下套
“你胡说!我是来偷银子的!这剿匪天天搜刮百姓的钱,不偷点拿点,哪里够你们这些狗官分!”小贼怒道,他也豁出去了。
赵弘俊冷笑,原来在百姓心里,这官府是巧立名目在敛财,他们不全是无知乡民,很多心里都明白。这小贼虽然说的不全对,但也说对了重点。
“偷银子为何要去书房?”郑红达怒道,他的书房除了一堆书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私印。本来他还以为是小贼走错了地方,现在看来他要去的就是书房。
“你们这些斯文败类,最喜欢将银子藏在书房里,以为那是书香之地不会有人查。我已经在别家府邸得手过好几次了,就不信你没有藏金纳银!”小贼继续嘴硬,别过头去,一脸不服。
叶楚烟见他对官家的敌意很重,但为什么会乖乖听钱开的话呢?她冷眸沉思了片刻,在赵弘俊耳边悄声说道:“王爷,此人身上还有其他秘密,这里人多他不会说,请容许我单独和他谈。”
赵弘俊见那小贼身材瘦小,也造不成什么大威胁,一言不发算是默许了。
“郑叔,此人十分倔强,人多的地方他必然倔强到底。可否借书房一用,不用一炷香,我定让他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叶楚烟细声对郑红达说道。
郑红达单听叶楚烟那几句问话,便知她深有谋略:“这小子身上虽没有武器,但还是有点身手。你要当心,若是遇到危险立即呼救,我府上的家丁会立刻将你救下来。”
叶楚烟点头,她走到小贼面前:“好,既然你说官员喜欢将银子藏在书房,那我便带你去书房。只要你能找出一两银子,我便放你走,并给你一百两银子让你远走高飞,钱开再也找不到你。”
小贼一听,眼睛里满是诧异,但还抱有一丝怀疑:“那我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找不到,还能怎样。你是一条人命,我们从不草菅人命。”叶楚烟冷声说道,眼眸坚定。
小贼不知怎的,心里开始犹豫,并且不由自主的有些相信叶楚烟:“好!一言为定!”
管家将两人带到了书房,将房门打开。叶楚烟以眼神示意,让他开始翻找。
小贼深吸一口气,大步迈进书房。手法利落,在各个角落里开始翻找起来。书本就算用取下,但放回去的时候还注意调整角度,让人看上去没有挪动的痕迹。他每翻一个地方,叶楚烟都跟在他后面观察。
那些书本真看上去像没有移动过,这个小贼不是一般人,手上的感觉天赋异禀。
郑红达是个武夫出身,书房内的书很少,这书房也很小。不消片刻,小贼就已翻了个遍,别说银子了,连一文钱都没有。他急得满头大汗,将地砖都开始敲起来,看看有没有暗格。
“你这手法都是跟谁学的?”叶楚烟见状,已十分肯定他不是一般的贼。
“小时候没饭吃,就听身边的大贼乞丐说故事。他们说有钱人都会有暗格,藏着最宝贝,最值钱的东西。”小贼慢慢的卸下了心防,叹息一声站了起来,“我找不到,想怎么样随你吧!”
叶楚烟冷笑:“你是来偷私印的,这银子找不到,怎么连私印也找不到。我再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找到私印,就让你带回去交差,钱开会给你银子让你过上好日子。”
小贼一听,心里开始蠢蠢欲动。不管这是不是陷阱,他也只能往里跳了。他看到了书桌上的一个木匣子,上面还带着一个锁。咧嘴一笑,将那木匣子抱起来:“私印就在这里面,你说话算话,不然下辈子投胎做畜牲!”
叶楚烟侧过身,吩咐管家:“放他走,谁也不许拦着他。”
管家心惊,但郑大人说过,无论她要做什么都任由她去。于是他也转身吩咐家丁,将这命令传达下去。
小贼抱着木匣子,一步三回头的试探性看着叶楚烟。直到府邸大门,他只要再迈出几步就可以出府了。他回身看去,只见身后已空无一人,根本没人在意他走或是留。
他心下一横,不再犹豫,快步如鼠般飞窜出了尚书府的大门。两条腿快如疾风,冲刺在大街上,比路边的野狗跑得还快。
叶楚烟回到客厅坐下,脸色坦然。
“嘿嘿,云大小姐的女儿真是不一般。我郑某人能有你这么个干外甥女,以后就不用发愁了!”郑红达豪迈的大笑起来,手里把玩着他的私印。
“郑叔且放心,不多时那小贼就会回来,将钱开的一切秘密都告诉你。”叶楚烟冷静说道。
郑红达朗声一笑,脸上满是自信仿佛已看到了那小贼跪在他面前招供的样子。他立刻让管家安排了几间客房,好好款待他们。
“你是怎么拿到的私印?”赵弘俊坐下问道,在叶楚烟离开后他问了郑红达,那私印是在书房没错。但是却在一个极其隐蔽的书架暗格内,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小鬼说过,一般找暗格,大部分人都会去敲地砖。这太过老套,也太为大众所知,只有傻子才会制造在那里。对于私印跟私信等物,一般都安在书架上。因为品格多,数目杂方便掩人耳目。”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听了有些哭笑不得,都说她跟云大小姐一样,博览群书,求知欲强,没想到连贼圈的知识她都了解:“你在那小贼的眼皮底下盗出了私印,还好你不是个贼,不然一定是我大靖第一女盗。”
叶楚烟轻笑,她抬眸看向他的笑脸。赵弘俊很少像这般发自内心的笑,以往的他冰冷桀骜,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倒是变得有些亲切了:“王爷今日看来心情很好,不知早上在建州城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趣事?”
赵弘俊这才发现自己的表情有点过于张扬了,立即收敛了笑容:“没什么,就是询问了一些百姓的生活情况而已。剿匪敛财确有其事,也给百姓带来了一些苦处。但是钱是收了,那些所谓的匪在什么地方呢?”
就算是为敛财巧立名目,也一定要做个样子才行。不能明知山无虎,还以打虎口号上山,百姓也不是傻子,那么容易糊弄。
叶楚烟说道:“土匪是有,但是建州城只有西北边靠着一座小山,荒芜偏僻,根本无法生存。也就是这样,土匪才会逼急了劫掠边城的百姓,这伙土匪可能是别处来的。”
赵弘俊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从那伙山贼里救下叶楚烟可没有赶尽杀绝。霜九下了命令解散各自谋生,但那伙贼众头目还在,如果聚集起来,也不是不能作乱。
叶楚烟亦是想到了这一点,但她不做声,只等着那小贼先落入她的圈套。
第279章 中套
那小贼怀抱着盒子,飞奔在大道上,一路就跑到了钱府。他窜到了后门,上气不接下气就开始敲门。开门后,一下子就窜了进去,拍了拍那木匣子:“郑大人的私印,我偷到了!”
那人一听,立马将他示意他噤声,将他偷偷带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子里。让他在这里等着,立即去叫人。
钱开火急火燎的赶来,看着那精致的木匣子,双眼放光,正要凑上去打开。一双手按在了那木匣子上,小贼嘿嘿一笑:“大人,您答应我的可还没给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规矩。”
钱开见他笑,也奸笑了起来:“规矩,这是本官的府邸,你跟我谈规矩?”他拍了拍手,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便从门外跳了进来,各个横眉亮眼非常凶恶。
“大人,咱们可是说好的,你要是不守规矩,我立刻到官府去告发你!”小贼将木匣子护在身后,理直气壮。
钱开冷笑,轻松坐下:“来人啊,将这擅闯本官府邸,意图不轨的小贼拿下!”
一声令下,小贼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几个家丁七手八脚的摁在了地上。他大喊:“你这个狗官!你说话不算数!”
钱开邪笑,看着那木匣子,像看着绝世珍宝:“真是个蠢材,本官命你去偷同僚的私印,你以为得手后,本官会傻到将你留下来吗。你只是个没有入籍的小毛贼,就算死了也没人查去,你就乖乖去投胎,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吧。”
那小贼欲哭无泪,被反绑起来,如一头猪一样被横架起来,连拖带提的带出了门口。口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钱开邪笑,让家丁将那木匣子砸开。谁知道,那里面只是一个砚台跟墨条而已,什么也没有。他猛然大惊,将那木匣子倒了过来,但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
登时,他气得面色通红,大喊道:“那小贼呢,让他们先别动手,快将他带回来!”
两个家丁连忙赶过去,阻止他们杀人灭口。然而,他们到了外面的路上,却没有看到小贼,只见三个家丁横七竖八的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钱开脸色忽然又猛的煞白,险些晕过去。那小贼知道了自己的目的,若是让他跑了,反告自己,那别说官位不保,连性命都难保。他屁颠屁颠的跑到厉建峰的房间,双膝下跪苦苦哀求。
厉建峰满脸鄙夷,不想看他那狗样:“你可当真是愚蠢,他是一个没有入籍的散人,又是一个小毛贼,他说的话有几个人能信。你身为朝廷命官,到时自然可以反咬他一口,何必慌慌张张。”
钱开一听,想一想觉得有理,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让人将那木匣子都烧了,毁灭证据:“但是不对啊,那小贼我明明已经让人将他绑的死死的,他就算有能耐挣开绳索,就他那小身板,也没能耐打晕我那三个家丁啊?”
闻言,厉建峰眼神一怔,心里忽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在尚书府也有一些日子了,你没问他是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郑红达虽是尚书,但府里的守卫并不森严。建州城里的贼,一般也不会选择到他这个莽夫的家里偷东西。想要溜进书房,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是假装下人,那进书房的机会很多,没理由费那么多天。
钱开低头心虚,不敢说话。他当时看到那木匣子,以为私印就在里面,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便没想那么多。
厉建峰冷哼一声,脸上更是鄙夷,像是看到了一团垃圾:“你即刻派人到刑部去报官,就说有贼入了你的侍郎府,偷走了一些钱财,命人守住各个城门,抓捕嫌犯。”
钱开不知道厉建峰为什么要这么样,但是他不敢忤逆,低着头灰溜溜就出去了。
当时,小贼被那几个家丁抬出去,正准备带到城外后山上活埋了事。然而,两个护卫从中杀出来,打晕了三个家丁,将小贼从他们手里救了下来。
小贼迷迷糊糊的,但他认得叶楚烟身边的这两个护卫,连忙下跪,连连叩头:“多谢两位英雄救命之恩!”
两个护卫相视一笑,其中一人说道:“谢就免了,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那个狗官不会放过你,只有我们公子能救你的命,现在要死要活,就看你怎么选择?”
“公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能让我活命,我做什么都可以!”那小贼刚刚从鬼门关出来,还心有余悸。
两个护卫便将他带回了尚书府,叶楚烟跟赵弘俊就坐在屋内,仿佛已等候多时。
小贼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多谢公子救我一条狗命,我当牛做马在所不辞!”说着又是磕头。
赵弘俊抬目,示意叶楚烟说话。得到许可,她才缓缓说道:“我不要你当牛做马,我只问你一件事,钱开命你偷私印,你为什么会答应?你知道偷盗官员私印,被抓到就是死罪。”
小贼一脸愁苦,坦言道:“既然公子救了我的命,那我也就不隐瞒了。我是在城西的土地庙里长大的,那里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靠偷盗为生。有一天钱大人的家丁找到我,说只要我帮他们偷到私印,就给我五百两银子,并且帮我们都入籍,还让我们到私塾念书!”
赵弘俊这时才正眼看了小贼,他虽有些流里流气,但面容还算是和善。可他不相信贼人说的话,一旦被俘虏,谁都会说可怜话来博取同情。他看向叶楚烟,看她怎么处理。
“所以你就信了?钱开的公子在建州城里臭名远扬,你还相信他爹的话?”叶楚烟也是抱有怀疑。
小贼叹息:“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吗,官府剿匪敛财,对付官家贵族,小摊小贩倒还有得客气。到我们这些人身上,那可就是强取豪夺,一文钱都不给我们留。一天无论偷多少,乞讨多少,都会被那些官兵搜走,再这样下去,我们都非得饿死不可!”
他们都是无籍之人,就算饿死也无人会追查。加上他们是孤儿,没人庇护,官兵可以肆意欺辱。
“公子,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只求你救我们一次!”小贼见他们怀疑,开始有些急了。
不等他们说话,立马又说道:“我起初也不相信钱开,有一天便溜回了钱府,我听到他跟一个年轻公子在说话。他们说只要偷到了郑大人的私印,便可以让官家子弟中举,暗中再给他们添加政绩,不出三年他们就可以升官,他们便可以掌控地方官势!”
赵弘俊鹰眸闪动,迸射出一道金光。将那小贼震慑得猛然一颤,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惶恐,但没有一丝心虚。
第280章 怀疑人
那小贼没有说谎,但他说出来的事实让人震惊不已。
“控制地方势力,钱开开没有这个胆子,你有没有听见他们是为谁做事?”赵弘俊惊问到,心里忽然一紧。
小贼皱眉低头,弱弱的摇了摇头,但猛然又说道:“二位公子,我真的没有说谎!那天晚上我确确实实是听见了!他们还说添加政绩的事自然有人会暗中操控,他们只需要负责建州城的学生名单,帮他们进入殿试即可!”
闻言,赵弘俊惊得险些从椅子上站起来。殿试那可是由父皇亲自过目,所有考生就算通过考官的一致认可,如果父皇不勾选,都是白费心思。那人难道权力不可能大到能影响父皇的决定,但是既然能想到殿试,那此人的身份肯定不低。
“想要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不难,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在哪个土地庙,立即派人去将他们暗中接回来。你这般出逃,钱开不会放过你。”叶楚烟说道,钱开的心思她不清楚,但是厉建峰她清楚得很。
小贼一听,连忙也会意到是怎么回事。他连连叩头:“多谢公子相救,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随后,他便将土地庙的地方告诉了护卫,并给了他一个暗号,方便取得信任。
“你叫什么名字?”叶楚烟说道,她见这小贼有几分灵气,跟小鬼差不多,说不定真是个能用的人。
“我没有名字,孤儿一个,大伙都叫我老四。”小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们都是按照排行来取名字。
“那我便叫你老四,你听好了。比起钱大人,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年轻公子更加可怕。日后你见到他,躲得越远越好。还有,你在尚书府内不能白吃白住,现在我还未想到有什么任务给你,为了安全着想,你就暂时不要出门了。”叶楚烟说道。
老四连连点头,心里是感激得险些哭出来。不说别的,他便到门口去等着迎接弟兄姐妹们。
“不知是你慈悲心大发,还是真的惜才,是个人都想着怎么利用。”赵弘俊轻声说道,但他看这老四也没有很不顺眼,留用也没什么不好。
“他作为一个没入籍的人,能在建州城内打混那么多年,肯定有些过人的本事。对付厉建峰,光明正大是要吃亏的。小鬼不在这里,有个能用的人当然要用。”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点点头,防贼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家里养个贼,知己知彼是最好:“一会本王就让郑红达想办法给他们兄弟姐妹们入籍,这样厉建峰跟钱开就抓不住他们的把柄,做起事来也方便些。”
他猛然浓眉一皱,心里疑团还是没有解开。但是不得不说那幕后黑手很聪明,大部分人造反都是收买朝廷势力,拉拢皇子,等兵马充足便进行逼宫。这个人倒好,居然收买地方势力:“地方势力终究只是小众,距离京城那么远,你觉得能成什么事?”
“这幕后之人虽然没十分确定,但也有八分确定,王爷怎么到现在还想不通?”叶楚烟说道,眉目清明,语声柔和。
赵弘俊斜过头去看着她,眼神略带惊讶:“你知道?”朝堂的事,她没理由知道的比自己清楚。怎么难道她想到的人,自己竟然没有想到?
“如今皇上深得民心,天下大定,是个人都知道大势已定,谁敢举兵造反,都会被当成反贼论处。王爷想想,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人造反不会被当成反贼?”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陷入了深思,永王当时入朝辅政,要反早就反了。如今他在皇宫内,受到父皇监视,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而且京城离这建州虽近,但离其余地方很远,永王的指令传出来效率很低,太过耽误,不可能成事。
刘如海是当时谋逆的臣子之一,因为证据不明没有被抓获,渐渐全身而退。父皇无凭无据,也没办法拿他,只能将他下放到远远的地方去当官。这么多年,他看上去安分守己,但是实际上,那熔金案跟他有关。
在卢有方家里搜出来的那本账本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的名字。他呈交给了父皇,父皇才命他下民间体察民情,顺便调查此案。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能够放过。但是他只是一个官,谋反对他而言名不正言不顺,他的背后还有人。
想来想去,他猛然想到了一个人!
父皇登基之后,将那些有不臣之心的兄弟姐妹都杀干净了。年幼的永王分在封地,后来归顺父皇逃过一劫。在他之外,还有一人,皇爷爷一母同胞的弟弟,父皇的亲叔叔,鸿王赵进!
“你知道鸿王?”赵弘俊试探的问道。
叶楚烟点了点头:“我在深闺多年,一直不问外事。如今做了王爷的谋士,自该对文武百官,朝堂之事了如指掌,否则又岂能为王爷谋划。说来也辛苦九爷了,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将鸿王这个人给查到。”
赵弘俊苦笑:“鸿王作为皇爷爷的亲弟弟,自从皇爷爷登基之后便隐退了朝堂,做一个闲散王爷。如今父皇登基,他便更是不问任何事情,安心的在山野中做他的快活人。他若是此时有不臣之心,还真是令任何人都想不到。”
但是,一个隐居山野几十年的人,怎会突然又生出想篡位为帝的心思呢?当年他谋逆想篡夺父皇的皇位已经失败了,按理说他不敢该不敢在生事。
“刘如海那帮佞臣,当初寻得理由便是兄终弟及,先帝死了该由鸿王这位亲弟弟继位,想逼已经登基的皇上退位让贤,然而结果失败了。可失败者,就当真甘心失败吗?”叶楚烟说道。
若是民不聊生,他倒可以乐得看笑话。可如今国泰民安,他心里便会越发的妒忌。为什么江山美名都落在了那个人头上,明明自己的才能在他之上,他在皇位亦然是一代明君。
妒火烧心,会让所有人都失去理智。
赵弘俊心觉有理,如果换做是自己,他也不甘心就这样放过皇位:“鸿王说起来也算是本王的一个皇爷爷,但是从小本王就没有见过他一面。父皇对于他这个皇叔也从未提起,现在想来,果真是有点问题。”
“如今所有一切只是猜测而已,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用得上老四了。他作为一个贼,偷东西是看家本领,如果鸿王当真是幕后之人,钱开府里一定有他传达命令的书信。”叶楚烟说道。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些嘈杂的人声,看来是护卫将那些弟兄姐妹们都接回来了。
赵弘俊嘴角轻勾,有了这些人在手里,也不怕老四不听话了。
第281章 熟人
郑红达听说了两人的计划,也打消了本来对那些野孩子的厌烦。找了户部的同僚,帮这些孩子们先办一个入籍,分到一些小户人家当做养子,给了一些钱封口。再按照他们的意愿起了名字,他们便成了有家有名的人。
老四千恩万谢,护卫帮他乔装打扮一番,打晕了钱府的一个小厮,偷偷将他换了进去。
然而某天,建州城内锣鼓大作,鞭炮齐鸣。各家百姓都出来驻足围观,一派热闹。
赵弘俊等人坐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看着厉建峰骑着高头大马,高昂着头走在大街中央。一帮官府士兵围在他身边,腰间配着刀,似是保护着他。
“各位父老乡亲!”一个身着官服的人抱拳朗声说道,“今日我等剿匪大胜而归,全靠厉二公子出手相助。他是我们建州城的英雄,不为财不为利,当真是为民作福啊!”
一堆不知所谓的百姓开始拍手叫好,根本不知道厉二公子是谁,也不知道他在京城声名狼藉。只听到为民作福,杀贼而归,又是个公子,当下便全都大呼英雄。
他们身后是几辆囚车,里面关押着几个蓬头垢面,一身是血的人,囚车上还悬挂着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几个百姓心生恨意,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子朝那些贼寇扔过去,口中骂骂咧咧。
这民众的愤怒越高,厉建峰的嘴角便扬得越高。他看向那官员,二人相视一笑,尽是奸计得逞的满意。
“向建州城每个百姓都收了钱,就杀了这么十几个贼人。这一波民心收的,简直一本万利。”赵弘俊喃喃说道,他看到那些百姓愤怒的嘴脸,感觉深得民心也不过如此。
“百姓被搜刮了钱,都是因为这些匪徒,如今他们被抓,怎能不恨。而那些官兵的敛财,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不义之举了。厉建峰很高明,先惹了众怒,然后再找替罪羊来平息,显得自己很伟大。”叶楚烟冷笑,对于人心,他是真的懂。
“他们连老四这等孤儿的钱都不放过,聚集的钱财何止万两,就这么一点点贼人,他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赵弘俊说道,那些贼人看上去各个面黄肌瘦,也不像是真正的匪寇。
“那个在厉建峰身边的人是谁?”叶楚烟问身边的护卫,既然能出城剿匪,官位应该不低。
护卫已将城内大小官员的身份都查清楚了,抱拳道:“回二公子,那位便是建州城的总兵大人,名叫王二风。据说他哥哥跟京城吏部尚书大人有点交情,便给他行了个方便。”
赵弘俊皱眉,没想到官员审核那么严格,还是有行方便的人。好在建州城距离京城不远没什么祸事,否则他们这伙乌合之众也不可能存活这么久。父皇派他来体察民情还真是来对了,在深宫内他看到的尽是天下太平。
“王爷,兵部看来是有必要去一趟了。”叶楚烟说道。那些匪寇是真匪寇,还是巧立名目敛财后的圆谎,不能就这样白白放过。
赵弘俊点了点头,若是假的便正好揭穿厉建峰的假面。他让护卫去给郑红达传话,他作为建州城的地方尚书,只有他才有资格直接到兵部去,面见总兵大人。
郑红达也是武夫出身,最恨的就是那种没有真凭实学的人,那个王二风他早就看不顺眼。进了兵部便开始大喊:“王狗子!快滚出来见老子!”
赵弘俊跟在他身后,心里吓了一跳。前几天看他说话还算有条有理,做事也有章法。没想到他这野蛮起来,还真是够粗野。不过他也懂,面对野蛮人就不能斯文,否则只有受欺负。他跟叶楚烟和护卫站在后面,等着看好戏。
兵部上下的官员都纷纷出来,看着郑红达在那吆喝,一口一个王狗子。他们有些在心里发笑,有些则是战战兢兢。王二风面红耳赤的跑了出来,连衣服都歪了:“郑红达!我兵部跟你吏部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总来挑刺!”
郑红达大笑一声:“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既然井水不犯河水,我上门找你喝酒,你干嘛这么紧张?”他看着那略微狼狈的人,嘴角嘲笑。
王二风被十几双眼睛看着,心里咚咚跳着:“看什么看!都没差事了是吧!”他将那些看热闹的人赶回去,心知郑红达不好惹,又看到他身后的赵弘俊器宇不凡,登时更是心虚。
“我听说你剿匪有功,过来请你喝酒,怎么你还不赏脸?”郑红达上前,挑衅问道。他是地方尚书,王二风是总兵,论地位,他还稍微高一些。
“喝酒就喝酒,何必那么大声吆喝,走!”王二风抬步就要走,他可不想在这兵部里被人看笑话。
“慢着!”郑红达将他一手拦住,“喝酒可以,但我得想看看那几个匪寇。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剿了匪,还是随便抓了几个痞子充数。这一顿酒,我可不能吃亏。”
王二风一瞪眼,坏笑了起来:“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是为了看着些匪寇来的。你只要进了牢房,出来说他们是痞子,那我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没门!”他一甩手别过头去。
赵弘俊在后看着,这王二风虽是靠着人情上位,但脑子还不算太差,也难怪他能在建州城做那么久总兵。
“笑话,我郑红达坦坦荡荡,何时做过背后戳人脊梁骨的事。带我进牢房,只要是匪寇,建州城各大酒楼随你选,花楼里那些姑娘也随你挑!”郑红达朗声说道,生怕别人听不见。
一听到女人,王二风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他低头咕哝了半响,拍手道:“好,你说的。就看一眼,不许问话,也不许听信他们的胡言乱语!”
郑红达一笑,看着身后的赵弘俊跟叶楚烟:“王狗子,你可说话算话。我可没说是谁进去看,既然你怕我出去乱说话,那就由我这两个朋友代我进去看吧。”
王二风见赵弘俊跟叶楚烟两人书生打扮,斯斯文文。如果不是郑红达亲眼看见,亲口说出,那谣言就算传也没有人信。让其他人看,更加划算。
于是,他便亲自带着他们两人进了牢房。
他们一共绞杀了十七个匪徒,其中十五个都是一刀毙命,剩下两个就是囚车里带回来的两人。其余的人头都悬挂午门令人参观,以助长官府的威名。
“王爷!王爷救命啊!”
牢里,突然有个猛然撞在了栅栏上,一双带血的手死死扣着门槛,浑身是血,叫声凄厉。
赵弘俊一惊,反身看去,那人满脸的血污,登时认不出来他是谁。
只听叶楚烟在一旁说道:“是黑山虎!”
第282章 问话
黑山虎曾经在山寨中想对她意图不轨,就是化成灰她也忘不了这个险些要侮辱自己的人。
一听这个名字,赵弘俊也立马回忆起来。当时叶楚烟为了收服霜九,饶了那山寨中人一命。所有人也都被默默遣散,各自谋求生路,没想到黑山虎居然还是做起了山贼!
“瞎嚷嚷什么!”王二风抄起墙上挂着的皮鞭,朝着那栅栏就抽过去,一下甩在黑山虎的手指上,顿时鲜血淋漓,不停的滴落在地上,伴随着令人胆颤的哀嚎。
“住手!”赵弘俊上前,一把抓住王二风的手,“他们就算是山贼,也该由官府审问,定罪后才能行刑。你这滥用私刑,有违国法!”
王二风冷哼一声,甩开赵弘俊的手:“书生就是文绉绉,什么国法。老子要不是为了让百姓开心,早在山头将他一块结果了!”
“王爷,我们不是山贼,我们不是啊!”黑山虎抖着两只不停流血的手,哭着说道。
王二风恶狠狠盯过去,骂道:“他娘的!还敢瞎喊!看老子今日不打掉你一层皮!”说着,他打开牢房的锁,抄起鞭子走进去,这手刚举起来,就被一双大手捏住了手腕。
他回头一看,只见赵弘俊跟了进来。一双鹰眸里透着凛冽,让他背后不禁一凉。手腕也像是被铁钳给锁住,动弹不得,渐渐得整个手臂都发麻了,皮鞭从手心滑落,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时,王二风整个人怔住了,他心头开始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双腿如灌铅一般定在地上,被震慑得头皮发麻。
赵弘俊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地上疼得发抖的黑山虎,冷声道:“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
王二风喉头一梗,双腿不住的颤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扑通一声跪下,双眼一翻居然吓晕过去了。
叶楚烟走进牢房来,不嫌污秽的喂给黑山虎一粒药丸:“他似是好多天没吃东西了,这药暂时补补元气。王爷,他不能呆在这牢里,不然王二风不会留他活命。”
赵弘俊点点头,黑山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又大声喊冤,看来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他立即出来告诉护卫,带着自己的令牌去找刑部的地方官员,让他们将黑山虎移出这个牢房,换到别处的监狱去。
“他身上大约有三十多处鞭伤,这是在被捕之后受到了虐打。纵然是剿匪,也太过残忍了。”叶楚烟说道。王二风看上去蛮横,但没想到居然还这么狂暴。
“他们是官,有了一点功绩便觉得自己了不起。这匪寇落到他们手里自然要虐待一番,找些乐子。”赵弘俊淡然说道,以往他们抓到战俘,也是要拿来羞辱取乐。
叶楚烟坐在马车上,心中越想越不对。厉建峰收买他们的那批金子是假的,在要避风头的情况下,霜九将他们各自解散。他们为避免当时的事情败露,也都纷纷金盆洗手各自谋生,黑山虎又怎会聚集十几个人就干起以前的勾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黑山虎口口声声说没有做匪寇,有八成是真的。先前就是大当家跟黑山虎收了那批金子,厉建峰也许是顺便想杀人灭口了。”叶楚烟冷道。
霜九他暂时动不得,然后他杀了香儿,又对黑山虎下手,可见他是想将知道过去自己丑事的人通通杀掉。她心里开始觉得危险,他这是在纳投名状。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好专心投诚,也让那幕后的势力相信他。
他到建州城来,先是巴结吏部侍郎,以行便利让自己的人做官,拓展地方势力。然后巧立名目开始敛财,之后便不知道从哪抓来黑山虎来顶罪,顺便灭了他以抹去过去的脏事。
有王爷的令牌,护卫很快便招来建州刑部的人,将黑山虎从监狱里转出来。另一个跟他一起被关进来的,赫然就是大当家,然而他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就算他们是匪寇,为经官府审判便死在狱中,王二风就是一个渎职之罪。这总兵的位置,能不能保住得全看运气了。
“公子,我家大人今日身体抱恙,不能见客。大人说了,一切都由公子说了算,需要批示什么公文,他都一律批了。”某个官员颤颤巍巍上来说道,头都不敢抬。
赵弘俊皱眉,这人都不敢出来见,可见并不是什么好官。看来这建州城的繁华之下,还有另一番风景。但是他暂时也不管,这样也正好,有了官家授权他可以快速行事。
首先,他找来了大夫给黑山虎好好处理身上的伤口,他现在还不能死。
“你打算怎么处置王二风?”叶楚烟问道。他是凭着关系获得的官职,如果牵扯出来,那可不好收拾。但是也不能任由他就在这总兵的位置上,如果依法办理,渎职之罪可大可小。
赵弘俊冷笑:“王二风草包一个,你这么问一定不是有惜才之心,说罢,想怎样?”
叶楚烟也是回以一笑:“王爷真是越来越懂我的心思了,王二风这等人,跟老方是一丘之貉,当然要处理。但是得合理合法,还不牵扯到那些关系。”
赵弘俊明白,王二风身后的官员说不定不止一个,牵连不小。他们现在羽翼未丰,还不足以平息这大风浪。而且有厉建峰在这其中,他若使什么阴谋诡计,更加不好收拾。
“想治王二风,最好的办法就是黑山虎。”叶楚烟说道,“大当家是个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被这么活活折磨死在牢里。这中间可以大做文章,他是死无对证,我们有黑山虎的证词就够了。”
赵弘俊低头沉思:“就是不知道黑山虎愿不愿意跟你说实话,他是山贼,为了活命什么话都可以说。一旦知道自己安全,说不定就会留一手。”
“山贼奸猾,但是在我面前,就由不得他敢说一句谎话。”叶楚烟眼神如刀,看向关着黑山虎的一所屋子。
那里是专门给犯人治疗伤病搭建的草屋,此时,大夫已经走了出来。告诉他们,黑山虎虽然被虐打得很严重,但大部分都是些皮外伤,加上多日没有吃东西才显得虚弱,根本不致命。
叶楚烟点头,让护卫将那大夫送走。转身进了那间草屋,那里面只有黑山虎一个人。她见他双眸紧闭,冷笑道:“别装了,这装睡还能装一辈子吗。”
床上的人身子一颤,吞了口唾沫,磨磨蹭蹭的坐起来,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叶楚烟眼神如刀,语气如霜:“你认得我?”她现在还是男装的打扮,说话声音虽细,但也不至于看一眼听一句话就认出她的身份。
第283章 胁迫
黑山虎捂着身上的伤口,这一起身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快速的缓过来,坐在床上低头道:“大小姐英姿,小人怎么敢忘记。请恕小人身体有伤,不能见礼了。”
此时,赵弘俊也是心弦一紧。本来想迈入草屋,现在也是站在了外面。黑山虎认出男装的叶楚烟,一定是受人指使,以前被告知了她的男装扮相。自己现在进去,可能会影响她的审问。
“九爷将你们各自遣散,你们身强体健,随便找个活都不至于饿死,怎么又想不通做起了匪寇?”叶楚烟问道,见他瘦了一大圈,可见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
黑山虎的眼里早已没了那股凶煞之气,苦笑道:“九爷是叮嘱过我们,让我们隐姓埋名,各自寻生路。毕竟大小姐当初为我们撒的谎,是说我们是绿林好汉。若我们再打劫,必然会被官府所围剿。但是,兄弟们都是过惯了闲散日子,怎受得那些苦累。”
“所以,你们就又干起了山贼的勾当?”叶楚烟问道。如果是那样,为何黑山虎会瘦成这样,看上去一脸病容。
“当然没有!”黑山虎连忙说道,这一激动身上的伤也都疼了起来,他皱眉忍痛,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弟兄们受了绿林好汉的美名,不用再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各个都喜不自胜。但是,就是有那么几个人,贼心不死!”
叶楚烟不说话,她看到他眼睛里浮现出了恨意。双拳紧握,死死咬牙,像是要将一个人生吞活剥。
“九爷遣散众人后,我跟大当家还有十几个兄弟准备去找个镖局,做一个小镖师。大小姐你猜,我们在押镖路上遇到了谁?”黑山虎看着叶楚烟,眼里带着恨意,但不是恨她。
叶楚烟冷笑:“这还用猜吗,这个人一定是我恨之入骨,现在你也恨之入骨的人。”除了厉建峰,再无其他。
黑山虎冷哼一声,满是不屑跟痛恨:“没错!就是他!他当时只身一人,骑着一匹快马被一帮人追击。我们领队的镖师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救了他一命。谁知这个王八犊子,竟然恩将仇报!”他恨的狠狠锤了一下墙壁。
“建州城离京城不远,何来的匪徒追击他?”叶楚烟抱有一丝怀疑。
黑山虎面对怀疑,并不惊奇,他毕竟曾经是贼,说的话不被人相信也很正常:“这短短的一段路,当然没有匪徒。我们救下他之后,才知道那些根本不是匪徒,而是官家的护卫。大镖师救了他,他不感恩,反倒威胁我们,说我们杀了官家人,是要论罪处斩的。想要活命,就得听命于他。”
叶楚烟冷笑,眼神里冷意乍现。果然是厉建峰的为人,他若要懂得感恩,那他就不是厉建峰了:“那些官家护卫是哪家的护卫,你们知道吗?”
说不定还可能是国公府的护卫呢,爹死了香儿,第一个怀疑的人一定就是厉建峰。
“不知道,当时他们都是一身武服打扮,厉建峰说他们是匪寇,大镖师便也信了。”黑山虎说道。一大帮人追击一个人,当时他们也默认了对方就是恶人。
“之后呢?”叶楚烟问道。既然听命于厉建峰就可以活命,他沦落到如此地步也不应该。
黑山虎情绪略有些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双拳紧握,缓缓说道:“大镖师为人正直,他想既然自己误杀了人,那边到官府去领罪,好汉做事好汉当。然而,正当他要去京城自首的时候。厉建峰在我们每个人的水里都下了毒,大镖师跟其余镖师,全都被当场毒死,八个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叶楚烟听了亦是心惊,没想到厉建峰居然已经冷血至此:“那你又是怎么活下来?”
黑山虎目中似有泪珠,他对那大镖师是真有情义:“我跟大当家心里对厉建峰不满,觉得此人恩将仇报,无情无义。当日气得饭也吃不下,水也没喝一口。厉建峰见我们没事,便用毒针对我们下了毒。”
他挽起袖子,手臂上有一个淡淡的黑点,血点已经愈合,但毒还残留在上面,可见这毒十分怪异。
叶楚烟走过去,不嫌污秽的端起他的手臂观察了一番,反手给他把脉,细细诊断。
“大小姐,没用的。我跟大当家身手不及他,遭到他的暗算。当时他就说,这种毒无色无味,是取沙漠中红蜥蜴的毒液制作而成,中原根本没有解药。”黑山虎苦笑,他知道大当家已经死了,也知道他不是被毒打而死,是毒发身亡。
“你们既然在外做镖师,那就该听过云秋的事。他那时中的毒,中原也没有解药,但他还是没有死。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如今世上,就没有不能解的毒。”叶楚烟笃定说道。
黑山虎一惊,眼里仿佛出现了一丝生机。他不顾伤痛,反身在床上跪下来:“大小姐!若你能救我一命,以后我黑山虎给你当牛做吗,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说完便咚咚开始磕头。
叶楚烟走到一边,背对着他:“这些天给我磕头的人太多了,比起磕头,我更想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认得我的男装扮相?”
门外的赵弘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侧过身仔细聆听。这可是个关键问题,叶楚烟男装的样子一直是秘密,若传出去,日后能谋害她的人可就多了。
黑山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朗声说道:“是厉建峰,他拿着那小姐男装的画像跟我们说,让我们杀了大小姐。只要杀掉大小姐,便给我们想办法封官,领朝廷俸禄不用再奔波劳碌!他边上坐着吏部侍郎钱大人,我跟大当家一看便也信了。”
叶楚烟嘴角轻勾,笑得冷漠:“厉建峰这等背信弃义的人,你们居然还会信他说的话。”
黑山虎也是一肚子苦水,苦道:“不信又能如何呢,我跟大当家都中毒了,解药只有他有。不管怎样,我们都要为他做事。”然而,他立即跪直起来,“但是!我们真的没有想谋害大小姐,我们知道大小姐英明聪慧,本想找到大小姐说明一切,然后再想办法,绝对没有要害大小姐的意思!”
叶楚烟冷若冰霜,转过身来,并不为他的言语所打动:“大当家死了,你的那些兄弟的首级正被悬吊在午门示众,彰显厉建峰的威风。你是想活命,还是想报仇?”
“报仇!”黑山虎狠狠说道,眼里充满了决绝,“我要那个畜生不得好死,为我兄弟们报仇雪恨!我黑山虎这条贱命算什么!”
“好!很好。”叶楚烟淡淡说道,眼神开始变了,变得有一丝残酷。
第284章 苦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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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洋装伤重
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黑山虎奸诈狡猾,但他最敬重的大当家死了,当他知道的时候,叶楚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悲痛,眼圈都红了。
那时,她就知道,他很心痛大当家跟兄弟们的死。对于厉建峰,他便更是痛恨。
“你就这么信任他?蝼蚁尚且偷生,对于他们这些匪寇,情意是假的,活命才是真的。”赵弘俊说道。他见识过土匪的残忍,为了保命,连自己人都可以拿出来做挡箭牌。
“没有杀了我,便是最好的证明。”叶楚烟冷冷说道。
这一句话,让赵弘俊心生胆寒。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鸳鸯刃交到黑山虎手里,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一把刺向自己,可能会要自己命的刀锋。他闭上眼睛,自己设想了一下。但这不想还好,这一想像,浑身便冒出了冷汗。
“王爷,现在一定要让厉建峰以为我快死了,此计才会成功。不然黑山虎会死,这计失败,再想抓住厉建峰的把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明白,吩咐护卫写榜张贴,求名医救治伤情:“但是,本王还是不明白。既然厉建峰威胁黑山虎杀了你,为何他们又被当成土匪被抓了?”
叶楚烟又是冷笑:“王爷不明白,只是因为不了解厉建峰。他为人多疑,不会相信黑山虎和大当家会乖乖听命于他。我们来建州城也有数日,他见两人迟迟不动手肯定就失去了耐心。于是便将他们弟兄抓起来,当做剿匪的功绩。”
从黑山虎的话语跟遭遇,她猜出了厉建峰的计策。他出逃京城,在路上受到追击,运气好被镖师所救。然后下毒害死了他们,以掩盖自己说谎,又利用他们借刀杀人的丑事。下手杀死了那么多人,这足够让厉建峰砍一百次头。
“你一直不想要厉建峰的命,莫非现在已经到了可以除掉他的时候了?”赵弘俊说道。以前留着厉建峰,是为了从他身上抓到二皇弟的把柄,好打压他们的势力。如今他被二皇弟抛弃,对于她来说是否也就是去了价值?
“现在也还没有到除掉他的时候,我想抓住他这次的把柄,也只是为了网罗他的罪证罢了。”叶楚烟说道,她的嗓音听起来略带了一丝深沉,“王爷,如果他新投靠的势力真是鸿王,那所需要的罪名,可不止一条两条就足够。”
顿时,他低头不语。鸿王是父皇的亲叔叔,比起二皇弟来身份地位都要重的多,想要扳倒他,不但需要证据确凿,还不能只以一条两条罪证论罪。
“鸿王如果想要造反,可不能等到他造反的那天。若是王爷能在他造反前罗织好罪名将他扳倒,那王爷在皇上那里,可就是大功一件!”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心惊,犹如一块巨石猛然落在他的心上。消除判臣,助父皇稳住他的皇位,这可是为江山社稷,也是为他做的一件大事。若真能做成这件事,朝中大臣都会对他刮目相看,储君之位没有理由再旁落他人。
“没想到,本王的储君位置,居然要依靠一个小小的山贼。真是世事无常,难以预料。”他苦笑摇头,最看不起的乌合之众居然还有大用。
“千里之堤尚可溃于蚁穴,王爷可别小看了小人物,他们能做到的事,你我都做不到。”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点头,他想到了小鬼。火烧阁楼,全靠了他的一身贼功还有一只黑猫。若换了他们,不会做到那么不留痕迹,也绝想不到那么好的计策:“黑山虎现在应该在钱府内了吧,你跟他有说好如何通信?”
“老四就在钱府内,黑山虎跟他会互相照应,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出来。”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浓眉蹙起,疑惑的看着纱帐内的人。他的心跟此刻他的视线一样,看不清楚叶楚烟的人,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就如一个看不见的人。老四跟黑山虎,看似凑巧,但巧合得也太过分了,仿佛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也只能当做是凑巧罢了,老四是必须要到钱府,黑山虎只是个意外。他摇了摇头,立即否定了自己前一刻的想法。
“大夫说,你最好不要走动,这些天你就好好养伤,本王会来看你。”他心觉这么说好像有些奇怪,立即补充道,“来告诉你外面的动向。”
“多谢王爷。”叶楚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关心,眉目轻动,佯装不知冷静答道。
赵弘俊起身,走到门口之时又停了下来:“本王给你鸳鸯刃是让你保护自己,不是让你伤害自己,以后前往别再做这等危险的苦肉计了。本王不许你受伤,不许你伤害自己!”
声音掷地有声,不容许抗拒。他眼神锐利的看着纱帐,内心终究还是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谨记王爷命令。”叶楚烟轻声答道,目中开始闪烁,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赵弘俊愣了半响,反身出了门。三个护卫拥上来,他们也很担心叶楚烟的情况:“你们三人轮流守着她,不要让她再乱来。窗户也给本王守好,苍蝇也不许飞进来一只!”
三个护卫抱拳称是,其中一人松了口气:“王爷,大小姐当真是胆气过人。居然敢用这等苦肉计,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也没几个敢这样。”身边二人纷纷点头,何况这苦肉计还不是用来保命,只是用来做一个障眼法。
赵弘俊鹰眸内满是愁绪,眉头也蹙成了小山:“是啊,这个女人当真胆子太大了。这没被逼急都做出这样的事,这要是逼急了,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收买几个路边的乞丐,让他们多到钱府附近转悠,有什么奇怪的事一律回报。”
叶楚烟说得对,小人物能做到的事他们做不到。乞丐最不容易惹人生疑,他们出现在大家府邸,官家门口乞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随后,他又吩咐护卫们到各个茶楼酒馆去散布叶楚烟伤重的消息。
这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个时辰,兵部内某位犯人出逃,刺伤某位公子的事便传的沸沸扬扬。尚书府张贴求名医的帖子,又有流言四起,说那位公子伤重得不行就快一命呜呼。
那些流言都是赵弘俊命人散布出去的,他就是要让厉建峰知道叶楚烟伤重得不行,只要是上门的名医,他都以重金收买,命他们只要出去便摇头叹息,一脸愁苦。
厉建峰既然多疑,那他就将这戏演到全建州城都相信!
第286章 做戏
钱府书房内,一把血淋淋的刀锋直直的摆在桌上,屋子里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黑山虎跪在中央,低头冒着满头大汗,神色惶恐,看上去像是从鬼门关刚出来一样。
钱开从门口走进来,脸色紧绷:“整个建州城都已经在传了,一个犯人从兵部逃脱,还刺伤了来探监的一个公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人跟前,弯腰鞠躬。
厉建峰坐在主位上,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斜眼看着那满是鲜血的刀锋,眼里出现了一丝兴奋,嘴角勾起露出狰狞的笑。不到片刻,他便仰头大笑起来。
那笑声听着是那么的刺耳,钱开心底都忍不住打颤,黑山虎则是将头埋得更低了,豆大的汗珠啪啪落在地上,手指的指尖都渐渐发凉。
“很好!你果然是山贼出身,作为三当家,你这胆量跟身手还算配得上。”厉建峰眼底闪着兴奋愉悦,但是他一直盯着那鲜血淋漓的鸳鸯刃,并没有看那两人一眼。
“谢二公子夸赞,那我这解药?”黑山虎低声说道,带着一些祈求。
厉建峰斜过眼,嘴角上扬:“她人还没死呢,你就跟我要解药?看来你的胆子在越狱时就用完了,现在才开始怕死。”说罢,他便冷笑的嘲讽起他来
黑山虎咬牙,此时也不得不忍耐:“我刺中了她的肺腑,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肯定挨不过今晚。还求公子高抬贵手,绕我一条狗命!”
厉建峰冷笑,像看着一团垃圾一样看着他:“你这条狗命我还真不想要,但是你活命之后,又反过来杀我替你那些兄弟们报仇怎么办,本公子可不会傻到放虎归山。”
黑山虎的心思被说中,登时白了脸,将头埋得更低:“二公子英明神武,我一介莽夫怎敢再以卵击石。我只求活命,只要公子饶我,我便隐姓埋名躲得远远的,再不出现在公子面前。”
谎话他听得多了,厉建峰也不当回事:“口说无凭,你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证明给我看。”他目中猛然闪出一丝恶意,斜看向门外,“想让我相信你,就把门外的人给我杀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一声惊动,而后便是脚步凌乱的声音夹杂着一阵打斗。但只是片刻,那打斗就成了哀嚎。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一个人被反绑着手腕被推了进来,直直得扑在地上。
“老四?”钱开惊讶道,他竟不知道老四居然回到了他的府邸,还在外面偷听了他们的对话。
“他偷偷溜回钱府已经有一两天了。”厉建峰冷然说道。
钱开大惊,他看着自己的家丁,仿佛他们是早有埋伏,就等着抓老四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对着那些家丁问道,他不敢直接质问厉建峰。
“回大人,二公子吩咐我们悄悄潜伏在旁边,如果有什么人接近或者偷听一律拿下,正好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就来了。”家丁答道。
厉建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黑山虎,这个人是叶楚烟派来钱府,只要你杀了他,我就给你解药。”
黑山虎心惊,他斜眼看着那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换做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动手,但是听厉建峰说他是叶楚烟的人,他便有些心惊胆战。
“畜牲!跟这个狗官同流合污,你们都不是好东西!要动手便动手,小爷不怕!”老四见他话语间的恶毒,心知他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但是他依旧不肯低头求饶。
厉建峰眼睛一亮,竟有了几分欣赏,他看着黑山虎说道:“看看,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都有这份胆气。你再看看你,真是个窝囊废。”
黑山虎皱眉别过头,心里好像被塞了一坨大粪。
厉建峰冷笑,将一小瓶药放在桌上:“解药就在这里,杀了他,你就可以活命。”
黑山虎猛然抬头,眼睛直直盯着那解药。不管那是真的还是假的,都由不得自己不相信了。他一狠心,一咬牙,如猎豹般的扑在了老四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力气很大,老四脖颈上的青筋暴起,顿时满面通红。不消片刻,他的舌头被吐了出来,双眼一番,脖子斜斜歪在一边,整个人动也不动。
黑山虎松开了手,额头上满是汗液。在他手上死去的人无数,但没有一个让他这么害怕。
钱开上前探了探鼻息,对厉建峰点了点头。厉建峰将那解药像垃圾一样丢在黑山虎的脚边:“把这尸体丢到城外荒野去,然后你就可以滚了。”说着,他又是端起茶,细细的品尝着,闭上眼睛满面享受。
黑山虎慌忙将那解药夺过来,一饮而尽,以袖掩面,呛得咳嗽连连。他跪下磕头:“多谢二公子饶命!”三个响头后,他将老四扛在肩上,找了个破布盖住他的身躯,一溜烟出了门。
“二公子,他可是山贼三当家,这么放他走,会不会?”钱开略有些担心。
厉建峰冷笑,笑得恶毒:“我是放他走,但没说他能活多久。那瓶根本就不是解药,反而是一瓶毒药。”
猛然,他目光乍现恶意:“叶楚烟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此时,黑山虎蒙着面,用破布盖着老四的尸体,使出自己十二分功力,一路回到了尚书府。到了门前,他已是双腿虚软,连叫门都没了什么力气。
护卫听到响动,开门见到他们两个,迅速的将他救了进来。把老四放在地上,将一瓶药灌进了他的口中。这药一入口,老四便像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五官紧皱,反身呕出一堆污秽之物。
“大小姐果然料事如神,那能令人假死的手法没想到你还真用上了。”护卫笑道,一边帮老四拍着背,一边看着黑山虎说道。
老四并没有死,人在真正窒息死亡之前,会陷入一段短暂的假死状态。只要在那时候松手,在及时救治,人就不会死。
黑山虎喘着粗气,肺里仿佛一点空气都没有,缓了半天才说道:“还好大小姐英明,厉建峰当真就是个卑鄙小人,狗娘养的畜牲,总有一天老子要他的命!呸!”
其实这都是叶楚烟的计划,她在兵部给黑山虎把脉,那时她就发现其实他根本没有中毒。厉建峰为了让黑山虎行事,给了他假毒,大当家才是真毒。比起老三,还是老大更值得忌惮。
于是,在兵部里,叶楚烟就让他刺伤自己潜逃,假装跟厉建峰拿解药,另一头再让护卫火速给老四传信,让他假装被发现。这样一场戏做下来,老四跟黑山虎便都是死人。当厉建峰对他们没了警惕,便是他们有大用的时候。
第287章 留用
“大小姐,黑山虎跟老四回来了。大公子不在府内,您看?”
叶楚烟躺在屋内,听到门外护卫的通报,语声低微:“让他们进来吧。”
黑山虎进门,便双膝下跪,千恩万谢,将自己会的好词都说了一遍。他虽然是山贼,但是身为三当家,一直没有直接经历过这样的生死,从鬼门关走一遭,还是有些庆幸。
老四见他跪下,自己也跪下,但是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当他被护卫告知要装死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劫后余生,心里五味杂陈。
“老四,你跟那些弟兄姐妹的入籍已经安排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建州城里一户农家的长子。至于叫什么名字,你自己想。”叶楚烟见他不说话,也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老四一听,那护卫便将一张册子交到了他手里。他打开一看,顿时感激涕零,也将自己所会的好话都说了一遍。这假死一场没白死,以后他就不再是无根之人,有了踏踏实实的身份,不必躲躲闪闪:“但是大小姐,老四没用,没能给您偷到想要的东西。”
叶楚烟在纱帐内,轻声道:“厉建峰多么奸猾狡诈,你也见识了,那些东西又岂能随随便便被你偷到。没得手便算了,日后你就在建州城大大方方的活动,遇到钱府的人盘查被心虚就是。”
老四应声答道,他静静攥着那名册。他好不容易获得了身份,现在正是理直气壮的时候,又怎么会对那些人心虚。
“黑山虎,如今死里逃生又是一条命,有何打算?”叶楚烟问道。
黑山虎低头沉思,咬牙道:“我黑山虎这条命是大小姐捡回来的,自然是属于大小姐。如果大小姐不嫌弃,我便为你效忠至死!”他当初不明白为什么霜九要投靠一个女人,今日他才真正明白。
叶楚烟轻笑,吩咐护卫给他一些银子:“你拿着这些银子,且找个偏僻的地方落脚。躲一躲风头,等到这事过去,就是用你的时候。”
黑山虎叩头感谢,领着银子就去了。老四则是去找他的弟兄姐妹,一起商量着大家该叫什么名字。
“大小姐,黑山虎跟九爷可不一样,这人见钱眼开,见利忘义,不是可用之人。”护卫见他刚才看到银子的眼睛,直直的在发光,心里顿时产生了一股厌恶。
叶楚烟神色淡漠,冷道:“他跟厉建峰是同一种人,只不过没有人家那谋略罢了。这种人我当然不会用,替他活命,不过是看在九爷的面子上罢了。王爷呢?”
护卫略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王爷为了帮你做出伤重不治的假象,出了建州城回京城求医。但是实际上要做什么,属下不得而知。”
叶楚烟眉头轻蹙,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回京城了?“你下去吧,钱府那边不用盯了,你们三人在王爷回来之前就留在尚书府,不要出门。有任何名医前来,就按照王爷吩咐得做,给钱送走。”
护卫抱拳领命,但脚步仍停留在原地。
“有话便说,王爷不在这里,我最恨那些在背后说人的人。无论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告诉王爷。”叶楚烟说道。
护卫低头颔首,问道:“属下心中疑惑,对于厉建峰,大小姐为什么就这么肯定他会借黑山虎的手去杀老四?”
叶楚烟轻笑,自己的这一场戏,确实需要非常熟悉厉建峰的心理。她知道他多疑,不会相信黑山虎。她也知道老四这等小贼,逃不过厉建峰的眼睛。按照他恶毒的心,借刀杀人,让黑山虎杀老四是极有可能发生。
再者说,如果失败,最差的后果就是老四保不住,黑山虎也保不住。然而这个人,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这个代价付得起。
“厉建峰被人追击,且不说人数多少,他完全有能力可以斩杀对方领头的人,给自己赢得活命的机会。但他一路逃跑,遇到了镖师车队才求救。可见他做事多么慎密,即使在荒郊野岭,也不让自己的手沾染上一丝鲜血。”叶楚烟说道。
由此看出,将香儿杀手投入湖中一定也不是他亲手所为。
“那毒药呢,厉建峰若是用了什么奇毒,让人的脉象摸不出来,那大小姐的计策不是失败了?”护卫继续问道。
“只要是毒,就不可能让人摸不出脉象。就算有这种奇毒,厉建峰会舍得用在黑山虎身上吗。而且,这一招我曾经对他用过,他正好也可以用来对付我,以牙还牙,是他最喜欢的手段。”叶楚烟说道。
那时在牢房里,自己也曾用假毒骗过他。厉建峰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很高明,用自己的方法骗过了黑山虎。借了他的手,杀了自己的人,还除去了帮凶。
她在兵部里就告诉黑山虎,他并没有中毒,如果厉建峰有什么解药给他,一律不要吃,那可能才是毒药。所以黑山虎当时假装咳嗽,其实都把那解药吐在了袖子上。是不是毒药,黑山虎自会查证。
黑山虎不是傻子,在她跟厉建峰之间,他选择相信她,甘愿去冒这个险。
护卫惊叹连连,身子笔直对叶楚烟恭敬抱拳:“多谢大小姐解惑,属下先告退了。”
在他走后,叶楚烟双手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起来,但是这一动,腹部便剧痛不已。窗户看上去被关得严严实实,她就是想找个信鸽给霜九送信看来都做不到。
赵弘俊这时候回京城,当然是为了去找爹,求证他是不是派人去追击了厉建峰。如果爹承认,再加上黑山虎的证词,那就能坐实厉建峰杀人的罪名。但是爹又怎会承认自己行凶,就算承认,也只是私底下罢了。
叶楚烟眼眸深邃,脸色有些冷。说到底,他还是在意自己跟厉建峰的关系,她太过于了解他。这一点,不管他口中怎么说不在乎,在他心里还是一根刺。
但是他去找爹又有什么用,前世的事情除了她根本没人知道。在国公府的时候,爹一直都想撮合他们,但她一直在抗拒。哪怕王爷言行逼供,爹也说不出他想知道的那些答案。
叶楚烟叹息,回想起来,她对厉建峰所用的计谋也确实太精密了。不是她有多聪慧,只是她对厉建峰太过了解。连护卫都产生了怀疑,何必说赵弘俊。只是,他怀疑自己,不是在怀疑她的不忠,而是在怀疑她的不贞。
对于一个主子来说,她作为谋士的贞洁难道比忠诚更重要?又或者,他真的已经没有将自己当成一个谋士,在他心里,自己有了其他的地位。
第288章 未知的事
京城,一匹快马奔驰在大道上。精湛的骑术让他避开了所有道路上的人跟小贩,速度之快让谁也看不清他的长相。纵然有怨言,也只是嘟囔两句,没法告官。
那匹马径直的来到了国公府大门前,王爷的令牌一出,门前的守卫便纷纷下跪。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管家也不知道在哪里,谁也没想到突然会来这么一个人。
赵弘俊不发一语,进入国公府,逮住一个下人就问道:“叶国公呢?”那下人不知他是谁,但见他器宇轩昂,当下不敢得罪,便指了指某个方向,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带本王去!”他语声沉稳,带着一股凌厉。那下人也如着了魔一般,呆呆愣愣的就给他带路。
到了院落前,那下人便不敢再往前进,回身鞠躬:“王爷,老爷近些日子不太好,不许任何人接近他的寝室,请恕奴才只能送到这了。”他听到赵弘俊自称本王,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闻言,赵弘俊抬步自己走进了院落,一脸冷凝,推开了叶堂之寝室的大门。这一开门,浓烈的酒气便扑鼻而来,又酸又臭,令人作呕。
阳光照射进来,只见叶堂之缩成一团,抱着一个酒坛子倒在地上,头发散乱,胡须也是肮脏不堪,看上去像是十天半个月没洗过澡,这门也没打开过。
地上大约有三四十的酒坛子,看来只有下人送酒进来,没人敢进来打扫。这桌上还有三四坛没开封过的,赵弘俊冷哼一声,不愧是在酒桌上应酬多的人,这酒量真不错。他抄起一坛酒,揭开封盖,走到叶堂之身边,整坛酒从头上淋了下去。
叶堂之发出了一声怪叫,被脸上的冰冷所激醒。这睡了许久,他酒也醒了几分,睁开醉眼,本想破口大骂,但看到来人是赵弘俊,他便呆愣在了原地,眨了眨眼还怀疑自己看错了。
“身为我大靖国公,竟然这般颓废。”赵弘俊见他迷迷糊糊,将酒坛里的酒又是泼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让叶堂之彻底醒了,他惊得反身跪下,叩头行礼。整个人伏在地上,如同一只乌龟。
“起来,本王有话要问你。”赵弘俊受不了那股酸腐之气,亲手走到窗户边,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老臣遵命。”叶堂之身上湿哒哒一片,想开口去换身衣服,但是又不敢开口。只是站起来,束手立在一边,连脸上的酒液都不敢去擦。
赵弘俊摊开折扇,扇走鼻息前的污秽气息,冷道:“本王知道令嫒早殇令国公痛苦不堪,但是国公这般作践自己,令嫒难道就回得来吗?”
叶堂之苦笑,脸上的皱褶仿佛更深了,人也苍老了许多:“道理是如此,但心中的痛楚,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安抚。香儿是老臣幼女,若是病逝也就罢了。她身死人手,那凶徒还逍遥法外,老臣明知如此却无能为力,怎能不痛心!”
一番话,说的赵弘俊都有些动容了,他看向叶堂之,第一次觉得这人还算有些人情味:“国公没了这一个女儿你痛心,难道忘了,国公不止一个女儿。”
叶堂之的脸更冷了,心也更冷:“王爷是来替楚儿做说客的吧,但那不是老臣不要楚儿,是楚儿自己要离开国公府。”他将当天发生的事,一字不差的说了实话。
赵弘俊并不惊讶,那确实是叶楚烟做得出来的事。在被当成利用工具,而不是当成女儿来看待,谁都会对这样的父亲,对这样的家感到厌恶。可是,叶堂之竟然心疼了叶香宜。
一个男人若是对他的子女态度不一,那就是对他们娘的心思不同。就如父皇一样,哪个妃子受冷落,皇子公主也必然遭受冷落。可见叶堂之对云飞英,并不是外界所传得那样伉俪情深。
“本王不是来做说客,也没工夫插手你们的家事。本王只问你,当时你有意跟厉王府结亲,对象是厉建峰,那么你的女儿,你最先选择的是哪一个?”赵弘俊问道。
那个时候,国公府只有两个女儿,嫡女叶楚烟,庶女叶巧容。她们都跟厉建峰有过过多或少的交集,厉建峰虽是庶子,但那时他是王储的有利继承人,叶家姐妹谁都有可能嫁给厉建峰。
叶堂之苦笑:“当初是谁也都无所谓了。”
心灰意冷之下,他也不想说什么谎话,他三个女儿都已经没有了,国公府的前途一片灰暗:他将叶巧容在厉王府发生的事,也都说了出来。被人看去身子的女子,绝不可能再嫁做人妻。丑事,总有揭穿的一天。他不能冒这个险,不然国公府将沦为笑柄。
赵弘俊没想到这中间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但他不认为厉建峰想要的是叶巧容,他下手的目标是叶楚烟。只不过被将计就计,反将了一军而已。
得知这件事,他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叶楚烟敢独自只身进入刑部大狱跟他见面了。她早就知道对方图谋不轨,也早就有了准备。所以在漆墨斋,她事先就备好了软骨香。
但是仅凭这一件事,她最多只是了解了他对自己的意图,而之后的事,简直对他了解得细致入微,就像是已经钻进他的心里,去窥探他的心思。
“楚儿一直以为我在外面养了很多外室,有很多女儿,对她娘不够情深义重,对她也不够宠爱。不错,我是养了很多,但是身为国公,我又怎能日日夜夜眠花宿柳。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担了污名,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叶堂之苦笑,但转而又放肆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得意。
他这笑非常的痛苦,但同时他也在庆幸。正妻逝世多年,为了叶楚烟的嫡女位置,为了维持跟将军府的牵连,他没有再娶也没有怎么纳妾。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他三个女儿都不在膝下,唯一的姨娘也疯了。他不过三十多岁,终于可以再娶,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妻生子,不用再禁锢自己。代价惨重,可并不是没有一丝好处。
“除了那次之外,就没有再发生其他事情了?厉建峰为人狡猾,不可能白白吃苦头。”赵弘俊不在乎他的遭遇,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有!当然有!”叶堂之惊呼道,他眯起眼睛,将小厮发现她跟男子私会的事说了出来,“我虽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既然楚儿不愿意说,必定是个见不得人的男人!”
赵弘俊目光一凛,鹰眸骤冷,目中尽是怀疑。
叶堂之摊开手:“王爷若不信,去问楚儿便知。那次是巧儿使计,让小厮遇到了,还说不准是第几次。她私会的地方就在她娘的院落里,那里无人看管,想做什么都可以!”
第289章 怀疑是她
叶堂之眯眼,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王爷,老臣知道你对楚儿有意,早在百家宴上,你就看中楚儿了吧?”
那天百家宴上,她被传召到他的轿子前,两人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但是接下来他却直接到国公府来分发皇上的赏赐,他已经打听过,王爷只送了他们一家,其余府邸都没有去。
赵弘俊冷眼看着他,对着一副略带嘲讽的脸,他极力保持着冷静。
“自打老臣生下她那天起,老臣就知道。她将来必定是天姿国色,只要多加训教,将来便可飞上枝头,轻则成为王族,重则等进入皇族!”叶堂之见他沉默,胆子也越发的大起来。没有势力拉拢,国公府没落是迟早的事,也不怕再犯什么不敬之罪。
赵弘俊轻蔑的看着他,冷嘲道:“可惜,叶楚烟根本不听你的话。你不就是为了预防这一天,才养了那么多外室,还让李家严家训教叶香宜。”
为了攀附权贵,拉拢势力,壮大他的国公府。叶堂之这个计划整整花了十七年的时间。然而直到今天,事情并不不如他所料,人算不如天算。
但是,他对叶堂之已然刮目相看,溜须拍马只是他的障眼法,其实他心思细腻,老谋深算。所有的布局都很精密,看中厉建峰是对的,将叶楚烟推出去也是对的,甚至找了叶香宜以往万一,这都是对的。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叶楚烟能有那份聪慧,她不单单是云家将军府的后人,有着过人的胆识和谋略。她还有一个城府颇深的父亲,生来就比别人拥有更多的天赋。
“王爷居然还知道李家,看来楚儿是真心将王爷当做一个明主了。可是老臣不明白,为什么楚儿要做到今天这一步。世子当时朝不保夕,她明明可以嫁给厉二公子,明明有机会做王妃!这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为何她要毁掉着一切!毁掉国公府!”叶堂之几乎是咆哮出声。
赵弘俊见他又开始痛苦起来,而他也被这段话给弄得疑惑起来。叶楚烟精通医理,只要嫁给厉建峰,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将建安害死,他们便承接厉王府的一切。厉王府是异姓王中最尊贵的一族,做厉王妃是风光无限。
去年百家宴,他只是一个失宠的皇子,空有名头而无什么实权。老臣相助也无法在父皇那里领到该得的战功,两相比较,为什么她会选择自己?按她说的报仇,这仇又是什么?
“厉建峰曾想**你的女儿,这样的女婿,难道你现在还喜欢吗?”赵弘俊问道,如果叶楚烟对厉建峰有恨,或许在那件事之前,还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楚儿迟早都是二公子的人,这夫妻之事早或晚一点都不重要。二公子只是太过心急了,王爷,身为男人你也知道那是什么感受。楚儿的美,王爷尚且不能抵挡吧?”叶堂之笑道。
赵弘俊心里只觉得一阵恶心,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女儿被图谋不轨,反而被当成是正常的夫妻之事。好在叶楚烟没有听他的话,不然真得毁在厉建峰的手里。
问了这么多,看来他对叶楚烟跟厉建峰的事情,知道的也不过如此。他起身理了理袖子,无意在此多留:“国公保重身体,女儿还会有,儿子也还会有,你国公府一时半会也还倒不了。”
“王爷留步!”叶堂之慌忙上前,躬身拦在了赵弘俊身前,“老臣斗胆,求王爷将楚儿送回来!”
赵弘俊冷笑,眼神里尽是鄙夷。他不发一语,绕过他的身前,就要径直而去。这个地方,这个人,他多留一刻都觉得浑身被泼满了污秽。
“王爷!老臣必须要问清楚,必须要问清楚香儿的事!”叶堂之再次拦截在前,他已是双膝下跪,以头扣地。
赵弘俊一惊,叶香宜的事,跟她叶楚烟有什么关系?“国公这话可说的奇怪,这人死了,案子归刑部查。叶楚烟又不是刑部的神探,问她有什么用?”
叶堂之直起身子,眼神笃定:“当然有用,因为她有动机。她想报复二公子,也想报复国公府。香儿是我国公府唯一的希望,二公子也有能力东山再起。香儿若对他不离不弃,日后等他卷土重来必然会感恩香儿。所以,楚儿一定不希望香儿嫁给他!”
赵弘俊冷哼一声:“这婚事都是父母说了算,叶楚烟难道反对就有用吗,就算她不喜欢这桩婚事,也不至于动手杀人吧。”他愁眉厌恶,这人居然怀疑自己的女儿是杀人凶手。
“不!王爷你有所不知,香儿被老臣扶为嫡女,从那时起楚儿就已经对她心里怀恨。一定是她,设计将香儿害死,然后嫁祸给二公子,所以二公子才会逃离京城,一定是这样!”叶堂之说的斩钉截铁,仿佛已知晓了各种事实。
赵弘俊摇头,觉得叶堂之脑子已经疯了。可疑的凶手被他当成受害人,无辜者却反被认成是凶手。叶堂之对她心里已有了很大的偏见,就因为她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做他的傀儡:“国公醉得不轻,还是好好休息吧,本王就不多逗留了。”
他快步离去,不顾叶堂之在身后苦苦哀求。他那些悲哀之语,在他耳朵里听起来非常肮脏。
想起在建州城时,厉建峰谎称剿匪而归的样子。高高在上,趾高气昂,没有半点悲凄之色。叶香宜的死不管他知不知道,在他心里已完全抛弃了她。究竟一个人得多冷血,才能对一个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女子毫不在乎。
叶堂之的话都是胡说八道,但是他不得不留意一番。既然来到京城,何不去了解一下案情。国公府嫡女被害,在京城一定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波,父皇那边也会略有耳闻。这事关叶楚烟,也算为国为民的好事。
于是,他策马来到了刑部。林大人真忙得焦头烂额,就是为了叶香宜的案子。见到赵弘俊,他更是急忙迎接。
“大人忙于公务就不必多礼了,本王今日来也是想问问这案情的进展如何了?”赵弘俊看着那堆得高高的文案,也不知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林大人摇头叹息:“叶三小姐是被投入湖心而死,凶手必然需要沉船。但是下官询问了周边的渔民,他们的说法五花八门,知情者的来信也是堆积如山,收都收不过来。”
赵弘俊看着那些文案,原来那些都是知情者的来信:“本王心里有一个疑问,这凶手会不会是个女人呢?”
林大人说不定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男人身上,忽视了别的嫌疑人。厉建峰在京城的情人不少,有可能又是一招借刀杀人。
第290章 迷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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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新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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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探子
“你的探子是厉王府的?”赵弘俊问道,在京城内倒还好,没想到那探子居然尾随到了建州城。他眼眸一闪,看向叶楚烟,她居然瞒着他,让他毫不知情。
叶楚烟感觉到他愠怒的眼神,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厉王府的探子都是世子辛辛苦苦培养出来,我怎敢随意借用。护卫说是探子,其实不过就是个腿脚凌厉些的小混混罢了。”
李书是官宦之家,想要打听他们的消息很容易,尤其是在市井小巷里,那些人最喜欢谈论官家的事。嘲讽官家人,能让他们这些穷人寻些乐子。
赵弘俊心想也是,建安培养的探子,两三年也未必出一个好的,就跟沙漠红花一样稀少,她不会随随便便开口:“既然是小混混,那就不是什么正直的人,那你能肯定,他带回来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
叶楚烟轻笑:“王爷为什么会认为我会相信一个混混呢,既然是混混,为了钱就有可能说谎。所以一个人的话不可信,自然要多几个人。收买一个混混,一两银子也就够了,对于他们来说这足够他们大鱼大肉一段时间。”
赵弘俊心中越发的奇怪,叶楚烟是个深闺大小姐,怎么会懂得利用那些人,三教九流,似乎没有她不了解的。而且这方法确实精妙,混混不易引起注意,也最容易探听到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这花费少,风险也小,一般人绝不会想得到。
“你三妹的案子,暂且放下不说。关于厉建峰,你可有什么调查?”赵弘俊摊开折扇,缓缓说道,她既然调查了李书,对于至关重要的另一个人,不会无所作为。
叶楚烟面色略带了一些紧张,似是有发现了什么事而又不能说,只是摇摇头:“厉建峰可不是几个混混就能打探到消息,他这几天都窝在钱府里,半步也不出来。钱开则是照常到府衙去办公务,一切如常。”
赵弘俊点头,厉建峰好大喜功,那次耀武扬威之后,本以为他会大摇大摆的出现。没想到,他居然懂敛了。
“本王回来的时候,还看见通缉黑山虎的榜,你将他就这么丢在外面,就不怕他被厉建峰的人抓到?你设计他们假死,如果黑山虎被发现还活着,你这苦肉计可就穿帮了。”他在外面遇到黑山虎的时候,他可是半点易容都没有。
“建州城那么大,厉建峰只是一个落魄庶子,能有多少人马。钱开一个吏部侍郎,能保护好自己都不错了。在他们心中都认为黑山虎已死,厉建峰从来不会留意已死的人。”叶楚烟说道,语气非常冰冷,脸上的表情也变的很奇怪,像是想起了非常可怕,又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想起前世,厉建峰用他的那把龙泉剑刺杀了厉王爷。第二天,他便宣布厉王爷因病逝世。之后他装模作样的戴孝哭丧,但是在无人的时候便是神情轻松,仿佛只是家里死了一条没有什么用的狗。
赵弘俊浓眉皱起,心里起了一股异样。又是这个表情,好几次提到厉建峰的时候,她都会出现这样的表情。无论是直觉还是他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她跟厉建峰不仅仅是发生那些时期那么简单。
可是,几番查证,他都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从叶堂之哪里知道的,已经是所有的一切。不会再有人比叶堂之跟她的关系更亲密,也不会有人更了解叶楚烟。
“王爷,恕我直言,如果王爷想通过调查杀死香儿的凶手来逮捕厉建峰,那我劝王爷还是不必了。”叶楚烟说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真凶是厉建峰,他无论用了什么手法,都将查证到他身上。不管他是买凶杀人,还是合伙作案。”赵弘俊说道,目中闪现一丝火气。
叶楚烟叹息,脸色灰暗:“他连那些追杀他的人都不亲自动手,又怎会亲自动手杀香儿。那些渔民一个都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可见凶手的行事那么诡秘。就算明知凶手是谁,只怕也找不到证据,香儿此案多半是悬案了。”
赵弘俊心中怒火燃起,他怒得不是凶手逍遥法外,而是叶楚烟一直在说丧气话。难道厉建峰在她心里,就那么睿智聪颖,那么无懈可击吗!
他扇子猛然一收,沉声道:“你好好休息,本王这几日会调查建州城内关于厉建峰的一切,有什么消息,本王会派人来告诉你。”他步伐沉重,浑身都是火气。
叶楚烟侧头颔首:“恭送王爷。”她明显感觉到了那股怒气,也察觉到他的怒气,是在她提起厉建峰之后出现的。
她想苦笑,但是又笑不出来。王爷回京城一定是先见了爹,才去见的林大人。刚才问话,他也是先问了关于自己的问题,才问了关于香儿的案子。可见在他心里,自己比香儿的命案要重要。
王爷自己可能还没有发觉,但是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将他的心事表露无意。而她,也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意,只是他还没有察觉。
赵弘俊出屋后,狠狠瞪着那几个护卫。护卫慌忙抱拳拱手,低下脑袋,但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收买的那些混混,是你们去交待的吧?”赵弘俊怒气冲冲的问着他们,眼内含火。
护卫抱拳,将头埋得更低了:“回王爷,此事关于叶三小姐的命案。有一半算是大小姐的私事,属下心想人命关天,也没有理由拒绝。并非属下有意隐瞒,求王爷息怒。”
赵弘俊冷哼一声,看着身后的屋子,压低了嗓音:“以后无论她给你们下达什么命令,是私事还是公事,一律回复本王。”话出口后又觉得不妥,“她无权无职,有些事情做起来不方便,若是需要行方便,本王也能及时帮上忙。”
护卫低头抱拳,纷纷称是。
“这几日还有发生什么事吗?老四呢?”赵弘俊见府里安静了许多,那帮小屁孩难道不在府里了。
“老四他们都有了新的户籍,都到各自的户籍去熟悉亲戚好友,免得被盘问起来,一个都不认识。郑大人也是照常出差,偶尔有兵部的人过来慰问大小姐,还有黑山虎刚来过几次,其余便没别的了。”护卫说道。
“几次?”赵弘俊语气略带着些不悦,叶楚烟虽说现在是男装扮相,但到底还是女子,怎能随便在卧室里会见男子。
护卫点头,但他们立马看出主子的不悦:“但是每次见面都是开着门,属下也都在外面看着。大小姐也有分寸,每次不过简短两三句话,并不让黑山虎久留。属下觉得,大小姐对他,有怀疑。”
第293章 心有怀疑
“对他有怀疑?”赵弘俊奇怪道。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她在兵部内让黑山虎刺伤自己,冒着这么大风险,居然还对他抱有怀疑。这个女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思考的。
黑山虎是土匪,在他心里一刻也不曾相信他。如果不是叶楚烟要用他,早在方才,他就让护卫将他拖到乱葬岗活埋。
“大小姐说过,黑山虎是个有情有义的贼,但是太过有情义,不一定是好事。这话说得奇奇怪怪,大小姐当时的表情也很奇怪,属下也不敢多问。”护卫说道。
“黑山虎住在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赵弘俊问道,护卫们都纷纷点头,他便带着一个护卫,让他带路去找黑山虎。他还未真正跟黑山虎打过交道,顺便也见识见识,山贼三当家有什么本事。
黑山虎住得地方有些偏僻,但是也算不上什么破败之地。这客栈打扫干净,价格也不算很低。叶楚烟并没有对他进行过什么赏赐,看来他在厉建峰那里,领到了不少银子。
“二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非常热情,看到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先是震惊,而后便开始不停的献殷勤。
护卫横身拦在了他面前,怒目横视,将那店小二吓得后退了几步。他也伺候了很多客人,当下便知道此人身份不低,低头颔首,开始尴尬的笑。
赵弘俊环视了周围,见就他一个人在:“你们掌柜的呢,叫出来,爷有话问他,再安排一个雅间。”他绕过店小二,丢下一锭银子在柜台上。
店小二一见那银子,他们这破客栈,哪值得这么多银子。一下子双眼发直:“好的好的!爷这边请!”他险些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将赵弘俊两人带上雅间,又屁颠屁颠的去找掌柜。
不多时,掌柜也匆匆赶来,低头弯腰,一副奴才模样,显然是店小二将他的身份说了:“公子光临敝店,不知有何贵干啊?”
赵弘俊扬了扬下巴,护卫便将那店小二推出门去,反手将门关上,如战胜一般守在门口,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来此也不为别的,就想跟掌柜的打听打听,最近客栈里可否来了什么奇怪的新客人。”赵弘俊摊开折扇,和声问道,这不温不火的语气,听起来也带着一股压迫。
掌柜额上冒出了冷汗,感受到了那无形的威压。抬手给赵弘俊倒茶,手也是瑟瑟发抖,茶水都溢出了一堆:“不知公子想问的是谁,大可以直接说,我们可不是黑店,从不包庇任何人。”
赵弘俊心中一笑,看来这掌柜的是将自己当成官府的人了。他索性也就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话说:“既然如此,那掌柜的就说说近日有谁是新来的,还不是临时落脚?”
这么一说,掌柜也不加思索,立即答道:“还真有一个,那人生得尖嘴猴腮,个子矮小,一看就不是好人。但是,公子您也知道,我们做生意的,总不能因为长相而不待客。”
赵弘俊心知,他说的这个人就是黑山虎,他就是一副奸邪小人的样子:“这个人在客栈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又或者是见了什么其他的人?”
掌柜的捻须思道:“人到是没见,但是他刚来的前两天,都窝在卧室里,饭菜也都送进去。但是最近这一两日,却是频频外出,直到大半夜才回来,出手也阔绰了,喝得都是上好的女儿红。”
赵弘俊心觉有诈,又掏出一锭银子:“今夜我便就在此住下,掌柜谁也不要说,胡乱登记个名字就是。”
掌柜的心中更觉得他是官府的公差,收了银子也不多做声,吩咐店小二一些话,两人便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一切如常。
“王爷,您当真要在此监视黑山虎?”护卫说道,这点小事由他来做其实就可以了,不知王爷为什么要亲力亲为。
“当然,黑山虎是在建州城里跟厉建峰有过交集的重要人物,怎能不好好盯着。这客栈也还不错,你我就在此将就一晚。”赵弘俊收起折扇,走到窗边观察着外面。
这后便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养着一些普通的鱼,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如果有人从这跳下去逃跑,必然会成一个落汤鸡。他放心的将窗户合上,嘱咐护卫只盯着前门。
黑山虎对身在危险浑然不知,半夜喝得醉醺醺的就回来了,身上还带着非常浓郁的脂粉气息,脸上潮红满是春意。口里哼哼唧唧的,不知是什么小调。
店小二有了掌柜的嘱咐,心知他被公差盯上,这人一进来,他便低垂着头假装看不见,拨弄着算盘,假装在记账。
黑山虎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不屑。他摇摇晃晃,单手架在柜台上,斜着醉眼看着店小二,大拇指朝着自己,趾高气昂:“怎么见了爷也不问一声好,瞧不起爷?”
店小二见他主动上来,也是低头赔笑:“哪有的事,这不是忙着记账,没看着爷吗。爷想喝什么茶,小的给您泡去。”说着,放下毛笔便想开溜。
黑山虎冷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店小二的后心,将他扯回来,反手甩在地上,一脚踏着他的胸膛,居高临下:“给爷泡茶,你当爷是傻子!告诉你,你这种狗腿,爷见得多了!”
浓郁的酒气扑在店小二脸上,对着发酒疯的黑山虎,他只得忍着胸前的疼,抱拳求饶。
赵弘俊站在楼梯上,看着黑山虎骂骂咧咧的放酒疯。看来是遇到了什么人的扶持,不然怎会这般胡闹。
“王爷,要不要属下出手?”护卫见黑山虎醉得不轻,骂声渐渐狠戾起来,若是动手,店小二那身板可吃不消。
“放心,他虽然醉了,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赵弘俊转身回了雅间,不再看那一出闹剧。
黑山虎是山贼三当家出身,落魄至此,本来就心中郁闷,这得到了一次抬头的机会,当然要找人出出气。这店小二运气不好,撞在刀口上罢了。
赵弘俊拿出一包东西,让护卫加在黑山虎房间的香炉里。那些是他向宫中御医求来的药粉,不需要点燃,自可使人入眠。黑山虎醉成这个样子,加上这催眠的香,必然沉睡一个晚上。
黑山虎出完了气,将那店小二丢在一边,对自己房间里的事浑然不觉,倒在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他喘声粗重,将那药粉吸入了大半。顿时就如同一头死猪,响亮的呼噜声也都渐渐消失了。
此时,赵弘俊跟护卫推开门进来,见他斜斜倒在床上,半张着嘴呼吸着,动也不动。护卫见状,便直接将油灯都点燃,照亮了整个室内。
“搜。”赵弘俊坐下,轻声说道。
第294章 小人见面
护卫训练有素,动作迅捷的开始翻找各个角落。黑山虎是逃狱出来,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之外没有什么东西。这藏匿秘密的地方,护卫也翻找了个遍,但是什么也没发现。
赵弘俊见护卫摇头,眉头紧蹙。他可是最擅长搜查秘密的一个,如果连他都找不出来,那也就等于没有秘密。他斜眼看向黑山虎,他进来就呼呼大睡连门也不关,可能真没有什么秘密。
他起身就走,朝着护卫比了个眼神,看向那香炉。护卫会意,将香炉里的药粉清理掉,免得被黑山虎发现,打草惊蛇。走出门后,护卫轻声道:“王爷,看来这扶持黑山虎的人心思细腻,没有留下任何书信,看来一切都是口头命令,是厉建峰无疑了。”
赵弘俊不置可否,但心里也是这么认为。口头传达命令,必须要快速准确,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做到。厉建峰就在这建州城内,他自然是最值得怀疑的。
可是,他既然配合了叶楚烟的计划,好不容易脱离了厉建峰的掌控,为什么又要再投靠回去?
“王爷,黑山虎终究是贼,见钱眼开,见利忘义。大小姐没有分毫好处给他,只要厉建峰用重金收买,他绝对会反水。”护卫说道,厉建峰利用官员巧立名目,已经赚取了不少黑钱。拿出一点点收买黑山虎,简直绰绰有余。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叶楚烟。”赵弘俊没有搭理护卫的话,只是淡淡的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二人一同离开了客栈,再留在这里也没有用。黑山虎不会跟那传递信息的人在此见面,他也不会透露出半点其余的消息。既然如此,那他就来一招瓮中捉鳖。等他下次到尚书府,再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果然,过不了几日。黑山虎便到尚书府来,求见叶楚烟。
“大小姐,这几日厉建峰一直闭门不出,不知在谋划着什么。再不出手试探,只怕等他行动,一切就来不及了。”黑山虎跪在门前,低声说道。
叶楚烟已能下地行走,披着一件衣服,端坐在椅子上,隐隐带着一股清冷之气:“那以你所见,要怎么试探?”
黑山虎慌忙低头:“不敢不敢,一切当然听从大小姐指示。只是我在外听闻,钱开最近跟那些富商子弟走得很近,可能又是在为厉建峰敛财。这有了钱在手里,他们行事可就方便多了,大小姐可千万不能让钱到他手里。”
叶楚烟放下茶杯,斜视着他,眼神冰冷:“皇上严禁官商勾结,前不久才逮捕了一批官员跟富商,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钱开不至于顶风作案,为了一个落魄庶子,铤而走险吧?”
黑山虎皱眉:“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说不定厉建峰就是看准了别人认为他不敢顶风作案,偏偏就这样做了呢。钱开就跟他名字一样,见钱眼开,这为了钱,命都可以不要!”
身后的护卫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可都没想到钱开这个名字,还可以作为见钱眼开这么解释。黑山虎听见身后的笑,脸色略有些尴尬。
叶楚烟沉思片刻,缓缓站起走到书桌边,提笔就写了一封信:“来人,将这信送到钱府上给厉建峰,就说今晚有一个富商有生意要跟钱大人商议。”
黑山虎听得稀里糊涂,怎么信送给厉建峰,却要说跟钱大人商议,这人物是不是有些弄错了?但是,护卫从他身边略过,取了信便出去送,一句话也没有问。
“去换身富商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富贵些,我替你定好花宴楼雅座。”叶楚烟冷声说道。
黑山虎浑身打了一个机灵,抬头诧异的看着叶楚烟。但见她一脸冷静,丝毫不像是开玩笑。他抱拳道:“大小姐,这万万不可啊。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要是再出现在钱开面前,那我们的计策便穿帮了,大小姐不是白白受伤吗?”
叶楚烟勾起一抹笑,看起来居然有些阴冷:“让你去你就去,你这身份也藏不了一辈子。既然你说要试探,那就去试探,钱开比厉建峰容易对付,你不用这么害怕。”
黑山虎急得跳脚,这信说明了是送给厉建峰,万一他跟钱大人一同赴宴怎么办!但是不等他反对,叶楚烟便让护卫将他送了出去。
宴席就订在今晚,钱开果真是见钱眼开,听见是富商,也不问姓甚名谁,回信直接就答应了。
黑山虎匆匆去裁缝店,立马花钱买了件好衣服。叶楚烟没给他一文钱,他只能自己大出血了。他心中盘算着,不管是钱开来还是厉建峰来,又或是两个一起来,他都一定要探听出一些消息,不然他这银子可就等于是丢进大海了。
等太阳落山,黑山虎摆足了架子,叫了最豪华的马车来到了花宴楼。这一下马车,就看到两个护卫抬头挺胸站在那,四双眼睛目光灼灼,似乎就是在等他。
“大小姐吩咐,怕你派头不够足,让我们来给你做个保镖。”其中一个护卫说道,嘴角带笑,略带着一丝轻蔑。
黑山虎顿时就明白是什么意思,这哪里是保护,明明就是监视。但他也只能忍下这口气,谁让自己出身不正。他们是皇宫护卫,看不起自己,他也无话可说。
雅座里,钱开早已点了一桌的菜,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坐在边上的歌姬,一脸的色相。听见开门声,他立即站起抱拳,但一见到黑山虎,那脸色立即发白,如同见了鬼一样,怪叫得跳了起来。
黑山虎早料到他会这样,扫视了一圈,没见到厉建峰,当下心便松了些,抱拳道:“钱大人,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大人怎么吓得这个样子?”他特地改变了自己的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尖细些。
钱开眨眨眼,见他打扮得体,声音也跟黑山虎有些出入,一时间开始晃神。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问道:“敢问高姓大名?”
黑山虎眼珠转了转,挤出一张笑脸:“我姓吴,单名一个虎字。”他绰号黑山虎,临时便给自己起了个名字,谐音就是无虎,“来人啊,还不快给钱大人倒酒。”
那两个护卫一听,顿时愣住了。黑山虎还真将自己当大爷,这是在报复他们。但为了大小姐的计,他们也只能暂时忍下来,走到钱开身边给他倒了一杯酒。
钱开见状,这才缓缓坐下来。小酌几杯,寒暄了几句,慢慢的放下了心房:“吴老爷,你这找我做生意可真是找对人了,不知是不是同行介绍?”
两个护卫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看来钱开官商勾结,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295章 位高之人
黑山虎反应很快,先是尴尬一笑,而后抱拳道:“实不相瞒,我这是在跟同行的酒宴上,道听途说的,知道钱大人神通广大,能够给我们行方便。”
钱开被这么一拍马屁,咧开嘴得意笑了。他渐渐忽视了黑山虎的长相,而开始将他当做另一个人。挺直胸膛开始吹嘘自己:“不敢不敢,但是你那同行说的没错。别看我钱某只是个地方侍郎,上面压着好多人,我这背后的人可都能压住他们!”
两个护卫纷纷敛眉,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不动声色的在背后戳了一下黑山虎,让他接着话头问下去。
黑山虎一副假笑面孔:“哦,原来是这样,莫非钱大人还认识什么大官?是知府大人?”
钱开冷笑,摇了摇头:“知府算什么,知府大人见了我背后的人,都得乖乖下跪!”他开始有些醉了,口不择言,语气也渐渐嚣张,比出了一个小尾指。
护卫见他醉醺醺,在黑山虎耳边细声道:“问他,他所说的背后的人是不是厉建峰。”如果钱开说是,那就说明厉建峰的背后确实有人在支持,想来他也不可能说不是。
闻言,黑山虎抱拳:“我听闻钱大人府上最近来了一位贵客,不知是不是那位大人?我能否有幸得见一面?”
钱开哈哈大笑:“我府上的那位贵客,那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人是没得见的。我这升官发财可就全靠他了,你的生意只要我求他帮忙,保准你利润翻倍!”
黑山虎听得一身冷汗,厉建峰竟这么有本事,被逐出厉王府的丧家之犬还有操控商市的本领?建州城来往商旅很多,五湖四海,甚至外族人都在,管理非常严格,岂是一般人能干扰的。
钱开又是几杯下肚,见黑山虎不断的奉承,心越发的飘了起来:“我告诉你,科举将近,只要这考生名单往上一送,那这五品以下的官员可就都是我们的人了。多疏通疏通,还有什么事办不了。”
五品官,这官位虽小,但权力可未必小。只要互相配合,就会有很多方便。只要能敛财,哪怕只有一点,也能聚少成多。三五年下来,他们只要政绩出众,他作为侍郎就可以提拔他们的官位,慢慢水涨船高。
护卫们听到这,心里也是开始发颤。他看似说得平平无奇,实则是在谋划一件大事。所有谋逆大事都是从看不见的小事开始累积,扰乱科举,任人唯亲,搜刮民脂民膏,这都是祸国殃民的大事。
“那敢问钱大人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说出来听听,也好让我放下心来做生意。只要赚了钱,一定少不了钱大人的好处。”黑山虎笑着,给钱开又倒了一杯酒。
但这时钱开像是酒醒了一般,打了个机灵,猛的摇头:“不能说不能说,这要说了,说不定我这脑袋都保不住了!”
黑山虎一惊,这被得知身份还会掉脑袋,他不敢再问下去。刚好这时钱开打了个酒嗝,砰得一声倒在了酒桌上,整个人已醉死过去。
护卫上前,唤了几声钱大人,皆是没有动静。叹息一声摇头,这人还是没有问出来,但是也足够向王爷和大小姐回报了,他对着黑山虎说道:“叫辆马车,将他送回府邸,你就先回客栈,等候王爷跟大小姐的指令。”
他们二人纷纷走出花宴楼,不顾黑山虎在后的吆喝。这都是叶楚烟吩咐的,只要询问结束,立即离开无需理会黑山虎。钱大人也一并交给他处理,他们只需要将谈话转告即可。
回到尚书府后,他们一人去回禀赵弘俊,一人回禀叶楚烟。行动迅速,传达的话语也没有丝毫偏差。
“大小姐,我看钱开也是被厉建峰所戏弄了。他或许根本没有什么背后势力,只是一出空手套白狼。”护卫对叶楚烟说道,他见钱开说不出个所以然,开始怀疑起来。
叶楚烟细思,缓缓说道:“厉建峰从不做没把握的事,钱开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昏庸,不会随随便便相信一个被驱逐庶子的三言两语。”
“那根据你心中所想,他背后的人会是谁呢?谁会敢用一个被驱逐的庶子?”
门外传来一个磁性而低沉的嗓音,赵弘俊从外走来,手拿着折扇,脸色看上去有些柔和。他摆了摆手,让两个护卫都退下去。
“你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他走过去坐下,等着叶楚烟的回答。先前她猜测的人是父皇的皇叔,鸿王赵进。不知现在,她有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改变主意。
“多谢王爷。”叶楚烟低头颔首,见那随行的护卫一起进来,心知他也知道了黑山虎的试探,“黑山虎并没有问出什么,但是钱开信心十足,还说知府大人见了都得乖乖下跪。这能让知府都下跪的人,无非也就是皇亲国戚了。”
这也变相佐证了厉建峰的背后之人,是个地位不低的权贵。皇上登基后加强了中央集权,异姓王没几个,有实权的也单是厉王府一家。其余的皇族中王,大多不成气候,唯一有能耐的永王都被半圈紧在了皇宫内。
数来数去,也只有鸿王赵进,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在外,皇上管不着,他也安然不动,让世人都险些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一个王的存在。
赵弘俊心中也有几分怀疑,但是对鸿王他并没有多少了解:“父皇登基已快二十年了,大局已定,江山已定,鸿王就算想造反也难如登天。与其如此,为何不安享晚年。这样死后还能追封个贤王,若是造反失败,那子孙后嗣就是万劫不复。”
“王爷是怀疑,有人借着鸿王的名头在为非作歹?”叶楚烟说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算起来,鸿王也该有六十了,雄心壮志只怕也消磨殆尽。
赵弘俊皱眉,他也不敢肯定:“一直以来本王都将注意力放在厉建峰身上,循着他来挖掘出一些蛛丝马迹。对鸿王了解不多,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子嗣,子嗣中有没有才能出众的人。”
他唤来护卫,命他们前去查探鸿王的子嗣。并将鸿王的一切都细细查询,包括父皇登基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叶楚烟见他吩咐得细致,不由得低头半躬身:“多谢王爷。”
赵弘俊一怔,别过头去:“谢什么,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这也不单单关乎于你。”说完,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干咳了一声。
叶楚烟欲言又止,只是再道了一声谢。关于厉建峰的事,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是她将他卷入了她的私人恩怨里,厉建峰巴结其他势力,也不过是意外而已。
第296章 芥蒂
“这个你暂且先拿着。”赵弘俊拿出一把细小的匕首,不过三寸来长,“鸳鸯刃被黑山虎留在钱府,你先留着这个傍身。”
叶楚烟见那剑鞘做工算不上粗糙,但跟鸳鸯刃的做工还是有了不小的差距,想必是他在兵器店让人临时打造的,她低头谢过:“我已受伤在身,外面有有护卫保护,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倒是王爷该留着傍身。在建州城内,厉建峰也许对王爷已有了图谋。”
赵弘俊冷哼,不屑道:“就厉建峰那点虾兵蟹将,不足为虑。本王带着的这三个护卫,各个都能以一敌十。就算他真有图谋,也休想接近本王十步以内。”
“厉建峰何时有过针锋相对,大多都是暗箭伤人。云秋是,对大当家和黑山虎也是。他身上藏着许许多多奇毒,王爷还是该多加小心。”叶楚烟说道,黑山虎身上的毒是假,但大当家确确实实是毒发身亡,不然以他常年习武的体格,怎会受不了牢狱。
王二风也不知收了厉建峰什么好处,竟给了大当家畏罪自杀的罪名,将尸体拖到午门示众。几天后便跟那些匪寇一同丢到死刑犯的尸堆里,火化成灰,抛弃到了荒郊野岭。
“这个本王知道,这不是有你在吗。云秋那般奇毒都能被你救过来并且化解,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解的。”赵弘俊说道,他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看穿一切的睿智。
云秋那毒的解决之法虽是那游医提出,但在那一段时间内,是叶楚烟的药方帮云秋度过。不然,别等到求救,云秋都活不过第二天。
叶楚烟低头,算是默认了赵弘俊的说法。她早先就问过厉建安,他有没有打探过自己的医术。厉建安君子品行也没有隐瞒,因为他也很好奇,她的医术是怎么习来。
此时,一名护卫满头大汗奔到了门口,抱拳拱手:“参见王爷。”而后他转看向叶楚烟,“就如大小姐所说的一样,黑山虎讨钱付了花宴楼的帐。”
赵弘俊斜眼看向叶楚烟,没想到不止自己怀疑黑山虎,她也在怀疑:“你不是说黑山虎是个重情重义的山贼吗,怎么,你对他还不信任?”
叶楚烟冷笑,笑得有些深意:“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山贼没错,但是这情义并不在我们身上。自打他离开钱府,就没有向我讨过一文钱。我让他找个地方住下等消息,他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试问一个越狱而出的人,身上哪来的银子。可见,他本身就有钱。”
赵弘俊眯了眯眼,心里再一次被她的细心给震撼到了。这个人总能从只言片语中,发现一些不为人所注意的细节。
就算黑山虎在建州城内认识一些兄弟,那些兄弟也只会借给他一些小钱,花宴楼的开支少说也得上百两,他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他的背后,果然有秘密。那护卫猜测的是对的,能口头给他传达命令,又能给他这么多银子的人,在建州城只有厉建峰!
“给本王好好监视他,一刻也不要放过。他见的人,也都给本王盯住。”赵弘俊沉声下令。
“不必了。”叶楚烟说道,“监视他只能浪费时间,钱开明天酒醒就会将此事告诉厉建峰。他马上就会知道那人是黑山虎假扮的,也就知道了我的意图。”
赵弘俊有些疑惑:“你将黑山虎丢出去,难道不是为了收集厉建峰巧立名目,搜过钱财的证据?”
“当然不是。”叶楚烟也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弘俊,“王爷为什么会觉得,我派出黑山虎是为了对付厉建峰?”
赵弘俊怔然了,看着她脸上的病容,手中的折扇也停了下来。她被黑山虎刺伤,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利用黑山虎来对付厉建峰吗?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有些愠怒,对叶楚烟这般胡来感到非常的不悦。
“王爷息怒。”叶楚烟颔首歉声说道,“黑山虎不是能对付厉建峰的人,但却是能勾出厉建峰的人。王爷不喜欢他,我又怎敢将他收为己用。”
叶楚烟的低声下气,让赵弘俊心底更加的不悦,她简直恣意妄为!“你到底想做什么,最好现在给本王一五一十交待清楚!”他压低嗓音,目光隐怒。
叶楚烟低头,轻声说道:“我对王爷没有半点欺瞒,只是现在事情还未有眉目,怎能对王爷胡言乱语。”
赵弘俊怒的一收折扇,怒目而视:“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好,那本王就看看你能隐瞒多久!”
他甩袖走出门外,对着那些护卫厉声喝道:“三人听令!没有本王的许可,她不许迈出这屋子半步,不许下达任何指令,你们除了本王的话之外,任何人的指令都通通作废!”
“是!”三个护卫齐齐抱拳,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差别。他们的眼里都隐隐显出了一丝惶恐,目送王爷走后,都担忧的看向了屋内的叶楚烟。
只见她面容冷静,没有一丝波动。起身缓步走到三个护卫面前,略微躬身:“有劳三位这些日子为我奔波劳碌,既然王爷下令,我也一定不为难各位,好好待在这屋子里。”
三个护卫又是齐齐抱拳,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对他们这些下人行礼,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股敬佩。
其中一人说道:“王爷最不喜隐瞒,大小姐何必隐瞒王爷?”
叶楚烟苦笑:“刚刚我说的都是实话,黑山虎的背后是谁,厉建峰的图谋是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若是误导了王爷,那后果可大可小。”
护卫沉默不语,竟没什么话说。
赵弘俊性格刚毅,眼里容不得沙子,有一点不合意便觉得是对方在欺瞒。加上叶楚烟隐瞒了她跟厉建峰的一些过往,心里便有了芥蒂。
“几位若是想知道我的猜测是不是正确,那就再帮我做一件事。”叶楚烟说道,目光坚毅,仿佛赵弘俊刚才对护卫们下得令她都没听见。
那些护卫纷纷后退了一步,抱拳拱手:“不是我们不愿意相助,但是王爷有令,属下不得不从,还请大小姐不要为难属下。”
叶楚烟轻笑,上前走了几步,就在他们跟前不到五步的地方,轻声说出了一段话。随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要不要去做,由三位自己决定,这不是我的指令,你们有选择的自由。”说完后,她便拂袖转身,步伐轻巧的回了屋内。
三个护卫听了她的那一段话,各个面容骤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惊疑跟犹豫。
第297章 偷听
赵弘俊回到屋内,怒气冲冲,静坐良久也那以平复自己的心情。一个护卫尾随而来,也不知说什么,只得宽慰几句,说道:“王爷息怒,其实大小姐做事一向有分寸,而且她一心都为王爷好,王爷又何须动怒。”
赵弘俊叹息,脸上的怒容稍稍缓和:“本王又何尝不知,但是若换做是你,你难道不会生气吗。一个对你忠心耿耿的谋士,背地里做着你不知道的事情,甚至你询问她时,她还避而不答。”
护卫低头,也不知说什么。王爷跟大小姐都是他的主子,若是再多说,只怕更会挑起王爷的怒火。但是他的心里,已然再为叶楚烟鸣不平。
“你们是不是觉得本王有些过分了?”赵弘俊看到护卫踌躇的表情,皱眉问道。
护卫连忙低头:“属下不敢,只是觉得大小姐终究是个女流之辈。王爷这般威吓,恐有些不妥。”
赵弘俊冷笑,起身走到护卫跟前:“厉建峰也是像你们这么想的,认为她不过是一介女流,成不了气候。但是你看看,现在谁是丧家之犬,谁还在步步为营。”
护卫心里一惊,他看向自己的主子。他从王爷少年时就跟随在身边,至今已有七八年,从没听过他夸赞谁。而现在王爷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惊叹。
“虽然本王吩咐你们不许听她的指令,但她不会这么乖乖听话,你们一定已经被吩咐了一些事吧?”赵弘俊说道
“当然没有,王爷多虑了。”护卫口中说没有,但神情立马心虚了起来。
赵弘俊嘴角勾起,如墨般深邃的鹰眸内尽是聪颖,他别过头不再言语,摆手上护卫退下。他倒想看看,在自己明确命令的情况下,护卫还会不会听从叶楚烟的指示。
那护卫退下,便去跟另外两个兄弟商议。
“怎么样,王爷真动怒了?”一人说道。
护卫摇头:“说不好,王爷现在就算是假动怒,我们行事完后也可能会动真怒。”他这一趟不是有七成目的是为了试探,但是主子的心思,他们不敢猜度。
“大小姐如果说的是真的,现在便是行动的最佳时机!”另一护卫说道。
他们三人都愁眉苦脸,互相看着对方,心里着急但却不敢忤逆王爷的命令。
那刚从赵弘俊屋里出来的护卫,叹气道:“我去吧,你们且在此守着大小姐待命,如果有什么意外,便往我身上推。我相信大小姐的判断,也相信王爷不会真的怪罪她。”
从那些言语当中,他听出了王爷对她的宽容。而且叶楚烟说的猜测,在他心里也隐隐觉得有可能会发生。当晚,他便易了容,身着夜行衣潜入了钱府,偷偷藏在他们书房的角落里。
老四透露过,他们商议要事的地方都在书房。钱开每天都要到这里来,跟厉建峰回报他在官府内的情况。
当月上三更,周围寂静无声,渐渐的传来一阵脚步声。护卫屏气敛神,将自己的身子往阴暗处又缩了缩。这个地方正好是一个阴暗角,只要他不出声,人眼就算仔细看也察觉不出来有人。
只见厉建峰率先走了进来,钱开替他打开门,拱手将他请进来,腰弯的像个虾米,一副奴才模样:“二公子,今日下官得了一副好茶,说是让下官转送给二公子。”
厉建峰一脸严峻,不屑摇头:“送茶就免了,告诉他,三千两银子,一文也不能少。否则,他的儿子连乡试都别想过。”
护卫一听,心里猛然震惊。这可是坐实了他们徇私舞弊,可惜只有他一人听见,没有任何人证。
钱开赔笑说道:“下官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直说银子好办,但就是得宽限几天。这茶叶全是一番心意而已,没别的意思。”
厉建峰更是不屑:“几天?这距离科举也就是几天而已,这帮老油子就是不老实。一句话说死了,见了钱便榜上有名,少一文想都别想!”
钱开连连点头,坐在了他旁边,低声道:“二公子,那黑山虎假扮富商跟我们做生意,你说王爷究竟是什么意思?黑山虎就是化成灰,下官也不至于不认识啊。好在二公子英明,叮嘱过下官装醉,不然还真不好脱身。”
护卫皱眉,原来钱开是故意装醉,那些话是故意说出来的。莫非,厉建峰真的胆大到如此地步,敢空手套白狼,借由吏部来集权?
“就那点雕虫小技,他们也使得出来,还真当我厉建峰是傻子不成。”厉建峰冷哼一声,面容鄙夷,“黑山虎亏他还是个山寨三当家,其实根本就是墙头草,他若乖乖听本公子的话,现在又何必受这等委屈,白白亏了那么大笔钱。”
“二公子,黑山虎投靠了王爷,他心里又正恨着你,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把他给。”钱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奸邪。
厉建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目中尽是邪佞:“用不着,一个小小的山贼,不过唯利是图罢了。被坑了一次,心里对他们也不满了。而且,王爷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王爷身边的那个人。要除,就除掉她!”最后一句,简直咬牙切齿。
“那个娘娘腔?”钱开奇怪道,“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能有什么能耐。她被黑山虎刺伤,已经性命垂危了。依下官看,还是先除了黑山虎。”
厉建峰斜眼,鄙视一眼钱开:“那都是她的障眼法罢了,黑山虎若真伤她那么重,王爷早将黑山虎大卸八块了,又怎会留他在身边。他们的事你不用管,明日,左老板的那十万两银票必须收到,不然你这乌纱帽就等着换人吧!”
钱开唯唯称是,但心里对黑山虎还是不安。他作为一个官员,最怕山贼这等亡命之徒。黑山虎被威胁的时候他也在场,亲眼看到他掐死老四,就跟掐死一只蚂蚁一样,想起来都背脊发凉。
“放心吧,到了本公子手里的人,就没有能逃脱的。黑山虎就是一条狗,狗链子还握在本公子手里。”厉建峰神秘一笑,起身而去,留下一脸疑惑的钱开。
护卫等他们都离开,外面都恢复了宁静后才从阴影里出来。他的脑子里,满满都是厉建峰那神秘的笑脸。
大小姐说得猜错,黑山虎果然还跟厉建峰藕断丝连,不然他不会有那么多银子来挥霍。但更令他震惊的,是厉建峰说出来的那些银两数目,十万两银票,这贪污受贿也贪得太厉害了!
他开始在书房内翻找起来,老四没偷到的东西,他必须要搜寻一番。然而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落地的声音。一个黑影映在窗户上,一点一点,缓缓接近。
第298章 夜贼
“嘎吱。”
门悄悄的被推开,一个黑影迅速的跃入室内,反手关上了门。他的动作很轻,这合上门的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身着夜行衣,步履如猫般轻盈。
护卫躲藏在阴暗之中,细细观察着他,但当那黑衣人转过身来,他的心险些没有跳出来。他看到那蒙着面的人,露出的两只眼睛,竟然是白惶惶的,眼珠内只有一个小黑点。
只见他开始四处翻找起来,动作比自己还要迅捷轻灵。一阵翻找后,在书房茶几下的一个暗角竟然触动了机关。书房的座椅发出了一声响动,仔细看去,原来那座椅竟然是双层的,表面的木板移开,里面是个只有二指来宽的暗格。
护卫吃了一惊,若是让他来搜,绝对发现不了那个暗角。只见那木板中放着几封书信,没有署名,但是有拆封过的痕迹。那黑衣人上前,白惶惶的眼睛眯起来,似是在笑。
正当他出手去拿,护卫闪身向前,一个侧踢横开了他的手。那白惶惶的眼睛骤然瞪大,那黑色的瞳孔也似乎变大了些。近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鬼怪。
他们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神中都散发出了敌意。护卫率先动身,开始出招。他知道这个人极其睿智,身手利落,若是自己落于人后那便被动了。
十几回合后,二人谁也没占上风。那怪人眼睛一骤,虚晃了身形,腾跃而起落在书桌上,伸手就抄起了那些信件。他的目的很明确,无意多纠缠。
护卫见状,也是腾跃而起,朝着他后心打去一掌。他只想逼他走开,但没想到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那怪人的后心。触手之处,他只觉得冰凉一片,像是打在一块冷冷的冰块上,又凉又硬,根本不是人的躯体。
情急之下的一掌,比他想象中的要重。怪人闷哼一声,手中的信件抖落了几封,他一个旋身躲开。回头看了一样护卫,白色的眼珠凸出,显得非常的恐怖。
护卫本以为他会反击,已经摆开了架势,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这个让他有些心颤的敌人。然而,那怪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握紧了手中的信件,反手窜出了门外,几下轻功便飞得不见人影,非常迅捷。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夜凉如水,冷风从门外吹进来,护卫才发现自己身上已全是冷汗,浑身一凛。他转身看向那掉落的几封信件,心里庆幸,还好有东西交差,也不算一无所获。他捡起信件,学着那怪人的样子,触动机关,将座椅合上。
趁着四下无人,他也使出了轻功,火速赶回了尚书府。
另外两个护卫都守在叶楚烟的门前,瞪大眼睛等着,见他回来,各个都兴奋起来。纷纷围上去,见他一身是汗,心知这一趟没有那么顺利。
“就跟大小姐预料的一样,黑山虎还是心怀叵测,并不是真正站在我们这一边。”护卫摸着怀中的信,看着那漆黑的天色。这会叶楚烟一定已经睡下了,再着急也只能等到明天。
某个护卫看见了他奇怪的动作,说道:“是不是在钱府找到了什么东西,大小姐吩咐,若是有发现什么立即回报,她就在里面等着。”
护卫一听,赶忙上前敲门。他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了她。
“进来吧。”叶楚烟的声音缓缓传来,低沉冷清,就如寒夜中的池水。
护卫抱拳应了一声是,低头推门入内。他走进屋内也是低垂着头,毕竟现在是深夜,她是女子,还是需要避讳。这没走几步,他便掏出了怀中的信:“属下无能,只给大小姐争取到这些。”
“争取?你在钱府被发现了?”叶楚烟身披大衣,坐在椅子上,手端着一杯热茶。见护卫那有些狼狈的模样,猜出他可能经历了一场恶斗。
护卫摇了摇头,将那捡到的几封信呈上。将钱府内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还特别强调了那个人有一双白惶惶的眼睛,看上去根本不是正常人。
叶楚烟心中一惊,那天在客栈里,她看到的那个黑衣人也是有着这样一双眼睛。身形描述来看,也跟护卫说的一模一样。这样的怪人不多,也不会有什么差错:“他拿了信就走了?”
护卫点点头:“属下也觉得奇怪,那个怪人看上去非常凶残,但是跟属下过招,一个杀招都没有,都是在接招而已。但是那人的武艺真的高强,若是真打起来,属下顶不过五个回合。”
叶楚烟回忆起那个人轻灵的步伐和从窗外逃窜的轻功,可见身手不差。但他当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也没有伤害护卫的意思,看来那个人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这个护卫是谁。
她拆开手中的书信,上面都写得是差不多的事情。加速敛财,以谋大事。专门找富商之子下手,只要是个商人便狮子大开口,官家子弟则少收一点,但必须选取有才能的人题名。
“王爷。”门外的护卫突然出声。
赵弘俊从门外走来,一脸的坦然,坐在叶楚烟身边。几个护卫都低垂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都下去吧,把门关上,夜风太冷别让大小姐着凉了。”他的语气略带着些讽刺,有意无意的刺激着那三个护卫。
叶楚烟起身低头颔首:“王爷,都是我的错,是我逼着他们替我行事,王爷恕罪,不要怪罪他们。”
赵弘俊冷哼一声,摆了摆手。
护卫抱拳退出去,顺手带上了门。此时,他们只能听从王爷一个人的命令。
“本王何时说过要怪罪他们,如果真要怪他们,早在他穿夜行衣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命人将他拿下了。”赵弘俊看着叶楚烟,语气平淡,但眼神却锋利无比,“坐下吧,本王就是想知道,你到底给他们施了魔法,让他们冒着忤逆本王的风险也要帮你。”
叶楚烟这才坐下,轻声道:“一介民女,哪里来的什么魔法。我的计划都是为了王爷好,无非是三个护卫对王爷忠心,才让他们有此一举罢了。”她将那些信件双手呈上。
赵弘俊心里本来有些气愤,但被她这三言两语说得心里平静了不少。她清冷的嗓音就如一泓清泉,能够温润他火热的内心。他低沉着脸,装作愠怒的样子,抄起那些信件就阅览了一番:“这帮狗官,当真是会敛财。那些富商交了钱,如果看到自己儿子没有榜上有名,也只能吃哑巴亏。”
但是,只招收有才能的人,这一条却令他更加警惕。这帮狗官选取有才能的人,表面上是为了影响朝纲,但实际上是为了选取可用之人,为己所用。
第299章 暗盗
“自从先祖开国以来,就一直严禁买官卖官。父皇那次佞臣作乱算是第一次发现有官员卖官,平息事端后,大批贪官污吏抄家灭族,之后二十年都无人再敢犯禁。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是有人铤而走险。”赵弘俊将那信件按在掌下,眉头紧锁。
钱财对人来说便是巨大诱惑,只要银子够多,别说买官卖官,就是卖自己的妻儿祖宗都好商量。这些富商能有这么多钱财,可见他们在官场上也有一定的关系,否则不可能富到如此地步。
“厉建峰可能不止卖官,还许诺了他们加官进爵,不然那些富商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的冒风险。”叶楚烟说道。这些信件里只说了收钱,但并没有提及任何数字。
这下达命令的人非常谨慎,只要不提数字,谁也拿不准他们贪污了多少。论罪起来,可能也就是革职查办受贿的那些财物只要谎报数目,拿出其中一部分来便可减刑,最后从轻处理。
“这帮贪官污吏,真是恶向胆边生。厉建峰不过是一个推手,不管是不是他,只要有人提议,他们都会这么做。十万两银子,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简直是我大靖的害群之马!”赵弘俊气愤得握紧了双拳,那些信纸在下被压得死死。
叶楚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面。不知何时开始,这个冷面冷心的霸道王爷,居然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了。不仅牵挂自己,还牵挂着天下。她嘴角掠过一丝轻笑,笑得耐人寻味。
赵弘俊看着手底下那些信件,又想到护卫听到的那些话:“话说回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黑山虎的?”
在派遣他伪装成富商之前就应该有怀疑了,或许比自己还早。只是他连在黑山虎住的地方都搜寻不出蛛丝马迹,不知她是为什么怀疑,又有什么可以证明。
“从一开始就怀疑了。”叶楚烟缓缓说道,云淡风轻。
赵弘俊心惊:“一开始?”他微微低头看向她的腹部,那个伤可是真正刺入了身体,如果那时候就怀疑黑山虎,怎么还会做这么冒险的事。
“对,一开始。其实我跟王爷的想法一样,一日为贼,终身为寇。黑山虎是个会咬人的狗,绝对不能重用,哪怕他低头颔首,逆来顺受。”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敛眉,脸色开始渐渐严肃:“那,霜九呢?”
叶楚烟轻笑:“王爷看来还不知道,九爷并非山贼出身,他只不过是被大当家的父亲所救,留在山寨中辅佐大当家,以报救命恩人的恩情罢了。当日他救了大当家一命,也算是把欠的都彻底还了。”
赵弘俊点头,难怪他怎么看霜九都不像草莽之人。但是,他瞥见叶楚烟说起霜九时,脸上浮现出轻松,话语声都轻巧了很多,可见这个人在她心里,若不是非常亲密,就是非常信任。
他心里略有些不平,低沉道:“黑山虎留下来终究是个祸患,得找个时机将他除掉。你也说了他是会咬人的狗,趁着厉建峰还未出手,你何不先利用他?”
叶楚烟起身,推开窗外,看着那一丝微微露出的月光:“明日便是初一,是月亮最亏的时候。在这种日子,只要入了夜便是漆黑一片。既然王爷吩咐,那黑山虎就不必留了。”
赵弘俊看着她的背影,削肩细腰,身姿挺拔,看上去是个翩翩佳人。但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丝清冷无情。杀人的话,从这样一个绝美的女人口里说出来,更显得诡异。
第二天早上,尚书府门前寻求名医的布告便撕了下来。下人告诉过往路人,被刺伤的公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身体已无大碍。只要吃些伤药跟补药,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将那些前来的大夫,也都一并请了回去。
叶楚烟在建州城里无足轻重,路人也只是听听就算了。但是在某些人的耳朵里,这可是个不小的新闻。
钱开在书房内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的看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但却迟迟等不到。
“大人,我看您就不必等了。二公子这一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不如我们趁早行动,等二公子回来的时候便正好邀功。”一个师爷打扮的人在钱开身边细声说道。
“这可事关一条人命,没有二公子的吩咐,哪里能随意行动。而且王爷身边的人,若是刺杀失败,杀手将我们供出来,那我们可都要掉脑袋。”钱开比了个手刀,在脖子上一顿砍。
师爷焦急,看着天色渐渐昏暗,二公子是铁定回不来,他立功心切,急道:“大人,您没听二公子说嘛,王爷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王爷身边的那个人。这次她死不成,活过来联合黑山虎,将我们的事查出来,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钱开一听,心里顿时害怕起来。他低头摸了摸自己两撇胡子,细细的眼角开始眯起来,眼神里尽是奸诈:“黑山虎,你不说,本官还差点忘了。”说罢,便勾起嘴角,恶笑起来。
夜黑风高,某个黑衣人影俯趴在了尚书府的围墙上。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三寸来长的香,点燃后丢下去。风微微的吹着,将那一缕香吹散在了空气中。
门口的两个护卫都打起了哈欠,脸上出现了一丝倦意。他们谁也没说话,一左一右的靠在台阶边的柱子上。抱着双肩,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头歪在一边。
那黑衣人眼看着他们睡着,一双露在外面的细长眼睛变得更加的细长,他在笑,笑的非常得意。见那二人歪着脑袋,他便闪身越过围墙,快步俯到门边。用手指在纱窗上戳了一个洞,吹了吹手上一个细小的黑色药丸,将它扔了进去。
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推开了门,反手将门关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床上,依稀有个人形躺在上面,被子高高隆起,枕头处一缕青丝隐隐可见。侧脸在黑暗中,线条显得是那么柔和。满屋子的药味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怪异香味,那地上的黑色药丸还在散着青烟。
那黑衣人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黑暗中闪着阴冷的光。看着纱帐内那洁白的侧脸,他忽然邪笑了起来,将那匕首又收还了刀鞘内,双手开始互相搓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么美的人,就这么杀了,怪可惜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浪费了。”他隔着面巾开始说话,发出了一声怪笑。
床上的人浑然不觉,依旧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第300章 怀恨
黑衣人走到床头,掀开纱帘,眼睛里已满是欲望。然而,就在这时,欲望全然消失,被恐惧所覆盖。他看到了一双眼睛,是男人的眼睛,正嘴角带笑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还不等他放下纱帐,退后半步,一把明晃晃的刀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有人从背后接近他,他竟没有半分察觉。
此时,蜡烛被点燃,室内充满了光明。两个护卫也推门而入,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定在黑衣人身上,其中一人快步上前,一把揪下他黑色的面巾。
“黑山虎,果然是你。”那护卫沉声说道,目中含火,“大小姐不顾自身安危将你救出来,还帮你逃离了厉建峰的掌控。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简直无耻!”
黑山虎见那躺着的人竟然是赵弘俊,他被护卫提住后心,猛然向后拉扯,一掌击在他的胸膛,将他震得胸骨剧痛,面目扭曲倒在地上。两把刀紧接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将他锁死。
他余光瞥见叶楚烟站在桌面,将那桌上的烛台也点燃。烛光照在她清冷的脸上,恍然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但是她的目光更冷,冷得有些令人害怕。
“哼,恩将仇报。我黑山虎从来不会恩将仇报,你们还当她对我有恩,也不想想我落魄至此,是拜谁所赐!”黑山虎按着自己的胸膛,气急攻心,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赵弘俊皱眉:“你落魄至此,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真的忠心,今夜你也不会被刀架在脖子上!”
“我呸!忠心,我为什么要对你们忠心!相当初我们在山寨何其快活,哪里需要给别人当牛做马!早知今日,你还不如在山寨里就一刀杀了我!”黑山虎嘴唇鲜红,连眼睛都开始发红了。
“放肆!不得对王爷无礼!”护卫将刀锁得更死,在他脖子上都微微划出了血印。
赵弘俊摇头,此人根本无可救药。他看向叶楚烟:“霜九是将军府的人,他是霜九的拜把子兄弟,你是将军府的主子,本王不插手,你说了算。”
叶楚烟从刚才就没有说一句话,此时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宛若她的一句话里就有着生杀大权。只见她缓缓走到黑山虎面前,低声说道:“看在九爷的面上,本来想饶你一命,可惜你不懂珍惜,那可怪不得我了。”
一句话,便将黑山虎安排得明明白白。
黑山虎咧嘴笑了起来:“这时候,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仁大义。我黑山虎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怪我没有霜九的脑子,否则你跟厉建峰,我定能带走一个!”
赵弘俊心惊,难道他不是为厉建峰来杀人的?
叶楚烟轻笑,觉得黑山虎真是无可救药了:“我知道你恨我,也恨厉建峰。恨我毁了你的山寨,毁了你们兄弟的好日子。也恨厉建峰,是他害得你们十几个兄弟死于非命,大当家惨死狱中。但是你不但没有霜九的脑子,连老四的脑子都没有。他尚且知道该投靠谁,你却不知道。”
黑山虎冷笑,别过头去:“要杀要剐随便吧,少来说些废话想羞辱我。”
叶楚烟不慌不忙,俯视着他:“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钱开会突然让你来杀我?初一夜黑风高,但也不是只有这一天能杀人。你的迷香迷药都布置得很精密,不差这一点夜色。”
黑山虎一怔,钱开莫名其妙派人写信给自己,让自己动手杀叶楚烟,否则厉建峰就会派人来杀死自己。他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先杀一人。
“你被厉建峰所害,为换取那没有的解药假装听从我的命令杀死老四。但是背地里却将我的诈伤的事告诉了厉建峰,你想来一出反间计,利用我们杀死对方,然后你再下手杀死另一个。其实,厉建峰给你喝的也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这都是你们设先想好,暗中埋伏在我身边,等着我入圈套的计而已。”叶楚烟冷声说道。
黑山虎登时脸色煞白,别过头去不敢看任何人,双手已不自觉的握起了拳头,下意识做出保护自己的动作。
“厉建峰自以为控制了你,却没想到你还在我这边动了心思。或许你只是想杀我而已,却没想到在这其中,大当家死了,这才勾起你对厉建峰的恨。”叶楚烟缓缓说道,每一句话都似冰锥一般,缓缓刺入黑山虎的心,让他又冷又疼。
黑山虎咬牙,目中恨意浮现:“厉建峰这个卑鄙小人,当初说好了只要我们想办法杀了你,就给我们一笔银子。想买官就买官,想从商就从商。但是,当我们兄弟聚集在一起,他却带来了官兵,将我们当做匪寇抓了起来。十几个兄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掉了脑袋!我亲眼看见他砍了他们的头!”
赵弘俊见他双目通红,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他不同情这个小人,但是却忍不住有些动容。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山贼,只不过情和义都不在他们这里。不然,他真的是可用之人。
黑山虎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抬目看向叶楚烟,那眼里有恨也有一丝别的情绪:“在山寨初见你的时候,霜九就让我别招惹你。当时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怕一个女人。今日我彻底明白了,我自知难逃一死,但能否看在霜九的面子上,答应我一件事。”
叶楚烟看着他,没有一丝感情:“你可以说,但答不答应,得再考虑。”
黑山虎紧握双拳,看着赵弘俊,他知道他才是真正的主子:“杀了厉建峰!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他!”说罢,他便七孔流血,浑身猛然抽搐,倒地气绝。
护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见他死状恐怖,不用说是中毒而亡。
叶楚烟捡起那地上的黑色药丸:“这是普通的迷香,对于黑山虎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会晕厥。看来钱开给的解药,其实是毒药。黑山虎不管能不能杀了我,今夜,他都得死。”
钱开不通医理,当然不知道那所谓的解药是什么。厉建峰早就计划好要除掉黑山虎,只是不是在这时候。
叶楚烟看着黑山虎的尸体,怔怔说道:“我还没告诉你,其实是老四怂恿钱开下令杀人。不然,你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他们本来想着如何除掉黑山虎,碰巧这时厉建峰就出了门。机不可失,她见老四跟钱开身边的师爷差不多高,心里便生了一计。
她让护卫给老四易容打扮,装成那个师爷的模样。再让人将求医的布告拿下,钱开收到消息,自然会慌张。他胆小怕事,只要有人怂恿,以立功来诱惑,他就绝对会上当。
第301章 疑是死士
黑山虎的尸体被护卫偷偷运出城去,到荒山野岭掩埋。
赵弘俊坐在屋内,他满脑子都是黑山虎临终前决绝的样子。死到临头,他还是对厉建峰害死兄弟的事忿忿不平:“本王原以为黑山虎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却没想到他是条硬汉。”
叶楚烟看着窗外不远处那并不高的围墙,说道:“岂止是硬汉,他简直有勇有谋。今夜刮的是东南风,他便在这个地方下手,点燃迷香。利用风向将迷香散开,他是经过精心计划才行事。”
幸亏护卫们提早吃下了她的解毒丸,不然也没那么容易抓他。
赵弘俊冷笑:“敬佩一个想杀你的人,你这心思还真是与众不同。等厉建峰得知,一定非常暴怒,黑山虎原本是他安插在我们身边非常好的棋子。”
叶楚烟摇头:“他肯定也知道黑山虎在他身边不怀好意,不会真正为他做事。没有人会冒险去养一条会反噬主人的狗,这次是厉建峰胜了,他成功利用我们的手除掉了黑山虎。”
黑山虎从爬上围墙开始行事的时候,她就在暗中观察,动作似是演练了千万遍,面对不熟悉的迷香,他也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可见那迷香是厉建峰早就给他准备好的,他也已经私下偷偷找人试过。
那所谓的“解药”也是厉建峰留给钱开,他们只要命令黑山虎行事,就会将那“解药”交到他手里。他以为服用了就不会中迷香,绝对没想到那会是剧毒。黑山虎死的时候,眼里满是惊恐。
“但是,那个闯入钱府的黑衣人是谁?”赵弘俊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据护卫的话来看,那人武艺高强,轻功了得,搜查本领也很高明,一定不是普通人。
叶楚烟猛然想到那天在客栈里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人,可能是友非敌。”
她便将当晚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一直以来她隐瞒得太多了,这件事如果再隐瞒,日后若是被他得知,他的疑心会更重。
赵弘俊一听,惊得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本王!”嗓音洪亮且深沉,带着说着说不出的愠怒,其中又夹杂着一丝责怪。
叶楚烟低头:“王爷恕罪,这件事或许是一个误会,那客栈里来往商人众多,目标也不一定是我,若是闹出个乌龙,岂不是成了笑话。况且,那黑衣人确实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赵弘俊鹰眸一凝,面容微怒:“不管是不是误会,你都该将此事告诉本王!如果那黑衣人再次对你下手呢,他武艺那么高超,若不提早防备,你到时就算叫护卫,他们也来不及救你!”
叶楚烟低头,无话可说,只能这样表示歉意。
“他当晚到你房间,做了什么?”赵弘俊不忍心再去责骂她,事情已经发生,再多说也没有用。
“只是翻找了一下我的包袱,见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便从窗台上逃走了。”叶楚烟说道,当时她在那双白惶惶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丝恶意,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坦白的原因。
“我们是以富家阔少的身份来的建州城,没几个人知道我们的身份,看来此人跟厉建峰也脱不了关系。但是,在你身上能找什么东西呢?”赵弘俊问道。
叶楚烟不解,她这次出来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外公也没有交待她什么,那黑衣人盯上自己简直莫名其妙。低头细思片刻,缓缓说道:“或许他以为我们是来买官的考生吧,他既然去偷盗钱府的密信,说明他的目的,跟我们有异曲同工之处。”
赵弘俊皱眉,手中摇着的折扇停了下来:“说不定,他可能是父皇的人。”他想到了护卫说的,白惶惶的眼睛,“父皇私底下训练过一批死士,从小就喝下各种汤药,练就一身钢筋铁骨。但是因为药物损害身体,他们身体构造跟常人有所不同。”
“药人?”叶楚烟问道,他也曾经被一个药人所绑架,就是厉建峰的诡计。
“算是药人吧,但是他们比药人要聪明得多,四肢躯体也灵活迅捷得多,他们可都是成千上万人中活下来,并且通过秘密训练出来的。”赵弘俊看向叶楚烟,这种做法非常残忍,不知她会不会鄙夷。
但见叶楚烟神色淡定,说道:“除了皇上之外,还会不会有其他的人豢养着这种死士?”赵弘俊来建州城,是奉了皇上密令,他没理由派人通过这种小偷小摸的方式来试探他们。
“他们从小吃的药都是宫廷秘传,除了父皇之外,可能真没什么人知道。而且培养这些人,需要大量的财力跟时间,没几个人消耗得起。父皇派本王来建州城,也许是为了考验,看看本王会不会被利益所蒙蔽。”赵弘俊说道,他心里越发笃定是父皇在怀疑他。
叶楚烟心里也有跟他一样的想法,但她却不认为皇上对他抱有疑心:“王爷多虑了,皇上若是怀疑你,那为何要让那黑衣人只搜寻我。比起我来,密信等物件藏在护卫身边不是更加安全。”
赵弘俊轻笑:“父皇知道你是本王的心腹,有什么事情都会跟你商量,找你下手也不奇怪。你不清楚皇室中人的秉性,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东西只会交给心腹,就算为了安全,也不会交到那些忠奸不定的护卫手里。”
叶楚烟不置可否,但心里对此并不认同。那黑衣人不但没有伤害自己,也没有伤害那个他口中忠奸不定的护卫。可见他对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敌意,只是在服从主子的吩咐行事而已。而且那个主子,并不是大恶之人。
皇上身为九五之尊,圈养死士,那是因为他身在高位,所有的一切都是威胁,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但是黑衣人的主子却不是这样的心态,可见他的主子并不是皇上。
“这个死过人的屋子你就别住了,这还残留着些迷香的味道,也不太好,本王替你换一间客房。”赵弘俊见她不反驳,以为是涉及父皇她不便开口,当下也转移了话题。
叶楚烟点头,走了几步却被一道白光给晃了眼。她斜眼看去,只见地上是一把匕首。那是黑山虎方才行凶时留下来的,仔细一看,居然是鸳鸯刃。
赵弘俊瞥见她的眼神,走过去捡起来,合上剑鞘,轻笑道:“失而复得,这鸳鸯刃跟你有缘。”他走到叶楚烟面前,将那鸳鸯刃递给她。
叶楚烟感觉他话里有话,但面色又看不出什么,低头道:“谢王爷。”
厉建峰现在还在建州城内,手底下人众多,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留着个兵器傍身总比没有的好。
第302章 举报
“王爷,厉建峰回来了。”护卫慌忙赶来,抱拳通传。他奉命一直守在建州城门口,守了三天才等到了他。
赵弘俊坐在院内,正跟叶楚烟在对弈,黑白双方互不相让,他专心致志的看着棋盘,似是没有听到护卫的传话。
“整整三天,算上来回路程,他也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叶楚烟说道,既然他亲自出城,所做的事必然是亲力亲为。怎么也得消耗一两天的时间,也就是说着路程也就一日可来回。
赵弘俊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你赢了。”
护卫惊讶的看着那棋盘,明明谁也不占上风,怎么王爷就认输了。而且更令他惊奇的事,王爷的棋艺可是难求一败,就算下风也能扭转为和棋。
“距离建州城一日可来回并不是城县,可能他只是去了西北边的大凉山。”赵弘俊回过神来说道,早年他曾伏击过一帮土匪,就躲在大凉山上。看来厉建峰敛财剿匪,这个名目是不是空来。
“王爷,皇上命你来是调查科考徇私舞弊之事,这剿匪需调动建州城兵马,王爷不可越权。”叶楚烟说道,不然便是给了其他人弹劾的机会。
“本王何尝不知,只是厉建峰借着剿匪大肆敛财,又借着科举搜刮富商,需要这么大笔银子,他要做的事情不简单。科举跟剿匪两样,总得扰乱他一个。”赵弘俊说道。
郑红达身为吏部尚书,主管科考。但是他不知道厉建峰等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作弊。只要榜上有名,那卷子便实实在在摆在卷宗里,再难证明他们是作弊而得来的机会。要想破坏他的计划,就得提前预防。
“厉建峰是一个人回来的?”叶楚烟问那护卫。
护卫点头:“是,一人一马,没有带任何包袱。他肯定是去跟什么人见面,短暂的议事后便回来了。而且,属下查到那大凉山上的匪寇很可能是匈奴人。”
“匈奴?”赵弘俊皱眉,眼神开始凝视起来,“匈奴人一不跟我大靖有商业往来,二也互补侵犯多年。他们一向不屑于与中原人为伍,怎么会躲在大凉山上?”
护卫也是皱眉:“这属下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大凉山上有匈奴人跟匪寇为伍,这传言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出现的。探子回报,最近没有任何匈奴人入境的记录,但是也难免会有遗漏。”
“匈奴人很聪明,他们若想混入大靖,多的是办法。只是本王奇怪,厉建峰怎么会活着回来?”赵弘俊说道。
匈奴人不喜中原,觉得中原男人大多不骑马不涉猎,根本没有男人气概。像厉建峰这样唇红齿白的俊俏男人,在他们眼里更是懦弱无能的象征。见到这样的人,就等于污了自己的眼,见了他面又怎会放他回来。
“是不是匈奴人尚未可知,说不定只是厉建峰做的障眼法而已。匈奴人近年战事不断,已在休养生息。他们不会有胆子进入大靖,更没胆子敢在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建州城惹事。大凉山上,应该是另一伙匪寇。”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轻笑,见她眼神笃定,但话语却说着应该:“以往听你说话,没有十分的把握也有八分的把握。你到建州城后,说的最多的就是也许,可能,或者,怎么没信心了?”
“这怎么说也是建州城,不比京城内有九爷跟云秋帮忙,有副将们收集情报。厉建峰现在没了厉王府这个门楣,行事也越发诡异起来,若不小心些,说不好会中计。就算不中计,也比以往要危险得多。”叶楚烟说道。
如果老四没用怂恿动钱开,黑山虎就会继续潜伏在她二人身边,周旋在两者之间总是一个隐患。而且她又不能然护卫除掉黑山虎,不然就中了厉建峰的计。或许,他一直等着她动手杀人,但一直没有等到。
“王爷,衙门的人来了,说是有命案要查。”一个护卫远远跑来,抱拳拱手。话音未落,身后一帮衙役便浩浩荡荡的走来,手上拿着镣铐,一个个趾高气昂。
两个护卫见他们将镣铐故意晃得砰砰作响,心知对方已有了敌意,两人一左一右横在他们之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比两个护卫都要高出半个头,他低头俯视两人,不屑的冷哼一声:“哪来的家犬,竟然拦小爷的路,你家主子没教过你们,好狗不挡路吗。”
他的眼睛扫了一眼叶楚烟,又扫了一眼赵弘俊,稍微斟酌,他便将目光锁在了赵弘俊身上。
“鄙人姓赵,敢问官也高姓大名?不知我们犯了什么事,还请明示。”赵弘俊站起来,不抱拳不拱手,胸膛挺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势。
那人不屑的别过头:“我叫古涛,是建州城衙门第一捕快。有人举报你们在尚书府内杀了一个人,夜半还借着马车到荒郊野岭抛尸,劝你们早早投案,还可从轻处理。”
赵弘俊打量了一眼古涛,相貌堂堂,谈吐间条理清楚,不是王二风那种草莽。他是官家出身,不然不会这么嚣张:“笑话,这里是尚书府,我们都是平民百姓,哪里敢在这里杀人。”
“有没有,跟我回衙门一审便知!”古涛厉声喝道,身后的人立马拿着镣铐上前,咄咄逼人。
“谁敢!”护卫怒道,双拳紧握,怒目而视,二人站立于前,势如奔马。那些人当下被怔在了原地,看着古涛不敢上前。
赵弘俊上前,按住了两个护卫的肩膀,微微摇头。这时候,还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既然是命案,那身为大靖百姓自然该协助衙门破案。但是只有证据确凿的凶犯才会上镣铐,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带镣铐来,还让我们戴上?”
古涛被说得有些理亏,眼神虚了几分:“我们衙门办事,讲究的就是公义二字。既然你愿意协助衙门调查,我们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赵弘俊冷笑,古涛这个人看来是蛮横惯了,到了哪都带着镣铐,但凡遇到不从的人就直接锁了带回去。不用说,他衙门第一捕快的名头,可能都是言行逼供逼出来的。
“对了,古捕快应该也听说了,我这位朋友在兵部被逃犯所伤,不便跟你回衙门,这一趟就免了吧?”赵弘俊说道。
古涛见叶楚烟身形柔弱,长得唇红齿白,一看就是没什么力气的书生,现在又受了伤,就算想杀人也没那个能耐。他斜眼撇着那两个护卫:“她可以留下,你们两个得回衙门。”
护卫看向赵弘俊,只见他点了点头。二人便暂时忍下这口气,跟在主子身后,一同前往那所谓的衙门。
第303章 禁止外出
“王爷,这古涛是个好大喜功之徒,他今日的名头我看都是被他这等手段给骗出来的。他若是太过分,王爷可千万别忍气吞声。”护卫在后说道。
他们三人行走在后,古涛却骑着高头大马,让周围的人都在他身边跟随,好像众星捧月一般。
“这种人,本王见得多了。仗着自己有权势便恣意妄为,他还以为是自己英明聪慧才得来的第一捕快,真是愚蠢至极。但你们也千万不要冲动,那举报我们的人也许就想让我们与官府交恶。”赵弘俊淡然说道。
护卫点头称是,这一趟不会太平。只不过古涛是捕快,审问他们的人还得是府衙大人。还不知是忠是奸,但他们一到府衙就听见古涛叫那府衙大人做爹。当下,他们简直哭笑不得。
“爹,人都带回来了。”古涛抱拳拱手,在外的嚣张气焰收敛了几分,但转看向赵弘俊等人,眼神又是那么傲慢。
“你们就是寄住在尚书府郑红达府中的客人?”府衙大人眯着两只眼睛,目力似乎不太好。两鬓斑白,让他看上去老了不少。
“正是在下。”赵弘俊抱拳拱手,示意两个护卫,他们如今是平民,不能端架子。
“嘿,你好大的胆子,在尚书府内都敢行凶作案,我看郑红达也不见得不知情。老实坦白吧,只要你说是郑红达授意你这么做,本官免你死罪。”府衙大人坐在椅子上,语气略微懒散。
“爹,依我看不用审,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居然能在尚书府内做客。要不是他们威胁了郑大人,就是郑大人包庇他们,两边谁也脱不了罪。不如让我将他们下放牢狱,让他们吃几天鞭子!”古涛目中闪现出戾气。
“别急别急。”府衙大人眯了眯眼,看了看三人,“本官见你气质不凡,看来是个书香世家。郑大人武夫出身,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是如何相识?”
赵弘俊细思说道:“我跟郑大人本无关系,家父跟郑大人是故交。这次我来科考,便暂时寄住在了郑大人家里。倒是我想问问古捕快,这举报我们的人是谁,为何大人似乎认定了尚书府内就有命案呢?”
古涛满目敌意:“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抓人吗,我早就将你们的行踪都查清楚了。你们第一天入城便跟那姓方的无赖饮酒作乐,又上门拜访了吏部侍郎钱大人的家,最后才是郑大人。你们来建州城,动机不纯!”
赵弘俊一怔,他还以为古涛是个仗势欺人的莽夫,没想到他还是有些脑子。难怪他这看着糊涂的爹能在府衙的位置上坐那么久,可见他这儿子还是有不少的政绩。
但是他在这其中也看到了繁华建州城背后的隐患,吏部侍郎徇私舞弊,其子招摇过市,无人敢理。想必这位府衙大人已经被告过不少状了,只是他们官官相护,才让那公子哥逍遥了那么久。
“古捕快,科举在即,我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尚书府内温读圣贤之书。你说的那些人,我到建州城来时是有见过,但在那之后并无交集。若我真跟他们有什么勾当,难道只会见一次吗?”赵弘俊说道。
古涛皱眉,开始犹豫起来。但他立即朝边上的人打了一个眼色,那些人点头后往外走,拖进来一个大麻袋。那麻袋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非常淡,但是依旧令人反胃。
“那举报你们的人,说出了你们的抛尸地点。这个人曾多次出入钱府跟你们尚书府。郑大人忙于公务不在府内,不用说,他一定是来找你们的。你们虽没有直接见面,但有人替你们传话。”古涛点了点那个麻袋,不用说,那里面就是黑山虎的尸骨。
府衙大人掩住鼻子,但还是忍不住,面色开始发白。干呕了几下,吩咐了儿子几句:“郑大人是吏部尚书,科举在即他可不能被捕,不然科举大乱,皇上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待不起。”说完便捂着心口,转出了后堂。
这细声之语,被赵弘俊收入了耳中。他的意思,是要将罪责都推在他们身上了。果然是官场老手,不敢得罪同僚。否则如果郑红达无罪,他在建州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古涛上前,一双露着凶光的眼睛盯住赵弘俊,两人距离不过一尺远:“钱开是吏部侍郎,郑红达是吏部尚书,他们可以说掌管着科举的半边天,只要收买了他们,你至少能稳坐个探花!这个人想必是你们的中间人,你收买了郑红达却收买不了钱开,几番商量之后谈不拢,为避免事情败露便杀了这个人,是吗?”
他猜测得合情合理,赵弘俊都觉得这听起来很顺耳,但有一点他说错了:“尚书在侍郎之上,按照你所说,我已经成功收买了郑大人,为何收买不了钱开,难道他一个侍郎敢收得比长官还多吗?”
古涛一怔,他竟没想到这一点,但他依旧眉目凶狠:“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或许正是钱开狮子大开口,你心生杀意呢。在我用刑之前,你最好老实交待!”
赵弘俊听得用刑二字,脸色开始阴沉起来,鹰眸内满是冷冽:“身为朝廷官员,你父询问案件不坐公堂之上,而你身为朝廷官差,职责是守护一方安宁,保护百姓的安危。你这动不动就是用刑,残害百姓不说,莫非你府衙第一捕快的名头,全是靠用刑得来的?”
古涛被他这么一反驳,登时哑口无言。半响,他指着那具尸体:“举报的人准确的说出了抛尸地点,经钱府的人确认,也就是那个经常到尚书府上的人。他的死,你们脱不了关系!”
赵弘俊冷笑:“是否有关系,那是你们捕快的事。找到证据才能定罪,不然,你该去问那举报的人,为什么举报我!”
他义正言辞反说到,古涛怔然在原地。
一个护卫见状,说道:“古捕快,这人已经发臭,想必死了有几天了。那举报的人,为何不在他死的当天晚上举报,要等到这么多天后才来举报呢?这抛尸地点他知道,想必应该是当时就亲眼看到才对。”
他们抛尸的时候,身边根本没有其他人。在那空阔的山野,但凡有脚步声他们都能察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黑山虎的尸体会被发现,但当时他们肯定没有目击者。
古涛犹豫起来,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但他依旧不肯落下面子,沉声道:“按照大靖律例,知情举报者为先,无论是否属实都必须调查。你们不是嫌疑人,不能入牢,但按照律法,你们必须禁足在尚书府内,不得外出!”
赵弘俊皱眉,这是将他圈禁了?
第304章 还以颜色
赵弘俊不禁有些想发笑,除了父皇之外,天底下居然还有人能圈禁自己。而且他居然还毫无办法,如果不乖乖配合调查,他可能还会被扔进大牢里。
“你在笑?”古涛看见了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眼神立即锐利了起来,带着三分火气。
赵弘俊叹息一声:“我这是苦笑,作为一个平民,赵某奉劝你一句,做一个捕快最重要的是胆大心细。不是瞪一双火眼,就能展示自己的威风。”
闻言,古涛握紧了双拳,上前又逼近了几步。
就在他走过来的时候,赵弘俊抱拳在前,顶住了他要上前的胸膛:“既然古捕快吩咐,那我这就先回尚书府,等候古捕快的调查消息。”说完,他转身就走,两个护卫也紧跟其后。
这无礼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古涛,他在后厉声喝道:“站住!”
赵弘俊听得这身暴喝,嘴角反而露出了笑意,佯装紧张的回头看着古涛。但见古涛上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落下,势大力沉!
两个护卫箭步闪身,左右挡在了古涛身前,一个紧握住他的手腕,拦住了他的手,一个则是护在主子身前,怒目而视,盯住古涛的眼眸。
顿时,古涛的手被定在半空中,被紧握住半寸都移动不了。他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又看着身前的那个护卫,被那眼神吓得心里犹如落入的冰窖。马上他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就是他们其中一个,自己也对付不了。
“官府公差,在府衙之地公然动手施暴。古捕快熟读大靖律例,不知这一条,该当何罪啊?”赵弘俊岿然不动,站在远处,眉目冷静的看着他。
古涛面色一白,想要收回自己扬起的手,却不料他怎么使劲,自己也无法挣脱。心急之下,他反手又挥出一掌,打向那钳制住他的护卫胸前。
护卫略微含胸,接下了这一掌,但他化去了七分气力,这一下根本伤不到他半分皮毛。然而,他却大叫了一声,握着胸膛倒在地上,面目扭曲十分痛苦。
这声惨叫引来了府衙内的不少公差,他们都纷纷出来看热闹,一脸疑惑的看着古涛,又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古捕快,我们已配合你的吩咐禁足府中,你还出手伤人。我这保镖虽然会武,但也架不住你这势大力沉的一掌啊。”赵弘俊朗声说道,故意将出手伤人跟势大力沉这几个字说得很大声。
周围的公差一片哗然,疑惑的眼神纷纷变得责怪起来,指着古涛议论纷纷。
古涛背脊发凉,被千夫所指的滋味相当难受,他争辩道:“我没有!那一掌根本没用全力,是他自己不躲闪!与我何干!”这话一出口,周围又是一片哗然。
“古捕快,你是朝廷公差,审讯犯人无可厚非,但他们还没论罪,也没任何直接嫌疑,你怎能滥用律例圈紧他人,又怎能屈打成招!”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走上来对着古涛说道,看来他施暴已不是一次两次。
赵弘俊冷笑,看着周围的人都对他指点,笑道:“罢了罢了,古捕快也是查案心切,想要还死者一个清白。这一掌可能伤的也不重,诸位就不必责怪古捕快了。”
朝着两个护卫使了个眼神一个将另一个扶起,装作伤势不轻的样子。走出府衙后,两个护卫生怕古涛追上来,还在做戏:“王爷真高明,不是这样,古涛真就得将我们圈禁了。”
赵弘俊冷笑,钳制一个人的办法,就是让他自顾不暇:“大靖律例条理分明,若是本王真有涉嫌谋害黑山虎,他早就直接上了镣铐带本王回府衙了。他明明是证据不足又想彰显威风,以为在府衙内便可为所欲为。这种人,当然得给他点教训。”
回到尚书府,他们便让人传话给郑红达,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情。根据古涛的话,郑红达被他当成了包庇罪犯的嫌疑人。此事也得跟他商议,不然他也会有麻烦。
收到消息,郑红达立马就赶了回来,横眉倒竖,气得满面通红:“这个姓古的小兔崽子!平时作威作福就算了,现在居然招惹到老子头上!”
赵弘俊等他骂骂咧咧完,这才说道:“郑大人稍安勿躁,我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泼脏水。只是现在他将怀疑的苗头指向了大人你,我们不得不防。”
“我知道这兔崽子想做什么,他多年政绩突出却不得升迁,早就对我有记恨。王爷在尚书府居住,他只是趁机想报复一下罢了。”郑红达气得拍桌。
赵弘俊心知古涛为什么没有升迁,那等粗暴的办案方式,冤假错案一定不少。要不是他那个爹给他庇护,现在的他别说升迁,早就被撤职查办了。
“王爷!不好了!”这时护卫匆匆赶来,“大小姐不在屋内,下人说是王爷传话让她去府衙,人早就不在府里了!”
赵弘俊猛然站起,鹰眸内满是惶恐:“怎么回事!”
护卫抱拳答道:“下人说,是几个公差打扮的人来传话的,还带着官府的令牌。他们不敢阻拦便放人进来,大小姐见了令牌也就跟他们去了。”
赵弘俊心惊,十分惶恐。他不知道那些公差是什么人,但他绝没有传话让她去府衙,古涛也没有下令。而且若是她去了府衙,尚书府去府衙的路,只有一条,在路上应该会碰面。
“立即前往钱府!”他一声令下,斩钉截铁。
几人快马加鞭赶到钱府,然而钱开似是就等在那,府门敞开,下人上前说道:“我家老爷已等候诸位多时了,里面请。”
赵弘俊皱眉,心里一阵不安。他看着钱府的大门,宛若一个吃人的血嘴。
“王爷,当心有诈。”护卫在边上细声说道,“要不属下回去将郑大人请来,再一并进去。”
赵弘俊看着那大门,冷哼一声,鹰眸凌厉,大步便向门内走了进去,步伐迅速稳健,没有一丝迟疑。
“下官钱开,参见王爷。”钱开在客厅前站立,见到赵弘俊便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
赵弘俊眯眼:“你知道本王的身份?”
钱开趴在地上,低声道:“王爷住在郑大人府上,下官便去查了王爷的身份。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大人大量,不要跟下官计较。”
赵弘俊冷冷的看着周边的下人,各个衣着整齐,地也被扫的干干净净:“你知道本王要来?”
“是厉二公子说的,只要王爷找不到叶家小姐,便会到这里来,所以下官早已做好了准备,恭候王爷大驾。”钱开说道。
赵弘俊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尽是不祥之感。
第305章 掉虎离山
客厅内什么也没有,并不像钱开所说的在恭候他。至少,并不是那么诚心的:“起来说话。”
钱开起身,躬身道:“谢王爷,如果王爷想问二公子的话,他并不在府内。”
赵弘俊见他将自己想问的都说了,看来早有预备:“厉建峰是不是有话让你转告本王,恕你无罪,快老实交待!”
钱开面对厉喝,面不改色十分镇定,低头道:“王爷英明,二公子确实是吩咐了下官。他说,王爷若是来,还请王爷放心,叶家小姐跟他在一起,很安全。”
很安全三字彻底激怒了赵弘俊,他单手揪住钱开的衣领,狠狠的将他撞在墙上,狠道:“她在哪?不说的话,本王现在就让你下地狱!”
护卫慌忙上前,面容惊慌,一左一右的去掰主子的手。钱开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有所损伤,那王爷也就等于是伤了朝廷命官。而且这里是钱府,更加容易惹人添油加醋,大做文章。
但是赵弘俊膂力惊人,哪怕两个护卫在拉扯,他也没有半点影响,五指扣在钱开的喉咙上,暗中使力。
他不顾他们的阻拦,眼神凶狠,死死盯住钱开那逐渐发紫的脸。突然,他猛然似是明白了什么,双手一松。钱开如同一个被倒空的麻袋,顺着墙壁滑落,跌落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捂着腰哀嚎不止。
“王爷,大小姐聪慧过人,怎会不知道那官府公差是真是假,就算真的是厉建峰搞鬼,晾他也不敢乱来。王爷一定要冷静,不要着了小人的道!”护卫满身是汗,半护在钱开面前,抱拳说道。
赵弘俊眼眸冷峻,看着钱开:“这都是厉建峰设计好的,对不对。你们向古涛举报黑山虎尸体所在,然后将嫌疑推到本王身上。让古涛将本王带走,趁着本王跟郑红达不在,你们就带走了她。”
这是一招调虎离山计,厉建峰知道他不会让叶楚烟跟着一起去府衙,所以他看见自己跟两个护卫离开。不久后,就让人假扮公差去传话。
钱开还在捂着腰,但他听见赵弘俊所说,苦笑道:“王爷,二公子要做的事,下官还未见到有做不成。但是此事跟下官半点关系都没有,二公子要将叶家小姐带去哪,下官也一无所知。就算王爷将下官打死在这,下官也无可奉告。”
赵弘俊冷笑:“就你这等泼皮狗官,打你都脏了本王的手。而且,厉建峰留你在此,不就是为了引本王发怒吗。只要本王动手,明日便有大臣上奏弹劾本王,说本王擅闯官员府宅,实施暴行。”
钱开收住了笑,脸色有些难看,扶着腰站起来,躲在墙边不说话。
赵弘俊心知自己说中了,缓了缓神:“你不愿意说,那本王就在这里等。不管厉建峰做什么,他都要回到你这府里来,毕竟这里是你们的暗使送信的地方。”
钱开面容骤变,眼里浮出了惊慌。他别过头去,似乎是什么惊天秘密被发现了。
赵弘俊冷哼一声,送到官员府邸的信件,邮差不敢怠慢,不但要最快送,还得由官员亲自接收。厉建峰住在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利用钱开的官员身份准确收信。那个黑衣人偷走了一些信,还掉落了一些,可见他们信件往来的频率不低。
“钱大人,说起那具尸体,你该将此事当做秘密才是,居然还敢说出来。古涛虽然暴戾,但他并不是无能之辈。”赵弘俊冷声说道,略过钱开身边走进客厅,坐下等候。
钱开心里一虚,背脊一阵发凉。黑山虎是吃了他给的药才死的,二公子明明跟他说是解药,怎么变成毒药他也不知道。但府衙可不会相信这些,毒药出自他的手,如果真的查实,这罪就在他身上。
他颤颤巍巍的进了客厅,吩咐下人上茶。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砖,不敢说话。
赵弘俊也不理会他,低头沉思着。护卫说得对,官府公差是真是假,叶楚烟不至于分辨不出来。她明知是计,也跟着他们走,肯定对厉建峰已有了准备。
脑子里虽这么想,但是他的心还是惴惴不安。
“王爷,要不我们去找找。郑大人在兵部认识不少人,可以发动一些士卒去找。”护卫见主子没有紧皱,心知他不安。
赵弘俊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他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他看着眼前的钱开,他很怕死,但他似乎更怕厉建峰。
两个护卫走后,他见周围没有一个下人敢进来伺候。想必是被他刚才的举动给吓怕了,而他们老爷也没有吩咐,便一个个都躲得远远。
“厉建峰只是一个被驱逐出府的庶子,厉王爷对他所做的事非常震怒。世子的身体也逐渐硬朗,可以继承王位,你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他看着钱开小心的探问。
钱开一哆嗦,没想到王爷会向他发问,他的眼眸闪动得很快,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回王爷,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得罪不起他。若是哪天他真的回了厉王府,下官便自身难保。”
赵弘俊冷笑,这等谎话太过简单了:“你是朝廷命官,他就算回了王府,日后顶多也是个无实权的侯爵,又岂能刁难你半分。”
钱开低头,怯生生道:“二公子文武双全,胸怀大志,又怎么会甘愿做一个无实权的侯爵。王爷也清楚,二公子会有怎么样的作为。”
赵弘俊从未小看过厉建峰,作为厉王爷的子嗣,他确实非常出色,可惜心术不正:“胸怀大志?你的意思,是知道他想要有怎样的作为了?”
钱开神色惊慌,缄口不言,将头埋得更低了。
“你不必害怕,他想让本王对你动粗,本王就越是对你有耐心。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他背后的人是谁,本王迟早会知道。但是等本王知道的那一天,你猜厉建峰会不会怀疑是你告的密?”赵弘俊说道。
现在客厅里,只有他们二人,所有下人都不在。他们现在的对话,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只要他跟厉建峰稍微透露,是钱开泄露了他的秘密,厉建峰绝不会轻易放过钱开。
钱开冷汗涔涔,浑身肉眼可见的在发抖。
“他许诺给你的,本王都能给你。你是信一个庶子,还是信本王。”赵弘俊冷声说道,嗓音低沉带着威压,“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
钱开往前一扑,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居然哭了起来:“求王爷不要在为难下官了!王爷英明,求王爷体谅体谅下官的难处!若是说了,下官活不过今晚!”
第306章 下落不明
赵弘俊心惊,见钱开哭得凄惨,不像是装出来的。没想到厉建峰背后的人竟如此可怕,让钱开害怕到这个地步。暴露了秘密便活不过今晚,如果是危言耸听还好,但如果是真的。那这背后之人,当真危险。
“王爷!”护卫慌慌张张跑进来,抱拳道,“郑大人派遣出去的士卒回报,说有人看见大小姐跟一个男人同坐马车,朝着大凉山去了!”
赵弘俊猛然站起,大凉山不就是那个传言有匈奴人做土匪的地方!他登时快步出门,骑上快马便朝着大凉山的方向去,心里那不祥之感越发的浓重。
厉建峰就算带叶楚烟走,也不该去那个地方。将军府的家传玉佩她早给了云秋,如今的她一清二白,如果真是匪寇聚集之处,她根本没办法自救!
一人一马,他很快到了大凉山的山脚下。只见一众官兵整齐排列在前,郑红达正在给他们训话。见到赵弘俊,心里惊讶他居然来得这么快,上前说道:“王爷,这山中匪寇极其凶残,还请王爷回避。”
赵弘俊看着山上,眼神冰冷:“当年千军万马,本王尚且不惧,小小匪寇算得了什么。”
他驾马前行,手法迅速,抄起一个官兵手中的佩刀,勒马便往山上行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那被夺刀的官兵回过神来,面前已全是马蹄扬起的尘土。
郑红达拦截不及,但看着他的背影,露出赞赏的笑:“自古英雄出少年,当真是男儿本色。来人!跟上去!”他厉声呼道,翻身上马,也朝着大凉山上去。
山里气候潮湿,泥土松软,许许多多马蹄印留在上面,赵弘俊很快的便寻到了那匪寇聚集的地方。
抬头大约一丈的地方,便是一个山洞,洞壁上道插着火把,明显就是有人在里面安营扎寨。他将马停在半途中,示意后面的人也都下步徒行,免得惊扰了那些匪寇。
“他们大概有多少人?”赵弘俊问郑红达,他既然带了官兵,一定对匪寇的数目有所了解。
郑红达皱眉:“不好说啊,他们只打劫过往的商人,从未入过城。行踪不定,兵部对他们也一无所知。这些人都是我旧将的部下,已是能带来的最多的人了。”
作为吏部尚书,他调动士卒已经是越权。如果不剿匪回去交差将功赎罪,轻则被警告,重则就得被革职处分。
赵弘俊看着眼前的山洞,里面悄无声息,死一般的寂静:“本王先上去试探一番。”
郑红达刚要阻拦,但见他已是步履轻盈,踩着石头腾跃而上,一眨眼就蹿出了十步开外。而且每一步行进,他都寻找了遮蔽物,方便隐蔽自己。见到如此,他才想起王爷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点隐蔽的常识又怎会不知。
赵弘俊很快便到了山洞边上,他侧耳倾听,当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捡起地上一块碎石,打在洞壁的火把上。木头做的火把掉地,发出很清脆的声音。
山洞里还是寂静一片,虽说是早上,但匪寇不至于没有人守夜,这么大的声响,是个活人都该惊醒了。他皱眉缓步上前,故意发出很沉重的脚步声。
但是,直到他走到山洞前都没有一个人出来。他朝着那山洞里看去,漆黑一片,几个酒坛斜斜倒在洞壁一角,上面满是尘土,酒坛口已结满了蜘蛛网。
这个山洞似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他往内走了几步,见到一个沾满尘土的木桌,上面放着一张白色带字的信纸。干净洁白,显得跟这木桌格格不入。那信件被一个箭头钉在木桌上,箭头很新,显然这封信留在这里不久。
赵弘俊上前低头一看,只见信上只写了十二个字:调虎离山,顺手牵羊,隔岸观火。
短短十二个字,却如利剑般扎在了他的心上。他的眼里满是惊恐,一股凉意窜上心头,额头也禁不住冒出冷汗。
原来着都是厉建峰的计,这个山洞已荒芜许久。他知道他带走叶楚烟,自己会寻找。故意让人看到马车上大凉山,将自己引到这里来。这封信也早就留在这了,就等着他。
赵弘俊冷笑,厉建峰成功捉弄了他一次。调虎离山是指他,顺手牵羊是指带走叶楚烟,那隔岸观火就是他的后招了。他将那信件带下去给郑红达:“这群匪寇已经做好了准备,近日内建州城可能会有一劫。”
郑红达见那信件,愁眉不展:“但这信不明不白,也没办法去跟兵部调兵啊。说不定他们还会说我胡搅蛮缠,将我一顿奚落。”
而且他已经不明不白的调兵出来,这已是不合理之处,但他忽然眼睛一亮:“不过王爷您不必担心那伙匪寇会有暴动,科考近了,京城会派重兵协助建州城的官兵巡城,保护考生安全。他们如果这时候作乱,那就是自寻死路。”
“京城会派人来?”赵弘俊问道,这么多年科考他都在京城,倒不知会派重兵到地方来,立即补充说道,“立马派人送信到将军府,就说是本王的命令,让云秋少将亲自带兵至此。”
他心里有种直觉,厉建峰带走叶楚烟是在谋划一件大事。叶楚烟跟他走,想必也是想试探他的阴谋,如果他没猜错,她会想办法送出一些消息。
“放心吧王爷,您这命令,叶大小姐早两天前就吩咐下官了。大小姐点名云秋少将还情有可原,为何王爷也点名要云秋少将?”郑红达奇怪问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受到这般重用。
“将军府的人做事严谨,往年科举,重兵前来也就是做做样子,但今时明知有危险,将军府还是可靠些。兵部那边如果下了处分书,本王会替你处理。”赵弘俊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郑红达点头,抱拳道:“下官这就去办。”他带着那一众士卒下山,有了王爷的话,他也不担心自己这越权之举会被告了。
回到尚书府,赵弘俊久久不能平静,他的脑海里一直是那四个字,隔岸观火。意思时候说明知对方有危难而采取看热闹的态度,不闻不问。难道厉建峰是想告诉自己,他即将有危险,而叶楚烟没办法帮他吗?
但是想想,厉建峰也不会这么肤浅。如果只是这样,叶楚烟何必要跟着那些假冒的公差走。
“王爷,属下找到了那带走大小姐的公差,他们确实是府衙公差,但是他们说将大小姐带到半路就交给了兵部的人。但是,兵部那边的人却说从未派人去找过大小姐。”护卫前来回报,面色满是不安。
顿时,赵弘俊如同被人扼住了心,整个人开始僵硬。
第307章 寻人
一连三日,守城的官兵巡城更加频繁,也更加严格。但凡有陌生人进城,有货物出城,一律严加检查。郑红达亲力亲为,坐在城门口监督。别人看到他也只当是因为科举的缘故,都不在意。
但是这五日,叶楚烟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守城的官兵已将建州城寻了个遍,就差没找老鼠洞了。
赵弘俊在另一处城门口,这里是通往京城的地方。厉建峰拐走她,若是想回京城,一定得经过这个城门。这三日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
“王爷,末将来迟,还望王爷恕罪。”云秋骑马匆匆而来,见到赵弘俊便下马抱拳。
“不必多礼,本王的身份不便暴露。京城到此不过一日路程,怎么现在才来?”赵弘俊用折扇抵住他要下拜的身子,低声说道。
云秋这才放下手,但依旧低垂着头:“回王爷,京城内考生众多,九爷跟我都管不来,本来今日也过不来的。幸亏厉王府世子派了人来帮忙,我才得以脱身。”
赵弘俊叹息:“如果建安在这就好了,他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他也更了解叶楚烟的聪慧,不像本王,已经束手无策。”
以往叶楚烟要做什么事,建安总能提前有所感知。他在的话,说不定能利用舆论放出一些消息,给她送去些暗号。
云秋一怔,略有些惊讶,没想到行事凌厉,作风霸道的王爷,居然还有这发愁的一面。但是想想,他反而笑了:“王爷如果是担心姐姐,那大可不必。厉建峰算什么,就他还要不了姐姐的命。”
赵弘俊愁了这么多年,却听到这么一句话,有些愠怒:“厉建峰已今非昔比,他做事也狠辣了许多。别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那在危险中的人可是你姐姐!”
他将叶楚烟被真公差带走,又被假兵部的人半途劫走的事告诉了云秋。这前提还有古涛将他们几人带走,以及备好山洞内的字条,可见厉建峰是经过了多精密的谋划。他对叶楚烟恨之入骨,落在他手里一定不会好过。
云秋被斥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但脸上还是很轻松:“王爷,您说的这些确实很危险。但是,姐姐能认出真府衙公差,难道就认不出假兵部的公差。如果她当场揭穿那些人的伪装,府衙的公差见有人假冒公差,难道会置之不理?”
赵弘俊一惊,这算是提醒了他。叶楚烟会不会明知那是假兵部的人,结果还跟着他们走了呢?
他摇摇头:“但这些都是猜测而已,而且就算她明知是假,现在也在龙潭虎穴里了。找你来,一是为了保护科举的安全,二来也是想用将军府的兵寻人。”
将军府的兵,比起建州城要强太多,无论是训练还是武艺,又或者是侦查能力,都高出许多。
云秋自信一笑,抱拳拍胸,信誓旦旦的说没问题:“王爷,依我看,您真的不必担心太多。厉建峰要是想杀姐姐,在当天就动手了,何必留下什么隔岸观火。可见他这最后一计,是用得到姐姐,姐姐暂时还是安全。”
赵弘俊点点头,可依旧愁眉不展。他知道厉建峰的性格,不会让她那么轻易死。但他担心的是别的事情,在他心里如一双手死死扼住他的心。
“王爷,你不会是怕姐姐失身给他吧?”云秋见说了许多,赵弘俊的脸色一点也没有缓和,他心里便猜到了一些。
赵弘俊猛然抬起眼眸,有些诧异又有些心虚的看着云秋。
云秋一见,慌忙低下了头,嘴角偷笑。自从他跟青茗有了夫妻之实后,对男女之间的情事便很敏锐。他感觉的出来,王爷对姐姐有着一份不一样的感情。
“这话你在本王面前说说就罢了,可别到你姐姐面前胡言乱语。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别多说这些没用的。”赵弘俊尴尬的别过头,冷着一张脸,强装镇定。
云秋也不为难他,轻笑道:“王爷您就放心吧,厉建峰什么女人没见过,还会去碰一个带刺的玫瑰吗。姐姐又是什么人,她虽不是三贞九烈,但亦是刚烈坚毅,不是随随便便会委曲求全的人。王爷可别忘了,她是我姑姑的女儿。”
想到云飞英,赵弘俊的心不知怎的,忽然就踏实起来。是啊,她是那个英烈女巾帼的女儿,又怎会被厉建峰这等奸邪小人所玷污。心下一稳,他对云秋说道:“你去兵部跟那的官员会面,然后便带人出来四处巡查一番。”
云秋点头,上马前他想到了什么,说道:“王爷,这建州城内有没有类似暖香阁的地方。厉建峰说不定会将姐姐藏在那里,也说不准啊。”
赵弘俊低头细思,说道:“本王在城门口走不开,建州城内没有信得过的人,你去兵部交接之后便一起查查看吧。”
云秋点头,领命而去。他身后是将军府云家军的三百名将士,进城时浩浩荡荡,步履整齐划一,错落有致,一看便气势不凡。
赵弘俊见这训练有素的队伍,心里也定了些。而且,被云秋这么一提点,他倒觉得厉建峰有可能将叶楚烟藏在烟花之地,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军队寻人最容易忽视的地方,就是那些青楼楚馆。
他命两个护卫守住城门,他跟另一个护卫离开,在最短时间内查了建州城内所有的青楼。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则发现竟然比京城还要多了十余间。
“王爷,建州城有那么多官员子弟横行霸道,还保持着这般繁荣,看来这青楼楚馆,功不可没啊。”护卫看着那建州城的地图,所有的青楼所在都是在集市的繁华之地。
赵弘俊点点头:“玩物丧志最是能消磨心性,若再过十年,这般官员子弟做了大靖的官,那百姓可得遭罪了。但那都是后话,现在得想想办法找到叶楚烟所在的地方。”
护卫皱眉:“但是那么多青楼楚馆,要找起来可得花费不小的功夫。我们只有四个人,分头找也不容易。而且如果真有人藏匿在内,那老鸨肯定心知犯法,给再多的银子也敲不开嘴。”
赵弘俊勾起嘴角,自信一笑:“用不着撬开老鸨的嘴,我们且进去做客就是了。”
护卫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就跟着主子来到了一所青楼。他们来的地方不是最繁华,也不是姑娘才艺最出众的。他不明白主子为什么首选了这里,只是乖乖跟了进去。
赵弘俊丢给待客的老鸨一锭银子,直直的上了二楼包间。他透过窗外看去,下面是一条大道,是考生前往考场必经之路。
第308章 软禁
“不用伺候了,有需要会再吩咐。”护卫将那殷勤的老鸨挡在门外,冷冷丢下一句话,进门便粗暴的将门关上。王爷出手阔绰,她便想着上来巴结。但是,他想不通王爷为什么不询问老鸨,就算对方不承认,试探试探也无妨。
赵弘俊站在窗边,眼神深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书生有小贩,也有各式各样的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这么看着他们,仿佛那些人的身上有什么值得探讨的秘密。
“王爷,这里到底是青楼,我们不方便多逗留。”护卫见时间有些久了,不由得上前提醒。他的身份别人不知,但皇上的探子会回复,如果皇上知道王爷入了青楼,不知会怎么想。
赵弘俊目不转睛,看着那条大道:“这里是通往考场的必经之路,无论住在哪里,考生都必须经过此处。一来方便考官检查,二来也是为了维护考场秩序。”
考场所在的地方,是建州城最大的私塾,可容纳五百余民考生。四周是高高的围墙,阻隔掉外界的一切噪音。是当初太祖在世时亲自命名建造,工程浩大,费时三年才完工。
护卫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会冒出这样一句话,这救人跟考场有什么关系,抱拳问道:“王爷,您若觉得不方便,那就由属下去询问老鸨。”
赵弘俊轻笑:“她每日招待达官贵人无数,在这风月场中左右逢源,你那三言两语的雕虫小技,又怎能从她那里套出话来。不必去了,叶楚烟说不定就在这里。”
护卫一惊:“那属下这就去找!”说罢便要夺门而出。
“站住。”赵弘俊喝令道,“现在虽说是白天,但不少客人还在眠花宿柳,冲撞了富商无所谓,得罪了官员那可怎么办。本王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泄露。”
护卫听得有些发愣:“属下愚钝,不知厉建峰到底想做什么?”
赵弘俊转头看着那一条道,心里也是不安:“他要做的事,不会是小事。据目前的调查,本王也只能知道他的事会在这条道上发生。现在先去跟云秋会面,回尚书府再做商议。”
远处,一个人看着赵弘俊跟护卫离开青楼,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转角。他穿过三条街,直直上了一个阁楼。节奏变化的敲了敲门,似是在点着什么暗号。
不多时,门缓缓的打开,他走进里间,半跪抱拳:“二公子,您猜得没错,王爷刚刚就去了那间青楼,观察了考生途径的那条道路。”
厉建峰站在阁楼顶部,居高临下俯瞰着一些,背负着双手,眉眼中尽是倨傲得意:“三天了,他才察觉,比本公子想象中的要慢得多。”
他回头看着榻上半躺着的一人,冷笑道:“这就是你看中的人,没了你跟霜九,他就是个泛泛之辈。”
叶楚烟面容苍白,半靠在床头一动不动,连转动脖子的力气都没有。她是百毒不侵之身,但对软骨香这类的药物,并没有多少恢复能力。
“你在暗,他在明。任何线索都没有,他尚且都能想到此处,难道不是一种能耐吗?”她缓缓说道,每说出一个字都很艰难。
厉建峰转过身来,像看着一只宠物一样看着她:“早些年,全大靖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所谓文韬武略,帝王之才,不过是跟你爹一样的官员吹捧出来罢了。除了那些战功,他一无是处。”
叶楚烟斜目看着他,冷冷说道:“战功难道还不够吗,若不是你厉王府副将骁勇善战,你大靖第一勇士的称号从何而来。”
厉建峰的笑僵硬在了嘴角,这个称号如今已变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哼,你就尽管嘴硬吧。皇上是明君,懂得分辨谁忠谁奸,谁是才谁是废才,如果赵弘俊当真有能耐,皇上不会迟迟不立太子,也不会连个母妃都不给他。”
叶楚烟想到秋妃,心里更是一阵鄙夷:“让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做母妃,难道很值得吹嘘吗。王爷自幼无人照料,尚且跟着太傅勤学,你们只看到了他的霸道冷冽,拒人千里,却不知他心思慎密,无人能及。”
厉建峰大笑起来,笑声讽刺而尖锐:“到底是妇孺之见,一个皇子自幼丧母,没有过继给任何人照料。这在皇家便是失宠,无论是妃子还是皇子,只要不得圣宠,结果都是一样。你辅佐的这个人,就算他是当世英才,没有皇上点头也没用。”
“世间最易变的就是人心,你怎么知道皇上今日不点头,明日就不会改变主意?”叶楚烟冷冷说道,她斜目看着厉建峰,满是讽刺。
这眼神就如被火烧红的针,又烫又刺,厉建峰别过头,低沉说道:“我会让你知道,你看错人了!”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为了这个?”叶楚烟问道。赵弘俊现在的不知所措再正常不过,偌大的建州城,他无权大肆搜寻,守住城门口,派守卫四处探访已是最好的办法。
“这难道还不够吗。”厉建峰邪笑起来,满是嘲笑,眼睛里也现出了毒蛇一般的光,“让一个男人最痛苦的方法,不是杀了他,也不是对他用刑。而是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羞辱他,折磨他,让他无地自容!”
叶楚烟看着那略有些变态的面容,并不觉得意外,这才是厉建峰本来的面目。上一世,他对自己亲生父亲,手足兄弟尚且待之如蝼蚁,赵弘俊又算得了什么。
在他心里,赵弘俊就是他的敌人。他是皇子而且是长子,生来便是荣华富贵,地位显赫。而他是庶子,生来就低人一等,将近二十年屈居与一个病秧子之下。看着赵弘俊痛苦,他便能得到极大的愉悦。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受羞辱,你怎么会知道这种痛苦?”叶楚烟问道,他虽是庶子,但亦是王府公子,除了皇族中人,没有人敢羞辱他,男人不可能,更别说是女人了。
厉建峰斜过眼看她,脸上猛然阴森了起来:“叶楚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你在国公府的时候,我便掏空心思对你示好,被山贼劫掠我也是第一个带兵上山,狩猎场不惜冒着得罪赵弘俊的风险也要争风。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
话音未落,叶楚烟便冷笑出声。这一声笑恍然一条鞭子,火辣辣的抽打在厉建峰脸上。
“你笑什么!”他愤怒说道,额上青筋暴起,心里已燃起了十二分怒火。
叶楚烟收回嘴角,若没有前世之痛,她说不定都快相信厉建峰这番鬼话了:“你做的这些事,当真是为了我吗?”她目光如炬,仿若能看穿人心。
第309章 质问
厉建峰眼角一抽,极力让自己不躲闪那双聪慧清澈的眼睛:“当然,世间除了我厉建峰,谁还敢跟皇子抢女人。况且,你被皇上两次宣入寝宫,我也没有对你变过心。我知道,我曾经怀疑过你跟赵弘俊的关系,我承认是我妒火烧心,其实你们很清白。”
叶楚烟见他说谎,脸不红心不跳,怕是连他自己都相信自己这些话了:“厉建峰,不说别的,就在感情这一点,你已经输了。”
厉建峰冷笑:“那可未必,你也说了世间最易变的是人心。今日你向着他,明天可不一定。”
叶楚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想动一动却动弹不得。她脖颈以下没有任何知觉,讽刺笑道:“赵弘俊是王爷,如今位高权重,就是强要了我,我也无人说理。我在他身边这么久,他尚且没有碰我。但是你呢,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巧儿对你情深义重,你怕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厉建峰面容一变,若是她不提,他还真忘了叶巧容这个人。那天酒宴,他本来是想对叶楚烟下药,但却被反将了一军,进了叶巧容的房间。他还对她宽衣解带,险些就到了最后一步。
“那都是赵弘俊假仁假义罢了,当日如果那个人是你,我第二天就会上门提亲,并非要玩弄你。”他强撑说道。
“是吗,那为何你盗取厉王爷私印之后,求娶的却是香儿?你那文书上虽没说,但你庶子身份不能求娶我。”叶楚烟冷道。香儿名头上是嫡女,但她是嫡次女,配厉建峰这个未来的有袭爵的人算是匹配的上。
厉建峰猛然站起:“那文书上我并未写明求娶的是谁,不管我身份如何,只要叶国公同意,你就可以嫁给我!”
叶楚烟无意与他争辩这些过去的事,但她提起香儿,他居然只是激愤而没有半点心虚:“你不知道,香儿死了?”
厉建峰面容一怔,目中震惊,脸色明显僵住。那一丝震惊是真实的,他就算伪装也不可能伪装的那么真实。
“爹去暖香阁并没有找到香儿,然后你就离开了京城,之后就再无人见过香儿。告诉我,你最后对香儿到底做了什么?”叶楚烟审视着他,冷声逼问。
厉建峰别过头,缓缓坐下来:“我只是告诉她,我要到建州城去,准备东山再起。在这之前,我不能带着她,让她回国公府去,如果遇到好人家就嫁了,不用等我。”
“只是这样?”叶楚烟问道,他的语速缓慢,不像是在说谎。
“只是这样,她当时又哭又闹,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她哄住。留了一些银子在暖香阁,让她住上几日。我告诉她,我会故意放出消息,告诉国公她在这。只要国公来找她,便顺水推舟回将军府。只要她乖乖归顺,国公不会再刁难她。”厉建峰说道。
叶楚烟看着他,一言不发,眼里尽是不信。
厉建峰见她如此,冷哼一声:“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怎么说她也在我落魄时给了我那么大笔银子帮助。帮她回国公府,也是应该的。”
“你不是在帮香儿,只是利用完了想办法抛弃而已。你若真有心就该带着她一起走,她可以装作你的丫鬟,装作你的下人,为你当牛做马,但你心里却只将她当成了累赘。”叶楚烟冷道。
厉建峰眯了眯眼,低沉道:“既然在你心里我是个不仁不义之徒,那我就这么告诉你,没错,她确实是个累赘。我厉建峰身边不缺女人,只要我用些手段就是天仙美人也得乖乖服侍我。你比我更了解她,心肠歹毒,妒心又重,是你,你会将她留着吗?”
叶楚烟不语,香儿狠起来,连养育自己的李家一族都害得支离破碎。按照厉建峰的性子,拈花惹草,招蜂引蝶,她妒心一起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就犹如潜伏的蛇蝎,看似毫无危险,实则暗藏杀机。
“所以,你就让人杀了她?”她盯住厉建峰的侧脸,再次审视着他。
厉建峰冷笑:“你不用试探我,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承认她腹中的胎儿是我派人给她下了药。但是她的死,跟我没关系。再者说,你凭什么怀疑我,她死了我有什么好处?那个孩子,她怎么也不可能证明是我的。”
叶楚烟低头不语,他们的事是爹默许,滑胎之事他也知道,但至今为止都未说过一句话。可见这件事,爹也没办法追究了。而且香儿未出阁,若是追究起来,事情闹大,不但毁了香儿贞洁,还会丢了国公府颜面。
国公府最大的就是爹,他不追究便不会再有人追究。所以爹才会想方设法要将香儿嫁给厉建峰,但事已至此,爹除了追查真凶之外,也没别的法子。
“你心里就没有半分愧疚吗?”良久,她才缓缓说出一句话。
厉建峰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嘴角勾起:“我为什么要愧疚,叶巧容的事,没有外人知道,如果不是你那个爹虚荣心重,根本没必要将她放到外地去。配个官家子弟,下半辈子也衣食无忧。至于香儿,算一算她也不满十五岁,还有几年时光。三年内若我东山再起,还是可以考虑纳她为妾。”
这个妾字,在叶楚烟听来非常的刺耳。一个少女将自己托付给他,到头来却只能用嫡女身份跟贞洁换来一个妾。而且就算俩今东山再起,他最多也只能是个大臣,不是贵族不是王侯,凭什么要国公府嫡女做他的妾。
在他心里,他依旧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府公子。哪怕被扫地出门,心性一点也没有被消磨。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叶巧容不可能再回京城,只能嫁给地方官员的子嗣,终其一生。香儿已死,多说无益。你不用拿这些来向我施压,就算有十个叶巧容,十个香儿,也不如一个你来的重要。”厉建峰面无表情,直到最后一句他才勾起了笑。
那笑看起来那么残酷,那么冷血。叶楚烟心里只觉得一阵凉意,这个人简直就是魔鬼。
“你放心,我会得到你的心,再得到你的人。”厉建峰冷笑道,他走到窗边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眼里露出了兴奋。
叶楚烟算算日子,发现明日就是科举之日,心里隐忧:“科举乃是皇上都重视的大事,你最好不要乱来。”
厉建峰背负着双手,一脸的坦然:“你那表弟已经带着云家军进了建州城,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你想的那种蠢事。世人只知道我武艺出众,却不知我满腹韬略。”
他转过身来,阴笑说道:“科举会顺利进行,惊喜在放榜之日。”
第310章 蜜饯传信
叶楚烟看见他那阴笑,心里马上涌起了不安。这样的笑,她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一次。就是在前世,他准备刺杀厉王爷跟世子的时候。
那时,他对自己说,只要父兄一除,他便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王位。只要他做了王爷,她就是王妃,将军府也会连带着一荣俱荣,权势稳固。
“厉建峰,这里是建州城,距离京城不过短短路程。我最后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乱来。否则皇令一下,你插翅难逃!”叶楚烟振声说道,带着说不出的警告。
厉建峰冷笑,不屑的白了她一眼:“我也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劝阻我。识相的话,就乖乖做我的女人。你现在选择归顺,我便不计前嫌,将你和王爷的事也一并忘掉。”
叶楚烟见他心意已决,再难劝说,只淡淡吐出四个字:“痴人说梦。”
厉建峰宛若被针刺了一般,脸色暴怒,上前死死钳住叶楚烟的下颚,双目通红,如同吃人的野兽。
叶楚烟眉头轻蹙,没有发出一丝疼痛的声音,咬紧牙关,目光还是那么冷冽,斜斜看着他的脸,眸子里满是鄙夷,就如看着一团肮脏的垃圾。
这让厉建峰更加火冒三丈,心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他的手加大了力量,手指深深陷入了她的脸颊。只要他轻轻一扭,她的下巴立马便会脱臼。
但是,他看着叶楚烟的眼神,不知怎的竟是下不了手。明明已经怒不可遏,明明这个人已是他的阶下囚,任由他为所欲为都可以。可是,他心底仿佛对她有些恐惧,她的眼神是那么森寒,如同一把冷冽尖锐的箭,能刺入他的内心。
他光是这样看着叶楚烟的眼睛,就已经感觉心底发颤。那一丝怒火怎么也发泄不出来,哽在喉头内,几乎要让他窒息。
犹豫之间,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最后,他怒吼一声,将手指松开,转身使出全力,一掌劈下,将面前的桌子拍得四分五裂,木屑横飞。
“这世间没有人敢瞧不起我,你敢!”厉建峰咆哮说道,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侧身看向叶楚烟,“我会让你知道,今日你小看的人,究竟有多少能耐!”说罢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叶楚烟下颌骨还残留着疼痛,久久缓不过来。她倒吸一口凉气,想要用手扶平伤痛,但却发现她的手根本毫无知觉。
她露出一抹苦笑,看着厉建峰拍得稀烂的木桌。没想到这段时间,他的武艺竟然精湛了那么多。看来云秋那一战,将他的自尊心深深挫败了。他就是这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但凡得到一丝羞辱,他都要百倍奉还。
黑衣蒙面的下人走进来,开始收拾烂桌。叶楚烟看他们步伐沉重,并不是习武之人,扫地收拾十分利落,开声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下人?”
所有人都是一怔,看了看对方,不说话低头打扫。
“你们是今日才来的,本小姐不管你们接了什么命令。但既然是下人,就得伺候好主子。不然本小姐就跟二公子说,你们对本小姐无礼!”叶楚烟说道。
他们卑躬屈膝,看上去就是做惯了下人,眼里都闪着奴性。听见这番话,所有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那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闪现着一丝忌惮。
叶楚烟见状,趁机说道:“今日本小姐有点不舒服,嘴里发涩你们,给本小姐买些蜜饯来。建州城本小姐还不熟,最有名的店挑出五家来,将那的八珍梅,糖莲子,青红丝都买来,其余一概不要。”
那些人都站立在了原地,谁也不答话,都在等着对方答话。二公子吩咐他们只说要打扫干净,给她喂饭喂水,可没说可以给她买东西。但是她既然是被伺候的,也算是一个主子。一时间,他们犹豫不定。
“怎么,本小姐说的话不算数,二公子说的才算。好,你们不去也罢,那到时本小姐就跟二公子,你们几个下人见本小姐手脚不便就不当回事,说的话也当耳边风了。”叶楚烟讽刺说道。
闻言,一个四十多年纪的大婶连忙应道:“小姐别生气,我们哪敢有这个意思。这不是在想着谁帮你去买吗,既然小姐想吃,那老奴就帮您跑一趟就是了。”
她朝着边上的下人都使了个眼色,其余人也都不说话,默默的继续进行手里的活。很快,他们便利落的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果然是奴性深入骨髓,只要端起架子,他们便乖乖听话。叶楚烟看着那大婶出去,眼里闪着一丝谋光。
“老板,给我来一份八珍梅,糖莲子,青红丝。”大婶手上已提着两份打包好的蜜饯,周围的人都奇怪的看着她。
“大婶你都买了这么多了,还都是大牌子,还买呢?还都是八珍梅,糖莲子跟青红丝,这是多爱吃啊?”某个看热闹的人,看着她盒子上的蜜饯名字说道。
大婶叹息一声,苦着脸:“这不是主子爱吃吗,大家小姐就是难伺候,这些买回去,指不定还不吃呢。”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议论起来。这人多口杂,噪音一起便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云秋正好巡城到此,也听见他们说的话。看着大婶手上的那些蜜饯,心下有些好奇。他吩咐手底下人继续巡城,他跟在那个大婶身后。
那大婶买完了这家店,便往下一家名店去,之后又走了两家店,买足了五份,而且五份的蜜饯都是一样的种类。云秋心里越发觉得奇怪,眼神也渐渐变紧。
“大婶,这么多蜜饯,您拿着也怪累的,不如我帮你吧?”云秋上前,坦然一笑。
大婶见到云秋,生得英俊潇洒,眉目清秀,心里一喜:“好好好,年轻人一看便是做大事的。连我这老婶婶都爱护,以后一定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她乐呵呵的笑着,将东西交给了云秋。
云秋接过,看着那些蜜饯上的种类名称问道:“大婶,您这是有几个孙子啊,这么多蜜饯也太多了些。”
“嗨,哪里是我的孙子,是我摊上了一个难伺候的小姐。没办法,我们做下人没几个钱,在这剿匪敛财之下,趁着想日子就出来做点跑腿的活,不然这日子都快没法过了。”大婶抱怨道。
云秋眉目又是一紧:“难伺候的小姐?”
“对啊!”大婶瞪大了眼睛,想起叶楚烟那些凌厉霸道的话语,“都说貌美心善,我摊上的这个小姐,那长得跟天仙一样美,但是说起话来,比妖精还要坏!”接着,便絮絮叨叨个不停。
云秋跟在她身后,将那几盒东西提得更稳了些,若有所思。
第311章 藏于阁楼
“小伙子,你就送到这吧。要让别人看见你提我拿东西,他们该扣我工钱了。”大婶将云秋手里的蜜饯几乎是抢了过来。
云秋笑着点头:“那我就不送了,大婶你慢点走啊。”
大婶一走,他的笑脸立马消失,变得谨慎起来。他悄悄尾随在大婶身后,却见她走了一段路便被一个男人拦住。
那男人生得一脸凶险,目光如刀,对着那大婶瞪了几眼,低声说了什么,将她手里的蜜饯抢过来,给了她几两银子,又说了了几句。
那大婶突然身子一颤,脸色发白,接了银子,唯唯诺诺的点头,手不住的发抖,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低着头鞠躬,口里碎碎念了几句,转身抱头鼠窜,慌忙离去。
云秋躲在暗角,见那男人站在原地,将那蜜饯的盒子一个一个打开,细细的检查了里面的蜜饯。确认什么都没有后,便将蜜饯盒子丢到了一边。
这个人步履轻盈,身子挺拔,眼神里还透着隐隐的杀气。不用说,他不但功夫高超,还杀过不少人。不然不会这样站着,都透出那么重的煞气。
他尾随那个男人,见他前往了一处阁楼。抬头看去,竟然是一个很不起眼的阁楼。牌匾上写着明官楼三字,边上的石碑上刻着几个字:善人无名氏赠。
云秋明白了,这个阁楼是用来纪念建州城里有名官员的阁楼,供后人参观,以学习先人遗风。他往上一看,居然有足足五层楼高,这在大靖算得上是高楼大厦了。
他抬步进去,却被门内的两个人给拦住:“公子留步。”
云秋见他们一左一右,两只手横在自己身前。手掌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虎口还有伤疤,是常年习武的人。两人嗓音浑厚,内力十足,当下硬碰硬没有好处。
他后退了半步,展开笑脸:“二位大哥,这是明官楼,小弟前来参观参观,不知哪里做错了,不能进去。”
那两人目光如炬,神色冷硬,其中一人说道:“明官楼正在维护修缮,一年之内不允许任何人参观,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云秋听见阁楼里静悄悄的,也闻不到分毫木屑,油漆的味道,怎么也不像在修缮。他再次展开笑脸:“我远道而来,就为了参观明官楼。我保证就是上去看看,什么也不碰,还请二位大哥性格方便。”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递给二人。
“公子请回。”那二人看也不看银子一样,如同石像一般,冷冰冰的答道。
云秋无法,只得将银子先收起来,暂且离开。他一个人绝不是这两人的对手,明官楼在此也跑不了,再来也迟。他装作一副败兴而归的样子,摇头叹息而去。
这一转角,他抬腿便跑,使出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尚书府。他知道科举将近,郑大人跟王爷一定在尚书府内处理科举的事,如何保护考生安全,还有防备那些来路不明的匪寇。
“王爷!我知道姐姐在哪了!”云秋一进门便高声嚷嚷,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书房。身上的衣服全都湿了,可见他跑得有多急。
赵弘俊拿着建州城的图纸在谋划,听见云秋这一句话,慌忙将图纸丢在一边,连忙迎上来,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什么!你知道叶楚烟在哪?快说!她在哪!”
云秋喘着气,嗓子无比干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赵弘俊又在面前不停的催促,让他更加缓不过来。
“王爷,稍安勿躁。他肯定是拼劲了全力跑回来,此刻你总得让他缓一缓吧。”郑红达劝阻说道,将两人分开,亲自给云秋倒了一杯茶。
茶水入腹,云秋这才感觉好了些:“我刚才遇到了一个上街买蜜饯的大婶。”然后便将遇到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郑红达没觉得有什么:“明官楼虽不是什么重地,但也出过不少意外,派两个身手好的人看守并不奇怪。大婶买蜜饯,这更是常事了。”
云秋摆摆手:“不对不对,那些蜜饯被那怪人像查赃物一样查了个遍,还没给带回去,可见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而且那大婶说了是个长得如仙子一般美的大小姐,说话利落干脆,凌厉无比,这除了姐姐还有谁。”
郑红达还是不认同:“建州城的大家小姐多了去了,在那个大婶看来,可能长得一般美也是天仙般的美,行事干练的也不再少数,她就是个散工,说得话听听就算了。”
云秋见他不信,脸上越发自信起来:“我这最后一点可还没说呢,若说了郑大人你可就没法反驳了。我告诉你,姐姐对蜜饯,最讨厌的就是八珍梅,糖莲子,青红丝这三种。那大婶正好就被点名买了这三种,还走了五家并不靠近的店。”
赵弘俊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是故意点名要这三种蜜饯,也知道科举近了有人会巡城,故意让那大婶出来买东西,看看能不能引起的注意。这么说,她知道你来建州城了?”
这种饮食上的喜好,也只有亲人才懂。
云秋严肃道:“厉建峰一定告诉姐姐我来了,他在谋划着什么事,就在这几日之内。他的性子就是如此,想痛痛快快看我们的笑话。王爷这几日做的事,他肯定也都转告了姐姐。”
赵弘俊冷笑不语,他在明,厉建峰在暗。在建州城里他又没有得力的帮手,确实没办法做太多的隐瞒。
“既然云少将军如此肯定,那下官这就去兵部,让同僚借一纸通行公文,让少将军上明官楼救人。”郑红达听见他们如此说,也不再觉得是巧合。
“姐姐只让那大婶出来买了蜜饯,没放出其他消息。若是冒然出动,不知会不会打草惊蛇。”云秋心下有些不安,看向赵弘俊,怎么做还得他说了算。
赵弘俊沉思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科举,隔岸观火四个字,绝不会简单,建州城内说不定会有一场浩劫。”
那些下落不明的匪寇到底去了哪里,这是个迷。他派人查了建州城周围的城镇,来往人员登记薄上都没有陌生人出入,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是那么多的大活人,不可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
然而现在,他明白了,对云秋说道:“将你的云家军抽出十人来,将明官楼包围监视,但凡有人出入一律尾随。尤其是科举开考前后的时间,更要警惕。”
云秋抱拳领命。
郑红达却疑惑起来:“王爷,下官心知大小姐安危要紧,但如今,我们也该在考场上多加防范。不然等考卷交上去,名单一落,那可就回天无术了。”
第312章 侥幸之计
钱开跟厉建峰收了大把银子,贿赂了部分考官,有部分考生将会金榜题名,而且他们还被许诺在几年内升官升职。一旦放榜,那整个官场将会变得乌龙混杂。
“这个当然要防,但是人也必须要救。”赵弘俊坦言道,但是他也在斟酌叶楚烟的心思。如果他没猜错,她借着蜜饯传信,并不是为了搬救兵,而是为了告知他们明官楼这个地点。
厉建峰将她软禁,怎么可能让她自由的差遣下人做事。他一定会断绝她周围所有的人跟事,保证不泄露半点风声,将她死死的软禁在内。那个大婶是她抓住的唯一机会,但是她也知道,厉建峰不会那么容易让她如意,所以派了人中途拦截。
“王爷,既然要救人,何不现在就去,迟则生变啊。”云秋巴不得现在提刀闯入明官楼内,看看那里面究竟是不是藏着人。
赵弘俊不急不忙,轻声道:“那人中途拦截住了那大婶,根本没有将蜜饯送到叶楚烟的地方,明官楼不一定是她藏身之所。你姐姐很聪明,这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云秋听不懂,看着郑红达,只见他也一头雾水。二人都不说话,看着赵弘俊等着明示。
“她知道厉建峰会派人拦截住她买的东西,只是抱着侥幸心理勉强一试罢了。大婶若带蜜饯回了她的所在之处,那我们便可以想办法救人,如果被拦截,那你就可以发现他们的行动之处。”赵弘俊解释道。
但是,这个计策的漏洞太多,风险也太大。如果云秋没有撞见那大婶,没有发现在意她买的那三种蜜饯,那后面的设想便全是空谈。
赵弘俊勾起嘴角,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果然还是叶楚烟,行事大胆,心细如尘。看来她还没受到什么伤害,不然不会这么冷静。
云秋恍然大悟,但又皱眉道:“王爷,明官楼那两个人,功夫绝不在我之下。能有这样的人守卫,楼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姐姐不在内,说不定也能探查出一些别的蛛丝马迹呢?”
“临近科举,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赵弘俊说道,看着郑红达,“上回郑大人越权调兵,已是同僚给面子。如今你云家军虽在,但也有自己的职责,莫名其妙去明官楼,太过惹人非议。”
郑红达心中感激,若是再让他去借一次兵,那可真是够为难了。口中千恩万谢,拜别两位先去处理科举之事。
云秋心里憋闷:“肉都到嘴边了,还吃不下去,真是窝火。”他别过头,满是不悦,只能坐着干着急。
“你还真是进步了不少,你姐姐没看错。”赵弘俊端起一杯茶,话语说得有些耐人寻味。
“怎么又关我姐姐事了,她人都不在这,王爷还能知道她心里觉得我进步了?”云秋不解问道。
赵弘俊看着茶杯上的茶梗飘来飘去,说道:“你以前就像这茶面上的茶梗,游移不定,莽撞冲动。但是现在,你懂得沉稳收敛,懂得顾全大局了。”
云秋难得被夸,还被自己崇拜已久的王爷夸赞,眼睛顿时亮起了光,但是心里发虚:“王爷,你这么说,我可不敢当啊。”
“进步就是进步,有什么不敢当的。”赵弘俊抿了一口茶,他不得不说云秋确实有了大长进,“换做以前,遇到那两个拦截你的护卫,你肯定要斗上一斗,斗不过便会亮出将军府的身份。但是这么做,可就坏了事了。”
云秋想起以前的自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不是小时候脾气暴,遇到点事就上火吗。九爷说了,想要成为一个人物,就得先学会忍。不能忍的人,便容易被人激怒掉入圈套,就算武艺在高强,没有谋略也只是莽夫而已。”
听到霜九,赵弘俊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放下茶杯,看似无所谓的问道:“看来霜九跟你关系很好,他那么尽心的辅佐你,还真是难得。”
云秋一笑:“是啊,九爷对我可好了。兵法韬略都手把手的教我,一点一点对着布阵图跟我解释。比那些副将讲得容易得多,也通透得多。武艺上有大进步,也是多亏了九爷提点,不然我还没法报复厉建峰那混蛋。”
赵弘俊见他说起霜九,眉开眼笑,甚是开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他现在,在你将军府是什么任职?”
云秋皱眉细思:“这我倒真没留意,他的职责就是在我身边辅佐我。当初爷爷是为了让他进将军府,逃避厉建峰的刁难才给他随意安了一个职位。”
赵弘俊点点头,眼睛里闪着一丝试探:“霜九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未娶妻生子,他总不能这样一直辅佐你到五十岁吧。就算他不想传递香火,也该有点男人的心思吧。”
他认识霜九以来就没见过他接近什么女人,一个正直壮年的男人,没有任何牵制,经济条件又过得去,怎么会不想女人。
“王爷这是想给九爷说媒了吗?”云秋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亮,他似乎看穿了什么。
“一不做媒,二不做保,这不都是你们民间的话。本王跟他非亲非故,没理由多管闲事。霜九出身离奇,本王还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赵弘俊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云秋嘿嘿一笑:“王爷,我只比姐姐小一岁,现在有了青茗,我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你对姐姐的心思,我都懂的。”最后四字,他故意拉长的语调,听起来非常俏皮。
赵弘俊险些被茶水呛到,有些错愕的看着云秋。在他眼里,云秋一直是个人小鬼大,被将军府长辈所宠爱的人,怎么忽然就变得如此成熟了。
他将茶杯放下,正眼打量着云秋,却发现他眉宇之间确实有了一股男人的气息。现在无论他怎么否认,云秋也不会相信。面对这个跟叶楚烟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的心也没那么忌惮,轻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本王一直以为隐藏得很好,却还是被你发现了。”
云秋忍不住笑出了声:“王爷,你这哪里有半点隐瞒,你送给姐姐鸳鸯刃,这难道还不明显吗。我看,也就只有姐姐这个不通兵器的人不知道了。”
赵弘俊心里一阵苦涩,她明白他的心意,只是处处在回绝。将军府的身份,对她来说就是跟自己的隔阂。他们好不容易将二皇弟弹压下去,获得今日的稳定局势,确实不该再进一步了。
“明日科举,三日后放榜。目前先着手此事,其余的事不用多说。”他眉目一敛,面容深沉,心也低沉了下来。
第313章 搜寻
科举之日,考生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有的身着素衣,有的绫罗绸缎。不少公子少爷还带着佣人,给他在后面撑着一把大大的伞,坐在花梨木椅上,喝着冰镇酸梅汤。五六个小厮在后,给他拿着折扇,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捶腿。
他们神情倨傲,彼此之间像是在互相攀比,不断秀着自己扇子上的玉坠,还有手指上的扳指。
赵弘俊见他们这模样,养尊处优,不可一世,要是做了朝廷命官,那百姓可就活在水深火热里了。
身边尽是嘈杂,考生们都在彼此交流,有的还在默念四书五经的内容,他没想到建州城的考生会这么多。
“王爷,还请移步远些,若发生暴乱,这里太过显眼了。”护卫左右警惕观察着四周,眼神如刀。
赵弘俊摊开折扇,悠闲站在原地:“这些考生都是普通人,能发生什么暴乱。厉建峰再傻也不会傻到在这时候下手,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
他闲散的四处走着,真当自己是个考生,穿梭在人群之中,似有似无的看着旁边的人。那些考生都纷纷开始排队,一个个验明正身,检查所带文房四宝,确认无疑后,才一个个放进去。郑大人昨天已跟同僚做好了准备,每个考生都要有五个人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云秋带着云家军,一排一排的维持着秩序。那些蛮横子弟边上也站着几个兵马,在后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就因为有他们在,那些公子哥才没有太过放肆。
云秋背着手,一双少年英气的虎目扫视着一切,他步履走得很慢,似是要将眼前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才缓缓移动开。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这也太过平静了,一点杀气都没有。
如果昨天那几个人在这,他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可是,现在走到他身边的,都是文弱书生,没有一个可疑。
一个时辰后,考生已纷纷进考场。最后那几个公子哥才站起来,在无人拥挤的情况下悠然自得的进去。
私塾大门关上,铜锣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郑红达不是正式的主考官,他愁容满面的走出来,对着赵弘俊摇了摇头。在他们严密检查之下,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徇私舞弊的手段。
“王爷今年到建州城来考试的富商子弟,比往年多了一倍。不用说,肯定是钱开这个王八犊子收了银子,将他们都聚拢在建州城考试。但是,我们已前后查了几遍,尤其是那几个富家子,但是.....”他忿忿不平的叹了口气,满目忧愁。
明明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颗石头哽在了咽喉,却死死吐不出来。云秋也是无奈,他这边也是一无所获。
“先别急,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赵弘俊冷静说道,他猜到厉建峰不会这么快出手,不然他就不是厉建峰了。
云秋抱拳沉声道:“王爷,我已让云家军将考场内外都包围得严严实实,哪怕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考场内也安排了郑大人几个信得过的同僚寻场,确保考场公平。说不定,一会就会有人被抓出来,他们不会得逞!”
赵弘俊点点头,但眉头还是紧蹙:“那些富家子弟都过检查的时候都很平静,脸上还挂着自信。难道,他们提前知道了考题?”
郑红达脸色大变,朗声道:“绝不可能!这考题是由礼部举办,大臣们出题,皇上过目批准。奉旨太监今早才将考题送来,怎么可能泄露,除非他们收买了那奉旨的太监。”
赵弘俊是第一次遇到科举,原来是如此严格。宣布考题的太监都是父皇最信任的太监,平日也都在深宫内,跟官员都没有多少往来,更别说是富商。
云秋心里有些异样,百思不得其解真是令人难受。那些富家子弟不可能有真才实学,不然也不用花那么多银子。钱开跟厉建峰,更不可能认识奉旨太监。
“回府。”就在众人陷入苦恼之时,赵弘俊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摊开折扇,悠然转身。
“王爷,您不能走啊,科考才刚刚开始,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云秋小步跟随在后说道。
赵弘俊勾唇一笑,略有些不屑:“厉建峰就是想你有这种想法,好让我们像傻子一样在这,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他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扰乱科举。作弊不是现在,也不在这里。”
郑红达不能离开考场范围,听见这么说便抱拳离开,连忙回去查看批阅试卷的官员是谁。这考官有没有被收买,他可无权调查,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中饱私囊。
云秋作为保护考场的巡逻军也不能随意离开,他看着王爷跟护卫离去,心里留下了一个问号。
“私底下通知云秋,立即派兵到明官楼,就说有嫌犯跑进去,需要进去搜寻一番。”赵弘俊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片,折叠得整整齐齐。
护卫抱拳接过,四下找到云秋,将那纸片交到他。
云秋摊开一看,见是官府的搜查令,咧嘴一笑:“就知道王爷有后招,这搜查令肯定昨天就准备好了,护卫大哥,你跟我一块去吧,虽有搜查令,但架不住有人胡搅蛮缠,如果还遇上前次那两人,我一个人对付不过来。”
护卫点了点头,云秋是大小姐的表弟,他年纪还轻恐行事不妥。而且真遇到什么暗算,他一个人也很难保护好自己。
云秋嘱咐好自己的副手,好好保护考场。他带着二十个人,浩浩荡荡便直接前往了明官楼。果不其然,在门口的还是那两个人,齐齐站出来,昂首挺身。
护卫见那两人便觉得一股戾气迎面,他们目光坚定,内有凶光。当下他便觉得这明官楼内定有蹊跷,对着云秋低身道:“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他们却面不改色,一定不是一般人,能不起冲突就不要冲突。”
云秋点点头,将那张官府的公文亮出来:“官府搜查证在此,二位大哥,就算不认得字也该认识官府的官印吧。”
那两人直直看着云秋,脸色冷硬:“既然是官府公文,那我等良民自然配合。”说着,两人侧开身子,将门口让了出来。他们连退后步子的时机都一模一样,就像两个被操控的木偶人。
云秋看着护卫,他们的脸上满是疑惑。这未免也太容易了,但既然来了,他们就不可能不进去一探究竟。
他摆了摆手:“给我仔仔细细的搜!”
身后的官兵立刻鱼贯而入,五人一组分开,四散开来,在明官楼的各个楼层里搜寻起来。
第314章 深查
就连阁楼最顶的顶层都不放过,然而,他们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搜索期间,那两个人站着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不呼吸,胸膛一丝起伏都没有。
云秋目不转睛的观察着那两人,怎么看怎么怪。他侧过身,悄悄对护卫说道:“上次我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站得直挺挺的,举起手拦住我也是硬邦邦的举起手,像木头做的一样。”
护卫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心里隐隐已觉得有些凉意:“我在宫中曾听过一个传说,前朝有一种邪术,可以令人身形枯槁,肌成石,血成冰,刀枪不入。”
云秋听得心里发颤:“还有这种事,然后呢,可有人见过那样的人吗?”
护卫摇摇头:“都是传说而已,谁知道有没有。前朝覆灭至今也有一百多年了,无从查证,所以才成了一个传说。最好,不要是我们面前看到的这两位。”
云秋看过去,但见那两人真的身形枯槁,衣服里仿佛镂空了一般,根本不似一个男人的身形。但是他们两人步履轻盈,目光刚健,又不似羸弱。那拦截自己的手也劲力十足,当真是怪。
“少将军,我们上上下下都搜遍了,没有可疑人物。”云家军集结,其中一人抱拳回复。
“当真仔细搜查过了?”云秋沉声问道,他看着那两个人,但见他们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越看越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回少将军,真的没有。我们在上面只发现了一些木匠的器具还有一些油漆,残板木屑。”那人振声答道,回答得干净利落。
云秋点头,看着护卫:“护卫大哥,这么多人再次恐会引人注意,不如我让部队先走。慢慢套问那两人,只要我们不出手,量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有官府公文的人动粗。”
他们人多势众,若是闹起来,他们绝对是理亏的一方。护卫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就算对方刀枪不入,武艺高超,也不见得就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凶。
云秋喝令道:“回去考场,协助维持秩序。”士卒抱拳,带着队伍,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而去。
然而在他们走后,出现的一幕让护卫大大吃惊。
那两人直直的抬起一条腿,将同侧的上半身也都带了起来,如同圆规一般画了个半弧,然后才将脚掌落在了地上,其中一人冷冷说道:“二位既然已巡查结束,为何还迟迟不离去?”
云秋没有看见他们奇怪的动作,冷笑一声,背着手逍遥自在的走到他们面前:“搜查是结束了,但这明官楼是属于公家之地,难道我在这走走,不行吗?”
那人目不转睛,嘴唇上下动着:“当然可以,少将军就算想亲自上去查看也无所谓。我们二人是看守门口而已,您请自便吧。”他们直直抬起双臂,然后曲肘,五指一个一个的收起来抱拳。
这一下举动,将云秋吓得一愣。他很清楚的听到他们骨子里发出嘎嘎的声音,那不是骨头的脆响,而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两人便又侧开身子,挺立在门口。
“哼,两条看门狗,还敢瞧不起我!”云秋低声怒道,迈开大步就往明官楼上去。
护卫在后,背心已是湿透,那两人每一下关节的动作,都像冰锥一样打在他的心上。来不及出声喊住云秋,便见他已飞窜上了第二层阁楼。
他看着那两人,心下一横,咬了咬牙跟了进去。经过那两人身边时,他只觉得一股凉气打在自己的脖颈上,似乎是那两个人呼出来的气息。
他心下更是凉了一片,上前揪住云秋的胳膊,低声道:“少将军,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云秋不明白他在怕什么,别开他的手:“怕什么,我知道你觉得他们可能是传说中的那种怪人。但是就算他是妖魔鬼怪,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吃人吧。”
护卫低下身子,透过台阶看下去,但见那两人还站在那里,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士卒都已经查过了,少将军还想查什么?”
云秋吸了吸鼻子:“我上次来的时候,半点油漆味都闻不到,这次却浓烈的刺鼻。看来厉建峰早有准备,将王爷想查的东西,都已经从这里撤出去了。我上来无非就是赌气罢了,根本也没想查什么。”他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护卫这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我们就走吧,这明官楼有后门,别再往门口走了。”他感觉自己的脸上,还残留着那冰冷的寒意。
“别啊,既然来了,不参观参观岂不是浪费。只要人来过,就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云秋继续往上走,士卒只查了大部分,并未注意当中的某些细节。
第三层高楼,这上面的木板都比下面的看起来要新。不是特地换过,而是走的人多了,将这上面的灰尘都抹干净。某处角落木板上的一角,还有一块擦掉的青苔。
云秋底下身来,笑道:“护卫大哥,你来看,这处青苔上,隐隐约约还留着鞋印擦过的痕迹呢。”他指着那一出说道,密密麻麻的斜线映在青苔上,划出了很多留白。
护卫低下头,猛然一惊:“这是匈奴人的靴子!”
云秋惊道:“匈奴人!真有匈奴人?护卫大哥,你不会看错吧,这都能看出来是什么鞋?”
护卫点点头,目光笃定:“我肯定,以前习武的时候,师父给就让我们穿这样的鞋子。因为匈奴人好斗,他们的鞋都很耐磨,给我们这些摸爬滚打的穿最合适。”
云秋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匈奴人凶残嗜血,若真到了建州城,那可指不定有什么阴谋。他想起王爷告诉他的隔岸观火,难不成,匈奴人想血洗建州城!
“快回去回复王爷,有这个足够证明!”护卫警惕起来,他比云秋更知道匈奴人有多凶残。云家军在此,只要早作部署就能抵挡匈奴。
云秋站在原地不动,他还不打算走:“匈奴人的鞋印不代表穿鞋的是匈奴人,也有可能跟你们一样,觉得他们的鞋子好穿罢了。这里,还有待查询。”
三层阁楼他绕了一圈,发现都是一样的隔间,建州城历届官员的画像都摆放在一边,墙上的木头重新上了漆,散发着浓浓的味道,窗户紧闭,丝毫不透风。
“吃了。”云秋拿出两粒药丸,自己服用一粒,另一粒交给护卫,“虽然没有十分肯定,但这油漆里散发着一种很毒的味道,姐姐说只要闻到让自己难受的气味,立即服下解毒丸。这地方是敌人待过的地方,还是小心些。”
第315章 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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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静待
赵弘俊听了只觉得可笑,他也确实笑出了声:“厉建峰从一个贵族少爷沦落至此,全是拜你姐姐所赐。就算曾经有爱,只怕也转变成无尽的恨意了。”
云秋却不这么觉得:“王爷,您有没有见过一种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哪怕是带刺的玫瑰,哪怕这玫瑰曾经扎伤过自己的手?”
赵弘俊一怔,细细思量了片刻。他想起在出兵援助回纥的时候,厉建峰俘获了一个外族女子,那女子用发簪险些刺伤了他。然而,对着那女子憎恶的眼神,他却笑了。当夜,他便将那个女子纳入帐中。
“厉建峰一直讽刺王爷跟姐姐的关系,其实是心里记恨,并非真觉得王爷跟姐姐有什么苟且之事。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别的男人身边,他只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忿。”云秋说道。
“你怎么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都是霜九教你的?”赵弘俊皱眉,将军府管教严厉,想来是先立业再成家,他在遇到青茗之前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女人。但是他说的这段话,确实是男人在妒火十足之下会做不出来的事。
“九爷的教导功不可没,是姐姐教我的,她告诉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一个人的行事作风,就得先了解他的心。”云秋笑道,提起叶楚烟,他的脸上满是崇敬。
赵弘俊点点头,难怪听着那么耳熟,他这分析人心的方式跟叶楚烟确实很像,挑眉问道:“那按照厉建峰的心,你说他会将叶楚烟藏在何处呢?”
云秋脖子一缩,苦笑摇头:“我只不过了解一些皮毛而已,哪里能知道这个。建州城那么大,何处都有可能,没有搜查令,我也没办法一一去搜。只不过,我猜厉建峰所在的地方,一定是个高处。”
赵弘俊心中一动,这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厉建峰留下的那个隔岸观火,一定是视野非常清晰的地方。这登高望远,必然会是个高处。而且还要能看到那通往考场的必经之路,因为放榜之处就是考场前的布告栏。
“这几日你派人潜伏在主干道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放榜之日他们一定会行动,必须早作准备。”他吩咐云秋说道。
云秋抱拳拱手,郑重领命。他马上修书一封回将军府,告知爷爷这里发生的一切,提前交待清楚,也避免有人发难让自己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三日后,建州城开始放榜,所有考生都起了个大早。每个人惴惴不安,站在那布告栏前,等着奉旨太监带来榜单。
榜单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送来,可能是早上,也有可能是半夜三更。但考生们急不可耐,都想第一时间看到榜单,所以早早的就出来,买好了干粮和竹席,坐在此地等候。
赵弘俊坐在那青楼内,看着那一条道上乌压压的都站满了人。云家军站在道路两旁,各个腰佩宝刀,神情凝重,眼睛不断的观察着人流。
“王爷,当日我们在明官楼内确实发现了很多窝藏人的密室。那些人说不定已经混在了这些考生之中,要不要属下去查探一番?”那跟云秋去过明官楼的护卫抱拳说道。
习武之人身上的气息眼神都跟书生不同,只要仔细观察,绝对能发现端倪。
“下面的考生有几百人,还在不停的走动,你们就是全部看一遍都得花费不少时间,更别说观察了。而且他们更懂得隐藏自己,他们会先观察到你,而不是你观察他。”赵弘俊说道。
这就是敌暗我明的劣势,这护卫只要一窜进书生堆里,那几十个人总有一个人会发现他。之后就会慢慢的传讯给身边的人,护卫只能无功而返。
“那怎么办,难道要在这眼睁睁的看着,等着他们发生暴动?王爷,不能再等了!”护卫抱拳再次说道,他的眼里全是焦虑,他们虽没有任何线索,但建州城里已经弥漫了一股压抑的气息。
赵弘俊这种经历过沙场的人,早已经感觉到,但是除了等,他什么也不能做:“本王一不能调兵,二不能带刀,三不能无故逮捕他人,你让本王怎么做。”
护卫哽喉,说不出话来。王爷来建州城,是以调查科举徇私舞弊来的,如果横生枝节,调动官兵。那可就有人可以利用此大做文章,王爷就又要被收进宗人府调查。
赵弘俊眉目虽然冷静,但目中已是藏着忧虑。此时,要是叶楚烟在他身边就好了,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想到不费一兵一族又能将那些人揪出来的办法。昨天,他派遣云秋去明官楼的时候,多希望他能将她救出来。
“王爷,您昨夜一直没合眼,这榜单不知什么时候才来,不如在此休息片刻,属下盯着就是。”一个护卫抱拳说道。
主子昨晚一直盯着建州城的地形图,不停查着高阁建筑的地点,这一看就看整夜。但是建州城的高阁实在太多了,大多都是富商的私人住宅,就算想申请搜查令,官府那边也不敢批下来。
不止昨夜,自从大小姐失踪之后,王爷就没有几天是睡好觉。总是半夜就醒,在庭中踱步,面有所思。他们从未见过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还会因为一个人而让他夜不能寐,寝不能安。
“叶楚烟说本王身上有凌然正气,亦有王者之风。若是连等都做不到,那岂不是要让她小看了。”赵弘俊轻笑,他会让她知道,她没有看错人。这次厉建峰不管想做什么,就算是想把天掀翻,他都不会让他得逞!
护卫见到主子这一抹笑,心里也忽然安定了些。那笑容里闪着信心,眼睛也透着睿智。
几个时辰后,奉旨太监还没有来,但赵弘俊觉得有些不对。所有考生都来了,唯独那些富家公子没有来,他们的下人也没有来,满场人里就看不到除了书生之外的人。
就算他们给足了贿赂,难道就不担心钱开会不守信用吗。如果榜上无名,他们不会等到后知后觉。而且商人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们就算将大把银子先给了出去,今日收货之日,怎么可能如此轻视。
“钱开呢?”赵弘俊问道。他们这些吏部官僚在放榜日最清闲,只要等京城礼部传来公文,他们再安排中举的考生入职便可。如果按照正常来说,他现在肯定在自己府邸里。
护卫抱拳:“昨天云少将军建议郑大人办一桌酒席,假借庆祝的名义,将所有同僚聚在一起,钱开也在其中。”
收受贿赂的人,在宴席中一定坐立不安。赵弘俊目中浮出赞赏,云秋这小子,心思果然细腻了不少。
第317章 暴动
此时,建州城内冲进来一匹快马,马上一人身着紫色官府,径直冲道考场街道上,勒马而停。一双精光炯炯的眼睛看着所有考生,朗声道:“诸位考生稍后片刻,公公携榜单在后即刻到此!”
话音刚落,所有考生一片哗然,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有的人脸上在笑,有的人却紧张得面容皱在了一起。
赵弘俊看着那人,冷道:“记住这个人的脸,回京城后查一查他是谁?”这个人身上的气质,似乎有些怪异,皇宫里派出来的传令侍卫,身上怎么会有着隐隐杀气。
只见那人报完令后,依旧端坐在马上,俯瞰着那些考生,眼神略带不屑,像看着一堆畜牲。勒马转头,朝着一处巷口而去,不见了踪影。
不多时,一辆镶着金边的马车进了城,左右数十个侍卫护在马车四周。他们昂首挺胸,身上凛然正气,目光坚毅,跟刚刚那个人截然不同。
考生们见到这辆马车,纷纷下跪。顿时,整条街道雅雀无声,连马嘶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一个太监走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缎黄色的卷轴。一名官员迎上前来,双膝下跪接过卷轴,口里喊着吾皇万岁。太监交待了那官员几句话,转身便又入了马车,不等放榜便掉头而回。
太监一走,所有考生都站起来,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目光都聚在了那缎黄色的卷轴上。随后便交给自己的副手,让他一一开始宣读。
但凡被念道名字的人,都是欢呼雀跃大笑起来。虽然不是状元,也没有名列三甲,但已经足以让他们高兴。
赵弘俊看着那些人脸上幸福的笑颜,叹息道:“世家公子生来荣华富贵,然而却还不知足。斗来斗去,非要你死我活。这些普通人中了个进士都如此开心,最多不过六品七品,甚至是俸禄微博的小吏。但是你们看看,他们多开心。”
厉建峰是王府庶子,就算他碌碌无为,也比能荣华一世。就算是只有空头衔的侯爵,也能金樽美酒,坐拥美人无数。与其说是叶楚烟害他至此,不如说是他咎由自取。
“放榜结束!”官员高声喝道,将那缎黄色的卷轴收起。
建州城内哗然一片,有欢呼有哀叹。
赵弘俊听着那些纷扰,他竟然没听到那些富家公子的名字。一团疑云在的心里环绕起来,那天他们明明那么胸有成竹,那些自信的脸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那卷轴是父皇才能用的缎黄色,仿冒者诛连九族,那太监也是宫中的太监,他曾经见过几次。所以,那榜单是真的,厉建峰跟钱开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没办法篡改。
“王爷,难道厉建峰跟钱开根本什么都没做,只是卷了银子就想跑?”护卫问道。
赵弘俊摇摇头:“不可能,那些富家公子的下人一个都没有来看听榜,可见他们有十足的信心。钱开是朝廷命官,就算他携款私逃又能逃得了多远,他不敢。”
此时,不知何处飞来一支黑色的利箭,又快又准,直直插在了那念榜官员的后脑勺上,透过来整个脑袋,箭头透过天灵盖,冒出一点点带血的银光。
“啊!”旁边的官员全都大叫了起来,吓得双腿发软斜斜到在地上,惊恐睁大双目,不停的往后抱头鼠窜。书生们也是惊叫起来,脸色惨白怪叫连连!
赵弘俊慌忙站起,看着那官员直挺挺的倒下去,眼睛还带着一丝喜色,那箭又快又狠,毙命迅速!
弓弦响动,伴随着阵阵破空之声。黑色的短箭箭从四面八方而来,密密麻麻,看起来就像是被风吹乱的暴雨。那些暴雨,纷纷打在了那些书生的胸膛上。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顿时飘散开来。书生们如被火烫的蚂蚁,连滚带爬四处乱窜,吓得哇哇乱叫。顿时,几百人开始乱做一团,人流将边上的官兵都冲撞得乱七八糟。
“云家军听令!”云秋拔出腰间佩剑,指向一处,眼神锐利,大喝道:“放箭!”
云家军训练有素,几张弓对着主帅所指的地方的地方,齐齐的放出三箭。那个飞出黑箭的地方,立马传出几声哀号,那个地方便再也没有箭飞出。
云秋连下了几个指令,对方知道了他是主帅,也开始朝着他进攻。他没有料到会有如此暴动,云家军出行时并没有带盾牌。他扯过布告栏,将那木板顶在身前。
“寻找隐蔽,将那些刺客都给灭了!”他大喊一声,传达着军令。最先冲在前面,给身边的士卒挡下箭雨。
云家军的战术素养非常高,两人寻找遮蔽物,两人在后面冲着那些刺客放箭。四人一组,没有任何言语就组合在了一起。很快,那些暴雨一般的黑箭少了很多。
赵弘俊在高处看着这一切,他觉得隐隐不对。那些飞向书生的箭雨比飞向云家军的要多的多。而且这四周的高楼十有八九都有埋伏刺客,唯独他这间青楼没有。
“王爷,我们要不要去帮一帮云少将军?”护卫见下面死伤很多,他们站在此地袖手旁观有些于心不忍。
赵弘俊俯瞰着下面,喃喃念了一声:“隔岸观火。”
护卫们一愣,不知道主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云家军已足够应付,但他们总该做些什么才是。那些高楼有些是商铺,不是私人住宅,而且这是救人无需顾忌太多。
“这就是厉建峰说的隔岸观火,你们几个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就算下去也不过多放几支箭,他们该杀的人,还是会死。”赵弘俊说道,眼神冷冽。
厉建峰这是故意要羞辱他,让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现在,他一定就在什么地方观察着街道,看着他策划得这一切。但是,他不会只是单单为了羞辱他而杀这么多人。
云家军对付这些在暴露了所在之处的刺客绰绰有余,云秋的指令也毫无偏差。只是他奇怪,为什么第一个死的,是那个念榜单的官员,其余官员却毫发无损?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箭雨便渐渐消失了。云秋下令,彻底搜查那些刺客埋伏过的地方。他
放眼望去,尸横遍野,整个街道几乎都被尸体所铺满。血腥味弥漫冲天,连赵弘俊这个三楼高的地方都闻到了。粗略一看,死亡人数最少也有百人。
“去,将那念榜官员的榜单给本王找来。”赵弘俊见暴动平息,便吩咐护卫下去。那个榜单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以至于让那个官员被杀人灭口。
然而护卫绕了一圈上来,抱拳道:“回王爷,属下找遍了那死去的官员附近,没有看到那份榜单。”
赵弘俊看着地上那些尸体,眼神如冰。
第318章 死伤
府衙派人来清理尸体,身份还得查证,但数目却死伤众多。官兵搬了整整一天都没有办完,还是鼓动城中胆大的壮丁才帮忙才在天黑之前处理好。
除了书生之外,还有那些刺客的尸体。他们身穿兽皮,打着绑腿,各个皮肤黝黑,胡须浓密,看上去就不是中原人。
云秋在府衙内,看着这陈列在前的尸体,一共四十多人。按照他在密室里观察推测,敌人的人数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多。但那些人逃走了一些,但可以确定他们死伤也不轻。
“少将军,我们已封锁了所有城门,搜索各个角落,保证他们插翅难逃!”府衙官兵前来回报说道。
云秋点点头:“发现他们之后,一定要抓活的!敢在建州城发生暴动,还死了那么多人!这群人的幕后主谋简直罪无可恕!”他一拳打在桌上,桌子立即裂开了几道白痕,可见他的怒气。
明官楼那个地方他们肯定不会再回去,只要抓到人,他们说出厉建峰是主谋,那边可将他逮捕归案,等候处斩!
“少将军,王爷传您立即回尚书府。”一个小卒跑来说道。
云秋见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嘱咐下人看好尸体,云家军负责守卫,若是有人靠近,一律抓起来审问。
尚书府内一片寂静,所有下人都战战兢兢,听闻今日的噩耗,他们每个人干完手头的活就躲回了自己屋子。
云秋走进屋内,见到了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兴奋得双目放光,一扫阴霾:“姐姐!”他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扑到那人的面前,紧张的上下不断打量,“你回来了!厉建峰那王八蛋有没有欺负你!告诉我!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叶楚烟坐在椅子上,按住他的肩头:“好了,坐下吧,王爷说你大有进步。现在看来,你还是这么毛毛躁躁。”她的嗓音还是那么冷清。
云秋听见她这声音,心里犹如被什么东西滋润了一般,哪怕是略微责怪的话,他也开心的笑了起来:“见了姐姐,毛躁就毛躁吧,反正有姐姐在的地方,都用不着我动脑子。”
赵弘俊在一边见他们姐弟俩互相打趣,不知怎的,心里竟觉得非常的温暖。
“姐姐,是王爷将你救出来的?”云秋问道,那次暴动逃走了一些刺客,没准王爷在旁边就让护卫抓住了几个,问出了姐姐藏身之处。
叶楚烟摇了摇头:“是厉建峰派人将我送回来的。”
云秋一怔,看着赵弘俊,只见他不说话,惊讶道:“不可能吧,那王八蛋会这么好心?一定有阴谋,姐姐你身上不会被他下了什么药吧?”说着,他又上下打量起来。
叶楚烟轻笑:“我是什么体质,厉建峰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天他也只是给我下了软筋粉而已,还在熏香里加了微量的迷药,就是因为他知道药物对我的药效很轻。”
云秋听了,怒得眉毛一横:“什么!他还敢给你下迷药了!这个混蛋,等我哪天遇到他,一定给他暴揍一顿!”他单拳打在掌心,咬牙狠道。
叶楚烟摇摇头,但目中却很平静,对赵弘俊低头颔首:“王爷,既然云秋回来,那我们就开始商议吧。郑大人这时还没有回来,只怕公务缠身了。”
赵弘俊点了点头:“本王所见,最先死的是那个念榜的官员,他手中的那份皇榜不见了。那些刺客的目的,不是单单杀害那些书生那么简单。”
“那些书生都无权无职,大多都是平民子弟,杀害他们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但是,那份皇榜又有什么用呢?”云秋不解。
皇榜是京城礼部的太傅跟学士们审批考生书卷的出来的名单,他们在京城内有备案。就算偷走了,那名单上的人名也不会因此而失传。
“被偷走一定有那些人的理由,但是想抓到他们,并不容易。是考验你云家军的时候了,你这几天抓紧点,能逼出一个是一个。”赵弘俊看着云秋说道。
云秋轻笑,眉目自信:“就那些只会放暗箭的家伙,他们要一直躲在角落还好,既然已经现身,又是那一副跟中原人与众不同的长相,别想再逃过我的法眼。”他用手指头比了比自己的眼睛。
“那些人不是匈奴人。”叶楚烟冷冷说道,嗓音划过空气,如同碎冰般落在了人的心上。
赵弘俊跟云秋齐刷刷的看着她,特别是赵弘俊,他的眼神带着惊奇,那些刺客的尸体他事后也去查看了,确实是匈奴人的长相跟打扮。
“姐姐,难道见过他们?”云秋问道,心里揪了起来。
叶楚烟摇头:“是厉建峰让他们假扮匈奴人,其实他们是回纥人。他告诉我,在中原人看来,只要晒得黝黑些,皮肤粗糙些,再穿上兽皮之类的衣服,就会被中原人误认为匈奴。”
云秋心惊:“一年前王爷不是才带兵去帮他们远战,怎么他们竟然敢混进我大靖,屠杀我大靖子民?”
叶楚烟冷笑:“不是人人都会领情,回纥不少族人都对大靖心怀感激,但也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觉得大靖是假仁假义。而且援站,在某些人眼里看来,大靖是在羞辱回纥。这点,王爷应该比谁都清楚。”
赵弘俊冷哼一声,一年前他前往回纥,首先见的便是回纥汗王,对他倒是恭敬礼貌,但是有些帐王却爱答不理,对他嗤之以鼻。战胜而归,对他是冷嘲热讽。
“有的人你帮他,他反倒觉得你是看不起他。大靖援兵一到就打了胜仗,可能有些回纥人会认为大靖在看他们笑话。”若是考虑到这一点,确实有可能是回纥人所为。
云秋又是不解:“那既然如此,厉建峰为什么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姐姐你呢,让我们继续误会是匈奴人岂不是更好?”
“三言两语的话,兵部那边是不会相信的,他们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叶楚烟说道,“那些人的穿着打扮都是匈奴人,我们拿不出证据证明他们是回纥人,他们便认定了是匈奴人。而且回纥跟大靖关系和睦,那些官也不会将这屠杀往回纥那边推。”
云秋忽然心里一紧,渐渐得有些惊恐。厉建峰居然跟回纥人有勾结,勾结外族作乱大靖,这可是谋逆之罪!
“他让人假扮匈奴人在大靖内屠杀,就是想勾起大靖跟匈奴的战火,这才是他厉建峰的隔岸观火。”赵弘俊说道,他嗓音低沉,带着说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厉建峰当真做事够绝,看来他那背后的势力是铁了心要谋逆,不但想扰乱朝纲,还胆敢勾结外族。这不仅仅是要篡政,还想要使大靖灭亡!
第319章 名册被盗
这不得不让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三人静坐,久久说不出话来。自从大靖开国至今,皇子谋逆之事不少,但都是笼络朝中大臣,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勾结外族。如今出现了一个人,居然还不是皇子。
“一直以来,本王都小看了厉建峰,认为他不过是个庶子。如今一看,他还真不容小觑。”赵弘俊冷声说道,敢做皇子都不敢做的事情,这份胆量就已无人能及。
云秋却十分不屑:“只怕是他背后勾结的势力不容小觑吧,他厉建峰算得了什么。若不是他靠山硬,不管是回纥人还是匈奴人,没有人会搭理他这个落魄庶子。”
厉建峰的靠山,他们一直猜测的是鸿王赵进。这让赵弘俊的心又是一紧,眉头紧蹙结成了一座小山。他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但他这一想便摇摇头,极力的告诉自己不可能。
“王爷,鸿王当年是不是也试图夺位?”叶楚烟见他犹豫,开声问道。
赵弘俊低垂着眼,有些不想面对,沉声说道:“皇位每个皇子都想要,鸿王又岂能免俗。”
当年先帝驾崩,未立任何太子,鸿王赵进作为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有继承权。当时他贤名在外,管理的一方百姓是安居乐业,他继位本是众望所归,就差大臣们的推举而已。
但是当时,父皇却拥兵入城,打着除佞臣的旗号杀入了皇宫,将手足兄弟及其子嗣杀得一干二净。黄袍加身,登基称帝。由于战功赫赫,父皇的继位并未受到太多非议,至少百姓心中,他是个驱除外敌的英雄大将。
“当年的时我听外公也说了一些,那个皇位或许本身就属于鸿王,他想拿回失去已久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叶楚烟说道,鸿王用充分的动机。
赵弘俊仍然不敢相信:“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鸿王若是早有想法,何必等到现在?”
叶楚烟眼神清明,冷声道:“王爷怎么知道,他就真等了二十年?刘如海一事,难道就真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吗?”
赵弘俊一怔,低头说不出话来。刘如海作乱,看似大臣们集结而反,实则有幕后黑手。父皇命他彻查这一事,其实是为了调查出幕后的人。永王当时帮父皇平息了这场动乱,他绝不是黑手,那剩下的皇室宗亲,有权有势的便只剩下鸿王了。
原来父皇也早就心疑鸿王了,不然怎会这么多年盯着当年一个小小的刘如海。说不定,刘如海就是父皇故意放走的漏网之鱼,目的就是为了将背后的那条大鱼牵扯出来。
一股凉意窜上背脊,此刻,他竟感觉宫廷斗争是如此的阴森。
“等等,你们把我都说糊涂了,不是在说厉建峰吗,怎么又说到鸿王那边去了?”云秋听得一头雾水,又是鸿王又是刘如海,都是对他来说非常陌生的人。
叶楚烟心想这背后的事,还是暂时不要让云秋知道为好,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承担太大的压力:“你只须盯着厉建峰就好,如今封锁了建州城,那几个刺客逃不掉,他一定会杀人灭口。”
云秋点点头:“我猜他们可能还剩下二十人左右,分头躲藏就很容易,厉建峰若想要灭口也很容易。他们只要换身衣服就看着像汉人,看来这几天府衙要多送来几具不明而死的尸体了。”
不管他们是回纥人还是匈奴人,做了这次事情,厉建峰就不会让他们活。在建州城里,那些外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这些人一死,就是死无对证,厉建峰他们怎么说都行。大可以说是官兵将他们都剿灭了,以推托自己杀人灭口。
云秋点点头,想了想,转念说道:“姐姐,你被厉建峰那王八蛋囚禁了那么久,他究竟把你藏在什么地方?我们可都快把建州城给翻遍,就差掘地三尺了。”
叶楚烟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几天都被软筋散麻痹,坐在床上动也动不了。但是从那里的窗户外,可以看到很多高阁,想来是一个很高的地方。”
赵弘俊也猜到了,只是他没办法搜查那些高阁,因为大多数都是私人的住宅。他命人去查那些人跟刘如海和鸿王,甚至和官员有没有关系密切的。但是,得来的消息就是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商人都跟官府有或多或少的往来,这并不算疑点。
隔岸观火,厉建峰留的这四个字,似乎并不只是一个意思。
这时,郑红达回来了,满面凝重。他对赵弘俊行礼后,叹息说道:“一共一百二十七人,那帮人手段真是太狠辣了,杀一群手无寸铁的书生到底有什么好处。”
“一百二十七人?”赵弘俊喃喃念着这个数字,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那些书生的身份,都一一查明了吗?”叶楚烟问道,她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郑红达摇头:“还在清点,他们大多是外地来的考生,父母都不在此处。在这也没什么朋友,得等他们家人来认尸才能确认他们姓甚名谁。”
“老爷老爷,不好了!”下人匆匆赶来,急得险些被门槛绊倒,还不等爬起来,他便急忙说道,“考生的名册不见了!”
“什么!”郑红达惊得站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会不见了,我一直就放在书房的桌上,你可仔细找过了?”
那下人点点头,半跪在地上:“仔细找过了,所有的册子都在,唯独少了考生的那一本!”
郑红达大惊,双目开始闪动,脑子里开始一片空白:“再去找,将书房的书架都给我找一遍!”他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对赵弘俊抱拳道,“也许是下官放错了地方,下人一时间找不到了。”
说话间,他眉目中已有了心虚。自他回来到现在已有些时间,吩咐下人也过了很久,他们一定是仔细找过了才来回复他没有,而不是简单的看了书桌。
“钱开。”赵弘俊冷冷说道,他不用想都知道谁是偷走名册的人,“昨天他在你府上饮酒,你可能疏于防范了。”
郑红达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跺脚道:“是了是了,昨天被那群人缠着多喝了几杯,竟忘了盯着钱开这个老小子。但是,他偷走考生的名册有什么用呢?那只是做登记用而已。”
赵弘俊眼眸一凝,心中隐隐觉得有蹊跷。那放榜官员身边的皇榜不见了,现在郑红达的名册也不见了。那些人要他们的名字,一定有他们的用处。
“也许,那份名册早就被偷走了。”叶楚烟清冷说道,“可能他们想要的也只有名字。”
第320章 其中关系
“一些平民百姓的名字,有什么好偷的。那些富家公子的名字,在建州城随便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一定是郑大人喝多了记错了地方,说不定就压在你枕头底下呢。”云秋说道。
郑红达无意跟他开玩笑,怒道:“考生名册又不是春宫画,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说完,他看着叶楚烟,抱拳尴尬一笑。有女子在场,他这话有些失态了。
“郑大人最后一次看那名册是在什么时候?”叶楚烟问道,她压根没在意那些玩笑话。
郑红达捻须细思:“大约是在一周前了,登记完之后便放在一边,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一看再看。若像大小姐说的,早就被偷走也是有可能。那天在尚书府那么多人,钱开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进我的书房,否则被拿住那可就麻烦了。”
那下人迟迟不敢来回复,看来是真找不到那名册了。根据士卒回报,钱开躲在家里不敢出府,也不知是因为暴动,还是因为做贼心虚
“如果按照猜测,一周前那名册就已经被盗。那这一周内,那些人能用名册做什么呢?这场暴动跟名册有关?”赵弘俊问道,但他的语气却十分笃定,听着不像疑问。
叶楚烟眸子里透着一股冷意:“如果我没猜错,那些死的人就是这次中举的人。”
云秋大惊,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呢,郑大人都说大部分考生都是外地来的,那些刺客又怎么知道他们谁是谁。而且一百二十七人,他们总不会都认得那么清楚吧?”
叶楚烟语气清冷,没有一丝波澜:“那如果六十多个刺客,没人记住两人就记得请了吧。而且他们箭雨无眼,就算杀错了几个人也无所谓,宁可错杀也别放过一个就可以了。”
“但是他们只是中举,还未必得到上任的机会,杀他们有什么用呢?”云秋摊手说道,费那么大周章去杀一些还未入官场的人,不惜发动这一场暴行,厉建峰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叶楚烟低头不再说话,但她的眼神里包含着说不出的意味。希望她心里的想法不要实现,不然别说郑大人跟云秋,就是王爷都没有办法。
赵弘俊见她沉默,脸色也冷了下来。听完她这一番话,他总算知道哪里奇怪了。那些刺客这般发动暴行,显然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去的。可他们并没有拼到全军覆没,而是中途逃走了一部分,似是完成了任务之后才撤退。
“他们是有预谋的在杀人,并不是看似这一场暴动那么简单。一切都得等考生身份查明之后才能证实,就辛苦郑大人了。”叶楚烟低头颔首说道。
郑大人立马正身抱拳:“不敢不敢,这都是下官份内的事。天色也不早了,还请王爷少将军,还有大小姐早些休息吧。”说罢便让管家将三人送回客房。
“王爷?”叶楚烟在进门后,赵弘俊也跟了过来。她侧开身,低头颔首将他恭迎进来,想了想后,反手将门关上。
赵弘俊见她关门,心里有些奇怪:“以往本王跟你私聊,你从来都不关门的,今日的暴动让你害怕了?”他是故意问的,他知道叶楚烟从来都不会害怕。
叶楚烟低头无奈一笑:“王爷有私事要跟我说,当然得关门。不然让下人听了去,岂不是要在背后胡说八道。尚书府比不得皇宫,下人的嘴并不干净。”
想当年在尚书府,叶巧容就不知编造了多少流言。下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知传成了什么样子,要不是爹为了用她嫡女的身份,只怕早就跟叶巧容一样被驱除到外地了。
“你怎么知道本王要说的是私事?”赵弘俊挑了挑眉,反身看着叶楚烟。
“若是公事,王爷早在刚刚就说了,何必单独来找我。”叶楚烟走到桌边,翻开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动作缓和而稳健。
赵弘俊看着她的侧颜,眼神里饱含深意。这个女人,总是能猜中他的心。就跟云秋说的一样,她很懂人心。没有人会喜欢被猜中心思,每当宫里的那些婢女太监想方设法猜度他心思的时候,他都会非常厌恶。但是这一刻,他居然不觉得讨厌。
“王爷请用。”叶楚烟感觉到了他的眼神,面不改色,摊手做了一个请字。将自己的姿态摆低了些,提醒他注意身份。
赵弘俊收回眼神,将那茶杯捏在手里打转,斟酌了半响才说道:“为什么要跟着厉建峰的人走,你知道他们是假扮的公差。”
叶楚烟冷着一张脸,淡然道:“敌在暗我在明,太过被动。若不接近一下厉建峰,怎能知道他的心思。不知道他的心思,又怎么对付他。”
“想见他,你大可以告诉本王。只要本王支会钱开一声,找个理由,他厉建峰不会不现身。”赵弘俊面色冷硬,显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
厉建峰带走她后,留下了假线索引诱他到山上去,还留下了那略带着挑衅的字眼。显然是早有准备,而叶楚烟也跳入了他设好的圈套里。只是为了见面监察敌情,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若是由王爷出面,又怎能让他说出心里话。”叶楚烟淡淡答道,对于他的愠怒故意视而不见。
“你听了他的心里话?”赵弘俊说道,他见她眉目冷静,对他的所有质问都不屑一顾,难道说她真的探听到了什么?忽然,他想起云秋说的那些话。
“相处几日,厉建峰又怎会不说些心里话。他其实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只要稍加探问,他就会诉说自己心中的抑郁。至少,他认为他抑郁。”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心中一疼,相处几日这四个字深深的刺痛了他。别过头不屑冷哼:“他身为王府庶子,有什么好抑郁。厉王爷身子不好,他便趁机纵情声色,一夜就能挥霍掉百姓十辈子也赚不到的银子,他居然还不满意,真是贪心不足!”
叶楚烟语气缓和了些,她心知他心里被激怒了:“王爷,贪心不足是人的本性。厉建峰自私自利,好大喜功,就算给他无上的荣耀,他也会觉得远远不够。这份心性就是他致命的弱点,此时是他立功的机会,若不抓紧利用便再没机会,所以我才会斗胆冒这一次险。”
赵弘俊这才面色舒缓了下,坦然问道:“那你探听出什么了?”他暂时压抑住心中的火气,让自己心静下来分析敌情。
“厉建峰背后的人有权有势,他在建州城内能拿到高阁作为隐蔽之所,可见那人并不一般。而且在这几日内,都是一些黑衣蒙面的人来给他回报情况。厉建峰手底下,绝不会有这些人。”叶楚烟说道,那些黑衣蒙面人给她的感觉,就跟那药人一样阴森。
第321章 相知
赵弘俊蹙眉:“那些人给他回报情况,你居然能在旁边听?”这等机密的事,难道他还能故意泄露出去吗。
叶楚烟轻笑,笑得有些讽刺:“这就是厉建峰的性格,他以为自己掌控全局便喜欢炫耀。他就是故意要让我知道他的计划,然后看我无能为力的样子。”
闻言,赵弘俊心里却有不一样的想法。他并不是要看她无能为力的样子,而是要让她看他运筹帷幄的样子。男人的心思,她不可能全懂。而且,她或许不知道厉建峰对她有着那么几分真心。
“那个出来买蜜饯的大婶,是你派出来的吧?”赵弘俊问道,虽然已猜到了七八分,但还是得确认一下。
“我还未来得及问云秋有没有发觉,看来他真如王爷所说进步了不少。以往粗枝大叶,不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知危险来临。那天厉建峰发怒打碎了桌椅,要不然还等不到那大婶出现。”叶楚烟说道。
“云秋虽然发现了你的传讯,但厉建峰也发现了,他派人拦截住了那大婶,所以我们并没有找到你的所在之处,不然也用不着等到今天。”赵弘俊说道,他早已将明官楼的事告诉了叶楚烟。
叶楚烟叹息,语气略有些沉重:“果然对付有了防备之心的人,难上加难。就算云秋找到了明官楼,那些人也做好了拦截准备,云秋一走,那些藏匿在内的人也就撤走了。”
赵弘俊点头,内心也沉重了起来:“若是云秋早点发现端倪,今日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但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这件事绝对会传到父皇那里,相信明日就会有圣旨传来,命府衙彻查。”
皇上一定会派遣一个得力的钦差大臣协助作案,对于调查来说不一定有帮助,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绝对不是好事。他们跟厉建峰的纠缠,中间若多了一只手胡搅蛮缠,至少郑红达跟云秋两个有职责在身的人不能轻举妄动。
“且等明日圣旨传来在做商议吧,皇上说不定会将此事交给王爷全权负责。行贿一案加上这次暴动,若是能一起了结,那王爷可就名声大振,也能令朝中大臣刮目相看。”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无奈冷笑一声:“在大臣眼里,本王一直就是个莽夫,确实该做出点什么让他们看看了。”
他因战功被封王,但在百姓心里他是一个战将,不是一个仁君。如果想获得民心,还需要在民间多做一些大义之举才行。
“王爷今日也累了一天,还请早些回去休息。云秋对建州城的官员还不熟悉,可能会遇到不少刁难,还得请王爷私下打点一下。”叶楚烟低头说道。
赵弘俊点头:“一点小事,吩咐几句话罢了。”
他斜眼看见叶楚烟的脖子上有些许红伤,登时蹙眉,沉声问道:“你的脖子怎么伤了?”看上去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一条红线划过,边缘已开始愈合,显然已经有许多天了。
叶楚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轻声道:“也许是那天厉建峰发怒,打坏桌子飞出来的木屑,不小心划伤的。王爷不说,我还没发觉。”
赵弘俊面色愠怒:“还以为厉建峰对你有多上心,连误伤了你都不知道。这伤口已经见了血,也许会留疤。”脖子暴露在外,有个伤疤对女子来说甚是不雅。
叶楚烟淡淡一笑:“娘身上可有好几处伤疤呢,我这一点算得了什么。未来夫家若是嫌弃,那也不是真心待我。若是真心待我,也不会介意这一点点,多谢王爷关心。”她低头微微鞠躬。
这一下举动,瞬间拉开了他们二人的距离。赵弘俊心下一沉,别过脸不去看她。未来夫家,她这言外之意就是心中已将自己许给其他人,但那人不是自己。
“你的鸳鸯刃呢?”他冷冷问道,“本王吩咐你随身携带,这次跟公差外出,你一定带在身上了吧。”
叶楚烟依旧低垂着头,十分恭敬:“王爷吩咐的话,我岂敢不从。鸳鸯刃不离身,只是当时假公差的人有四五个,都是强壮男子,我一介女流哪里是一把鸳鸯刃就可以自保。”
“本王并不是怪你没有利用鸳鸯刃自保,本王是问你,现在鸳鸯刃呢?”赵弘俊问道。厉建峰也是习武之人,他如果看到这鸳鸯刃,又得知是他送的,那一定就知道了他的心思。
“王爷恕罪,鸳鸯刃先已在厉建峰手里。”叶楚烟说道。她回想起当时厉建峰的神色,先是震惊而后便渐渐转为愠怒,忍了半响将鸳鸯刃掼在地上,狠狠踩踏。
厉建峰当然知道那鸳鸯刃意味着什么,她就算怎么解释,在他听来也是狡辩。索性她也不解释了,直接对他说:“鸳鸯刃是利器,但对我而言就跟普通的匕首一样。”
这句话是实话,也让厉建峰的暴怒平和了些。他将鸳鸯刃送给了他的一个黑衣人手下,现在已不知在哪一个人手里。
赵弘俊面容一凝,这么说厉建峰肯定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会用言语讽刺。他抬目看着叶楚烟,就算她先前不知道,那听完厉建峰的那些话,肯定也明白了。
他勾唇苦笑,回想起先前叶楚烟对他的态度,总是保持着主仆距离。每当他示好亲近,她便更是如此。现在,她躬身颔首的样子,跟先前一模一样。原来,她也早明白自己的心了,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再议。”他淡然说道,面容冰冷。
“恭送王爷。”叶楚烟在后躬身说道。
这一句话,让赵弘俊心中一疼,脚步也愣了一瞬。随后,他凝眉往前快步离开,不想在逗留片刻。
回房后,赵弘俊让护卫取来了酒,很多很多的酒。他从来不多饮,但今夜却喝到了三更时分。突然间,他很羡慕厉建峰,能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对一个女人的爱意和妒意。
叶楚烟这样做,他并不怪她。因为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将军府的外孙女,如今他正在起势,怎能跟将军府的人走得太近。父皇难得给与了他信任,开始给他机会展示才能。他也不该浪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留恋于儿女私情。
但是,情难自已。心若是悸动了,又怎能控制得住。
赵弘俊将自己喝得神志不清,这才让心情平静了些,沉沉睡去。护卫将他安顿好,只当是暴动死了许多人,主子心情郁闷,靠此发泄,并未多想什么。
叶楚烟清楚他的心思,但并不后悔自己做的选择。前世的情动,让她险些万劫不复,这一世,她又岂能随便再动情。王爷虽好,但人心易变
第322章 死者身份
建州暴动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大靖,当今皇上下令,彻查此案,务必将所有涉及此事的嫌疑人通通抓获审问,一个不放。命大皇子赵弘俊全权处理此事。
这个命令让众人大惊,还以为皇上会派一个钦差大臣来调查此事,没想到居然居然全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而且,太监还送来了一道秘密的口谕。
“皇上有旨,命王爷一同调查徇私舞弊案。”太监弯腰躬身,低声说道,他身着私服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父皇真的让我负责所有调查?”赵弘俊疑惑问道。父皇向来不会将一件事交给一个人去做,更别说是两件这么重大的事,这不禁让他有些奇怪。
“皇上口谕如此,杂家只是负责传达。”太监礼貌答道,字正腔圆,每个字都说的非常清楚。
赵弘俊蹙眉点头,沉声道:“那就有劳公公了,请公公转告父皇,本王一定竭尽全力,不负父皇器重。”
太监低头行了个礼,脸上挂着不冷不淡的笑意,礼貌而不失庄重,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得体大方,不卑不亢。
赵弘俊看着那太监的背影,此人一定是父皇身边最器重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身上有这般气质的太监。但即使他传话如此,自己心里还是忧心忡忡。
“王爷,皇上这次可是将重任交给了你。但在建州城内,那些官员有些对王爷并不熟悉,不一定会配合王爷。而且厉建峰如果在从中作梗,我们的行动会难上加难。”护卫说道,他也不觉得这是好事。
赵弘俊冷哼说道:“父皇从不器重本王,此刻却让本王当此大任,这已经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他远在宫外,制止不了宫里人的口舌。一定是赵弘文向父皇进言,让身在建州城的自己着手此事。秋妃在枕边多怂恿几句,父皇也就有了几分意思。交给自己调查,若是无果再派官员来协助调查也不迟。
但是,如果他真至于让钦差大臣来协助调查,那也就表露了自己的无能。
“叶楚烟呢,还没睡醒吗?”赵弘俊问道,她身上的伤还没好,经过厉建峰这一番折腾,只怕身子更加虚弱了。两个案子错综复杂,此刻又正需要她的帮助。
这案子背后牵扯着厉建峰,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调查此事,少不了惹麻烦。毕竟叶楚烟是最能洞察他心理的人,做起防范来也容易得多。
“回王爷,大小姐给自己调了几服药调药,估计睡得深沉了些,要不要属下去叫她?”护卫也担心叶楚烟的身体,皱眉道。
赵弘俊想了想,一言不发,起身就朝着叶楚烟的客房去。但是到了房门前,只听里面寂静一片,他不知该不该敲门。
“奇怪,昨夜明明吩咐了那两人在此守夜,这会子跑哪去了。王爷,会不会大小姐已经出门了,不然他们不敢擅离职守。”护卫说道。
赵弘俊挑眉叹息:“这个女人,走了也不说一声。”他语气略带责怪,但不带着怒火。
二人便径直的来到了府衙,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古涛那张凶恶的脸。然而他一见自己,眼里再也没有咄咄逼人,双膝下跪抱拳行礼:“卑职古涛,参见王爷!”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王爷。”云秋走过来,抱拳行礼。他手上拿着一本名册,眉目紧张:“昨日各地知府将他们前来参考的考生名单连夜送了过来,刚刚我一一核对过,王爷一定猜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赵弘俊将那名册接过来翻看了一眼,有些人的名字他很眼熟,沉声道:“难道,那些死了的考生都中举了?”
云秋一怔,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迹,这名册今早才到他手上,只有他一个人看过,而且他还是核对了吏部提前记录的考生榜单才知道,惊奇问道:“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赵弘俊冷笑,将那名册交还回他手里:“本王自幼就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听过的话,只要留心便能记得七八分。放榜那天,官员的每个名字本王都有留心听,看看有没有那些富家公子,所以就记得了。”
云秋内心佩服不已,双目瞪大满是惊愕:“王爷当真经天纬地之才,不错,那些死去的考生里,一百多个有七八十个是中了举人,也就是榜单上念出来的那些名字。”
赵弘俊冷笑:“刀剑无眼,那些黑箭如暴雨般落下,但也是有目标的。只是人群动乱他们也射不准,误杀了一些人。杀死那个念榜的官员,也是为了掩人耳目顺便盗取榜单。让人误以为,这是匈奴人报复大靖所制造的动乱。”
“滥杀无辜已是天地不容,居然还这般心思歹毒,想挑起大靖跟外族的纷争。王爷,此事不容小觑。”云秋感觉到那背后人物的可怕。
赵弘俊点头,他早就知道此事不简单。厉建峰没了厉王府的依靠,果然已经铤而走险,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了:“对了,你姐姐呢?”
云秋摇摇头:“不知道啊,她比我还早就出门了,一句话也没留。但是王爷放心吧,两个护卫跟着,我云家军都在暗中保护,不会再有危险。”
赵弘俊浓眉一皱,愠怒道:“这个女人,见了鬼还不怕黑。居然连去处都不交代一声就出去了,去给本王把她找回来!”他一声喝令,吓得还跪在地上的古涛都抖了一抖。
云秋挺直胸膛,如听军令一般,抱拳领命而去。
“起来吧,别跪着了,本王有话要问你。”赵弘俊侧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眼神俯视着还跪着的古涛。
古涛战战兢兢的起身,站起身来低头一直看着自己的脚面,喉头不停上下动着,面容忐忑不安。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抱拳道:“王爷,先前卑职多有无礼,甘愿受罚!”
赵弘俊冷笑:“古捕快只是在秉公行事,本王又岂能怪罪你。”古涛惊得冷汗直流,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威吓住了他,转口说道,“罢了,罚你也无济于事,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古涛听了,满目期待:“古涛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赵弘俊想到那本名册以及榜单:“中举的考生十有八九都已死金,你去给吏部给本王查清楚,这次建州城内的科举名单,该如何上奏。”
古涛听了,面色轻松了些:“这何须去吏部,卑职就知道。前几年的科考,都有中举考生因为疾病或者丧事不得上任为官。按照大靖律例,由次者上补,取而代之。所有人的名次,都依次往上替补。”
突然,赵弘俊面色一变,眼神变得冷冽起来。
第323章 替补
那些富家公子为什么没有出来听榜,赵弘俊似乎已经找到了原因,他二话不说,面色严峻的就去找郑红达。他现在一定在本部里忙得焦头烂额,开始处理替补的事。
厉建峰早就已经算好了,他收了那些富人的钱,但是并没有帮他们作弊,只是承诺他们的公子必然会上榜。虽不会明说会有这一场暴动,但他一定嘱咐了那些公子爷,不要派遣任何人去那里听榜。
他一到本部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一片争吵,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郑红达:“那些个替补考生都是些纨绔子弟,若让他们替补为举人,以后还不欺男霸女,横行霸道!规矩,什么狗屁规矩都是人定的,以前何时有过暴动,又怎能按照以往的规矩来!”
其余人纷纷反对,都以大靖规矩不可破来反驳。几乎所有声音都在针对郑红达,没有一个人在替他说话。那些官并不都是迂腐之辈,他们是心有顾忌才反对得这样激烈。
赵弘俊走进去,见所有人都围着郑红达,各个面红耳赤。其中一人看到他,立即摆手叫停,朝着他这边示意。
所有官员带着怒色的脸立即转为敬畏,纷纷整理衣冠,排成两排匆匆下跪:“参见王爷,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郑红达亦是跪下,面容依旧愤怒。
赵弘俊见所有人的头都低垂得很,唯有郑红达略微挺直身子,不卑不亢:“都起来吧,你们说的话本王都听到了。那些替补的人真如郑大人所说,都是些纨绔子弟?”
那些官员方才吵得不可开交,嗓音如雷,此刻却一个个噤若寒蝉,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不要让本王再问第二次!”赵弘俊目光一冷,短短几个字却迸发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些官员身子一个哆嗦,将头埋得更低了,但还是谁都不敢说话,各个用余光看着身边的人,期望让他们先开口。
“回王爷,确实如此。他们身在富家,各个不学无术,只知道贪图享乐。这样的人,决不可入朝为官!”郑红达直起身子,朗声说道。
“王爷,但是他们皆是替补名单之列,按照大靖律例,他们便是次等补之,若是剔除掉他们,在他们之后的人才只会更差。”某位官员听郑红达这么说,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赵弘俊背负双手,低头看着那说话的人,说道:“这位大人,敢问姓甚名谁,官居何职啊?”
那官员将头一低,轻声道:“回王爷,下官乃吏部侍郎潘忠。”
“原来是地方的吏部侍郎,那也就跟钱开钱大人同职,钱大人呢?”赵弘俊扫视了一眼,才发现这群人里没有钱开。现在是当差的时间,他难道敢擅离职守?
“钱大人身体抱恙,前日就已经请了假在家。”郑红达开口说道,就是在他的那次酒宴之后。他看着王爷,眼睛里闪着怀疑。
赵弘俊会意,冷面道:“本王还想听听不同侍郎的意见,却没想到钱大人居然请假了。诸位的意见,难道跟潘大人是一样的吗,本王可是看见你们都在反对郑大人。”
那些官员低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赵弘俊看着郑红达:“郑大人,国有国法,既然科举替补规矩如此,那自该遵守。要破例也得有破例的理由,单凭个人作风,可未必能断定那些公子不会是一个好官。”
其余官员一听,纷纷抱拳笑道:“王爷英明,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些公子虽然纨绔,但只要到了职位上,他们便是大靖的官吏,自然会对大靖效忠,造福一方百姓。”
郑红达立即反驳:“俗话又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公子重酒重色,品行不端。作为官吏,只会变本加厉利用手中的职权更加放肆,哪里还会有回头的可能!他们不可能保证那些人上位后会修身养性,王爷,万万不可听信他们一面之词!”
赵弘俊挑眉摊手:“破例也得有破例的规矩,他们没办法保证那些人上位后会修身养性,难道郑大人就能保证他们上位后会继续胡作非为?”
郑红达被反呛一口,噎得说不出话来。其余官员则纷纷开始赞同:“王爷说的甚是有理,郑大人,我们心知你为国为民,但祖宗之法在此,你也不要多犟了。”
郑红达面色通红,气得紧握双拳,咬牙忍耐。他看着王爷,眼神里带着哀求,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双冰冷的眼睛。登时,他也低下头不再言语。
私下回到尚书府后,郑红达急得连忙追问:“王爷,那些纨绔真的劣迹斑斑,绝不能升迁。那些畜生一定是收了那些富商的银子才替他们说话,王爷绝不能袖手旁观啊!”
赵弘俊端起茶杯,目色冷静:“本王当然知道。”
郑红达一愣,急道:“既然王爷知道,为何刚刚又那番说辞,如今名单还未确定,等真盖了印就来不及了!”
赵弘俊淡然一笑,看着他说道:“你是分地的吏部尚书,只要你不盖印,谁能将名单定下。他们都是你的下级,就算再怎么闹,只要你拦着,他们做多也只能先弹劾你。”
郑红达拍了拍脑袋:“对对对,都气糊涂了。那王爷的意思是,先拖着?”
赵弘俊点头,将茶杯放回桌上,细细说道:“既然郑大人认为那些同僚收受了贿赂,那就去查他们受贿的证据。富家公子劣迹斑斑,那就将他们的恶行都揭露出来。人品不端,自然就不能做一个举人,更别提升为官吏。”
郑红达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对对对!还是王爷想得周到。”他此时才明白过来,王爷是故意在那群官员面前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
而且,王爷在他尚书府上住了那么久,若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替他说话,便给了他们抓住了结党营私把柄的机会。在众人面前反驳他,正好是避嫌了。
“大小姐这是到哪里去了,怎么快到晌午了还没回来?”郑红达开始念叨,他看向门口,有了前次之事,他的心也开始不定。
“同样是厉建峰的话,叶楚烟不会中第二次计,他现在就算掏空心思也别想让她再上当。云秋一定去找她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会一起回来,等着便是。”赵弘俊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砰砰跳了起来。
他曾跟她说过,不喜欢她瞒着自己擅自行事,除非事态紧急,不然一律回报后再行动。但她总是这么任意妄为,将他的话当耳边风。但是,现在他莫名的不觉得有什么怒火,反而只有忧心。
第324章 灭口
不多时,云秋回来了,身后跟着叶楚烟跟两个护卫。他们神色凝重,显然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
“钱开死了。”云秋看起来有些烦闷。
“什么!死了?”郑红达大惊失色,“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了呢!那天喝酒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
那些官员说自从那天之后,钱开就请了假。这也太过巧合了,明显就是有人蓄意为之。
“钱开的女儿因父亲的暴毙伤心过度,也已在府中投井而死。”叶楚烟冷冷说道,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诡异。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绝不是简单的自杀。
云秋连忙道:“郑大人,钱开跟厉建峰收受贿赂,你早已接到消息。如今科举结束,考生大损,即将由那些纨绔替补。钱开跟他女儿又在这时丧命,这其中必是有人蓄意为之。”
郑红达点头:“这我当然知道,只是人已经死了,府衙那边也不见得会将钱开的死当做命案来调查。最多是通知钱开的那儿子将他们的尸体好好收敛,处理家产便完事了。”
云秋不忿,狠狠锤了一下桌子:“厉建峰这招当真是狠辣,将贿款收了便杀人灭口。没了钱开,除了他们之外没人知道有多少贿款。他卷了这笔钱,可以谋划很多事情。”
他看着王爷,又看了看姐姐,今后他们面对的可不是厉建峰,而是一个强大的敌人。
“既然查不了钱开收了多少贿赂,那就从郑大人身边的那些同僚下手吧。”叶楚烟说道,他看着郑红达,“我在路上便听闻郑大人跟诸位大人争吵了一顿,那些人似是都支持纨绔公子。”
郑红达气不打一处来,立即火冒三丈:“这帮畜生,绝对是收了脏钱。大小姐说得对,他们的底子一定不干净!”
叶楚烟朝云秋打了个眼色,云秋拿出一本蓝色账本,足足有两指那么厚:“这是今早姐姐查到的那些商铺的账本,通通都收录在这上面了。郑大人看看,保证你吓一跳。”
郑大人接过,这才翻开一页就已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这怎么可能呢!”上面的数字非常怪异,一个月的出货,只有不到一千两的往来。
“这可是姐姐好不容易从黑市里得来的消息,打听一笔记录一个。”云秋坦言道,眼里不由得奇怪的看着姐姐,没想到她还能找到黑市的门路去打听消息。
郑红达随手翻阅了几页便将账本交给赵弘俊,双手呈上以示恭敬,按理来说,必须主子先过目。
赵弘俊也是翻看起来:“这些账目的银两数字很小,但都是通往外界州县,很难查实是不是有这么多的货物,做假账太容易了。他们可以扣下多余的钱款,作为黑钱来贿赂官员。”
这样他们获得的利润更大,上缴的税款变少,变相的就是搜刮民脂民膏,祸国殃民。
“但是这账目来路不明,不能作为证据。郑大人只能根据上面的账目,去查实那些未发的货物。”叶楚烟说道。
商家不会有一批货物发一批货物,某些都是下好了订单,交了定金之后,约定一个期限发货。那些富商的厂子里,一定囤积着庞大的货物,偷偷私自运出,再做假账瞒天过海。
郑红达连连佩服,抱拳道:“大小姐此计甚妙,我这就去了。”他语气略有些变化,变得缓和且低声,这是心里都带着敬意了。
在他走后,云秋忍不住微笑:“姐姐,私底下他总是一口一个大侄女的叫,没想到在人前他居然叫你大小姐。不过姐姐,你为什么会懂这些商家的事情?”
叶楚烟眼睛骤冷,漠然道:“你别忘了,爹当年也是商贾出身,只不过那时他为战事捐献了很多军饷,又娶了你姑姑。先帝开恩,才封了他一个国公。”
云秋点点头,轻道:“原来如此,有了那本帐,郑大人一定很快就能揪出一个富商的底子。只要严加审问,他说不定就会和盘托出。那些人里,总有一两个怕死的。”
叶楚烟神色凝重,她的担忧已不再调查贿赂上,眉宇间有着深深的忧虑。
云秋走后,赵弘俊才问道:“你是不是开始怀疑,是厉建峰杀了你三妹?”
叶楚烟一怔,低头颔首,苦笑道:“王爷真是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了。”
“本王也是刚才听云秋那么说才开始怀疑的,钱家小姐死得蹊跷,唯一能下手的人就是厉建峰。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也是他命令那些手下做的。”赵弘俊说道,他并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叶楚烟叹息:“我只在想,香儿是不是发现了厉建峰的什么秘密,才会被他灭口。在我被囚禁的那几日,他明明白白跟我说让香儿回国公府等他。他可能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赵弘俊皱眉,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说,香儿在回了国公府之后发现了厉建峰的秘密?国公府,能有什么关于他的秘密?”
叶楚烟没有说话,面容冷漠,但眼里又带一丝犹豫。
爹向来跟厉建峰关系不浅,他们之间说不定还有着什么私下的联系。爹虽然被封了国公,但是以前的那些富商好友从未断过联系,他也经常利用手中的职权为他们行方便。
厉建峰懂得笼络那些做假账,中饱私囊的富商,只怕也是从爹那里学来的经验。
“先是卢有方父子,然后又有钱开父女。杀人灭口这一招他们真是屡试不爽,你说这其中会不会也有牵连?”赵弘俊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行事方式,出现类似情况,他不得不疑。
当时他在卢有方家中搜到的那本账本上,写着刘如海的名字,说不定受贿的官员里,还有一个卢有方。只是他跟科举无关,跟别的什么事相关。
“他们就如同蜘蛛网一般,互相之间都有牵连,牵动一丝便整张网都会动。就是不知道那结网的蜘蛛,是二殿下还是秋妃,又或者是鸿王。”叶楚烟冷声说道。
赵弘俊听出来了,说来说去,到底还是牵扯到皇族:“无论是谁都好,都得将他们一网打尽。目前的形势,不仅仅是权势斗争那么简单,你可知道这背后已经关系了大靖的兴衰。”
叶楚烟勾唇一笑,笑得耐人寻味:“楚烟一介女流,不懂什么国家兴亡。王爷若跟我说这些,实在是太高看我了。”
赵弘俊亦是一笑:“你可是连大靖才子厉建安都看得起的人,这妄自菲薄让本王听得汗颜。本王知道你无心家国大事,唯有新仇旧恨。放心,本王绝不为难你,也定帮你除掉你想除掉的人!”
第325章 严刑逼供
赵弘俊知道她无意争天下,帮他争权夺势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股私念。她想保护将军府,保护云秋跟她的那些家人。至于她跟厉建峰之间有什么恩怨,此刻他也觉得不重要了。
叶楚烟抬头,有些错愕的看着他,敛眉低头,上前对他福了福身,低头道:“不经通报擅自外出是我的错,任凭王爷处置。”
她入门便见他一直盯着她看,带着愠怒,他知道他有些生气。但是他却难得的怒而不发,这次还没有追问她跟厉建峰之间的是不是有牵连。看来他是知道了什么真相,那些真相令他放心了。
赵弘俊轻笑:“现在才请罪未免有些太晚了,以后无论黑市白市不要亲自去了,一个女儿家难免会惹人生疑。本王的那三个护卫都是自幼就跟随本王,绝对忠心。”
叶楚烟点头:“我此番出行,也不全是为了调查黑市。有些地方,只有女儿家能去。”
她这次出门还去了那些几个富贵人家的府邸,借口给他们府上的大小姐送护肤的霜膏,进了他们的府邸。在给那些大小姐推荐霜膏的过程中,她也旁敲侧击的打探了一些消息。
“府宅大小姐,能知道什么消息,你怕不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吧。”赵弘俊说道,大部分大家闺秀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几个人像叶楚烟一样。
“我当然询问的不是大家小姐,只要进了府邸,我何愁见不到大少爷。”叶楚烟目中得意,满面的自信,“我既有女子用的护肤霜膏,也有公子用的胭脂水粉,纵然他们不爱,我也有必备的跌打损伤药。”
大靖内,不少公子王孙都酷爱涂脂抹粉,这本就不是女子才会用的东西。如果是个硬汉,那对跌打损伤的药就必然感兴趣。
赵弘俊看着她,这一招投其所好非常高明。她外出了将近大半天,看来没少打探:“你去了哪几家府邸?”
“城东冯家,城南古家,城东戚家。”叶楚烟说道,城西是个地理位置不太好的地方,西边便是归西,富贵人家都不想居住在哪里,所以她没有去。
“城南的古家,不会是古涛他们一家吧?”赵弘俊说道,古这个姓不是大姓,在建州城内有富贵地位的,很可能就是一家人。
叶楚烟点头:“正是,古涛性子暴佞,行事狠辣,纵然有破过几个大案,但制造的冤假错案更多。如果不是家中有钱摆平,他早被举报,撤职查办了。”
赵弘俊冷笑摇头,他见了古涛两次,前后反差明显,可见就是个趋炎附势之徒,仗势欺人罢了。他仅凭着直觉就抓人,然后言行逼供,这样冤假错案不多才奇了怪了:“本王来建州城几日,没少见公子少爷横行霸道,第一个见的就是钱开的儿子,看来太过繁华也不是件好事。”
叶楚烟眼眸一亮,轻声道:“说起来王爷可能不信,钱开的公子被抓了,就是被古涛抓的。以弑父杀妹的罪名,昨日狠狠打了三十大板,但是那公子哥难得硬气了一回,没有认罪。”
赵弘俊心惊,居然还有这等事。说来也奇怪,那些人选择灭口,为什么只杀了钱开跟他女儿,按理说,儿子才应该是最先要灭口的人。比如卢有方,他的儿子就没能幸免。
“王爷也不必觉得奇怪,那便是凶徒想要留下的障眼法。”叶楚烟说道,“一家三口死其二,父女同死,儿子却活,任谁都会怀疑这个儿子图谋不轨。凶徒知道古涛的性子,多疑而又狂暴,为了立功,这个机会他又怎能错过。”
钱开一族只有他在朝为官,是家族中最有势力的一门。钱开一死,儿子便孤立无援。古涛就算将他大卸八块,也无人敢替他上府衙说话。此案涉及两条人命,只要屈打成招,古涛他便等于破了一个大案。
“这个凶徒看来对建州城很了解,懂得利用古涛替他借刀杀人。既然如此,那钱开的儿子便不能死了。”赵弘俊看了叶楚烟一眼,“你若是累了便在府中休息,本王去一趟府衙,那个地方你也不方便,本王就不带你了。”
叶楚烟低头颔首,俯身道:“多谢王爷体恤,但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他,还请王爷允许同行。”
赵弘俊心想,她每次审人都能问出一些至关重要的问题。而现在她既然有问题要问,想必是了解了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吩咐三个护卫叫来马车。
“钱开之子横行霸道,嚣张跋扈,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没想到挨了三十大板都没有承认自己杀人,看来是怕死怕到极致了。”赵弘俊嘲讽说道。
叶楚烟却不这么认为,眼眸里闪着不一样的光:“那也不一定,据探子所打探的消息,钱开之子在府中跟厉建峰根本看不对眼,总是对他冷嘲热讽,要不是钱开拦着,两人几乎都要动手。他没有被屈打成招,心里一定有信念在支持他。”
说不定,他知道自己父亲妹妹的死有蹊跷,但是身为阶下囚他说的话没人相信。对厉建峰的恨,对父妹被杀的恨,都能支持他咬紧牙关。
府衙一到,护卫打听到古涛是到监狱去了。赵弘俊此时不必隐藏身份,跟府衙的公差一说,公差便唯唯诺诺的将他们带到了监狱。
一进监狱,他们便听到一声惨叫的回响。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还有鞭子抽破空气的声音。每一下鞭子落下,就伴随着一声惨叫。
公差见状,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斜眼看着王爷:“王爷,要不先到后堂去,下官给您上一壶好茶,等等再来吧。”
赵弘俊冷眼看着面前,耳边充斥着哀嚎,不发一语,大步就朝着那音源走去。这走到内部,他看到古涛光着上身,身上汗光凛凛,正在发光。粗大的手握着一根更粗的鞭子,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打在面前一个身着囚衣的人身上。
那人被绑在十字架上,双手双腿都被麻绳勒得通红,因为挣扎已经磨出血。他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忍耐着,但每一下鞭子抽落,都忍不住哀嚎出身。白色的囚衣已经破损不堪,染成了鲜红的血色,那人全身冒着汗,面容惨白如蜡纸。
“住手!”赵弘俊怒目而视,挺立在侧,宛如神明。
古涛见有人叫他住手,回过神来满目的厌恶,但一见来人,顿时又收起了那凶恶的目光,反身跪下:“参见王爷。王爷,此处血腥味太重,还请王爷回避。”
赵弘俊看着那被绑的人,正是钱开的儿子。打板子也就罢了,这样用鞭子抽,非得闹出人命不可。但他低头看去,却见鞭子上闪着一种怪异的光。
第326章 内情
他走近一看,却见那些鞭子上除了血污,还带着一丝白色粘稠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蜡水凝结后的蜡块。顿时,他心里大惊,古涛为了刑讯逼供,居然在鞭子上淋上了蜡水。
这蜡水填在鞭索上,遮盖了原本的锋利,变得没那么锐利,但也正因为这样,打在人身上不至于立刻皮开肉绽,能将人折磨得更久一些。
“他犯了什么法,至于古捕快这般严刑逼供?”赵弘俊冷冷问道,目光深邃盯着古涛,面色愠怒。
古涛浑然不觉,义正言辞,朗声说道:“此人弑父杀妹,罪大恶极,几番审讯之下还死不悔改,卑职只是在尽应尽的责任!”
“大靖国法自有公论,讲究人证物证,古捕快可有什么证据认定了他弑父杀妹?”赵弘俊问道,他看着那架子上被绑着,唇色发白,面容毫无血色的人,想必已经经受了很久这样的酷刑。
古涛依旧面不改色,大声道:“回王爷,此人乃是钱开之子,钱悠。父兄死的那天,下人听到他跟钱开激烈争吵,二人甚至摔烂了茶杯,吵得不可开交。只有他能给钱大人下毒,所以他有杀人的动机!”
赵弘俊冷笑:“钱府那么大,下人那么多,为何你认为就是他下毒?父子争吵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莫非全天下父子争吵就会有弑父杀子的事吗。而且,死的人并不只有钱开,他的妹妹又做错了什么,至于灭口?”
古涛抱拳坦言:“王爷,卑职自然是经过查证,并未滥用私刑。钱大人不久前收留了一位公子,钱悠便看不顺眼,三番四次跟父亲建议将其驱逐,两人已争吵多次,那次不过是最激烈的一次而已。至于钱小姐,卑职猜测一定是他行凶时被钱小姐看到,于是便将其杀了灭口。”
听起来有理有据,但这不过是猜测罢了,赵弘俊冷问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人证物证。你说的那位被收留的公子在何处,为何不传他来协助调查?”
他当然知道那个被收留的人是厉建峰,自从叶楚烟被拐走之后,他就离开了钱府不知去向。古涛想必也找不到他,不然怎么可能只逼问钱悠一个人。
古涛面有难色,支支吾吾了半天:“卑职正在派人四处寻找,只是那人是钱大人请来的,原本并不是建州城的人,所以找起来不太容易。但是王爷,钱悠作为钱大人身边最亲近的人,在钱大人生病期间都服侍在床头,是最有可能毒杀他的人,钱大人是中毒死的!”
赵弘俊盯着他,低声问道:“你确定?”
“是,若是钱大人因病身故这很正常,但是钱小姐没理由投进而死。她有兄长照顾,不至于悲伤到死的地步。于是,卑职怀疑便让仵作验尸。”古涛抱拳,他为人虽然暴佞,但作为捕快,他还是有基本的职业素养。
赵弘俊回头看了一眼叶楚烟,二人的目色都是惊疑,这么一来,毒死钱开的人不一定是钱开,也有可能是厉建峰。他在钱开生病期间便离开了钱府,很有可能在那时就给钱开下了药,只等几天后毒发身亡。然后收买人将钱小姐投入井中,做出钱悠是因恨弑父,又被妹妹目睹而灭口的假象。
叶楚烟不说话,心里隐忧,自从用药物骗了厉建峰几次后,他也开始对毒物有所使用。他这是将让自己害怕的东西,反过来使用,用来对付他们。
“不,我没杀爹,妹妹,是被杀的。”
此时,十字架上的人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呢喃。这里地方空旷,众人沉默之下非常安静,也让这低声的话语变得非常清晰。
赵弘俊很清楚的听到了这句话,立即道:“古捕快,你也听到了,此人并非冥顽不灵,他知道父妹的命案细节,还不快将他放下来!”
古涛当然也听见了这句话,但是他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动:“王爷,他不过是想找借口为自己脱罪罢了。那位公子不知去向,他正好想利用来推卸自己的罪责。一个弑父杀妹的畜牲,说出来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赵弘俊面容骤冷,目光也冰冷如箭:“别让本王再说第二次!”
古涛咬牙,抱拳低头,粗厚的嗓音大声道:“王爷还请移步,卑职正在执法,恐冲撞了王爷。相信要不了多久,此人便会承认所有罪责,签字画押!”
赵弘俊怒火盈胸,剑眉飞扬,怒道:“你敢忤逆本王?”
古涛将头埋得更低了,一身铁打的肌肉开始紧绷起来,声音坚定:“王爷!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绝不能姑息一个杀人凶徒!莫非王爷想错信小人,而让钱大人跟钱小姐含冤九泉!”
赵弘俊目中怒火愤起,似有千军万马之势。他低头看着古涛,恨不得将他绑在那架子上,用这沾满蜡水的鞭子狠狠抽打他一顿,让他知道被冤枉的滋味!
“王爷息怒。”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后传来,短短四字温润如玉,瞬间净化了赵弘俊心中的怒火。这轻柔带着冷寂的声音,也打破了这牢房内看不见的戾气。
叶楚烟走上来,低头福身:“古捕快说的不无道理,他只是在行使他的职责。面对罪大恶极的犯人,当然不能姑息养奸。不然只能让恶人得逞,善人遭殃。”
古涛抬头,眼见一个绝美的女子在为自己说话,登时,他眉目间的暴戾也柔和了许多,抱拳道:“大小姐英明。”
他作为捕快,私下也听闻云秋和云家军在此,科举之后还逗留的原因是因为叶楚烟在此遇到了些危险。这一看,他便知道了叶楚烟是谁。
叶楚烟回头看他,目色冰冷:“只是古捕快,如果这个犯人知道别的隐情,是否还需要严加拷打?钱大人跟钱小姐的死,不一定是一人所为。如果他伤重不治,岂不是纵容了另一个罪大恶极的凶徒。”
古涛一怔,回头看着钱悠,他还在低声呢喃着没杀人。心里犹豫起来,低头不语。
“古捕快是建州城第一捕快,所破大案无数,应该知道作案者往往不是一个人。钱府护卫虽比不上云家军,但亦是守卫。能躲过那些护卫,在钱府中杀了两位主子,古捕快难道认为真是钱悠一个人做的吗?”叶楚烟继续说道。
钱悠是少爷,想避过护卫大可以吩咐。但是若这么明目张胆的吩咐,岂不是容易坐实自己的嫌疑。古涛心中也疑惑起来,思考着叶楚烟说的话。
半响,他才抱拳说道:“大小姐说得有理,是卑职疏忽了。还请王爷跟大小姐移步到隔间内堂,卑职立即就将他带过去,好好审问。”
第327章 僵尸人
赵弘俊安坐在内堂,等着古涛将人带过来,三个护卫在外面守着,避免闲杂人等进入牢房来坏事。他斜眼看着叶楚烟,说道:“刚才古涛光着上身,你似乎一点也不感到害羞?”
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国公府里除了叶堂之,也没有其他男人可以随意接近她。但她方才那副样子,似是对男人的身体见怪不怪。以往在宫内,那些宫女靠近他给他穿外衣都会脸红。
“医书上人体构造的图像很多,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叶楚烟轻声说道,她绝美的容颜上又显出了一丝冰冷。男人的身体,对于她这前世成过亲的人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
赵弘俊自然也想不到那里去,他也看过某些医学的杂书,上面确实有些人体穴位图,但跟真人的身体差别甚大。他挑了挑眉,想问但又不敢接着问下去。
这时,只听一阵镣铐锁链的声音。古涛驾着一个人,步履稳健,快速走入了隔间。他给钱悠换了一身干净的囚服,一把将他丢在地上,拿出一个葫芦将冷水浇在他的脸上。
顿时,钱悠身子一颤,马上清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古涛,目色惶恐,慌张得将身子缩到墙角。将自己抱在一起,这一动,身上的伤又是让他疼得五官扭曲,白色的囚衣又透出了血。
“见到王爷,还不快行礼!”古涛的语气依旧很粗暴,对于他的痛苦视而不见。
钱悠面色惊恐,他还分不清东南西白,转身就跪下,朝着无人的地方磕起了头,口里含着参见王爷。古涛的声音似乎对他已经形成了一种威吓,只要听到就如见了鬼一般。
赵弘俊扬起手,将正要破口大骂的古涛制止住,低声道:“钱悠,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他刚才听见,他说妹妹是被杀的。
闻言,钱悠犹如钟声在脑海里巨响了一般,马上直起身子,瞪大眼睛看着说话的赵弘俊。身上的疼痛仿佛丢到了九霄云外,连滚带爬到他面前,惊道:“没错!妹妹是被杀的!”
“被谁所杀?”赵弘俊凝眉问道,他看见钱悠的脸色立即变得发白,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钱悠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只看到白色的眼珠,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僵尸,是僵尸!”他喃喃念了好几十遍,嗓音都变得颤抖起来,眼中吓出了泪花。
“胡言乱语!”古涛怒道,他抬腿又想在钱悠身上踹去,但见赵弘俊,便收住了那刚要抬起的腿,抱拳道:“王爷,卑职早说过这个人就是杀人凶手,现在又想故弄玄虚来为自己脱罪。”
赵弘俊不理会古涛,他知道钱悠脸上恐惧是真的,他确实看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害怕:“什么样的僵尸?”
钱悠吞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将手直直的伸了起来:“像这样,双手硬邦邦的,一条腿抬起来,整个半身也都跟着抬了起来。有两个僵尸,他们一左一右架着妹妹,将她丢到了井里。”
门外某个护卫闻言,惊奇的转过身来,听着钱悠的描述,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人来,上前抱拳道:“王爷,当日在明官楼前,属下曾见过那样的两个人!”
他将当日的事又在复述了一遍,包括那前朝的秘术,也一一的说了出来。古涛听了,一开始不相信,但见说到前朝秘术,他便冒起了冷汗。
前朝皇族酷爱歪斜之术,自以为是上天仙人之后,任用巫师神婆为官,扰乱朝纲,折腾得民不聊生。但是面对别国的攻打,他们又能利用邪术呼风唤雨,战无不胜。这虽然有些夸张,但既然有此传言,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就是僵尸!”钱悠大叫了起来,恐惧已经让他忘了身上的疼痛,冷汗直流,“他们走路是直的,举手是直的,就连脖子转动也都是僵硬得嘎吱嘎吱响!”
“你能听见他们脖子转动的声音?”赵弘俊说道,这么说当时钱悠跟他们的距离很近。
“当时是深夜,我喝完酒回来,看到妹妹双腿离地。我还以为是我喝多眼花了,仔细看去,就看到两个僵尸扛着妹妹丢下了井里。周边一片寂静,我能听见水声,也能听见他们转了脖子的声音。但当我抹了抹眼睛,他们就消失不见了。我没在意,只当是出现了幻觉,便回去睡了。”钱悠唇色开始发白,嗓音颤抖。
“然后呢,你没看到那两个僵尸的脸?”赵弘俊问道。
钱悠摇摇头:“天色太黑,我又醉了,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等第二日,下人来将我叫醒,说爹死了。然后下人说到处都找不到妹妹,不知去了哪里。后来下人打水,才发现了妹妹。”说着,他满目泪花,居然哭了起来。
古涛见他这副样子,伤心欲绝,心里也有几分犹豫,自己是不是冤枉他了。但是他说的故事太过离奇,这世间怎么会有僵尸,就算有,为什么要杀他的妹妹而不是杀他。
赵弘俊冷眉如霜,面色沉重起来。那两个僵尸人或许就是护卫跟云秋那天看到的那两个人,他们不知是何人的手下,但一定不是厉建峰的手下。
“王爷,此事有蹊跷。钱悠说的不足以让他无罪,也不至于让他有罪。不如,我们将他带回钱府,指出那看到僵尸的地方,再做查证。”叶楚烟在边上细声说道。
只要是有人来过的地方,就一定有留下痕迹。钱悠见到那两个人消失,说明他们离开得很仓促,没有时间处理身后留下来的脚印之类的东西。
赵弘俊点头,对古涛道:“古捕快,现在钱悠可能是嫌疑犯,也可能是目击者。对于案发现场,将目击者带过去,是有助于协助案情进展。不如我们将他带回钱府,他若说谎,那他这故事也编不下去。”
古涛犹豫,但他心中也有疑惑,抱拳道:“谨听王爷吩咐!”
于是,他找来大夫给钱悠的伤口做了止血包扎,给他吃了一些提神醒脑的药,避免他因为伤势而中途晕过去。之后,几人便一同回到钱府。
只见钱府挂满了白纸,因为没有主子在,门前的台阶已沾染了一些灰尘。他们拍门,等了良久才有管家来开门。但见少爷回来,他惊愕得险些掉了下巴。
古涛将他推到一边,义正言辞的说了一番带他们少爷回来是查案,不是无罪释放。让后便喝令钱悠,前往他说的井的位置。
“那天我就是从门口回来,然后经过这里,在这看到的。”钱悠带着几人从门口走到了一个转角,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口井。
那口井外面涂满了红色的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吃人的血盆大口。
第328章 凶徒痕迹
赵弘俊等人走过去,发现这井口非常低,两个男人都不用费什么力气,也不用怎么人架起就能将一个少女丢入井中。他向下看去,只见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看上去是那么静谧。
钱悠不敢往里面看,甚至都不敢离那井边太近,他缩着身子,眼神惧怕的看着那口红色的井,不寒而栗。
“就是这,我看到那两个人就从那个方向走过来,一左一右架着妹妹就站在这里。”他指了指井边的某个位置,“我揉了揉眼,然后再抬头就看不见人了,但是我能听见水声,当时我又醉又怕,就没敢过去。”
众人看了看他指的地方,是一片凌乱的沙地,上面根本看不到什么脚印。那些来捞尸的府衙公差还有下人,早在这里踩踏过几百回了。
叶楚烟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边上并不高的围墙,冷道:“去看看屋檐,那两个人不会走正门。更深露重,这沙地一定潮湿黏腻,如果有人踩在着上面,一定会蹭到一些沙泥。”
其中一个护卫抱拳,使出轻功飞到了那围墙上,四肢俯趴在上面,定睛观察了一阵,看到了四个沟沟坎坎,错落有致的印子,忽然道:“当真有脚印,一共四个,是两个人的。”
古涛一惊,他也使出轻功跳上围墙,仔细查看了一番。泥块鲜明,已经干硬。他看了看钱悠,开始相信他说的是真话,跳下围墙,问道:“既然你说那两人是僵尸,他们身形僵硬,又怎会飞檐走壁?”
钱悠缩成一团,颤颤巍巍答道:“我也不知道啊,但他们确实全身都是硬邦邦的。”他转过来跪下,给赵弘俊磕头,“王爷,小人真的没有撒谎,就是那两个僵尸将妹妹扔进了井。我也没杀我爹,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赵弘俊见他又是满眼泪花,鄙夷他的懦弱,但又有些同情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爷,突然丧父丧妹,还被当成杀人凶手严刑拷打,是谁都会很委屈,冷道:“清者自清,本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本王相信,古捕快亦是如此。”
古涛一怔,斜眼看着可怜巴巴的钱悠,抱拳道:“这是自然,调查真相是身为捕快的职责!”
这时,那护卫还在围墙上,他看着墙外的地面,看到了几个略清晰的脚印:“王爷,这外面似乎有凶徒留下的脚印。”说完,他索性一翻身便到了围墙外。
根据脚印长度来看,两个人身高差不多,约莫六尺多。这跟当时在明官楼看到的那两个怪人差不多,他们二人还就是一样高的个子。
“这脚印的深浅也太奇怪了,若是两个男人从着跳下来,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浅的脚印。就算使出了轻功,也太浅了。”古涛观察了一阵,做出了自己的专业判断。
护卫不去理会他,抱拳对主子说道:“王爷,那两人身形瘦弱,当时属下跟云秋少将见到他们时,他们衣服内都仿佛是空的,他们的身形异于常人,可能真的非常轻。”
赵弘俊看着古涛,冷道:“古捕快,你看此事当真另有疑点,在调查清楚之前,钱悠不便再关押回大牢了吧?”
古涛看着钱悠,目光还有怀疑,抱拳道:“王爷,这两个人身份尚未查明,也可能是钱悠买凶杀人,雇的两个人杀手。而且就算能坐实他没有杀妹妹,也不能证明他没有弑父。”
赵弘俊见此人当真冥顽不灵,语气变得更加的冷,说道:“寻找疑犯是捕快的职责,现在虽没有证据证明他没有弑父,但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弑父!再严刑拷打就是滥用私信!古捕快口口声声说的职责,究竟在何处!”
古涛心惊,慌忙单膝下跪,低头抱拳:“没卑职已询问过钱府下人。钱大人所用的食物,在进食前都会经过检验。除了同桌进餐的人,没有人能对他下毒。有此可知,钱悠是最大嫌疑人!”
钱悠慌忙跪下,求饶道:“我没有!那几日我跟爹吵架,已经好几天没有跟他一起用餐。王爷英明,求王爷还小人一个清白!”
古涛打断他的话,忙道:“王爷!卑职审问过的许多犯人,都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到头来真正清白的又有几个。王爷千万别被他们可怜的伪装蒙蔽,否则便是纵容了凶犯!”
赵弘俊眉目一紧,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本王会听信三言两语,被几滴眼泪,几句求情所蒙蔽?”
古涛惊觉失言,将头埋得更低:“卑职不敢!”
赵弘俊冷哼,问道:“本王问你,你会因为跟父亲吵架而毒害生父吗?会因为跟父亲本人的恩怨,而将妹妹买凶杀人?”
古涛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低头眼神闪烁。他先前说是钱悠弑父然后被妹妹所见,以至于杀人灭口。但是现在证实钱悠说的那两个僵尸人确实存在,他的推断便不成立了。
“分明是你立功心切,想冤枉钱悠,早些将此案了断。明知有疑点而不细查,你这才是姑息养奸!”赵弘俊狠道,如同一把刀直直插入了古涛的心。
古涛更是皱眉埋头,连连说着求饶恕罪的话。转念一想,放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他敢跑的话,那时便名正言顺的抓捕他。于是,当即他便将钱悠留在了钱府里。还命人去请了大夫,好生给钱悠医治,需要他配合调查。
赵弘俊将古涛遣走,跟钱悠留在了钱府,他还有话要问他。众人到了内堂,久久才有下人出来上茶倒水。各个面容悲凄,都没什么精神。
“本王听闻你经常跟厉建峰吵架?”赵弘俊坐在主位上,看着站在面前的钱悠问道。
钱悠面色忽然转为憎恨,咬牙切齿:“厉建峰那小子不是好人,我几番想赶他离开钱府,但都被爹拦了下来,我早说他是个灾星,但爹跟妹妹都不信我。”
“为何你说他是灾星?”赵弘俊听得这话里有故事,厉建峰在京城名声大好,从没什么流言蜚语,最多是些风流韵事而已。
钱悠冷哼一声,满面鄙夷:“他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罢了,故意巴结我妹妹,抢占了她清白,但又从不跟我爹提亲,一直隐瞒着两人的关系。”
叶楚烟漠然得勾起一抹冷笑,笑得别有深意。
赵弘俊斜眼看见,心下一动,但按住不说,只问钱悠:“既然你爹都不知道,你又如何得知他跟你妹妹有那种关系?”
钱悠瞪大了眼睛,笃定道:“因为我看见了,某天一个兄弟·给我一盒胭脂,说是他妹妹要我转交给妹妹。于是,当天晚上我就去了妹妹的闺房,然后我就看见了。”
第329章 奸情
赵弘俊见他欲言又止,也不催促。这等事情关乎自己妹妹,确实很难说出口。女儿家之间交换胭脂也很平常,这一点很容易查证,他不会说谎。
良久,钱悠才踌躇说道:“我看见厉建峰从妹妹的闺房里出来,满面的春意。我当时心下一紧,上去揪着他就质问,他大半夜到妹妹房间做什么。谁知这个畜生不但不心虚,还满面笑意说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说着,他紧握双拳,面目开始狰狞起来,仿佛看见厉建峰那丑恶的嘴脸在他面前,恨得他牙痒痒。
“你怎么知道你妹妹不是自愿的?”叶楚烟突然冷不防问道,厉建峰勾人的手段很多,大把女人会主动上他的床。钱家小姐经此一事没有告发,可见未必真的不愿意。
钱悠一听,有些怒意的看着叶楚烟:“妹妹当然是不愿意的!”他哽了哽喉咙,接着说道,“厉建峰让我不要多加声张,不然妹妹的名声可就完了。当时我犹豫了,他便别开我,大笑的离开。然后我推开妹妹的房门,就看到她在床上泪流满面,哭得不行。”
他咬牙忍耐,面上的肌肉因为用力高高的鼓起,太阳穴上的青筋也突兀得现了出来。
叶楚烟心中唏嘘,但面容依旧冰冷。女子贞洁比性命还重要,钱家小姐既被玷污,肯定被厉建峰甜言蜜语哄了一阵。她半信半疑之下,只有选择委曲求全。
赵弘俊余光看到了她的神情,当初山寨被劫一事,她也是利用贞洁才让那些千金小姐闭嘴。她们没有被玷污尚且担心人言可畏,更不用说钱家小姐。
“之后,我发现厉建峰根本没有向爹提亲,甚至还说妹妹跟他只是知己。然后对妹妹这边,他又说自己无官无职配不上妹妹,等他功成名就之后再迎娶她。不知怎的,妹妹越来越维护他,甚至有些痴迷,也不知厉建峰是不是给她下蛊了。”钱悠恨道。
赵弘俊冷道:“令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厉建峰这么个翩翩少年郎,难免不会心动。既然身子已托付出去,那除了认定他也别无选择。但是既然如此,为何你要赶他走呢,难道就不怕你妹妹会冲动做出不该做的事吗?”
钱悠摊手,无奈道:“留着厉建峰又有什么用,爹已经无数次的提过有意将妹妹许配给他,但他一直在爹面前否认跟妹妹的关系,都是一笑而过。妹妹若嫁给这样一个人,日后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赵弘俊一惊,他第一次见钱悠就是他在横行霸道,没想到回到自家人身上,还是有那么几分亲情。
“王爷,我钱悠自问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从未玩弄过女人的感情。对爹一直也不敢忤逆,对妹妹更是关照有加。若是王爷能抓到凶徒,让父妹死得瞑目,我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心甘情愿!”钱悠朗声说道,跪下来咚咚就磕了几个响头。
赵弘俊见他说的真诚,有些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纨绔子弟,低声道:“你身上伤得也不轻,这几日就好好养伤吧,古捕快给你找的大夫应该已经等候多时了。案子,本王会督促他查清楚。”
钱悠千恩万谢,叩头离去。
某护卫见他转身一瞬就开始龇牙咧嘴忍痛,可见刚刚是多么激动才忘了身上的伤,抱拳道:“王爷,钱悠虽然玩世不恭,但他对父兄的情是真的,看来厉建峰当真可疑。”
赵弘俊冷哼一声:“对外人来说是可疑,但对我们来说就是坐实了罪名。钱开是中毒死,如果是同桌人下毒,那便只有厉建峰跟钱家小姐了。”
他侧目看着叶楚烟,见她若有所思,自己也疑惑起来。叶楚烟在钱悠说话时就问了一个问题,而且那个问题相当奇怪。她得知答案后,露出的那笑容也很奇怪。
叶楚烟感觉有目光打在自己脸上,抬头便看到赵弘俊在看他,低头道:“下毒的人自然只有他们两人,只是钱家小姐已死,厉建峰那钱开生病请假时已离开钱府,并没有跟他同桌吃饭。”
赵弘俊一惊:“这么说,是钱家小姐?”接下来的话他不敢再说下去,难以相信一个少女会投毒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她并没有动机这么做。钱开一直是想将她许配给厉建峰,按照钱悠的说法,她巴不得早些完婚。
“只是怀疑而已,现在已死无对证了。”叶楚烟冷冷说道,“想必是科举一事,厉建峰将贿款都收了,没有分给他应该分的部分。钱开便以女儿之事要挟厉建峰,他作为一个父亲,又是在自己的府邸内,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儿跟他的事。”
按照大靖律法,抢占官家之女是死罪。厉建峰现在是一介庶民,如果被告发出去,就算钱家小姐说是自己愿意,这罪名也是坐实,就算轻判也是终身监禁。
“厉建峰最擅花言巧语,他大可以跟钱小姐说,他爹不允许他们在一起。不如给他下药将他迷晕,然后他们一同私奔。”叶楚烟说道,他不是买凶杀人,他这是借刀杀人。
赵弘俊心惊,没想到厉建峰居然如此歹毒,不但抢占了人家身子,还欺骗她给生父下毒。那毒想必是慢性的,只会让钱开身体抱恙,几日后才毒发身亡。而这段时间里,厉建峰一直没有来找钱家小姐,然后在某天钱开毒发之日,让那两个僵尸人入府,将她迷晕投入井中,再嫁祸给钱悠。
叶楚烟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这一世的厉建峰还是如此心肠歹毒,冷漠无情,做事起来冰冷决绝,自私自利。那些贿款他收走了,黑山虎、钱开、钱家小姐,杀了那么多人,他也算断了自己的后路,那背后的靠山会相信他。
“本来我还觉得香儿的死跟他无关,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她苦笑说道,虽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但他这为断绝后患的做法实在令太过狠绝。
“就因为这件事,你就改变主意了?”赵弘俊挑眉,他不知道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厉建峰玩弄女人的感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叶家三姐妹就占了两个。
“香儿跟我们不在一起长大,我对她了解甚少。但是根据李书所言,香儿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而且想要什么都必须得到,得不到就毁掉的。我猜想,她或许也想过告发厉建峰,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但厉建峰不可能受威胁,也不可能被她钳制。”叶楚烟说道。
这一段奸情,遇到了香儿这等刁蛮任性的女子,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厉建峰的唯一做法,就是杀人灭口!
第330章 难有追究
赵弘俊听得她的分析,得不到就毁掉确实是叶香宜的性子。厉建峰铤而走险去杀人不是不可能,只是此案没有目击者,那岸边人来人往,也很难获取什么证据:“只要抓住厉建峰杀害钱开父女的证据,便可以将他入罪量刑,你三妹的冤屈也就报了。”
叶楚烟神色凝重,厉建峰行事如此大胆,他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两个僵尸人不可能听命于他,要想除掉他,还得先了解清楚他背后的势力究竟是谁,她对那护卫说道:“你去找云秋,然后一同到府衙去将那两个怪人的长相描述一下,让画工画出人脸,全城通缉。”
护卫抱拳领命,他也早想抓到这两个怪人。他们阴森恐怖,身手诡异,若是留在世间必将是一个祸患。
“为何你不直接通缉厉建峰?这么分析下来,其实他有两个动机,一是卷款私逃,二是玷污官家之女,这两个罪名都值得府衙留心他。”赵弘俊问道。
叶楚烟面色晦暗,心里似有苦楚:“名不正言不顺,钱家小姐已死,钱悠就算答应验尸也不能证明是厉建峰玷污了她。钱开的书房一定被偷过了,没有账本之类的证据,又怎能说厉建峰卷款私逃。无凭无据的一句话,便是滥用职权。”
“这么说,你是打算再放过他一次?”赵弘俊说道,他目光一沉,略带着些不满。纵然名不正言不顺,按照古涛的性子也一定会去给厉建峰添些麻烦,就算查不出什么,至少也不让他那么舒服。
“若是只为我一人的话,厉建峰早就死上千百次。但如今,我还得为王爷多想一分。”叶楚烟对上了他不满的眼神,冰冷如霜,坚定不移。
“为本王多想?”赵弘俊心里只觉得好笑,厉建峰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是庶子的时候尚且对他没威胁,何必说现在。
叶楚烟笃声道:“我一开始留厉建峰的命,是为了让他犯下弥天大错,揪出二殿下跟秋妃,将他们连根拔起。但将军府势单力薄,王爷又备受皇上忌惮根本无人可以打压他。熔金一案让我知道,他们的图谋根本不可小觑,也进行得很快。于是,我便想办法让世子身体恢复,先打压他在厉王府中的势头。”
赵弘俊细心聆听,在那之后,叶堂之便想着将嫡次女嫁给厉建峰,帮他夺回在厉王府中的地位。两厢情愿,厉王府那边因为厉建峰的假造,算是下了一封婚事。如果闹大,那厉王府可就背负了背信弃义的骂名。再然后,才有了火烧阁楼,伪装下毒将他逐出厉王府的事。
“这都在你计划之内?”他心内惶恐了起来,难道她真的料事如神,是个神仙?
叶楚烟摇头苦笑:“这早已不再我计划之内,我根本没想到香儿会对他如此情深。也没想到爹在厉建峰无缘世子之位的时候,还想着将嫡女嫁给他,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厉建峰被贬,你就不怕他自暴自弃,颓废此生吗?”赵弘俊接着问道,他若是选择堕落,那她就永远等于失去了牵绊二皇弟跟秋妃的机会。再找人下手,那可就难了。
“他不可能会自甘堕落。”叶楚烟笃定说道,厉建峰心高气傲,决不允许任何人看不起他。哪怕是被贬到烂泥里,他也会从泥潭里爬出来。
赵弘俊见她话语掷地有声,自信满满。然而她预料的也没错,厉建峰确实重新站起来了,他巴结了钱开,又甩掉了钱开,当做一个跳板,赚得盆满钵满,杀了一切阻碍他的人。现在,他一定在想着如何在新主子那里邀功请赏。
“先回尚书府吧,郑红达说不定已经查到你那本帐目上的黑账了。只要找到几个胆小的富商,稍微吓唬一下,就会将钱开收贿的事情说出来。”赵弘俊说道,现下还得先证明他们有受贿,才能去调查厉建峰是否有卷款私逃的嫌疑。
几人一同回到尚书府,但见云秋气急败坏的坐在外面的石阶上,像孩子受欺负一样,憋得满面通红。
“是谁又惹我们家少将军不开心了?”叶楚烟见他那样子,仿佛又看到了他稚嫩的一面。但是她知道他已成熟了,知道生闷气而不是找人发泄。
云秋见他们回来,将头别到一边:“没什么,我只是到那些富商家里说调查,被拒之门外有些不开心罢了。姐姐,你说他们不就是做生意赚了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叶楚烟轻笑,原来是吃了闭门羹不开心了,安抚说道:“你带着一帮人到人家门口,说别人有嫌疑要调查,任谁都会不开心吧。而且,他们做贼心虚,更不可能让你入屋。”
云秋撇了撇嘴,只得吃哑巴亏。他们表面上看是清清白白的商人之家,他又没办法向官府申请搜查令。碰一鼻子灰他也想到了,但是那人态度恶劣,令他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别气了,你去查的是哪家,若是真那么可疑,王爷跟我就陪你再去一次。”叶楚烟说道,她看向赵弘俊,只见赵弘俊不说话,算是默许了。
云秋也看了看王爷,见他如此,便说道:“这家人就是城南古家啊!古涛年纪轻轻就做了建州城第一捕快,他爹昏庸无能还作了这么多年的府衙大人,哪家还能有他们可疑。我去敲门,说有一起行贿案件需要询问几句,他们见我拿不出府衙的腰牌,直接就摔了门。”说起来,他又是气愤。
叶楚烟垂眸细思,说道:“那家人是古涛父亲的堂兄弟,一官一商,为了避嫌也很少交往。但查一查,还是有必要。”她看向赵弘俊,寻求意见。
“官商勾结,在熔金一案中就已暴露得明明白白。越是这样越可疑,云秋是对的。但是本王不方便出面,你们去吧。”赵弘俊说道,他如今身份已经暴露,哪里有亲自登门的道理。他只将自己的私印解下来交给叶楚烟,让她必要时就用。
云秋两眼放光,扯了一辆马车就来,亲自做了马车夫。一边赶马,一边说道:“姐姐,这个古家做的生意,说出来都吓死你,他们家在别处有一个建造厂,专门制造兵器,而且还是箭!”
那一场暴动,便是用弓箭射杀了众多书生。兵器押运只有兵部跟官府的军队亲自运送,外人也不可私自携带兵器入城。那些杀手的箭羽数目那么多,显然在建州城内就准备好。云秋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盯上了这一门古家。
叶楚烟心里一笑,兵器这一条线索,也只有云秋能想到,看来九爷没有白培养。
第331章 香儿死因
“这里现在就只有你跟我而已,云秋不在王爷更不在。今天这次会面,是我自作主张做的。”叶楚烟说道。
厉建峰听了不由得心里一怔,转而冷笑:“我还当你叶楚烟是什么正人君子,王爷对你算是掏心掏肺,容忍了无数次。没想到你还背着他行事?”
“背着他行事是为了什么,王爷也知道。能住在高阁的人非富即贵,我又怎能因为你而让王爷去得罪权贵。就算是后王爷知道,相信他也绝对不会怪罪我。”叶楚烟说道,抬头看着他,心里毫无愧疚。
厉建峰眼神一闪,不敢跟她对视。原先他找上魏阁老,也是看中他的地位与名望,哪怕赵弘俊知道了也不敢轻易下手。这一番心思被叶楚烟说出来,他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我只问,你香儿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叶楚烟见他心虚,立马追问。原本他是极端否认,自己原本也相信了。但是通过钱开这件事,她又提起了疑心。
厉建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香儿向来处心积虑要害你,现在她死了,为何你一直要问她是怎么死的?难道对你来说真的有真重要吗?”
他心里知道叶楚烟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是凶手,哪怕他现在口头承认了,也没有办法让刑部的人来逮捕他。如今的口头询问也不过是只求一个答案,并不是为了别的。
“当然重要,如果不是你,那凶手就另有其人,为什么要杀香儿?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叶家又或是针对将军府?”叶楚烟说道,她必须搞清楚这个问题,早些提防那看不见的敌人。
厉建峰眼眸现出了认真,郑重道:“就算你问我千遍万遍,我也还是那句话,香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在出城之前就将她赶回了国公府。我承认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我若离开京城干大事,他在我身边我身边只会是累赘。”
叶楚烟见他眼神认真,她从没有见过他这么认真的模样。你以厉建峰的性格,会杀死知道他丑事的人,为日后自己的飞黄腾达营造一个最好的自己。但是香儿爱他入骨,只要他功成名就之后愿意娶她为妻,说什么香儿也不会告发他。
说起来,厉建峰真的没有必要冒险去杀掉香儿,让自己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而且如果爹真的认定杀人凶手是他,可以收买很多证人来指控他,他逃也逃不掉,但爹并没有这样做。
猛然,她心里升起一个想法,莫非爹早已知道是谁杀了香儿。但是那个人的身份背景,让他不敢动。刑部林大人肯定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只要爹不再追究这件案子就会是悬案。连爹一个国公都不敢得罪的人,看来此人的身份必将是王亲贵胄。
但如果是王亲贵胄,杀香儿对他们又有什么帮助?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去追查香儿的事,对你没有好处。”厉建峰说道,叶楚烟刚刚想到的事情,他也全都想到了,“你别忘了,国公府经常会宴请一些达官贵人,香儿是个鬼机灵,说不定她是暗中听到了什么人的秘密,被灭口了也说不定。”
叶楚烟一惊,这不是没有可能。香儿回到国公府后,便使出一切手段想要获得名利地位。她没有经历过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只拿在李家的一切看待一切。但是京城官员跟地方官员天差地别,没有那么多善心,警惕性也要厉害几倍。
“好,香儿的事,我且不算在你身上。那求亲之事,你又作何解释?”叶楚烟问道。当时他盗取了厉王爷的丝印,下了一封婚书给爹,求取国公府嫡女。虽然没有说清楚是谁,但是她知道他最想娶的是拥有着将军府的自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大小姐的心意,大小姐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厉建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眼睛里又忍不住透出了欲望。
叶楚烟相信他心中的这份情,但是不相信他动机单纯:“就算娶了我,若是没有我点头,将军府上下没有一兵一卒会听命于你,我跟你以是针锋相对,娶我,难道真的有意义吗?”当年将军府也是因为自己发话才帮了厉建峰,根本不是因为其他。
“你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人。妻子当然要一心一意为丈夫着想,我做了王爷,你就是王妃。难道你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选择不帮我?”厉建峰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又变得满是讽刺。
叶楚烟不屑冷哼一声:“上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已经死于非命了,既然你知道我与别的女子不同,为何又以为我贪图名利,会为了你而去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
她说的就是香儿,如果将来是香儿嫁给他,绝对会为了他不择手段去获得一切不该有的利益。她虽然没有将军府的势力相助,也绝对会通过一些手段去获得一些势力来帮他。
这才是香儿死的真正原因!
厉建峰听到死于非命四个字,面容一紧。他知道香儿的死不简单,绝不是谋杀那么简单。就算叶堂之在外得罪人,也不至于杀了他的女儿来泄愤。官场相斗,就算涉及儿子也不会涉及女儿。
世人谁都知道叶堂之最能干的女儿是叶楚烟,如果想要报复,最好的下手对象是她。不会找一个小嫡女下手,还是一个背后没有分毫势力的小嫡女。
厉建峰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放弃香儿去选叶楚烟。连他一个庶子都明白的道理,其他达官贵人,王亲贵胄又怎会想不明白。
“香儿虽然不是你亲手杀的,却是因你而死。她一定是探听了别人的秘密才惨遭灭口,为的就是给你争得一个机会,让你入朝为官,让你飞黄腾达!”叶楚烟说道。
厉建峰抬目看着他,目中略有一丝惊讶。但这惊讶转瞬即逝,连悲伤都没有,直接化为一滩平淡的水:“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当时我已离开京城,而且她从未跟我说过她有这样的计划。”
“如果你知道她有这样的计划,难道就会阻止她吗?”叶楚烟问道,这是一个发自心底的疑问,也直直的问到了他的心底。
厉建峰犹豫了,他当然不会阻止。任何一个想帮助自己的人,他都不会拒绝。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会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不波及自己。给自己找好后路,任何一切他都可以接受。
叶楚烟见他不说话,心知他是默认了:“厉建峰,看来我跟你之间是越来越算不清了。香儿的命我记下了,总有一天要你加倍奉还!”
第332章 因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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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早做准备
云秋浑然不觉,只说道:“一个奸商救他做什么,留着古飞明当家,说不定以后还能多做几件善事。”他这一句无心的话也透出了弦外之音,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赵弘俊看着叶楚烟,四目相对,彼此之间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她想说的不是救不救古老板的问题,而是云秋说的那样,让古家谁当家的问题。
古家有着很大的兵器厂,制作刀枪棍棒等一切兵器。如果将古飞明收为己用,以后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兵器都有。其余人之所以不敢接近这些经营兵器商人,是因为跟他们有关系,便会被皇上怀疑有造反的心思。
但是因为这一次的契机,他们认识了古飞明,又救了古飞明一命。不但帮他保了命,还救回了他的爹,如今他爹痴呆,孝顺的贤明早晚是他的。只要他们在鼓动几句,古飞明就会乖乖听话。
他本身对兵器厂的生意就不感兴趣,只要他肯投靠王爷,日后一定能做一个他想要的官。
赵弘俊不敢说,但古飞明确实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今日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其余的事明天再说。”
云秋伸了个懒腰,皱着眉头忍着身上的酸痛,带着一身疲劳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回了房间。或许真的因为太过劳累,没有注意到另外两人都还在房内,没有离开一步。
“守着外面,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半步。”赵弘俊反身坐下,陈胜说道。他不知在对谁说话,但是外面有人接收到了他的命令。
叶楚烟坐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脸色依旧是那么清冷,平静无波,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良久,赵弘俊才开口说道:“你刚刚说的都是认真的吗?”
叶楚烟目不转睛,冷道:“难道王爷会认为我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吗。”
赵弘俊浓眉一皱:“起初你接近古飞明,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好了这件事情?”
叶楚烟点点头:“王爷明白就好,我也不知道王爷起初为什么怀疑我会喜欢他。我连厉王府的庶子都看不上,还会看上一个商贾之家的子嗣吗。”
赵弘俊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这件事情确实是他涌生了醋意。现在想想他当时真的太不冷静了,怎么能如此冲动对她说出那样的话,也难怪连身边的护卫都看不下去。
“王爷,你比我更加清楚皇上是怎么样的人。”叶楚烟冷声说道,将他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赵弘俊目中深沉起来,如同蒙上了一层灰色。当时父皇夺位,将兄弟跟侄子都几乎杀得一干二净。那些被杀的皇叔,不乏有已经向父皇投诚,甘愿俯首称臣的人。
鸿王远在外地拥兵自重,而且占据天险之地。父皇如果要征讨必定有损自身兵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犹豫要不要征讨鸿王的时候,鸿王颁布了一封告天下书,因身体抱恙只纳贡不入朝,愿尊父皇为天子。
两相权衡之下,父皇才放弃征讨鸿王,留下了如今唯一剩下的一位他的皇叔。永王不用说,年纪太轻不谙世事,当时也是远在外地,未能阻止父皇造反。等收到消息的时候,父皇已经登基称帝,他就算想反对也有心无力。
在回到京城后,永王协助平复佞臣作乱,之后便上交了兵权做一个闲散王爷,因此才保住了性命。
两个人虽然得有活命,但皆是有权无实,备受束缚。父皇这样刚愎自用,敏感多疑的人,除非他真的生老病死你,不然绝不会立储君。
仔细想想,他被父皇派遣来此,一是试探二也是为了来帮他铲平那些反对派的势力。厉建峰背后就是跟父皇作对的人,鸿王也罢,刘如海也罢。在父皇心中,他可能不是一个储君的人选只是一把借刀杀人的刀。
“王爷,你若真想夺得这储君之位,就得给自己留好足够的后路。”叶楚烟冷声说道,打断了他心里的思绪。
赵弘俊看到一双冰冷清澈的眼睛在看着他,那双眼里藏着看不见的锋芒,这句话也绝没有字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她其实暗指的就是那把龙椅。
“父皇封了一个镇平王的名号给我,然而却没有给我一丝一毫的兵权。这个名号在京城里俨然已经成了笑话。你说的对,父皇可能永远不会封储君,就算封了,可能也轮不到我。”他讲自称改为了我,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一个帝王怎么会封一个将军王作自己的储君,这就等于是在自床头备了一把刀,再让一个会武的人站在自己的床头。
叶楚烟叹息:“我原先想让王爷建功立业,表明了对皇上的忠心。再通过调查刘如海一案,让王爷帮皇上铲除所有的眼中钉肉中刺,让他安安心心的坐在龙椅上。殊不知,王爷做出这一番作为,在他眼中也成了刺。”
赵弘俊抬眼看着她,心里想到了什么:“父皇一直忌惮我跟你交好,你也一直很害怕我到将军府做客。难不成之前你拒绝我到将军府的理由,是因为害怕父皇?”
叶楚烟点头:“不止我害怕,外公也害怕。你是一个没有兵权的镇平王,将军府又正好手里握有兵权。如果你是皇上,你会怎么想。”
赵弘俊不知怎的,心里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甜甜的感觉。原来她不让他多往来将军府,不是为了不想见他,也不是为了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嘴角不由者轻轻扬起,低头偷笑。
叶楚烟心神警惕,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表情。所以她才会将虎符交给皇上,将他最忌惮的东西交到他的手上,以获得他对王爷的放心。
这一招以退为进,看似牺牲了将军府,但在寝宫中发生的事情,外面绝不会流传。外界依旧要忌惮将军府,只要有外公在一日,云家军就不会轻易被打散。
厉建峰说的也是实情,王爷没有母妃的庇护,也没有多少大臣支持。在百姓心中,他也只是一个武将。说起来,那些小皇子成人后,说不定都比他这个皇长子有希望登上储君之位。
大局并不倾向于王爷,皇上又对有着若有若无的忌惮。如果有必要的话,必然要利用武力才能抢到那把龙椅。
赵弘俊见她神情凝重,也将笑意立即收敛了回来:“你说的对。若我想顺利的登上大位,必然得早一些准备。古老板就听天由命吧,古飞明那边还得你去游说。”
叶楚烟轻笑,转过头来看着他:“王爷现在又不介意我跟他来往了?”
赵弘俊尴尬一怔,说不出话来。只是道了一声累,便匆匆逃离,不让叶楚烟看到他这副窘样。
第334章 终审
府衙公堂一片寂静,堂下跪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他们个个身穿白色囚衣,头埋得很低,瑟瑟发抖不敢说话。为首的几个,便是那天在公堂上公然与郑红达唱反调的几个,他们如今也成了软脚虾,半句怨言都没有。
新上任的府衙大人坐在公堂之上,目光凌厉的扫视着下面的人,眼里出现了厌恶。他侧身抱拳,对着旁听的一人说道:“王爷时辰已到,是否可以开堂审案?”
赵弘俊坐在一边手持折扇轻轻摇着,面色冷静:“公堂之上府衙最大,当然由你说了算。本王只是协助调查此案,无权审理。时辰已到就开堂吧,本王绝不插手。”
府衙大人一听,眼里出现了赞赏,默默地点了点头。高喝一声,门外鼓声作响,不少百姓已前来围观。此案面对百姓开堂审理,那些贪官只觉如芒在背,背脊发冷。
赵弘俊俯视着他们,在被抓捕之前,一个个人模人样。穿上官服就是官,穿上私服便是学者。没想到这穿起囚衣来,跟其他的阶下囚也没什么两样。
只听府衙大人起身抱拳:“各位父老乡亲,我乃临时上任的府衙大人,代世安。这些官员涉嫌徇私舞弊,在科举中收受贿赂。今日我便开堂审案,让百姓们看看这帮贪官的嘴脸,为民除害!”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代大人的眼中也透着正直。赵弘俊看着他,据说他是因为顶撞长官而被停职,如今出了事才让他替补上了府衙的位置。看来他与林大人一样都是嫉恶如仇的人,点了点头,心中还算满意。
他将每一个官员的底细都查了个一清二楚,一个一个的审问。无论是承认还是不承认,他都能一一的将底细挖出来,问的他们哑口无言。替他们收受贿赂的管家跟小厮都一定抓来做了人证,他们见老爷已倒,s再说谎下去也没有好处,便都一一招供了。
他们贪污的那些银两,跟古飞明的那本账本上相差无几。人证物证俱在,很快的便将那些官员都定了罪。但那些人当中,赵弘俊看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官员。
他眯了眯眼,见他依旧将头埋得很低,身子也控制不住的在颤抖。原本他以为这小官员胆子小,不敢贪污受贿,没想到居然也分了一杯羹。
根据他们个人贪污的数量,代大人依法量刑判决,而后便退堂将他们收入大牢。整个审讯行云流水,没有遇到一丝困难。门外的百姓也是听的津津有味,纷纷点头。尤其是在最后念出他们罪行的时候,纷纷鼓掌叫好。
赵弘俊点点头,看来从此以后,代大人的名声在建州城算是建起来了。像他这么刚正不阿的人,为一方百姓的府衙大人,以后冤假错案一定不会再多。
走出府衙后,那个小官员瑟瑟发抖的身影依旧在他脑海里。那天郑宏达极力反对纨绔子弟替补,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很害怕了,显然他知道什么秘密。
心中放不下,他瞒着代大人,偷偷的潜入了府衙大牢。让狱卒叫那人带到审讯室里来,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不可。
那小官员这刚进了牢房又被拎出来,这让那个小官员更加害怕了。狱卒告知了王爷的身份,他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还没说一句话就已冷汗涔涔。
“本王只是想问你几句话而已,你用不着这么紧张。”赵弘俊轻声说道,语气尽量放慢放平,让他不那么紧张。
那小官员跪在地上,说着参见王爷,但语气依旧结结巴巴说不清楚。手按在地上还是在发抖,手心的汗将沾满尘土的地面都打湿了一片。
赵弘俊见状,心里不由得有些开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样胆小的人,看来他不需要威逼利诱,只需要随便问问两句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天郑大人极力反对考生替补,你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言语,为什么?”他轻声问道,也无意过多的去安慰他。
那小官员愣了愣,非常艰难的张开嘴,挤出声音来:“王爷天生贵胄,威武不凡,下官只是吓到了。”
赵弘俊见他抖的更厉害,心知他是在说谎,他可能想到了心里那令他恐惧的事情,让他不说出实话。他指了指审讯室外:“外面没有一个狱卒,你现在说的话只有本王知道。你这般胆小怕事,本王相信你不会有胆子参与他们的受贿。只要你说出实话,本王立即将你无罪释放,并将你留在府衙大人身边做助手。”
那小官员浑身一颤,抬起头来,满是惊讶的看着赵弘俊。吞了一口唾沫,又默默地低下头去。犹豫了半晌,他才缓缓说道:“那些大人们的事,就是那些分文不取的大人也都知道。但是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大人,就算反对了他们也不会受到什么牵连,我只是一个小官吏,身不由己。”
赵弘俊眯了眯眼,郑重说道:“本王是在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将你心里的秘密说出来。”
那小官员犹豫了一下,双拳紧握,额头上的汗滴滴落在地下,但是他的眼神却越发的坚定:“那些大人虽有贪污,但都是一些蝇头小利,从不敢染指科举。直到一个人的出现,那些大人就仿佛中了蛊一般,对他言听计从。冒着牢狱之灾的危险,也要在此分一杯羹。”
“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赵弘俊问道,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想从嘴里说出来。
“我知道几年前我曾经随一位大人到京城里去,那时候就是由那个人接见的我们。他叫我们请到了京城最豪华的酒楼,大鱼大肉,美酒佳酿,吃了三天三夜。”那官员说道,但在他的眼里居然开始充满仇恨。
“接着说,将你所知道的一切统统说出来。如果有什么冤屈不平,本王都替你做主。”赵弘俊神色一凝,他知道这背后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这小官员知道。
小官员眼里更是愤怒仇视起来,双拳紧握:“那个人就是厉王府庶子厉建峰!”念着那名字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几年前他接见你们的事,跟这次科举有什么关系?”赵弘俊问道,这小官员没理由恨厉建峰,他在官府内并没有因为他,而且或是受到什么不公。
小官员目光一凌,猛然喝道:“怎么会没有关系!两件事情都是由他主谋!无论是师傅还是现在的吏部同僚,全都是毁在他的手里!”
赵弘俊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但是当他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着不小的震惊:“你的师傅跟他有关系?”
第335章 庇护之罪
小官员点了点头,目中的愤恨开始转回泪水:“师傅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官,兢兢业业从不懈怠。那次去京城,是去向京城吏部上交官员的政绩以及品行考核名单。”
赵弘俊目光一紧,在考核名单年年都有,关系到官员的升迁以及罢黜。父皇向来重官员的品德多过才能,如果品行这一栏不过关,那必然是官降三级。这负责一年记录的人,都是街坊邻居推选出来最具有品德的人,以保公正。
“厉建峰是不是对你师傅做了什么?”他说道,就从她目中涌现出的恨意以及泪水。不用说,厉建峰在那三天之内一定做了不少手脚。
那小官员的泪水开始劈啪滴在地上,哽咽了半天,才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对师傅做了什么,那官员得考核名单被拖了一日又一日。厉建峰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师傅,能否将那名可改一改。师傅公正不阿,当然是严词拒绝。”
“居然拒绝为何酒宴又吃了三天?”赵弘俊不解,在第一次可以说是应酬给面子,第二第三次。可就说不过去了。
小官员依旧愤愤不平:“师傅知道他的用意之后,接到他的请帖是拒绝的。但是厉建峰居然搬出了六部之中的大人,品位官阶都在师傅之上,师傅只能乖乖前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是他们皇子也不敢随意得罪朝中大臣,更不必说他师傅只是一个记录官员考核品行的小官。
“然后呢,你师傅有没有将考核上交,履行自己的官职?”赵弘俊问道。既然是街坊邻里推举出来品德高尚的人,不该被这等糖衣炮弹所击倒。
“师傅在被宴请的第一天就想着如何将考核上交,但是驿站外,一直被厉建峰的手下把守着,说是保护师傅的安全。白天便被设酒宴,晚上便被禁足在驿站内,本寸步难行。某天晚上,师傅将考核表给我,让我偷偷交到吏部去。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隐隐约约能听见铁器之声。”小官员说道。
赵弘俊紧张了起来,在京城内除了官兵,有谁妄动兵器。而且驿站是专门给官员住的地方,普通的士卒无权进入驿站,更无权携带兵器进入。
“师傅察觉不对,让我躲在床底下。”小官员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我躲在床下,天天那些人凶神恶煞的威胁师傅,将那考核名单交出来。他们代师傅将考核表上交,师傅只需要乖乖回城就可以。还拿出了一千两银票交给师傅,让师傅回城后不要多嘴。”
赵弘俊听到这儿,他已知道那些人究竟想做什么。看来建洲城的官员贪污受贿不是一天两天,早在三年前,就有人想举报他们的德行不过关。但是被厉剑锋给压了下来,不用说这小官员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事情,而他的师傅想必在那时被迫害。
只听那小官员继续说道:“师傅将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将银票重重的甩回他们的脸上。然后那些士卒就对师傅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便叫师傅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狠狠揍了一顿,之后便抢走了那考核的名单。”
赵弘俊听得胸中怒火烧心,低沉道:“你们怎么没有到刑部报官,将这些暴徒通通绳之以法!”
小官员苦笑摇了摇头,泪水又是哗哗往下流:“他们将考核表抢走后我才从床底下出来,当时师傅年事已高,哪经得住这般毒打,奄奄一息之际嘱咐我千万不要去报官。回建州城后安分守己,作为一个简简单单的官。”
“为什么不报官?他们在驿站行凶,又暴力抢走朝廷官员的考核名单,两样罪加起来足以让他们在牢狱里待上一辈子!”赵弘俊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加那群暴徒抓起来。
“因为他们位高权重,不是我们能随意撼动的。我当时在床底下,看到一双镶着金边的靴子。还听见一个人叫这双靴子的主人,叫他厉二公子。在京城里姓厉的人只有一家,师傅想必知道这个二公子是谁,才让我不要报官。”小官员说得咬牙切齿,眼里又是冒出了愤怒的光。
赵弘俊明白了,这位老师傅是想保护他的徒弟。在三年前,建安的身子还未好转,一切事物都是厉建峰这个二公子在协助王府打理,他这个二公子与世子一样。
赵弘俊心知他在那段时间为非作歹干了不少坏事,但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殴打朝廷官员,强行抢走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考核名单。现在想来,他原来在三年前就跟建州城的官员有联系,所以才科举他们之事进行的这么顺利。
不是下蛊,而是早就狼狈为奸。
“师傅回到建州城后没有多久,就伤重不治而死。他只跟家里人说是遇到了盗贼被抢了,还挨了一顿揍。家里人也都信了。只当师傅是因意外而死,收敛之后便草草了事。”小官员说道。
后面的事就不必说了,这小官员因为胆小怕事,所以没将师傅的死亡真相说出来。就这样在府衙里唯唯诺诺过了三年,那一批品德有损的官员也还在位置上。
“厉建峰一定将那批名单的品行都给改成了优,就算交给吏部也不会有人查。”赵弘俊说道,他知道厉建峰的胆子很大,但没想到会大到这个地步。做一个无权无职的庶子,就敢干涉官员的升迁罢黜。
“本来这件事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提起,王爷,下官自知跟那些人同流合污,辜负了师傅的期望。下官愿意以死谢罪,但请王爷不要放过那些害死我师父的官员。”小官员说道,他就连说决绝的话,都是低声细语没有一点底气。
“本王自有主张,你现在是戴罪之身,说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你是在自保,不会有人相信。你当时在床底下没有看清行凶的的那些人是什么人,厉建峰也已经被逐出王府,三年前的事情无从查证。”赵弘俊说道。
小官员一怔,整个人泄了气下来,目中都是绝望。他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闭上了眼睛,已然认命。
赵弘俊略带同情的看着他,起身走到审讯室门前,低声道:“终有报,哪怕是三年后那些官员也因为贪污受贿而进了牢狱。本王答应你,绝不会让他们重见天日!厉剑锋,本王也定要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说话间,他目光锐利如鹰隼。
回尚书府后,他渐渐明白为何那小官员会害怕那些官员,以至于违背了师傅的教诲。因为他势单力薄,连敬仰万分的师傅,尚且被恶人害的死于非命,自己又能做什么。
懦弱是因为无能。
第336章 备官
相反厉建峰,为何他能如此胆大妄为。因为建安身子羸弱,随时一命呜呼。他已将自己当成了厉王府的世子,那些士卒跟官员也都是那么认为,将他当成世子一样尊敬。
只要手握权势让自己强大,才能让自己无所畏惧,无往不利!
猛然,他心里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那天叶楚烟跟他说将古飞明收为己用,好利用他的兵器厂,是不是因为她早已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她一个女人,没有经历过任何争权夺势,兵戎相见,为何会懂得如此深刻的道理?
叶楚烟越来越像个谜,总是莫名其妙的有一些令人害怕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往往都是荆棘路上必须准备的东西。如果没有她,自己在这一条荆棘路上,怕是早已遍体鳞伤。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叶楚烟的客房。只见房门紧闭,护卫守在门前对着他抱了抱拳:“王爷,大小姐正在里面炼药,还请王爷稍候片刻。”
“炼药?炼什么药?”赵弘俊问道,要说解毒丸,她再从京城来的时候就已被备了很多,跌打创伤药尚书府那更是数不胜数,难不成为了讨好古飞明,她又在给那个妹妹做药?
护卫摇了摇头:“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大小姐说差不多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如今也差不多要到了,王爷可以先行回去歇息片刻,本大小姐炼药完后,属下再通知她去见你。”
赵弘俊摇了摇头,摆手到:“不必了。既然没差多少时候在此,稍候片刻也没关系,他们两个回来了吗?”
逮捕到那两个怪人之后,便让另外两位护卫将他们秘密送回京城交给父皇,算算日子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护卫一脸凝重,低下头心觉不安:“按理说用马车将人送去只需一天,快马而回只需半日,不用两日便能返回。但如今已经快三天了,还是不见人影,连书信都没有一封。”
赵弘俊也开始心生不安,那两个怪人身上的刺青毫无疑问是出自皇家。父皇会不会为了包庇此事将两个护卫灭口,将此事按下来。家丑不可外扬,皇室操戈是父皇曾经发动的祸事,也是父皇最讨厌看到的事。
“若真是那样,我们也只有佯装不知。”赵弘俊皱眉叹息,这次回京后面见父皇,如果父皇只字不提,那他永远也都见不到那两位手下了。
他在原地思绪良久,低声说道:“你成亲了吗?”
护卫一怔,脸色刷的变红,抱拳道:“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毕生为了保护王爷,怎能有儿女私情,因家事而有损王爷的安危。”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王府里你培养的那些护卫个个都是顶尖高手,本王的安危又何须担心。回去之后本王便命你做京城第一禁卫首领,官拜三品。这贴身护卫的事就交给别人吧,你也该歇歇了。”赵弘俊说道。
闻言,护卫大惊,单膝下跪抱拳道:“王爷,不知属下做错了什么,还请王爷明示!”
赵弘俊一愣,心中觉得好笑。禁卫首领每日的活,不过也就是操练操练军队巡逻城内,有宴席的日子便保护一下朝廷官员们的安危,轻松的不得了。而且作为一个护卫有实无名,但禁卫首领可是有实有名,他反倒还紧张害怕起来。
“本王这是让你升官,又不是将你罢黜,你紧张什么,起来说话。”他看了看门口,幸好叶楚烟没有出来,不然还得说他苛责属下。
护卫犹豫了半天才缓缓站起:“王爷给手下加官,属下当然开心。只是不能贴身侍奉王爷,可能会有些不习惯。而且属下脾气直,不懂那些为官之道,容易得罪人给王爷脸上蒙羞。”
赵弘俊低声道:“你是本王任命的禁卫首领,保护本王多年,京城内的官兵谁不知道你的威名。纵然有不服,也就只有一两个而已。而且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立业了。若是无后,本王岂不是添了罪过。”
护卫一听,这放下心来,原来不是自己做错事儿。转念一想,如果那两个兄弟真被皇上灭口,他留在王爷身边,只会让王爷多受忌惮。还不如听王爷的,成家立业,装作一副胸无大志的样子。既能保住自己的命,也能维护王爷周全。
此时房门打开了,一股浓郁的药味从屋内涌出来。呛得门外的护卫鼻子发酸,干咳连连。只见叶楚烟蒙着面纱走出来,眼睛被熏得有些发红。
赵弘俊浓眉一皱,即使他站的距离有些远,也被那残余的药物气味呛得眼睛发酸。展开折扇拼命地扇着周围,让那些酸酸的气体远离:“你这是练的什么怪药,味道竟如此刺激?”
叶楚烟出来,从外面将窗户打开,让那些气体快些散去:“是一些安神镇静的药,古飞明说古老板最近两日突发狂症,时不时的便大喊大叫,不是打别人就是打自己。早上他来了尚书府,让我给古老板把脉,现在研制出了一些药,不知道有没有用。”
赵弘俊眉头一皱,这古飞明是不是故意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自己不在尚书府的时候来:“这药味怪的很,别说是傻子,只怕正常人都不会吃吧?”
叶楚烟轻微一笑,默然不语。等那些气散去之后,她重新走进屋内将炼好的药拿出来。一张牛皮纸上,放着三四颗小珍珠一般大的药丸。味道并不难闻,哪怕凑过鼻子去闻,也只闻到一股正常的苦味。
“王爷闻到的酸腐气息,无非是我用蛤蚧来做的药引,真正的主药并不是那些东西。”叶楚烟说道,他将牛皮纸仔仔细细地包好。嘱咐护卫如何吃,如何用,让他转告古飞明。
“王爷是刚从府衙回来?”她问道。大早上王爷便出去,审讯到现在,可见那些官员受贿之多。
赵弘俊皱着鼻子,受不了那酸腐的味道。将她带到另外一间客房去,坐下来才慢慢说了今早发生的事,包括那小官员师傅的惨案。
叶楚烟冷笑道:“那位老师傅是其一,死在他手下的人肯定不止这一个。”
赵弘俊一怔,见她眼里竟然没有丝毫同情。面色冷漠,语气如霜,似是在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心里并不觉得她是个冷漠的人,只是觉得他对这种事情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我在屋内,听到了王爷跟护卫的谈话。王爷是不是想将护卫升为三品官,然后求娶古家小姐?”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更是一惊,那双清冷的眼睛,俨然已经将他看透了心思。
第337章 无果
“本王不过是随意给属下升了个官,你就能想到求亲,莫非本王的意图真的有这么明显吗?”赵弘俊说道。但是那个护卫作为当事人,他还浑然不觉。
“如果王爷只是单单给他升个官,我还想不到那么许多,但在这升官之前,你明明跟他说问他娶亲了没?”叶楚烟说道。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怎能有妻儿拖累。明知道他没有取钱。是故意这么问的,就是为了准备后面的事情。
赵弘俊轻笑,笑中带着一丝无奈:“你真是本王的心腹大患,看来以后无论大小事务都瞒不过你了。”
古家小姐与古飞明不同,古老板身上的那股铜臭味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女儿。作为一个商家小姐。她知书达理,蕙质兰心。为人又亲和体贴,得此人为妻乃是那护卫的福。好在他也不是什么莽夫,将来也会善待古小姐。
赵弘俊昨夜将她说的那些话都想了想,提前准备好以备万无一失是对的。但是他又不能光明正大的与云秋还有古飞明来往,用手下联姻是再好不过的办法。如果父皇要调查,也能说是此次他到建州城来,护卫得以结识古小姐。两人一见钟情,他便替手下提了亲。
之后再将他升为禁卫头领,远离身边。只要他们之间不联系,父皇也不会怀疑。这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可能一辈子也用不到。若用到他,他也相信那护卫对自己的忠心,会为自己所用。
但是又有一个疑团在赵弘俊心里生起:“父皇当年动乱之时,你也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国公府里又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有备无患的东西?”
他在朝中几年见惯了那些官员的勾心斗角,有许多人从不会给自己留后路。只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其实根本就是莽撞行事。等到诡计被揭穿,他们也已成了阶下囚。
“国公府那当然不需要想那么多,但如今为王爷效力,总得多想三分。王爷别忘了,娘酷爱兵书,对于兵法韬略那是倒背如流。下象棋运用八卦阵法,从败给过真正行军打仗的舅舅。从小娘跟我说最多的故事,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楚烟说道。
“好!”赵弘俊郑声说道,目中一亮,“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连小孩子都当故事听的道理,现在许多老谋深算的人都还不懂。”
“这些且放下不谈,早上探子来报厉建峰已出了建州城,只身一人,什么人也没带,什么东西都没有。”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冷哼一声:“他的那些手下已被我们一网打尽,纵然有漏网之鱼,他又岂会在乎那些人的性命。那些官员都承认贪污受贿,但都不承认跟厉建峰有关。可是看他们的神情根本就不相不知情,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本王一提起厉建峰这三个字,他们立即就瞪大了眼睛。”
叶楚烟叹息:“可见厉建峰背后的这个人,比他还要更可怕万倍,他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此次只能先让他逃走,我们并没有任何证据捉拿他。云秋的日程也不能再拖,徇私舞弊案只能到此了结,王爷也是时候该回京城了。”
想到那个冰冷的皇宫,那个威严凌厉透着君威的人,赵弘俊心里就是一阵憋闷,像是被塞进了千斤的棉花。但是那个地方是他的归属,他必须要回去。
“王爷还需跟之前一样,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郑大人,切记不可贪功。皇上若有赏赐,那便接下来无妨。”叶楚烟叮嘱道。
赵弘俊点头:“徇私舞弊案本来就是云秋跟郑大人立功最多,本王无非是借他们点权势吧。父皇真正的意图是想调查此事跟刘如海有没有关系,本王是有负所托,哪里还敢邀功请赏。”
叶楚烟对刘如海这个人所知甚少,每当问起外公,他变板着脸不说话。有一次她追问不止,外公皱眉险些发怒,陈升告诉他最好不要调查关于这个人的事,就算再立功心切也不可以。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如果真的那么危险,那么神秘,为何皇上还要将此人交给王爷调查?
抱着这一团疑惑,叶楚烟回去收拾行囊,等云秋整齐队伍,跟郑大人告别,几人便准备返回京城。
“王爷,我们真就这么走了吗?”云秋牵着自己的马走过来,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那些替补官员的事情还未有着落,如果我们一走,又被人从中作祟了怎么办?”
赵弘俊骑上马,低声道:“建州城官员因为贪污大批被抓,新上任的官员一定都是地方抽调的品行良好的官员。父皇因此案大怒,哪里还有人敢顶风作案。本王也不是建州城的官,就算他们要替补谁,本王也无权阻拦。”
要不是那小官员的口供,他只靠那个账本也很难说明那些官员真正贪污受贿有多少。若是银两数目过小,轻则罚些俸禄,重则也是免冠等待考察,并不能将他们送进牢狱。
云秋撇了撇嘴,十分不满。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对于这种未做完的事情,心里相当不痛快。但他已经拖了日子,如果在让云家军滞留此地,将军府只怕又要被弹劾了。
正在几人准备出发时,一批快马纷纷赶来。仔细看去,那马上坐着的人竟是崔副将,他神色焦急,脸上还带着一些伤痕。马儿疾驰而来,马上的人连忙勒马而停,然而因为马的速度实在太快,崔副将竟没稳住跌下马来。
“崔叔叔!”云秋一惊,连忙上前搀扶。他满目担忧,崔叔叔的骑术是他们当中顶尖的,怎会拉不住马。
崔副将在地上喘息着久久缓不过来,这一近看才发现他不止脸上,就连脖子上手臂上都有着不少淤青。只听他喘着粗气说道:“大小姐,少将军不好了!老将军被刑部抓起来了!”
“什么!”云秋忍不住惊叫出声,连忙抓住他肩膀,手中不觉使劲,“爷爷被抓了!凭什么?”
叶楚烟神色一变,也按耐不住立刻上来将崔副将搀扶起,将云秋推到一边:“崔叔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云秋你也冷静点,让他把话说清楚。”
眼看崔副将身上的伤不轻,但是不至于连马都勒不住,可见不止外伤还有内伤。
就在她话音刚落,崔副将的身后又赶来两匹马,身穿深红色的衣服,带着镣铐枷锁,居高临下对着崔副将说道:“大胆狂徒!不但敢拒捕,还敢长途流窜至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那两人眼神凶恶,一看就是冷酷无情之人。
第338章 神秘来客
那俩人坐在高头大,马上明知面前站着的云秋是少将军,也没有打算下马。反而低垂着视线,带着一股鄙夷的味道。
“我呸!”崔副将狠狠地啐了一口,大骂道,“就凭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想抓我!爷爷我上阵杀敌的时候,你爹还在穿开裆裤呢!”
那二人眉头一皱,其中一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直指着崔副将的鼻头,冷道:“那都是殿下英明盖世,上天庇佑,你们只不过运气好,投了个明主。作奸犯科还敢在此耀武扬威,简直是大靖之耻!”
崔副将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回骂着,阿姨找到少将军跟大小姐,还有王爷在这儿,他不怕没人替他伸张正义。
叶楚烟听到作奸犯科四个字,不由得心里产生了一丝怀疑。外公已称病在将军府多年,比闺中小姐出门的次数还要少。又哪里来的作奸犯科之说,她回头看了看赵弘俊。
赵弘俊手持折扇静静的在一旁像看热闹一样,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叶楚烟可以有所动作。那两个人穿着的官府是宗人府的公差,他们目的不是崔副将,可能是想逼他招供指证老将军。
“崔叔稍安勿躁。”叶楚烟上前,将气的面红耳赤的崔副将拦下来。她看了看云秋,眼神示意他压下心中的怒火,不要冲动。云秋本来也火冒三丈,看到这个眼神,便将想说的话收回了肚子里,怒视着那两个公差。
“两位大人,据我所知,公差对待嫌疑人只有抓捕的权力,没有对嫌疑人动粗的权力。崔叔身上的这些伤,我想请问两位大人是从何而来?”叶楚烟不急不躁说道。
那两位公差毫不畏惧,冷哼一声说道:“他知法犯法,顶撞公开拒绝抓捕,我们只是在行使我们的职责吧。至于他身上那些伤也只能怪他自作自受。”
叶楚烟见他们语气蛮横,根本不像个公差的样子。但他们身上穿着的确实是宗人府的衣服,没有人胆敢假冒宗人府公差。看来这两人应该是新来的,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还真不好对。
“姐姐别跟他们多说了,这俩人明显不怀好意而来。吃我一顿拳头,他们就老实了。这里是建州城,还有王爷在,他们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告发我。”云秋说道,他已有些忍无可忍。
叶楚烟侧身一步,将云秋半挡在身后,示意他不要乱来:“两位大人,好像你们来了这么久,还没告诉过我们崔叔到底犯了什么法,以至于你们暴力相向,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那两个人一点也不心虚,反而高昂起了头:“不是他犯法,是大小姐的外公犯了法。而他影响了本官执法,竟然将我们几个兄弟打伤,还口出狂言维护他的主子。”
崔副将一听,急忙道:“大小姐,将军真的没有犯法,那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死在了将军府,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死人!叶楚烟心中一惊,他还以为是一些官场官员的阴谋诡计,却没想到居然涉及了命案:“他们的意思是说外公杀人了?”
崔副将点头,而又摇头:“将军没有杀那个人,是那个人自己自刎在将军面前!”
“巧舌如簧!”那公差厉声喝道,“杀人偿命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敢动手,就不要找这种荒唐的理由来搪塞。云将军一世英名,不至于杀一个人都要缩手缩脚,想要逃避罪责吧。”
崔副将气的脸红脖子粗,整个人都红了起来。刚要破口大骂。现被一只手拦了下来。只见大小姐摇头,皱眉不悦,示意他不要过于冲动。
叶楚烟转身对那两个公差说道:“既然是嫌疑人,就说明还没有定罪。若我能找到证据证明外公与崔叔与此案无关,这不是两位大人可以放人了?”
那两人冷笑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大的笑话:“人赃并获,本是证据确凿的事,要不是云将军德高望重,早就已经宣判入狱,等待秋后处斩了。我劝大小姐还是不要白费心思,早些找到好的木料,订口棺材吧。”
赵弘俊皱了皱眉,这俩人说出的话真不是一般的难听。宗人府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留下来,就算他们心想捉到凶手,也不该说出如此侮辱人的话。云将军当年为大靖离家汗马功劳,无论如何也该有几分尊重才是。
叶楚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对云秋说道:“火速赶回京城,外公是个刚正不阿的人,现在一定已经在刑部大狱里了。”
云秋点点头,说道:“崔叔伤的那么重,不如我再找一辆马车来吧,不然这来回奔波,身子可怎受得了。”
崔叔咬牙,一挺胸膛,锤了锤自己身上铁打的肌肉:“一点皮外伤,不碍事!我现在只想快点回去救将军,两辆马车,未免太慢了。”
云秋讲不过他,也不多浪费时间。几人该上马的上马,该上车的上车。那两个宗人府公差想盯着一伙盗贼一般,一左一右在边上跟着,眼睛片刻不离。就连在路上住宿,也都连夜看守着。
驿站内,云秋故意站在他们跟前,仔细打量了他们一下。装作一副看到垃圾的样子,嫌弃的走开。他无疑惹事,就是想故意恶心一下这两个目中无人的人。
他来到崔叔的房间,仔细询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s这一进门就见到王爷跟姐姐也在这儿,那护卫正拿着一瓶跌打酒给崔叔揉着身上的淤青。
“云秋来的正好,崔叔正准备开始说故事呢。”叶楚烟说道,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正好是给他留下来的。
云秋连忙坐下来,赶了一路到这,他也憋了一路:“崔叔,你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爷爷好端端的在家,怎么会变成杀人凶手?你说的那个自刎在爷爷面前的人又是什么人?”
崔叔低头皱眉,忍着身上的疼,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管家只拿了一封信传给给将军,将军只看了,那信的封面便传他进来。来人蒙着面,戴着一顶草帽,帽檐压得低,遮住了他的眼睛,可以说我根本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
“然后呢?”云秋接着问道。每年都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人来求见爷爷。这本是见怪不怪的事,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我见那人步履轻盈,身上还透着一股杀气,一定是一个高手。我本想在将军身边保护,但将军见了他之后便让我出去,还传话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我便退的远远的,只见将军跟他在里面座谈,二人聊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在说什么。”崔叔说道。
第339章 以退为进
“我就在门外看了很久,然后那个人就站了起来,对着将军抱拳拱手,还鞠躬了。我心里一松,心觉这个人对将军还是尊敬的,而且终于要走了,没出什么危险。”崔叔说道。
然而他面色一紧,急道:“然而他居然掏出了一把七寸来长的匕首,在脖子上一横。一道血光就从他脖子上溅了出来,溅的将军满身是血!”
叶楚烟听得心里有些疑问,一个人来见外公说了那么久的话,就为了在他面前自刎?如果要这么做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么做呢?
云秋眼睛一瞪:“一定是厉建峰派的人,我们坏了他的事。他便想着从中报复。我们在此有王爷保护,他便将魔爪伸到了京城对爷爷下手,当真是卑鄙!”
叶楚烟摇了摇头:“崔叔从京城快马赶来此,就算连夜也需要十个时辰的时间。厉建峰今天才逃出建州城,昨日我也还与他在周旋。这件事情与他无关,是另有他人想要暗害外公。”
云秋不解:“那是谁想要害爷爷呢?爷爷不问朝政多年,也从来不得罪任何人。若是以前得罪的人,要等到现在才报复,也未免太晚了吧。”
叶楚烟低头细思:“我现在只奇怪一件事,外公应该认识那个人。不然不会只看信的封面就将他请进府中做客,而且还跟他座谈了那么久。还有一点最为重要,那人是抱拳鞠躬后才掏出匕首自刎,以外公的身手没有理由拦不住他。”
这么一提点,云秋跟崔叔都觉得怪异起来。就算在将军府不问朝政,这位老将军可是没将武艺落下,每日天没亮就起来练武,无论是身形步法眼力,都与年轻时相差无几。
崔叔仔细回想,那人掏出匕首到自刎的动作并不算快。将军若是想拦一定能拦的住,但是在那人倒地之后,将军只是坐在原地,似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将军府是被人盯上了。”良久没有出声的赵弘俊,此时也开始说话,嗓音低沉坚定,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他展开折扇,一轻松,“老将军这一招叫以退为进,先给自己放到大牢去,让敌人无的放矢。”
小人永远都想着就坐享其成,如果他发现有人替他下手想要害他的目标,他便不会再出手。老将军熟读兵法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他是故意放出了个假象,让敌人觉得已经有人在害他。
“难怪我说将军怎么那般冷静,宗人府的人来,他便二话不说的想要跟那些人走。亏我还在旁边抓耳挠腮,急得上蹿下跳。那我这一顿打,简直就是白挨了。”崔叔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淤青,摇头叹息。
云秋一笑:“如果真像王爷说的那样,崔叔叔这一顿也不算白挨。爷爷要是真那么轻轻松松的跟着宗人府的人走,说不定那些想暗害他的人,还会怀疑是不是爷爷故意设下的计。崔叔这般英勇护主,那些人也很难不相信了。”
他在心里相信王爷说的是真的,转看向姐姐,却发现她一脸冰冷,满是凝重。从来姐姐脸上的神情都是云淡风轻,无论遇到什么都很冷静,哪怕偶尔有冷脸,那也是眉宇间带着轻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赵弘俊也是注意到了,轻声道:“老将军这么做自有他的打算,你也不必太担心了。”
叶楚烟摇头:“我不是担心外公,他身经沙场多年什么没见过,几个小官小吏还不至于能将他如何。我在想。那个自刎的人是谁?他背后人又是谁?以退为进,至于要赔上一条人命吗?”
一番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心甘情愿的赴死,只为了完成一个计谋。面对死且不惧死,忠心至此,就是死士!在大靖拥有死士的人,只有皇族!
云秋的心里,此刻如一团乱麻。他已搞不清谁是敌,谁是友。想害他们的人是皇族,想帮他们的人也是皇族。然而,天底下并没有那么多拥有死士的皇族。
他不由得疑问道:“王爷,皇上登基至今已经有快二十年,会有一些重臣偷偷圈养了死士,偷偷训练了二十年。那些图腾刺青,想要仿冒并不难。”
赵弘俊想了想,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重臣之家养死士做什么?他们手上没有兵权,单凭一两个死士是不可能对朝廷有威胁。如果是为了排除异己,那更没有必要浪费二十年。”有
这闲工夫,还不如罗织几条罪名更快一些。
云秋的眉头开始拧成了疙瘩,若真的只有皇族中人才有死士,那他们为什么要帮将军府呢?而且早不帮晚不帮,偏偏是在他即将立功的时候。再者说,他这只是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功劳,最多只能收到些银子跟美酒奖赏罢了,根本没必要设计陷害将军府来打压。
“崔叔,你在来时,外公可有跟你交待什么话吗?”叶楚烟问道,一切谜团还都得从外公身上找线索。
崔叔摇摇头:“我见他们要抓将军,便冲上去跟他们火拼。我们一路打到了街上,可惜寡不敌众,都被打的鼻青脸肿。几个副将掩护我抢了一匹马,让我赶到建州城来找大小姐求救。”
“九爷呢?”叶楚烟问道。如果他在的话,不可能任由这件事情发生,除非外公提前交待了他什么话。
崔叔一怔,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当日我们执行完公务,便集体回将军府,准备好好休息半天。但是说来真奇怪,九爷当时并不在府里。忽然他眼睛睁大,惊声道,“难道是九爷?”
“不可能!”云秋开始急了,“九爷这一年多在我身边,一直尽心尽力的教导我,如果对将军府有图谋,何必苦口婆心的教我那么多。”
赵弘俊在他们还没吵起来之前,率先说道:“九爷想必是提早知道了什么中途先溜了。”他看了看叶楚烟,见对方不说话,算是心里默认了他的看法。
一年前,霜九的山寨被厉建峰利用,还是他提前感知到了不妥。如果不是遭到山寨里的小人陷害,老早就劝住了那一帮匪徒,不会有后面的劫掠。
“九爷是外公留在云秋身边辅佐的一人,从来不是将军府的人。宗人府的人,不会将他通缉在内。明天我们立马回京城,九爷会想办法联系我。这件事情,他一定比我们知道的多。”叶楚烟说道。
云秋见姐姐没有怀疑九爷,松了一口气。
几人商量结束便出了房门,然而这一开门,那两个公差便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像看着贼一样看着他们几个,片刻不松。
第340章 夜谈
云秋见那二人对他们虎视眈眈,真将他们当成了贼。幸亏有护卫在中间守着,不然他们说的话他们也要听去。他站在原地,姐姐从她身边略过,不去看了两人一眼,回自己的房间一言不发。
本来还想过去呛他们两声,但见姐姐如此,发觉蔑视才是最好的回应。也是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回自己屋里。透过门缝悄悄向外看,发觉那两个人相互在说着什么,然后一人走回了房间,一人坐在外面,直挺挺的瞪着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
云秋心里不忿,气的脑子发热,这两人还真当他们当成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居然还轮流守夜。碎碎念道:“等我回京城查明真相,一定好好收拾你们两个狗眼看人低的杂碎!”反身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三更时分,四处蛙鸣不断,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的大声。驿站内的房间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一楼的小厅连着一盏蜡烛。那公差还坐在厅里,眼神已有些困倦。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时一阵缓缓的推门声传入耳中,那公差立即瞪起了眼睛,全神贯注起来。他斜眼看着楼上,只见一个曼妙的女子迈着轻快的步伐从台阶上走下。她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冷气息,眼睛里似乎没有感情一般。
“大小姐。”公差叫她走下来缓缓地坐到自己面前,这才抱拳拱手道了一声礼。
叶楚烟轻笑,缓缓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公差倒了一杯茶:“你是朝廷官员,我是平民百姓。本该我向你行礼才是,怎么你反倒向我行起礼来了?”
公差将头低下半寸,依旧抱拳:“大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是奴才,你是主子,当然是我给你行礼的份。”他没了早上的那份嚣张,现在开始语气都变得亲和了一些,看来他说的是心里话。
“无论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想法,我想说的话现在都要说。”叶楚烟语气强硬起来,一双冷目直视着公差的眼睛。
公差眼神一聚,他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对于他想问的问题无非也就是关于将军的事,立即说道:“大小姐可以问,但有些东西我可能不能作答。”
“外公此次涉及的命案是由谁负责审理?”叶楚烟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这句话,径直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他知道不是林大人,如果是林大人的话,宗人府不会派他们两个态度如此恶劣的人。
“宗人府展定大人。”公差抱拳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等他们回到京城之后,也一定会跟展大人见面,他不过提前说了,并非什么不可言明的事。
叶楚烟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但他知道能在宗人府审理案件的官员不但品格优秀,还得政绩过人。如果是宗人府的任何一个大人,十有八九便是会得以清白。但是她看到这两个公开的恶劣态度,心里将他们认成嫌疑犯的亲属,心里便没了底。
“此事永王知道吗?”她冷不防的问道,眼睛仔细细地盯着那公差的脸。只见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抬起眼眸跟自己对视了片刻,眼里满是诧异。
公差错愕,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不过随口一问而已。”叶楚烟说道,语气冰冷。她并不是随便疑问,只是这公差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想象,宗人府的公差都是百里挑一,遇事绝不会慌张。她不过是问了一个问题,便让他说话结巴,可见里面定有内情。
公差犹豫了片刻,抱拳道:“请恕卑职不能作答,永王是主子,若是回答了大小姐这个问题,那就犯了妄议主上之罪。”
“有或是没有?”叶楚烟神情稳健,这句推脱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只是坚定地问着自己的问题,“你只需回答我一个字,或者两个字就行了,算什么妄议主上。如今已是快四更,你说的话也只有我二人知道。”
公差的脸色渐渐僵硬,低声道:“纵然是私下,但也须提防隔墙有耳。还请大小姐不要再为难卑职,一切都回到京城之后,自由公论。”
叶楚烟嘴角轻勾,她想要的答案自己已经知道了。前一句她问永王的时候,公差显然语气结巴。然而回答这一句的时候神情严肃,语气也十分的笃定。她冷不防的问的那一句,恰恰问到了他的内心。
“天快亮了,还请大小姐回去歇息片刻。明日赶到京城,可还有一堆要事处理。”公差抱拳说道,神情比刚刚还要稳健很多。
叶楚烟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她坐在此地那么久,公差都没有询问她霜九这个人。这也让她放下心来能多周旋一会儿:“我不知道你的顶头上司跟你说了什么,但见你说这几句话似是对我云家非常了解?”
将军府内没了外公,本该是云秋当家做主。但他的口中却说自己有一堆要事要处理,可见对他们所知甚多,不仅仅是流于表面那么简单。而且只有云家的人才知道,云秋所做的事,其实都是她暗中谋划,霜九辅佐。
公差一时哑然,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慌乱。他眨了眨眼,立即就掩饰了过去:“大小姐如今在将军府是长姐位置,对于此事当然也要为云少将军分忧。”
这份强硬的解释并不能换来任何人的相信,叶楚烟冷笑,这冷笑犹如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地刺透了公差的心:“看来宗人府的人在我云家卧底已久,你们当真是训练有素。我在云家住了这么久的时间,竟没有发现你们一个人。”
公差神色自若,冷静答道:“大小姐真是太多疑了,我宗人府公差每日都有办不完的案子,哪里还有时间去卧底到将军。还请大小姐不要想太多,清者自清,如果老将军真的清白。展大人绝不会冤枉他,我们公差也不会恶意的去抹黑谁。”
叶楚烟见他说的有条不紊,像是训练了千万遍。他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刻板僵硬,不带有一丝感情。她低头沉思,熔金案时他们将金子都藏在了将军府,但到了今日也没有人告发。可见那些公差最早也是在那次事件之才卧底到将军府,然而在那之后,他们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除了火烧厉王府阁楼。
想到那次的事,她又是抬起凌厉的眼眸看向那公差。这一瞪,让他不由得吞了口唾沫,身子僵硬了起来。
公差的手在桌下已紧紧握起,背景有些发凉。他见过的凶恶狂徒无数,弑父杀兄的禽兽也没少见。但他们那些人里没有一个人有叶楚烟这般冰冷的眼神,肃杀的气息。
第341章 逼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深夜到此与你谈话吗?”叶楚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声线变得更加打冰冷。
公差摇了摇头并不答话,他只觉得奇怪。叶楚烟一个不会武的女子,没有见过任何的大场面,也没有动手杀过任何一个人。然而为什么,他会感觉到害怕,觉得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随时会要他性命的人。
“因为深夜是最令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叶楚烟悄声说道,声音如同一只猫儿轻轻的落在了地上,“你在此守了大半夜,精力跟体力都消耗到了极致。这时候你的心理防线面是最轻的时候,就算你口中否认,表情跟肢体动作也都出卖了你。”
公差大惊,眼睛里忍不住已经露出了紧张的神色。顿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眼皮也不住地跳动着。自己想办法去控制它,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而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似是看到救星一般站了起来,抱拳对叶楚烟说道:“大小姐,卑职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你所问的这些卑职都一无所知,我的同僚也是如此,还希望大小姐不要再问。”
那公差同僚一脸迷茫的走过来,听到这句话,顿时也是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同伴就已略过了他身边,径直朝着房间走,步履匆匆,反身关上房门,不发一语。
“请坐吧。”叶楚烟摊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如一个主人一样一样,端庄大气的邀请着那公差。
那公差还摸不清楚头脑,坐下来抱拳道了一声谢,凭着刚刚的那一段话,他已大概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抢先一步说道:“大小姐,我们知道你很担心老将军。但是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对于内情一无所知,就算你再怎么追问,我们也无可奉告。”
叶楚烟勾起嘴角一笑:“我本来也没打算问你们什么,无非是睡不着,想找个人闲聊几句罢了。但是你们所知道的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宗人府的公差果然与众不同。”
听到这句话,那公差的脸色显然也不淡定了。他刚刚不在场,不知道自己的同僚究竟说了什么,慌忙道:“我不知道他跟大小姐说了什么。但这其中定有误会,还请大小姐不要对他说的话多做理解。否则到时候闹了乌龙,将军府的面上就不好看了。”
叶楚烟见这个人说话语气冷硬的不行,显然带着一些不客气。她眉眼一凌,迸发出了一股凛然气息:“大靖建国至今,除了九五之尊,没有人敢说让将军府的脸上不好看。这位大人不知官居几品,竟有这么大的官威!”
那公差一怔,他原以为只要强硬一些叶楚烟就会知难而退,不会再过多的纠缠。但没想到她居然像绵里针一样,你以为她软,但是碰上去却扎的自己遍体鳞伤。
“卑职不敢!”他连连抱拳道歉,斜眼看了一下那同僚躲进的房间,心里记恨,难怪这小子跑的这么快,原来是想早些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他。
叶楚烟冷笑:“不敢?我看你们敢的很,你听好了,不管你们奉的事谁的命,背后是谁在撑腰。只要将军府的牌匾一日还在,就容不得你们这群恶犬乱吠!”
那公差瞪大双目,又惊又怕的低下头,强装镇定:“卑职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与大小姐强辩。但是这驿站中还住着其他人,还请大小姐小心,若被别人听见,那可有损大小姐名声。”
这一招算是以退为进,他自己心里更怕外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她是老将军外孙女,又是国公府嫡长女。无论是哪个身份,他都招惹不起。
“我的名声跟宗人府的名声,试问在你心里,哪个比较重要?”叶楚烟冷冷说道,她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言语中对将军府不敬的人。
公差一咬牙,起身半跪在地:“大小姐,还请不要为难卑职了。就算你再怎么为难我们,我们也没有能力放出老将军。你们作为老将军的亲属间,监视你们是我们分内之事。但卑职发誓,绝没有半点不敬之意。若冒犯了大小姐,卑职在此赔罪。”说着,他便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我的罪,你赔不起!”叶楚烟没有看他一眼,这三个响头打动不了她。“你若真想赔罪就告诉我,你们是何时卧底到我云家,奉的又是谁的命?”
公差一怔,跪在地上竟是不知所措起来。
“你的那位同僚已说了三四分,如果你敢隐瞒我的话,我便将你们举报到宗人府去。宗人府比我有手段,会让你们乖乖说实话。”叶楚烟说道。
宗人府是一个执法严明的地方,但也是对于朝廷官员跟皇亲贵胄。如果公差犯了法,可能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她在皇宫的时候,听宫女太监闲聊最多的就是哪个侍卫被抓了,哪个士卒被抓了。被宗人府如何如何折磨,如何如何凄惨。
她只是简单一提,那公差就已吓得冒出了汗,可见那些传言也并不是道听途说。
她见威吓的差不多了,低声问道:“现在已经快四更了,夜深人静。你悄悄告诉我,除了你的我之外,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我也不会将你说的秘密给说出去,否则我便到宗人府举报你们。第一条便是滥用职权,殴打云家军副将。”
公差低下头,似是在逃避她的嗓音。他见她已经说到在云家卧底,想必自己那位同伴当真是暴露了一些。缓了半天,他才低声说道:“是永王。”
叶楚烟眼神一凝:“说下去。”
那公差又是想了想,不说实话的话,这一被举报上去他们别说职位,就是命都保不住了,咬牙道:“永王爷只是让我们卧底在云家,回报每日云家发生的事,还有云少将军的一日所有,其余的并没有多说。”
“何时开始?”叶楚烟字字清晰,不由得他半点喘息。
公差只说了自己卧底的时间,永王所派的人并不只是他们两个,在这之前跟之后有没有人,他并不知道。
叶楚烟听完,不发一语。低头沉思,面色如霜。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去举报你们,你们当真是训练有素的公差,会为大靖做很多贡献。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深夜里询问,只怕我什么也问不出来。”
说罢,她起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再也不询问任何话。
听见那关门声,那公差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地上。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动得是多么剧烈,缓过神后,他立即冲回了房间。
而后,房内传来了压低的争吵声。
第342章 避嫌
赵弘俊坐在屋内,听得那些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心里一阵复杂。他没有听见叶楚烟跟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单看他们这两个人反应就知道她赢了。
护卫趴在门口,想要听清他们在吵什么。但是他们不愧是宗人府的公差就连争吵,也可以压低了声音,不让外面听清楚。
“王爷,大小姐可真厉害,连宗人府的人都不怕。”他走回来,笑着说道。哪怕听不清楚他们在吵什么,但听声音就知道那二人在彼此斗气。
“她当年连那伙山贼都不怕,宗人府的两人又岂会让她害怕。”赵弘俊说道。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她时,她那双冰冷清澈,带着沉稳冷静的眼神。
“刚才我真该趴在栏杆上偷听他们说些什么。”护卫说道,要不是主子拦着,他早就这么做了。如今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心里更是可惜,当时为什么没有偷听。
“你要是走过去,他立刻就发现了。两个人的功夫不在你之下,像叶楚烟这般唇枪舌战才容易对付他们。时候不早了,去休息一下。明日回京之后,立即回宫面见父皇。”赵弘俊说道。
吹熄蜡烛后,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以往无论遇到什么事,叶楚烟都很冷静。但这一次涉及到她的外公,她却不冷静了,居然已经等不及回京,在这深更半夜去套听消息。
不仅是在深夜里询问,她还利用了两个人之间的误会。他在屋内,听到第一个公差匆匆逃窜,他就知道那同僚会误会。误会他泄露了什么秘密被抓包,她再三点穿那个秘密,那人便以为同僚已经暴露了秘密,所以他们两人现在才会争吵。
等启程回京时,那俩人都黑着脸,彼此都不跟彼此打招呼。各走各的。不用说,昨天吵完之后并没有达到和解的目的。
叶楚烟一脸淡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上了马车,没有看那两个公差一眼。云秋对此一无所知,跟崔副将上马后,众人一并回了京城。
进了城门之后,赵弘俊骑马到马车边,对着那窗户低声说道:“本王要立即进宫一趟,就不去将军府。无论案情如何,本王之后再跟你一起想办法。如果情况紧急,便让人送信给本王。”
叶楚烟缓缓掀开帘子,低头说道:“多谢王爷费心,外公的事我跟云秋会处理。在建州城里,那王爷跟云秋共处了那么多时间。皇上那边肯定要心存忌惮,最近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好。这次关于外公的案子,也希望王爷不要插手。”
昨夜,她从那公差那里得知,永王曾经派出卧底到将军。永王跟他的关系不错,她不希望赵弘俊插手此事,免得他们叔侄之间有嫌隙,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宗人府是公正的,负责此案的展大人也很正直,你也不必过于忧心。”赵弘俊说道。他透过车帘,隐隐约约看到叶楚烟满是忧心的侧脸,他想说出一些话来安慰却又不知说什么。
这犹豫之中她已经将车帘放下,护卫也提醒着他该走另一条路了。于是,他便勒停下马,眼神却久久不能离开那马车。直到那马车消失在路口尽头,他才缓缓离去。
“姐姐,我们要不要先找到九爷?”云秋说道,他回到将军府只觉得一阵冷冷清清。
“不必了,九爷知道我们回来,会自己回到将军府。外公现在被关在刑部大牢,还未转到宗人府的监狱。事不宜迟,先去看看他再说。”叶楚烟说道。
这一走到门口,就看见崔副将被五花大绑摁在了地上。那两个公差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任由他大喊大叫也绝不松手。
云秋立马一个箭步上前,眨眼间就在那两个公差的脑袋上踹去。然而,那两个人都反应了过来,反手格挡。
但即使格挡也被踹出了老远,二人满目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有此气力,不愧是将军府少将军。二人抱拳,不紧不慢说道:“少将军,此人乃是从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将他松了一路,如今回到京城,总该伏法了吧?”
云秋冷哼一声:“没犯法何来伏法一说,我爷爷尚且还是嫌疑人,不是罪人。崔副将也只是嫌疑犯,不是从犯!”说着,他便蹲下身子给崔副将松绑。
两个公差正要反驳,却见叶楚烟走了上来。顿时,二人面面相觑,竟不知说什么好。两人的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脸色有些发白。
“既然是嫌疑犯,那便当做嫌疑犯处理,我云家将军府也不是不懂大靖律例,崔叔,跟他们走一趟。”叶楚烟说道。
崔副将抬头挺胸,双目瞪得如统领一样大:“好!就听大小姐的,老子就跟你们走一趟!告诉你们,就算是把天王老子叫来,也别想颠倒黑白!”他气的将身上的麻绳一把扔在地上,吐了口唾沫。
叶楚烟率先走在了前面,再次上了马车。云秋也是上马,走在马车的前面。目光俯视着那两个公差:“纵然你们不来抓人,我们也要到刑部去一趟。将军府从不惹事,从不怕事!”
丢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他便策马而前。抬首挺胸,宛如正义之师。崔副将跟在后面,眼睛死瞪着那两个公差,眼内含火,又是不屑的啐了一口。
到了刑部后,林大人却不在,只留下一句话,若想探望老将军便去。
叶楚烟心里明白,这亲属探监不太合适。林大人这是找了个借口躲开,也等于悄悄的给他们行了个方便。那领路的官员也打了个眼,侧身就往刑部大牢的方向带。
“崔叔,你先在公堂内等候,拖住那两个公差。我跟云秋进去,细细询问外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对崔副将说道,他如今也是嫌疑犯,再进去只会加重嫌疑。
崔副将看着那两个跟上来的公差,眼里满是鄙夷,大摇大摆的走进公堂。
那两个公差见他们不是一路,立即想要跟上叶楚烟。但刑部的衙役伸手拦住了他们,目光如炬,警告着他们。刑部有刑部的规矩,哪怕他们是宗人府也不能越权。
就这样,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楚烟二人走进去,崔副将则是在公堂内,等着那个借故推脱不会出现的林大人。看着在外吃瘪的公差,心里说不出的愉快。
“姐姐,我们会不会连累了林大人?”云秋说道。爷爷是杀人的嫌疑,没有朝廷的公文是不得探监的。
“纵然连累也只有连累了,林大人知道,如今只有我们才能救人。”叶楚烟说道。
王爷这次不一定能帮上忙,他已知道要避嫌。如果插手的话,只会适得其反,让皇上更加怀疑将军府跟他的关系。
第343章 探监
林大人已然回避,可能在此案中是第一次帮他们,也是最后一次。放他们进来探望凶杀案的犯人,作为尚书他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可是,将军府的衰败世人都知道,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会再对将军府施以援手。但这也是最奇怪的,这样的将军府,为何还会再遭人陷害?
“爷爷!”被带到牢房深处后,元秋一看见爷爷便忍不住叫了起来。步履匆匆而前,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栅栏,十指用力恨不得将这栅栏狠狠撕碎。
之间云敢先端坐在内,身着再普通不过的一席黑衣。一脸淡然的坐在那,似是等着他们的到来。侧目一见二人,微微一笑。眼神关怀的看着云秋,随后直直落在了叶楚烟身上。看向她时,眼神已不那么温和而变得有几分凝重。
“少将军,作为杀人的嫌疑犯是不允许开锁入内探监的。有什么话才请快说吧,不要让属下为难。”那带路进来的官员说道,他低头含首甚是恭敬,说完这句话便退了出去。
叶楚烟见他说话礼貌,外公也没有被换上囚服,可见刑部的人对他还是尊重。
“爷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要说你杀人,那死的人又是谁?”云秋急忙问道,眼神里满是急躁。
这仓促的问声让云敢先眉头一皱,对孙子的反应非常不满意。他别过头去不发一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粗茶。
云秋更是着急,开口想要继续追问。此时,你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头,回过头,只见姐姐对他轻轻摇头,目中似有嗔怪。她走上前,说道:“外公,我已询问过那两个抓捕崔副将的公差。他们说此事与永王有关,那个死士是否也跟他有关?”
听到这句话,云敢先的眉头又松开了,嘴角勾起了笑:“真不知你舅舅跟你娘是不是投错胎了,妹妹比哥哥出色,你娘巾帼不让须眉,他们的孩子没想到亦是如此。”
云秋撇了撇嘴,心知自己刚才太过急躁,犯了爷爷的忌讳。而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姑姑的才能确实远胜于爹之上,自己也绝对比不上姐姐半分。他对那两个公差只有敌意,从未想过从他们身上挖出什么秘密。就这一点,他就输得心服口服。
“拥有死士的人无非只有三家,表面看上去是个永王有关,但是不是栽赃嫁祸也未可知。死士便是以命来制造假象达到目的,他们效忠的只有一个主人,也可以为了主子去做别人的奴才。”云敢先说道。
“但是外公你该知道他们是谁才对。”叶楚烟说道,“崔副将说,你只看了那请柬的封面便让人进来。如果不是肯定的对方的身份,外公又岂会随随便便让陌生人进将军府?”
云敢先神色一变,叹息道:“我与几个王爷跟皇上都多年未有交集,他们手底下的死是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那请柬确实是我故交的手笔,但是进来的人却是我不认识的人。”
云秋双手紧握着木栅栏,内心含火:“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心肠歹毒,我将军府与他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爷爷,不管是不是故交,你都得将那人告诉我们是谁。”
云敢先摇头:“他能拿到那封请柬,并且以命来陷害我,由此可知我故交是凶多吉少。就算告诉你们是谁,你们也找不到他。”无奈苦笑,低头含泪。
“就算如此,也得试试,不然爷爷这不白之冤如何洗刷?”云秋有些着急了,嗓音也不由的大了起来。他知道要冷静,但是面对自己亲人的安危,他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云敢先无奈的看着云秋,目光中隐隐约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转目看向叶楚烟,问道:“楚儿,如果是你,你如何帮外公洗刷冤屈?”
叶楚烟目光坚定,似乎并不为此所困扰:“外公刚才也说了,拥有有死士的无非三家,永王鸿王,还有皇上!”
念出鸿王的时候,云敢先目中略微惊讶,但又觉得理所当然:“果然你已知道了鸿王,看来你心里也有了头绪。我的私印就在书房内,你且去取出来用吧。”
云秋一怔,私印乃是他云大将军的象征。但是在这和平安康之时,如果动用爷爷的私印,很容易便会让人抓住把柄,说他意图不轨。加上他杀人嫌疑犯的戴罪之身,只会罪上加罪!
“多谢外公赐印。”叶楚烟也不多说什么,低头微微鞠躬,“但如果要彻查此事,外公还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副将说到底也只是个在门外看到这一切的目击者而已,有些细节还得外公亲口说出来。而且崔副将说他们还交流了一会,交流的内容便是重中之重。
云敢先犹豫了片刻,目中似是隐藏了什么,缓缓说道:“他是来向我求取虎符的。”
叶楚烟跟云秋皆是大惊,虎符能调动的是京城的兵马,除了皇上,没有人敢向将军府求虎符。无战事时求虎符,就是傻子也知道是什么目的。
“爷爷你不答应,所以他就自我在你面前自刎,陷害你杀人?”云秋说道,他双手一锤,目中又是现出了愤怒。
叶楚烟不说话,目有所思。虎符早已交给皇上,是由外公和诸位副将商讨之后做出的决定。但是云秋并不知道,外人当然也不知道。可是如今皇上深得民心,纵然某位王爷皇子手握兵权造反,他们也名不正言不顺,迟早会被人推翻,这造反太过莽撞。
永王跟鸿王,这两个人能在皇上当年谋反之时全身而退,保全自身。可见他们定不会是莽撞之人,派死士到将军府求虎符,这种事他们是断不会做的。
但是除了他们之外,谁还拥有死士?
这时,那官员从外走来,神色难看:“少将军,大小姐,时候到了,还请移步。”
云秋不耐烦道:“我们这进来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就时候到了?”既然允许他们进来,怎么可能就只允许这一点点的时间,那林大人这番风险也太不值了。
那官员脸色越发的难看:“宗人府派下来一位大人,说要求见少将军跟大小姐,不允许二位在此逗留。”
叶楚烟一听,立即制止了云秋的怒火,低声对他说道:“既然是宗人府的来人,那规矩我们就得守,林大人已经很为难了,不要让他再为难。”
云秋无法,也只得忍气吞声。转过身去,对爷爷说道:“爷爷在此好好保重身体,云秋发誓,一定马上就救你出去!”
云敢先点点头,眼神却落在了叶楚烟身上,二人四目相对。他的目中忧愁万分,但却看到一个冷清的目光,透着坚定。
第344章 新官
叶楚烟跟云秋走出门外后,看见的一个人却领他们大为震惊。
“是你?”云秋惊声喊道,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从头看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了三四遍,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了。
只见那人侧过身来潇洒一笑,用一种得意傲慢的语气说道:“没错,就是我。没想到吧,这才一两天没见,又见到我了。不知大小姐心里,有没有想我。”
叶楚烟看着眼前的人,听着这熟悉不过的嗓音,这人就是厉建峰无疑。但见他身着着蓝色的官服,身后还跟着几个公差,一脸趾高气扬的样子,还是一副非常讨厌的嘴脸。
“你在这儿干什么,刑部重地,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云秋不屑说道,身子向右一横,挡在他跟姐姐之间的位置,遮挡住他那不怀好意的视线。
厉建峰嗤笑一声,嚣张道:“本官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奉命来协助调查将军杀人一案。倒是少将军你,作为嫌疑犯的亲属,本官劝你还是少管为妙,否则若是受到牵连,那可就要一并入狱。到时候你们祖孙二人,就可以团聚了。”说吧,他便冷笑起来。
云秋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但是他知道,这是厉建峰在故意激怒他。自己在爷爷面前控制不好情绪,在别人面前他可没那么容易被激怒。
眼看他身穿的官服,又说自己是来协助调查此案。果然厉建峰身后的势力不低,居然能这么快的将他调任为一个官员。还马上就有了任务,这任务还是关于大将军的案子。
他回身对姐姐低声道:“姐姐,不如我们先回将军府。此地林大人不在,过多纠缠对我们不利。”
叶楚烟冷冷看着厉建峰,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就略过他身边,眼神清冷,略带着一丝蔑视。
厉建峰身子一侧,正好挡在她的面前。高昂着头,斜视着她,目中带着鄙夷跟怒意。他心里只觉得厌恶,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对他如此冷傲,仿佛自己不过是一团垃圾。
“大人,这是刑部之地,无缘无故拦住我,所为何事?”叶楚烟语气冰冷,眼眸低垂。看似放低了姿态,实则是不想正眼去看他。
厉建峰冷哼一声,傲然道:“我不过是想提醒一下大小姐,这天无绝人之路。如果老将军罪名坐实,将军府被株连。你还有一个安身之处,本官这正妻的位置,可还一直留着呢。”
云秋气不打一出来,厉声喝道:“你这狗官,别来含血喷人!我爷爷一生堂堂正正,从不作任何亏心事,何来什么罪名!宗人府是任命你协助调查,不是要你口出狂言胡编乱造!如果大人无能,难以调查清楚真相,那还请早些退位让贤!免得冤枉忠良!”
一番话,说的厉建峰面红耳赤。他怒视着云秋,还以为这小子只知道胡搅蛮缠,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刚硬的一面。这一席话句句带刺,说得他竟然无力反驳。
“云秋,不得对大人无礼。”叶楚烟冷声说道,“厉大人,是凭着真才实学才谋到的这个职位,并不是那些偷鸡摸狗之徒。将如何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还一个清白。大人,你说是吗?”
厉建峰脸色发青,被他们这冷嘲热讽,完全不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身后的手下都已捂嘴偷笑,在后面看起来他的笑话。他回头怒瞪,这才让他们收起笑脸。
“还请大人快去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了。”叶楚烟说道,绕过他径直向前走去,身形如风。
云秋瞪了他一眼,也是跟在后面。略过厉建峰身边时,肩膀还有意无意的撞了他一下。这一下他暗暗用了内力,厉建峰不防,竟是险些摔倒。但即使是趔趄,也足够让他难堪了。
“姐姐,刚才那个王八蛋出言不逊还调戏你,为何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云秋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就该在公堂内告他一个调戏良家妇女之罪,哪怕不能怎样,也能给他一个下马威。
“一时口舌之快根本无用,他现在有了高人撑腰,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只言片语。若是太过于得罪他,只怕他更是从中作梗。让外公在牢狱里受苦。”叶楚烟说道。
“他敢!”云秋怒道。一品大员尚且不敢对爷爷如何,他一个协助调查的小官吏若晾他也不敢放肆,“但是朝廷官员的调度都有秩序,他没有参加过科举,也无人给他以孝推举,为何他能坐上这个位置?”
叶楚烟摇摇头:“这都不重要,既然他能穿上那身官服,就一定是有理有据。先回将军府,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着,她便上了马车,云秋也骑上了马,先回了将军府。
云敢先的书房内,那封请柬还在。叶楚烟见信封还没有拆开,崔副将说的没错,外公只看了封面便将人请进来了。她毫不犹豫地将信封拆开,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个死士是算计好了,他知道爷爷只看了封面就会请人。”云秋说道,但与其说是死士准备好,不如说是他背后的主子老谋深算。
那封面上也只有五个字,云敢先亲启动。字迹非常的辉煌大气,而且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于习武之人之手。爷爷说那是他的故交,想必是以前的战友了。
“你晚上潜入刑部的停尸间,将那块着刺青的皮剜下来。他是死士这件事一直都是崔副将跟外公在说,我们还未亲眼得见究竟是不是真的。”叶楚烟说道。
云秋一怔:“姐姐莫非还怀疑爷爷跟崔叔?”如果不是真的死士,又怎会自刎得如此干净利落,以自己的性命嫁祸他人。
叶楚烟摇头:“并非不信,只是想亲眼确认。这身上有刺青的人这么多,也不一定就真的属于皇家。”
她不相信鸿王跟永王会这么愚蠢,她开始思考先前云秋说的,会不会除了皇家之外,还有官员养着死士。他们是不需要,但亦有可能是替他们主子在养死士!
尤其是刘如海这样的官员,他远离朝堂,只管地方之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决不能掉以轻心。能在皇上这个喋血帝王的眼皮子底下逃脱,绝不是等闲之辈。
高估对手,总不会吃亏。云秋想来也是,那凶手的身份他也还未了解,有必要亲自走一趟:“姐姐,你说九爷究竟去哪了,我们回来也大半天,人影都没见到。”
叶楚烟无所谓答道:“他,你就不用担心了。作为一个山贼,他比你懂得逃命。”
她知道,霜九原先也是一个当做死士培养的暗卫。这点危机,不至于让他受困。
第345章 死士是假
夜半三更,一道黑影轻悄的在屋檐上。他身法灵动迅捷如豹,步履又似猫儿般的轻盈。刑部的停尸间,在夜晚总是显得那么诡异。寂静一片,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尸体的气息。
那人轻巧落地,推开停尸间的大门走进去,反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尸体,掀开盖着他们头的白布,挨个确认者尸体的身份,寻找着他要寻找的人。
当他掀到第七块白布的时候,一张丑陋怪异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就是傻子,看了这张脸也会知道他与常人不同。再确认了一下他的掌心满是老茧,虎口上也有伤疤,是个习武之人无疑。
那人的手腕上有着一个淡青色略发黑的刺青,一个奇怪的图腾印在上面,在干巴巴的尸体上显得非常的刺眼。
于是,他走到尸体的侧面,低下头去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刺青。就在此时,门外砰的一声被踢开!一堆官兵拥了进来,个个手持配刀,头几个还拿着灯笼。这一走进来,室内顿时充满光。那黑衣人来不及闪躲,就被团团围住。
那些冠军之后缓缓走进来一个身着官府的人,俨然就是厉建峰。只见他勾起嘴角,得意的笑着,像看着一只被围困起来的野狗,正等着他随意宰割。
“来人!将这个想毁尸灭迹的小贼给本官抓起来!”他随意的挥了挥手,以一种非常懒散的口吻说道。
这一声令下,身后的官兵也毫不犹豫的上去,一左一右的将那人制服。刀架在了他的脖子,强逼着他跪下。那人瞪着双目,乖乖受擒。
厉建峰心觉不对,云秋看着自己的眼神,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不会使像这人这样那么温顺。而且官兵押着他跪下来,竟然也还乖乖的跪着。他皱眉走过去,一把扯下那人蒙着面的黑巾。
出现在他面前的记忆张从未见过的脸,但是那张脸在笑,眼睛弯成了一道月亮。那张脸仿佛在嘲笑他,像在看着一个笑话:“大人,我不过是想发点死人财,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厉建峰气急败坏,看着眼前这张稚嫩的脸,竟是说不出话。这时,一个官兵走上前来,附耳说道:“这是京城里面的一个小贼,卑职已将他抓过好几次了。”
那个人赫然就是霜九身边的小鬼,只见小鬼吐了吐舌头,摇头叹息:“对啊,刑部大牢我可是常客了。最近听说新来的几具尸体,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偷的。没想到刑部内的守卫这么森严,连死人都有这么多人把守。”
厉建峰冷哼一声,气得跺脚,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出了停尸间。不用说,他是闹笑话了,想抓个来毁尸灭迹的凶手,带了这大批人马在此守候,结果这个小贼就是来偷东西的。这就等于是设了一个大圈套,最后却只抓到了一只苍蝇。
那官兵见厉建峰不管,也不敢在背后议论,看着小鬼说道:“将他丢到了到牢里去呆几天。”停尸间没有损失什么财物,也没有理由将他关多久。面对这样的小贼,关个十天八天也就放了。
小鬼也是熟悉,撇了撇嘴,乖乖的被反绑了手,推进了牢房。
“大人,是否还要继续守候?”那官兵走出来抱拳拱手问道。他知道厉建峰在气头上,但是弟兄们这么多,总不能在这干耗着。没有他的话,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厉建峰背负着手,即使在暗夜里也能看得到他脸色涨红:“你们这灯笼亮的,都已经快能将人照瞎了。哪个傻子还要会上当,自投罗网!派两个兄弟在此守着,其余都回去吧!”
他这扑了个空,哪里还好意思将弟兄们留下来埋伏。如果守到天亮还没有动静,那自己就半点脸皮都不剩了。说吧,他便甩袖而去,怒气冲冲。
官兵在后抱拳领命,但面色铁青,对着厉建峰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庶子,也就只能在他们面前耍耍官威了。然而,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服气。那官兵索性连一人都不留,将弟兄们都叫回去休息。
这人一撤离没了灯笼,停尸间的庭院内又是漆黑一片,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脑袋偷偷的探了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庭院,眼角露出了笑意。
云秋翻身过墙,丝毫没有用轻功,毫不在乎地发出了很响的落地声。几乎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轻松,随手推开的寝室间的门,很快的就找到了那死士的尸体。
他动作迅速,将那死士手腕上的刺青皮削了下来。再拿出一块差不多大的猪皮,用剪子剪成差不多大小,涂上浆糊黏上去。若不是仔细看,绝不会发现端倪。
完成这一切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很顺利的便翻过围墙,快速的回到了将军府。他等不及换下夜行衣,就来到了叶楚烟的房间:“姐姐,你真是神机妙算!那王八蛋真的埋伏在那等候,如果不是让小鬼先上,只怕我就成了那瓮中鳖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削下来的人皮拿出来。在来之前他已将人皮用清水洗干净,将那些血肉模糊的东西都洗去。本以为姐姐看到会害怕,却没想到她直接拿起来就观察看起来。
只见她对着蜡烛看了看,又用手指甲扣了扣。观察半响才缓缓说道:“这图腾虽然很像,但刺青不属于皇家死士。”
云秋一惊,自己也将那刺青皮拿过来,左看右看,却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兵营里,部分逃兵都会被烙上刺青的印子,发配去干苦活。他也见过不少,但真看不出什么不同。
“姐姐,那人长相我可看见了,长得歪瓜裂枣与常人不同。身上手上都有很多伤疤,一定是经历了残酷的磨砺才会这样。如果他不是死士,那又会是什么人?”云秋问道。
叶楚烟看过霜九的刺青,好奇上面的图腾,凡是霜九闲的时候,她就会反反复复的观察:“刺青是将墨刺入肌肤之内形成的烙印,你也知道这世间的墨分三六九等。皇家暗卫的墨,自然跟普通的墨不同。这块刺青,是再普通不过的墨印。”
比起霜九身上的那个刺青,简直天差地别。而且这刺青的线条跟纹路做工,也没有霜九那个来得精细。上等工匠跟下等工匠的区别,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你可能是对的,有官员在私自圈养死士。”叶楚烟缓缓说道,语气虽然轻,但却将云秋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靖有令,官员圈养死士者,只要发现一点痕迹,立即株连九族。若是官员真这么做,那必定是铁了心要谋反!
第346章 无助
云秋只觉得手指尖都冷了,如果真能坐实这个死士属于某位官员,那他们可会被抄家灭族。作为一个少将军,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家族死于此,也从来不知道如今太平盛世,居然是如此暗藏杀机。
“姐姐,我们当真要继续查下去吗?要不要直接上报给王爷,让他禀告皇上。”他说道。既然姐姐能看出这刺青的墨跟普通的墨不同,皇上身边也一定有人能看得出来。
加上上次那两个送去给皇上的人,皇上就会相信这件事情不是偶然。作为九五之尊,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警惕,更不必说,现在已经有了两个活人跟一个死人作证。
“为什么不查?这是给王爷跟将军府立功的机会。”叶楚烟说道,说话间她将那块刺青重新包好,“但是这刺青不能交出去。”
“为什么?”云秋说道。这次的命案关乎爷爷,如果能证明这个死士是来于皇家死士,加上手中的这份请柬。爷爷就一定可以被证明是遭人陷害,并非主动的去杀人。
“如今太平盛世,皇家死士都无用武之地,如今却有人派出来暗中作祟。而这时隔多年,皇家死士的刺青已没几个人见过,这刺青图腾更是多少人知道,如果我们说这是皇家刺青,请问皇上会如何想我们?”叶楚烟说道。
云秋一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口中直骂自己蠢笨。如果这刺青交上去。不但不能给爷爷脱罪,反而还加重了将军府的罪名:“那这刺青可得好好藏好了,要是被人从我们将军府里搜出来,那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将它找个地方埋了吧,也无需隐藏。”叶楚烟说道,“为了让爷爷坐实死罪,厉建峰一定会想办法快点处理掉那具尸体,好让外公死无对证。今夜留着那具尸体,无非也就是知道我们会去暗中调查事情,好请君入瓮罢了。如果我没猜错,那具尸体明天就会被处理掉,而且还是以一种非常不正当的手段。”
云秋惊讶,紧张起来:“那我要不要快下去通知林大人,让他保护好尸体?”
然而此时,云家军的一个士卒却慌忙跑进来:“大小姐少将军不好了!刚才兄弟们传来消息,刑部的停尸房失火,火势之大,已照亮了整条街道!”
云秋猛然从椅子站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呢?我刚刚去的时候,明明漆黑一片,连个火星苗子都没有!”
那士卒摇摇头:“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但是他火真的非常大,所有乡邻百姓都已出来帮助官兵救火,不用说,里面的尸体一定已经烧焦了。以往送到尸间的焦尸,仵作们都会丢到乱葬岗去处理,不会再留。”
焦黑的尸体已无法再验,所以留着也只是占地方,仵作们都很清楚。而且今天晚上小鬼又让厉建峰打草惊蛇,他不会再留下这具尸体,一定会借此机会将尸体丢到乱葬岗里去。
云秋眼睛一瞪:“姐姐,要不等他将尸体丢掉的时候,我们趁机偷偷地将尸体偷回来。那具尸体身上一定还有别的秘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这样草草的将尸体给毁了。”
叶楚烟思虑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她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眼神里也反闪现出了一丝异光:“今夜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身夜行衣也烧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让厉建峰有机可乘。”
云秋闻了闻自己身上这件夜行衣的衣服,带着一股很奇怪的尸臭味。当下也点了点头,让下人烧水给自己沐浴更衣,洗掉身上的这股怪味。
叶楚烟静坐在房内,良久心绪也没有平静下来。她叹了口气,如果九爷此时在这就好了,她想做的事情不能让云秋就去做。那具尸体,当然不能草草的让厉建峰给毁掉。但是如果去偷关于命案尸体,那可就涉嫌毁尸灭迹之罪,那可是大罪。
今晚厉建峰埋伏在那儿,也是为了给他们安上这样一个罪名。幸好她能找到小鬼,小鬼的个头身材也跟云秋差不多,这才能骗过厉建峰,不然她还真的不敢冒险让云秋进入停尸间。
“来人。”她轻声说道,门口便转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身灰袍。面目严肃冷硬,“这些银子你拿着,明天拿到刑部牢狱去打点打点,别让小鬼受苦。转告世子,这次老将军的命案他不要插手。”
那人抱拳拱手,接过那一袋银子,步履轻盈,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厉王府内,那灰衣人在厉建安的门前等候,天一亮就将话转述给他,还将云秋在停尸间内发现的一切全都说了一遍。
厉建安面容一变:“叶大小姐肯定,那刺青是出自官家死士?”
灰衣人抱拳道:“属下也不清楚,但听大小姐的语气,十有八九便是了。就算不是官家死士,是出自于皇家之手,那只怕还更可怕些。”
厉建安一怔,点了点头。官家子弟子弟谋反总比皇家人造反要好得多,只是他不敢相信哪一个官员敢在皇上深得民心,国运昌隆的时候造反,那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世子爷,如今霜九不在大小姐身边,王爷又已经回了皇宫,受到皇上的监视,我们是否要不要帮大小姐一下?”灰衣人说道。
厉建安轻笑,一脸坦然的看着他:“你从来不会替任何人说任何话,这次怎么反说起话来。她不是让你转告我,不要插手此事吗,怎么你又于心不忍了?”
灰衣人低头,依旧一脸冷漠:“大小姐是王爷身边的得力助手,也是世子所欣赏的人。属下只是不想看她陷入困境而得不到帮助罢了,终究她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而已。”
厉建安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你说的没错,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而已,但是终究两字可以去了。二弟就是将她当成了一个女子,才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灰衣人不置可否,但脸上的表情摆明着就是不认同世子说法。
“云飞英是个怎样的女子,你比我清楚。都说虎父无犬子,你认为云飞英的女儿,难道就能是个普通女子吗?”厉建安说道。
灰衣人叹息:“纵然云大小姐才智无双又如何,还不是早早离开人世,留下一个幼女。要属下说,她还不如早早找一个老实的年轻公子嫁了,为人妻为人母,安享后半生才是幸福。”
厉建安听了,更是摇头笑了起来:“这一次你就睁开眼睛看看吧,在没有线索又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她要如何将她外公从监狱里救出来,还将军府一个清白。”
第347章 承认下毒
灰衣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你当真就不帮她了?”
厉建安点了点头:“人家已经这么说啦,我们也无从帮起。你在建州城的时候你帮了她不少,她该用你的时候自然会用,若不需要的时候,你也别多管闲事。”
“王爷这事关将军府生死存亡,您可得三思啊?”灰衣人依旧不依不饶,脸色已经开始有了些慌张。
厉建安神色也是严肃起来,沉声道:“她这么做的用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王爷明知道将军受到了冤枉,尚且回宫复命,并且没有任何指示。其实,王爷比你更想帮她,但是为什么没有留下来,不就是为了避嫌吗。”
灰衣人一怔,起初为了让将军府跟厉王府避嫌,世子才将他派到了叶楚烟身边,以便两家秘密联系,不被外人发现。王爷奉皇上的命,出宫寻访,跟将军府来往甚密。说不定已经犯了皇上的忌讳,这次才远远地躲开。
厉建安的脸渐渐严肃起来,低头沉思。王爷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跟将军府来往频繁,按照皇上多疑的性子早该给处罚。但是他不知道叶楚烟用了什么办法,让皇上对此当做没有看见。
叶楚烟两次被宣入皇上寝宫的事他也听说了,但他不相信她有着如此傲骨的女子,会让自己变成这样的玩物去取悦皇上。
厉建安跟灰衣人都不知道,之所以王爷能跟将军府走得近,而没有被皇上受到责令,是因为叶楚烟早已上交了虎符。
灰衣人见世子真不打算帮手,说道:“那世子可以有什么话要让属下转告大小姐吗?”
厉建安摇了摇头:“她心里自有分寸,无需再多说其他。但是有一个人,我们可以见一见,既能帮到她,也能让厉王府跟将军府扯不上关系。”
说罢,他便起身朝的厉王府外走去。骑上一匹快马,便赶到了京城的驿站。这个地方就是给临时官员落脚的地方,不用说,他的二弟就住在这个地方。
那驿站的老板,知道他是厉王府的世子,立即点头哈腰,二话不说就跑上楼去,帮他将厉建峰叫下来。
片刻后,厉建峰便从楼上走下来,一脸铁青,像是出门就踩了一脚屎。他见厉建安坐在中央的位置上,面前你放好了一杯茶对着他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嘴角还挂着那最令他讨厌的笑。
“有话快说,我还急着出门去刑部办事。”他不客气的坐下来将脸歪到一边,故意不去看他的脸。
厉建安却跟他完全相反,带着温柔谦和的笑意:“我们是亲兄弟,何时沦落到见面都如此针锋相对的地步了?”
厉建峰嘲讽说道:“亲兄弟?世子这话我可高攀不起,现在你尚且为我倒茶,请我坐下,以前就是在厉王府,我何时有跟你平起平坐过?”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那杯茶,嘴角扬起冷笑。
厉建安早已料到他会是这个样子,轻声道:“我知道二十年来你对身份一事一直介怀,但是自古长幼有序,任何人都无法逆天改命。”
“谁说不能!”厉建峰低声喝道,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官服,“如果我还在厉王府,有你一日,这辈子我最多只能是个闲散侯爵,永远也穿不上官服。更别提封王拜相,位极人臣!如今我想要的一切已经开始,谁也阻止不了我!”
厉建安直视着他的眼睛,看见他眼里露出了十分的戾气,里面透着的满满是凶残跟野心,比在厉王府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冷声说道:“所以你的选择是要么荣华富贵,要么人头落地?”
“对!人这一辈子无非也就是为了功名利禄名留千史而已,厉王府给不了我,那我就自己去争!”厉建峰喝道,随即又是冷笑,“大哥,我劝你也别太得意。皇上如今逐渐重视君权,将军府已被打压的不成样子,我看厉王府未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厉建安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皇上在打压将军府?”
将军府自从长子死后,云老将军就称病不朝,自从那之后,将军府就一直是不温不火的样子。皇上也从未对将军府下过任何命令,何来打压之说。
厉建峰冷笑,开始得意起来:“你以为云老将军这次的牢狱之灾,背后就那么简单吗?”
“你这是查到什么了?”厉建安警惕起来。看了看身后的灰衣人,让他出去外面把守,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只听厉建峰接着说道:“这还需要查吗,建州城的事相信大哥你也听说了。云秋骁勇善战,带领运佳俊击毙了众多凶徒,对建州城在百姓更是安抚的妥妥帖帖,一时名声大噪,人人都在歌颂着云秋的美名。如果你是皇上,你难道不紧张?”
“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云秋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愣小子。在云家兵营内还需要几个副将连番辅佐,百姓们不知道,皇上还能不知道吗。我怕是你疑心太重,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厉建安说道。
“不是我草木皆兵,而是大哥你实在是太掉以轻心!”厉建峰怒声说道,“厉王府可以不在我手里,如果是大哥,你登上了王位,但我也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但是你怎么能让厉王府为叶楚烟,所用乖乖听命于她!”
厉建安顿时又了几分愠怒:“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不要胡言乱语,造谣生事。这话如果传出去,丢的可是厉王府的脸。”
厉建峰冷哼一声:“大哥你还知道厉王府的脸,我在建州城的时候就很奇怪,为叶楚烟的消息那么灵通,我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直到昨晚我的人,看到厉王府的人,从将军府出来。
他扬了扬下巴,指了指门外的灰衣人。他是厉王府最出色的探子,他见过几次,这人不苟言笑,非常严肃。以至于自己对他的印象非常的深刻:“昨天我设计去抓叶楚烟的人,却不想早早暴露,被摆了一道,不用说也是他打探的消息吧。”
厉建安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他早在叶楚烟他们回到京城之前,就已经回厉王府给我复命。之后老将军就出了事,是我派他到将军府,问叶楚烟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在这期间,根本没有时间去打探你。”
厉建峰别过头去,一脸鄙夷,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眼神渐渐变得恶毒起来:“大哥,你知道吗,我开始渐渐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厉建安问道,看着他那的恶毒的眼神,相信他其实根本没有半点悔意。
厉建峰恶毒笑了笑,像一只毒蛇一般:“我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让手下早点将你毒死!”
第348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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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怒斥
厉建峰闻言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他坐在位置上捧腹大笑,笑了很久,眼泪都笑出来了。缓了半天才说道:“大哥,你是真不懂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叶巧容那时候在国公府,费尽心机想要害她,招招致命,致她于死地的那一种!”
厉建安轻笑,也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认为叶巧容那样的愚蠢笨女子,能将叶楚烟置于死地吗?”
“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在国公府的时候,她们的死活全都是由叶堂之说了算,只要叶楚烟就触犯到了她爹的底线,她就会从嫡女的位置上下来。叶巧容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看去她身子的事情被叶堂之知道了之后,不是就将她赶走了吗?”厉建峰说道。
厉建安说道:“叶巧容跟她怎能相提并论,一个是被赶出国公府,一个是自动情愿离开国公府。二人天差地别,你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放了一马罢了。”
他抬起眼眸,目光锐利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身为一个男人,被设计陷害居然还要靠女人高抬贵手才能得以保全名声。这在一个男人的心里,绝对不是一件容易承认的事情。
叶巧容虽然他不知道叶楚烟是出于什么原因,将她赶离开国公府,保住她清白是真的。反设计的圈套,自己又怎会拿捏不准。
“说起来,叶楚烟放过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厉建安接着说道,山寨一事,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包括熔金案,他也调查的一清二楚。
厉建峰眼角一动,脸上却依旧板着,怒道:“如果真如大哥所说,是她放过我,那她就是放虎归山,总有一天我要吃的她连骨头都不剩!”
“如果你能的话就尽管试试吧。”厉建安不屑说道,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松散起来,慢慢的都是轻视。
厉建峰冷哼一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官服:“大哥,我劝你也小心点。别看我身上这套官服位卑身轻,我这手上握着可是实权。就算我对你点头哈腰,也不见得你能做的事就能比我多。”
“我问你,老将军涉嫌谋害一事,是不是跟你有关?”厉建安毫不在意他的挑衅,莫名其妙的就坐上了一个官位,而且还奉命协助调查此案,这太过巧合了。
厉建峰连连摇头:“大哥这话可不能胡说,我是昨天才领命到的京城,老将军的命案早在两三天前就发生了,这可跟我无关。就算是想栽赃陷害跟我身上,也得有理有据吧。”
“你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但不代表你就完全无关。老将军义薄云天,对大靖忠心耿耿。你如果为了对付叶楚烟而陷害忠良,别说是作为外孙女的她,就是皇上都不会放过你!”厉建安说道。
厉建峰冷笑摇头:“看来你们是认定此事跟我有关了,那我不妨给大哥你一个线索。”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丝绢,下面用笔墨描绘着一个图案,看上去很像一只神兽。
“这是?”厉建安问他眉头一皱,隐约觉得有些异样。那个图腾他在小的时候见过,是在父王的桌上看到了一本手册。上面具有各式各样的图腾,款式样式都跟这个图案的感觉很像。
那时候被父王发现他在那翻看,还大发雷霆的训斥了他一顿。当时他年纪尚小,不知道父王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但时至今日他也听了很多消息,渐渐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
“大哥知道这是什么,又何必问呢。”厉建峰高昂起头,一脸我看出你在装的模样,“这个图是那个死者身体上的,我不小心看了一眼,便令人描绘了下来。”
他将那丝绢推过去,双手翻转过来让厉建安好好的看看清楚。眼睛里透着得意,这可是皇家死士身上的图腾。得罪了这个人就等于得罪了皇家,将军府这次是跟皇家人扯上了关系。任他赵弘俊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解救云老将军。
厉建安面色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睁着眼睛凝视着这一块丝绢,很像是在发呆,但是眼眸里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哥,我都明白的道理,你应该也明白了。你如果聪明就不要再去淌这趟浑水,也趁早离开王爷的身边。这个设计陷害老将军的人可能是针对将军府,也可能是针对他背后的人!”厉建峰说道。
厉建安抬起眼睛,听出他话里有话。世上能针对王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今正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当今皇上!
将军府跟王爷交好,就算再怎么隐瞒,也架不住皇上的多疑。这次建州城之后,云秋跟王爷的关系也越发好了。眼线跟那些探子又不知如何转述,但这转述在皇上耳朵里听来,一定不是那么简单。如果厉建峰说的是真的,那王爷跟将军府都很危险了。
厉建安眉头一皱,难怪叶楚烟叫他不要插手此事,也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忙,这么说的话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大哥,别说做兄弟的没有情面。如今兄弟我这里有一条明路,不知大哥愿不愿意走。”厉建峰说道,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官服,眼睛里冒出了怪异的光。
厉建安又是看了他一眼,这一次眼神里明显出现了一丝厌恶。他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他,那股意思非常明显。
“别这么看着我,大哥你想想,就算你承袭了父王的位置。在皇上的打压下厉王府又能有多少实权?到时候,可能非但没又权势,还会虎落平阳被犬欺,难道大哥真想等到利王府沦落到那个地步才来后悔吗?”厉建峰说道。
皇上将近二十年的准备,已经打压了很多手握重权的权臣。永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堂堂一个少年武将,现如今在皇宫内也已被磨平了棱角,只知道琴棋书画,再不问政事。随便一个一品大员都可以给他脸色看,表面道着王爷,背地却是白眼。
厉建安沉寂了很久都没有动,他只是这样看着厉建峰。目光灼灼,如一面光亮无比的镜子,照的他无处遁形。
这样看了一会,厉建峰也有些心虚了:“大哥你同意与否,说一句话就是。用不着揣测我的用意,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看着厉王府没落。”
厉建安冷笑,笑出了声音。他从来没有这样笑过,但也是他平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他嘴角扬起,像看着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看着他:“我真不知道厉王府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还是如此愚蠢的白眼狼!”
厉建峰顿时面如土色,他从未被人这样羞辱过。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仿佛如一桶屎尿一般从头上灌下来。
第350章 背后
厉建安目光锋利,丝毫没有移开视线:“你这身官服是跪着讨来的,你自己有多少能耐,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他言语刻薄,丝毫不留情面。对于这个口出狂言,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他不痛骂一顿,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我厉建峰文武双全!十六岁就名扬京城!试问谁不知道我厉二公子!大哥你那个时候病入膏肓,在床上卧病不起的时候,是我撑起的厉王府的脸面!”厉建峰怒道,他刻意将病入膏肓,这四个字咬的非常的重。
“所以你就真的相信你文武双全了?我知道过去十几年来我我身子羸弱,凡是有关厉王府的事都有你出面去。所有人也都将你当成了未来的世子,那些比试,那些奉承,你扪心自问,觉得有几分真几分假?”厉建安冷道。
厉王府在几年前,还不是现在这般光景。奉承的人多不胜数,他听了太多的马屁之语。在宴席上受到奉承最多的,除了父王之外就是厉建峰,当时他年少气盛,志得意满。将那些话都当成实话,就这么飘飘然了几年。
原以为他经历的打压,经历了逐出家门,经历的这一系列变故之后会成长许多。没想到居然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父王一番期待,根本就是奢望,所有对他的宠溺,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十个人里就算有九个人说的是假话,也有一个人说的是真的。只要有一句真话,就能证明我厉建峰的才能!大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的今日可不是靠着厉王府得来的,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般一文不值吗?”厉建峰不服道,拍着自己的胸膛。
厉建安冷笑摇头:“建州城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你做了什么,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讨好你背后的主,这就是你的能耐?我不知道那些人对你说了什么好话,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就是这么修身的?”
他的话语字字带刺,准确无误的扎在了厉建峰的心上。他面色一变,变得有些愤怒,五官开始扭曲:“这一切还不是全拜那个女人所赐!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我现在就是厉王府的世子!我能做为百姓做的只会是好事!你以为我愿意搜刮民脂民膏吗!我只是在为自己换得一个机会!”
厉建安苦笑,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了。他今天才算真正看清了自己这个兄弟是个怎么样的人,就算他落草为寇,祸国殃民,也会将责任全都怪在别人身上。说不定他还会责怪父王为什么不早些立他为世子,这样他就不会做出这些错事。
“你好自为之吧。”他轻巧的丢下这一句话,起身离去,目中满是失望。
“大哥!”厉建峰也连忙站起身来,“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踏出这一扇大门,我可就不再念手足之情了!”
厉建安脚步顿住了,如一座石像一般开始变得冷硬。缓缓转过头来,眼神如刀般锋利,当中透露着隐隐的寒光,如一只看不见的暗箭,躲在暗处随时毙敌!
厉建峰心中一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哥,会有这样的眼神。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父王将他逐出王府的时候,将他打倒在地时看着他的那种眼神。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仿佛过了很长的时间。厉建安只是这么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抬步便朝着门口走去,毫不犹豫的踏出了门槛。
灰衣人在外,听到了所有的一切:“世子,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厉王府。二公子如今狼子野心,还是让厉王爷早些提防为好。”
厉建安不置可否,只说道:“回去将安伯抓起来,审问他当初是不是真的给娘下毒,无论他承不承认,都不要让他再出现在父王眼前。”
灰衣人点了点头,心中唏嘘。就算到了这一步,世子也还是不想让王爷伤心,这真是家门不幸中的大幸。
厉建安坐上马车后,从袖中掏出了一方丝绢。就是厉建峰给他的那一个,当时他偷偷的将它藏了起来。看着那上面的图腾,心中复杂万千。
回到厉王府后,他立即将那丝绢封在信封内,让手下送去将军府。并且明确吩咐,一定要送到叶楚烟手里,任何人都不能接。
叶楚烟接到后,问那送信来的灰衣人:“世子是不是还有话要你转告我?”
灰衣人一怔,冷硬的脸上也起了变化,抱拳道:“世子刚才去见了二公子,这丝绢也是二公子给他的。世子并没有什么话,只是说如果大小姐问,那就这么说明一下。”
他在来时跟世子打了个赌,世子说叶楚烟看到这丝绢,一定会问是不是有话要转述,他知道其实她心里已经清楚,这是从哪里来的,所谓问,不过是确定而已。
灰衣人看到叶楚烟听到二公子之后,神色淡然,显然是心里早就料到。顿时,心里不由得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临走前,他忍不住问道:“大小姐莫非知道这丝绢是二公子身上的?”
叶楚烟摇头:“我如何得知,不过是猜测罢了。他是负责协助调查外公命案的官员,对于凶手的身份又怎会不了解。崔副将说过凶手身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样,但也没有看清楚,想必就是这个了。除了仵作跟林大人之外,也只有厉建峰能查验尸体。你回去转告世子,东西我收下了,会转交给云秋处理。”
灰衣人一怔,此刻他心中有一个想法,给云秋处理不过也是一句客套话罢了。任务完成,他也是抱拳不再询问,离开将军府。
叶楚烟坐在房内,将那丝绢放在桌上观察着。看来厉建峰也知道这个刺青不是属于皇家人,否则他绝不敢临摹出来,不然泄露出去他岂不是得罪了皇家。
由此可以看出,他身后的这个人不是皇家人,但权势却不比皇家人差。十有八九那个死士,也真的不是出自皇家,而是来自于某位官员的手下。
刘如海,她在脑海里蹦出了这样的一个名字。除了他之外。大靖官员应该没有谁还贼心不死。他在地方占地为王,可能暗中真的做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如果这次不是郑大人举报,他们就不会去建州城,也就调查不出这次科举的事情。
暴动也会被当成简单的匈奴作乱,那些纨绔子弟便会上任为官,作为傀儡被刘如海的人所牵制。掌握了建州城这一个富饶的城池,一年便可以敛财千万!数年后便富可敌国!
第351章 暗绣
熔金案时,王爷曾经搜出过一本名册,上面隐隐约约有刘如海的名字。如今看来也不会是同名的其他人,但是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否则一个异姓官员,在没有被封王的情况下,谋反作乱,就算登上皇位也绝对不得人心。
“来人,准备针线。”她冷声说道。
青茗心觉奇怪,大小姐已经有几年没有做过女红了,为何在这命案危机之时,反倒开始坐起刺绣。但是她不好多问,只是准备好了针线。
叶楚烟即使几年没有动工,她的针法依旧凌厉迅速。
她日夜不停,饭也没有吃一口,连夜缝制出了一张山河日月图。她的十指都已累的颤颤发抖,看着那一尺长的图案,眼里满是疲惫。
“这张山河日月图,让云秋送进宫去给王爷。告诉他,多谢他在建州城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以此绣聊表心意。”她语声低弱,没怎么喝水的关系,嗓音也有些沙哑。身子歪斜,险些累晕过去。
青茗立即唤人传大夫,将大小姐扶到床上去休息。但是等了半天,云秋也没有回来,她自己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赶到兵营去找云秋。
这兵营乃是重地,不得外人出入,更不用说是女人。就这样冒着擅闯兵营的风险,她也闯入了兵营。好在几个副将在,将那些阻拦他的士卒给呵斥了下去。
“这个,大小姐千叮万嘱让少将军进宫转交给王爷。”青茗被四周的士卒注视着,低垂着头,浑身感觉都是火辣辣的。
副将们一脸疑惑,只叫来正在操练的云秋。他一看这刺绣,眼睛立马变得谨慎起来,喝令道:“副将听令!继续操练,维持军纪,本将军有急事要办,回来再领军棍!”他话语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豫。
几个副将也是领命,但是各个都摸不着头脑。纵然有老将军命案在身,少将军也没有违反军纪擅离职守,怎么就一副刺绣就让他甘愿领了军棍。这送东西,派谁送不一样是送吗?
在他们胡思乱想时,云秋已是骑上快马赶入皇宫。以将军府少将军的身份,直接求见王爷。
赵弘俊在宫内,跟叶楚烟达成了默契,想着避嫌一段时间。但是这才不过几天,云秋居然来求见,他心中觉得不对,一定是叶楚烟出了什么事,立即让人将云秋请进来。
“王爷,少将军这般明目张胆的求见,绝对会传到皇上耳朵里,还请王爷三思。”崔公公站了出来,一脸担忧的劝阻道。
赵弘俊皱眉不悦:“你没听见他说什么吗,无非就是来送个礼物罢了。父皇就算知道又如何,这在皇宫里,他的眼线到处都是。”
崔公公听了一急:“那让奴才去领便是,代王爷谢过。”
赵弘俊一怒:“躲躲闪闪岂不更显得做贼心虚,本王君子坦荡荡,任由谁想要栽赃也得有理有据。见个面就陷害本王,岂不是拿父皇当傻子!不必再说,快将少将军请进来!”
此时,他心里只记挂着叶楚烟,对于其他事情,他已浑然不顾。崔公公无法,只得将云秋请进殿中,但是他说什么也要带人在边上伺候。他知道这里面的人有皇上的眼线,这样才能让王爷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参见王爷。”云秋单膝下跪行礼,双手呈上那刺绣,将叶楚烟的感谢之语转达了一遍。
赵弘俊低头看了看那刺绣,针线看似很精细,但是细节上还是略有些粗糙,明显是连夜赶制出来。他将那刺绣拿起来,左看右看,脸色忽然一遍,也不知看到了什么。
“这真是你姐姐亲手绣的?”他惊问道。
云秋抱拳:“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这刺绣又岂在话下。姐姐说了,琴音王爷已听了不少说话,书画也许不及王爷半分,不敢献丑,所以只能以这次秀聊表心意谢过王爷。”
他抬起头,眼里露出了一丝暗示。这后面这句话显然是他瞎编的,言外之意,只不过是想让王爷多看一看这刺绣当中的玄机,他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刺绣里,藏着那丝绢,隐隐约约能看见图腾的样子,夹杂在刺绣的图案中。
赵弘俊看了看刺绣,又看了看云秋。心里顿时明白了,朗声道:“那本王就收下了,来不往非礼也,那本王也回赠一份礼物。来人啊,上笔墨。”
他以黑墨在宣纸上做起了画,谁也看不懂他在画什么,凌乱交错,说是随意乱涂也没有人会觉得不妥。
“崔公公,到御膳房去拿两斤人参一并送去将军府。”他很精明,没有说太医令而是说御膳房。
他看出这刺绣是连夜赶制,叶楚烟重伤还未痊愈,这般劳累一定很伤元气。宫中的人参都是上等佳品,比起外面的都要来得滋补。他如今身在宫内,也没办法做更多了。
“好好照顾她。”在将书画交到云秋手里时,他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满是担忧。
云秋郑重点头:“谢王爷还礼!”
崔公公立即上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巴不得云秋立即出宫,远离王爷。这多待一刻,他这心就不得安宁。临走前,他还警告了云秋:“以后有什么事,且在宫门口等着,不要再这样求见王爷了,这也是为了大小姐好。”
云秋不悦道:“这是王爷跟我姐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说三道四!你可给我听好了,我姐姐可能是你未来的镇平王妃,你最好将嘴巴多抹一点蜜,不然以后你就只有黄连吃了!”
不等崔公公反驳,他便策马而去,留下一阵灰土,呛得崔公公咳嗽连连。他这回可真是面如土色,但云秋的话却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回宫后,他一直闷闷不平,而主子的脸色自从云秋来后,也没有好看过,他看得出主子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王爷,恕老奴多嘴。关于老将军的命案,王爷是不是打算帮叶大小姐?”崔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弘俊斜视了他一眼,目光冰冷。这一看,将崔公公看得缩起了脖子,战战兢兢。他冷道:“不是帮她,是帮将军府。云老将军如何,你在宫中多年也很清楚。国之栋梁如果蒙受不白之冤,是我大靖悲哀。”
“是是是。”崔公公连声应道,“王爷想帮叶大小姐,奴才倒有一计,不但能帮大小姐,还能让王爷置身事外。”
赵弘俊一听,立即侧过身子正眼看他:“说。”
崔公公登时心下一沉,主子这次居然没有反驳,果然他的心是向着叶大小姐,低头道:“宫中有一个人跟老将军是故交,也有足够的威严。王爷,你可是忘了他,永王殿下。”
第352章 夜见
赵弘俊听到永王的名字,心里还是有点疙瘩。当时他们去救青茗回来的时候,遇上的那些伏击的人。他们的目标明明是叶楚烟,却说目标是自己。
而且他们口口声声说背后是自己惹不起的人,永王也在他的怀疑里。不过当时画作一事,永王对云飞英的感情,让他暂时卸打消了怀疑,试问谁会去杀害青年时暗恋女子的女儿。
“本王也很久没去看望七皇叔了。”他喃喃说道,看着眼前的这副刺绣,将它收在怀里,起身便朝着永王的宫殿而去。
永安宫还跟之前一样,非常安静怡人,没有一丝嘈杂。断断续续的传出来鸟叫声,阵阵花草的芬芳沁人心脾。宫女太监们见到他,纷纷行礼。
“七皇叔在吗?”赵弘俊问道。
一名太监上前鞠躬:“王爷已等候多时了,但是吩咐过,如果大殿下来,不得进宫殿。还请子时再来,从后门走。”
赵弘俊皱眉,他不明白为何要对他拒而不见,然后晚上又让他偷偷前来。忽然间,他觉得七皇叔知道他来的目的,也知道有些东西要避嫌。
崔公公会意,在后提醒道:“王爷,不如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吧。今日确实可能永王殿下确实有些不太方便。”
赵弘俊点了点头,折返回去一直等到深夜子时,再从永安宫的后门偷偷潜入。他来时,已有太监在后门接见他,还不等敲门,就打开了门让他快些进去。
他一路被带到书房,在房内却空无一人。直接那小太监走到一角,在书架的某处暗格处按下了什么东西。只听轰隆一声,书房的书架横移,竟然打开了一个小门。
“王爷请,永王殿下已等候多时。”那小太监鞠躬说道,朝着那小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点头哈腰。
赵弘俊侧头对崔公公说道:“你在此处等候本王。”
七皇叔,一定有要事要跟他说,带上崔公公不方便。他快步入门内,只见就下面的密室非常宽敞,也许比这书房来都大的很。永王就坐在不远处的地方,端着茶杯,闲坐在蒲团上。
“七皇叔。”赵弘俊抱拳拱手,行了个礼。
永王展开爽朗的笑:“侄儿就不必多礼了,来来来,坐坐坐。今天早上为了避嫌将侄儿请回去了,这好茶就当皇叔给你赔罪。”
赵弘俊再次抱拳:“侄儿不敢,皇叔是对的。侄儿贸然前来,确实是欠缺了考量。皇叔知道避嫌,那就一定知道侄儿前来所谓何事了?”
永王潇洒一笑:“除了叶堂之的大小姐之外,还有何人能让我侄儿如此牵肠挂肚啊?”
赵弘俊眉毛一跳,但神色依旧极力保持着冷静。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这点掩饰根本瞒不过七皇叔的眼睛。
“本王知道,你父皇也一定知道。你的二皇第跟那个妖妃一定也知道,明知如此你还要救她吗?”永王问道,他神色也忽然严肃了起来。
赵弘俊一怔,他自问对叶楚烟已经掩饰的很好。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主仆关系,她也从未接受过自己,每当自己靠近的时候,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使这样,难道他的表现已经如此明显了吗?
永王见他沉默,便以为他犹豫了,接着说道:“皇叔可以帮你去解决老将军的案子,但是你要答应本王,断了对她的念想!”
赵弘俊抬起眼眸,严肃说道:“侄儿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老将军是冤枉的,皇叔很清楚,为何还要以此事来要挟侄儿?”
永王摇了摇头:“错,皇叔不是在要挟你,是在告诉你!那妖妃已经每日在皇兄面前妖言惑众,说你佣兵自重,意图不轨!如果你再牵扯进老将军的案子,那岂不是坐实了妖妃说法!”
赵弘俊叹息道:“枕边风的威力莫非真有这么大?父皇相信了她的说法?”
永王神色一凌,低沉反问道:“皇兄是九五之尊,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怀疑?”
身为帝王,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小心翼翼。大臣异动尚且盯得滴水不漏,更不必说皇子异动。作为一个九五之尊,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别说是秋妃所言,就是随便一个太监说出来,皇上都会十分警惕。
赵弘俊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最近在建州城名声大噪,还同云秋一起破了科举大案。他原以为自己在父皇面前建功立业,却没想到只是让他多了疑心。
“争权夺势,不仅仅是四个字这么简单。”永王低声说道。
赵弘俊看着自己这个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皇叔,突然觉得他当时放弃兵权,拥护父皇是一个多明智的举动。而当时的他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没想到在那时他就已经考虑的那么周全。
“皇叔,前段时间主要从某个小县城回来,途中遇到伏击,当时的崖坡乱箭齐发,目标却不是侄儿,而是马内的叶楚烟。然后他们还一路追杀侄儿,那些人最后被俘虏,他们口口声声说是皇叔指使,侄儿斗胆问一句,他们说的可是真的?”赵你弘俊话语坚决,眼神锐利。
永王丝毫不避,眼神毅然决然:“不错,确实是本王派人去杀叶楚烟。”
赵弘俊心中一疼,他没想到自己最尊敬的皇叔竟然做出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枉他还一直觉得云飞英是他年少时暗恋的女子,不会对她的女儿下手,看来是自己太过妇人之仁了。
“他做错了什么皇叔你要杀她?”他的语声终于带着些略微的颤抖,任由自己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
“他错就错在让你情根深种!”永王目色越来越坚决,带着一丝冷意,“皇兄这皇位虽说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但如今天下已定,事实证明皇兄是一个明君!如今我大靖子嗣虽然繁盛,但才能出众者,品德优异者,只有你而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靖的大好江山落在一个妖妃跟一个小人手里!”
赵弘俊心中震撼,原本应该大动肝火,但是一时之间竟没有话可以反驳,只能强硬说道:“对她动情的是我,是我的错,不是她的错!皇叔不应该把我的错误强加在别人身上!”
真情实感的一句话,让永王也诧异了:“你为了她竟然敢顶撞皇叔?看来本王的决定没有错,这个女人当真留不得。只可惜让她侥幸逃了一命,不然你现在又何须因为云老将军的事而发愁。你可知道你在皇兄眼中是帝王之才,而你却偏偏要跟将军府的人扯上关系,简直愚蠢至极!”
听到这句话,赵弘俊嘴角一扬,反而露出了一抹微笑。这笑里有无奈,有嘲讽,也有一丝庆幸。
第353章 答应相助
永王不知道,他赵弘俊现在的地位,若是没有将军府,没有叶楚烟又何处得来。
“你笑什么?”永王说道,他看着那一抹笑,仿佛自己说的话非常可笑。
赵弘俊摇头“侄儿只觉得皇叔说的有道理,恕侄儿冒犯问一句,皇叔是真为侄儿着想吗?”
“当然,你是我大靖中最杰出的皇子,江山社稷都在你身上才能保住。文儿有那妖妃在身边,若是继承大统,必然是大靖之灾!”永王说道,他神色凝重,语气中满是忧患。
自从那次祭祀大典之后,他就看出了秋妃的心机。她为了争宠,竟敢打探皇兄过去的事情,甚至用在了祭祀大典上。这般诡异的心机,若是有权势那还得了!
赵弘俊抱拳,语气淡然,神色也变得冷淡起来:“那皇叔想让侄儿怎么做,断绝了跟将军府的关系,父皇就会对我打消疑心,会器重我,会立我为太子吗?”
永王一怔,说不出话来。君心难测,皇兄如今身体依旧康健,也从没有提过关于立太子的事,群臣都在伺机而动,谁也不敢提出立储君的提议。如果赵弘俊此时跟将军府断交,就等于是自费一臂,而且代价付出也不一定有回报。
“在来时,叶楚烟跟侄儿说过,父皇的皇位是踏着皇家的血得来的。他是如此,自然也以如此心态去揣测他的皇子。如果有朝一日父皇真的被妖妃蛊惑,下旨赐死侄儿,到时侄儿无一援手,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赵弘俊说道。
他将在建州城里结交古飞明的打算说了一遍,昨日他已经给手下那护卫送去了提亲的请帖,古飞明在父亲疯癫的情况下,长兄如父,已经代古家同意了。
永王自然听出了这当中的言外之意,他也知道结交古家意味着什么。他摇头苦笑:“难怪你要笑本王,看来本王方才说的话,确实可笑。”
他想让赵弘俊断绝将军府的关系,却没想到他胆子这么,还敢利用手下跟兵器商家结亲。但是,这种事情在皇兄那里只能瞒得了一时。
“皇叔,按兵不动并不能让父皇消除忌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那妖妃哪天捏造了什么罪名给侄儿,父皇绝对会将我再下放到宗人府,到时候侄儿左右无援,相信皇叔劝谏也抵不过那妖妃的枕边风。”赵弘俊说道。
永王眼睛一瞪,脑子里如轰雷炸响。他心中苦涩,自己上交兵权,帮助皇兄平复佞臣,到头来不也是被禁锢在这皇宫里,活在皇兄的眼皮子底下吗。手中无权无实,如果那妖妃在自己身上罗织什么罪,只怕朝中也没有一个大臣会帮他说话。
他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有些释然了:“原本本王还不服皇兄,凭什么他能在这大位上坐这么久。他的才能不是黄兄弟中最出色的,就是战功也不如几个兄弟。现在本王明白了,他是提前做了准备,提前给自己留了一把刀!”
赵弘俊不答话,他的父皇是一个仁君名主,但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兄弟。
“本王会将你那手下调为己用,还做禁卫军统领,只不过主要负责保护永安宫。”永王说道,分散皇兄的注意力让他少些怀疑,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多谢皇叔。”赵弘俊抱拳说道,他心中一动,问道:“有个问题在侄儿心中很多年了,今日侄儿斗胆一问,当年七皇叔手握兵权,为什么没有选择推翻父皇。”
当时永王的名望也是大靖皆知,封地的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一个人有抱怨。那时父皇也并不是兵强马壮,只不过准备充分罢了,如果七皇叔举兵入宫跟父皇一战,未必会输。
永王一笑:“你皇爷爷登基称帝时,本王年纪尚幼,每天都看见他忙得头晕眼花,夜夜不得安宁。还要提防这个,小心那个,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提防。本王虽然不懂,但也觉得累。就算本王得胜又如何,无非就是换一个人为大靖受累罢了。”
“全天下都在争权夺势,七皇叔当真如此看得开?”赵弘俊听他如此说,心中自然不信。这其中一定有其他理由,只是他猜不到。
“本王早年征战沙场,最喜欢的就是纵马高歌,自由自在。皇位虽然令人向往,但对本王来说也只是向往而已。身为皇子,难道就不能淡泊名利吗?”永王反问道,他的眼睛已经柔和下来。
赵弘俊沉默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淡泊名利的也只有山中隐士,不属于他们。但当下他也不说穿:“皇叔的这份心胸,侄儿万万不能及。”
永王轻笑:“既然你已经决定好,那本王便也帮你一次。说起来,算是本王对不起叶楚烟,老将军也是本王的故交,袖手旁观也实在不够意思。明日本王便让宗人府的人拿来卷宗,好好看一看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到案子,赵弘俊连忙从怀中拿出那一个刺绣,递了过去。他什么话也没说,相信皇叔能看出这里面的玄机。
永王接过,刚开始皱眉了一阵,不知道这一副普通的山河日月图有什么稀奇。但是这看久了,眼神变开始慢慢改变。他微微抬起眼眸,试探般的看着赵弘俊。
“将军府那个死者身上,就有这个东西。皇叔觉得奇怪,侄儿也觉得奇怪。云秋也听过类似的传言,认为这其中有问题,但又不好直接拿来,所以才让叶楚烟做成了刺绣。”赵弘俊说道。
他将此事的主要发现者变成了云秋,不敢再讲叶楚烟。否则永王一定要怀疑她,一个女子为什么会知道皇家死士的事情,对她没有好处。
永王将那刺绣放在桌上摊开,神色凝重:“这个图腾是属于皇家嫡系一脉的图腾,但是如今能用这个图腾的人早已被皇兄杀得一干二净,本王也早已不敢卷养死士。若真有其人,那只能说明,当年还有漏网之鱼。”
皇上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入宫,兄弟侄子无论大小,都杀得一干二净。但是他也不认识哪个孩子是自己的侄子,如果有人狸猫换太子,他们也不得而知。
“如果真有皇族血脉的子嗣逃脱,那他应该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为何还要在死士身上做这暴露身份的图腾?”赵弘俊隐隐觉得不对。
云秋暗地里告诉他,那墨迹不属于皇家的墨,就算真有人在那年屠杀中逃脱,就应该秘密行事,这图腾根本就是画蛇添足。
永王眉头一皱也想不明白,然而他忽然眼睛亮了起来:“鸿王,他也是属于皇家嫡系一脉!”
第354章 进殿寻衅
赵弘俊早先就怀疑鸿王,但从七皇叔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些震惊。说起来,那是父皇的皇叔,也是七皇叔的皇叔,也不知道他们在以前有没有交集。
“实不相瞒,侄儿也怀疑过鸿王,但是皇爷爷登基时,他并没有谋反吧,不然也不可能还有命留到今天,父皇逼宫时他可有什么举动吗?”赵弘俊说道。在他看来是没有,就是不知道七皇叔知不知道什么秘密。
“鸿王跟你父皇差不多年纪,也是皇爷爷的幼子,算起来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多岁。皇爷爷登基时,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能有机会谋反。皇兄那时事发突然,本王跟他都在外面的封地,就是想做什么也来不及。”永王说道。
赵弘俊还是不解:“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若是选在此刻出手岂不是以卵击石吗?鸿王远在封地,在京城内也没有任何兵马。父皇削弱了厉王府的兵力,又打压了将军府。如今父皇的皇宫是固脱金堂,鸿王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永王眼眸一沉,想起了当年的事:“所以当年是佞臣作乱,而非武将挥刀!那幕后主使很清楚,以武并不能让自己登基为帝,所以他便使出了温柔一刀,挑出皇兄的诸多毛病,逼他退位。如果鸿王真有谋反,或许会故技重施。”
刘如海,赵弘俊又想到了这个人。他当时不过是个小官员,背后一定有着位高权重的人。罪责最重的是当时的丞相,可他打死也没有承认幕后的主子是谁,那些官员宁愿受尽酷刑,死在刑具上也不肯说。
“京城熔金案一事,相信皇叔已经听说了。有一件事侄儿一直没有机会告诉皇叔,其实熔金一事跟刘如海有关。”赵弘俊说道,便将厉建峰这个人也告诉了永王。
永王大惊:“竟有这等事,看来当真是刘如海又死灰复燃在作祟了。”他神色慌张了起来,贪下黄金无非就是为了收买官员,厉建峰在建州城又卷走了那么多赃款,现在来到京城任职,一定也是为了行事方便,“厉建峰是什么人举荐的?”
赵弘俊摇头:“是什么人都不重要,但他确确实实是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若真是刘如海,他也不会笨到暴露自己,一定是找了一个看似无辜的官员举荐的。为了避嫌,还请皇叔帮侄儿将此人调查清楚。”
他现在不方便在调动任何人去调查,身边的护卫三个已失踪了两个,另一个又调去禁卫军,一时间也确实找不出什么完全值得信任的人。
况且,面见父皇的时候,他对此事只字不提,完全没有提到那两个怪人的事。看来是在装聋作哑,当做没发生过。不用说,他那两个手下是凶多吉少了。
“放心,本王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还不至于一无是处。这点小事还难不到,你且回宫去,习武读书。安分一段时间,别让那妖妃有机会对付你。”永王说道。
赵弘俊抱拳感谢,交待完一切便回了自己的宫殿。然而在回到宫殿门口时,他发现外面的宫女太监脸上,每一个人的左脸都是红通通的,还略有些红肿,看似巴掌印。
等他走近的时候,那宫女太监便纷纷低下了头,眼神害怕,像是在躲着什么。他低头看向一个小宫女,问道:“你在怕什么?有人打你了?”
那宫女的脸非常白,显得那脸更加的红肿,她满眼都是泪花,但是却在拼命的摇头,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赵弘俊眉头一皱,斜眼看向其他人,结果他们也是一样,脖子一缩,谁也不敢说话,噤若寒蝉,脸上都是一个巴掌印。顿时,他看向了宫殿内,目中含火。
他径直的走向宫内,步伐如风。这一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凤冠霞帔的女人,亭亭玉立的坐在自己的主位上。一个宫女跪在她身边,战战兢兢。
那女人看见赵弘俊,嘴角一勾,端起手中的茶,但还没有喝,一把便将那热茶泼在了宫女的脸上:“狗奴才!这么烫的水,你想烫死本宫吗!”
那宫女脸上一热,顿时便起了水泡,疼得啊的叫了一声。但她立即连连磕头,说着奴才该死。
“不听话的奴才!做了王爷身边的宫女,便不知道本宫需要的热茶是什么样了?”那女人还在骂,口里说着恶毒的话,但面上却是带着笑。
赵弘俊冷眼看着这一切,走上殿去,直视着秋妃的脸。但秋妃依旧端坐在主位上,体态婀娜,嘴角轻笑。
“不过一个下人罢了,秋妃娘娘何须如此动怒。”他冷声说道,挥手让那个宫女下去。
“站住!”秋妃喝道,那宫女立即又吓得定住了。她看向赵弘俊,接着说道:“这原先是本宫身边的宫女,本宫只是在替王爷教训下人而已。不然,这下次被烫的,可就是王爷了!”
她话语句句带刺,让人听着似是有敌意,又似是无心之语。但是她那一声站住,明明白白的就是在忤逆这个宫殿的主人。
赵弘俊眼内的怒火更盛了,此时,崔公公见形势不妙,上前说道:“管教下人不利,是奴才之过,让娘娘费心了。”他呵斥着那个宫女,让她下去。
秋妃冷笑站起身来,面带微笑走到崔公公面前,扬手扇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回声都荡在宫殿内:“狗奴才,你还知道让本宫费心。若是本宫今日真被这热水烫破了嘴皮,你担当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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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公公立即跪了下来:“娘娘恕罪!”
秋妃抬起眼来,略带挑衅的看着赵弘俊。不用说,那外面的那些宫女太监,也都是她打的。
赵弘俊的脸色越发得铁青,看来他不在宫中的这些日子,这个女人获得了不少父皇的恩宠。居然敢到他的宫殿里大吵大闹,甚至动手打人!
“不知秋妃娘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怎么二皇弟没有陪伴在侧?”他冷声问道,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在皇上身边辅佐政事,哪里有时间。本宫看你这里清闲,便过来找王爷说说话。”秋妃轻笑,眼神里带着讽刺,反身又坐在了那主位上。
按理说,她不过是个侧妃,是不能坐在属于皇子的主位上。她这是摆明了在挑衅,藐视了他的王权。
“辅佐政事?”赵弘俊不在乎她这点小手段,只注意到了她的话。父皇向来只跟大臣们商谈要事,从不让皇子插手,二皇弟又深入简出,怎么会有这机会。
“皇上先前身子抱恙,又不放心大臣执政,那不就得由文儿辅佐了。这一来二去,皇上说文儿处事妥当,考虑周全,便将一部分政事交给他办了。”秋妃笑道。
赵弘俊一惊,他面见父皇时怎么会对他只字未提?
涉嫌杀叶楚烟
厉建峰不知死士是假背后为刘如海刘如海背后为鸿王之子
死的是白惶惶眼睛的人,是永王的人,后面说明。想偷叶楚烟的虎符,保下将军府一家,却不想早交给了皇上。
第355章 早有亲事
崔公公在殿外焦急的站着,他眼看着王爷在跟秋妃对峙。主子的脸色简直可怕,秋妃却是笑眼盈盈。他心里一阵焦急,生怕主子那暴脾气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他正想办法要进去打圆场,却发现主子坐下了,坐在那客位上。还摊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秋妃坐下。他心里咯噔一下,那可是象征着王权的位置,他怎能让秋妃坐下来。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陪秋妃好好聊聊吧。”赵弘俊说道,他脸色开始柔和起来,眼睛里也没有了半点火气。
秋妃明显一怔,她原先以为这样能激怒他,却不料他会有如此反应。她端庄一笑,重新又坐回了那位置上。两个宫女在她身边草草打扫着那残水,速速离去。
“本宫在宫里听不到外面的新奇趣事,王爷在建州城许多时日,不知王爷可有什么故事说来给本宫听听吗?”秋妃装模作样的说道,提醒着他被外放出宫的事。
赵弘俊冷哼一声:“本王替父皇体察民情,不是去游山玩水,哪里来的什么趣事。在建州城时,也是忙着调查徇私舞弊的案子,也无暇顾及其他。娘娘如果想听故事,还是找几个说书的好。”
秋妃那凤眼眯了起来,他的意思是在说她的身份只能配得上说书那种市井小民,不配听奇闻趣事了?登时,她扯着尖酸的嗓子道:“王爷说的有理,这为国为民是皇子该做的事。对了,不知叶大小姐如何了,她作为一个无权无职的民女,王爷跟她成天在一起,想必一定志同道合吧?”
赵弘俊反看了她一眼,眼眸锐利。她提什么不好,偏偏提到叶楚烟。
秋妃见他略有些激动,得意道:“本宫虽在深宫内,也不是半点外面的消息都听不到。听说叶楚烟被叶国公赶出了家门,如今在将军府内,天天跟那帮武夫在一起,也真是跟她娘一模一样。本宫奉劝王爷一句,千万不要走了鸿王的老路。”
“鸿王的老路?”赵弘俊心中一惊,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名字。所谓老路又是什么?秋妃年纪没有比他大几岁,她知道的事,自己没理由不知道。
秋妃捂着嘴,故意装作是说漏嘴的样子:“瞧瞧本宫这张嘴,文儿说了要本宫保守秘密,这嘴一块又说出来了。”而后便将手放下,假笑继续说道,“既然说了,本宫也不好隐瞒王爷。就是不知道王爷,敢不敢听?”
赵弘俊见她目中狡诈,言语中又带着挑衅。他心中一怒,此事若是说不敢,岂不是让这个妖妃小看了,朗声道:“本王行的正坐得直,事无不可对人言,娘娘敢说,本王就敢听!”
“好!”秋妃也是朗声答道,“既然王爷想知道,那本宫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她抬手,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屏退到了殿外很远的地方。
原来,鸿王在二十年前曾经入宫朝拜,庆祝皇上寿辰。而就在那次宴席上,他结交了当时与将军府齐名的另一家大将军府,二人惺惺相惜,当即便结拜为了兄弟,并给各自的子女都定了亲。
婚宴当日,鸿王之子被皇上传召入宫庆贺,因为实在太高兴,当夜便醉宿皇宫。大将军家也不在意,直说婚事已成,改日再拜堂也无妨。然而,在他们婚宴第二日,那大将军家便全家暴毙,各个口吐黑血而亡。
大将军家满门死于非命,当时震动京城。可是,此事过于蹊跷,官府令大靖百姓都不得提起,但凡有发现议论将军灭门一案者,一律处于哑刑!
所以,在那之后,就无人再敢提起此事。渐渐的,乡民也就不在将此事放在心里。
“这故事到时新奇,但是本王想知道,何为鸿王的老路?”赵弘俊说道。不用说,大将军家是得罪了仇人,在大喜之日全家聚集之时被毒杀而亡。但是,这跟鸿王有什么关系。
秋妃故作惊讶:“王爷这还听不明白吗,就是因为鸿王之子跟那位大将军走得太近,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啊!”
赵弘俊皱眉,她这言外之意,是说这起灭门惨案的发起者,是父皇!
“王爷,本宫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可别多想。”秋妃立即说道,很快就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赵弘俊眸中已陷入了沉思,鸿王之子在大喜之日被父皇招进宫中,如果是真的,那确实有些怪异。但鸿王是父皇的皇叔,鸿王的儿子跟父皇就是同辈人,这入宫接受祝贺也没什么不妥。
秋妃的意思很明显,是说父皇不喜欢皇族子嗣跟手握兵权的人来往,若是他真对叶楚烟有意,大将军家的下场,就很有可能是云家将军府的下场。
秋妃见他那忧虑的模样,心中得意,又是拍了拍自己的嘴:“看看本宫这张嘴,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对了,王爷怕是还不知道吧,叶楚烟可是跟厉王府的世子走得很近呢,听说彼此之间还下过婚书。本宫看他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呢!”
赵弘俊一怔,斜眼冷看向秋妃。那婚书当时是为了救云秋而设下的障眼法,但是提起这件事他心里还是有着怒火。原本他以为叶楚烟背着他善做主张才动怒,然而现在,他心里明白根本不是那样。
“难道娘娘想做月老,给他们牵红线不成?”赵弘俊达答道,他心里冷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她明知建安是自己的人,叶楚烟也是,又怎会让自己的两个心腹强强联手呢。
“王爷当真是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秋妃呵呵笑了,笑得非常刺耳,“昨日厉王爷送来帖子,说世子已是弱冠之年,早过了要娶妻的年纪。原本身子羸弱,不便行事,如今身子已大好,希望皇上能下旨赐婚。”
赵弘俊皱眉,心里感觉有种异样:“厉王府婚事自然由厉王爷说了算,为什么让父皇赐婚?”
“当然是因为叶楚烟现在属于将军府,而老将军又深陷牢狱,无人做主了。云少将军才多大年纪,总不能替姐姐做主婚事吧。”秋妃说道,理直气壮。
“云老将军深陷命案,还未得以清白。厉王爷怎能在这时提亲,简直胡闹!”赵弘俊怒道,他不相信厉王爷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秋妃不会有胆子拿父皇的旨意跟厉王爷的话开玩笑,既然敢说出来,有八成是真的。
“王爷怕是弄错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将军府跟叶楚烟是两家人。就算云老将军在,他的话也未必作数。而且,厉王府跟叶国公家的亲事,早在十几年前就定下了。”秋妃说道。
第356章 无所谓
赵弘俊的心如同被重锤击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十几年前?”
秋妃点点头,轻快说道:“对啊,按照明间的说法,这就叫做娃娃亲。如今厉王府就只有世子一个儿子,国公府也只有一个嫡女可配,这不就是世子跟叶楚烟了吗。”
赵弘俊心下安耐不住,桌子底下的手已是紧紧握住,咯咯作响:“这么私密的事,是二皇弟告诉你的?”她可以知道厉王爷送来帖子要求赐婚,但她这么会知道是娃娃亲。
“当然了,文儿可是亲自阅览过那帖子的,是厉王爷亲笔书写,明明白白写清楚了当年定亲的事。王爷别忘了,厉王爷当年也是为大靖征战沙场的将帅之一,他跟云老将军也是有交情的。”秋妃说道。
武人重义气,当时年少气盛,肝胆相照。若是互相赏识,冲动之下定下亲事也很有可能。厉王府跟将军府两家一直相安无事,彼此不多来往也不交恶,如同君子之交淡如水。
赵弘俊心中思索,确是越想心就越紧:“云老将军的事还未解决,将军府不可能办婚事。厉王爷不会在这时提亲,二皇弟一定是看错了。”
秋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赵弘俊那隐藏不住的慌乱,她越来越得意:“王爷这是这么了,是云家外孙女,国公府大小姐出嫁,怎么王爷反倒似自己嫁女儿一般。还是说,王爷其实也爱慕着叶楚烟,心里开始发慌了?”
赵弘俊被戳中了心底深处,身子不受控制的一颤。而这一下,又则能瞒得过在宫中尔虞我诈出来的秋妃。她眼眸一亮,满满都是,你被我发现了的表情。
“叶楚烟是一个难得的才女,若是她嫁人,本王就再难听到她的琴声,有些可惜罢了。”他别过头去,开始低声为自己辩解着,但语气已然没那么平稳。
秋妃呵呵一笑,笑得如银铃般脆响,但在赵弘俊耳中,却是那么的刺耳,声声都似扎在心里。
“说了这么多,本宫也乏了。多谢王爷配本宫闲聊,想必文儿忙碌的日子会很多,或许本宫会常来。”秋妃眯了眯眼说道。
赵弘俊已无意去搭理他,敷衍的抱拳说道:“本宫就不多送了,娘娘还请自便。”他起身,也不行礼,径直的就往宫殿外走去,不知去了哪里。
秋妃看着他步履匆匆,略有些凌乱,背影是那么的沉重。心里如同填满了蜜,呢喃说道:“就凭你还想跟本宫斗,做梦!”
自从厉建峰被他逼走之后,她心里就记挂着这个仇。尤其是听到厉建峰在建州城捐款私逃的事,如果他没被赶走,那些钱财就都是自己跟文儿的,哪里轮得到他背后的那个小人得逞。
有了那些钱,他们就可以收买朝廷官员,向皇上进言立文儿为太子,她就可以母凭子贵,未来就是太后!然而,这一切都毁在赵弘俊手里,毁在叶楚烟这个女人手里!
那一刻她就知道,只要除掉叶楚烟,他赵弘俊就等于断了一支臂膀。没了国公府支持,没了将军府支持,他一个没有母妃奉养,又出身卑微的长子,根本不值一提!
其实厉王爷根本没有给皇上送过帖子请求赐婚,但是他跟云敢先订得娃娃亲是真的。二人醉酒后的胡言乱语罢了,但是当时在周围的将帅跟副将都听见了。
赵弘文自拟了一封厉王爷的帖子,向父皇无意的提起。他知道父皇不可能不在意这两家的婚事,于是父皇便下旨,找到了当年那些将帅,询问了此事。
而那些将帅,秋妃早已命人找到了他们,给了他们足够的钱财,让他们将那件事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遍,佐证了娃娃亲一事。
秋妃看着赵弘俊离去的地方,已成了一团黑云。但她的眼睛却是亮的,现在就等他冲动去找叶楚烟。只要他往将军府去,皇上一收到消息,立即就会下旨赐婚,彻底断了他跟将军府的牵连。
达到目的,秋妃志得意满的从宫殿离去。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她的眼眸却越来越阴暗。
“王爷!万万不可冲动啊!”崔公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焦急暴躁的样子。
赵弘俊将屋内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个粉碎,面色暴怒,双目通红,像一个从地狱里出来的修罗!砸光了东西还不够泄愤,竟然用拳头狠狠地朝着边上的铁柱子砸去。每一下都势大力沉,这才一两回合,他的拳峰上已满是鲜血。
崔公公跺脚着急,他知道此时谁也拦不住王爷,一咬牙扑通跪了下来:“王爷请保重贵体,如果叶大小姐知道您这样自残身体,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话音刚落,赵弘俊的拳头便怔在了半空中。拳头上的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众人都跪在地上,屏气收声,谁也不敢动。
“王爷,奴才不知道秋妃娘娘跟王爷说了什么。但那都是一面之词,不能完全相信。事情还没发生,谁也不知真假啊!”崔公公继续劝道。
赵弘俊冷笑一声,笑得有些无奈:“若等事情发生,那便全都来不及了。”他踉跄了几步,向后跌坐在地上。
崔公公心中一惊,他真的从未见过王爷这个样子。但见主子冷静了,立即低声让小太监去传唤太医,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敢问。
“都下去吧。”赵弘俊冷声说道,他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抬眸对崔公公说道,“太医来了就让他进来。”
崔公公心下松了一口气,低头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他回到房间后,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妥。提笔便写了一封信,交给一名要出宫探亲的小太监,千叮万嘱。
如今的王爷,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只希望那人能对王爷上心,可别辜负了王爷。
将军府内,云秋手里捏着那小太监送来的信,他抬头看着站在窗边,一个俏丽佳人的背影,鼓足了勇气才说道:“姐姐,这封信,你当真不拆开来看吗?”
叶楚烟眼神冷寂,声音更加的冷,说道:“既已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何须再浪费时间看信呢。”
云秋低头,眼睛里也满是纠结,将那信颓然的放在了桌上。昨天,厉王府世子来信,说不知是谁伪造了厉王府的笔迹,请求皇上下旨赐婚。他们得知时,还是皇上派人来传口谕,询问厉王爷二人是否真有娃娃亲。
“那如果皇上真的下旨赐婚呢?”云秋小心说道,他低头偷看着王爷送来的信,心里有了一丝忐忑。
君心难测,如果皇上忌惮王爷跟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定真的会下旨赐婚,将一切都断的一干二净。
第357章 敢猜圣意
“那便选个好日子,拜堂成亲。”叶楚烟转身走过来,淡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声音还是那么的冷。
“那可不行!”云秋脱口而出,王爷可是对姐姐有着一份情,这要是跟自己的好兄弟成亲,日后三人可怎么见面呢。
“皇上若真下了旨,由得你说行还是不行?”叶楚烟反问他,抬起眼眸,凌厉无比。
云秋哑然,他的手一直按在信上,不停的摩挲着,内心乱糟糟一团,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王爷的心思,姐姐肯定也知道,就算不知道,他也不能代王爷说。
“不用说,这都是秋妃的诡计罢了。想要挑拨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然而就算皇上下旨赐婚,她也不会得逞。”叶楚烟说道,面色冷静。
“姐姐,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这一拜堂一礼成就是一辈子的事了。”云秋说道。他知道世子为人正直,不会逼迫姐姐做不想做的事,但无论如何都是一辈子的事。就算将来和离,姐姐也一辈子都要受人鄙夷,抬不起头来。
叶楚烟心知云秋的顾虑,但她在将自己逐出国公府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什么名声了。前世受尽万人瞻仰,也不过如此而已。这一世,她只想好好的做自己,扶起将军府,将那些在背地里陷害将军府的人通通除尽!
“秋妃太小看世子爷,也太小看我了。”她说道,嘲笑般的摇了摇头。她以一种儿女情长的目光来看待三人,觉得他们三人会为此决裂。然而事实上,他们之间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秋妃在宫中呆久了,什么事都以感情为主。讨好皇上,拉拢姐妹,都将男女之情放在了里面。以至于她看什么,都会带有这样的一丝眼光。
“可是皇上可不是这么看啊,世子是厉王府未来的厉王爷,姐姐你是国公府的嫡女,但已被赶出家门,将军府如今又是这个光景。如果两家成婚,那皇上也有好处。”云秋说道。
一个无背景无权势的女子做了厉王府世子的正妻,这等于是削弱了厉王府的一半势力。而且正好也能断了王爷跟将军府的牵连,三个敌人变成了一个半,那可不容易多了。
“皇上不会下旨的。”叶楚烟说道,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就像说着自己下午要吃什么茶点。
云秋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桌面:“姐姐,我这都快急死了,你就别开玩笑了。王爷都把信送过来了,看来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着急,你怎么也说出个对策来吧?”
叶楚烟看了看手边的信,还是选择先拆开来看看。这一看就发现不是王爷的字迹,而是崔公公写的。她渐渐皱眉,将信合起叹息一声,轻声道:“真傻。”
云秋一怔,将自己的脖子伸长,想去看那信中的内容。但是自己还没有看到一个字,那信就被折叠好,投入了香炉之中。他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姐姐的眼眸开始深沉起来,顿时,他便不敢再开口。
每当姐姐出现这样的眼神,必定是心里波动,在极力压抑自己内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以往在这种时候,九爷都会出手拦住他,久而久之,他也就发现了。
叶楚烟双目凝视,目中还带着一点火光。皇上不会下旨,因为皇上知道,世子是王爷的人,她也是王爷的人。虽说两府之间势力已大不如前,但让他们两人成婚,亦是不可小觑。作为皇上这样多疑的人,不会小看一点星火。
王爷心里也很清楚,他知道秋妃的想法又多么幼稚。但还是有什么东西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她自己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云秋,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王爷的心思。但是,外公可有跟你说过二十年前的大将军灭门惨案。”叶楚烟冷声说道。
云秋一怔:“大将军?除了我们云家之外,还有其他的大将军吗?”他虽然年少,但是也听过,以前的那些打江山的将军,都被皇上给杯酒释兵权了。要不是先帝封赏,皇上不敢妄动,不然也早已解甲归田了。
叶楚烟叹息一声,将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告诉了云秋。
“我的天啊,不会吧。”云秋听了,冷汗涔涔,但心觉不对,“二十年前的事,姐姐怎会知道?”那时候,她也还未出世。
叶楚烟眼眸一暗,低声道:“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我的。”
前世,厉建峰曾经将此事当做故事跟她说,还信誓旦旦的跟她说,绝对不会让国公府发生像大将军家那样的事,保证让国公府跟将军府都强盛起来,谁也惹不起。
至于厉建峰这么知道,那她就不得而知了。在王爷对她初表情意的时候,她就想到了那个惨案。之后让九爷查证了一番,才发现原来真有此事。
云秋撇了撇嘴,低下头不再说话。原来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姐姐早就发现了。他还是太天真了,竟然妄想姐姐跟王爷能成眷属。他已完全忘了姐姐的身份,还有王爷的身份。
“皇上虽然不会下旨赐婚,但已说明皇上很在意我跟王爷和世子的关系。日后我便装作重伤有些隐疾在家,所有一切事务都由你去操办,九爷不在,全靠你了。”叶楚烟说道。
云秋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但胸中似是有雄心壮志,拍着胸脯道:“放心,我云秋虽不是个人才,但也一定不会让将军府蒙羞!”转念一想,又道:“但是,九爷究竟去哪了呢,这么多时日,暗号也放了,就是没个回应。”
叶楚烟心里也觉得不妙:“我原以为九爷能够脱逃,但现在看来并不如我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他不是逃窜在外,一定就是被抓了,能抓住九爷的人,这世上可不多。”
厉建峰那背后的人果然不简单,但是他们抓霜九有什么用呢。他是暗卫出身,就算严刑逼供也不会从他嘴里透出半个字。而且,他在外人眼里根本不是将军府的人,为什么要抓他?
“那我们也只有等了,九爷一定也在想办法脱身。”云秋说道,京城偌大,他不相信有人能抓得住那么精明的九爷。
就在这时,青茗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大小姐,少将军,有个奇怪的人将这木盒子塞在了门口护卫怀里就走了,不知是什么,管家让我拿进来。”
叶楚烟见那盒子精致不凡,少说也值得上百两银子,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东西。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忽然,她的眼睛锐利起来,心里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第358章 人皮
“放下吧。”叶楚烟说道,云秋站起来正要打开。突然,她伸手将那木盒按住,对青茗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青茗不明所以,但也是福了福身就出去了。以往有什么东西送进来,大小姐都不会让她走。她心里有些隐忧,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看那个木盒子。
叶楚烟却盯到了她那偷瞄的眼神,等着她走远之后,才低头看着那木盒子。只见那盒子并没有上锁,只是用一张很简单的封条贴住,这一凑近,那血腥味更加浓了,低声道:“打开吧。”
云秋一怔,没想到姐姐会突然叫自己打开,他讲拿木盒翻转过来,扯掉上面的封条。他完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没有姐姐那么紧张,随手掀开。里面的东西竟让吓得他不由得向后一跳,发出了小小的惊吓声。
“这!这是!”他失声叫了出来,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赫然是一只血淋淋的人皮!
那血腥味四散了出来,叶楚烟眉头一皱,目光中没有恐惧,却显出了一丝担忧。那张人皮上带着刺青,一个奇奇怪怪的图腾。印上面。这个图案的样式她曾经见过,非常眼熟,俨然就是霜九手上的那一个。
“哪个王八犊子竟然敢给将军府送这样的东西!让我抓住他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云秋慌忙将那个盒子盖上,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口中不停的怒骂道。
叶楚烟不说话,只是看着那盒子的顶部,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里面的人皮一般。她伸手想要将那盒子再打开,仔仔细细的看清楚,但是云秋却一把按住了那盒子。
“姐姐这东西带着血光是不祥之物还是别看了,一定是厉建峰那个王八蛋,送来这种东西想要触将军府的霉头!”云秋说道,眼神里已现出了怒火。
叶楚烟摇摇头还是不说话,只是将他的手轻轻推开。将木盒子再打开,仔细看了看那带血的人皮:“这个东西厉建峰就算有三头六臂,他也没办法拿到。我知道你恨他,他也确实该恨,但此事真的跟他无关。”
“姐姐你怎么知道?”云秋说道,青茗刚刚说了这个东西是由神秘人送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身份。在京城里跟他们将军府交恶的只有厉建峰而已,除了他谁还会干这种损事?
叶楚烟想了想眼眸一凌:“这块人皮是九爷身上的。”她将霜九曾经是当做暗卫死士培养的事说了出去,虽然不知道他效忠的是哪一家人,但他的的确确是被刺上了皇家刺青。
云秋面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他低头看着那块人皮,这才仔仔细细的看到了上面的图腾。是一个很奇怪的神兽,经过姐姐的一番提醒,他才发现这刺秦墨迹跟那死士身上的不一样。
顿时他明白了,难怪姐姐说那死士不是出于皇家人。九爷的这刺秦墨迹,当真比那个要精细的多。
“如果说这块人皮是九爷的,那九爷岂不是?”他忽然担忧起来,难道说将军府被冤枉杀人之后,九爷并没有幸免于难?
叶楚烟神色也是开始担忧起来:“如果我们的对手只是厉建峰,那九爷绝对不会被人抓住。可是现下看来我们的对手确实不止厉建峰一个,而这个人比他还要聪明,还要可怕!”
她回忆起那时候救回青茗后,那途中遇到的险情,王爷虽然没有跟她说。但是当时在危急之中,她也隐隐感觉到那些人的目标其实是她。当一堆箭雨纷纷向你袭来,谁都会感觉到一股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的危机感,她叶楚烟也不例外。
“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告诉王爷。如果九爷真的落于人手,别说他如今生生死未卜。如果他还活着,一定正在被严刑逼供。一旦他架不住严刑拷打或者被人收买,说不定爷爷的罪就要做什了。”云秋说道。
九爷作为他的老师,他本来不想这么说,但是人心难测不得不防。毕竟霜九是跟他们非亲非故,只是陌生人而已。来将军府原本只是为了报答姐姐的恩情,当性命都顾不了的时候,就不会再顾恩情。
“你跟王爷说也没用,九爷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他落在谁的手里。你让王爷这样贸然行动,只会给王爷增加烦恼。说不定那些人就等着王爷行动,好编织罪名。”叶楚烟说道。
既然霜九的这块刺青被人削下,就说明他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个人知道他是皇家暗卫,如果王爷去救他,那人便可制造罪名,说他们俩有关系,诬陷王爷饲养死士。
“那我们总不能在这坐以待毙吧,九爷若真的没有得我们相救,可能真的会死!”云秋急道,他不希望九爷死,更不希望他会被人当成到利用工具。
叶楚烟将那木盒子盖上,低头沉思良久:“想要救九爷,何须用王爷出手,这个人其实已经告诉了我们他是谁。”
云秋一怔,将那木盒子左右又看了,看上面并没有写什么字,也没有暴露任何身份,这是最普通不过的盒子而已,虽说精贵了些,但有钱人多的是,在这京城里数不胜数。
“除了厉建峰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人,别家的府邸抓九爷根本无济于事。不管怎么说,从他身上查,绝对没错,就算不是他主使,他也一定是怂恿者。”他说道。
叶楚烟摇摇头:“我说了这件事情与他无关,如果你往他身上去查,最终只会无功而返。你想想,九爷受过死士训练的人,难道还会怕那些严刑拷打吗?”
这块人皮是九爷身上的,说明那人知道九爷的身份。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就知道严刑拷打对他没用,也不可能用他来诬陷外公杀人。跟厉建峰想要打击将军府的目的毫无关系,他也不会浪费时间去做这件事。
云秋想了想,觉得也是,但转念说道:“那既然不是厉建峰,还有什么人想要如此对待将军府呢?外公在家称病已经多年,早就对任何人都没了威胁,就是以前在朝为官也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就算得罪了,如今想要报复也太晚了些吧。”
他不相信,有一个人记仇能记十几二十年。而且想要报仇的话,早在爷爷称病不朝的两三年后就可以下手了,那时的将军府并不比现在好多少。
“抓走九爷的人,是皇家人。”叶楚烟低声说道,眼睛里满是寒霜,非常的冰冷,“只有皇家人才能认出这是皇家的图腾,而且还得是位高权重的那几个皇家人才认得出来。王爷跟二殿下,他们这等年轻人,只怕连死士图腾都还没认全。”
云秋心惊,忽然间浑身感觉到一股凉意。
第359章 新来人
皇上登基以来,便严盯群臣的一举一动,稍有蛛丝马迹便下旨调查。以至于当时大臣人人自危,下朝后连话都不敢多说,只能以目色交流。臣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皇族中人。
到赵弘俊他们这一代皇子,手底下已经没有了死士,就连手底下的护卫也都是皇上派来的人,真正自己培养的没有几个,王爷身边的那三个护卫,已经是万里挑一,得之不易。
能认得死士图腾的人,在大靖朝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永王,另一个便是鸿王。
永王在宫中沉寂多年,早年跟将军府是无冤无仇,到如今他没有理由暗害外公,他的嫌疑非常小,可能并不是抓走九爷的人,那也就是说,是另一个。
“鸿王自打我懂事以来就没有进过京城,也从未听过他的一些传言。如果真是他的话,我们可就难办了。”云秋说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面对一个一无所知的敌人,还在暗处,实在非常危险。
叶楚烟叹了口气:“本是我们云家的恩怨,牵扯到九爷,这是对不住他了。你放心,他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将军府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他还不会有性命之忧。去人将这人皮寄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警告我们。”
云秋心惊:“警告什么?我们将军府世代忠良,可从未有过什么异心。爷爷也一直教导我们不争不抢,以礼待人。如果有人认为我们有不臣之心,那一定是栽赃陷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奸臣乱党在被株连九族的时候,也会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忠良。这种话多说无益,唯有自证。”叶楚烟说道,她的眼眸忽然锐利起来。
走到云秋耳边,附耳对他吩咐了几句。云秋听完,面色大变:“当真要这样做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叶楚烟说道,她神色非常冷静跟云秋惊讶的面容形成反差。
云秋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我这就去办。”这应该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这么做的后果,姐姐一定也已经考虑周全,他只需要放心大胆的去做即可。
不消片刻,他便策马来到国公府门前。骑在马上,他弯弓射箭,箭羽直直飞窜而出,夺的一声就钉在了国公府的牌匾上!
“叶老贼!云秋在此!还不快快出来受死!”他对着国公府破口大骂,将那守门的几个护卫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些人何曾见过这样真刀实枪的阵仗,当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藏在旁边的石狮子后面。他们没有人敢再出去进门通报,只躲着瑟瑟发抖。
云秋的叫骂声惹来了一众围观的人,他运足了内力,嗓音洪亮,隐藏着熊熊的怒火。他眼睛里仿佛满是火光,恨不得将国公府一把火统统烧掉。
不多时,叶堂之被这叫骂声喊了出来。眼见云秋双目怒视着他,如同一只即将要发狂的豹子。本来被如此巡行,他也是怒火中烧,但此刻他不由得心中一凉,向后退了半步。
“你这黄毛小子来我国公府发什么疯!光天化日,真当我大靖没王法了吗?”他在那群乡民之前,还是摆足了的架子,硬着头皮说道。
云秋举起手,食指指着叶堂之的鼻梁,破口大骂:“你这老贼当真心肠歹毒!我当年不过是在府内顶撞了你几句,你竟然如此怀恨在心。不但派探子潜藏在我将军府做贼,如今竟然还派人陷害我爷爷!你简直不是人!”
叶堂之面容一变,底下的乡民也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纷纷指着他开始议论起来,脸色也微微出现了一些嫌弃跟怀疑。
“各位父老乡亲不要听这个黄口小儿胡说八道!我叶堂之向来行得正坐得直!”叶堂之开口说道,面对那些质疑,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云秋!众目睽睽之下,我劝你不要胡闹。不然闹到官府去,我一定治你一个造谣之罪!”
云秋冷哼一声:“国公爷好大的官威,官府是由刑部s说了算,何时轮到你说了算!我是不是造,你心里清楚。我今天来此就是告诉你,邪不压正,你的那点小心思,没用!”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铿锵有力,像是重锤击在人的心上。说完后他便勒转马头离去,不再与他多说话。他自己身后的乡民都在纷纷议论着,大部分都是在怀疑叶堂之居心不良。
他嘴角轻勾,这样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但立即他的嘴角又僵硬在他脸上,眉头一皱。他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这样陷害的亲爹,而他说的这几句话对救爷爷又能有什么用呢?
就在他出门之时,将军府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请问叶大小姐可在府中?”门口,一个年轻男子抱拳问道。只见他身穿一身蓝色武士服,紧腕细腰,胸膛宽阔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管家上上下下将他们打量了一遍,想起之前大小姐的吩咐,也是抱拳答道:“我家大小姐重病在身,不方便见客不知几位有何要事?如果不重要,转告老夫,老夫可代为转告大小姐。”
那人毫不犹豫,直接说道你:“事关重大,必须亲自面见大小姐方可转告。既然不方便见客,那我在门外即可,不需要入屋。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通报一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管家跟见他说的严重,心下开始犹豫起来。他见那人相貌堂堂不像是坏人,一咬牙将他领到了叶楚烟的院落:“大小姐就住在这里面,公子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谁知道,那人便一把推开管家将他推倒在地。步伐迅猛,朝着最大的那间屋子分成了过去,一把推开房门。只见一个曼妙女子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着一个木盒子。
她见到自己闯进来,眼里没有担忧,没有紧张。只是这样淡然的看着他,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冰冷。
“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叶楚烟说道,她的嗓音很低沉,对着门外匆匆而来的管家也吩咐下去,无需惊慌。
那人眯了眯眼,看了看那木盒子,又看了看叶楚烟,身后真的没有任何卫兵前来保护,低声道:“你不怕我?”
“如果我怕你,为何还要放出消息将引你过来。东西就在这儿,是真是假你一看便知。”叶楚烟将桌上在木盒子推了过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人缓步走过来,小心翼翼观察着旁边,但周围真的没有丝毫危险的气息,他掏出一把匕首,用刀尖将那木盒子轻轻的掀开。看着里面的东西,眼神变得很奇怪,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360章 迷惑
“不愧是死士出身,竟然这般小心,如果我要害你,你现在早已万箭穿心了,又何须在这木盒子上下毒。你也知道我无意害你,为何要这般装模作样的来试探我?”叶楚烟说道。
那人抬起眼眸,看着叶楚烟,眼神冰冷,但缓缓的也是勾起嘴角:“习惯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燕环在此向大小姐赔罪。”说着,他抱拳鞠躬。
“九爷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不然你不会来。”叶楚烟看着那木盒子说道,翻起一个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
燕环见状,缓缓坐了下来:“在这之前,我想先问大小姐一个问题。我隐姓埋名十多年,从未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
“当然是听九爷提起过,不然我想会知道你。”叶楚烟答道,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虎口处跟拳峰满是厚厚的老茧跟九爷如出一辙。
“他还会提起我?”燕环有些不敢相信,像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朋友也不会交朋友的。就算同在一个屋檐下,也从来不交心。
“九爷提起过,说他在暗卫营里有一个救过他性命的人。他们互相扶持,也互相救助,所以你们两人才得以活下来。”叶楚烟说道。
燕环苦笑摇头,神情唏嘘:“那段日子当真是生不如死,但是回想起他来,竟然有那么一丝想念。他说的对,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如果不是彼此相助,我们谁都活不下来。”
“但是,我心中有些好奇,你们的主子究竟是谁?九爷从未跟我提起过,每当我问他,都是沉默或者转移话题。”叶楚烟说道,他们既然是皇家培养的暗卫死士,那不是永王就是鸿王,除此之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燕环叹息一声,还是摇头:“当时训练我们的人,个个都带着铁面具,嗓音也是低沉嘶哑,完全不像是人的声音。他从不告诉我们的主子是谁,也不告诉我们要做什么。每天教我们暗器机关和暗杀之术,告诉我们绝对忠诚!曾经有人问过我们效忠的主子是谁,那头领二话不说提刀便将那人的头砍了下来。告诉我们,我们要做的只有忠诚,不需要询问,谁敢再多嘴,下场便是他!”
所以他们那些人,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们都认为自己是保家卫国的勇士,正在为国尽忠。所有人都是这么相信的,只有霜九跟他保留着一丝理智。
“皇家死士向来都是万里挑一,凡是不合格的便会杀掉,你跟九爷是如何活下来的?”叶楚烟问道。
“说起来也是霜九那小子聪明,在那种情况之下,他居然还有着自己的想法,没有沦为别人的工具。某次,他偷听到我们这一批人要被灭口。于是便杀了抢了他们的,抢了他们的衣服跟面具跟我一同伪装,这才瞒天过海,逃出了那牢笼。”燕环说道。
“但是那些人一定发现了你们做的手脚,所以还是派人来追杀你们了,对吗?”叶楚烟说道,九爷自称是被山寨首领所救。所以他才会帮大当家维持山寨。
燕环一怔,但转念一想,霜九既然甘愿给她做事,那她一定也知道他做山贼的事哦,点头道:“我们被那伙山贼所救,霜九为了报恩留在山寨,而我天生反骨不顾许多便跟他就此分开了。之后就再没联系,要不是大小姐放出消息,我也不会来。”
叶楚烟看着面前的盒子:“本来我以为那些人只是想刁难将军府,但没想到他们连九爷都不放过。你也知道这已经不是单单关于将军府了,今天是九爷,明天可能就是你。”
既然九爷的身份已经暴露,那皇家人就会认为将军府与死士有牵连,会彻底查找下落不明的死士,找到燕环也是迟早的事,他自己也是担心这一点才会来将军府。
燕环怔怔的看着那木盒子,叹息一声:“看来今生今世我与霜九的命,注定是要牵连在一起。说吧,大小姐找我来,想要我做什么?”为了自救,他也只能听命于她。
叶楚烟眼眸深沉,低声道:“我在早些时候跟我国公府断绝了关系,将军府和国公府之前因为云秋的事情也略有些交恶。我已让云秋到国公府闹事,将嫌疑推到我爹身上。在此我希望你,能带着你腕上的刺秦到国公府转一圈。”
燕环的手动了动,斜眼看着自己的手腕将袖子卷起来。上面有着一个跟霜九一模一样的刺青,抬目道:“大小姐的意思是想陷害自己的亲爹?”
“当然不是。”叶楚烟说道,“他虽然是一个不仁不义的小人,但我不至于对他恨之入骨。皇上很清楚,爹并没有那个胆子去陷害外公。我不过是要扰乱敌人的视线,叫他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想要害将军。”
只要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别人就会有所异动,到时候露出马脚就可以顺藤摸瓜,甚至引蛇出洞。因为只有皇家人才能认得这个图腾刺青属于谁,厉建峰当然也认得。陷害外公的主谋是他背后的主还是另有其人,马上就得以知晓。
短短一个时辰内,叶楚烟的所有涉案的官员都跟燕环说了一遍,还有厉建峰的野心,和他这个人的所有一切。只有了解清楚的情况才能让他自己有防备,而燕环不愧是暗卫出身,只是简单明了的跟他说了一遍,他便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明白了当前的局势。
“一个落魄庶子竟然有如此野心,还真让我有些心生佩服。”燕环冷笑,目中满是期待,似是迫不及待想要去会一会厉建峰。还抱拳领命,起身就朝着国公府去。
云秋刚闹完事,他立即就上门,敌人会立刻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在到国公府之前还特意的挽起袖子,将自己手腕上的刺青给露出来。按照叶楚燕的命令,他根本没有不需要见到叶堂之。不过就是在门口跟护卫随意闲扯了几句,留个印象便走了。
说巧不巧,厉建峰正好到国公府来,想要见一见叶堂之。他也听说了那娃娃亲的事,想还特地证实一番。就在燕环要走时,两人打了个照面。
厉建峰马上就看到了他腕上的刺秦,双眼瞪大,久久离不开视线。眼看他是从国公府的台阶上走下来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很久。
根据叶楚燕描述,燕环也知道他就是厉建峰,当时心里来了兴趣抱拳道:“这位大人为何看了我这么久,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难道大人是有什么癖好不成?”
厉建眉毛一挑,见他说话嚣张,双手背在身后,开始冷笑。
第361章 潜入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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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火烧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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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狱中疑情
“站住!这里是案发现场,你们想干什么!”厉建峰喝道,眼神逼视着他们两人,“林大人,这里是案发现场。你带一个无关人士进去,怕是不妥吧,本官负责协助此案,不能坐视不理。”
云秋冷笑:“穿着官服你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这一案涉及的人,是本少将军的爷爷,请问你这无关人士,从何而来?林大人,按照大靖律例,若有人滥用职权,妨碍查案,该当何罪!”
林大人捻须答道:“少将军虽是老将军的孙子,但也是保卫京城的一方将领。这刑部监狱被烧,有协同查案的职责,并非厉大人说的无关人士。滥用职权,按照律法,上官罚半年俸禄,当事官员撤职查办!”
厉建峰见他们一唱一和,脸色铁青:“如今老将军还是疑犯,如果此事是云老将军故意纵火,越狱所为,少将军进去,难道不会毁灭证据吗?”
“如果厉大人担心我因公徇私,庇护亲人,大可以跟我们一起进去,我们行的正坐的直!不怕!”云秋斩钉截铁说道,这样跟他纠缠下去也只是白费口舌而已。
他让手下拿来两条打湿的面巾,蒙在脸上就走进了监狱。厉建峰当然也不甘心就这样让他进去,也是跟他们一起进了监狱,时刻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监狱内的墙壁都得烧焦黑,但是能到墙壁上刻着深深的刀痕。光是看着痕迹,就知道那人动作利落,苍劲有力,不是二十年的功夫绝不会有这样的创痕。
云秋看出来,这是他们云家剑法,这些痕迹都是爷爷留下的。他跟那个黑衣人,在这监狱里打斗得非常激烈。只见监狱一路都是批断的锁链,那些犯人才得以逃出来。
林大人一看,也都明白了:“云老将军当真是义薄云天,他知道监狱起火,所以批断了这些锁链,让那些犯人逃出来,这才救了他们一命。”
“哼,我看是他想要畏罪潜逃,自己一个人出去不方便,找了些犯人打掩护。那黑衣人说不定就是他派来的,故意做出这一场戏。老将军功夫如此高强,又怎会让那黑衣人逃走。”厉建峰在边上冷嘲热讽,眉目倨傲。
云秋对他的话不闻不问,像是没有听到。只见掉落在地上的锁链竟然不是被劈开,而是被钥匙打开。他眉头一皱,走进监狱内,只见桌上放着一个碗,里面的水都干了,碗壁上残留着淡淡的蓝色水印。
那个人是想杀爷爷!他心里一惊:“大人,这水里被下了毒!”
林大人立即也注意到了,厉建峰凑过来一看,心里也惊讶了起,生起了一丝疑惑。难道那个黑衣人,是真的想杀人?
“这残留下来的东西,一定是毒,只要交给仵作跟大夫,一眼验便知。”林大人说道,“那个凶徒一定知道自己不是云老将军的对手,所以提前在水里下毒。老将军也发现了这个人的图谋,跟他进行了一番搏斗。”
云秋指了指地上的锁链:“爷爷一定察觉了,假装喝了这水,在床上装睡,之后等那凶徒打开门进来,然后才对他动手。搏斗过程中,爷爷夺过了他的剑,也就是他手里握着的那一把!”
厉建峰冷笑:“元老将军不通医理,这水里投毒他又如何知道。如果想杀老将军,直接在水里下毒就可以了,又何必多次一举!”
“因为那个人,想做出爷爷想越狱私逃的假象!”云秋眉眼一亮,毫不畏惧的反驳了回去。他指了指外面,“厉大人难道没看到外面死了那么多看守的官兵吗,如果爷爷在此中毒而亡,又怎么冤枉他是畏罪自杀!”
厉建峰一怔,这一次他是真的迷惑了。那个人明明跟他说,要陷害云敢先杀人,让他们将军府陷于不义之地。云秋这说法,的确有几分道理。
“这碗本官就先交给仵作,等明日一验便知。那些死去的官兵,也还等待检验。”林大人说道。
三人出了监狱,厉建峰将他的人留在了刑部,等着那些仵作的消息。临走前,他走到对云秋耳边,轻声说道:“我的人可都在刑部,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但凡让我抓到一点把柄,你们祖孙二人都得死在我手里!”
云秋面目冷峻,不发一语,等他走后便抱拳向林大人作别。
“少将军,此事诸多蹊跷,老将军又昏迷不醒。不知大小姐那边,您怎么交代?”林大人说道。
云秋知道他想向姐姐求帮忙,毕竟厉建峰对他的施压,他确实进退两难,举步维艰,摇头道:“姐姐如今病了,一切事务都由我打理。她身子不好,爷爷的事就不必烦她了。”
林大人一听,脸色也是阴沉下来。受制于人,他也非常难受。
云秋回到将军府,思虑片刻,还是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跟姐姐说了。明面上他做主,暗地里还是得听从姐姐的意见。
叶楚烟还未将跟燕环的计划跟他说,目的也是为了欺瞒厉建峰。云秋的隐忍还未到火候,若是知道内情,一定会被厉建峰看出端倪。
“到时监狱里发生什么,也只有外公跟那些逃走的犯人知道。厉建峰不可能将那些逃走的犯人都买通,事实不会扭曲,爷爷这越狱之罪定不下来。”她冷静说道。
云秋点头:“但是厉建峰诡计多端,如果他真收买了几个犯人,说是爷爷要畏罪潜逃,我们该怎么办?”其他犯人众口一词,但只要有那么几个人说法不一样,那宗人府就会着重调查。
叶楚烟眉眼一凌,迸发出一股冷意:“也是时候该给厉建峰一点颜色看看了,如今他太过嚣张,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云秋顿时来了精神,收拾厉建峰,那可是他最乐意干的事。
一连三日,厉建峰都在刑部守候。但是无论他们如何询问仵作跟大夫,他们都是三缄其口,一律说还没验出来。
厉建峰心里清楚,他们早就调查明白,只不过受了某些人的指示,对他们有所隐瞒罢了。
“厉大人,你不过是协助调查又不是专查此事。林大人查案水平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根本不需要什么协助。连小小的仵作都不给你面子,你现在知道什么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吧。”云秋走到他身边,故意嘲讽。
厉建峰抱了抱拳,正直道:“本官乃是受命而来,就算林大人是狄仁杰在世,本官也有应尽的职责。”
云秋冷笑,掏出一张公文:“林大人查案去了,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自己看看吧。”
厉建峰将公文摊开一看,面色大变。
第364章 撤职
“这不可能!”厉建峰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公文,但是那红印确实是宗人府的印没错。云秋跟林大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宗人府的印。
云秋冷笑:“厉大人,我们知道你喜欢美人,但是你眠花宿柳也不小心点,竟然被督查官拿了个正着。那姑娘姓甚名谁可都被调查的清楚,你再怎么狡辩也没有用。”
厉建峰将那公文一收,怒瞪着云秋:“胡说八道。我几时眠花宿柳过,自从回到的京城,我每天晚上都在驿站,不曾离开!”
事实也确实如他说的那样,因为不想给叶楚烟拿出任何把柄,他已不碰女人很久了。每逢夜晚,就算再怎么难耐他也都忍住。若真忍不住便来一壶酒,将自己灌醉后呼呼大睡一个晚上,便也就熬过去了。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公文会批下来,督查官不可能在妓院里看到他,更加不可能连调查都不调查,没有询问过他,就下了禀告了上去。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公文已下,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协助调查此案的官员,从今往后,你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云秋厉声喝道,眼睛如豹子一般瞪着厉剑锋,双拳紧握,如果现在不是在府衙门前,他绝对要狠狠地揍他一拳。
“不可能!我要禀明宗人府,让他们重新彻查此案。我厉建峰清清白白,绝对跟那个女人没有一点关系!”厉建峰的喊声里满是不服,他将那公文收起来,大步就朝着皇宫里去。
云秋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轻勾发出一声非常嘲讽的笑。他走进刑部那发现林大人跟几个总兵都坐在那儿,各个眉头紧皱,这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林大人见到云秋来了,便向他一一介绍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周围州县的总兵,因为监狱内那些打斗痕迹严重,所以他就将他们统统请来到监狱里,查看了一番那些痕迹。
“几位总兵都说那些划痕全都是剑尖所致,而且内力深厚,劲力雄浑。老将军手上握着的那把刀是监狱里狱卒的刀,上面剑尖的磨损程度很厉害,所以诸位总兵猜测,那些划痕都是老将军跟那个凶徒打斗时所留下。”林大人说道。
云秋见那把剑就放在桌上,昨天云家军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爷爷松手,保留了这证物,想必他们都已经看过了:“太好了,只要有诸位总兵联名证明,上交给宗人府,爷爷就可以洗清越狱的嫌疑。”
林大人一听,快速呈上笔墨,让几位总兵写下证明书。但云秋却心觉光是这样还无法证明爷爷的清白,毕竟这些总兵心里都仰慕着爷爷。宗人府如果以假证的嫌疑推脱,不认这证明,那还是不能让爷爷脱离嫌疑。
“对了,那些在外死去的狱卒,仵作可验明他们的死因了?”那些人死在外面,那目击者说爷爷出来后就马上晕倒了。如果能证明那些狱卒不是被剑所伤,那就可以作为一个佐证。
“当然,仵作说他们都是被一种非常奇怪的利器划破喉咙而死。那伤口就只有一条红线,上面还淬着毒。那毒药见血封喉,一招致命!”林大人说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云秋听了心里也是一动,没想到那凶徒如此心狠手辣,看来是职业杀手无疑。但如果是这样的死因,那就可以证明凶手不是爷爷,因为爷爷在监狱内无论如何也弄不到毒药。
“仵作的验尸单跟总兵的联名一起上奏,至少可以洗清爷爷越狱的嫌疑,而且那人的目的是为了杀爷爷。说不定派来杀手的,就跟那陷害爷爷杀人的主谋是同一个人。”云秋说道,如果宗人府重视此案,就会知道这其中的问题。
还好厉建峰那个王八蛋这个时候捅出了娄子,不然有他从中作梗,宗人府那边估计又不知道要被他搅成什么样子。交代好一切之后,他便去医馆看了一下爷爷,只见爷爷还在昏迷不醒,大夫也不知道为什么。
爷爷的脚踝上还套着镣铐,手上则是松开了。医馆外还站着一排护卫说爷爷现在还是嫌疑人,不得解铐。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爷爷,只见他面目祥和,非常的平静。心里不由得一阵佩服,戴着镣铐还能将那凶徒击退,如果解开这些镣铐,只怕那人长了翅膀也逃不出监狱。
“少将军,老将军这般昏迷不醒,难道大小姐没有什么良方吗?”医馆大夫悄悄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云秋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也有些尴尬,低下头抱拳说道:“小的听说,大小姐之前跟普善大师交流过。大师对大小姐是赞赏有加,所以小的此番也想讨教一二。”
学医之人遇到医术高明的人,总是忍不住想要交流一番,从中学习一点东西。突然这话提醒了云秋,爷爷换没了这几日,为什么姐姐还没有偷偷的来给爷爷把脉,开出一点药方?
“姐姐最近抱恙在身,不便出门,若想讨教医理只能改日再说了。”他丢下这句话匆匆的就赶回了将军府。
他心里此刻满是疑惑,忽然之间觉得有些东西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回到将军府后,她先是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跟姐姐交代了一遍。
“做得好,没了厉建峰,这案子查起来会容易很多。只要有众人的支持,宗人府那边就算再刁难,也总有放弃的一天。”叶楚烟点头说道,一直以来也是厉建峰在作祟,她相信宗人府还是公正的。
云秋看着一脸平静的姐姐,心中疑惑道:“姐姐,事发到今天已经过了几天了。我怎么感觉你一直很冷静,难道你就不担心吗?爷爷昏迷不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也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那大夫的诊断后说爷爷昏得很蹊跷,他说爷爷脉象平和,为什么醒不过来他也不得而知。但姐姐从未向他询问过爷爷的病情,只听说爷爷在医馆医治,便放下心去处理厉建峰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叶楚烟抬起眼眸看着他,恍然觉得云秋正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云秋目光坚定,低声道:“这次劫狱事,是不是姐姐你一手安排的?我隐约觉得这其中很凶险,但又太过顺利了。那些狱卒都是中毒而死,是见血封喉的毒。但爷爷身上只是轻伤,如果那人有那种毒,为何不索性毒死爷爷,还要跟爷爷做那一番缠斗。”
“所以你就怀疑我?那你有没有想过,外公岂是他想毒就毒得死的人。三教九流,奇门暗器,外公不知见了多少。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会想要跟一个征战沙场,武艺高强的将军正面缠斗?”叶楚烟说道。
第365章 怀疑
叶楚烟的这一番话似乎说服了云秋,但眼中的怀疑还是没有褪去,只听他低声说道:“我知道姐姐的计划一定是天衣无缝,不是随便能拆穿的,但是请跟云秋说实话。事关爷爷的生死存亡,我不想最后一个被蒙在鼓里。”
他们四目相对,一个人的眼中满是清冷,另一个则是坚毅。
忽然,叶楚烟的嘴角勾起,眼里出现了一丝欣慰。她仔细的看着云秋,发现他眉宇之间已有了一股男人的气息。不是那种莽夫,而是真正成熟稳重的男人。
“没想到你没有九爷在身边,竟然也学会自己思考了。外公若是知道你有这般进步,一定会很开心。”叶楚烟说道。
云秋一惊:“这么说这一切当真都是姐姐安排好的?”
只见叶楚烟点了点头,这虽然是承认了,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姐姐是一个非常心善的人,就算略施手段也不会伤人性命。难道真的会为了布局,而让人去杀死那些无辜狱卒吗?
“那些狱卒全都是厉建峰的人,他们在等着一个机会将外公杀死。我若不早些除掉他们,他们总有一天会在我之前下手,防不胜防。”叶楚烟说道。
监狱内的情况林大人无法掌控,哪怕是他让人将外公保护好也会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等到那个时候,可就全都来不及了。
“这么说那个凶徒也是姐姐的人?”云秋有些却生生的问道。他的杀人手法干净利落,就是习武多年的护卫也做不到那么凌厉的身手。而且一招致命,摆明了就是杀手出身。嗯。
“他不是我的人,也不是任何人的人,他只是九爷的一个朋友。”叶楚烟说道。燕环在杀了人后,已经不知去向,可能是躲在某个地方,躲避官兵的追捕。
“九爷的朋友?”云秋更加疑惑了,九爷明明山贼出身,没想到居然还有做杀手的朋友。但这也没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九爷本来就交友甚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他是谁你就不用多问了。我只告诉你,九爷如今不是在鸿王永王手里,就是在皇上手里。”叶楚烟说道。
想要知道他们三个人谁是抓走九爷的人,只有让另外一个死士现身。所以她让晏环故意露出那刺青,给那官员看到,好让他留下这个印象。
可是当时夜色昏暗,他又惊吓的不轻,想必他也不确定自己会看到的是什么,所以模棱两可之下对方就越容易露出马脚。那个人在外公面前自刎的死士不是出自皇家,但是抓走九爷的人,确实出自皇家!
“那姐姐设计这样的局意欲何为呢?最多只能证明爷爷没有越狱的嫌疑,但也并不能说明爷爷没有杀人啊?”云秋说道,那个凶徒到狱中也不一定说就是冲着杀爷爷去的,刑部监狱可关着好几百个人,也不乏撤职的官员,贪污的富商。
叶楚烟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茫茫的夜色:“能不能救外公这一命,还得靠厉建峰。”
“靠他!”云秋冷笑,“他巴不得爷爷早点死,还想让将军府死无葬身之地,又怎么会帮忙证明爷爷的清白。”
“如今宗人府的公文已下,将他以行为不端免职。说明宗人府的人也早看他不顺眼,心知他是一个凭着关系上位的公子哥。他犯错,一定有人会在背后替他美言几句。然而他只有一个方法能保住自己的官位,那就是戴罪立功。”叶楚烟说道。
云秋顿时明白了,厉建峰是负责协助调查此案的官员。宗人府下放他的目的是为了调查真相,只不过他有私心想要从中作梗。要么就是证明爷爷有罪,要么就是证明无罪。
如今仵作的报告,还有总兵们的联名上书都在帮爷爷做无罪辩护,如果他此时去证明有罪,如果失败的话,那他的官位可就彻底完了。所以为了大局着想,他只有帮爷爷也找出无罪的证据。
登时,他心中一片豁然开朗:“那这么说,厉建峰其实并没有眠花宿柳,都是姐姐的计喽。”
叶楚烟轻笑:“督察官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找几个跟厉建峰身形相似,声音相似的人并不难。只要让他们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一切,再买通几个妓女就够了。”
这种手法虽然可笑了点,但是只要有用,又何须在乎是否低等。厉建峰也绝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这样可笑的把戏给摆了一道。
“那爷爷至今昏迷不醒,难道也是姐姐安排好的?”云秋说道,不然她又怎么会如此冷静。
叶楚烟点了点头,当日,他给了燕环一粒久眠丹,嘱咐他一定要让爷爷服下,因为此次劫狱后,若想要让爷爷彻底摆脱嫌疑,那他就必须要做出一副重伤的样子。
如果他悠悠转醒,只是受了轻伤,厉建峰绝对会说这是将军府演出的一场戏,宗人府那边也有理由怀疑这次的事情是将军府设计好,装作受害者以洗脱嫌疑。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爷爷真出了什么事。”云秋抚着自己的胸膛稍稍的缓了一口气,“姐姐若再有这样的计划,还希望姐姐能提前知会我一声,别让我再提心吊胆了。”
“若提前告诉了你,你一定会露出端倪让厉建峰察觉,那计划可就全白费了。”叶楚烟说道。
云秋虽然城府智谋见长,但面上的表情却还不会控制。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只要厉建峰察觉出端倪,以言语试探,那云秋一定会露出异样,那所有计划都露馅了。
云秋摇头苦笑,亏他还在监狱里,仔仔细细的查着那些打斗的痕迹。还有那装在碗里的毒,但回头一想,可能就是他当时疑惑的样子,才让厉建峰也相信是真的有凶徒想要爷爷的命。
“那姐姐如今告诉我,是计划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嘛?”他笑说道,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已经安了大半。
叶楚烟神情严肃:“外公这次能还一个清白,还得看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如何决定?”
将军府云老将军涉嫌杀人,这种事情皇上不可能全权交给宗人府处理,自己完全不在意。如今仵作跟总兵,还有监狱内的一切痕迹,都在证明外公的清白。
接下来,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看皇上怎么想,他是相信那死士要来杀外公。还是相信外公也那死士有牵连,这一个刺杀其实是另有隐情。
她转目看向皇宫的方向,眼神渐渐深邃。厉建峰被撤职一事,王爷一定也知道。现在就看在宗人府内,谁肯替厉建峰美言,顺着这个人往上面查,说不定就能查到厉建背后的主子。
第366章 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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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放人
“草民遵旨。”霜九抱拳说道,为了不被看出端倪,他回答的很快。其实,他心里已知道那个死士是谁,但不敢说出来。只要他不承认,皇上怎么也不可能知道他们认不认识。
霜九被送出宫的路上,一直都是低头,眉头紧锁。他没想到皇上居然会给他来这样一招借刀杀人。如今,他也不知道是该回将军府,还是该自己留下来筹谋这件事。
燕环不会自己跑去刑部监狱里,一定是大小姐谋划。如果他杀了燕环,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大小姐的计划。他实在是心乱如麻,不知作何决定为好。
左思右想之后,他还是决定先回了将军府。管家一见到他,立即惊讶的面色发白,大喊着他的名字,欢呼道他回来了。
霜九没有想到,他的回归,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影响,不知不觉中原来他已经成了将军府的一部分。特别是云秋,赶出来后,一把就叫他紧紧抱住,笑声在他的耳边,不停回荡着。
“姐姐说的果然没错,以九爷的本事绝对不可能被那些狗官给抓到!不过你离开的也太久了!让大伙儿白白担心了好多天。姐姐放出了那么多的暗号,你总该回复一下吧!”云秋略有些气愤的说道,拳头狠狠的冲向九爷的胸口。
霜九胸口上还带着被皇上暗卫殴打时留下的伤口,但他忍着没有哼鸣:“那些人盯着实在是有些太紧了,我不敢冒然放出任何回应,免得露出马脚,还连累了将军府。”
云秋点头:“别说了,我带你去见姐姐。”说着她便带着霜九一起走向了姐姐的卧室。
跟其他人的反应不同,叶楚烟知道他回来之后并没有过多激动,看到他时的眼神里也没有什么的震惊。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进来坐吧。”
不知为何,霜九忽然之间有些心虚,他低头走进了屋子,坐下后也不敢看她一眼。
“九爷应该有好多话要跟我们说,怎么这般沉默?”叶楚烟说道,她的目光略带着些审视,语气也不是那么亲和。
她心里知道霜九不放出暗号,不是不想放,而是不能放。也猜测出来他到底是落在谁的人手里,又是被谁放出来。能做到如此密不透风,又随随便便敢放走一个皇家死士,除了那个人之外,也别无其他。
“燕环呢?他在什么地方,我要见他。”霜九也无意再隐瞒,直直的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云秋一听,心里略有些惊讶。他怀疑的看着九爷跟姐姐两人严肃的表情,心里觉得他们不会是已经谋划好了,只有自己才蒙被蒙在鼓里吧,他至今都还不知道那个人叫燕环。
“他因为劫狱的事情受了伤,如今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养伤了。你若能找到他,那就去找吧。”叶楚烟说道,他们同是暗卫出身,思路也都一样,绝对知道对方躲藏的地方。
霜九忐忑起来,有些话他想说却又不敢说。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猛然起身,单膝跪地:“大小姐!霜九不想对不住将军府。我是生死是死,大小姐说了算!”
云秋吓了一跳,连忙想将霜九扶起,但却怎么也扶不起他来:“九爷你这是做什么?有话我们是可以好好说!”他是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说什么要生要死也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叶楚烟脸色一沉,眉头轻蹙:“他究竟交代你做什么,值得你那么忐忑?”
霜九低下头,有些沉重的说道:“他让我去杀燕环!”
叶楚烟听了,呆愣了半响,然后便发出了一声冷笑。皇上不愧是皇上,这样的法子都想出来。表面上看起来,皇上是想借霜九的手去除掉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但实际上他根本就不会在乎一个死士的死活,这么做的目的,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那你到底想不想杀燕环?”她问霜九,皇上对他一定已经下了你死我活的绝杀令,不然霜九不会这么痛苦。
“我当然不想杀他,虽然我们多年未见,但也是同生共死的兄弟。”霜九说道,他的这次得以释放,也多亏了燕环现身,否则皇上说不定早就让他死在那阴暗无比的地牢里。
“别说你不想杀他,就是你想杀他,我也不会让你杀他。”叶楚烟说道。
云秋一惊,他听到这儿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姐姐这意思难道需要违背皇令?
“燕环原本可以不出来救你,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但他却愿意为你以身犯险,这样的忠义之士,我们又怎能背信弃义。”叶楚烟说道。
“那皇上那边?”霜九说道,君令不可违。无论如何,这命令是绝对不可反驳,否则不止他,将军府也一定会受到牵连。
“燕环是蒙着面去劫狱的,试问皇上又怎么知道哪一个是燕环。”叶楚烟轻声说道,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墨条,“就是进贡的墨条,跟那次亲的莫一模一样。只要找一个强壮些的死囚,在他手腕上纹上跟你一模一样的刺青,便可以假乱真。”
云秋猛然心惊:“姐姐你是进贡的墨条是哪来的?”不是说好了不找王爷帮忙吗,如果被皇上发现,那王爷可就脱不了嫌疑了。
“你忘了九爷曾经有做过一段时间的皇商吗,虽说已退职许久,但人脉关系还是有的,就这一根小小的墨条,想得来还不简单。”叶楚烟说道。
贡墨要进皇宫好多趟,也不只有皇上才用的这贡墨,皇子太傅们也都在用。有许多根本就用不完,放置在一边只等以旧换新,所以他们偷换出这一个墨条,根本无需冒多大风险。
“但是停尸间先前已被烧毁,我们去哪里找一具强壮的尸体?”云秋说道,他们总不能滥杀无辜,随便找个人杀了吧。他相信姐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也不是将军府所为。
叶楚烟低头想了想,只将墨条推到霜九面前:“九爷且将这墨条拿去,找块猪皮好好的练一练如何刺青。这件事,可由不得其他人来做。”
霜九接过,点了点头:“那霜九就此告辞,皇上的眼线一定还盯着我。我只能暂时甩开他们一阵,若久不见我,一定会寻到将军府来。”
叶楚烟冷笑:“放心,皇上那等心高气傲的人,他已笃定你会为了自己去杀燕环,不会再派眼线跟你。你可以在将军府内,但是必须躲藏好,因为除了皇上,还会有另一个人对你有所盯防。”
厉建峰被撤职,正等着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对皇上的计划全然不知,如果见到霜九,一定会趁机将他也当做疑犯抓起来,说不定还会将他以前是山贼的事拿出来当做一项罪名。
第368章 伪造尸体
将军府窝藏山贼以为己用,这个说法若说出去,只怕全大靖的百姓都会对将军府有所厌恶。
霜九看着的墨条,手腕上的那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谢大小姐。”除了谢之外,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抱了抱拳起身便离开。
云秋看了看姐姐,转身追了上去:“九爷,当真是皇上将你抓起来了?”
霜九点了点头,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大小姐毫不怀疑他的忠诚,这一点令他心存感谢,对于云秋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云秋听了,眉头也拧成了疙瘩:“本来以为只是将军府自己招惹的麻烦,没想到竟然连皇上也掺杂进来,那可就麻烦了。果然姐姐说的对,爷爷是生是死,将军府的生死存亡,其实只系于那一个人身上而已。”
他们先前找的那些证据,还有那些联名上书,只要是皇上就可以全都视若无睹。一时间他有些心灰意冷,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徒劳?
霜九本来还沉溺于自己的忧愁中,但此刻也感受到了云秋的失落:“别担心,事已至此,我相信王爷不会坐视不理,要是将军府跟大小姐受到重创,王爷也等于折了一只臂膀。”
云秋叹息:“九爷你是不知道,姐姐说是为了避嫌,其实是为了保护其他人,竟连厉世子的帮忙都推脱了,王爷帮忙,可能只会适得其反。皇上如今又重视,他们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霜九握着手里的这一个贡墨,连一个小小的贡墨,他都选择去收买皇上,看来真的是一点忙都不想让王爷帮了。这样做也好,免得让皇上觉得将军府真跟厉王府与王爷结党营私。
若要凭一己之力解决此事,实在是太难了。
元秋跟霜九对视了一眼,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但彼此之间什么话也没说,选择相信她。
翌日早晨,一具尸体出现在了将军府的地牢内。云秋跟霜九看到的时候都是一惊,那尸体边上还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身材壮硕,十分高大威武。
“人是你杀的?”云秋问道。他身着黑衣,一定不是在从大门口进来,但是他既然站在这个地方,还能知道这个地牢,不用说,他是姐姐的人。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一把扯掉自己蒙着面的黑巾,只见他面带微笑:“霜九,许久不见,你竟是老了许多。”
霜九一惊,看到了那张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脸:“燕环!”他叫了出来,心里不觉得有些激动,冲上去按住了他的肩膀。
两位好友久别重逢,那脸上尽是挂满了笑容,哪怕自己的脚边还躺着一具尸体。
两人还来不及寒暄几句,霜九就向云秋介绍起燕环,但只说那是他多年故交,并没有说对方的真实身份。燕环听见他这么介绍,心知自己的身份是要对此人隐瞒了。
“不愧是九爷的朋友,我昨晚才放出消息,你今天一早竟然就已经将此人带到了。”叶楚烟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看着三人脸色冰冷。
“大小姐的命令人敢怠慢,昨夜收到消息我便连夜赶到建州城,完成了大小姐给的任务。”燕环抱拳说的俨然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
到建州城一来一回加上完成这杀人的任务,想必他是一晚上没合眼了,而且能从建州城里运出一具尸体,这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很难,燕环看来还没有忘记当初学的本事。
元秋仔细盯着那尸体看了看,竟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但他又想不起来他是谁,但他知道姐姐不会滥杀无辜:“这个人是?”
“云秋不认得,九爷总该认得吧?”叶楚烟说道。
霜九走到那尸体面前,俯视看着那张脸,便认出了那个人:“这不就是那个在建州城内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王二风吗?”
云秋一听,心里一块大石放了下来,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姐姐不会滥杀无辜。他低头看着那人,突然觉得他长的张眉鼠目,面目可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事不宜迟,快动手吧。”叶楚烟说道。
燕环点了点头,他朝着霜九伸手像是要讨着的什么东西?霜九心中会意,他是想要的贡墨,大小姐让他用猪皮练习刺青,自己可还没动手呢:“没想到你还会刺字?”
“常年奔波在外,没点手艺怎么活?这走南城北多年,不知不觉也学会了很多东西。”燕环轻笑,掀开那尸体的手腕,仔细看看他手腕上有没有疤痕,确认无误之后便开始磨墨。
霜九听了,心里却有一丝疙瘩。他这刺青来路不正,一直以来都遮遮掩掩,不想让人看见。就如弓杯蛇影一般,路上看到有谁在刺青或者有谁在刺青,他的心里都会莫名一紧。
没想到燕环竟然是丝毫不介怀,甚至将这当成了一门手艺,看来自己这么多年过的还不如这位兄弟坦荡。
那刺青出自皇家之手,线路十分的精细,燕环也是忙了三四个时辰才做好。累得他应该是双手发抖,眼前发昏。
“将这手腕放到水里再浸泡几个时辰。”叶楚烟说道,她命云秋去打了一盆水,将那手腕浸泡在内。
“好不容易才刺好,用水泡那墨不会散了吗?”云秋略有些担心,他已看到水面上有阵阵的黑丝渐渐地弥漫出来。
“就是要让它散。”叶楚烟说道,“刚刺上去的太过新了,皇上看到绝对不会相信是一个老杀手手腕上的刺青。用水浸泡一下,让颜色变淡些,更好掩人耳目。”
燕环一听,心里不由得佩服起叶楚烟来。这般细腻的心思,一定是有经天纬地制裁,可惜她是一个女子,否则必竟是一手遮天的权臣。
将尸体放置在那,几人便走出了地窖。
“我和云秋去一趟医馆,二位就在府中好好叙叙旧吧。”叶楚烟说道,她称病多时,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去看外公,如果再躲下去,那可就有些不正常了。
“姐姐,那个叫燕环的人当真信得过?”云秋这一次没有骑马,而是跟姐姐一起上了马车。
“那是九爷的故交,九爷信得过,我们就信得过。”叶楚烟说道,“他做了什么,让你心生怀疑了?”
云秋撇撇嘴:“我也说不准,只是心里有种直觉,这个人非常的危险。他的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杀气,眼神里也满是凶光,总感觉这个人是一条会咬主人的狗。”
叶楚烟神色一凌,他感觉云秋的心已不再像过去那般大大咧咧,已懂得察言观色,开始敏锐起来。
云秋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们做的这件事情。燕环是知情者,他便是一个隐患,如果落在皇上或者厉建峰手里,那他们这伪造尸体的事暴露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369章 早知
“姐姐你考虑好了,当真要这样做吗?”元秋再次谨慎的问了一次,这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被皇上发现,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除此之外,我已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外公了。再等下去,厉建峰再出来搅局,谁知道又会惹出什么祸事。你调查了这么多,也该知道我们没有人证物证,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外公。”叶楚烟说道。
虽说没有绝对的证据指控外公杀人,但人毕竟是死在将军府里,就算不坐实死罪,外公也得在牢中待一辈子。
云秋紧皱眉头,仔细想了想,姐姐说的不无道理。没了爷爷,将军府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名存实亡。既然如此,那就大家一起同生共死!
他的心忽然也定了下来,随着姐姐一同去医馆。
然而将军府内,那两位好友却并没有和和气气的坐下来叙旧。燕环捂着胸口,口吐鲜血,歪歪斜斜的倒在一边,他的手脚竟然酸麻无力。
他看着面前的那一杯茶,心里已然明白了大半:“我跟你出生入死,一直拿你当我的生死兄弟。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对我,霜九你还是人吗!”
霜九神色平淡,拿着一把匕首悄悄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不要紧张,我也没想要你的命。皇上是何等精明之人,你的刺青手法跟皇宫中的刺青师比起来,那可差远了。只要皇上稍加询问,便会知道那人是假的。”
“所以你就真打算杀了我,然后拿我去献给皇上?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还担心你性命,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燕环怒骂道,听说他有危险,便闻讯赶来将军府救他,没想到对方为了自己的性命,竟然将他视为草芥。
“我当然要将你献给皇上,拿一具假尸体就去糊弄皇上,那将军府,岂不是因为我而犯了欺君之罪!大小姐担心你的命,也担心我的命,这才想出了伪造尸体。但这太过冒险,瞒不了皇上!”霜九说道。
燕环无话可说,像他们这种半途活下来的死士,一直以来都在被皇室追杀。那具尸体皇上绝对也会仔细调查,难免会查出端倪,别说是假尸体,就算他这个真的死士送上去,皇上若是多疑也未必会相信。
“对不住了兄弟。”霜九缓缓说道,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悲哀。
燕环苦笑,闭上眼睛。他等着接受那刺骨般死亡的疼痛,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等他再睁开眼,只见霜九抬着他的手腕,用匕首在上面画了一个血圈,圈起那刺青的皮。
燕环脖子以下皆以麻醉,他只看着自己的皮肉分离,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这是?”
“两个时辰后药力便会过去,到时候你就会疼痛难忍,自己照顾好自己。”霜九说道,他将那刺青皮包好,拿来金疮药给燕环止血包扎。
“你不是要将我献给皇上吗?”燕环疑惑问道,如果皇上想要活的,那霜九为什么要剜下他的皮?
“我是要叫你先给皇上,但没说过要你的命。这几天你就躲在将军府的地窖内,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可能要躲上个一年半载,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霜九说道。
燕环突然明白了,大小姐的借尸还魂容易被揭穿,他便在这借尸还魂的基础上来了一招移花接木。他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心里恍然轻松了许多。
“这个刺青图腾是我们死士的烙印,如今没了也好,如果一切顺利,等过了这个风头,我会让大小姐帮你安排入籍,做一个假身份。你就可以作为普通人娶妻生子,安居乐业。”霜九冷道,他背对着燕环,面色略带着一丝唏嘘。
燕环心中一阵感慨,那份普通人的生活他早已不敢奢求。但如今就在眼前时,他心里竟然还有一丝期望。看着霜九的背影,动容道:“我若真有了儿子,你就是他的义父!霜九,你必须活着回来!”
他知道,霜九这一趟去的皇宫就是龙潭虎穴,能不能瞒过皇上,还得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那双看过了无数奸臣乱党的眼睛,霜九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瞒得过。
他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将燕环扶到地窖中,让他躺在一边的案台上。然后,按照燕环的这块皮大小,将王二风手腕的刺青描绘了出来。仔细的观察好大小深浅,开始将他腕上的刺青皮剜下来。
他心中庆幸王二风跟燕环的肤色没有多大差别,看来是天不绝将军府。因为做工要求十分的细致,他在地窖中,整整做了半个时辰。
“你怎么跟大小姐交代?”燕环在一边突然出声,这移花接木一计,不是大小姐交代好,而是他自已妄为,难道大小姐真的会让他去冒这个险?
“大丈夫做事,也不用处处跟人交代吧。”霜九眼神一虚,“你在此处安心静养,我会跟大小姐说你已经走了。”
他走出地窖,来到后院里朝着天上放了一只类似鞭炮的响箭。这是皇上给他的,说如果杀了死士便放出这个暗号,他会派人来接他入宫。
云秋听到这声鞭炮声,以为是小孩子在玩乐,没有在意。
霜九慢悠悠的走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就像是跟故交见面,畅谈饮酒之后的那种笑。
“二位怎么回来的这么快?”霜九问道。还好他的刀功算快,若是再拖一会儿,只怕就要穿帮了。他看着叶楚烟,尽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
“别提了,那群狗官兵也不知道是谁在撑腰,说爷爷还是疑犯,不允许亲属探视太久,还没等跟大夫交流几句便被赶了出来。”云秋一脸愠怒。
叶楚烟神色坦然,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给外公喂下了养荣丸,护住他的心脉,让他不至于在昏迷中过于虚弱。只要等晚上霜九将尸体送过去,皇上若相信,外公就可以无罪释放。
“云秋,立即调动云家军帮林大人捉那些逃犯,他们的佐证很重要。”现在有利的证据越多越好,刑部人手有限,有了云家军便能事半功倍。
云秋领命而去,然而在他走后,叶楚烟的眼神开始变得凌厉起来,目光灼灼看着霜九:“九爷是不是在那尸体上动了什么手脚?”
霜九一惊,他的表情自认为已经控制得很好,为何还是被发现了,顿时也是叹息摇头:“大小姐,你知道你想保燕环的命,否则,你早就将他送进皇宫了。你早就知道抓走我的人是皇上,对不对?”
叶楚烟眉目中显出一丝隐忧,那两个怪人,皇上明明知晓却装作不知,从那时起,她就知道皇上对将军府有了怀疑。怀疑他们是不是也在养着类似的人,所以才设计抓了那两个怪人。
调查之下,霜九便是一个重点嫌疑人。他这一失踪,自己便猜到了七八分。
第370章 欺君
叶楚烟叹息,她原以为霜九能ss够逃脱掉皇上的追捕,但没想到,她还是太低估了皇上。
霜九将的尸体用麻袋套好,走到了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他知道无论他在什么地方,皇上的人都一定能够找到他。只要在这寂静无人的地方等着,不知鬼不觉的入宫就可以。
这才刚入夜,一辆马车便缓缓而来。一个身穿黑衣。面色苍白的人对着霜九微微一笑,那笑容非常的僵硬,像是被人用手拉扯着嘴角两边掀起一般。刻意如同僵尸。
“九爷不愧是九年,难怪皇上会教给你这般重任,没想到这么快就将任务完成了。”那人的嗓音也很奇怪,尖细但是声线又像一个三五岁的女童。
霜九看着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凉意:“事关自己性命,怎么能不快。”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自是非常满意,眼神朝着马车内看了一看,示意他把尸体放进马车里。接着,三人现在夜间行着马车,来到了皇宫。
霜九坐在车头前,原以为他会走后门或者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却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走了正门,拿出了皇上给的腰牌。那守门的人一见黄色的腰牌,不做登记也不查验,只是低头鞠躬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他发现那些人的神色非常紧张,都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多说什么。他斜眼看着那个人,只见那人的脸色冰冷,依旧那么苍白。一脸淡然,好像对此事已经司空见惯。
马车绕了绕来绕去,并没有到那金銮大殿。而是到了一个漆黑且狭窄的地方,面前只有一个小屋子。
“你在此等候。”那人对他说到说道,反手便将那装着尸体的麻袋一把扯出,扛在了肩上,走进了那小屋子里。不多时他才出来,示意霜九进去。
“草民参见皇上。”霜九进屋后,他不敢对周围的环境多做观察,只是低头行礼。不知为何,他一到这个人面前这样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丝害怕,更心虚。
他看着地面连头都不敢抬,不由得佩服起大小姐来。不知道小姐是如何两次面对这个人,而能做到心不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在性命面前,连多年的兄弟,你竟然真的也杀了。”皇上冷声说道,那具尸体就已经不知所踪了。想必验明正身后,已经拿下去处理掉。
“就算是生死兄弟,义气如山也不如自己性命来的重要。”霜九说出了一句极其凉薄的话,这样听起来更像他会做出杀害兄弟的事。
“说得好。”皇上不知为何竟然称赞了他一句,这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笑意,“为了逃避追捕,他一定也费了不少功夫吧,不然为何他连自己手腕上的刺青都剜掉了。”
霜九额上开始冒起了冷汗,没想到皇上竟然以这种不动声色的方法开始问他,这让自己的心里还没有完全的预备。
但此时他也只能抱拳说道:“皇上,说来也巧。我在找到他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几个仇家正在追杀他。我便上前将他救下,而后在客栈内,他便将自己的刺青给剜掉,说以后就算被仇家杀了,也不至于暴露自己的身份,被拿去赚赏银,便宜了那些王八蛋。”
他这个谎话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数千遍,尽量的控制住自己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节,不让皇上看出端倪。燕环在外多年,以他的性子一定得罪了不少人,就算皇上要追查他所谓的仇家,相信也会查出来不少。
“果然是死士出身,是条汉子。”皇上冷冷说道,声音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赞赏,反而有一丝怀疑。
霜九的心开始砰砰跳了起来,但他依旧面色冷静,尽力的控制自己。成败就在此一举,自己绝对不能顶不住。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走到自己面前的位置,跪下来向皇上行礼:“启禀皇上,属下已经验明正身,是当年逃走的那批死士中的一人。加上他后,那批逃走的死士,就只剩下一人还在外逃窜。”
霜九一听,当时一股凉意就窜到了后脑勺。回忆当年,其实当年逃走的人可能根本不止他们两个,或许还有一些漏网之鱼,毕竟大家在一起训练了多年,也都不是傻子。
可是如今若真只剩下他一个人,皇上还会那么轻易的放他走吗?他的掌心已布满了汗液,心如打鼓般砰砰剧烈跳着。
“很好。”皇上挥了挥手,面前两人抱拳拱手便退了下去。他俯视着霜九,目光开始渐渐的森寒起来,“你知道朕为什么要不遗余力的去抓捕这帮丧家之犬吗?”
“草民愚钝,还请皇上明示。”霜九低头说道。他当然不知道,他们这些死士,除了能打能杀之外一无是处,对于皇上的皇位根本一点威胁也没有。
“俊儿从建州城里送回来两个怪人,这件事你不可能不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那两个怪人也是暗卫营里逃窜出来的人!想要培养出那样肌成石,血成冰的怪人,想要得到这样的人,必须得是体质过人,毅力刚强的人方可挨过那等药物的摧残!”皇上冷酷说道,直逼人心。
霜九突然想起,大小姐跟他说过那些怪人的事。在那之后,大小姐调查了怪人所有的一切。那确实是前朝秘术,但想要做到那般武艺高强,刀枪不入。必须以时间至刚至猛,至寒至热的毒,摧残筋骨,毁坏心脉,如此活下来的人才能那个样子。
“你们这批逃走的人,其实是有人暗中作祟,让你们逃走的!”皇上沉声说道,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霜九错愕的抬起了头,对上了那一双威严狠厉的眼睛。他心中此刻真的大大的震惊了,还以为那次逃走是他的计谋。却没想到,只不过是将计就计了而已。
回想想起来,他的那次逃跑确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一切就好像是准备好了一样,顺理成章。除了那几个追杀他们的人之外,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你跟他很幸运在途中被人所救,不然此刻,估计也会变成了两个怪人,或者早已经变为一摊白骨!”皇上说道,嘴角竟然带着一丝笑意。
霜九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这么说皇上已经知道了他山贼的身份,那么也一定知道了大小姐演的那出戏。他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是他知道皇上早已知晓,却装作不知。
他的心更加慌乱起来,手指已渐渐的开始发抖,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对付大小姐。一切的一切似乎就像一个无尽的黑洞一般,神秘而又恐怖。
第371章 换人查案
“朕想知道,你对她的忠诚有多少?”皇上低声说道,每个字好像都敲在人的心里,“她救你一命是该报恩,但如今将军府已经生死一线,轰然倒塌只在一瞬间,为何你还要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闻言,霜九忽然挺直了身子,心里不知为何也安定了很多。他抬起眼眸,目光笃定:“因为大小姐是世间第一个相信我霜九的人!”
自打幼时他就在暗卫营里,各位兄弟虽然在一起生活,但彼此之间仍是勾心斗角。他前一刻对你笑,后一刻也能捅你一刀,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死一个,竞争就会小一些,他们活下来的希望也更大。
就在这种明争暗斗里,他跟燕环互相扶持才活了下来。那些陷害他的人跟他陷害过的人,通通都已经去见阎王。逃出来之后,在山寨里,也因为他是外来人,也一直不被信任。
当时他被陷害被关押,大小姐见了满身污垢,浑身是血的人。也不问他是谁,就相信了他说的话。并且承诺一定会救他,并且也真的救了他。到了将军府之后,还让老将军也接纳了他。没有任何怀疑,没有任何监视,他就这样成了将军府的一员。
在将军府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信任,甚至感觉到了家的温暖。对他而言,将军府的人早已成了他的家人。面对家人何谈什么忠诚不忠诚,只有同生共死!
“朕不相信世间有真正的信任。”皇上听着他的肺腑之言,却是冷冷回应,犹如一盆冷水从他的头上灌下,“如果此番你毫发无损的回去,试问叶楚燕会怎么想你?”
“草民手刃兄弟,也是为了顾全大局。皇上明知老将军冤枉,燕环就是那想要杀害老将军灭口的人。就算此番皇上不下令,她也是将军府必须要抓捕的人。”霜九说道。
皇上冷笑一声,眼里出现了狡黠:“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朕不妨就跟你打一个赌。如果你赢了,朕以后就对将军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分犯大错,朕一律视而不见。”
“草民不敢。”霜九说道,但他的眼里已经充满了光,如果真能赢了这个赌约,那日后将军府就不用再怕厉建峰使任何手段。除非他胆敢状告将军府谋反,但若没有证据,诬陷将军府便是自寻死路。
“如今那劫狱的凶徒已死,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朕下令将他杀了。明天朕会派一个人去调查此老将军一案,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你负责辅佐他,但不得提起关于燕环的任何事。”皇上说道。
霜九点头,抱拳道:“草民遵旨。”
走出之后,他的心里不知是喜是忧。明知真相却要他佯装不知,然后配合着另一个人调查此案。若是那人真怀疑老将军,将案件往不利于将军府的地方查,他也不能干涉。
明面上看起来是皇上给了他们将军府一个机会,其实很可能是要将他陷于不义之地。他也不是傻子,知道皇上不会那么好心。就这样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将军府。
“皇上相信了?”叶楚烟问道,她看出霜九满目的忧愁,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霜九叹息:“信估计是信了七八成,但是对于老将军一案,皇上没有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便将皇上会另派官员来调查此案的话转述了一遍。
“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厉建峰就好。”叶楚烟听完,神色并没有多大改变,但是眼睛里也闪现出了不安的光。
霜九也沉默了,当然不可能是厉建峰。对于建州城的事,皇上也已经略知一二,他被逐出厉王府后发生的事,估计也已经知道了一些。若真是派厉建峰来,那就等于宣判了老将军的死罪。
第二天,霜九跟云秋到刑部,准备会一会这新派来调查案件的官员。但却没想到眼前出现的人令他们两人都瞪大的眼睛,满是惊愕。
“二殿下?”云秋失声叫了出来,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赵弘文笑得温文尔雅:“少将军许久未见,身材壮硕了不少,想必武功又精进了。父皇若知道我大靖有如此栋梁之才,一定非常开心。”
云秋抱拳,颔首道:“二殿下谬赞。”他心中有些不明,不是说好了,是派一名官员来调查,怎么来的人竟是一位皇子。
此时,林大人走了出来,神色非常的尴尬:“少将军,皇上有旨。老将军一案从今天开始就全权托于二殿下调查,下官再无不插手此案。”
云秋也是抱拳:“有劳大人了。”他斜眼看着还带着笑意的赵弘文,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个人的笑脸,看上去总让人觉得有些笑里藏刀。
只见赵弘文对霜九点了点头:“父皇命你辅佐我调查此案,从今日起就有劳您了。”
云秋一惊,却见霜九一脸严肃地抱拳:“二殿下负责调查此案,不知安排好落脚的地方没有,如不嫌弃请到将军府做客。”
赵弘文眉毛一挑:“先前听闻大小姐一直居住在将军府上,我这上门做客恐怕有些不方便吧?”
“这是大小姐的意思。”霜九严肃说道。昨天大小姐已经猜到那负责人是谁,但她还不确定,只是交代说那人是赵弘文,便将他请到将军府上来做客。
“没想到大小姐这是如此好客之人,既然如此,那本殿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弘文眼里闪着一丝光芒,非常得意。他斜眼看着云秋,“抱歉,还不知少将军介不介意?”
云秋被突然问到,但此时他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介意,他这一问分明就是在恶心他:“来者皆是客,我又怎么会介意。”他侧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弘文嘴角一笑,打开折扇,慢悠悠的从他身边经过。那打开的折扇还有意无意的打在云秋的脸上,略带着点挑衅的意思。
最近云秋面不改色,只是走在他身后。眼看着他上了一辆华贵大气的马车,眼里有着一丝隐忍。
“委屈少将军了。”霜九在后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安慰。说实话,他没想到云秋竟然会忍的那么不动声色。
云秋冷笑,看着霜九,眼里满是深沉:“九爷,我云秋已经不是过去的云秋了。从今天起。我要和你和姐姐一起扛起将军府,区区一个二殿下,我若忍不住,日后还如何面对那些牛鬼蛇神?”
朝廷里那些阴阳怪气的官员,可比他这个养尊处忧的皇子来得可怕。
霜九目中欣慰,上了马车之后开口问道:“皇上命我辅佐二殿下调查此案,难道少将军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难道他就没有一丝怀疑昨夜自己在宫中发生了什么。
第372章 另有对弈
“九爷想让我问你什么?”云秋反而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霜九一怔,摇头道:“我原以为少将军会好奇罢了。”看来在云秋心里对自己根本没有防备,半分怀疑都没有。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将军府。赵弘文下了车,抬头对着将军府那烫金的牌匾看了许久,嘴角带着笑意,眼睛里却闪着一丝怪异的光。
“二殿下里面请吧。”云秋抱拳道,他看出来赵弘文这个眼神是嫉妒,这是属于先帝的封赏,然而他这个二殿下此生还未得到过自己父皇的赏赐。
赵弘文嘴角一勾,收集折扇,大步便往将军府的门内走去:“不知叶大小姐可在府中,早先听皇兄说她棋艺精湛行,本殿下早想跟她请教一番,一直没有机会。”
云秋点头:“管家,去将大小姐请出来。”赵弘文这句话简直就是废话,姐姐佯装称病多时,不在府中还能在哪里。
不消片刻,管家匆匆跑回来:“启禀二殿下,大小姐说她身体抱恙不能见风,还请二殿下移步。”
此话一出,云秋霜九,包括赵弘文都吓了一跳。女子闺房怎能随随便便请人入内,平时云秋霜九是讨论事情才会入内,如今二殿下是一个陌生男子,若要请入闺房,成何体统。
“移步是移步到什么地方?”云秋上前问道,管家一定是听错了。
“就是大小姐的院落内。”管家眼神有些闪烁,显然将话说的委婉了些。但是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女子的院落不比闺房好多少,一样都是不可入侵之地。
赵弘文叹息一声:“那地方不是本殿下该去的,但无奈本殿下想切磋棋艺,实在是心痒难耐。不过有二位陪同在侧,相信也不会给大小姐带来什么恶名。三男一女,在大庭广众之下,也难有不清白吧?”说话间他还看着云秋,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云秋只得抱拳:“这个自然。”他只能这么说的,赵弘文的话语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
赵弘文轻巧一笑,站起身来便让管家带入四人一同前往叶楚烟的院落。
云秋跟霜九跟在后面,二人对视,目中全都是疑惑。她怎么会让赵弘文到她的院落里去呢,要是不想见,不见便是,反正她佯装着病,赵弘文怎么样也不可能硬闯。
然而,等他们几个人到院落时,叶楚烟已经泡好了茶,坐在外面的小亭子里等着几人。
“民女叶楚烟,参见二殿下。”见到来人后,她起身行了个礼,身子看上去略有些虚弱,站着站不稳。
赵弘文抬手说道:“免礼,本殿下听闻你在建州城受到了贼人的误伤,看来这身子还没有好透?等会本殿下便传令下去,给你从宫中弄点人参雪莲补补身子。”
叶楚烟眉目冷静,点头道:“谢二殿下关心,只是一点小毛病而已。”
看我似云淡风轻的一段话,云秋跟霜九却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此去建州城,她是以男装身份去的,她的身份没有几人知道。她这么一回答,岂不是默认了。
可是,只见赵弘文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叶楚烟的脸上也是没有一抹动容。二人静默的对坐着,等着管家将棋盘拿上来。
“观棋不语真君子,二位在边上看着可千万别出声。”赵弘文略有些霜九跟云秋说道,嘴角带着笑,转看叶楚烟,“听皇兄说你棋艺高超,不如就让本殿下先行如何?”
叶楚烟抬手做了个请字:“二殿下是客,悉听尊便。”
赵弘文笑了笑,抬手便落了四个子:“既然如此,那本殿下就不客气了。”
这一举动,让一旁的云秋有些愠怒。原来他提前说观棋不语是为了方便占姐姐便宜,此刻若是他们出声便显得他们小气了。他的拳头在桌子底下紧紧握起,将一口怒气先咽下。
叶楚烟不慌不忙落下一子,什么话也没有说,仿佛这四步对她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本殿下已占了先机,还真想看看大小姐会如何应对?”赵弘文说道,语气平淡,但是话里有话。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但是又有一句话说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占先机的人,不一定就有优势。”叶楚烟也淡然回应道,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棋盘。
赵弘文冷笑:“这才走了不过十几步,本殿下就已占尽了天时地利,你的棋子已经被全全包围,最多也就是个和棋。但僵持下去,不利的还是你。”
叶楚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答话。然而这一抹笑容是那么的从容,那么自信。
赵弘文眉头一皱,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些消失了。明明现在的棋子还是他的大好形势,但是不知为何心里竟然觉得自己即将要输了。
“殿下怕是忘了,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叶楚烟轻轻落下一子,那个地方所有人都看不到,但却是赵弘文的死穴。
这一步子,宛如就是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一下子捅进了狮子的心脏。看似没什么杀伤力,但只要命中要害,便是一击致命。
赵弘文面色一僵,连仅有的笑容也都消失了。他捻起一子,左看右看却毫无落子之处。不论什么地方,都已被封的密不透风。他自己布得阵,现在看来竟是自己堵了自己的路。除了投子认输之外,他已别无他法。
“殿下,承让了。”叶楚烟已不再准备提子,只是微微颔首行了个礼。
赵弘文抬目看着她,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看上去就跟赵弘俊一模一样,但是那目光却如毒蛇一般,却多了一丝恶意。
叶楚烟对视了回去,毫不避讳的将那恶意收在眼底。
“大小姐果然高明,是本殿下输了。”赵弘文轻轻眨眼,那恶意顿时便消失无踪,那眸光里又满是亲和。嘴角勾起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这般伪装,怕是连奸臣权臣都万般不如。但是由此可以看出,赵弘文其实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小小棋局都能令他涌现恨意,更不用说其他事情。
叶楚烟心里略有些不安,这样的人跟九爷一起查案,也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她看向九爷,只见他的目中也都是深深的忧虑:“殿下是否还想再来一局?”
赵弘文坦然一笑,潇洒道:“输了便是输了,哪还有再来一局。本殿下可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再说这时候也不早了,老将军的卷宗也该送来。”
“那就不打扰殿下处理公务了。”叶楚烟说道,微微颔首。
赵弘俊眯了眯眼:“放心,本殿下会通融些。”说着,他手腕一翻,用折扇点在了自己的胸口。言外之意就是说,讨好我,我便可网开一面。
叶楚烟看着他,只见他笑得狡黠。
第373章 本性是恶
“云秋,送二殿下到客房去。”叶楚烟对他那笑做没看见,转过头对云秋说的。
赵弘文没想到自己的暗示她会当做看不见,也是轻微一笑,以一个温暖的笑容尴化了解尬,起身便走往客房。
“真没想到,表面温润如玉的二殿下竟然是这般狼心狗肺,甚至心胸狭窄。”霜九在他离去之后忍不住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不过一盘棋局而已,他居然因为输赢而对一个人产生了恨意。刚才他对大小姐投去的那个目光,他可看的清清楚楚。一盘棋尚且如此,不用说得罪过他的那些人,恐怕每一个都死于非命了吧。
“纵然如此,你也要告诉云秋不要轻举妄动,还有你也是。”叶楚烟说道,她神色平淡,没有霜九来的那么激动。
“我?”霜九疑惑说道,大小姐怎么担心起他来,二殿下这点小把戏,还骗不过他吧。
“皇上命你辅佐此案,又派他来调查此案,当中肯定不简单。不止这里面有皇上的心思,也有他的心思,你要对付的不仅仅是一个人。”叶楚烟说道。
霜九眉头一皱,心里也是烦忧起来,总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圈套,但又说不准自己进了什么圈套。就这样带着满腹疑惑,他来到了赵弘文的客房,因为他是辅佐的人,哪怕不需要他帮忙,他也必须要在身边。
云秋将赵弘文送进客房后,自己便去兵营里继续自己的差事。房内就只剩下赵弘文跟保护他的两个暗卫,一见他到门口,那两个暗卫不约而同地走了出来,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霜九进门,只见赵弘文就是等候他多时的样子,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笑咪咪看着他:“九爷请坐吧,在看卷宗之前,本殿下有几句话想要请教一番。”
霜九抱拳:“不敢,二殿下只叫我霜九便是。”这一声九爷他可承受不起。
赵弘文轻松一笑,云淡风轻:“案子是本殿下是半途接手,有一些细节不如九爷知道的清楚。现在本殿下想问九爷一句,对于此案,你怎么看?”
霜九假装思索了片刻:“将军府一向光明磊落,断不会做这等作奸犯科的事,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府内。若殿下问我,我自然是怀疑将军府是被人栽赃陷害。”
赵弘文似是料到了这样的答案,轻轻点了点头,非常敷衍。他端起手边一杯茶,轻声说道:“那你认为是何人栽赃陷害将军府呢?”
霜九面上苦笑:“二殿下这句话,请恕霜九无能作答。老将军算得上是两朝元老,在朝中一定有些敌手。霜九不是朝廷中人,实在不知。”
赵弘文就是在向他套话,看看他们心目中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说不定不会去调查,反而去拉拢对方替他行事。
“本殿下听闻,少将军曾经与国公府叶国公交恶,叶大小姐还因为此事被逐出了家门,不知可有此事?”赵弘文问道,他低头吹了吹热茶,像询问家长里短一般轻松。
这个问题让霜九的心里打起了鼓,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说有,那国公府就成了有动机的人,若说没有,那便是有意欺瞒,多给了他一个把柄。
思考片刻,霜九抱拳道:“算不上什么交恶,是少将军年少气盛,顶撞了叶国公几句。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少将军早已上过国公府赔礼道歉,此事也早已过去了。”
赵弘文皱眉一惊:“是吗,但本殿下几天前怎么还听闻,少将军上国公府叫骂,怀疑是国公府陷害了老将军。”
霜九苦笑摇头:“少将军那是见老将军被冤枉,心里急了便开始乱了方寸。这就跟小孩子受欺负了,就回去找下人和父母出气一样。这么多日子过去,少将军不也没再找过国公府的麻烦吗。”
他话语轻松,企图将此事当做一件小事化解过去。但是他如今还是不知道大小姐为何要让少将军去将军府,这么做连赵弘文都觉得可疑,那陷害老将军的人又怎会相信?
“依本殿下看,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少将军虽然年少,但早已过了那年少气盛的年纪。他这么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怀疑国公府,不是一时冲动所为。”赵弘文说道。
他在宫中阅人无数,对于人的性格只要听其言,观其行就能了解七八分。云秋他也不是第一天听说,在刑部时,他那番隐忍就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一个容易被情绪冲昏头脑的人。
“殿下英明,少将军确实是进步了很多,但这事关老将军,是他的爷爷。在亲人遇到危难时,又怎能时时刻刻保持冷静。”霜九坦言说道。
赵弘文挑起眉毛,奇怪道:“九爷貌似有些太过于偏袒了吧,本殿下可没有半点怀疑国公府的意思,只不过询问了一件国公府跟将军府的小事而已。”
霜九面容一惊,心里也是稍微颤动了。
“父皇要你辅佐我调查此案,本殿下还希望九爷能公正严明,不要带着个人私心。”赵弘文说道。
霜九抱拳:“清者自清,老将军的清白,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霜九承认自己是带着一些私心,但绝不会影响殿下的查案。”他不得不承认下来,再多做辩驳,只怕他会抓住更多的把柄。
“口说无凭,你得做些事情,表明你没有私心才行。”赵弘文轻声说道,他目光一聚,“本殿下现在要你去做一件事,这件事你做成了才允许你插手此案,否则本殿下可就要另请高明来协助破案了。”
霜九抬起眼眸,他对上是一双隐藏着锋芒的眼睛。他心知此事一定不简单,但也只能抱拳答应。如果这件事单独交给他去处理,最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弘文见他答应,嘴角勾起一抹艰险的笑。
等走出客房后,霜九面如死灰,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见她步履虚浮,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走在将军府内,摇摇晃晃。
他看向叶楚烟院落的方向,刚想抬步走过去,但似乎又被什么力量给拉住了。他目光有些忧虑,但片刻后又变为了决绝。大步走出将军府,骑上快马便往刑部牢房回去。
“九爷。”那监狱新来的狱卒已熟知他是谁,林大人接到皇令后,便将他是负责调查此案的人吩咐了下去。
“那些犯人全都抓回来了吗?”霜九说道,有了云家军的帮忙想必差不了几个人,“将那距离老将军最近一排监狱的人统统带到审讯室里。”
不等那狱卒回答,霜九抬步走进了监狱里。他的目光越发的决绝,像是要去赴死一般。
第374章 证人具死
霜九走进监狱审讯室里,看着那一群排排站着的犯人,他挥手让那些狱卒们下去,扫视了一番那些犯人。只见他们各个的眼神里都带着不服,哪怕是沦为阶下囚,也都是一副老子是大爷的表情。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老实说出来,若说的是事情,我可以上报林大人,为你们减刑。”他背负着手,踱步在审讯室里。
刚刚他来时就已看过这些人关押的地方,他们距离老将军关押的牢房不过二十步的距离。只要有一丝响动,他们都能听得见。
其中一人冷哼一声:“大人我虽不知道你是何官何职,但我们都是死囚犯。自打踏进这牢房第一天起,就得将这牢底坐穿,你说给我们减刑?”说罢,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
“本官说到做到,哪怕你们是死囚犯,我也能给你们找一个替死鬼。”霜九见他们将自己称呼为大人,他就索性摆出了一副大官员的模样。
那调侃的囚犯一听,笑容立即僵硬在他脸上,眼神开始犹豫起来。他跟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考虑着要不要相信他。然而说几句话就能获得释放的机会,他们没有理由不说。
“大人,说实话,起火那天晚上其实我们都已经睡着了。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老将军手拿着一柄利剑,挨个的将我们牢房门前的锁链给劈开,让我们快逃。”那人说道。
“对对对。”另一人接着说道,“那时候我就闻到一股很呛人的烟味往自己鼻孔里钻,呛得我难受,听到有人喊着火了,我才吓得连忙从草席上蹦起来往外跑。”其余人也纷纷这么说。
霜九皱眉:“你们这么多人,全都睡的那么沉?”
在这牢房内,他们每日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根本没有过多的劳累,不可能睡到浑然不觉。而且他们都是盗贼出身,对于异动非常的敏感,怎么可能连着火了,还需要别人提醒才惊醒。
“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就是这样,当时我真是昏头了。”那人说道,旁边的人也纷纷点头。他们脸上的神情都很认真,看不出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霜九心觉不对,将那些人留在牢房里。走出审讯室,在他们那一小圈牢房里转了一圈,尤其观察着角落。然而他还真在牢房的一角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灰碳,要不仔细看就像污垢一样。
他就没走过去,将那奇怪的灰碳拿起来一看,却见上面有着烧惨的灰。低头放在鼻下轻嗅,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他越闻越熟悉,这味道就跟在钱开府里抓捕那两个怪人的迷香一样!
猛然,他心中一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目光震惊,颤颤巍巍的将那灰碳,放在地下踩成灰烬。
他面容苍白的走回审讯室里,看着那一排正莫名其妙看着他的犯人,目光闪动,双拳紧握,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有什么事情非常纠结,令他难以抉择。
犹豫了半晌后,霜九猛然一跺脚,甩袖离开了审讯室。那些狱卒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他便骑上快马。随便朝着一个方向就狂奔了出去,快马加鞭,迅猛如风。
郊区外,看到了远处一座凉亭,那里面坐着一个翩翩公子。背影卓然而立,似是看着远处青山在欣赏美景。
顿时,他心里一阵厌恶,但还是缓步的走上前去。站在他背后良久才抱拳拱手说道:“霜九无能,皇上的嘱托,我是完不成了。从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二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扑通一声跪下来,视死如归!
“父皇到底嘱咐了你什么事,让你宁愿死也不肯去完成?”那人嗓音低沉如豹,带着十分的成熟和稳健。
霜九一惊,他抬起眼看着这个人的背影,仔细打量之下才发现此人比赵弘文要壮硕许多,而且声音也没有他那般斯文儒雅,反而多了一些君临天下的王者霸气。
“王爷!”他失声叫了出来,明明二殿下跟他约好了在这个地方,怎么王爷会出现在这里?他左右四下悄悄张望了一下却发现,还真的只有王爷一个人。
“不用看了,我让七皇叔找了个理由,把二皇弟叫回皇宫去了,这里除了你跟我之外再无他人。”赵弘俊还是看着远处,目光冷峻,“过来坐吧,要让叶楚燕看见又该说本王欺负你了。”
霜九惊魂未定,犹豫了半晌才慢悠悠的站起来坐到他身边的位置。
“二皇弟是不是要你杀了监狱里的那几个犯人?”赵弘俊说道,他目不斜视,语气笃定。
霜九低头沉默,算是默认了。那些犯人很有可能是目击者,赵弘文为了让他表明自己的公正公平,要他去杀了那些人。不做,那就是自己有私心,皇上不会放过他,但是如果这么做,那就是在给老将军断后路。
“这件事一定是父皇嘱托二皇弟下的命令,你是死士,父皇怎会留一颗眼中钉在这世上。他不过想借你的手,把将军府陷于不义之地,顺便拔了你这颗眼中钉。”赵弘俊说道。
霜九无奈低头:“我又何尝不知,但是呢,又能如何呢?君令如山,如果不从,将军府只会灭亡的更快。士为知知己者死,大小姐信任我,老将军器重我,云秋尊我敬我,我霜九死又何妨!”
赵弘俊神色冰冷:“但是你死了,将军府也不会有任何好转,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想要陷害将军府的人,一开始无论是谁都好,如今想让将军府灭亡的是父皇!”
霜九神色一惊,面容有些惨白:“可是皇上明明答应过我!”
“答应?你真当有什么君无戏言吗?帝王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无论你让他说什么他都可以说出来!”赵弘俊眼眸内布满了凌厉,语气如霜。
霜九心中开始沉重起来,如果连皇上都想去将军府于死地,那他们又岂能敌得过皇命。他想起皇上跟他的那个赌约,这么说来,他也不过是哄骗他的一个谎言吧。
“王爷,不好了,那些死囚刚刚在狱中互相残杀,一个个都死了!”一个暗卫匆匆而来,抱拳说道。
赵弘俊冷眉一皱,心觉不妙,他看着霜九。只见霜九也是一脸震惊:“互相残杀,怎么会呢?我跟他们说要给他们找替罪羊的时候,各个的眼里都很期待,他们都想活命!”
那暗卫又说道:“但是刚才传来的消息却是如此,他们就像中了魔怔一样,开始像野兽一样互相撕咬缠斗,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也撞墙死了!”
赵弘俊面色冷静,呢喃道:“中了魔怔?”
第375章 将军自计
刑部监狱内,有几个狱卒的脖子上跟手上都被抓得偏题鳞伤,他们各个都哭丧着脸,在给大夫做这包扎。林大人就在监狱外,也是一脸愁苦。“王爷,您怎么来了?”见到赵弘俊,心里惊讶。
“本王是奉父皇之命出来处理一点杂事,怎么回事?”赵弘俊问道,他看着那些狱卒,他们脸上还带着些许惊恐。
林大人面色一沉,低声道:“几个犯人突然发狂,像是野兽一样,把同牢房的人通通咬死了。”
此时,有几具尸体抬了出来,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有些喉咙上带着牙印吗,有些则是脖子上的动脉被划开,还在滴滴答答不停的流血,染了一地的红色。
赵弘俊见状,心里不由得有些瘆得慌,他什么尸体都见过,但是这样的惨状可真不多见。人终究不是野兽,怎么会突然发狂,还有如此大杀伤力:“那些发狂的犯人在哪?”
林大人便将他带到了监狱外的一个角落,只见地上十几具尸体,通通用白布盖着,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恶心刺鼻的臭味。他抬手示意,那些狱卒就掀起那些白布。
然而出现的一幕,让赵弘俊心里不由得一惊。他们个个都瞪双目,如死鱼般突出,脸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咬紧牙关,满口鲜血,嘴角还挂着一块皮肉。
“仵作验过尸体了,他们没有中毒,也没有任何疾病,不知怎的就突然发狂。”林大人叹息摇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他们发狂之前吃过什么东西,见过什么人?”赵弘俊问道,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发疯。
林大人斜眼看着霜九:“他们被云家军抓回来已经有一两日了,吃的都是牢里的饭菜,安然无事。这最近见的人就是九爷,也就是在九爷走之后,他们被关回牢房以后便开始发疯。”
霜九愕然,他在审问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还好好的。神志清楚,对答如流,眼睛里都还闪着贼光。但他见到林大人的目中竟然有些许怀疑,一时间也不知怎么辩驳。
赵弘俊只是看了一眼霜九,而后便绕着那些尸体看了一遍。这越观察,面色便越是冰冷:“就当做是普通的牢狱内斗殴,不要将他们发疯噬人的事流传出去,以免造成百姓们的惊慌。”
林大人抱拳称是,私下吩咐了仵作。赵弘俊也不多说什么,带着霜九便离开了刑部。这些犯人就算活着,也对老将军的命案起不到作用。
“兽魂咒。”赵弘俊走出刑部后喃喃念道,他的话语非常轻,只有站在旁边的霜九听到了。
霜九一怔,见赵弘俊的眼里有着一丝惊恐。他的心也已经砰砰跳了起来:“王爷,兽魂咒只不过是传说,难道真有这种邪术?”
兽魂咒乃是前朝秘术,能将兽妖的魂魄引渡到人身上。兽妖还阳,便会兽性大发,蚕食人类。可是这也都只是传说罢了,从未有人真正见到过。
“你忘了你在建州城里见到的那两个怪人,有其一就必然有其二。”赵弘俊说道,目光越来越冷。
霜九心里直窜出一股凉意,如果真有这样的邪术,那他们的敌人就太可怕了。他们在明,敌人在暗,还能用这种邪术,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你也不必太担心,这群犯人被抓捕回来也有几天了。直到今天你见了他们的面之后才发狂,说明那些人也不是能随意的使用这种邪术。不然,他们早在他们抓回来的第一天就杀人灭口啊。”赵弘俊说道。
霜九心里还是忧心:“邪术不是便可以使用,这我知道。只是现在那群犯人已死,再难证明老将军的清白。本来我还想收买那群犯人做伪证,如今他们一死,谁也不知道监狱里发生了什么。”
赵弘俊冷笑:“一群作奸犯科的人,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会相信。想救老将军,还得拿出真正令人信服的证据才行。二皇弟负责调查此案,他吩咐你做什么了吗?”
霜九低头不语,一脸为难。
“不说也罢。”赵弘俊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既然二皇弟住在将军府,那他就不愁没有见面的机会。七皇叔拖不了他多久,相信不多时他就会回来了。
“王爷,我就不陪你进去了,要是二殿下回来我也好拖住他一会。”霜九说道,将军府里的人拦不住赵弘文,要是被他偷听到什么,那可是隐患。
赵弘俊点头,留自己的手下跟在霜九身边,独自进了叶楚烟的院落。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料到了他要来,已经泡好了茶,设好了座:“本王真怀疑,是不是每天都有人到你这里来做客,不然为何本王次次来,你都像是等候多时。”
叶楚烟轻笑:“霜九被皇上抓入宫,王爷可能不知道,但这带尸体二次入宫,王爷又怎么可能还浑然不觉。王爷此番出宫,是心有怀疑要问我了吧?”
赵弘俊叹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个女人,他看着眼前的茶杯,眼眸渐渐深邃:“事情发生之后,本王有一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老将军在见了对方的面之后,还将他当成朋友,而在那人反手自刎的时候,他没有制止。”
“云秋也曾怀疑过这样,以外公的身手,确实来得及。”叶楚烟说道,她也询问了崔副将,他声称外公是眼睁睁看着他自刎的。
“在府中闹出人命,别说是将军府,就是在普通人家的府邸都是大事。明知非同小可而视若无睹,你难道就不怀疑吗?”赵弘俊说道,他看着叶楚烟的眼睛,却见里面没有一丝波澜。
至此,他心中有了答案。其实叶楚烟早就怀疑了,只是一直埋在心里不敢说而已。这一出命案,其实都是老将军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罢了。
所以那个杀手的刺青不是皇家墨迹,他是两朝元老,对于皇族死士的图腾也略知一二,要伪造根本不难。
叶楚烟沉默了,呼吸越发的沉重。在监狱内,她见到外公的时候,心里就已觉得不对。外公太过于气定神闲,仿佛这命案根本无关紧要。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什么?”赵弘俊问道,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凝重的样子,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惶恐。叶楚烟从来就不会害怕,到底是什么令她这个死都不怕的女人都害怕了?
“前些日子,我在外公的书房内找到了一封书信,是在暗格里找到的。”叶楚烟冷冷说道,抬起眼眸直视着赵弘俊,“是皇上亲笔!”
“父皇亲笔?”赵弘俊也惊愕了,去年回纥来使前来拜访,那感谢的信函都是由官员代笔。能让父皇亲笔书写的东西,不止是重要,而是非常机密!
第376章 皇上的计
“那封信藏在那暗格内,也是仅仅的一封而已。但是那封信不是给外公,而是给厉王府。”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更是皱眉,给厉王府的信怎么会到将军府手里。父皇亲笔书信,按理说无论给谁都是相当机密,不可外传:“那信中写了什么?”
叶楚烟眼眸一抬,直直的看向他:“那上面写着,皇上想要让厉王府将香儿的死因公布出去,让厉建峰出来作证,说是将军府利用香儿接近他们厉王府,意图巴结,图谋不轨。”
赵弘俊怒眉一横:“简直胡说八道!这种颠倒是非的事父皇怎么会做,你确定那是父皇的亲笔书信不是仿冒?”
叶楚烟苦笑:“皇上的寝宫我进过两次,那边上案台上的字迹,我也不是没看过,又怎么会认错。而且那封信如此机密,外公还没有将它毁坏,可见这执笔之人不是一般人。”
皇上斥字,无论机密与否。臣子不能随随意毁坏,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那封信上也没有写着阅后即焚,以外公的性子,绝对就是会收起来。
“但是香儿是国公府的人,就算巴结厉王府,又怎么能赖到将军府的头上?”赵弘俊说道,这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如果想要陷害将军府,应该诬陷的人是云秋才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跟将军府的关系,血脉相连,如果他们说一句是我指使香儿这样去做的。香儿已死,死无对证,又能如何证明我没有说过这话。”叶楚烟说道。
皇上想要陷害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或者任何理由都可以。当年他篡位登基,将兄弟的儿子通通杀尽,那时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对待手足亲兄弟尚且如此,对付将军府,不过就是几句话吧,理由牵强,但也可指鹿为马。
顿时,赵弘俊明白了。父皇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将军府给与过任何一丝信任,从叶楚烟投靠他的那一天起,父皇就一直心生忌惮。就算叶楚烟上交了虎符,也未能换回他片刻的安心。
“外公一定是又接收到了什么消息,实在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演这一处戏。”叶楚烟说道,“外公真的想让自己死在牢笼。”
云敢先一死,将军府便名存实亡,但即使如此,他也只能选择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放心,才能够保住云秋的命,不至于让云家家破人亡。
“难怪父皇对此事的态度那么奇怪,让宗人府着重调查,又让厉建峰来协助查案,如今又派二皇弟来干涉,还让霜九辅佐。”赵弘俊说道,其实父皇一直都重视着这个案子,只不过为了他仁君之名,明面上不干涉,暗地里却恨不得此案永远不要告破。
如果老将军自己死在牢笼里,他可以说是老将军畏罪自杀。也可以说是老将军不堪受辱以死明志。无论如何这罪名都飞不到他这个君王身上,除掉了一个眼中钉,又保住了贤明。
“这份给厉王府的信,是厉王爷转交过来,还是建安?”赵弘俊问道,他要知道厉王爷的立场。如果他站在父皇那一边,那日后建安想要帮他就难上加难了。
“当然是厉王爷。”叶楚烟说道,“皇上亲笔书信怎么可能会落在世子手里,但这也是厉王府为将军府做的最后一件事。”
如果厉王府牵扯进来,皇上说不定就坐实了,他们勾结的罪名。既能击垮将军府又能将王府也一并打压。所以他在一开始就拒绝了世子的帮忙,将两家人撇清关系。
赵弘俊低头细思,父皇这些年一直在加强中央集权。别说对厉王府将军府,就是对于手握重权的大臣都已开始打压。但是在这之前几年,父皇也没有动将军府的念头。
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叶楚烟,直到他的出现之后,父皇对将军府的态度就似乎有些不一样。原本他以为父皇不会在意她一个女子,却没想到竟然父皇已经多疑谨慎到了这个地步。
父皇忌惮的不是将军府,而是叶楚烟。而他也恰好漏算了她,老将军之所以现在还在狱中未死,也全都是因为她在暗中相助。如今老将军昏迷不醒,不用说肯定也是她的杰作。
“父皇想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也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如果他当真有此意,你该如何保住将军府?”赵弘俊问道,他的心揪了起来,害怕叶楚烟会说出什么疯狂的话。
叶楚烟苦笑,笑得有些无奈:“将军府是保不住了,但将军府的人我还能保住。”便是她重生回来的意义,竟然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就绝不能白活。
“你想做什么尽管说,只要是本王力所能及,一定帮你。”赵弘俊笃定说道,父皇知道叶楚烟跟他的关系,此番也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否则便更显得心虚。而且在这紧要关头,他又怎能弃她于不顾。
叶楚烟眼眸微动,犹豫了一下,低头颔首:“谢王爷心意,但我希望王爷回到皇宫里去,什么也不要做。”
赵弘俊皱眉:“父皇对你我的关系一清二楚,如果本王此刻袖手旁观,岂不是不仁不义,还显得做贼心虚?”
“就是将军府的事,此案也有刑部全权调查,还是二殿下亲自查案。王爷若插手此事,便是对皇上不敬,也是对兄弟无礼。试问天下百姓跟朝中大臣如何看待王爷?”叶楚烟笃定说道,眼神坚决。
赵弘俊被辩驳的无话可说,心中一阵烦闷,他讨厌叶楚烟拒绝他,也讨厌每次被辩驳都无力反驳的自己:“为什么本王总是不能胜你一次,难道你就不能让自己任性一点吗。”
叶楚烟眼中出现了一只苦涩,嘴角勾起的笑更是显得有些酸楚。任性,前一世就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导致将军府家破人亡,还让厉剑锋小人得志。
那一世的任性,其实不止害了将军府,还害了厉王府,甚至害了眼前这个关心自己的王爷。如果她没有让厉剑锋得逞,外公跟云秋不会死,厉王爷也不会死。那二殿下也不可能掌握大权,登上皇位。
“任性的代价太过惨烈,我已经付不起了。”叶楚烟凄然说道,眼眸渐渐的灰暗起来。
赵弘俊心中一惊,他听着此番话有些不太一样。无论语气神态,都不像以前那个信心满满的叶楚烟。而且他听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她一个深闺女子,何时曾付出过什么惨烈的代价?
正当他要发文时,叶楚烟抢先说道:“王爷还是请先行回皇宫吧,很快我会让外公获得清白,就在三日之内。”
第377章 宗庙夜谈
赵弘俊怀着忐忑的心走出了将军府,他回看着将军府的牌匾,心里一阵唏嘘。云家军随先帝打江山,平外乱,至今也已经有二三十年了。没想到,也只能走到今天而已。
难道面对将军府的忠心,父皇就那般视而不见吗?
回宫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叶楚燕那个唏嘘带着酸楚的眼神。那张脸让他心乱如麻,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回想起老将军当时见他时候对他说的那些话,叶楚烟一个人真的已经承担了太多太多。数来数去,她如今也不过才十九岁而已。寻常女子在她这个年纪,要么待字闺中,不知忧愁,要么以嫁为人妇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为什么偏偏她叶楚烟要经历那么多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当时看中了她的展略与智谋,将她收进身边,才导致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一路上他都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主动接近了将军府?才会让父皇对将军府多了忌惮,以至于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想着想着他双拳紧握,心里越来越闷得慌。
“去禀告父皇,就说本王有要事求见。”赵弘俊冷声说道,外面的护卫抱拳领命,骑着快马便率先进宫。
等他到宫门口时,已有太监等候在那。赵弘俊心里咯噔一下。以往他求见父皇,从来没有太监出来迎接过他。那公公神色有些紧张,不敢多说什么,行礼后边转身带路。
他带领的方向不是前往皇上的寝宫,也不是金銮殿,而是供奉着列为先帝跟跟追封王爷的宗庙。
太监将赵弘俊带到门口便停下了脚步,除非有皇上下令祭祀宗庙或是清扫阁楼,否则他们这等下人没有资格迈入皇家宗庙。
赵弘俊停下脚步,深夜的黑幕中这刷着红漆的宗庙,显得有些黑暗。像是用人血糊在上面,现在那些血已经发暗发黑一般。看着这些墙面,他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胆颤。
“王爷快进去吧,皇上已经在里面等候了。”那太监见他不动,开口催促道。
赵弘俊来到此处,他也没有理由不进去,深吸一口气,挺直胸膛,壮着胆大步的迈入了宗庙的大门。自己推开大门,只听到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已是有些老旧。
“儿臣参见父皇。”他跪下行礼,只见眼前一个高大威武的人,正面对着那一排放着牌匾的祖宗灵位。那背影显得是那么深沉,但又犹如一座山一般,带着难以抗拒的威压。
“免礼平身。”皇上低沉说道,那每一个字都好像击打的人的心上,带起赵弘俊的心跳,“过来给祖宗的灵位上一炷香。”
“儿臣遵旨。”赵弘俊恭恭敬敬的抱拳,绕到侧面去点燃了三炷香,插在祖宗面前的香炉里,三跪九叩你,行了一个大礼。
“以往祭拜祖宗灵位。你们皇子都站在后面,如今你抬起头来看看,数一数这里有多少个灵位?”皇上目光深沉,直直的看着,眼前摆了三排的灵位。
二十多年来,赵弘俊是第一次看清这灵位的牌子长什么样。他匆匆扫了几眼,就在这眼神闪动的片刻里,他已数了四次:“回父皇,一个二十七个灵位。”
话一出口,他心里就觉得奇怪。他大靖至今不过才经历的五代皇帝,如何会有二十七个灵位?但是当他看到其中一个灵位上的名字,瞬间他就明白了。
上面有很多追封的王爷甚至追封的皇帝,他们在生前可能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嗣,死后才被他们的掌握权势的子侄加封了王爵。
“这灵位上的皇家子嗣,个个都是才高八斗。每一个都是文治武功的能人将士,但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直到死都没有获得一个属于他们的封号?”皇上慢悠悠的走到侧面,也点燃了三炷香。
赵弘俊心里沉重了起来:“既然父皇都说他们是文治武功,必然生前为大靖尽鞠躬尽瘁,这些虚名又何须在乎。”话虽这么说,但当初他那些战功被压,心里也是压抑了很久。
皇上面色平淡,走到灵位前,微微躬身上了三炷香。他心知赵弘俊说的是假话,也料到他不敢说实话:“这里就你跟朕二人,在各位先人面前就不要说谎了。朕都恕你无罪,我们父子俩好好的谈一谈。”
他转过身来,目光如剑带着一丝肃杀,直勾勾的看着赵弘俊的眼睛。那眼神似乎能看穿人的心底,令人不寒而栗。这双眼睛看穿了无数的奸臣小人,现在无论赵弘俊说什么,只要有一个字是谎话,他都能立即洞穿。
“儿臣遵旨。”赵弘俊面不改色,但心里已是在打鼓,身上也不由自主的开始燥热起来,十分紧张。
“朕知道你往将军府去了,叶楚烟是不是要你不要干涉将军府的命案?”皇上冷声问道,目光灼灼。
赵弘俊低头颔首:“父皇英明,但是儿臣此番前去不是为了以权谋私。父皇心里也清楚,老将军是冤枉的。儿臣斗胆,还望父皇还老将军一个清白,不要让一个忠良白白蒙受冤屈。”
皇上冷笑,笑得如一条鞭子,狠狠地打在赵弘俊的脸上:“全天下的人都相信云敢先的清白,文儿知道老将军不是凶手,你也知道,叶楚烟也知道,是问朕又怎会不知道他是清白。”
赵弘俊错愕:“既然如此,父皇为何迟迟不下令,让二皇弟早还将军清白?云秋资质平平,最多也只能维持将军府如今的现状,将军府对皇室再无威胁。”
“今天是没有,但明天呢?”皇上冷冷说道,语气森寒,“今天能拉拢一个霜九为他卖命,明天就有张三李四,多不胜数。你敢说在叶楚烟的手底下,将军府会一直是如今这般样子吗?”
赵弘俊哽住了,他不敢回答。叶楚烟的确有识人之术,也懂得人尽其才。比如那个小鬼,若不是他,火烧厉王府的事情不会进行的那么轻巧。
而且父皇点名说的是叶楚烟,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云秋半个字。可见在他心目中将军府属于叶楚烟,而不是属于云秋。其实父皇要对付的人是叶楚烟,而不是那已经破败的将军府。
“父皇,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赵弘俊说道,但此话说的他也有些心虚。
皇上一笑,像是笑一个还在犯傻的孩子:“俊儿,对于叶楚烟的能力,你比朕更加清楚,不然当初你又怎么会看中她。你看一看这些祖宗的灵位,难道还不明白吗?”
赵弘俊看着那些灵位,眼神里略带着一些疑惑,但他不敢说,但他心里已隐隐嗅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意。
第378章 帝王的锋芒
“他们都是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人!”皇上沉声说道,话语凝重,“他们欠缺的只是一点运气,就差在得不到一个完全忠心的人。叶楚烟今日忠心于你,明天呢?”
赵弘俊心中一沉,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叶楚烟对他一直忠心耿耿,二人也经历过生死。难道这样,叶楚烟还会背叛他吗?
“朕实话告诉你,监狱里死的那些犯人是朕让霜九杀的。只要他杀了那些犯人,朕就答应他,让他隐瞒自己死士的身份,以后安稳的过一生。”皇上说道。
他将自己抓捕霜九,让他杀燕环的事,通通都告诉了他。还将劫狱一事是燕环所为,还是受叶楚烟指使也说了出来。
赵弘俊双目内满是震惊,指尖都有些冰凉。
“面对一个曾经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他尚且可以为了自保而痛下杀手,对于不过是知遇之恩的将军府,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皇上轻巧说道,但是句句都带着凌厉的刀锋,狠狠地剜在赵弘俊的心上。
赵弘俊沉默了,眼神开始闪烁起来。
“朕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真正的忠诚,包括你们,虽然是朕的皇子,也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朕!”皇上低声说道,不怒自威,双眼迸发出的杀意。
赵弘俊连忙双膝下跪,眼睛里出现了一个惶恐:“儿臣不敢!”
皇上冷笑一声,笑的非常的尖锐:“你不是不敢,是叶楚烟还没让你对朕下手。但你们已经做了预备,建州城古家,难道不是你让自己心腹手下去娶了古家小姐吗?”
顿时,赵弘俊冷汗涔涔,手指都有些发麻。年少时,在沙场上面对那些炮火轰鸣他都未曾胆怯。但现在面对父皇的三言两语,他竟是胆战心惊,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人头落地。
然而就在他身形微颤的时候,一双手托住了他的肩膀。赵弘俊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双凌厉,但并没有什么杀意的眼睛。
“你可知道,叶楚烟已经将虎符交给了朕?”皇上眼神坚毅,“她这一招以退为进,既保住了将军府,其实也是保住了你!”
赵弘俊满目震惊,虎符可是将军府的兵权。这一旦上交,将军府就是一个空壳子。就像将武士的双手斩断,只能任人宰割。
皇上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小的奏章,扔在赵弘俊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赵弘俊将那奏章捡起,翻开一看,只见是兵部尚书的密奏。上面写着的是对他的弹劾,说他勾结将军府,拉拢云家军,拥兵自重,以图谋反之事。
他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心里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
“叶楚烟比你还早先洞察了朝廷之事,摸清了各位大人的心思。在这密奏呈上来之前,她就将虎符提前交给了朕。”皇上说道,语气中带着略微的佩服。
赵弘俊的心开始沉了下去,父皇竟然将他的害怕说了出来。一直以来他都只在意着父皇的想法,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对他虎视眈眈。
“父皇,叶楚烟只是一个女人,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想将军府亲人平安度日。拉拢古家,是儿臣一个人的意思,上交兵符当然是老将军的主意,跟叶楚烟更是无关,还请父皇念在云老将军追随先帝立下汗马功劳,饶老将军一命!”他重重叩头点地,话语发自肺腑。
皇上转过身来,皱眉看着他:“她瞒着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还要替她说话?简直太令朕失望了!”
赵弘俊低头不敢出声,他知道父皇已经震怒了。但是在老将军命案开始,她就坦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不是为了瞒着他做事,而是不想让他卷入这场纷争。
父皇不懂,他又岂会不懂!
如果他一早就帮忙,说不定老将军早已出狱,叶楚烟又何须让燕环去演这一出戏,让霜九被父皇利用,造成今天的局面。
“霜九已经背叛了信任他的兄弟,也执行了朕的命令杀了那些犯人。他的忠诚经不住考验,已经输了。如今就看叶楚烟,对你够不够忠诚。这是朕跟霜九打的一个赌,如果他赢了,朕就放过将军府。”皇上说道,话里有话。
赵弘俊跪在地上,眼神忽然冷冽起来,抱拳道:“儿臣斗胆,想跟父皇也打一个赌!”
皇上斜视着他,见他眼神坚毅,心里微微被触动,这个世上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你没资格跟朕打赌。”他冷冷说道,转过身看着那一排灵位。
“父皇是不敢吗?”赵弘俊冷言说道,目光变得更加的冷。
皇上转身,虎目怒瞪。横眉飞扬。这一下犹如千军万马之势,万箭穿心,令人肝胆俱碎。
赵弘俊的心也是颤抖了,但他紧握双拳,咬牙坚持着,目光毫不闪躲。
“没想到叶楚烟在你心里这么重要。”皇上呢喃说道,背负着双手,目中的杀意一闪而过,换上了一股深谋。
赵弘俊朗声说道:“儿臣只是不希望大靖冤死一个忠臣良将,父皇纵然忌惮将军府,可以将他们贬为庶民,大不必触动血光。”他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理直气壮些,将私心埋在心底。
“朕也并非要让将军府死绝,本来牵扯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却让叶楚烟弄得复杂,这触动血光不是朕想要的,而是她促成的结果!”皇上说道。
如果云敢先乖乖在监狱内,坐一辈子牢,云秋则还是顶着少将军的头衔,平平安安过他一生。霜九也能在他身边辅佐,让他不至于落人把柄,被人陷害。他则手握虎符,坐稳江山,这本是最好的局面。
此刻,赵弘俊终于想明白了。有了虎符,父皇根本不怕任何人再作乱,而他为了保住自己的贤名,不会让将军府覆灭,父皇忌惮的不是将军府,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叶楚烟。
“将军府忠心耿耿,叶楚烟也是儿臣先有私心才去拉拢她。如果不是儿臣,她又岂会走到今天。将军府恢复元气,也都是儿臣在相助。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怎能让一个女人代儿臣受过!”他抱拳说道,声音铿锵有力。
“她犯的错,你担不起。朕倒是很好奇,她会如何收拾这一场闹剧。如今认证物证都没了,她要如何还云敢先一个清白。”皇上好似看戏一般,轻松说道。
赵弘俊不由得想起叶楚烟跟他说的,三日之内,她会让真相大白。可是,父皇如今让二皇弟掌握着案件的调查权,二皇弟因为厉建峰的事一直记恨着叶楚烟,一定不会配合调查。
不知怎的,他的心忽然慌了。
第379章 引诱
将军府内,叶楚烟将一枚药丸偷偷塞给一个小药童。那药童心领神会一般将那药丸偷收下,举了个躬便退了出去。
“爷爷在医馆被照顾的好好的,姐姐为何还忧心忡忡?”云秋在后,见她愁眉深锁。
“这药丸只能蓄力一时,若时间太长外公的身体还是会虚脱。”叶楚烟皇宫的方向,眉宇间忧愁更深了。他右转看了一下二殿下所在的客房院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云秋眼见她瞧的方向,心里也是来气。他虽是皇子殿下,但来者皆是客,这几天他一直颐指气使,将他们当下人使唤。就是王爷也不曾这样对过他们的下人,若不是他负责调查爷爷的案件,他一定要想办法给他点颜色看看。
“云秋,答应我,接下来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冲动。”叶楚烟严肃的像是在吩咐的什么大事一般。
云秋从未见过她这般谨慎的样子,心里悬了起来:“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这样说?”他的眼角撇向二殿下所在的院落,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只这么记住便是,其他的我无法再解释。”叶楚烟说道,她转身便朝着赵弘文的院落去了。
云秋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他感觉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感觉。想要出生自己。但他知道姐姐一旦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也相信姐姐不会乱来,心中有所打算,只是他的心里还是莫名的紧张。
“稀客啊,叶大小姐今日怎么会到本殿下这院落里来?”赵弘文翻看着卷宗一脸认真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头都不抬。
“当然是想来问一问二殿下案情进展的如何?”叶楚烟也不向他行礼,直直的就来到了他面前,低头瞄了一眼卷宗。
赵弘文眉头微蹙,这卷宗可不是平民老百姓可以随意翻看的。他这一看,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挑衅。他反手将卷宗合上,抬头看着叶楚烟。
只见叶楚烟也是抬起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他,目中自有冰锥。他立即就地意识到来者不善,双手合在胸前准备接招:“主要是相当复杂,如今人证物证都已没了。想要还老将军一个清白,本殿下还得多想想法子。”
叶楚烟冷哼一声:“都说殿下才智过人,这小小的案子难不成就把殿下给难倒了?”
赵弘文轻笑:“那不过都是奉承我罢了,再说了在案件得一步一步的去查,总不能凭空想象编造出许多线索吧。大小姐还请回去耐心等候,本殿下会尽力而为。”
叶楚烟转过身,走到客位上坐下:“既然二殿下如此一筹莫展,不如我给你个线索如何?”
赵弘文眯了眯眼,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监视着她,她房门都不曾迈出过几步。来见她的也只有那个来汇报老将军病情的小药童,她能得到什么线索?“愿闻其详。”
“在监狱里的那些犯人都已经审问过了,他们自称当时昏昏沉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见他们一定是被别人给迷晕。那时在监狱外的狱卒都死了,但不是还有那被吓傻的小官员吗?”叶楚烟说道。
他可是明明白白的看到燕环从监狱里出来,也看到外公从监狱里出来。这么一个重要的目击证人,赵弘文却视若无睹。在这院落内没有召见过任何人,很显然他根本就不想调查此案。
但是他是奉皇上之命来调查,这般怠政到时候回禀皇上,一定会编造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反正现在人证物证都没有了,他想怎么说都可以,甚至可以伪造出一些线索,收买一些证人。
“那官员本殿下已经派人问过了,他说当时天色太黑什么都没看清楚。只是看到一个黑衣蒙面人出来,只能说明有人想要害老将军,不能说明老将军没有杀人。身为一个将军,有人想害他也不足为奇。”赵弘文轻巧说道。
“既然如此,殿下每日在这院落内翻看卷宗,能看出什么来?”叶楚烟语气突然严肃起来,目光逼视。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逼急了的兔子,这也是她想给赵弘文的假象。
赵弘文果真咧嘴一笑,绕出主位,走到叶楚烟身边低头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件精美的宝物:“大小姐真美,难怪将皇兄迷的七荤八素。就是本殿下看了大小姐的颜容,也忍不住想要赴汤蹈火,想帮老将军还清白了。”
叶楚烟不顾他那火辣辣的目光,觉得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敬:“殿下这话可说错了,外公本身就清白,这还一个清白,其实是查明真相,并非希望殿下颠倒是非。”
赵弘文嘴角轻勾,露出一抹邪笑:“这世上多少冤假错案,好人被斩首,坏人无罪释放。又有多少贪赃枉法,恣意妄为,都是四个字,事在人为。”
他将手伸了出去,轻轻的托住了叶楚烟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
叶楚烟对上的是一双满怀欲望的眼神,他的那些挑逗之语不完全是挑逗,心中已有了非分之想。
“本殿下还真想知道让皇兄看中的女人,在床上是什么滋味?”赵弘文嘴角的笑越发的淫邪起来,托着她下巴的手,那手指也在躁动不安的摩挲着。
然而他原以为叶楚烟会害怕会惊慌,却没想到做出了一个让自己出乎意料的举动。她笑了,笑的非常的轻松自在。一个良家女子,面对挑逗调戏甚至失身的危险,居然还能笑出来。
“原来殿下想要的,不过就是这个而已,若是早几天说出来,这案子说不定就能早点告破了。”叶楚烟笑说道。
赵弘文面色一变,那托在下巴上的手,被叶楚烟取下来,整个覆在了她的脸上。顿时,他只感觉到一阵柔滑细腻,宫中那些绝色宫女都比不上她半分。在接触一刻,他不由得身子一颤,整个人呼吸都变得急促。
正当他身子迎前时,叶楚烟却转身别过,嘴角轻勾,眼神意味不明,推开门走了出去。
赵弘文不甘心,快步跟了上去。他的眼神里满是欲望,像是着了魔一般,跟在叶楚烟的身后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就这样一路尾随,他竟然跟到了另一个院落内,这个地方寂寥无人,一个下人都没有。
只见叶楚烟走进了一间卧室内,似是在迎接着他进来。然而此刻,赵弘文的心却有些胆怯。他刚迈出一步,心里就觉得非常的恐慌。
这是在将军府内,叶楚烟又是未出阁的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时候说陷害起他来,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敞开的房门如同一个欲望的黑洞,深深的吸引着他,让他难以抉择。
第380章 不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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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言语激怒
崔公公在一旁,看着王爷面色铁青,双拳也是紧紧握住。恍然,他想起黄公公离宫前对他说的。王爷从不轻易动怒,若是动怒,那心里一定是有了滔天怒火。
“之后,云少将军还将霜九揍了一顿。”那小太监继续回复,将那一切都说了一遍。
赵弘俊的脸越发的冷硬,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冰冷肃杀的石像。眼睛里也露出了一丝杀意,握紧的拳头指甲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里,一缕殷红的鲜血落在地上。
“王爷!”崔公公担心说道,命那小太监快去传太医。
“站住!”正当那小太监起身要出去的时候,赵弘俊却喝住了他,“说下去。”
那小太监感受到了一股怒意扑面而来,心里也是战战兢兢起来,颤抖答道:“之后二殿下就出了门前往了刑部,据说是有了新的证人。”
赵弘俊的拳头握得更紧了,那证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也只能骗骗那些普通的老百姓罢了:“再探!”他低声说道,似一头低吟愤怒的豹子。
第二天,刑部就传出消息,老将军的命案有了新的证人。据说是一个打更的,那时候正好从监狱外经过。他就看到一个黑影翻墙进入了监狱内,然后就听见了狱卒很低声的惨叫声。
然后他好奇之下,便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朝着里面望去。却见狱卒倒在了地上,双目瞪大鲜血不停地从脖子里流出来。当时他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滚下了树,也不再继续打更。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听闻那行凶的凶徒还会抓到,他害怕报复便不敢出来作证。二殿下出面说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这才敢出来说出看到的事情。
除此之外,其他监狱里的那些犯人也都纷纷说是老将军用刀劈开了他们的锁链,将他们放出去才让他们幸免于那场火灾。而在那个时候,老将军身上就已经受了伤,显然是与人搏斗之后留下的。
人证有了,可以表明云敢先是有人想要刺杀他,对他意图不轨。而在这之前,赵弘文手下给刑部送来一具尸体,那尸体的手腕上带着一个刺青,目击到凶徒的小官员来认尸,只看了一眼便说,这就是凶徒当时手腕上带着的图案。
而且根据仵作的证词,这个刺秦跟在将军府里死掉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当即,一切都水落石出。老将军是被人栽赃陷害,那人以死来陷害老将军,直接陷害不成,便又让凶徒进监狱里去,想结果老将军的命,做成想要越狱的假象。
殊不知老将军武艺高强,杀出了一条血路。林大人结合人证物证,马上便下令宣布老将军无罪释放。
算了算日子,这就是三天。
赵弘俊一脸凝重的望着宫外,手又不自觉的紧握,将来原本的伤口又刺出了血,染红了掌心的纱布。他转身要走,却被一个人半路横出来拦住。
“王爷,皇上有旨,需要一位成年皇子入宗庙内为先人诵经,祈求先人庇佑。二皇子不在,还请王爷现在移步宗庙。”崔公公上来说道,头埋得很低不敢直视。
赵弘俊眉头一皱,心中犹如万马奔腾,所有的一切都无处发泄。难道连出宫问几句话,父皇都已经不允许了吗?但既然圣旨已下,他也无法违背,只能乖乖地入宗庙去诵经。
当他从宗庙出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人竟然就是赵弘文,只见他笑眯眯地走上兰来,满面春意,抱拳道:“为先人诵经这种事本应由弟弟来做,可惜昨日公务繁忙不得抽身,辛苦皇兄了。”
赵弘俊见他脸上带着挑衅的笑,摆明就是来看他笑话:“为先人诵经,是皇子该做的事情,何来辛苦不辛苦。倒是二弟,你破了老将军的大案,父皇该有重赏了吧?”
这一切都是父皇指使,也不知道父皇在文武百官面前会如何宣读此事。
赵弘文轻笑:“云老将军乃是我国之栋梁,自然该尽心尽力去还他一个清白。不愧是纯良之家,皇弟在他们府中这些日子过的非常惬意,还有叶大小姐这样的佳人相伴,皇弟都希望天天能有这样的案子。”
赵弘俊眉头一蹙,心里恍然如被针刺了一般。他将手背负在身后,看着那得意嚣张的神情,极力的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赵弘俊笑着走上前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还道皇兄当真不近女色,原来只不过是宫内的那些女人看不上眼罢了。叶大小姐,果真是,活色生香。”最后四字,他说的非常暧昧,语气轻缓。
那柔声细语在赵弘俊听来,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令他痛苦万分。看着那张邪笑着的脸,冷道:“宗庙之地,二皇弟说出这般污言秽语,你可知天谴!”
赵弘文一怔,原想激怒自己的皇兄看一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却没想到他竟然能控制住自己。明明脸上都已经写满了怒火,手也已紧紧地握拳。
他轻巧一笑,化解了这尴尬,退后一步说道:“多谢皇兄提醒,只是又不在这宗庙之地,我兄弟二人又岂能放心说话。”在周围只有他们俩人,宫女太监一律不能进来,包括皇上的眼线。
“皇兄,我知你心里生气,但又无处发泄。但是,你可知道这样的感觉我已整整忍了二十年!”赵弘文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严肃说道。
赵弘俊冷哼一声:“二十年?就刚才听你说的话,看来你也没有听父皇的话,好好地约束自己。至于父皇,是你自己选择做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如今又跟本王说忍耐了二十年?”
赵弘文面色一沉,再没了那副斯文模样:“你是长子出身,天生就拥有我没有的东西。若我是长子,又何须忍受一个大不了我几岁的**人对我颐指气使!”
“但若不是她,如今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赵弘俊冷声说道,那些在背后支持他的大臣也大多是看着秋妃得宠才选择了他,若不是秋妃获得圣宠,只怕也没人会看他这庶出的次子一眼。
“那如果不是叶楚烟,如今皇兄又算得了什么!”赵弘文极力反驳道,“你我都是不是皇后所出,都是庶子出身。我还曾被皇后收养过,你有的资格我都有,凭什么你就这般高高在上!”
赵弘俊看着他,七尺男儿,身材健硕。身手不在自己之下,若是当年随军一起征战沙场,战功也不见得会比他少。
“所有的东西都是你占一,别人占二。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拥有皇兄没有的东西,昨日,我才终于如愿了。”赵弘文笑道,眼里又浮出了春色。
第382章 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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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亲事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宗庙的院落里回荡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仰天长笑,笑的是那么快意,那么兴奋,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此人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否则不可能发出这种笑声。
赵弘文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看着赵弘俊脸上的红印,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感受着那份真实。冷笑一声,将信从手里拿出来,递了过去。
赵弘俊脸上一阵火辣,开始渐渐红肿,但他依旧冷着脸,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抬手就要接过那信,但是赵弘文却提前松开了手,将信掉落在地上。
他抬目看去,只见赵弘文还是一脸得意,半句道歉的话也不说,转过身迈着轻巧的步伐,朗声笑着走出了宗庙。
就在他身影消失一刻,赵弘俊的嘴角开始溢出了鲜血,眉头也开始紧蹙起来。他随手抹去那一丝鲜血,捡起那一封书信,眼神凝重,意味深长。
回到宫殿后,他拿着那书信端详了很久,目中复杂。
崔公公在一边看着,心里也是焦急,他在门外看到二殿下得意傲慢的出来,又看到主子那红肿的脸,顿时心里就明白了一切。原本他们之间是暗斗,如今已是明面上的针锋相对了。
“将这封信,送到将军府,你亲自跑一趟,让叶楚烟亲自收。”赵弘俊犹豫之下,沉声说道。他没有将那信拆开,推到一边交给崔公公,目光移开不再去看那封信。
“奴才遵命。”崔公公双手结果那封信,换上了一身便偷偷地溜出了宫。他送个大大小小无数的信,但不知为何,这封信揣在他袖子里却犹如火炭一般,让他坐立不安。
将军府的门卫一见他的皇子令牌,就知道他是王爷派来的人。便将他们直接带到了叶楚烟的院落里,他的到来让叶楚烟也是吃了一惊。
崔公公行了个礼,便将那封信交到她手里,说明这是王爷让他转交的。他也看到了那信的封面,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交过信得一瞬间,他的心也落了下来。
“有劳崔公公了,但以往给王爷传话的都是黄公公,这次怎么您亲自来了?”叶楚烟问道,他记得这位崔公公以前是服侍的皇上身边的。
崔公公叹息:“黄公公身体有疾,已经告老还乡。皇上担心新来的公公伺候不好王爷,便将老奴派到了他的身边。”说话时他的神色有些异常。
告老还乡,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皇上早已发现他们之间有私下联系。将黄公公赶出宫,再将自己派遣到王爷身边,既拔了自己这个眼线,也让王爷失去了一个信任的人。
叶楚烟一听,也瞬间明白了,她低头看着那封信,眉头也微微一蹙:“信我收下了,公公回宫且代我向王爷问安。”他微微颔首,以示礼貌送客。
但崔公公却站在原地没有走动,眉头深锁。犹豫了半天,他才将今日在宗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叶楚烟:“老奴所以没有亲眼看到,但光听声响也只明白了七八分。二殿下如今已今非昔比,他再也不怕王爷了。”
叶楚烟低头沉思:“如今他在皇上身边辅政,深得皇上器重,自然有些趾高气扬。”但是她没想到,赵弘俊居然会为了她去挨这一巴掌。
“大小姐,王爷对您的心意老奴都看在眼里,老奴也知道您为什么不接受王爷的心意。但是有些事情,还望大小姐不要欺瞒王爷,不然王爷会很伤心。”崔公公说道,语气带着些悲伤,像是不忍自己的孩子受伤一般。
叶楚烟沉默了,那个冰冷霸道,行事决绝的人,真的会因为她的隐瞒而伤心吗?低头看着那封信,竟然还没有拆封过,完好无损,心里更是默然。
“该说的老奴都已经说了,还望大小姐三思。”崔公公微微鞠躬,叹息一声。
送客后,叶楚烟关上房门独自坐在门内,对着的那信仔细端详了半天。一笔一划都细细收在眼里,确认那是厉王爷的笔迹,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始拆封。
只见上面写道:厉某再三请求,为何云兄片字不复。结亲之事迟则生变,君心难测,灾祸可在旦夕,还望云兄慎重。
简简单单只言片语,果然符合厉王爷雷厉风行的性格。但从书面的字面意思上看,这封信已经不是第一封。看来二殿下是很早之前就从厉建峰那里得知了此事,这封信是将军府即将为难之时,厉王爷才再次提及。
难怪外公要自导自演出这一出戏,原来他早已听闻皇上要对将军府不利。所以提前自己给自己设下了一个圈套,以退为进,避开了皇上的迫害。
带着那封信,她来到外公的卧室外,对一边的下人说道:“到外面去守着,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包括少将军跟九爷。你们也都下去吧,暂时不用伺候。”那些下人点头而去。
她推开外公的房门,里面是一股淡淡的药味,只见一个头发半百的老人,正靠坐在床头,手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目光炯炯,正看得入神。
“外公看起来起色好多了。”叶楚烟轻声说道,她下的迷药虽然药性不重,但跟燕环搏斗的那些伤都是实实在在。不然,根本欺瞒不过厉建峰跟赵弘文的眼睛。
“不过一点皮外伤,算的了什么。”云敢先将书本合上,活动了一下肩膀。若不是要装病,他早就到院落外去散步了。回头一看,却见叶楚烟手里拿着一封信,神情凝重。
原本他想笑,此刻却笑不出来了。叶楚烟向来不会这般严肃,再看到她手中信件的封面后,自己也是心惊了。
“这封信厉王爷是想给外公的,中途遇到了点意外,被二殿下劫走。机缘巧合之下又落到了王爷手里,楚儿擅自做主,将信拆开看了。但既然是给外公的信,虽然迟了些,也该物归原主。”叶楚烟说道。她走上前,双手将信件呈上。
云敢先神色闪烁,似是有三分心虚,匆匆浏览完信件之后,脸色便更是惭愧:“厉王府世代忠良,对大靖比我将军府贡献更大。将军府有难,岂能连累厉王府。这门亲事,绝不能答应。”
叶楚烟面色如霜,冷道:“外公真是这么想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敢先扭头看向她,但却被叶楚烟眉眼间的那冷意所震慑,心里竟如被看穿一般。他目色开始闪动,已有些藏不住。
“皇上忌惮的是将军府跟厉王府,但我是国公府的嫡女!”叶楚烟凌厉说道。
就算她被赶出家门,血缘关系也无法改变。若是两家真成婚,皇上大不了下一道圣旨,加封爹为郡王,让自己彻底归到国公府,这样就跟将军府划清了关系。
第384章 老将私心
厉王府得了她,也只能得到一个没有实权的郡王,将军府便彻底成了空壳。如果是这样的局面,将军府至少可以安然,外公也不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云敢先被那铿锵之语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别过眼去,面上已满是心虚。
叶楚烟见状,冷冷一笑,有些无奈:“外公也不必感到羞愧,将军府是你跟舅舅用血换来的,不忍看它消亡是人之常情。但你不该将这份心思,放在王爷身上。”
云敢先心中一动,眉头皱起,头埋得更低了。
“我知道外公跟王爷私下聊过几次,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每一次你们聊完之后,王爷总是对我特别宽容。我想这其中一定有外公的缘故,对吗?”叶楚烟询问道,但语气笃定。
云敢先沉默了半天,摇头苦笑,将是那本兵书随手丢在一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件事情,到我无罪释放那天起便结束了。却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还是让你发现了。”
王爷对叶楚烟的心,连崔公公都看得出来,他这般精明,又怎会察觉不到。想利用王爷去为将军府起势,这是他一步想走而又不敢走的棋。
但是这一份利用的私心是真的。
“别的我不想问,我只想问外公一句话,还望外公对我说实话。”叶楚烟冷声说道,“为何外公会如此看中王爷,难道是外公心里他当真是帝王之选?”
云敢先身为两朝元老,很多宫廷政变他都经历过,权臣奸臣他的都见了不少,对于识人之术,他从来没有走眼过。如今皇上只有两个成年皇子,但不代表其余的皇子就不能做储君,他们谁不是皇后所出,谁都有夺位的资格。
赵弘俊虽然出身不低,但自从他以长子身份出生后,皇上便对他的家族不停打压,如今连将军府都不如。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找上自己,说是欣赏她的胆识谋略,其实当时他已经走投无路,无人可用。
“我并非觉得他是帝王之选,而是相信你的选择!”云敢先沉声说道,眼眸抬起,充满了坚毅。看着叶楚烟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眼神似乎又略微有了些变化,声音也缓和了些。
他轻笑起来,笑得是那么慈祥:“我一直觉得你跟你娘很像,聪明睿智,冷静沉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但是跟王爷相谈之后,我发现我错了。你不是像你娘,你的才能远在你娘嗯。之上!”
叶楚烟心里一惊,从来不轻易夸赞一个人。就是他当年给出马马虎虎评价的青年将领,如今也都已经是皇宫内的参军首领。给她这样高的评价,实在是让她受宠若惊。
“你娘聪明一世,任何事情都可以预料到,但她唯独没有看穿人心!这也是我的错,没有告诉她人心险恶。”云敢先说道,目中沉痛起来。如果他早些发现叶堂之的野心,也不会让她那样草草了结自己的终身大事。
叶楚烟低头沉默,说不出话来。她又何曾看透过人心,跟娘一样没有看出厉建峰的本性,白白赔上自己终身大事,还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外公如今夸赞的自己,其实是自己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跟将军府全部人的性命才换来的。前世的她连娘一半的才能都没有,简直愚蠢至极。
“你相信王爷,我只是相信你。”云敢先说道,“但我却误会了你对王爷的心思,这一点外公向你赔罪。”他抱拳拱手,在床上就半鞠躬起来。
叶楚烟亦是低头:“外公言重了,楚儿受之有愧。跟王爷的关系也仅止于此,跟厉王府也最好保持如今的距离,外公也不要再跟厉王爷有任何的书信往来。既然二殿下能截住一次,就能截住第二次第三次,无论怎么机密都有暴露的可能。”
云敢先点头:“早先前我就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往来,写了前两封信我没有回他,本来以为他会明白,谁知道竟然还多写了。”
“厉王爷当年与你征战沙场,又都是两朝元老,自然不愿意看到将军府衰败。那也是一番好意,毕竟唇亡齿寒。”叶楚烟说道。厉王爷那么做,也不全是为了将军府。
皇上加强了中央集权,对于他们厉王府的打压,早在回纥来使前来时就已表露得清清楚楚。那一次援战,确实耗损了厉王府大部分的兵马,削弱了他们的兵力。
好在厉建安身子羸弱多年,厉王爷有没有令立世子的意图,否则皇上不可能放任厉王府那么久。但是现在厉建安身子大好,又跟王爷关系亲密,皇上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对待厉王府。
外公尚且可以装病不起,让云秋去处理那些杂事,躲过皇上的针对。但是厉王爷,可就走在刀尖上了。
“厉王府看似荣耀,是人人羡慕的异性王族,但权势也早已大不如前。而这衰败,就在短短几年内。”云敢先摇头叹息,天下越是太平,他们这些功臣便越是不得安生。
“外公放心,厉世子乃是王爷身边的栋梁之才,楚儿定然不会让任何人动摇厉王府,就是皇上也不行!”叶楚烟笃定说道,柳眉一扬,英姿飒飒。
云敢先的心犹如被重锤震动,若是他听见云秋这么说,一定会开怀大笑,觉得小毛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这话从叶楚烟的嘴里说出来,俨然便成了豪言壮语。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的不是叶楚烟,而是十几年前那个鲜衣怒马,豪迈大气的女儿,云飞英。当年她以一己之力保下了将军府,叶楚烟还在她之上,这句话绝对不是她口出狂言。
“好!”云敢先低声喝道,“没想到真正继承我云家血脉的人,当真是你!”
叶楚烟低头,轻笑道:“楚儿不敢,云秋只是缺乏历练,假以时日,他的才能也必定不会在舅舅之下。”她可是有前世二十年的惨痛经历做底子,外公实在是高看她了。
“你不必哄我,云秋平庸之辈,早在他十二岁时便已现了形。霜九能将他教导成今日的模样,已是出乎我意料了。”云敢先苦笑,欣慰的看着叶楚烟,云秋有今天,也都是她的功劳。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只听管家在外说道:“老将军,厉王府世子在外,说想见大小姐,有要事商谈。”
叶楚烟看着外公,二人对视,眼里都是怀疑。这封信是二殿下偷偷拦截,又私下交给王爷,然后才落到他们手里。厉王府不可能得知,除非是有人告密。
“你去吧。”云敢先说道,他拾起床边的兵书,再次聚精会神的翻看起来。
第385章 世子上门
励建安坐在客厅的客位上,神色淡然,正低头品着一口茶。明明只是普通的茶叶,他却带着淡淡的微笑,十分享受一般。
“世子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是我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海涵。”叶楚烟走进来,对着他福了福身。
厉建安起身抱拳:“不请自来本身就已经是我的不是,大小姐不必介意。”
叶楚烟看了看身后的管家,让他退出去:“外公身体抱恙不能见客,若有要事相谈还请世子改日再来。”他不知道厉建安此行所为何事,但还是需先将丑话说在前头。
“我不是来找老将军的,来将军府的这一趟,我父王也不知道。”厉建安说道,脸上神色坦然,“难道你认为我是一个只活在父皇光环下,唯唯诺诺的人吗?”
“楚烟不敢。”叶楚烟微微颔首,他身体康健之后,派出了那么多探子来帮她,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厉建安绝对不是一个看上去那么安分的人。
“虽说是在将军府内,但也需要提防有没有眼线。这个客厅不是说话之处,您看是不是我们到别的地方去说?”厉建安早在叶楚烟前来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这周围的环境,这客厅简直太容易让人偷听了。
叶楚烟抬头看着他,发现他神情严肃并不是在开玩笑,侧开了身:“那就请世子移步吧。”低头颔首后,她率先走在了前面开始带路。
二人来到了外面的湖中凉亭内,非常宽阔,没有任何的遮蔽。但视线却可看到周围的下人,就偷听之人无处隐蔽,除非他是千里眼顺风耳,否则半个字都别想听到。
“以往王爷来的时候,我们都是在此处商讨要事,从来没有泄露过半分秘密,世子还请放心。”叶楚烟说道,余光望向四周,发现也不过就是零零散散几个下人经过。
厉建安也是仔细端详四周,听见叶楚烟这般说,心也放下了大半:“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二殿下给王爷的那封信,他愿誊抄了一份也送给了我,所有的事情我也都以查明白。”
果然是赵弘文捣的鬼,不过既然如此,她也就放心了,至少厉王爷没有发现他的信件已经被人拦截。在他看来,外公我不回就是直接回绝了他这门亲事。
“厉王府想通过两家联姻保住双方彼此的地位,这也是无奈之举,不知世子查到了什么?”叶楚烟问道。
厉建安神情警惕的起来,左右往四周看了看,再次确定四下无人:“虽说老将军不同意这桩婚事,但我希望大小姐能够慎重考虑。”
“为何?”叶楚烟问道。外公如今称病在床,经此一事,将军府等于是受了重创。皇上一时半会也不会在做打压将军府的事,只要外公一直称病,云秋一直表现平庸,皇上就能暂时的安下心来。
厉建安郑重抱拳:“我提起此桩婚事,并非对大小姐有什么心思。如今将军府危在旦夕,将军府一旦衰败,下一个便是我厉王府。我两府之间看似毫无牵连,实则关系紧密。”
叶楚烟点头:“皇上忌惮两府,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单单一家就已经被视为眼中钉,如果两府公然联姻,岂不是等于公开跟皇上作对,难道世子认为这样对两府真的好吗?”
厉建安眉头一皱,苦着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手指握在一起变成拳头,尚且有抵抗的能力。要是再不联合,被各个击破岂不是更加容易。”
叶楚烟心中叹息,看来厉建安也忘了,她是国公府的嫡女,只是将军府的外孙女而已。纵然现在她是将军府的人,只要皇上一道圣旨便可移花接木,将她冠回国公府的名号。他的想法没有错,联姻也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皇上不会坐视不理。
“世子别忘了,我是国公府嫡女。如果王爷真的求亲,爹绝对会答应,将那断绝关系的文书否认的一干二净。到时候王爷所谓的联姻帮不了厉王府,也救不了将军。”叶楚烟说道。
爹虽然是国公,但是在朝廷上从未获得过任何权势。无非是凭着那些酒宴歌姬来讨好各路大官,帮他摆平一些事,才让他稳坐国公的位置到今天。厉王府要求娶她,等于跟娶一个平民老百姓没有什么分别。
厉建安一怔,竟被说的无言反驳。叶堂之一直想要攀附厉王府这棵大树,不惜付出了两个女儿来引诱厉建峰。如果此时他求亲,那叶堂之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达到他的目的。
原本叶楚烟打压国公府,就是为了打消叶堂之的报复之心,从中作梗做出什么破坏两府的事情。如今国公府没有嫡子,三个女儿又都不在。他没了筹码,那些官员也都不买他的帐了。如果此时他将亲事送上,等于是帮他死灰复燃。
而且叶堂之终究对厉王府跟将军府有恨意,就算联姻他也不会消除他心头之恨。若此时厉建峰趁虚而入,那后果适得其反。
“但若世子想联姻也不是不可以。”叶楚烟轻声说道。
就在厉建安愁苦万分时,既然听见了这样一个轻巧的声音。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大小姐是认真的?”
“婚姻大事,岂可玩笑。”叶楚烟说道,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痕迹。
厉建安心里震惊了,说起婚姻大事。别说女儿家,就是男人都会有些许不好意思。但现在叶楚烟跟他面对面坐着,与他四目相对,却没有丝毫的羞涩之意。就像是看着一个普通人,眼神非常的平静。
就算这婚事是假的,她也不该说的如此平静。说起来,他还从未看见过叶楚烟有过丝毫羞涩的神情。无论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跟王爷在一起的时候。以往,他们那些表姐表妹上府来的时候,都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有血缘关系尚且如此,陌生人竟然还能如此坦荡。他的心里不禁对叶楚烟又生出了疑惑,感觉她如同仙人般神秘。每次跟她谈话之后,他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如果到小姐真有此意,那我便写信向王爷禀奏。”他低声说道,这件事情必须要跟王爷提前报奏。
“王爷对我的心思,世子也清楚,难道此时心里就没有忌惮了?”叶楚烟说道,他对王爷言听计从,不敢做任何一丝忤逆的事,若他不是个才子,任何人看了都要以为他是一条走狗。
厉建安轻笑,无奈摇头:“知道又如何,王爷心里也清楚,王爷跟大小姐之间,绝不会为皇上所容。就算他心里再想,也绝无可能。”
第386章 亲事
叶楚烟一怔,他没想到厉建安竟能将这话说的如此坦然:“王爷身边能有你这样的帮手,真是天大的福气。若没有世子,只怕王爷早已被奸人陷害,如今已是身首异处了。”
回想起最初见到赵弘俊时的样子,霸道狂傲,只不过是一个闲散皇子,却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就算他不是一个莽夫,心细如尘,也难以提防那些奸臣的陷害。这当中一定有厉建安在暗中替他运筹帷幄,以那样羸弱的身子实属不易。
厉建安抱拳,淡然一笑:“大小姐谬赞,是不宜迟,那我这就回王府去禀告父王,准备提亲。”
“且慢。”叶楚烟说道,“我想知道厉王爷是什么时候开始给外公写第一封信的?”
皇上准备打压将军府,外公一直都没有收到消息。厉王爷又是如何暗中得知此事然后提出联姻,这当中他又提出过什么证据,能让外公相信,设计出了一个局来陷害自己。
“那几封信都是父王私底下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实在不知道何时写的第一封。”厉建安说道,他如今身体康健,已在辅佐父王处理一些厉王府的政务,经常奔波在外不在府内。
叶楚烟犹豫了半响,将声线压低像是在说着什么秘密一般:“劳烦世子回去向厉王爷回复,就说外公身受重创,卧床不起,已是吃饭都需要下人喂入口中。”
厉建安不解,但他见叶楚烟说的这般慎重,以为她要将着假戏做到底,便也点了点头:“放心,我绝不会将老将军的病情泄露出去,对父王也已一定按照大小姐所说的那般交代。事不宜迟,那我就回王府了。”
“世子留步。”叶楚烟说道。
厉建安错愕的看着她,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叫住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知她还有什么好交代。然而他听完叶楚烟说的话,脸色先是一僵,而后嘴角便扬起了一丝笑意。
“劳烦世子了。”叶楚烟低头颔首,坐在位置上身子微微鞠躬。这可是她见了王爷才行的大礼。
厉建安连忙伸手制止:“大小姐这份礼,我如今可受不起了。大靖国内人人都称我是天纵奇才,在我看来,远远比不上大小姐半分。”
“世子过奖了,这一举王爷会理解,但必然会触怒他。那所有的怒火必然都会撒在世子头上,只有委屈世子了。”叶楚烟再次低头,行了一个礼。
“大丈夫能屈能伸,若连这点胆子都没有,那我岂不白白生了这七尺之躯。”厉建安坦然一笑,笑的十分阳光俊朗。
这一笑,让叶楚烟的心里莫名一疼。他这笑容跟厉建峰实在太过肖像,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的是另一个人。但是厉建安的笑容更加的阳光,更加的沉稳,幸亏有这些许的不同,才没让她迷的神智。
商谈妥当,她便亲自将厉建安送到将军府门口,目送着他策马离去。看着那逐渐硬朗的背影,端端正正的骑在马上。她心中也是安心了许多,看来府中那给他下毒的内鬼已经被他揪出来了。在厉王府中,他再也不用害怕有人会下毒害他。
“那是厉世子吗?”云秋骑着马从远处而来,慢悠悠的下马,看着那熟悉的背影问道。
“当然了,京城那除了你云少将军之外,也只有厉世子有这般英姿飒爽的身姿。”叶楚烟轻笑说道,看似在夸世子,实际上是在夸云秋。
云秋皱眉,脸有些微红:“姐姐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还是说你见了世子便开心快乐,竟会说起好话来了。不过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他来做什么?”
“商议亲事”叶楚烟说道,看着厉建安的背影消失在街头,她也便转身回了将军府内,脚步轻巧。
“亲事?”云秋吓了一跳,将马的缰绳一扔快步跟了上去,“他到将军府来商议亲事?”
“对,我难道有哪里说的不清楚吗?”叶楚烟自顾自的往前走,并不在意她惊讶的眼神。
云秋脸色猛然煞白,这可把他吓得不行。将军府只有他一个嫡孙,厉王府也只剩下厉世子一个嫡子。这亲事是肯定不是他们两人,如果他到将军府来商议婚事,不用说一定是冲着姐姐来的。
“爷爷呢?爷爷怎么说?”他有些焦急,碎步的跟在身边,语气满是急促。
“外公卧病在床没有出来见他,是由我负责接见的。”叶楚烟轻声说道,跟云秋的焦急正好相反。
云秋这才松了口气,扶了扶自己的胸膛:“那就好,我还生怕爷爷头昏之下就答应。”他知道爷爷的病都是装的,但好歹也受了些皮肉伤不会毫无影响。而且一直以来他对厉世子也很欣赏喜欢,这冲动之下答应了,可没得反悔。
“怎么在你看来外公既是如此容易昏头的人吗?”叶楚烟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话要是传到外公嘴里,他就得罚抄百遍经文了。
“当然不是,我这不是担心姐姐嘛,万一爷爷答应下来,姐姐你可就要出嫁了,终身大事可不能儿戏。”云秋压低了声音,耸了耸肩。
“我出嫁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数来数去我也已快到桃李年华。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孩子都已学会叫娘。”叶楚烟一脸轻松的说道,像是在说着无关自己的事。
云秋一愣,他习惯了姐姐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样子。如果要为人妻为人母,确实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模样。但他这么一想心里居然有了一个疙瘩,他不想姐姐离开他身边:“在我心目中姐夫只有一个人而已,厉世子虽然好,但他配不上姐姐。”
叶楚烟眼眸一抬,似有些惊讶:“你可知道,厉世子可是大靖国中数一数二的才子,多少才貌双绝的女子都等着嫁给他。人人都称赞他是千古难得的良婿,你倒还嫌弃了?”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就觉得是子配不上姐姐。”云秋别过头去,刚刚还是一本正经,如今却又耍起了小孩子脾气。除了王爷,谁娶了姐姐他都心里不快。
待会儿他一定要去跟爷爷说,除非王爷来提亲,否则其余人一律回绝,哪怕姐姐就在府里留到三四十岁,将军府也养得起。姐姐也不是凡人,必然不会受那的闲言碎语的影响。
“我已被逐出国公府,如今在将军府是外公说了算,但他将一切自由都给了我,你应该知道我的亲事是由谁决定。”叶楚烟说道,她看穿了云秋的想法,提前点破。
上一世,在终身大事上她已昏昏碌碌过一次。此生此世,除了她自己,谁也别想掌握她的婚事。
“世子的求亲,我也已经答应了。”她轻声说道,面色从容。
第387章 感情用事
云秋愣了半天,久久缓不过神来,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叶楚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难道你不同意?”叶楚烟询问道,他当然知道云秋会不满意,但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我当然不能同意!”云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但这句话之后他也没有别的话可以接的上,只是干瞪着眼睛。
“你不同意也没用,我已答应世子,只要他回复厉王爷此事就算是定下。只要选个好日子上门提亲,三媒六聘,再选个黄道吉日,上花轿过门就行了。”叶楚烟说道。
云秋心里焦急上火,不知为何姐姐说的如此轻松,仿佛在说着别人的婚事一般。他当然明白世子此举跟她只是明面上的夫妻,但是即使最后合离,姐姐的名声也必然受损,日后也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更别提嫁给王爷。
“姐姐,你心里当真对王爷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劝姐姐,只能问出这个最想问的问题。
叶楚烟眼神一闪,心里似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以往的回忆涌上心头,无论是在宫中也好,在外地也罢,王爷一直都很尽心尽力的保护着她,尊重她的所有秘密。所有的一切她都明白,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大的鸿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爷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只不过他深陷勾心斗角当中,将自己的善意全都埋葬在了心里。若是他有丝毫的心软,在宫中争斗里便会万劫不复。冷硬心肠,不受感情所束缚的王爷才能成为一个帝王!”叶楚烟说道。
云秋皱眉,心中虽然不服,但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无奈之下,他气得扭头就走,不想再听姐姐说那些话。九爷不在,他心头一急便写了一封信,将此事告知了王爷。
皇宫内,赵弘俊顺利的收到了云秋写的信,眼神凝重,看不出是喜是忧。崔公公已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些不一样,悄悄挥了挥手,让身边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下去。若是王爷控制不住情绪,也避免能误伤了他们。
“厉王府最近要有喜事了,令人备上一份大礼。”他将那封信缓缓放下,平静说道。语气中听不出有丝毫波澜,但眼睛里却是如深渊般深邃,带着一丝冷意。
“老将军最近伤势似乎有些严重,安排一下,本王要出宫替父皇慰问一番,顺便也谢谢老将军的教导之恩。”他将那封信又拿起来,紧紧攥在手里。等再松开时,已然被他雄厚的内力震成一团碎屑。
崔公公脸色一白,低头称是。本想劝阻王爷,此时不要再前往将军府,但见如此王爷如此愠怒,他也不敢再劝。只能先退下去将皇上的那些眼线暂时吊调离,给王爷准备了一间太监的衣服,帮他乔装打扮混出皇宫。
将军府后门云秋已等候多时,一见到马车前来,便立即上前迎接:“等了几个时辰,我还以为王爷不来了。”隔着马车帘他就对内焦急说道。
“事关重大,本王又岂会不来,甩掉父皇的眼线花了一些时间,这才来迟了。”赵弘俊在内答道。
云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尾随,便亲自牵过那马车的车头,将马车带进了将军府内。护卫跟几个云家军士卒分别守在五十步以外的地方,若有可疑人经过便立即回报。
皇上对将军府如今十分的警惕,哪怕老将军使出了这一招苦肉计也不一定能让皇上完全放下心,他们比以往都要谨慎的多。云秋没想到,为了混出来王爷尽然连太监的衣服都穿上了,可见他对姐姐这门婚事多么的重视。
“今天不知道为何世子突然来访,然后姐姐就告诉我,他是来提亲的。这太突然了,其中一定有隐情,我从姐姐嘴里问不出什么,就看王爷的了。”云秋焦急说道。如今能够让世子打消这个念头,除了厉王爷也就只有王爷了。
“我不方便前往你姐姐的院落,让她出来见我。”赵弘俊坐在马车上说道。不用说,叶楚烟院落内一定有父皇的眼线或是二皇弟的眼线,他绝对不能露面。
云秋会意,小心谨慎的调开府里新来的一些下人,这才前往姐姐的院落里,将王爷到来的事说了。面对姐姐责怪的眼神,他浑然不惧。挺起胸膛一副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他就是宁死不屈的神情。
“我原以为你成熟了些,却没想到这还是如此幼稚。看来九爷是任重而道远,不花个十年时间你难有大长进。”叶楚烟叹息说道,摇了摇头起身便走出了门。
云秋在后不敢跟上去,这句话不知为何在他心里堵的很,难不成他真的做错了吗?心里不由得后悔又自责,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叶楚烟来到后院,看到一亮再普通不过的马车。那车夫显然就是暗卫出身,眼神龙精虎猛,见到她来,便抬手掀起了车帘,往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爷此番可真是太冒险了,在这风口浪尖上应该回避才是。”她上马车后,侧坐在一边低头含首说道。
“你也知道这是风口浪尖,为何还要跟建安商议婚事?”赵弘俊说道,“你跟建安都是本王的人,你们这一联姻是问父皇会怎么想。在他心里,对厉王府跟将军府岂不是更忌惮!”
“王爷当真以为皇上会这么想吗?只怕王爷心里也并不是这么想吧?”叶楚烟轻笑,抬头直视着他,“王爷明明知道皇上所忌惮的并非将军府,外公老了,云秋平庸,他压根就都不放在眼里,他真正忌惮的人是我!”
赵弘俊眉头一皱,看着她的眼睛,咬紧牙关尽力让自己不要心虚。然而叶楚烟的眼神是那么的有灵气,就算自己不心虚,仿佛也已被看穿了自己在说谎。
“我作为一个被逐出府中的嫡女,在将军府其实没有半点地位。嫁入厉王府便是个深闺妇人,对于皇上来说等于是天大的好事。就算我在背后支持世子,对于皇上来说,也只需要专注对付厉王府就可以了,对付一个总比对付两个要好的多,不是吗?”叶楚烟一席话说的条理分明。
而且对于赵弘俊来说,也是有利而无害。他手底下的两个谋士在一起,以后替他行事更加方便,不需要再担心他们之间的通讯会被眼线探子所截获。将军府有云秋在也是听命于他,等于是将皇上的攻势彻底瓦解,还让他无的放矢。
这简单的道理,厉建安明白,她明白,唯独只有感情用事的云秋跟王爷还在迷蒙之中。
赵弘俊羞愧低头,这是他第一次没办法隐藏住自己的情绪。
第388章 不欢
“王爷若不明白,那在想明白之前就不要再到将军府来了。”叶楚烟淡然说道,脸上略微现出一丝失望。
马车内,空气突然之间变得很奇怪,两个人都变得尴尬起来。无话可说不下她便起身要离开马车,赵弘俊是偷跑出来,自然不能在将军府内久留。
就在她起身一刻,自己的手腕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给握住。肌肤相贴,令她心头一颤。略有些震惊的回过头,只见赵弘俊的神色变得很奇怪,皱起眉头略有些痛苦,手上的力道渐渐变紧,眉头也越来越深。
“你当真想要嫁给建安?”他语声低微,似是自己都害怕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
叶楚烟感觉到手腕上略有些疼,他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这句回答,也非常害怕自己的答案。然而她只是微微低头,用另一只手将赵弘俊的手一点一点的掰开。什么也不回答,就这么跳下来马车。
“还请王爷早些回宫,私自出宫若被人发现,便是落人把柄,对王爷不利。”她那车外低头颔首说道,头也不回的就转身嗯嗯。而去,她没有办法对他做任何回答,无论任何回答都非常不妥。
她不知道马车内赵弘俊会是什么心情,但是她知道此刻的他越是痛苦,就越能够忘记自己。如果他心里始终怀着儿女私情。总有一天会变成令人利用的弱点。
她叶楚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也不是什么王亲贵胄地位高到不可撼动。总有一天她也会受伤,也会受人钳制。到那个时候,她只希望毁掉的是自己一个人,而不要连累到任何人。
厉建峰跟二殿下早已盯着她跟王爷的关系,但是他们并无过多的实权,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如今皇上都重视她,她又岂能跟王爷保持着以前亲密的关系。
她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有些重了,王爷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很冷面冷心的人,但实际上非常的重感情。但如果说辞过于委婉,他必然纠缠不休,不如一刀两断来的干干净净。
云秋看到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略显诧异,但也立刻就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一言不发等着责罚,但无论什么责罚自己也认。
“以后不要再擅作主张去通知王爷一些不该通知的事情。”叶楚烟只是轻声说道,语气中没有半点责怪,“皇上对我们盯得特别紧,若是这次王爷的行动被发现,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云秋将头埋得更低了,只嘟囔着说道:“弟弟知错了,下次不会再犯。”
“你的知错不过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但我还是要再告诉你一次。将军府已经今非昔比,外公这一称病,更是让将军府矮了一截,皇上对将军府的看法也已不同。王爷不再是你心中的那个王爷,他还是皇上的长子,是大靖的大殿下!”叶楚烟说道。
最后一句话,如惊雷般打在云秋的心里。他双拳紧握,脸上的肌肉也都紧绷了起来。他点了点头,说不出任何话来,知错认错已都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我只是不想看着姐姐为将军府牺牲太多。”他在走出门口时,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才是将军府的嫡孙,将军府的一切本该由我一力承担。就是爷爷这次摊上了命案也该由我为爷爷解决。但是为什么,我只能无能的站在姐姐背后。”
叶楚烟抬头,只见他双目略有些通红。话语中满是对自己的自责与不满,他的眼泪其实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看到了。这满眼泪花的云秋,她恍然想到了前世。
也是十几岁的年纪,但是云秋从未流过眼泪。他的少年时光非常快意,顶着少将军的称号一路风光。现在的他本该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但却过早的承担了他不该承担的责任。
“不怪你,是姐姐不好。”她站起身,给了云秋一个非常温暖的拥抱。今天的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可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局面,如果不破釜沉舟做出改变。将军府总有一天也要面临着衰败和家破人亡。
云秋被这一个拥抱彻底击垮,再也承受不住,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下来。然而就在片刻后,他便猛然推开了叶楚烟:“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还在姐姐面前哭,真是丢死人了。”他背过身去,用双手拼命地擦着眼泪。
叶楚烟轻笑,看着那个略显稚嫩的背影,她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小小的少将军:“你还知道自己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偷偷写信告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云秋略有气愤的转过身来:“姐姐,我只求你一件事,我真不是小孩子了。不论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商量,我绝不会做出破坏你计划的事。哪怕再不合我心意,我也会尊重姐姐的意见。”
“那这次就算是我小看你了,日后有任何大事我都跟你商量。”叶楚烟说道,看着双眼还略红通,但神色却坚毅的云秋,略有些刮目相看,或许真不该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待了。
“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我收下利王府的聘礼跟婚书,然后选一个黄道吉日拜”她轻声说道,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他也没资格跟她一起共议大事。
云秋撇了撇嘴,心知这是给他的考验:“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既然王爷都来跟她谈了,这门婚事背后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再看姐姐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心里更是笃定有鬼。
厉王府做事向来都很快,第二天便有媒人前来,甜言蜜语说了一通。什么八字相符,多子多福都说出来了。云秋看着那媒婆的一脸假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下一气,看到就一个媒婆也没什么好招待,便借口兵营有事,让管家接见。
然而这媒婆一来将军府,在将军府将有喜事的消息,一瞬间便不胫而走,传的满京城都是。谁都知道如今将军府只有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大小姐叶楚烟,另外一个便是少将军云秋。
无论是谁娶了国公府的千金,或是谁嫁了少将军云秋,这在京城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王爷我们还是快回宫吧,实在不能在外久留了。”一名暗卫忧心忡忡的对着自己的主子说道,这已经在外过了一夜,他都不知道崔公公该有多头疼。
但他低头看着王爷,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神情。双眉紧蹙,目中忧伤,面前已经摆着四五坛残酒,手中的酒杯歪歪斜斜,手腕也无力的瘫在一边。
赵弘俊将手中已经冷掉的酒,一饮而尽。清凉之感由喉路入腹,凉透了心底。
第389章 真是亲事
“你这是在闹什么脾气,连将军府都不回了?”霜九走进营帐里来,看着倒在塌上的云秋。他一进来,他便将身子转向了里边,装作没听见。
“你躲得了一天躲得了两天,难道能一生一世都不回将军府吗?”他继续向前问道,走近一看,只见云秋苦着一张脸,眼神里满满都是难过。
“九爷你还是别说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云秋嘟囔说道,扯过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了起来。幼稚就幼稚,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现在他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霜九轻笑:“那你就在这做缩头乌龟吧,我现在得回将军府帮大小姐张罗婚事了。”他刚要起身离去,云秋却一把掀起被子,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只见云秋瞪着一双愤愤不平的眼睛:“九爷为何如此冷静,姐姐就要嫁人了,难道你就没有一丝动容吗?我知道他跟世子是假夫妻,但是拜堂成亲可是真的,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夫妻了!”
霜九一怔,没想到这个小屁孩对自己姐姐的婚事竟比他想象中的要看重的多:“那又能如何,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了厉王府跟将军府的婚事,如今要反悔也来不及了。你也已经将王爷请来,他尚且无能为力,我又能做什么?”
云秋别过头,皱眉不语,心里又是一阵烦躁。他就是心里过不去,他们将军府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如果他早些建功立业,为将军府撑起一片天,今日的婚事会不会就不会发生?
“都是我没用,没有为将军府承担更多。若是姐姐没有将九爷带到我身边,只怕现在的我更不成器。”他低下头,眼神里灰暗起来。
霜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过才十几岁,还有大把前程。像王爷永王那样年少成名的,天下间又有几人,你也不必对自己太过苛刻。”
“以后姐姐嫁到厉王府,那将军府就只剩我跟九爷两人,其实我心里有一丝害怕,怕自己不能做的像姐姐一样好。”云秋心里清楚,将军府的大小事务其都是由姐姐在做,爷爷也将权力都给了她。
当初他知道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丝气愤,为何爷爷不信任自己,但爷爷并非不信任他,而是他确实能力不足以托付。但他一直在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能力更出众的人,可是无论自己如何尽力,始终都没办法独当一面。
霜九看着他纠结难过的神情,心里也是有一丝不忍。父亲的早逝让他少了很多让自己成长的时间,这压力一大,确实对他负荷太重。他叹息一声:“若你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些,现在就跟我回将军府去。”
云秋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也是跳下床榻,穿上衣服准备回将军府:“如果姐姐问我为何多日不回,你可得帮我圆话,就说是兵营里太忙了抽不开身。”
霜九轻松一笑:“其实你用不着逼着自己长大,孩子气的你,其实也挺讨人喜欢。”
云秋脸色一红,低头快步的走出营帐。
将军府上下都进行着大清扫,门里门外已都是挂满了红色。下人都是一脸喜气洋洋,不用催促,腿脚都非常利索,恨不得将别人的活也都抢过来干。
“回来了。”叶楚烟坐在庭院内,任由管家张罗着里里外外,她只悠闲的坐在这里,对着面前的一本医书在研读着。
云秋站在她面前,斜眼看着九爷,只见他点点头,自己便也低声道:“这几日兵营里事务繁杂,没有能回来帮姐姐的忙。是云秋的错,无论怎么罚,我都认了。”
叶楚烟将医书放下,看了他一眼,皱眉道:“看你这一身脏的,吩咐下人给你沐浴更衣,换件干净点的衣服。大喜之日,别带着阴暗晦气的东西。快做别人丈夫的人了,不能再这么冒冒失失。”
云秋点头,然而忽然一惊,诧异抬头,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丈夫?”他不明所以的说了一声。
“你看着这将军府上下,哪个地方没有贴着喜字,你还不明白?”叶楚烟看了看周围的红纸,看着云秋傻愣的模样,不禁有些像笑。
然而,霜九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秋看着他,只见他一脸得意,像是设了什么圈套让猎物中计了。而这个中计的猎物,似乎就是他自己。看着两人别有深意的笑脸,他的心里开始打鼓起来。
“大小姐你就跟他明说了吧,就他这个榆木脑袋,是想不明白的。”霜九低头干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尴尬。
叶楚烟拾起石桌上放着的一本册子,递给云秋:“这是厉王府前几日送来的婚书,你作为将军府的少将军,应该过目。”
云秋愣愣的接过来,翻开一看,却见上面新郎官的名字,居然是自己!而自己的夫人,更出乎意料,居然是青茗!
“厉王府庶女,厉青茗?”他嘟囔念着这个名字,像是中了魔怔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三个字。
厉王府一直以来都只有两个儿子,哪里又来了一个庶女?他抬起头,两双眼睛里带着深深的疑惑,不明所以的看着叶楚烟,嘴巴动了动,想问什么却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已跟厉王爷商量好,让青茗做了他的义女,以厉王府三小姐的名义,嫁给你将军府少将军。”叶楚烟说道。
这一计,还是从爹那里想来的。当初他从外家接来香儿,直接移花接木,说了她是娘早生的嫡女,一直养在外面。如今她让厉王爷故技重施,说青茗是体弱多病养在外面的女儿,如今才接回来。
云秋虽是少将军,但身上毫无战功,就是一个空有虚名的少将。厉王府庶女配他,也算般配得上,立为正妻也合情合理。
“那将军府跟厉王府的亲事?”云秋还是有些不相信,哪怕文书已经在他的手里,上面的名字也写得明明白白。
“这不就是将军府跟厉王府的亲事吗?”叶楚烟郑重答道,“我们何时对外公布过,是厉建安跟叶楚烟的亲事,不过是你这个榆木脑袋自己胡思乱想罢了。”她伸手戳了戳云秋的脑袋,略有些嗔怪。
云秋先是一懵,而后便急的跺脚:“原来是这样,那你们为何不早告诉我,害我白白糟心了几天!”
“若不这样做,怎么能让你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叶楚烟说道。
云秋眼神一虚,回想起这几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幼稚了,现在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那王爷知道吗?”他低声问道,想必是不知道的,不然那天他也不会甘愿冒险出宫,还来了将军府。
第390章 有意相满
提到赵弘俊,霜九跟叶楚烟的脸色都是一沉。
“我去帮管家张罗事务,兵营那边也得先给云秋请几天假。”霜九找了个理由,转身就走,大步流星没有片刻迟疑,很明显就是要开溜。
走了一个霜九,云秋便更加警惕得拦着叶楚烟,一定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会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吧?
叶楚烟冷静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逃避:“我是你姐姐还是他是你哥哥?怎么我感觉你对王爷比对我还要看重?”
“哪儿有的事,我只不过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罢了。那天姐姐你回来的很快,跟王爷一定聊的很不好。而且我听说王爷在酒楼内喝了一夜的酒,似是非常郁闷。”云秋说道。
“天下之大,每天有人生,有人死,郁闷又算得了什么。他比你要沉稳的多,与其担心他,还不如管好你自己。成婚之后,将军府不会是以前的将军府,在外人眼里就是另一番景象。”叶楚烟说道。
明白人都知道青茗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破不说破,无论如何,这联姻是坐实了。从今往后,将军府跟厉王府就是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云秋点点头,这么大的事,爷爷一定已经提前知晓,并且也允许了姐姐的做法。这么一来,将军府的未来便是要她跟姐姐共同承担,敌人的紧逼会越来越严密,由不得自己犯任何错误。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肩上有千斤重。难道一直以来,姐姐一直都承担着这样的感觉吗?
“姐姐,你是不是故意不让王爷知道这门亲事其实不是你跟世子?”云秋将文书合上,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爷比他能保守秘密,也没那么容易被人探听出虚实。就算告诉他真相也不需害怕泄密,然而姐姐却没有告诉他。不用说一定是就想瞒着他行事。可是这种隐瞒,不仅仅是隐瞒一件事,这会让王爷伤心至极。
“是真是假,他也早晚会知道。早一点说或者不说,有什么区别,你自己想想就该明白。”叶楚烟不明说,转身坐下,眼眸有些冷。
云秋看着她的神情,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哀伤。早说或不说的区别,便是王爷这几天会在悲伤中度过。难道姐姐,想要王爷难过?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再问,只是抱拳作别,立马去追九爷。
“九爷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亲事是假的?”云秋问道,如果他知道而王爷不知道,那姐姐的心思就有了答案。
霜九背着手悠闲的走在大街上,一脸轻松:“今天早上。”
“不可能!”云秋愤而说道,“这几天你也没有追问过姐姐为何要定下亲事,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真的不知道。”霜九眉毛一挑,摇了摇头,“我也是看到将军府挂上了红纸,然后看到了那封文书,这才知道将军府其实是迎娶而不是出嫁。”
云秋还是不信,追问道:“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怀疑吗?”
霜九轻笑:“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就算大小姐嫁给了世子,那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如果亲事是假的,那就说明那是大小姐的计,对于大小姐的计,我为何要怀疑。她不跟我说,我只相信她便是。”
云秋怔然,说不出话来。连九爷一个外人都这般相信姐姐,自己居然还疑神疑鬼,觉得姐姐做了天大的错事。还将王爷都找来劝说,回头看,当真是蠢笨如猪。
他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懊悔不已,也羞愧万分。
“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可再别犯同样的错,不然大小姐的心思可真浪费了。”霜九语重心长的说道。
“如果我再犯这样的错误,九爷你就狠狠地抽我!”云秋低沉道,下了万分的决心,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但是我不明白,为何姐姐要让王爷伤心?九爷,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一定知道这其中缘由!”
霜九停下了脚步,斜眼看了云秋,眼神凝重起来:“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不愿意不合自己心意的事实。难道,你真的认为王爷跟大小姐之间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他是皇长子,姐姐是国公府的嫡女。要让我说,厉世子想配姐姐,那还差了一截!”云秋认真说道,这是他心里话。
云秋摇头叹息:“王爷如今立足未稳,如果在没有皇上下旨赐婚的情况下主动请婚,便会惹人猜忌。换个角度想,如果二殿下此时向皇上提亲,求娶国公府大小姐,将军府外孙女,你是皇上会怎么想?”
云秋低头思索片刻,忽然间明白了。如果他是皇上,自己的皇子去结交外部势力,心里绝对会有忌惮。不但不会准许,还会对那外部势力多加打压。
“大小姐已经将虎符交给皇上,不然你以为皇上会那么容易放过老将军,将那案子就这么草草了结吗。”霜九低声说道,事实不是如此,但他也只能编造个谎言,将此事告知云秋。
云秋心惊,虎符乃是将军府的大权,交出去便意味着投降。
霜九讲话收住,没有将自己被皇上抓获的事说出来。如果那些内情都告诉他,只怕他要吓得魂飞魄散,对这个少年来说远远超过了他的心里承受能力。
“这些话是姐姐让你告诉我的吗?”云秋低头喃喃道,心里直打鼓,脑子里是是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她本想一直瞒着你,但她也知道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她不忍心说,那我便替他说。从今往后,将军府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会和你商量,既然你成家,那就该立业了。”霜九深深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九爷,那日后我们该如何面对王爷呢?姐姐的这次欺瞒,他被蒙在鼓里,以他的性格肯定要记恨很久,这绝对会成为心里的一根刺。”云秋担心说道。
霜九一脸云淡风轻:“那是他们两人的事,旁人只会越帮越忙,你的好心已出了那么多糗事,就不要再去添乱了。”
云秋又是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他看着面前皇宫的方向,深深的叹息:“爷爷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姐姐太像姑姑,生来就是不平凡的女人。王爷爱上这样一个女人,一定很痛苦吧。”
“身在皇家就是身不由己,他最爱的那个人可能远在天边,最讨厌的人反而可能成为他的王妃,朝夕相对。”霜九也是看向那诺大的皇宫,看似权威尊贵,风光无限,实际上那一座座红墙,已禁锢了辉煌宫殿内的所有人。
第391章 联姻
锣鼓齐鸣,鞭炮震耳欲聋,将军府门口从早上开始就络绎不绝的开始涌来宾客的礼物。原本冷清的将军府,一下子也变得热闹起来。
云秋堆着笑脸,对着那些陌生的笑脸,听着他们在说一些奉承话。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听他们彼此聊起来,就像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在招呼完这一个客人之后,他便受不了了,借口推脱离开,躲到角落去喘口气。
“这些阿谀奉承,以后有的你受,才一个时辰就受不了,这可不行。”叶楚烟从后走来,看着筋疲力尽的云秋,他为人太过正直,受不了也情有可原,只不过这些都是必须忍受的。
“以往将军府爷爷寿辰也没有几个人送来礼物,如今我一个有名无实的少将军成婚,竟然收了快一院落的礼物,真是可笑。”云秋无奈的摇摇头,听着外面的喧嚣既觉得有些。
厉王府跟将军府以后便是亲家,这些礼物和这些客人其实都是冲着厉王府来的,对他们将军府根本没有半点心意。对与这点云秋很清楚,所以他才会觉得恶心。
“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都是如此。有利可图便往上凑,根本不会在乎什么仁义,什么义气。趁今天你还是好好习惯吧,以后还有的你受。”叶楚烟上前,帮他理了理身上的那件大红衣裳。
看着眼前俊朗英气的少年,她竟觉得有些不真实。前世明明是她先成婚,这一世没想到云秋居然走在他前面。果然所有的事情都因为她的改变而跟前世有所不同,未来的路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更加的难走。
“姐姐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怎么感觉你有些难过呢?”云秋正面对着她,看到了她眼睛里的那一份哀伤。
“我当然是在为你难过,以后身为人夫,日子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叶楚烟打趣说道,将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
云秋撇了撇嘴,还真的相信了:“只要姐姐不帮衬着她,我的日子就不会有多少多难过。我得出去招呼客人了,要是晚了那些人可不高兴。爷爷呢,他不出来吗?”
“外公装病在床,假装的是重病,这点喜事有一半是为外公冲喜为名。他是不会出来了,你自己多担待些,遇到什么难缠的人,九爷会帮你。我是未出阁的女子,不方便露面,只能待在我的屋子里,帮不了你了。”叶楚烟说道,那些来往的宾客,有一部分并不是那么好心。
云秋点点头,挺起胸膛,似是壮士就义一般,前往了院落里。他就又跑了回来:“姐姐,王爷来了!”
叶楚烟本来还准备拿出几本医书来研读,书还没翻开便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她低下头毫不在意地说道:“来了便来了,你招呼便是,何须跟我汇报。”
“王爷是多大派头的人,除了爷爷之外,将军府所有人都得出去见面,你就在屋里不太合适吧?”云秋轻声说道,还使了个眼色希望她出去见面。
叶楚烟不为所动:“刚才都说了我是深闺女子,不方便可抛投露面,你这让我出去见客才是不合适。”
云秋皱眉,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衣裳:“今日我是新郎官,全家均数我最大,难道姐姐就不能听我一次?”强硬的不行,他就只有来软的了。
“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跟他也说不上几句话,出去见面也不是徒增尴尬。”叶楚烟摇头,还是不打算出去。这件事情瞒着他,自己虽然没有做错什么,但她也不想面对这种窘境,让二人心里都不痛快。
此时,管见悠悠走来鞠躬道:“少将军,大小姐,王爷带来了皇上的礼物,老将军不便见客,还请大小姐出门代他收礼谢恩。”
云秋听了一笑,挑眉看着姐姐。连爷爷都助他一臂之力,这下她总没得推脱了吧。
叶楚烟看着他得意的神情,低头叹息一声。以面纱蒙面起来,这才跟着云秋到了前面的院落。这里比想象中的要嘈杂些,只见一堆人都围在赵红俊的身边。点头哈腰不知说着什么。
“民女叶楚烟,参见王爷。”叶楚烟走过去,对着他福了福身,轻声说道。
赵弘俊冷着一张脸,对周围的那些奉承置若罔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目中若有所思。良久才缓缓说道:“为祝将军府少将军大婚,父皇命本王送来一件礼物,聊表心意。”
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托上来一把用红布包着的长剑,低头道:“皇上说宝甲配英豪,宝剑配少年。此剑削铁如泥,便赠与少将军,祝少将军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云秋半跪下来,双手托起接剑,朗声道:“云秋谢主隆恩!”
叶楚烟在一边,也是福了福身,道出了同样的话。她感受到周周围的眼光不是那么友好,某些人还在闲言碎语,背着她碎碎念,一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不然何必偷偷摸摸。
“王爷请入座,美酒佳肴立即呈上,蔽府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王爷多多海涵。”叶楚烟再次福了福身,语气清冷但却稳重,不卑不亢相当得体。
赵弘俊看着她,目光深邃,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坐到了一桌宴席里去。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只是端起了酒杯。见到他端起酒,周围的宾客也都纷纷开始起哄,瞬间便把云秋跟叶楚烟两人隔阂在外。
云秋皱眉略有些不满,心知他们不是真正来将军府道贺,但在他面前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这就好像是有一个人到你家来对你笑脸相迎,却在你脸上抹了一把灰。
“招呼客人吧。”叶楚烟对此不为所动,转身便要回屋。
云秋无法,已经没有理由阻拦她。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根本没法交谈,就如姐姐说的一样,不过是徒增尴尬。他也能皱眉叹息,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管家过来告诉云秋自己该去厉王府迎亲了。云秋这才找了个理由,放下酒杯离开那些阿谀奉承。诸多宾客要么就跟出去看,要么都是在宴席里继续大鱼大肉。
赵弘俊趁着宾客的注意力都在迎亲上,他找了个借口离开,走到院落的一角,让自己清净一下。他知道只要自己离开众人的眼光,叶楚烟就回来找他。
“民女擅做主张,望王爷恕罪。”叶楚烟果然到了他的身后,低头颔首轻声说道。
赵弘俊眉头一皱,心里本该有万分火去,但是听到她那清冷无波的声音就一点火气都没有了:“以后你做什么本王都不会阻拦你,不要再瞒着本王。尤其是在婚姻大事上,你想嫁谁都可以。”
第392章 并非好事
叶楚烟抬起头,没想到赵弘俊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见他背影略有些落寞,想必说的一定也不是心里话。但她也只能看破不说破,低头道:“谢王爷宽恕。”
赵弘俊敛了敛眉,转过身:“以后厉王府跟将军府就是亲家,两府的所面对的处境都将不一样。遇到的困难也会比以前大的多,如果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助,立即写信入宫。如今父皇已经知道了本王跟你们的关系,再避嫌他也不会有多放心。”
叶楚烟点头:“看来皇上对王爷还是很放心,其实皇上心里都清楚,王爷对他并没有什么歹意。只不过若遭人陷害的话,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如今皇上要提防的并不是皇上,而是二殿下。”
提到这个人,赵弘俊的脸上现出了恨意,脸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记火辣辣的耳光。他现在已是羽翼丰满敢正面的跟自己作对,以往他可都是低自己一头。
“也不知道那妖妃在父皇耳边吹了什么风,竟将一部分政务交给他打理。这可是丞相才有的权利,也是太子才能做的事情。”他冷冷说道,面上显出了不安。
“那只不过是皇上牵制他的一种手段罢了。”叶楚烟却不以为然,并不将此事看得太重。
“牵制他的手段?”赵弘俊略有些不解,在父皇身边帮忙打理政务,这可是群臣做梦都想要做的事情,众人求之不得的事怎么会是一种牵制?
“高处不胜寒,这人一到了高位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原本王爷是诸位皇子的眼中钉,又是诸位大臣想要投靠的一方,可谓是敌友不明,又是腹背受敌。但如今现在大家对王爷的忌惮都松了,全都转到了二殿下身上。那么他便要谨言慎行,比以前还小心百倍。”叶楚烟冷静说道。
赵弘俊明白了,嘴角一笑:“这么看来受到父皇器重也未必是件好事。”
“凡事都是一把双刃剑,有利有弊,何来百益而无一害的事情。”叶楚烟说道,或许也就是这个原因,厉建峰被撤职之后就没有动静,想必那保他的人也已自身难保。
由此她也知道,厉建峰跟二殿下之间可能还有的联系,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们是同一种人,狡猾奸诈,自私自利,无处不在算计。只要是对自己有益处,就是杀父仇人都能乖乖讨好。
赵弘俊脸色舒坦了些,心情也放松了很多:“感觉任何难题到了你这里,似乎都会变得简单很多。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竟然有这般神通。”
叶楚烟低头轻笑:“是王爷将事情想的复杂了,如今还未到火烧没结的时候,王爷大可不必崩得那么紧。皇上让二殿下处理政务,也未必就安的是什么好心。”
她从见皇上第一面起就知道他不是一个重酒重色的皇帝,秋妃的那些三言两语根本就没有办法撼动他的心思。不过正好她说中了他的心意,他顺水推舟罢了。
一个冷面帝王居然还会装糊涂,可见他比众人都想得要精明很多。可惜前世她没有跟这位皇帝有过多的接触,否则第一次在寝宫里见面,她也不会露出马脚,险些暴露了那命案的事。
“王爷还是快些回到宴席上吧,出来久了,若是别人找过来看到你我二人在此,对王爷不好。”叶楚烟算着时间,对于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离开片刻在外人那都是很长的时间。
尤其是现在元秋已经到厉王府迎亲去了,没有个大官坐镇,王爷便是众人巴结的目标。
赵弘俊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叹了口气:“本王现在真是相当怀念在建州城的时候,想见你的时候随时可以见你。想找你谈话,也不过就是一道长廊的距离。”
叶楚烟低头不语,不知说什么好。
赵弘俊见她沉默,也是低头干咳一声,心知自己现在说这些话不合适,但他只是有感而发,并未多想:“回屋去吧,那些宾客本王会帮忙拦着,他们不敢为难云秋。”
叶楚烟福了福身,目送他离去。心里想着王爷对她说的那句话,自己想嫁谁都可以,难道为了自己他真能卑微到如此地步?还是说他已明白了二人之间的隔阂。
她那清冷无波的眼睛里也出现了一丝波动,但是转瞬便消失无踪。这一世,她必须让自己保持理智,不能让自己再被儿女私利蒙蔽双眼。
院落内传来一阵喧嚣,她知道是云秋迎亲回来了。新娘子先被送入洞房,然后一堆人便簇拥着云秋,开始准备灌醉这个新郎官。众人兴高采烈,然而在这时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来卑职不算来迟,还赶得上喝少将军的一杯喜酒。”厉建峰迎面走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礼盒。他双手呈上,面带微笑,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云秋浓眉一横,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一只苍蝇一样讨厌:“厉大人有心了,蔽府招待不周,你就自便吧。”他语气非常不客气,让下人将他手中的礼盒带走,看也不看。
厉建峰知道他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微微一笑,转身找了个酒席,似是认识的同僚,坐在一起便喝酒谈笑起来。
云秋心中一紧,看到赵弘俊缓缓走来,眼神也落在厉建峰的身上。他走过去,低声道:“王爷,此人不请自来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一会儿世子便会来将军府,要不要提前派人只会他一声,让他有点准备?”
赵弘俊冷哼一声:“建安对他这个兄弟再了解不过,没必要提醒。这是在将军府内,本王在此,晾他也不敢放肆!”
厉建峰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话,在这时竟然也转过头来看到了赵弘俊,他微笑站起,抱拳走过来,深深鞠躬:“没想到能在这宴席上见到王爷,真是卑职三生有幸。王爷这脸上怎么带着些红肿,不会是红绡帐里被扇了一巴掌吧?”
他嘴角带着邪笑,语气似是调侃,实际上却是在嘲讽。大靖朝忍忍皆知皇上对皇子禁酒色的严厉,这话的言外之意是说赵弘俊不遵守皇上的圣旨,私下偷欢。
赵弘俊皱了皱眉,脸上的红肿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被扇了耳光,看来他跟二皇弟之间还是藕断丝连,而他也没想隐瞒二人的关系。
厉建峰见他不答,继续笑道:“王爷何必不好意思呢,这男人总需要女人的。尤其是云少将军这般血气方刚的男儿,想必在婚前都有不少红颜知己了吧。”
云秋一怒,这人果然是来挑事的。就在他准备还击时,赵弘俊却一个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第393章 斗酒
“早些年就听闻厉二公子是千杯不醉,本王一直都想见识见,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今日就是绝佳的机会,我们不醉不归如何?”赵弘俊坦然说道,眼神锐利带着三分挑衅。
厉建峰冷笑,抱拳道:“既然王爷都开口了,那卑职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而后,他便转身朗声说道,“在座诸位做个见证,今日厉某斗胆与王爷斗酒!不醉不归!”
话音刚落,满座掌声如雷,纷纷对厉建峰投来赞赏的目光,佩服他的胆气。而后,厉建峰便叫住了一个下人,颐指气使的让他去端酒。
云秋心中更是怒意十足,这是他将军府,何时轮到他在这里指手画脚,上前对王爷说道:“王爷,厉建峰是真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此番信心满满一定有诈,王爷可千万当心!”
在建州城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的用毒来对付过他们。酒虽然是将军府准备,但就是如此才更应该小心他动手脚。在二人倒酒的过程中,云秋一直让他信得过的府中老下人倒酒,不让厉建锋碰一下。
“王爷真海量啊!没想到真是个英豪!”看着二人你一碗,我一碗地拼酒,身边的武将也都不由得发出了赞叹声。
厉建峰听到这句话,眉头一皱,大声道:“这碗太小了,喝着不痛快,给我换一只更大的!”
这赞叹声给了赵弘俊而没有给他,顿时他便觉得自己矮了一截。他看着赵弘俊,嘴角勾起冷笑,这些人不过是平时没见过王爷喝酒,只喝了这一小点便觉得他很厉害。等到自己真的喝到兴头上,他们才知道什么是酒神!
云秋见厉建峰喝了那么多,依旧面不改色,王爷却有些皱眉在忍耐,心中顿时担心起来,按下酒坛:“喝酒最重要的是尽兴,多喝则太过伤身。比拼不如就到此为止,不要扫了大家的兴。将军府的酒可没怎么多,若二位喝完了,我们大家伙儿今夜可就没得醉了!”
他的一句俏皮话,将场上的气氛又带动了起来,便也纷纷附和不让他们再继续喝下去。
“不行!”赵弘俊怒喝一声,“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了不醉不归便就是不醉不归!”
云秋一怔,没想到王爷居然还真较上劲了。那都是厉建峰的激将法,难道他看不出来吗?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王爷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不要拦了,一个男人在自己情敌面前是不会退缩的。”霜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云秋背后轻声说道。
“可是这样喝下去,王爷会出事的!”云秋说道,他虽然喝酒很少,但在兵营里见别人拼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他看得出来,王爷绝对比不过厉建锋。等到真的醉到输掉,到时岂不是更丢人。
霜九摇头轻笑:“谁胜谁负也还不一定,就算王爷真的输了那又如何,只不过是一场拼酒而已。”
云秋见九爷笑得胸有成竹,也不再拦着,只是看着他们大碗大碗的往嘴里灌酒。眉头依然紧皱着,悄悄地吩咐下人:“去告诉大小姐,就说王爷在外面跟厉建峰拼酒。”如果是姐姐的话,一定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可是下人却带回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大小姐说,将京城里最好的酒都买来,款待其他客人,一切开支都算在将军府头上。”
云秋更是一愣,看着霜九在边上低头轻笑,脸上顿时有些窘迫。他心里都已经快着急死了,王爷的脸也开始现出了微醺的意思,这两人居然还如此云淡风轻。
可是就是这微醺的状态竟然保持了很久,渐渐的厉建峰都开始身形摇晃,眼神迷离起来。他真的最严。看着面前早就摇摇晃晃的赵弘俊,心想他一定支撑不了多久,咬牙便再灌了几碗酒。
“咣当!”一声清脆的碗响,厉建峰手里的碗脱落下来,掉到了桌上。他再想去拿时,眼神已迷离,看不清那酒碗所在何处。身子斜斜的倒了下去,一头倒在了桌上。
“王爷赢了!”众人之中传出一个爽朗的喊声,之后便开始一阵喧哗,掌声如雷。
就在此时,赵弘俊那微醺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身子也不再摇晃,稳稳当当的将那酒碗放在了桌上,对周围朗声说道:“本王一时兴起,让厉大人跟本王拼酒,耽误了诸位畅饮。还望各位看在今日是大喜之日,不要见怪。”
众人亦是笑得合不拢嘴,抱拳说着一些奉承话。这一场热闹,他们不知道看的有多开心,又怎会见怪。
“王爷您可真是海量啊,这么多酒喝下去,还能面不改色?”云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神色如常,跟没事人一样,仿佛他刚才喝得都是水。
也就是说,刚刚微醺的样子都是装的,让厉建峰掉以轻心,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实际上他已经落入圈套。自己多喝了而不自知,反倒先醉了。
他们三人齐刷刷的看着倒在桌上,已经不省人事的厉建峰。云秋点头,就在不知怎么处置他时,厉建安却正好来了。
“大喜日子,本王也是客,不必行礼了。”赵弘俊见他要抱拳拱手,立即出声制止,言语中略带着一丝不满。
厉建安知道王爷在气他,为何跟叶楚烟一起瞒着他这件婚事。但他只是斯文一笑:“既然是大喜的日子,还望王爷能够消消心中的火气。建安愿意自罚三杯,向王爷赔罪。”
赵弘俊挑了挑眉,已经不想再喝:“安排一间客房让本王休息片刻。”又对厉建安说道,“好久没跟你对弈了,配本王下一盘棋如何?”
厉建安点头,带着温润的笑意看了一眼醉倒的厉建峰:“父王想见他,还容我嘱咐下人将他送回去,然后再陪王爷下棋。”
赵弘俊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去。厉建安则真的嘱咐下人,将烂醉如泥的厉建峰抬走。
“九爷,我怎么觉得这气氛不对啊?”云秋看着厉建安跟王爷的背影,隐隐约约觉得二人之间有股淡淡的火药味。
霜九亦是皱眉:“王爷不忍心责怪大小姐隐瞒,但心中到底不快。轮到厉世子这,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只希望王爷不要将世子也当做一个情敌,不然大小姐可要头疼。”
云秋皱眉:“九爷你可是喝醉了,怎么说的话那么怪呢。王爷不忍心责怪姐姐这我知道,怎么世子又成情敌了?”
霜九低头一笑,看着他那一身大红衣裳:“你这是新婚燕尔,还不知男女情事,日后自然就明白了。”他神秘一笑,转身便找人喝酒去了。
云秋一头雾水,但看得出来王爷心中有气,便又抓了一个小人,将王爷找世子下棋的事转告姐姐,有备无患。
第394章 棋局见心
“这件婚事是你主动提的?”赵弘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是。”厉建安也毫不避讳,他一脸坦然,也似乎料到了王爷会这样问他。
“你不觉得你欠本王一个解释吗?”赵弘俊坐下来,眼神质问。
“婚姻之事来是个人的私事,或许没必要向王爷解释吧。”厉建安轻松说道。眼睛也对视了回去,丝毫不害怕他的质问。
赵弘俊眉毛一跳,略有些生气:“你若娶的是哪家千金,本王都不过问,但如今你提亲的人是叶楚烟!”
他语气已显得有些怒意,脸上也现出了冷硬。现在他的心里是真的生气了,那怕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厉建安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将客房的门关上。将面前准备好的棋子推过去:“王爷不是说要下棋吗,我们可以边下边说。”
下棋最重要的就是专心致志,心平气和,若心里动怒,心浮气躁必输无疑。他这一举动无非也就是想让王爷先压下他心里的火气。
赵弘俊见他将黑子推给了自己,摆明就是先让了自己一步。面对这样的挑衅,他又怎能不应战。
“建安斗胆一问,王爷为何如此在意我跟叶楚烟的婚事?就是他的亲外公,老将军也都任由她自己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厉建安缓缓说道,轻松落下一子。
他看着面前的棋局,王爷竟是只攻不守,非常具有侵略性,这样的局不成功变成仁,没有丝毫退路。
“他是本王手底下的谋士,也是本王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有关于她的一切本王都必须密切关注。”赵弘俊面不改色,依旧布置着自己进攻满满的棋局。
“但是她要嫁给的是我,王爷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日后我夫妻二人共同合力,对于王爷来说有益无害。”厉建安话音刚落,就见到王爷手中的棋子,犹豫了一下,落了一个并不是很理想的位置。
而在这落子之后,他眉头一皱,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是他的心在那一刻乱了,等反应过来已追悔莫及。
厉建安轻松笑了:“还是说王爷想等叶楚烟为了拉拢权势嫁给另外一个人,莫非在王爷心里这样的结果会更好吗?”
赵弘俊一怔,原本带着怒意的面孔,突然之间也变得犹豫起来。如今厉王府跟将军府虽然还未瓦解,但大不如前,朝中许多权臣已可以与他们一较高下。
他从来没有想过叶楚烟会为了巴结谁而去嫁给谁,摇头道:“最开始本王什么都没有,她尚且没有这样做,如今已站稳了脚跟,她更加不会为了拉拢谁而去做出这样的事。”
“那如果她要嫁的人是二殿下呢?”厉建安说道,他神情严肃,自己也认真了起来。
赵弘俊心里更是一怔,他们二人之间根本不可能,但不知为什么,建安这样提出来竟让自己心里略有些发颤。
“王爷该知道皇上一直忌惮着她,如果为了打压王爷,将她随便赐婚给了一个人,难道那天王爷才来后悔吗?”厉建安沉声说道。
赵弘俊握着手中的棋子,久久不能下路,心里震惊的不行。叶楚烟就是他的一只臂膀,如果没了她,他就等于是失去了半壁江山。
以父皇的性子,说不定真的会这样做,而且那天二皇弟在他面前如此耀武扬威,说他跟叶楚烟已有了夫妻之实。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
“王爷你输了。”厉建安看着眼前还未下完的棋,“心中一乱便败局已定,王爷没办法反驳我,说明知道我说的有道理。”
帝王最善用的便是权衡之术,叶楚烟如果要赐婚的话,最佳的选择就是另一个成年皇子赵弘文。
“叶楚烟不是一般女子,她绝不会让自己的自由掌握在他人。而且长子为尊,本王尚且未娶,又岂能轮得到二皇弟。”赵弘俊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他还未认输。
“那如果是其他人呢,丞相的嫡出二公子难道不是一个人选吗?”厉建安说道,京城内能配得上叶楚烟的寥寥无几,但也并不是没有人。
“这些都是你的凭空猜测罢了,根本没有任何凭据。”赵弘俊已无话可说,只能用无稽之谈来反驳。
厉建安又是一笑:“王爷心里清楚,我求娶她,绝不是为了什么男女私情。凡是想帮王爷保住他,将她留在身边。而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女子,糟蹋在别人手里罢了。”
皇上一旦下旨,那便不可挽回。若不先下手再犹豫可就迟了,而且父王也希望此时能让两府连姻以保住大家,无论她背后是将军府还是国公府都无所谓。
“但是她拒绝你了,不是吗?”赵弘俊说到今天的婚事变成了云秋跟青茗,青茗也莫名其妙变成了厉王府的女儿。不用说,一定是她偷梁换柱的计。
厉建安苦笑低头,眼里出现了欣赏:“她拒绝我的时候,我还心里还吃了一惊。她明白我刚才说的一切,但她依旧还是做出了另一种选择,这份胆量实在是令我这七尺男儿都为之汗颜。”
“如果她那么容易认命,那她也不是叶楚烟了。他跟你说的这个计策,厉王爷是真的同意了?”赵弘俊说道,没想到厉
王爷竟然会这么容易说动。
“这还有假,婚事可是要过三媒六聘,没父王的同意我岂能擅自做主。父王想要的不过是两府联姻是谁都无所谓,既然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何乐而不为。”厉建安笑道。
赵弘俊看着眼前的棋盘,伸手推开:“是本王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厉建安温润一笑:“这盘棋王爷没有输给我,是输给了叶楚烟。”
赵弘俊沉默了,她没有想到叶楚烟竟然在他背后谋划了这么多,而自己只一味躲在皇宫里伤心难过,什么忙也帮不上。甚至曾经怀疑她,是否真的跟二皇弟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王爷跟二殿下之间是发生什么了吗?”厉建安忽然问道。那封父王署名的信,是被二殿下劫走,如今到了王爷手里,一定没那么简单。
赵弘俊看着他,面对厉建安,他也没必要隐瞒什么,将当日的事情告诉了他。
厉建安目中略微有些诧异,没想到二殿下居然会有这样的胆子,敢去扇王爷的耳光,叹息道:“他也就是看准了宗庙这个地方,如果换了其他地点,如何敢这般放肆。”
“但是他跟本王说话的时候非常嚣张,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看来他羽翼已丰,不久之后便要有所行动了。”赵弘俊说道。
赵弘文敢那么做绝对不仅仅因为他们见面的地方是宗庙。至少他没有怕自己的报复,这一点就很令人心忧。
第395章 渐变
“其实也有可能是王爷多虑了,二殿下如今被皇上器重,也许只是假象,戴高帽子将人钳制住,再简单不过了。”厉建安笑道,试图让王爷眉心间的皱褶平一些。
“就在不久前,叶楚烟也跟我说了同样的话。以往都是你们比本王警惕,怎么如今本王警惕的时候你们却如此放松?”赵弘俊说道,略有些怀疑的目光,又看向了他。
他在皇宫之中,平时都不得出宫,信件又被父皇给紧紧看着,没办法频繁通信。按理说他们两人联系的比自己要频繁,可能私下交流了一些事情,不告诉自己。
“我只是不想王爷疑神疑鬼,太过伤神罢了。如今虽然将军府的虎符已经呈交皇上,但云家军只听命于老将军。有没有令符无关紧要,这是王爷的底气。”厉建安说道。
赵弘俊苦笑:“本王再建州城私下巴结古家的事情已经被父皇知道了,哪里还敢再接近云家军。”
厉建安心惊,那斯文儒雅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一丝慌乱。王爷是自己的手下去求取古家大小姐,并将那手下调离了自己身边。如此隐秘的举动,竟然还招惹来了皇上的猜忌,可见皇上的心思有多么多疑。
但仔细一想,似乎又不止如此:“皇上为何会注意到一个小小护卫的婚事?如果是王爷,你会注意到云家军崔副将的婚事吗?”
赵红俊微微皱眉,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崔副将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可比那护卫在父皇心中的位置要高的多。自己尚且不会在意到崔副将,父皇又怎会在意到那护卫?
他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产生了一个念头:有人告密!
在建州城内,他们唯一相识的人就只有厉建锋,除了他之外也想不出其他任何人。
“这个厉建峰当真是脸皮厚,二皇弟都已将他像狗一样踹开,他竟然又爬了回去。”赵弘俊轻蔑一笑,满满都是鄙夷。
“但凡是对自己有利的人都不会弃之不用,他的背后不止二殿下,也就是说,二殿下其实也看中了他背后的那个人。”厉建安神情严肃了起来,目中开始隐忧。
“那个人究竟是谁呢?一直以来都在怀疑鸿王永王,但从来也没有过什么确切的证据。”赵弘俊说道,就是猜测也都是凭空猜测,那两个怪人所说的话也不能信。
“所以父王想见二弟,等他酒醒之后就会问出一二。如果父王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来,那也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厉建安轻笑。
赵弘俊见他有些乐呵呵的,但并不是灾乐祸的那种笑:“他可是曾经下毒想害你的人,难道你对他就没有丝毫恨意吗?”
如果换了是他,但凡有人想对他起歹意,若被他抓住,一定要将让他生不如死!
厉建安还是在淡笑:“怎么会不恨,不但恨,并且恨之入骨。若不是他,我又怎须受这二十年来的病痛之苦。但是恨他又如何,这二十年已经过了,就算杀了他也换不回我那些年的日子。”
赵弘俊心里一惊,没想到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厉建安心胸居然会如此坦然。
他看着眼前的棋盘苦笑道:“这局棋就算走下去,本王也还是会输。真没想到本王居然落了你们这么多,若不努力些向太傅学习,日后在你们眼里可能都快成傻子了。”
厉建安挑眉一笑:“其实王爷已经进步很多了,只是不自知而已,而这个让王爷改变的人不是太傅,而是叶楚烟。”
赵弘俊见他笑得有些狡猾,心里知道他一定没想什么好事:“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便坦坦荡荡的说,别说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
厉建安抿嘴笑道:“两年前的王爷,行事周全,但却不够缜密。有大将之风,却少了一丝温润。以至于手底下总招揽不到能人投靠,但如今王爷不但心思细腻,而且懂得顾虑别人的感受,再也不是匹夫之勇了。”
“匹夫之勇?”赵弘俊惊疑说道,他承认以前自己不够细心,但匹夫也说不上吧。
“难道王爷忘记了,你第一次约见叶楚烟就是在船上。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深闺女子走入您的船舱,难道王爷就真的觉得没什么吗?”厉建安问道。
赵弘俊一怔,那时他想的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叶楚烟能保住自己的清白,但现在看来确实非常不妥。
“你不说本王都快忘了,为何你对此事如此上心?”他不由得又怀疑问道。
厉建安一笑:“王爷当真是当局者迷,这件事情第二天便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你现在随便抓一个城中老百姓问问,没准儿人家也还记得。”
赵弘俊红了脸,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会给造成这么大的反响,而叶楚烟居然从来没跟自己提过。
“一个人只会因为他爱的人而改变自己的心性,王爷对她如何,我心里清楚,就算我上门提亲也绝无其他心思,相信她也是这么想的,还望王爷宽心。”厉建安宽慰说道。
赵弘俊想到她,顿时心里便是一阵苦涩,他的心意连云秋都看出来。叶楚烟不可能浑然不觉,就算他们不能成婚,接受自己的心意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只要他稍微表露心意,得到的就是冷冰冰的回复,这底是为什么?
他看向建安想要寻求一丝答案,但嘴唇动了动又觉得难以启齿。
“其实在我看来,总感觉她的身上仿佛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看她的眼神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倒像是一个经历沧桑的老人。”厉建安说完自己都笑了。
赵弘俊心中震惊,经这种感觉他老早就有了,还以为只有自己是这种感觉,没想到建安也是这么想。
“本王先前也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埋藏在心底,但本王派人将她十几年的过往都查了一遍,与普通寻常女子并无分别。”也就是那段时候,他最怀疑他跟厉建锋之间。
“或许大小姐就是少年老成吧,至于儿女私情我不便多说,但她不是那种冷面冷心的人,拒绝王爷的心意自然有她的理由。”厉建安说道。
赵弘俊眉头一皱,心里就像有一根刺:“本王想去一趟厉王府,有些话还得当面问厉建峰。”
前几次都没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就被他激怒了,回想起来果真就跟建安说的一样,他只是匹夫之勇。
关于叶楚烟的秘密,他是真的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他不想这样被蒙在鼓里,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他,也想为她着想一次。
第396章 对质
将军府内一阵歌舞升平,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谁也没注意到有两个人就在此时偷偷离席。
“王爷,此番跟他见面只能私下偷偷进行,让父王知道王爷插手他的家事,估计会心有芥蒂。”厉建安还是考虑周全。
赵弘俊点点头,于是二人便走了厉王府后门。他先自己前往厉建安的阁楼,等着他将人带过来。
然而过了不到片刻,厉建安便自己回来了,他冷着一张脸略有些紧张,低头说道:“父王说有请王爷一同到议室厅去。”
“他怎么知道本王来了?”赵弘俊心惊,虽说进了厉王府,但行踪非常隐秘。一路前进来他们都没有遇到任何人,厉王爷又是怎么得知他在厉王府内?
“父王见我来,便猜到王爷是不是也在厉王府内,询问之下我便说了实话。”厉建安抱拳低头略有些歉意,他向来不会欺瞒自己的父王。
赵弘俊皱眉,看来厉王爷是从他的口中问出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不然又怎么会请自己过去商议。
看来厉剑锋的背后真的有不为人知的靠山,而这个人身份不低,让厉王爷都忌惮。
二人便起步前往议事厅,一进门便见到厉建锋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着。看到二人进来眼神里满是不屑,嘴角冷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不过是一个靠女人的废物罢了。”他冷嘲热讽说道,挑了挑眉,恍然不觉现在正在受制于人。
“孽畜!还敢口出狂言!”厉王爷坐在堂上,狠狠拍案说道。剑眉飞扬,脸色满是怒气,如一头正要发怒的豹子。
“你这个老顽固还不知悔改!靠着这样的废物难道还想光宗耀祖吗!他们两个人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只有我是真正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厉建峰咆哮说道。
厉王爷又是愤然一怒,刚要说话时,赵弘俊却迎面上来,略带恭敬:“厉王爷息怒,只懂冥顽不灵之徒对他大呼小叫是没有用的,且由小王来说几句。”
厉王爷狠狠瞪着厉建峰,低声说道:“这本是厉王府的家事,让王爷见笑。不必跟这孽畜客气,王爷想说什么都可以。”
厉建峰别过头去,冷哼一声对赵弘俊不屑一顾。
“那笔收受贿赂的银两,你交给鸿王了?”赵弘俊也不多试探,就刚才的话听起来,厉王爷可能没有从他的嘴里问出什么。
他此刻若是提到的这个人的名字,厉王爷便会心生警惕,就算是厉建峰现在不承认,厉王爷日后也会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那笔钱的去向,你以为我会傻到告诉你吗。但是我告诉你,这笔钱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去了哪,用在哪。没有叶楚烟,你根本一点头绪都发现不了。”厉建峰继续挑衅,眼神里带着傲慢。
赵弘俊侧身走到他面前,低头俯视着他的眼睛:“本王来此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叶楚烟,你却反复提了两三次,你怕她?”
厉建峰眼神突然一变:“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跪在我面前求饶!她给我的伤痛我定要她偿还十倍!”
赵弘俊眯了眯眼,到底叶楚烟是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如此又敬又怕。他抬眼看了看厉建安,只见他摇了摇头,如果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便是驱逐出府之后发生的。
“所以你为了报复她,就杀了香儿?”他心中萌生一计,开始以此事来试探他。这句话不是说给厉建锋听,而是说给厉王爷听。
他余光看堂上,果然厉王爷眼神一变,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惊讶。
国公府三小姐惨死的事情,全京城当时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林大人拼命的捉拿凶手,哪怕重金悬赏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虽然有几个目击者看到厉建锋跟叶香宜在一起,但也不能因此就说明他杀人,可是厉王爷心里清楚,他的小儿子跟叶香宜是有关系。
“你少来含血喷人!我早已跟你说的明明白白,她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厉建锋挑衅的看着堂上的厉王爷。
“你也别费心机了,某些人虽然是老不死,但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他满口出言不逊,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没了半点尊敬。
厉建安冷着一张脸,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他知道父王还是在心疼他,如果此时自己出手,不但讨不着好处,还会被责罚。
“你跟鸿王有没有关系,本王迟早会查出来,现在我只问你。你跟秋妃之间,是否有什么牵连?”赵弘俊冷声问道,死死的盯上了他的眼睛。
话音刚落,厉建峰的脸色立即僵硬了一下,瞳孔闪动,摆明心里有了异动。
“果然!本王就知道是你跟那妖妃在作祟!”赵弘俊上前一把揪住了厉建锋的衣领。
二皇弟在外人眼中唯唯诺诺,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将军府跟厉王府之间的通信,他又哪里有能力可以截获。
那封信根本就是他在暗中截获,而后交给秋妃!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胡说!”厉建峰比以前要沉稳了很多,稍微缓过神后又恢复了冷静。
赵弘俊冷笑,松开了他的衣领。他虽然没有证据,但刚刚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自己,只要确认他跟秋妃之间有不干净的关系,想要抓住把柄那都是迟早的事。
“王爷,或许你想的是真的,但是你怀疑我跟邱秋妃,为何不怀疑一下叶楚烟跟其他男人?”厉建锋又是阴阳怪气的挑了挑眉。
“二皇弟说的话,本王半个字也不信,你也不用来挑拨离间。”赵弘俊说道,关于污蔑叶楚烟的话,他听得太多了。
“二殿下自然不敢,难道皇上也不敢吗?”厉建峰笑意越来越明显,“老将军一案说白了是皇上高抬贵手,皇上也一直没有刁难王爷,难道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赵弘俊不发一语,只是看着他得意的神情,仿佛他知道什么内情一般。
他又想起那天父皇对他说的话,他不相信世界上有绝对的忠诚。言外之意就是在怀疑叶楚烟的忠诚,莫非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而自己浑然不觉?
“王爷别听他胡言乱语!”厉建安见王爷神情有些动摇,心里也是慌了。
厉建峰立即说道:“叶楚烟身边围绕了多少男人,霜九、古飞明两个男人,却甘心听命于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我看你们二位也是当局者迷,被她握在了掌心里还浑然不觉,也不知她是施了什么妖术,将你们都耍的团团转,真是窝囊废!”
厉建安再也无法忍耐,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地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第397章 野心
厉建安目中全无了斯文儒雅,反蒙上了一股怒意,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这样揪着厉建峰的衣领。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别来这些娘娘腔的把戏!不过也太为难你了,一个病秧子手上的力气连个女人都不如。”厉建峰脸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手印,但他却似没有感觉,依旧勾着嘴角在挑衅着他。
厉建安的怒火没有消散半分,然而他却轻松的掏出一张丝娟擦了擦自己的手,似乎像摸了什么垃圾一般:“难怪别人都说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如今我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堂上的厉王爷沉默不语,只是冷凝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眼中略带着一丝唏嘘,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已经变成了这种人。
他走下来对赵弘俊抱拳拱手,竟将自己的姿态摆低了:“子不教父之过,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都是老臣的错,还望王爷高抬贵手,不要太过为难他。”
在明面上,赵弘俊当然不能做什么,但如今是在厉王府内,那可就说不准了。厉王爷提前求情,也只是为了让厉建锋不受皮肉之苦。
“厉王爷想到哪里去了,本王难道看上去像是滥用私刑的人吗。来府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他而已,如今问的也差不多了,本王也不插手你厉家私事。”赵弘俊甩手走到一边坐下,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厉王爷脸色有些不对,仿佛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你也有不妥:“老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孽畜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当然还是王爷清楚。若王爷心中还有疑问,大可放心询问,老臣绝不多话。”
赵弘俊冷面一笑:“但是本王接下来想问的问题是本王的私事,王爷跟世子恐怕不方便留在这里。”
厉王爷一怔,没想到他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被王爷给利用了。此时他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只得脸色尴尬的带着厉建安先退出去。
“有话就快说,要打要杀也先听尊便,我厉建锋要皱一下眉头就是畜生!”厉建峰受人牵制反而还理直气壮起来。
赵弘俊还是坐在位置上,冷冷的看着他的侧脸:“离开厉王府,你反而比以前更加的有胆气了,有了两座靠山就让你这么有能耐了吗?”
厉建峰轻笑:“不用再试探我了,我身后的人你做梦也想不到。除了叶楚烟,你根本没有任何做王的能力,承认自己的无能吧。”
说话间他的胸膛挺得笔直,眼睛也没有看赵弘俊一眼,语气中满满都是鄙夷。
赵弘俊也不生气:“你开口闭口叶楚烟,对这个女人你不也爱的死去活来,无法自拔吗?”
厉建锋忽然脸色一变,目中开始变得愤怒起来。反绑在身后的手开始紧紧握拳,脸上的肌肉也因为咬牙而变得僵硬。
赵弘俊看着他的反应心里莫名奇怪,说他无能,说他奸恶,他都不为所动,但是真的只要一提到叶楚烟,他的情绪就会特别的激动。
霜九曾经跟他说过,厉建峰其实真的对叶楚烟有着莫名的情愫,并且嫉妒他得到了她,才会用那些言语刺激他,还诬陷她是一个风流放荡的女人。
这便是一种求而不得,便想毁灭的心理。但是他心里却似乎放不下叶楚烟,否则他不会像现在这般激动。
“父皇可以得到她,二皇弟可以得到她,本王也可以得到她,唯独你得不到。”赵弘俊探出身子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话音刚落,厉建锋就做出了一个令他无法想象的举动。他腾身而起,狂奔向前,撞向桌子的一角。
赵弘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拽了回来,猛的甩在地上。好在他的双手是被反绑,奔跑的速度慢了些,否则自己也不能跟上。
厉建峰倒在地上,眼神恶狠狠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牙关咬紧,像一头龇牙咧嘴的野兽。
“叶楚烟就让你这么痛苦?宁愿损害自身也想要逃避这样的事实?”赵弘俊俯身看着他,距离他不过五步,就算他再有任何异动,自己也能马上牵制他。
“她是我的。”厉建峰嗓音低沉,犹如用尽了力气,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双目通红看上去十分的痛苦。
赵弘俊眯了眯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厉建峰,以往他都是略带稳健,哪怕偶有嚣张跋扈,也从不失去分寸。
“叶楚烟生来就该是我的女人,与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她是国公府嫡女,身份显赫。只要嫁给我,以她的才能尽心尽力辅佐我,不出十年我一定能拥有更大的权势!”厉建峰双目越发得通红。
“痴人说梦!”赵弘俊冷冷说道,哪怕只有四个字也沉重有力,掷地有声。
“你觉得我痴人说梦,无非是看不起我的身份地位罢了!如果我有厉建安所拥有的一切,你还会这么说吗!”厉建峰怒吼道。
“长幼有序自有尊卑之分,建安身,王府长子嫡孙,自然该继承王爵!就算离王府与国公府真的联姻,那也轮不到你。”赵弘俊冷笑,眼神也略带嘲讽的看着眼前的人。
“只要厉建安一死,我就是厉王府的嫡子!”厉建峰咧嘴冷笑起来,面目狰狞,“母妃为我设计了二十年,只等他毒发身亡的那一天。只要他一死,我就是拥有无上荣耀,继承王爵的嫡子!”
他喃喃说道,眼神突然之间变得更加狰狞,满满都是恶毒的光:“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任何人都可以破坏我的计划,为什么偏偏是她!”
赵弘俊眉头紧锁,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厉建峰对叶楚烟又爱又恨。
他一言不发,只见厉建锋坐在地上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被心爱的人打破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确实非常痛苦。
他抬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低声问道:“在建州城的时候,你曾经将她囚禁了几日,那几天你为何不强要了她?”
厉建峰笑声戛然而止,但嘴角仍然挂着苦涩:“抱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睡觉,那还有什么意思。就算她已经被他人所有,总有一天我也一定要得到她!我要做她第一个心甘情愿的男人!”
闻言,赵弘俊只觉得很可笑,但却又笑不出来。没想到厉建锋心中的执念,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是男人都喜欢干干净净的女子,对于叶楚烟这样的良家女子来说,你就不嫌弃吗?”就算是经常寻花问柳厉建锋,一定也没办法将她看成一个妓女。
“她是我想要的女人,我要她的心!”厉建峰笃定说道,眼神里满是狂傲。
第398章 挑拨
赵弘俊仿佛听到痴人说梦,眼神略带嘲笑的看着他。叶楚烟不是一般女子,他都没敢想完全得到她的心。
“如果本王告诉你,叶楚烟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她没有被父皇宠幸,也没有被二皇弟占优,更加没有你想的那些龌龊事,你后悔吗?”他低声探问,声音轻的只有他二人能够听见。
厉建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相当不屑,然而他立刻就看到了赵弘俊认真严谨的眼神,没有一个人会在开玩笑的时候还有这样的眼神。
“她是不是清白你又如何得知?”厉建峰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弘俊,不会他已经占得先机了吧?
“既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本王也不怕告诉你。十几年前,父皇曾有一个意中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云飞英。”赵弘俊轻声道。
就算那时他们才不过几岁,但云飞英的名字是家喻户晓,就是现在也有许多老人会跟自己的孙子们讲这位巾帼的故事。
果然话音刚落,厉建锋突然脸色一变,似是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绝对不会对自己心上人的女儿动情,除非他色欲烧心,难以自控。
但是当今圣上是如此理智的一个人,从来不会对那一个妃子宠爱太重。对于故人之女,他又怎么会下得去手。
“那二殿下呢,你又如何得知他没有做什么事情?霜九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还住在将军府内,二人共处的时间多了去,难道王爷就保证他们没有私情?”厉建峰接问道。
“二皇弟在皇宫中跟她都没有见过几面,唯一一次私下接触还被本王给搅和了。至于霜九,你更该知道他们是清白的。”赵弘俊眼神忽然之间开始审视他。
山寨劫人一事,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收买了大当家,但种种迹象表明十有八九就是他。那他心里清楚,叶楚烟是霜九的救命恩人。
如果他恩将仇报进入将军府,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关系的话,那老将军跟云秋早就将霜九大卸八块,又怎会再重用他。
厉建峰似乎也想明白了,他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但是脸色却越来越平静。
“至于本王,那也跟你一样,想得到她的心!”赵弘俊低沉说道,语气凌厉。
这一句话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同时也是在向厉建峰宣战。无论是在公事上,还是在儿女私情上,从此刻开始,他们就是势不两立的对手!
厉建峰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冰冷如虎,霸气无比的眼神。那眼睛里的气势浑厚稳重,如泰山般不可撼动。
“后悔吗?她还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子,而你却错过了占有她的机会。”赵弘俊嘴角轻勾,露出了嘲讽的笑。
每个男人都想要一个清白的女子,哪怕是留恋秦楼楚馆的人,也会为了花魁的第一夜,一掷千金挣得头破血流。
厉建峰面色一白,喉头梗了梗说不出话,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但错过就是错过,他也不能表露出来让赵弘俊看了笑话。
只是这一个事实,就如同鲠在心里的石子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顶在心里让他十分的痛苦。
“你说的对,叶楚烟是一个才貌双绝,聪明绝顶的女子,没了她本王什么也不是,在这一点上本王确实不如一个女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他选择了本王,没有选择二皇弟,也没有选择你。”赵弘俊说道。
起初他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子,自己也曾经怀疑过她的忠心,怀疑她是不是另有所图,只是利用自己,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叶楚烟的回答却令他豁然开朗,以至于让她没有被父皇的话所打动,彻底的相信她对他的忠心。
父皇不相信世上有忠诚,他原本也不相信。但是感谢上天,让叶楚烟这个人来到他的身边。
“他选择你,无非因为你是长子,你跟二殿下都是庶出,但立嫡立长,你总是占得几分先机!”厉建峰的语气又变得恶劣起来。
“起初本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赵弘俊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心思。
他心里一定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身为庶子,还要是个次子,如果说他是长子在厉王府的地位或许会不一样,厉建安今日所拥有的一切说不定他也能拥有。
“你这个怨天由人,只怪出生而不检讨自身的人,生来便带着一股怨气,也难怪你手底下没有可用之人,只有靠着钱来收买一些宵小之辈!”赵弘俊不屑的看着他,没想到此人心里竟这么龌龊。
厉建峰也冷笑起来:“王爷也别高兴的,太早,虽说你身为长子,出身贵族,但皇上已将你的家族打压的一文不值。”
赵弘俊眉头一跳,心里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略有些不悦。
“反观二殿下,出身卑微却一直安分守己。如果王爷有他半分乖巧,只怕被皇后收养的就是王爷,轮不到他了。”厉建峰像看笑话一般看着赵弘俊。
赵弘俊目光凝重起来,被皇后收养的那几年,二皇弟确实暗中收拢了不少人才。皇后病逝,他也在不久之后得到了一个得宠的秋妃。
不得不说,在看人识人方面,他远远不如二皇弟来的有远见。如果他真能拉下脸来低声下气去讨好那些妃子,说不定现在封王的是他,辅佐父皇处理政务的也是他。
厉建峰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他明白了一些东西。
“你身后的人是谁,相信你也不会说出来,厉王爷也不会动用私刑。厉王府的家事,本王也不多加干涉。本王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赵弘俊抬步略过了他的身边。
看来厉建锋跟叶楚烟之间发生的事情,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一些,几番询问,他还是没有弄清楚她的秘密。
“若有第三次,我绝不放过她!”厉建峰里头喃喃念叨,眼神开始变得阴鸷。
“第三次?”赵弘俊疑惑,听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她还没有告诉你,不过也是,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她又怎么会告诉你呢?”厉建峰开始邪笑起来,眼睛里满是邪气。
于是,他将在监狱里第一次险些要了叶楚烟的事说了出去。
赵弘俊心惊,鹰眸内满是诧异,指尖都开始变得有些冰凉,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如此大胆妄为的举动。
“我想王爷还是有必要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一个清白女子,若还是完璧之身,又怎么会那么大胆跟我共处一室。我对她的心思,她不会不知道。”厉建峰挑眉说道。
第399章 香闺
赵弘俊正准备要离开,却又被他这一句话给拉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他,眼神里略带着一丝鄙夷,。
“不要以为人人都以为像你这般龌龊,她跟你共处一室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在你被圈禁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你依然没有得逞。”他冷冷说道。
当时叶楚烟还带了软筋散,也正好用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话我已经放下了,王爷你自己心里有数。”厉建峰挑眉道,他嘴角勾起,眼神里满满都是邪气。
“父皇是不是招见过你?”赵弘俊听他说这话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这些日子厉建峰跟叶楚烟接触的不多,大小事务也都是他跟云秋在明面做处理。就算私底下有她的计,厉建峰也不可能将话说的那么满,好像知道什么内情一般。
“聪明,果然二殿下还是低估了王爷,他起先还认为王爷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曾被皇上召见。但是即使我承认了,王爷还是觉得不可能吧?”厉建峰笑看着他摇了摇头。
赵弘俊眉头紧锁,心忽然悬了起来。他确实并不高看厉建锋,并认为父皇对他这样的人不屑一顾。
“被皇上召见难受我的荣幸,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老实告诉你,皇上一直怀疑着你们之间的忠诚。”厉建峰说道,神色严谨。
赵弘俊不语,他想到当时在宗庙内父皇对自己说的话。但是他不明白,叶楚烟一直没有做什么威胁到父皇的事,全是为何父皇要对她如此紧盯?
但是在这紧盯之下却丝毫没有其他的动作,老将军的命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父皇想要打压叶楚烟,直接将老将军定罪关在牢里一辈子,将军府也就完了。
哪怕叶楚烟再有能耐,靠着一个空壳的将军府也无能为力。
除非,她还另有靠山。
赵弘俊心中一动,心里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此时,厉建锋忽然朗声大笑了起来:“王爷终于想明白了,果然是个聪明人。”
赵弘俊别过身去,抬步就走。现在他心思已乱,脸上的表情也无法控制,现在无论他心里想什么都会被厉建峰看出来,实在不宜久留。
“王爷心知我有两个靠山,难道王爷会觉得她会只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你的身上吗?”厉建峰在后大声说道。
这句怒吼又是将赵弘俊的身形给定住了,他得意一笑:“她比我聪明,但是她是一个女人,试问一个女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笼络另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难道就凭着一个空壳将军府,还是不值一提的嫡女身份?”
这时,厉建峰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冰锥一样狠狠的落在赵弘俊的心上,让他又冷又疼又害怕。
仔细想想,叶楚烟的行事手段确实不像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手段,她总是能在危急时刻找到一些不明所以的人来帮她解决。
最近的一次便是在建州城向黑市打听富商有无受贿嫌疑,如果没有这一计,郑大人还无处查去。
“王爷若好奇直接去问她便是,王爷不是相信她对你绝对忠诚吗,相信她也不会对你说谎。若是有所隐瞒,王爷也该心里有数了。”厉建峰呵呵笑起来,胸有成竹。
赵弘俊只觉得这笑声非常刺耳,刺得他难以忍受,推门走出了门外。
门外,厉建安在等候,只见王爷神色非常紧,眼神似是有些颓丧。
“王爷无论他跟你说了什么,千万不要随意相信,这个人满嘴胡言,什么都说的出来。”厉建安猜到了几分,眼神担忧。
赵弘俊深呼出一口气,背负着双手,坦然道:“他说的话本王自然不会相信,只不过跟他畅谈了一阵,对这个人更加了解罢了,以前是本王小看他了。”
厉建安却久久不能放心,担忧的眼神没有散去:“父王说已没什么可跟他说的,从今往后厉王府也再没这个人,让我放他走,以后各不相干。”
在他回府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二人之间说了什么,竟会让父王有这样大的转变。
“挺好,你厉王府世子的位置是坐稳了,以后府里也不会有人再敢给你暗中下药。你可得把身子练好,日后大展宏图。”赵弘俊拍了拍他的胸膛,鼓励说道。
厉建安只是一笑,笑得温润。
“你就在府中休息吧,本王还得回将军府去,不然云秋一定要被那帮狗官灌醉了不可。”赵弘俊云淡风轻说道。
走出厉王府,他的眼神就变得很严肃。整个人的身上似是笼罩了淡淡的肃杀之气,灰暗深邃,令人不敢靠近。
他根本无暇顾及云秋会不会灌醉,最多是多等一天洞房花烛,现在他的心里有着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等他回到宴席里却见大部分人都已喝得醉眼朦胧,身子东歪西斜,就算他已回到这里,也没有人再来给他敬酒。
云秋不在这里,霜九也不在,想必是早就已经躲远远躲开,避开了这一场风波。只剩几个下人在这儿招待,忙的团团转。
“王爷留步,这是小姐院落,夜已深了不太方便。”一个小厮守在院前,也知道他是什么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本王有要事要与你大小姐商议,如果本王不便进去,那就将她请出来。”赵弘俊皱眉,他竟没察觉,现在已经是深夜。
“夜已深了,大小姐或许已经睡下,有什么要事还请王爷改日再说吧。”那小厮一脸尴尬说道。这已经深黑的夜晚,他要进去也实在不方便。
赵弘俊看着那院落,里面明显还有微微的烛光:“本王现在就要进去!”
话音未落,他便大步流星的走入了院落,硬生生的闯了进来,任由那小厮怎么阻拦他也置若罔闻。
那小厮也没有办法,只是在他身边苦苦哀求,毕竟他是王爷总不能叫来护卫将他拿下吧。
“敲门。”赵弘俊低沉说道,以一种威严不可侵犯的气势命令道。
那小厮还是一脸为难,但已经走到门口也不敢不从。他抬手轻轻的敲了一下房门:“大小姐,王爷说有要事请您商议。”
说完之后,他恨不得找个地洞让自己钻下去。
“无妨,请王爷进来吧。”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非常淡然,似是并不觉得这深夜来访有什么问题。
小厮动手打开了门,将王爷请进去。
“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叶楚烟在书桌便坐着,面前放着一本刚抄好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赵弘俊看着她,像有千丝万缕在心中缠绕,难以解开。深更半夜,她却将一个男子请入她的闺房。就算明知他没有心怀叵测,一个女子也不该怎么做。
“本王是第一个进入你香闺的人吧?”他淡淡说道,佯装出一种随意的口吻。
第400章 入室
叶楚烟不为所动只是收拾的桌前的杂物,淡然说道:“不过是一间屋子而已,王爷何必说什么香闺。”
赵弘俊眼角撇着她,看着他们冷清的侧脸,似是根本没觉得一个男人进入她的屋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低头干咳一声,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王爷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虽然现在是深夜,宾客都在外面欢聚,但让人看到你在我房间里总是不好。”叶楚烟绕出来说道。
赵弘俊看着自己背后敞开的门,那小厮离开之后也不敢将门顺手带上,如今这大门敞开,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叶楚烟却瞧出了他的心思,绕过去将门关上:“自从外公回来之后,便将府中的护卫都换掉,皇上的眼线也暂时被处理掉了,王爷想说什么其实都可以敞开门大声说。”
但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她还是选择将门关上。在桌上摆出两个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
深夜来访,神情又如此凝重,她已经看出来他想说的话,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事情也非同小可。
“本王刚才在外面见到厉建锋了。”赵弘俊坐下抬头用余光偷偷瞄着叶楚烟,看看她听到这个名字会有什么动静。
叶楚烟只是一笑:“云秋大喜的日子,他又怎回不来凑这个热闹。还得多谢王爷将他灌醉,没有给他胡闹的机会。”
虽然在这深闺之中,但外面发生的事还是时不时有小厮来回报,毕竟外公已经不理事,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她得第一时间作出决策。
“既然你知道我将他灌醉,也该知道我跟世子一同去了厉王府,他也在。”赵弘俊看着她等着她发问,然而她只是一脸冷静。
“然后呢?”叶楚烟见他沉默反而一脸疑问起来,怎么王爷今天说话怪怪的,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像是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赵弘俊低头干咳了一声:“本文跟去厉王府,其实是想问出他背后到底有没有另一座靠山,他似乎是默认了,但是有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但是他告诉我,如果没有你,本王永远都不会知道那背后的靠山是谁。”
叶楚烟一怔,没想到厉建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低头苦笑摇头:“本来我是不知道,但如果他这样说的话,那可能我就真的知道了。”
“是谁?”赵弘俊神色严肃了起来,将原本想要问的问题抛之脑后。
背后指使厉建锋的这个人,利用科举贪污了那么多的钱财。如果用来招兵买马可是一个不小的势力,如果他能提前将他击垮,便能在父皇面前获得功劳,二皇弟的势力也将被打压下去。
“我暂时还不能肯定不能告诉王爷,以免混淆视听,若是我错了岂不是白白引的王爷也走了一条错的路。”叶楚烟摇头道。
“如果王爷真的想知道,那不妨王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告诉我,我便告诉你。”他看出赵弘俊是带着疑惑来的,而且是关于她的事。
“你问。”赵弘俊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仿佛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她看穿。
“王爷此行去厉王府,厉建锋是不是跟王也说了什么让王爷对我心生了怀疑?”叶楚烟怔怔的看着王爷的眼睛。
赵弘俊眉头深锁,但目中没有露出任何心虚,他已然准备好了如何应对:“他确实是跟本王说的很多,但本王没有怀疑你。”
叶楚烟看着他,没有说话。
只是短短的一瞬,赵弘俊却觉得过了几炷香那么久。他没有等来她的答复,只听见一声冷笑。
叶楚烟低头嘴角轻勾,露出的那一抹笑容,冷如霜雪,眼神里也透着一种无奈的笑意:“有没有人告诉过王爷,您说谎的时候便会眉头紧锁。”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当然没有人告诉过他,她这么一说赵弘俊也是怔了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然而他触摸之处尽是一阵平坦,自己根本就没有眉头紧锁。然而当他触及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便已凉了半截。
抬头看去只见叶楚烟带着一种得意的眼神正在看着他,这不过是她设下的圈套罢了,而自己也稳稳地落入了她的圈套。
赵弘俊叹息一声:“本王承认他是跟本王说了很多你的事情,让本王对你心生疑惑,但是本王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你该知道本王对你如何。”
“我当然知道王爷对我如何,但是若王爷真正相信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叶楚烟看着外面的昏暗天色,眼睛里暗淡了许多。
“王爷知道一个男人闯进一个女子的闺房于理不合,但王爷还是选择进来。就在王也踏入院落的那一刻,就已经不相信我了。”不等他辩解,她又是多说了一句。
这句话将赵弘俊想要解释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
“我的这间屋子,除了王爷之外没有任何男人进来过,我之所以放王爷进来是因为相信王爷不会对我有歹意,我相信王爷,但是王爷呢?”叶楚烟轻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赵弘俊的心突然之间犹如被一双手紧紧的捏着,万分愧疚涌上他的心头。此时他真的眉头紧锁起来,恍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愚蠢无比的事。
“王爷若没话说便请回吧,这香闺内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男子进来,包括王爷。”叶楚烟站起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侧身送客。
赵弘俊缓缓站起,眼神闪烁,有慌张,有心虚,更有深深的愧疚。他如一根木头搬走到门口,也不敢再去直视叶楚烟,只是在她身边站了一下。
“厉建峰说你不贞,利用自己拉拢了无数帮手。本王承认有怀疑你,但更多的是疑惑。你的行事实在太过神秘,你所做的那些事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做到,你老实告诉本王,你是不是在背后还有别的帮手?”赵弘俊低声问道。
沉寂半响,他的耳边只传来了一声冷笑,这笑声里还夹杂着一丝嘲讽。
如同一只冷冰冰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了他的心上。
叶楚烟走到他面前将门关上,转身反看着他眼神如冰:“我迄今为止所做的每一件事,大部分都是和九爷王爷商量之后才事,有几次是自作主张。”
“大部分都是你跟九爷商量,本王有很多事情都蒙在鼓里,知道的只是一部分,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赵弘俊不知为何此时也来了底气。
叶楚烟看着他,那眼神里浮出了怀疑,她嘴角一扬,又是冷笑:“王爷若是怀疑那便自己来验明正身吧。”轻巧说道,低头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第401章 清白
赵弘俊心惊,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叶楚烟已经外衣脱掉,只剩下一件白色的中衣。而她的手还未停下,继续再解。
衣裳半敞,曼妙肩头缓缓露出,这是属于少女雪白的肌肤,不染一丝尘埃,真可谓冰肌玉肤。
就在这时,赵弘俊忽然回过神来,将头别过去:“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停手!”
他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在自己耳中听来,比战鼓的声音还要响。
“王爷不是怀疑我的贞洁吗?想要知道我是否贞洁,唯有请王爷亲自验明。”叶楚烟衣服的摩擦声传来,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赵弘俊心中一慌,低头只见一片衣角落在他的脚边。那是叶楚烟的外衣,听见身后人的动静,心知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拾起地上的外衣,闭上眼睛,转过身取一个扬手,就用外衣将叶楚烟遮住。就在这动作之间,他的手背贴在了一阵柔滑细腻的肌肤之上。
叶楚烟看着禁闭双眼,满脸紧崩,有些慌乱的他,心里不由得又是苦笑:“王爷验又不验,信又不信,岂不是让我进退两难?”
此时她的心里对他也略有些失望,曾说以后不会再怀疑自己,但还是会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而动摇自己的信念。
若是别人说也就罢了,偏偏那个胡说八道的人是厉建锋。今日说她不贞,王爷就半信半疑,明日说她投靠其他男人,他也会如此。若是在这样的怀疑之中,她又如何为他筹划一切。
赵弘俊感觉身前的人走开了,耳边只传来淡淡的一句话:“我多希望当初能一了百了,省了这一世苦恼。”
这句话飘渺清冷,犹如历尽沧桑的人才会说出的话。语调虽轻,却如惊雷般落在了他的心里,震得他久久不能回神。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但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皇宫的宫殿里,看到崔公公满是担忧的脸。
“王爷?”崔公公见主子回了一些神,便开口询问。
“谁送本王回来的?”赵弘俊抬头问道,他如果不主动说回来,护卫也不会强行将他架回来。
“是王爷自己回来的。”崔公公见主子恢复,误以为是主子喝醉,嘱咐宫女去准备醒酒汤。
“不用了,本王没醉,这是什么?”赵弘俊看到案上摆着一封信还未拆封。
“这是永王殿下早些送来的,一直被王爷压着,久而久之便忘了。昨日奴才整理王爷的书桌,这才发现。”崔公公低头说道。
赵弘俊皱眉,永王的宫殿距离自己不过一炷香的路程,什么事情还至于要写信?他抬手将信件拆开,看到信中的内容,鹰眸内瞬间满是诧异。
他身形有些不稳,晃动了一下,哪怕是坐着,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王爷!”崔公公担忧叫道。
赵弘俊抬手制止,脸色渐渐发白。他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人全都下去。
“王爷是不是有哪不舒服,需不需要传太医?”崔公公扬手让周围的下人下去,自己则满目担忧的询问起来。
“滚。”赵弘俊轻声说道,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不要让本王再说第二次!”
崔公公喉头一梗,他知道王爷现在就是一头即将要发怒的狮子,如果在忤逆他,绝对这宫殿里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在离开之时,他偷偷瞄了一眼那信件,只见上面写着叶楚烟三个字。其余的他不敢多看,转身便退了出去。
赵弘俊独坐着,嘴唇开始渐渐发白,如同刚从冷水里被捞出来一般。眼神开始渐渐空洞,三魂七魄仿佛都少了一半。
永王在信中说在建州城的时候,叶楚烟曾经请求过他,让他派一些帮手去。仅凭他的身份跟云家军,恐怕会惹皇上的顾忌,招人口舌,留人话柄。
而这解释信,也是受叶楚烟的请求才写的,怕他疑神疑鬼,担心她勾结外人。
原来,叶楚烟早就知道那些意料之外的举动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才让永王给自己写的信一直压着,没有被他看到。
难怪叶楚烟会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她是以为自己已经看了这封信,心里还在因为厉建峰的只言片语在怀疑她。
赵弘俊的心,突然间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利爪在疯狂的撕扯着。
叶楚烟就算再怎么不凡,她也终究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宽衣解带需要多大的勇气。
就算她胆气过人,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而在此时,他也明白了另外一个令他害怕不已的事实。父皇说不相信绝对的忠诚,不是不相信叶楚烟对他不忠诚,而是不相信自己会对她忠诚。
君与臣,将与兵,若不互相信任便是一盘散沙。或许没有人能做到绝对的忠诚,但相对的忠诚他也没能做到。
他双拳紧握,看着眼前信纸上叶楚烟三个字,渐渐模糊了双眼。两行清泪顺着他冷傲的面庞,缓缓滑下。
枉他以为自己英明神武,已经具备成为一个王者的能力。原来他只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根本敌不过父皇的一点小心思。
厉建峰说的对,如果不是叶楚烟,他哪里来得王位,那些军功不过是一行没用的字罢了。他无能到要靠一个女人替他运筹帷幄,还怀疑这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女人。
当夜,皇宫便传出了一个消息,一位皇子公然违抗皇上禁酒的指令,在宫殿中大肆畅饮,喝得烂醉如泥。
而这位皇子虽然点名说明,但明白人都知道是谁。如今宫中只有两位成年皇子,一个安分守己,一个狂傲不羁,就是让路边的乞丐猜都能知道是谁。
将军府内,叶楚烟自然也听到了那个消息,面对霜九尴尬的眼神,开口问道:“九爷是不是很好奇,王爷昨夜在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霜九笑得很轻松,随意道:“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那是大小姐跟王爷之间的事情。”
叶楚烟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你难道就不好奇?”
“当然好奇,但我的好奇心不足以让我开口问出来。”霜九还是笑得很轻松。
叶楚烟也是淡然一笑:“若世间的人都有九爷这般好,那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猜忌怀疑。”
霜九抱拳:“不敢不敢,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罢了,大小姐要我查的事,我昨夜已经查到了。”
叶楚燕眼睛一亮,目中透着赞赏:“原来昨夜久爷昨日不是躲酒,而是趁机调查秘密去了。”
霜九自信笑道:“难得撞着云秋大喜之日又岂能浪费机会,不趁虚而入。”
他抬手便将一把钥匙放在了桌上。
第402章 支开
“大小姐当真决定好了要这么做?”霜九看着那把钥匙,神色开始严肃起来。
叶楚烟叹息一声:“除此之外再无它法,王爷对厉建峰始终心存芥蒂,皇上也已察觉到了当中微妙。再继续这样下去,皇上一定会在这当中大做文章。”
以前是二殿下利用厉建锋,这没有什么权势的情况下上去造成了,如果他被当成了皇上的棋子,那可就不能小觑了。
“王爷也真是太感情用事了,若不是他表现的那么明显,将军府也不会再次吸引皇上的注意,老将军也不必去演那一场戏。”霜九低头,脸色渐渐难看。
“九爷不必自责,你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将军府的事情。”叶楚烟宽慰说道。
当时皇上命他辅佐二殿下,实际上是想用他来离间二人。那些犯人确实是他毒死的,如果不那么做,如今他也不可能活着。
“大小姐为何对我如此宽容?”霜九说道,当时的他确实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将军府之前。
“九爷待我,不是一直也很宽容吗?”叶楚烟淡淡一笑,她做的很多事情都令人难以置信,九爷从来不问她为什么,只是在听从指令行事,无论刀山火海,从未拒绝过。
“外公一案,九爷还了我一条命,从今往后九爷也不欠将军府。去留随意,为何九爷要选择留下来?”叶楚烟不明白。
如今的将军府看似平静,实际上暗潮汹涌。厉建锋,二殿下,皇上还有另外一个看不见的势力在针对着他们。现在她们坐在这喝茶,待会儿可能就会传来一道诛杀令。
九爷是将军府的熟人,如果将军府真的获罪,他也要一并下牢狱甚至斩首示众。
“霜九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士为知己者死,大小姐是我的知己,定然以命效忠。”双九抱拳说道,眼里带着笑意。
叶楚烟也是轻轻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九爷这么说,那日后我可就不把你当外人了。”
霜九轻笑:“实不相瞒,以前在山寨的时候,兄弟数百上千,但我却从来没有一点归属感。有大小姐这一句话,那日后将军府,我可就当家住下了。”
“少将军的军师住在将军府,天经地义。”叶楚烟笑道,她看着桌上的那把钥匙,“让小鬼去办吧,其他人我还真不放心。”
霜九点头,将那把钥匙揣进了怀里,但这一个动作恰好被刚来的云秋撞了个正着。
“九爷藏了什么好东西!我一来便遮遮掩掩的,怎么这东西只能姐姐看,我们看不得?”云秋牵着青茗的手,笑声爽朗,整个人春意盎然。
“我能有什么好东西,好东西不都被你占了吗。昨夜春宵正暖,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到底是黄毛小儿,不解风情。”霜九摇了摇头,一边打趣的云秋,一边转移话题。
青茗一听,红着脸低下了头,躲在云秋身后。云秋则浑然不觉朗声道:“我都已经成亲娶媳妇了,到是九爷你,这么大把年纪,还没找个女人,都不知谁才是黄毛小儿。”
霜九尴尬一笑,众人便也笑在一起。
“一大清早,你怎么直接就往我屋里来了,还不去给外公请安。”叶楚烟说道。这也一对新人可得先拜会长辈,不然于理不合。
“早就去过了,跟爷爷说了两句话,这才往姐姐这里来。”云秋笑了笑,将羞得满面通红的青茗推到一边坐下。
叶楚烟见他二人笑得甜蜜,新婚燕尔果然就是如胶似漆。她看向霜九,只见他也正以同样的眼光在看她。
二人之间立即心领神会,这一个计划还是不要让云秋插手,让他们小夫妻之间安安心心的过了这一个月。
“姐姐,今天早上我听说王爷在宫中大醉,昨夜你跟他是不是吵架了?”云秋说道。
他知道王爷最后跟去了厉王府,
还回到将军府见了姐姐。下人离得远远,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是根据某些下人说,王爷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怅然若失。
他心里猜测,那个小人一定说了一些激怒王爷的话,甚至挑拨离间。王爷来找姐姐对质,最后不欢而散。
“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在宫中喝醉,也许他在府中的时候就已微醺了。他来找我是来请教棋局,因为下棋输了世子,他不甘心特来求教罢了。”叶楚烟说道。
云秋半信半疑,但他并未听下人说屋内有什么激烈的争吵声,也无法肯定他们是吵架了。
“兵营那边我已替你请了假,这几日你就在家中,所有事物交给我打理就好。”霜九立即转移了话题。
“不用,我这又不用回门,处理好事务再回府也有大把时间。”云秋看着青茗,又是甜甜一笑。
青茗父母早已不在,只剩下一堆狼舅奸兄,这回门探亲,不回也罢。
“那王爷那边呢,皇上对他们的皇子有禁令不许重酒重色。他在宫殿内公然这样狂饮大醉,秋妃如今得宠,二殿下又亲近皇上,总是不好吧。”云秋担忧道。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喝醉之前自己难道不会想明白吗?你还是自己照顾好自己吧。”叶楚烟说道,眼神忽然凌厉,“你永远记住王爷是主,我们是仆,只有主子掌管仆人,没有仆人去干涉主子。”
云秋心里一颤,被姐姐这突然之间迸发出的威压给震慑到了。顿时,他身子紧绷起来。宛如在面对着一个手握大权的人,而不是自己那个和蔼可亲的姐姐。
“兵营的事交给九爷处理,你还是新婚燕尔,不回门也得做做样子,带着新娘子到各地去游玩一下。我会跟外公禀明,他不会反对。”叶楚烟说道。
既然皇上如今对他们将军府盯得紧,那她便将云秋也放出外。任由厉建锋再奸诈,这段时间内他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那就多谢姐姐了。”云秋本想拒绝,但成亲是大事,既然不能回门,又岂能待在这将军府里委屈了青茗。
小夫妻二人便回到自己屋子里去,商量要去什么地方游山玩水。
霜九明白她是故意将云秋支开:“大小姐的计划,难道这么快就要去做了?”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叶楚烟眼眸忽然明亮起来,神色严肃。
“那王爷那边?”霜九欲言又止,他们瞒着王爷做了不少事,已经让他有些不悦,如果这件大事再隐瞒,可能王爷的底线会被触碰,再难平复。
“这是我跟厉建锋之间的事。”叶楚烟冷冷说道,语气也冷漠如霜。
霜九闭口不言,他其实也怀疑大小姐跟厉建锋之间是不是有些不可告人的交集,但他一直没敢开口问。
如今看来,交集非浅。
第403章 将来
秋高气爽,微风习习,真是出门秋游的最好时节。将军府的红纸还位拆下,门口的马车也还带着大红花圈。
云秋穿着一身便服,乐呵呵的,带着少年爽朗的笑意站在门口:“不用准备太多,就算到了别的州府也有东西可以置办。”
“是大小姐吩咐,说外地的气候跟京城不同,若是遇到连绵细雨,气温便会骤降,多备几件冬衣为好,免得少爷跟夫人着凉。”管家在一边说道。
云秋点头笑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备下了几件冬衣和御寒之物,一行人便轻装出行。
“出门在外,比不得京城,若不是要紧的事,千万别惹是生非。”叶楚烟出来嘱咐的看了一眼边上的崔副将。
云秋到底还不够老练,遇到事情难免冲动,所以她让崔副将在旁边盯着。崔副将也是会意,对着她抱了抱拳。
“放心吧姐姐,我答应你绝不跟人好勇斗狠,也绝不强出头。如今厉建锋巴不得抓住我的把柄,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云秋肯定说道,“倒是姐姐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跟九爷可得小心提防那个小人。”
叶楚烟淡然一笑:“时候不早了,快上车吧,天黑之前可找不到落脚的点。”
云秋点头,亦是爽朗一笑。他此行是出游,自己也不骑马,坐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始启程。
马车走了之后,叶楚烟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对着边上的霜九示意了一眼。
霜九点点头,用手拍了拍胸膛示意她放心,自己已经安排好了。
叶楚烟一言不发,来到了外公的院落里,只见外公正在外面的庭院里,弄着他的花花草草。
“云秋走了?”云敢先手拿剪子,低头正修剪着一株花。
“这几日外公可以轻松一些了,没了云秋,皇上的眼线对将军府的盯梢也会松一些。”叶楚烟说道,看着围墙外,仿佛都能感觉到外面的危险。
“伴君如伴虎,将军府跟厉王府的此次联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但治标不治本。世子在婚宴那日来的时候,有跟你说什么吗?”云敢先问道。
“世子来只是因为他知道厉建锋要来,厉王爷只是想儿子了。”叶楚烟答道。
云敢先修剪花草的剪子怔了一下,面色突然凝重起来。他站直身子背负双手,严肃问道:“然后呢?”
“然后王爷也跟了去,他们聊了什么我并不清楚,王爷那边我也不便过问。”叶楚烟说道,那天晚上的事,她嘱咐下人不要往外传,只是说王爷喝醉了走错了地方。
他们在屋内的所有对话跟所有发生的一切外公都不知道,管家也知道这件事情对王爷的影响会如何,让下人都串好了供。
“老厉这回怕不会心软了,厉建峰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实在是家门不幸。科举贪污一案,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其他线索可查,将他绳之以法吗?”云敢先面容微怒。
叶楚烟沉默了,面有深思。
这时,云敢先警惕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你心中已有了计策?”
“楚儿不敢欺瞒外公,确有一计,只是这一计有些风险。不过如今已经安排好了,十拿九稳。”叶楚烟低头说道。
云敢先眼睛一亮:“所以你早就安排好了计策,这让云秋出游是故意支开他?”
叶楚烟轻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外公,这么快就已经被外公察觉了。”
云敢先叹息摇头,眼神里满满都是无奈:“你这样护着他又能护到几时。”
“护到他能独当一面的那一天为止。”叶楚烟毫不犹豫冷声答道。
前世她已白白浪费了一条命,今生绝不能再错过。她一定要保住将军府,保住云秋跟外公,再也不要让那些小人得逞!
云敢先在她的眼神里突然看到一抹很奇怪的光芒,坚毅凌厉,似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战神正在站在他的面前。而这个战神的眼睛里,有恨有怨,还有着一丝沧桑。
恍然间,他感觉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变成了另外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
“楚儿擅自做主,还往外公见谅。”叶楚烟低头说道,一直以来外公都很包容她。提出将虎符归还给皇上的时候,没想到外公居然答应了。
她没有问为什么外公如此相信她,外公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很冷静的将虎符交到她手上,嘱咐自己入宫多加小心。
“说什么见谅,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为将军府做打算吗。”云敢先摇头苦笑,“可惜我老了,云秋还尚且年幼。如果你姑姑跟你舅舅还在世,又何尝害怕那些贪官污吏,权臣佞臣。”
叶楚烟低头,面上悲凄。舅舅意外战死,这对将军府来说是致命打击。后继无人,皇上又步步紧逼,将军府逐渐颓败。
“霜九没有跟在云秋身边,想必是留下来辅佐你了,不知你们的计划可否提前跟外公透露一二?”云敢先问道。
叶楚烟轻笑:“若是提前说出来岂不是没意思了,总之是一出好戏。如果外公想知道,那不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云敢先看着他那双略带着脚携的眸子心之,那不会是什么好问题,但是他又怎能在这个小丫头面前低头:“你问。”
“王爷之前送来一封信,上面是厉王爷的亲笔书信,其实厉王爷早就有意让将军府跟厉王府联姻,只是外公一直没有答应,对不对?”叶楚烟问道。
云敢先面不改色:“老厉想法是对的,二府联姻确实能暂时站稳脚跟,但是试问我又怎能向你开口。”
叶楚烟心中一动,娘当初就是为了保住将军府才嫁给了爹。外公心里一定不想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当看到厉王爷这种请求的时候,他的心里一定五味杂陈。
“但如果我知道有让青茗做厉王府义女这一计,我老早就答应了。”云敢先轻松笑道,“真没想到老厉有一天也会听从一个小丫头的话,看来他厉王府的情况并不比我们将军府好多少。”
那次回纥援战之后,厉王府兵力被削减了大半,粮饷也被皇上削减了很多。没有军饷的情况下,厉王爷只能解散士兵,放其回家务农,这样一来便更加折损了厉王府。
“高鸟尽,良弓藏。我们这一批打江山的老臣,如今在皇上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云敢先眼睛里满是唏嘘。
“那敢问外公外公是想入朝为官还是想马放南山?”叶楚烟问道。
外公这么一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为将军府做好最后的打算,是要为将军府争权夺势,稳固地位,还是辞官返乡过太平日子。
第404章 备礼
云敢先却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叹息道:“伴君如伴虎,又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么简单。”他抄起剪子,继续修剪着花花草草。
这一阵沉默,也让叶楚烟明白了外公的心思。他还有一颗为国尽忠的心,只是君王不仁,已容不下他。但纵使害怕功高震主,难道就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外公的案子虽然说是自己安排,当那晚里的毒可是确确实实在那。燕环告诉她,自己只是让外公服下假死的药,并没有在那碗里投毒。也就是说,当天晚上有人想要毒死外公!
刑部大牢一向管理森严,若有人能在那里面下毒,必然是大于他这一品刑部尚书的人才能做到。厉建峰不可能,二殿下如今正在皇上身边得宠,一定不敢越权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永王跟将军府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她又向着王爷,绝不可能加害将军府。数来数去,不是秋妃便是皇上。
她看着外公的脸,他心里一定也清楚:“云秋在九爷的辅助下日益精进,相信不久之后便可帮外公分忧,还请问外公放宽心,不必太过烦忧。”
云敢先点头:“这个毛头小子没个二十年的锤炼,成不了大器。只希望到时将军府还在,不至于让他人见人欺。九爷倒是真帮了不少忙,今年开春之后,你也给他找个媳妇吧。”
“九爷漂泊自在惯了,妻女累身,可能并不是他想要的。”叶楚烟对霜九略有一丝愧疚,他被皇上威胁,性命垂危。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保全将军府。
“是不是他想要的,他自己决定。你也不必为他的遭遇感到自责,这一切都是必然发生的,哪怕他不出现在将军府,皇上对死士的追杀永远不会停歇。但是,皇上真的会这么容易的放过他吗?”云敢先低沉说道。
“九爷的那一招移花接木比我要来的缜密,那具尸体也是习武之人,只要那块刺青跟他的伤口对得上,皇上自然也不会有多怀疑。九爷虽然是死士,但孤掌难鸣。比起他,皇上更加不想放过将军府。”叶楚烟说道。
她原以为将虎符上交,便能让这位君王安心。如今只求将军府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却没想到这位帝王不斩草除根,就永远不会放心。
“他对我的案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莫大的恩赐。王爷那边,你最近还是少见为妙。”云敢先说道,将声音压低,“今早传来消息鸿王世子准备进京,恐怕免不了一场风波。”
“鸿王世子?他不在封地待着,到京城来做什么?”叶楚烟心惊。鸿王父子,只纳贡不上朝已经十几年了,不请自来,绝非好事。
“鸿王乃是先帝的同胞兄弟,为大靖也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今却只能在边陲之地做一个小小的王。皇上也清楚。他们这番来一定不怀好意,王爷跟二殿下两人必然要在城门迎接,你猜皇上会指派谁?”云敢先说道。
鸿王是先帝的同胞兄弟,那鸿王世子则跟皇上同辈。按辈分来说,赵弘俊还得叫鸿王世子一声王叔。
那么高傲冷峻的一个人,遇到跟自己年纪相仿而又辈分比自己高的人,不知会如何面对。
“我猜皇上会将两个人都派去。”叶楚烟说道,“身为一个帝王,面对鸿王那一派系又怎会怠慢。而且这对两位皇子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一国之君可不是只处理好内政就够了,还得面对八方来使,如果没有过人的交际手段,在外交上不占有一席之地,总有一天会四面楚歌。
云敢先点点头:“你跟霜九到集市去,备下一点薄礼以备不时之需,说不定那位世子还会到府上来做客。”
将军府虽然不是当年那般威风赫赫,但到底也是有底蕴的府邸,鸿王是文武兼修,特别佩服骁勇善战的人。鸿王世子会来府造访,还是极有可能。
霜九跟在叶楚烟身边,走在街上缓缓踱步:“鸿王世子的底细我也已查过了,跟大多富家子弟一样,从小就熟读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为人也是生的七尺之躯,相貌堂堂。但是我有一点,他不会武。”
“这可就奇了,鸿王善战,也最佩服善战的人,居然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习武?”叶楚烟问道。
“就因为自己是骁勇善战的武将,所以才不想儿子走他的老路吧。而且皇上到处在削权,若是培养自己的儿子成武将,岂不是多生麻烦,鸿王可能也是为了避讳。”霜九说道。
或许,这就是皇上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提拔赵弘俊,压着他战功的原因。他的这两个皇子,一文一武。太武怕会推翻自己,走自己原先的那条老路。一个太文又怕不够铁血,不能号令四方,弘扬国威。
叶楚烟低头沉思,心觉是自己想太多了,帝王的心思又岂是她能猜透?就这么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她就来到了集市。
所有的人都在抬头看着她,他们是第一次见到有女会来这人群众多的地方。以往的大家闺秀都不能轻易抛头露面,更不必说来集市。
一个头戴方帽的商人,走了过来抱拳道:“这位小姐远道而来,不知想要买点什么。我这商号里什么都有,给你打个八折。”说着他还比出了一个八的手势。
叶楚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只见在这周围,只有他敢上来说话,想必在这集市里一定是个大商人:“我们只是想来置办一点薄礼,不知老板有什么好货?”
那商人一听,眼睛立即放光,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移步到贵店参观,好货多的是,任君挑选。”
叶楚烟跟了上去,本来她也没想过送什么,既然有人推荐去看看也无妨。然而,那家店果然非常的气派,珍珠翡翠,珊瑚宝石,各式各样都有,琳琅满目。
“我的这些玉石都是上好的,珠圆玉润,晶莹剔透,绝没有半点杂质。”那商人非常得意的介绍着自己的好货。
叶楚烟只是扫了一眼:“这些也未免太过俗气了。”以往厉建峰送给她们姐妹的东西无非就是这些珍珠翡翠,看到这些便觉得有些恶心,她才不要跟他一样送别人这些东西。
那商人一听,眼睛的光更是亮了。见她身上气质不俗,一定是大家闺秀,心下一合计,低声道:“我上面到有些东西是世间罕有,不知大小姐有没有兴趣?”
“有好货尽管拿出来,今日我亲自前来就不会带俗物回去。”叶楚烟沉声说道。
就她说出这句话时,一个年轻公子刚好进来,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第405章 冷傲公子
“好好好!楼上请!”那商人笑成了一朵花。
叶楚烟其实身上根本就没有带多少银两,只不过这份礼物确实是以将军府的名义备给鸿王世子,若是他不来还好,若是来了,绝不能丢了脸面。
三人上楼,二楼的货物非常稀少,但是气氛却十分不同。我要上下齐排排的站了六个壮汉,每个人都凶神恶煞,开腿叉着腰,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他们都是这商人请来保护货物的,可见这二楼的东西有多么珍贵。
叶楚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一个盒子上,那里面摆放着的是一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飞马。那雕工十分细腻,纹理分明,似是感觉每一根鬃毛都在迎风飘扬,这马眼也瞪得很大,神采奕奕。
“大小姐好眼光,这块飞马奔月玉,可是出就是岷山大师之手,这块羊脂美玉也是昆山而出,材质雕工都是世间难得啊!”那商人竖起了大拇指。
叶楚烟看着那块玉,沉思起来。鸿王世子不会武,送些书生气的东西给他,难免就俗气了。送些偏武的东西给他,他又用不上,这块飞马奔月玉飞却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这块玉我要了。”正当叶楚烟要问价时,身后传来一个爽朗低沉的声音。
三人回头,只见一个翩翩公子,一甩折扇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迈着潇洒大气的步子迎面而来。眼神明亮,下巴扬了扬:“还不快给本公子包起来!”他的话语很张扬,但却并没有过于狂傲。
那商人纠结起来,看了看叶楚烟。他们从商可是讲规矩的,一件货物第一个人看中,没有成交之前,不得转手再卖给他人,哪怕还没有谈拢。
“我出三倍价钱。”正在商人犹豫之时,那公子嘴角轻勾,带着些少年人的自信。挥了挥折扇,身后的一个下人便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塞到了商人的怀里。
那商人摊开一看,顿时吓得一个哆嗦。那一张银票上,就写着十万两,这么多张塞到手里,少说也是百万两了!
“好好!我立即给公子包起来!”见钱眼开,那商人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将那银票就是往怀里塞。
“我出十倍。”叶楚烟冷冷说道,她眼神毫不避讳,直直看着这个略带着张狂的少年。
霜九见状,将那商人怀里的银票一把抽出,不客气的按在了那下人的胸前,逼着他将钱收回去。胸膛一挺,竟是将那下人逼退了几步。
“十倍?”那少年公子呵呵一笑,“都说京城里的大官小官都被皇上盯得死死,每一个人都穷的叮当响。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竟敢这么大口气,难道是你爹在私底下做了什么生意?”他这言外之意,就是说她为富不仁,私下赚了不少不义之财。
叶楚烟打量着他,这人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中人,想必是外来的人:“若是我花的钱是不义之财,这在天子脚下自有王法,还轮不到公子来指手画脚吧。”
那少年公子嘴角轻勾,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斜着一双眼睛点头道:“有趣,真有趣。今日这飞马奔月玉,本公子是要定了。这儿的银票不少一百万两,你若能拿得出比这更多的钱,这玉就随你拿去。”
他又是扬了扬手,手下又是掏出了一叠银票,这两叠加起来,就是二百万两!
霜九收回了手,侧身站在叶楚烟身边,等着她的指示。他当然知道他们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将军府也不可能拿得出这笔巨款,但是他知道,叶楚烟不是那么容易低头的。
那少年公子正等着看笑话却只见叶楚烟也是嘴角轻勾,露出一抹冷笑,这笑里带着看不见的讽刺。这一抹笑似是一个无形的巴掌,正好落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你笑什么?”他那玩世不恭谁笑脸收了起来,沉声说道。
“当然是在笑世子爷你了。”叶楚烟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冰冷,但语调却非常柔和,让人听着刺耳却不觉得是挑衅。
霜九心惊,侧身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公子。京城里只有厉王府一家异姓王爷,永王的儿子从未出宫,也没有他这么大岁数。而其他的王爷,便只有鸿王!
少年公子只是微微怔了一下,眼睛里露出了笑意:“叶家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本公子不知道,是何处没有隐藏好,被你发现了?”
他摊开手看了看自己,衣服只是普通的绫罗绸缎,就是一般的商贾之家都买得起。
“如何发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世子爷要跟我争一块要送给世子爷的玉。争来争去,最后不还是你的吗?”叶楚烟冷声问道。
鸿世子冷哼一声:“我从来不要别人施舍我的东西,我所拥有的一切,都要凭我自己争来!”他伸出五指,缓缓收拢。
“既然如此,那这块飞马奔月玉,非世子爷莫属。我们也不必再争,反正世子爷也不要别人施舍的东西,这一份薄力也不用准备。”叶楚烟冷声说道,微微低头颔首,起身便略过他的身边。
“世子爷刚刚说天子脚下管制甚严,官员都穷得叮当响,也就是说鸿王封地无人管制,可随意敛财了?”她走过他身边时,略停了一步,低声说道。
鸿世子神色一变,脸上那桀骜的神情荡然无存,斜过眼来,目中迸射出一股虎狼气息。
叶楚烟毫不躲闪,清冷的眸子如幽深得潭水,将这股气息尽然消散。她别过头,若无其事的走下了台阶。
“大小姐,他当真是鸿世子?”霜九还有些不可置信,但那凌厉的目光他也看到了,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没有十分肯定,也有八分肯定了。”叶楚烟轻声说道,“他下人的鞋上都是尘土,明显是赶路而来。而他的靴子上却没有沾染一丝尘埃,又能随便一掷千金,可见出身不低,非富即贵。”
最重要的,是他眉眼之间的那股凌然傲气像极了赵弘俊最初的样子。
“立即写信送入宫给王爷,告诉他鸿世子已提前到京城,无论如何,让他万事皆要隐忍。”叶楚烟说道。
两个太过相似的人在一起,那便是针尖对麦芒。而鸿世子的辈分又比他高,地位上赵弘俊便矮了一截。如果被恣意挑衅,也不知他能不能忍得住。
“那礼物,就真的不准备了?”霜九看着身后的集市,渐行渐远。
“此人心高气傲,在封地上便是一方太子,这点东西他又如何看得上。既然将军府已被人看低,那便索性如此吧。”叶楚烟叹息道。
鸿世子那二百万两拿出来,才让她知道,将军府如今究竟有多么颓败。
第406章 黄金
“可是今天大小姐在此,算是半得罪他了,如果不准备点礼,之后他说在皇上那里找将军府的麻烦,也不好吧?”霜九担忧说道。既然在封地上是一方太子,那便从小就心高气傲,被这一番顶撞,一定会心生报复。
叶楚烟冷笑:“他们鸿王一族,只纳贡不上朝。在皇上那里本来就不讨好,一来京城若就说京城官员的不是,肯定皇上也会不开心,他们不会往这刀口上撞。”
就算鸿世子见了皇上,也一定会说自己的父亲身体如何,封地在皇上的英明决策下,百姓安居乐业,拍马屁的话越多越好。哪里还敢上京告他们的状,这种时候皇上胳膊肘不会往外拐。
“你且将眼下的这件事情办好,鸿世子这般静悄悄的来京城,也是偷偷来的,还未到约定的时候,他也不会这么快就上将军府找麻烦。”叶楚烟说道。
霜九的神色忽然之间严重了起来:“交待是已经交待妥了,就是不知道真正做起来会怎么。不过我真没想到,小鬼居然会心甘情愿的替小姐去做这件事。”
小鬼为人喜欢贪小便宜,损人利己的事没少做,也从来没有为别人着想过一件事。一到大小姐之后,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开始变得乐于助人也开朗了许多。
就说老将军一案,勘察尸体一事,他要做一个替罪羊被抓入狱,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去做这样的傻事,白白忍受几天牢狱之苦。
“小鬼为人心性不坏,只不过是对他好的人太少,他不相信人罢了。只要你已真心待他,他便真心待你。”叶楚烟叹息一声,“这一计算是苦了他了。”
霜九轻笑:“苦一苦也好,他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吃点苦头,不然日后如何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我还得感谢大小姐给他这一次磨炼的机会,也要谢谢云秋愿意让他加入云家军。”
叶楚烟不语,何须谢谢她,反倒是她要谢谢霜九才是,若不是他们跟霜九两人,将军府有很多麻烦都不能解决:“初七之前行动吧,解决之后才能专心的对付鸿世子。”
她心中隐隐觉得这个鸿世子为人非常奇怪,说是不会武,但他身上却透出了一股狠戾的气息,根本不像是一个斯文书生身上会有的,他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三日内,叶楚烟便将鸿王所有的派系都查了一遍。鸿王一共六子,皆是习文不习武。成年的兄弟有四个,其中最为年长便是鸿世子,年方十九。
传言他桀骜不驯,潇洒大气,最喜欢惩治贪官污吏,也最喜欢打压流氓恶霸。游山玩水,四处走动,在王府内的日子寥寥无几,犹如一方豪侠,倒不像是一个世子。
虽然漂泊不定,但因为常替百姓伸张正义,在封地上深受百姓的爱戴。鸿王也因为他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也一直让他留在世子之位上。
鸿王是先帝最小的一个皇弟,年纪跟皇上差不多。等到要传位的时候,估计鸿世子也已经玩腻了天下,这王位十有八九还是他的。
叶楚烟眉头微蹙似是在考量着什么,此时霜九走了进来,神色严肃朝着她点了点头:“刑部有热闹看了。”
这时,叶楚烟看向了墙壁上挂着的黄历,不知不觉今天居然已经是初七了。九爷果然将事情办的很好,不差一天。
她换了件衣服,脸蒙上面纱,跟霜九一同前往了刑部。只见这里黑压压地围满了人,刑部护卫们齐刷刷的站了两排,将人群隔开,留出了一条道。
只见后面,两一个护卫一组,各挑着一个大箱子,前前后后的往刑部公堂去。那箱子似乎非常沉重,将那挑着箱子的木棍都压弯了些,那些护卫也都满头大汗。
那箱子几乎摆满了公堂,直接一个妇人跪在堂上,身子在瑟瑟发抖,嘴里一直低声呢喃,念着阿弥陀佛。
“通通打开!”堂上的林大人低声喝道。那些刑部护卫手起刀落,将那箱子上的锁统统劈断,将那些箱子都打开。
“哎哟!”这箱子一开便从里面迸发出一道金光,伴随着围观群众的阵阵呼声,所有人的眼睛在那一刻都充满了诧异的光。
只见里面满满摆着的,尽是满满的黄金块。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走下来捡起一块,放在手心里掂量掂量,少说也有一百两重。他也是难练惊讶的看着堂上的林大人,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卢氏,这些东西究竟是哪来的!还不快从实招来!”林大人一排惊堂木,怒声喝道,威风凛凛。
那卢氏吓得浑身哆嗦,扣头连连:“民妇冤枉!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卢府,民妇一概不知!真的从来都不知道啊!”说着她竟然在台上嚎啕大哭起来。
“放肆!”林大人又是一喝,这一声呼喊犹如惊雷般,威吓住了她。登时,她便捂着嘴像个吓傻了的孩子一样,不敢再哭。
“这些东西明明白白是从卢府里出来的,无论如何卢府都脱不了干系!”林大人走下堂说道,转目看向了另外一个跪着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一脸轻松,若不是他跪在这公堂之上,只怕还以为他在这听曲看戏。他感觉到林大人正在看他,笑说道:“林大人,这些黄金可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若有这么多钱,也不必做个梁上君子了,你说是吧?”
叶楚烟跟霜九在外,一听那声音,就知道那年轻男子是小鬼。
“大人,实话跟你说了,我就是穷得不行,知道卢家没了老爷少爷,想乘虚而入偷点饭钱。在卢大人的房里找到了那把钥匙,找到库房就开了门,拿了点翠玉就走。谁知道运气不好,在离开的半路就被几个捕快大哥抓了。”小鬼俏皮的声音再次响起。
“公堂之上,不许嬉皮笑脸!”林大人威严怒喝,他还是这般刚正不阿。
“大人,在卢府中还搜出了这个,是账本。”一个官员从侧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册子。
林大人接过,这翻开第一页便是满脸震惊。匆匆阅览后,脸色竟是一阵红一阵青,看上去非常愤怒而又非常诧异。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大人就把案情梳理得清清楚楚。小鬼乘着卢府无人便将混入其中偷东西,得手后被捕快抓到,交待了赃物去向,之后便说在那库房内有很多财物。
那些捕快为了立功,心生好奇之下便去搜查了卢府,然后便找到了这些大箱子。而那些箱子的钥匙卢府居然谁都没有,捕快更是怀疑,便劈开了其中一口箱子发现了里面的黄金。
第407章 前计
一个小贼偷盗而引出了一笔来源不明巨款,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京城内无人不在传说,茶楼酒馆每个人都在议论纷纷。
林大人直接上奏给了皇上,将这笔巨款充了国库。卢夫人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刑部也不为难她,放她走了。卢有方父子已死,这笔巨款的来源几乎成了一个无头悬案。
然而,从卢府里搜出来的那本账本上,却写着很多官员的名字,上面记录着贪污受贿的款项。谁收了多少钱,哪年哪月收的一清二楚。
顿时龙颜大怒,皇上下令将这些官员一一革职查办,罚没家产,充入国库。而那些官员对自己贪污的罪行供认不讳,全都乖乖认罪画押。
赵弘俊听闻此事也是震惊不已,他心里知道这一定是叶楚烟谋划,但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那笔贪污的黄金,本来已经被刑部列为了悬案。林大人将此案压下来不报奏,就是怕追不到那笔赃款。父皇也不知道这件事,为何她要主动暴露出来?
“王爷,刚才探子传来消息,那贪污受贿的名单之中有厉建峰在内,如今他已经被收押在刑部,大小姐也已经去了刑部大牢。”崔公公说道。
这话突然提醒了赵弘俊,那本从卢有方家里搜出来的账本,他一直留着,不用说那账本一定是假的。她在账本上添上的厉建锋的名字,只为了让他入狱?
“今晚让太傅来一趟,就说本王要跟他探讨治国之道。”他神情严肃,低声吩咐。
崔公公已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让太傅来无非就是想做出他在宫殿里好好读书的假象,好偷偷潜出宫外。
“大小姐,门外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你的。”一个丫鬟说道,她手上拿着信封,还说特地说这信要亲自交到大小姐手里。
叶楚烟眉头一皱,那信居然是雅琴阁的邀请函,时间还是今夜。那字迹她很熟悉,只是不知道,为何他要约在这个时候。
“将这信转交给九爷。”就算不在将军府内,她也不能单独跟他见面。
赵弘俊看到霜九,眼神微变但也没说什么。雅琴阁就是个听曲的地方,居然还要带人来避嫌。不过这也符合她的作风,胆大心细,三人总比两人安全。
“那笔黄金就是熔金案藏下的吧,厉建峰认罪了?”他开口问道。
“当然没有,他一口咬定是被人栽赃陷害,对此事一无所知。”叶楚烟说道,神情很平静。
赵弘俊轻笑,笑得有些讽刺:“你明知道他不会承认,为何还要设下这样的计呢?其他那些贪污的官员,对我们也根本没用。”
“确实没用。”叶楚烟轻巧说道,“但是,他们走了自然会有人顶上来。走的人没用,新来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赵弘俊心里一紧,连同霜九都吃了一惊。掌管官员升迁调任的是吏部,得大大小小十几个考核官,不是个人能左右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新上任的官员都是支持我们的人?”赵弘俊将这话问出来,自己都非常的不相信。
“现在不是,但终将会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收买几个官员还不简单。无论那些官员有才无才,都会为王爷所用。”叶楚烟说道,语气笃定。
“你哪儿来的钱收买官员,那笔黄金你不是已经献给父皇了吗?”赵弘俊皱眉,将军府俸禄养活那一家子人已是不易收,收买一个官员可不便宜。
“确实是献给皇上了,但那只是一部分而已。”叶楚烟眼睛里透出了三分狡猾。
赵弘俊一怔,嘴角忍不住笑了出来。果然不愧是叶楚烟,他就说她怎么可能那么傻,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黄金全都拱手奉上。
所以她做了一个假账本,将上交的数目跟账本对上,再加上厉建峰的名字把他陷害入狱。这样一来,哪怕他知道内情,作为犯人所说的话也不会被刑部所相信。
“王爷如今只有几个老臣在支持,在朝廷上可以说势单力薄,如果没有一些官员推举王爷,日后对夺位不利。新调来的官员,九爷会慢慢试探,邪的便用钱收买,正的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叶楚烟说道。
本来她还没想到这么多,但鸿世子的出现让她明白,没有钱财没有人脉是多不利的一件事。
她也没想到熔金案贪下来的黄金竟有这么多,上交了一大部分,剩下的给他们收买所用也绰绰有余。
“那厉建锋你打算怎么处置,若是这案子他一直不承认呢?”赵弘俊说道。
那伪造的账本上写他贪污受贿的数额一定不大,否则便太过虚假,厉建锋原先是厉王府庶子,根本不可能敢贪污太多。如果数目很小,最多也就坐几年牢。
“他如今已经是一个丧家之犬,一不能谋财,二不能夺势,还牵扯上了贪污案,这样的棋子谁还会用。”叶楚烟说道。
先前他还有厉二公子的身份保着他,坐牢出来也无所谓,但如今他是以一个普通官员的身份入狱,任谁都不会再用一个有这样污点的人。
赵弘俊心觉这背后并不是那么简单,起初她留着厉健锋是为了抓住二皇弟的把柄,但如今还未见苗头,以叶楚烟的性格,不会只是设下一个圈套,定有计中计。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到监狱里去看厉建锋?
”去奚落一个丧家之犬,也不是叶楚烟会做出来的事。
“谁说我是去看厉建峰,我是去看小鬼。”叶楚烟说道,他为了这次的计是真的被判了几年牢。毕竟是前官员的家,偷的东西还价值不少钱。
这也就是她要将云秋支走的原因,小鬼在云秋管理的兵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如果他出了事一定会牵连到将领,如果云秋不在,那就怪不到他身上。
赵弘俊面色一僵,略微有些尴尬。听到她去刑部的那一瞬间,便自然而然的以为他是去看厉建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王爷出来,不会只是想问我,去刑部跟厉建峰说了什么吧?”叶楚烟见他尴尬,却反而问了一个让他更加尴尬的问题。
“当然不是。”赵弘俊连忙否认,顶着一张尴尬脸,“本王知道这是你的计,只是不知道你目的是什么,亲自出来询问一番罢了。”
“那现在王爷也了解清楚,该早些回宫了。”叶楚烟说道,低头颔首,略有些送客的意思。
忽然间,赵弘俊发觉她这一次的行礼跟以往不同,身子还微微向前鞠躬。这一下躬身,仿佛将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他不由得升起一阵愧疚。
第408章 内情
可是叶楚烟好像没事人一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从后门走出,在下人的隐蔽中坐上了马车。
叶楚烟看着马车离去,心知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这也是她带霜九来的另一个目的,用第三者堵住他的嘴。
“走,去刑部。”她缓缓说道。
霜九一言不发跟在后面,只是听从着她的命令。
“九爷为何不问,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何我要瞒着王爷去跟厉建锋见面?”叶楚烟坐在马车上看着霜九一脸坦然的模样,似乎他就是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
“大小姐不说我又何必要问,如果大小姐想告诉我,自然而然会告诉我。”霜九被她这么莫名其妙的一问,反而还吃了一惊。
叶楚烟轻笑,笑得很轻松:“能跟九爷做朋友,当真是我的荣幸。”
霜九抱拳:“不敢当,我倒是想问大小姐,为何当时在山寨里要救我的命。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阶下囚吧?”
那时候他的手脚都被拷着,蓬头垢面,怎么看都不是好人。
“因为你的眼神。”叶楚烟现在回想起来,那精光如神般的眼神似乎还在眼前,“那时你的眼神就告诉我,你会是我的朋友。你的眼神也告诉我,你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不会对我说谎。”
霜九一怔,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任何男人跟他说这句话都很正常,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女人跟他说出这句话。
不多时,二人再次到了刑部大牢。上次那些狱卒守卫被杀后,林大人就通通换上了自己的人。他们一来,狱卒也都心照不宣的给他们开了后门。
“九爷且跟小鬼喝几杯,有些话我想跟他单独说。”叶楚烟让狱卒去买点好酒好菜,犒赏一下小鬼,这几年可要苦了他。
霜九想了想:“那大小姐自己小心,这次可跟前次不同,可别靠得太近。”
叶楚烟点头:“我心里有数。”
现在的厉建峰很容易狗急跳墙,被逼到绝路上,心里最想的就是报复她。无论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都有可能,她当然不会像上次一样。
她来到里间,只见厉建峰坐在椅子上。头发散乱身穿囚衣,上次见到他的样子也是这般落魄不堪。只是这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些颓丧,再没了以往的那股傲气。
“我厉建锋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般对我?”厉建锋侧身对着叶楚烟,已经感觉到她就在边上。
叶楚烟默然不语,前世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难道你是恨我向叶巧容跟香儿示好,对你用情不专?”他接着说道。
叶楚烟轻蔑笑了一声,死到临头,他依然对自己非常的自恋:“我从未对你上过心,又岂会在意你对谁好。我只告诉你今生有我叶楚烟一日,就不会有你厉建峰的活路。”
“所以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厉建峰说道,他知道自己就算涉嫌贪污也罪不至死,但她的话似乎在告诉自己,他死定了。
“对,而且我不但要跟你告别,我还要告诉你,在你死后我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叶楚烟轻声说道。
这句话飘进厉建峰的耳朵里,让他的身形轻微一颤,眼睛里满是恐惧。然而片刻后他嘴角轻勾,仰头大笑起来。
“叶楚烟,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吗?你自己的娘都是被人挫骨扬灰,居然还如此心高气傲的站在我的面前。”他狂笑说道,转过头来很满意的看到了叶楚烟诧异的脸。
“你说什么!”叶楚烟神色一变,心里是真的被震惊了!
“我说的很清楚,你也听的很明白,但我不会告诉你更多的话!”厉建峰语气决绝,但眼角带着笑意,走到牢房前,“做我的女人,我就告诉你。”
叶楚烟眉头一皱,尽是厌恶。
“难道你想看着你娘死于非命,让那凶手逍遥法外吗?”厉建峰说道,“我知道这牢里都是你的人,这春宵一度,你不但能知道你娘为什么死,还能知道凶手是谁!”
叶楚烟退后两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你的谎言可以骗尽天下人,但唯独骗不了我。”她转身便走,要说的话已说完了。
“玉流街四巷八号那里有你想要的秘密。”厉建峰在后说道。
叶楚烟头也不回,但那个地址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直回响着。
娘不是病逝的吗?就算不是,那是谁想害娘?厉建峰又怎么会知道?这些问题一直在她脑海里萦绕,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带着重重疑惑,她先是派护卫去打探了一番,得知那里只是贫民窟。心疑之下,还是跟霜九到了那个地方。
“八号。”霜九数着牌号,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闩响动,开门的竟是一个年纪五十多的老婆子。她看到叶楚烟的一瞬间,竟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哆嗦险些跌倒。
霜九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这个身形枯瘦的老人:“老人家小心!”
那老婆子连忙躲在霜九身后,跪下哆嗦道:“大小姐饶命!我老婆子当年是身不由己!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千万别索我命啊!”
叶楚烟心中一惊,霜九也是震惊不已。
“你认识我?”她走上前去,自己从未见过这个老婆子,她怎么会认识自己?
“唉?”那老婆子听到叶楚烟的声音,疑惑的抬起头来,眼睛里冒着问号,“你不是大小姐?”
叶楚烟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就算是请来帮佣的下人,也不可能往贫民窟里请人。她口中的大小姐,绝对不是自己。
“我叫叶楚烟。”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老婆子脸色瞬间煞白,转身就跑,但却被霜九一把擒住。
他心觉这个老婆子有问题,将人往院内一推,反手就锁上了门:“您说的大小姐是谁?不讲话说清楚,今日别想出门!”
那老婆子见无法逃走,剁脚叹息:“我就知道这天会来的,我老婆子还是等到了被逼问的这一天!实话告诉你们,当年我给大小姐下毒是被逼的!如今就算你要我这老婆子偿命也没用!”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破空之声。一支利箭不知从何飞来,迅猛如风,刷的一下狠狠的刺入了老婆子的心脏。
那老婆子两眼一瞪,眼珠如死鱼般突出,抽搐了两下便倒地不动。
“大小姐小心!”霜九将叶楚烟护在身后,转身看向箭飞来之处,只见一个黑影闪过,那人已消失无踪。
“是刺客。”就算那人身形很快,他也还是看清楚了。
院落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一具死掉的老婆子的尸体。他们也不多逗留,马上离开了这院落。
下毒,那老婆子的话深深的留在了叶楚烟的心里。
第409章 确为中毒
厉建峰说的是真话,娘的死确有蹊跷。
“回国公府。”叶楚烟坐在马车内,冷冷说道。娘病逝时她还年幼,这其中的隐情还得去问问爹。
霜九对外面的马车夫吩咐了一声,面容也是沉重起来。那老婆子的话他也听见了,而被杀人灭口足以看出她说的是真话。
“劳烦九爷去将那老婆子的身份调查清楚,我想知道她跟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叶楚烟对霜九说道,并独自下了马车。
霜九心想这是她的家事,自己也不方便跟进去,点了点头便让马车夫驾马离开。
国公府的牌匾还是那么普通,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丝冷清。看来自己走了之后,府内也确实落魄了不少。
“大小姐回来了!”下人见到叶楚烟,好像看见了财神一般,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转身回去通报。
叶楚烟面无表情,只是冷冷问着来迎接自己的管家:“爹在吗?”
“在,自从大小姐走后,老爷几乎每日在家。”管家脸上略带着些欣慰。
叶楚烟走进国公府,院内已没了那些酒肉气息,看来当年爹巴结的那些人,还有想要巴结爹的人,都消失无踪了。
“老爷,大小姐回来了。”管家走到书房前,低声通报。
但是,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是一阵寂静。
叶楚烟面色一凌:“先下去吧。”留下一句话,她便自己踏入了这原本属于爹禁地的地方。
眼前,一个头发略有些斑白的人站在自己年轻,手拿着细条逗弄着面前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
叶楚烟微微心惊,这才多久没见,没想到爹居然已经白了发。看来这些日子,他并不好过。
“国公府如今已是一无所有,你还想要什么?”叶堂之头也不回,冷然说道。
厉王府跟将军府联姻,京城内就剩他国公府势单力薄,两个嫡女皆无,一个庶女根本没资格去攀附任何权贵。
“我要真相。”叶楚烟对他丝毫不同情,“娘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叶堂之的手定在了半空,这一下犹豫明显露出了马脚。
“娘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叶楚烟冷道,语气略微强硬,连尊称也不用了。
“放肆!”叶堂之怒道,双目含火,“在你心里,爹难道就是个趋炎附势,连自己夫人都不惜害死的人吗!”
叶楚烟冷笑,将他的怒火通通冲散:“我只问你,娘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从没说你害了娘,你这么激动,莫不是心虚了?”
叶堂之转过身来,箭步向前冲到她面前,目光怒视着他。那是真正的愤怒,没有半点伪装,他说的是实话。
“我刚刚去了玉流街。”叶楚烟毫不避讳看着他的眼睛,她看到了恐慌。
果然,他认识那个老婆子,那肯定也知道所谓的下毒是什么回事。于是,她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叶堂之满目震惊,双目瞪大,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看到这一幕,叶楚烟的心也是颤动了起来。果然,娘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但是娘给自己从小服药,让自己有了百毒不侵之躯体,她又怎么会让自己中毒身亡。
“那个老婆子是皇上派给来伺候你娘的宫女。”叶堂之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是我们成亲的时候,皇上当做贺礼送来。”
当时,一共送来了三位宫女,都是年满三十无家可归的老宫女,皇上借着喜事送给国公府。另外两位身子不好早早病逝,就剩一位被娘安排在了玉流街养老。
叶楚烟心惊,难怪爹会恐慌,原来那老婆子曾经是宫里的人。但是她心中还有疑惑,娘精通医理,厉王妃跟自己都有抵抗毒物的能力,她怎么会让自己被毒死。
“但是你娘确确实实是病死,当时宫中三大御医可是都轮流救治过的!”叶堂之说道,但是这话一出口,他又忽然哽住了。
叶楚烟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跟怀疑:“为什么皇上要派御医来救治娘?”娘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治世能臣。
叶堂之沉默了,眼神别到一边。
这心虚的神情简直没有想过要隐藏,皇上为什么要派御医来救治娘,其实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叶楚烟的心里突然之间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
娘不可能被毒死,那些御医的医术也比不上娘高明,但最后为什么娘还是死了。只有一个原因,娘是自愿赴死。
“我知道你害怕得罪皇上,当年你知道的内情都不会告诉我。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问你什么,而是来告诉你。既然我知道了娘死于非命,就不会袖手旁观让娘死的不明不白。”叶楚烟冷声说道,转身就走。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叶楚之的声音从后传来,“皇上爱慕你娘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听着这略显沧桑的声音,叶楚烟冷笑,笑的是那么冰冷,那么讽刺:“身为一个国公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好,就是因为那个人是皇上。因为他帝王的身份,你连自己丈夫的身份都忘了。”
叶堂之的面容开始扭曲起来看上去非常痛苦。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懦弱,但是事实确实如此,在皇上面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对自己夫人投去炽热的眼神。
“怎么样知道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我知道了,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无论那个凶手是不是皇上!”叶楚烟话语笃定,脸上尽是冷然。
“楚儿!”叶堂之的喊声略有些仓惶,但他根本没办法拉住叶楚烟的步伐。
翠微山上,叶楚烟带着一帮人来到了娘的墓地,还有一件事情她必须亲眼确认。
“大小姐你想好了,真的要开棺。”工人头子看着面前的墓碑,心里不由的生了一股崇敬之意。
叶楚烟点点头,看着墓碑上娘的名字,心里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让她非常想哭。
那工人头子也点了点头,吩咐道:“弟兄们手脚都轻些,别惊动了云大小姐的英灵!”
身后的小伙子点了点头,七手八脚地抄起手中的家伙开始铲土。很快便挖到了棺材,将钉子翘起来掀开棺木。
一具白骨赫然躺在里面,周围还放着许许多多的陪葬之物。叶楚烟走近一看,只见那喉咙之处尽是乌黑,是中毒之相!
“大小姐小心!”工人头子扶住叶楚烟出摇摇欲坠的身躯,但又立即松手不敢冒犯。
叶楚烟瞳孔快速闪动着,心里如同惊雷炸响,看着那乌黑之处,脑子一片空白。定了定神,才使出全身的力气说道:“盖棺。”
她看着写着娘名字的墓碑,脑子里全是娘的笑容,娘的声音,不知不觉已是视线模糊,泪流不止。
第410章 来府备客
工人将墓地重新填平,叶楚烟对着墓碑三跪九叩,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将毒死娘的凶手碎尸万段,绝不放过!就算那个人是九五之尊!
临走前,叶楚烟给了那些工人五倍的价钱,让他们出京城去谋生,一年半载之后再回来,今日上山的事也必须绝口不提,谁都不许说。
回到将军府后,霜九也已将那老婆子的一切都查了个清楚。她七岁入宫,家境贫寒,交给亲戚抚养,父母兄弟都找不到人,亲戚就将她卖入了宫。
之后三十有余便被皇上送给了国公府,两名老宫女病逝。夫人便不忍心再使唤她,将她安置在了玉流街。直到夫人生病,她便主动要求回来照顾夫人。
“也就是说娘生了病之后她才回来,并非是她导致娘的病。”叶楚烟说道,难怪那个老婆子说自己是身不由己,还说冤有头债有主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她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杀死夫人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想要夫人死的,另有他人。”霜九不敢再说下去,他心中怀疑的跟大小姐是同一个人。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纵然他有通天的本事又怎么能调查九五之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一句欺骗天下的谎言罢了。
而且王爷那边又如何去交待这件事,他的父皇是大小姐的杀母仇人!这事实太过残酷了。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外公,我不想让外公再徒增烦恼。”叶楚烟说道,然而
她突然之间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
“大小姐?”霜九察觉,疑问道。
叶楚烟敛眉:“我只是突然想到厉王府那边我们还没有去拜访过,怎么说也算是青茗半个娘家,等云秋就回来之后让他备点礼物去拜访老丈人。”
拉拢好厉王府对他们将军府有好处,既然皇上想要打压外部势力,那他们外部势力就更要团结。
“大小姐,王爷在会客厅说有要事要见你。”管家匆匆而来,低头说道。
叶楚烟跟霜九对视了一眼,王爷在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出宫了?看来是受了皇上的吩咐,不然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二人到了会客厅,只见门口摆放着一堆箱子,不知道是什么?
“这些都是父皇送给将军府的礼物,祝贺将军府跟厉王府的喜事。”赵弘俊说道,对门口的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回去复命。
“可惜云秋不在,民女在此就替他谢主隆恩了。”叶楚烟微微俯身。
“公公都走了,在本王面前不必如此。”赵弘俊语气轻松,脸上神情坦然,就如在建州城一样,他企图用这种轻松愉快的语调让他们之间回到以前的关系。
但叶楚烟刚得知娘的真正死因,心情很沉重,对他这轻松的语调没有半分回应,只是冷着脸。
赵弘俊见状,心里也是冷了半截,脸色越发的尴尬起来。
“王爷怎么不跟公公一块儿回宫复命,如果晚回去皇上不会生气吗?”霜九看出两人之间的怪异,出声说道。
“鸿世子已然偷偷来京,父皇已经知道了。特派本王在此悄悄观察他的动向,不必回宫,父皇也答应在这几日内允许本王住在这将军府上。”赵弘俊说道,眼角偷偷看着叶楚烟。
只见她还是冷着一张脸,似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时他便觉得有些奇怪,她好像被什么事情困扰着,对他的到来仿佛一点情绪都没有。
“皇上也留意鸿世子?”霜九惊奇问道,在皇上这样高傲的人眼中,小小世子来访他应该不会放在眼里,怎么还派人出来暗中观察,派的还是自己的皇子。
赵弘俊面色一沉:“不只派了本王,二皇弟也已在这京城里了。父皇说,这一不是纳贡的日子,二也不是自己的诞辰,三更不是什么国庆喜日,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三人都不由得想到之前发生的事,那两个怪人如今应该还在皇上手里,不知生死。看来他们对皇上的说辞应该跟对他们说的一样,自称是鸿王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对这一个小小的世子那么紧张。
“既然是在京城地方,他也闹不出什么。我得去一趟云家军,嘱咐巡逻队小心谨慎,不要得罪了他,免得让他有有的放矢,无理取闹。”霜九抱拳说道,快步离开了会客厅。
叶楚烟见他走的匆忙,心知除了云家兵营的事情外,他也想给自己和王爷留下点谈话的空间,确实三人在这太过尴尬了,她转身说道:“将军府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王爷,不知王爷是想下棋还是想要听曲?”
赵弘俊轻笑:“确实是有好些时候没有听你的弹曲了。”他偷偷看了下她的掌心,那块伤疤还在上面,不知在她受伤之后还有没有好好练琴。
叶楚烟只是点头,将他带到院落里去,让婢女将琴抱出来。她也不问他想听什么,反正无论问什么他都会回答随意。自己脑子里想到了什么曲子便信手拈来,轻弹慢奏。
赵弘俊摊开折扇,悠然坐在一边看着她,但她的脸色看上去非常忧郁,丝毫没有以前那种沉浸在乐曲中的欢愉。心中直觉告诉他,她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他不敢开口问,生怕自己又冒犯了她的私事。
“好!”乐曲刚落,便听到一阵爽朗的赞叹声。掌声从一侧传来,只见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站在台阶上,双眼放光,嘴角带着笑容,赞赏看着弹曲的人。
那人略过赵弘俊的身边,对他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叶楚烟面前,笑道:“叶家小姐才色双绝,果真不是虚名。比起京城楚馆里的那些头牌姑娘的技艺都要精湛得多,厉害!”
叶楚烟看着眼前的人,赫然就是那天在集市遇到的鸿世子,她缓缓起身,低头颔首:“鸿世子过奖了。”
“怎么会过奖,这几日本世子可将所有的京城头牌都点了一遍,绝对都没有你这手指来得巧。”鸿世子挑眉一笑,眼睛里略有些邪气,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赤裸的女人。
他的言语中尽带着刺,将叶楚烟一个大家闺秀跟秦楼楚馆的女艺人想比,就已经是在侮辱她。但他语气轻快,让人听不出他有其它意思。这等能说会道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想学就能学得来。
“这等琴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听得意犹未尽。本世子已将京城内最好的客栈包了十天,不知大小姐可否赏脸,为本世子献曲?”鸿世子轻巧说道,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那客栈的床铺可是又香又软,不去享受一番,就可惜了。”
第411章 怒为红颜
这等轻浮之语,叶楚烟不为所动,只是低头:“这等雕虫小技,不配在世子面前献丑。”
“你这就是谦虚了,在本世子眼里,你就是琴技不出众,也比那些庸脂俗粉要美得多。光是看着这张脸,就已令人沉醉了。”鸿世子眼神邪气,伸出手似是想去摸叶楚烟的脸。
赵弘俊剑眉皱起,面容微微有些愠怒,他将折扇用力一收,发出了一阵不客气的声音。
“这位仁兄生得威风八面,器宇轩昂,不会就是本世子的大皇侄子,赵弘俊吧!”鸿世子微微侧目,看着那怒容,面容还带着笑。
这一句话,前半句是夸,后半句则点名了赵弘俊是他小辈的身份。他的话语就如温柔一刀,伤人于无形。你若是跟他计较,便是自己失了风度。
赵弘俊也不起身,只坐着抱了抱拳:“正是赵弘俊,没想到世子叔叔还懂音律,不但懂音律还懂得欣赏美色,小王是自愧不如,以后在皇宫里还得向世子叔叔多加学习。”
他不客气的学着鸿世子的话语方式反驳了回去,点明了自己的王爷身份,也提醒了他不过是个世子。以后就算承袭了王位,也不过跟他一样。而且他是在皇宫里的王,他只是封地的王。
鸿世子眼眸一变,略带着一丝尖锐。他转过身开始正视赵弘俊:“老大果然比老二有意思多了,老二唯唯诺诺就像条狗一样,还好你们不是一个娘生的,不然本世子都要怀疑是不是谁给皇上戴了绿帽子。”
“世子叔叔还请慎言,就算你生了一副伶牙俐齿,这也是在京城内,这话虽然玩笑,但要是传入父皇耳中,你就是再能辩驳也得有命才能开口!”赵弘俊锋芒乍露,丝毫不留情面。
鸿世子仰头大笑,拍起了手,歪着脑袋饶有兴趣,抖着食指对赵弘俊说道:“有趣,真有趣。本世子来之前还怕没人陪着玩,现在看来,真是有趣多了。”转头看着叶楚烟,“你的眼光很不错,选择了他,而没有选择那条狗。”
叶楚烟低头,并不答话。看来在来将军府之前,他就已经去找过二殿下,并且成功羞辱了他一番。而且,他对她跟赵弘俊之间的关系也已调查得很清楚。
“世子叔叔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赵弘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挺直胸膛,眼神锐利。
“将军府咯,难不成还能是阴曹地府不成。”鸿世子摊开折扇,朗声笑道,他看着周围像是在看着自己家一样悠然自得。
赵弘俊眼神一凌:“先帝有令,将军府乃是军事要地,闲杂人等不能擅闯,否则以叛国贼论处!请问世子叔叔是奉了谁的命,还是受了谁的邀请?”
鸿世子面容一僵,那笑容定在了脸上,他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哪里知道什么先帝的命令。但是皇令可不能随意拿来开玩笑,赵弘俊说得十有八九是真话。
赵弘俊看着躲在一角颤颤巍巍的管家,心知鸿世子是硬闯进来,他们这些下人根本没法阻拦。一见他这么说,管家也是在不远处连连点头,冲他比出了大拇指。
“本世子是第一次来京城,不知者不为过。”鸿世子很快恢复了冷静,脸色轻松,“再说,前几日本世子跟大小姐也有一面之缘,今日是来送礼的,这擅闯将军府就说不上了吧?”他挥了挥手,下人便将一个盒子呈上。
叶楚烟见这个盒子很眼熟,就是当日她在集市上看中的那个白马奔月玉。她抬头看着鸿世子,眼神质疑,他花了二百万两买下来的东西,难道就这么轻易的送给自己?
鸿世子嘴角轻勾,笑道:“本世子回去想了想,这美玉就该配美人,也只有大小姐能配得上。二百万两不算什么,就当是送给大小姐的见面礼了。”二百万里四个字,他刻意说得很大声。
全大靖没几个世子能拿得出这个数,哪怕是权贵王爷也不行。他斜眼看着赵弘俊,轻巧挑眉,略有些挑衅的意思。
“却之不恭,既然鸿世子一番美意,民女就不拒绝了。”叶楚烟点头,亲手接过了那个盒子。
赵弘俊心中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眼睛里都是怒意。看着鸿世子那得意的神情,他心里更是怒不可遏。
此时,鸿世子的余光也瞥见了他,察觉到了他的怒意,故意抬头看天:“京城里闻名的叶家小姐琴技,本世子已经领教了。但还有一种传闻,说大侄子剑法高超,能以一敌十,本世子还不知真假。”
赵弘俊听出他的挑衅之意:“世子叔叔若想领教,那不如就在这院落内,切磋一番。”
叶楚烟心惊,刀剑无眼,这岂能乱比试。而且她见他正在气头上,一定控制不好下手的轻重。刚要开口制止,却听见鸿世子朗声笑了起来。
“好!果然是条硬汉!”鸿世子抬手,他身边的护卫便将一把剑递到了他的手上。另外一个护卫则将剑送到赵弘俊面前,他眉毛轻挑,“我们就用最普通的剑,各凭本事,一决高下!”
赵弘俊冷哼一声,反手便将剑锋抽出,那把最普通的剑在他手里,发出嗡嗡的声音,可见他内力雄浑。
“保护好叶家小姐,那么美丽的人,伤着一根头发都会让本世子心疼。”鸿世子毫不畏惧,只是让护卫将叶楚烟隔离得远远的,院落内就只有他跟赵弘俊二人。
叶楚烟见二人互相抱拳,眼里满是火光。她心中一紧,这两人皆是年轻气盛,刚开始可能还抱着切磋的心态,这打起来互不相让,火气便会涌上心头。这动了真怒火,可就真是刀剑无眼了!
院落内,阵阵杀气弥漫而起。
鸿世子那玩世不恭的眼神里也带着三分杀气,嘴角那不羁的笑容也消失无踪。赵弘俊鹰眸锐利,紧握着手中的剑,眉宇间战意赫然,宛如身披铠甲的战士。
“铮!”一声脆响,二人几乎是同时拔出了剑,箭步上前。眨眼间就是一阵银色的刀光,两人的剑锋几乎看不到,只有影子跟阵阵的脆响。火花时不时的闪在空中,伴随着两人的身形如而动。
二三十回合后,鸿世子卖了个破绽,故意露出坐肋。赵弘俊眉眼一动,朝着他这一个空档便是全力刺出。
鸿世子见他中计嘴角轻笑,后退半步巧妙躲开,乘着他收剑不及,立即反手横劈。这一招势大力沉,他用足了自己的内劲,绝对能将他整只手臂都斩下来!
赵弘俊整个右臂都暴露了出来,这一下根本躲闪不及!只能看着那剑锋朝着自己的右臂而来!
第412章 心难自制
就在这眨眼间,一道黑影闪在两人之间,犹如疾风略过,只听“当”的一声,鸿世子的剑锋便被夹在了一个人的二指之间。银色的银子瞬间变为了剑锋,稳稳当当的被定住了。
“世子爷,即是切磋,点到即止。”云敢先眉眼一沉,目光凌厉他身上的气势将两人都压了过去,就是一个大将在降服两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鸿世子眉目一瞪,手腕暗暗发力想收回剑锋,却没想到元敢先指力惊人,让他抽动不了半寸,哪怕是用上内力也如棉花般无力撼动。
云敢先二指轻分,这才将他的剑锋放出。双目放着烁烁金光,威风凛凛,光是这眼神就足以震慑一切虎狼之人。
鸿世子将剑收回,心中微动,略微感到了一丝胆寒。他后退半步,嘴角轻笑:“老将军不愧是我大靖战神,这雄厚的内力,怕是本世子再练三十年也抵挡不了。听闻老将军病重,居然还有这等身手,佩服。”他抱拳笑道,上下打量着云敢先。
叶楚烟心中一紧,外公对外一直称病,如今身形迅猛,眼神锐利,哪里还有半分病态。如果被鸿世子知道,再不动声色的告诉皇上,那将军府的麻烦可就大了!
“咳咳。”云敢先干咳了两声,粗重得缓了缓气,转身对赵弘俊抱拳,“这还得多谢王爷送来的人参,这滋补了几日算是恢复了三分气力,还望王爷替老臣谢过皇上体恤之恩。”
赵弘俊会意,立即回以抱拳:“老将军为我大靖立下汗马功劳,这一点点人参算得了什么。父皇还嘱咐小王转告将军多静养,不要人闲杂人等影响了康复。”
二人一唱一和,就是一副将相和的场景。他心里暗暗佩服,不愧是云老将军,居然有这等胆识谋略。父皇根本没有下旨送什么人参,但是假冒圣意也没关系,只要这样说出来,鸿世子不会傻到去跟父皇确认这件事。
鸿世子果然面色一变,将那剑锋收在了身后,客气说道:“大侄子剑术甚是高明,本世子实在是意味未尽,但今日也有些疲乏了,我们改日再约?”
“奉陪到底!”赵弘俊眼神锐利,毫不客气的答道,他的手掌还紧紧握着剑柄。
鸿世子斜眼看着站在一边的叶楚烟,嘴角又是勾起笑意。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而去。
“此人心狠手辣,绝非善类。”云敢先看他远走后,喃喃说道。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鸿世子的招式处处隐藏着锋芒,不轻易出手,这一出手便是杀招。
习武之人,一招一式皆是跟性格有关。看得出来,鸿世子是个十分能隐忍的人,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般玩世不恭。这样的人非常艰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是朝着毙命而去。
“多谢老将军相救。”赵弘俊在后低头抱拳,如果不是他出手,自己这一条胳膊可就没有了。能不能保住性命,还得看自己的运气好不好。
云敢先转身看着他,目中略带嗔怪,如果是云秋他一定会一通斥责,但他是王爷就只等回以抱拳:“在将军府内,保护王爷是老臣分内的职责。王爷大汗出透,还请先沐浴更衣,休息片刻。”
赵弘俊身上已是湿透了,看着边上的叶楚烟,点了点头,由下人带去了客房。
“楚儿,你随我来。”云敢先语气严肃了些,神情也变得非常的凝重。
叶楚烟默然不语,低头跟了上去。她不知怎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愧疚,好像小时候做错了事情一般。外公刚才的表情,很像娘要责问责罚她的表情。
“你跟王爷之间,究竟怎么回事?”云敢先进了自己的院落后,转身立即问道。
“外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叶楚烟抬头问道,“楚儿跟王爷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当然是主仆关系。”
云敢先抿嘴似是不耐烦:“少跟我打马虎眼,王爷对你的心思,云秋都看得出来,你以为我当真老眼昏花,看不出来了吗?”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笃定说道。
叶楚烟苦笑:“王爷的心思如何那时王爷的事,楚儿是如何应对,外公没有老眼昏花,自然也该看得很清楚。”
云敢先一怔,转头叹息。他知道叶楚烟一直都在拒绝,可是事情似乎并不顺他的意:“王爷的功夫不在鸿世子之下,但却还是中了他卖的破绽,若是换在平时他定然不会中计,显然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叶楚烟低头,心里明白外公说的是什么意思。赵弘俊是被鸿世子激怒了,而被激怒的原因是因为鸿世子言语轻挑,调戏羞辱了自己,他是在为她而怒。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你心里也清楚。如何解决,外公可就帮不了你了。”云敢先皱起眉头,深深叹息,负手而去。
叶楚烟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一直以来,她都在拒绝赵弘俊,其中一个最大了理由就是儿女私情会迷失人的心智。她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他的弱点,否则被人制约对他会是致命打击。
原先她以为自己在他的心中没有那么重的地位,但是刚才要不是外公出手,赵弘俊那一只手就没了。就算他能保下性命,一个断臂之人又怎能成为一国之君。
回想起来,刚才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一切都令她心惊不已。
不多时,霜九从外匆匆赶回,不用说他一定是听说了所发生的一切,看见一脸怔然的叶楚烟,心中懊悔不已:“霜九来迟,没能帮到大小姐。”
叶楚烟轻声叹息,眼神有些淡漠:“就算九爷在,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鸿世子就是冲着寻衅将军府来的,若是换了你,只怕他更加不会留手。而且,你伤了他便是将军府的罪。”
霜九皱眉,心里的愧疚还是难以磨平:“等云秋回来,我便让他装作旅途受伤,免得鸿世子故技重施再次寻衅。”那小子出手没轻没重,谁知道鸿世子会不会故意中招来陷害将军府。
“我只是想不明白,将军府跟鸿王一脉无冤无仇,为什么鸿世子要这般针对将军府?”叶楚烟说道。
外公装病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若是内劲不足,根本不可能接下他那一剑。而体弱气息之人,又怎会提得起内力,外公也知道自己暴露所以才说了那一段谎话。鸿世子是聪明人,不会轻易相信,只不过装傻罢了。
“对了,我刚才去兵营里听那的士卒说,鸿世子来找过云秋。”霜九说道,“他是找不到人才来的将军府。”
也就是说,他原先的目标人物是云秋。
第413章 坦然
霜九不知道鸿世子想找云秋做什么?但只要是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将军府的实权还在老将军手里,他这个少将军就算在兵营里出入,也是由副将辅助根本没有任何实权。
但是这一举动不由得让他觉得心里古怪,云秋在京城里经常被人耻笑是个碌碌无为,只靠祖先庇护的废物,鸿世子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按理说该看不起他才对。
叶楚烟听了,冷冷一笑:“你别忘了,如今将军府不只是将军府,他云秋也不止有少将军这一个身份。他不但是少将军,还是厉王府的女婿。”
霜九心惊,点了点头,一时间明白了鸿世子的心机。原来他是趁这新婚之时送去一份贺礼,好顺藤摸瓜去巴结厉王府,厉世子可云秋有用多了。
“他没机会去巴结厉王府了。”赵红军你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缓步走进了屋内,“刚才有人传来父皇的秘令,明日在宫内准备酒宴,为鸿世子接风洗尘。”
距离鸿世子约定来京的日子还有几天,然而不知为何让父皇懒得周旋,便下了这样的命令,满朝文武都略微有些震惊。
“他跟二殿下的事,没准皇上已经略有耳闻了。已知对方来者不善,便也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叶楚烟笑道,身为一个帝王,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皇子被羞辱。
她心里暗喜,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那王爷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可就要高一些,毕竟根据鸿世子的说法,二殿下唯唯诺诺的像条狗,试问皇上又怎会喜欢这样的人做他的储君。
二殿下自以为装得斯文儒雅,安分守己便会惹来皇上的喜爱,却不知过犹不及,他在该强硬时没有强硬。在这件事上,估计给皇上心里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父皇的秘令还说邀请云秋跟你一同赴宴,代替老将军。厉王爷也回去,我会请求厉王爷装病,让建安代替出席,我们几人一赴宴,慢慢跟他周旋。”赵弘俊面上又浮现了一丝怒火,刚才的挑衅还没有消气。
“可是云秋出游在外地,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想快马送信都不知道往哪里送。”霜九说道,心里隐隐有些奇怪。
云秋新婚出游的事,全京城人都知道,皇上没理由不知道。
叶楚烟跟赵弘俊对视了一眼,三人心里都产生了一股异样。皇上是故意的,他明知云秋回不来,所以就只有叶楚烟一人赴宴。这并非是洗尘宴,而是一场鸿门宴。
但是既然甚至以下他们也没办法,叶楚烟淡淡一笑:“能在宫廷大宴中以客人的身份去享受宫女太监的伺候,这对我来说可真是三生有幸。”
一句轻巧的话将周围紧张的空气给化解,霜九也是微笑开来:“云秋不在,我也能暂替他的职位去保卫文武百官的安全,这对我来说亦是三生有幸。”
赵弘俊见他们谈笑,他的心怎么也松不下来,父皇此举一定另有目的,他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贵族千金单独赴宴。
既然老将军不能前往,那取消将军府的宴席位置便是。为何要让叶楚烟顶替?
霜九见赵弘俊一脸为难的样子,还以为是他有话想要对大小姐说,自己在此不方便,于是便找了个理由出了门。
“那天晚上的事是本王不好,应该跟你道个歉。”赵弘俊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愧疚,但跟她共处一室,便不自觉地想到那件事。
“我是仆,你是主,主子怀疑仆人,让仆人自证清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来抱歉之说。王爷还请不必介怀,此事已经过去了。”叶楚烟淡然一笑。
赵弘俊的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心知他是故意这么说,叹息道:“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笑的。”
如果她真的不介意,只会冷冰冰的一张脸,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露出一副哄孩子的笑脸。这不但不会让他释怀,反而让他的心里更紧了。
“那王爷究竟想让我如何呢,难道我连笑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叶楚烟更是苦笑眼里出现了一丝无奈。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你也该知道本王的心意!”赵弘俊有些着急了。
“正因为我知道网友的心意,我才知道王爷没有完完全全的相信过我。”叶楚烟冷冷说到,犹如一把看不见的冰刀刺入了赵弘俊的心里。
“你怀疑我跟厉建锋的关系,从一开始相识的时候就怀疑,直到现在也没有将我跟他断开关系,哪怕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王爷的疑心也从未放下过。”她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得出来,既然他想听那她就说。
赵弘俊喉头一哽,实在没想到叶楚烟会这般坦然,他一直等着她的坦然,但这突然来临自己似乎有些承受不了。
“本王承认确实在意你跟他的关系,但绝对不是怀疑。你与本王共同经历过生死,也救过本王的命,本王又怎会再怀疑你。”他低头说道,略有些心虚。
“是吗?王爷不是也曾怀疑过那次的毒酒是我安排好的一出戏,以博得王爷的信任。”叶楚烟冷冷说道,虽然他怀疑的时间很短,但疑心确实真实存在。
赵弘俊无话可说,目中诧异。原来叶楚烟一直都清楚,只是将那些事隐瞒在心底,而他对她怀疑了那么多,她却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刹那间,愧疚心虚,全都涌上了他的心头,将他的心彻底淹没。眼神里出现了惶恐,不知如何去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
“这一切王爷都不必自责,都是叶楚烟自己的选择。”叶楚烟冷冷说道,“因为我知道只有王爷才会真正扶持将军府,也只有王爷才知道谁忠谁奸,不会受他人蛊惑。”
二殿下做皇帝的结果她已经知道,其余的皇子出身卑微,根本无缘储君之位。
哪怕赵弘俊没有达到她心里的期望,她也没有退路,所以那些怀疑她只能全部承受,就算结果跟前世一样,她也只有这一条路也可以走。
她不怪赵弘俊,他天生就生在一个勾心斗角的皇宫,对其余人抱有疑心也是常理,能对她有现在这般信任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只是她希望这份信任里,不要掺杂儿女私情。
“本王答应你,无论未来本王能不能继承大统都绝对会拼尽全力保下将军府,不让它受奸人所害。”赵弘俊斩钉截铁说道,鹰眸中似有钢铁般的意志。
他深深被眼前这个女人所折服了,顿时觉得自惭形秽,他根本就配不上眼前这个女人。但是他也暗暗的下定一个决心,日后一定要成为君临天下的男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保护她想保护的一切!
第414章 酒宴
京城街道上,一群人对着一辆马车指指点点,不停地碎碎念着,眼神里都是惊讶与不信。他们知道这辆马车上坐着一个女人,被皇上邀请入宫参加酒宴,这可是大靖开国以来头一个女子有这样的待遇。
霜九骑马走在马车边,他只能将她送到宫门口,自己并不能正门入宫。今日他的身份也很特殊,作为崔副将的副手,一同带领云家军维护治安。
“大小姐宫门口到了,进去之后您多加小心。”霜九有些担忧说道。虎符已然上交,如今的她没有任何资本跟皇上做交易。如果皇上要对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已没办法回旋
“我又不是第一次入宫,九爷不用担心,皇宫虽是龙潭虎穴,但也未必我就应付不过来。倒是九爷还请自己小心,有什么事情都跟崔副将多多商议,凡事不要轻举妄动。”叶楚烟说道。
云秋不在云家军统领,军队就算是群龙无首,就算鸿世子跟皇上没想做手脚,也有其他的府邸想要设计云家军。
霜九郑重点了点头,牵过码头,朝着另外一个宫门而去。此事一过,将军府便能在安然一段时间。可要怎么过去,就全看到小姐如何周旋了,他如今要面对的不止鸿世子,还有皇上。
锣鼓齐鸣,鞭炮震耳欲聋,宫廷酒宴算是正式开始。叶楚烟没想到迎接鸿世子,居然值得这样大的阵仗,看来皇上并没有小看鸿王,对他的儿子也招护周全。
时辰一到,皇上便走了出来,还是那么的高大挺拔,眼神冒着精光,远远看着救如意头豹子般威武。他的身后不出所料的跟着的女人,还是秋妃。
金銮宝座前,皇上挺胸站着手负身后,俯视着文武百官,还有天地苍生的一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属于帝王的风光!
“小臣赵文远参见皇上!”只听那殿前传来一个年轻的嗓音,雄浑有力。一人身穿银色华服,头戴银冠,腰配白玉,走到殿前三跪九叩行了一个大礼。
“免礼平身。”皇上的声音更加的低沉,显得鸿世子的嗓音软绵无力,“臣弟出来打进就不必多礼了,赐坐!”
“谢皇上!”鸿世子起身抱拳,嘴角一挑便走到了右边的位置上坐下。
这一坐下去,文武百官脸色大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哗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然而周围的人纷纷挤眉弄眼的提醒着身边人,各个又闭上了嘴。
大靖以右为尊,鸿世子所坐的这个位置应该是储君的位置。只有大靖的太子才能坐,而这个位置本来是空缺的,赵弘俊跟赵弘文都只能坐在更下面的位置。
赵弘俊跟赵弘文二人,原本还站在边上一见他入坐,神情也是都变了变。只是前者表现的并不明显,只是略有些不悦,而后者则使目中带着愤恨,怒意明显。
鸿世子却依旧在笑,抱拳道:“皇上福泽天下,令各地百姓安居乐业,父王特地嘱托小臣送来一坛万民酒,请皇上笑纳!”
殿上一个太监缓缓而出,将一壶酒端了上来,缓缓倒入了面前的金樽之中。黄婶低头轻笑,并不马上饮酒:“二位皇儿快快入座,陪朕一起好好品尝一下远方贵客送来的美酒。”
“儿臣遵旨。”赵弘俊二人抱拳说道,分别找到了各自的位置,也是在右边,但却是在次席。这么看过去就好像鸿世子是太子,他们两个只是普通皇子一般。
鸿世子嘴角已经挂着浅笑,得意得高昂起了头。大靖帝王看来也不过如此,面对他的挑衅还不是乖乖顺从。但他还觉得有些不过瘾,转过头去对赵弘俊说道:“大皇侄,这酒可是极品佳酿,你可得小心品尝,皇宫里的酒师肯定酿不出这么好的酒。”
赵弘俊皱眉,见他嘴角挂着挑衅的笑,眉毛还挑了挑,声音放大,很明显就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意思就是说他们皇宫里的东西比不上他们封地,皇宫也不过如此罢了。
文武百官人人都变了,脸色就连殿上的帝王都面容铁青。这种明显的挑衅,任谁都不可能还挂着笑脸应酬。
在空气即将凝结之际,一个清冷柔和的嗓音打破了这僵硬的一切。
“如此说来,这酒是世间难求,小女子斗胆,也想求世子赐酒一杯,还望鸿世子满足小女子的心愿。”叶楚烟说道。
所有人内心震惊,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一个容貌清冷的女子。只见她面色冷静,嘴角还挂着一丝从容的微笑。
“美酒配美人乃是绝配。”鸿世子轻笑说道,摆了摆手,他身边的下人便将他面前的这个酒杯端到了叶楚烟的面前。
一时间,赵弘俊猛的变了脸色,那杯酒虽然鸿世子还没喝过,但到底是给他的酒,这样在众人面前端到叶楚烟的面前,成何体统!共饮一杯酒,只有夫妻才能这么做!
鸿世子眼神里的邪气更重了,笑得更加开心。他在宴席开始以来,每一个举动都在挑衅着所有人,包括叶楚烟:“酒还得温了喝,凉了可就失了味,快喝吧。”
叶楚烟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酒樽,清冷的脸慢慢的浮上了一丝笑意。
只见她端起酒杯走到殿前:“皇上,这杯酒乃是鸿王殿下代表封地子民呈给皇上的心意。小女子斗胆,还请皇上与文武百官共饮此酒,从此君民一心,保我大靖万寿无疆!”
皇上仰头大笑,那铁青的脸荡然无存:“好!”他大喝一声,端起酒杯站起,“诸位爱卿,朕先饮为敬!”
文武百官别纷纷起身三呼万岁,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叶楚烟在群臣的呼喊声中,衣袖掩面也将那杯酒仰头饮下,转身低头颔首:“多谢鸿世子赐酒,这酒果然香醇。”
鸿世子嘴角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下,微微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自己设好的局竟被她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掉,这个女人也真是够胆量,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做出这番请酒的举动。
赵弘俊的心还扑通扑通的跳着,背心已经冒出了冷汗。耳边隐隐约约的传来一声轻笑,别过头一看,发出笑声的人居然是赵弘文。他拼命抿嘴,显然是忍不住才笑出声来,余光还看着这边,明显是在笑自己。
他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是没控制好自己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抬头看向叶楚烟,只见她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冰冷,略微有些愠怒。
登时,他只觉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既然赵弘文看到了,父皇也能看到。鸿世子的挑衅不至于引起她的愠怒,很显然她生气的来源是自己。
第415章 解题
赵弘俊低下头抿了一口酒,想隐藏自己的尴尬,他不敢再去看殿上的父皇是如何看他,这一刻他只觉得所有的目光都在嘲笑自己。
这时,只听鸿世子又开口说道:“臣弟听闻皇上二子一文一武,冠绝天下。这武嘛,臣弟昨天在将军府已经领教过了,就是不知二皇侄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般睿智?”
不等皇上开口,他便出席抱拳抢先说道:“臣弟早年从收到西域高僧的一道难题,臣弟斗胆请皇上准许,让二皇侄解此难题。”
皇上眯了眯眼,看他目光,脚鞋明显没安什么好心,但是此时他又怎能拒绝:“文儿。”他使了个眼色,没有说别的话。
赵弘文抱拳走了出来出来,眼睛里满是自信,挺胸说道:“中原内所有难题都未曾难倒过我,这西域高僧的题,小侄还真想见识一二。”
“来人,笔墨纸砚。”鸿世子对下人朗声说道,嘴角轻勾,像是看着一个掉入陷阱的猎物。
下人们拿出了一张画卷长约八尺高四尺,这画纸的样子就非常奇怪,有谁会在这么大的一张纸上作画。
“内心与高僧给小陈出的难题就是在这张纸上画出一个八尺五的罗汉。”鸿世子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八尺的画卷怎么可能画出八尺五的罗汉,一时间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个个都是摇头晃脑表示无能为力。
赵弘文看着眼前这幅画卷,思考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个头绪,只能无奈摇头:“高僧不愧是高僧,小侄才疏学浅,不能作答。”
鸿世子鄙视一笑,这个二皇侄还是如此懦弱,而且厚颜无耻到已经不知丢脸二字为何物。
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想必老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看着皇上,抱拳道:“此难题与困惑臣弟数年,还请皇上请出京城内能人异士来解此题。”
说话间,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皇上,目中带着挑衅,嘴角勾起一直从未停止过鄙夷的笑。如果今日这道题没人能答得出来,那便是说京城无能人,让天下人都看了笑话。
皇上见底下窃窃私语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看来文武百官也无意人能解答此题。
鸿世子得意地背负着手,那底下的话语他也听得见,脸上已然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去奚落他们。
“小小难题,何须文武百官出手。”
此时又是那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话语一出,所有的嘈杂声都停了下来,全都寂静,都看向了那个风姿绝美的女子。
只见叶楚烟走了出来,盯着那地上的纸,眼神里也满是不屑:“我还到西域高僧会出什么样的难题,想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转头看着皇上低头含首,还请皇上赐我一把裁刀跟工尺。”
皇上见她目光闪烁,神采奕奕,想必是真的想到了解决之法,便看向了身边的太监扬了扬下巴。
叶楚烟用公尺分别量出了四次长两尺宽,用笔墨在上面画出了一个罗汉的轮廓,是一个醉倒的罗汉斜斜的躺在了画纸之上。
“我将比例缩小了一半,画出来的就该是四尺二五的罗汉。”因为那罗汉是斜着的,将个对角之间的距离便又长了些。
鸿世子神色一怔,很显然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故意设置难题想要来挑衅。
太监拿来了一把大工尺,斜斜的量了一下那罗汉四尺二五,不多不少。
念出数字的时候,满朝文武皆是内心震惊。
“世子这等难题连京城一个小女子都难不倒,下次还请带一些更难的题,这样文武百官才有大展才能的机会。没想到世子竟然被这么简单的题困惑了这么多年,以后可要多多向您的太傅多多求教了。”叶楚烟抬目说道,语气甚至恭敬。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就是心里大为痛快,就连不苟言笑的皇上脸上也是稍微露出了些笑颜。
旁边秋妃一看,心里顿时一紧,略有些不悦,嬉笑开口:“世子生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知可否娶亲?京城才貌双绝的女子不在少数,不知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赵弘俊猛然看向秋妃,她要做红娘也就罢了,为何要特地提出才貌双绝这四个字?
鸿世子微微一笑:“小侄还未及弱冠,父皇觉得还不到时候,这中意的女子原本没有,但现在确实有了。”他的眼睛看向了边上的叶楚烟,笑意更是明显。
赵弘俊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酒杯,看来鸿世子已将他们的关系调查过,秋妃这意思就是故意要刁难,而他也顺水推舟。
“皇上,我看叶大小姐跟鸿世子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般配的很呢。”秋妃媚眼如丝,柔若无骨的靠在了皇上的身上。
皇上冷眼看了看她,不为所动:“别人家的婚姻大事,朕岂能随便做主。世子若真有意便回去禀明你父王,到国公府提亲。”
赵弘俊送了口气,好在父皇没有当场下旨赐婚,否则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堂堂将军府嫡女的女儿,臣弟实在是般配不上,哪里还敢让父王提亲。听闻云家大小姐英年早逝甚是可惜,不然臣弟还真想拜访一番,见识一下所谓的巾帼英雄究竟是如何英姿飒爽。”鸿世子坦然一笑,看着皇上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古怪。
皇上忽视面色一沉:“王叔的这万民酒,朕心领了。希望封地百姓能和京城百姓一样安居乐业,毕竟安享太平才是世人所愿!”面前的酒其实他一滴都没有喝。
鸿世子低头称是,那言外之意他也听明白了。他回到位置上,一直安分饮酒作乐直到酒宴结束。
叶楚烟在临走前却被一个太监塞了一张纸条。那太监匆匆掠过,一句话也没跟她说,飞也似的逃走了。那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是富商们居住的一个街道。
霜九还在遣散着官员维护治安,她便将这纸条偷偷藏下来,坐着马车独自前往了这个地点。
赵弘俊在后看见她,见她马车行驶的方向竟不是前往将军府的方向,心里一紧。听说父皇不胜酒力被太监送回了皇宫,便大着胆子,骑上马偷偷跟了上去。
只见她竟然来到了一所豪宅前,这个地方明显是个人的私宅,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深夜到访私宅,实在是大逆不道,有违伦常之举。
但赵弘俊心里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关心叶楚烟来这里做什么。他将马系在一边,只见叶楚烟连门都没有敲,走到门口那门便已打开了。一句话也没有问,就放她进去,显然这宅子的主人时正等着她来。
第416章 目的
“真不愧是云家大小姐的女儿,胆量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鸿世子坐在卧室内,面前已经泡好了两杯茶。
“我不是来跟你喝茶的,若世子没有我想知道的消息,我不会多留。”叶楚烟坐下来,面前的茶看都没看一眼。
“好!够爽快!”鸿世子眼睛里露出了真实的赞赏,他拍了拍手,下人便从外拿进来一个盒子,“看看吧,保证你大开眼界。”
叶楚烟打开盒子直接里面放着三五封信,信纸已经发黄,少说也有十几年之久。这上面有两种不同的字迹,其中一种她认得出来是出娘的字。
信里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男女之间情窦初开时的诗词。这两人借着古人的诗词,在互相表达对方的情意。落款的年份是二十年前,也就是自己出生前一年的事情。
“十几岁正是春心懵懂的时候,你娘心中有情郎也很正常,但这情郎你可知道是谁?”鸿世子玩味一笑。
“当今皇上。”叶楚烟头也不抬淡淡说道,像是说着一个隔壁邻居家孩子的名字。
“你就一点都不惊讶吗?”鸿世子又是一笑,“如果你娘嫁给了皇上,你可就是当朝公主,比国公府嫡女要尊贵百倍。”
“娘不可能会嫁给皇上,皇上就算再怎么情不自禁也不会娶我娘。”叶楚烟将那几封信匆匆读完,语气还是非常的冷淡。
鸿世子眉头一皱:“别人恨不得自己能投个好胎,生于荣华富贵之家,你倒好,对尊贵出身似是不屑一顾。”
“就跟我娘的死有什么关系?”叶楚烟不想跟他多费唇舌,她来此的目的非常简单。
鸿世子被这般泼冷水,他丝毫不生气,挑了挑眉:“你既然明白皇上不能娶将军府之女,难道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害将军府之女吗?”
门外偷听的赵弘俊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他知道父皇爱慕云飞英,但绝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下手。但是这说不通,云飞英嫁人以后,几年之后才逝世,若真想下手,为何要等到那么多年后?
“娘逝世时我尚且年幼,外公跟爹也从来不跟我说娘生前的事,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让皇上对她至于下杀手?”叶楚烟说道。
鸿世子轻笑摇了摇头:“你可真是当局者迷,你一直以为皇上忌惮的是将军府,其实他忌惮的是你娘!不得不说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帝王,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明眼人都知道云飞英的才能远胜于他哥哥之上,将军府的决策都是她与老将军共同商议,犹如一个智囊一样在云家军中。战时倒还好,出谋划策抵御外敌,但是战后她智谋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叶楚烟沉默了,皇上两次招他入寝宫已经说明了对自己的重视,他也非常忌惮自己在赵弘俊身边,如果不是自己上交的虎符,只怕自己也可能死于非命。
“来人,将他带进来。”鸿世子吩咐道。两个下人架着一个堵着嘴,反绑手脚的人进来,“这个人就是在赵弘文宫殿里下毒的人,是皇上吩咐他在酒里下的毒,他早就知道你精通医理,也知道你会察觉到那碗里的毒,也知道你会替赵弘俊喝。”
叶楚烟看着那个人脸色蜡白如纸,心中一阵恐慌。她找了一具假尸体伪装成凶手,如果鸿世子说的是真的,让皇上岂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是她的计!
“他之所以装聋作哑,可能也是对你娘留着一丝情面。否则你就像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他砍!”鸿世子冷冷说道。
叶楚烟感觉浑身冰凉,如一盆冷水从头灌下,瑟瑟发抖,指尖已然没了知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自以为聪明,原来只不过是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皇上终究就是皇上,我果然斗不过他。”她喃喃说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鸿世子亦是冷笑:“我父王雄才大略都远在封底安分守己,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有多大做为。赵弘俊也并不如你期待的那样有能耐,只不过他比那老二要好得多。”
“安分守己?也并不见得吧,找我来此不会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我真相。”叶楚烟定了定神。
鸿世子朗声大笑:“我果然没看错你。”经受打击之后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资质,“我想要的很简单,一个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就相当于免死金牌,但是大靖开国至今从未有一个王爷拥有过。但是这只有当今皇上才有资格赐予,他想要丹书铁卷,可见他并没有想要称皇的心。
“皇上若知道世子有这般心思,只怕还没拿到丹书铁卷,就已人头落地了,世子难道就不害怕吗?”叶楚烟说道,既然他说鸿王安分守己,那现在他的所有举动就都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受之于人比人头落地还要痛苦万分,唯唯诺诺的日子,本世子已经受够了!”鸿世子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恨意。
叶楚烟心里明白,难怪他会在皇上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那都是憋了十几年的怨恨,根本无法隐忍:“世子的选择也是王爷?”
“刚才已经说了老二懦弱无能,自作聪明罢了。其余皇子尚且年幼,本世子不想再等,不成功便成仁!”鸿世子有点像个任性的孩子,但眼神却无比坚韧。
叶楚烟看着眼前的信,心里也似打定了一个主意。如果娘当真是被皇上害死,自己若在辅佐王爷,下场也不过跟娘一样,受制于人永远不是好事。
“既然世子坦诚相告,那我也不隐瞒。起先看中王爷跟世子是一样的心思,其次我辅佐他是为了维护将军府。”她的目的跟世子不同,但只有王爷做了皇帝才能达成。
赵弘俊听的他们的所有谈话,心冷如冰窖。叶楚烟辅佐自己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将军府,这他一早就知道,但如今再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心里竟是难受的很。
房门被打开,叶楚烟着那装的信件的盒子走出来,被下人送出了门头也不回。
“大小姐谈完了,接下来王爷请进,我们之间也该谈一谈了。”门内传出鸿世子爽朗的声音。
赵弘俊心惊,两个人一前一后以后将他堵住,但谁也没有动手,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原来他在此偷听的是早就被发现了,他也知道自己逃不掉。
“本王是担心她的安危才到此,并非有意偷听你们的谈话,有话快说!”他坐下来,昂首挺胸,看着洪世子那得意的笑脸,鹰眸尖锐,毫无胆怯。
第417章 胆量
鸿世子看着眼前那杯茶:“怒气冲冲的还怎么谈事情,先喝杯茶消消火气,再容我慢慢说。”
赵弘俊低头看着眼前那杯茶,明明就是给叶楚烟准备的,不由得眉头一皱,抬头看着他。
“同杯共饮不过就是一条世俗礼教,蠢人才会去遵守,聪明人从来只制定规则。叶楚烟懂得利用奉承话来化解尴尬,在这无人之处,大侄子难道还在乎这小小的礼教?”鸿世子低声说道。
“本王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你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丹书铁券怎么简单吧?叶楚烟比本王聪敏,本王怀疑她也一定会怀疑,既然她怀疑就一定会去查。”赵弘俊说道,只要调查他的狐狸尾巴总会露出。
鸿世子坦然自若:“父王是先帝的弟弟,岁数有点差距,但确实是兄弟。按理来说,你有的资格我都有,甚至是我父王都有权利继承皇位!”
鸿王的年纪并不算大,若是真有什么变故,父皇退位让贤,鸿王跟永王都是最佳人选。他们贤名早有,百姓也都知道,他跟二皇弟两个小子不会在百姓心中占有地位。
“但是你并没有打算这样做,不然你也不会在酒宴上公然挑衅父皇。”赵弘俊说道,那根本就是在玩火。
“不是我没有打算这样做,而是有的人不会帮我那样做。”鸿世子眼神带了些诡异,“父王的兵马稍有调遣,皇上立刻就会发现,想要在京城逼皇上逊位,就必须获得京城两家人的帮助,少一家都不行。”
京城内只有两家人握有兵权,虽然被削弱,但依旧还是掌握着兵马,一家是厉王府,一家便是将军府。将军府忠心耿耿,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逼皇上逊位这种事。
“这才是你选择本王的原因吧。”赵弘俊冷声说道,如今两府联姻,建安跟云秋都是他的人。他看中的,无非就是自己背后的这些势力。
“这是其一,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鸿世子的脸上浮出了些许哀伤,但转瞬即逝,勾唇一笑,“那就是我想看看被叶楚烟这种女人看中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有帝王之才。如果她看走了眼,那不是很有趣吗?”
赵弘俊眉头更是紧皱在了一起,这个人总是这般嬉皮笑脸,都不知道他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本王不管你来京城的目的如何,但是奉劝你一句,叶楚烟斗不过父皇,你也未必斗得过。对于封地,父皇从未有一丝懈怠,所有校尉其实都是父皇的人。”
他从怀中取出几枚玉佩放在桌上,鸿世子一见那玉佩,脸色便马上变了。那些都是他封地校尉专属的玉佩,到赵弘俊手里,说明那些人早已不是他们的人。
“皇上不愧是皇上,真的很聪明,没有直接收买大将,而是收买的校尉,只要我们有一丝意思造反的心,就会马上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鸿世子惊出了一身冷汗,把玩着那些玉佩嘴角再也笑不出来,“但既然是皇上的人,这些玉佩又怎会到你手里?”
“在你出发来京之前,本王假传圣旨将这些玉佩收到手了。这些玉佩是信物,没了信物他们就没办法向父皇通信。你在京城内,如果有人举报你里应外合想要造反,试问你如何洗清?”赵弘俊冷冷说道。
那些校尉都是父皇的人,只要他们说造反,那鸿王便有了嫌疑。以往风平浪静没有出兵的理由,现在鸿世子在京城内,只要稍作文章便师出有名。更何况,他今天还在大殿之上顶撞了父皇。
鸿世子心里一惊:“我来京城之前从未想过要挑衅他,你怎么能预知到我想做什么?”
赵弘俊冷冽笑道:“这是叶楚烟教的,想要知道一个人想做什么,便要了解他的心性。你放荡不羁,玩世不恭,常年游山玩水不在府内。可见你就是最讨厌束缚,最讨厌规则的人。”
他不仅讨厌父皇,还讨厌自己的身份,更加讨厌那个赋予自己这个身份的鸿王。所以他在殿上根本无惧生死,也根本不在乎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父王。
鸿世子的面容僵硬住了,眼神也不在带着那股轻浮的意味:“原来如此,那我也该多了解了解你才是。不过你居然敢假传圣旨,是我低估你了。”
赵弘俊将那些玉佩取回:“这玉佩还得送回去,每隔十天父皇都会让他们集体汇报,如果不还回去,他们该怀疑了。你也该走了,留在京城对你没好处。”
“何必呢?”鸿世子手抄起玉佩,再次笑了起来,“大侄子可别觉得我没用,我在京城用处可大着呢。”
赵弘俊皱眉:“刚才话已经说清楚了,你在京城内,但凡走错一步就会被父皇拿住把柄!”君令如山,这平乱的名号喊出,那就只能等着兵戎相见!
鸿世子轻松笑了笑:“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只有满足了两点才行。一是我被拿住把柄,二是校尉上奏父王意图谋反,那只要把那些校尉杀了不就行了。”
赵弘俊心惊,看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杀人就是吃饭喝水一样。
“建州城的暴行你不会忘了吧,死士伪装成外族人杀掉封地校尉,就是皇上也不能说什么吧。你别忘了,我父王也是皇家人!”鸿世子冷道,皇家人都圈养着死士。
话音未落,赵弘俊的心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我们在建州城的时候,曾经抓捕到两个怪人。”二人曾说过他们是鸿王的人,只是并不让人相信,如果是死士怎么可能在临终前出卖自己的主子。
鸿世子先是一惊而后便冷笑:“估计他们到皇上面前也是这般说辞,但皇上不是傻子。明白人都知道,如今圈养死士的也不止皇家。”
大靖开国至今,富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他们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培养出来的死士,不会比皇家人差。官商勾结的事,自古以来就不少。
“父皇也知道他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各家势力,还有各地富商,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暗中让我去调查刘如海一案。”赵弘俊低头说道,眼里有些闪烁。
这个案子他一直没有跟叶楚烟多说,就是因为刘如海可能是厉建峰背后的主子之一,他不想再让他们二人扯上更多关系。
“厉建峰昨天已经死了,受不了牢狱之苦,撞壁而亡。”鸿世子读懂了他的眼神,轻松说道,“你心爱的这个女人看着冷若冰霜,没想到这心冷起来,真的很冷。”
赵弘俊皱眉,看来他对他们的了解真的很多。但是得知厉建锋的死讯,他的心却没有松下半分。
第418章 暗谋
“我说他死了,你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鸿世子谢他一脸凝重,根本没有怀疑自己。
“没有人会无聊到拿一个死人开玩笑。”赵弘俊说道,受不了牢狱之苦是假的,但他死了是真的,至于怎么死,无关紧要。
鸿世子坦然一笑:“是叶楚烟杀他了。”
赵弘俊心惊,皱眉疑惑的看着他:“你如何得知?”
他虽在宫内,但一直派人盯着叶楚烟的一举一动,从来没有听探子回报她下达过什么关于厉建峰的命令?
“杀人这种事当然得偷偷摸摸,岂会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探子只会回复她的话语,但她做了什么,只有在宫外的人才能探查的一清二楚。”鸿世子自信说的很显然,他这在宫外的人密切关注着她。
赵弘俊略有些敌意的看着他,他这种行为跟监视没有什么区别。而叶楚烟为人行事那么小心都没能避过他的眼睛,可见他派出去监视的那些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对你的女人不感兴趣。冷冰冰的女人不及柔情似水来的乖巧,不听话的女人我一向不喜欢。”鸿世子笃定说道,神情严肃。
赵弘俊听说过他的为人风流,对于女人有他自己的喜好,他说不喜欢便不喜欢,就种是喜欢也没必要隐瞒。但是此时他想不通,为什么叶楚烟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杀掉厉建峰,难道不想用他来引蛇出洞了吗?
“杀掉厉建峰的理由,你还不明白吗?”鸿世子见他面露疑惑,马上就知道他在疑惑些什么。
“杀厉建锋的机会何止千百,但她之所以留着他是因为他的背后的势力还没摸清楚。那个人很神秘,如今杀了他可就很难再知道了。”赵弘俊说道。
原本他以为那背后的势力会是鸿王,但如今看来,鸿王的雄心壮志真已消散,连校尉这么重要的职位都被父皇安插了自己的人而浑然不觉。
“为什么不能是她已经知道了那幕后的人是谁,不需要厉建峰了呢?”鸿世子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说道。
赵弘俊一怔,她自己哪里来的能力调查这么多事情,这段时间霜九一直都在辅佐云秋,处理兵营跟老将军的案子。建安那边也没有动向,两人之间除了那次商量联姻之外便再无交集。
鸿世子就他还是一脸疑惑叹息摇了摇头:“你当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退一万步讲,你难道就不知道为什么她杀了厉剑锋吗?”
赵弘俊就如同在学堂里听着教书先生提问而一脸疑惑的学生,鸿世子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的懂,但都想不明白。
“刚才在殿上,秋妃不过随口开了一句玩笑你便立即变了脸色。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不是叶楚烟的女子,估计你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鸿世子严肃说道。
赵弘俊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确实是犯了一个大错。秋妃就算想做红娘,父皇也不会答应。鸿王拥有部分兵权,他又怎会让世子跟将军府的外孙女联姻?可是在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却出卖了一切。
“你的心若不再收一收,总有一天会害死她,也会害死你。”鸿世子低沉说道,气息冷冽,“我知道你们三人的关系,皇上一定也知道,如果他哪天将厉建锋无罪释放,然后让他恢复了王府庶子的身份,再赐婚叶楚烟,试问你该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似是一把冷箭射在赵弘俊的心上,听起来虽然很荒唐,但是如果是父皇来做的话,一切便顺理成章。他们本来就没有绝对的证据说厉建锋贪污,而厉王爷也是因为当时叶楚烟设计他挑衅自己,让厉王爷对他彻底失望。
仔细说起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化解也可以原谅的,如果皇上以忠孝之道来给厉王爷施压,他也没办法,只能让厉建锋回府,恢复他的所有身份。
“所以他杀了厉建锋,是让我不要对她再有任何念想,也断了父皇的一计,是吗?”赵弘俊喃喃念叨,所有的一切想起来都是那么的虚无,但又令人感到胆寒。
“你对她的感情已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若是如此下去,她便会成为你的要害!”鸿世子冷冷说道,“就比如现在,如果我要杀你,你觉得你逃得了吗?”
赵弘俊冷眸一抬,一道精光迸射而出。然而就在此时只听“铮”的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出手比上次切磋的时候还要快,显然上次是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剑术。
“我故意让叶楚烟离开的时候被你看到,想看看你会不会跟上来。其实她也一早就知道你在门外偷听,只是不想说而已。”鸿世子嘴角轻勾,将剑收起。
赵弘俊面色一白,没想到自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中了圈套,如同一个傻子一样。而那个让自己变成傻子的人,就是叶楚烟!
他们此举就是让自己明白,他们能做的别人也能做,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而第二次就没这么好运了。此时,他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在乎叶楚烟,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你听好了,不管叶楚烟嫁不嫁人,那个人都不会是你。但无论是谁,你都必须面对!”鸿世子冷言如冰。
闻言,赵弘俊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谁说她嫁的人不会是我,只要我在那大位之上,除了我,她休想再嫁给别人!”
鸿世子一怔,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嘴角缓缓上扬,仰头大笑,双手不自觉地鼓起了掌:“这份雄心壮志才像个做帝王的样子!”
“父皇忌惮叶楚烟,是因为他很清楚她能为我争取到多少!二皇弟虽然在辅佐父皇处理内政,但终究没有实权!”赵弘俊说道,那一记耳光,总有一天要他十倍奉还!
“从今天开始封地的兵马会伪装成商人陆陆续续过来,这是我的私印,拿着它,那些兵马兵就听你调遣。”鸿世子将一个锦囊放在了桌上。
“你把你的私印给我?”赵弘俊说道,私印可就是代表一个人的一切。他用着这私印写一封造反的书信呈交给父皇,那他们这王爵可就全完了。
“我不是信你,我是相信叶楚烟。”鸿世子轻飘飘说道,“时候不早了,来人将王也送回宫去。”
他不想再过多解释,说送客的时候自己先起身走出了屋外,不给赵弘俊任何追问的机会。
赵弘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锦囊,感受着里面的一方私印。不知怎的,他的心突然突突跳起来,略感觉到一丝害怕。
他真的要造反吗?
第419章 杖刑
父皇今年不过四十来岁,在这大位上少说也能待十几二十年,他跟二皇弟必须三四十岁才有可能登上大位。而那个时候诸多皇弟都已经成年,也不只是他们两人在竞争那把龙椅。
而且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谁知道父皇会不会有宠爱什么妃子,会不会生下更多的皇弟?若是太子一立,他们在夺位可就难上加难。
而且那个时候叶楚烟肯定已经嫁人,孩子都会是云秋这般年纪。想到这里,他不由着心中一紧,如同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一般,只觉一阵窒息。
他手中不由得握紧了缰绳,不知不觉就一步一步的走到宫门口前,抬头看着了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觉得那门口不过就是一个吃人的血盆大口。
“皇兄真是好兴致啊,这大半夜的不眠不休居然骑马出宫了,怕不是知道父皇今夜在秋妃殿内休息,趁着无人管束也偷偷出去会情人了吧。”
一阵冷嘲热讽从他耳边传来,回头一看居然是赵弘文。只见他也骑着马,一副悠哉的样子,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赵弘俊不言不语,听他如此调侃想必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去向。面上的得意,也是在开心秋妃获得了父皇的恩宠。如今他享受到了子凭母贵的幸福,再也不觉得侍奉秋妃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
“皇兄可千万别这么看着我,这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向父皇告状的。”赵弘文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心虚了。
赵弘俊勒马前行,不想跟他多废话,却没想到他也策马前行,阻挡自己前进。他横眉一扬,怒目而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害怕,还是一脸嬉笑的看着自己。
“别以为你杀了厉建峰,我就没有可用之人了,那个叛徒是我先一脚把他踢开!一条会咬人的狗,还多谢皇兄帮我除掉。”赵弘文低声说道,声音轻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厉建峰跟本王无关,你别含血喷人,既然是一条会咬人的狗,被别的主人杀了也无不可能。二皇弟清楚他不止你一个主人。”赵弘俊试探说道,但语气却非常肯定,像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赵弘文果然面色一变,但又立即反呛说道:“莫非他也曾经投靠过皇兄,然后做了对不起皇兄的事?莫不是给你戴了绿帽子吧?”
赵弘俊猛然心中燃起一丝怒火,手里的缰绳又是握紧,但他知道此刻一定要冷静,不然就落入了他的圈套:“本王什么帽子都戴,就是不戴绿帽子。厉建峰确实给别人带过绿帽子,这个别人是谁,二皇弟也心知肚明。”
叶楚烟曾经说过,她怀疑秋妃跟厉建峰之间的关系不正常。他那么心高清傲的人,怎么会甘心听一个卑微妃子的话,而厉建峰落难之后,秋妃曾经对他跟叶楚烟非常恼怒,更显示出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果然此言一出,赵弘文的脸上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面上的肌肉猛的跳了一下。他的神色非常不自然,就算自己怎么极力的控制也无法隐藏住。
这一下变化也让赵弘俊自己吃了一惊,原来叶楚烟的猜测不是毫无道理。她果然很了解厉建峰,但他却没想到厉建锋敢如此胆大包天!
“有些事我们看破不说破,二皇弟也好自为之,擦亮自己的眼睛,别再随便让一些狼子野心的人,做你的心腹。”他放下这一句话,勒转码头又要前行。
“该好自为之的是皇兄才对。”赵弘文冷不防又说道,“莫非皇兄还没有得到消息,你的族人因为不遵礼法,已经被宗人府捕捉入狱了。”
赵弘俊停下脚步,前日他就收到消息,母妃的忌日,家族里没有一个人去祭祀。但是不祭拜母妃,也不是从今年才开始。父皇此举其实并不是惩罚他们不遵守礼法,而是为了打压他
“不遵礼法,被捕入狱也是罪有应得,难道二皇弟你难道就遵纪守法了吗?”他回头说道,“子时已过,未回宫者处以杖刑!”
赵弘文面色一白,他现在连人带马都还在宫门外,而赵弘俊却已经踱步到了宫门的位置。
“还愣着干什么!大靖国法谁敢不从!”赵弘俊目光如炬,朗声怒道,犹如一个杀伐决断的将军。
宫门附近的将士本来还在犹豫,一听到这怒喝,马上走到赵弘文身边:“二殿下,国法如此,还请下马!”
赵弘文脸色更是苍白,抬头看着赵弘俊,但他确是不屑一顾,勒转马头,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杖刑他是受定了,就算是父皇也不可能网开一面,国法就是国法!
深夜,宫内传来阵阵哀嚎声。宫女太监都低头避走,谁都不敢去看那受刑的人。
“你欠本王的耳光,就勉强算是扯平了吧。”赵弘俊走到他的身边,看着被打成一滩烂泥的人,心里感觉快意。
赵弘文嘴唇都已发白,背上的血跟汗融合在一起,让他疼的说不出话来。双拳紧握抬头眼神恶狠狠的看着他,这眼神如同毒蛇一般,带着狠厉跟恶毒。
此时,赵弘俊也不由得心中一颤,这哪里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二皇弟,如今的他就像一个刺客,如果给他一把匕首,他都能立即跳起来捅死自己。
他不想再去看这样一个人,转身就走。
“你跟你母妃一样都是蛇蝎心肠,活该父皇将她毒死!”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但话语却如尖刀一般锋利。
赵弘俊心中一动,转过头去看他,却只见那人面色惨白,嘴角带着笑,犹如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那笑看起来是那么的邪恶又带着一丝得意。
“你说什么?”他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狠狠看着他,目光瞪大满是惊疑。
“我说活该你母妃日被父皇毒死!”赵弘文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楚的说道。但他说的非常小声,如同在说着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赵弘俊心中震惊,他早先就怀疑过母妃的死,但一直都没有证据,他也宁愿相信母妃是病逝而不是遭人陷害。却没想到他想的都是真的,而害死母妃的那个人是父皇!
赵弘文巴不得看他痛苦难受,但也不会拿父皇来做说辞,他的这句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冷声说道:“证据?”
“你想要证据?可以,但是你得从这里背着本殿下回宫,在再给本殿下磕三个响头。”赵弘文邪笑起来,笑得是那么刺耳。
赵弘俊冷哼一声,放开了揪着他的衣领,他不说自己也能查出来:“休想!”
“别以为本王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他补说了一句,免得让他以为自己得逞了。
然而,那些话却在他的心中久久缠绕不去。
第420章 母妃死因
宫殿中,崔公公看着一脸凝重的主子,想说什么话却说不出口。
“你入宫的时候,最先伺候的是母妃吧?”赵弘俊低头看着地面,眼神如冰。
“是。”崔公公低头答道,他跟黄公公是一批进宫的小太监。当年若不是王妃照顾,他们两人如今已经化为一摊白骨。
赵弘俊起身,面色冰冷,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目光如冰:“当年母妃究竟是怎么死的?”他在宫中当差已超过二十年,从小太监混到总管太监,对宫中的事一定非常熟知。
崔公公低下头开始后退,还不等他退后一步,自己的衣领已被揪住,这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带着杀气的眼睛。
“本王知道有些话说了会掉脑袋,但如果你现在不说,本王现在就你人头落地!”赵弘俊目中的杀气越发明显。
崔公公面色苍白,早几个月前就听说二殿下在调查王妃的死因,看来刚才主子在宫门口他发生的矛盾,你一定是在他口中听到了什么话:“王爷请先放手,听老奴细细道来。”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睛。
赵弘俊放开手,冷声说道:“都下去,不许靠近寝殿半步,违者重打三十军棍!”
宫女太监都是普通人,这三十军棍打下来绝对是要命,众人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下去了。
崔公公还嘱咐了自己几个最信任的小太监在外守着防止偷听,二人沉默了半响后,他才缓缓开口:“当年有传闻王妃滥用职权导致外戚专横,祸害百姓。然后又有传言王妃想要毒害皇后,但是被太医发现没有得逞。皇上认为这是宫廷丑闻不便暴露,便悄悄地让人下毒将王妃毒死。”
赵弘俊皱眉:“那都是几个舅舅自作主张跟母妃毫无关系,母妃早已提醒过千万次,他们不知悔改,最后被下放牢狱是罪有应得,母妃也从未求情,何来滥用职权!”
听完崔公公这番话,他心知是有人想要陷害母妃,这一切都是他人的阴谋。毒害皇后此事更是不可能,母妃跟皇后一直亲如姐妹二人在宫中一直互相关照。
“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我们明知是阴谋又能如何,毕竟那个设计陷害王妃的人是皇上啊!”崔公公沉痛说道。
赵弘俊猛然站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惊疑。这是他多年以来的怀疑,亲口听到崔公公说出来心里还是如今雷炸响一般:“有何凭证?”
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不愿意相信,他宁愿相信母妃是被其他的妃子所害,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人是父皇。
“当年给王妃看病的那一群老太医,还有王妃的那群贴身伺候的太监宫女,王爷你看还有几个在宫里。”崔公公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这册子上记着在王妃身边的所有人名,老奴调查了多年,这上面勾消名字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赵弘俊接过一看,只见满满十几个人都勾上了名字,只剩下两人存活,就是崔公公跟黄公公。
“当年王妃已隐隐有些察觉,将身边的人都派遣了出去,黄公公跟老奴是最先离开的,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二人活了下来。之前老奴跟黄公公私底下见了几次,所以他才称病回乡。”崔公公说道。
赵弘俊忽然间明白了,难怪崔公公会突然被父皇派来自己身边。幸好在他来了之后叶楚烟也不在宫内,不然一定还会有把柄落在父皇手里。
当年父皇要下令禁止议论母妃的死,不止宫内,连天下百姓都不许。违者抄家灭族,以至于下了这般重令。原本他以为家丑不可外扬,但现在看来居然还有这等秘密。
“那皇后的死?”赵弘俊问道,后宫中你争我夺,如果母妃是被毒死,那皇后也不一定会干净。
“这个老奴就不知了,但皇后在病薨前几日就已经咯血,明显就已经是奄奄一息。”崔公公说道。
赵弘俊点了点头,皇后是父皇的发妻,两人年轻时的恋情就是一段佳话。那些妃子也知道这后位不会轻易得来,想必也不会有人会去冒这个险。
他看着眼前被勾消的名字,心里突然涌现起了恨意,难怪父皇一直压下他的战功不赏,原来是害怕自己有报复之心。援战之后他将所有战功推掉,也是文武百官赞赏之下,父皇才给了他这一个王位。
母妃的族人被打压,他多年来从未说过一句话。笼络叶楚烟之后,也从未在母妃的死事上花过心思,也许还是看在这一点上,父皇才对他稍微放心了些。不但让他去调查刘如海一案,还让他去建州城查贿络一案。
说是器重他不如说是对他的试探,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效忠于自己,也看看他会不会跟建州城的官勾结,结党营私。
好在他只是接近了一个古涛,而且还是以联姻的方式,听闻如今二人如胶似漆,非常恩爱。那个手下他也已经调离身边,如今也好几个月没联系了,父皇的心思可能会松一些。
“王爷,如今鸿世子来了京城,您今晚跟他见面的事皇上肯定知道。老奴请恳请王爷明日邀请求鸿世子入宫切磋武艺引发矛盾,让皇上消除疑心。”崔公公说道。
赵弘俊冷哼一声:“那倒不必如此刻意,今日酒宴秋妃想做一回红娘,本王已明显嫉妒。今夜父皇可能会认为本王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去他府上找他算账。此事静静的过去,不为人知才更像那么回事,若是邀请他入宫切磋岂不多余?”
而且这样做还会显得自己非常的小心眼,在父皇面前更加讨不着好。上次宗庙谈话他听的出来,父皇对他并没有多少厌恶,虎符在他手里,就算他忌惮叶楚烟也不担心她会掀起什么风浪。
“但是母妃被毒死的事,应该只有你们这一批老奴才知道,二皇弟又是从哪里得知?”他心中疑惑起来,而且好端端的他查母妃做什么?
崔公公突然面色突然惊慌起来,他看着手上的那个册子,盯住了上面的某个名字。
赵弘俊也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传本王指令,暗中派遣一队人马,出宫寻找黄公公!”
如果找不到人,那黄公公就在二皇弟手里,而且抓他除了询问出这件事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用途。二皇弟今日是被他激怒了才暴露出来,否则他永远不会发现母妃的秘密:“这件事情之前为何不告诉本王?”
崔公公苦笑:“若早告诉王爷,以王爷的脾气,估计早就打草惊蛇,落入别人的圈套了。但如今王爷有高人相助。立足已稳,老奴这才敢放心说出来。”
他说的这位高人,当然就是叶楚烟。
第421章 设杀
“你对叶楚烟就这么放心?”赵弘俊说道,崔公公怎么说也是在宫中多年的老太监,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也不下万人,为人非常严格从没对谁有过高的评价。从他口中说是高人的人,没想到就是她。
崔公公点头微笑:“能在皇上面前冷静谈吐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凡人,老奴也知道她是云大小姐之女,将门之后岂有废犬。”他想到叶楚烟那天在寝宫的从容淡定,心里便是一阵敬佩。
赵弘俊点点头:“明日本王要出宫一趟,去刑部看看厉建峰是不是真的死了,原本熔金案就有本王参与调查,这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他必须亲自去确定一番,好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厉建峰不个娇生惯养的公子,那点牢狱之苦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让他受不了。如果他是厉建峰,肯定会等着自己的后台来救自己,不会傻到这几日内就自寻短见。
翌日,他独子一人就来到了刑部。厉建峰的尸体就收敛在临时搭建的停尸间里,尸体已经毫无血色,头被撞得血肉模糊,淡淡的血迹凝结在伤口上显得是那么刺眼。
“当真是撞死的?”厉建峰问着身边的仵作。
“回王爷,确实是撞死的。他是一个人关的单间,没人跟他说过一句话。”仵作说道,排除了被他人所害的原因。
赵弘俊点点头,但是他发现厉建峰的头皮上也有一丝血迹,略带着些皮肉分离的迹象。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那伤口就只有一小块,额前位置的头发还有些被揪起来的痕迹。
顿时,他明白了。厉建峰并不是简单的撞死,而是被人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往墙壁上撞死的。他住的是单间,但不代表没有人进去过。如今刑部都换上了林大人的人,想做什么都可以,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但是林大人跟厉建峰无冤无仇,没有理由让人杀他,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受人指使。然而京城内他是一品官,没几个人能使唤得了他,就算是比他官大的人,以他那刚正不阿的性子,也不会滥用职权。
“叶大小姐有没有来过?”赵弘俊盯着那仵作,目光凌厉,令人不敢逼视。
仵作一怔,抱拳道:“是来过,但那都是半个多月前了,就是这个人刚入狱的时候。”他只能实话实说。
厉建峰沉默了片刻,转身就走,来到了林大人办案的堂内。询问他,比询问叶楚烟要简单得多。
“王爷怎么来了?”林大人有些诧异,但神色并不惊慌,只是放下手中正在批阅的卷宗,连忙迎上来抱拳行礼。
“厉建峰的死,林大人该解释解释了吧?”赵弘俊也不寒暄,直截了当问道,他神色依旧凌然,丝毫不给任何人退路。
林大人一怔,面上又带起了笑:“王爷心里明白又何必多问呢,有些话不用敞开说也无妨吧。”
“本王就是要听你敞开说!”赵弘俊上前一步,继续逼问,“一字不差的说清楚,说出本王心里想要的那个答案!”不听林大人说出来,他又怎么肯定这是谁的意思。
林大人苦笑摇头,语气略有一丝无奈:“下官踏入仕途二十余年,从有过任何徇私护短,王爷不是也相信下官的品行才来如此逼问吗。但是下官说实话,这次徇私是因为不想狂徒逍遥法外!”
他怒目而视,的面色略有些通红,看得出来他非常震怒。赵弘俊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林大人眼里,厉建峰怎么就变成一个狂徒了。
林大人见他不解,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卷宗,无需任何翻找,可见这卷宗时常被他拿出来翻阅:“这是叶三小姐的卷宗,王爷可知为何只有薄薄的一页?”
赵弘俊不答,随便一个京城百姓都知道,国公府三小姐之死是一个无头案。没有任何目击者,也没有任何知情人,哪怕出了高悬赏也只是来了两三个骗子,因为这案子实在毫无线索。
“不是没有目击者,而是因为所有人都被钱蒙蔽了眼睛!”林大人狠狠说道,目中满是愤怒。他掏出卷宗,只见里面几十张认罪书,白纸黑字皆有认罪画押,“湖边的那些渔民,每个都收了一百两银子!”
赵弘俊心中震惊,将那些认罪书抄过来看了一遍。
“他们每个人都看到了凶手是谁,也都提供了样貌。但那人是雇佣的杀手,下官暗中通知各个州县通缉,至今也没有线索。但是王爷你想想,在京城中有谁能跟叶三小姐一个深闺女子结怨,又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收买渔民!”林大人愤声说道。
“林大人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就是厉建峰?”赵弘俊说道,叶香宜死的时候,厉建峰已经被逐出家门,还得靠女人的救济,自己身上根本没有那么多银两。
林大人眼神坚定,丝毫没有被问倒:“根据几个渔民的口供,说那凶手杀人抛尸之后便跳上了一辆蓝色的马车。全京城只有孙大人一家是蓝色马车,因为他迷信命理,蓝色能兴旺家门。而那辆马车离开湖边后便驶到了城门口附近,而就在那一天的早上,厉建峰出了城门。要么他是凶手,要么他就是帮凶!”
赵弘俊心惊,无论是哪一样,厉建峰都跟叶香宜的死脱不了关系,他冷哼一声:“之前在建州城,本王跟他见过几面,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有杀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本王还真被他骗了。”叶楚烟也是。
“但是叶大小姐却从未相信过她的鬼话。”林大人说道。
赵弘俊眼眸一抬,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林大人指着那些认罪的纸张:“这些可是大小姐给下官的指引,有几个渔民没管住自己,大鱼大肉吃了好些日子。大小姐心中生疑,渔民怎会如此阔绰,托下官调查这才查出了端倪。”
赵弘俊冷笑,渔民穷了几辈子,一笔横财突然飞到自己手里,有几个人能不挥霍一番:“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王还想问大人,这是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他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林大人有些为难,但也是叹息一声:“是大小姐的意思,她害怕下官不同意,还将他先前的一些恶事给说了出来。下官本来也不想如此,但大小姐说,法便是用来维持正义,若是正义无存,法又有何用。”
赵弘俊嘴角轻勾,没想到叶楚烟还有这等口才,果然是看人下药,对付刚正不阿的林大人也拿出了法不容情这一套。但他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将厉建峰十六岁开始的恶事都记下了,还都有证据。
第422章 野心
赵弘俊看着厉建峰那长长的罪状,实在没想到他居然做了这么多恶,也那怪林大人会违背自己的原则行事。想必这些罪状,他也都一一确认过了。
“厉王爷一生为国为民,真没想到养出了这样一个畜生。不过看来厉王爷也早看清他了,这都一天过了还没有人来收尸。”林大人叹息道。
此时,一个年轻小官匆匆而来,额上冒汗,面色紧张:“启禀大人,刘如海刘大人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赵弘俊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个令人避之不及的人居然来了京城!他看向林大人,只见他的神色也紧了起来,显然就是那个刘如海。
“厉建峰临死之前,狱卒曾对他逼供这考生贪污案跟熔金案有没有同党,当问到刘如海的时候,疲惫之中的他神色明显有变化。这人一死,正好有理由将他召回京城。”林大人说道。
赵弘俊冷眉轻皱,心里有些疑惑但没有问出口:“本王躲在一侧,你将他招来吧,想问什么尽管问,本王保证守口如瓶。”说罢,他便躲了起来。
角落里,赵弘俊的心咚咚跳了起来,父皇命他调查刘如海,一直以来他都只是暗中调查,从没见过这个人,也抓不住他任何把柄,如今真要见面,这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他想想中的刘如海,应该是个奸险小人,绝对生得面目猥琐,鼠目寸光。然而,事实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的长相比林大人还要端正,身高七尺,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就跟玉皇大帝的雕塑一样,双目炯炯,步履稳健。
只见他背着手走进来,目中略带着一丝傲慢,但却点头躬身,对林大人行了礼:“没想到下官竟然能进尚书大人的堂后,实在三生有幸。”
赵弘俊皱眉,油嘴滑舌,看来骨子里还是个小人。当年他之所以在佞臣中活下来,是因为他实在是个小官,年纪又轻才成了漏网之鱼。但此番一见,想来不是这么简单,他有自己的手段。
“你知道本官招你进京是为什么,杀死叶三小姐的凶手,你认识吧?”林大人坐在主位上,指了指桌上的卷宗,指尖轻轻敲打出的声音,仿佛点在人的心上。
刘如海面容严肃,答道:“下官一直都在自己州县内,十多年未曾离开,又岂会认识京城里的人。”
“是吗,那这个你作何解释?”林大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封信,扔在了刘如海的面前。
赵弘俊透过缝隙看去,只见那信上写着的有关财物交易的事情,有刘如海的名字,隐约的提及了贪污受贿案跟熔金案。虽然没有署名,但那字迹是厉建峰的,他认得出来。
“满纸胡言,下官对此事一无所知,还望大人明察。”刘如海抱拳沉声道,他的神情非常冷静。
“写下这封信得人已经死在狱中了,你可以说死无对证,但是一个人不会用他的命来陷害你。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便住在城南驿站里,随时等候传唤!”林大人威武喝道。
“下官遵命。”刘如海沉声道,他将手里的那封信双手放到了边上,行了个礼退了出去。整个动作非常顺畅,丝毫没有被逼问被怀疑后的紧张。
赵弘俊从边上走出来,抄起那封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是厉建峰的字没错,但他怎么会写出这样的信:“这信是谁伪造的?”他有怀疑,但语气很肯定。
“王爷英明,居然一眼就看出这信是伪造的。”林大人坦然一笑,起身说道,“说出来王爷可能不信,是叶大小姐。”
赵弘俊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再对着那些字看了看。厉建峰是习武之人,笔力苍劲有力,带着武者的一丝狂傲,叶楚烟怎么可能模仿得如此以假乱真!
“这么说,想要调查刘如海的也是她?”赵弘俊说道,他有些疑惑了,叶楚烟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大人皱眉,神色略紧:“刘如海一事,世间也只有老辈才知道,也许是老将军的意思吧,原本以为他捡回一条命会安分,却不想还是贼心不死!当时的考生贪污案,那笔钱就是到了刘如海的州县后便没了消息。”
赵弘俊点头,所以林大人才相信厉建峰跟刘如海有关。如今前者已死,他也不想白白放过一个揪出毒瘤的机会,所以才配合她演着一场戏。父皇早就想除掉刘如海,对此想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爷,还请不要责怪大小姐擅自妄为。厉建峰实在是留不得,若他不死,谁都别想撬开他的嘴。”林大人说道。
有些人活着不会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死了,反而可以让自己得到想要的结果。如果他不死,这封书信伪造出来便一点意义也没有,刘如海也没有可能进京。
“本王会去找她商议,有劳林大人了。”赵弘俊对他抱了抱拳。
林大人惊忙还礼:“为国为民是下官应该做的,虽然不符合礼法,但只要能惩戒恶人,坏一回规矩也是利大于弊。”
赵弘俊内心震惊不已,建安说的没错,叶楚烟真有不得了的力量,能让人不知不觉的便被她所影响。走出刑部后,他便让一个小乞丐去将军府传话,跟叶楚烟约在郊山上的五里亭见面。
刘如海跟她将军府没有任何关系,利用厉建峰将他牵扯出来,其实是为了自己。
赵弘俊坐在五里亭内,心里又是复杂起来。原本他以为叶楚烟恃才傲物,行事自作主张有些任性。但现在看来,真正任性的那一个是他自己。无时无刻,她都在为自己着想。
“王爷。”叶楚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是那么冷清。
赵弘俊侧目,见她蒙着面纱,霜九在她身后,抱了抱拳便退下了。他知道云家军就在附近守候,他们这次见面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人偷听:“本王去过刑部了。”
“这么做实在出于无奈,势不容缓。”叶楚烟说道,“云秋前日传信来说,刘如海的几个部下暗中收购了一堆兵器,虽然他们没有兵马,但是此举非常可疑,不可小觑。”
“竟有这等事?”赵弘俊诧异,他想起刘如海那张冷静自若的脸,看来他的行事非常隐蔽,哪怕已经被京城刑部尚书招来询问也毫不害怕。
看来以往的传言都不是虚的,刘如海这个人高深莫测。
“云秋所说,绝对是经过查证。”叶楚烟说道,“原本我们以为刘如海背后有大势力支持,但现在看来,其实他并没有所为的什么靠山,而是他本身就有野心!”
第423章 机会
鸿世子已经告诉过她,鸿王虽然有圈养死士,但那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真正派出去杀人的死士已经寥寥无几,更不用说像那两个怪人那样需要大笔财力精力去培养的人。
“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居然还想造反!”赵弘俊严肃说道,若是没见过刘如海他绝对会不屑,但现在他并没有多少怀疑,“云秋何时回京,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云家军可要多加戒备了。”
“云家军不能戒备。”叶楚烟沉声说道,眼神变得很凝重,“如果此时云家军戒备,那便暴露了。虎符我已经交给皇上,如果军队还听从将军府调遣,试问皇上怎么想?”
云秋已经知道虎符上交的事情,平常都只在兵营内负责操练巡城之类的小事。如果真的调动戒备,那皇上便知道他们云家军根本就不以虎符为令。皇权受到挑衅,那将军府一天都保不住。
赵弘俊这才明白,云秋要调查下去就会打草惊蛇,要是不查又不能视而不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厉建峰的死,将刘如海暂时先调遣来京城:“所以你才让林大人配合你杀了厉建峰?”
“不然王爷以为是为什么?”叶楚烟问道。
赵弘俊忽然有些惭愧起来,他的心里还在想着那些儿女私情,哪知道叶楚烟根本没有他这么肤浅,看来自己太过于小肚鸡肠,但他面上不能承认:“林大人给本王看了你列出来的罪状,你准备这一天很久了吧?”
叶楚烟冷笑:“没多久,不过三天左右吧。”
厉建峰上辈子所做的恶事,她早就一清二楚。只要让霜九去查,很快就查的清清楚楚,“我原想将他跟他背后的主子一起一网打尽,但是如今看来有些难,便只有随机应变了。皇上知道刘如海来京,一定也会派人来监视着他,这段时间他动不了。”
除了父皇之外,他被林大人监视着。群龙无首也是另一种打压的方式,赵弘俊心觉她这个计实在是精妙,不但利用了林大人,还利用了父皇。但此时,另一个疑惑又涌上了心头:“不知道是不是本王多想了,若是我多想你可别生气。本王总觉得父皇对你,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偏爱。”
两次招她入寝宫,面对她这样的绝色佳人,居然毫不动心。说是故人之女有恻隐之心,那到还说得过去。但如果鸿世子说的是真的,是父皇命人在那酒里下毒,那他早知道叶楚烟准备的尸体是假的,然而他却当做看不见。既然要放过她,当初为何要对她下毒呢?
“王爷想多了。”叶楚烟说道,“一个帝王绝不容许自己有过多的私情,如果他对我有偏爱,那也都是看在娘的份上。我在王爷身边也没有做任何有损他的事,皇子之间互相制衡也是他乐意看到的。虎符也上交给他,在我身上他也得到不少好处。”
算来算去,算盘打更响的还是那位九五之尊,之所以现在还留着她一条命,也是为了继续制衡那个看似斯文,满腹心机的二皇子。现在刘如海进京,变相的她就成为皇上借刀杀人的刀。
但是凡事都有利有弊,他帮皇上调查刘海如的案件,同时也能帮忙王爷立下功劳,毕竟最先开始是王爷主动请命要调查这个人。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厉建峰已经死了,就封伪造的信也坐实不了刘如海的罪。”赵弘俊说道,要罗织罪名,那就必须要布局慎密,天衣无缝。
他们现在要对付的是一个同样也心思慎密,在官场上游刃有余甚至从父皇眼皮底下逃脱的人。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没底,叶楚烟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对付厉建峰之所以能屡屡得手,还是因为他对她有着私情,而且她对他也有足够的了解。
“不知王爷还记不记得建州城里那个被射杀的官员?”叶楚烟说道。
“当然记得。本王一直奇怪为什么那群凶徒要杀他,明明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但是查来查去始终也查不到有什么问题。”赵弘俊皱眉。
叶楚烟眼里露出了一抹自信:“王爷的探查太过于正统,想要调查小人的秘密,自然要用小人的方法。九爷求助了道上的一些朋友,已经将那官员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
赵弘俊心里略惊奇,他还以为自己太过多疑了:“这官员当真有秘密?”
“他是刘如海以前的侍从,被调派在建州城里已经贪污受贿了不少,都是由这个人负责敛财再上交给他。厉建峰胆子更大一些,直接利用了那些富商,但就是因为数目太过于巨大,刘如海便弃车保帅,将那官员一并杀了。”
赵弘俊心惊:“心狠手辣,果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那官员一死,就算这贪污案被查出来也绝对牵连不到他身上,他早已为自己想好了后路,“这么说,建州城那贪污案,果然跟他有关!”
叶楚烟点了点头,所以厉建峰早晚会死,不如早些利用他设一个局。原本她还想多折磨他一阵,这么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她心中怔然,有些不敢相信厉建峰真的死了。她还想站在他面前,将前世他给她的羞辱百倍奉还,却没想到世事无常,就是那么不尽人意。
赵弘俊见她面色有点怅然,心里又是不悦,厉建峰如果是她的仇人,他死了,难道不应该开心吗,为何会是这般神情?莫非,他们真有情意,然而,心中这念想刚起便立即压了回去。
“王爷还是先回宫向皇上请命调查刘如海,这样就不必再冒险出宫了。林大人也知道佞臣疑祸,会竭力相助王爷。”叶楚烟说道,一心只想着调查。
赵弘俊回神点头,他先去了一趟刑部将那封伪造的书信取了出来,有了这封以假乱真的信,更容易父皇让他出宫调查。
回宫路上,他独自一人想了很多,叶楚烟所谓的仇已经报了,还在协助他的原因便只剩下一个,保护将军府。
既然如此,刘如海的案子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但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在父皇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更要让全城百姓知道,他赵弘俊不只有匹夫之勇!
能不能在文治武功上彻底胜过二皇弟,这就是一个大好机会!只要此举能成功,文武百官也会更多的倾向于他,自己夺嫡的机会便更大了一成。
“刘如海。”他喃喃念道。想要知道这个人的底细,皇宫之中只有一个人最清楚,也只有这个人会愿意对自己说实话。他将怀中的信掖了掖,没有回自己的皇宫,而是前往了另外一个方向。
第424章 消磨
“皇叔。”赵弘俊抱拳行礼,看着那手持丹青笔正在作画的永王,他竟有些不忍心出声打扰。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侄子一定是有事才会来这吧?”永王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放心好了,皇兄不会听秋妃的话,将你的姑娘许配给鸿世子,不用来找本王想办法。”
赵弘俊皱眉,他并不是因为这个来找他,看来皇叔真的在这宫殿内已经不问窗外事了。犹豫了半响,还是将怀中的那封信给拿了出来,递给身边的太监。
太监将转交给永王,他这才一惊停了下来,抬目看着一脸愁云的赵弘俊,脸色不由得也严肃起。他将手中画笔放下,将那封信间展开来看,看着看着脸色也渐渐凝重。
赵弘俊不言语,依旧板着一张脸。他想要让这封信件以假乱真,那就必须自己也帮助把这封信性当成真的才行:“刘如海曾经的事没有人比皇叔更清楚,如今他卷土重来,小侄还请皇叔相助一臂之力。”
永王将那信缓缓合上,说不出话来。他挥了挥手让旁边伺候的人都下去:“刘如海进士出身,一穷二白之下走到今天的位置。不娶妻不生子,对于他的家族也不闻不问,就算是家中有人做乞丐,他也从未施舍过一文钱。不但是个怪人,还是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人,你想要对付他可不简单。”
“小侄子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连皇叔对他都有这般高的评价,只要他在仕途上安安分分,日后必定大有作为,为何在他年纪尚轻的时候就参与了那帮佞臣作乱?”赵弘俊说道,就算真的逼退了父皇,新皇登基他未必会有多少好处。
永王的目色忽然苍凉起来,背负着首看向远方:“想要知道这一点还不简单,你只要知道当年那帮佞臣逼皇兄退位,想扶持的是谁就一清二楚了。”
赵弘俊低头思虑片刻,父皇登基之时将他的皇兄弟们诛杀殆尽,只剩下永王一个兄弟。那么他们要扶持的人就只剩下一个,鸿王作为先帝同胞弟弟,一样有资格继承皇权。如果他们真的要扶持的是鸿王,父皇又怎会让鸿王一脉留到现在,甚至任由鸿世子在酒宴上对他公然挑衅?
“刘如海跟鸿王非亲非故,二人几乎一点牵连都没有,父皇当时虽然立足未稳,但已是大获民心,他们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刘如海是聪明人,为何会参与那等傻事?”赵弘俊说道,审时度势对他来说并不难。
永王又是勾起一抹略带着悲伤的笑:“这可就得从二十年前说起了,刘如海一生不娶妻不生子,不是因为他得不到好的女人,而是他心里有了一个女人,再难容下其他。”
早在二十年前刘如海还是一个年轻的小书生,四处游历,拜访名师,只为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而当他到了鸿王封地上时遇到了一位姑娘,他们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短短三个月便以情根深种,私定终身。
“那个姑娘就是鸿王的妹妹。”永王说道,“刘如海原本以为他金榜题名,扬名立万之时,便可光明正大的向鸿王提亲。他们是这么约定,鸿王也并未因为出身而看不起刘如海。”
赵弘俊回想起来,在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位皇室之女,嫁到了外族和亲。因为当时父皇年纪尚轻,没有公主,只有寻找其他皇室宗亲的女儿代嫁过去。父皇夺位之时为了斩草除根,连皇兄弟的女儿都没有放过,所以只有鸿王妹妹一个人。
“就因为这样,刘如海胆敢跟父皇作对?”他满眼都是不信,就算当时他真的悲痛欲绝,这十几年过去感情也该淡了。况且如今父皇的形势已经不是当年的形势,他这么做无异于自掘坟墓,还不如安分守己,娶妻生子安然过了一世,方是最佳选择。
“一个男人能十几年不娶妻,说是也不为过了。当然别以为刘如海就这么肤浅,只知道儿女私情,他本身的野心也并不小。如果能为心爱的人报仇,再让自己成为人上人,一举两得的事是问谁不想?”永王说道。
赵弘俊不由得又想到了厉建峰,他终其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得厉王府世子之位,还有叶楚烟。在刘如海何其相似,一为情二为权,如果往这个方面想,他们狼狈为奸,互有勾结,也并非不可能。
“刘如海当年只不过是一个敲边鼓的小官,皇兄没有十足的罪证捉拿他,认为他不足为虑才饶了他一命。但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依旧贼心不死,皇兄总是心有隐患,才答应派你去调查。”永王说道。
“建州城考生贪污一案,厉建锋携带的那些赃款到鸿王封地后便消失无踪,皇叔认鸿王会不会又燃起了一丝夺位的心思?”赵弘俊低声说道,在封地受制几十年,任谁都会有心有不甘吧。
永王叹息一声,苦笑摊开了手:“本王在这皇宫之中不一样也受皇兄制约了十几年,不一样也过的很好吗。那把龙椅争不争又如何呢,本王已是荣华富贵,该有的都有了。”
不知怎的,赵弘俊忽然觉得有一丝心酸。在外人说到永王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便是骁勇善战,英勇无敌。谁能想到这才正是壮年,雄心壮志便已消散殆尽。
“本王对他的事就知道怎么多,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永王抄起画笔,继续描绘着眼前未完成的画。专心致志的样子,看上去斯文儒雅,一点也没有了武将的风采。
赵弘俊心中有些不忍,低头拜别转身而去。皇叔就像是一头被富人圈养在家中的猛兽,每日关在铁牢内不得自由。久而久之网上也变得如废犬一般,听之任之,不再反抗,渐渐忘了自己还有利爪。
鸿王想来也是如此,但看他的鸿世子,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居然没有废世子重立贤良的心,可见他对着权位已不再上心。封地那边父皇盯得又紧,他想必也心知肚明,想要造反难于登天。
如果换做是他,十几年下来恐怕也会将野心消磨殆尽,享受着皇亲贵胄的荣华富贵,安然结束一生。不得不说父皇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招,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城不如攻心。
只是父皇千算万算,算对了永王跟鸿王却偏偏低估了一个臣子的野心。他前脚刚从永王宫殿里出来,后脚便求见父皇。这次他必须真正主动请缨去调查此事,若是不争,所有的好处都被别人给占尽了。
第425章 共同调查
那封假信摆在皇上面前,周围所有人都低着头,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他们都是多年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都知道皇上只要沉默不说话,必然就是要有大事发生。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赵弘俊的心突突跳了起来,这周围的寂静,静得的耳朵都嗡嗡作响。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父皇这般严肃的脸,心中有些害怕,是不是这假信被父皇给看穿了?然而他极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抱拳道:“父皇,刘如海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儿臣请求父皇,让儿臣彻查此案将这毒瘤连根拔起!”
“此人早在十几年前便不安分,朕放了他十几年的活路,没想到他竟然还如此不知悔改!”皇上目光冒着凶狠。
这愤怒是真的,他的双拳已经紧握了起来,赵弘俊偷偷观察到,心里也松了口气,朗声道:“儿臣来之前去过皇叔那里,打听到十几年前和亲的事,儿臣猜想他一定对此怀恨在心,十几年不娶妻也是为了将此恨铭记于心!”
皇上冷笑出声,走下殿台:“大靖连年征战,当年国库已然空虚,唯有选择和亲这一条路,不然外族攻打进来,我军丝毫没有抵抗之力。洪阳公主保的是天下太平,他却当此事为私人恩怨,实在是蠢材!”
赵弘俊前一刻也觉得此举非常愚蠢,但现在他可不是这么想了,他不相信刘如海会痴情到如此地步。一个男人的野心尚且可以被磨平,情爱之事又算得了什么?
“你主动请缨想要调查此案,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线索?”皇上忽然语气一转变得有些诡异,明显有些试探的味道。
赵弘俊坦然答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这线索还是鸿世子给儿臣的。他想跟儿臣打一个赌,看看谁先能破了刘如海一案,他有的线索便分享给儿臣以示公平。”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皇宫内,那些出宫大多都是私下悄悄进行。不管父皇知不知道,他此刻都不能承认,鸿世子反应敏捷,就算父皇派人去询问,他也一定能会意帮自己圆谎。
“鸿王父子的性格,果然很像任何事都要光明正大的去争。你跟他究竟有什么过节,让他对你如此感兴趣?”皇上继续试探,面上却带着微笑。
赵弘俊无奈摇头:“鸿世子习文不习武,可能骨子里就是看不起儿臣这等莽夫,他跟二皇弟之间便没有那么多矛盾。”
迎接鸿世子时,父皇将他们二人都派出了宫,但鸿世子却不约时间,偷偷分别得跟他们见了一面。根据他口中所说二皇弟唯唯诺诺,什么都顺从他,想来二人一定没什么矛盾。
这般作答也是为了帮鸿世子隐瞒他会武的事实,如果他没猜错,他的身手也是自己自底下悄悄学的。鸿王既然已经选择安分守己,就不会让自己的子嗣犯错。
“既然他看不起你,只怕不会那么容易让你轻松得胜。不如朕派一个人来帮你可好?既然关于刘如海,你们可不能仅仅把它当成一场。”皇上说道。
“父皇手下能人异士众多,若有人相助,儿臣定能获胜。”赵弘俊沉声说道,所谓的帮手无非也就是派个人在他身边监视他,父皇对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放下过心。
“能人异士就免了,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不如趁此机会,就让你跟文儿一起调查刘如海,也让这个狗贼看看大靖皇子的能耐,彻底摧垮他那的那份痴心妄想!”皇上语气轻松,但却隐藏着看不见的锋芒。
“二皇弟?”赵弘俊心惊,不知父皇为何要作此安排。
“你不愿意?”皇上目光闪动,脸色一沉。
赵弘俊连忙抱拳:“儿臣不敢,只是儿臣跟二皇弟看法终究有不同的时候,若产生了分歧该听谁的?”若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不但不能对付敌人,反而还自乱阵脚。
“这么说来也是。”皇上装作一副思考的模样,“那不如这样,你查你的,他查他的,你们二人用各自的方法去调查刘如海,看看谁先获得他的罪证,将他送入大牢。”
赵弘俊心惊,看着父皇的满是狡黠的目光,甚至没办法拒绝。只能低头含首:“儿臣遵旨!而成订单竭尽所能为父皇传去这一颗毒瘤,保我大靖社稷安定!”
“当然你可以用你的人,他也可以用他的人,只要不违法乱纪,朕不会插手你们的任何调查。”皇上意味深长的说道,“同样的话朕会传旨给文儿,你回去准备准备,即日出宫,朕会为你们在京城里租下一间宅子,一月为限。”
赵弘俊点头领命,出了父皇的大殿后,他的步子都有些虚浮。父皇这是在试探他们二人的能力,同时也想抓出他们背后所有的谋臣将士。刘如海反而成了父皇的一颗试金石,用来试探他们所有的实力。
那一个老狐狸又岂是容易对付的,林大人不能再因公徇私,他不会站在他们二人任何一边,为了对付刘如海,他们必将要竭尽全力,动用自己的一切人脉。
父皇早已知道叶楚烟跟他的关系,为何还要意味深长的说出那一句话,还是说父皇怀疑他的背后还另有他人?
“王爷还请不要多虑,皇上的心思任谁都猜不透的。”崔公公吩咐着宫女太监收拾行囊,一边劝慰着愁容满面的主子。
“君心难测就是如此吧,但本王实在没办法不去想。刘如海如今官位并不高,身后也没有任何人在支持,为何父皇还让本王跟二皇弟共同去调查,这未免也太奇怪了?”赵弘俊说道。
派遣两个皇子去调查一桩贪污案,这在任何朝代的历史上都是非常罕有。而父皇的语气却像闹着玩一般,实在不知道他背后究竟有何深意。
“无论皇上的心思如何,王爷都不能输给二殿下。皇上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君主,他最想要的不仅仅是能人,还得是乖乖听话的人。”崔公公轻声说道,但这话却点醒了他的主子。
赵弘俊坦然一笑:“公公说得没错,既然父皇要本王查案,本王去查便是,跟谁在一起查根本不重要。既然是各查各的,二皇弟也奈何不了本王。”
父皇或许还想看到他们兄弟相争,互相制衡,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将他们安排出在一起,也是想等着看一场好戏。既然如此,那他便让父皇看到他想看到的便是。既然跟二皇弟同一屋檐下,二人便少不了矛盾。
在私底下,二皇弟可不是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那般斯文的样子,那阴鸷的眼神他永远忘不了。
第426章 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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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隐约感知
赵弘文表情渐渐变得扭曲起来,他刚想动怒,但那真的伤口又扯得他十分疼痛,眉头一皱,五官又是紧皱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缓才说道:“云飞英的女儿我又岂会小看,只是我不相信那些传说,也不相信她一个女子会有多少能耐。”
“厉建峰起先也像你这么想,甚至到他死的那一天都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想要去征服她,玩弄她,结果最后丧命的是自己。”赵弘俊说道。
赵弘文苦笑:“你说的对,我一直都没有高看她。甚至在一个月之前我还认为厉建峰斗不过她,都是因为自己心软,中了她的美人计。”
然而直到他听到厉建锋死的消息,他才知道一直以来是自己错了,就因为他对叶楚烟的轻视,让他白白的失去了一个助手。回过头来,他才发现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妃子跟他厉建峰,原先支持他的那些官员,有部分已经倒向了赵弘俊。
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之中,令他丝毫没有察觉。等他回过神来之后,他才发现如果当初他拥有的是叶楚烟,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赵弘俊的一切会不会都是他的。今日挨揍的会不会不是自己,他也能狠狠的在皇兄肋骨上揍上一拳。
“休想。”赵弘俊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沉声喝断,“叶楚烟绝对不会找上你,那怕你盛情邀请,她也不会做你的人。”
“为什么?”赵弘文惊讶说道。
“不知道。”赵弘俊轻巧说道,他确实不知道,这个问题他也一直没有得到答案。叶楚烟说他有帝王的气魄,但这个回答更像是拍马屁,并不能让他满意。
但是以前的某句话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叶楚烟说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这句话他一直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对世事的预料也仿佛如有两世经验的人一样,那么的成熟老练,对人心更是看的透彻。
“到底还是皇兄有用人之术。”赵弘文摇摇头苦笑,“别说叶楚烟了,就是京城第一才子厉建安也对皇兄忠心不二,在用人这方面,皇兄真有帝王之才。”
赵弘俊心里略有点惊讶,这还是他从赵弘文嘴里第一次听见赞赏他的话,以往在父皇面前说他也从没有怎么夸赞过,可如今他的言语却是那么的认真。
“但是储君之位可不是他们说了算!”赵弘俊面容一变,语气瞬间又变得狠戾起来,“真正决定胜负的只有一个人,纵然你把天下名士都笼络在你往下也无济于事!”
他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当今九五之尊,赵弘俊见他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就算他拥有能人也敌不过温柔乡跟枕边风,他知道赵弘文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时候不早了,二皇弟还是早些回去养伤吧,明天本王会到出去收集线索。谁先查出真相,我们就各凭本事。”赵弘俊不以为然,对他这一抹得意略带挑衅的笑容视若无睹。
“两年前厉建峰跟我说,叶楚烟有非同一般的才能,她甚至比她背后的那势力还更来得重要。既然他都知道,父皇一定也知道,还请皇兄多照看好你的女人。”赵弘文冷笑说道,叫来下人将他扶了出去。
赵弘俊目光忽然深沉了起来,他想起叶楚烟对他说的那些话,父皇之所以没有对她下手,是因为他是故人之女,然而这情分又能保持多久呢?
他吹熄了蜡烛,在黑暗的屋内坐了良久,心绪烦杂怎么也静不下来。不知怎的,他心里忽然想着到将军府去看看,犹豫之下便偷偷地潜了出来,身法隐蔽,在确保避开了一切眼线之后,来到了将军府。
本来他只是想来这看看能不能让自己的心里平静下来,却没想到叶楚烟的院内居然还闪着烛光。那纸窗内似乎还有两个人影,隐隐约约他也能听见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而且这院落附近竟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仿佛是被人支开了一般。他慢慢走近,那交谈的声音听的更加清楚。侧耳倾听,那男主的声音却令他大吃一惊,赫然是刘如海的声音!
“刘大人当真海量。”叶楚烟轻声说道,语气非常轻快,听上去像是在招待一个非常熟悉的朋友。
“得饮将军府的酒是刘某福气。”刘如海说道,笑声爽朗。
赵弘俊再晚脑子一片空白。他印象中的刘如海明明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为何在此饮酒作乐,还是跟叶楚烟一起?而且现在已经是深夜。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世,还在饮酒,成何体统!
“皇上派遣二位皇子出宫调查大人一事,想必大人也收到消息了,这二位皇子可是聪明绝,不知大人该如何应对?”叶楚烟询问道。
这一句话,将赵弘俊的脚步定住,原本想要冲进去的心,此时也按了下来。
“刘某清者自清,任凭他们调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如果皇上真的要我的命,那也只有认命罢了!”刘如海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豪爽,如壮士断腕一般。
“大人难道就不想点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吗?”叶楚烟说道,“受制于人,那别人可大把法子可以置大人于死地。”
“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我只是说皇上要我死,我便认命,若其他人想要我的命,那可没那么简单!”刘如海冷笑说道,“大小姐,就算你想试探我也不别用这么愚蠢的法子吧,王爷对皇上并无反意,那便跟我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弘俊心惊,刘如海竟真有要反叛父皇的意思。一个小小官员竟有如此胆量,底气如此之大,不可能没有靠山。要么就是鸿世子说谎,他一直都是鸿王的人,不然又有什么人能让他如此明目张胆。
“你怎知道王爷跟皇上就是一条心,皇室之中真正撕破脸的又有几个?但真正互相看的顺眼的又有几个?皇氏族人的反目,尤其是父子反目就在一朝一夕之间!”叶楚烟说道。
室内突然寂静了,刘如海似是被说的怔然,在外的赵弘俊心里也是猛然跳了一下。他从未跟想过跟父皇撕破脸,但真到了那一天,他会毫不犹豫的向父皇拔刀,毕竟父皇骨子里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对皇子不会心软。
“你的意思是,王爷有透露出过这样的意思?”刘如海试探问道,似是有三分相信了。
“大人可以置身处地思考一下,如果你是皇上,对自己已经成年的皇子如何看待,如果他们有了异心,你会做何举动?”叶楚烟说道。
她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如穿针引线般慢慢的引诱着刘如海。
第428章 帝王私心
“自然是杀!”刘如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道,“既然我是九五之尊,那我就会还有很多皇子,任何对我不忠的人,一律不留!”
叶楚烟见他神情坦荡,说的斩钉截铁,然而事实也就是如此。一个人的一生也就几十年,好不容易登上了最高的皇位,又怎会轻易的再让自己失去。
“说什么为了千秋万代,每一个帝王只希望自己名流千古,于他在位期间留下无数美名。后人之事,他两眼一关,又岂会知道!”刘如海激动了起来,眼里似乎冒出了火。
“这便是了,所以王爷跟皇上是不是一条心,我想大人心里应该也有了答案,皇上将部分内政交给二殿下打理,如今我们也并非真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叶楚烟说道,给他又倒了一杯酒。
赵弘俊现在才算听明白了,原来她是在做说客,想要拉拢刘如海,但是像他这样的奸臣,跟他共谋无异于与虎谋皮。
“口说无凭,就凭王爷现在的举动,还是在讨好皇上。我的人也在建州城被你们抓住,试问叫我如何相信你们,今天我来也是冲着将军府的酒罢了。”刘如海冷冷一笑略带着些蔑视。
“王爷奉命到建州城调查贪污疑案,若是不送点人回去,口说无凭又如何跟皇上交差。你的人若没有杀心,又怎么会落入我们的圈套?”叶楚烟说道。
刘如海神色一变,说不出话来。
“今日我请你来,还拿出美酒招待,无非是因为王爷看得起你。”叶楚烟再也不用大人的称呼,冷声直接说道,“你别忘了,这是将军府的地方,这里还是我的闺房,想要让大人死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刘如海目光闪烁,心里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丝惧意,然而他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嘴角一勾满是不屑:“那大小姐便喊人来说我意图不轨吧,贱命一条,能跟美人美酒一起死也算死的值得!”
叶楚烟见他摊开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倒是一怔。
然而就在这怔然片刻,刘如海却朗声大笑起来:“一个黄毛丫头,你能有这份胆识跟谋略已是万中无一,只不过到底还是欠缺了一些火候。你根本就杀不了我,甚至想拉拢我。你真正的目的,无非也是想从我嘴里探听出关于那位王妃的秘密吧。”
赵弘俊听到王妃二字,眉头一皱,心里瞬间紧绷了起来。厉王府王妃逝世多年,永王的王妃有名有姓,根本不需避讳,不敢提及姓名的王妃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母妃!
“皇上下过禁令,任何人都不许提起她,这世间敢提起此事的也只有你,我杀不了你,也奈何不了你。但是我们要做的事跟你是一致的,如何抉择还望三思。”叶楚烟说道。
刘如海没有妻儿,亲戚也都断了来往,他自己又视死如归,根本没有一丝弱点。
“那位王妃秘密对我来说也就是几句话罢了,但若是要合作还得看王爷的诚意。”刘如海笑道。
“你想要本王拿出什么诚意,尽管开口不用拐弯抹角!”赵弘俊再也按耐不住直接破门而入。
就在入门的瞬间,他看到叶楚烟诧异的面容。
反倒是刘如海神色自若,只不过眼神瞪大了些,略有些吃惊罢了。
“王爷。”叶楚烟站了起来,低头颔首。
赵弘俊无暇顾及她,冷着脸走到刘如海面前:“你想要本王做什么才肯告诉本王母妃的事?”
刘如海不起身行礼,连站都不站起来,捻须微笑:“多年不见,王爷跟皇上年轻时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像了。”
“废话少说!”赵弘俊怒喝道,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将的提起。冷鹰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冒出了死神的杀意。
“对父皇来说,他要的是你的命,你如何死他根本不在乎,这里是将军府叶大小姐的闺房,如果你死在这儿,明天老将军便拿你去邀功,你猜父皇会不会调查你的死因?”他冷冷说道。
一个官员死在将军府大小姐的闺房,百姓或许会津津乐道,谣传不断,但是对帝王来说他根本不在乎。
而且,如果将他就地暗杀,再偷偷的交给父皇,最多也就是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失踪罢了,不会给百姓任何谣传的机会。
刘如海这才神色惊变,心感事情不妙。王爷的性子吃软不吃硬,若是他真的闭口不言,绝对会死在这里!他敛了敛眉,压低了声音:“王爷有话好说,何必动粗呢?”
赵弘俊一把将他推开,眼中的杀意没有减轻多少,冷冷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王妃出身显赫,先帝在位时在整个大靖是一等贵族。皇上夺位时,他们可是费尽了心血,在背后出谋划策,十分功劳里起码占了六分。”刘如海淡定说道。
这一段话已经让赵弘俊有些许震惊,在他出生之后自己的家族并没有像他说的这般显赫,难道说父皇登基之后,便打压了母妃一族?
“敌国破谋臣亡,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皇上登基之后又怎能让外戚占了他的光。”刘如果讽刺一笑,“你的那些舅舅其实品性纯良,根本没有做过什么龌龊事,那些不过是编造出来的污名罢了。”
“你有何凭证?”赵弘俊知道他为人奸猾,不太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信不信由王爷,你若去查也不难查到。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告诉你,你的父皇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正人君子。”刘如海毫不退却。
赵弘俊眯了眯眼,坐下来,抬手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下去。”
刘如海也大大方方在屋内踱步起来,就像一个教书先生,沉声说道:“家族被打压,王妃心灰意冷,那后位也无意去争,只想安安心心在自己的寝宫安然度过一生。然而,后宫岂是你不争别人就会放过你的地方。”
赵弘俊皱眉:“就算母妃家族被打压,父皇也不至于不让人对她肆意妄为,再说她也不是皇后,为什么要害她?”
“因为她生下了你!”刘如海正声说道,语气掷地有声。
大靖立嫡立长,长子也是储君人选!
然而大靖又有另外一个规定,皇嗣必须要奉养母妃。因为开国以来大靖便宣扬以孝治天下,没有母仪天下,国运必衰。
“所以王爷现在知道,为何皇上要毒死你的母妃,再把二殿下过继给皇后抚养,皇后死后又将他过继在自己最得宠的妃子名下了吧?”刘如海嘴角轻勾。
赵弘俊心中惊愕不已,二皇弟口口声声说母妃是给皇后下毒,而后才被父皇毒死。他们二人之中究竟谁在说谎?
第429章 暗涌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信不信随你们的便。”刘如海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笑看着叶楚烟,目中似有深意,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打开门大摇大摆的便走了出去。
叶楚烟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是不明白。回过头看着一脸怔然的赵弘俊,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室纷争本就是如此,历朝历代多少外戚干政而导致国运衰落,皇上可能也是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过河拆桥,更加不是什么稀奇事。当初她利用将军府费尽心血帮厉建峰,她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死于非命。
“他为什么会在将军府?”赵弘俊忽然冷冷说道,转过身来,目中略有些愤怒跟审视,“孤男寡女,就算他没有那份心思,难道你就如此随意?”
两句话都看似疑问,但语气中都带着深深的责备跟不悦,他的眉头紧锁在一起,任谁都看出来他现在心中的怒意。
叶楚烟面色冷静,眼神略过了他的肩头,看向了后面。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这样看着。
“本王在问你话!”赵弘俊向前一步狠狠逼视着她,但她半步也没有退,眼神内也没有丝毫的紧张,还是看着他身后的方向。
这时他忍不住回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就坐在那儿,一脸无辜的看着两人,手上端着一杯热茶,像是听戏一般,眼神轻轻,嘴角似是还挂着一丝笑意。
“建安?”赵弘俊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厉建安放下那杯茶,起身抱拳:“王爷看来是因为王妃的事太过专注,连我在此坐了那么久都没注意到。”
忽然间,赵弘俊脸忽然红到了脖子根,二十年来他是第一次出这么大的糗。
“孤男寡女?敢问王爷,世子是男还是女,还是说根本就不是个人,怎么就成了孤男寡女了?”叶楚烟见他满脸窘相,也忍不住打趣他。
厉建峰轻笑出声,但也是赶忙打圆场:“刘如海为人诡异,调查了一整天也没摸出多少底细,大小姐也是没办法才将他约到将军府里,还望王爷不要多苛责了。”
赵弘俊见有台阶下,说道:“你们行事之前也该跟本王商量一下,总是这样擅做主张,总有一天会出乱子。”
厉建安抱拳:“本来是约的一日后,但刘如海不请自来,率先上门,想必是不给我们有任何准备的机会,所以才没来得及通知王爷。刘如海上门之后大小姐便立即通知了我,我才匆匆赶来。”
赵弘俊斜眼看着叶楚烟,没想到竟然是他主动找建安过来。按照她的性子,本可以大大方方的跟刘如海二人面谈,完全不需要找第三者,在将军府内没有谁敢闲言碎语。
“王爷,时候不早,我们也该走了。刘如海已经出府,若是他反举报我们私闯将军府,还在大小姐的闺房内,我们可洗不清。”厉建安说道,暗中给了他一个眼神。
赵弘俊点头,反看着叶楚烟,想说出几句抱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恭送王爷,厉世子。”叶楚烟客客气气的说道,她似乎也不想听赵弘俊说任何话,只是走到门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面色还是那么平静无波。
赵弘俊无奈只有抬步离开,走到半路他才开口:“你在那做了那么久,为什么不出声?”
如果他也参与了他们的谈话,他便不会以为只有他跟叶楚烟两人,也就不会那么冲动地闯进屋,就更加不会发生那件让人那么难为情的事。
“王爷进门不好好看人,反倒怪起我来了。在将军府内自然由她来待客,我又不太会喝酒,只能坐在旁边喝茶,主与客之间谈话,我又岂能随随便便插嘴。”厉建安无辜说道。
赵弘俊说不过他,只能话锋一转:“你们是谁想到要拉拢刘如海的?”
“当然是她,这几日我在王府那帮父王打理政务,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如果不是深夜我还抽不开身呢。”厉建安也严肃了起来。
“这么做太危险了,刘如海不是厉建峰,他有多年官场经验,牛鬼蛇神见得太多了,不是随随便能对付。她是还没吃过亏,以为自己运筹帷幄,但等落入了圈套,一切就都晚了,真是乱来!”赵弘俊还是心慌,总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王爷千万别责怪大小姐,刘如海的底子比宣纸还白,根本查不出任何污点。如果不这样面对面交谈,哪里能逼出他说出实话。”厉建安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一丝震惊。
“他是个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小人,所说的还不一定是真的呢。”赵弘俊半信半疑。
“想知道是不是真的王爷一查便知,一个人的人品是很难歪曲掉的。尤其是老一辈人,他年轻时的朋友才最知道他的品行如何。”厉建安说道。
王爷母妃家族的那几个舅舅年纪也都四十多了,少年时朋友一定交了不少,总有那么一两个对他熟悉,且听听那些人的评价,便知道他是正是邪,是好是坏。
赵弘俊冷笑:“又何必去查呢?父皇命令全国不允许谈母妃的一切,更将她的家族贬的一文不值,就冲这两样举动便知父皇对母妃并不待见。”
他心里就是不想承认罢了,刘如海对他没必要撒谎,毕竟自己现在的心还是向着父皇,就算不向着父皇也不可能向着他。
他说的对,父皇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所做的恶,都被他那身龙炮给遮掩住了,二皇弟、皇叔、鸿王、鸿世子都知道,但每一个人都将那些事埋在了心底的。
“王爷之所以现在犹豫,是因为皇上还没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厉建安语气轻了些,像是在说悄悄话。
话语轻声,却似一个看不见的锤,轻轻的敲响了赵弘俊心中的鼓。
皇室斗争何时不是血雨腥风,现在的风平浪静并不是真正的平静。
“谋定而后动。”赵弘俊冷冷说道,“这是父皇在兵法中最喜欢的一句话。”
他并非没有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只不过想一击致命罢了。叶楚烟制造假尸体的事他知道,霜九为老将军做的那些手脚,估计也逃不过父皇的眼睛。
将军府根本命悬一线!
赵弘俊步伐越发沉重,眉头紧锁,忽视觉得有些不对劲,叶楚烟还不知道父皇发现了她的那些秘密,但是她也在拼命想办法,甚至连刘如海都要拉拢。
“王爷,刘如海不管为人如何,但他有一点说得很对,每个帝王都有自己的私心。他的皇子那么多,心仪之人不一定是王爷跟二殿下。”厉建安说道。
第430章 思绪
辞别厉建安后,赵弘俊独自一人偷偷的回到了父皇给他们安排的宅子。黑暗中,他看着那个笼罩在黑幕之中的院落,如同被一张魔爪覆盖着的可怜困兽。
他漆黑的眸子变得更加的晦暗,刘如海说的那些话,一直不停的在扰乱着他的心。一直以来他的竞争对手只有赵弘文而已,他也以为父皇会将储君的位置交给他们两个成年皇子。
然而他错了,父皇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过立储的心思,其实就是在以逸待劳,等皇弟们都成年,竞争的人更加多,互相制衡之下他的皇位便越加稳固。
“来人。”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黑暗的屋子里,轻巧地吐出了两个非常低沉的字眼。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便出现在窗户前,低头含首一句话也不说。
“将这些年几位舅舅的所作所为都给本王查清楚,他们身边亲近的人对他们的评价一个都别放过!”他沉声说道。
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听从建安的意见,调查几位舅舅的人品,至少他要知道刘如海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疑点,除了刘如海之外,世间没有人敢提起母妃的事情,那二皇弟又是从哪里得知的?有一种可能就是刘如海也跟他私下见过面,但是对他却说了另一种说辞。
思绪烦扰之下,他一宿未眠。翌日清晨,听说云秋回来了,他便借此机会去了一趟将军府。刘如海的案子他需要叶楚烟的帮助,但即使见面还是不能那么明目张胆。
“王爷,你怎么来了?”云秋见到他一身便服,心里有些惊讶。
赵弘俊见他更新婚回来,面容轻松,满面喜色,便不想告诉他自己是为了查案儿来,让他轻松几日再说:“当然是来祝你新婚愉快。”
云秋呵呵一笑,低声笑道:“也许我们以后是一家人,王爷何必那么客气呢。”他眨了眨眼看上去非常俏皮。
赵弘俊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对了,青茗怎么说也是厉王府的人,你们游山玩水回来也该上门拜会一下厉王爷才行,不然的话于理不合。”
云秋点头:“是了,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空手上门总该不好,我先去置办些礼物。姐姐就在府内,王爷请自便吧。”
他想方设法的给王爷跟姐姐留下二人空间,见王爷没有吩咐自己的事情,便一溜烟的走了。
赵弘俊并非有意将他支开,看看他这做红娘的态度,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看着带路的婢女,问道:“本王这么早来,会不会太打扰了?”昨天叶楚烟一定也是到深夜了才睡,不一定已经醒了。
“当然不会,大小姐每天天不亮就会醒来,读医书或读诗书,无论何时睡都是会早早起来。”那婢女答道。
这一到院落,果然就见叶楚烟手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坐在亭内研读。
那婢女刚要出声却被一只手拦住了,赵弘俊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看到那庭院那静谧专注的佳人,他竟是不忍心打扰。
她一袭雪白色素衣,头发用一根白色的缎带简单地挽着,眉如墨画,肤白胜雪,无需多施粉黛就已然美得惊人。
她坐在那并不华丽的亭子内,宛若一个仙子一般,周围的一切花草都仿佛变成了仙境,空气中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啼,更是增添了几分韵味。
赵弘俊看的有些痴了,呆愣了半响,他只希望这一刻能永永远远的下去。猛然间,他好像有些明白了父皇的心。
很多人都说叶楚烟跟他娘长得有七分相似,面对这样的人试问谁能不动心,父皇一而在再而三的放过她,估计也是忘不了自己心中的那一抹倩影。
“王爷怎么不进去,站在这儿做什么?”背后传来一个轻巧的声音,十分的爽朗,不仅惊动了赵弘俊,也惊动了那亭子里的人。
赵弘俊回身看到竟是青茗,一脸笑意地站在她身后,一时间他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被抓住了一般,脸红到了耳根。
青茗见状一笑,走到亭前福了福身:“青茗见过大小姐。”
叶楚烟放下手中的书,看她眼睛里都带着喜色:“这一趟看来玩的还不错。”
“托大小姐的福,一路上都很顺利,本来有好多话想跟大小姐说,但既然王爷在这儿青茗只有将那些话先忍一忍了,毕竟有些话你们两个人在的时候才好说。”青茗玩味一笑福了福身,一溜烟的就走了。
走到院路口时,冲着赵弘俊也是眯眼一笑,笑得更加狡黠。
“王爷可是在这站了很久了,既然来了为何补进来?”叶楚烟走过来低声问道。
赵弘俊定了定神:“看你读书读的太过专注,不忍心出声打扰,本王在宫中最讨厌的就是读书读到专注时被人打断。”
他言语冷静,面色自如,极力的控制着自己。
“王爷奉皇上之命调查刘如海,此时不应该在刑部吗,为何反而来我将军府?”叶楚烟询问道,真的不知道此时他来做什么。
“父皇说本王可以寻求能人来帮忙查案,你、霜九、云秋都必须住本王一臂之力。”赵弘俊沉声说道。
父皇目的是想知道他背后有多少能人,好掌握他的一切实力,这几个是父皇已知的,找他们就足够了。
“昨夜我跟刘如海的话,王爷也听到了,如今我正想办法跟他结盟,你又要调查他的案子,一旦他不信任我们,任由我的嘴皮子说破了也无法挽回。”叶楚烟说道。
而且二十年前的案子,好多人证物证都已消失殆尽,就算要查也不可能查出个所以然,皇上此举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调查刘如海,而是为了针对他的这两位皇子。
赵弘俊心里也清楚,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本王就是来问你,要如何做才能一面调查刘如海的案子,还能让他相信本王跟父皇不是一条心。”
“王爷?”叶楚烟神色略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赵弘俊无奈苦笑:“就在昨天之前,本王还想着如何做出一番大事,建功立业,让父皇对本王刮目相看,好让他知道本王才是最好的储君人选。但刘如海的一番话听着虽然残酷,但确是醍醐灌顶。”
叶楚烟心里一怔:“我还以为王爷对他心存鄙夷,根本不会将他的话当回事呢。”
“我确实是对他心存鄙夷,但他说的话无一不是事实。”赵弘俊冷道,历朝历代的兴衰罔替,无数次验证最是无情帝王家。
尊崇君主的皇子,大多都是死于非命,死在夺位成功的兄弟手里!
第431章 意有所定
“本王昨天想了一夜,才想明白为何他会说出帝王私心这份言论。”赵弘俊负手独步走向亭子,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想必你还不知道二十年前刘如海以前曾经有一个很心爱的女子吧?”
于是他将永王告诉他的那些故事通通都转告给了叶楚烟,不娶妻的刘如海其实是因为早已情根深重。
“二十年前,大靖确实因为久战而导致国库空虚,甚至民生哀怨。再到如果再次发起战事,财力物力都无法支持,国内只怕也会内乱,和亲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叶楚烟说道,只是她没想到那个和亲的女子竟然跟刘如海有着这样的关系。
赵弘俊看着她,等她问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问题,但她却只是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说下去:“你难道就不好奇吗?刘如海为何会因为这一个原因而反抗父皇,甚至反抗了二十年。”
“他当然不是只因为这个原因,他心中也有欲望,想要权力地位。”叶楚烟不觉得奇怪,分析说道,“想必他是经过那一件事,知道只有有了一定的权势地位才能掌控他人的命运,所以他不甘心再受制于人,想要登上人上人的位置。”
赵弘俊心惊,当时觉得自己又矮了一截,当初他询问永王的时候,还不知这位皇叔心里有没有嘲笑自己:“你的悟性为何总是这么高,刚才婢女说你每日早上起来读医书和诗书,难道都是从这里面悟出来的?”
叶楚烟轻笑,笑中略带着一丝苦涩:“或许是小时候爹经常大摆酒宴,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官员,已经熟知他们的嘴脸吧。”
赵弘俊点头,确实大多数官员都是一样的嘴脸,有升官发财的机会绝对当仁不让:“言归正传,你真的要拉拢刘如海?”
“化敌为友有何不可?”叶楚烟反问道,“难道王爷不想多一个帮手吗,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皇上,也是付出一切代价在对付皇上,用得好他便是一把锋利的刀!”
赵弘俊心里微颤,一旦他有跟刘如海有一丝牵连上关系,在父皇那可就是公然跟他作对,若是失败可就再没有退路了。
“王爷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比起二殿下,他更希望能跟王爷结盟。”叶楚烟见他在犹豫出声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他有意与本王?”赵弘俊说道,他派去调查舅舅人品的暗卫还没回来,还不知道刘如海所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怎么她就这么肯定他是站在自己这边。
“因为他跟王爷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报仇。”叶楚烟冷冷说道,她的眼神又变得深邃冰冷起来。
赵弘俊眸光一凌,心里的伤口仿佛又被揭开了。母妃的死仍然是一个谜,父皇令人绝口不提也非常可疑,刘如海说母妃是被父皇毒死,他自己本人也是那么相信的。只有这样,他才会站在自己这边,因为在他眼里自己跟他同病相怜。
自己的母妃被毒死,他心爱的女子被远嫁和亲。他们二人对父皇都有着怨恨,而且两人都想要追逐权势,一个想要大权,他自己则要争夺最高的龙椅。
只要刘如海倾向于自己,夺得皇位后,他便能水涨船高。不但能报仇,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一切,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刘如海的背后并没有鸿王支持,叫周成的那两个怪人都是他自己私底下培养的了,足足二十年才得到的两个成品。厉建锋那笔脏款,到鸿王封地后消失也是他的障眼法,鸿世子是这么跟我说的,他的话想必王爷也是相信的。”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那天跟踪她到鸿世子府上的事她也知道,当然也知道他们有所交谈:“当然。”他淡淡答道,一个将自己私印都交出去的人,他的话又怎能不相信。
“起初九爷跟你就有怀疑那些死士会不会是官家私自圈养,本王还不相信,如今看来你们都是对的。”他的神色凝重起来,没想到刘如海这一个品位不大的官员都敢这么做。
“幸好那种死士培养起来花费时间金钱都太多,除了他之外我想也没有官员会这么做。我想他现在手底下还有死士,只是没有那样的怪人了。”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抬目,略有些怀疑的看向她:“刘如海是一个非常多疑的人,为什么他会相信你呢?”
这里可是将军府,任何军事重地,普通官员都不敢随随便便的上门。深夜他不但来了,还进入她的闺房,难道他就不怕被反咬他一口,诬告他一个罪状吗?
叶楚烟嘴角轻勾,清澈的眸子里浮出了哀伤:“因为我跟他也有着共同的目的,共同的怨恨。我娘,是被皇上毒死的。”
赵弘俊心中震撼,身形也不由得颤动了一下。但看着叶楚烟那清冷的眼睛露出了沉重的哀痛,已无需再多过多的询问。
“外公说我的才智胜过娘百倍,但实际上我连她百分之一都没有。娘早就预料到了他的结局,所以从小便给我服药,让我百毒不侵不受侵害。如果没有娘的话,早在二殿下宫中,我喝下那碗毒酒便已经死了。”叶楚烟冷冷说道。
不仅如此,她也预料到了厉王妃会遭人暗害,将自己的秘方分享给了自己的好友,但她没想到世子的出生还是要了她的命。
“树大招风,自然会遭受众人嫉妒。”赵弘俊低声说道,眸中暗淡,心已渐渐冷了下来。
“上交虎符已然是我最后的筹码,王爷若是再选择隐忍,将军府存亡与否,就在皇上一念之间。”叶楚烟冷冷说道,
眼神却忽然坚毅的起来。
赵弘俊鹰眸一抬,锋芒尽:“本王一生从未退却,你敢冒险,本王就奉陪到底!”
本来他以为跟刘如海合作是与虎谋皮,但现在看来,如果再站在父皇这边才是真正的与虎谋皮!
二皇弟早就清楚所有的一切,所以他才跟秋妃站在一边,心根本没有向着父皇。那一巴掌他挨得不冤,在远见这方面自己确实是先输了一步。
“王爷要再不去刑部,只怕就要被别人抢先了。”叶楚烟说道,关于刘如海的一切,林大人是明面上知道的最清楚的人。
赵弘俊冷笑:“本王才不去做跟他一样的事,想要扳倒刘如海,就得证明他跟考生贪污案和熔金案有关,这牵涉的官员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
叶楚烟会意,他是想将支持二殿下的官员与这些案子扯上关系,将他们一网打尽。算是查了刘如海的案,但没有直接证据,表明立场。同时打击了二殿下又讨好了皇上,算是一举三得。
第432章 旧臣
“别忘了你妹妹的事可能也与京城官员有关。”赵弘俊说道,厉建峰杀人那都是她捏造出来给林大人的说辞,究竟真正的凶手是谁,主谋是谁还有待商榷。
叶楚烟想到香儿,就仿佛想到了前世的自己,被感情蒙蔽双眼以至于赔上自己的性命:“给林大人的那些线索半真半假,那些渔民确实是被收买,但是被谁收买他们谁都不肯说。他现在厉建锋已死,也都撬不开他们的嘴。”
赵弘俊皱眉,心觉不对:“你的意思是说厉建锋的背后真的有靠山?”而且这个靠山还非同小可,让那些渔民都为之心惊胆战。
“他为人心高气傲,临死之前也不会让人小看他。所以他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让大家知道他被位高权重的人所看中,摆明自己的能力。”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不禁心里有疑惑了,京城之中还有谁能位高权重到让百姓都为之害怕。又有哪个官员值得让厉建锋这样高傲的人都俯首称臣,甘愿为他当牛做马。
“秋妃。”思虑片刻,他轻声说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跟厉建锋有牵连的人,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这凤冠霞披万千宠爱在一身,可是能让很多官员鸡犬升天。
“我唯一能想到的人也是她。”叶楚烟说到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在看得起厉建锋,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庶子。
“本王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你会觉得厉建峰跟秋妃之间有别的关系?”赵弘俊那天稍微试探了一下厉建峰,这才发现他跟秋妃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是主仆那么简单,但是叶楚烟似乎早就已经察觉了。
叶楚烟轻笑,笑的非常神秘:“王爷是武勇人,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是自然观察的不细腻。但是我一看厉建锋跟秋妃之间的眼神,便知道他们没有那么简单。一个男人看着自己喜欢女子的眼神,那跟看普通女子绝对不一样。”
起初她怀疑的时候,时不时用秋妃去试探厉建峰,发现他的眼神总是有些藏不住的闪烁。就跟前世她问他跟叶巧容关系一样,他也是一模一样的眼神。
“会不一样的那么明显吗?”赵弘俊竟然浑然不觉,而他也有几分心虚起来,这么他看她的眼神也有不同,自己的心思岂不是早就已经被她看穿了。
“换个角度看就跟武将看到自己喜欢的宝马跟宝剑一样。”叶楚烟说道。
这么一说,赵弘俊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但同时眼神也变得非常心虚,不敢再去看叶楚烟,他还以为自己的心隐藏的很好,要不是对于厉建峰的态度过于恶劣,云秋又旁敲侧击,她怎么也发现不了,却不想原来是自己太过愚蠢了。
“九爷还在兵营里替云秋打理事务,暂时抽不开身,王爷若需要云秋帮忙尽管开口。”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皱眉:“你不帮本王?”以往做任何事她都会在自己身边,难得有一次她居然推脱了。
“眼下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望王爷见谅。”叶楚烟低头含首甚至微微前倾。
赵弘俊眉头处的更深了,脸色略有一丝怒意:“有话便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鞠躬行礼,说什么原谅恕罪这种话。你知道本王一直将你当朋友,并不是当成一个奴婢。”
他很讨厌叶楚烟对他恭恭敬敬的样子,像极了宫里那一群对他谄媚的人。就算明知道他没有这样的意思,他也不希望她这般行礼,显得二人之间非常生分。
“这只是一点礼貌,对九爷我也时常如此,王爷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不这么做便是。”叶楚烟轻巧解释,神色坦然。
赵弘俊心知自己可能误会了她的意思,更是有些脸上挂不住:“既然抽不开身,那你便先忙你的事。”
二皇弟说的那些话,还是让他心里很在意,既然如此,那就借此机会好好证明一番给他看,自己就算没了叶楚烟也能有作为。
骑上快马,他便朝着城西去了。这里大多是被贬官员跟穷苦人家住的地方,他这样一个衣着华丽的人出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在窃窃私语中,他走向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乞丐面前,低头俯视着他,灼灼目光逼视着那个乞丐,让他的身子都缩了起来,露出一丝害怕。
所有的人都屏息敛声,不知道赵弘俊会做出什么,但却见他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所有的人又都连声惊叹起来,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陆慷陆大人是不是住在这里?”他低声对那乞丐说道,将拿银子在手上掂了掂,“告诉我这点银子就是你的。”
那乞丐看着银子吞了口唾沫,眼睛发直,但是一听到陆慷这两个字,他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
赵弘俊眯了眯眼:“你不说这里自然有人会说,银子不要白不要,落到别人手里你可再也抢不来了。”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我说我说。”那老乞丐盯着那白花花的银子,眼睛怎么也移不开,“你随我来。”他想说什么,看了看周围的人又没有说出来。
赵弘俊心里越发的奇怪了,陆慷不就是一个被迫辞官的官员吗,又不是什么重犯,为何要这般神神秘秘?
老乞丐带他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条路,竟走到了郊外。不远处他看到了一个茅草屋,破破烂烂,还散发着一股非常潮湿的霉味。
“公子,陆大人就在里面。”老乞丐说道,他挤出一张笑脸,不停的搓着手。
赵弘俊将手中的银子抛起,任由他自己去捡,下马便走进了那间茅草屋。这每一走一步,那腐朽的味道便更浓重一分。
他轻轻地推开门,便听见一阵咳嗽声。沧桑嘶哑,地上满满都是灰尘,全是都是发霉的臭味。
“陆大人?”床上躺着一个人,听见他这一声叫唤更是颤抖了一下。
“你是大殿下?”床上的人影蠕动着坐了起来,嗓音干哑。
赵弘俊将门打开,光线照进来,只照到一张苍白而又脏乱的脸。他封王已经很久了,还叫他大殿下的人,想必已经很久没有迈出这个门口。
“我还以为会在此孤寂而死,无人再来见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居然是殿下。”陆慷语气显得是那么悲凉,“在我回答王爷的问题之前,能否到河边先替我取一碗水来?”
他是官场老官,知道绝不会有人单纯的来看他。他走到门外,从自己的马背上取下水袋给他倒了满满一碗。
这刚送到面前,陆慷便如得了甘露一般仰头灌下。
“是不是刘如海回来了?”不等赵弘俊发问,他便已知道他的来意。
第433章 留患为用
看着他淡然平静的面色,赵弘俊略微有些吃惊,自己还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怎么就知道了自己的来意,这里连个送水的人都没有,绝对没有人告诉他外面的事。
但是更让他吃惊的是,陆慷嗓音经过水润之后,听起来还是那么沙哑,没有太多的改变。
“殿下不必用这般吃惊的眼神看着我,我虽然已经快死到临头,但也不至于糊涂到不会思考。”陆慷将那碗放在床边,双手拼命撑着自己的身子,让自己靠坐在床头,“如果不是关于刘如海,殿下这般尊贵之躯,又怎会亲自来这个破地方找我。”
赵弘俊也不否认,传闻陆慷是一个机敏善变的官员,看来果然如此,哪怕他落魄至此眼神里还是散着令人看得见的睿智:“父皇从没想放过刘如海。”
他将叶楚烟的计说得简单一些,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对于这样聪明的官员,如果说谎一定会被他察觉。
陆慷听罢,眉头深锁:“皇上对此怕也是心有疑虑,但对付的人是刘如海,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要想彻底查到他的罪证,这一个由头是远远不够的。”
赵弘俊抱拳:“所以我才特地来请教大人,当年负责调查刘如海的就是陆大人,除你之外没有有谁比你更了解他了。”
陆慷冷冷一笑:“你可知道我这嗓子是怎么坏的?我又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赵弘俊不敢说,传言他是因为厌倦官场,所以才离官,至于嗓子如何坏的又如何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还真的不知道。
“当年我调查刘如海正当要找到罪证,可以将他抓捕归案时,却莫名其妙来了一伙蒙面人抓走我,将我囚禁起来,什么话也没问就开始严刑拷打我,我夜夜哀嚎嗓子便坏了。”陆慷神情哀伤,但嘴角却勾起了冷笑。
赵弘俊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能将一个官员掳走,并且胆敢这样严刑拷打必然不是私人恩怨,而是经过上面受意。但是茶刘如海是父皇的意思,谁又敢忤逆父皇?
他心里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慷,但见他也以同样坚定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告诉自己他想的就是对的。
“怎么可能呢?”他喃喃说道,父皇如今还让他们调查刘如海,但如果真有灭他的意思,当年为何要对陆大人做这样的事?
“到底还是年轻人,想法就是这么简单。”陆慷摇头笑了笑,他的目中满是深意,“皇上当年留下刘如海自然有他的作用,留下他是为了利用他,如今没有利用价值,当然就要除掉他。”
赵弘俊更加一头雾水,刘如海一直在外地,从来就不进京城,父皇也一直在皇宫,二人从来没有交集,谈什么利用不利用。
“前日那照顾我的小童跑了,在那之前他告诉我刘如海干了两件大事都跟贪污有关。而且这两件案子一个是殿下查,一个则是刑部破获,但如果我没猜错,可能都跟殿下有关吧。”陆慷说道。
赵弘俊心惊,没想到就凭着一个小童的只言片语,他就能猜测到这么多:“确实都跟本王有关,但那贪污受贿案并没有直接证据说是刘如海所为,而且熔金案的那笔钱已经上交给父皇,他并没贪得一分一毫。”
“你以为刘如海所犯下的贪污案就只这两件而已吗?”陆慷神秘说道,“他在外地做官也已有十几年了,难道你认为在这十几年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躲起来?”
赵弘俊忽然被点醒了,那两个怪人流入海已成认识他的人,训练那些死士怪人需要大笔的金钱,也就是说他在这十几年间一定也没有少敛财。可是如果是私下贪得的钱财,又怎会到父皇的手里?
“乡村里的孩子经常会去捅蜂窝,拾取里面的蜂蜜,只要稍微捅动蜂窝里面的蜜就会流出来,蜂窝留在树上便会有源源不断的蜂蜜。”陆慷话锋一转,竟说起来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
赵弘俊却立即就听懂了,只要调查刘如海身边的那些官员,找到罪证,就能抄得他们所贪污的财产。刘如海便是蜂窝,他勾结的那些小官员便是残留下来的蜂蜜。
“那刘如海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让父皇已经不想要他这个蜂窝了?”这是他的疑惑,可能也是他即将要调查的事情。
陆慷叹息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老了一不想再去过问那官场中的是是非非,能告诉殿下的我已经都说了。”
赵弘俊看着陆慷那沧桑且满是皱纹的脸,再看看这周围破败的环境。一个人若在这种地方,就算不生病,早晚也会有病,他二话不说便翻身将陆慷背起。
“殿下!”陆慷心惊。
“我来的时候提到你的名字,每个人的脸上都略有些惊恐,只有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乞丐肯带我来这里找你。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曾来过,你的命根本留不到明天。”赵弘俊将他扶上马背。
“但如果就这样走出去,人人都知道是殿下你救了我,只怕皇上也会心有芥蒂!”陆慷有些慌张,当年害他的那些蒙面人,虽然不知是谁,但极有可能就是皇上本人。
赵弘俊冷笑:“就你现在这副样子谁还认得你,就是当年那个陆慷。”
在光线下,他的这张脸非常枯瘦,就像是一个已经发干了的橘子。现在只怕他娘走在他面前,也认不出这是他儿子了。
陆慷身子非常虚弱,他牵着马走出郊区之后,他就让人叫来了一辆马车,将他送到了将军府。
“什么!他是陆慷陆大人?”云秋大吃一惊,他还以为是王爷在哪儿,看到了个可怜的老人,将他救助回来。
“你知道他?”赵弘俊惊奇问道,陆慷辞官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舌战群儒堪比诸葛,我怎能不知道!”云秋双眼放光,“但是他怎会如此落魄,不是传言他厌倦官场归隐田园,过自己的舒服日子去了骂?”
赵弘俊眉头一皱:“说来话长,但他在府中的这段日子你可得好好保护他,可能会有一些不速之客想要来要他的命。本王只能告诉你,想要调查刘如海,他必不可少!”
云秋也是神色一紧,所有的辞官返乡背后总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听到刘如海三个字,他也不由得警惕:“王爷放心,云秋以性命保证一定会护他周全。”
“你姐姐呢?”赵弘俊问道。
云秋转而笑道:“这早上才刚见过这么快王爷就想姐姐了,听下人说,在王爷走后她便跟九爷出去了。”
跟霜九出去,赵弘俊心里有些不悦。
第434章 慢毒
云秋见他皱眉还以为是他担心:“王爷放心吧,跟九爷在一起,姐姐一定很安全。等姐姐回来,我便让他先给陆大人瞧一瞧,将他的身子养好。”
说话间,一辆马车便行驶到了将军府门口,叶楚烟从马车上走下来,身边却没有跟着霜九。
“姐姐回来了!”云秋一溜烟的就上去,眨了眨眼示意自己身后有贵客来到。
叶楚烟抬头便看到了赵弘俊,不明白为何他这么快又出现在了将军府那,而且这次他走的居然还是正门:“九爷已经去兵营了,你也快去吧,若因为成亲而耽误了政务,小心外公给你一顿军棍。”
云秋巴不得自己找个理由开溜,听见这么说便笑着点头,骑上快马便往兵营而去。
“王爷这一日两登将军府,可是有什么要事?”叶楚烟淡然问道。
赵弘俊上下打偷偷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衣着很干净,鞋底也很干净,看不出她曾经去过什么地方:“本王去寻找跟刘如海有关的故人,你可知道陆慷陆大人?”
叶楚烟略微有了一丝变化,稍有惊讶:“王爷居然寻到了陆大人?”
“你也知道他?”赵弘俊没想到她跟云秋年纪相仿,竟然都知道陆慷,但她所知道的跟云秋所知道的一定不是一回事。
“陆大人是调查刘如海案中唯一活下来的官员,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敢去找他,怕连累这位老人家,没想到王爷竟然率先出手了。”叶楚烟本想将他留到最后,没有办法的时候再去请求帮忙。
“本王若再晚去几天,只怕他都要死在那郊区的屋内了。”赵弘俊便将之前所做所看到的一切都转告了叶楚烟,摇头叹息。
叶楚烟神情凝重起来:“果然君心难测,皇上这招反间计用的真的很妙。世间如果多几个蠢笨的刘如海,国库就再也不怕空虚。”
这是一句调侃之语,所谓官员的贪污还不是来自于民脂民膏,国库充实,民生却会越来越困苦。皇上当年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连年征战之下没有办法的办法,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早已不需要这种方法。
那两个怪人让皇上看出了刘如海的野心,也看出了他私底下的异动,所以才不打算再留下他。利用叶楚烟的计将他召回京城,还派两个皇子去调查他,就是要瓮中捉鳖,也让两个皇子斗上一番,一举两得。
“元秋刚才还说等你回来之后便让你给陆大人开几副药补一补,他现在的身子也确实虚不堪。”赵弘俊说道,他们用他的时候还长,可不能现在就让他死了。
叶楚烟别人让下人带路前往了陆慷所在的客房,此时的他已然沐浴更衣,换上了一件干净崭新的衣服,手捧着一碗热粥整狼吞虎咽的吃着。
那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朝廷官员,反而像是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乞丐。
他见到赵弘俊跟叶楚烟出现在门口,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殿下,大小姐,我这腿脚不便,不能见礼还望恕罪。”
听的他语声,叶楚烟眉头一皱,马上知道这嗓子如何受损:“将军府来者是客,陆大人不必过于见外。”
陆慷一笑:“叶大小姐这份豪爽之意倒是与云大小姐很相似,云家将门之后果然个个不凡。还有劳大小姐给我把脉开方,我这糟老头多续命一天,我便帮你们一天。”
叶楚烟心中一惊:“你认识我娘?”他会医术这件事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陆慷跟她素未谋面,更不可能知道她会医术。
斜眼看着赵弘俊,却只见他摇了摇头,想来他并未说过。而云秋也只是在门口,并没有跟他说过半句话。
“认不认识都不重要,但本以为我会跟云大小姐一样死于非命,但现在看来我却托她的福,只能寿终正寝了。”陆慷话意味深长,带着神秘的笑。
赵弘俊眉头一皱,云大小姐死于非命?这句话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斜眼看向叶楚烟,只见她神情也非常的奇怪。
叶楚烟一言不发,只是走向前去坐在了床边伸手给他打起了脉。几个呼吸之间,她的神色忽然一便,眼眸略微变化,看向陆慷,而陆慷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看来大人这些日子过的还真不算舒心,不过既然来了我将军府便定能让你寿终正寝。”她目光坚定,语气坚定。
“这份底气一点都不输你娘。”陆慷面带微笑点了点头,象是看着一个已经出息的孩子,“我以辞官多年也别叫什么大人不大人,以后长辈相称便是。”
“慷伯且好好休养几日,我这就去开方先给你调养身子。”叶楚烟客气说道。
赵弘俊有些一头雾水,他们的对话看似普通,总觉得有深意。
“他一直都在被别人下慢性毒药,根据脉象来看,断断续续已有十几年的时间。”叶楚烟走出门后便说道。
“十几年?”赵红俊不敢相信,“怎么会有十几年而毒不死的人?”
“所以我说是断断续续那个想要他死的人,又不想让他这么快死。但是最近他体内的毒素很深,想必是那人又想要他死了。”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皱眉细思,立即便领悟了其中深意。他在那郊外的茅草屋里,一定是有人将他囚禁在那儿,给他送水送食都下着药,他说照顾他的小童前几日跑了,只怕就是他下了杀手,想让他自己孤苦伶仃的死在郊外。
“这么说本王这一趟去救他还是正好及时。”没有让对手得逞便是对己方有利的事,看来陆慷所知道的事情是对手所忌惮的。
二人缓步走到了庭院外,双双沉默没有说话,叶楚烟率先开口:“王爷就不问我吗,刚刚陆慷说我娘死于非命,王爷就不好奇?”
赵弘俊微微一笑:“你若愿意告诉本王自然会说不愿意说本王又何必问呢?你都没问本王母妃的事情,本王又哪里来的资格询问你。”
先前他一直都将自己摆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如今他明白了,如果想要跟叶楚烟没有隔阂。就不该一直以王爷的身份来威压她。为他默默准备好解毒丸,这份细心自己从未给过她。
“多谢王爷体谅。”叶楚烟由衷说道,这一次她没有点头含首,目色也坦然了许多。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了,父皇说可以利用身边的一切人脉来调查刘如海,陆慷就暂时交给你了,相信父皇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杀入将军府来。二皇弟那边可能会来找你,你得小心,若是她对你不客气也尽管告诉本王。”赵弘俊说道。
第435章 过往
“王爷就不必担心我了,倒是王爷你如此明目张胆的去找陆慷,如果他真的是皇上要杀的人,你岂不是得罪了皇上?”叶楚烟说道,如今他们羽翼未丰,还不能公然跟皇上作对。
“父皇现在最想要的是刘如海的命,陆慷一个糟老头子早就已经不成气候,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说是父皇毒害了他,而且父皇还认为我是站在他那边,不会怀疑我。”赵弘俊说道。
对父皇来说,他找陆慷就是为了对付刘如海,行动越是坦荡,目的更加明显。将他带回将军府救治,所有的一切都在父皇的眼睛底下,没有躲躲藏藏他便越不会怀疑。
“王爷,刚才兄弟们传来消息二殿下约了刘如海,就在酒楼内。”护卫跑来抱拳道。
赵弘俊冷笑,看来不仅自己明目张胆,有的人也挺明目张胆:“再探。”
听到这样的回答护卫不由得心中一惊:“王爷难道不过去,就任由他们私底下这样见面?”
“本王就是要看看刘如海在他跟本王之间会选择谁!”赵弘俊信心满满,如果刘如海偏向他,那自己便借此机会将他二人一起打压,如果站在自己这边,那二皇弟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
那天晚上在将军府见面的事只有建安知道,刘如海不会傻到暴露出私下跟自己见面。
二皇弟也不傻,不会让他游移不定,一定会肯定他的心思才会决定要不要相信他。
“王爷为何不趁现在去一趟刑部?”叶楚烟说道,“林大人一定将刘如海的案子视为重中之重,说不定已经找到相关线索。”
如果他真的要拉拢刘如海,就必须把有利或不利与他的一切都掌控在手中。将他的生与死都牢牢的捏在手里,这样才有控制他的筹码。
“说的有理,本王这就去。你就在府中照顾好陆慷,一时半会儿他可不能死。”赵弘俊说完大步就走,步伐非常的快,像是急忙忙的要逃出去一般。
叶楚烟觉得奇怪,以往他都巴不得去哪里都带着自己在身边,这一次怎么匆匆而走了。
但她心里并没有多想,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外公呢?”她来到外公的院落,却没有看到人,询问下人才知道外公不在将军府里,偷偷出府不知道去了哪里。
“什么时候出的府?”她心里感觉奇怪,外公称病在家,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偶尔出院落来走走也不敢待太久。这一出府,可想而一定是重大的事情。
“回大小姐,就在王爷将那人送来的时候,老将军就带着手下匆匆走了。”那扫地的下人不敢有所隐瞒。
居然还带着下人?叶楚烟眉头轻蹙,心里更觉得奇怪起来:“不要告诉外公我曾经来过,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保守住秘密,外公也不会发现你说谎。”
那下人连连点头唯唯诺诺。
带着满腹的疑惑,她给陆慷配了方子,跟下人一起将药送过去。既然答应了王爷要救他的命,就一定要说到做到,而且她隐约觉得陆慷知道娘的一些事情。
“有劳大小姐亲自送药过来,陆某感激不尽。”陆慷报了抱拳,吃饱了之后他面色也好看多了。
“这药当然不是白送的,你了解我娘是什么人,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又何必说这些客套话。”叶楚烟让下人将药放在桌上,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
陆慷嘿嘿笑了起来:“这个劲跟你娘是一模一样,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他掀开被子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到桌边,看着那碗药,“我要告诉你什么才能喝到这碗药?”
“我要知道皇上当年为什么要杀了娘?”叶楚烟眉眼一凌,语气瞬间冷如冰霜。
陆慷一怔,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来的直接的多,嘴角的笑也不由得有些收了回来:“她跟皇上的过往你都知道多少?”
“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我不过凭借娘的几副字画认出了皇上的字迹才知道他们有不牵的交集,其余的便是大街小巷流传的那样。”叶楚烟说道。
“我猜也是,以云敢先的性子怎么会将这段往事告诉你。”陆慷有些站不住坐了下来,“坐下吧,这一段可说来话长。”
叶楚烟心忽然跳了起来。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她害怕那段往事里有什么秘密她无法承受。
但面前的人是唯一会告诉她事实真相的人,她绝对不能错过。
“其实皇上跟你娘早在少年时期便已见过面了,他对你娘一见钟情,派了各路官员去打你娘的喜好想要虏获佳人的芳心,我就是那个路官员当中的一个。”陆慷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
当年两人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时候,一个少年意气,一个芳华正好。然而却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云家大小姐根本看不上这个文武双全,冠绝天下的皇子,对他的礼物,他的言语都视若无睹。那些所谓的书画,也不过出于礼貌让他落款。
叶楚烟明白了,而后皇上登基称帝,那些落款便是皇上真迹,随意丢弃便是藐视皇权是诛九族的大罪。而她却误会为是娘珍藏,加上皇上收藏的那些画,被误以为两人有一段情。
“但是我想不通,皇上当年那般威武,令天下少女痴心。且不说才貌,便说地位便有多少人趋之若鹜,为何云大小姐竟然毫不动心。”陆慷也想不明白,只当是一个不凡女子做的一个不凡决定。
“娘做的决定是对的,皇上并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也并不是一个会对女人怜香惜玉的人。”叶楚烟毫不避讳,直接说道。
陆慷微微一惊,但也并没有反对。皇上一直未重新立后,但不立后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没有宠爱的妃子,而是为了制衡皇子。
如果云大小姐这样万中无一的女子成了后宫妃子之一,那便太可惜了。
“正是因为她的这份不凡,所以才注定了她的命,也不会同凡人女子一般那么普通,就连死都是一个谜。”他叹息摇头。
“我不会让娘的死成为一个谜,就算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我也定不让他善终!”叶楚烟凌然说道,话语如冰。
陆慷听过所有威胁恶语,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让心里胆寒,让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竟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
他眯了眯眼,看着叶楚烟那清冷的眼神,心知她不是口出狂言:“看来你对你娘的死因已有了一些调查,也已经有了怀疑的人,是那个人,你不害怕吗?”
他语气低沉,试探着叶楚烟。
第436章 往事细节
叶楚烟眼神越发的冰冷:“他纵然高高在上,难道所有人都要对他低头吗。”
陆慷没想到她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想笑又有笑不出来,眼里的欣赏也带着一丝害怕。那个人不就是所有人都要向他低头吗,若是不低头,头可就没了。
“小丫头,虚张声势的话好说,做起来可不那么容易。你知道他是如何登上的那个位置,是问你比起那些皇兄弟来要聪明多少?”皇上的深谋远虑可不比任何奸臣差。
“那些皇兄弟并非不聪明,只是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心狠手辣,他们输的只是那份狠心而已。”叶楚烟说道。
就像现在赵弘俊的想法一样,他没有想过要忤逆他的父皇,只是想着建功立业,让他看到自己的才能,以堂堂正正的方式夺得储君之位。
或许当年其他的皇兄弟也是这么想的,但只不过有人给了他们一句当头棒喝,将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打的灰飞烟灭。
“无毒不丈夫。”陆慷叹息说道,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他的手腕竟然斜斜的垂下来,如同一只死鱼一般。
叶楚烟一惊,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个非常深的刀疤,他的手筋完全的被挑掉了。她不敢询问,只见陆慷面带微笑,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纵然是心爱的女子在隐患面前也会毫不犹豫的除之而后快。”陆慷接着说道,“你娘嫁给叶堂之,原因你知道吗?”
叶楚烟面色一冷,点了点头,是为了解救云家军,这也是爹使的一个小手段。
“你以为是你爹骗了你娘,实际上是你娘利用了你爹。”陆慷沉声说道,面目严肃。
叶楚烟心中震惊:“娘利用了爹?”
陆慷一笑,眼里再次浮现了欣赏之色:“你娘的才能备受皇上忌惮,云家军的所有一切都是她在做主要谋划,你爹当时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嫁给他等于削弱了将军府,也没有让任何势力崛起。”
叶楚烟更是震惊,她没有想到娘竟然有这种想法:“你这么说有何凭证?”
陆慷大笑:“这还需要凭证吗?我这么说了之后,大小姐其实心里也有数,云家军何等威猛之师,又岂会受一个小人物威胁。”
再者说,皇上若是包庇云家军,任何国法军法也奈何不了云家军,但实际上,皇上正忌惮着功高震主的云家,也忌惮着那个出谋划策的云飞英。
叶楚烟沉默了,面色越发的冷淡:“即使这样那个人也还是没有放过她,一个女人嫁做人妇难道还不够吗?”
爹的那些酒局应酬,娘从来都不插手,在她的印象里娘每日都在她的院子里写诗作画,也很少跟自己提及过将军府的事。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也只有死人才会真正让人放心。”陆慷语气低沉,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
叶楚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面前的药碗推到了他的面前:“这药趁热喝了吧。”他说的已经够多了,再多的她也不想知道。
陆慷看着那药碗眼神深沉,坐下来低头,左手非常勉强的去扶那药碗,他竟没办法端起来,直接用嘴去喝药。
叶楚烟这才发现他左手也遭受了伤害,只不过比右手好些。吞碳让他变哑,废掉两只手让他不能写字,当年迫害他的人真的是要往他往死里逼,虽不知他当年是如何活下来的,但是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跟我提了,跟我说说最近的事吧。”陆慷说道。
叶楚烟知道陆慷当年的能耐,若是有他出谋划策,那王爷便如虎添翼。
陆慷越往后听眉头便越是紧锁:“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胆子真够大,鸿世子也是皇上所忌惮的人,你们居然敢跟他交朋友。”
“他还不如为虑,眼下最重要的是刘如海。”叶楚烟说道。
“刘如海很简单,谁能给他想要的那他便站在谁那边。当年跟随佞臣作乱,他也只是趁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陆慷说道。
闻言,叶楚烟便放下心,二殿下的能耐根本给不了他想要的,这番约见只会让他坚定地站在王爷这一边。
“想当年我离开的时候,秋妃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妃子,大殿下也是个闲散皇子,没想到现在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陆慷叹了口气。
叶楚烟没有说话,当年陆慷离开的时候,将军府也不是如今这般模样:“人心易变。”
“你想要什么?”陆慷看着那喝干的药碗,“我陆慷从不白受人恩惠。”
叶楚烟眼睛一亮:“我要的是将军府的崛起!鸿世子想要的,我叶楚烟一样想要!”
陆慷并未被她的野心所吓到,只是嘴角一笑,眼神里尽是如他所料:“那我告诉你,想要拉拢刘如海又不被皇上所发现,还得从那位二殿下着手。”
叶楚烟愣了片刻,转而便恍然大悟:“果然高明。”刘如海是王爷要对付的人,二殿下也是王爷的对手,若是他两边都靠近,便能很好的迷惑住皇上。
“皇上也是人,纵然他疑心再多也不可能每个都怀疑到底。但是以王爷的性子必然不会他去靠近,靠近他也会让他生疑,所以还得你大小姐你去。”陆慷说道。
叶楚烟想起二殿下在将军府中的那几日,他对自己是相当不屑。想要去游说他,她也不知从何下手。
然而此时管家来报,有一个自称姓赵的二公子在将军府门前求见。
“大小姐运气不错,直钩也能钓上鱼了。”陆慷一笑。
“将人请进来吧,带到院落去。”叶楚烟说道,他见陆慷没有说话,没有给她提示,便起身道别出去迎客。
半个时辰前他还酒楼里跟刘如海喝酒,没想到转头就来了将军府,也不知是何意。
只见赵弘文面色苍白,一脸病容,两个下人一左一右守护在侧。
“二殿下。”叶楚烟点头行礼,在外人面前还是得做做样子。
“不必多礼了,我知道你心里根本看不起我。”赵弘文脸色苍白,显得他的眼神有些阴鸷,挥手让身边两个人都下去。
“当年你在我兄弟二人之间选择了他,我就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没有选择我?”他脸色冰冷,眼神更冷。
叶楚烟心知一定是王爷也跟他说了什么,淡然道:“殿下这是太高看我了,一介女流能做得了什么,一切都是王爷英明罢了。”
“撒谎!”赵弘文眼内含火,面容开始紧绷起来,“你所做的事瞒不过父皇,难道就瞒得过我吗!”
叶楚烟眼眸一抬,冷如薄冰。
这一个眼神让赵弘文都不由得打了个了冷颤。
第437章 烧尸
“二殿下凭什么这么质问我?你做的事情难道就以为能瞒得过我吗!”叶楚烟冷声说道,浑身散发着一股凌然霸气,如一个冷面的女修罗。
赵弘文瞬间没了刚才的霸气,没有下人在身边的他宛若就是一个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孩子,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
但他还是强撑说道:“本殿下贵为皇子,凭什么不能质问你!别以为仗着皇兄就能为所欲为!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民女!”
叶楚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强硬,平日里吗斯文的模样消散无踪,此时咆哮的他就如有如一只被逼到墙角的恶犬。
赵弘文见她愣住,冷笑道:“别说是你了,就是你爹,你外公见了我都得乖乖卑躬屈膝。”他高昂起了头,露出了不可一世的嘴脸,“父皇命本殿下打理内政,便是在考验本殿下的治国之能,为何没有派给皇兄,你自己心里清楚。”他一番奚落之后,等着看她的笑话,然而却见她丝毫不为所动。
“就算如此,殿下又怎么知道皇上就觉得你有治国之能。”叶楚烟冷冷说道,“做一个君主必须要有识人之术,二殿下的看走眼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弘文面色一僵,原本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心虚。别过头去,眼神闪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殿下原先瞧不起秋妃,觉得认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做母妃委屈了自己,然而现在尝到了甜头便甘之如饴。”叶楚烟冷嘲说道,“还有厉建峰,二殿下更是引狼入室。”
最后四字,她刻意将语气放轻了些,但是却如一把看不见的冰锥,慢慢的刺入了赵弘文的心里。他面容惊变,露出了几分惶恐,手指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叶楚烟猜的果然没错,厉建峰跟秋妃之间果然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殿下想问的问题,民女已经回答了,殿下自便吧。”说罢她转身就走。
“皇兄能给你的,本殿下都能给你!”赵弘文猛然站了起来,腹部的剧痛让他额头上冒出了汗,但他依旧咬牙忍耐着。
叶楚烟想起了前世,那个承诺会将一切给自己的人,终将那一切都给了别人,甚至还毁了她的一切。此时,她心中一动,想起了陆慷所说的话。
赵弘文见她停下脚步,便立即说道:“秋妃深受父皇宠爱,本殿下又在父皇身边打理内政,皇兄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只要有一天秋妃为后,储君之位非我莫属!”
犹豫片刻,叶楚烟缓缓转身:“良禽择木而栖,殿下若是想让我为你效力,那就必须证明你比王爷强?”
“如何证明?”赵弘文见有了机会,连忙问道。
“跟王爷一同合作,调查刘如海。”叶楚烟说道,“公平竞争才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能力。”
赵弘文眼里闪现了疑惑:“本殿下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暗中帮助皇兄?”
“王爷现在已经出门去查案了,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行动,我没有与他同行。如果殿下不相信,那就让你的下人在将军府内监视我。”叶楚烟看着他远处的两个护卫,坦荡说道。
赵弘文犹豫了片刻,答道:“好,一个护卫就留在你将军府,本殿下这就去找皇兄跟他商量查案的事。今日你我的谈话,也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他。”
“殿下随意。”叶楚烟说道,也不行礼转身而去,故意留下了一句带着些许蔑视的话。
赵弘文果然被这语气激怒,立即招手让护卫架着他,坐上马车快速的去寻找赵弘俊,正当他沉思之时,猛然一阵颠簸,将他险些晃出马车。
“殿下!后面有辆马车直直的撞了上来!”护卫掀开帘子,担心主子的身子。
赵弘文疼得冷汗直流,咬牙道:“什么人的马车胆敢冲撞本殿下!”京城内大官云集,马车的行驶都很小心,这么强的冲击,一定是有意所为。
还不等他掀开帘子,车帘反倒被掀开了,一只大手伸进来揪住那护卫的衣领,猛然就将他扯了出去。就在眨眼间,一个人窜上马车,低声道:“走。”
马车便行驶了起来,赵弘文的耳边隐隐约约听见自己护卫的闷哼声,显然是被制服了。定睛一看,却见那个跳上他马车的人居然是鸿世子!
“你想干什么!”赵弘文心中慌乱起来,这马车越跑越快不知道要去哪里。
鸿世子玩世不恭,眼神带着笑意:“你我都是大男人,我能对你做什么。京城内被劫都如此慌张,你的胆子还比不上叶楚烟一个女人呢。”
赵弘文气得紧咬牙关,撑起身子让自己坐起来:“是皇兄让你来的?”
鸿世子皱眉,摇头叹息:“你怎么总把人都想成走狗,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皇兄的计划吗?”
赵弘文一怔,但没有放松警惕:“你要帮我?”
“对,因为我很喜欢叶楚烟,想要得到她。”鸿世子眼神里露出了喜色,嘴角上扬。
“皇兄没有派人跟你?”赵弘文还是抱着疑惑。
“我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他跟着我做什么?你若是怀疑我,我可以现在就下车,但是你可别后悔。”鸿世子冷笑道。
厉建峰一死,如今赵弘文的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遇到了一根浮木。他根本没有选择,凭着他自己绝对斗不过刘如海,他自己心里也明白。
“畏畏缩缩的,真不是一个男人。”鸿世子见他还在游移不定,冷嘲说道。这黏黏糊糊的性子,他要是皇上也绝对看不上他做储君。
“好!我就跟你赌一把!”赵弘文彻底被激怒,眼神里满是决绝,“但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一点异动,我决不轻饶!”
鸿世子微微一笑,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马车还在疾驰,颠簸了一阵才放慢了速度。
“这里是?”赵弘文发现他们竟然来到了一个郊外,风轻吹过,带来一阵非常浓重的血腥味。他忽然眼神一变,看着身边的鸿世子,神情警惕。
鸿世子则还是带着那云淡风轻的笑,背着手带着他往前走,这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尸山!
赵弘文看到那血肉模糊,互相交错的尸体,他的胃内一阵翻滚险些就要呕吐出来。那浓重的血腥味不停的往他鼻子里钻,哪怕他衣袖掩面也遮挡不住半分。
然而这时,他看到赵弘俊就站在那尸山不远处,眼神凝重的看着周围几个小人正往那些尸体泼洒着什么东西,然后一把火点燃了那座尸山!
第438章 联手
“皇兄!”赵弘文惊讶说道,这一句呢喃也惊动了眼前的人。
赵弘俊看到他,眼神略带惊讶,而后便看到了他边上的鸿世子,面色忽然又冷了下来:“你们怎么会在这?”
鸿世子摊开折扇,步伐悠闲:“怎么王爷能来,我们就来不得吗,这毁尸灭迹的景色可不是天天能有,既然遇到了,当然要来观赏一番。”
“本王警告你,别胡言乱语,小心祸从口出!”赵弘俊眼神锐利,似是还有几分紧张。
赵弘文见他二人之间并不那么和善,便有些相信了鸿世子说的话,男人在自己情敌面前是从来不会客气的。
“他们都是跟陆慷在一起生活了许久的村民吧,没想到王爷这么心狠,竟然将他们都杀了。”鸿世子嗅着那尸体烧焦的腐臭味,依旧保持着笑脸。
赵弘俊面对这冷嘲热讽,丝毫没有被激怒:“世子叔叔说话可得讲究证据,本王不过是烧了他们的尸体,在本王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鸿世子很敷衍的点点头,皱了皱鼻子:“这味道真是令人作呕,我们本来是出门踏青的,这下子兴致全没了。二殿下,你就在这陪陪你的皇兄吧,我就不多留了。”
赵弘文一阵,没想到他居然就将他留在了这里,抬眼看向那一脸冷峻的赵弘俊,他也不甘示弱,挺起了胸膛。
“鸿世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居然跟他为伍?”赵弘俊冷声说道,语气略有些苛责。
听到这种语气,赵弘文便更加来气:“怎么,就许皇兄你跟刘如海为伍,不许我跟世子叔叔为伍?”他嘴角轻勾,眼神阴鸷起来,“我知道皇兄跟他们俩都私下见过面,他们也都还站在皇兄这一边,你们不用合着演戏,我也不是傻子!”
赵弘俊面不改色,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抬步便往另一个方向走。那些村民死得很蹊跷,而且都是被一刀割喉毙命,明显是被杀手灭口。现场他已经勘察了几遍,地上除了血迹就是凌乱的脚印,连对方有几个人都不知道。
这幕后主使究竟有何意图?他们跟陆慷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短暂的做过一段时间的街坊邻居而已。看来想要知道缘由,还得去刑部问问那个逃跑去报官的年轻小子。
“皇兄,这些村民可都是因你而死啊。”赵弘文在后讽刺说道,“要不是你把陆慷从这里带走,他们也不会死。刘如海都告诉我了,皇兄,你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呢。”
这个别人他故意说的很重,意有所指。赵弘俊皱眉,父皇这是在警告他吗?然而他转而眉眼一凛,父皇应该不知道陆慷才对,不然他又怎能活到今天。
“陆慷,是刘如海告诉你的吧。”赵弘俊冷笑,对于曾经调查过他的官员,那老家伙还是有几分害怕。
“当然,皇兄难道以为他真会对一个人忠心吗,他这种人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相信。我虽不知道皇兄跟鸿世子之间如何,但他比刘如海也好不到那里去。”赵弘文说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跟本王说这些,也是为了你自己罢了。”赵弘俊冷冷说道,“有话直说,本王不想听你啰嗦!”
赵弘文勾唇一笑:“说到底,你我才是兄弟,他们才是外人。斗得两败俱伤,让他们得意也让父皇占了便宜!”
赵弘俊眉头轻皱,看着他那狡黠的嘴脸,仿佛看到了一只深藏不漏的狐狸。刘如海跟鸿世子对他来说他一个也不相信,果然这个小子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良。
“父皇想要的是除掉刘如海,打压鸿王势力,再挑拨你我兄弟关系。难道皇兄就甘心被父皇利用吗?为何我们不能将计就计,营造贤名!只要你我联手,便是双剑合璧!”赵弘文说道。
赵弘俊迈步上前,鹰眸逼视着他的眼睛,却见他的眸光没有半点躲闪,说得居然是真话。二十年来他从未对自己说过实话,没想到第一次吐露心声竟然是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父皇说不监视,但对你我的一举一动都掌握的很清楚,我们都跟刘如海见过面,得使一出反间计才行。”他低声说道。
“且听皇兄吩咐。”赵弘文抱拳说道。然而,他附耳过去听完皇兄的计,竟是惊讶得瞪大了双目。
“不敢?”赵弘俊冷说道,眼里出现了一丝鄙夷。
“小事一桩,有何不敢。”赵弘文硬着头皮答道,他的心已控制不住的跳了起来,没想到没了叶楚烟,他居然能想出如此冒险而又大胆的计谋。
赵弘俊不发一语,他必须快点到刑部去,询问那逃走的小子究竟看到了什么,他必须确定那屠村是不是跟父皇有关。
“小蔡?将军府的人刚刚来将他接走了。”等他到刑部的时候,官差却转告他这样一句话。
赵弘俊奇怪起来,但转念一想,可能是陆慷收到了消息,所以授意叶楚烟将人接走。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余光瞥向身后的赵弘文,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赵弘文以为他要去将军府的时候,他却走了另外一个方向,回了父皇给他们安排得院落。
赵弘俊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自己去将军府,他肯定也会跟去。他不想他跟叶楚烟见面,一刻也不想!
将军府内,一个年轻小子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陆慷看着他,叹息摇头,也不知说什么好。
“小蔡,你当真没看到那些凶徒?”叶楚烟坐在一边,柔声细语的问道。她这几个时辰内已经问了不下百遍,得到的都只是仓皇的摇头。
“大小姐,我看他是真的没看到。那巷内少说也有二十几个贫民,敢杀这么多人肯定是有备而来。”陆慷说道,他眉头紧锁,神情自责。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些淳朴的穷人又怎么会死。
叶楚烟看着还在发抖的小蔡,他回到巷子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满地的尸体,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自然是吓得不轻。今夜一宿,怕是难以入眠了。
“大小姐,那些人的目的是想陷害。不是陷害王爷,就是陷害将军府!”陆慷沉声说道,脸色暗沉,“如今我在将军府内的事还没有几个人知道。”
叶楚烟心里一沉,陆慷表面上是辞官,但如果在他身上编造什么罪,一样能将他定做罪人,他们将军府就是窝藏罪犯。
“陆大人为官清廉,百姓皆知,将军府请让来教导少将军,有何不可?”门外传来一个低沉冷峻,带着几分霸道的声音。
第439章 身有秘事
门外是赵弘俊的声音,叶楚烟将门打开,眉头轻蹙。
“放心,没有人跟着本王。”赵弘俊走了进来,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小少年,刚刚他们的话他都已经听到了。他必然是什么都没看到,否则依那帮杀手的作风不会留下活口,“陆大人就安心在将军府住下,不必多虑。”
他离开将军府只会死得更快,当初霜九山贼身份,老将军都能将他留用将军府。陆慷是个辞官的官员,他们也一样能借口将他请出来教导云秋。
陆慷无奈也只能点了点头:“王爷夜来将军府,怕是早上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吧?”
赵弘俊面容一沉,将早上的事情都说了。鸿世子虽将私印给他,但他终究也不知道那印是真是假。他的态度游移不定,令人怀疑。二皇弟跟他说的那些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喜欢叶楚烟的说法更是让他在意,不管怎么说,鸿世子就是在他们两边虚虚实实,令人难以捉摸。
“王爷又何须在意他们的动向,大小姐的计划他们根本影响不了,不是吗?”陆慷正声说道,“厉建峰帮刘如海贪污的那些钱款,不用说一定还在刘如海手里。熔金案放倒的官员不少,替补上来的如今已经收买得差不多了。”
赵弘俊心惊,没想到叶楚烟居然已经秘密的做了那么多事。难道她之前在偷偷做的不是调查她娘的事,而是在为自己做说客,去笼络那些京替补上来的官员。他余光斜视着他,略带着一丝询问。
叶楚烟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能肯定那些官员完全忠心吗,这等事必须万无一失。”赵弘俊略有些担忧,若是他们当中有一个反水那后果都不堪设想。
“九爷负责威逼,我负责利诱,加上王爷在大靖的威名,只要不是傻子都会做同样的选择。”叶楚烟说道,现在的皇子里无疑王爷是最值得投靠的一个。
良禽择木而栖,就算是正直的官员也知道谁该投靠,官场之道第一就是要寻求庇护,若站错了主子,那日后就不可能飞黄腾达,能明哲保身就已经是万幸。
“但是鸿世子不得不防,本王总觉得他这人不值得相信。”赵弘俊说道,尤其是他的目的,铁券丹书,只有帝王才有权力赋予的东西。他刻意投靠自己,同样也可以投靠二皇弟。
而且,他看叶楚烟的眼神令他很不自在。
“鸿世子在酒宴上公然顶撞皇上,已然得罪了皇上,他对王爷不利并没有半分好处。”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眉头一蹙,她居然为他说话。但还是强忍住心里的这一股不悦:“且看他有什么动向再做打算吧,今日本王来找陆大人是事想问。”陆慷在朝时间长,很多往事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当年母妃跟族人到底有没有做错事?”他沉声问道。探子查询的结果就跟刘如海说的一样,两个舅舅并无品行不良,根本没有固黄所说的那样。族人被打压之前也都安分守己,一点也没有因为母妃得宠而又半分叫骄横。
闻言,陆慷微微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些事王爷应该很清楚。二殿下出身卑微,所以皇上将他过继给皇后,但没有封他为太子,之后就将他过继给秋妃,然后秋妃便得宠了,这当中缘由难道王爷还不明白?”
赵弘俊犹如醍醐灌顶,这么说来,确实是二皇弟做了她的养子,她才步步得宠。如果不打压母妃的族人,那他这一派便是醉最得势的一派。所以两个舅舅才会被打入牢狱,最后惨死狱中!
叶楚烟见他的拳头不知何时紧握在了一起,目中也浮出了怒意。她连忙站出来,遮挡在赵弘俊身前:“夜深了,不打扰慷伯休息,王爷也该回府了。”
赵弘俊被这一提醒,才将自己的神色收了回来,跟叶楚烟一起出了屋。
二人在长廊上踱步,谁都没有说话。他感觉今天的叶楚烟比以往要冷上几分,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王爷有什么话还请快些说,将军府的长廊可比不得皇宫。”叶楚烟清冷说道。
赵弘俊眉头轻动,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干咳了两声:“鸿世子有没有私下来见你?”
叶楚烟面色变得更冷了:“这里是将军府,军事重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门的地方。”
“本王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赵弘俊见她有些不悦,连忙解释,“本王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有些诡异,那些村民的死本王怀疑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他从刑部那里接到消息之后,便让林大人将此事压下来。他立即带人到村子里去,勘察现场,将尸体处理掉。这命案决不能宣扬出去,否则陆慷还活着的事便众人皆知。林大人看来也对他当年被迫害的事有所了解,居然又破了一次例帮他隐瞒。
“王爷是怀疑,鸿世子跟刘如海有关?”叶楚烟说道,不然他根本没有要杀陆慷的动机。
“说不好,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要害陆慷。本王将他带走之后,第二日杀手就来了,他住的草屋本王也去过,确实有人闯入的痕迹。看来那些人是想杀他,并且连跟他有关的人都不放过。”赵弘俊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凉意。
叶楚烟眸光一沉:“王爷是破坏了某些人的计划了,他们发现活下来的陆慷之后便每日喂服他毒药,就等着他死的那天,好将他伪装成病死。”陆慷何等精明,只怕早知道自己身在虎口。
“杀死他明明更简单些,为何要大费周章设一个假象呢?”赵弘俊想不明白,每年辞官的人多不胜数,就算是百姓称道,不过一两个月就会抛诸脑后,没人会记得。
“因为陆慷身上有他们想要的秘密。”叶楚烟不假思索,立即答道,“那些人害怕他将那秘密告诉了村民,所以将跟他有关的人通通杀死,一个也不放过!”
那些毒药只要再服用几日,陆慷就会死。那伺候他的人离开也是为了让他的心里绝望,人在绝望中非常脆弱,那时候逼供便是最好的时机。而那个秘密,他至今也没有告诉他们。
而且更令她奇怪的是,外公对他在府上的事很清楚,但至今都没有见他一面。他们彼此之间就算不认识,也一定互有闻名,不可能生分到如此。但是如今的局面就是,陆慷不去见威风赫赫的外公,外公也不理会贤名在外的陆慷。
第440章 身死人手
一团疑云涌上了叶楚烟的心头,那天外公究竟去了哪里,那天也正好就是村民被杀的那天,她总觉得陆慷跟外公之间都在回避着对方。
“明日你跟本王去见鸿世子,我们之间还没有一起见过他,有些事情也还需要商议。”赵弘俊说道。
他要明确知道,鸿世子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这也是他值不值得相信的参考之一,如果他喜欢她就不可能真心帮自己。
“那二殿下跟刘如海那边?”叶楚烟说道,如果他们三人会见,不知这两人又要做什么文章,刘如海的心思更要捉摸不定。
“鸿世子也不是没跟二皇弟见面不用理会他们,明天本王来将军府接你。”赵弘俊语气不容拒绝。
叶楚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既然是见面,那当然也是偷偷进行,便觉得无所谓。送走王爷之后,她忧心忡忡,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外公的院落。
原本她不想进去打扰,但却见到里面灯火通明,院内已没有任何下人在。那灯火就是有魔力一般一直在吸引着她,犹豫了半晌,她还是选择走进去。
“来了就进来吧。”屋内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叶楚烟忘了习武之人,听觉十分敏捷,早在她靠近这屋子,他就已经察觉了。但看着烛光通明,想必也是早就等候在此。
“陆慷的身子还好吧?”云敢先坐在书桌前,低头研读着一本兵书。
“毒性已深,只怕活不了几年。”叶楚烟如实说道,目中略有一丝深沉,“所以楚儿想利用这几年让他教导云秋,还往外公准许。”
云秋已不是以往那般幼稚,但终究不够圆滑,日后必然要吃大亏,将军府如今可是一点亏都吃不得了。而且他以后的日子还长,自己不一定能够在他身边。
“对云秋有利的事,我怎会不准许,直说你想说的话吧。”云敢先轻缓将书翻过一页。
叶楚烟沉默半晌不知从何开口,她低下头不敢说。
“还有你叶楚烟不敢问的话了,你跟二殿下谈话的时候不是很硬气吗?”云敢先将书合上,脸色看不出是喜是忧。
“二殿下来势汹汹,若不硬气些,只怕他更加胡搅蛮缠。”叶楚烟说道,她走上前去语气低沉,“陆慷这个人究竟如何?”
专传言终究只是传言,具体如何只有外公这样的老臣才一清二楚。
“可信。”云敢先不多思索便答道。
这两个字重重的打在叶楚烟的心上,她哽咽了一下,眼睛渐渐泛红:“外公是不是对娘的事早就有所怀疑,只是都没有告诉我。”
云敢先的眸光也变得深沉起来了,女儿的事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致命打击,他又如何开口将这样惨痛的事告诉自己的外孙女。
“你娘是百毒不侵之躯又怎么可能被人毒死,你也已经去开棺验尸,那毒素只到喉咙而已吧。”云敢先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外公你也验过?”叶楚烟惊疑。
云敢先眉头深锁,摇摇头:“叶堂之说她是病逝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有蹊跷,但是知道又如何,也救不回她的命。”
叶楚烟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怒意,但又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能让外公选择隐忍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深究下去也无能为力。
“你娘太聪明了。”云敢先无奈说道。
聪明到为天下所知,聪明到到连帝王都为之忌惮。一个不能拥有的女人,他自然不会让这样的女人为他人所拥有。
叶楚烟明白了,娘嫁给爹就为了隐藏自己的锋芒。然而爹被封了一个虚职国公后便大肆拉拢大臣,又勾起了皇上的注意。
“难道舅舅也是?”她不敢再往下想,说是战死谁又知道战场上发生了什么。
云敢先沉默了,眉头紧锁,脸色尽是无奈。他也不是没怀疑过,但他不敢深究。
昏黄的烛光仿佛变得暗淡了些,二人的呼吸也变得非常沉重。良久,他们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我老了。”云敢先还是率先开口,语气沧桑。有些事情他不能去争,也无力去争,在一双儿女死了以后,他的心就灰了。
若不是外族还在蠢蠢欲动,他早已上交虎符,带着云秋辞官归隐,远离这是是非非。
“外公老了,云秋还年轻。”叶楚烟说道,她走上前去目光坚定,“他如今是将军府唯一血脉,也是继承了将军府意志的人,难道外公就忍心看他沦为一个普通人吗?”
云敢先一怔,云秋从小就说过他要成为像爹那样的人,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建功立业,成为一个战将。就算将军府也沦落到这般地步,他也从未放弃过。
“皇上也是人,没有那么可怕。王爷如今已渐渐得势,只欠东风。”叶楚烟说道,这个东风便是起兵的时机!
如今无论将军府还是王爷都已不能再等了,皇上也不可能将储君之位交到谁的手里,除非在多年后皇子纷纷成年,他才会树立一个太子成为众矢之的。
叶楚烟犹豫了一下,将自己暗中跟鸿世子的计划都告诉了外公,这是连王爷都还不知道的计划。
云敢先眸中震惊,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你想造反?”
叶楚烟双膝下跪,低下了头:“楚儿知道云家世代都是忠臣良将,但今日的君王已经不是往日的君王!”
云敢先本来心中有怒,此刻也是无话可说。就算一路退让,皇上还是对他步步紧逼,若不是老厉给了他那封信,只怕他现在已经身首异处。
云秋只是一个傻小子,他一死,将军府一定不得善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现在才明白。他苦笑起来,笑中带泪尽是无奈。
叶楚烟的胆识显得他是多么的渺小,他已不是一个将军,只是一个委曲求全的懦弱老人。
“好!我云敢先戎马一生,也不怕陪你赌这一把!”云敢先起身说道,眸子里似是多了一分武勇,“陆慷以后就是云秋的师父,秘密藏在将军府内。”
“多谢外公。”叶楚烟跪在地上,点头颔首,被一双沉稳有力的手缓缓扶起。
“好在有你,我将军府命不该绝。”云敢先的眼神变得很欣慰。
命不该绝,叶楚烟苦笑,当真是命不该绝,不然此刻她也不会还站在这里,本来是想来试探外公是否跟那屠杀的事有关,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
离开后,她看着外公屋内的烛火熄灭,心中也已有了答案。外公跟那件事无关,他心里只有陆慷,说明他并不心虚。
但外公不是主谋,那就说明敌人已渐渐开始行动了。
第441章 牵连
叶楚烟忧心起来,她以为厉建峰死了之后,他背后主谋的狐狸尾巴便会慢慢的露出来,却没想到竟然还是深藏不漏。
要么便是那人太过高明,要么就是有人在说谎。
刘如海跟厉建锋之间的关系已无从查起,鸿世子跟刘如海之间看似没有关联,但也未必真的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两人一个是在明一个在暗,但都令人捉摸不透。
“叶大小姐,这山清水秀的,你怎么还是愁眉紧锁?”鸿世子不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放心吧,这已经是湖中心了,没有人能钻到这谁水底下偷听我们的谈话。”
叶楚烟放眼望去她才发现这一艘小船已经到了湖中央,周围寂静一片,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余任何的游船。船头还有两个女子,一个弹琵琶一个弹古筝,看似就是一派欢乐的景象。
鸿世子轻轻挥着扇子,眼神玩味的看着那两个面容姣好的琴姬,嘴角微微上扬。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像是在跟着韵律打着节拍。
赵弘俊坐在一边没有搭话,三个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奇怪。等到两个女子弹奏结束进入船舱之后,鸿世子依旧不慌不忙吃着桌上的果脯,一点也没有想先开口的意思。
“那些官员我都已经见过了,大小姐眼光不错,替补上来的官员个个都是可用之人。大侄子有了那帮官员的支持,日后你要行事可就方便多了。”鸿世子语气调侃。
赵弘俊见他说话还是如此带刺,斜眼看上叶楚烟也不知说什么好。这原本就是她的计策,自己确实是沾了她的光。叶楚烟不是普通女人,听从这样一个女人的命令,也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二殿下会见刘如海的事,世子想必也知道了,不知世子对刘如海怎么看?”叶楚烟说道,他们年纪差不多,对于刘如海想必也不比他们多多少,她只是想知道二人私底下有没有悄悄见过面。
“刘如海就是一个垂死挣扎的废人而已,不足为虑。厉建锋携带的那批赃款确实是到了我们的封地,前几日我细查了一下,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鸿世子眉毛一挑。
“刘如海是不是也恰巧那个时候就在封地内。”叶楚烟轻声说道。
鸿世子略微震惊,没想到她能猜得出来:“我还以为你不会说他呢,刘如海远远到不了厉建锋值得效忠的地位,但就是这么意想不到,他们之间真的有联系。”
赵弘俊眉头一皱,刘如海背后究竟是谁,值得让厉建峰冒那么大险,甚至杀了那么多人。皇亲贵胄他都已经查了个遍,根本没有人跟刘如海有牵连。
“大侄子何必这么愁眉苦脸,刘如海身后的人是谁,答案不是已经就在眼前了吗?你以为你都查周全了,但是其实你还漏查了一个人。”鸿世子转看向了他,轻笑说道。
赵弘俊心里一惊,自己漏查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永远不用查,因为那是他除了叶楚烟之外最相信的人。但此时,他的心里不由的敲墙了警钟。
“厉世子这段时间都没有跟你见面吧?”鸿世子说道,“我来京城的那几天,几次送去拜贴,他都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拒绝了。一个大男人整日躲在府中也不知道干什么,你对你的这个兄弟难道真怎么放心?”
赵弘俊确实没怎么找过他,将军府跟厉王府联姻之后,他不能两家频繁走动,否则就会遭到官员的弹劾:“建安跟刘如海之间怎么可能扯上关系,就算那幕后之人深藏不漏世子叔叔也不用怎么乱怀疑吧。”
“厉建峰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厉王府世子夫的争夺,就算他被逐出王府,也一直都在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能力。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他的,他就一定要得到。对于这一点,我想大小姐最清楚不过。”鸿世子看向了叶楚烟。
叶楚烟眼神冷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厉建峰确实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一派胡言!”赵弘俊见自己的好兄弟被冤枉心里不悦,“刘如海得的那笔钱就算给了建安又能有什么用,他已经是世子!而且厉建锋为什么要将贪得的钱给刘如海,然后再给建安呢?”
“他当然不会做帮助敌人的事,如果厉建安得到那笔钱,你猜他的钱会用在谁身上?”鸿世子说道。
赵弘俊的心犹如被一记重锤砸响,鹰眸内满是不可置信。
“刘如海不会承认他认识厉建锋,但是二人巧合的行踪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笔账款至今不知去向,刘如海又坦坦荡荡的在京城,你猜这笔钱现在会在哪里?”鸿世子不再玩笑,神色越来越严肃。
“这只能说明刘如海跟厉建峰有关,根本不能说明建安有参与其中。那笔账款他自然藏在同党手里,只要他在京城一日总有一天会查的水落石出!”赵弘俊怒道。
鸿世子摇了摇头,满是无奈:“我跟他说不通,你来说吧。”
叶楚烟见赵弘俊一脸严肃,看着自己眼神那略带着一丝不安:“世子并未说厉世子是贪污案的主谋,只是担心他会为了王爷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而已。”
起兵造势,收买官员。无论哪一样都需要一定的财力支持,赵弘俊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又哪来的钱,只能剑走偏锋。
“你的这位兄弟很聪明,他早就料到你不可能等到皇上封你为太子的那一天。所以提早就认识了刘如海,就像皇上当初利用他敛财一样,他也在利用刘如海。”鸿世子说道。
而他认识的贪官污吏可能还不止李如海一个,只不过刘如海最聪明,反过来利用了他的兄弟厉建锋为他行事。
顿时,赵弘俊心里一团乱麻。
“这只是一种可能而已,我心中怀疑的人不是厉世子。”叶楚烟冷声说道。
她看向鸿世子:“你不完全了解厉建锋,他还有一个性格,就是谁看不起他,他就要证明给谁看,自己才是最有能耐的那一个。”
鸿世子面容一怔,低头回想,厉建锋最初的主子不就是他的二侄子赵弘文吗。
忽然,另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升起:“我这二侄子唯唯诺诺,莫非他只是扮猪吃老虎,将我们都骗了?”
叶楚烟的那句话在赵弘俊心里犹如救命稻草一般,同时也提醒了两个人很重要的一个点,那就是赵弘文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他的手里真为了那笔赃款,那他能做的事可比他们多得多。
“大小姐果然高明,只是你为何那么了解厉建峰?”鸿世子眼神一变。
问出这句话时,叶楚烟的眼神也变了。
第442章 丑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王爷的敌人我自然该了解清楚,所以我现在还不是很了解红鸿世子,若你想让我了解也可以。”叶楚烟一句话反客为主。
“那我在你心里宁可永远都是一个谜。”鸿世子轻声笑道,并未多想。
赵弘俊脸色却是一青,似是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过往。但他立即让自己摆脱这样的想法,转而说道:“言归正传,刘如海那笔赃款不知去向,想要遏制他的行动就必须将这笔账款给查出来,这也是能将他定罪的最好证据!”
“厉建锋入朝为官,举荐人是一个叫童亭的官员,你猜他是谁?他竟然是卢有方的远房表弟。”鸿世子看了一眼叶楚烟,如果不是他告诉自己这段往事,只怕自己还查不到。
但她能想到这个人物关系,说明她对敌人朋友所有的关系都在心里有数,不然怎会联想到卢有方。鸿世子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变了变,她当真有经天纬地之才,是个难得的谋士。
“但是卢有方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也被暗中刺杀,身上带着不明不白的悬案,他的表弟为什么要帮厉建锋?”赵弘俊说道,难道他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当然是被威胁的,厉建锋这样的人谁都避之不及。童亭举荐了他之后便称病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厉建锋死后才重新入职。”叶楚烟说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别忘了卢有方跟秋妃之间有什么关系。”
赵弘俊恍然大悟,厉建锋跟秋妃之间的关系又坐实了一层。既然他跟秋妃有联系,就说明他跟二皇弟之间也并没有断,他们之间还是主仆。
“那天我不过随意试探了一下你这个二皇弟,在惊慌之中便将一些实话都对我说了。他对你这个皇兄相当不满,就如眼中钉肉中刺。连我这个不明不白的人,他都可以当做自己人,想必没有谁是他不能利用的。”鸿世子说道。
赵弘俊明白了,就算当初他真的跟厉建锋断绝,如今他卷土重来,二皇弟也有可能将他再次收入麾下。而且秋妃跟他不明不白,他一定也知道。
忽然他脑海中暗生一计,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酒。
“只可惜厉建峰已经死了。”鸿世子叹息的看向叶楚烟,“当初你就没有办法能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吗?”
“他不是我杀的。”叶楚烟冷冷说道,虽然恨他入骨,也确实对他动了杀心,但在他下令行事之前,厉建峰就已经传来死讯。
鸿世子面容一僵,手中摇动的折扇也停了下来,赵弘俊更是抬头,他手中半杯残酒还没喝完。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微风吹过,带来一种非常恐怖的气息。船身摇摆,带着众人的心也都一起摇晃了起来。
“厉建锋背后还有第二个靠山。”叶楚烟清冷说道,语气平静无波。
他重投二殿下不假,但秋妃他们没有理由杀他,他坐牢之后被人暗中下手,定然是另外一个人不想暴露自己。刑部如今都已是林大人的人,他能如此不动声色地将人杀死,可见此人权位之高。
“你那父皇不会已经发现有人给他戴绿帽子了吧?”鸿世子调侃说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在刑部内动手。
“不可能,父皇如今对秋妃宠爱有加,以父皇的性子,若是发现一个女人对他不忠,不会勉强自己演戏。”赵弘俊说道,普通男人尚且容忍不了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更何况是父皇这样的九五之尊。
“王爷跟世子不必想的太多,杀死厉建锋的人说不定就是刘如海。”叶楚烟说道,“他早就承认那两个怪人是他派出来的,死士如此,杀手肯定也不少。”
燕环能在刑部内为所欲为,刘如海手下的人一定不比他差。但如果真的是他,那他的杀手叶不差,随时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这个刘如海当真是胆大包天,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他当初一个小官竟能活这么久,果然有他的手段。”鸿世子也不讲什么证据,已认定了他是厉建峰的第二靠山。
厉建锋如果真将赃款交给了他,为了不让厉建锋将他供出来,杀人灭口也说得通。
“不过如果真的是刘如海所为,那便是3得罪了秋妃,二殿下如今为了讨好秋妃什么都可以做,跟刘如海的交好只怕是假的了。”叶楚烟说道,眼里闪现了一丝精光。
刘如海如果站在了他们这一边,对他们抢班夺权便更有利。就算他有自己的私心,也绝对会一定程度的助他们一臂之力。
不知不觉中,船已经绕了湖一圈,渐渐地准备靠岸。鸿世子率先起身,有些懒散:“出谋划策就交给你们,商量的结果直接告诉我就行。”
“世子留步。”叶楚烟也站了起来,低头颔首,“敢问世子三日前,你在哪里?”
赵弘俊一怔,三日前就是他去找陆慷的日子。他斜眼看向鸿世子,眼睛里也现出了一丝怀疑。
只见鸿世子勾唇一笑过身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叶楚烟,说出了一句令谁都想不到的话:“没错,那些村民是我杀的,而且我还带着二侄子过去参观了一下大侄子烧尸的场面。”
赵弘俊眉头一皱,当时他就觉得这两人出现了很奇怪,原来都是他谋划的。
“大侄子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好。”鸿世子坦坦荡荡,脸上看不出有丝毫心虚,“你以为他们是村民,实际上他们都是皇上安插的眼线!”
赵弘俊心惊,想起了那个被自己用钱收买的乞丐。那些村民看着他的眼神都很奇怪,而那乞丐在看到钱之后还犹豫了,一个穷极了的乞丐,见到钱难道应该满眼放光,怎么可能会犹豫。
陆慷本身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今想想,那乞丐的一举一动都很像是在做戏。
“皇上当初利用刘如海替他敛财,又让陆慷等官员去调查他。
陆慷被迫害之后活下来并不是他命大,而是皇上故意要留他一条命。”鸿世子说道,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深沉起来,语气也变得渐渐冰冷。
“目的就是想看看谁会去找陆慷,看看当年他有没有拜托其他人调查此案,揪出那些知道刘如海真正内情的人!”
他低沉说道,语调轻的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
这是皇上的丑闻,他当然不想泄露出去,只想着斩草除根。
赵弘俊满眼都是不可置信,所以必须杀掉那些村民,不然他去找陆慷的事就会被父皇所知道。将他们杀光之后,这就成了一个秘密。
第443章 藏案
鸿世子见赵弘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摇头叹息,看着叶楚烟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交给她了,自己下船离去。
叶楚烟看着怔然的王爷,走过去轻轻按握住他放在膝上正在瑟瑟发抖的手。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抚他的心。在他心里皇上一定是一个正人君子,就算偶有手段那也是帝王的权谋。
如今有人告诉他,他的父皇只是一个自私自利,不惜草菅人命的伪君子,对他来说当然不能轻易接受。他是一个将军,一个王爷,但在皇上这里,他只是一个儿子。
“本王没事。”赵弘俊缓了缓神,感受了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柔软,心里不知怎的变得柔和了许多。
“王爷,身在高位总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候,皇上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昨日外公已经答应我,会秘密的将陆慷收在将军府内,就算被外人发现便说是来教导云秋读书,不会跟王爷扯上半点关系,还请王爷宽心。”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面色一沉:“本王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只是还没有学会面对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罢了。”
他自以为杀伐决断,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但实际上他所见的只是冰山一角。父皇的心一定还有他不为人知的角落,比现在她所知道的事情更加黑暗,更加可怕。
回过神来后,他低头看着叶楚烟的手,就在他目光落下之时,叶楚烟便连忙将手抽了回去。
“是我失礼,王爷恕罪。”叶楚烟低头说道,将手收回来,置于腹前端庄行礼。
“都说了,不要动不动就恕罪。”赵弘俊心里有些尴尬,他见叶楚烟神色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这个女人难道都不会害羞的吗?”
叶楚烟前世不是没碰过男人,就这一点点小小的接触当然不足以让她脸红:“我只想着安慰王爷,心里并未想其他,不觉得害羞,当然就不会脸红。反倒是王爷有些脸红了,莫非从未亲近过女子?”
赵弘俊微红的脸,此刻变得如火烧一般滚烫,别过头去,连忙否认:“胡说,皇宫里宫女无数,怎会没亲近过?
叶楚烟轻笑出声,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没亲近过女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皇上的禁令全城百姓也都知道,王爷没必要如此勉强。船靠岸了,王爷请先上岸吧。”
赵弘俊脸变得更加的红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起身便走。步履匆匆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那手背上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温暖,那柔软的感觉在他心里竟是久久不能忘怀。
回到府中后,他叫来了一位跟随她出宫的宫女,让她将手伸出来。左右看了半天,低声说道:“握住本王的手。”
那宫女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赵弘俊又重复了一遍,宫女连忙低下了头,由疑惑变成了胆怯。
“不要让本王再说第二遍,不照做,日后就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赵弘俊冷冷说道,将自己的手抬到半空。
宫女哪里还敢忤逆,颤颤巍巍的抬手,轻轻的握住了王爷的手。
赵弘俊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宫女的手,她是负责服侍在殿内的宫女,没有干过什么粗活,掌心细腻温暖,如同绫罗绸缎一般的柔滑。
但是他渐渐做起了眉头,一把将宫女的手甩开,挥挥手让宫女退下,一句话也不说,脸上看不出怒意,但隐约有一丝不满。
“不一样。”他喃喃说道,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叶楚烟握住他手的时候,他只觉有一股暖流涌进了心里,如同一股温暖的清泉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楚烟已经能变成了一个能够动摇他心神的人,能让他慌乱,让他紧张,也能让他放心,让他安定。
但是,叶楚烟对他呢?
他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否则那些奇怪的念头又会闯入他的脑海里。如今大敌当前,他不能再沉溺于这种儿女私情。鸿世子杀掉的那些人,父皇肯定会调查他们是被何人所杀。
好在那些尸体他都已经烧成灰烬,让手下埋进了郊外的泥土里。林大人想必已经接到了父皇的秘令要彻查此案,此刻一定已经开始焦头烂额了。
他立即起身前往刑部,有些话看来还得去当面说清楚。林大人在官场的时间也不少,一些明争暗斗他心里清楚,将这些内情告诉他,也不知他心里会不会震惊。
然而林大人的反应却出乎他所料,在得知了此事的内情之后,他只是淡然地叹了口气:“陆大人正直清廉,没想到居然还会遭受此无妄之灾,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赵弘俊亦是无奈:“父皇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换做是大人也会这么做吧。”
林大人目中犹豫,最后还是化为一个深深的叹息:“这个案子原本下官想将它压下来,保护一下陆大人,却没想到皇上竟然下了秘旨,还是口谕。”
“父皇要你调查本王?”赵弘俊试探问道。
“不单单是王爷还有二殿下跟刘如海,甚至还有鸿世子。”林大人没有打算隐瞒。
赵弘俊默默点头,鸿世子下手很快,他去那个地方的事还没传出去就将那些村民灭口,所以父皇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将陆慷带走了。
“那大人将如何查起?”如今人证物证都没有,那个村子所在的地方非常偏僻,甚至连个询问线索的人都没有。
“只能尽力去查,还能如何呢,看来今年对下官来说就是一个劫数。”林大人满面都是无能为力。
“如果林大人如此伤脑筋,本王到有一个很好的提议。能让大人交差,又不会让父皇怀疑。”赵弘俊冷静说道。
林大人仿佛看到了救星转身抱拳:“还望王爷明示。”
“建州城内发生的暴动一事,林大人想必也早有耳闻。那些凶徒看似是外族人,如今还不知是真是假。林大人不妨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赵弘俊说道。
林大人立即会意,连连点头:“此计甚妙,还可以怀疑刘如海勾结外族,想要杀掉陆大人,报复当年的仇恨,如此一来便都说的通了。”
赵弘俊连连点头,林大人的思维果然迅捷,可以举一反三。只要涉及到外族,父皇就算怀疑这是谎,也一定会有三分相信。
刘如海贪了那么多钱款,那笔账款还不知去向,也可以说成是交给外族。不管有没有,一定程度上,也抹去了建安的嫌疑。
第444章 兵营挑衅
赵弘俊跟林大人交待完便放心回了府内:“二皇弟呢?”他见院内很安静,下人也都懒懒散散。
“回王爷,秋妃娘娘派人来传二殿下,这会应该在皇宫了。”下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头都不敢抬得太高。
回宫?赵弘俊心觉奇怪,厉建峰死了好几天了,秋妃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现在找二皇弟回宫有些莫名其妙。而此时,他的护卫匆匆而来,脸色略有些奇怪。
他快步走回屋内,遣散所有下人,冷道:“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那护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永王殿下派人交给崔公公,公公转给了小太监,冒险送出宫来的,秋妃盯得比以往更紧。”
赵弘俊心里一紧,连忙拆开那封信,但却见那信上一个字都没有,顿时他眼神有些慌乱:“这封信已经被人掉包了。”
那护卫也是神色一惊,走上来看着那张白纸亦是不可置信。他一路都将这信保护的很好,那小太监也是崔公公的心腹,他说那信是崔公公亲手给他,嘱咐他亲手交给自己,怎么可能被掉包!
赵弘俊将那空信纸随手扔在桌上,神情凝重:“宫里一定出事了,而且此事还关乎父皇。”
能在皇宫里将永王信件拦截下来,秋妃在宫里什么时候竟有这种能耐了?但他看着那空空如也的信件,心里又不得不相信。
“王爷,我们要不要回宫一趟?”护卫说道。
赵弘俊低头沉思,摇头:“父皇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牵制住,此事没那么简单,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且先做好父皇安排得事,那些官员都安排妥当了吗?”
护卫点头:“都安排好了,厉世子将那些官员都考察了一遍,他们都对王爷表了忠心。但是王爷,我们这些部署都在外,秋妃在内,总是比我们多走一步,王爷真的不跟大小姐商议一下吗?”
那些官员安排得再好,只要她得势还是可以撤下来换上自己的人,他们的这些部署很容易就被一句话击垮。
“父皇不会任由秋妃胡作非为,也不可能被她牵制。”赵弘俊说道,这封信也有可能是父皇派人拦截下来也说不定。皇叔这真是太冒险了,明知父皇在试探他有多少支持,还往外给他送信。
而且这封信也不一定是皇叔送出来的,如今他在宫外,这一墙之隔真是犹如天地。以前霜九跟叶楚烟能往他宫殿里送那么多信,还真是不容易。
“云秋呢,他跟霜九最近都在做什么?”他几次去将军府都没跟他们说上几句话,兵营里的事务也不见得就这么多吧。难道叶楚烟为了让云秋避嫌,又将他故意调开了?
“回王爷,云秋少将这几日白天就在兵营里,但晚上回将军府后就窝在自己书房里不知在干什么。”护卫答道。
“传本王命令,告诉云秋,让他上报兵营里武器过旧,需要更换新武器。”赵弘俊说道。
云秋刚开始听到这个命令还有些愣,这时霜九则走了上来:“我早说器械老旧,该是时候换了。这一批器械士卒们就先用着,明日我便到建州城去采购一批兵器。”
一听建州城,云秋也开始会意。王爷的心腹部下娶了古家兵器厂的千金,采购兵器自然要去找他们:“对对对,最好多采购一批,这每日操练兵器损坏得可厉害了。”
那手下听见如此说,便知道他们明白了意思,抱拳回去复命。
云秋心里沉重起来,将霜九偷偷拉到一遍:“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大量采购兵器难道就不怕皇上生疑吗?”
“如今虎符又不在将军府手里,皇上还是安心的,而且置办一些兵器也无可厚非。而且加倍购置,也更能让皇上打消疑心。”霜九轻笑道。
这兵器多过士卒,明摆着就是置办兵器。云秋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语居然还歪打正着了:“但是,王爷传这话来是什么意思呢,云家军日夜操练从不停歇,随时能战他根本无需担心?”
霜九沉吟摇头:“说不好,王爷跟大小姐暗中谋划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们只需配合着做便是。你也别想太多,不跟你商量也不代表不器重你。”
云秋撇了撇嘴,略有不满:“九爷,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多好奇心。我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霜九点头:“这一趟我跟几个副将去就可以了,你留在京城内,但是切记不要去招惹鸿世子跟二殿下,哪怕他们来挑事你也万事忍耐。”
如今他不能让云秋出京城,这多事之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可担当不起。而且他留在兵营里也更让皇上放心,简单的兵器买办如果还动用少将军,那就显得奇怪了。
云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不会惹事,而且鸿世子那般心高气傲,心里一定不屑他这毫无功绩的人,连正眼也不看他又怎么会找他的麻烦。
然而,霜九前脚刚走,第二天兵营里就来了鸿世子这个不速之客。他贵为封地世子,没有人敢阻拦他,以至于他大摇大摆的便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云家军果然名不虚传,有此精锐可挡百万之师。”鸿世子面带微笑,夸赞显得非常浮夸。
云秋皱眉,喝令道:“兵家重地,谁让他进来的!军法处置!”
几个士卒在后,抱拳领命,没有任何一句怨言。连最低等的士卒都如此严明军纪,可见将领是如何作风。鸿世子点了点头,对云秋拍了拍手鼓掌,嘴角还是带着笑,也不知是讽刺还是夸赞。
“世子殿下,此乃兵家重地,您的身份不宜久留还请移步。”云秋抱拳说道,面色严肃,不卑不亢。
鸿世子毫不在意,收起折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的样子跟你爹真是很像,眼神也有几分老将军的风范,但是可惜,也只敢对士卒威风八面而已。”
云秋心中一梗,忍住心里涌起的怒意,依旧抱拳:“殿下请移步,否则别怪军法无情!”
“好,那本世子倒要看看,你这军法有多无情。”鸿世子上前一步,语气挑衅,目光带着笑意,直视着云秋。
边上的士卒全都停住了呼吸,心脏突突跳了起来。那可是鸿王的世子,辈分比大殿下赵弘俊还要高。自家少将军只不过是个世袭的空头少将,绝对得罪不起!
云秋抬起眼眸,一双火眼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挑衅的眼睛,鸿世子犹如站在花园里一般悠闲:“来啊,刚才处置士卒不是很威风吗,这会怎么就变哑巴了,少将军?”
第445章 谋划造反
云秋怒视着他,面容紧绷,牙关咬紧,怒意已升到了头顶。在云家军事重地被人如此挑衅,若不还击,以后他云家颜面何存。他刚要开口说话时,却看到对方嘴角上扬的更高了,一时间,不知为何他的火气便压了下来。
这人是故意挑衅他,如果他真的发怒便是中了对方的圈套,转而压下怒火,抱拳道:“云家军从不伤手无寸铁之人!”
一句话让鸿世子愣住了,他看着云秋低头抱拳的模样,明明木中有火却还能冷静如作答,年少气盛的年纪便懂得隐忍。实属难得。
“叶楚烟把你调教的不错,勉强算是合格了。”鸿世子点点头,眼神里的挑衅变成了欣赏,嘴角的嘲笑也变成了赞赏,“操练结束之后,到城东的那家大酒楼来,有要事跟你商议。”
云秋见他丢下一句话后便潇洒离去,仿佛那些挑衅都从未发生过,难道他是为了试探自己?带着满腹的疑惑,匆匆赶到他说的那间酒楼去。
这刚到门口边有一个小厮迎上前来喊他少将军,伸手让他往里面请。白天的酒楼人数不多,楼上的雅间也只有鸿世子一人在,护卫都已经守在各个门口,不让任何可疑人进入。
“来来来,先喝两杯。”鸿世子抬手给云秋斟了一杯酒。
云秋心中一惊,堂堂鸿王世子居然给他斟酒,这可让他受之有愧,但他来不及阻止满满一杯酒便已经斟好。他也只能上前抄起酒杯:“多谢鸿世子赐酒,云秋先干为敬。”
鸿世子坦然一笑:“你姐姐跟我是朋友,我们自然也可以做朋友。不用如此拘谨,这里没有外人。”他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云秋坐下。
云秋见他说话语气缓和了些,眼神也没了那丝锐气,更没有了在兵营里的那股嚣张跋扈,一时间他也摸不着头脑。只是缓缓坐下,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王爷势力越来越大,皇上已然有所察觉,说不好什么时候皇上就会打压王爷。如果只是普通打压倒也还好,但如今皇上身边有那妖妃在,我们就不得不防。”鸿世子正经说道。
云秋叹息一声:“枕边风如何防得,那妖妃想说什么张张嘴便可以说。有二殿下在外跟他里应外合,想要陷害王爷并不是多难的事。幸亏姐姐跟王爷行事谨慎,没有露出太多破绽,但总有一天百密一疏。”
皇上的眼线遍布天下,他们每次往来信件都要经过几次周折,确保甩开了那些眼线才将信件送到对方手里。但总有一天,防不胜防,只要二殿下跟秋妃等到那一天就足以利用他们往来的信件编织罪名。
就算最后罪名不坐实,也足以让王爷在皇上心中留下污点,永远得不到信任。
“所以我今日找你来就是为了做最后一道部署。”鸿世子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云家军如今已受皇上制约,不得轻易动用。皇宫内禁卫军的一万兵马也足以对付在京城中的这一部分云家军,所以想要拥护王爷必然兵力上要强于对方。”
云秋点点头,他知道皇宫的构造易守难攻京城一万金兵马已足够抵挡挡外面的云家军。以少胜多不是不可能,但若加上地势难如登天:“但是虎符已在皇上手里,边境的云家军没有虎符调遣,不能进京。”
鸿世子自信一笑:“这世上也不只有云家军一支军队吧?”
云秋眼眸抬起,看着他那自信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在大靖朝拥有兵权的只有皇亲贵胄。永王被半软禁在皇宫内,已然失去了兵权,厉王爷在援战中大量损伤了兵力,已然不成气候。剩下一个拥有完整兵权的人,便是缘在封地的鸿王。
正是因为地处偏远,所以皇上只是派了眼线,没有削去他的兵权,另一方面也是保留了自己的贤名,免得别人说他打压其他皇族。
“那些皇上安插的校尉周已被我暗中处决了,皇上如今还蒙在鼓里,一直接收着封地安然的假消息。过几日我的军队便会以商人的身份陆陆续续进京,城中的一些商人,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撤出城去,避免皇上生疑。”鸿世子说道。
云秋心里一怔,原来他说的最后一道部署便是部署兵力:“真的已经要走到这一步了吗?”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他甚至还没有半点准备。
“不然呢?二殿下如今已经在处理内政,那妖妃又像蝴蝶一样,整日飞得皇上的身边。继续等下去,若那妖妃再怀上一男半女,你认为王爷还能得到这储君之位吗?”鸿世子说道。
云秋低头,这些事情一直以来在他这里只是听说而已,具体怎么行事都是九爷跟姐姐还有王爷在做。这些话一时间闯进她的心里,让他心乱如麻:“这些,王爷跟姐姐他们都知道吗?”
“有跟他们提过一两次,但真正商量还是现在。因为若真正要逼宫,这带兵造反的领头人,还是你云少将军!”鸿世子说道,眼神如炬。
云秋心里咯噔一下,逼宫跟造反两个字在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不停回荡,心里纠结起来:“我云家世代忠良,从未做过对不起君王之事。你要我带兵造反便是要我做不孝子孙!”
“皇上会念你世代忠良就放过你云家吗,别傻了,帝王要的只是他的皇权。你今天说你忠良,明天呢?皇上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这些年来皇上对你将军府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鸿世子冷冷说道。
他知道云秋是聪明人,有些东西他心里明白,只不过有心无力便装作不懂罢了。一个少年便要撑起云家,将军府的复兴要靠他,这压力实在大得很,对他来说一定非常不想面对。
云秋沉默了,爷爷称病不朝多年尚且受到了栽赃陷害。如果不是姐姐的那一出险计,爷爷后半辈子都会在牢笼里:“为什么皇上要这样面对忠良之家,云家也好,厉王王府也好,他为什么都不肯放过?”
“因为人心易变。”鸿世子冷冷说道,短短几个字,却如大山一般压在了云秋的心里。
“我到兵营去故意挑衅你,就是为了试试你的胆量跟谋略。你不是莽夫,也别在这个时候做了软脚虾。”鸿世子沉声说道,眼神严肃。
云秋抬眸,对上了他坚定无比的眼神,渐渐的,他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无比的坚毅:“云家人从来不做缩头乌龟!”
第446章 勾魂使者
鸿世子满意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摊开折扇,轻轻一笑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放荡不羁的笑容,台布就走出了包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云秋的神情却依然凝重,如果不是红柿子今天跟他说的这番话,他还不知道原来形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峻。他咬了咬牙。火速的便回了将军府,冲到叶楚烟的院落内,转告她刚刚发生的一切。
“鸿世子竟然现在就跟你说了,这也未免太早了些。”叶楚烟语气中略有不满,但神情上却十分坦然。
“姐姐,鸿世子今日跟我说的这些事,你会告诉我吗?”云秋说道,很多事情都是他们暗中进行,自己也不过问,但此等大事如果不跟他商议,那便是不信任他。
“当然会告诉你,不然到时如果真的起兵造势,谁来带兵?你也知道外公的性子,他是宁死也不可能做这种不义之事。”叶楚烟说道。
云秋这才放下了心,但又皱起了眉头:“既然你知道爷爷的性子,如果真的有一天事情发生,我们要如何跟爷爷交代呢?”
叶楚烟叹了口气,无奈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们也只是做足了准备,以备不时之需。二殿下回宫到现在都还没出宫。想必遇到的事情不简单,王爷现在肯定也是忧心忡忡。”
“二殿下认了秋妃这个女人做母妃,一定是从她身上获得了一些好处,但是皇上没理由会沉迷于美色啊?”云秋说道,多年来,皇上每日早朝,就是生病也从未歇下,如果真的贪恋美色又怎会做到如此。
“一切也只能等了。”叶楚烟说道,此刻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刘如海那边这几天也是安静的可以,在驿站内就是不出来,也不知在做什么。
然而此时,一个探子匆匆的从外赶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抱拳说道:“大小姐少将军,刘如海被捕了!”
顿时,二人震惊。云秋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你确定是刘如海?”
“千真万确,他现在已经套上了枷锁正在游街。不多时便会送到刑部去宣读罪状,问罪判刑!”那探子还在喘气,但话语却十分肯定。
“姐姐?”云秋不敢相信,他们调查了这么多日都没抓到刘如海的丝毫线索,怎么莫名其妙的他就被抓了。
“出去看看。”叶楚烟说道,她换上一身素衣,蒙着面纱,在云秋的保护之下走出了大街。
道路两旁站满了街坊百姓,京城中所有的卫兵都拿着长枪站在道路两旁,围堵着那些百姓,开出了一条道。只见四个捕头走在前面,高昂着头嘴角勾起,耀武扬威,似是立了大功。
他们身后便是刘如海,他套着一个重重的枷锁,脚镣伴随着他的步伐当当作响。身上还没有换上囚衣,看来也是刚刚才被捕。他的脸色很平静,面对周遭的指指点点置若罔闻。
当他经过叶楚烟身边时,脚步停了下来。他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叶楚烟,什么话也没说,但漆黑的瞳孔里却有着看不见的秘密。
“走!”刘如海后面的捕快猛地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得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然后便是几声辱骂。
刘如海那个看了一眼他骂他的人,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多少怒意,就往前走的眼神,却继续看向了叶楚烟。就在他掠过她身边时,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叶楚烟将那抹笑容收在眼底,看的清清楚楚。这个笑容让她心里不经意一凉,上次看到这种笑容是在前世,是在叶巧荣的脸上看到的。那是一种奸计得逞的笑,笑得是那么狡诈,那么阴险。
“姐姐要不要跟上去看看?”云秋说道,游行完之后他便会白送入刑部问罪。现在他们还在云里雾里,不知道是谁找到了他的罪证,以什么罪名状告他,只有去刑部听审才能一清二楚。
叶楚烟点点头,抬步便往刑部去。大部分百姓都只是看个热闹,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刘如海是谁,犯了什么罪。所以当他们到刑部面前时,人潮并不拥挤。在云秋的利落身手下,很容易便站到了前排。
刘如海带着重枷跪在堂中,旁边的衙役站得整整齐齐,林大人从边上缓缓走出,面目严肃。他看向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罪状,朗声读道:“犯人刘如海,身为朝廷命官,欺君罔上,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共一千六百三十七万两黄金,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刑部外的百姓一阵哗然,云秋听到这个数字吓得背脊发凉。这么多的黄金堆起来,只怕都能围绕皇宫一圈了。他竟不知道一个贪官竟然还能敛这么多的财,直至今日才被抓到。
叶楚烟却是一脸淡然,看来陆慷所说的是真的,黄晓明只他贪污受贿还一直留他一条命,是故意放过他。让他这条大鱼去喂养小鱼,再将小鱼抓获。如今国力渐渐昌盛,这条大鱼对皇上来说也没了作用。
最后的这一次收网,没想到获得的钱财如此之大,只怕皇上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么多的贿赂,不用说,刘如海一定是死罪。
“无话可说。”刘如海在声音听起来非常平淡,没有一丝波澜。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沧桑,但非常稳健。
“既然无话可说,那便认罪画押。”林大人说道,他原以为刘如海会争辩几句,但直到他画押了也一句话也没说,“犯人刘如海,视百姓为鱼肉,危害社稷,罪大恶极。按我大靖律法,关入大牢,秋后行刑!”
审案的过程比想象中的顺利,百姓絮絮叨叨的便也都散了。
云秋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抓了刘如海?还是人赃并获,按照他狡猾的性子,这么多钱不可能都藏在一个地方吧?”
叶楚烟没有说话,她的神色已经比冰还要冷硬。
“姐姐,我们要不要去找一下王爷?”云秋说道,这是大事,可不能再想什么避嫌的事了。
“没有谁能抓住刘如海,之所以人赃并获是因为他自己自投罗网。”叶楚烟没有回答他,反而说出来一句令人心惊的话。
她想到刘如海那个狡黠诡异的笑,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地狱的勾魂使者。
第447章 转投
“自投罗网?这怎么可能呢!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死罪,难道他嫌自己命长?一定是有人抓住了他的把柄,逼他自己认罪。”云秋摇了摇头,绝不相信。
“刘如海根本没有亲近的人,做事滴水不漏。来到京城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什么人能抓住他的把柄,而王爷却抓不住?”叶楚烟反问道。
云秋说不出话来,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刘如海会轻易认罪:“王爷现在一定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一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去找王爷询问一下,一切就清楚了。姐姐你先回将军府,我这就去找王爷。”
叶楚烟满脑子都是他那个诡异的笑,京城内没有人能抓住他的把柄。但她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会让刘如海甘愿献出自己,若是苦肉计,但要搭上他的命那代价也太大了。而且那堆钱,是强在京城内,不然不会这么快被揪出来。
可是,刘如海进京的时候,明明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带。而且他要认罪,为何早不认晚不认,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当初她邀请他到将军府的时候,从对话中可完全看不出来他有这份心思。他满脑子还在想着如何报复皇上。
莫非他怎么做就是报复皇上的手段之一?但他若是死了,又怎么知道自己的计谋能不能得逞。秋后处斩,距离现在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绝对等不到。
不多时,赵弘俊便跟云秋来到了将军府,二人的脸色都非常凝重。尤其是云秋,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座小山。
“姐姐,抓住刘如海罪证的人不是别人,是二殿下!”云秋冲进房内,还不等坐下便急匆匆的说道,额上挂满了汗珠。
叶楚烟一惊,难道那次他们在酒楼相聚真的商量了些什么?她转看向赵弘俊,他的眼线当时应该在盯梢才对。
赵弘俊会意,摇摇头:“他们在酒桌上说的都是一些奉承话,想必是私底下偷偷联络了。二皇弟是被秋妃叫回宫中,想必是秋妃替他游说了刘如海。”
刘如海这等奸臣,不是二皇弟这种毛头小子能说的动的。秋妃在后宫里尔虞我诈惯了,最懂人心也最知道贪官奸臣的心思。
“这个女人果然是妖妃,也不知她使了什么妖法,竟让刘如海送出自己的命也要帮他们。”云秋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掌心。
叶楚烟心中也略微觉得不妙,刘如海是皇上的心腹大患,而这一次还缴获了那么多赃款,在皇上心中定然是大功一件。如果群臣上奏,皇上就算不封他为太子也会封他一个王。
“鸿王封地那么多兵马,要陆陆续续的进来,少说也得一年半载,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云秋说道,光凭着云家军这一点人马根本不够。
“刘如海已经认罪画押,不多时父皇就会收到他的罪状,论功行赏也就在这几天之内。”赵弘俊说道,看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个二皇弟封王了。
“王爷何不先去一趟刑部见一见他。”叶楚烟说道,她始终对刘如海的那个眼神耿耿于怀,“我总觉得刘如海也在等着我们去见他一面。”
赵弘俊点点头,事发那么突然,他当然要去问个清楚。当初刘如海的意思是已经站在了他这边,所以他才放心的让他的二皇弟见面,但是他算来算去却漏算了秋妃,无论如何也得试探一下他身后是否有秋妃作祟。
“云秋你就留在府中不要去了,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陆慷。”叶楚烟说道,这是一个让他学习的好机会,陆慷的分析对他来说非常难得。
云秋也不问为什么,点点头听从了指令。
“父皇说调查刘如海可以利用身边的一切人脉,本王竟然忘了秋妃也是二皇弟的人脉之一。”赵弘俊叹息摇头,一直以来他都只等着外面的人,却忘了家贼难防,而且秋妃明明白白是二皇弟这边的人,被父皇知道了也无所谓。
“就算王爷提早留意也无济于事,秋妃是皇上的枕边人,又岂能时时刻刻盯着她。王爷还请不必自责,既然事已发生,那再想办法便是。”叶楚烟早就知道枕边风的厉害,前世叶巧容胜过她的,也就是靠她的那张嘴而已。
但是她的心还是悬了起来,皇上跟厉建峰一样,他们并不爱身边的这个女人,只不过她们都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他们只是顺水推舟罢了。秋妃的目的是帮二殿下,所做的事就是除掉刘如海。
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们就等于是借刀杀人。
赵弘俊见她神情冷静,一点也不似被人占得先机的样子:“你难道就不会慌张吗?”
叶楚烟一怔:“王爷怎么突然这么问?”
赵弘俊回忆起以往,从来没有见过叶楚烟慌张的样子:“本王只是想知道,如何才能做到像你这般遇事不惊,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能让你一直保持冷静?”
叶楚烟低头,眼眸略微闪动:“王爷其实也并未慌张吧。”她连忙转移话题,“就算皇上论功行赏,二殿下最多也就是个王,不会比王爷高。他若真想做太子,还得秋妃封后。”
但秋妃并无母仪天下之风,出身也不够显贵,只是一个宠妃而已。皇上不是傻子,不会抵抗群臣强行立她为后。除非有一天,二殿下真的做了一件为国为民的大事,又或者王爷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让他一下得势。
“这次算本王输了,便让他得个甜头。”赵弘俊叹息道。
刑部内,刘如海端端正正的坐着,腰板挺得直直的,就算坐在这肮脏不堪的牢房内,他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动摇。
“二位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早些,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为何转投了二殿下?”他抬目见二人站在牢房前,眼角带着笑。
赵弘俊给了狱卒一个眼神,让他将门打开。有些话,他必须要面对面说,看清楚他的每一个表情动作。父皇急于除掉他,不一定会真的等到秋后处斩。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决不允许他有任何隐瞒!
“秋妃给了你什么好处?”赵弘俊直截了当。
刘如海嘴角扬起,眼睛里闪着狡黠:“秋妃没有给我好处,我甚至都没见过她,也不认识她。没有人能给我好处,只有王爷你能。”
叶楚烟在后,再次看到他这个诡异的笑容,心里隐隐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说一套做一套。”赵弘俊眸中显出怒火,看来他们是要周旋一番了。
第448章 毒手
面对赵弘俊的嘲讽,刘如海并没有生气,而是仰头大笑:“骂得好,说一套做一套正是为官之道。王爷你以后可得多学学,不要以为坦坦荡荡,就能获得别的信任,也有可能别人只是把你当成傻子而已。”
赵弘俊气不打一出来,鹰眸渐渐浮上了怒火,但他没有发出来,只是压低的声音:“厉建锋为了敛财,残害城中百姓。秋妃跟他是一路人,你为了报仇,今年家国都不顾了吗?”
“家国?”刘如海冷道,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如今的天下太平,你可知是谁换来的?是你那个父皇用一个女人换来的,一个大男人躲在女人的庇护之下,我杀他几个书生怎么了!”
赵弘俊只觉得这话说的真是不可理喻:“分明就是两回事,公主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是为天下百姓换取一个天下太平,而你如今正在让天下大乱!”
秋妃为人阴险毒辣,自私自利,若让她成功登上后位。一定会不择手段打压朝中官员,提拔自己的心腹以及自己家族的人,任人唯亲便是祸害的根本。他不相信秋妃会提拔什么有能耐的人,只要能为她所用,便能高官厚禄。
“这天下早就该乱了!”刘如海怒道,理直气壮,“大靖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帝是正人君子!弑父杀兄的事难道发生的少吗,到你父皇这代只不过更加残忍一些罢了!君王不仁必遭天谴,要不是有云家军在,外族早已分了你赵氏半壁江山!”
一番铿锵有力的话竟是让赵弘俊无法反驳,当年外族来势汹汹的时候,就是云家军顶住了最强有力的那一波冲击。如果不是他们骁勇善战,打退了最强敌。厉王爷,永王,鸿王还有他,都轮不到立下那些战功。
“面对守卫边疆的将军士卒你父皇又是怎么做的?陷害忠良,逼死老将军的女儿,让云将军战死沙场!”刘如海说道。
叶楚烟一惊,她前些日子才跟外公讨论过舅舅的死是不是有蹊跷。莫非这当中,真的是有人故意迫害?让她看着刘如海的时候,刘如海也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
“幸亏你聪明,懂得及时将虎符交上,不然你早就已经跟你外公化为一摊白骨。还有,云少将军那次身中奇毒,凶徒不知所踪,现在你心里该有答案了吧?”刘如海说道。
叶楚烟心中更是震惊,她一直以为凶手是厉建峰,但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杀死云秋,除了报复之外,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那所有的承认否认都非常模棱两可,她至今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凶徒到底是谁。
“这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若父皇真的想要云秋的命,有千千万万个机会。更何况皇宫中有数不清的毒可以见血封喉,要真是父皇的命令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赵弘俊说道,眼神里满是怀疑。
刘如海不在意赵弘俊所说的话,眼睛只是看着叶楚烟:“大小姐心里也曾怀疑过皇上,对吧?”
赵弘俊侧目看着她,只见她眉目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不仅怀疑过皇上,还怀疑过二殿下,所以你拿着虎符其实是先去试探二殿下。他手里有解毒的药引,只要大小姐上交虎符,他就会将药引拿出来交换,很显然他没有想要云秋死,所以你便排除了他。将怀疑视线转向了皇上,之后你便借着剑舞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将虎符上交,对吗?”刘如海说道。
“一派胡言!”赵弘俊怒声打断,当时叶楚烟剑舞来是秋妃临时挑拨,父皇才下的命令,根本不是她有意准备。如果不是那一场剑舞,父皇也不会将她招入寝宫,便也不会有上交虎符之事。
“是不是我胡言,王爷心里自然有数。有哪一个人会将虎符随身带在身上,就算当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大小姐也会主动请求献舞,因为她知道只有她才能真正还原自己娘亲的舞!”刘如海眼神坚定。
赵弘俊也侧目看向了她,心砰砰的跳起来,心里一直想她快点否认,这一定不是她计划好的。
“没想到柳大人不在京城内,却对城中的事情知道的那么一清二楚。”叶楚烟淡淡一笑,笑得有些无奈,算是承认了。
顿时,赵弘俊心里一凉,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不可能,如果父皇真的想要对付将军府,就算上交了虎符他也一样可以过河拆桥,而且老将军一案,他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吗?”
“放过?你问问大小姐,皇上是否真的放过了将军府?”刘如海饶有意趣的问道。
赵弘俊起身,有些紧张的看向叶楚烟,等着她的回答。
“从狱中回到将军府后,外公一直称病,但是在将军府内还是揪出了二十多个眼线。饭菜里十顿有七顿都下了不明的毒药。”叶楚烟说道,如今外公的厨师和下人都已换成了将军府内的老人,吃饭之前也都要检查个三四遍才能放心。
赵弘俊的心彻底凉透了,他的目中满是震惊。老将军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父皇要这样对他。全城百姓都知道云家将军府世代忠良,父皇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父皇就是这样一个人!”刘如海说道,“但凡对他有一丝威胁,他都不会放过,有一丝好处他也会拼命抓紧!”
赵弘俊无话可说,脑子里一团乱麻。在他心目中父皇一个冷血帝王,杀光兄弟手足是为了巩固皇位,手段残忍,但也是形势所逼。但没想到,他多疑到了如此地步。给老将军称病不朝十多年,云秋也只是安分守己的在做他份内的事,难道也都错了吗?
“为什么皇上会突然之间对将军府起了歹意?”叶楚烟冷不防的问道,“十多年来他从没有对将军府下过手,只是在暗暗的观察而已,是什么让他对将军府又起了杀心?”
这件事情可能牵扯到厉建峰幕后的那个靠山。
“当然是因为大小姐你了!”刘如海轻巧笑道。
叶楚烟亦是震惊:“因为我!”
“没错,就是因为你。大小姐这几年做的事情有哪一样不令人忌惮!如果你是皇上,看到一个女子为自己的皇子出谋划策,争权夺势,并且都成功了,难道你心里不会有所芥蒂吗?”刘如海肯定说道。
“如果皇上真的对我心存芥蒂,直接让我死就可以了。为何要害外公跟云秋?将军府就算知道我是被皇上害死也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叶楚烟说道。
“你以为皇上没让你死过吗?”刘如海挑眉笑道。
第449章 暗面
“那碗毒酒你不是替王爷喝了吗,皇上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有百毒不侵之躯,侥幸活下来罢了。不得不说你母女俩都很聪明,你娘已经预先知道皇上会加害于她,所以在自己仅剩的时间里,给喂服怪药让你拥有这样的躯体。”
叶楚烟惊得说不出话来,指尖渐渐冰凉。外公心里也一直怀疑皇上,一直都不敢说,她心里也早已认定了皇上是害死娘的凶手。如今真的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有不小的震动。
“一个人要死,怎么会事先知道他要死呢?”赵弘俊还在拼命圆话,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根本没有丝毫证据。
“那如果秋妃为后,二殿下做了太子,王爷不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吗!”刘如海也不想多做争辩,语中带刺。但是懂一点人情世故的都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得罪了会死。
云家军当时名声大噪,在百姓心中有如天神一般。云大小姐的聪明才智甚至盖过了他的哥哥,但云将军亦是智勇双全。如果皇上想要打压将军府,皇上很清楚,有他们兄妹一日,将军府便不会势败。
鸿王远在封地,眼线遍布身边。永王被半囚禁在皇宫里,就在皇上眼皮底下。厉王府跟将军府这些年发生的事,无一不在宣告皇上正在加强中央集权,收回一切兵权。
刘如海所说的话根本不需要证据,事实已经摆在面前。
“鸿世子想必也是受够了这样被监视的日子,而且继续下去皇上也不会放过他们鸿王一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做反抗,秋妃跟二殿下为人多疑且不仁,跟他们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鸿世子来投靠王爷的原因,如今王爷也清楚了吧。”刘如海说道。
赵弘俊心惊,没想到局势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这么多。更没想蒙蔽他的竟然是父皇的那些秘密,如果不是刘如海,这一切都不会有人告诉他。
“既然秋妃跟二皇弟多疑不仁,为何你又要投靠他们?”他疑问道,那些黄金不用说一定是他告诉二皇弟,让他去查获,否则他哪里有那个本事可以找到藏金地点。而且他认罪的如此干脆,就是要将这一个大功劳送给二皇弟。
“这就是我的小秘密了。”刘如海眼神里又出现了那一种狡黠的光,嘴角勾着诡异的笑,“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信不信由王爷自己,我拿不出什么证据,只有眼前的事实。”
他伸了一个懒腰,起身就走到那茅草铺成的石砖炕上躺下,闭上眼睛宛若一个死人一般。
赵弘俊低头沉思了片刻,悠悠的又问出了一句话:“母妃当年是不是也是被父皇毒死的?”
刘如海依旧闭着眼睛,喃喃说道:“皇宫之中,没有是非黑白,也没有所谓真相。人心就是答案,王爷心中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
这句话宛若一个冰冷的刀,狠狠的扎在了赵弘俊的心上。他痛苦的皱起了眉头,眼眶渐渐有些湿润。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用尽全力站起,缓缓走出了牢房。
叶楚烟见状,也不知如何出声安慰。当时她知道娘被毒死时的心情就跟王爷现在一样,所以她也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安慰都没有用。这种悲痛,并不能被任何言语所缓解。
走到监狱大门时,赵弘俊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猛地抱住了叶楚烟。他的双臂紧紧环绕着这个温暖柔软的躯体,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要抖得厉害。
“王爷?”叶楚烟只是静静的站着,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别动!”赵弘俊将手收得更紧了一些,“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叶楚烟能感觉到他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些,而且他还用上了我这样的称呼,可见他的内心此时此刻非常的脆弱。她也不忍心再推开他,好在这监狱里没有其他人,这里也远离了关押犯人的地方。
半响后,那紧紧抱着她的大手缓缓松开。只看到一双非常复杂的眼睛,脸色还略微带着一丝害羞。二人现在的距离十分靠近,彼此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是王爷抱我的,我都还没害羞,王爷怎么反倒不好意思了?”叶楚烟打趣道,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大男人脸红。
赵弘俊眼神闪烁的转过身去,有些结巴:“胡说八道,本王何时有过不好意思。但是快走吧,我们已经呆得够久了,别让林大人为难。”说完他便抬步而去,步履匆匆,像是在逃离什么。
叶楚烟没想到这个霸道凌厉的王爷,居然还有如此大男孩儿的一面,刚才自己复杂的心情,此时竟也也没有那么沉重。
走在路上,赵弘俊脑子里满满都是刚刚抱着叶楚燕的感觉,原来她的身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娇巧许多,身段柔软,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不是那种脂粉类的香气,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味道。
想着想着忽然又发现有些许不对,他刚刚抱着叶楚烟的时候,对方好像没有一丝想要推开他的念头。而且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她的反应为何如此冷静,至少刚开始的时候不应该有所挣扎吗?
他斜眼看着叶楚烟,只见对方的神色依旧是那么清冷,没有带着一丝情绪。难道在他之前,她就已经跟别的男人发生过这样的接触了吗?这念头一起,他顿时又摇了摇头,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或许她生来就是如此波澜不惊,为何他总要将她往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向去想。
“王爷这是想到什么了,又皱眉又是摇头的?”叶楚烟完全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只当他是为刘如海的话而烦恼。
“脑子有些乱而已。”赵弘俊搪塞答道,为了避免叶楚烟怀疑,他立即转了话题,“刘如海已经认罪,这几日在朝堂之上,二皇弟的官员一定会请求论功行赏。本王得先回宫去了,等九爷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叶楚烟点了点头,也只能先如此了。
“王爷,鸿世子出城了。”一个护卫匆匆而来抱拳说道。
赵弘俊冷笑:“当真是一个狡猾的狐狸,这个时候走人。”
论功行赏之后,二皇弟若是封王,对会去找鸿世子的麻烦,报复之前羞辱之恨。他现在溜之大吉,很是时候。
“他现在出城是好事。”叶楚烟却不以为然,“王爷即将要落难时他甩袖而去,便是跟王爷撇清了关系。看似不义,之后却另有好处。私印在王爷手上,他想跑也跑不了。”
说到私印,赵弘俊不由得又心生了一个疑惑。
第450章 秘密交易
“那天晚上你跟鸿世子是不是还悄悄地说了什么别的话?”赵弘俊问道,那天他在门外偷听的事她知道,自然不会将所有的话都让他听。
“是悄悄说了一些,王爷既然知道是悄悄话就不该问。”叶楚烟说道。
“那如果本王一定要问呢!”赵弘俊沉声说道,带着几分威严。其余事情他可以不过问,但关于鸿世子,他不得不在意。
“王爷不管如何逼问我也不会说的,这是属于我跟他之间的秘密。王爷若想查便查,那天的事,也只有我们知道。”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皱了皱眉头,那天他潜入的时候,周围除了他之外什么人也没有,就算他将鸿世子身边的所有心腹都抓起来严刑逼供,只怕也问不出半个字。
“不过在王爷来之前,鸿世子就跟我打了一个赌,看看王爷会不会尾随而来。但可惜我们俩都赌了王爷会,谁都没赢谁。但可见他非常了解王爷,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让王爷不满的事。”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并不是不相信他们,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她言语之中都在将自己的在意往公事上面转移。
“他的那私印是真的?”既然如此,他便聊一聊公事。鸿世子将私印交出,应该之前跟她有商量过。
“这还有假?”叶楚烟说道,“他若不想给王爷自然不会给,既然给了就没必要拿一方假印来骗王爷,这个还请王爷放心。”
“本王只是觉得奇怪,他怎么会无端端地将自己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本王。本王跟他第一次在将军府见面的时候,并不是那么愉快。”赵弘俊想起了当时他想要调戏叶楚烟,当时便怒火中烧的跟他比剑。
“王爷知道他是故意调戏我,好勾起你的怒火,就该知道他对你其实并无恶意。”叶楚烟说道,当时就算外公不出手,相信鸿世子也不会真的伤了王爷。
但是想起这件事又让她心里感觉隐忧,王爷对她的在意超过了她的想象:“王爷以后遇事还请三思而后行,鸿世子尚且会收手,若换了二殿下或者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赵弘俊回想起当时,自己确实是有些冲动了,在宫廷酒宴上还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来他们二人之间是时候要拉开一点距离,否则对他们二人都不好。
顿时,他有些明白叶楚烟之前为什么对他忽冷忽热,尤其是在建州城,他离她最近的时候。原来这份感情会变成他的弱点,连鸿世子这样的陌生人观察出来,其他人便更不用说。
“知道了,你自己在将军府也多小心,本王回宫之后切记不要送信入宫。”赵弘俊想起那份空白的信,总觉得他们之间的传信,如果再有一次就会被对方抓住机会。
“如今是秋妃跟二殿下得势的时候,我不会随随便便的让别人抓住把柄,王爷放心。”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心里虽然不舍得就这样离开,但是也没办法。回宫路上,他的脑子还是很乱,刘如海的案子就这么结束了,结束的是那么突然,犹如被安排好了一样。
父皇的目的难道已经达到了吗?他跟二皇弟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僵化,所有他接触的人也就是在将军府这边,甚至没有跟建安联系。
二皇弟则更是简单,除了鸿世子和刘如海见过几面之外就没见过他有其他动向。父皇对二皇弟的试探几乎可以说没有,这一点实在太过奇怪。
在宫门口马车突然停住了,护卫透着车连说道:“王爷,是二殿下宫中的王公公,他拦在车前似乎有话要说。”
赵弘俊敛眉不悦:“让他过来说。”
只听王公公在车帘外说道:“启禀王爷,二殿下已携带美酒到王爷宫店中等候多时,为王爷接风洗尘。”
赵弘俊冷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在自己宫殿里为自己接风洗尘的。看来二皇弟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怕自己跑了。
“回宫!”他低声说道,眉宇间略带着一丝看不见的威武。
父皇还没论功行赏,他刘如此嚣张,此时若不去打压一下他的气焰,日后还得了。
回到宫中之后,只见堂上摆了一桌满汉全席,酒香四溢。赵弘文身穿一身白金色的蟒服,又恢复了那斯斯文文的模样,见到来人他起身抱拳,快步迎上:“皇兄辛苦。”
“废话少说!”赵弘俊不等他说完,冷冷的打断了他。
这来势汹汹的模样并未让赵弘文有所退却,反而勾唇一笑毫不在意:“皇兄可别误会,这可不是我在拍你的马屁,这一桌酒宴都是父皇下令赏赐你我兄弟二人的。”
“父皇下的令?”赵弘俊奇怪道,他胆子再大也不会撒这样的谎。
但是调查刘如海明明二皇弟立的是头功,罪证是他收集的,赃款也是他查获,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父皇为什么要赏赐自己?
“皇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你贵为王爷我是一个闲散皇子,若只想赏赐我而冷落了你,在群臣面前岂不是显得偏心了。”赵弘文有些讥讽说道。
赵弘俊按下心头怒火,坐到宴席上低头喝了一杯酒,既然是父皇赏赐,他若不喝便是违了父皇的意。
“皇兄又何苦愤愤不平呢?你这一趟赚得了鸿世子的支持也算是大大获利了,我就是不明白叶楚烟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男人到了她手里都乖乖的听他的话。”赵弘文也坐下来,淡笑说道。
“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二皇弟身为皇家人也该知道不能背后论人是非,说人闲话。”赵弘俊冷道,语气低沉,带着三分警告
“皇兄当真对她如此心动,连绿帽子都愿意戴了?”赵弘文戏谑一笑。
“本王劝你还是少说几句,免得有损皇家颜面!”赵弘俊目露凶光,直视着他,“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本王不费吹灰之力,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每次跟他见面,他都必然要拿叶楚烟来嘲讽一番,此时他不可能再给他机会。他也相信她不会做出那些龌龊肮脏的事情,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他也必须相信!
第451章 奸情
“皇兄居然还知道什么是皇家颜面,如果皇兄真的知道就不该跟叶楚烟的人为伍。他身边那个叫霜九的人是山贼出身没错吧?”赵弘文冷静说道。
“英雄不问出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他已完完全全为将军府效力,在贪污案跟老将军一案中付出诸多功劳,这些父皇也都知道的,难道你还要定他的罪?”赵弘俊更是强硬。
“一生为贼,终身是贼!皇兄用这样的人,难道已经为了争权夺势不择手段?”赵弘文质问道。
赵弘俊冷眉一扬,鹰眸内满是怒火,侧目怒瞪着赵弘文,眼神里全都是愤怒跟警告。但却见赵弘文面不改色,对他的警告完全不当一回事。
看来父皇对他是论功行上定了,这还没上朝就已经如此耀武扬威,敢正面跟他叫板。不但攻击叶楚烟,甚至连霜九都不放过,只怕云秋在他眼里也污点。
“这桌满汉全席是父皇赏赐的,你若不想用,就立刻滚出本王的皇宫!”赵弘俊不想再听他多废话。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无济于事,只不过白白生气而已。
赵弘文嘴角一扬,安坐的椅子上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知道我说的话皇兄不爱听,但皇兄想依靠他们来争权夺势,只怕也太天真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父皇的手里,只有他说了才算,群臣绝对改变不了父皇心意。”
当今皇上是个铁血帝王,说一不二,群臣的建议他有听也有不听的时候,甚至也有一意孤行的时候。但是只要他说了的话便是圣旨,君无戏言。
赵弘文的意思无非就是他只需秋妃一个人帮他就够了,只要皇上下令封他做太子,群臣也没有办法,只能认了这个事实,只要他在位置上不犯大错,太子之位便能稳坐!
“父皇的心意岂是一个女人能左右的,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后宫妃子千千万,最得宠的是她,但父皇也不是只宠她一人。”赵弘俊说道,几次宫廷酒宴,秋妃是离父皇最近,但父皇身边的妃子并不只有她一个。
“但是你别忘了,那些妃子膝下的皇子都还没成年,只有秋妃拥有我!”赵弘文眼睛一亮,满是神采,“皇兄一直看不起我,认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做母妃,但是一直以来,不是我在依靠她,而是她在依靠我!”
自古以来只有母凭子贵,没有子凭母贵这种说法。秋妃膝下无子,多年来也都没有怀上孩子,如果不是她有几分姿色,又照顾着他这个二殿下,她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赵弘俊回想起秋妃的那一段剑舞,还有偷画的事情,就这份心机,皇宫中的女人就比不上她。
赵弘文冷冽一笑:“皇兄现在去认一个女人做母妃也已经晚了,论争宠谁也比不过她。只要明日我封了个王,她就是王妃,这一两年如果不犯什么大错,再贤良淑德营造一些美名,这太子之位,皇兄觉得是皇兄稳,还是我稳?”
相比之下,叶楚烟霜九他们在民间所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值一提,除非他们真的有能力谋反。
但即使谋反虎符也还在父皇手里,只要他们谋反失败,自己这太子之位变是稳上加稳。
想到这一点,赵弘文的心里乐开花,看着皇兄一脸冷冽的模样,更是快意。
“这么说厉建峰是你送给她的?”赵弘俊冷不防地说出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但是这句话却如一根针扎入了赵弘文的心。
赵弘文脸色微微一变,但不易察觉:“厉建峰这条狗不错,但却是一条会咬人的狗。他能给秋妃想要的东西,对她来说便有用处,本来就是我们的奴仆,怎么能说是我送给她的。”
关于厉建锋跟秋妃之间的关系,没有确凿证据,赵弘俊知道只要他死不认,也没人能拿得住他们。但是,他相信叶楚烟的判断不会有错。
“厉建锋是你送去讨好她的吧,一方面是为了讨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束缚住她,让他乖乖听命于你。”赵弘俊冷道。
这时他看到赵弘文的脸上终于有了明显变化,刚刚的那股嚣张气焰跟自信的笑容全都消失在了脸上。
利用一个男人去束缚一个女人,这一招简直比任何毒药都来得管用。厉建锋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秋妃又是一个深宫女子,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子。父皇没有天天在她身边,一个俊俏一个美艳,这干柴烈火很容易燃起火焰。
只要在他们正颠鸾倒凤之时,二皇弟及时出现,便可以以此要挟秋妃对他唯命是从。至于厉建峰,他知道任何妃子都不能抵挡住这样的威胁,自然乐此不彼的去做,
装作一个无辜的情夫。
“他们这段关系想必也维持了不短的时间,不然他落难时候,秋妃看着叶楚烟的眼神不会那么愤恨。她对他是真的动了真情,对吗?”赵弘俊语气冷冽。
赵弘文自然是不承认:“这番话当做玩笑话,在我们兄弟二人之间说说也就罢了,可别传到父皇耳朵里,那诽谤后妃的罪,皇兄可还是要承担的。”
赵弘俊冷冷一笑,看着否认的赵弘文就像看着一个傻子。他心里着实有些佩服厉建峰了,跟他交集过的女人,除了叶楚烟之外,几乎每个都对他动了心。
而现在,他也对赵弘文刮目相看,原来不是秋妃克制着他,而是他在反控制着秋妃。扮猪吃老虎扮的可真像,竟骗了他这么多年。
“厉建峰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也刚好如了你的意吧,本王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你下手杀的?”赵弘俊说道,为了不让他们逼供,也避免他们问出一些别的秘密,二皇弟有这个动机。
赵弘文连忙摇了摇头,又装出了那一副无辜的模样:“皇兄这话可不能乱说,他涉嫌贪污一案,涉及官员很多。是不是被杀人灭口不知道,就算是被杀人灭口,皇兄也不能说是我吧。”
赵弘俊嘴角轻勾,目光之中对他又多了一丝赞赏。这一招含沙射影当真是妙,将自己杀人的动机推脱的一干二净
“喝一杯,父皇的这一桌酒可不能浪费了,你我兄弟多年好像还没一起喝过酒,这杯酒也算是本王重新再认识你。”他将酒杯举起,主动将酒杯递了过去。
赵弘文先是警惕地看了看自己的酒杯,而后拿起碰杯看着皇兄将酒喝下,这才放心的将酒喝下去。
“这就是你我喝的最后一杯酒了。”赵弘俊冷冽说道,放下酒杯冷冷一笑,起身离去。
第452章 他也封网
这句话可将赵弘文吓得不轻,但细细想来,他也没胆子在他的宫殿里对他下毒。他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决绝之意,以后他们便是针锋相对的敌人!
他嘴角轻勾看着赵弘俊的背影,眼神里闪出了奸邪的光:“看你能狂傲到什么时候,以后你想求本殿下喝酒都休想!”他将酒杯随意的丢在桌上,愤怒的离开了。
翌日早朝,两人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静静的听着那些大臣们上奏,这论功行赏之事得放在后面说。赵弘文嘴角带笑,低着头不让人发觉,赵弘俊则是一脸凝霜,还是那么冷峻。
“皇上,刘如海一案已告破,二殿下在查案期间早出晚归,功不可没。皇上圣明,大靖有皇子如此,真乃我大靖之福!”一名官员从一旁出来,抱拳说道。
赵弘俊眼眸微抬,他知道这个官员是二皇弟的人,说这番话的目的无非也是想替主子邀功请赏。
只见金銮殿上,皇上微笑点了点头:“此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水落石出,确实出人意料。”
“启禀父皇。”赵弘文站了出来,恭恭敬敬抱拳沉声说道,“这件案子能调查的这么快,并非儿臣一人之功皇兄亦是出了不少力,说起来皇兄才是功不可没的那一个。”
赵弘俊斜眼看着他,内心毫无波澜,他定然没有那么好心,这番话背后一定另有深意,他也挪步走了出来,抱拳道:“父皇,二皇弟这是谦虚之词,儿臣只是做了自己分内应该做的事。”
“皇兄怎么说才是谦虚之词,要不是在查案期间皇兄提点,我又岂能收集到那些罪证。”赵弘文语气尊敬,看着赵弘俊的眼神也弱了几分,宛若一只善良的兔子。
“两位皇儿不必如此过谦。”皇上面带微笑,宛若一个慈父般面色祥和的看着他们,“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破获此案,就是大功一件,都该重赏。”
殿下二人低头颔首不再说话,等着皇上对他们的赏赐。
“文儿弱冠之年已过,也该独当一面,传朕旨意,加封二皇子赵弘文为宁安王,赏黄金百两!”皇上的声音铿锵有力,整个大殿都回荡不绝。
赵弘文心中的暗喜,叩头谢恩。不动声色的朝着赵弘俊飞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从今天起,他们俩可就平起平坐了。
赵弘俊见他面露喜色,没有半分失望,原来他心里还未期待着太子之位,想要的也是封王。而且,他居然还用上了叶楚烟以前的那一招以退为进。
他当年将战功推给了厉建峰,假装自己不贪功。如今二皇弟也一样,将功劳分给自己,佯装出谦让的模样,父皇若给少了赏赐便显得偏心,皇威便减少了一分。
“至于俊儿,朕便敕封你王府一座,以后你便在王府内处理京城外政,为京城百姓多谋福祉!”皇上捻须说道,脸上的神情略有些复杂。
顿时,赵弘俊的心宛如被重锤击中,惊讶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么说这座王府是在京城里,父皇这是将他驱除出宫了?
“谢父皇,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大靖百姓谋福,不负父皇厚望!”他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抱拳领旨谢恩。
退朝之后,支持他的那些大臣跟在他身后都不知用何话来劝慰,各个面色阴沉。而在这离开路上,他们又遭受了不速之客的围堵。
“皇兄当真是运气好,能离开这沉闷皇宫到外面去过逍遥如子,要是可以我还真想跟皇兄换一换呢。”赵弘问高昂着头,背负双手,带着一群大臣过来冷嘲热讽。
那些大臣的脸上满是奚落跟得意,头扬的老高,就像得胜了的斗鸡一般,已经全都拿鼻孔看人。
“小人得志!”赵弘俊身后的一个官员愤声说道,眼神怒瞪着赵弘文,气得脸色涨红。
所有人听到这四个字都愣住了,那些大臣的脸上恍然被抽了一耳光。唯独赵弘文走了上来,斜眼看了看那官员,又看着赵弘俊:“皇兄,你家的狗可得管好了,今时不同往日,对本王说的话可得想清楚了再说!”
他将本王这两个字说的非常大声,这一句话说出来,这身后的大臣便也开始起哄:“对!王爷如今可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尊贵之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狗都可以乱吠的!”
赵弘俊依旧冷着脸,事实就是他输了一步,如今强辩也无理无据,若是出言不逊被他拿住,反倒还能再抹黑自己一把。他一句话也不说,抬步便往另外一个方向就走。
谁知道赵弘文身子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皇兄,你的狗刚刚说了什么你也听见了,难道就不管教管教吗?”
赵弘俊皱眉,鹰眸内升起了三分怒火:“二皇弟,来日方长,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你可别太得意,不给自己留后路。”
“本王身后全都是路,又怎会没有后路?”赵弘文摊开了手,仿佛这皇宫内的一切都是他的,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也罢,本王不会跟畜生一般见识,今儿心情好,就放他一马。皇兄若在皇宫外要是缺了什么,用的穿的不如宫内,大可派人来传话,弟弟一定将所缺之物双手奉上。”
说话间,他还将露出了他大拇指上象征着权势的玉扳指。这是父皇赏赐给他的,象征王权之物,自己从未有过。那翠绿的扳指,那一抹绿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赵弘俊一言不发,冷着脸抬步而去,隐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已深深没入了掌心,刺出了淡淡的鲜血。
“简直欺人太甚!皇上怎么能给他封王,功劳明明王爷也有,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那妖妃也不知是不是给皇上下蛊了!”远离之后,那些大臣们怨声载道。
“少说几句,小心祸从口出!”赵弘俊厉声说道,那些大臣立即噤若寒蝉,但面色都是不服。
“王爷,你这在宫外可就不能上朝了,那妖妃如今宠冠后宫,二殿下又封了王,那些原本游移不定的大臣只怕都要见风使舵了!”大臣担忧说道。
若是大多数权臣都投靠了赵弘文,日后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举步维艰。如果真有举荐太子的一天,他的支持便是多数。
赵弘俊皱眉,心乱如麻。但想到一个人,他的心又瞬间轻松了许多:“凡是有利有弊,你们就暂且按兵不动,一切都有转机。”
他想到了叶楚烟,这在宫外意味着他们见面更加方便,今天的结果她一定已然料到了。就算二皇弟做了太子,只要有叶楚烟再,他也有相信她有能力帮他夺回一切!
第453章 狱中自缢
赵弘俊也不多在皇宫停留,立即吩咐下人收拾行囊搬入不妨为他准备好的王府。大靖早年有风过不少王。他们的王府也都在京城,父皇所封的这一座也不过是别人的旧府,只不过换上了一个镇平王府的烫金牌匾。
当他来的时候,宫女太监们都还在打扫卫生,可能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早来。
“无妨,你们且慢慢打理,本王可以先到将军府上去借住几日。”赵弘俊对那太监头领说道,日后也免不了跟云家人见面,躲躲闪闪反而没意思。他嘱咐下人将大部分东西安置好,只带着一些衣物便去了将军府。
“都听说了?”赵弘俊见云秋苦着一张脸,显然是已经知道了父皇的圣旨。
“皇上给二殿下封王便罢了,为什么还要将王爷驱逐出府,摆明了偏心。”云秋打抱不平。
赵弘俊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让他暂时得意罢了。出宫也没什么不好,呆了二十多年皇宫,本王早就想出来透透气了。”
云秋撇了撇嘴,还是满脸不悦,好像这吃亏的是他一样:“姐姐到刑部去了,一会就回来,王爷先小坐片刻。”
“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去?”赵弘俊听到刑部两字,眉头便皱了起来,不用说,叶楚烟一定是偷偷去见刘如海了。
“她不让我跟着,毕竟刘如海是贪污大案,涉嫌官员众多,我若是去见他,怕会惹出一些风言风语。”云秋说道,谣言若飞起来就如洪水一样,谁都止不住。
不多时,叶楚烟便回来了,她神色凝重,看上去便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刘如海死了。”她进门后便喃喃说道。
“死了?”云秋大惊说道。
赵弘俊目光一凝,也心觉不对。刘如海早知自己是死路一条,但也绝不会急着求死。刑部内他也嘱咐了林大人,不允许任何人再探视,送进去的水食也一律严加观察,怎么会还死了?
“他把自己用囚服撕成了细条,将自己吊在狱窗上死的。”叶楚烟冷沉说道,脑子里还是那诡异的画面。牢里的木凳斜斜倒在一边,刘如海背靠着肮脏的墙面,头沉沉的垂下来,舌头吐出,脸色发紫。
“确定是自己吊死的?”赵弘俊不禁怀疑,他的目的是报复父皇,如今什么都还没改变,他应该心愿未来,怎么会自缢?
“他脖子上的伤痕跟囚衣撕成的布条一致,没有凶手在杀人之前,还浪费时间去撕他的囚衣拧成条吧。”叶楚烟说道。而且牢房内都是林大人的部下,每隔一炷香都会巡查一次。除了刘如海之外,没有人能那么隐蔽的行事。
赵弘俊听见这么说,打消了心中对父皇的怀疑。刘如海一死,这个案子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但他为什么急着去死呢?”云秋还是想不明白,就算是坐实了死罪,蝼蚁尚且贪生,能多活一天难道不好吗。
“他是为了王爷。”叶楚烟冷冷说道,这句话却惊到了两个人的心,“刘如海一死,那些贪污的官员就没了推卸罪责的余地,撤职查办是板上钉钉的事。给王爷安排得那些官员,便能获得正式的任职,没有人能再动摇他们的位置。”
那些官员本来是替补,代行职责。刘如海死了,那些声称被冤枉的官员,他们的证词便是死无对证。
“为了本王?”赵弘俊心中疑惑,摇头不信,“如果他真的为了本王,为什么要将自己所有的罪证都给二皇弟,还将那些赃款都告诉了他。如果不是他,本王也不至于被驱除出宫,他也没有王位。”
“除此之外,我也再想不出他急于了结自己的原因了。”叶楚烟叹息说道。刘如海的心思当真令人捉摸不透,如今人也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站在哪边。但她心里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眼神闪烁,不敢说出来。
赵弘俊眯了眯眼,察觉了这一丝异动,给了云秋一个眼神。
云秋会意,走出门外观察了一下四周,吹了一声口哨。这是他们云家军的暗号,只要听见这一声哨,所有府内的护卫便要集结到主子的屋子附近,隔绝来往的人,任何下人都不得靠近。
这口哨已经很久没动了,听到这响声,在府内的副将各个也都神情严峻起来,抄起手中的刀便来到屋子附近守卫。
“王爷。”云秋回身抱拳,点了点头。
赵弘俊看着叶楚烟,沉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
叶楚烟低头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刘如海可能是在用自己的命来向王爷表忠诚,而且他也在利用王爷替他报仇!”
“利用本王?他人都已经死了,还如何利用。”赵弘俊对她这说法并不认可。
叶楚烟眼神复杂了些,低头道:“刘如海将所有功劳都堆给二殿下,就是要让他封王获得权势地位。这样王爷就会有威胁,夺位的心便会更胜以往。”
原本他们两位皇子的关系还算缓和,皇上也乐于见到这样他们这暗中争斗却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现状。可这大功一件,皇上必须要有所封赏,除了王位,二殿下也没有什么可封的,如果只赏赐金银,那便是皇上偏心了他的大皇子,群臣便又会心怀鬼胎。
如果群臣偏向了王爷,那就不是皇上想要的局面。
顿时,赵弘俊跟云秋两人恍然大悟,原来刘如海的心机竟如此深沉!
“此人能在官场中游刃有余多年,果然不一般,这计谋的代价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赵弘俊心中震惊,他见了无数官员死斗,但没有一个人会用自己的命来布局。
“不仅如此,他也知道王爷会替他报仇,也知道我会帮王爷报仇。”叶楚烟眼眸一抬,那眼神里若有所指。
赵弘俊跟她对视,一双鹰眸内略微有些沉痛起来。他的母妃还有她的娘都是死于非命,凶手还很有可能会是一个人。刘如海虽然死了,但他依然知道接下来二人会怎么做。
至于结果如何,别说他一个死人不知道,就是现在活着的人也不知道,他这一条命付出得不亏。
云秋虽不知两人的秘密,但就这表面上的话就已经让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由得佩服起刘如海来。
“云秋。”叶楚烟将他唤回了神,“这几日你就称病在府中,兵营的事交给副将打理,你就跟陆慷大人在一起,保护好他。”
云秋点点头,如今只有陆慷知道皇上的那点脏事,只要风头过后他没事,他就能度过这段危机。
第454章 遣散
在宫外的这些日子,赵弘俊每日都跟着太傅学习治国之道,对于京城的百姓也做了许多善事,如今大街小巷里都在传送的镇平王的贤名。白天他经常便身穿素衣,巡游街道观察百姓的生活情况,这种举动也让百姓心里对他更加亲近了些。
“王爷身为皇亲贵胄,居然这么关心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生活,当真是一个贤王啊!”
“可不是吗,以往的那些大官只知道喝酒吃肉,哪里来关心过我们,就是来了,也是带长官来随意看看罢了。”
赵弘俊从街道边走过,听到旁边的百姓在窃窃私语,每一个人的口中都说的是夸赞他的话。他面目冷峻,装作没听到,但心里也是暗暗开心。
“王爷你听,百姓们都在称赞着你。大小姐这一计果然是妙计,不费吹灰之力便赢得了民心。”护卫看着一身便服的主子,还真有些不习惯。但即使是着简朴的衣服,也依旧遮掩不住他威武的身躯。
“这都是本王应该做的。”赵弘俊只是淡淡说道,父皇将他驱逐出宫,但却安排了这么多政务给他,一定不只是想赶他怎么简单,说不定这就是一次试验。
“王爷,河西镇爆发水灾,据说秋妃一族,出钱出力为当地百姓赈灾王爷,我们真的就这样按兵不动吗?”护卫说道,秋妃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造势,如果她想做皇后就必须要美名天下。
“用不着本王出手,其余的妃子在知道她家族赈灾之后,也纷纷联系了自己的家族为百姓做善事。获得美名的不止她一个,会是一群妃子。”赵弘俊说道,后宫争斗。你死我活,谁都不会放过谁,也不会让谁白白占了一份好处。
秋妃家族并不显赫,比她显贵的妃子多了去。她出的钱不会是最多的,做的善事也不会是最大。对于父皇来说,他的妃子关爱百姓店也是他的贤明,若要嘉奖也不会单单只嘉奖秋妃。
“王爷说的有理,是属下多虑了。”护卫这才放下心来。
赵弘俊一路在街道上走,观察着附近百姓的异动,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将军府。看着门上的烫金的牌匾已略有些灰暗,他心里感觉到分外的沉重。
世代忠良,难道在云秋这里就要覆灭了吗?父皇若看到这久未翻修的牌匾,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所做的那些一切。然而,他的心里忽然又开始颤动。
如果父皇真的毒死了云大小姐,那对于叶楚烟来说,父皇便是他的杀母仇人。此仇不共戴天,她心里会不会憎恨父皇,就如刘如海憎恨父皇,甚至比他更恨。
“王爷是来找大小姐吗?他到国公府去了,不在府内。”一名小厮认出了赵弘俊,上前来点头哈腰,恭恭敬敬。
“国公府?”赵弘俊心里奇怪,今日又不是什么日子,她为什么会去国公府,叶堂之只对她来说是间接害死她娘的凶手,应该见都不想见才对。
“对,一大早就去了。”那小厮答道,“要不我给王爷叫辆马车将王爷送到国公府去?”
赵弘俊想了想,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叶楚烟此去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坐上将军府的马车,他一路就赶到了国公府。只见门口一个下人都没有,大门也半敞开着,好像一个废弃的死宅一样。
“王爷,这?”护卫也心觉奇怪。
“进去看看。”赵弘俊皱眉,步伐迅猛的朝门那去。院落内一片寂静,一个下人都没有。这么大一个国公府少说也有一两百个下人,怎么会如此寂静。
赵弘俊曾经来过这里一次,他知道叶堂之的院落在什么地方,他想也没想就朝着那个地方去。但是,这个院落里依旧空空如也,荒无人烟,只剩下几声零零散散鸟叫声。
“王爷这地上脚印凌乱,想必是有多人来过此地。而且在足迹还很新,想必是最近留下的!”那护卫看着地上零零散散的泥土印,男人女人的脚印都有。
赵弘俊凝眸细思片刻,转身便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他知道云大小姐在国公府那有一处小院落,如果叶楚烟在国公府就一定会在那个地方。
果然他刚踏入云大小姐的院落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是属于叶楚烟的味道。远远的,他就看见叶楚烟站在一处池塘边,望着那静谧的湖水。眼神清冷无波,表情跟那湖水一样的平静,但是,他看得出来她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哀愁。
“先下去。”赵弘俊对着身边的护卫吩咐的。这时候,他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叶楚烟。
可就在后卫转身抱拳离开的时候,那脚步声还是惊动了她,她回身就看到赵弘俊正在看着她,也不知站了多久。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眼神里都非常复杂。
“本王竟不知道你的听力这么好,护卫这轻功了得的脚步都能被你听见。”赵弘俊走上前轻声说道,还是他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叶楚烟浅浅一笑:“这院落十分寂静,一点风吹草动都听的清楚,护卫这脚步声已然显得很大了。王爷怎么来了?”
“本王巡查百姓,为这个我觉得就走到了将军府,小厮说你来了国公府便过来看看你。”赵弘俊实话实说,不然他也没有理由会来国公府,无论编造怎样的借口都会被揭穿是谎言。
“王爷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国公府为何空无一人了?”叶楚烟轻声说道,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淡然。
“本王不奇怪,只是奇怪叶国公在哪里?”赵弘俊沉声道,下人消失也就消失了,叶堂之可是朝廷令官,还是国公,若是不明不白失踪那可不是小事。
他知道在叶楚烟眼里,叶堂之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为达目的都可以出卖女儿。云大小姐的死说不定他也是帮凶,但是这报仇可不能冲动。
“爹今天早上突发狂症,人已经疯了。”叶楚烟淡淡说道,语气平静的就像是这毫无波澜的湖水。
“疯了?”赵弘俊惊讶说道,叶堂之如今也不过才三十多不到四十岁,正当壮年怎么会说疯就疯。
“早上下人来传话我才知道,现在已经将爹送到化业寺去,也请了专门的大夫来照顾。此刻,皇上想必也知道了这件事,不会再给爹安排其他政务。国公府的下人,我也已经遣散了,以后这里就是一座空府。”叶楚烟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一丝唏嘘,还透着三分沧桑。
第455章 空府
赵弘俊闭口不言,心里五味杂陈。这里怎么说也是叶楚烟长大的地方,突然之间人去楼空,心里一定相当的失落。他没经历过这样的变故,也不知说什么来安慰。
“我在这府中的记忆并不愉快,自小就叶巧容勾心斗角长大,娘也死在这个地方。在娘死后,爹又一直在这里宴请贵客,拉拢权贵,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原本我以为我会痛恨这个地方。没想到真的要离开的时候竟然有一丝舍不得。”叶楚烟苦笑道。
赵弘俊亦是苦笑:“皇宫对于本王来说也跟你一样,是一个勾心斗角,毫无亲情的地方。但前些日子怎么离开的时候也有一丝不舍,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
“还好,皇上没有下令收回这座空府,日后我若想家了还能回来看看。”叶楚烟说道,国公府什么地方他都不留恋,唯独娘的这个院落,她万分不舍。
赵弘俊知道她心中所想:“放心,父皇现在正加强自己的中央集权。连官位都舍不得给大臣们升,更不会再随意加封国公。而且现在天下太平,也没有什么大功可立,这座国公府少说也要再留个二三十年。”
等到二三十年后又是另一番光景,只要他在那大位之上这座国公府,其他人谁都别想拥有!
“王爷不问我吗?”叶楚烟说道,“我还以为王爷会怀疑爹的疯症,是不是因为我。”
赵弘俊摇头无奈:“在你心里,本王就是这么多疑的人吗?”
“王爷难道不是吗?”叶楚烟直言不讳,这几年走过来,他从来没少过对自己的怀疑。
赵弘俊不禁有些尴尬,眼神飘忽:“本王承认以前是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但那都已经过去了。但今时不同往日,鸿世子跟你的那秘密交易,本王不也没问你。”
“不管王爷心里有没有怀疑我,我就可以告诉你爹的疯症与我无关。”叶楚烟坦荡说道,“我的确对他恨之入骨,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娘选中的丈夫。他利用了娘,娘也利用了他。要说起来。也说不上谁对不起谁。”
害死娘的凶手,爹就算知道是谁,想要报仇也无能为力,根本怨不得他。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冤有头债有主。造成如今这一切的,都是那坐在龙椅上的人。
“但是好端端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疯了,叶国公在你之前是不是见过什么人?”赵弘俊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王爷不必多疑了,国公府一直以来都是名有名无实,对争权夺势,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没了靠山的爹,就只是一个大鱼大肉的普通百姓,扳倒他没有任何好处。”叶楚烟说道。
要不然,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想要利用她们姐妹去攀附权贵,设下酒宴去讨好那些达官贵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以往有她这个将军府外孙女,国公府还有些脸面,从她断绝关系的那一刻,国公府便已开始衰败。
赵弘俊想想也是,当年父皇那么忌惮云飞英,又怎会上赐给她的夫君一个有名有实的爵位。每当上朝的时候,叶国公也都是缩在角落里,一句话不敢说,退朝了就跟在那些权臣身后,唯唯诺诺像一条狗一样。
“王爷不必担心,待我料理完国公府所有杂事之后便会回将军府。这几日我也会住在国公府,王爷若有什么要事,派人来支会一声即可。”叶楚烟低头颔首,恭敬说道。
赵弘俊点头,但又皱起了眉头:“以后在本王面前不要再做这种行礼了,对本王低头颔首的人太多,本王不希望你跟他们一样。”
叶楚烟一怔,抬头看向赵弘俊,只见他面目严肃,略有一丝怒意。原来自己的这种举动一直以来都让他生气,只不过压到现在才说。或许是自己这种举动,让他想到了宫中那些谄媚的人:“王爷若不喜欢,我不做便是,但是也仅限于私底下,在外人面前该有的礼节还得有。”
赵弘俊心里这才好受了些,他看着这一片池塘,环境虽小但却略显清幽,云大小姐想必一定是个高雅之人。但在外人面前他却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英雄,看来也是一个谜一般的女子。
“你当真不会武吗?”他冷不防的问出这一句话。
叶楚烟也是一怔,不禁觉得有一些好笑:“王爷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武?”
“猜的。”赵弘俊说道,“而且本王听云秋说,他在跟厉建峰交手的时候,你已知道他们二人武艺高低,所以才放手让他去。而且在几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都显得很冷静,一点都不像一个常人。你会不会也跟鸿世子一样,表面装作不通武艺,实际上是个高手?”
叶楚烟忍不住轻笑出声,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般欢快。脸上的神情如三月桃花,略微泛起了一丝红晕。
第一幅娇美可爱的模样,让赵弘俊彻底的看呆了。原来一个冰山美人,还有如此娇巧的模样。这些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过来,他已渐渐忘了叶楚烟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
“王爷当真是想太多了,之所以能看出云秋跟厉建峰的身手高低,是因为娘经常在这院落里练剑,我耳濡目染也懂了一些。王爷别忘了,百家宴上我可是看过厉建峰舞剑,自然知道他的剑术到什么地步。将军府那云秋有天天练剑,有诸多副将指点。我就算他厉建峰剑术精进了一倍,也绝不是云秋的对手。”叶楚烟说道。
“那你娘就没有半点让你习武的意思吗?”赵弘俊说道。
叶楚烟的眼神忽然之间深沉了起来,那柔美的笑意也瞬间变得冰冷:“娘说过,项羽无敌终究自刎乌江。与其学习武艺作一个莽夫,不如多学学谋略之术,一样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赵弘俊内心一惊,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说出这样一句话。胆识谋略,胜过千万武将。
“娘给我的保护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他从小教我一些谋略韬略,王爷也不会看上我,如果不是他给我的百毒不侵之躯,也不会有今日。”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亦是点点头,但说到这,他心中又升起了一个疑问:“你精通医理,当时那酒你已经知道有毒,但还是选择喝下,难道那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你有这个体质了吗?”
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如果她事先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体质,只能说明她以前被下过毒!
第456章 此生姐妹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吧。”叶楚烟说道,她在府中确实是有几次发烧头疼,难受得很,大夫来了也欲言又止。但谁也说不好,那是不是有人给她下毒。三番五次之后,便也没有了这样的情况。想必是那些人真的有给她过下毒,发现毒不死她,避免被爹发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吧。”叶楚烟说道,她在府中确实是有几次发烧头疼,难受得很,大夫来了也欲言又止。但谁也说不好,那是不是有人给她下毒。三番五次之后,便也没有了这样的情况。想必是那些人真的有给她过下毒,发现毒不死她,避免被爹发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御医说你纵然是百毒不侵之躯,但毒素终究是对身体有害,你不能任由自己胡来,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提醒本王即可,不要逞强。”赵弘俊说道,就是那次毒酒就让她养了好些日子。
“现在除了皇上跟秋妃,只怕也没人会对我下毒了。王爷才应该多加小心,比起我,他们更想对付的是你。”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不屑一笑:“就凭他们,暂时还奈何不了本王。现在本王在宫外,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二皇弟便是最大嫌疑,他们不会做这种引火烧身的事。眼下他们想要的就是给秋妃建立美名,让她早日登上后位。”除不除掉他,根本不重要。
二皇弟如今在皇宫之中帮父皇打理内政,主要负责的是一方封地。如今那个地方百姓因为他的举措也获得了不少利处,也都在歌颂他的贤明。秋妃跟他现在都获得了不少称赞,心里已经乐开花,想必对他只有奚落了。
“既然如此,那王爷又怎能让他们坐享其成?”叶楚烟说道,按兵不动可不是一个好决定。皇上为人多疑,只要怀疑他,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被认为是暗有图谋。
“当然不会让坐享其成,本王早已经给霜九送去密信,他也已经回信,说他已经抓住了秋妃家族的一些把柄,就看本王愿不愿意用了。”赵弘俊自信说道。
秋妃那一家子人虽然不显贵,但自从秋妃得逞之后,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免有亲属会任意妄为,犯下的祸事怎么说也会有一两件。只要是作奸犯科,无论大小都足以给秋妃抹黑。
“没想到王爷还懂得吩咐九爷了。”叶楚烟说道,她知道王爷心里虽然佩服霜九的才智,但对于他的出身总是有着那么一丝隔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他看开了。
赵弘俊略有一丝心虚,前些日子二皇弟瞧不起霜九,他这才在二皇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狭隘:“你不是说过,调查一些脏事,就得用一些三教九流的方法。九爷结识的人员众多,派他调查这种事再好不过。”
“那就等九爷回来,王爷在跟他从长计议。”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点头,余光瞥见了旁边的一堆破砖烂瓦,那里似乎原本是一个院落,却被强拆了一般。
“那是娘以前作画的地方。”叶楚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便跟他说了当时香儿如何耍弄心机,让爹强拆了娘的故居。
赵弘俊听了浓眉一横,目中带火。没想到叶堂之竟然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为了讨好自己这个三女儿,竟然连发妻的故居都能忍心拆掉。
叶楚烟走上前去看着那一堆废砖,眼神又哀伤起来。这里是她跟娘呆得最多的地方,如今就算再将它建起,那些回忆也再也找不回来。
忽然,她不由得悲从中来,视线开始模糊,如今唯一能让她伤心的就只有娘而已。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臂膀轻轻环绕住了她。厚实火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侧脸,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每当本王想到母妃很难过的时候,宫里的嬷嬷都是这样抱着本王。”
不知怎的,叶楚烟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心里竟然如一丝暖流涌入心田,让她感到安心又平静。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贪婪地汲取着这一丝温暖。
赵弘俊能感觉到叶楚烟的反应,他心里震惊之余,更多的又有些心疼。这小小的柔弱的身躯里,到底隐藏了多少伤痛,夜静无人之时,她的那些伤痛想必都自己默默忍耐了吧。
“多谢王爷,我好多了。”叶楚烟缓缓将他推开,退后几步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柔软的躯体离开,赵弘俊只觉得胸膛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么。
“国公府下人的月钱还没结算清楚,杂事恐怕很多。王爷若是有要事还是去将军府跟云秋商议,九爷想必也快回来了。”叶楚烟淡淡说道。
赵弘俊心恍若又空了一下,刚刚她还说如果有要事,来国公府知会一声即可,现在又将他推给了云秋跟九爷。难道刚刚那一个拥抱,还是让她心里起了变化?
他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点头离开。自己在宫外的这段时间确实也不方便经常跟她见面。如果他在宫外的一切举措都是跟叶楚烟商量的结果。只怕父皇更加不信任他,觉得他不过就是个靠女人的怂包。
反正国公府在这里,叶楚烟跑也跑不了,若真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再来找她,她也不会推脱:“派一个兄弟在这看着,无论谁来国公府都立即通报。”他沉声下令。
然而几日后,眼线送来的回复却令他深深震惊。
“启禀王爷,叶二小姐回府了。”
赵弘俊听到这四个字,面色顿时灰暗了起来。早年叶楚烟跟她的矛盾不少。此番她回来,一定是叶楚烟派人将她接回来的。不用说,当然是算一算那陈年老账。
“下去吧。”他也没有下令监听,既然是她姐妹俩的事,他便不插手。
国公府内,叶巧容看着荒无人烟的国公府,眼神非常空洞,恍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他的目光里再没了那些嚣张跋扈,这三年的贫苦生活,已将她所有的棱角都磨平了。
“这样的国公府,你还想做嫡女吗?”叶楚烟站在她身后说道。
叶巧容被眼睛里恍若蒙上了一丝泪花,嘴角泛起苦笑:“嫡女庶女又如何。生于富贵之家本已是万幸,当年是我太过痴傻才会去追求那些东西。”
叶楚烟一惊,没想到这等平淡的话语会从那个趋炎附势的叶巧容嘴里说出来。看来爹真的将她看成了一个家门不幸,丢在外地也没有给她多少照顾。
“看到我这般模样,你很开心吧?”叶巧容看着她,眼睛就像一只被欺负的很惨的绵羊,语气中也没有了半点讽刺,反而带着一点淡淡的自嘲。
“如果我说没有呢?”叶楚烟说道,看到现在的叶巧荣,她竟然没办法将她跟前世那一张丑恶狰狞的嘴脸联系在一起。
可是,前世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的心情有如风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
第457章 恨也不恨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吧。”叶楚烟说道,她在府中确实是有几次发烧头疼,难受得很,大夫来了也欲言又止。但谁也说不好,那是不是有人给她下毒。三番五次之后,便也没有了这样的情况。想必是那些人真的有给她过下毒,发现毒不死她,避免被爹发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御医说你纵然是百毒不侵之躯,但毒素终究是对身体有害,你不能任由自己胡来,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提醒本王即可,不要逞强。”赵弘俊说道,就是那次毒酒就让她养了好些日子。
“现在除了皇上跟秋妃,只怕也没人会对我下毒了。王爷才应该多加小心,比起我,他们更想对付的是你。”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不屑一笑:“就凭他们,暂时还奈何不了本王。现在本王在宫外,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二皇弟便是最大嫌疑,他们不会做这种引火烧身的事。眼下他们想要的就是给秋妃建立美名,让她早日登上后位。”除不除掉他,根本不重要。
二皇弟如今在皇宫之中帮父皇打理内政,主要负责的是一方封地。如今那个地方百姓因为他的举措也获得了不少利处,也都在歌颂他的贤明。秋妃跟他现在都获得了不少称赞,心里已经乐开花,想必对他只有奚落了。
“既然如此,那王爷又怎能让他们坐享其成?”叶楚烟说道,按兵不动可不是一个好决定。皇上为人多疑,只要怀疑他,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被认为是暗有图谋。
“当然不会让坐享其成,本王早已经给霜九送去密信,他也已经回信,说他已经抓住了秋妃家族的一些把柄,就看本王愿不愿意用了。”赵弘俊自信说道。
秋妃那一家子人虽然不显贵,但自从秋妃得逞之后,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免有亲属会任意妄为,犯下的祸事怎么说也会有一两件。只要是作奸犯科,无论大小都足以给秋妃抹黑。
“没想到王爷还懂得吩咐九爷了。”叶楚烟说道,她知道王爷心里虽然佩服霜九的才智,但对于他的出身总是有着那么一丝隔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他看开了。
赵弘俊略有一丝心虚,前些日子二皇弟瞧不起霜九,他这才在二皇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狭隘:“你不是说过,调查一些脏事,就得用一些三教九流的方法。九爷结识的人员众多,派他调查这种事再好不过。”
“那就等九爷回来,王爷在跟他从长计议。”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点头,余光瞥见了旁边的一堆破砖烂瓦,那里似乎原本是一个院落,却被强拆了一般。
“那是娘以前作画的地方。”叶楚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便跟他说了当时香儿如何耍弄心机,让爹强拆了娘的故居。
赵弘俊听了浓眉一横,目中带火。没想到叶堂之竟然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为了讨好自己这个三女儿,竟然连发妻的故居都能忍心拆掉。
叶楚烟走上前去看着那一堆废砖,眼神又哀伤起来。这里是她跟娘呆得最多的地方,如今就算再将它建起,那些回忆也再也找不回来。
忽然,她不由得悲从中来,视线开始模糊,如今唯一能让她伤心的就只有娘而已。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臂膀轻轻环绕住了她。厚实火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侧脸,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每当本王想到母妃很难过的时候,宫里的嬷嬷都是这样抱着本王。”
不知怎的,叶楚烟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心里竟然如一丝暖流涌入心田,让她感到安心又平静。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贪婪地汲取着这一丝温暖。
赵弘俊能感觉到叶楚烟的反应,他心里震惊之余,更多的又有些心疼。这小小的柔弱的身躯里,到底隐藏了多少伤痛,夜静无人之时,她的那些伤痛想必都自己默默忍耐了吧。
“多谢王爷,我好多了。”叶楚烟缓缓将他推开,退后几步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柔软的躯体离开,赵弘俊只觉得胸膛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么。
“国公府下人的月钱还没结算清楚,杂事恐怕很多。王爷若是有要事还是去将军府跟云秋商议,九爷想必也快回来了。”叶楚烟淡淡说道。
赵弘俊心恍若又空了一下,刚刚她还说如果有要事,来国公府知会一声即可,现在又将他推给了云秋跟九爷。难道刚刚那一个拥抱,还是让她心里起了变化?
他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点头离开。自己在宫外的这段时间确实也不方便经常跟她见面。如果他在宫外的一切举措都是跟叶楚烟商量的结果。只怕父皇更加不信任他,觉得他不过就是个靠女人的怂包。
反正国公府在这里,叶楚烟跑也跑不了,若真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再来找她,她也不会推脱:“派一个兄弟在这看着,无论谁来国公府都立即通报。”他沉声下令。
然而几日后,眼线送来的回复却令他深深震惊。
“启禀王爷,叶二小姐回府了。”
赵弘俊听到这四个字,面色顿时灰暗了起来。早年叶楚烟跟她的矛盾不少。此番她回来,一定是叶楚烟派人将她接回来的。不用说,当然是算一算那陈年老账。
“下去吧。”他也没有下令监听,既然是她姐妹俩的事,他便不插手。
国公府内,叶巧容看着荒无人烟的国公府,眼神非常空洞,恍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他的目光里再没了那些嚣张跋扈,这三年的贫苦生活,已将她所有的棱角都磨平了。
“这样的国公府,你还想做嫡女吗?”叶楚烟站在她身后说道。
叶巧容被眼睛里恍若蒙上了一丝泪花,嘴角泛起苦笑:“嫡女庶女又如何。生于富贵之家本已是万幸,当年是我太过痴傻才会去追求那些东西。”
叶楚烟一惊,没想到这等平淡的话语会从那个趋炎附势的叶巧容嘴里说出来。看来爹真的将她看成了一个家门不幸,丢在外地也没有给她多少照顾。
“看到我这般模样,你很开心吧?”叶巧容看着她,眼睛就像一只被欺负的很惨的绵羊,语气中也没有了半点讽刺,反而带着一点淡淡的自嘲。
“如果我说没有呢?”叶楚烟说道,看到现在的叶巧荣,她竟然没办法将她跟前世那一张丑恶狰狞的嘴脸联系在一起。
可是,前世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的心情有如风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
第458章 套问
这几日,叶楚烟就在国公府内,等着那个她要找到的人。然而就是这几日,她发现叶巧容竟然自己做饭,自己劈柴,自己洗衣,所有下人的活儿她都自己干了。
手法灵活,动作迅速,像是已经做惯了这样的事。看来她被放养在外地的那户人家对她并不好,甚至已经让她做苦活的地步。
“大小姐,人已经找到了,是否将她带到国公府来?”一个护卫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
叶楚烟远远看着正在劈柴的叶巧,冷声道:“暂时不用,先带回将军府,给她留下一些钱粮,让她在国公府住下,毕竟这里是她的家。”
解决完国公府的一切杂事,遣散大部分的下人,只将那位老管家跟一些年迈的下人留了下来:“这些银子你拿着,别让这里变成一块荒宅,置办一些吃穿用度跟二小姐暂时在这住下,等爹好转了,我就将爹接回来。”
那位老管家的头发已有些斑白,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人却沧桑了不少。他的眼角也满是皱纹,眼圈泛红:“多谢大小姐。”
他深深地作了个揖,后面的下人也是深深鞠躬。如果不是大小姐将他们这些老人留下来,他们还不知道去哪儿谋生路。
叶楚烟深深地看了一眼国公府三个大字,这个地方他生活了十几年,从今天起算是彻底断了关系。
“大小姐,九爷以将所有的兵器都置办回来送到了兵营。鸿世子那边却依旧没有动静,会不会是?”那护卫十分不放心。
“鸿世子虽然看上去玩世不恭,但必然言而有信。你们没有发现动静,不代表他没有行动,只能说他瞒过了你们的眼睛。”叶楚烟神色坦然,非常的放心。
既然连王爷的护卫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动,那皇上十有八九也发现不了。
“到五里亭去。”叶楚烟下了就用一个命令,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选择去郊外。
那护卫点头称是,勒转马头便出了城。他心里觉得非常奇怪,不知为何王爷要将自己派在她身边,还说一定要对她唯命是从。这些日子在她身边所做的事,她都一律嘱咐不要告诉王爷,他也只能听令对王爷保密。
这种不知道是忠还是不忠的行为,在这护卫心里一直挣扎着,如今他看到在五里亭那叶楚烟又跟一个陌生男人再见面,心里更是震惊。
那个男人看上去年约三十多岁,一双虎眼非常的精猛,但看着叶楚烟的眼神又非常的温柔,似乎还带着一丝柔情。
二人就在五里亭那面对面,心平气和的不知道说的什么。紧接着便看到叶楚烟对他低头含首,福身行礼。
而那个男人连忙单膝跪地抱拳,像是受不起这份大礼一般。
护卫在远处看的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
“今日之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叶楚烟跟那人商讨结束,走过来对他冷冷说道。
“一律对王爷保密!”那护卫低头含首沉声说道。
“你只要记住我不会做对不起王爷的事情,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好,你也无需对王爷感到愧疚。这个人是谁,我也暂时不能告诉你,但他绝对不是王爷的敌人。”叶楚烟知道他这些天都非常的挣扎。
护卫点头,一句话也没说,但脸色已是缓和了些。
自从她用了厉世子的人之后,王爷也不知怎么了不让她再用,而是换上了自己的人。但是他们二人之间也没有产生什么嫌隙,彼此之间也暗中还有来往,就跟以往一样,没什么分别。
“你在王爷身边跟了几年了?”叶楚烟在马车内问道。
护卫一怔,手上的马鞭紧了紧,心里略有些紧张:“回大小姐话,属下在王爷身边已经三年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接受什么调遣。头领被调去禁卫军后,我才渐渐顶替上来。”
“这么说你对王爷也算是有所了解。”叶楚烟轻声说道。
护卫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大小姐若想问我王爷的过往,那还是别不必了,属下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任何事大小姐都可以问,唯独关于王爷不行。”
话语刚正不阿,胸膛挺直。
“我又没说要问你什么,你何必那么紧张。不过你既然紧张了,也就是说你真的知道王爷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叶楚烟眼神一凝,留意到了他话语中的细节。
“属下的主子是王爷,不是大小姐!”那护卫似乎有些恼怒了,面对这样的试探他非常不满。
“停车。”叶楚烟淡淡说道,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如军令般不容违抗。
护卫也不知怎的不由自主的就勒停了马,这里是荒郊野岭,四处寂静无人,除了一堆灌木杂树之外,也就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鸟鸣。
“进来说话。”叶楚烟冷冷说道,清冷的嗓音透过车帘直直的打在了那护卫的心里。这坚毅带着命令的话语,让那护卫的心开始动摇不定。
“王爷让你对我唯命是从,这一点点小命令都不听了吗?”见帘外没有动静,她继续说道,但这次的语气变得更加强硬了些。
护卫咬了咬了牙,掀开车帘单膝跪在外面不敢迈入车厢内,他抱拳低头,一副听令的模样。
“王爷在宫中一定私底下也跟其他妃子有来往吧?”叶楚燕盯着他的眼睛仔细观察着他,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护卫的眉毛轻轻动了一下。
在皇宫里,后宫作用不可小觑,王爷若想争权夺必然要依靠那些他看不起的后宫妃子。就算以前他心高气傲没有接触,但认识了自己之后他已懂得如何利用各方势力。
“这是王爷的私事,属下无可奉告!”护卫抱拳低头,话语坚定的如板上的钉子。
叶楚烟冷冷一笑,冷不防的伸出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拽住了车厢内。
她的出手非常迅猛,加上对方也没料到自己会出手,纵然他是大内一等侍卫,在这毫无防备之下也中了她的招。
“大小姐!”护卫惊讶,那车帘缓缓垂下,车厢内顿时变得昏暗无光。
“这里是荒郊野岭,你我共处在这车厢之内,如果我出去之后说你对我意图不轨,你觉得王爷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叶楚烟话语冰冷,眼神在黑暗中也冷的渗人。
护卫心砰砰跳了起来,他连忙先开车帘仓皇而出。但这一出门他便看到霜九跟云秋站在外面,嘴角带着微笑,如同看着一只掉入陷阱的猎物。
第459章 谋备
“江护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姐姐抱有觊觎之心,你可掂量过自己有几斤几两?”云秋上前,将剑就这么缓慢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江护卫由于心里惊得不轻,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反抗,只是呆愣在那儿僵硬的像个木头。
喉头动了动想辩解什么,但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秋冷哼一声,双手将他从马车上拽下来,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眼神开始变得凶狠起来。
此时叶楚烟从马车内缓缓走出,低头俯视着他,眼神冷冽看不出她是喜是怒:“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回答我的问题,二是云秋带你去见王爷。”
江护卫公然明白了,原来这一切是早就已经设下的圈套,他眼神坚毅起来:“清者自清,相信王爷也不会仅仅相信你一面之词就陷害忠良!”
“很好,云秋你就带他去见王爷吧。看看在王爷心里,一个闯进女子车厢的人到底是忠还是良?”叶楚烟冷漠说道。
江护卫还要辩解,身上几处大穴就被点了,浑身一阵酸麻酥软,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倒在了地上。他被云秋扛在肩上准备丢上马背,像一个畜生一样带走。
“你知道王爷对我姐姐是什么心思,你也了解王爷,你敢动他的女人,有我跟九爷作证,你觉得王爷还会听你说那些废话吗?”云秋亦是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摇了摇头。
江护卫心里越慌了起来,他始终不过是一个属下。大小姐跟云秋的地位都远远在他之上,就算自己有十张嘴也难以让王爷相信:“大小姐饶命!”他使出浑身力气大喊道。
“我说了我只给你两个选择,既然你不要第二个选择,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叶楚烟冷冷的看着他,那护卫的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在这短短时间内他的心里已经是一阵翻江倒海。
“是,王爷在前些日子回宫之后,是有跟几个妃子私底下悄悄说见面,还是皇上最近宠爱的几个妃子。”江护卫咬牙说道,“但是属下只能远远地看着,在外面守候,王爷她们说了什么,属下一概不知。”
“云秋,将他送给王爷,不但要治他一个猥亵之罪,还要送他一个欺瞒之罪。”叶楚烟对他说的这番话根本不信,就算他在远处望风,以他习武之人的听力不可能只言片语都听不见。
尤其是他这一等大内侍卫,凡有风吹草动,他们都要提前警惕。他们这种人天生的听力就比常人要好几倍,就算是主子的秘密,也依旧压不住人的好奇心。
“王爷跟那些妃子说要在皇上的酒中下药!”江护卫没办法闭上眼睛,几乎是绝望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云秋跟霜九闻言心里皆是大惊,王爷一向不屑于用这种下九流的手段,怎么会吩咐那些妃子做这样的事情,而且毒害的还是他的父皇,一旦暴露那些妃子为了保命一定会将王爷供出来,到时王爷可就万劫不复了!
“日子是哪一天?下的又是什么药?”叶楚烟并不觉得惊讶,冷静问道。
“我没有听清楚,但是下的好像是蒙汗药之类的,并不是毒药。”江护卫喃喃答道,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人。
叶楚烟低头沉思了片刻:“回将军府。”她转身走进了车厢内,霜九跳上马车替她架起了马。
云秋反手一个手刀把护卫敲晕,给他吃下了一粒药丸。将他搬到马车厢内,不让别人看到他,自己骑马跟在马车身边。
“姐姐,没想到王爷竟然也开始狠心了,以往他对他自己这个铁血帝王还是有一丝崇敬,看来王爷也不再抱有期待。”云秋在边上说道。
“这还得感谢刘如海。”叶楚烟语气略有些唏嘘。
如果不是刘如海有那样沉痛的过往,只怕王爷也不会将他说的话当回事。同样是丧失了自己身边最亲的女人,王爷更能理解他那种想报仇的心。
同时王爷也明白想让皇上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将储君之位安然地送到他身上是不可能的。他建功立业再多,证明了自己的帝王之才,皇上也不可能对他器重,反而会觉得他功高盖主,看他更不顺眼。
然而毒死皇上也不是明智之举,用蒙汗药便是最好的方法,如果她没猜错,下药的那一天便是谋反之日!
“九爷,那些兵器你都验过了吗?”叶楚烟说道,皇上的禁卫军不是吃素的,在兵器这一环节就不能输。
霜九沉声道:“古家兵器厂名不虚传,做出来的兵器真的一等一的好,不会输给宫廷铁匠,只看鸿世子的那些兵马如何了。”
云秋心里开始担忧起来:“姐姐我们当真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他总觉得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了,二殿下虽然封王,但储君是谁皇上还在摇摆,并没有偏向于谁,秋妃如今也只是一个宠妃,群臣也没有一个上奏让皇上早日立后。
如果他们这暗行兵事被人举报,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只怕王爷的王位保不住,还会被流放到外地,永远做一个闲散皇子。
到时朝廷里就没有皇子能跟秋妃和二殿下抗衡,只要在这几年内他们笼络大权,逼皇上逊位。那王爷的命绝对保不住,将军府所有的一切也都不堪设想。
叶楚烟眼眸也深沉起来,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纠结了无数遍,他们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但如果按兵不动是不是又会受制于人?是进是退,老实说她自己也拿捏不好。
“有备无患,凡事有利有弊,而且鸿世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来,说明皇上对他们封地已经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就离开了京城,更显得奇怪。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步迟早都是要走的,不然结局就跟前世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她费尽心地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单单是为了报仇,还要保住将军府所有的一切。
透过帘子,她看到云秋的侧脸,已不像前世那般的稚嫩,眉宇之间已有了男人的气度。
上一世是谁背叛了他,至今她还不知道。也可能由于自己一系列的举动,那个小人没有来到将军府内。
云秋的命她算是暂时保下了,就算最后他们谋反失败,她也会想办法保住外公跟云秋的命。
至少要做到这样,她这一世才不算是白活。
第460章 秋妃有孕
京城内锣鼓齐鸣,百姓欢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所有的店铺都纷纷关门,百姓们都出来看着那一群舞狮彩凤,那个手上也都拿着官府分发出来糖果。
大街小巷中,无论老人小孩都是在笑。只有的几个人阴沉着脸,他们的神情彷如吞了一只苍蝇。赵洪俊。看着眼前一位百姓经过他的身边,手上还捧着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秋妃娘娘怀上龙子,冯家人正在城东那边分发银两,说是为她怀着的龙子行善积德,见者有份,你们还不快去领!”那百姓对着周围的朋友欢声说道。
那些人一听眼睛放光,撒开腿便往城东的方向去。冯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之家,为了收买人心这点银子还是拿得出来。今天这‘善事’之后,百姓们便会纷纷传送秋妃的美名,为他的母仪天下又铺垫了一步。
“王爷,秋妃腹中的不一定就是龙子,是位公主也说不定,还请王爷宽心。”云秋脸色阴沉,但依旧还在宽慰身边的人。
赵弘俊目色冷峻,一句话也没有说。那个妖妃是不是身怀有孕他不在乎,他奇怪的是秋妃得宠也不是这一两个月之间的事。那么多年来秋妃都没有怀孕,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就有了神孕?
之前人人都说她已经三十岁,有了二皇弟还算勉强保住了地位,但她终究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若一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再过两年都是要失宠的。而偏偏就在他失势,二皇弟得势的时候她怀孕。
三十岁的女人生孩子并不奇怪,她就是四十岁生孩子,他也不会怀疑,只是这个时间太过奇怪:“本王会让御医悄悄打探消息,看看秋妃是不是真的怀孕。”
云秋大惊:“王爷,你认为秋妃敢欺君?”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怀胎十月,三个月就该显怀。他使出这一记,不过为了这短短三个月,那根本毫无用处。宫中的妃子小产的多了去了,皇上也不会因此对她会更加宠爱。
“那个妖妃敢背着父皇偷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多点防备总是好的,让你姐姐替本王准备一份贺礼,本王差人送到皇宫去,就当是祝贺她了。”赵弘俊话语有些奇怪,眼神也变得不那么自然。
“王爷不跟我一起回将军府吗?”云秋说道,他们是半路遇上的,还以为王爷会跟他回将军府坐坐。这偶遇,是他邀请他回将军府做客的一个好机会。
“不了本王还有一个地方要去。”赵弘俊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他的护卫,便远离了这京城内的锣鼓喧嚣。
“这几天叶楚烟那边有什么动静吗?”他侧目问着身边的护卫,这段时间,她一直闭门不出,也不知在做什么,但他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按兵不动,静观变化的人。
那护卫摇了摇头:“江护卫只说这几月大小姐都在将军府里没有外出,说是老将军病情越来越重,需要在床头侍奉。”
赵弘俊皱眉,但也是点了点头。老将军的病,他知道都是装的,这借口也就是想蒙蔽对手吧,毕竟现在确实秋妃得势,二皇弟也已受到了大部分群臣的拥戴。将军府的锋芒还得再收拢些。不然他们一定会从中作梗。
二人骑上快马,还带上了京城一位皇宫中退下来的老太医,三人便前往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还未靠近,就已闻到一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听起来就让人害怕,如同来到了阴曹地府一般。
“王爷,那些疯子都很凶,而且极其害怕生人,不如让护卫将人带出来吧,免得有损王爷贵体。”老太医似乎很有经验,提前将俩人拦在了宅子外。
这是一所疯宅,所有疯子都关押在这个地方,接受治疗跟照顾,国公府的那赵姨娘也同样在这个地方。
赵弘俊想了想,他们想要问的事情也不能在那一群疯子堆里问,便点了点头。护卫抱拳领命,不多时就将一个人半推半扯的从宅子里拖拽了出来。
只见那个人竟然是叶堂之。
“王爷!”叶堂之一见到赵弘俊,立即吓得脸色煞白,跪下来通通的磕了三个响头,“参见皇上!”前一刻还叫着王爷,后一刻便是皇上万岁,口里又絮絮叨叨的什么爹娘祖宗,整个人瑟瑟发抖,就像是一只刚从冷水里捞出来的狗。
“这还能问吗?”赵弘俊见他疯的不轻,询问着身边的老太医,如果一个人疯成这样,问他话,答出来的估计也天马行空,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老太医捻须观察了半天,点点头:“每一个疯子。总会有那么一刻清醒的时候,叶国公的疯症显然还没有病入膏肓。”
于是,他们三人到了另一处空旷无人之地。老太医拿出随身带的针灸在叶堂之头上扎了十几针,这针一下去原本疯疯癫癫的人,竟然安静了下来,闭上眼睛垂着脑袋好像睡着了一样。
老太医数着时间,将那针撤下来,抱拳道:“王爷想问什么尽管问吧,但是,老臣并不知道他能清醒多久,所以还请王爷抓紧时间。”说罢他便背着自己的药箱躲得远远的。
护卫上前,轻轻的拍着他的脸将他叫醒。
“王爷!”叶堂之清醒过来后看到赵弘俊一脸惊讶,脸忙叩头行礼,但这次喊的就是王爷。
赵弘俊见他清醒,冷声问道:“十九年前八月初七,父皇微服私访下京城的时候是不是有来过你国公府?”
叶堂之那迷糊的脑袋刚清醒过来,就听到了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使得他浑身一颤,眼神都明亮了许多,但他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却说不出半个字。
“快说!不然立即要你化为一具死尸!”护卫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抽出三寸,发出铮的一声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让叶堂之吓得浑身冒起了冷汗:“是!是!皇上确实来过,而且还是秘密的住进了将军府,除了我之外无人再知晓。”
听到无人再知晓这几个字,赵弘俊的心突然之间悬了起来。这几日他帮叶楚烟调查他娘的死因,却听到了一段风流艳史。说父皇在将军府那跟云大小姐度过了风流一夜,他原先还不相信,直到听到时间是十九年前,而且还说出了月日。
谣言这般真切就不一定是谣言,听到叶堂之的肯定答话,他满目都是不可置信。他双拳紧握,相信云大小姐不会跟父皇做那等苟且之事:“父皇那晚在将军府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
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想要知道答案却又害怕那个答案
第461章 美色
叶堂之低下了头,眼神闪烁。跪在地上双拳紧握,捏住了一把地上的沙子。手背因为用力青筋暴起,他的神情也是在咬牙忍耐着什么。
“铮!”只听又是刀器响动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野外显得越家清晰刺耳。冷风吹过,带来了一股肃杀死亡的气息,伴随着远处传来的阵阵哭嚎,显得是那么阴森恐怖。
赵弘俊的心似是握在叶堂之的手心里的那一堆沙,他越是迟疑,自己的心就被撕扯的越加难受:“本王今天来只不过是想求一个答案。”挥了挥手示意护卫将刀收起。
“回王爷,老夫也不知道。”叶堂之感觉那锋利的东西远离了自己之后,他的心也是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眼神开始回忆起来:“那天晚上皇上突然来了将军府,我跟夫人都是吓了一跳,而后皇上说想单独跟夫人聊几句,让我先行离开。我见皇上面目冷冽只能从命,皇上说话,我哪敢让下人在边上伺候,要是将什么话偷听了去,那将军府岂不是白白惹来灾祸。我就寻了个理由让下人统统撤走,所以当时屋内发生了什么,也只有皇上跟夫人知道。”
如今云夫人已经逝世多年,那天得晚上发生的事情,也只有皇上一人得知。
“你让你的夫人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赵弘俊还是有些怀疑,就算是再胆怯的男人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妻子双手奉上。叶堂之如果是那等绿王八,那他也不会在官场上游刃有余那么多年。
“我相信夫人不会跟皇上行那苟且之事,如果真有什么诡秘之事,皇上又岂会心安理得地在将军府过一晚上。”叶堂之语气忽然强硬了起来。
听到这句话,赵弘俊心又是松了三分。原先自己的怀疑真的太过多余了。而正当他要问父皇是如何跟云夫人相识的时候,只见叶堂之开始哭了起来,嘴里还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的什么,捶胸顿足,满地打滚。
“王爷,他的疯症又犯了。”护卫摇了摇头。
赵弘俊将那还未问出口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摆手让护卫将他送回那疯宅里。走到那老太医面前:“多谢老太医陪本王走这一趟,今日之事还请千万保密。”
那老太医抱拳拱手,自然这等事该守口如瓶。为了避嫌,他也不与王爷同行自己先走了。
赵弘俊远看着那作疯宅,心里复杂了起来。前些日子叶堂之还是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国公。而现在却被关在这宅子里,跟那些普通的公子少爷们沦为一等人。这一刻,他明白地位的高低只在片刻间就可以天差地别。
“王爷,恕属下直言。云夫人我们虽不了解,但看叶大小姐就该知道云夫人是如何风骨。就算那天晚上皇上真的有跟云夫人见面并且共处一室,我们也不该怀疑。”护卫郑声说道。
赵弘俊冷冽一笑:“你以为本王来只是想知道有没有这桩风流韵事吗,本王是想知道父皇对云夫人究竟痴恋到如何地步,他在美色面前是否真的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定力。”
男人无论二十出头还是四十岁,骨子里的色心会减轻但不会消失。如果父皇到今天这个年纪还对美色垂涎,说明他二十多岁那会儿,也不过如此。那秋妃蛊惑,便不可小觑,而他也可以利用美色来迷惑父皇。
而对于男人的心思,有一个人或许比他更加了解。赵弘俊心中想着,便去找了那个人,并且将自己的想法也跟她说了。
“美人计?”叶楚烟喃喃念道,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弘俊没想到这样的计谋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王爷以前不是一项不屑于用这种下九流的手段吗?”
“今时不同往日。”赵弘俊只是淡淡答道,面对奸邪小人,还是在自己不在上风的情况下,他若在大开大合的使用那些计谋一定会输,“你觉得不可行?”
“可行是可行,但是美人何来?”叶楚烟说道,貂蝉这位美人不但美,还智勇双全,在董卓与吕布之间周旋而留有余地。如果真要使用这一计,那这个人的心机不能在秋妃之下,否则也是飞蛾扑火罢了。
“你觉得可行就好,本王会慢慢物色。”赵弘俊皱起了眉头,储秀宫中那么多的秀女,他要都去了解也得花个一年半载。
“王爷若觉得头疼,我倒有一个人选。”叶楚烟说道,她嘴角轻勾,略有几分顽皮。
她轻轻说出了那个人的人名,赵弘俊先是一怔,而后便微微点头:“果然妥帖,那她要是不愿意呢?本王知道她跟你势不两立,你要利用她可不那么容易。”
“飞上枝头做凤凰,有谁会不愿意。而且这也是她获得权势的机会,也是她报复我的机会。”叶楚烟说道。她所说的这个人就是她的异母姐妹,叶巧容。
论心机,她没有秋妃那么老道,但只要有王爷的人在宫中照应,她想要周旋不是问题。加上她年轻貌美,嘴巴又甜,得到宠爱并不是难事。
“事不宜迟,本王这就去国公府找他,你就不要出面了,不然适得其反。”赵弘俊说道,叶巧容到底是一个少女心性,如果见了叶楚烟赌气拒绝,那就适得其反。
“想要说服她,还非得王爷跟我一起去。”叶楚烟说道,“王爷若单独去说,她不会相信王爷的话,因为她知道王爷偏心于我,一定认为这是一个阴谋诡计。如果我们去说她便会觉得自己是这么重要,让我二人同时出面。”
加上能成为皇宫妃子,这样的诱惑叶巧容不会抵挡的住。
将军府内,叶巧容正在搓洗着自己的衣服,听到他们所说的妃子二字,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看着自已逐渐变得粗糙的手指,嘴角扬起了一丝唏嘘的笑:“我答应你们入宫。”
赵弘俊一怔,没想到她居然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叶楚烟的话语非常尖锐,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要她进宫去跟秋妃争宠,难道她明知道要被利用也甘之如饴?
“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皇宫妃子可没有你这双粗糙的手。”叶楚烟冷冷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赵弘俊跟在她身后,脑子里满是疑惑。
“王爷不用觉得奇怪,叶巧容就是这般心高气傲的人。”叶楚烟说道,“她却不让下人帮她洗衣服,因为她觉得那是我给她的怜悯,她不屑。但是入宫为妃,是她可以踩在我头上的机会。在她心里,她也比那些妃子要聪明。”
第462章 无惧
三年贫苦生活会抹去一个人表面锐气,但绝对不会磨平自己骨子里的锐气。在她看来叶巧容还是那个叶巧容,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成了宠妃,对付起自己来不会手软。
“你就不害怕吗?”赵弘俊不解问道,将自己一个恨自己入骨的人捧上高位。他虽然不了解叶巧容,但绝对不是一个能够低估的对手。
“想要对付秋妃也只能冒这样一个险。”叶楚烟说道,赵弘俊在后宫里收买的那几个妃子,秋妃对她们了如指掌,在她眼里她们简直不堪一击。如果不换上一个新面孔,换上一个让她难以了解的人,绝对动摇不了她。
“但是叶巧容当年是因为丑闻台才被你爹放到外地,如果秋妃将当年的事抖出来,那后果可不堪设想。”赵弘俊说道。
送上一个不贞洁的女子,这对于父皇来说是触犯天威,叶巧容的命绝对保不住。而在她死之前,一定会狠狠地咬叶楚烟一口。如果她说自己是被派进宫蛊惑皇上,那就会牵扯出一堆人。
他也自身难保,但是他清楚叶楚烟不会做这么冒然的决策,这样的后果她也一定想到了。就是不知道她有什么别的计划,能够制止这样的事情不发生。
“当年的丑闻也只是丑闻而已,又有几个人能坐实。现在爹已经疯了,厉建峰也死了,几句流言蜚语不过是空话。而且,我也没说过要她以叶巧容的身份入宫。”叶楚烟眼神里突然闪现了睿智。
“你的意思是?”赵弘俊皱了皱眉头,储秀宫每年都会送入秀女,但是姓甚名谁出自何家,都要登记清楚,经过筛选之后才能顺利进入储秀宫。身份卑贱者连成为秀女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是进储秀宫。
“偷梁换柱我们用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也不在乎多用一次,王爷手底下的那些官员随便选一个便是。”叶楚烟说道,那些官员里三四十岁的也不在少数,让他们认一个义女,将名字录入族谱不是什么难事。
那些官员知道叶巧容的真正身份,如果她真的做了宠妃,对自己的仕途也会有好处,总会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好在这选秀女的时间就在这一两个月之内,本王会安排。”赵弘俊说道。
京城里的人早就忘了叶巧容,父皇虽然见过她,但这三年来在他身边的女子来往无数,只怕也早就忘了叶巧容的模样。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叶巧容真的得宠,你会怎么样?”赵弘俊说道,且不说她能不能争得过秋妃,只要她入宫服侍父皇,怀上一男半女便坐稳了妃子的位置。就算品位再低,那也比她高上一截。
“真的得宠再说吧,就算她想要我的命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叶楚烟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就像在说的一句闲话一样,脸上的神情也很平静。
赵弘俊眯了眯眼,他再一次见识到了叶楚烟的胆识。如果换做是他,他没办法想象自己将失势的二皇弟送上高位。就算能获得某种好处,他也不敢冒这样的一个险。
“秋妃这次怀上龙子,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侍奉父皇,正是叶巧容争宠的好机会。我会找宫里的嬷嬷来教她,如何讨父皇的欢心。”既然叶楚烟决定这么做,那他便全力支持。
叶楚烟冷冷一笑:“王爷放心,秋飞这个龙子绝对生不下来。宫廷之中斗争险恶,谁也不会让谁轻易得逞。”
“秋妃害过的妃子不少,自然懂得保护自己。想害他的妃子不计其数,但能得手的只怕一个都没有。”赵弘俊摇摇头,如果那些妃子的心机在秋妃之上,也不会让她三十岁还在得宠。
“我说想害她的人不是妃子。”叶楚烟眼眸一凌,眼神中似是透露着什么秘密。
赵弘俊猛然会意,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凌厉起来。想让秋妃小产的还有一个人,他的二皇弟赵弘文。
现在秋妃的膝下就他一个皇子,他还算有利用价值。但如果秋妃真的生下了皇子,那他就什么也不是。要是秋妃成功封后,她的儿子就是嫡子,自然也就是太子!
赵弘俊心中冷笑,看来这几个月的日子,二皇弟也不好过了。秋妃也一样,不但要防着外贼,还要防着内贼。父皇的皇子也不算少,对秋妃这个胎儿也不知会有多少重视,他们有得一通乱斗。
三月后,储秀宫的牌子被送到皇上的寝宫。柳香怜三个字被翻出,皇上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并没在意这即将侍寝的秀女。
那太监走出门后,暗中松了一口气。吩咐小太监后,他便将那些牌子捡起一个,其余通通投入了火炉里烧成了灰烬。所有的牌子,都写着同一个人名。
“你不怕朕?”皇上看着那躺在床上的女人,只见她笑颜如花,眼角都带着无尽的喜色。以往他所见的那些女人虽然也都在笑,但没有一个笑得这般甜美。
“皇上是真龙天子,能得到皇上宠爱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又怎么会害怕。”化名为柳香怜的叶巧容,语声娇弱柔和,细腻得让人心里发颤。
皇上捻须微笑,站在床边俯视着这个女人,赞赏的点了点头:“你很有胆子,这般无惧无畏,像极了一个人。”
叶巧容心中一动,娇巧笑道:“难不成皇上觉得妾身很像云家将军府的大小姐?”
说到有胆识的女人,大靖任何一个人都会想到云飞英。她心中暗喜,早就听厉建峰说过皇上对将军府云大小姐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如果皇上觉得她像,那日后想要宠爱还不是轻而易举。
“不,是云家大小姐的女儿,叶楚烟!”皇上冷声说道,眼睛里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染上了一抹凝重。
叶巧容笑容一僵,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定住了。恨意涌上她的心头,为什么她入宫了还要受到这等羞辱!叶楚烟即使离她那么远也还是在折磨着她!她要报仇!一定要让叶楚烟遭到报应!
她挑了挑眉,媚眼如丝:“皇上,臣妾难道不够美吗,为什么在这春宵帐里,皇上还想着其他女人?”她柔弱无骨的手缠上了皇上的脖颈,吐气如兰,语声婉转。
皇上终究是一个男人,面对这娇滴滴的女人,顿时也是意乱情迷了起来。
寝宫内传来阵阵娇喘,烛火不停的摇曳着。
镇平王府内,一个探子已传回了信息。赵弘俊看着那皇宫的方向,也不知这么做是错是对。但一旦想到这是叶楚烟的决策,心里就渐渐安定了下来。
第463章 圈套
侍寝过后,叶巧容心满意足,享受着宫女们给她沐浴更衣。从今天起她就是被皇上临幸的妃子,凤冠霞帔虽然还轮不到她,但锦衣玉食是少不了。
皇上亲口承诺封她为怜妃,只要她再给皇上生下一个龙子,就等着变凤凰的那一天。他从乐坛中走出来,摊开双手享受着周围宫女对她的服侍,这在国公府内虽然也有过,但她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开心。
“娘娘该服药了。”太监端着一个盘子走上来,下面盛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散发着浓郁苦涩的味道。
叶巧容面容惊变,但还是略有些怀疑的问道:“这是?”
“娘娘还是别问了,是皇上吩咐让娘娘喝下。”太监语气冰冷,似是已经做惯了这样的事已经懒得解释。
叶巧容还要在。那太监便上前半步将那盘子托起。那药碗离她更近,一股令她作呕的气息涌入了她的鼻子里。她双手颤抖,有些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事实。
但最终,她还是无奈服下了那碗苦涩,令她心碎的药。
“娘娘还请早些休息,若有吩咐,尽情嘱咐便是。”太监语气依旧冰冷,略微鞠躬转身便走出了门口,那服侍她沐浴更衣的那些宫女也都纷纷走了出去。
顿时,屋内就只剩下叶巧荣孤零零一个人。她忍无可忍,放声哀嚎了起来,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灵魂,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皇宫里从来不缺这样的声音,那些路过的宫女太监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漠然地略过。
将军府内,一个悠然清冷的眼睛盯着皇宫的方向,她仿佛听到了这一声哀嚎,也知道那皇宫里正发生着什么事。她嘴角轻轻一勾,似是发生了什么在她意料之中的事。
她漠然的转过身,看着桌上放着一本官册。柳建,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跃然纸上。此人身世非常普通,是通过考取功名才获得了官位。这样一个卑微的人,他的子女不配为皇上生下子嗣。
叶巧容还想着怀上一男半女飞上枝头做凤凰,却忘了自己被安排的人家根本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她只听说要能够成为妃子,便已经被那些荣华富贵冲昏了头脑。这就是叶巧容,如果不是有王爷的人在身边辅佐她,她在后宫里都活不过三天。
赵弘俊也已经听说了秋妃被赐药的事,他的心这才安定下来。难怪叶楚烟那么放心让她进宫当妃子,原来是早已有所准备:“让崔公公安排两个宫女贴身服侍她,别让她冲动之下犯了什么禁忌。”护卫抱拳领命而去。
赵弘俊低头沉思起来,想起了之前叶楚烟对他说的一段话。
“就算巧妹怀不上龙子,她也依然会有办法去争宠。她不但好胜心强,占有欲也特别强,但凡认定是她的东西她就一定要得到,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她的命。”
他被这些话深深触动,就算叶巧容是她的姐妹,这么深刻的了解也依然令他震惊。他跟二皇弟也在皇宫内生活二十多年,互相都在观察,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对方,但他对二皇弟就没有那么深刻的了解。
在他的了解里二皇弟就是一个骨子里唯唯诺诺,实际上是绵里藏针心怀鬼胎的人。他的野心很大,欲望也很大,但是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却不知道。
在命跟皇位面前,二皇弟会如何抉择?
“王爷,叶大小姐派人送来一副药方,说要您送进宫去给怜妃娘娘服用。”一个将军府的士卒被带进来送药,“大小姐说,宫中的避孕药也有失效的时候,此药能做出暂时怀孕的假象。”
那士卒双手将药瓶呈上,话语清晰一字不漏。
“本王收下了,回去复命吧。”赵弘俊点点头。之前信件被截断的事情,看来在叶楚烟心里已经敲响了警钟。如今给他传话都是派一个信得过的士卒,用言语传话,再也不用白纸黑字了。
他拿起那个瓷瓶端详了一下,嗅了嗅里面的药味,只闻到一股清香,根本不像是一种药,反而像是一些女人用的脂粉。看来她在将军府那的那几天,都在研究这些新奇的药。看来让妃子入宫的事情,她已经准备了很久。
细思片刻,他就明白了叶楚烟在盘算着什么。
假怀孕终究是假怀孕,想要不穿帮只能在中途做出流产的假象。她是想利用叶巧容设下一个圈套,就是不知道她想陷害的人是秋妃还是二皇弟。
“本王回宫一趟,通知怜飞叫她出来跟本王见面。”赵弘俊将那药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这一趟还得他亲自去送。
想见后宫妃子可没那么容易,不提前跟叶巧容知会一声,他们可就要等上个十天半个月才有机会。
“劳烦王爷亲自前来,是姐姐有什么话要王爷转告吗?”叶巧容换上了一身华贵的妃子服饰,整个人也变得傲慢起来,在私底下居然连礼都不行了。
赵弘俊也知道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此刻也没有闲工夫刁难她,只是将那药瓶扔给,将叶楚烟的意思转达了一遍,但没有说那是她的意思。
“这药来的真是时候。”叶巧容不关心药的来源,眼睛里已然放出了光。她虽然不通医理,但也知道任何药都有失效的时候,她喝下去的那些避孕药一次有用,两次有用,第三次就未必有用。
赵弘俊见她眼睛里,满满都是利润熏心的光。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厌恶,没想到叶楚烟居然跟这样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想必没少受她的暗害。能让她活到今天当真是最大的恩赐,然后眼前这个人还不知好歹,心里只想着如何报复。
“此地不宜久留,本王就先走了,你自己看着办。”一来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心里的厌恶太难以忍受,二来也不能让外人看见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
“还望王爷替我转告姐姐,我一定不辱使命。”叶巧容在后面低头颔首,语调阴阳怪气。
赵弘俊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再也不想去看那个女人一眼。远离之后心情平复下来,心里又不得不佩服叶楚烟的谋略。
他们对叶巧容根本不需要多交代什么,以她那幅蛇蝎心肠,栽赃陷害都是家常便饭。就算是在皇宫之中,只要给她一个把柄,她便能将这个把柄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也是叶楚烟看上叶巧容的原因,除了她之外,目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容貌绝美,年轻又有这份心机的人。而且,无论秋妃跟她谁死谁活,对她都是有利无害。
第464章 入宫
“安胎?”叶楚烟看着眼前的太监,略微惊奇。
“皇上口谕,让叶大小姐入宫为秋妃娘娘奏曲安胎,还请大小姐快些准备,马车已在外面恭候了。”太监细声细语。
叶楚烟只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宫内琴师千千万万,为何偏偏选中我?”
那太监笑道:“宫中琴师哪里比得上大小姐的琴技,秋妃娘娘跟皇上其实心里都念念不忘,大小姐还请快准备吧。”
叶楚烟便不再言语,嘱咐下人去收拾行囊,之后便跟那太监上了马车进宫。然而走到半路时,他们却被一人一马半路拦下。
“奴才参见王爷。”太监跳下了马车跪下行礼,这一声呼唤也提醒了叶楚烟这拦住他们的人是谁,只听马蹄声渐渐接近走到了自己车帘边上。
“一切小心。”赵弘俊嗓音低沉,透过车帘传来,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但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紧张跟不安,哪怕还没有看到他的脸,都知道现在的他一定是愁眉紧皱。
“放心好了,秋妃不过是让我奏曲安胎。”叶楚烟轻声说道。
赵弘俊在外脸色阴沉,他们彼此都知道秋妃是什么心思,这一趟凶多吉少。
“王爷不必担心,就算您现在在宫内,秋妃想对我做什么,你也无能为力,我们分开反而更好。”叶楚烟知道他心里紧张,不由得出声宽慰。
要是他在宫里,自己出了什么事一定又得冲动徇私护短,这就触怒了皇上,也让秋妃如了意。
“这安胎怎么也得几个月,如果是有什么难处就去跟崔公公说,他会替你打点。”赵弘俊说道,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
马车继续前行,赵弘俊目送她远去,心里满满都是惶恐。
秋妃没有见过叶巧容,但女人对女人的总是会多留心一些,尤其还是跟自己的情夫有关系的女人。也不知现在怜妃的身份,在秋妃心里是怜妃还是叶巧容,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有没有暴露。
叶楚烟在听到太监通报她给秋妃安胎的时候,这个疑问便已经浮上了她的心里。不管秋妃是要刁难她,还是要刁难她们两人。这一去都是一场鸿门宴。
她被带进宫后,没有被安排在琴师的住处,而是在秋妃的宫殿某个角落安排了一间小屋。算不上多奢华,但是比起国公府来也好上百倍。分来的两个宫女也是知书达理,看上去面柔心善。
但她上一世好歹也是做过王妃的人,面对这样的宫女,她一看便知道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
“秋妃娘娘命我二人伺候大小姐,还请大小姐先修剪指甲,而后才去给娘娘奏曲安胎。”两个宫女手上都拿着修剪指甲的器具,笑起来如桃花般的灿烂。
“我自己来,就不劳烦二位姐姐了。”叶楚烟说道,她看向那些锋利的器具,就算是伤了她也可说是误伤,她又怎会给这些宫女这样的机会。
“叶大小姐,这可是秋妃娘娘特地吩咐的,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位宫女柔声说道,面上还带着笑,但是话语却听起来冷得渗人。
“我不过想自己修剪指甲,怎么这就成罚酒了,莫非这秋妃娘娘的寝殿是龙潭虎穴,还不得一点自由了?”叶楚烟冷声说道。
另一位宫女冷笑:“这修剪指甲可不只是为了您弹奏方便,也是为了避免您伤害娘娘。这指甲若是锋利起来,比刀子还尖,若是有损娘娘玉体,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大小姐您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她们嘴角的笑越发狰狞起来,像是看着一个待宰的羔羊。
突然,宫外涌进来几个老宫女,各个膀大腰圆,看上去就是一身蛮力。她们侧身站在门边,神情凶恶,就算她们排排站着都像是要吃人一样。
叶楚烟算是看清这阵势,自己今天必然要受一阵皮肉之苦。犹豫之中,那些老宫女便已群涌上来,一左一右的伸手将她推按在了椅子上,将她的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像是上刑一样。
那两个宫女笑眯眯的走上来,跪坐在她身前好像很恭敬,但是脸上得意的笑已然越来越狰狞。
“两位姐姐可要三思而后行,若是我这手一见血,你们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叶楚烟没有挣扎,只是冷言说道。
那两个宫女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们在宫中听得威胁之语太多了,但被一个宫外来的民女这般恐吓还是第一次。早先也听闻叶楚烟的聪慧,顿时,没有人将她说的话当成玩笑。
“当年皇上赐给我雷公琴,就是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将雷公琴的音色发挥到极致。现如今这双手就在你们眼前,如果有丝毫损伤,秋妃娘娘安胎事小,触怒了皇上,试问两位姐姐可担待得起?”叶楚烟清冷说道,俯视着她们二人,又扫视了那些制服着她的那些老宫女。
她目色一凌,迸射出一股凛然,仿佛有睥睨天下之气魄!这在任何后宫妃子之中都看不到,甚至在皇后娘娘的身上也都从未见过!
几个老宫女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松开了手,低头退到一边,如个雕塑般动也不动。她们在宫中多年,更懂得审时度势。
那两个小宫女见没了人撑腰,脸色也是瞬间变了,她们皱眉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二位姐姐不是说要给我修剪指甲吗,既然你们这么盛意拳拳,那我就不客气了。但是还是要提醒一句,姐姐们可千万小心,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我可就不能好好奏曲了。皇上跟秋妃娘娘若是不满意,那我也只能说是被误伤了手。”叶楚烟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一人一边,眼睛里依旧带着冷意。
那两位小宫女看着眼前白皙柔滑的手,像是看着一个索命的无常。如果在她们修剪的过程中,叶楚烟自己乱动弄伤了自己,那一样是她们的错。如果皇上真的怪罪,那还真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秋妃娘娘有令,即刻传叶楚烟入寝殿奏曲!”外面传来一声太监的呼唤。
这一声让她们所有人都如遇大赦!
这修剪指甲本来就是为了刁难叶楚烟,并非她们所说的那些瞎话。这周旋的时间过长,她们也没来得及下手。听到这指令,宫女们都纷纷退了出去。
外面的太监已然将琴准备好等着接人,对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叶楚烟走出门,面色冷冽,心里依然是涌起了敌意。看来秋妃的寝殿比皇上的寝宫要危险多了。
第465章 情恨
“秋妃娘娘,人已带到。”那太监在门口跪下说道。
“让她进来,你们今晚都不伺候,今晚就让本宫安心听曲。”秋妃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柔弱无骨,透着一股妖媚。
那太监应了一声,让小太监将雷公琴安置好,之后便退出去了,他看着叶楚烟,低声道:“娘娘想听什么你便奏什么,不该说的话别多说。”语气略有些凶恶,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叶楚烟也不搭话,只是福了福身就走了进去。她坐在蒲团上,抬头看着眼前的金色罗帐,里面一个人影似是也端坐在那。隔着朦朦胧胧的纱帐,她能感觉到秋妃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不知娘娘可有意中曲?”她低头颔首不去看她,将自己的姿态先摆低了些,这时候跟秋妃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意中曲没有,意中人倒是有一个。”秋妃阴阳怪气的说道,还伴随着一丝冷笑。
“若娘娘没有意中曲,那民女便为娘娘选一首柔和些的为娘娘安胎。”叶楚烟装作听不懂,将话题又引回了曲子上。
“罢了,本宫已经遣散了所有下人,你又何必演戏。”秋妃掀开纱帐走了出来,长发及腰,身形柔弱无骨。不施粉黛的她,三十岁的年纪看上去竟如十六七岁般娇媚可人。
“谁都说你很有胆识,但在本宫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她走到叶楚烟的面前,低头俯视着她,话语尖锐,“不必遮遮掩掩了。本宫让下人遣退便不会有一个人敢偷听!”
叶楚烟见她语气如此嚣张,看来在这后宫之中她已是一家独大:“民女并未遮遮掩掩,民女只是不明白,秋妃娘娘让民女入宫意欲何为?”
秋妃冷笑,眼睛里充满了蔑视:“你不明白?这世间只怕不会有人比你更明白了,厉建峰跟本宫的关系你不是最清楚吗!”
她的嗓门开始渐渐变大,真的丝毫不担心有谁会偷听了去。而提到厉建峰,她的情绪似乎变得激动起来。
叶楚烟没想到她会提起厉建峰,原以为为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慰藉,互相利用,却不想秋妃居然对他动了真情。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不伦的感情秋妃居然敢这么坦然的说出来,看来她骨子里还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
“所以娘娘找民女来,是为了给他报仇?”叶楚烟抬目看着她,眼神冷静,根本无惧她的威慑,后宫之中她就算再有权势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杀人。
“放心,本宫不会在这寝殿之中就要了你的命。但是你踏入本宫这宫殿,就别想再活着走出去!”秋妃嘴角轻勾,扬起一抹阴鸷的笑。
“娘娘如果认为他的死是因为我,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叶楚烟摇了摇头,神情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不必再狡辩了!”秋妃怒道,转而又是阴笑,“本宫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的心思。你无非是因爱生恨,所以才不断的报复他,为此还不惜投靠了赵弘俊。”
叶楚烟听到这番言论,心里不由得苦笑。
“如果不是为何跟厉建峰又过情事的女子都没有好下场,你的二妹被你陷害下放到外地,你的三妹更惨,连命都没有保住。其余的那些露水姻缘你也便得过且过,因为报复她们根本没有意义。但是你万万没想到他跟本宫在一起了,你没有办法对付本宫,所以忍无可忍之下就杀了他,对吗?”秋妃凌厉的说出这番话,挺起胸膛满是自信,仿佛她说的就是事实。
叶楚烟细思片刻点了点头:“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民女有一个疑问,娘娘可知道我爹最初是想将民女许配给他,而他之后也送来文书提亲了。如果我当真有意于厉建峰,当初就会让爹直接定下这亲事,选个黄道吉日便可拜堂成亲,又怎会有娘娘你说的那些。”
虽然那份文书提亲的对象是香儿,但现在文书没了,香儿跟厉建峰都死了,爹也疯了,秋妃想要求证也无处求证,但一定会打听到有这等事。
秋妃是聪明人,她一想也知道三年前的厉建安还是个病秧子,有今天没明天,国公府嫡女许配给二公子是理所应当。她立即凤眼一瞪:“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无意于他,是他自己到处留情?”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听有人说她心爱男人的坏话,说这话时,她不屑的发出了一声冷笑。
“信不信由秋妃娘娘自己,厉建峰已经是个被逐出王府的庶民,他生死与否对民女来说都不重要。”叶楚烟冷冷说道。如果她想要厉建峰的命,又岂会让他为非作歹三年之久!
“够了!”秋妃厉声喝道,她怒指着叶楚烟的鼻子,“他早跟我说过你这个女人心肠歹毒,最擅妖言惑众!本宫总有一天会勾断你的舌头,不但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还要你转世投胎成一个哑巴!”
她面目完全变得狰狞了,如一头发了疯的母狼。双目瞪大,全被仇恨所填满,完全没有半点端庄贤淑。
叶楚烟一惊,但不是因为秋妃的恐吓,而是因为她的失态。秋妃的家族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女儿都是温良恭俭,就算被欺压辱骂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秋妃这般暴怒,居然是为了厉建峰。
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这让她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如果秋妃对他真那么用情至深,那自己这几个月在宫里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秋妃娘娘息怒,千万别动了胎气。”叶楚烟柔声细语说道,俯身行礼。她竭力让自己千万冷静,此刻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清醒。
秋妃冷哼一声,对这假惺惺的作态似是已经见惯了。当她看到叶楚烟的手指没有损伤时,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果然那些小宫女奈何不了你,是本宫小瞧你了。但是你记住,你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这后宫!”
叶楚烟冷面不语,她抬起头来看着秋妃,目中尽然是冷意:“那民女也告诉娘娘,民女也没想过能活着离开,但即使死,也不能我一个人死!”
秋妃心中大惊,脸色煞白。她看着叶楚烟那清冷眼神,犹如地狱的冷面修罗,竟觉得背脊发凉。
一个国公府的嫡女,从未经历过什么明争暗斗,怎么会有这般冷冽肃杀的眼神?她心里惊颤起来,浑身也似被抽空了灵魂一样,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颤抖问道。
叶楚烟嘴角轻笑,眼光一闪:“将军府后人,叶楚烟!”
第466章 安排
悠扬的琴声响起,叶楚烟恢复了清冷的神色,低头开始抚弦。旋律轻柔且曼妙,将这一屋子的火药味通通冲淡了,二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缓和起来。这便是乐曲的神奇之处,能不动声色的就带走人的情绪。
秋妃竟不知怎的,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怔在原地。她脑子里除了弦音之外,满满都是叶楚烟的那句将军府后人。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红衣善舞,英眉舞剑的女子,宛然她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叶楚烟对她内心的想法毫不在乎,只是专心致志的弹奏。既然是被派遣来奏曲安胎,那当然就要弄出点动静来,不然她岂不是要落个责问:“娘娘,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对胎儿有利。”
一曲奏毕,她低头颔首行礼,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都没发生过。
“下去吧。”秋妃也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明日午膳你再来一趟,本宫近日没什么胃口,听听你这轻音也许会好些。”
“民女遵命。”叶楚烟点头,起身便出了寝殿。这刚走出来,眉宇之间便满是凝重。明天中午这午膳定然也不简单,不过好在皇上从来都没有时间跟妃子们用午膳,算是少了一份危机。
“大小姐留步。”正当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入屋时,后面的一个宫女叫住了她,“怜妃有请,还请大小姐移步。”
叶楚烟一怔,这个节骨眼上,叶巧容居然还敢顶风作案,而且还是让宫女直接给她传话,这绝对瞒不过秋妃的眼睛。她沉思片刻,还是点头让宫女带路。
她在宫里是一个民女,妃子召见她,她没理由不见。这见完秋妃之后再见她,或许还能让秋妃产生一种叶巧容在拉拢自己的错觉,让她们之间更加敌对,这也能一定程度上斩断她跟叶巧容的关系。
她走了长长一段路才到了怜妃的住处,她这一所宫殿比起秋妃来差了十万八千里,明眼人看了都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地位。看来想要获得圣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是,王爷可未必有那么多时间。
叶楚烟眉头凝重,走进了怜妃的寝殿。跟方才一样,她低头俯身行礼。她知道叶巧容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十九年,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她一定高兴地不得了。说不定,她就是为了这个才让自己到这里来。
“隔墙有耳,还请娘娘慎言。”她低声说道,提前提醒,避免叶巧容兴奋得口不择言。
叶巧容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宫中规矩,我比你懂。叶楚烟,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
叶楚烟心道最好是这样,若她还是当初的那个她,在这宫里别说争宠,连那些失宠的妃子她也斗不过。
“皇上这几日都翻了我的牌子,是王爷安排好的吧?”叶巧容问道,她刚进储秀宫就被翻了牌子,听老宫女说这可百年难得一遇。她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但这些天下来她发现并不是。
“当然。”叶楚烟坦然道,“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得到皇上的宠爱,真当自己貌美如花,国色天香?”
面对叶巧容,她可不跟对秋妃那般客气。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提前打压她的气焰,等她高涨起来便不可遏制。在国公府内也就罢了,在皇宫里不得不谨慎。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叶楚烟,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叶巧容杏目圆睁,猛地站了起来。
叶楚烟冷笑:“你不过是一个六品妃子,任何一个宫女被皇上临幸都有可能封的品级。叶巧容,你真以为你飞上枝头了吗?”她毫不留情,字字带刺。
“你!”叶巧容咬了咬牙,强忍下心中的火,秋妃的宫女都奈何不了她,自己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就是自己添下了刻薄的污名。只是她没想到,叶楚烟竟然也有这等锋芒。以往自己不招惹她,她也绝不来犯,果然跟在王爷身边,她也不是当初的她。
“这宫殿里还住着其他的妃子,等你什么时候能自称本宫,单独有了一所宫殿才有说话的底气。”叶楚烟说道,她温声细语,但却暗中刺激着她快些争权夺势。
“那些药我已经吃了,等着见效便是。”叶巧容别过头去,满面都是不忿,“但是若真有了身孕,日后该如何收场?”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毕竟妃子受孕可是要经过几个老御医轮番把脉,各种观察之后才会报给皇上。
如果几月后发现是假,那后果则不堪设想!她心里也想过流产这一计,但是要瞒骗那些老御医难上加难。
“这你不用多想,王爷自有安排。”叶楚烟冷冷说道,她们的计划没必要对叶巧容交待。而且这隔墙有耳,不该说的话能少说就少说。若现在不是深夜时分,四周寂静无人,刚才的那些话她也不会说。
她走近叶巧容,压低声音道:“秋妃跟厉建峰的关系,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叶巧容眉头一皱,显然是听到了她不爱听的话。
女人对感情之事非常敏感,叶楚烟虽然猜到她早发觉了那奸情,但心中还是有一丝诧异。她跟厉建峰相处的时间也有一年多,看来在那时候他跟秋妃就已经有染。没想到这一层关系她前世不知道,今生也知道的这么晚。
“你是怎么发现的?”她继续追问道,想知道叶巧容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如果有的话,扳倒秋妃便多了一个手段。
叶巧容面容纠结,似是不想提起这桩事情,但她敌不过身边人那冰冷逼视的眼神:“有一天他急匆匆的闯进我屋里来,身上还带着很浓重的脂粉气,那些脂粉的味道很香醇,不是民间所有的东西,这我闻得出来。直到前些日子秋妃来见我,我闻到她神色有一模一样的味道,这才惊觉过来。”
叶楚烟点头,原来如此,她跟厉建峰美什么近距离的接触,自然也闻不到什么脂粉气,就是她后知后觉的原因,但这根本不能作为通奸的证据。
她叹息一声:“药效就在这一两天了,好在皇上前些日子都翻了你的牌子,你现在有孕也合情合理。以后不要再传我,见面多了秋妃会怀疑。”她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叶巧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面色有些恍然。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皇上,这么快就要面临怀孕,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这份心情依旧忐忑。
两日后,老御医们纷纷来了怜妃得寝殿,接连诊断后便上书皇上,怜妃有喜。
第467章 孕事
“真有孕了?”赵弘俊正在处理数不清的公务,忙的是焦头烂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放下了毛笔。
“千真万确,御医已经上书给了皇上。”护卫抱拳答道。
赵弘俊轻微皱眉,脸色看不出是喜是忧。没想到叶楚烟的药这么有用,还真的就在计算的日子之内,她便出现了怀孕的假象。但这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路更加难走。
“父皇对此有什么反应吗?”他问道,这几年宫中的妃子不是没有怀孕,但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小产了,因为那几个妃子并不是很得宠,父皇有了诸多皇子也并未在意。
其实父皇心里清楚,那些妃子小产都离不开后宫争斗,但如今宫里一下就有两个妃子受孕,他不会不留意。
“皇上下令让怜妃好好养胎,赐了三斤人参跟很多名贵的药材,还派了两名太医贴身侍奉。”护卫答道。
赵弘俊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叶巧容还真有几分手段,不过短短几日之间便博得了父皇的重视跟宠爱。他拉拢的那些妃子,费尽心血连父皇的面都还没见着。
“叶楚烟没有传信给本王,可见如今的事态还在她意料之内。就暂且不要插手,鸿世子那边呢?”他接着问道,这几日忙于公务,都还没来得及询问这些事情。
护卫摇了摇头,他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将军府那边也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然也早就传话过来了。
赵弘俊究竟是鸿世子行事过于隐秘,还是真的他一点动静都没有?“传话给崔公公,让他晚上偷偷将叶楚烟带出来,本王有话要跟她说。”
之前他曾经询问过叶楚烟是不是跟鸿世子之间做了秘密的交易,那笔交易她也承认了,但一直没告诉自己是什么。这个疑问在他心头压了许久,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叶楚烟见到崔公公的时候心里也非常疑惑,王爷想见她却又不说是为什么。她已猜到了几分他的心思,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崔公公出宫。
王爷跟皇上一样,骨子里都是比较多疑的人,就算他很相信自己,如果过于隐瞒还是会让他心有芥蒂。尤其是她跟其他男人之间的秘密,或许更让他在意一些。
叶楚烟穿着一身太监的衣服,混在了一堆有假期返乡的太监之中,有崔公公亲手给她签的放行条,她很顺利的便出了宫。上了崔公公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到了王爷的府邸。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赵弘俊看到叶楚烟的那一刻,心中莫名颤动,原本想要探问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在宫中的这些日子还好吧?”
叶楚烟淡然点了点头:“宫中日子不好过,但有了崔公公的照应也没那么可怕。倒是王爷处理一堆杂事,日理万机,一定忙得不可开交了吧。”
她看着他身后那一堆厚厚的文案,似是是有好多还没有处理。皇上居然真放心将那么多的事务交给王爷,看来在皇上心里,二殿下还没有占据有利的地位。
“这些不过花点时间便能解决,都是些小事。叶巧容有孕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赵弘俊将原本想问的问题压在了心底,不知怎的,此刻他竟问不出来了。
“下一步便按照原计划行事,只是我得寻个由头,让叶巧容跟秋妃见面,但不显得那么生硬。”叶楚烟说道,她们若离得远远的,便制造不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这个简单,就算你不行动,秋妃也会有所行动。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妃子跟他同时有孕,而且秋妃做事凌厉果断,说不定明天他就会去见叶巧容。”赵弘俊说道。
叶楚烟眼神微微一变:“据我所知,王爷对秋妃了解甚少,怎么这说话的语气好像是跟她深交多年似的?”
赵弘俊坦然一笑:“这不都是你教的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挺起了胸膛,像一个在学堂上被表扬的学生,宛若一个大男孩儿一般爽朗的笑开了。
叶楚烟心里越发觉得奇怪:“王爷今晚冒险找我来,不会就是只为了这一件事吧?还请王爷有话直说,我没有多少时间逗留。”
赵弘俊挑了挑眉面色一沉,看来他心底的秘密还是没有瞒过她,或许是自己太过刻意反而露出了马脚。但他绝对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纵然心虚也要强装到底:“本来也没什么事,本王就是想见见你而已。”
他心虚地别过头,想要掩饰自己说谎的心虚,但没想到这一下扭头在叶楚烟眼里却变成了羞涩,反倒显得更像真话。
“本王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谈儿女私情,但是,情难自已。”既然话已经说了,他索性不吐不快,壮着胆子将自己的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叶楚烟面容瞬间变得淡然,心如止水:“这话私底下说说便罢了,王爷的心意,我心领了。”
赵弘俊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个反应,戏文跟书里被表白的女子,要么惊慌失措,要么害羞乖巧,从来没有这般说心领了的。
顿时,他真的是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会喜欢上这样奇奇怪怪的女子。
然而当他看向叶楚烟时,却发现叶楚烟的眼底居然略显出了一丝哀伤,眉宇之间仿佛若有所思,心里好像有什么沉痛的东西。
突然间他心里又涌上了那股异样的感觉,他总觉得她不像是一个青葱少女,好像是经历的各种沧桑后走过来的人,不然她这份哀伤从何而来?
“叶楚烟,本王答应你,一旦登基为帝,定赐将军府丹书铁券,保你将军府永世平安!”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唯一知道的是将军府是叶楚烟最重视的一切。
听到这句话,叶楚烟恍然被唤回了神,看着赵弘俊那坚定无比的鹰眸,心底不知怎的也定了下来。
“好,王爷这句话我记下。”她沉声说道,希望这一世她没有看错人。
临走前她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对他说道:“那解毒丸,崔公公一定已经交给王爷了,这些日子王爷还请多多留意自己的饮食饭菜不要让小人有机可乘。”
前世,赵弘俊莫名暴毙在宫中,不用说一定是被人陷害。现在已然是多事之秋,二殿下又已经蠢蠢欲动,必须要开始防备。
“知道了,本王会多加小心。”听到她这关切的嘱咐,赵弘俊的心里一阵暖意。原本对鸿世子跟她的那些怀疑,不知怎的心里平衡了许多。
第468章 舌斗
上了马车的叶楚烟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算是糊弄过去了,万一他逼问自己跟鸿世子的那个秘密交易,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回到住处,她连忙将得太监的衣服换下交给崔公公心腹手下带走,避免留下把柄被人发现。这一夜,算是安然度过。
不出赵弘俊所料,秋妃果然主动找上了叶巧容,还就是在第二天午膳的时候。按照秋妃的吩咐,她也一同出现在了用午膳的厅内。
从进厅一刻,她俯身行礼后就没有去看叶巧容一眼,生怕露出什么端倪。她知道秋妃跟皇上不同,对叶巧荣一定会有些印象。
“先前就看妹妹长得有些面熟,如今一看叶大小姐竟觉得你们二人有几份肖像,莫不是祖上有什么渊源吧?”秋妃语调高亢,有些刻意的说道。
叶楚烟低头不语,只是坐在琴前,有两个妃子在,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但就这个程度的旁敲侧击,叶巧容还不至于招架不了。
只听叶巧容呵呵一笑:“姐姐真是说笑,若能跟国公府攀上关系,妹妹老早就进宫得宠,何须等到十九岁这个年纪。”
十九岁在储秀宫的秀女之中已经算是年长的,好多十四五岁便已入宫,只等待着临幸的那一天。
叶巧容的话语之中,特地强调了十九岁这个数字和得宠,一方面也是讽刺的秋妃的年纪。言外之意就是说,若我早来几年,也就没有你这老女人的容身之处了。
秋妃从容一笑,面对这种冷嘲热讽她已是家常便饭:“妹妹说的是啊,看来是本宫眼拙了。说起来,国公府大小姐的气质犹如仙子,妹妹身上还是差了一些。要本宫说,若大小姐有一入宫,也不知妹妹还有没有机会。”
叶巧容笑的更欢了:“纵然气质如兰又如何,储秀宫里难道缺这样的女子吗?我一入宫便得了盛宠,如今还怀上了龙子,这可是其他人八百年都休不到的福气。就算她入宫做了妃子,也未必能得见皇上一面。”
一句话记反驳了秋妃,也打压了叶楚烟,而且还让后者毫无还嘴之力。
提到龙子,秋妃的面色不由得有些许动容。看上去三分不悦,七分却是别的情绪,相当的不自然。
叶楚烟留心观察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心里觉得奇怪。在她眼里,秋妃的这神情似乎有一丝丝的心虚。按理说她们两个人共同有孕,秋妃也可以用自己的身孕给以还击,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都说大小姐才智无双,不知以你看来,我跟姐姐二人怀的是龙子还是公主?”叶巧容尖声问道,眼睛里透着诡异的光。
她想来一招借刀杀人,她知道叶楚烟的回答无论是向着她还是向着秋妃,都必定会得罪秋妃。因为无论是好话坏话,只要从叶楚烟的嘴里说出来,在那个人的耳朵里听起来都是讽刺。
叶楚烟抬起眼眸,一道凌厉的光迸射而出。她看着叶巧容,只见她面容得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微微低下头,略显尊敬:“是龙子还是公主皆由上天注定,子嗣不是应劫而生,便是应运而生,谁多行善积德,心怀善意,谁的子嗣便是应运而生!”
一席话铿锵有力,说的叶巧容面容惊变,连同秋妃都是被当头一棒。
“说得好!”门外传来一个低沉威严的嗓音,中气十足,听起来像是狮子的怒吼。
听到这个声音,周围伺候的人便神色惶恐,纷纷跪下行礼。秋妃亦是连忙站起来,仓皇下拜:“臣妾参见皇上!”后面的下人也是纷纷附和。
叶楚烟心中一惊,不是说皇上从来不跟妃子一起用午膳,而是会在养心殿内休息或者批阅奏章吗,怎么如今竟然来了!
“两位爱妃身怀有孕,不必多礼了。”皇上面色祥和,摊开手,示意两位妃子起身。
人逢喜事精神爽,听到自己妃子有孕。皇上的心情也是会出奇的好,面上难得带上了喜摄色,而不像先前那般深沉。
“臣妾不知皇上要来,今日的菜色比较清淡,不知合不合皇上的口味,要不传御膳房给皇上加菜。”秋妃换上了一副贤妻良母的温顺面容,没有了方才的锋利尖锐。
皇上轻笑:“不必了,朕不过是听闻两位爱妃在一起便过来看看。”他余光瞥见还跪在地上的叶楚烟,“刚才那一段话是谁教给你的?”
叶楚烟听见自己的头顶上传来声音,新知皇上是在问她,她将头低了些轻声道:“回皇上话,这些都是小的时候娘读书曾读到,民女无意中记了下来罢了。若有无礼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这些话并不是娘教给她的,只不过她知道皇上对娘有不一样的情分。不管皇上对他的那句赞赏是真是假,又或是现在听得很畅快之后又恼怒,只要将娘搬出来都可以少些责罚。
这样做对娘不义,但是为了保命也只有对不起娘一次了。
“有理有据,何来无理。”皇上声音听起来很轻松,“积善之家便有贤子降世,光耀门楣。不善之家必有恶子临门,报应不爽。此乃天理伦常,你一个小姑娘就能懂得这么多始属难得。”
“皇上谬赞,民女愧不敢当。”叶楚烟叩头下拜,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
秋妃跟叶巧容则是变了脸色,两个人恨得牙痒痒。刚刚她们还在她面前炫耀自己能成为皇上的妃子,但如今皇上却在夸赞着另一个没有名份的女人。
秋妃看着皇上那带着赞赏的眼神,转而说对叶楚烟道:“对了,本宫听闻叶国公得了疯症,国公府是散的散,走的走,也不知现在好转了没有。”
说完,她看着叶楚烟嘴角诡异一笑。既然叶楚烟提到了不善之家会有应劫而生的后嗣,她就将计就计,提一提国公府的衰亡,顺带讽刺一下她。
一边的叶巧容听了只能暗暗咬牙,这其实也无异于讽刺了她。
“回娘娘,爹为国事心力交瘁,头脑不堪重负才得疯症,只待慢慢好转,谢娘娘关心。”叶楚烟四两拨千斤,将这攻势完美化去。
皇上根本不在乎这有名无实的国公府,只轻声道:“朕就不打扰二位爱妃用膳了,养心殿内还有奏章,朕得回去批复。”
正当皇上要走时却又停住了脚步,看着叶楚烟,眼神略有些奇怪。说道:“你到养心殿给朕弹奏一曲。”
闻言,秋妃神色大惊。养心殿等于是皇上的第二寝宫,好多个妃子都是在养心殿被临幸!皇上为什么要让叶楚烟去那里!
“民女遵旨。”叶楚烟只是淡淡答道,脸色毫无波澜。
第469章 养心殿
叶楚烟两次进入的都是寝宫,这一次又来了养心殿,想必她是唯一一个跟皇上单独相处三次而没有被临幸的女人吧。这白天的氛围跟晚上不同,但周围的气息还是非常凝重。
“曲子就不必弹了,看看这本奏章,一炷香后告诉朕,你有何见解。”皇上沉声说道,他看都没看叶楚烟一眼,径直的走上的案台,提起毛笔继续开始批阅奏折。
“民女遵旨。”叶楚烟点头颔首,双手接过太监递过来的一本暗红色奏章。登时,心里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皇上怎么会让她一个无官无职的女子翻看奏章。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将奏章翻开,只见上面竟然是外公的字迹!他在奏章中请求皇上赐婚,赐得竟然是她跟二殿下!
猛然,她的脑海中如惊雷炸响!外公知道她投靠了王爷,跟二殿下是势不两立,怎会上这样的奏章?她抬目,悄悄打量着殿上一脸严肃,正执笔批奏章的皇上,低头不敢说话。
“终身大事本该听从父母之命,但朕还是想问问你,对此怎么看?”皇上没有抬头,语气深沉而不凝重,不带威压却在审问。
叶楚烟低头颔首:“回皇上话,民女卑微配不上安宁王。”她现在的身份说得难听点就是在将军府蹭吃蹭喝的外孙女,若不是外公跟云秋对她好,只怕境遇跟叶巧容没什么区别。
她虽不知道外公是怎么想的,但那白字黑纸上确确实实是外公的字迹,上面也有着他的私印。
“身份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朕可以立即封你为静安郡主,这样你跟文儿也就版配得上了。”皇上冷笑一声,抬起眼眸,“朕只是想知道,你对这桩婚事怎么看?”
叶楚烟背脊一凉,深感着问话背后藏着深深的危险。她若说同意,那皇上说不定就会当场赐婚,若她说不同意,他便会询问是不是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这样追问下去,她的借口就会漏洞百出。
果然她跟王爷的亲近还是惹来了皇上的忌惮。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奏章,下跪低头道:“民女惶恐,不敢高攀皇家,嫁入皇家乃是全天下女子可望而不可即之事,如果民女有此命运,三生有幸。”
她这一番回答让自己显得庸俗不堪,但这也是她的目的。无论她怎么回答,皇上总能挑出刺来,可她将自己贬低成了一个庸脂俗粉。这就好像是要一个文人跟一个文盲讲道理一样,皇上也很难来挑她的毛病。
只听皇上冷笑一声,对她这点伎俩心知肚明,他将毛笔放下,眼神尖锐起来,像是打量这一个企图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的小猎物。
“俊儿跟文儿都已过弱冠之年,你知不知道为何朕迟迟不让他们成婚?”皇上在此时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他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娶妻生子。
“民女愚钝,还请皇上明示。”叶楚烟不敢贸然作答,先帝虽然有不要沉迷酒色的祖训,但并未说不许成婚。
“达官显贵的女儿多的是,就如你所说加入皇家是天下女子的夙愿。朕想要从那些女子当中挑出人选配给二位皇子,根本不是难事。你知道朕为什么迟迟没有这么做,只是你不敢说而已!”皇上的语气突然变得深沉起来。
叶楚烟沉默了,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对于她的心思,皇上一清二楚,但是那些话绝对不能说出来。皇上之所以没有挑选贵族女子许配给两位皇子,是不想任何一方得势!这也就跟他没有立秋妃跟其他妃子为后一样,就算是卑微之家,也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天下大势看似掌握在朕的手里,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只要这一个不留神便会卷入惊涛骇浪之中,万劫不复!”皇上放下毛笔走下殿,负手而立站在叶楚烟面前,“朕知道你们没有心怀鬼胎,但这说不准你们会不会被那些鬼心肠的人利用!”
叶楚烟心中一动,仔细思量着皇上所说的没有心怀鬼胎的你们是谁,鬼心肠的人又是谁?京城内厉王府将军府便是最鼎盛的两家,其余的权臣,虽然手握大权,但皇上也是说灭就能灭。
“皇上英明。”她点头下拜,但是心里知道皇上的心思绝没有他说的那么漂亮。他知道外公忠心,但也是虎符在手的情况下,才会对那个案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厉王爷也是折损了大半的兵力,才换来如今的安康。
“你跟朕来。”皇上转身走到了养心殿后,在一个隐秘之处转动了一个镶金的龙头把手。只听轰的一声,朱红色的墙面上便出现了一个黑色大门。
皇上神情冷静的走了进去,叶楚烟跟在后面心里没有吃惊,皇宫之中本来就有许许多多的暗道,便于让天子逃走。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带她走密道?
然而当她走进来之后,她发现他错了,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逃跑的密道,而是通向了一个阴暗的死牢!那牢房的栅栏上都透着血腥味,关在里面的人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是一个个烂掉的肉块。
每个牢房前都守着一个人,他们的脸色都是青灰色,如同冷硬的石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死人还是雕塑。这不禁让叶楚烟心里一凉,恍然想到了在建州城里遇到的那两个怪人,他们的四肢也是那般的僵硬。
皇上让这样的怪人来守着这里,想必这地牢里关押着的那些人,每一个的身份都超乎她的想象。
“看看他,你有没有觉得几分眼熟?”皇上走到一处牢房前,扬了扬下巴,点了点牢内的人。
叶楚烟抬头看起,只见那个人跟其他牢房里的犯人不一样。他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双手的手腕还被打上了钉子!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被挂在了十字架上。听到有人声,他便也抬起了头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让她更是吓得不轻,那个人竟然没有黑瞳,整个眼球都是白惶惶的一片!
这就是曾经潜入她的房间偷到东西,却没有伤害她的那个人。在那夜色中,这一双白惶惶的眼睛尤其刺眼,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认错。
那人白色的眼睛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任何神情,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像是失去了息怒哀乐。脸苍白没有血色,宛如戴上了一个蜡做的面具。
“何止有几分眼熟。”叶楚烟淡淡说道,这个时候的隐瞒已毫无意义。
第470章 刺客
在建州城那一个晚上之后,这个人就销声匿迹,叶楚烟再也没有见过她。不知为何,他居然落到了皇上的手里?
“他是前朝的刺客。”皇上淡淡说道,眼神里却闪着凶光。
“前朝刺客?”叶楚烟心惊,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前朝覆灭至今已将近百年,若他是前朝的刺客,那怎么说也该有七八十岁,怎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朕的御医跟药师都给他把过脉,都说他最少都已有一百三十来岁。前朝的隐秘之术,并不是空穴来风。”皇上说道,他的语气中忽然又变得深沉起来。
前朝秘术,那些神乎其技的妖法只是传说,谁也没有见过。要不是建州城出现那两个怪人,叶楚烟都要以为那是大靖开国史官想要污蔑前朝人所编造出来的故事。
当她看向那怪人的时候,却发现一个更加惊人的事情。他的手腕上打上了两根铁钉,手筋完全被刺断,身上满满都是被鞭打过的痕迹,地上流了一摊血。而那些血液已完全超过了一个人的致死量,如果一个普通人流这么多血早就已经死了!
“你看出来了?”皇上知道她精通医理,只要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些端倪,“这从来没有让给他止过血,还让暗卫鞭打了他三天三夜。他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但至今还没有死!”
叶楚烟浑身一冷,看着眼前的人,犹如看着一个不死的妖怪。那个人也才抬起两只白惶惶的眼睛看着她,眼泪空洞,毫无生气。但是他的嘴却动了,像是在说着什么。嘴唇翻动的幅度都一样,似是在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
“开门!”皇上见状,立即叫身边的暗卫开门,进去听听那个人说的什么话。
那暗卫动作利落,打开牢门立即冲到那怪人的嘴唇边,侧耳听着那个人在说什么。不多时,只见他小步跑了出来,抱拳说道:“启禀皇上,那个人只说了四个字,红衣罗刹。”
闻言,皇上的神情立刻大变,一双深沉的眼睛里满是掩藏不住的震惊。他侧目看着那个还在喃喃自语的人,下巴的胡须甚至颤抖了起来。
叶楚烟也是被皇上的举动惊到了,红衣罗刹是谁?为何皇上听到这个名字竟然会害怕到这个地步。
皇上看着那个人,下巴胡须的颤抖越来越剧烈,他仓皇的转身,快步的走出了牢房,低着头像是在逃避这什么东西。
叶楚烟只是跟在他身后出了地道,一句话也不敢问。
养心殿内,两个人就这么直直的站着,皇上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落网而逃后的野兽。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看得出来他非常害怕。
“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若敢泄露半个字,朕就要你将军府家破人亡!”皇上嗓音低沉,听起来就像野兽爆发前的沉吟。
“民女遵旨。”叶楚烟低头说道,不用他吩咐,今天的事她也不会说出去。事关前朝,大靖先帝有令,但凡有谈论前朝妖术者,一律当斩。所以不管皇上吩不吩咐,她都不会说半个字。
走出养心殿后,她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又有些惶恐。空落是因为她觉得皇上还有话没有对她说,惶恐也是因为她觉得皇上想对她说的事情很重要。但如今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离开了,内心自然充满了不安。
“红衣罗刹。”她喃喃念叨这四个字,这究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能让皇上听到这个名字就心惊胆战。
她一个人在宫中没有办法调查事情真相,于是便愿冒让崔公公给赵弘俊捎去口信。
“此话当真?”赵弘俊听到这样的消息,惊得险些连手中的毛笔都掉了。
“崔公公的口信,属下已一字不漏的转达给了王爷。”那传话的人满脸自信,对于记忆力他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几句话他不可能听错。
“去传话给霜九云秋,就说本王有要事找他们商议,让他们即刻到王府一趟。”赵弘俊皱眉说道。就让他惊疑的不是红衣罗刹儿,而是前朝刺客。
太祖有令,不许百姓谈论前朝之事,如今已过去即将百年,大靖内知道前朝密事的人不多。而且如今天下大定,就算留有前朝余党也该死了谋反的心,又怎会再培养刺客。
元秋跟霜九听说此事,两个人也是吓得不轻。他们宁愿相信那刺客有一百三十多岁,也不会相信还有前朝余党。
“但如果他是真的前朝刺客那目的是什么呢?姐姐的口信不是说那时在建州城并未伤害她吗?”云秋觉得奇怪。
姐姐手上并没有什么实权,当时跟姐姐在一起的还有王爷,为什么他要去搜姐姐的房间,而不是去搜王爷的房间?对于一个专业刺客来说,弄点迷药想要迷倒王爷并不是难事。相反姐姐是百毒不侵之躯,这才发现了他。
“也许父皇也是想弄清他的目的,所以还没有杀他。但是父皇将此人带到叶楚烟面前,只怕之后她的境遇不会这么轻松了。”赵弘俊心中担忧,知道了父皇的秘密,想要保命难上加难。
“可是,皇上又怎知大小姐跟那刺客见过呢?”霜九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刺客可是偷偷潜入大小姐的房间,理应除了他二人之外无人知晓。而且当时皇上又怎么知道大小姐是在装睡?竟直接问她眼不眼熟?
话音刚落,三个的心里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像看到了鬼一样。尤其是云秋,他的手指已经控制不住了,微微打颤。
那刺客在搜查无果之后,叶楚烟偷偷起身查探过,甚至走到过那个窗口。皇上如果知道她是装睡,那就只能说明,皇上的眼线当时正在看着她!
而其余他们三个人肯定也受到了皇上的监视,他们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也不知有多少已经被皇上知道。顿时,三个人都觉得自己其实是被人握在掌心里,生死就在皇上一念之间!
“皇上到底是皇上,我们这点小伎俩,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霜九叹息摇了摇头,他是以为做事隐秘却没想到就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云秋垂丧着脸,像是一个被打败的斗鸡。
“未必!”赵弘俊正声说道,他的眼神在绝望之中又有一丝坚毅,“父皇既然将那刺客暴露给叶楚烟,就说明她对父皇还有用,而且这个用处只有她有,其余人都不行!”
只要知道这一点,叶楚烟的命就能保持住。至于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所有的目的都是为建功立业,并非为了谋反,在父皇看来不会深究,将军府跟他暂且也安全。
第471章 红衣罗刹
“那个刺客的来历跟身份,只怕没有人知道,姐姐让我们调查,该从何查起?”云秋愁苦说道,既然是刺客,身份就一定保密,如果他真的已经一百三十多岁,那知晓他身份的那些人早已入了棺材。
“刺客的身份根本无关紧要,父皇想知道的是红衣罗刹!”赵弘俊说道,前朝覆灭已久,那刺客杀了便是,父皇留着他只怕就是想套问出这句话。
“那这红衣罗刹又是谁呢?说不定也是前朝一百年多年前的人,同样也无从查起。”云秋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如果当真是跟那刺客一样的人,父皇不会如此害怕。”赵弘俊说道,在他来看,那人可能是个活人,对父皇还能造成极大的威胁。也就是说,如果找到这个人便是一个扳倒父皇的利器!
他鹰眸一凌,突然间明白了叶楚烟想要传达给她的真正意思。斜眼直接看向霜九,只见对方也是一脸恍然的表情。他认识的三教九流朋友多,这事交给他来做再好不过。然而却见霜九面色一沉,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难事。
“九爷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他问道,京城内的官员有一部分已在他的麾下,要行什么方便,他一句话就够了。
霜九一怔,略有些尴尬:“我是在想,红衣罗刹是谁,为何不去询问一下厉世子?”
赵弘俊心里突然被点醒了,厉王府的先祖从先帝起就在朝为官,王府内有特设的笔官,将子嗣经历的大小事都撰写下来,无论优劣,以提醒子孙反省自身。而这些笔官除了记录这等小事之外,还记录着每年甚至每月发生的大事。
将这些大事撰写成故事,当成一本醒事传记,让子嗣们世事洞明。那些故事书就在厉王府的藏书阁内,肯定有撰写一些前朝的密事,这里面说不定就有红衣罗刹的秘密。
“九爷若不提醒,本王都快忘了厉王府是书香世家。”赵弘俊苦笑,连身边最亲近的兄弟都没能想起,看来他真的是被最近的公务给忙昏头了。
厉王府先人武官多文官少,武官立功又最多,厉建峰又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之后又在援战中获得大靖第一勇士的称号。在世人眼中,厉王府渐渐地已经变成了一个军人世家,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他立即派人到厉王府传话,而那边也很快得到了答复,三人便立刻前往了厉王府。
“小臣参见王爷。”厉建安恭敬行礼,整个人还是那么文质彬彬,斯文儒雅。只不过几月没见,他的身子骨已然硬朗了,原本干瘪的胸膛也厚实了起来。
“听说你在府中除了厉王爷处理公务,便是练剑练拳。再过个一两年,本王也许就能跟你切磋了。”赵弘俊见他红光满面,眉宇之间已有了英气潇洒。
“就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就算过个十年也未必是王爷的对手。”厉建安微笑说道,他见云秋霜九也一同前来,便知道他们不会是来看看他这么简单,“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还请王爷移步。”
他将三人带到了他养病时用的阁楼,只要将门一关,屋内是寂静一片,这门也是为了让他信仰而特地打造,隔音极好,外人别想听到里面人说的半个字。
“红衣罗刹?”厉建安听到这三个字也是皱眉,王府藏书阁内的书他都已读过了,从没见到过这四个字。
“能让父皇害怕的事情不多,不一定要关于红衣罗刹,那些撰写的故事里有没有什么关于帝王的故事?”赵弘俊说道,他知道那些故事书绝对不会明显下这四个字。
厉建安想了想,忽然拍手:“有!王爷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云秋见他走路步履轻盈,明显是上等轻功。心里顿时惊疑起来,世子身子恢复到如今不过一年多,能将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他看向九爷,心知对方也一定注意到了世子的脚步,对于他们习武之人来说,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已是本能。
“世子能将轻功练到如此地步,除了悟性过人之外,一定是加以食材大补。大小姐这医术,看来也是越来越高明了。”霜九知道他想问什么。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父皇才会带叶楚烟去见那刺客。”赵弘俊说道,建安的动向看来父皇也在观察,他知道叶楚烟在偷偷给他配药方让他武功精进,自然也知道她的医术别具一格。
不多时,厉建安便手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回来了:“就是这本,这上面的故事是一只红狐狸,被战死沙场的将军附身,替百姓惩奸除恶。最后却触怒了当地衙门大人,认为这狐狸抢了他的功劳,便设下圈套将这狐狸杀了。”
这故事就像是,孩童的读物,乍看之下并无新奇。但是这故事里县衙穿的是杏黄色的衣服,只有皇家人才配穿这样的衣服。这笔官是想影射皇家中人,但又不敢明说,所以改成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县衙。
王府所有的书他都已经看过,这种关于影射身份的描写就只有这一本而已。
赵弘俊将那故事,浏览了一遍,越想越奇怪。狐狸将军,皇家中人,三者之间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诡异。
“小说故事里狐狸都代指女人,加上将军,皇家人。”云秋皱眉喃喃说道,他在四人之中的学问是最少的,看法最单纯,然而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提醒了旁边的三人。
赵弘俊恍然大悟,他看向厉建安跟霜九,只见二人跟他的神情一样。他们彼此心里,都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人的名字,但是他们三人谁也不敢说出口,只有云秋一个人还在云里雾里喃喃念着。
“这本书本王回去留着慢慢看,这里面说不定有很多线索。”赵弘俊将那书收下,他确实要回去仔细琢磨。
厉建安便将几人送了出去,临走前他悄悄对赵弘俊说:“前些日子我听父王说,老将军向皇上送了一封密奏,说想请皇上给大小姐跟二殿下赐婚,不知王爷可否听过此事?”
赵弘俊心惊,脸色一沉。
厉建安顿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话已出口他也没办法收回,只能尴尬地将王爷送上了马车。
一路上,赵弘俊满脑子都是叶楚烟,将红衣罗刹全然抛诸脑后。父皇若真的下旨赐婚,那可不是赐了一桩婚事这么简单。二皇弟如果有了将军府的支持,就等于父皇认定了他做太子!
第472章 惊
赵弘俊就这么心事重重地回了王府,云秋跟霜九却对赐婚一事全然不知。回到将军府后,霜九将那故事誊抄了下来,逐字逐句地分析着红衣罗刹究竟是什么人。
“九爷,要不我们将这故事送进宫去给姐姐,兴许她一看就明白了呢?”元秋说道,但是他在说这话时却发现九爷已然愁眉紧锁,像是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
霜九心里俨然有了一个答案,只是那答案他不敢说出来:“这只是一篇杜撰的故事,并不一定是事实,贸然将这样的故事送进宫去给大小姐,可能帮不了她,反而还会误导她。”说话间,他的眼神非常凝重。
云秋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这样的故事,大街小巷都有:“但是姐姐让我们调查,总得传点话回去交差吧。”
“虽然说年代久远,暂时还查不到便是。”霜九说道。
云秋一怔,九爷从来不会欺瞒皇上,怎么这一次居然要他说谎?他看着那纸上的故事,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他也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只能照着九爷的话先这么答复。
皇宫中,叶楚烟收到暂时还未查到的消息,心里的那根弦反而越绷越紧。正当她因为红衣罗刹冥思苦想的时候,崔公公却来了。
“大小姐,王爷偷偷入宫了。”崔公公的声音非常小,怕是被人听到,而后又扬了扬手中的盒子,大声说这是将军府送来的,佯装自己是来送东西,“今夜子时,南门花园。”落下这句话,他行礼便走,不敢多留半刻。
叶楚烟在宫中呆了也有十天八天,对于皇宫的路线地图早已是铭记在心。等到子时,她无需任何人带路,并且还确保甩掉了所有的眼线,到了南门花园。
“王爷有什么事,派崔公公来传话便是,为何此番亲自前来?”叶楚烟说道,纵然现在已经是深夜,巡夜的人已经路过了这个地方,但她依然有些忧心忡忡。
“本王听说父皇宣你进了养心殿?”赵弘俊不敢将那赐婚的事情明说,他也不知道叶烟知不知道这件事。
“是,但皇上只是跟我说了些话而已,并没有发生其他。”叶楚烟淡然说道,脸上全然没有心虚。那地牢的事,她暂时还不能说出来,纵然是欺瞒也得欺瞒一次。
“本王不是想质问,只是担心你而已。”赵弘俊说道,他脸上的神情非常复杂,有几分疑虑,几分担忧,又有几分沉重。
他心疑她是否已经知道了赐婚的事,假如她不知道,又担心她知道那个消息之后,会不会难过。想到她可能会嫁给自己的二皇弟,他的心里就开始沉重起来。
“事到如今王爷竟然还担心这些。”叶楚烟不经觉得好笑,她说的并没发生其他,指的是皇上的刁难,并非指那些男女情事,没想到王爷还是往那方面想了,“皇上对我娘的情意比想象中的重,在皇上眼里我就是一个故人之女,不会对我如何。”
赵弘俊点头,当知道老将军请求赐婚之后,他也明白了父皇对叶楚烟并没有其他心思,不然早就驳回了老将军的奏章,将她纳为妃嫔。
“王爷今日来究竟所谓何事?不妨明说。”叶楚烟说道,她看出王爷的神情非常不自然,仿佛心里藏着什么事。二人见一面不容易,可别白白的浪费了时间。
赵弘俊眉宇之间又沉重了起来:“红衣罗刹,那个刺客所说的人当真非查不可吗?”他转移了话题。
叶楚烟想到红衣罗刹,也不由得面色一沉:“原本我也只觉得那不过是刺客的胡言乱语罢了,但是当时皇上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说明红衣罗刹确有此人。”
她眼眸一凌,郑重说道:“王爷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能让皇上害怕的人,便是一把能够刺入皇上心脏的匕首。有了那个人,他们就是如虎添翼,比那些收买得官员跟鸿世子的兵马要强上百倍。
“本王今日去找过建安。”赵弘俊便将那故事转告给了叶楚烟,霜九并没有跟他商量过要保密,所以他也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听到这个故事,叶楚烟先是愣了半晌,而后便突然面色大变,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
“小心!”赵弘俊向前传扶住险些站立不稳的叶楚烟,满面担忧。他搀扶着她的身体,能感觉得到她在微微颤抖。顿时,他的心也砰砰跳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的在叶楚烟的脸上看到惊恐的神情,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恐惧。
“别怕。”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更不知道她到底在怕什么,只是双手将她拥入怀中试图平复她身体的颤抖。紧拥住她,只能感觉到她那柔弱的身躯颤抖得非常厉害。
叶楚烟面色煞白,脸上全然没了血色,嘴唇都在颤抖,眼神就如中了魔怔一样的惊恐。她感受到赵弘俊身上的温暖,也紧紧的钻入了他的怀里,想要汲取这一丝暖意,她现在就如一个中了箭的兔子。
赵弘俊感受到她回应,心里是又惊又喜,心情相当复杂。片刻后,他脑子还是一片空白,怀中的人却伸手将他轻轻推开。低头看着叶楚烟,只见她还是一脸的清冷,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半点羞涩。
“谢王爷,是我失礼了。”叶楚烟轻声说道,低头颔首。
赵弘俊感觉怀中空落落的,听到这句谢语心里更是空落,但还是不由得担心说道:“你刚刚是想到什么了?”
叶楚烟摇了摇头,脸色紧张:“我还不能告诉王爷,还请王爷先行回府,不要多问了。”
赵弘俊本想继续追问,再看到她的脸色不好,顿时也不忍心再逼问她。哪怕他已满腹疑惑,也只能先让她回去,过几日再说。然而他没想到,当他离开之后,叶楚烟却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
“我要见皇上。”叶楚烟随便找了一个太监说道,她知道只要她回到秋妃的宫殿,这里就大部分都是皇上的人,“不用多说废话,此时你不转告皇上,明天你的脑袋就等着搬家!”
那小太监听了,本来想装傻充愣,也不由得脸色一沉:“奴才遵命,这就去转告皇上。”
叶楚烟一脸凝霜,不多时,等到了皇上传她进入养心殿的消息。如今已经是深夜子时之后,她这次面见皇上跟前几次不同,这次是由一个太监悄悄带她走了一条暗道。
她来到的地方不是皇上的寝宫,也不是养心殿。这个地方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而这屋里也只有两个人。
第473章 对谈刺客
皇上披着明黄色的外衣,中衣也都是一身明黄色,脸上带着一丝倦意,可见他是已经就寝了,又醒过来,手中端着一杯茶。
“民女参见皇上。”叶楚烟上前下拜,她不害怕但却非常忐忑,没想到皇上已经就寝居然还会醒过来召见自己。要换做普通大臣,起码得先打三十军棍。
“深夜求见,若不是要事,小心你的项上人头!”皇上语声低沉,不怒自威,如一头被惊扰的狮子。
“那个刺客,民女想要再见一面。”叶楚烟毫无惧色,抬起了头,眼眸冰冷,“如果皇上想要知道红衣罗刹是谁,就让民女再见他一面。”
皇上听到红衣罗刹四个字,原本有些懒散的眼神忽然也变得尖锐起来,宛若一把利剑。他看着叶楚烟,没想到对方也正以同样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四目相对,一个眼里带着隐隐的肃杀凶狠,一个则是深沉冰冷,无所畏惧。皇上心惊,这世上能他对视的人都已经被他赶尽杀绝,敢跟他对视的人,二十年来还从未有过。
“见人可以,但欺君之罪,当诛九族!”皇上话语如刀,身上已然散发出了一股杀气。
叶楚烟口口声声说见了了刺客便能知道红衣罗刹是谁,如果到头来给不出一个完美的解释,那便是欺君之罪。诛九族,不但国公府上下要死,将军府的人也要死!
“民女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在深夜惊扰圣驾。”她目光毫不躲闪,冷然说道,语气掷地有声!
皇上眯了眯眼,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上:“带她去吧。”
就在茶杯接触到桌子的那一刻,屋内便嗖的一声闪现出一个黑影,如一阵风一般轻飘飘地落到了叶楚烟的身边,如同鬼魅一般。
叶楚烟心惊,她斜眼看着这戴着黑色面具,满身黑服的人,已然感受到他身上浓浓的杀气。跟此人比起来,赵弘俊身边的那些暗卫,就像是一个剑术高手跟刚学剑的孩子。
“谢皇上!”她磕头谢恩,任由那黑衣人带着,穿过了那些弯弯曲曲不明所以的暗道,再次来到了那样养心殿后的密室。
“把门打开,我要进去。”她对那黑衣人说道,那些狱卒还是一样直挺挺如石像一般站那里。
那面具人没有动,冷冰冰的站在那里。
“皇上让你带我来见他,目的是什么你也清楚,你让我隔着栅栏如何询问他。你这是有违皇令,该当何罪!”叶楚烟眼神一凌,话语干净利落。
暗卫便是贴身保护皇上的人,他们刚才所有的对话,他在暗处也听得一清二楚。听到皇令二字,那黑衣人明显犹豫了一下,随后他还是走到牢房前,双手扯住那锁链,双手一分只听‘铮’的一声,那如碗口般粗的锁链便应声而断。
叶楚烟心惊,果然皇上身边暗卫不一般。这手上没有千斤气力,又怎能随随便便地将这粗链条扯断。但现在不是她震惊的时候,当牢门打开,她更清楚地看见了那刺客的模样。
那刺客也被链条断裂的声音所惊醒,一双白色的眼珠子在黑暗中仿佛闪着光。他也认出了叶楚烟,嘴角微微上扬,竟是勾起了一抹微笑。这笑容没有丝毫阴鸷,反而带着一丝温暖,如同看见了故人。
“你认识我?”叶楚烟其实也不觉得他那眼神多冰冷,走近他之后也没有感受到他身上有任何凶煞之气。
那刺客的嘴唇动了起来,幅度跟频率还是跟上次一样,只不过他嗓音这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根本发不出清楚的声音。但是还是隐隐约约能听得见那四个字,红衣罗刹。那刺客又再次说出了别的两个字,你是。
将他说的话语连接起来便是,你是红衣罗刹。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红衣罗刹。”叶楚烟不知道这个人的智力是否正常?如果他真有一百三十岁,那有些痴呆也很正常。
“你是。”那刺客这是用尽全力说出这两个非常清楚的字眼,后面没有接任何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她。
叶楚烟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她的怀疑仿佛得到了佐证。但是她不愿意相信眼前刺客说的话,只是这么冷冷的看着他:“红衣罗刹已经死了,如今已是大靖王朝的天下,当今皇上也已是不是高元帝。”
如果这个人真的有那么大年岁,那他所处的时代就是开国皇帝高元帝在位。她必须要确定那个红衣罗刹是不是跟这刺客同一个时代的人,如果是那就不是她心中怀疑的那个人。
只见那刺客的脸上没有惊愕,似乎他知道现在是何朝何代,脸上依旧戴着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红衣罗刹,不死不灭。”
叶楚烟心中大惊,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仿佛听到了一个什么邪教的传语一样。前朝流行巫术,这个刺客看来在前朝有着不一般的地位,不单单只是刺客这么简单。红衣罗刹如果真的不死不灭,皇上为何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会那般惧怕。
如果红衣罗刹存在已久,那皇上对此人所知也是早有所知,要受惊吓也早就受惊吓。但是当时皇上的反应很明显就是突然听说,心里的恐惧又被重新提起。
猛然间,她有如醍醐灌顶,突然之间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皇上早就知道红衣罗刹是谁,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而且在皇上心里怀疑的那个人,跟她心中怀疑中的是同一个人。
“云飞英。”叶楚烟不由得脱口而出,淡淡的念出这几个字。
“对。”那刺客发出一个微弱的气音,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的明显,开始笑起来,喉咙里发出嘎嘎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诡异。
那笑声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在叶楚烟的心上反复的摩擦着,不停的折磨着她。脑子里如同一颗惊雷炸响,她瞪大了双目,原本白皙的面容变得更加苍白无血色,双眼一黑便跌倒在了牢房里。
等她再醒来,自己已经躺在了皇宫的住处。眼前白色的纱帐那么的干净整洁,风吹来还带起阵阵的微波,门外不时有清脆的鸟鸣传来一切显得是那么安静祥和。
但是身上传来的疼痛告诉她,昨晚的一切不是一场梦。她确实是狠狠地跌落在了那个牢房里,手肘处还带着一丝擦伤。起身看了看天色,她这是睡了有六个时辰,不用说一定是有人给她用了什么药,不然她绝对不会睡这么久。
果然皇上已经心有所疑,当她接近真相的时候,皇上便想将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
第474章 是她
她在庭院内坐了半响,皇上还是没有派任何人来传唤她询问她昨晚的事情。那个黑衣人也不知怎么跟皇上复命的,那刺客跟她说的话都很轻,他站在牢房外的位置绝对听不见。
“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啊?”叶楚烟坐不住了,她想去一个地方,但是这刚要迈出院落就被一个太监拦住。
“随便走走。”叶楚烟轻声答道,她看出这个太监并不想让他离开,整个人都挡在自己的身前。
“大小姐,您是秋妃娘娘起来安胎的琴师,娘娘可能会随时传唤,您不可随意走动。”那太监虽然弯腰躬身,但语气非常傲慢。
“我就在这附近走走,不会走远。秋妃娘娘若有传唤,你便让人抬轿子来接我便是,若是怠慢了秋妃娘娘,是你们这些下人的失职,并非我的错。”叶楚烟也强横了起来,她知道对这种走狗,怎么客气讲道理都是没用的。
不等那太监答话,她便指了指自己的手肘:“昨夜我不小心摔伤了手肘,至今还没人知道我受伤,如果我现在跌倒说是你将我推倒受伤,没法给秋妃娘娘呈现完美的乐曲,让娘娘生气动了胎气,你说娘娘是会责怪我还是责怪你?”
那太监原本蛮横的脸突然僵住,他听闻叶楚烟斯文有礼,人虽然冷了些,但一向循规蹈矩。原本他领到这个差事还以为可以欺负欺负这个大小姐,却没想到自己却被当头一棒。
“你若让我早点出去,我便早去早回,耽误不了秋妃娘娘的事。你若多拦我一刻,倒霉的可是你自己。”叶楚烟冷道,侧身略过了那太监,让他呆愣在原地。不过是一个皇宫中的年轻太监,到底还是欠缺了些火候。
她按照脑中的皇宫地形图来到了那个卢有方偷到过的画阁,此地不是官员都不许随随便便进入,宫女太监也从来不接近这里。她看着那古典精致的雕塑,一股墨画书香从门内淡淡传出。
那看守的官员看到叶楚烟,心里不由得一怔。前几日她才被皇上在大白天招入过养心殿,虽然没有临幸,但在皇上心中现在也是不得了的人。一时间,那那官员也不知该不该阻拦。
“大人。”叶楚烟对他点头颔首,“我就想到处参观一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那官员见她恭谦有礼,心一下子也软了下来:“一炷香的时间,看看就是,可千万别上手。这画作若有闪失,你我可都担待不起。”他还是叫丑话先说在了前头。
一炷香时间绰绰有余了,叶楚烟对其他画作都不感兴趣,她也不是为了赏画而来。目标明确之后,很快的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画作。
十几幅舞剑图展现在眼前,全然都是红衣女子。画作上留有年月日还有画师的姓名,但是那红衣女子姓甚名谁却没有写明。若是没有见过这女子的人,可能就会以为不过是画师想象中的女子。
叶楚烟冷笑,皇上很聪明,他让画师画下了娘的英姿,却隐藏了自己对娘的想法。将这画作当成当成普通的画作来欣赏,掩人耳目。
“红衣罗刹。”她的目光从左极右,将这些画作都一一收在眼底。那个刺客看到自己就说出了这四个字,他说的并不是胡话,而是将娘当成了自己。当她对他说出娘的名字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肯定的自己的说法。
严刑拷打,失血过多,已然让他神志不清。或许他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娘还是自己?但令她在意的是,皇上为什么要害怕娘,害怕红衣罗刹。
娘不是中毒而死,看来真凶是谁也有了答案。叶楚烟的眼神越发的冰冷,那画作上的红色映入她深沉冷冽的眸子里,看上去就像是红得发黑的鲜血。
但是此时她的脑海里又产生了两个疑问,娘可能是红衣罗刹,但皇上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不然他不可能让自己再去见那个刺客。但是皇上为什么要害怕娘,娘已经死了,一摊白骨不可能找他报仇。
“大小姐,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您看是不是?”那官员迈着小步跑上来。
“多谢大人,我这就走。”叶楚烟也不让这官员为难,迅速的离开了画阁。然而她前脚刚迈出,后脚便被人截住了。
四个身材健硕的护卫齐齐的挡在他面前,一人上前抱拳道:“大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叶楚烟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在这皇宫里,会派护卫来召见她而不是宫女太监的,猜来猜去也只有一个人。她看着不远处一顶轿子,看着这四人神情严肃的模样,自己这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民女是秋妃娘娘宣入宫中的琴师,永王殿下将民女请来,若秋妃娘娘来要人,王爷可得替我说话。”叶楚烟略微低头,看着眼前穿着银白色蟒袍的男人。
“不愧是俊儿看上的女人,说话倒是有几分胆识。”永王潇洒一笑,对于这略微有些犯冲的语气毫不见怪,露出了一抹欣赏的微笑,“本王听说昨天皇兄宣你入养心殿了?”
叶楚烟眸光一沉:“王爷是不是也知道养心殿背后的那个地牢?”对于一个在皇宫中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不可能对皇宫之事不闻不问,而且他是将领出身,这点侦查能力还是有的。
“皇兄当真带你去了那个地牢?”永王得到了心中的答案,还是略有一丝惊讶,眼神凝重起来,若有所思,“三个月前,皇兄秘密抓捕了一个怪人回来,偷偷摸摸的给送到了养心殿。皇兄是不是带你去见了那个人,是不是跟你娘有关?”
叶楚烟也想到永王会一下子问出这么多问题,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他是经历皇上政变还能活下来的王爷,娘在世时他就已离开了封地入住皇宫,想必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王爷若想从我口中探听消息,也得先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才行。”她横眉一扬,话语依旧带刺。
永王摇头轻笑,像看着一个在调皮捣蛋的孩子:“本王是哪里得罪你了,还是说激怒本王能对你有什么好处?不过也罢,如果身上不带刺,那也不配做云家血脉。”
他侧头对身边的护卫说道:“到秋妃寝宫去将,将那雷公琴取来就说本王要听她奏曲。”转而又看向叶楚烟,“今日你我见面的事,本王希望你不要对俊儿提起,这是你我之间的事!”
叶楚烟见他目光一沉,全然没了方才那儒雅斯文。
第475章 真死因
“不用王爷说,我也不会对他提起。”叶楚烟说道,被宣入养心殿的事才刚瞒过去,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再提。
永王轻勾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他摊开折扇,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几个护卫抬上一个方桌,放在她面前,还奉上了一杯茶。
叶楚烟见着阵势,看来永王是将她当成一个客人来对待了。秋妃现在宠冠后宫,皇上对她有求必应。永王胆敢将自己拦截下来,甚至留她下来给他奏乐取乐。看来永王在宫中也并不如传说的那般凄惨,而且他的骨子里还留着武将的气魄。
“本王听说俊儿很喜欢你,是吗?”永王面色突然轻松了起来,像个慈祥的长辈询问着小辈。
“跟他亲近的身边人应该没有不知道的,王爷又何必明知故问。”叶楚烟说道,他不知道永王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养心殿的事难道他再也不关心了?
“本王只是好奇,向来对美色不屑一顾的俊儿,会对怎么样的女人动心。秋妃曾派遣过无数美色去诱惑他,但想让他喜欢上一个女人不容易,如今看来,能被他喜欢上是女人当真不凡。”永王说道。
虽然永王说的是好话,但叶楚烟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永王这样尊贵身份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夸赞一个人,她忽然想到娘曾经在她身边说过的话,想要让一个人说真话,首先就得让他心神大乱。而自己就在永王的这三言两语,已然有些慌神。
永王亦是一个很清楚人心的人,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浮随意的。用情事来扰乱女儿家的心神是最容易不过了,他一改话题也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并非真的想询问她跟赵弘俊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将他当成了赵弘俊的亲叔叔,所以对他没有抱有防备,果然还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极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抬起眼眸,目光坚定。
永王一怔,原本脸上轻松的神情稍微变了变,没想到她会反应的这么快。
“民女不是小孩子,王爷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请永王不必多虑了。”叶楚烟放低了姿态,将二人之间拉开的距离,“如果有永王殿下无要事相谈,民女就告退了。前日刚入了皇上的养心殿,今日又被殿下传召,对王爷的名声不好。”
永王眯了眯眼,明明对她的名声更加不好,没想到居然反过来说到自己头上。顿时,他眼神露出了赞赏:“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心性胆识都跟常人女子不同。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说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就得先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但本王若说了,你不相信该怎么办,本王岂不是亏了。”
“王爷但说无妨,是真是假,民女自会查证。”叶楚烟坚定说道。
永王冷笑:“本王所说的事只怕你无从查起,你知道你娘是死于非命吗?”
叶楚烟又想到了那副白骨,还有喉咙上的那一抹刺眼的乌黑。她喉头一哽,点了点头。
“既然你知道,那你怀疑的人自然就是皇兄。但是如果是本王在那大位之上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你娘必死不可!”永王沉声说道,表情变得冷冽如霜。
叶楚烟亦是抬起眼眸,凌厉如刀:“将军府世代忠良,娘在沙场时也立下过汗马功劳,只不过那些功劳全都归了舅舅。大靖安定后,娘也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难道君王就如此忌惮功高盖主!”
“功高盖主?本王自问你云家将军府还到不了这个地步,在战场上,为国征战的将领那么多,不差你云家一个!”永王厉声喝道,面色冷硬,“皇兄所以除掉你娘,是因为你娘勾结外族!”
叶楚烟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当真如永王说的那样,娘至少也应该经过刑部收押调查,寻求在证据再定罪,又怎会暗中下手迫害而死。而且如果娘因为勾结外族而进入罪,将军府的名声也会受损,反而达到了皇上打压将军府的另一个目的。一举两得的事,难不成皇上连假证据都懒得去做吗。
“本王知道你不信,起初本王也不信。对于你娘,本王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调查真相,但是一直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直到你入了皇宫。”永王看着她,眸光一聚,“你难道就不好奇你这百毒不侵之躯是怎么来的?”
“娘自小互有给我泡药澡,喝很多奇奇怪怪的药。娘也精通医理,这没有什么好怀疑。”叶楚烟说道,外公都亲口告诉过她,娘会许许多多的偏方,就喜欢钻研不一样的路子。
“中原从来没有这等奇怪的药方,你娘又怎会钻研的出来?宫中的御医哪个读的书不比你娘多,经验不比你娘足。宫中也有怪医在钻研着偏方,一百多年都没有得出想要的药,你真的相信你娘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会有如此造诣?”永王说道。
叶楚烟沉默了,他知道医术易学难精,想要登峰造极,除了要天赋过人,还得十几二十年的努力。除非奇迹发生,不然娘想要得出百毒不侵的药方确实难如登天。
“你娘不仅勾结外族,还拜了前朝人为师!”永王冷冷说道,语气如坚冰。
叶楚烟心中一怔,抬起眼眸,却看到永王的眼神里满是笃定,一定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才会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听外公说,娘在少年时就不像女儿家那般只窝在深闺里,而是喜好四处游走,喜好交友,三教九流都有。
而后战事起,而后云家军征战沙场,对那些朋友也就都远离了。战事平定后,娘便对医术大感兴趣,钻研了几年后便让京城中的各位名医都称赞娘为百年难得一遇之才。脑海中猛然想起了娘留下的那份医学手札,里面内容之广,没有个三五士年不可能收集的那么全
然而现在想起来,确实是蹊跷。
“就算如此,难道娘真的非死不可吗?”叶楚烟轻声说道。
前朝余党在先皇时就已被灭了九成,外族人也因为云家军跟大靖将士的奋勇杀敌而节节败退,元气大伤。无论外因还是内因,都以对大靖造不成威胁。娘因为喜好医术结交了一些朋友,难道就该死吗?
“没错,你娘非死不可!”永王说道,“你在建州城的时候,不是也见到那两个怪人了吗?如果有朝一日,你娘研制出了新的药物,能够做出更加凶残的药人,对大靖就是最大的威胁!”
第476章 不仁
叶楚烟苦笑摇头,这些无非都是他们的任意猜测罢了。云家军的忠良举世闻名。就因为娘交了几个朋友,便引申出这么多莫须有的怀疑,说到底还是君王不仁。
“君王确实不仁,但你娘也并非就真那么清白。”永王读懂了她的心思,嘴角轻笑,“本王知道在你面前说你娘的坏话,你定然会有所抵抗。但如果不是你娘有亏在先,云老将军又怎么会甘愿做缩头乌龟,窝在将军府里二十年。你当真以为他是厌倦官场,不喜欢尔虞我诈吗?”
叶楚烟心中一紧,外公有勇有谋,还有厉王爷在暗中相助,就算他在朝中为官,朝中权臣想要扳倒外公也不是一件易事,而且在和平年代扳倒一个将军根本不利于争权夺势。外公无论上不上朝,在朝中都是一个摆设,然而他却选择了称病不朝。
顿时,她的心里突然乱了起来,目光也已经开始动摇。
“你说得对,将军府世代忠良。你娘是被冤枉,或许她就是单纯的喜好交友罢了。但是前朝巫术太过诡秘,皇兄绝不能有一丝松懈。就算你娘没有反意,如果有朝一日被前朝巫术所蛊惑呢?”永王说道。
对于前朝的巫术,叶楚烟只听过零零散散的传说,皇上禁止提起前朝,尤其是巫术二字。据说前朝覆灭就是因为太子被巫术所蛊惑,起兵谋反,跟皇上的军队厮杀了天三夜,两败俱伤。其他藩王也趁此机会都有了反意,最后导致前朝天下大乱。
“前朝之事就算是空穴来风,若是你做了帝王难道就不忌惮了吗?”永王说道,身在高位之上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胆战心惊。
叶楚烟冷冷一笑,带着三分无奈,三分唏嘘,剩下的全都是嘲讽:“大靖如今富有四海,竟然害怕一个女子跟毫无凭据的巫术。泱泱大国竟然要杀害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来保住,何其可笑。”
永王一怔,竟是无法反驳。
“皇上若真的那么忌惮我娘,为何还要将她的舞剑图挂在画阁内?”叶楚烟这一句话,如箭一般刺入了永王的心,而后她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永王无言以对,“永王殿下也是,对我娘也依旧难以忘怀吧。”
永王喉头一梗,握着折扇的手也渐渐收紧。他对于云飞英的感情,原本以为那是年少懵懂,但是十几年后那个女子的容颜英姿依旧在他心头萦绕不去。就连晚上跟妃子欢愉时,脑海里也是不是有她的样子。
“懦夫!”叶楚烟见永王心虚,狠狠地吐出了两个字。
大靖王朝,马上得天下,以孝治天下。然而骨子里却都是如此懦弱龌龊的模样,打压权臣也陷害忠良。为的就是坐稳那个龙椅,也顺便营造赵氏王朝的贤明。
当今皇上对子嗣要求严苛,禁令酒色,然而如今他对秋妃亦是动人不该动的心思。那日皇上来后宫见她,他看着秋色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情欲。这就跟厉建峰看着美人的眼神一样,在美色面前男人的本性都一样。
“大胆!”永王拍案,横眉入鬓,“不要仗着俊儿对你的偏心就为所欲为,在皇宫里,你若胡说一句话,你的将军府都要给你陪葬!”
“想要我将军府家破人亡,不过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至于我说什么根本不重要,皇上之所以留着我的命,就是因为没抓到那个前朝刺客吗,如今人已经到手了,该问的秘密也差不多已经问出来。我将军府本就命悬一线,多说几句话又有什么可怕的。”叶楚烟冷道。
在建州城,皇上的眼线看到那人之后便一直留心,或许皇上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原本就醒着,跟那刺客交流了什么,所以在养心殿内,皇上将她带去跟那个人见面,第一句话就问她是否认识他。
但是很可惜,皇上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反而得到了一个他害怕的答案。
“殿下知道我想要什么,也知道我对王爷如何。该怎么做殿下自行斟酌,民女告退。”叶楚烟微微躬身行礼。
“利润熏心,小心玩火自焚!”正当她要走时,永王在背后冷冷说道,他的目中已全是敌意。
叶楚烟冷笑,转过身来,眼眸满是讥诮:“原来殿下心中是这么看我的,如果我真想争权夺势,我现在已然是皇上的妃子!难道殿下认为秋妃斗得过我吗?”
永王无言以对,十九岁的叶楚烟正是风华正茂,是少女最美好的年华。论出身,她是国公府嫡女。论美色,秋妃已快人老珠黄,根本比不上她一片衣角。论心机论智谋,试问天下女子谁又敢跟她比。
“若我真想争权夺势,三年前我就会嫁给厉建峰,帮他夺得世子之位,成为厉王府的王妃。而后协助二殿下让他登上皇位,厉王府平步青云,国公府跟将军府也会水涨船高。如果真如永王殿下想的那样,今日我又怎会站在你面前!”叶楚烟冷声说道。
永王彻底怔然了,已被她的话语攻得心中一团乱麻。
提起这段往事,叶楚烟的心也是抽疼起来。原本一切是那么美好,然而她却看走了眼,没想到厉建峰是一个狼子野心的小人。然而今天她才算真正明白,为何厉建峰要杀她。
跟皇上心中所想的一样,一个女人的能力越大,威胁也就越大。厉建峰又怎会将这样的自己留在他的身边,比起自己还是乖巧听话的叶巧荣更讨他喜欢。今世种种,她发现厉建峰并非不爱她,只是在爱情与权势面前他选择了后者。
“我想要的是保住将军府,一直以来我所做的都在为赵弘俊争权夺势,助他登上皇位。等他登基称帝之日,我这条命永王殿下随时可以拿走。”叶楚烟淡然说道,转身而去,目中带着如深潭般的冷意。
永王看着她的背影,只见她步履轻盈,如一阵轻烟缥缈。她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上,让他忐忑不安。一个女人怎会在说出如此生死决绝话语时还能如此轻松,又是怎样的女人,才会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看着比一张纸还要薄。
“皇叔,这下你该相信了吧?”赵弘俊从一侧走出,目光深沉,“她对侄儿从未有半分利用,一心一意在侄儿谋划,是纯心之人!”
他一直在听着二人的对话,叶楚烟的举动跟神情,他都看在眼底。皇叔想要让他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他确实是看到了,只不过不是皇叔想的那种真面目。
永王无话可说,只是目光中带着诧异。
第477章 争辩
“就算如此,她也是云飞英的女儿!”永王沉声说道,他斜眼看着赵弘俊,“一个跟前朝人做朋友的人,她的心能正到哪里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也是她的娘,跟她有什么关系!”赵弘俊忍不住咆哮了起来,她幼年丧母,云飞英的事她所知寥寥无几。直到十几年后才发现娘是死于非命,这份痛楚居然还会被人怀疑,实在让他感到不忿!
永王见他居然朝着自己怒吼,目中一凝:“本王看你已是被她迷了心窍,竟然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赵弘俊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永王,已然不是那个心怀四海,大气凌然的永王。如今的他,变得跟父皇一样多疑,一样刚愎自用。哪怕他没有试探出叶楚烟,也还是没有打消疑心:“皇叔难道非要她死不可吗?”
永王眼眸轻动,别过头去说不出话来。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对云飞英的情意,这股柔情让他不由得心中一软。
赵弘俊冷笑:“皇叔为何此时就不怀疑自己是被云飞英迷了心窍,皇叔怀疑她会用巫术,难道她死了十几年,这邪术还在皇叔跟父皇身上作祟?”
永王被辩驳得皱起了眉头,仿佛吞了一块石头,哽在心里让他堵得难受:“人死万事休,跟叶楚烟这个活人到底不一样。皇兄如今正值壮年,你的那点小心思,最好再藏个十年八年。”
“既然皇叔知道,父皇自然也知道。我已有反意,就算现在停下来,父皇也不会对我停止怀疑。难道皇叔希望我就这么无所作为,看着那妖妃蛊惑父皇,让二皇弟做太子?”赵弘俊说道。
“这都是皇兄的障眼法罢了,文儿有治国之才,但没有护国之能。若他在那大位之上,不出二十年,外族入侵,试问他如何守得住大靖江山!”永王朗声说道。
到那个时候,厉王爷跟云老将军因为军迈已不能披甲,厉建安跟云秋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靠其余的那些老将军,绝对难以抵挡残忍暴佞的蛮夷。
他十几岁便跟随父皇上了战场,知道蛮夷如何骁勇善战,若不是当时有云敢先这等猛将,如今的大靖一定不是现在的模样。十几年过去,蛮夷休养生息之后,兵马已渐渐充足,迟迟不来犯也是因为云老将军尚在,让他们闻风丧胆的云家军尚在。
如果真的赵弘文继位,不但不会重用云家军,还会因为云家军曾投靠过俊儿而受到打压。等于自断一臂,送给蛮夷一个大礼。这也就是为什么他选择帮助自己这个大侄子,而没有选择其他人。
赵弘俊心中也明白,早在叶楚烟选择他的那一刻,皇叔的心也站在了自己这边,他双膝下跪,抱拳道:“皇叔,为了大靖江山社稷,还请皇叔相信她,也相信侄儿一次!”
永王的眼眸不停的闪烁着,他心乱如麻不知如何作答。他不希望大靖毁于一旦,但如果放过叶楚烟,有可能会毁了皇兄十几年的心血,将军府会起势,厉王府凭着联姻也会起势,厉建安会成为朝中重臣,云秋也会受封大将军,朝廷的格局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他两家有反意,想要推翻赵弘俊这个帝王,便是易如反掌。
“为什么你要这么相信她,难道就因为那不值钱的情?”永王淡然问道,语声柔和。
赵弘俊鹰眸深邃,恍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沉声道:“因为她说过,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就不会再白白活一世。”
再?永王眉头一动,听见这个字心里觉得奇怪,但他也只当是赵弘俊多说了,摇头叹息道:“就算此时本王转投文儿,也难保住自己这条命。就算他放过本王,那刻薄寡恩的秋妃也不会放过。”
“谢皇叔成全!”赵弘俊心中一喜,抱拳顿首,但他又觉得奇怪,“皇叔是哪里得罪过秋妃?”
以往他在宫中,从没听见过永王跟任何人交恶。而且秋妃在后宫,他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两人又哪里来的隔阂。
“她想要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后宫里那些小产的妃子哪个得罪过她,不一样遭到她的毒害吗。”永王说道,那些妃子当中有不少都是出身卑微,就算生了十个皇子也不可能登上后位。但是秋妃就是骨子里很凶暴的人,只要看不顺眼的,她都会除掉。
赵弘俊心知永王的手里还握着一部分兵权,在皇宫之中一直都是个隐患,如果二皇弟真的登基,皇叔无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红衣罗刹是谁,你心里也有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永王说道,那个刺客一定知道更多秘密。
赵弘俊看向远处的深宫,将叶楚烟的计划告诉了永王。
“这女人真够大胆,怀孕之事都敢造假。”永王冷声说道,目中又浮起了一丝警惕。她不过十九岁年纪就能炼出这么奇怪的药,若再过十几年那真太危险了。
“药物跟饮食都能造成人的脉象改变,这就是民间大夫都能做到,只不过她做的更好些,能瞒骗得过御医罢了。”赵弘俊连忙解释。
永王轻笑:“本王没说什么,你倒急着护短了。小产可是要见红的,这要怎么做假?”
赵弘俊一惊,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叶巧容怀孕是假的,若要流产,那可怎么瞒过太医。这身上流出来的血,可不能造假。
“王爷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秋妃娘娘小产了!”一名护卫从远处跑来急忙说道。
永王跟赵弘俊皆是心惊,二人对视了一眼,怎么会是秋妃小产了?她腹中的这块肉可是她登上后位的机会,这也才过了一个月,没理由会这么轻易小产。
“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弘俊上前,他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
“叶大小姐回了宫殿便被秋妃娘娘召见,二人用了茶点,而后秋妃娘娘便说腹中剧痛,在御医那边打探,听说还见红了!”护卫说道。
赵弘俊一听,抬步便走。
“站住!那里是后宫,你想干什么!”永王将他厉声喝住。
这一句话让赵弘俊定住了,眸中全是忧虑,看向后宫的方向,恨不得现在立即生了翅膀飞过去。
“皇叔,这一定是那妖妃的阴谋!她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跟叶楚烟同用茶点,这一定是陷害!”他不由得激动喊道。
永王摇了摇头,目光不满的看着他:“妃子孕后见红不是怪事,这还没问罪,你也别急着说阴谋。”
赵弘俊紧握双拳,满面都是隐忍,心里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478章 杖责
秋妃殿内,十几个御医轮番排着队,各个脸色都似水泥般的冷硬。目光交错,但谁也不敢交流。
一只柔若无骨,肤白胜雪的玉手伸出纱帐外,一名御医正在把脉,脸上满满都是愁苦的神情。每个御医都停留了很长的时间,比以往诊脉都要多上一倍。
“爱妃!”皇上从门外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担心跟焦急。
众人一见皇上来,纷纷下跪行礼。然而他却不顾那些御医,径直地坐到了床边,牵起了那只青葱玉手。那床上的人缓缓坐起,柔声说道:“参见皇上,臣妾没能护好皇上的龙子,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脸上有着一丝看不见的心疼,立即宽慰说道:“爱妃身子要紧,千万别再说这话了。”语气相当的温柔,而后便怒目转向那些太医,横眉瞪眼,“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御医跪在地上都在瑟瑟发抖,其中一人答道:“启禀皇上,秋妃娘娘腹中龙子并无大碍,也许是饮用了凉性食材,刺激了身子才会见红。只要加以温补,让秋妃娘娘恢复元气便可。”
皇上的神色并没有减缓半分,怒道:“你们给朕听好了,若是秋妃娘娘身子有半分差池,朕诛你们九族!”
诸位御医唯唯诺诺,如蝼蚁一般退了下去。
此时皇上的余光便瞥见了还跪在地上的一个人,他咪咪眼,目中略有几分怀疑:“是你陪着秋妃娘娘用膳的?”
叶楚烟微微颔首,轻声道:“回皇上话,是民女。”
皇上的眼里瞬间充满了火,大声怒道:“来人!将它给我拉下去。杖责十大板!”
叶楚烟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咆哮。她陪秋妃用了茶点,而后秋妃便出了事,怪罪到她身上,虽然有些不可理喻,但对于皇家来说便是再正常不过。
“皇上息怒,这一切都是御膳房的失误,还请皇上不要为难她。”秋妃娘娘扯住了皇上的袖子,眉目含情,双眼里似乎泛着晶莹的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
叶楚烟心中冷笑,这般求情无异于将它往火坑里推。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想找个人撒气,结果又来了一个人忤逆他的想法,这岂不是火上浇油。
“爱妃不必再向她求情了。”皇上沉声道,跟秋妃说话的语气又是柔和了几分,“此女精通医术,那些茶点是不是凉性,她一看便知,结果她竟然不提点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叶楚烟心里紧一阵的冷笑,那些茶点里三层外三层。当她吃下去之后才发现,那馅儿里包的是孕妇慎用的食材,那时她要阻止已然来不及,秋妃已然吃下了肚子,还猛的喝了一大口凉茶。
“此事确实是民女粗心,愿意领罚,谢皇上不杀之恩。”她不给秋妃说出更多的话磕头谢恩,当她起身离开时,余光却瞥见秋飞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阴笑。
顿时,她心中一冷。没想到秋妃为了陷害自己,竟然敢拿自己腹中的龙子开玩笑。这药性在不同的人身上都有偏差,那些东西吃下肚子,至少有三成几率会流产。当她想到这个计策的时候,一定询问过非常多御医,然而她还是胆敢冒这个险。
走出宫殿后,外面已有两个侍卫拿着粗粗的木杖已然在外等候。他她被带到了一个阴暗无人之处,被两个老嬷嬷按在了一条长长的板凳上。她能闻到这板凳上透出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木板上还有着片片黑红的血块。
“打!”随着太监一声令下,那两个侍卫一左一右走到了叶楚烟的身边,手起杖落一下又一下地打着。
这第一下击中她的背心,她就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疼痛一直从背脊传到指尖,如毒虫一般爬满了全身!
第二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震的生疼,口中也已闻到了淡淡的甜腥味。那些护卫每一下都用了十成的力气,不用说也是秋妃嘱咐好的。石大板看似很少,但每一下都是痛彻心骨。
叶楚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去的,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趴在了自己的床上。这一动一下,背上便如被万千跟针扎一般的深疼,痛得头皮发麻,指尖发凉。口中满是甜腥,喉咙里却是干燥如火。
她一定是已经昏过去很久了,长时间没喝水才会口干舌燥。她想开口传唤那些伺候她的宫女给她倒杯水,张了张嘴,空气涌入肺中,又扯动了背部的疼。除了呜咽之外,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好皇上只打了她十大板,要是打二十大板,只怕她的命都没了。正当她无可奈何之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提起茶壶就倒了一杯水走都到了她床边。
叶楚烟的视线还有些模糊,看不清那人的样子。那杯水递到了自己的嘴边,那人的手上有着一名象征权势的玉扳指,虎口之处还带着厚厚的茧。
“民女参见永王殿下,请恕民女不能见礼了。”她淡淡说道,发出干哑的声音。
只见那手一颤,主动将水送到了她的嘴边。现在她就算抬起手来喝水,必然会扯到背部的伤痛。那人似是察觉到了,所以主动喂她,然而这一下举动让叶楚烟心中一怔:“王爷?”
永王不会亲手喂她喝水,反而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去招惹秋妃。
“先喝水吧。”赵弘俊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轻柔,但又带着几分颤抖,喉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咽着他。
叶楚烟苦笑,侧头饮下他喂来的水,一股清凉滑过喉头,肺腑一阵舒爽,瞬间她就轻松了许多:“王爷怎么会到这后宫里来?”
赵弘俊叹息,目中带着万般柔情:“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本王能不来吗。皇叔虽然千叮咛万嘱咐,让本王不要踏入的后宫,但是见不到你,本王心焦如焚!”
叶楚烟苦笑,面容苍白:“让王爷费心了,这点疼痛我还熬的住。”比起前世临死之前所受的那些苦,这十大板还真的不算什么,不过就是一点皮外伤罢了。
“本王已暗中派遣了两个宫女来照顾你,是崔公公选中的人值得信任,有什么事你便交代她们。”赵弘俊说道,他看到叶楚烟背上拱起了一座小山,他知道那里包着厚厚的纱布。
“秋妃此举是故意的。”叶楚烟冷声说道,“她害怕巧妹会利用自己腹中的那块肉来陷害她,所以先让自己做出小产的假象。如果巧妹小产,她大可以也推脱说是食材出了问题。”
赵弘俊低头沉思,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第479章 信
“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为何要邀请你用茶点?你难道就没想过秋妃比起叶巧容来更害怕你吗?”赵弘俊说道,宫中有孕的妃子多了去,她都是暗中下手,从没有这般放在台面上过。
“她出生显贵心高气傲又怎会怕我,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吧。这次也就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并非当真要取我的性命。”叶楚烟说道,如果秋妃真想要她的命,在皇上说要杖责她的时候,她一定会哭哭啼啼让皇上重罚。
那次酒宴剑舞之后,秋妃看着她的眼神并没有多少恨意,只是正常的嫉妒,反而是在厉建峰死后,她对自己的恨才难以掩藏。
“现在的秋妃以为自己是一只猫,在她眼里我就是老鼠,要捉弄过够了才会一击致命,而现在她还没玩够。而且皇上也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叶楚烟说道,皇上留着她还有用。
赵弘俊心中一疼,如同被一把尖刀在反复的折磨着。这等宫廷尔虞我诈,本来是他应该做的,但却让叶楚烟替他承担了,自己却只能躲在宫外作为一个缩头乌龟!
“明天本王就向父皇上奏请求调回皇宫,京城已经是百姓富足,根本不需要本王处理那些内政!”他狠声说道,如果他在皇宫里根本不会让她去做什么安胎琴师,更不会让她陪秋妃用什么茶点!
“王爷千万别冲动,你如今还非得在宫外不可。”叶楚烟听了,连忙说道,“鸿世子的兵马已然陆陆续续进京,若是找不到王爷,试问他们还该如何组织?”
赵弘俊心惊:“本王跟云秋都没有查看到鸿世子兵马的异动,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在这深宫之中,没理由能接到消息,而且没有霜九给她传话,又有谁给她传话。
“王爷就不必问了。”叶楚烟眼神躲到了一边,“巧妹的假孕不能留到三个月,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内,要想办法打压秋妃的势力,不然等二殿下封了太子,王爷再起兵便名不正言不顺。”
昨日在秋妃寝殿的时候,她看到皇上看着秋妃的眼神非常担忧,对那些御医也是火冒三丈。皇上对秋妃已然不是单纯看待一个妃子那么简单,就算他不封二殿下为太子,秋妃十月分娩之后说不定会直接封秋妃的子嗣为太子。
她没办法去赌秋妃腹中的是公主,赌不起也输不起。
“那你想怎么做,本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赵弘俊语气柔和,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皇叔跟他说过,就算他是在皇宫的王爷,也不可能干涉后宫的事。冒然插手,只会让父皇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让秋妃跟二皇弟拿住了把柄。
叶楚烟犹豫了片刻,沉声道:“王爷叫小鬼找回来,让他到将军府去,将娘带有文字的东西找到,给我送进宫来。”
小鬼是个盗贼,知道各个屋子的隐秘之处,如果娘真的藏有什么秘密,他自然能找得到。
赵弘俊心中一沉,心里又浮现出红衣罗刹四个字。堂堂将军府云大小姐却被污蔑跟前朝人勾结而死于非命,别说是叶楚烟作为女儿接受不了,就是他也接受不了:“本王知道了。”
他眼神满是心疼,看了一眼叶楚烟满是伤痕的背部,起身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屋子。他是偷偷潜入,有好多话想说,但却没时间说了。
出宫之后,他就找到了小鬼,让他即刻潜入将军府,让他去找叶楚烟所说的那些东西。不到一个时辰,小鬼便背着一个包袱回来了。那些包袱里有兵法有医书,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手札,还有一些发黄了的信封。
“王爷不打开来看看吗?”小鬼奇怪说道,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偷来的。
赵弘俊犹豫了,他知道有关红衣罗刹的秘密可能就在这里,但这是叶楚烟娘亲的东西。可是他也知道。要是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可能以后他就再也看不到这些东西。如果里面真的记下了云飞英跟前朝人勾结的事实,她不会再让这些东西流传出去。
父皇为什么会那么害怕红衣罗刹?那个刺客应该早就知道云飞英已经死了,为什么他会对一个死人念念叨叨?父皇又为什么会害怕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种种疑惑涌上他的心头,看着那堆书信,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抓挠着他的心。“算了,送进宫去吧。”他轻声说道,将那包袱推到了一边。
小鬼只是挠了挠脑袋,将那包袱重新打包好,交给外面的侍卫偷偷送入宫中,几经周折才到叶楚烟的手里。
那两名赵弘俊派来的宫女非常机敏,三言两语便将秋妃派来的那些凶恶的老宫女给堵在了门外,甚至拿出宫中的规矩狠狠羞辱了她们一番,那些老宫女一气之下便都走了。
“有劳两位姐姐了。”叶楚烟趴在床上也听见了她们在外面如何唇枪舌战。
“大小姐快别说这话,那几个老宫女在宫中作威作福也不是一日两日,我们姐妹俩早就想教训她们了。”那宫女笑说道,她看着桌上的那包袱立即会意,帮她将包袱拿到了床头,“我们二人在门口帮你把着,谁都进不来。”
叶楚烟低头轻笑,以示感谢。她忍受着背后撕扯的疼痛,抬手将那包袱打开。里面的信件手札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小鬼不愧是一个惯犯,这找东西的能耐还真是厉害。
其中一个信封上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封面上有一个奇怪图腾,像是蛇又像龙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画面,很像是邪教的那种图腾。
大靖建国之后便除掉了所有的邪教,到了娘这一代,巫蛊邪术已然消失殆尽,她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图腾?
那信封上的一角,还写着小小四个字,楚儿亲启。
叶楚烟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这信封已经开始泛黄,显然已经放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如果是娘要将这封信给她,应该在临死之前就该给她,或者交待管家交给她,怎么会放到现在。而且还是小鬼翻找才找出来,多年前收拾娘亲遗物的时候并没发现,可见她是深藏了。
她的胸膛里好像有一只兔子一样,不停的砰砰乱跳。犹豫了片刻,她才打开信封。只见里面也是一张已经发慌的信纸,透着一股酸酸的墨味,纸张发硬,都在诉说着这信封的久远。
娟娟小字带着女子的柔顺,笔力苍劲又带着武者的硬朗,也只有娘才能写得出这样的字。然而,每阅读一个字,她的脸色变越加的苍白,握着信的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第480章 邪术
叶楚烟面容惨白,本来毫无血色的脸满是惊恐,双目瞪大,额上也冒出了微微的青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抽干了血的人。她不可置信的将那信又看了一遍,猛然闭上了眼睛,浑身不住的颤抖!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皇上听到红衣罗刹四个字会害怕的瑟瑟发抖,如今她的心情可能就是皇上当时的心情。突然之间明白了永王说的那句话,娘非死不可!
但是她想不通,娘如果真的勾结了前朝人,那应该在年轻时就该有所联络,皇上为什么要等到娘嫁人生子,几年之后才动手?这几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她又忽然想到,管家跟她说过,皇上曾经半夜来过国公府,跟娘谈了一整夜。以娘的性子不会再嫁人之后还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想必皇上是跟娘说了什么事情。很可能就是那次,皇上就对娘埋下了杀心。
叶楚烟忽然冷笑起来,还以为一切都是偶然,却没想到走到今天这步并不是偶然。她抬头看了看包袱里那其他的信件,鼓起勇气一一拆开都阅读了一遍。
门外两个宫女时不时偷偷窥视着里面,她们毕竟是王爷的的人,受命保护叶楚烟,也受命观察叶楚烟的一举一动,只见她手拿着信件,脸色冷硬,在昏黄的烛光下,就是一座冰冷的雕像。
而后她们见到叶楚烟拼命地支起自己的身子,让自己起来。疼得她是满头大汗,但也只是微微皱眉,在脸上看不到过多痛苦的神情。
因为没有传唤,她们不能随便闯进屋去,否则便暴露了自己在监视的事情,所以她们只是看着。只见叶楚烟走到了烛台边,将那些信件点燃,最先烧起来的部分是一个奇怪的图腾。
见到火光,两个宫女的掌心都是捏了一把汗,等到烟雾缭绕,他们开始闻到烧焦的气息之后才破门而入:“已经过了时辰,宫内不准见火,大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她们将那烧着的信件放在脚下狠狠地踩灭,然而也只剩下一点尾巴尖一个字都没有了。
叶楚烟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那烛光上的火苗:“你们回去告诉王爷,这信我烧了,里面的一切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暂时也不想再告诉第二个人。”
她缓缓转身,迈着阑珊的步子回到了床边,将那包袱再次打包好。最关键的一封信她已经烧了,剩下的她只有等到明天再烧,其余的兵法医书不足为虑。
那两个宫女一怔,面面相觑,这才伺候了一天而已,她们在暗中监视就已经被发现了。两人都很尴尬,默默地退了出去,将原话转达给了崔公公,让他去回复王爷。
赵弘俊皱眉,一双深沉的阴谋变得更加深沉起来。她不后悔没有去看那些信件,只是他担心叶楚烟会因为里面的内容而受到伤害。如果不是她不愿意接受,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实,也不会去焚烧信件。
“启禀王爷,今天早上有一个商人带了一匣珍珠,说是以后要在京城做生意,还请王爷多多关照。”护卫将那匣子呈上来。
赵弘俊本来就心乱如麻,听到这话更是厌恶:“本王不是说了,那些来拍马屁的官员商人一律统统赶出去,不得收他们一分一毫!你这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那护卫面无惧色,只是淡淡说道:“那商人说他是赵文远的人。”
赵红俊一怔,赵文远不就是鸿世子的本名吗,因为他不经常在大京城出入,远在封地又经常游山玩水不理政事,许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大名,如果不是那天酒宴上听他自报姓名,自己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一匣珍珠?”他疑惑的看着那木匣子,顺手打开。只见里面真的是满满都是珍珠,在烛光下闪闪发光,晶莹剔透,每一个都有龙眼那么大。然而在那群珍珠里,有一颗散发着淡黄色的光,看上去与其他与众不同。
他眯了眯眼,将那颗黄色的珍珠拿出来,只觉得那珍珠非常的轻。用力捏了捏还略微扁了下去,他毫不犹豫用力捏了下去只听一声脆响,那珍珠变裂为两半,只见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纸条。
“用这等厚礼只为了传信这鸿世子当真是公子哥,不明白鸿王殿下为什么还会让他坐在世子之位上,难道就不怕他继位之后把王府给败光了吗?”那护卫无奈一笑。
赵弘俊也是一笑,看着那一匣子的珍珠:“他不是来送礼的,而是在考验本王,看本王会不会在这群珍珠里发现他的秘密。”他做的这颗假珍珠,大小都跟其余的一模一样,也就是颜色上有一点点不同,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难以发现。
“他也是在考验本王会不会贪下他这些珍珠,果然是风流爱玩的世子爷,连传信都这么调皮。将这匣子送给回去给那商人,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他将匣子盖上,已经有人知道他收了这个礼,若不送回去再大发雷霆,岂不是有受贿的嫌疑。
他拆开那信件:兵马三万驻扎西北山林,五千兵马已入京城。
短短的一句话,潇洒大气。从这文字之中也显出鸿世子其实并不是一个,胸无大志的败家子。
这才短短几个月,没想到鸿世子的兵马居然行动的这么快,看来即使是原在封地鸿王的军队依然训练有素。皇宫禁卫军一万兵马,加上易守难攻的地势,三万军队已然绰绰有余。然而进宫的路线,起兵的时机这才是最难的。
赵弘俊心中还有一丝犹豫,事到如今,他也没摸清楚父皇的心思,究竟是更青睐于他,还是更偏心于二皇弟?可也就如叶楚烟说的那样,等到秋妃产子,无论谁做太子都轮不到他,到时他在起兵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对了王爷,大小姐其实还传了一句话。”那护卫猛然想到了什么,“大小姐说,还请王也在耐心等待几月,秋妃临盆之时,便是王爷加封之日。”
赵弘俊一惊,心里后悔起来。云飞英的信件到底写了些什么?会让叶楚烟说出这么笃定的一句话,加封一事只有父皇能做主,难道她还能改变父皇的心意?
他的心开始惶恐起来,又想到了前朝的那些巫术妖法。难道她在那些信里学到了什么东西,想要在父皇身上用?但是为什么要等到秋妃临盆呢?
第481章 鸿王
他走在热闹的集市街道上,今日的他已无兴趣关心百姓的生活动向。那些经常向他问好的百姓见他眉头凝重也纷纷觉得奇怪,但没有一个人敢议论。
“王爷,大小姐因伤回府,远离了后宫那是非之地,为何王爷还心事重重?”护卫说道。
赵弘俊愁眉紧锁:“本王愁的就是她回府,在那些信件里也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陆慷如今还在将军府内,如果她的秘密是陆慷所知的事,只怕陆慷的命就保不住了。”
叶楚烟并非不会杀人,只是没有到需要杀人的地步,如今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一些牺牲在所难免。但是一旦涉及人命就必须做到天衣无缝,否则秋妃跟二皇弟,甚至父皇都在盯着她,稍有差池她就完了。
“那我们要不要先到将军府去,把陆慷给接出来,就算他真的知道什么秘密,只要我们将他软禁起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他,等到王爷成事那一天不就行了。”护卫说道。
陆慷本身就是一个已经失踪的人,如今在将军府内也没有人打探他的行踪,换个地方将他藏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弘俊摇了摇头:“你真当叶楚烟那么好糊弄吗,这事关她娘的死因,就算你把陆慷藏到天涯海角,以她的智慧也一定能找出来,除非你自问比他聪明。”
那护卫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
“我们且去会会鸿世子说的那五千兵马其余的之后再说。”赵弘俊昂首阔步,挺起胸膛,暂时放下了心里的那些忧虑,先着手眼下的这件事。
城南角落,这个地方常特别,有着七八间客栈,便宜但必须十日起住,专门为那些商人所准备的。来往的商贩都会住在这个地方,洽谈完自己生意之后便直接走人,这些客栈也已经有了二三十年。
“参见王爷。”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只见一个戴着一顶小方帽的人在后行礼。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被别人听见。
“王爷,昨日就是他送珍珠到府上。”护卫在主子耳边轻声说道。
赵弘俊正愁这么多客栈怎么找,他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而且看他的样子像是等候了自己多时。
“小人已备好了上好的西湖龙井,就等着王爷上门,还请王爷赏脸。”双手作揖深深鞠躬十足的奸商模样。
赵弘俊轻笑,没想到鸿世子找的人竟然这般真实,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只怕都要以为对方真的是一个商贩了。他二话不说便点了点头,那人摊手做了一个请,走在前面带路。
“你的主子在哪里?”他可没闲工夫陪一个商人寒暄。
“如果王爷说的是赵文远,那他可不能来了。现在的他在封地,还在想着怎么瞒过他的父王。”那商人呵呵一笑。
赵弘俊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非常不满,事关兵马大事,他居然派了一个下人来跟他洽谈。而且眼前这个人明显的商人气息,哪懂这等战略部署。
“等你主子到京城来我们再谈吧,反正时间还有,他从封地快嘛过来也就三五天时间。”他略有不满起身边走。
就在他起身之时,一块明黄色金牌被扔在了桌上。登时他目中诧异,被那一抹黄色刺痛了眼,这种明黄色是皇家专有的颜色。而这块令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鸿王二字。
“王爷可以坐下了吗?”那人轻声说道,端起了面前的一杯茶。
赵弘俊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但他红光饱满,实际年龄或许比看上去的还要老一些。仔细算一算,似乎鸿王跟他是差不多的年纪。
“王爷放心,我不是鸿王殿下,但这令牌确确实实是鸿王的令牌。”那人神色从容,“有了这令牌,不知王爷可愿意跟我相谈。”
赵弘俊心中沉思,这令牌只有皇家人能有,而且必须藏在极其私密的地方,不然落于他人手中便会被他人利用,滥用职权。他手中能握有这块令牌,要么是鸿王亲手给他,要么就是鸿王已受制于人。
“你们家世子到底对他父王做了什么,这块令牌又是从何而来?”他坐下开口问道。
那人轻松一笑:“王爷心中已经有数,又何必问呢,世子并不是一个恭顺之人,并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任何阻碍都得扫清,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父王!”
这么一说赵弘俊就心中有数了,他嘴角轻勾冷笑,没想到鸿世子看上去玩世不恭,对他这个父王也是如此随便。鸿王也不知是不是家门不幸,看重的世子不但无意于政权,还反了自己。
“昨日你送来书信,说有五千兵马已在京城,兵马何在?”赵弘俊问道,五千人在京城里可是个不小的数目。而且还是外来人,如果隐藏不好,说不定会引起父皇的注意。
“这所有的客栈都已经被我的商行包下来了,王爷一路过来看到的人都是兵马,我乃是鸿世子的军师王平。”王平抱拳拱手,眼角还是一副嘻嘻笑笑的模样。
赵弘俊还以为军事都是不苟言笑,老谋深算,没想到鸿世子的军师如此与众不同。难怪他一路走来看到那些商人个个步履轻盈,看上去都像是练家子。
“商贩在京城停留不得超过半月,起兵时间如今还未确定,形势也还未明朗。你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就进城出城过于频繁,太惹人耳目了。”赵弘俊皱眉。
造反之事,一触即发,就像晴天霹雳一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就算他不起兵谋反,也不代表二皇弟不会率先行动,到时若他造反成功,自己便沦为鱼肉。
前些天他收到消息,他那个心腹手下已经被调离了禁卫军,而且禁卫军所有的头领都换了人。据他所知,那些人都是二皇弟的人。他利用秋妃在父皇身边蛊惑,偷偷的换上了自己的人,瞒天过海。
“王爷怕是忘了,我在信中还说有三万兵马已经驻扎在京城郊外。我们这五千人出去,自然还会有五千人进来。所有兵马都已是封地中的精锐,各个都能以一敌十还请王爷放心。”王平抱拳说道。
赵弘俊这才放下了心,京城商贩来网众多,一日来往几万人都是常事:“你去见过将军府少将军了吗?”
“那是自然,兵器库的位置我们都已知道了,只待王爷一声令下,我们便前往兵器库领取兵器,助王爷夺位!”王平抱拳说道。
他的眼神忽然锋利起来,让赵弘俊的心不由得又跳了起来。不知不觉中,竟然已将谋反筹划这个地步,只差一声令下!
第482章 心
走出客栈的赵弘俊心事重重,眉头反而锁得更紧了。他以为他不会犹豫,却不想在关键时刻居然还是动摇了。他苦笑摇头,自以为杀伐决断,谁知自己竟是优柔寡断,还不如叶楚烟一个女人来得坚定。
“这个时辰,叶楚烟应该快回府了吧?”他看了看天色,如果这时候去将军府说不定正好就能遇到她。
护卫连忙抱拳:“王爷,大小姐如今重伤在身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王爷这样上门,只怕不好吧?而且皇上的眼线一定盯着,王爷这般上门岂不是让皇上生疑。”
赵弘俊冷冽一笑:“父皇对我们的关系早就心知肚明,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不过本王用不着去见她,你去将军府将陆慷请出来,就说是本王的命令!”
护卫点头领命,身影迅猛在人群中穿梭起来,眨眼间便跑得没影。
赵弘俊眼神深邃,那包袱里的东西定然是云飞英私密之物,就算陆慷是神算子也不可能猜到。在谋反之前,他还需要弄清楚自己心里的另外一个疑惑。
“草民陆慷叩见王爷。”陆慷跪地的姿势还留着官员的影子。
“你知道本王找你来,所为何事吗?”赵弘俊面前放着一个棋盘。
只见陆慷微微一笑:“王爷找我来,当然不是为了下棋这么简单,如果我猜的没错,王爷也不是为了大小姐的事。”
赵弘俊眼眸微闪,陆慷真是一个危险人物,他总是能那么清楚地知道别人的心事,所谓心腹大患也不过如此吧。
“本王有些事想问你,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说?”他提起一子率先落下,对弈最能扰乱人心思,尤其是对陆慷跟建安这等精明的人,让他们一心两用才最容易让他们心神动摇,露出破绽。
陆慷的手筋已经被挑断,他只能勉强垂着手腕将子拿起,颤颤巍巍的落下,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接受了这棋局:“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有什么敢不敢,再说我的这条命不也是王爷救回来的吗。”
赵弘俊看着棋盘,沉声道:“好!那本王也不拐弯抹角。当年后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父皇要毒死母妃?”
他发现陆慷棋艺非常精湛,就这十步八步之间,形式已十分焦灼,他也不用等战况激烈,出声问道。
陆慷撇嘴笑的有些无奈:“后宫之中,妃子你死我活是常事,王爷既然已怀疑又何必再问,难道真得等到证据确凿王爷才肯下决心?”
赵弘俊心中一动,一个不留神便落了一个错子,一双冷冽的鹰眸盯住了陆慷,看来在将军府那他也不是在养病那么简单。叶楚烟不会对他一个外人提起谋反之事,云秋对此更是闭口不言,霜九更不可能。
陆慷能在父皇的迫害之下能活下来,说明他的反侦查能力很强。在自己将他从郊外救出来之前,他很可能是生活在其他地方,经过一系列变故,才受人辖制。
而且那给他下慢性毒药的人不是父皇,不然他不可能潜藏在将军府这么久父皇还没有行动,一直以来他们都误会了。
他能在将军府悄无声息的安然过这么一段时间,说明迫害他的人已经死了,而他们的对手中已经死亡的人只有一个,厉建峰!
但是他过于年轻不可能涉及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所以他有极大可能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这么做的人也只有一个,秋妃!
“王爷现在还犹豫吗?”陆慷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完全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嘴角轻笑是是看穿了一切。抓住了他落下的那个错字,顺势追击。
赵弘俊不想做一个叛臣贼子,但如今父皇已经被秋妃蛊惑,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本王想让父皇亲手将江山给我,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帝王,如果本王谋反,那又与父皇有何分别!”他沉声说道,语气沉重。
如果他这样登基称帝,第一个要杀的人一定就是二皇弟,其他的皇弟们一定对他心有不服,等他们成人之后就会有不臣之心,为了以绝后患,他就必须要通通杀了他们!
“王爷难道能保证皇上将你封为太子,让你名正言顺的登基,其他皇子就不会有异心吗?”陆慷语气笃定,目光也深邃了起来。
赵弘俊一怔,提起一子停在半空中。
除了二皇弟之外,他对其余的皇弟并不了解,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心性,对他而言,他们就像路边的陌生人一样。
“就算王爷登基以后,给他们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王爷就能保证他们的野心不会膨胀吗?”陆慷说道,他的眼睛越发尖锐起来。
赵弘俊抬目看向他,那是一双看穿了人性的眼睛,满是冰冷跟残酷。他见证了父皇的起兵谋反跟所有的政变,也受到了最残忍的迫害。这些话都是他发自肺腑说出来的,事实就是这般鲜血淋淋。
“最是无情帝王家。”赵弘俊没有落子,已然认输,喃喃的念出这一句话。
他很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但这就是事实。低头看着自己的棋局,布局凌乱不堪,就如他刚刚的心思一样。然而陆慷的棋路缜密,如一张天罗地网将他包围在内。
“我知道王爷想问什么,但是后宫之事确实难以断言,大臣也不准妄议后宫之事,所以我对此知道的不比王爷多。”陆慷抱拳说道。
“本王又何尝不知后宫的诡异,本王陆续调查了几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赵弘俊叹息道,母妃可是葬在皇陵内,他又不能像叶楚烟一样验尸。
他将那天照二皇弟对他说的母妃是被父皇毒死的话统统转告了陆慷。他想听陆慷对这段话怎么看,到底是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事?
只见陆慷神情淡定叹息说道:“为了江山社稷,不惜谋害贤妻,没想到当年一个铁血帝王到如今也沉迷美色,情之一字,确实善变。”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赵弘文的话,父皇当时确实是为了打压母妃的家族才将它读死,并且诬陷了自己两个舅舅入狱。
赵弘俊握紧了手中的棋子,心中涌起了暗火,只听啪嗒一声碎成了粉末。
“陆大人这一番话当真犹如醍醐灌顶,受教了。”赵弘俊抱说道。如果有一日他登基为帝,一定要重新启用陆慷做国师,这样一个能人,怎能浪费在民间!
“王爷谬赞了,这一切是为了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还有大小姐的救命之恩。”陆慷低头抱拳。
送走陆慷后,赵弘俊的心更加坚定,准备跟云秋谋划领兵入宫的线路,然而此时却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第483章 陷害
“皇上有旨,请王爷即刻回宫!”
赵弘俊看着眼前来传旨的人,他是父皇身边的一等带刀侍卫。以往父皇出宫传旨都是会派太监出来,怎么这次竟让他来了?只见他身边只有一匹快马,没有带其他人,心里更是觉得奇怪。
“不知父皇所为何事?”赵弘俊沉声说道。
“这是皇上的旨意,卑职不便多问。还请王爷速速回宫,见了皇上自然知道所为何事。”那侍卫脸色冷硬,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语气听起来也非常恶劣。
赵弘俊心知从他这里探问不出什么,难怪父皇要派他来,如果是一个太监来,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太监一定会泄露一点口风。看来父皇这次招他回宫,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也不能抗旨不从,骑上快马便朝着宫门口去,一刻也不耽搁。然而当他回宫之后,父皇却不召见他,只是让他回自己的宫殿去。还是让太监就传了这么一句话,就这么不明不白。
顿时他心里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父皇或许是知道他暗中的异动,故意让他召回宫来跟外面的人隔绝。在这之前又将叶楚烟送回将军府,也是为了将他二人分开。但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怀疑,此时决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反而自己露出了马脚。
“王爷,怜妃娘娘求见。”崔公公面有难色,小声道,“王爷,还是推脱不见了好,你这一回宫就跟妃子见面,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赵弘俊不知道她此时为什么来,崔公公都懂的道理,她没理由不懂:“出去问她要干什么。”见面是不可能见面的。
“她说是为了叶大小姐的事来的,皇上跟秋妃娘娘此时正在御花园内游园,王爷若想见她,老奴这就将那些眼线给支开,换个地方再见面。”崔公公说道。
听到叶楚烟,赵弘俊原本要迈出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在后宫之中她的一举一动,他并不能时时刻刻关注。细思片刻,沉声道:“让她走,告诉她明日早朝之后再来见本王。”
早朝之后是父皇最累的时候,正是秋飞献殷勤的时候,那些眼线只要处理掉,即使是大白天他们见面也不会走漏风声。
崔公公出去传话之后,叶巧容果然就离开了。赵弘俊见她离开的那么轻松,这才明白过来。她不是想要见自己,而是为了亲自前来传达这一句话。毕竟他们二人见面太过私密,任何下人传话都有可能有闪失。趁着父皇跟秋妃在玩耍,她趁着这个空子过来。
然而早朝,父皇下令让他在府中休息不必参与。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自己在京城忙于公务也有几个月,父皇应该会趁着这次早朝让他交代京城中的一切事务,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王爷,您跟秋妃娘娘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崔公公自然知道这不上早朝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提醒着主子其他事情。
“上了那么多年早朝,这一日不上也罢。”赵弘俊冷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坚毅,再没了闪烁犹豫。既然自己是将反之人,又何必再演出一副孝顺的模样。父皇不愿意看,他也不想演。
他到了约定的地点,只见叶巧容穿了一件非常轻薄的衣服,露出削肩细腰,身段柔弱,看上去弱柳扶风,非常迷人,这还未走近就闻到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听见脚步声走近,叶巧容转过身来,媚眼如丝,似乎是在暗送秋波,嘴角勾着一股狐媚子的笑,眼波流转。
赵弘俊原本想走近些,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跟她相隔了有七尺远:“有话快说。”
叶巧容发出一声轻笑,犹如银铃一般:“王爷何必这么心急呢,皇上跟秋妃此时正在你侬我侬,秋妃的眼线也都各自偷懒去了,她身边的人都是乌合之众。王爷放心,这里除了你我,并没别人。”她步履轻巧,扭着水蛇细腰。
赵弘俊只感觉一阵恶心:“没别的事本王就先走了。”
然而,他身后的人突然冲了过来,纤细的手如蛇一般缠绕住了他的腰身,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背!
“放手!”他狠狠的扯开了秋妃的手,侧身一挣,在他的力量面前,叶巧容被狠狠甩在了地上。但是她是自己主动摔倒的,还刻意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叶巧容抬起双目,眼神里满是恶毒,嘴角的笑也如毒蝎一般。她抬起手,狠狠的在自己的脖子上抓了一道血痕,鲜血流下,但她还是在笑,眨眼间,她双眉一垂,立即哭丧起了脸,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王爷非礼本宫,快来人啊!”
赵弘俊怔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看着这做戏的叶巧容。
“皇上!”叶巧容从地上爬了起来,披头散发,略过赵弘俊的身边便奔向了一个人的怀里,“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她埋首大哭起来,泣不成声。
“父皇!”赵弘俊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人,立即下跪行礼。不是说父皇正跟秋妃在御花园,怎会出现在这?
余光中,他瞥见那在父皇身后偷笑的秋妃,这才恍然大悟!
“逆子!怜妃乃是朕的妃子,你色胆包天!”皇上一手抱着怀中美人,一手指着赵弘俊,目瞪如环,怒火冲天,“来人!将这个逆子拿下!重打三十军棍!”
赵弘俊还没有辩驳一句,就已经被父皇下了令,忙道:“父皇,是她将儿臣约见在此,并非儿臣要见她!”这不说还好,一说便更显得欲盖弥彰。
叶巧容立即从皇上怀里抬起了头,哭哭啼啼:“是王爷说想让臣妾给皇上带一句问安,臣妾才到此来”
“愣着干什么,给朕拉下去,打!”皇上气得面红耳赤,看着赵弘俊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大逆不道的畜生!
赵弘俊被御前侍卫架起来,临走前,他看到秋妃捂嘴在笑,也看到那还带着泪痕的叶巧容已经笑得如一只得逞的狐狸。父皇在她耳边轻柔说着什么,脸上神情温柔,全然没了对自己时的那般暴佞。
三十军棍,每一下都是那么势大力沉。他没想到连御前侍卫都已经是秋妃的人,若不是他常年习武,这三十军棍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
“王爷!”崔公公看着被抬回来的主子,背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血汗混合在一起。
赵弘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水,气若游丝:“不要告诉她。”说完,他双眼一闭便昏了过去。
第484章 圈禁
赵弘俊昏昏沉沉,只觉背部一阵清凉,那伤口的疼痛变得轻缓了许多,他的身体也渐渐轻松了。
“一日三换,切忌荤腥油腻。”耳边传来一个清冷声音,细细碎碎的在说着什么。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只看到一个雪白色的背影,面前站着崔公公,二人在交谈着?然而,他却看不真切。只见那两人都转过来看着他,崔公公碎步走上前来,语气担忧:“王爷你醒了,伤口还疼吗?”
赵弘俊看不清他那一张模糊的脸,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十分干渴,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见那雪白色的身影缓步走来,手上似乎还端着一个茶杯,送到了崔公公手里。
“公公且好好照顾他,这些药只要按时用,以王爷的体质不出三天,便能恢复元气。”赵弘俊听得她清冷的声音缓缓说道,而后她便转身离去,如一个仙子般缥缈。
赵弘俊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沉沉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宫殿内已点着昏黄的烛光,只有崔公公一人在侧。见自己睁眼便匆忙端着一杯水跑过来:“王爷要喝水吗?”
“叶楚烟是不是来过?”他背上残留着的一丝凉意提醒着他,自己是被人换过药了。
崔公公面有难色,但也不得不说:“是老奴斗胆将大小姐请进宫来,因为宫中御医都不愿意来王爷的宫殿。”
赵弘俊冷笑:“没想到那妖妃竟然那么恶毒,真想要本王的命!”只是他没想到叶巧容居然投靠了秋妃一边,果然,她不是一个会乖乖受控制的人,叶楚烟将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王爷这几日且安静的宫内养伤吧,等风头过去,再去向皇上道个歉。”崔公公皱起眉头,这一番触怒皇上,就算皇上消气也一定会心有芥蒂,彻底成为王爷的一个污点。
赵弘俊冷哼,眸中满是不屑,没想到父皇已沦为了一个昏君。原本他还想念着父子之情,留他一条命做太上皇,如今看来,是不可能。
“对了,叶楚烟不是也身受重伤嘛,怎么她能进宫来?”以叶楚烟那娇弱的身子,怎么也该在躺上床上趴半个月。
“老奴也不知道,当时御医都不愿意来,王爷又不停地在流血,老奴这无奈之下才派人去了将军府。原本是想着给王爷找个大夫来。却没想到大小姐却亲自来了。”崔公公说道。
赵弘俊回忆起自己看到的那一抹身影,叶楚烟步履轻盈,说话语气虽然虚弱,但并不像是大伤之人。难道当年云飞英给她用的药不只能让她百毒不侵,还能让她加速身体的康复?这让他的心不得又惶惶不安起来,想到了前朝的那些秘术。
“王爷,大小姐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他让老奴转告王爷,兵马的事,云少将军会料理,王爷不必担心。”崔公公皱眉深锁。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身穿蓝色蟒袍的人走了进来,背负双手昂首阔步,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看到趴在床上的赵红俊,他嘴角轻勾,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听闻皇兄被父皇责罚,身受重伤,皇弟来看看皇兄,不知皇兄可还好吗?”
赵弘俊冷眉一横,目中迸射出了精光。他的宫殿向来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他能这般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还来了自己的寝殿,可见外面的那些护卫都纷纷已经被他制服了:“这点小伤,不值一提。”
赵弘文轻笑,像是在看着一个垂死挣扎的人,斜眼又看着崔公公:“我们兄弟俩说话,闲杂人等还是不要在这里比较好。若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搞不好可要人头落地!”
崔公公面色冷静,他在宫中当拆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个黄口小儿竟然还敢恐吓住他,简直不自量力:“回二殿下,王爷现在身受重伤,老奴必须时时刻刻陪伴在侧。若是有什么闪失,老奴一样人头不保。”
“好个狗奴才!你的意思是说,本殿下会加害皇兄吗?”赵弘文目中很厉,逼问着他。
赵弘俊见他来势汹汹必然不会这么轻易离去,若崔公公再嘴硬,他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公公且先下去吧,这是在本王的寝宫之中,没有人敢加害本王,除非他想人头落地!”
赵弘文略微一怔,等崔公公下去之后,他便摊开折扇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趴在桌上虚弱不堪的皇兄,嘴角再次缓缓勾起,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啧啧两声:“当真是红颜祸水,皇兄若不相信女人,又怎会有今天。”
“本王做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赵弘俊冷冷说道,拼命撑起自己的身子坐起来,自己俯趴着的样子,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好在叶楚烟的药非常有用,现在他的疼痛你已不是那么难忍。
赵弘文抿嘴,终于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皇兄你还不明白吗?女人再精明也终究是女人,她们骨子里充满了嫉妒,为了自己,别说出卖姐妹,就是出卖自己腹中的骨肉也在所不惜。早在进宫的第一天,叶巧容就找了秋妃向她说明了一切,你们所有的计策,不过都是笑话罢了。”
赵弘俊心中一沉,他早就想到叶巧容没安什么好心,比起在自己仇恨的人手下争权夺势,不如投靠她的敌人来得快。秋妃如今宠冠后宫,相比之下,叶楚烟根本什么都没有。就是他没想到,这陷害会来的这么快,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如果你是来看本王笑话的,你也已经看到了,没别的话说就给本王滚!”他沉声说道,目色如霜。
赵弘文冷哼一声,高昂起了头,更加傲慢起来:“想看你笑话的机会,以后多的事。父皇已经下令将你圈禁在这宫殿之内,不得迈出半步,任何替皇兄求情的人一律重打三十大板,也不允许皇兄见任何人。我不过趁着深夜偷偷来见皇兄一面,不然下次再见皇兄,说不定都是一年半载之后了。”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如一只逮捕到猎物的毒蛇:“又或者是我登基称帝的那一天。”说罢他便仰头大笑起来。眼中充满了神采,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头戴金冠,身披龙袍的样子。
赵弘俊看他放肆的笑着,眉头紧皱心里只觉得一阵窒息,像是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狠狠扼住他的咽喉。他想说出什么话来反驳,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第485章 掌捆
“皇兄还请好好养伤,皇弟我这就告退了。”赵弘文夸张的做了一个抱拳拱手的动作,在他心里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对他卑躬屈膝,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等他走后,崔公公便立即小步跑了进来,面有难色,显然他早就知道主子被圈禁的事,只是一直不说,叶楚烟是他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悄悄带入宫中,如今站在主子身前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父皇将本王圈禁,那些政事还是二皇弟打理吗?”赵弘俊冷冷问道,脸上没有丝毫怒意。
“回王爷,如今朝中的一切内政都已在二殿下手里。观星师说秋妃腹中怀着的是大靖福星,皇上便日日夜夜陪在秋妃身侧,几乎是形影不离。”崔公公不敢隐瞒主子。
赵弘俊苦笑摇头,英明的父皇消失无踪,曾经那个不信鬼神的父皇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得不说秋妃真的很聪明,懂得利用迷信舆论,只要涉及江山社稷,父皇就很难不动心,毕竟玄学这等虚幻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既然父皇不仁,那就别怪本王不义了。”他喃喃说道,背上的刺痛又开始渐渐浮起来,如同千万根针一样扎着他的肌肤,也扎着他的心。
背上的疼痛让他渐渐难以忍受,但是他的心思不由得飘到了将军府。自己这般硬朗的身子受了打尚且难熬,也不知叶楚烟现在如何。纵然她能走动,伤口也不可能不疼。
而且秋妃如今已经对他下手,内政又在二皇弟手里,将军府只怕也不会太平。他目光深邃,勉强让自己走到窗边,看着将军府的方向,眉头紧锁,尽是担忧。
将军府内,叶楚烟一脸寒霜,面前摆放着一排银针。香炉内冒出淡淡青烟,飘到空中后变七歪八四散开来,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在阴笑的鬼脸。
屋子里飘散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一个少女正坐在椅子上,半睁的眼睛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呆滞冷漠就如一个扎纸人。叶楚烟看了看边上烧残了的一炷香,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根银针,往那少女个头上就开始施针。每一下手法都是那么精妙不差分毫,一共三十七根针全都在头上。
那坐着的人仿佛没有感觉,呆呆地坐着,半闭着眼眸。渐渐地,她的眼睛慢慢合上,身子却还直挺挺的坐着。
“太神奇了。”云秋躲在外面,在纸窗上戳出了个小洞,半眯着一只眼睛往里面看着。
“嘘!小点声。”霜九在他身边提醒说道,屋子非常寂静,整个长廊也没有其他人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惊扰到里面的人。一个人的头上扎满了银针,他并不觉得好奇,是看得是满头冷汗。
“姐姐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等怪术,以前在将军府里也从未听过她结交了什么怪人。小时候在国公府,她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叶堂之也从来不让她们姐妹见外人。”云秋挠了挠脑袋,想不明白。
“从哪里学来的都好,有用就行。如今王爷也被皇上圈禁,除了这种法子之外,也没办法再改变皇上心意。”霜九心中沉重。
“不过姐姐也真奇怪,为什么会想到将叶巧容送进宫中?就算找不到好的人选,大不了可以想其他法子,怎么能让自己的敌人登上高位。”云秋不解,姐姐没理由会犯这样大的错误,也不可能会期待叶巧容懂得感恩。
霜九皱眉,不知如何作答,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就在这时,只听房门打开叶楚烟从里面走了出来,侧目就看到了他们两个。二人交谈的过于入神,就这么被逮了个正着。
“姐姐。”云秋站直了身体,略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霜九也是别过眼光,不敢去看她。
“好在施术已经完成,不然你们这般嚷嚷定要坏事。”叶楚烟语气冰冷但没有责怪,“把她扶到床上去吧。”
云秋点头称是,低头进了屋子将那没有意识的少女抱到了床上。快步又转出屋来,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姐姐,这么做当真有用吗?”
“等她醒来就知道了。”叶楚烟语气冷淡,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走了两步之后,有些头晕眼花险些站不稳。背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失血过多,今日又过于操劳,她的身子似乎有些熬不住了。
“姐姐!”云秋伸手扶住她,瞪大了眼睛满是担忧。
“我没事,回去歇歇便好。”叶楚烟视线有些模糊,正要回房去休息,却见管家匆匆而来,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宫里太监来传话,说怜妃娘娘驾到,让我们将军府出门迎接。”管家还不知道这所谓怜妃是谁,只是淡淡传话。
三人皆是一怔,后宫妃子未经允许不能随随便便出宫,就算是回家省亲也该去她名下官员的府邸,哪能直接就到将军府来?但是,宫中的太监已然被请到会客厅里喝茶。
“姐姐,我跟九爷去见她,你先回屋去休息,放心,在将军府里,我们吃不了吃亏。”云秋说道。
叶楚烟低头沉思片刻,摇摇头:“你跟九爷都不是她的对手,如今的叶巧容已今非昔比。去将我床头的那一瓶药拿来,补补元气还能招架她一段时间。”
云秋纵然不乐意,但也只得照办。三人换了整洁干净的衣服早早的就在将军府门口等候,免得她找机会说将军府无礼傲慢,怠慢了她这皇家妃子。
不多时,只见一台镶金的八台大轿从远处走来。轿子周围还围着十个八个龙精虎猛的护卫,手上拿着大刀,驱赶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她这不是妃子出行,反倒是公子王孙出行的架势。
“小臣云秋,参见怜妃娘娘。”云秋单膝下跪,十分不情愿地向她行了一个礼。只见一个带着凤纹的裙摆飘入他的视线,他心中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这凤纹的衣服只有皇后能穿,她胆敢这么穿,难道就不怕诛九族?
“免礼平身。”叶巧容傲慢说道,低头俯视着几人,眼神里已经透着邪恶的光。就像是一个已经饿了三天三夜的猛兽,看着眼前的食物恨不得一口吞掉。
“蔽府简陋,还请怜妃娘娘不要嫌弃。”元秋俨然是一家之主的模样,语气大气端庄又不卑微。
怜妃斜眼看向一边的叶楚烟,对云秋的话置若罔闻。抬步略过他身边,径直走到了叶楚烟面前。盯着她看了半响,嘴角冷笑,扬手便落下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叶楚烟那白皙毫无血色的脸,顿时浮上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第486章 被利用
“生气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感觉怎么样?”叶巧容越发的傲慢了,看着那自己留下的鲜红指印,眼神里都是兴奋。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整整三年,这种心情她也忍了整整三年!
“能被秋妃娘娘掌掴是民女的福气,何来生气之说,多谢娘娘赐打。”叶楚烟低头颔首,屈膝福了福身。脸上依旧那么冷漠,看不出任何愤怒的意思。
叶巧容一怔,看着那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叶楚烟,她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这不是她一直在等的嘛,等她在自己面前受尽屈辱,让她如狗一般对她摇尾乞怜:“跪下!”
叶楚烟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乖乖听令,双膝下跪。这般唯命是从的样子让周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云秋紧握双拳,有些看不下去,绕步上前,抱拳道:“娘娘有什么话大可进府再说,如今这大庭广众的,岂不是失了娘娘的身份?”
不知不觉将军府外围绕了不少的百姓,纵然那些侍卫将他们拦在外面,他们的目光也一直在往将军府门口看。毕竟这般雍容华贵的人出现,他们都想看个热闹。
叶巧容冷笑:“给我打!”他对身边的太监说道,那太监点头便去跟那侍卫头子转述。
只见那些侍卫统统举起了手里的剑鞘,狠狠的就往那些百姓的头上砸去。那些百姓没料到,直接被打得头破血流,在地上哀嚎连连。十几个侍卫对着路边的人就开始一阵穷追猛打,如同疯狗一般。那些百姓纷纷撒腿而去,不敢再去看将军府门口的人。
云秋大惊,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怎么比流氓恶霸还要残暴,那些百姓做错了什么?而且她哪来的这个权力,谁给她的胆!
“云将军不服了?”叶巧容看见他的眼神,语气十分讥挑衅,“云少将军是负责京城一方百姓安危的好将军。那些刁民无礼,就不劳烦少将军了。”
她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叶楚烟,百姓已经走了,没人在此看她的笑话。大庭广众羞辱她目的也已经达到,冷哼一声,便抬步迈入了将军府:“让她跪着爬进来。”
叶巧容冷傲的落下这一句话,甩了甩自己那带着凤纹的衣袖。
云秋一双火眼再也抑制不住,满是怒火。看着她的背影双拳紧握,恨不得现在上去将她撕成碎片!
“没关系。”只听叶楚烟在后冷冷说道,“今日她来的目的不止是为了羞辱我,还是为了挑衅将军府。你们若一举一动有了丝毫无礼,她便会添油加醋的传到皇上耳朵里。”
云秋不忍心看着姐姐跪在地上,忙道:“就算将她伺候的服服帖帖又如何,愈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想要给将军府抹黑随意,就靠她动动嘴的事,姐姐又何必白白受这屈辱!”
“清者自清,皇上还不至于昏庸到那个地步。”叶楚烟见她如此嚣张,可见秋妃已将皇上蛊惑的不轻。如果将军府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便是火上浇油,如今顺着她是最好的做法。
她就这么膝行而前到了会客厅,膝盖疼的如针扎一般,背上的伤痛也因为冷汗而刺激的阵阵刺痛。面容越发的苍白,但神情依旧冷若冰霜。
叶巧容端着一杯茶,尝了一口便皱眉将茶水放下:“还以为将军府有什么了不起,看这茶水连普通的商贾之家都不如。”
云秋冷冷抱拳:“将军府大公无私,两袖清风,让娘娘见笑了。”他余光一直注视着还跪在地上的姐姐,心里想着要寻个什么样的由头让她离开。再这么跪下去,非得晕过去不可。
“别跪着了,起来说话,不然显得好像欺负你一样。”叶巧容说道,表情看起来满是无辜,满脸都是假笑。
“谢娘娘。”叶楚烟对她这又当又立的虚伪言语毫不动容,依旧是一脸的冷静。她决不能动怒,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慌乱,不然就正中叶巧容的下怀。
“过来。”叶巧容勾了勾手指,嘴角带着诡异的笑。等叶楚烟走近她身边,只听她轻声说道,“别说我不念旧情,你们将军府私藏匪寇,我可还没跟皇上说呢。”
在门口的时候,她可是看到了霜九,对于她来说,没有人会比她更认识霜九的脸。此时,霜九也就站在云秋身侧。
“娘娘想说尽管说吧,到时娘娘是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份也会揭穿。被匪寇劫掠上山,又跟厉二公子有那么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皇上知道之后,一定会对娘娘万般宠爱。”叶楚烟说道,语气讥诮。
叶巧容面容一变,仿佛被抽了一鞭子。转而又是一笑:“你也别得意,王爷被圈禁在皇宫里,皇上的人将他的宫殿围得是水泄不通。你的这个弟弟就是个饭桶,根本不成气候,你还是说两句好话讨好我,不然可没人救得了你!”
叶楚烟冷笑,她侧身坐到了旁边的客位上。
云秋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但心里略有兴奋,就知道姐姐不会让她肆意妄为!斜眼看着叶巧容,嘴角慢慢露出了笑意,知道她有好果子吃了。
叶巧容面容僵硬,她一个民女居然敢跟她平起平坐!她杏眼一瞪,目中带火,但嘴角也是笑了,本来还愁没有把柄,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这大不敬之罪可是坐实了!
然而正当她要说话的时候,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叶巧容,国公府跟将军府都已陨落,也不怕再多添上几条人命。你若再不知好歹,我便立即让人揭穿你叶巧容的身份!”
叶巧容面色煞白,这是欺君之罪,是诛九族的大罪!
“秋妃不知道你的身份,便将你拉拢在身边当狗使唤。如果她知道你是叶巧容,早就向皇上告发你了,你又哪来的这一身凤冠霞帔。”叶楚烟语气冰冷,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叶巧容目光一闪,满是惶恐,浑身僵硬不自主的颤抖起来。自己身上的这凤纹衣袍,仿佛像荆棘一般将她缠绕住,正在向她索命。
“敌友不分,还想着在后宫中获得一席之地。在秋妃眼里你现在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妃子,你认为她会真心待你吗?”叶楚烟的每一个字都在嘲讽着叶巧容的无知。
叶巧容呆愣当场,像是刚从冷水里被人捞出来一样。她还以为自己来将军府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秋妃只是在当她拿剑使,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我劝你最好想办法将王爷救出来,不然到时秋妃对你下手,你才是谁都救不了你!”叶楚烟目光一凝。
第487章 解禁
将军府门前,一顶八抬大轿匆匆离去,像是那轿子后着了火一样。
叶楚烟站在门前,冷冷的注视这一切,叶巧容还是那个叶巧容,高傲自大,得意便猖狂。
“姐姐,你说那妖妃会不会已经知道叶巧容的身份?”云秋奇怪道,如果他已经知道那可以直接告发她扳倒将军府,如果她不知道,又怎会让叶巧容来将军府给他们这一个下马威。
“我猜,也许是不知道吧。”叶楚沉思说道,秋妃为人心狠手辣,如一条毒蛇,只要咬住的目标就绝对不会松口,如果她知道有这么一个扳倒将军府的好机会,不会犹豫片刻。
“秋妃为人擅妒,极力想要在皇上面前争宠,哪怕皇上看了一个宫女一眼,她都要对这个宫女忌惮好几天。我被皇上招入养心殿,在她眼里已经是一个眼中钉。让叶巧容来估计就是单纯的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秋妃也不过是一个想要保住自己地位的三十岁女人罢了。
“这样最好,但是姐姐她真的会听想办法去救王爷吗?”云秋看着八抬大轿离开的地方,叶巧容怎么都不像是会安好心的人。
“放心吧,一定会的。”叶楚烟缓缓转身,现在的她就是一只惊弓之鸟,看清了秋妃的真面目,以后她见了她都会提防三分。为了保住自己在宫中能安然生存,定然要依赖王爷。
叶巧容战战兢兢的回了皇宫,一入寝殿便快速将自己身上的凤纹衣袍狠狠脱下来丢在地上,好像这是带着刺的荆棘:“滚!通通给我滚!”太监宫女捡起她地上的衣服,慌张的退了下去。
“爱妃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皇上昂首阔步走进寝殿。
“皇上?”叶巧容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出现,连忙下拜行礼,对自己刚才的失态后悔不迭。
“爱妃有孕在身,不必多礼了。”皇上亲手将她搀扶起,将她搀扶到一边的床上,“御医说,女人在怀孕之时脾气会变得暴躁,但也是在显怀之后,怎么爱妃这么早就出现了?”
叶巧容换上了一副秋水如波的眼神,嘴角带着媚笑:“是臣妾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并非是皇上所说的那样,臣妾该死,以后保证不再发脾气,好好照顾皇上的龙嗣,多谢皇上关心。”
不得皇上回话,她便嘤咛一声倒在了皇上的怀里。柔弱无骨的身段若有若无的蠕动着,不停地刺激着一个男人的心。
“对了,皇上,您当真打算就这样圈禁镇平王吗?”叶巧容见温存的差不多,皇上的心此时应该正是飘然的时候。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皇上的语气瞬间变得沉重起来,身躯也渐渐变得僵硬,明显是有些不高兴了。
叶巧容继续往他的怀里钻着,语气变得更轻柔了些:“臣妾只是不想皇上因为臣妾而导致你们父子不和,而且王爷为人一身正气,相信那天他不是故意要对臣妾做那种事,毕竟之前他还救过臣妾呢。”
皇上面色一沉,将叶巧容从怀里推开:“你们之前还见过面?”
叶巧容见皇上面有不悦,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脸坦然:“对呀,臣妾有一日在碧液园里玩耍,不知哪里来的一个宫女狠狠地撞了臣妾一下,让臣妾掉入了池塘。辛亏王爷出手相救,不然皇上今日可就看不到臣妾。”又是嘤咛一声,撒娇般的倒入了皇上的怀里。
“什么时候的事?”皇上的语气变得严肃,怒火似是少了些。
“就是皇上将王爷宣回来的那几天,那时候臣妾也才刚被御医确诊有孕。”叶巧容装作无辜的说道。她这么做的目的,一是为了救王爷,给他营造一个美名。二是为了报复秋妃,既然他拿自己当刀使,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他作为妃子身怀有孕,没有哪个宫女会不小心照料,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将她撞进池塘里,很显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宫中妃子又有谁想要陷害她。别说是皇上,就是一个小太监都能想明白。
“皇上,其实那天王爷不过是找臣妾出来问皇上龙体是否安然无恙,臣妾只说自己不清楚,他便着急的上前又问了两句,臣妾害怕才失声叫了出来,其实王爷并没有对臣妾无礼。”叶巧容悄悄抬起头,余光只见皇上面目铁青,明显是有了三分怒意。
看来在王爷被圈禁之后,秋妃又添油加醋的在皇上耳边又说了些什么,否则皇上不至于动怒。
“爱妃且在寝宫中好好休息,安心养胎,其余的朕自会做主。”皇上伸手将她推开,语气听起来不冷不淡。
虽没有明确表态,但叶巧容已是勾起了嘴角。这些日子她已经看出来,皇上是一个死要面子的君王,他不会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而且还是受人迷惑后犯下的错误。但他也不是一个死不悔改的君王,更加不会让那蛊惑他的人得逞。
在皇上心里,王爷是无辜的,秋妃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他一定会选个理由将王爷解禁出来。秋妃身怀有孕,皇上不至于惩罚她,但冷落一阵是肯定的。
随即皇上便下令解禁镇平王,理由就是在京城中勤政爱民,为百姓付出过不少血汗,圈禁这样一个为国为民的王爷,于理不合。而当天晚上皇上便翻了叶巧容的牌子,与她恩爱温存,缠绵万分。
在那之后,秋妃有将近半个月都没有见到皇上,哪怕她主动请见也被皇上忙于政事的理由所推脱。询问那些太监,他们也是缄口不言,只说皇上政务繁忙。
“娘娘,王爷朝怜妃娘娘寝殿去了,您看我们是不是也过去,将他们逮个正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太监在细语说道。
秋妃正气不打一处来,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更是怒火中烧:“去!当然要去!本宫倒要看看这对狗男女能做出什么妖来!”
到了怜妃寝殿后,她一眼就看到二人正在院落内面对面座谈。登时一阵冷笑:“话怎么不在屋里说,难道还怕别人说了闲话去。这清者自清,二位怎么还如此避嫌起来?”
赵弘俊听见耳边这尖酸刻薄的言语,还有些不干不净。可惜那陷害的把戏,如今已没有人陪她继续演了。他余光撇向叶巧容,直接对方也是看着秋妃,微微一笑,但那笑容里满满都是敌意。
第488章 求和
“姐姐怎到了我这庭院里来,这个时候姐姐不应该在自己寝宫里待着,等着给皇上送甜汤吗?”叶巧容冷嘲热讽说道,也不起身行礼。
赵弘俊低头坐着,抿了一口茶,两个女人之间说话,他还是不要插嘴为好,他身上有伤,自然也就不起身行李了。
秋妃本来就憋着一股子气,见他二人这种无理的举动后更是怒火中烧:“皇上日理万机忙于正事,我们做妃子的又岂能随随便便去打扰。倒是妹妹真好兴致,找来谁打发时间不好竟能请来王爷,难道妹妹这么快就跟王爷冰释前嫌了?”
她的语气里也充满了讽刺,那一出闹剧本来就是她设计。但主谋是她,叶巧容也是帮凶。赵弘俊不可能一点儿都不介意,她故意提起就是想挑起两人之间的战火。
“一场误会罢了,本王如今也已经解禁,那些不愉快的事又何必再提。”赵弘俊对上了秋妃那挑拨的眼神,义正言辞地顶了回去。
秋妃面容一僵:“王爷可是被皇上打了三十军棍,这背上的伤还没好透呢,能有这份胸怀,本宫实在是佩服的很。
”她十分做作的低头,面带微笑。
“区区三十军棍何足挂齿,不过一点皮外伤罢了。”赵弘俊淡然说道,当时他可是被打的已经昏死过去。这几日如果不是上了叶楚烟的药,他也不可能好的那么快。
秋妃见他就无所谓的态度,心里更是一阵凉意。这二人一唱一和,摆明就是已经统一了战线,自己如今是一对二,已经孤立无援了。
本以为让她去一趟将军府打压那些人,满足她这一份高傲之心,享受了拥有权势的快乐,以后更加乖乖听命于自己,却没想到这一去之后反的居然是自己。
“姐姐如果没有其他事,还快请回吧,妹妹跟王爷还想好好的聊一聊这宫中的规矩,免得犯了忌讳。”叶巧容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秋妃冷笑一声,哪里是那么容易被赶走的:“宫中自由宫中的规矩,妃子又有妃子的规矩,王爷又怎能知道。如果说询问规矩,妹妹跟本宫相谈是最好,王爷才是该快回对那一位。”
三言两语之中,她反客为主,将矛头又指向了赵弘俊。就凭叶巧容想要赶走她,简直是天方夜谭。
“本王今日来是来给怜妃娘娘道歉,这是父皇允许的,谁知前脚刚到秋妃娘娘后脚便来,本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呢。若是不将父皇所嘱托的歉语带到,父皇到时怪罪下来本王可再受不起三十军棍。”赵弘俊沉声说道,也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秋妃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看来这两个人是要跟她硬到底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三人便坐下来一起聊聊。”
她转看向叶巧容,冷声说道:“听说妹妹去了一趟将军府,还跟将军府大小姐发生了一点误会,还打了人家耳光,可有此事?”
叶巧容一怔,没想到她竟然会将自己指使她做的事情说出来。但是,那耳光确实是自己打的。她余光撇向赵弘俊,只见对方一声阴眸也是盯住了自己。
“姐姐说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妃子,无权无势,怎能去打将军府的大小姐。”为了保护自己,她只能说谎,身上的气势也开始弱了。
秋妃占了上风冷笑道:“妹妹可真是太小心眼了,她叶楚烟就算才色双绝,也未必就能入了皇上的眼,难道储秀宫里色双绝的女子还少吗?如此心胸狭窄,成何体统。”
她没有揭穿叶巧容说谎,只是淡淡的几句话带过,但言语之中都将那件事情当成了事实,这四两拨千斤当真是妙。
赵弘俊没有说话,眸中隐隐有些怒火,但瞬间也消失无踪。他知道这两人对叶楚烟都没安什么好心思,两人之间互相挑拨,无非也就是狗咬狗罢了。
他不管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互相逗着,低头陷入了沉思。叶楚烟烧掉的那封信件里到底写着什么?为什么她那么有自信,觉得自己一定会加封太子。
父皇养心殿里的那个刺客又是什么人?这么多天过去也不知道那个刺客的生死,叶楚烟跟他第二次见面之后,父皇就没有召见过她,也不知道她跟那刺客说了些什么。
可惜他现在不能偷偷溜出宫,不然被告发,后果可比以往要严重的多。毕竟自己如今已经让父皇心生不满,这次的误会虽然解开,不代表父皇对他已没有芥蒂。
“今天是什么日子,竟都聚集到这里来了,不知本王可否坐下来一起聊聊天?”一个随意散漫,带着几分嚣张的声音传来。
只见赵弘文摇着一把镶金折扇,大摇大摆的走来,腰配白玉,雍容华贵,脸上涂脂抹粉看起来就是一个俊俏郎君。
“皇儿怎么来了?”邱妃笑了笑,对自己这个养子的到来似乎很满意。
“本王是来提醒母妃,这服用安胎药的时间到了,御医都在寝宫里等着,还请母妃快快回宫。”赵弘文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多客气,脸上带着假笑。
秋妃面容一僵,还以为来了个帮手却没想到竟然也是来赶自己的。但以安胎药为理由她又不能拒绝:“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那本宫就失陪了。”
赵弘文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眼神满是鄙夷:“怜妃娘娘,本王想跟皇兄说几句话,还请回避。”
面对这等不客气的言语叶巧容不敢拒绝,毕竟对方是一个皇子,又是一个正在得势的王爷。起身反而向两人行了个礼,怯生生地离开了。
赵弘文收起折扇,坐在了赵弘俊的对面,眼神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皇兄真是好本事,原先我以为是叶楚烟利用了你,却没想到反而是皇兄利用了她们。”
赵弘俊眉头一皱,鹰眸内满满都是警惕。叶巧容的身份应该没人知道,他在之前也没有见过她,怎么身份竟然暴露了?
“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不能过早的暴露,或许对方只是故意试探自己罢了。
“皇兄为人一向坦荡,怎么也学会绕起弯子来了。他是叶楚烟派进来的人,皇兄瞒得了父皇,瞒得了秋妃,却瞒不了我!”赵弘文的眼内满满都是自信。
赵弘俊松了口气,原来他所说的是指派,而并非怀疑她们是姐妹。心里的弦渐渐松了下来:“皇弟不是也一样吗,你对秋妃所做的跟本王如今所做的又有什么不同?以色事他人,为的不过就是讨好父皇罢了。”
“但是二妃地位终究不同,腹中的龙子自然也不同。”赵弘文冷笑,笑得诡异。
第489章 小产
赵弘俊听他这话的意思是意有所指,难道怜妃假怀孕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但是想想又摇了摇头,连宫中御医都能骗过,他一个不通医术的人又怎会知道。
“皇兄,不如你我之间来个交易如何?”赵弘文淡淡一笑,没有将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可见他不过是随口一言罢了,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赵弘俊冷笑,他们从小到大虽然交集不多,但是只要有交警便是你争我夺,从未有过合作。诸位皇弟尚且年幼,他们也不需要联手去对付什么人,这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但他还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合作:“说来听听。”
赵弘文面容严肃了些:“皇兄应该清楚,秋妃跟怜妃绝不能生下她们腹中的子嗣!父皇对她们的宠爱已经不是宠爱那么简单!”
赵弘俊心中一紧,他回想起被叶巧容陷害时父皇的暴怒,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到父皇这般暴怒了,以往无论遇到什么事,父皇都会冷静解决,实在忍不住发怒也不过是呵斥几声。
但是那个时候,父皇的眼睛就算是一个要吃人的猛兽。看着他根本不像看着自己的皇儿,反倒是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色鬼,重打三十军棍的语气,听起来也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对叶巧容尚且如此呵护,对秋妃的宠爱一定更胜百倍。要是她们都生下龙子,那他跟二皇弟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他抬起眼眸看着自己这个二皇弟,难怪
这个自私自利的人会来找他合作。
“秋妃知书达理,父皇面前亦是贤淑,在后宫之中也循规蹈距,没有犯下过什么错误,想要扳倒她也得有理有据。”他想知道二皇弟的计划。
赵弘文自信一笑:“那些不过是表面骗人的东西罢了,她私底下做过什么恶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赵弘俊眯了眯眼,露出了几分怀疑。
“皇兄不用怀疑我,以前我确实得依赖秋妃,但如今我也是个王爷,岂能继续听从一个女人,她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赵弘文眼睛里出现了一丝狠戾。
如果没有秋妃,他又哪来今天这个王位,赵弘俊心底思量着。自己的这个二皇弟,当真是自私自利,利用完了便想甩开。
不过他有这样的想法,也情有可原。如果秋妃真的生下龙子,他的地位确实就不保了,所以他说的是真话。
“跟你合作对本王有什么好处呢?”赵弘俊说道,到底秋妃还是站在他那边,如果秋妃被扳倒,那便是对自己有利的事,对自己有利的事二皇弟真的会做吗?
“我知道皇兄一定会怀疑我,但说句实话,从小到大你我隔阂不少,但从未面对面的斗争过,我也想堂堂正正的跟皇兄决斗一次!”赵弘文坚定说道,“只有真正的赢过你,我才能名正言顺坐上那大位,才能让文武百官心服口服!
赵弘俊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赞赏,没想到这个只会做缩头乌龟的二皇弟,竟然还有如此雄心壮志。
他说的没错,放在他身上也一样,只有胜过二皇弟,他也才能名正言顺的获得文武百官的认可。但他摇了摇头:“这是你跟秋妃之间的事,本王不便参与其中,二皇弟还是自己多想想办法吧。本王有伤在身,不便久坐,二皇弟自便吧。”
他转身而去,留下赵弘文神色一僵,呆愣当场。
赵弘俊冷笑摇头,二皇弟这个请求也未免太愚蠢了。秋妃如今已成为了他的敌人,比起自己,对他来说是更大的威胁。
秋妃势败,自己最多只能获利三分,大部分好处还是他的。他是掌握着内政的王爷,已不需要自己这个母妃为他撑腰。无论父皇再扶持哪一位妃子,都比秋妃要好控制的多。
而且二皇弟不会这么好心跟他合作,说不定会栽赃陷害自己,跟秋妃有所勾结,来一出反间计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父皇已将他丢在一边,如果自己不安分些,再蠢蠢欲动他抓住了把柄,更是对自己不利。
“王爷!大事不好了!”崔公公急忙跑进来,脸色很是慌张,“怜妃娘娘小产了!”
赵弘俊心惊,自己就才回宫不到一个时辰,她怎么就小产了?不过好在秋妃跟二皇弟都去了她的院落,自己还惹不上什么麻烦:“怎么回事?”
崔公公满头大汗:“王爷走了之后,二殿下便也接着离开,怜妃娘娘便喊肚子疼,身下也见了红,御医诊断后说孩子保不住,便做了引产。”
赵弘俊更是大惊,猛然站了起来。叶巧容这是假怀孕,怎么会身下见红又怎能做引产!这样一来御医定会发现端倪!可是他并没有听崔公公说穿帮之类的话语。
他脸上的慌张还夹杂着几分惊讶,似乎他也在怀疑叶巧容的流产。
“难道她真有孕了?”赵弘俊奇道。
崔公公摇头:“奴才也不知道,之前御医便说怜妃娘娘身子骨虚弱容易小产,让娘娘好好保重身体,谁知道竟然真小产了!”
赵弘俊也无处查证,叶楚烟的那些药物能让叶巧容的脉象跟真的怀孕一样,如今也难辨真假:“父皇那边有什么反应?”
“皇上此时正在怜妃娘娘身边,将那些御医都痛骂了一顿,倒也没有过多的责罚,只让他们给娘娘调理好身子。”
崔公公说道。
赵弘俊松了一口气,看来父皇也没有打算斥责他们这些人,但是一定会将叶巧容的小产往阴谋诡计上面想。父皇首先怀疑的人便是秋妃,因为只有她才会设计陷害一个怀了孕的妃子。
可是现在秋妃也有孕在身,父皇就算再怎么生气也只能等她产下皇子在做发落,到那时估计气也就消了。
他沉声叹息,想要借此机会陷害一次秋妃看来也不能成了。
“王爷,请过目。”崔公公神神秘秘的从袖中取出一个折叠如指甲盖大的一个纸片,“是大小姐让人暗中传入宫的。”
赵弘俊结果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袖手旁观。
“就只有这四个字,没说其他的?”他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崔公公摇了摇头,这信送入宫来已是不易,那还能传什么话。如今皇上对他们都在暗中紧盯,但凡四目相对都要怀疑审问半天。
赵弘俊看着那袖手旁观四个字,是叶楚烟的亲笔所写。看来就算她不在这深宫之中,也在暗中运筹帷幄,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无所作为。
他心里又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叶巧容的这次小产是不是跟她有关?
第490章 惘然
将军府内,叶楚烟也已经听闻了叶巧容小产的消息,没想到叶巧容居然真的怀了皇上的龙嗣,这令她始料未及。
秋妃不愧是秋妃,叶巧容刚在她这里挑衅完,被自己威胁一番之后,回去立刻就小产了。以叶巧容的性子,只要她现在去嘘寒问暖,再煽风点火几句,自己变成了那小产的罪魁祸首。
或许叶巧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怀上了龙嗣,但到底那是她腹中的骨肉,如今被自己“陷害”失去,总是会怀恨在心。现在的他是彻底站在了秋妃那边,看来她的命不能再多留了。
“告诉少将军跟九爷,就说我这几天在屋里炼药,不要打扰我。”叶楚烟对门外几个丫鬟说道,缓缓把将门关上,插上了门闩。
傍晚,云秋跟霜九从兵营里回来,本想找她商谈一下关于叶巧容的事却不料吃了个别却不料吃了个闭门羹。
霜九看着那黑压压的屋内,顿时觉得有些不对,这天才刚黑怎么可能就休息了?叶楚烟叶从来不会这么早睡,怎么也会等到他们从兵营里回来交代完一切事务。
“九爷,大小姐吩咐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还请九爷不要为难小的。”那丫头怯生生低头说道。
霜九眉头一皱:“我跟少将军有要事找着大小姐商谈,你若拦着,后果你可担当得起!放心,我自然会在大小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不会让你受罚。”
他迈步向前,谁知呢,丫头竟然横身拦了出来,神色紧紧张张。她也不敢出声劝慰,只是低头站在他面前。
“九爷,算了。或许姐姐今天真的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元秋上前劝道,那女人小产就小产了,明日再商量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霜九低头看着那丫头,只见她的头埋得越来越低,整个人的身子也都缩到了一起,非常心虚,像是害怕有人闯进去一样。
登时,他挺直了身子,一把将那丫鬟别到一边去,险些将她推了个踉跄。
他抬手推门,感觉里面的门闩已经锁上,毫不犹豫,他抬腿便往那门踢去,只听一阵木头断裂之声,那门应声而开!
只见叶楚烟身披外衣,被这响动逼的退后了半步。
霜九心惊,他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眼睛,带着三分怒意。顿时他愣在原地,像一个木头般僵直,眼神里带着几分惶恐。
“九爷踢坏我的门,这是什么意思?”叶楚叶冷冷说道,迈步向前,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那目中满是逼视,不怒自威。
霜九怔然了,嘴唇动了动,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来。他还以为叶楚烟偷偷离了将军府,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还在屋里。斜眼看着那个丫鬟,原来她真的只是害怕忤逆大小姐的命令而已,并非心虚。
“姐姐别生气,叶巧容那个女人流产了,九爷也是急着找姐姐商议此事,并非有意对姐姐无礼。”云秋连忙上前解围。
叶楚烟看着霜九低垂下来的头,神色已经满是纠结,冷道:“就算再怎么急也不能做出硬闯女子闺房的事吧。”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衣拢了拢,提醒着他们什么是礼数。
霜九横眉抱拳:“霜九无礼,按照将军府家规,自会去管家那里领罚!”
叶楚烟看着边上的丫鬟:“她不过是在执行我的命令,你们任何人都不得对她无礼,否则就是对我无礼!”
云秋一怔,没想到姐姐居然还有如此雷厉风行的一面,他的心也不由得受到了一丝震撼,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叶巧容小产我已经知道了,她不会找将军府的麻烦,那次见面是她私自出宫,她若抱怨将军府便是暴露了自己的罪。你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如常即可。”叶楚烟说道。
云秋跟霜九点头称是,两个人像是被顶头上司狠狠责骂了一顿,悻悻而去。
“九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能闯姐姐的闺房呢?”云秋抚着自己的胸膛,事发过于突然他来不及阻止,现在想想都后怕。
霜九皱眉,定了定神:“我以为大小姐出去了,毕竟现在叶巧容的命留不得,我怕她会打草惊蛇。”
云秋轻笑:“姐姐做事那般谨慎,怎么会随意胡来,你真是想太多了,我们且出去喝两杯轻松轻松。”
得知将军府安全,他少年心性搂着霜九便大步的走出了将军府,面色愉悦。
叶楚烟眼看着他们走出将军府,眼眸一沉,打开衣柜便换上了一身紧腕细腰,干净利索的武服。厉王府护卫的各种帮助掩护之下,偷偷离开了将军府。
“送到这里便好,回去替我谢谢世子殿下。”她来到一个郊外丛林之处,对着那护卫点头颔首。
那护卫一怔,没想到将军府的小姐就会对他行里也连忙抱拳:“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他缓了缓又说道,“世子让属下问大小姐一个问题,还望大小姐如实以告。”
叶楚烟眸光变得警惕起来:“你问。”
那护卫正声说道:“世子想问,大小姐若真能将王爷扶上大位,会不会做他的皇后?”
叶楚烟愣了一下:“这跟世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她做不做皇后对他来说都不影响他的世子之位,就算她当真母仪天下也没权力颠覆厉王府。赵弘俊自小跟他就是兄弟,
那怕是废了自己也不会废了他厉建安。
“世子殿下就是这样让属下这样问,至于为什么属下不知。”护卫摇了摇头。
叶楚烟沉思了片刻,脸上浮起苦笑,眼睛里也蒙上了一丝沧桑:“你回去告诉世子殿下,我对王爷不是他想的那样。”
说罢她转身就走没入了丛林之中。
前世之痛太过惨烈,痛苦到今生今世,她再也不想相信任何人。赵弘俊真心爱她,为了她不惜偷偷潜入后宫,关心自己的伤势。但是帝王无情,儿女情长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
纵然他对自己真心实意,真到了那个地位,便是身不由己,海誓山盟就成了一句无奈的谎言。他会为了获得权势迎娶各家女子,后宫佳丽围绕身侧,她叶楚烟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心里似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她害怕赵弘俊的抛弃,也害怕自己选择他会像前世那样的重蹈覆辙。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也已对赵弘俊动了心。
看着眼前遇到黝黑狭长的隧道,她眼眸子里的光也暗淡晦涩的下来。脸上的神情依旧那么清冷,让人看上去不知是喜是忧。
她叹息一声,继续迈步向前走,不管结果如何这条路她都一定要走下去。
第491章 入殓
“啊!”后宫中,一个女人的厉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天空,“死人了!死人了!”一个宫女踉踉跄跄的跑出来,披头散发,满面惊恐,像是看到了鬼!
“怎么回事?”后宫的总管太监帽子还没戴好便急匆匆的跑出来,看着那已经吓得腿软,被其他人搀扶着的宫女询问道。
只见那宫女颤颤巍巍,脸色已是煞白,颤抖指着身后:“怜妃娘娘,上吊死了!”
总管太监惊愕得瞪大了双目,牙齿也是不由得上下打颤,他抬头看过去,只见一张凳子歪斜的倒在地上,一双白皙毫无血色的脚正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随风而荡。
众人只觉胃里一阵翻滚,纷纷趴在花池边呕吐起来。总管太监则是马上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站在门口,看着那已经吊死的尸体。他到底还是见过一些场面,冷静道:“去禀告皇上,就说怜妃娘娘小产之后,心情抑郁,想不开自己吊死了。”
那小太监头也不敢抬,点头便如老鼠一般逃窜而去。
“看什么!看什么!都没活干了是不是!”总管太监对着身后那些想看又不敢看的宫女太监大声呵斥,甩着手里的浮尘,将他们通通赶走。
宫女太监向来嘴碎,怜妃吊死的消息很快就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皇宫,所有人都在猜测怜妃的死。毕竟这里是皇宫,不管死了谁都免不了一阵风言风语。大部分的矛头都指向了秋妃,怎么说怜妃都是跟她争宠最厉害的一个,也是跟她一同怀着龙嗣的妃子。
而且先前秋妃因为使用茶点也见了红,说不定就是怜妃娘娘偷偷指使的,这次是秋妃娘娘的报复。宫中的流言四起,一时间秋妃也是背上了很多闲言碎语。
赵弘俊将那些可笑的流言都听了个遍,但是他目光深邃,脸色凝重,没有一点笑意。叶巧容必须要死,但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叶楚烟人在宫外怎么会这么快就策划好?
“王爷,昨夜大小姐就在将军府内,因为过于操劳早早就休息了。”崔公公压低了声音,将霜九硬闯叶楚烟闺房的事也说了。
赵弘俊倒也不生气,他心里也怕叶楚烟会冒险行事,为了确认她是否在屋内这才冲动硬闯,如果是自己也会这么做。但既然叶楚烟在将军府,那害死叶巧容的人是谁呢?
“王爷,会不会真如那些流言所说,是秋妃娘娘?”崔公公在皇宫多年,有些流言听着可笑,但是真相往往也就在那些流言之中。
“叶巧容已经小产,对她来说也不再有什么威胁,没必要多此一举害死她。”赵弘俊说道,而且她是上吊死的,这是凶手为了伪装成她自杀的假象才这么做。
叶巧容心肠歹毒,她就算要死也会拉着自己憎恨的人同归于尽,绝不会这样让自己白白去死。能在外地忍受三年贫苦生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来报复叶楚烟。如今仇还未报,她绝对不可能自杀!
“父皇那边可有消息?”赵弘俊问道。对于一个流产的妃子,父皇会有多少关怀呢?
“回王爷,皇上下令按照普通妃子的礼仪入殓,骨灰送回本家。”崔公公低声说道,脸上淡漠已然是习惯了这等事。
赵弘俊苦笑,果然无论生前无论如何恩爱,死了以后也不过是一具普通的尸体。父皇那因为怜妃受辱而暴怒的神情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还不到一个月便冷漠如冰。
“此事就让它过去吧,至于秋妃,只有再从长计议。”他低头沉思说道,在她投靠秋妃的那一刻,他们的计就已经败了。没了叶巧容也好,不用担心她的身份被揭穿,算是有益无害。
“王爷,要不要奴才再放出点风声?”崔公公说道,秋妃现在是万人指点,如果在这流言上多加点功夫,至少能让她难受一番。怎么说主子也因为她挨了一顿打,这是报复的好机会。
赵弘俊摇头:“秋妃陷害妃子小产也不是一次两次,她怎么会惧怕这点风声,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而且现在,自然有人比我们还急着对付她。”
崔公公一怔,而后便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秋妃如今已然怀足了四个月的胎,腹部已渐渐隆起,二殿下每日去请安看到这场景,一定不是滋味:“王爷,怜妃娘娘的死会不会是?”
赵弘俊也忽然被提醒了,能偷偷潜入后宫的必然是宫里人,而敢潜入后宫的除了皇叔之外,也就是二皇弟。叶巧容住的是秋妃的寝宫,他想要掩人耳目混进去,简直太容易了。
“本王说了,这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提。”他冷声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便没了证据。后宫的宫女太监那么多,就算谁看到了也不会敢说出来,毕竟现在,他赵弘文才是得势的皇子。
京城大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后面还有一辆拖车拉着一口薄薄的棺材。到了某处官家府邸,太监走下来跟某个中年男子说了几句话便冷漠的离开了。那中年男人的脸上也看不到太多的悲伤,只是有一丝不悦。
叶楚烟蒙着面纱,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冷冷看着那个男人。叶巧容不是他亲生女儿,他当然不会哀伤。不悦是因为她没有得宠帮自己平步青云,他只是不悦自己损失了好棋子。那棺材被接下,只挑个日子下葬便完事了。
她看着那口沾着余灰的棺材,眼眸暗淡,回忆起了昨夜。
后宫的夜晚一片森然寂静,几个宫女带着脸上的红印走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但又不敢太大声。显然这打骂她们的人地位不是很高,但她们确实也得罪不起。
边上的太监宫女见到这几个宫女这番模样,也都躲得远远的。这屋里的主子发生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要是留下来被当成受气包那可不好受。
屋内,一个女人靠坐在床头眼含泪花,双目通红,脸色却苍白得像一张蜡纸。眼泪在她的脸上不住滑落,滴答滴答的落在被褥上。目中愤恨双拳紧握,咬牙切齿。
“叶楚烟!叶楚烟!我要你陪葬!给我的皇儿陪葬!”她狠狠说道,每一个字都是愤然说出,双目血丝密布。
只听一声木门的响动,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慢慢的靠近床头。
“给我滚!通通给我滚!”她声嘶力竭的狂吼起来,以为又是那个宫女要跟她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这又要我陪葬吗,又要我滚,敢问怜妃娘娘是什么意思?”清冷无波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冷冽刺骨。
第492章 报仇
“叶楚烟?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进来的?”叶巧容惊慌起来,这后宫不是她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屋子里,看着目光冷凝的叶楚烟,她心里一阵寒意。
“后宫又不是龙潭虎穴,也不是阴曹地府,我为何来不得?姐姐见妹妹难道还不应该了?”叶楚烟缓步接近她,昏黄的烛光打在白皙的脸上,看上去显得有几分阴森。
“来人!快来人啊!”叶巧容高声喊了起来,语气之中略带着几分求救的意思,然而无论她怎么喊,外面都没有一点动静。
“你动手打了那几个宫女,把人都吓跑了。就算外面有人,他们也会远远躲开不会进来,免得白白挨一顿打。”叶楚烟说道,她看准了这个时机才会出现。
叶巧容还想继续大喊,却突然发现喉头一梗,发不出声音,只能像哑巴一样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身上下也变得松软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
“说话小声些便能发得出声音,我只想心平气和的跟你聊一聊。”叶楚烟退后了几步,返身坐下跟她拉开的距离。
叶巧容吞了口唾沫,小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她早听说过叶楚烟懂了不少邪门歪道的医术,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你腹中的胎儿是二殿下的吧?”叶楚烟眼神冰冷,话语如刀直截了当。
叶巧容神色一变,肩膀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骨肉当然是皇上的。”
“皇上翻了你的牌子之后,确实连续几夜都宠幸了你,但是你绝对不可能怀上皇上的龙子。”叶楚烟从袖中掏出一个揉成一团的纸扔了过去。
叶巧容摊开一看只见是食谱,密密麻麻写着食材:“这是什么?”
叶楚烟冷道:“这是每日搭配给皇上食用的食谱,若是每日服用,男人的身体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简单来说,就是不能让女人怀上孩子。”
叶巧容一怔,转而大笑起来:“叶楚烟,你怕不是学医学坏了脑子,天底下怎会有这种荒唐的事?”她将那一团纸再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但是神色已然心虚。
“有让你假怀孕的药,你以为就没有让男人断子绝孙的药吗。你当初假怀孕之后也是害怕事情暴露才会找上二殿下吧,又或者是他来找的你?”叶楚烟试探问道。
叶巧容别过脸再次傲慢起来:“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根本就没有证据。少来试探我,你不会还以为我是国公府那个十几岁任你玩弄的庶女吧。”
叶楚烟见她不承认,看着地上的食谱:“这份食谱你知不知道是谁配给皇上的?就是你投靠的秋妃娘娘!她已然怀上龙嗣,便害怕其她妃子再有身孕,就给皇上服用了这不能让女人怀上孩子的食材。”
叶巧容浑身颤抖了一下,如同被看不见的针扎了。难怪秋妃对她身怀有孕,只是出言讽刺几句,而后便对自己殷勤有加,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怀的不是皇上的龙子!
“在这皇宫里敢私通妃子的人,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叶楚烟说道,永王跟其余皇子从不接近后宫,只要查一查那些皇子的行踪,就会知道谁来后宫最频繁。
叶巧容面容惨白如同被抽干了血,二殿下每天都要来这后宫之中给秋妃请安,这后宫中的妃子他都能见得上面。根本无需调查,只要想想都能知道的事。
“你说秋妃手里会不会掌握着你跟二殿下私通的证据,就等着某天你不听话,将你告发出去?”叶楚烟问道,她听见方才她对自己的咒骂,显然秋妃已经在她面前数落了自己很多不是,勾起了她的仇恨。
这以后的日子,要么她乖乖听话被人当枪使,要么就是被告发私情,人头落地。
秋妃相当精明,让跟自己争宠的妃子被冷落,只等她顺利生下龙子,还能顺便除去自己那个非常多余的养子。
叶巧容缩了缩身子,不寒而栗。原来后宫争夺是如此的冷血残酷,她在这其中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白兔,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她竟然还觉得自己十分的精明!
她抬头看向叶楚烟,眼里满是后悔:“姐姐我错了!我不应该去投靠那妖妃,应该乖乖听你的话,还请姐姐不要怪我,救我一命!求求姐姐了!”
叶楚烟见她哭的梨花带雨,跪在床上给她磕头,前一世她也曾这么求过她,只是当时她给自己的回应只有冰冷无情。
此时此刻,她没有半点心软。
“跟皇子通奸,你要我如何救你?”她冷冷说道,“在你爬上赵弘文床上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不!”叶巧容摇头说道,“不是我,是他主动来找我的。他说想跟我联手一起扳倒秋妃,到时候他为太子就认我做母妃,我们二人一起共掌天下!”
叶楚烟不由得苦笑,这等谎言她居然还当真了,果然不愧是叶巧容,利欲熏心,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了。
但是她没想到赵弘文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直以认秋妃为母妃为耻,就是因为她比他大不了几岁。然而他现在居然要认比他年纪还小的叶巧容为母妃,看来他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让他有了这等狂傲的资本。
“证据呢?他主动来找你的证据。”叶楚烟说道,如果叶巧容有,那就是她以后对付赵弘文的一个武器。
叶巧容目光闪烁起来,杏眼一瞪看着自己边上的衣柜。而后连忙别过脸像是想要隐瞒。
叶楚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走过去打开了那衣柜,只见里面是一堆女人衣服,但唯独有一条男人的腰带特别显眼。那腰带上还绣着蟒纹,明显是皇家人所用之物,而且不是皇上。
“求姐姐救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叶巧容见这东西被发现,已然失去了所有底气。
叶楚烟目光一沉,按照大靖律法,皇子跟妃子通奸,对于妃子来说是诛九族之罪。
她还不确定秋妃知不知道叶巧容的真实身份,如果她知道,一旦她将这奸情说出来,再扯出叶巧容的真实身份,那将军府就会被祸及,通通斩首。
好在秋妃还没分娩,还不知道她腹中的究竟是皇子还是公主,所以她还需要赵弘文,这才没有告发奸情。
叶楚烟目光骤冷,快步上前,用腰带缠绕住了叶巧容的脖颈,双手一分!
叶巧容双目瞪大,满是不可置信,但她浑身酸软无力只能等着自己慢慢死去。
第493章 未完
叶巧容双眼上翻,只剩下半百,头歪歪斜斜地垂了下去。就在这时候叶楚烟松开了手,她便软瘫如泥的倒在了床上,还剩下一口气。
叶楚烟知道人在窒息之前会昏厥一段时间,她不能就这样直接将她累死,不然痕迹就会是平行于脖子而不是上吊那般倾斜。宫中仵作随便一看就会知道她是死于人手而并非自杀,她要的是自杀的假象。
“进来吧。”她淡淡的对身后说道。随即在她身后便窜出来一个黑影,浑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全身都是黑色,“把他吊起来。”她将手中的那条腰带交给他,这条腰带必须是凶器。
那黑影抱拳听令,一句话也没有说,很灵活的将这条腰带悬在房梁上,将叶巧容从床上架起来,双手托住她的腋下,将她的脖子挂在了那腰带之上。对于杀人,他的动作是那么迅速,没有丝毫犹豫,就像随手挂的什么东西一样,将一个人吊在了那腰带之上。
除此之外,他还非常熟练地将椅子放到她的脚底下,再一脚踢翻。过了半响,他便伸手探了一下叶巧荣的鼻息,对叶楚烟抱拳点了点头。对于这种行动,他似是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叶楚烟抬头看着那半挂在空中的人,她面部肌肉紧张狰狞,舌头也吐在外面,活脱脱就是一个吊死鬼。厉建峰死的时候她没有多大的感觉,如今叶巧容死了,她依旧是心如止水。
原来报仇过后的感觉是空虚,而并非愉悦兴奋。
“走吧!”她淡淡说道。转身就走进了这房间的暗道里,那黑影在周围观察了一圈,确认两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之后,也紧跟着离开。
这一条暗道狭长而黑暗,走出去后便是那幽暗的郊外。娘的那些密信里,还长着皇宫内所有暗道的地形图,所以她能通过这些密道偷偷的潜入叶巧容的房间。
帝王多疑,在打造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之前,也为自己留下了很多后路。他在那些信中也看到了通往皇上寝宫的密道,起初也许是为了让皇帝逃走留下的。那条暗道上一定都是暗卫,随随便便潜入的人都会死于刀下。
“你的任务完成了。”叶楚烟对那黑影说道。
那黑影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目中似有迟疑,他缓缓拉下那黑色的面巾,俨然竟是燕环。王爷身边的那个护卫看到的中年男人,其实就是他。
“霜九呢?”燕环还是担心自己的生死兄弟。
“他只不过是将军府里的一个小人物,就算谋反失败,皇上就算诛我将军府九族,也连累不到她身上,他要逃走也很容易。你放心,我不会白白搭上他的命。”叶楚烟说道。
燕环抱拳,松了一口气:“大小姐真乃大仁大义,有大小姐这一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今日一别,最好永生再不相见。”叶楚烟冷冷说道,低头颔首略微行了个礼,冷漠转身而去。
燕环并没有过多惊讶,此生再不相见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只有彻底跟将军府脱离了关系的人,在皇上眼中才是安全的人。他冲着叶楚烟的背影,再次抱拳恭敬行礼,目光敬仰。
回到将军府之后,叶楚烟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照常让丫鬟打水洗脸用早饭,过着一个大小姐的一天。她神情看似无所谓,但其实心里依旧在沉思着,没想到赵弘文也有这么大的魅力,竟能将叶巧容哄上床。
作为一个妃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对于叶巧容这个只会窝里横的人,想要迈出这一步可不容易。她对赵弘文只怕也动了几分心思,说不定她心里还想着自己生下他的孩子之后,等他登基称帝自己还能做皇后。将一个妃子变为皇后,自古就有了,而且还名正言顺。
针对这一点,赵弘文再对她花言巧语,二人便很容易勾搭成奸。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皇上真是枉为一个九五之尊,有那么大的君威,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戴了绿帽。
之后便来到了这大街上,看着叶巧容的棺材被运回官家。
叶楚烟看着那棺材,眼里尽是凉薄。她以为自己受皇上宠爱,如果死后能知晓自己身前事,她知道自己躺在这一口这么薄的棺材里,跟平头百姓相差无几,不知道作何感想。
“姐姐。”云秋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身后,“九爷刚传来消息说京城中的商人都被官府抓了,说他们有一批商人走私贩卖,因为不知道谁是主谋,所以每个人都扣押了。”
叶楚烟眸光一冷:“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她淡淡看了一眼叶巧荣的棺材被拉进了官家内,心里还是没有任何快意。
今生今世,大仇得报,可接下来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那些商人里有一部分是鸿世子派来的将领跟军师,扣押个十天八天,那还好,若是长久扣押下去,那对谋反的影响可太大。经过他们的调查,商人走私贩卖确有其事,并不是二殿下他们动的手脚。
刑部内,林大人是焦头烂额,这么多商人全都是外来的,要想调查他们,那得从外地调来他们的所有身份,这路上就得耽搁三五天。这几百人在牢房里那是怨声载道,个个都嚷着要上京告御状。
“想要调查他们何须知道他们的身份,听其言观其行,自然会露出马脚。”叶楚烟对林大人说道。
林大人像是得到了一个救命稻草:“还请大小姐指教。”
“将他们都一一带过来,大人问他们一个问题即可。”叶楚烟走上他的案台,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妙啊。”林大人大人看着那白纸黑字连连称赞,他二话不说便让狱卒将那些商人一个一个的带过来。
叶楚烟的办法就是以他们同行妒忌的心理来套问他们信息,比方说这个商人是卖绸缎的,便问说另一个卖绸缎的商人有没有走私贩卖的嫌疑。毕竟商人唯利是图,面对落井下石的机会没理由不抓住,如果对手都说对方无疑,那便八成无疑。
就这样一个早上便放出大半的人,只有少数几个躲躲闪闪的人,被林大人记下了姓名暗中调查。而调查的结果发现这几个可疑人,竟然都是在为外族的胡人办事。查了他们的货物,里面竟然偷藏着一堆硝石!
“将那些硝石偷偷换出来。”叶楚烟灵机一动,对云秋说道。
硝石是制作火药的原料,云秋自然也懂,默默点了点头。
第494章 地形图
这些硝石反倒还提醒了叶楚烟,皇宫武器库里一定有不少炸药,禁卫军说不定会动用这些炸药以保卫皇宫的安全。回到将军府之后,叶楚烟偷偷拿出娘画好的皇宫地形图,找到了皇宫武器库的地方。
她还让霜九找来了小鬼:“你就循着这条暗道进去将水淋在这些火药上。”那兵器库不知道有多大,但肯定不是一个晚上就能做完,所以他们必须要从现在就开始着手。
小鬼也不问三七二十一,只是抱拳听令。但霜九却是满面疑惑的看着那张地形图,上面的线条十分精细,还是画在一张羊皮卷上,只有北方胡人或者羌人才会这样。那羊皮看上去也十分老旧,不像是新描画出来。
“九爷似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叶楚烟见他眉头深锁,欲言又止,不由得出声问道。
霜九眼神闪烁,将头别到一边似是躲避。
“你我相识也有三年了,从来都是无话不谈,这般躲躲闪闪可不像是九爷的作风。”叶楚烟低头看着那羊皮地形图,“九爷是不是想问这个东西是从何而来的?”
霜九犹豫了一下,叹息道:“大小姐,是不是怀疑夫人的死与皇上有关?帮王爷谋反有一点私心,是为了报自己的私仇?”
叶楚烟冷笑:“不是怀疑,是肯定跟皇上有关!”
霜九一怔,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我手上拿着的这幅地形图是外族人所描绘,但是外族人为什么要了解皇宫地形,自然不是为了做什么好事。娘又掌握了那么多的古怪医理,又是大靖中响当当的将军府后人,皇上又怎会容得下这颗眼中钉肉中。”叶楚烟说道。
霜九沉默了,辛亏老将军英明,远离朝政。大小姐又上交了虎符让皇上放下忌惮,不然将军府的人不可能活到现在:“那这地形图是外族人所有,又怎会到了夫人的手上?”
“当然是战利品。”叶楚烟坚定说道,“娘当年跟随外公不仅驱除外敌,还收捕内贼。京城内至今还有外族人在蠢蠢欲动,更不要说当年。如果你是皇上,有臣子将这地形图上交给你,你会怎么想?”
霜九低头沉思,这地形图上面画着皇宫各个暗道,如果他是皇上,臣子将这图交给他,他会怀疑那个臣子,因为这掌握宫廷密道的人就是心腹大患,如果那臣子还是将军府的人,那怀疑便更深一重。
“所以夫人就将这地形图暗中收了起来。”他喃喃念道,点了点头,皇上为人多疑,确实藏起来比上交要好的多。
“多亏了皇上多疑,这地形图现在才能到我的手里,为我所用。”叶楚烟低头看着那地形图,本来她还不信,但昨日走了一遭之后发现这地形图竟是精准无比。
霜九偷瞄着那地形图,目色略有怀疑。
叶楚烟自然发现了他的眼神,她知道九爷心里怀疑她是不是利用这个暗道去将叶巧容杀人灭口。这时候不解释就是最好的掩饰,她装作没看见,只将地形图收起来:“小鬼应该已经那地形记下,没有密道直接通往兵器库,所以要靠他自己周旋,你让他多加小心。”
霜九被这一句话唤回了神,点了点头。
“大小姐,皇上口谕传来,请大小姐移步。”管家匆匆跑来。
“皇上口谕?”叶楚烟一惊,这时候皇上怎么会对她传口谕。当她到了会客厅,却见那太监竟是皇上身边的贴身总管太监,顿时她心里边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叶楚烟,皇上有旨,秋妃娘娘身染胎毒。普善大师已入宫救治,不得良方,特请你回去协助诊治。”那总管太监语气略有些迅速,不再那么慢慢悠悠,可见是真的事出有急。
“叶楚烟遵旨。”叶楚烟下跪接旨,也等不及她收拾什么细软,太监直接将她送上马车将她带回了后宫。
只见普善大师就站在那院内,眉头紧锁,见到自己便双手合十行礼。几个御医就也站在旁边,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大师。”叶楚烟对大师还了个礼。
“大小姐秋妃娘娘身上种的这胎毒可不简单,老衲行医救人几十年从未见过此等怪病。”普善大师无奈的摇了摇头。
“秋妃娘娘在宫中锦衣玉食,每日都有御医把脉。皇上也特地将她移到了这南边最舒服的地方,怎么会染上胎毒?”叶楚烟也是奇怪。
普善大师只是摇了摇头,叹其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因为一切如常,所以才显得更加怪异。
“叶大小姐,既然普善大师对你的医术都赞赏有加,不如就先进去给秋妃娘娘诊脉如何?”有一个御医脸上写满了不服,站出来略微挑衅说道。
叶楚烟见那些御医脸上差不多都写满了这样的表情,只低头颔首行了个礼,正要抬步入内却听见后面一个一个深沉坚毅,带着三分霸道的声音说道:“你们这群御医,食君之禄就该分君之忧,一个个束手无策就来刁难一个小丫头,简直废物!”
那些御医循声看去,一个个都吓白了脸,纷纷腿软跪在了地上,杂乱无章的喊着参见王爷。
赵弘俊一脸凝霜走来,没好气的看着那群跪在地上的人,眼神如刀,似是恨不得将他们每一个人都重的几十大板。
“王爷,这里是后宫,你怎么来了?”叶楚烟皱了皱眉,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本王是来找普善大师的,这被打了几十军棍,好像受了点内伤,趁着普善大师在宫里便来请他为我诊治。一群酒囊饭袋,本王可信不过。”赵弘俊冷冷说道,余光又撇向了地上跪着的那一群人。
叶楚烟知道这不过就是个借口,赵弘俊这钢筋铁骨,怎会被区区几十军棍就打出内伤:“那王爷就请自便吧,我得先进去替娘娘诊脉。”
赵弘俊低声道:“本王先将普善大师带回宫,一会儿便找借口找你来。”
叶楚烟,点了点头抬步迈入了寝宫之中。
只见秋妃靠坐在床头,轻纱罗帐。床边没有任何一个宫女在伺候,窗户都紧闭着,屋内满是阴影,这么看过去,她就像是一个发着绿光的怪物。
“叶楚烟,你真不愧是云飞英的女儿,没想到这前朝的邪术,你竟然也学会了。”秋妃嗓音干哑,听起来就像是喉咙在石头上摩擦过一样。
第495章 中邪
“娘娘可是做噩梦了,什么前朝邪术,民女有些不明白。”叶楚烟听见她喊出娘的名字,不知怎的心里非常反感。
“少来这套!”秋妃突然激动起来,“你跟云飞英一样,你们母女俩都是骨子里的狐媚子!”
叶楚烟眸光一冷,原本低垂着的头也渐渐抬起来,眼里满是锋芒再没了收敛:“信中从未提起过秋妃娘娘半个字,不知娘娘跟我娘有什么过节?”
十几年前,秋妃只是个刚进储秀宫的秀女,在皇上身边还算不上是最得宠。娘一直都在将军府,要么就是在战场,两人应该并无过节。
“你娘心狠手辣,在宫廷夜宴时竟在本宫的酒里下毒,害得本宫十几年没有怀上子嗣,不然这皇后之位早就已经是我的!就因为你娘跟那个贱人交好,想让她做皇后,所以她一直想处心积虑的想害本宫!”秋妃几乎是声嘶力竭,那青色的纱帐也被她带动着颤抖。
皇后娘娘死后,最有机会做皇后的便是赵弘俊的母妃。但是叶楚烟并未在娘的信上读到过有关后宫妃子的事,也不知道娘跟王爷的母妃是不是真的认识。
她缓步走过去,轻声说道:“民女奉旨来给秋妃娘娘把脉,还请娘娘伸出玉手。”
秋妃冷笑一声,缓缓将自己的手臂伸出:“王爷十几年来一直都在调查哪个贱人的死因,皇上并没有害错她。她确实从你娘那儿拿到了很多的怪药,不仅想要毒害本宫,还毒害了皇后娘娘!”
叶楚烟眉头轻轻一跳,被她说的话触动了。但她依旧定下心神,调整呼吸,给秋妃先把脉。然而这脉象竟是非常恐怖,时缓时急,时而宏大时而细弱,一个呼吸之间能跳个七八下,下一个呼吸又只跳两三下。
他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普善大师要那般愁眉苦脸,一筹莫展。这样的脉象不是正常人所有,又虚又实相互违背,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也确实就如秋妃所说的,非常像是邪术所致。
“秋妃娘娘这么说一定也没有证据吧?”叶楚烟轻悄说道,她感觉到秋妃的手腕莫名一抖,明显是被她说中了。如果她有证据早就向皇上告发了,这勾结妃子谋害皇后,足以把将军府抄家灭族一个不剩。
“本宫用不着证据,皇上就是这么相信的,不然你娘又怎么会被设计害死。你将军府之所以能留到今天,也是因外族还在蠢蠢欲动,还需要你将军府的威名震慑他们。一旦皇上手底下几个将军上了战场,杀退外敌,树立了威名。你将军府便跟路边的野草一样,任人践踏!”秋妃说道。
叶楚烟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眼神也慢慢晦暗。娘果然是被害死的,从秋妃嘴里说出来便算是证据确凿。毕竟这宫闱之事尔虞我诈,她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尤其当时她已经一个在得宠的妃子。对于这等往事,她是最清楚的一个旁观者。
“多谢娘娘提醒,这样一来民女就放心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
在来之前,她还担心王爷会不会对皇上心软,现在她所有担心都消失无踪了。谁是谁非,皇上害死王爷的母妃,她娘还有皇后娘娘都已是证据确凿!
皇上并不是真心爱皇后娘娘,不然现在皇后一族又怎会枝叶凋零,那些子嗣在朝中连人影都见不到。王爷母妃一族也一样,被打压的已经跟将军府没什么分别。
“娘娘脉象却有异动,但还无大碍,还请娘娘宽心,且等民女去跟普善大师商议过后再行处方。”她刚要起身离开,却被一只冰冷的手反擒住了手腕!
“叶楚烟,本宫纵然要死,也一定拉着你陪葬!”秋妃狠狠说道,她的眼睛在青碧色的纱帐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青眼怪物。
叶楚烟感觉到她手心的冷意,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体温。
她走出屋外,那群御医还束手站着,看着她的眼神不再那么怀有敌意,但也是纷纷别过头,对她不屑一顾。崔公公迎上来,什么也没说,只是颔首点头就将她带走了。
“普善大师呢?”叶楚烟见殿内就只有赵弘俊一个人。
“他一大早上就被叫入宫,被秋妃折腾了大半天,本王让他下去休息了。怎么样,秋妃这病是真是假?”赵弘俊抱有怀疑,秋妃装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但现在二皇弟对他也虎视眈眈。
“脉象很乱。”叶楚烟也不知真假,将秋妃所说的那些话转述了。
赵弘俊皱眉,神情凝重:“前朝妖术害人不浅,死在那邪法之下的何止百万,父皇当年是派了几十万重兵去抓捕前朝余孽,难道那些前朝妖法还有后人传承?”
“如果真有前朝余孽,那这邪术该害的也是皇上,怎么会轮到秋妃。我想是有人得到了这一门独门秘法,在暗中下蛊害她。”叶楚烟目光一亮,看向赵弘俊。
赵弘俊也是会意,现在忌惮秋妃的只有二皇弟。但如果二皇弟用了父皇最忌惮的那些妖法邪术,那必然是死罪难免!
“二皇弟每天都按时去给秋妃请安,是最接近她的人,想要对她下药下蛊都很容易,只是他这行事隐秘,若没有确实证据没办法告发他。”他的眼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叶楚烟沉思片刻,灵机一动:“有办法。”
半个时辰后,宫内便如炸了锅一般乱成一团。赵弘俊手拿利剑,袒露上身,不停的嘶吼乱叫,拿着剑四处乱挥,似是发了狂。他背上的伤口被他剧烈的动作撕扯开来,开始不停的流血。
王爷发狂的事瞬间就传到了皇上耳中,当他看到赵弘俊的疯症,顿时愕然,也立即下令:“制住他!”
禁卫军将发疯的赵弘俊团团围住,以长枪挑下了他手中的利剑,一涌而上,将他双臂架子,将他整个人举到了空中。血不停的滴落下来,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被遍体鳞伤被抓捕的野兽。
然而就在此时,赵弘俊朝天怒吼了一声,脸色苍白,浑身剧烈颤抖然后一怔,头斜斜歪着,竟是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看着自己的皇儿,满目不可置信。
“启禀皇上。”崔公公缓步走了出来,“王爷本来好好的,不知怎的就大叫了一声,发狂得撕扯自己的衣服,乱叫着见人就打,像是中了邪一样。”
“中邪?”皇上面容惊变,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他目光闪烁,看着地上的赵弘俊,眼神更加恐慌起来,缓缓向后退了半步
第496章 谋算
赵弘俊躺在床上,头上扎了很多针,各个面色凝重。几人之间
窃私语了一阵,其中一人抱拳上前:“启禀皇上,王爷这是心火扰神才会突然癫狂,臣等已给王爷施针镇静安神,再加以汤药便无大碍。”
皇上似是没有听见,脸色似是有几分害怕,他余光看向赵弘俊,眼神略带着些诡异,他满脑子都是崔公公的那句中邪:“你们在此好好照顾俊儿,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御医们纷纷点头,将赵弘俊头上的针缓缓取下,出去商量着开方。
关门之后,赵弘俊忽然睁开了眼睛,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一双鹰眸迸发着精光!
叶楚烟从暗处绕出来:“辛苦王爷了。”
赵弘俊坦然一笑:“这有什么辛苦,倒是你一个人安排了这么多。”
他刚刚是真的魔怔了,没想到叶楚烟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明。
“皇上现在对王爷中邪之事已有了几分怀疑,且等永王行动,皇上便会将所有怀疑目光都转到二殿下身上。”叶楚烟低声说道。
“为什么是永王?”赵弘俊不可置信问道,她不过才偷偷入宫了一天,怎么就安排好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件事也只能永王来做。”叶楚烟如实以告。
赵弘俊苦笑起来:“在你面前,本王总显得像个傻子。什么事情都被你安排好,本王就像个摆设一样。”
“王爷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最后能不能成事还得全靠王爷。”叶楚烟说道,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警惕,带着几分谨慎。
赵弘俊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要走到谋反这一步就需要他,毕竟现在禁卫军的首领全都是父皇的人,没有人会替他领兵。
“你且先回将军府,接下来的事交给本王。”他不能让叶楚燕在宫里呆着,尤其是不能在自己宫里。但在别的地方,他又担心秋妃会刁难她,所以只能先将她送回将军府。
“京城外一切已准备妥当,只等王爷号令。”叶楚烟说完便被崔公公送回了将军府。
皇上回到养心殿后是坐立难安,秋妃脉象异样,皇子突然中邪,这一切都如一团火在煎熬着他的心。
“将文儿的宫殿彻查一遍。”他沉声说道,想要陷害这两人的只有他。
然而此时,养心殿的门却被推开了。
只见赵弘文身穿一身杏黄色衣袍,昂首阔步踏入殿内。他眼神坚毅,看上去有决绝之意:“父皇怀疑儿臣?”
皇上见他来势汹汹,语气又如此不敬,已明白他的来意:“清者自清,你若是坦荡,为何怕朕彻查?”
赵弘文冷哼一声,眼睛里的光变得更加凶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皇宠爱那妖妃,心疼她腹中的那块肉,有什么做不出来!但儿臣绝不会这样任人宰割!”
他一摆手,左右两边便有重兵鱼贯而入,左右绕在皇上身边,长枪尖头全都对准了他。此时应该有暗卫出来护驾,然而四周空荡荡毫无动静。
皇上略微一惊,但很快也是冷静下来:“原来你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能不动声色的除掉朕的暗卫,实属不易。”
赵弘文冷笑:“宫中禁卫军的首领都已经被儿臣收买了,皇兄跟永王叔叔还蒙在鼓里!不过父皇也无需害怕,只要你下旨逊位给儿臣,儿臣便尊你为太上皇,让你颐养天年。”
“如果朕说不呢,你难道敢在这儿养心殿上弑父?”皇上冷道,目光如炬!
“儿臣当然没那么傻。”赵弘文踏步上前,余光看见了桌上的玉玺,从袖中拿出一块明黄色的圣旨卷轴,“只要这玉玺一盖,儿臣便是新一代的帝王!”
皇上面容惊变,这圣旨卷轴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拿到,他余光看着自己身边的太监,只见那太监低头害怕:“没想到朕的身边居然出了内鬼!”
“父皇不必担心,儿臣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造福我大靖江山!”赵弘文提起玉玺,摊开卷轴,狠狠按下了印。
他的眼睛里忽然闪现了兴奋的光,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仰头大笑。当他提起玉玺,脸上的神情却突然僵了,那印下的是四个大字,狼子野心!
嗖嗖几声破空之声!养心殿内的重兵闷哼一声,通通倒在了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二侄子没想到吧。”永王殿下背负着手从殿外走入,身后只跟着两个贴身护卫,抬手抱拳单膝下跪,“臣弟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皇叔?”赵弘文一惊,他的行动明明非常隐蔽,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将这逆子拿下!”皇上一声令下,目光炯炯,毫不留情!
“臣弟遵旨!”永王亦是斩钉截铁,护卫一左一右上前抽出腰间佩刀,架在赵弘文的脖子上,“二侄子没想到吧,你以为带着几个心腹将士偷偷进宫便可以掩人耳目,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见赵弘文面目仓皇,始料未及。忽然,他放声狂笑起来:“成王败寇,不过一条命罢了!但是父皇你别忘了,皇兄的母妃是被你活生生毒死!你若将皇位传给他,他不会善待你!”
死到临头他还不忘记落井下石,再害一把赵弘俊。
“死不悔改,还敢血口喷人!”永王厉声怒斥,抱拳道,“皇上,臣弟早先便发现他跟几个巫师来往,臣弟便加派人手盯住了他,在他的宫殿之中臣弟找到了这个。”
他从袖中拿出两个黄色的符纸,上面写着的是赵弘俊跟秋妃的生辰八字。
黄色一见那符纸,原本镇定的脸色忽然之间已变得煞白,他别过眼去不敢再看:“将这个逆子带下去!关押宗人府!”
“这符纸不是我的!永王你含血喷人!”赵弘文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然而无论他怎么叫喊都已无济于事。
当天禁卫军的所有首领都被抓起来,当场处斩。
晚上永王偷偷来到赵弘俊的宫殿,叹息摇头:“没想到他竟然偷偷换了玉玺,看来他已早料到你们兄弟会有一人逼宫,真是老谋深算。”
如果先谋反的人是赵弘俊,拿不到真的玉玺那便成了乱臣贼子。
赵弘俊亦是心里凝重的看着永王,但他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难怪叶楚烟说这救驾的事只能永王来做,如果是自己偷查二皇弟,父皇就会认为他有不臣之心,加害皇弟。
他无奈苦笑,真是给她太多自由,以至于这种大事都瞒着自己。
“秋妃那边,她说也该动手了。”赵弘俊目光一凌,沉声说道。
第497章 登上皇位
得知赵弘文被捕宗人府的消息,秋妃惊得面白如蜡,她摸了摸自己凸出的小腹,手不住的在颤抖。她心里不断祈祷,这一定要是一个皇子!
“来人!将叶楚烟给本宫找来!”她还没有被逼上绝路,没了赵弘文她还可以退而求其次。
叶楚烟在将军府内,跟一个年轻女子对坐着:“跟我走一趟吧。”那女子眼神空洞,怔怔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坐上秋妃派来的马车,这次跟她以往入宫的线路不同,看来这次见面是秋妃私下的主意。
“不必耍客套,你过来,本宫有话跟你说。”秋妃坐在床头,勾了勾手指。
叶楚烟浑然不惧,缓缓走近。
“本宫能助王爷登上皇位,那传国玉玺就放在皇上寝宫的脚踏之下。”秋妃缓缓说道,她是皇上的枕边人,对于这一点很清楚。
叶楚烟抬起眼眸:“民女惶恐,不知秋妃娘娘此言何意?”
秋妃微微苦笑:“文儿势败,那些支持他的朝中大臣也都已经被抓捕入狱,本宫若不见风使舵,岂不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叶楚烟一怔,没想到秋妃竟这么坦然。
“本宫腹中的胎儿可以不要,小产之后本宫便会去求皇上,让王爷成为本宫养子。只要本宫得宠一日,王爷便得势一日。”秋妃抚摸着自己腹中的胎儿,眼神冰冷。
叶楚烟心里一寒,对她来说,这不过是腹中的一块肉罢了,存在的意义也是为了争权夺势。只要有了权势,还要着胎儿做什么。
“你别以为王爷已经占了上风,皇上将玉玺换地方藏着,就是对皇子不信任。你还不知道吧,王爷魔怔之后皇上命御医给王爷开了一副毒药!”秋妃说道。
叶楚烟面容一变,王爷醒了之后,她便离开皇宫,御医给他开什么药她一概不知。
“那药很怪,需要每隔三天服用一次解药,不然就会七孔流血半身不遂。那解药独一无二,除了皇上只有本宫知道在哪里。”秋妃志得意满的笑了。
威逼利诱这两招她算是全用上了,叶楚烟不得不在心里佩服她,她既没有摆低姿态也没有贬低别人,如果她是男人,一定是个不得了的说客。
“娘娘应该去询问王爷,民女做不了主。”叶楚烟低头说道。
“少废话,本宫知道他现在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点头,他不会说不,男人的心思,本宫再清楚不过。”秋妃狡黠一笑,“只要你答应,厉建峰的事,一笔勾销。”
叶楚烟目光一凛,面容骤冷。
秋妃不由得吓得一颤,在她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子杀气。
“秋妃娘娘不如先见一人。”她走到门口,将那个眼神空洞的女子带了进来。
秋妃一见此人,顿时浑身一颤,身子向床内缩了缩,好像看见了可怕的鬼魂!
“娘娘还记得她吧?”叶楚烟将那女子推到她面前。
这个女子赫然就是毁了容的喜鹊!
叶楚烟早就查到,在厉建峰跟秋妃有染的那段时间,都是喜鹊负责帮他们打掩护。他利用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之后喜鹊差点被杀人灭口,多亏了燕环通过一些道上的朋友查明了一切。
“谁让她进来的!”秋妃歇斯底里喊叫起来,面对知道她丑事的人,心虚惶恐。
就在这叫喊声中,她面容惊变,腹部一阵绞痛。只觉下身一股热流,顿时便闻到了血腥味。
就在此时,叶楚烟牵着喜鹊的手,偷偷打开了这寝宫中机关,躲进了暗道里。
“来人!快来人啊!”秋妃浑然不觉疼的大叫起来。
叶楚烟听着那哀嚎,牵着喜鹊的时候离开了,秋妃是秘密将她带入宫来,没有人回知道她来过。
回到将军府后,喜鹊还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目光空洞。
“今日不施针,乖乖服药,好吗?”叶楚烟语声温柔。喜鹊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不多时,皇宫便传出了秋妃小产的消息,还是一个未成型的男胎。
“你带喜鹊入宫了?”霜九问道,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除了喜鹊再没有任何让秋妃害怕的东西,她想利用自己付中的骨肉来求王爷合作,简直痴心妄想。”叶楚烟说道。
霜九叹息点头:“几日之内,一子中邪,一子谋反,两位妃子小产,皇上现在一定也害怕的瑟瑟发抖吧。”
叶楚烟冷笑:“所以他现在说不定要狗急跳墙,你跟云秋都准备好了?”
霜九神色一震:“随时听令!”他余光看到了桌子上的地形图。
叶楚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将那地形图拿起来投入火盆中烧成了灰烬:“这是不祥之物还是不留的好。”
“这次王爷没有询问大小姐任何计划内情,足以表明王爷对大小姐的信任,为何王小姐似乎对王爷总有一丝隔阂?”霜九不解。
叶楚烟目色冰冷:“人心易变,他处于那高堂之上就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他已答应我登基称帝便赐将军府铁卷丹书,日后你便好好辅佐云秋,不要让他犯下大错,好好照顾外公。”
霜九听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好似决绝之语,但他也不好开口问:“秋妃没了腹中的孩子,又没了赵弘文她算是废了,就是不知道死到临头会不会反咬一口。”
叶楚烟想到秋妃说的那段话,但她丝毫不担心王爷会中毒,因为他根本没有中邪,御医开的药他绝对不会喝。
“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剩下就看王爷跟你们。”她喃喃说道,眺望着远方,眼睛就像安静无波的湖水般静谧。
霜九总觉得大小姐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而此时,将军府外传来消息,皇上下了圣旨,永王跟赵弘俊调出京城,派遣外地。
这让文武百官跟天下百姓都震惊不已,永王也就罢了,赵弘俊作为大皇子,怎能不在京城内,这跟贬损无异!
叶楚烟面容严肃看着霜九,霜九亦是点了点头,已明白她的意思,郑重抱拳到兵营去跟云秋会合。
皇宫内,赵弘俊看着那明黄色的卷轴,鹰眸内满是冷漠。二皇弟的谋反让父皇也怀疑到了自己身上,如此多疑,他要再迟疑下去就等于坐以待毙!
“王爷,永王已被皇上的暗卫监禁了。”崔公公悄声说道。
“皇上有旨,宣镇平王入宫觐见!”门外太监一声高吼,将众人的心都吓得一震。
赵弘俊心知这是一个生死局,他如果去,父皇定要削他手上的兵权,如果不去那便是公然抗旨!
这时,天空中闪起一阵烟花,他循着那声响看去,那是宫门外的方向。叶楚烟说过,烟花为令,城外的兵马看来已经准备就绪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鹰眸渐渐深寒:“走!入宫见父皇!”临走前,他在自己宫殿最高处挂了一个深红色的旗帜。
云秋跟霜九在宫外都看见了,彼此对视,点了点头。
只见云秋上前,高高举起了一个明黄色卷轴:“皇上圣旨,安宁王逃窜而出,意图谋反,云家军入宫勤王,阻拦者杀无赦!”
那守宫门的将领还在迟疑,霜九上前一刀斩杀:“不听皇令者,杀无赦!”
头领一死,那些守门的小卒们魂不附体,见那明晃晃的卷轴,纷纷打开了皇宫大门。云家军鱼贯而入加上鸿世子的兵马,一时间如潮水般势不可挡。
但皇宫到底是易守难攻之势,皇上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禁卫军设下大闸,布下弓兵,一放箭便是死伤千百。云秋一笑,摆了摆手,他身后便飞出无数个酒坛,点着火苗,一落地便炸得火光四溢!
“好在姐姐提前留下了这些硝石。”云秋见那些弓兵被炸成一盘散沙,让盾兵行前,一路开始杀敌破阵。
宫殿内,皇上跟赵弘俊都听到了外面的炸响。
“看来朕没冤枉你,你跟文儿一样都是狼子野心!”皇上冷道。
赵弘俊面容冷峻,抱拳道:“并非儿臣不仁,而是父皇不义。”
“若朕真的不义,你母妃一族早就身首异处!你也早就是刀下亡魂!”皇上指着他鼻子骂道。
赵弘俊抬起眼眸,森寒如刀:“那不过是为了父皇自己罢了,那些妃子都是你拉拢的势力。皇后也是,母妃也是,那些曾受宠的妃子,在父皇身边哪有一个好下场!”
“你!”皇上被辩驳得哑口无言,但转而又笑了,“就算你攻入这大殿又如何,没有玉玺,你终究是乱臣贼子!”
此时,殿门口转进来一个人,叶楚烟手捧明黄色绸缎包着的东西走了进来。
皇上顿时面容惊变,脸色煞白。
“恭喜新皇登基,吾皇万岁万万岁!”叶楚烟跪下双手将玉玺呈上,藏匿地点多亏秋妃告诉她。
赵弘俊一惊,解开那绸缎翻看印泥,确认那是真的传国玉玺!
殿外踉踉跄跄跑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将领,慌忙道:“皇上,武器库里的火药不知怎的通通哑火,少将军已经杀进来了!”话为说完,他便被一脚踹得老远,昏了过去。
云秋立于殿外,器宇轩昂,脸上沾着灰跟血,眼神坚毅。
“请父皇下旨逊位。”赵弘俊冷道,再次抱拳。
皇上气得浑身发颤,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厥。
翌日便传出消息,二皇子赵弘文逃狱领兵造反,云家军入宫勤王,斩杀赵弘文于殿前。大靖皇帝气急攻心,突发中风半身不遂,下旨逊位大皇子赵弘俊。
新皇念及云家军救驾有功,特此铁卷丹书,封云秋为一等大将军!
这场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平定一切后,赵弘俊来到将军府,却听说叶楚烟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两个字:勿念。
“姐姐去找鸿世子了,她答应过,只要鸿世子愿意出兵帮王爷,就陪他三年游山玩水。”云秋说道。
赵弘俊眉头一敛,满目怒火。原来她跟鸿世子的交易是这个,他正要下旨,却被霜九拦住:“皇上,这是大小姐的承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食言。”
“皇上放心,姐姐的心是在你这的,不然她又怎么会委曲求全,去配一个男人三年呢。鸿世子虽然风流,但也算是个君子,必然不会为难姐姐。”云秋宽慰道。
赵弘俊还是一脸寒霜:“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云秋跟霜九抱拳,异口同声:“臣遵旨!”
赵弘俊略有些失落的出了将军府,他那颓丧的神情被远处一双清冷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放着皇后不做,不后悔吗?”鸿世子不羁的声音响起。
叶楚烟淡然一笑,摇头不语。
读了娘的那些书信她才知道,娘确实跟前朝人有来往,也因为年少好奇学了很多巫术。她能起死回生,也都是托娘的福,娘早就看出自己心性不定,容易为情所惑,容易吃亏。所以给了她百毒不侵的躯体,还在她身上下了来生咒。
如果她幸福便可再享一世幸福,如果她不幸便有来生报复一切。外公总说她强过娘,熟知她根本不如娘十分之一。让人假疯的针法,让人轮回的邪术,也难怪皇上听到红衣罗刹会害怕,若她不是自己娘亲,她也会不寒而栗。
然而这来生咒亦有它可怕之处,那便是五年一个死劫。她重生至今已有三年,如果她渡不过这第一个死劫,便会在两年后殒命。
她淡然的看了一眼将军府,看着赵弘俊恋恋不舍看着将军府的眼神,缓缓放下了车帘。
三年后希望她还在世,也希望他没有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