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魔猎夫》 第一章 随着微热的夏夜和风幽幽传来的细微叹息,是连敏锐的狗耳朵都无法捕捉到的,但蔷薇还是听见了。 一种同类的气息扑涌而至,叹息声里的悲伤似乎不该属于天使所有,令她不禁好奇起来。 “蔷薇,你要去哪里?”不满妻子忽然离开怀抱,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眸还左顾右盼,就是不对准自己这张万人迷的绝俊脸颜,善恶不悦地喊道。 “善恶,你感应到叹息声了吗?那应该是属于天使的,可天使怎会叹息呢?”被丈夫一把给搂回怀中的蔷薇微蹙起细致的黛眉,困惑地回应。 “怎么不会?你不是常常对着我叹息吗?”  。 “我有吗?”她傻乎乎地问。自从两人成了神仙眷属后,她时时刻刻都过得快活无比,哪有心情叹息呀! “有呀。每次都瘫在我怀里轻轻地叹着美妙的气,不记得了吗?” 伴随着低柔的嗓音从那两片端丽的唇瓣间缓缓吐向她的灼热气息,撩得人意乱情迷。而他深沉的蓝眸里跳跃着的诱人火焰,朝她俯来的俊美中带着淘气、凋笑的脸庞,却让蔷薇钝化的思绪活跃了起来,紫色的瞳眸很快浮上一层气恼的情绪。 “你胡说什么呀!”善恶就是喜欢把事情想歪,把人家嘴里讲的“叹息”,硬生生想成另一种“叹息”。 好坏! 见妻子气得嘟起红唇,善恶非但不急着安慰她,还调皮地降下唇覆住她着恼、不依的花蕾似唇瓣,放肆地探索、吸吮,直到她投降地瘫在他怀中,逸出受尽娇宠疼爱的细碎呻吟,他才好整以暇地放开被吮得娇艳欲滴的唇瓣,在她吹弹可破的颊肤啄下细碎的吻。 像一只正被主人顺着毛皮抚摸得很舒服的猫咪般,蔷薇轻轻吐出心满意足的叹息,靠进老公结实有力的胸膛栖息。 善恶得意地扬起嘴角,抵住她光洁的额头,慵懒地问:“听见你美妙且满足的叹息声了没?” 美妙且满足的叹息声? 她惊愕地看进那双促狭的蓝眸,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将这句话融会贯通。 其实不能怪蔷薇反应迟钝,任何女人在被吻得意乱情迷,满脑子仍弥漫着粉红色浪漫烟雾时,有几个能做理性的判断或思考? 她没把老公的话当成枕边细语晃过去,还听进心里融会贯通,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但就因为听得太清楚明白,蔷薇满足、喜悦的心情顿时转为乌云罩顶。 呜呜……她承认她是不小心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这家伙把她为他悸动、感到幸福的叹息拿来嘲讽她,是不是过分了点? “你……你这个坏蛋!”她委屈地扁起小嘴,紫眸里顿时升上一层幽怨的雾气。 看到她眼中的泪雾,一阵揪心的疼痛蓦地升上善恶心头。 他畏缩了一下,对于绝情冷性的地狱二王子而言,就算有人在他面前哭出血来,他都可以舔着人家的血,恶意地讪笑。然而,面对惟一且心爱的老婆,再恶劣、无情的个性,也要化为绕指柔,光是看到她眼中的雾气,他就满心的舍不得。 “心肝,别生我的气。我只是……逗逗你嘛,没有其他意思。你乖,别哭喔。”凝睇着她欲泪盈盈的紫瞳,这位名震宇内的撒旦王之子,那双被誉为天使界最纯净、澄澈的蓝眸,此刻正被诚惶诚恐的忧虑所笼罩,哪有一点令两界都头疼的顽童形象。 “可是……”蔷薇吸了吸鼻子,垂下绵长的睫羽覆住紫眸里的伤心,声音哽咽着,“你那么说,好伤人家的心。明明晓得人家是因为好喜欢、好满足你爱人家的感觉,才会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小小的气。你却把人家这种美妙的感觉,当成嘲弄甩回人家的脸上,让人家……呜……好伤心、好伤心……” 尽管被她一句一句的“人家”搞得头晕脑胀,但他就是看不得爱妻伤心难过的样子,尤其是害她伤心难过的人还是自己。善恶搔了搔头,饶是平日诡计多端……不,应该说是智计百出,但即使是聪明的诸葛亮在面对心爱的女人时,也会有智不敷使的时候吧! “我没有要嘲弄你呀,我是……”他困难地解释道,“你知道的嘛,反正我就是爱玩、爱闹,忍不住跟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我其实也很喜欢你那美妙的叹息呀,真的很喜欢喔。” “你喜欢,为什么还要说那种话?” 妻子哀怨地质问,增添了他的罪恶感。善恶只好使出最无赖的手段,边对爱妻撒下细碎的甜吻,边以极甜极柔极可怜的语气放送出他的歉意。 “都说我是在开玩笑嘛。蔷薇,心爱的,你原谅我吧。” 撒娇意味浓厚的热情呢喃,还有不断磨蹭着她的性感美唇,都在考验着蔷薇的意志力。最后,像是不敌皮肤上灼烧着火焰的搔痒,咯咯咯的娇笑声气泡般的往上冒,逸出她因忍笑而扭曲变形的樱唇。 “好呀,你根本没生气,是故意逗我的吧!”善恶得了便宜还卖乖,轻咬住妻子轻轻颤动的柔白颈肌,语气微带威胁, “说,要我怎么处罚你?继续呵你痒,让你笑岔气可好?” “善恶……”蔷薇边笑边讨饶, “人家才没有故意逗你呢!是你使诈,把人家给逗笑,害人家不能继续生你的气……” “这么说,还是我不对?”他眯起美丽的蓝眸,笑吟吟地问。 老公那危险的眼光,让蔷薇警觉了起来。·所谓知夫莫若妻,善恶别无所好,惟一的乐趣就是逮到机会就整人,即使是他心爱的妻子——她,有时也被捉弄得哭笑不得。 “善恶,明明是你欺负人家,现在还……”在他越来越清亮的眼眸注视下,蔷薇跟着结巴了起来。 “我不管啦!”她跺了跺脚,仗着他对她的宠爱,可冷兮兮地眨巴着眼,“你要是再使坏,我真的要生气喔。” 善恶噗哧笑出声来,对妻子的威胁感到有趣,但在她恼羞成怒的目光瞪视下,只得收敛住笑意,举起双手投降。 “我知道了。这次可是诚心诚意地道歉,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她急忙点头,很没志气地任他搂进怀里温存。从她与善恶相识、相爱,到如今的相守,从来就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但蔷薇比谁都明白,善恶表面上虽然很强势,其实很在乎她,只要她一个撒娇,再困难的事,他也会为她做到。 像这次他们之所以会来到人间,便是善恶受不了她的一再恳求,才答应陪她来这里完成她父亲在尘世间未了的惟一心愿。办完这件事后,他们本该打道回返天堂,但他又挨不住她的撒娇,陪她到彰化去探望她的外祖父母,与两位老人家在梦里相见。 接着,她又放心不下一手撮合的姻缘,回到t市想观察那对男女的进展。看到两人各自困在前世的痛苦中,迟迟未进一步,她急得想将他们直接送进洞房,省得烦心。若不是善恶警告她,天使仅能引导人往善路行,而不能以法力迷惑人心,让被守护的人类不经努力就获得幸福,她早就插手了,也不会有空与善恶在这里悠哉地浓情蜜意了。 撒娇地窝在他怀中,满足于他温柔、暖郁的拥抱,她应该陶醉地享受此刻的旖旎,然而,那随风飘来的如泣如诉的叹息,又让她的好奇心蠢动起来,小心翼翼地以柔媚的紫眸偷觑他脸上的表情。 “善恶,你听见了吗?那道叹息声仍没停止呢。” “不关我们的事!”一心只想搂住爱妻温存的雄性生物,决断无情地拒绝任何干扰。 “可是……”紫眸里有着明显的心不在焉,无法像往常一般投入丈夫霸道的索求。蔷薇满脑子都是问号,那道声息明明是属于天使的,可天使怎会叹息?好想弄个清楚喔。 善恶发出充满挫折的诅咒,气恼于妻子的不专心。 蔷薇则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脸上的无辜让前者根本气不下去。 “既然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就去弄清楚吧!” 语气虽略嫌粗鲁,善恶那双有着最澄澈、无瑕光泽的蓝色瞳眸却盈满拿妻子没辙的极尽宠爱。 得到他的允许后,蔷薇高呼万岁,拉着他急急地奔向叹息声传来的方位。 下一瞬间,他们来到一栋被一座精致美丽的花园环绕的两层楼建筑,其中一道有着斜檐装饰的二楼阳台上,飘浮了一条寻常生灵肉眼难以看见的清灵身影。 钻石般的透明辉芒自她身上发散出来,善恶一眼便认出她的身份,并确定她就是引起蔷薇好奇心的叹息声的发源者。 是天使没错,但从她留恋的眸光,充满忧伤的叹息声,可看出她仍对生前的人事难以割舍,应该是甫 下凡执行任务的初级天使,才会这么不专业。 这令善恶很想立刻捉住那该死的天使逼问,没事干嘛发出那种令蔷薇分心的怪叹息。但伸出的魔掌很 快就被妻子所制止,并在那双紫瞳无言的请求下,按捺住勃发的怒气,与蔷薇静静地站在对方身后,将目光投向那天使哀伤的眼眸投注的焦点所在。 虽然分隔阳台和房间的落地窗有两层帘幕遮住,但对具有灵力的天使而言,根本不是障碍,一眼就将房内的布置看分明。 善恶倏然睁大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笑的房间。瑰丽的童话色彩充满整间房,随手摆置的手绘玩偶、迪士尼卡通的造形玩偶、芭比娃娃、乃至于肋。 锣猫玩偶,应有尽有。好吧,这或许只表示主人有钱,想要尽其所有地宠爱女儿,但那张床可让他再也忍俊 不住了。 贝壳般的造形让人以为是给人鱼公主睡的,还有那道从圆形天花板垂饰下来的透明纱帐,就真的是太可笑了。 难道房间的主人真以为自己是童话世界的公主吗? 将俊眼觑向跟坐在她床边的男人撒娇的少女,那凝脂般白里透红的肌肤,乌黑浓密的秀发,乃至于绵密的睫羽下,那双盈满笑意的明灿美眸,还有那因撒娇而嘟起的如血般红艳的丰满唇瓣,使得她整个人活脱脱是童话故事里白雪公主的翻版。 还真的是白雪公主呀,怪不得房间会布置成这样。 善恶在暗暗惊奇的同时,猛然发现少女的容貌与被视为初级天使的身影十分相似,后者弥漫着雾气的深邃乌眸正如泣如诉地凝望着“白雪公主”撒娇的对象。 说到这名对象,善恶发现老婆的眼光也太灼热了点吧,一股涩涩的不悦在他胸房处扩散。 若以外貌而论,这名对象无疑是雄性人类中的极晶。善恶见过的漂亮人物也不少,自己就是个中翘楚,但这名以侧脸对着他们的男人,那份刚柔并济的美丽,给人一种像大自然般令人想要亲近的美感,而不是雄性孔雀炫耀自己美丽的尖锐感觉,或是像艺术晶让人无法亲近的距离美。 他柔和的轮廓,有着不失男性的开朗坚毅,非常男性的格局和俊致。分明的眉形下,长而弯的睫毛半掩住折痕深秀的黑眸,为人父者的温柔亲爱表露无遗,还有那低柔和悦的嗓音,更是令听者觉得全身的毛细孔都舒服地张开。 “爹地实在放心不下雪儿,你真的可以吗?” “可以呀。”被父亲顺过头发的手掌抚摸得极为舒服的少女,软软甜甜的嗓音如是回答,一双精灵般的媚眼愉悦地眯起。 “爹地不用担心。”她爱娇地将他的手拉到脸上磨蹭,愉快地回答,“有郝管家陪着我,还有小舅舅在那里,雪儿不会有事。” “可是……” “爹地明天就要上飞机了,还是早点休息。雪儿知道这次的旅行对您很重要……” “嗯,没想到以为妥当的生意合约会突然出问题,若不是对方坚持一定要我亲自去,你又不愿意陪爹地去欧洲……” “人家不是说过了吗?人家是不想让爹地分心照顾嘛。而且,雪儿都跟人约好了,有她陪雪儿,爹地还担心雪儿会寂寞吗?” “我……知道,可是……”在女儿天真的眸光注视下,男人漆黑美丽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一阵阵发自内心深处的寂寞和渴望满溢而出。 “爹地……” “爹地知道了。”男人很快朝女儿露出一个要她放心的微笑,“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好,好早一点回来陪雪儿。希望能赶在饭店开幕酒会那天前回来。” “喔……”少女轻应了声,秀致的柳眉轻蹙了一下 这女孩转的什么主意呀! 善恶惊奇地看着明眸皓齿的俏佳人,讶异于她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心机深沉。外表甜美得如天仙,心思却匪夷所思,远远超过她的年龄所该有的。 但当然,她心里的想法是一丝也漏不到她父亲那里,在男人眼里,女儿是最纯真可爱的。他倾身在女儿的额头印下轻吻,慈爱地道: “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爹地也是,要早点休息喔,不然明天搭飞机会累的。” “嗯。” 男人微笑地等女儿闭上眼睛后,起身将从天花板垂落下来的透明纱帐给拉上,留下一盏泛着晕黄柔和光线的芳香灯,关上女儿的房门离开。 在阳台上窥看的那名天使穿过墙面进入房内,对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少女责备似的摇摇头,便穿过房门尾随男人身后。 善恶和蔷薇这对神仙眷属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可不晓得是这名天使心系男子,还是法力太低微,始终没有发觉身后跟着的两道灵气。 他们一穿过门,便见到走廊上一名穿着正式,衬衫领部还系着领结的老人守在那里,蔷薇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来。她没上天堂前,所住的伯爵府邸里的管家法兰克的穿着打扮和神情举止就是这个样子。 只见那个像管家的男人对着走出女儿房间的男子恭敬地道:“雪儿小姐睡了吧?主人也该回房休息了。” “我知道。”男子边走边烦闷地抱怨,“郝立,我其实很不想去欧洲,若不是生意接二连三地出错,查理斯又要求我亲自去一趟……” “主人觉得迦尼先生的要求不妥吗?” “不,我只是……”他拢起划过额际的两道修长浓眉,澄澈的眼眸里有抹困扰,“郝立,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居然会对这趟欧洲之行感到不安。” “主人如果感到不安,郝立可以陪您去。” “那倒没必要。”面对管家忠恳的眼神,他微笑地摇头,“一定是我太神经质了。这只是趟单纯的商务旅行,怎会有危险?大概是我不曾离开雪儿这么久……” “主人请放心,郝立会照顾好小姐。” “嗯。”得到管家的保证,他心中的烦郁略略散开,走进与女儿房间隔着书房的主卧室。 像往常一样,他一进房目光就自然地寻向挂在墙上的大幅婚纱照片。虽然有十四年的历史了,照片里的新人依然如拍摄时一般的光鲜亮丽,尤其是挂在新娘嘴角的甜蜜笑意,更像是随时都会满溢出来。 他感到眼眶湿润,每次看见爱妻的笑容,一种熟悉的疼痛便会在胸臆处蔓延开来。有人说时间可以治疗伤痛,但或许十年还不够,想起她时,他的心仍会隐隐作痛。 他与妻子是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他一直当她是贴心的妹妹,直到他因初恋情人的香消玉殒而陷人痛苦深渊,在她温柔、细心的安慰下,他心中的伤痛逐渐愈合,方发觉一直陪在身边的少女的可爱,紧跟着情愫升起,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交往不到一年,就在双方家长的催促下结婚了,当时他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婚后的生活甜蜜温存,尤其是雪儿出世以后,让初为父母的他们忙得快乐无比。岂料妻子会在怀第二胎时因流产而死去,留下他独自抚养爱女。 十年了,一晃眼就是十年,现在回头看那消失的十年岁月,隐隐有时光如飞的感叹,然而,在那十年中的每一天,对他而言都是剜心刻骨的寂寞,若不是有女儿贴心的陪伴,他一刻也过不下去。 可亲情是亲情,在男性心灵深处,渴爱的灵魂常常感到寂寞,那是纯真可爱的女儿所无法安慰的寂寥。 有好几次,他真的好想不顾一切去追求,但每当这个意念生起,他又迟疑了起来,就像个对梦想寄望太高的人,一旦靠得太近,就会患得患失,反而害怕梦想不如预期般美丽,再三犹豫。  ‘ 唉,他真是个懦弱的男人。面对渴望得到的宝贝,却不敢上前追求,反而一再踌躇。 “主人?”管家郝立手上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裤等待着,见主人瞪着墙上的婚纱照许久都没反应,不得已出声呼唤。 男子回神过来,朝忠心的管家抱歉地一笑。 “我自己来就行。郝立,你去休息。” “是。行李已经帮主人整理好了。明早要穿的衣服,放在左边第一个衣柜里。还是七点钟叫醒您吗?” “嗯。” 等到郝立关上门离开,他方拿着睡衣裤到更衣室。 这是他自幼养成的习惯,即使房里只有他一人,仍然进入具有隐密性的更衣室换衣服。 但再隐密,也阻止不了具有穿透视力的天使之眼。 善恶俊眉微蹙地看着男子脱下衬衫,那裸露出的上半身还真是该死的养眼,怪不得老婆的一双紫眸都瞪圆了。 赤裸的上身肌肉均匀且线条优雅,不是那种刻意锻炼成的硬实累累的体魄,而是每天定时运动成就的具有张力的美感,搭配泛着丝般光泽的滑润肌理,别说对异性了,即使是同性,也会舍不得转开目光。 可惜这么美的身体很快就被一件短袖、真丝质料的睡衣给遮盖起来。男子修长的手指利落的扣好衣扣,接着脱下休闲长裤。 仿佛可以听见一阵吸气声,其实在惊鸿一瞥间,顶多看见劲瘦有力的腰臀,那件样式简单的黑色内裤根本来不及让人瞥清楚就被睡衣下摆给遮住,只露出两条结实的长腿,也值得这两个女“天使”大惊小怪的吗? 这思绪才电闪而过,善恶就看见被他们夫妻俩蹑随了许久的天使忽然转向他们,圆睁着一双不染尘埃的清亮眼眸瞪视过来,一种见鬼似的情绪表露无遗。 “别怕,我们跟你是一样的。”蔷薇像是怕她会惊吓过度地大声呼叫,急急忙忙地安抚她。 其实呢,就算她真的敞开嗓门叫救命,那个男人也不会听见,否则他们跟前跟后那么久,男人岂会都没有发现?毕竟是人与天使殊途,他看不到、听不见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们是……”那天使犹豫地开口,眼中仍是惊疑不定,不确定蔷薇所说的跟她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们没有恶意。”蔷薇接着道,一边还意犹未尽地偷瞄那换好睡衣的男子,看他在做什么。“我们是听见你的叹息声,一时好奇来这里,想明白你为何要叹气。” “我……”那天使闻言却害羞地垂下头,欲言又止。 “你是那照片里的人,对不对?”蔷薇指着挂在墙面上的婚纱照片,紫色的瞳眸里涌满羡慕的情绪,以略显遗憾的语气接着道:“拍得好漂亮喔。我也好想拍一张。” “那是我跟彦廷的婚纱照,拍照时,我们都还很年轻。我二十,他也不过二十一岁。”那天使不胜欷献地道。 “看得出来你们很年轻。唉,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有情人不能白头偕老,是世间最惨的事了。比起你来,我是幸运太多了。以为死了后,就不能跟善恶在一块,没想到还能在天堂相聚,时时刻刻地在一起。” 蔷薇那满溢着幸福的甜蜜语调,很快被那名天使融会贯通,她惊讶地望了望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善恶,仿佛直到此刻才注意到眼前俊美可爱的少年。 “你们是……”她不敢置信,他们会是天堂最近流传的那则传奇的男女主角吗? “我是蔷薇,他是善恶。” “啊?!”那天使惊呼一声连连飘退好几步,捂着脸颊,仍然无法相信,“你们是……你们是……” “我们是善恶和蔷薇,你不要这副表情,好像我们有多可怕似的。”蔷薇的语气微微地透露出一抹受伤。 “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那天使越着急,语调就越结巴。好不容易平抚了见到传奇人物的那种紧张、兴奋的心情,她颤抖地道:“没想到会见到你们,我好兴奋。” 听她这么说,蔷薇放松地笑了。 “大家都在传你们的事。”那天使乌漆的瞳眸溜转向状甚无聊的善恶,以敬畏的语气道:“他真的是… 地狱的二王子吗?他好俊美,一点都不像恶魔。“ “你见过恶魔吗?”善恶没好气地问。 “呃,没有。”那天使胆怯地道,“可是恶魔不都是 “其实恶魔并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样。”有幸见过善恶的其他兄弟,以及撒旦王本人的蔷薇忍不住地解释起来,“虽然善恶的长相比天使还天使,可即使是撒旦王,。及魔魅、月光两位王子,也都是俊美绝伦,非但不可怕,还远胜凡间男子喔。不过,你老公也很帅。” 被人这么称赞自己生前的丈夫,那天使情不自禁地又把目光投过去。那个叫彦廷的男子在换好睡衣裤后,并没有立刻上床,而是穿过一道门户进入隔壁的书房,检视明天要带去欧洲的文件是否都带齐全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一般而言,天使长是不会派遣初到天堂的初级天使出任务的,你怎会来到这里?”蔷薇自己倒没有一点身为初级天使的体认。 其实若不是她老公善恶是地狱的二王子,声名远播两界,主管欧洲区的天使长也不敢派遣甫上天堂不久的她出任务。反正,派她出任务就等于派善恶出任务,别人眼中不可能的任务在善恶手中全都变得轻而易举。 “我在世时的名字是罗凌菱芝……” “罗……”好复杂喔,好像所有的音节都在舌尖绕来绕去的。 或许是看出她的困扰,罗凌菱芝微笑地接着道:“你们可以叫我菱芝,在世时,家里的人也都这么喊我的。” “嗯,就叫你菱芝吧。”蔷薇松了口气道。 “我会来这里……”菱芝秀美清纯的脸庞被一层忧伤所笼罩, “我无意埋怨,只是虽然离开人世有十年,我心里仍有许多牵绊未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在天堂的每一刻都过得很郁闷,好不容易得到天使长的同意,在两位资深天使的带领下,我被允许回来探视生前的丈夫和女儿,只是一等天亮,他们就会来这里接我回去。” “嗯。”看来亚洲区的天使长彼得还满有人情味的,不过一晚的时间,对于身兼妻子、母亲角色的菱芝而言,恐怕是不够的。 “可是看到彦廷这个样子……我更放不下心……” “所以你才叹气?”没想到菱芝都死了十年,仍放不下生前的情情爱爱。但蔷薇对这点是没资格批评的,她自己还不是对人世有着相当程度的牵挂,离弃私爱、行大爱的最高修养程度只能用遥遥无期来形容。 “嗯。”她害羞地点头,“在天堂里时,我始终能感应到彦廷的伤心和苦闷,本来我以为都过了十年,以他的男性魅力,一定会有个温柔的好女人陪在他身边安慰他,让他很快忘记丧妻之痛。哪知道十年后,他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心里仍惦念着我……” “你不希望他想着你吗?”蔷薇好奇地问。 女人不都希望心爱的男人只爱她一个,即使在她死后,依然无怨无悔地牵挂她一生? “如果我还活着,当然会希望丈夫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可我已经无法在世间陪伴他了,就不能有这么自私的希望。尤其是彦廷这么好,值得更好的女人用心爱他、陪他,而不是沉浸在丧妻的悲痛中,让心那么空、那么寂寞、那么悲伤……”她声音里隐约透着的心痛,令蔷薇听得难受起来。 “你……别难过嘛!” “我怎能不难过?”菱芝虚弱地抖着嘴角道,语气是无可奈何的, “看到他这么不快乐,我真的不好受。 尤其雪芬竟然还……“ “你也感应出她的想法了?”一直沉默着的善恶忽然开口,菱芝将目光望向他,眼中有着一层忧虑。 “那孩子……”她的语气激动了起来, “明明晓得彦廷会喜欢上人有多么不容易,竟然还想要破坏。她打算趁着彦廷出国时,安排彦廷所喜欢的女子跟我弟弟志烨见面,让他们爱上对方。” “你的女儿对她父亲有着强烈的占有欲,这种倾向其实也很正常,父女俩相依为命多年,她当然不希望别人来分走父亲对她的专宠……” “可这是不对的!她只是女儿,并不能给彦廷需要的女性温柔,她这么做会陷彦廷于孤寂的痛苦深渊! 雪芬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菱芝悲痛地道。 “她不是不懂事,只是自私。”善恶淡淡地说,“她自。私地想占有她父亲所有的宠爱,同时聪明地耍弄手段,让周围的人都认同她,看不透她的小把戏。这孩子很聪明……” “我不管她有多聪明,反正她就是不应该……” “你气愤也没用,不如想个法子导正她的想法……”蔷薇温柔的语调,很快安抚了菱芝的激动。 “我也想。”她轻喟了声, “可我感觉到雪芬很顽固,我又没法子出面告诉她那是不对的……” “也许天使长会同意你当她的守护天使,等你回返天堂,可以跟天使长要求。到时候你就可以守护你女儿,端正她错误的观念。” “可以吗?”菱芝清澈的眼眸闪动着一抹兴奋。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嗯。”她用力点着头,在得到蔷薇的鼓励后本纠结在心上的忧虑都淡淡消去了。 原 带着新生的希望,菱芝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彦廷。 在整理好要带去欧洲的公事箱后,他信手拿起放在书架上的小说,翻寻着一页页讲述着爱情的传奇。 修长的指头轻柔地抚摸着封面上作者的名字,及那挑逗人心的书名,接着将小说压在悸跳的胸房,神思恍惚地看向遥远的某处,强烈的寂寞和忧伤涨潮似的淹没他。 感应到他心中的想法,菱芝为他心疼了起来。 “在爱情的追求上,他一向是这么被动,从以前就是这样。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只是远远地观望,而不是主动地追求。当年如果不是我主动接近他,彦、廷也不会爱上我……” “不见得。他也不是随便人来追,就会喜欢上对方。否则你离开的这十年中,应该有不少女性追求过他,为什么那些女人都打动不了他呢?”蔷薇说。 “我看他只是……”善恶本来想说他没胆,但紧跟着眉头一锁,“咦”了一声。 “彦廷的心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菱芝的语气微微带着骄傲,“他不是个滥情的人,能人他眼的女性本来就不多。若不是那名女子跟他的初恋情人在气质和容貌上十分相近,他也不会中意她。” “中意她,却不采取行动,这人实在是……”蔷薇感叹道,或许是认识的男性都太强势了,她很难想象这世间还有像彦廷这么纯情的男性,连主动追求女孩子都不会。 “因为那份中意始终没有变成钟情,还一直停留在少男喜欢偶像的阶段。当年他的初恋情人自杀,造成他心中极大的遗憾,所以在发现有一名女子如此酷似他当年暗恋的对象,因为移情作用而对她着迷。加上彦廷在感情上本来就比较被动,才会到现在都没采取行动。” “你很了解他喔。” “那是当然。毕竟我们从小就玩在一块,还当了四年的夫妻。” “难怪。”蔷薇羡慕地道。如果她也能像菱芝了解彦廷一般地知道善恶的每个想法,是不是就达到古人所谓的心灵相通境界? 满怀着浪漫的情愫,蔷薇以加了副柔焦镜头般的温柔看向丈夫,却发现想要含情脉脉的对象皱着眉头,像在烦恼什么。 “善恶……” “别吵。”没理会那软软的甜蜜呼唤,他仍是蹙着眉。 “你嫌我吵?”她委屈地嘟起红唇。 “不是啦。”终于发觉妻子的语气不对,善恶赶紧亡羊补牢地安抚,“你看那家伙灵台处的生命光焰。” “很好呀。”她边赞赏地点头,边回答,“生命光焰呈现纯净透明的彩度,表示他仍维持着出生时善良的灵魂,简直是合乎3c标准的钻石级善心,善事做了不少,将来可以上天堂……” 没好气地打断老婆的评断,善恶道:“你没看到焰心处忽隐忽现的那道邪异绿芒吗?” “咦?你没说,我还真没瞧见呢!那代表什么?” 善恶犹豫地看向妻子,连带地将屏住气等着答案的菱芝眼中的忧虑也看进眼里。 “我还不确定。绿芒往往是代表某种邪异的力量,看起来好像是某种邪异力量正伸向他。”他语带保留地道。 “他会不会有危险?”蔷薇和菱芝异口同声地追问。 “现在是没危险,过几天就难说了。” “怎么办?”善恶的答案让菱芝焦急无比。 “你别急,善恶一定有办法。”蔷薇以充满信心的坚定眼神安抚她的不安,接着转向丈夫,默默恳求着。 “蔷薇,我们必须返回天堂了,不可以再管闲事。” 他没好气地提醒妻子。 “这不算闲事。反正他要到欧洲去嘛,欧洲是我们的管区,正可以就近照顾。好啦,善恶,你也不忍心见菱芝这么担心,对不对?再说,若不是你提起他会有事,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要求,总之,是你起的头,就要负责收尾。” 怎么说到最后变成他的责任了? 对妻子霸道的逻辑,善恶好气又好笑。但就像前几次一样,向来就拿妻子恳求的眼神没辙的他,最后还是屈服了。 其实,让他揽下这件事的最大原因并不是蔷薇,而是自己的好奇心。 那道诡异的绿芒就像个谜般地挑战吸引他。 到底是什么样的邪异力量? 会是他心中所猜疑的那股势力吗? 他迫不及待地想揭开答案! 第二章 罗彦廷用过晚饭后,约定时间是下午七点左右,在查理斯,迦尼的安排下,留下随行的特助,坐上好友的车自巴黎出发前往以古堡密布著称的罗亚尔河谷。 巴黎并不是他到欧洲的第一站,他先到慕尼黑解决一桩商业纠纷,在鹿特丹及布鲁塞尔各待了两天,才到巴黎与合作有好几年的事业伙伴查理斯,迦尼碰面。 依照查理斯,迦尼的说法,原先打算与罗氏签定合作备忘录的法国知名男装晶牌歌德公司,因为新上任的总裁对这次的合约有意见,才邀请罗彦廷亲自商谈。 “德农·佛日是个什么样的人?合作计划早在他上任前就在双方的共识下预定要签的,佛日先生此举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彦廷在生意上的精明远胜过情感上的闭塞,一开口便切中重点。 “彦廷,你别担心。”查理斯微扯着略显僵硬的嘴角回答。 他是名金发蓝眼、五官俊秀的中年男子。虽然年届四十,修长的体格仍保持良好,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优雅的魅力。 但不知为何,和查理斯有一年没见面的彦廷总觉得朋友的肤色似乎比记忆中白了许多,而且是一种很久没晒太阳的苍白。 虽然他本来就是白种人,可查理斯向来热爱户外运动,以前的肤色是饱经阳光洗礼的浅褐色,再见面时却变成死人般的惨白,教彦廷忍不住在心里犯起嘀咕。 他生病了吗? 以往都是亲自到机场接机的查理斯,这次只派助理来接他,本人则在饭店等候。这个安排让彦廷更加不安。 “佛日先生没有别的用意。”查理斯自墨镜里透射出的目光带着一丝审慎,“他接手歌德不久,自然希望跟重要的合作伙伴见个面、说个话什么的,你尽可以放宽心。而且佛日先生这次邀你来,其实是好意的。 他名下的城堡这一周来以嘉年华会的方式举办明年度秋冬装发表会,邀请了世界顶级服装设计师参与盛会。 他知道罗氏有意网罗世界各地知名服饰进驻旗下的百货公司,才会在这时候力邀你前来。“ “佛日先生真是好心。”彦廷望着好友微微痉挛了一下的表情道,目光因忧虑而暗沉了一下。 不清楚他的忧虑因何而起,查理斯还以为他仍对这件事有疑虑,再接再厉道:“举办服装发表会的佛日堡有超过三百年的历史,位于罗亚尔河的支流安德尔河畔,由于历代的主人勤于增建,外观上融合了从歌德式到巴洛可时期的建筑特色,十分具有可看性。在这里举办服装秀,更引发人思古幽情呀。彦廷,我记得你一向对古迹特别感兴趣,应该会欣赏这样的地方。” “嗯。”彦廷点头附和,抿得紧紧的端丽嘴唇终于忍不住咂了咂,吐出自两人见面后便积累在心中的疑问:“查理斯,你还好吧?” “我还好吧?”查理斯听得一头雾水,干笑道:“我很好呀。” “可是……”彦廷腼腆地拉了拉颈间的领带,漆黑的瞳眸涌满单纯的关心,语气显得无比严肃,“从在饭店见面到现在,你都戴着墨镜,只有到那间黑漆漆的餐厅用餐时,你才把墨镜拿下来。” “这个呀……”查理斯紧绷的神经略略放松,他调整了一下挂在鼻梁上的墨镜,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畏光的关系吧……” “畏光?” “呃,没错,是畏光。”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解释, “因为看到阳光眼睛就会刺痛,医生建议我尽量戴着墨镜。你也知道巴黎这时节即使到了晚上十点,天空还很明亮,这点跟你住的t市是很不一样的吧!” “没错,可是……”彦廷心头的忧虑仍没有完全消失,“查理斯,你有没有做进一步检查呢?比起上次见面,你的脸色白了许多,人也消瘦了不少……” “这个……”查理斯暗暗咬牙,没想到一年没见面,彦廷居然还记得他以前的身体状况。 他考虑了一下,终于开口:“谢谢你的关心。白种人其实不适合晒太多阳光,你知道白色的皮肤容易罹患……” “皮肤癌!”彦廷大惊失色,“查理斯,你不会是……” “彦廷!”他眼中的温暖关怀,让查理斯感到吃不消,他赶紧道:“医生只是要我尽量少晒太阳,不像你想的那么严重。” “你没骗我吧?” “当然。” 那不含一丝阴暗、如太阳般光明的目光,照得查理斯额头上冷汗直冒。这么明亮的光线,对于畏光的生物,即使有层墨镜遮挡,仍然嫌太强烈了点。查理斯的胸口顿时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紧攫住般难受。 他赶紧垂下视线,回避好友过度关心的注视,但彦廷的关注仍笼罩着他,令他浑身不舒服。不得已,他清了清喉咙,递出秘密武器,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里有一份参加这次佛日堡服装发表会的品牌资料,你看一下。” “噢,查理斯,你想得太周到了。”彦廷感激地道,如他所料地将阳光般明亮的眼眸投注于他递给他的一整份资料上,查理斯胸口的压力紧跟着一松。 拿出手帕悄悄拭去汗水,在空调作用下循环着清凉空气的车厢内,他还会流汗。自嘲地看向快速自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查理斯很清楚那绝不是生理上的热所引起的,而是…… 从巴黎到罗亚尔河谷要两小时以上的车程,看外头的景致,奔驰的劳斯莱斯还走不到一半呢。 头一次感觉到两小时有一辈子那么长,查理斯质疑还要多久才会到。 畏光的阴暗害虫,可忍受不了阳光一再地照拂呀。 ************************************************ 沐浴在夕照下的古堡应该是美得如诗如画的,但这座面对着安德尔河,周围还有引自安德尔河的人工河渠环绕,背后是阴郁森林的古堡,恰好位于背光面,即使是阳光普照的天气,整座城堡也仿佛包覆在日照也透不进的浓浓雾气里。何况这时候还是落日几乎隐没,夜幕迅速拉下的时候,晦暝的天色只留有少许残红,周围的景致被夜色包裹了大半,自城堡里透射出来的灯火,在雾色掩映下,更为古堡增添了难以言喻的诡异、阴森气氛。 自巴黎一路行过来,沿途看到的都是明亮、优美的风光,忽然出现这种好像恐怖电影里才会有的景致,也难怪从埋首研究的商业资料里猛一抬起头的彦廷看得心惊胆战。 “佛日堡到了。” 查理斯的声音也染上了阴沉,当彦廷听见他的宣告,一阵诡谲的冷意窜至全身,皮肤上的毛细孔都缩立了起来。 尽管心脏的鼓动如警钟般迅速敲起,在耳内怦怦作响,彦廷却没有阻止所坐的这辆劳斯莱斯开上跨越安德尔河的桥梁。 过桥之后,他的心跳得更厉害,犹豫地回头往后看,发现不久前才经过的桥面已掩映在浓雾中看不分明。 “好大的雾。”他喃喃道。 “由于地形的关系,佛日堡长年都笼罩在雾气之中。有人倒认为很浪漫,仿佛是睡美人的古堡。” “是吗?”对于好友的解释,彦廷一阵骇笑。看来每个人对浪漫的领悟都不同,不然,何以他非但半点浪漫的感觉都没有,还觉得阴森……可怖呢? 这个想法令他微蹙起眉,他不明白此刻的不安是因何而起,是自己太神经质吗?以前也参观过不少古堡,甚至住进古堡过,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呀。 他的不安,很快随着车子穿过一片橡树枝叶纠缠的浓荫,眼前的景色开阔了起来而消失。 哪有什么阴森、可怖的气氛? 全是他的胡思乱想吧! 走下打开的车门,彦廷几乎要为自己的多疑失笑出声,明澈的眼满盈着自嘲。 他曾在凡尔赛宫的尼普邱之泉看过的夜祭表演,和展现在眼前的景致很类似——以喷泉搭配音乐,加上五光十色的灯饰与烟火来重现贵族晚会的情景。 只见城堡主建筑前的广场散置着或跳舞、或吃东西、或欣赏喷泉表演的人们。不远处的草坪上的喷泉随着现场演奏的宫廷音乐朝空中喷泄,珠玉般的水花在缀满花树间的灯泡映照下更加美丽。 广场上的石板地则架了好几个营火,用来现场烧烤,阵阵的肉香扑鼻而人,撩起了人们的食欲。 彦廷还想驻足观赏,查理斯却拉着他往古堡里走。 “这些都是参与这次服装发表会的模特儿、设计师或工作人员!”查理斯扯开嗓门在他耳畔喊道。现场除了正在演奏的宫廷音乐外,还有人们的谈话声,以及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电子合成乐声?混成的噪音,要是不提高嗓门,对方可能会听不清楚自己在讲什么。 “近一周来,几乎每一晚服装发表会后,都有这么一场宴会。明天是最后一天的发表会,已经结束工作的人今晚会玩得更疯!” 怪不得他们的衣着打扮皆十分新潮。彦廷边点头,边随着伙伴的脚步进入堡内。 大门敞开的接待室还呼应着广场前的宫廷晚会气氛,但随着堡内面无表情的侍仆推开里侧的大厅门,尽管里头亦是人声喧哗,尽管阵阵的电子合成乐震得人耳朵发痛,但彦廷还是莫名地全身发冷。 大概是没办法一下子适应从宫廷晚会进入气氛诡异的pub吧,他安慰自己,并对两种风格迥异的宴会场面感到难以言喻的怪异。 他边跟上查理斯的脚步,以免在厅内拥挤的人潮中失去他,边匆匆打量大厅的布置。 诡异中仍弥漫着昂贵华奢气息的屋内,自挑高的尖拱式天花板垂下的巨大枝状吊灯,每一个枝状凹槽都放了泛着玫瑰香泽的油灯,四面墙壁上也插着手臂般粗的火炬,提供大厅昏暗、却不至于看不清楚的灯光效果。 在摇曳的光线下,自壁面达到天花板的壁画令人分外的怵目惊心。 有着尖锐獠牙的男人咬住与他下体交缠的裸女那修长雪嫩的颈部,血液自他嘴角滴滑出来,他眼中的妖异绿芒仿佛要吞噬人般,在他四周围着一群眼泛红光的狼群,像是随时准备分享他的猎物,还有那形成半弧形往满月飞去的成群蝙蝠……这些诡异的构图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冲击力,令罗彦廷目瞪口呆,几乎喘 不过气来。 他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可是……这是哪门子的壁画?据他所知,中古世纪的贵族的确有人拿春宫图当壁画,可说那是春宫图,又不像纯粹的春宫图,到底该算什么呢? 正当他心中充满狐疑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划向他。 “小心!” 他本能地垂下眼皮避开,耳边听见查理斯夹杂着法语诅咒词的怒吼,掀起眼皮睁开一条缝隙,才看清楚那道指到眉心前的冷锋根本就是两寸许长、有着尖锐锋芒的黑色指甲。 从指甲尖端往后延伸,陆续出现的是白色萤光图案骷髅头的指甲彩绘,细长的尾指,及连着其他四根同样锐利得足以伤人的指头的手掌,然后是捉住相连的腕部、阻止那只指甲行凶的有力掌握——查理斯的手! “他是佛日先生的客人!”查理斯高亢的语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火焰般的愤怒自他摘下墨镜的冰蓝色瞳眸里汹汹冲出。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大厅里的嘈杂喧闹也依然如昔,但彦廷有种错觉,仿佛周遭的空气都随着他那声低吼而凝滞,指到他眉心的黑指甲也顿时失了威胁。 当查理斯放开对方的手腕,指甲的主人忿忿不平地收回手,舔了一下自己的指头,龇牙咧嘴地露出薄唇里的尖锐门牙,酷似猫眼的金褐色眼眸闪着暧昧的光芒,放肆地盯着彦廷。 被人看得莫名其妙,彦廷只觉得这人实在有够怪异。说是女人嘛,那阳刚的脸型又像男的;男人嘛,怎么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穿得像女人?到底是男是女? 先是攻击他、现在又盯着他直瞧,到底想做什么? 彦廷回以坦白真诚的凝视,这目光竟让对方畏缩了一下,悻悻然退回人群。 然而,他的离开并没有让彦廷觉得安全,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还是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像群兽觊觎的猎物,无数躲在阴郁的暗处闪着猎食者光芒的眼睛正感兴趣地盯着他,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 阵阵摸不着头绪的恐惧和疑惑窜遍全身,彦廷微蹙起俊眉很快地环视了一遍四周,想在好奇投射过来的眼光中寻找那令他不安的源头。 “别理他们!”查理斯戴皮手套的手有些颤抖地握住他,假装不在意地拉着他穿过自动分开的人潮,走到一名有着一张长脸、面无表情的高大男子身前。 他的穿着打扮让人很轻易的就可以认出身份,是贵族管家考究的服饰,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卑不亢气质也很相近。 “图尔,你在这里最好。我把佛日先生的客人带来了。”带着点讨好的语气,查理斯对他道。 图尔灰蓝色的眼珠越过他,看向彦廷。后者有种错觉,仿佛前者的眸光锐利得足以穿透他的脑袋壳看清楚他所有的恐惧和疑惑。 “佛日先生呢?” 图尔没有立刻回答查理斯的话,他微微侧转身躯,抬起头来,灰蓝色的眼珠像雷达般精准地投向右方。 彦廷颤抖起来,感觉到数股尖锐的寒气夹带着无边的黑暗一寸一寸地涌过来。 *********************************************** “茱莉亚公主还满意吗?” 低沉悦耳的男性声音愉悦地响起,茱莉亚闪动着 惊艳的眸光,自底下犹如一颗摆在一堆黑色珠子里的 雪白珍珠一般耀眼的男人身上收回,转向说话的男子。 浓密的乌黑长发直梳往后,在脑后结成马尾,德农·佛日美丽却不失阳刚的轮廓有如米开朗基罗用斧凿 刻镂出来的雕像一般呈现在她眼前。镶嵌在两道展翅飞翔的鹰翼般眉毛下的雾蓝色眼眸,不管任何时候都 维持着莫测高深的表情。然而,有意展现魅力时,冷 峻且迷人的风采会让人们前仆后继地拜倒在他面前, 求得他的青睐。 但对茱莉亚而言,他只算是赏心悦目,·比起曾占 据她心头一千年之久的地狱大王子魔魅,德农·佛日还缺少那种站在最险峻、孤高的危崖上,目空一切的孤冷狂傲。 德农·佛日第一次跟她见面时就明白吸血族的公主茱莉亚绝不是他可以打动的,比起陪她来此散心、甫一见面就倾倒在他的男性魅力下的蕾莎公主,以及笑容甜美、看似单纯的夜灵,茱莉亚的脾气倔强傲慢,难以讨好。 本来他也很不想招待她,但这任务是主人亲自交代下来,茱莉亚又是吸血魔王跟前最受宠的女儿,连他的主人——吸血族的八王子都要礼让三分。 为了招待远来的贵客,他卯足劲地为她们安排娱乐,以服装发表会为名,聚集了地球上最俊美的一群男女,同时召集散置在世界各地的吸血族人前来陪伴娇客。但茱莉亚的品味果然是刁钻无比,无论是俊男,还是美女,一律人不了她公主的法眼。 本来嘛,人家的梦中情人可是素有魔界第一酷哥之称的地狱大王子魔魅,即使是失了恋,爱人身边的新娘不是她,骄傲尊贵的茱莉亚也不屑降低格调。 只可惜世上没有第二个魔魅王子,好在他有先见之明,约在一年前就注意到一位迥异于魔魅冷峻、孤高气质,象征着人类光明良善、具有高度骑士精神的俊雅男子,他美丽出尘的容貌有如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阳刚中不失温柔的男性魅力恰如灿烂的骄阳般吸引无数芳心飞蛾扑火般靠近。 而皮相之内的灵魂,是高贵良善中的极品,像美食之于饕客般地吸引住极恶之心。然而,如果没有足够与他灵魂中的光明相抗衡的黑暗力量,就会像之前有意挑衅他的魔妖,在他的注视下自惭形秽地退避三 德农·佛日自信拥有足够的黑暗力量可以吞噬他的光明,进而占有他。从发现他的那日,就将他视为猎物,势在必得。但为了讨好茱莉亚,他还是将部署了一年的成果献给她。 看向红发绿眸、充满妖异魅力的茱莉亚,盛装打扮的她美艳得令人不敢注视。德农不需去猜测她的心意,光从她注视罗彦廷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她的饥渴。 最高傲、冷酷的美女芳心,终于被纯真无邪的灵魂给打动了。 “德农,他好俊美喔。这么棒的男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沙哑的性感呢喃抢在茱莉亚开口前兴奋地娇嚷出来,听出是蕾莎的声音,德农还来不及回答,一道冰冷的娇斥像鞭子般无情地甩向蕾莎。 “他是我的!” 冒火绿瞳里的霸气,彰显出为了保住她看上的宝贝,哪怕是她的亲妹妹,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动手毁去。 那狂霸不可一世的眼神,即使是蕾莎也敢怒不敢言,遑论其他人。 “我又没说什么……” 不理会妹妹的嘟囔,茱莉亚锐利的眸光在扫向一旁睁着无辜眼眸回视她的表妹夜灵,确定她无意与她争夺后,直射进德农雾蓝的眼瞳里。 后者微挑眉峰,温文俊雅地朝她弯身行了一个礼。 “公主是要立刻会见你所挑中的人呢,还是稍后再安排?” “现在!”好久都没有这么热切地想得到什么了,自那男人出现,大厅里的腐败气息就被一股清新芳馥的香气所掩覆,让她忍不住地想大口呼吸。而随着那缕暗香进人体内,一种莫名的饥渴跟着生出,茱莉亚舔着嘴唇,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尝某种味道。 德农会意地伸出手,邀请道:“我有荣幸陪公主下楼吗?” 茱莉亚傲慢地伸出手,在他的扶持下,优雅地走下楼梯。 她威仪天生的公主架式,以及妖娆的美丽,即使非吸血族的成员也要目眩神迷地拜倒在她的魅力下。 大厅里的人们屏气凝神地仰首瞻望着她,当她高贵的仪态停在彦廷面前,纯善的正气有如上好的蜂蜜吸引着她。 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他耀眼的美丽是那么迷人,纯真的眸子如黑钻般高贵神秘,或许比不上魔魅冷酷无情的魅力,但他的良善与温柔更吸引寂寞已久的女性芳心。 就是他了!茱莉亚欣喜地想,让他来陪伴她,直到她饥渴的心得到满足。 ‘ “佛日先生。”查理斯·迦尼热切地迎上去,不敢直视茱莉亚的美丽,微垂下眼皮。 “查理斯,辛苦你了。”德农伸出长手拍向他的肩,示意他为双方做介绍。 “彦廷,这位就是古堡的主人,德农·佛日先生。” “佛日先生。”柔和的嗓音有如琼浆般倾倒在室内,甜郁的气息令人着迷,即使是德农这么沉稳、老练的魔物,都有种咂嘴的冲动。  。 “请叫我德农即可,罗先生。还是我可以称呼你彦廷?” 就算对他过于亲昵的语气感到受宠若惊,彦廷也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他伸手与德农礼貌地握手,颔首回应他的热情。 “叫我彦廷吧。” “我就不客气。对了,彦廷,容我引荐被冷落的三位大美女。茱莉亚公主,蕾莎公主,以及夜灵小姐。” 彦廷礼貌地看向三双瞅着他看的绿眸,其中一双眼睛的主人,迥异于另两位有着奔放如火焰般的红发、容貌相似的美女,留了一头乌柔如缎的黑发。当他看向她时,那双翡翠般的绿眸迅速闪过类似狡黠的光芒,但那光闪得太快了,,他想看清楚时,·只余留不着痕迹的平静。 他猜想容貌相近的两位,才是德农口中称的什么公主。他喃喃地说着社交辞令,心里却狐疑欧洲皇室里何时有红发绿眸的公主了。 在德农的示意下,一行人离开大厅,移到安静的会客室。 一番寒暄之后,德农亲切地道:“你们一定很累了吧。彦廷,你要不要梳洗一下,再来参加宴会?” 想到不久前才待过的大厅,彦廷好不容易比较不痛的耳朵又剧烈生疼。他眨着沉涩的眼皮,英俊的脸庞浮起疲累的线条。 “德农,我不跟你客气了。其实我累得可以立刻睡着,如果不是基于礼貌得拜见你这个主人,我可能已经在大厅上打起呼了。” 他诙谐的语气逗笑了所有人,夜灵宛如水晶撞击、轻轻落下的娇笑声,吸引他的目光驻足。这使得茱莉亚大发娇嗔,狠狠地瞪向表妹,绿眸里强烈的警告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夜灵很快垂下眼光,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是气愤,还是什么。 手腕灵活的德农察觉到茱莉亚的不悦,连忙道:“我明白了。明天是秋冬装发表会的最后一天,有相当精彩的表演,还是让你养足精神,明天我们边看表演边讨论公务。图尔,你带罗先生和迦尼先生去客房吧。” “是。” “那我们先告退了。”彦廷起身朝主人及三位小姐有礼地告别,在离开会客室时,还能感觉到几道灼热的视线紧盯在后脑勺。 被人当成猎物盯住的不舒服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为了甩脱掉这种恶感,他几乎是逃难似的加快脚步离开会客室。但不管他的脚步走得有多急,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却怎么也甩不掉,如附骨之蛆,似要跟他到天涯海角,一刻也不给他安宁。 ************************************************* 有那么一点点的犹疑,那么一点点的惊惶,还有一点点的不安,彦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很快地洗了一个战斗澡。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德农·佛日不可能命人在浴室里装设针孔摄影机偷窥,可他始终觉得有道掠夺的眼神在暗处窥视他。 “我今天是怎么了,尽是疑神疑鬼的?”扣好睡衣上的最后一粒扣子,彦廷自嘲地走出浴室。 德农·佛日体贴地为他安排这般宽敞、舒服的卧室,他还要怀疑人家,实在太不该了! 他摇摇头,拿起床头柜上的行动电话,想拨给留在巴黎处理商务的助理。他拨了一次、两次还是不通,这才注意到收讯记号在零的位置。会是这里太偏僻了吗?他胡乱地想着。左顾右盼了一下,没在房内找到电话分机。 反正也没那么急迫,明天再跟主人借电话使用吧。 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彦廷决定早早上床。他庆主幸佛日堡的隔音效果做得极佳,使得大厅及广场处的责喧闹都没有传到这里来。 当他这么想时,忽然听见一阵歌声。那声音若有若无,顽皮地蛊惑着他,呼唤出他灵魂深处的寂寞。 最初的恋,最真的情,以及最渴望的梦想。 涵芬,菱芝,和那抹肖似涵芬的嫩绿娇影在眼前一一晃过。 她这时候是跟雪芬在一块吧?她们玩得开心吗? 他也好想留在t市,跟她们一起。 也许,只是也许,见到气质与形貌和初恋情人相似的人儿,他会有勇气追求渴望已久的幸福,伸手触碰他不敢碰触的禁忌。也许,她不会碎,也愿意回应他最初、最美的恋。 踩出去的脚步,如诗人追寻月影的步伐,轻飘飘地来到房门前。他一伸手,将门打开,仿佛也触碰到心灵最深处的渴望。 廊道上空荡荡,没有他期待的梦想。 他有些失望,想关上门回到房间,歌声又自右前方传来,好像在说,过来呀,只要你过来,就能捉住你的梦想喔。 彦廷犹豫着,最后还是受不住诱惑地追着声音离开房间。 柱列似的长廊像是没有尽头地往前延伸,但他走到第五根,发现有道隐密的阶梯盘旋向下。已经走到这里了,如果不继续往前走,那之前走过的每一步都是白费力气了。 直达灵魂深处的歌声仿佛是这么唱的,彦廷像被催眠似的一步步走下楼梯。 空气中仿佛洒落一串铃铛相撞的娇笑,隐藏在暗处的夜之精灵愉悦地弯起她美艳的红唇,翠绿色的魔瞳里闪烁着狂野不驯的挑衅。 可恶的茱莉亚,老是趾高气扬地欺负人,看到好货就往自己怀里收,别人看一眼就翻脸。还用警告意味浓厚的白眼瞪她,以为她会害怕吗?她只是不想跟她正面冲突,不表示她怕她! 有时候,只要偷偷使些小手段,就能闹得天下大乱。不过,她也不想搞得这么严重,到时候收拾就麻烦了。只想给茱莉亚一个小小的教训,让她知道不是她想要什么;就能顺利弄到手! 她的歌声会引诱罗彦廷认清楚自己的处境,等他发现是陷进什么样的魔窟,他会挣扎,会逃跑,将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茱莉亚这个大魔女,那时才有趣哩! 光明抵御得了黑暗吗? 夜灵知道茱莉亚要的不是猎杀,如果是这样,那太简单了。一口咬住他的喉咙,吸干他的血就可以了,茱莉亚要的是以魅力征服罗彦廷,让他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但要征服一道灵魂,尤其是罗彦廷的,可没那么简单。 夜灵翠眸如刃,盯着越来越接近目标的男人想着那么光明的生命之焰,如果不是由天使转世,就是经历累世的修道而成。 他是纯真纯善的灵,没被召回天堂膺任天使之职,不是因为宿愿未了,就是上帝另有使命赋予吧。如果是后者,藏在脆弱的人类身体里的灵魂力量—— 莫名的兴奋袭遍全身,夜灵两眼清炯明亮。好想要看他的力量喔,如果能顺便再给茱莉亚一点颜色瞧,那就更妙了! 思绪电转间,夜灵看见彦廷已经走到楼梯底。有个声音将替代她优美的歌声吸引他继续往前走,那种声音呀,呵呵,任何人听到都会生出好奇心的。 果然,彦廷被一步步地吸引,目的地是对着一座小花园的露台。 月光自半掩的云雾中投射下来,像聚光灯般的照在露台上卖力表演的一双人儿。有短暂的一秒钟,彦廷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的画面。 那对抱得忘我的男——男,停顿了一下,让这个思绪先在脑中沉淀。彦廷再次确认两人的身份,因为彼此之间的热情,不知何时剥除了对方的衣物,赤裸的上身结实瘦削,没有半点女性化的曲线;叠在一块的下体,则有着不容错认的男性象征。 彦廷睁大眼眸,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里,强烈的羞愧在胸臆间冲击。正当他急忙地想转身离开,耳际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心里虽想着也许是做那事时必要的声响,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去。 他张大嘴,怵目惊心的画面令他目瞪口呆。 尖锐的獠牙陷进了往后伸展的脆弱颈项,猩红的血液自贪婪地吸吮着的嘴角滴滑下来,一双情欲未褪、闪烁着嗜血虹彩的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光。至于被咬的人,脸上交织着痛苦与欢愉的极致,是一种濒临死亡的狂欢。 阵阵作呕的感觉在胃腔肆虐,彦廷惊骇地倒退一步,无边的恐惧从紧涩的胸腔冲向喉头。 某种柔软得似上好丝绸的冰凉东西恰如其时地堵住他的嘴巴,让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惊恐交加,因为不确定身后的是什么东西,直到一阵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仿佛在安抚他,要他不要害怕。 “慢慢地后退,你也不想惊动他们吧!” 不知为何,他知道那道声音不会害他,而抵在他背臀之间的柔软,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威胁。就这样,他顺从地依照那声音的主人的指引缓缓往后退,远离了露台,来到楼梯口。 那阵冰凉、丝绸般的触感自他嘴巴移开,彦廷喘息着转回身,对上一双有着春天森林般颜色的绿眸。 第三章 那么绿的颜色,美得令人只想要叹息。是第一道春风吹醒的第一抹绿,新鲜初发芽的绿;也是映着春天森林的水潭,那幽幽深深的绿。 那么美丽的绿,可以吸引人忘情地凝视,几乎到永恒吧。 彦廷忍不住要叹息,他方想吐出气,春笋般嫩白秀气的指头就抵住他的唇,冰凉柔腻的触觉令他呼吸一窒。 “来!”形状优美的菱唇无声地蠕动,绿眸里有抹如同月光的温柔,让他没有异议地遵从。 那么美的眼睛不会害他的,心这么告。诉他。当她满意地微一颔首,移开抵在他唇上的指头,失去了那股冰凉温柔的压力,彦廷心中掠过一抹像是怅然的感觉。但他很快就甩头抛去,跟随着她的脚步远离仍未休歇的喘息,轻盈地上楼。 一旁窥视的夜灵,对突然杀出的程咬金,有些许的不悦。但转念一想,或许事情会更有趣喔,阴沉的笑隐没在唇边浑圆的漩涡,注视着这双外形登对的男女渐去渐远。 上楼之后,彦廷很自然地领头走向之前离开的客房,身后的人儿犹豫了一下,很快跟上。 等到两人独处于房间,彦廷方将那双绿眸的主人看分明。 倚在门上凝睇他的人儿,身形细长灵秀,全身黑衣,黑色波浪般的长发垂落右肩,用一条白丝巾系住,帅气的打扮令她显得风韵别致,美艳动人。 艳丽若花树堆雪的年轻脸庞镌刻着深邃清俊的五官,隆起的额面及颊骨之间的眼窝,是深不可测的两泓绿湖,镶在眉骨上面的黛眉秀丽如苍翠的远山,长而弯的睫毛像扇子一样的半遮住眼里闪着流转不定的魅惑神采。 他感到头脑微微的晕沉,眼睛竟无法自她美丽的容颜移开。 若说她的眼睛是春天的颜色,粉嫣的唇瓣就是鲜妍的春花,莹白的肌肤是来不及融化的严冬冰雪,白得纯净。此刻,那纯净的柔白不知为何染上一抹令人心醉的樱红,半垂着的睫毛忽然扬起,霎时,柔光嫩彩充满他的眼、他的心,万种情韵直抵他灵魂深处。 彦廷的肌肤倏地发烫,心跳加速。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女人注视,可那双绿眸给他的感觉,却有别于寻常爱慕者的眼光,虽然也带着惊艳和欣赏,但同时还有了解和心疼。仿佛她知道他灵魂里的每个秘密,知道他所有的寂寞和苦涩,并且深深为之心痛。 这实在不可思议,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怎会为他心痛? 无法理解,加上先前遭遇的那场惊吓,使得彦廷颈背一阵抽紧。 她是谁? “我……”在他充满疑问的目光下,女子张了张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双唇紧紧地抿着,紧蹙的眉头显示出她正陷在某种困难的抉择中。 从那个“我”字,彦廷听出应该是意大利语。之前在脑海里回响的声音,现在记不起是哪种语言了,又或者,只是他的幻听? 不管怎样,她将他从那种惊惧且尴尬的情况救出来,他欠她一声谢谢,但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如果他没有幻视,如果刚才的那幕是真实确切地发生过,那么,跟他同样看到那幕情景的她,为何不像一般女孩子一样惊喊出声,反而镇定地阻止他发出声音惊动对方,还将他带离那里? 这么想时,他才发觉她有多高,所以能毫不困难地捂住他的嘴巴。她几乎跟他差不多高度,应该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吧。但她的身高却不会给人压迫感,高挑纤细的身段在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优雅、高贵的迷人气息。他不禁要猜想她可能是模特儿了。 依照查理斯所言,佛日堡正举办明年度的秋冬服装发表会,这段期间聚集在这里的,多半是时尚界名人。女子优美、高挑的身形,绝色艳丽的姿容,的确符合模特儿给人的印象。 “你……” “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后,彦廷首先咧嘴一笑,俊美的笑颜缓和了两人间的陌生及紧张感。 “女士优先。”他微带幽默地以英语道。 他会的意大利语有限,如果逞强要用所会的意大利话交谈,可能会有辞不达意的窘困。 女子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后,厚薄适中、迷人性感的樱唇微启,字正腔圆的京片子化作银瓶撞击的柔亮嗓音迸射出来。 “你好。我叫赛姬·梅迪奇,是来自米兰的服装设计师。” 说不出自己的惊讶是因为她会中文,还是她的身份,彦廷呆了半晌,在美女微露贝齿的笑靥中恢复语言能力。 既然人家跟他讲中文,他也乐得轻松。 “很荣幸认识你,梅迪奇小姐。我叫罗彦廷,来自t市,是佛日先生的客人。” “我知道。”在彦廷感到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赛姬局促地将倚在门上的身体挺了挺,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垂下眼睑上小扇子般的浓黑睫毛,遮住翠绿眼眸里的情绪。 她蠕了蠕樱唇,声音低沉了些:“你下车时,我就看到你了。后来你进人大厅……” “哦?”不明白她话里的含意,彦廷微挑眉宇。 “我……”她紧张地舔了舔唇,如何将初见他的钟情,以及此刻澎湃在胸腔里的激热情绪,用语言完全地表达? 生平第一次,活到二十八岁的第一次,不知看过多少帅哥美女的她竟然在第一眼就被一个初次见面、还不知姓名的男子给吸引。从看到他后,眼中除了他像光一般耀眼的身影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从人语喧哗的广场,到弥漫着颓废气息的大厅,她跟着他,一路跟着他,看他站在与他格格不入的人群中,像只纯真、可口的小鹿,暴露在猛兽觊觎的目光下;看他迎上佛日热情的欢迎,天真得不晓得自己将成为被献上的礼物。 她的心翻腾、纠结着,无法不为他牵挂,无法不替他着急,也无法阻止自己想要靠近他,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 这么多的情绪该怎么诉诸言语?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将满心的思慕都化做潮水倾进他心中,而不需依靠拙劣的语言表达。 但害怕那么做反而会吓坏他,令单纯的他感到困扰,她还是鼓足勇气,勇敢地抬起眼眸。 “其实我们在那里遇到,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会是什么呢?他注视着她的眸光,仿佛这么问道。 “从在广场那里看到你,我就没办法移开眼光,跟着你进人大厅。” 他讶异地挑起眉,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歉意,“我不知道。” “没关系。”对于他的善感、温柔,赛姬的心微微悸动。“你没注意到我是理所当然,当时人那么多。” “哦?”该说什么呢?虽然有过很多次被人告白的经验,但彦廷就和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一样感到窘困,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我没办法阻止自己打听你的一切。知道你被安排住在西厢的房间,我迫不及待地想来警告你,却又犹豫这么做是否应该……” “警告我?”他听得一头雾水。  、 她没有回答他,胸臆间流转着因他而起的情感是那么狂放灼烫,让她只想趁着勇气未消失之前,将满腔的情意尽情宣泄。 “我在楼下的客厅徘徊再徘徊,正当我决定来找你,却看见你穿着睡衣的身影,你不晓得当时我有多……”难以形容乍见到他的那刻心情,美好得不似真实的感觉,如花,似梦,打眼前过,心儿跟着怦跳不休。有短暂的片刻,她只想痴立在原处注视着他,将他傲岸、美丽的身影尽收眼底,一点都不漏地藏在记忆库。 但见他走向露台,俊美的脸庞从好奇的情绪,转变成惊恐,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向他。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勇气,抛弃女性的矜持,居然就那么毫不害羞地伸手捂住他嘴巴。 要是换成平常时候,她不见得会这么做。在她眼里,他美好得令她只远远看着,便是一种人间极致的幸福了。若不是事出紧急,让她没有考虑的余地,她有可能会满足于只看着他就好的这种模式一阵子,直到内心的渴望再难驾驭,她才有可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来满足心中不知餍足的兽性。 可那刻的紧急将她推向他,让两人有了进一步的接触。碰到他的唇,那软软温温的触感,令她有种即使在那刻死掉也无憾的满足。 “梅迪奇小姐,梅迪奇小姐……”见她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却不说话,彦廷被她炽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出声唤她。 “对不起……”惊觉自己的失态,赛姬涨红脸。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 “我明白。”淡淡的笑意溜窜在她美丽的唇角,翠绿的眼眸盈满笑意。她看得出来,罗彦廷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男子,才会对她的道歉感到不好意思。 “这样就好。”他松了口气,孩子气地歪了歪头,回想两人之前是谈到哪里了。 “呃,你提到看见我穿。。。。。。” 睡衣?他迷惑地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装扮,101忠狗的卡通图案睡衣是女儿特地到百货公司为他挑选的,还撒娇地要他这次出国时,一定要带着。 他现在就穿着女儿的爱心,一套101忠狗卡通图案的睡衣。 这番领悟使得一阵火焰冲上脸颊,彦廷先前根本没想过穿睡衣出去有什么不对,那阵引他出门的歌声带着奇异的力量,让他浑然忘记世俗的想法。及至赛姬提起,他才惊觉穿睡衣跑出去,且和一名妙龄女性独处于房间,有多么不恰当。 “太失礼了……”他困窘地急忙转回身,寻到搭配的睡袍,手忙脚乱地穿上。 赛姬被他的表情逗得莞尔,她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纯情的男人,跟她见惯的那种自命风流、潇洒的意大利男人显然有很大的不同。可这样的个性,怎会穿着睡衣跑出去? 赛姬眼中多了抹深思。 “你的睡衣很保守,不必在意。” 对于她温柔的安慰,彦廷更困窘了。这是什么情况?他又不是害羞的小处女,之所以会感到不好意思,是因为在女性面前穿着不整,本来就是件不礼貌的事,才不是睡衣是不是够保守的问题! “话说回来,你这么保守的个性,怎会穿着睡衣跑下楼去?” 翠眸里的质疑,让彦廷也跟着皱起眉来。 “我无意探询隐私,只是好奇……”以为他不高兴,赛姬赶紧道。 “这件事其实……”他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不悦,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 如果换成其它时候,他会觉得在房间招待女宾并不恰当,但此刻心中盘踞着诸多疑惑,如果得不到答案,今晚别想睡着了,所以再不恰当,彦廷也只好先放在一边不管。 “现在想想还真奇怪。我是听到一阵歌声才离开房间,然后就那样……”他努力思索着用辞,深邃的眼眸一亮, “被牵着鼻子走,有道声音催促我走下楼梯,接着听到……呃,”俊脸微微涨红,彦廷表情困窘着,含糊其辞地道:“那个声音,然后,你也看到了嘛……” 赛姬知道他的意思,没有逼迫他把话讲清楚,反而因他的话而陷入沉思。 那阵歌声从何而来?是谁蛊惑罗彦廷下楼?又有什么目的? 由于身份特殊,赛姬在佛日代表的吸血一族眼中有着崇高地位,这次佛日举办服装发表会,还特地邀她前来,有为她所创立的服饰品牌提高知名度的意思。 只是这次的服装发表会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为的是欢迎来自境外魔域的吸血族公主而聚集了一批俊男美女想讨她们欢心,彦廷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邀请来的。 如果赛姬没对彦廷一见钟情,或许不会多管闲事,但眼前俊美绝伦、气质优雕、性情纯真的男子,却在第一眼就打动她的芳心,她岂能眼睁睁地见他羊人虎口,沦为魔鬼的玩物! 为了他,她可以背弃德农·佛日对她的信任;为了他,即使拼了命,也要保护他周全。她看进彦廷信任的黑眸里,温柔地传递着她坚定地要保护他的意念。 之前有过的心灵相通感觉再次发生,尽管赛姬没有开口,彦廷却能充分地感应到她的决心,这让他困惑地眯起眼。 “我不明白……”他犹豫地开口,脑中纷乱的思绪令他不晓得该从何说起,最后,他捉住最接近的疑问,顺口问出:“那两个人……他们……” “诚如你所见,他们是情侣的关系。”感觉出他的难以启齿,赛姬体贴地道。 “我知道。可是……”他对同性恋并没有歧视,虽然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愫使得同性别的两人有那种关系,但向来都抱持着尊重的态度。不过,那两人的情况,不仅是同性恋的问题呀! “是有那么一点不寻常。”赛姬小心地措辞,注意看着他的表情。 “说不寻常还太保守了点。”彦廷干涩地回答,漆黑的瞳眸里犹有余悸。 回想起那一幕,他不自禁地与他在大厅里看到的壁画联想在一块。当时只觉得怪异,并没有深思,现在才领悟到壁画的意思。 那分明是吸血鬼出猎图,在月光下闪烁的尖锐獠牙,与他在楼下露台看到的那名男子刺进另一名男子颈肉里的獠牙如出一辙。一阵寒意袭遍全身,彦廷脸色发白。 “吸血鬼,天哪,那是吸血鬼!”他倏地站起来。 “你……别激动,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担心他会惊恐地大叫,赛姬冲过来按住他。 “梅迪奇小姐,你还没看出事情有多严重吗?”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个女人按得无法动弹,彦廷的气息更显激动,随着每个字吐向她,“他们根本不是情侣的关系,而是吸血鬼与他的食物!那个男人,不,是吸血鬼,会吸光那个无辜者的血,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得赶紧通知佛日先生这件事!” 赛姬怔了一下,对于他到这种时候仍然将想出卖他的德农·佛日当成好人,有种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感觉。 “梅迪奇小姐,你不要阻止我,再迟就来不及了!” 想到两人在房内交谈所浪费的时间,足以让受害者的血液被吸光,危害到他的性命,彦廷就急得抓狂。 “赛姬。” “什么?”他惊愕地瞪视进那双绿眸里。 “叫我赛姬,我受不了你一再喊我梅迪奇小姐。” 她坚定地道。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跟他谈这种小事情,彦廷的表情哭笑不得。但为了能尽快救人,他从善如流地道:“好吧,赛姬。请你放开我,让我去求救。” “你不需要求救,大卫不可能会伤害泰克的……” 大卫?泰克?他眯了一下眼,立刻领悟到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意思。 “你认识他们?”恐惧顿时拢上心头,继之而来的还有狐疑。这番心理变化,使得罗彦廷纯真、热情的眼眸因体内深处泛起的惧意而显得戒备。 赛姬艳丽的唇泛起一圈苦涩的笑意,绿瞳因他指控的语气而显得受伤。 轻轻放开他,她语带深意地道:“有很多事情,经过人们口耳相传就变了质。没错,大卫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但就像人类有分善、恶,吸血鬼里也有好的。” “好的?”这是彦廷听过最荒谬的话了。尽管之前他根本不认为世上会有吸血鬼,可是一旦亲眼目睹,也难以否认吸血鬼的存在,以前听到、看过的吸血鬼故事、电影,瞬间在脑中活跃了起来。 “大卫成为吸血鬼还不到一百年。他不是自愿当吸血鬼的,而是在一种很无奈的情况下,变成人们口中的怪物。他生性善良,不爱杀戮,然而体内的嗜血冲动时常逼迫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赛姬试着解释。 “那不能成为借口!”他义正辞严地说,脸上充满正气凛凛的愤怒。 “我不是替他找理由,只是想解释大卫的行为。就像是动物饿了,本能地会去狩猎、找食物吃是一样的。” “但问题是,他把人当成猎物,食人血来喂饱自己!” “我不是说了吗?吸血鬼也有好的。”赛姬无奈地强调着, “虽然体内的魔性因子,还有因体质的关系,他会渴求温热的人血,想要猎杀,可大卫从来不想要害人。就算为了生存而不得已猎杀,他也会挑选该死的恶徒下手。尽管如此,大卫还是想尽办法改变自己吸血鬼的体质,他曾做过各种不同的尝试,虽然还无法根绝自己渴求人血的冲动,但能用别的替代物来取代人血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 “他是咬了泰克的颈子,也吸了他的血,可那么做不是为了伤害他。他已经能控制自己吸人血的冲动,在激情中,他会吸一点人血,但那是在不伤害伴侣的情况下。泰克知道他吸血鬼的身份,却不介意,也愿意。。。呃,让他吸食自己的血。” “可是……”彦廷仍然感到狐疑,实在是电影和小说里的吸血鬼形象太过根深蒂固,无法立刻相信。 或许是看出了这点,赛姬进一步道:“人类口耳相传的吸血鬼事迹,多是夸大不实。我当时会阻止你出声,不是害怕大卫会对你出手,而是担心大卫受到惊吓,会错手伤了泰克。” 是这样吗?她又为何了解得这么清楚?一个一个疑问接踵而来,使得彦廷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你……” “你想问我是不是吸血鬼是不是?”绿眸蒙上一层抑郁的雾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感到过意不去,为她眼中的伤痛。“我只是对你会这么了解大卫的事,感到好奇罢了。” “这样呀?!”绿眸里忧郁的雾气散开了,又露出新芽般充满生气的绿意。 “因为泰克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大卫许多事也不瞒我了。而且。。。。。” 她欲言又止,只是睁着的绿眸又蒙上一层雾气。 “而且怎样?” 她喟叹一声后,坐回原先的单人沙发,彦廷也跟着坐下,深炯的明眸专注地看向她,发现她低着头,两只手不自在地绞扭着。 “赛姬?” 他的呼唤是那么甜蜜温柔,像阵春风拂过她如小草卑微的心房,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喜悦。为了这声呼吸,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赛姬猛地抬起头,将那双充满决心的绿眸投向他。 “彦廷,请容许我这么称呼你。”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令她喜悦得几乎要颤抖起来,但碍于时间的急迫,只好强行压抑心中的激动,集中注意力在正题上:“大卫并不是佛日堡惟一的吸血鬼。” “什么?”惊骇犹如一巴掌袭来,赛姬的说法对彦廷而言太刺激了。“你是说除了大卫外,还有别的吸血鬼?” “事实上是,全地球大部分的吸血鬼都来到佛日堡,为的是欢迎吸血族的两位公主,茱莉亚和蕾莎的到访。” “吸血族?茱莉亚和蕾莎?”他倏地脸色发白,德农·佛日郑重介绍的那两名绿眸红发的公主,就是叫茱莉亚和蕾莎。  ‘ “而你,则是佛日叔叔设计来献给茱莉亚的…… 呃,玩伴。“她谨慎地挑选不侮辱到他的字眼。 “我?玩伴?”怒气陡然升起,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他是招谁惹谁了?怎会蹬进这样的浑水中? “我看到佛日叔叔将你介绍给那两个公主,便向佛日堡的总管探听了一些事,才晓得原来有这些内幕。” “也就是说,德农·佛日邀我前来,不是因为公事,而是为了把我……”他实在说不出那个字眼,俊挺的眉宇蹙得更深, “查理斯·迦尼呢?他是被蒙在鼓里,还是……” 他无法相信好友会出卖他! “据我所知,他已经是佛日叔叔的臣属了。约在一年前左右,佛日叔叔诱惑他成了吸血族一员。” “什么?”他太震惊了,怪不得查理斯变得这么怪异,他还纯真地以为他是生了病,没想到他竟成了魔鬼的一员!“其他人……” “佛日堡的大部分宾客都是人类。毕竟,吸血鬼需要人类的热血,而且未成气候的吸血鬼,在阳光下分外脆弱,必须昼伏夜出。加上吸血族一向骄傲、自私,太多同类反而为他们所不喜,所以除了一定的必要外,他们罕少将人类也变成吸血鬼,通常都是猎杀了事。 这次佛日叔叔会邀请大批的时尚界人士前来,最主要是讨好茱莉亚公主。可这位公主眼高于顶,对于那些俊美的人儿不屑一顾,直到看到你……“ “她怎么可能看中我?比起那些男模,我根本不起眼!”这种艳福不要也罢,彦廷沮丧地喃喃抱怨。 “你太小看自己了。在外形上,是有许多男模超越 过你,但从内在散发的光华,使你像颗光灿耀眼的宝石,你一出现就让那些漂亮的模特儿变得像鱼眼一般不显眼。“ 他有这么好吗?彦廷哭笑不得,宁愿自己是不显眼的鱼目。混乱的思绪里再次充满那幅壁画,画中的吸血鬼咬住一名女子的喉咙,旁边有狼群觊觎,似乎随时准备分食猎物。他越想越不寒而栗,赛姬说佛日打算将他献给茱莉亚,想到那个有着一双妖异绿眸的女子,用她尖细的獠牙咬进自己的喉咙,他就惊恐得想吐。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逃走,不会让那个吸血族公主有机会染指你。”看出他的害怕,赛姬温言安慰他。 “你要怎么帮我?”彦廷虽然单纯,却不是傻瓜。 他如今深陷魔堡,身边有吸血鬼环伺,赛姬要怎么帮他? 她沉默了一下,“我还在想。” “还在想?”他翻眼一瞪,无语问苍天。 “你别沮丧嘛!我想过趁夜带你离开,可是佛日堡一到夜晚雾气更浓,而且夜里正是吸血族活跃的时候,很容易被人发现。就算我们逃出堡外,也会被抓回来。 所以……明天,只要能安然度过今天,我可以利用服装秀会场人潮汹涌的混乱,在正午送你离开。那时候阳光最强,即使是佛日叔叔也需要有防护才能出门,其他的吸血族成员就不用讲了,是最好的逃脱时机。“ 她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一再地唤佛日为叔叔,两人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彦廷心里充满疑惑和不安。 “你要信任我。”赛姬无奈地轻喟出声,“我是诚心诚意想帮你。” “我不是不想相信你,而是你唤佛日的称呼,还有对吸血族的了解,让我找不到原由,所以……”他戒备地盯着她的绿眼睛,不知为何,同样的绿眸,赛姬的绿眸给他的是充满诗意与温柔的感觉,茱莉亚的绿眸却让他心生恐惧。 这么美丽的眼睛不该是属于邪恶的,他想要相信她,真的想要相信她。 “所以你怕我,怕我是吸血鬼,会吸你的血,残害你?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要不要检查我的牙齿是否像吸血鬼那样尖锐?还是拿十字架在我身上比画一下,好证实我是不是吸血鬼?”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眼中的伤痛,令他心生惭愧,情不自禁地上前搂住她抽动的肩膀安慰, “赛姬,我晓得你是好人,就算你是吸血鬼,也是善良的,绝不会害我。” “你真的这么想?”她闻言喜极而泣,在他眼中寻找令她感动的信任。“就算我是吸血鬼,你也不会讨厌我?”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尽管仍有许多疑问未解,他仍然依循着心的导向坦白地回答,“你是吗?” “我……”赛姬的绿眼眨了眨,正待说什么时,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彦廷,心肝宝贝,我来找你了……” 伴随着敲门声而来的甜腻呼唤令两人面面相觑。 下一秒钟,他们在对方眼里找到答案,阵阵的惊骇席卷而来,血液跟着冻凝住。 第四章 “彦廷,甜心,是我蕾莎公主喔。我要进来了。” 嗲软的法语自门外阵阵飘来,搅乱了房里的平静,也带给房内的两人一阵窒息的压力。 之前讨论的假想敌都指向茱莉亚,万万料不到吸血族的另一位公主蕾莎会在这时候跑来参一脚。,尽管头痛万分,彦廷仍然鼓足勇气回应,就怕蕾莎会闯进来。 “对不起,蕾莎公主。我已经睡了,不方便招待你。” “呵呵呵……”蕾莎对他的拒绝毫不以为意,反而发出暧昧意味浓厚的低哑笑声,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不需要你的招待,反而很乐意在床上服侍你喔。” 彦廷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接、露骨的性暗示,不禁涨得满脸通红,赛姬更是绿眸一沉,神情气愤。 “不……用了。” “别害羞嘛。”低低的笑声依然响起,门把被人轻轻转动,赛姬及时冲过去将门栓推上,但很清楚这么做仅能拖延时间,万一蕾莎决意冲进来,小小的门栓根本阻止不了她。 “彦廷坏东西,还不快点来帮人家开门。要是惹恼了我,小心你有苦头吃喔。” “蕾莎公主……”强烈的无力感猛然袭来,彦廷抓着头发,绞尽脑汁却诌不出半句话来阻止蕾莎进来。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蕾莎感到一阵冰凛的怒气朝她而来,破坏了她想抱住美男温存的满脑子遐思。 “茱……莉亚……”她,晾恐地结巴,注视着一步步走近的剽悍美人。万万料不到茱莉亚会跟踪而来,她不是在舞会里玩得正开心吗? “你竟敢背着我偷跑到这里来?”茱莉亚经设计师精心盘好发辫的红发,因怒气而冲散开来,在身后形如一把烧得猛烈的火焰。 “茱莉亚,我……” “还想狡辩!我早就看出你这个浪蹄子觊觎我的男人!不久前还瞪着他洗澡的模样流口水,当我是瞎子吗?” 房里房外的被偷窥者与偷窥者同时倒抽了口气,彦廷总算证实了洗澡时觉得被人偷窥并不是因为自己神经质,而是确有其事。至于蕾莎,则因满脑子的美男沐浴图而兴奋得浑身血液沸腾,几乎忘了眼前妒火与怒焰齐发的茱莉亚了。 “我没有当你是瞎子呀,我是……先替你试试嘛。 这里的人买衣服不都有试穿吗?我先帮你试……“ “要试我会自己试,不需要你帮忙。”她悍然拒绝她的假好心, “蕾莎,我再警告你一次。他是我的人,不准你或任何人碰他!” “可是茱莉亚……”蕾莎不甘,心地叫嚷起来,“你太自私了!我们是姐妹,分我尝一下又怎样?你这么做太……” “怎样?”她不怒反笑,阴郁的绿眸发出令人不敢逼视的怒气,饶是蕾莎也不敢正面交锋。 “他是我的,就是我的,别让我说第二次!”她傲然地瞪视同胞手足,直到蕾莎在她冰冷的注视下畏惧地退后,方像个女王般越过她,转向那道门。 脸上的笑容因为感应到房内多余的陌生气息而冻凝住,茱莉亚眼中光芒大盛,怒哼一声,一股力量自她身上涌出,房门应声而倒。 魔怪森然的气息随之狂涌进屋内,房里的彦廷和赛姬来不及做出反应,茱莉亚怒气腾腾的身影就飘了进来。 担心她会伤害彦廷,赛姬赶紧挡在他身前,承受茱莉亚淬满毒液的愤怒眼光。 对上一双和自己神似的眼眸已经够有气了,紧接着发现那双眼竞绿得那么撩人,还有张不逊于自己的漂亮脸孔,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张脸和那双眼的主人,不但敢靠近她的所有物,还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捍卫该她所有的男人,拿她当成人侵者般地全神戒备,茱莉亚的愤怒指数顿时呈等比级数增加。  , “你……”怒气化作旋风朝前卷掠而去,茱莉亚火焰一般的红发肃杀地往身后翻飞,等着看敌人被她的魔气震得跌飞出去。 跌跌跌…… 凡人之躯抵挡不住的怒气,居然撼动不了对方一步!她不由得惊怒交加。 骄傲的她,受其父吸血魔王宠爱,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子地狱的大王子魔魅她爱不到,还惨败在情敌安琪手上,吓得险些魂飞魄散,茱莉亚的生命中,可说是没有“失败”的存在。 如今,一个不知打哪冒出的女人,居然不在她的预期下跌得鼻青脸肿,还能站在她面前用那种挑衅的眼光瞪她,茱莉亚的愤怒可想而知。 “哪来的妖物,居然连本公主的男人也敢抢!”她尖声冷笑,龇牙咧嘴间,仿佛可以看见闪闪发亮的獠牙自猩红的嘴唇里露出来。 自己是妖魔,还骂人妖物,赛姬不甘示弱地怒视她,一字一字地自抿紧的嘴巴里吐声道: “他不是你的。” “他是不是我的,由不得你决定。”茱莉亚傲慢地道,深绿的眸光直视赛姬身后的彦廷。 尽管脸色苍白,俊眸在与她对视时,倒没有流露出太多恐惧。盈盈双睫下的眼瞳深如大海,镇静地回应她的凝视,没有胆小地避开。 她满意地低低笑了起来。 她承认,一开始是被他俊美的皮相,形之于外的贵族气息,以及纯净的灵光给吸引住。然而,两人的再度面对面,他却让她另眼相看。 她敢说他已经从这名女子口中得知了什么,就算没有,在看到她破门而人,含愤地对他的保护者出手,他不可能毫不怀疑。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镇静如常,显示出他胆识过人。 很好,她欣赏够胆的男人。 淡淡的笑意在唇边扩散,茱莉亚紧盯着他深邃的明眸,不自禁地为他融合了阳刚与温柔的男性美而芳心轻颤。 “过来。”低沉而撩人的嗓音充满不容人抗拒的命令意味,专注地眼神带着一些骄纵,形成一道妖异的魔力,无言地蛊惑着他顺从。她极有自信他将臣服于她。 “不!” 斩钉截铁的拒绝又一次出乎她意料之外地响起,茱莉亚的脸色有些铁青,但仍按压住满心的不悦,强烈放送出她女性的魅力,诱人地道:“现在就过来,我可以不杀你。” 这是什么鬼话?彦廷再次坚定地摇头,吐出他的 拒绝。 “不。” 站到他身边的赛姬以他为傲地挺直身躯,尽管先前挡住茱莉亚含愤一击的身子仍是气血翻腾,仍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他,传递着她的支持。 感受到身边的人儿那柔若无骨的紧握,彦廷不自禁地也回握了她一下,深陷眼眶中的漆黑眼瞳转向她,随着两人手中一股热力传递,相遇的眼神也无言地流通着患难与共的真情。 这一幕看在茱莉亚眼中,无异是大不敬。 “该死的……” 在她的怒声咆哮里,跟随着她进来的蕾莎忍不住拉高嘴角,大有茱莉亚的失败,就是她蕾莎的快乐的那种幸灾乐祸。但同时也识相地往门外退了一大步,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没错,茱莉亚这一刻可说是怨极、恨极,两人旁若无人的凝视,像把利刃刺进她骄傲的心。过去因失恋而生出的痛苦,被那把刀重新挖出来。眼前出现的,不仅是赛姬与彦廷,同时也是安琪与魔魅。他们的挑衅与拒绝就像是一个辛辣的嘲讽朝她丢来,呛得她眼睛刺痛。 “不可原谅!” 随着这声怒吼而来的,是自她体内进射而出的巨大能量,赛姬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猛烈地震荡,茱莉亚周边的家具跟着不安地震动,阵阵旋风在房里生起,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风暴毫不留情地袭来。更要命的是,这还是一场她必须用生命面对的风暴,因为她一旦闪开,彦廷将首当其冲。 这番领悟,使得赛姬在正面袭击她的那场风暴来临之前,紧急地将彦廷推到最远处,倾尽全身的每一分力气,迎向茱莉亚的愤怒。 “赛姬!” 在彦廷担心的呼叫声里,赛姬被迎面而来的暴风冲撞得往后飞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往地上跌去。绵延不断的痛自背后和胸口蔓延开,像是被人用乱棒打过,浑身的肌肉和关节都疼痛不堪,四肢百骸更是受到了巨大的伤害,鲜血自口鼻不断涌出。 “赛姬!”彦廷急得双目发红,奋不顾身地奔去。 “闪开!”茱莉亚手一挥,便将他整个人往床上投去,若不是还对他有兴趣,早在盛怒下一掌劈了他。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跌在地上、忍着痛奋力想爬起的赛姬,鲜丽的樱唇噙着抹肃杀的笑意,眼神冰冷如刃地笼罩住手下败将,举起手拍向她。 “住手!” “住手!” 来自房里房外的异口同声,阻止不了她狠毒的决心。当房内的彦廷急红眼,门外的德农·佛日不顾一切地冲进来,却同时来不及阻止,突如其来的第三势力将茱莉亚的杀招挡住,并将她的娇躯震得往后跌去。 亚可能会莫名其妙地伤在他手上。 “善恶!”惊讶的娇呼发自在旁观视的蕾莎口中。 尽管气血翻腾,茱莉亚仍勉强压抑涌上喉头的血腥气息,身子一站稳,即推开德农·佛日的扶持,同妹妹一般充满惊骇情绪的绿眸总算将眼前的身影看得分明。俊美可爱的地狱二王子善恶正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身后娇美可爱的人儿则弯下身检视赛姬的情况。 “赛姬!”心急于新朋友的情况,彦廷顾不了室内诡异的气氛,以及平空出现的两道身影是敌是友,奔向赛姬身边。 “你怎会来这里?”好不容易恢复冷静,茱莉亚气息急促地喊道,绿眸里冒着愤怒的火光。 “我想来就来,谁挡得了我!”善恶傲慢地回视她,等不及她的回话,便转向爱妻道,“薇,你先把人带走,我一会儿赶上。” “嗯。”对丈夫的本领向来信任无比,蔷薇无异议地点头回应。 只见善恶往空中轻划了一下,露出一道门户,她立刻带着彦廷和赛姬进入。 “不准把人带走!”茱莉亚跑过去想留人,但善恶挡在她面前,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门户消失。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她愤怒得理性全失,纤纤十指迅速长出锐利的指甲,朝善恶抓去。 后者轻松地避开,以一根指头就将她给拨得往旁跌去。 “该死的!”茱莉亚还待撒泼,善恶已经不耐烦地闪开一步。 , “茱莉亚,你最好收起爪子。若不是看在吸血族一向跟地狱交好,我根本不会留情!” “说什么交好不交好?若是念在两方的交情,你刚才会出手坏我的好事吗?”她气呼呼地道。 “这可怪不得我。”善恶露出无辜的笑脸,“我现在可是天使了,而罗彦廷正好归我守护,你想动他,我自然不能坐视,可无意破坏地狱与吸血族的交情喔。”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呵!”茱莉亚不屑地道,“说自己是天使,又放不下撒旦之子的头衔,让群魔不敢动你,分明就是仗着父荫为所欲为的墙头草!说什么无意破坏地狱与吸血族的交情,我看你根本就是怕我,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我是仗着父荫为所欲为的墙头草?而且怕你?” 轻柔的嗓音自一双如花的唇瓣轻轻吐出,淡淡的涟漪在唇角扩散,然而,笑意并没有到达善恶澄蓝明澈的眼眸中。 任何聪明的妖魔都可以看出善恶的愤怒,畏惧地退避三舍,惟有茱莉亚这个气坏脑子的魔女还搞不清楚状况,大言不惭地继续乱吠。 “你本来就是!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搞清楚你在谁的地盘!佛日堡里聚集的吸血族人,每个吐一口口水,就可以把你淹死!” 口水?那太恶心了!真亏茱莉亚说得出口!善恶顿感啼笑皆非,俊眉一皱。 “茱莉亚公主,你到底说够了没!”一旁冷汗直流的德农气急败坏地喊道。 “德农,你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茱莉亚怒视他。 “总比等一下大伙儿被你害死好!你不怕善恶王子是你的事,别拖我们下水!” “德农,你……” “茱莉亚,德农说得对。善恶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蕾莎附和道。 “反了,你们都反了!”她气得连连跺脚,可惜没人理她,德农更是一脸谄媚地转向善恶。 “您大人有大量,请原谅茱莉亚公主的不懂事。既然人都已经被带走了,我们就不留王子的大驾了。” 好个懂进退、知情势的家伙,善恶朝他微一颔首,即刻消失。 “德农,你该死的……” “茱莉亚公主,请自重!”对着善恶是一张谄媚笑脸的德农,转向茱莉亚时却变成不客气的冷峻。 “你竟敢这样对我?”她无法置信之前还对她恭敬温顺的属下,转眼间翻脸无情。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被我呼来唤去的臣奴,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 “茱莉亚公主,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听力有问题,这该死的家伙竟然说她过分?“你才过分,不帮着我对付可恶的善恶,留下我的男人,还阻挠我,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 “我存的是对八王子的忠心!”德农忍无可忍地挑明道,“如果不是八王子的命令,我根本不想招待你这个被宠坏的公主!如果不是你伤害了赛姬小姐,我或许还愿意隐忍下去,可你竟敢伤害了赛姬小姐,还不自量力地挑衅地狱的二王子善恶,想拿我们全体当陪葬,我不确定你是故意的,还是根本的愚蠢!” “我愚蠢?你……” “那个赛姬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值得佛日先生为她跟表姐翻脸?”轻描淡写的嗓音徐徐响起,奇异地平抚了两道吵得不可开交的火气。 德农与茱莉亚的眼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倚在门边噙着温婉笑意的少女,黑色的秀发编成好几道发辫散落在她肩上,绿色的瞳眸里看不出丝毫的心机,犹眨着眼睫,好奇地注视室内的景况。 是夜灵。 认出是她,两人都松了口气。 “夜灵问得没错。德农,你似乎很在意那个赛姬喔。”蕾莎吃醋地道。 “我当然在意她。赛姬小姐可是八王子的千金!茱莉亚公主伤了她,我还在烦恼要怎么跟八王子交代呢!”他激动地回答。 蕾莎和茱莉亚很快交换了个视线。德农口中的八王子,指的是吸血族的八王子泰勒·卓古拉,同时也是两人的弟弟。 “老八有女儿?”蕾莎不可思议地喊道。 “蕾莎公主,这是千真万确的。现在赛姬小姐被茱莉亚公主所伤,八王子要是怪罪下来……”德农越想心就越拧,倒不是担心主子会施予惩罚,而是不敢面对主人失望、愤怒又伤心的眼光。 “德农,不干你的事,都是茱莉亚……”蕾莎话说出口,才惊觉自己只顾着安慰情人,浑然忘了茱莉亚的脾气有多火爆。怯怯地将眼光递过去,却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茱莉亚的确是在想,而且是用力地想。 她在意的并不是赛姬的身份,而是罗彦廷会被带到哪去。赛姬既然是泰勒的女儿,善恶跟泰勒也有交情,可不可能将她送到彗星堡?罗彦廷是否也会去? 环视着空荡荡的房间,那双绿色眼瞳渐渐烧起火光,她的所有物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从她手中夺走,她要抢回罗彦廷,即使是善恶出面也阻止不了她! 她一定要得到他! 这个与众不同、勾起她占有欲的男人,她一定要得到他! *************************************************** 等待的时间分秒都是煎熬。 看着赛姬一口一口地呕着血——怵目惊心的猩红血液代表的是生命力一点一滴地耗尽,她痛苦地弯折着腰,难受地痉挛着,而自己除了抱着她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彦廷胸臆盈满激愤与无助。 “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赛姬撑不下去了!”他痛苦地低声咆哮。 “我……”蔷薇也同样着急,问题是,她爱莫能助呀! “她必须立刻到医院去!” “我知道,可是……”她咬着唇,怯怯地回视他眼中焦虑的风暴,无奈地回答,“我们出不去呀。” “出不去?” 这个答案将他体内积累的炸药般的怒气都给引燃了。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自幼受到的绅士教养让他没办法对女士动粗,他有可能跳起来给对方一巴掌。 然而,怒火还是自向来平静、清朗的眼眸里喷射而出,吓得蔷薇连退了好几步。 “好可怕喔,他真的是罗彦廷吗?菱芝口中温柔深情的老公?怎会变得这么凶?”蔷薇害怕地自言自语。 听到妻子的名字,彦廷的表情突变,深层的疑虑气泡般地往上冒。 本来,他是看不见、听不见天使的,若不是善恶带着蔷薇追踪他的气息赶到佛日堡时情况紧急,不及思索便现身在茱莉亚等吸血族人面前,彦廷也没办法感应到蔷薇的灵体。 后来被她带进了善恶所设的结界,在这个自成一区的小世界,蔷薇的灵体显现如实体般,在彦廷眼中,她是名灵秀可爱的少女,有着一双罕见的紫眸,整个人如水晶娃娃般娇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这么弱不禁风的少女,稍早之前却像女超人般将他和赛姬带进这奇异的地方,彦廷不明白她是怎么办到的。他和她的同伴平空出现,及提到他过世的妻子菱芝的名字,对他而言宛如聊斋夜谈般不可思议。 “你是什么人?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时候见到菱芝,听她说起我的事?” 一句比一句急迫的问话,让蔷薇单纯的小脑袋一时间无法招架,苦恼地皱着小脸。 “哎呀,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教人家怎么答?” “多?”彦廷几乎要失笑,不过才三个问题会多吗? 比起满腹的疑惑,这还只是暖身而已。 “对呀。”蔷薇煞有介事地点着头,可爱又单纯的表情根本令人生不起气来。 彦廷只好放柔声音重问:“你是什么时候见到菱芝,听她说起我的事?” “算算也有好几天了呀,就在你家嘛。”蔷薇老实地回答。 他一阵心惊,眼中充满无法置信,“你说和菱芝是在几天前在我家见面的?怎么可能?菱芝都过世十年了!” “对呀。”蔷薇理所当然地点头,“虽然离开十年了,她还是很惦记你,惦记到即使在天堂当天使,都还牵挂你喔。若不是看在她无私无我爱你的感情上,我跟善恶也不会管这桩闲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又是天堂,又是天使的,这少女如果不是得了妄想症,就是—— “我叫蔷薇呀,至于我是什么人?”她微微拉高尾音,精致的小脸浮起一抹困惑,“我以前是英国人,不过现在……嗯,应该是天堂人吧!” “天堂人?”彦廷一头雾水。 “对呀。自从我上天堂当了天使后,就是天堂人了嘛。”她好心地解释。 上天堂?当天使?当这些字眼在彦廷脑子里烙了印,被吸收消化,他深澈的眼眸也跟着睁大。不是妄想症,是—— 天呀!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惊讶,比起吸血鬼的存在,天使的存在还更容易让人相信。 “你是天使?”但他仍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 “嗯。”蔷薇骄傲地回答,“我跟善恶都是天使。你知道善恶吧?若不是有他,你们就被茱莉亚那个大魔女给杀死了。你知道我们有多么千辛万苦才找到你吗? 善恶看出你有难,一直在注意你,但当我们追随你到佛日堡附近,极阴的鬼魔气息就把你的人气给搞乱了,若不是善恶太聪明了,看出佛日堡的不寻常,带着我找上这里,说不定就来不及救你了喔。“ “你们……”彦廷越听越头大,脑中的一团混乱又增添了好几个疑问。这一晚发生的连串事件,将他带进了一个充斥着吸血鬼和天使的怪异世界中,若不是仍在痛苦低吟、亟需送医急救的赛姬就在他怀中,她呕出的血是那么真实,让他没办法否认,他有可能当这一切是个恐怖的梦魇,挣扎着希望能赶快醒来。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对他会比较容易。 “我们必须立刻送赛姬去医院,她这样下去不行呀!”目光回到怀中受伤的人儿,彦廷没办法控制体内的焦虑,再度道。 “对不起,虽然我也很想立刻送她到医院,可是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是善恶设下的结界,我没本事可以离开。” “结界?”彦廷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这又是什么东西?“你不是天使吗?” “我这种法力的天使,充其量仅能出现在被守护的人们梦中做道德劝说罢了,哪有本事打开善恶设下的结界?”她心虚地吐着舌头道, “他可是地狱王之子呢!” “你不是说他是天使吗?怎么又变成地狱王之子了?这话颠三倒四的!” 他摆明不相信的眼神,令蔷薇分外觉得委屈:“我哪有颠三倒四?善恶本来就是地狱的二王子,但也是天使呀。他是为了我,才上天堂的。” 见她说得认真,紫水晶般的瞳眸里满盈着遭人误解的气愤,彦廷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应该。反正——算了!善恶是天使,还是地狱的二王子,根本不是重点嘛! “你的意思是除非善恶回来,否则我们别想出去?” “对呀。” “他万一不回来,赛姬不就……” “你放心……” “赛姬都快把血给吐光了,你教我怎么放心!”他忍不住又大吼起来。 “可是善恶已经回来了呀。”就在蔷薇很委屈地回嘴时,一道俊美的身影出现在彦廷面前,一双比晴朗的天空还要蓝、纯净无瑕的眼睛不悦地朝他眯起,使得彦廷的心跳顿时如警钟般敲起,一声比一声急。 “你大呼小叫的想干嘛?”他眼冒火光地逼视过来。 “我……”彦廷感到呼吸一窒,幸好蔷薇娇柔的声音及时响起,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火爆蓝瞬间变成水柔蓝了。 “善恶,他是急坏了嘛,你别生他的气。”爱娇地赖进夫婿的怀抱,蔷薇仰起娇俏的小脸,在他俊美的下巴撒了无数的亲吻安抚他的怒气。“那位小姐吐了好多血,他很担心呢。” “那又不干我们的事!”善恶冷酷地说,“我只答应救他喔。” “别这样嘛,善恶,我们是天使耶!” 看着老婆嘟嘴的媚态,善恶知道如果不答应的话,恐怕会被她念到耳朵长茧。他懒洋洋地分神注视彦廷怀中的赛姬,眼中的心不在焉立刻被一抹若有所思取代。 他移步到赛姬身前,举起一掌自她足部往头部扫描过去,仿佛有种灼热的力量自他掌心里发出,赛姬弓起身子,随着他手掌的移动,体内的疼痛奇异地得到平抚,受伤的脏腑和经脉没再出血,喉咙里的血腥气息渐渐散去,整个人因痛苦消失,虚脱地倒进彦廷怀里。 “你治好她了!”蔷薇崇拜地望着他。 “我只是将茱莉亚打进她体内的魔气给消除,她受的伤还是需要医生治疗。”善恶无意兼任医生的角色,老要天使显神迹,医生岂不是要失业,人人都活到天长地久,不用死了。 “那我们快送她到医院。”彦廷焦急地喊道。 善恶深深看他一眼,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彦廷怀里的人儿虚弱地摇着头,逸出模糊的低喃:“不,不……” “赛姬,你不看医生不成的。”彦廷着急地说。 “不……”她仍然固执地摇着头。 善恶没有勉强她,低声道: “既然你不方便去医院,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去处了。” “哪里?”蔷薇顺口问。 “彗星堡。我们去找泰勒。” “彗星堡”三字有如镇静剂般地抚平赛姬的情绪,她放松地合起眼睑,任自己陷溺进彦廷温暖、舒适的怀抱,跌进安全的黑暗中。 第五章 虽然夜晚是昼伏夜出的吸血族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但面对比他精力还要旺盛不知有几倍的芳龄六个月的小女娃,泰勒有好几个白日没好好合上的绿眼,也不禁满眼金星,晕头晕脑了起来。 咚!黄色的小球打在他头上,将泰勒的瞌睡虫也给赶跑。他愠怒地左顾右盼,终于找到凶手,一双顽皮、慧黠的黑眸天真地对上他,一串串银铃相撞的愉悦笑声自那嫣红的小嘴冒出。 “小爱,你又捉弄叔叔了!”女婴的母亲,端庄美丽的安琪弯身捉起坐在地毯上顽皮爱闹的女儿,柔声斥责。 “咯咯咯……”笑声不绝的小爱,精致美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的罪恶感,扇子般的眼睫还挑衅地朝泰勒眨了眨。 不隗是地狱王的孙女,小小年纪就有一副顽皮、歹毒的心肠,以捉弄人为乐。然而泰勒惟一能做的,不是大声地斥责她,而是摸了摸鼻子,自认倒霉,咚地一声倒回地毯上。 开玩笑,先别提小爱集天使与魔鬼的优良血统,潜藏在娇小身躯里的先天法力令他忌惮了,就说她的靠山——地狱大王子魔魅那双随便一瞥,就会吓得人胆寒的冰冷绿眸有多可怕,他才不想自讨苦吃呢。 “对不起喔,泰勒。小爱太喜欢你了,才会想引起你的注意力,陪她玩。” 泰勒闻言苦笑,都几点钟了?她还想引起他的注意力,陪她玩?翻瞪起绿眸看向客厅里的古董钟架,响亮的报时声适时响起,不多不少,正是午夜三点钟。 “小爱,该睡觉了喔。”扫了一眼客厅里狼藉散落的各式玩具,及女儿显然仍很有精神的小脸,安琪忍不住张嘴打了个阿欠。 正坐在沙发上研究股票指数的魔魅,听见爱妻的呵欠声,连忙放下手中的报表,快步走向她,将爱玩爱闹的女儿抱过来。 “小爱……”低沉如大提琴般的音韵,奇异地让泼躁的女儿安静下来,深邃柔亮的黑眸瞅着父亲深沉的绿眼睛,将小小的拇指塞进嘴里吸吮得啧啧有声,方靠进他宽厚的胸膛,寻找舒适的倚靠点。 “安琪,你累坏了,先去休息。我一会儿哄睡了小爱,再抱她进去。” “我没那么累。”安琪微微牵起嘴角,深蕴歉意的朝累瘫、躺平在地毯上的泰勒点点头,真正累的人其实是他。来到彗星堡后,小爱便缠着她的泰勒叔叔不放,从早到晚搅得他不得安宁,还将他华丽、典雅的客厅弄得乱七八糟。 她心虚地看向浮肿了眼袋的泰勒,俊美的脸颜上都是疲累的线条,身体周围散落了好几种颜色的小球,是刚才小爱淘气的杰作,拿他的头当标靶般投。 她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别让小爱再去吵泰勒,我去为小爱泡些麦粉喔。” 听到她临去前温柔的叮嘱,不顾形象瘫平在地毯上的泰勒几乎要感激涕零。不愧是下凡的天使,比起她冷酷的老公,及爱恶作剧的女儿,良善的心比太阳还要光芒万丈百倍,却温煦得不带一丝刺激,拂照得他好舒服。 为什么他的客人,不都像她一样令人如沐春风? 提起客人,对于来彗星堡做客的魔魅一家三口,除了小爱令他头痛、失眠外,泰勒倒没有太多可以抱怨的。 魔魅一向是沉默是金,你不去惹他,他也不会理你;安琪则是温柔可人,如春风过境。比较难缠的是,拿他这里当成兄弟聚会场所的善恶和月光,三不五时地造访,还都带着老婆。大家都知道,三个女人就足以成为一个菜市场,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地狱王的三个儿子一聚首,谈起心爱的另一半时,也可以吵得像飞机场,叽叽喳喳的声音轰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最近他的眼皮子一直跳,魔魅一家子前天才到彗星堡做客,地狱家族的老二和老三不会消息灵通地跟着老大来吧?三王子月光还好,就那个整他千遍也不厌倦的促狭鬼善恶教他头痛。 想到他,泰勒便有种收拾包袱,逃离家园的冲动。 “善恶!”魔魅突然发出的叫唤,吓得泰勒从地毯上跳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 惊恐瞪大的绿眸,好死不死地对上一双促狭的蓝眼睛。泰勒怪叫一声,连连退了好几步,被散落在地上的玩具给绊了一下,急忙在空中寻求平衡,好不容易站稳,却被一股外力撞了一下,扑倒在地。 “泰勒表弟,见到我这么开心呀?但也不用行这种大礼呀。” 似笑非笑的嘲弄白头顶传来,泰勒咬牙切齿地咽下涌上的耻辱,一种索性晕过去的懦弱盘据心坎。 “想晕过去呀?我是没关系啦,不过这个叫赛姬的就……”善恶话还没说完,泰勒就如他所料地爬起身。 “赛姬?”目光直接越过善恶和蔷薇,捕捉到被一名英俊男子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黑发女子,一种熟稔的感觉弥漫胸怀,父女天性的情潮泛滥,他如一支张满弓的羽箭飞快射到她身边。 “赛姬……”当她雪白、伤弱的娇容映入他的绿眼里,一种毁天灭地的狂怒与暴戾火焰般地窜燃他全身,自那双绿眼里陡射而出,惊人的怒气直逼向首当其冲的罗彦廷。 尽管被他诡谲的怒意瞪得心惊胆跳,彦廷仍稳稳地抱牢怀里的赛姬,后者像是感觉到泰勒的怒气,勉强睁开无神的眼眸,柔绿的眼光可怜兮兮地迎向他。 “嗨……”虚软的招呼似一道清凉的山泉,流过他燃烧着怒火的胸房,平息了那里的愤怒,理智回笼。 “谁伤了她?”清楚该找谁问最好,泰勒转向善恶。 “茱莉亚。”后者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茱莉亚?”泰勒的疑虑加深,茱莉亚怎会打伤赛姬?她不是在佛日堡做客吗?德农·佛日为何没拦住她对赛姬出手? “对,就是你那个没家教的姐姐!”善恶冷冷地撇嘴,一想到那泼妇竟恶心地想用口水淹死他,他就一肚子气。 “她为什么……” “喂,你是要继续追根究柢下去,好晚点找殡仪馆的人来,还是现在去找医生?”善恶笑咪咪地说,等着看他是不是还有心情问下去。 “你没治好她?”他躁怒地大叫,急急忙忙地帮赛姬诊脉。 “搞清楚,我可不是医生。破例稳住她的情况,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别不知足!”善恶没好气地道,若不是猛然发觉赛姬和泰勒容貌相近,进而猜想到两者或有不寻常的关系,他才懒得耗费力气救人呢! 泰勒没跟他争辩,一方面是赛姬的伤势虽然严重,一时间倒没有性命之忧,显然经过了高人的治疗,这高人不用说,就是善恶了。另一方面,是没心情跟他吵,就算吵也是必输,何必浪费精神? 他唤来彗星堡的管家,要他通知位于市郊的医学中心派医疗小组过来,自己则亲自安置赛姬,引导彦廷将她抱到房间。 这一团混乱,同时也吸引来安琪。在医学院就读的她,热心地想帮忙,却被泰勒拒绝。 “我自己就是医生,赛姬的情况我很清楚,善恶修补了她受伤的脏腑,但由于失血过多,她现在很虚弱,需要的是休息,及适当的药物治疗。”泰勒接过管家递来消毒好的银针,插进赛姬的穴道,见到病人旋紧眉头,忍着疼楚,他心痛如刀割。 “原来你会这个!”善恶以一种崭新的眼光看他,“刚才为何还要叫医生?” “我不放心。”他简短地回答,将他心中的忐忑及忧虑表露无遗。即使自己精通医术,但对象是被珍视的人儿,他不得不万分小心,寻求另一层保障。 用来安置赛姬的房间陷进沉寂,为了不打扰泰勒施针救人,其他人都退出房间,只有彦廷因为一只手被赛姬牢牢握住,而不方便离开。 针灸结束之后,泰勒深沉的绿眸转向他,似在评估、又似是探究地在他脸上绕了绕,落向他被赛姬握住的手。 这人跟赛姬是什么关系?赛姬又是如何受伤的?诸多的问号在泰勒心头盘据,但他一句也没问。 “你看着她。有事拉唤人铃。”留下这么一句,深深地看了一眼赛姬,泰勒没再理会彦廷,踩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房间。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我赶到时,就看到茱莉亚要将赛姬赶尽杀绝。”啜着管家送来的咖啡,善恶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你是说,茱莉亚是因为吃醋才对赛姬下毒手?” 泰勒紧锁的眉头始终未见放松。 “应该是吧。罗彦廷告诉我,茱莉亚闯进房间时,看到他跟赛姬在一块,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善恶有意扇风点火地道,精锐的蓝眸里闪过一抹算计,“最初我发现罗彦廷的生命光焰里有道诡异的绿芒时,就猜到整件事或许跟吸血族有关。追踪到佛日堡后,果然证实事情如我所料。是你那个属下德农·佛日为了讨茱莉亚欢心,设计将罗彦廷给骗来,只是他没想到应邀去赴会的赛姬也中意罗彦廷,才有这场双雌为帅哥决战的意外。对了,我看你对赛姬关怀备至,她跟你有很亲的关系吧?” “真的吗?”蔷薇的语气显得很兴奋,“有多亲?” 客厅里只除了魔魅专心哄睡女儿外,蔷薇、善恶和安琪纷纷将自己的猜测透过目光表达,面对各自表述具有暧昧意味的三道眼光,泰勒的心火燃得更炽,没好气地回答:“她是我女儿!” “赛姬是你的女儿?”最先发出惊喊的是安琪,像是无法相信泰勒有这么大的女儿。她的小爱才六个月,就有一个年龄差距这么多的表姐了耶。 蔷薇则是张了张嘴,狐疑地看向善恶,寻求他的确认。善恶将她搂进怀里,在她忘了闭上的小嘴喷地一声亲吻,顽皮地溜进舌头搅缠了一下。 “唔……” 无心理会这对老爱公开表演亲热戏码的夫妻,从晓得赛姬是为茱莉亚所伤便暗暗气得快要内伤的泰勒,臭着一张俊颜。 “茱莉亚太过分了!赛姬再怎么说都是我的女儿,她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一来是下手前,她还不知情;二来—”善恶放开妻子,别具意味地拉长声音。 “二来是什么?”泰勒问。 善恶耸耸肩,碧蓝的眼里有抹挑衅,“就算她知道,以她的任性,还是不会留情。” 说的都是废话!泰勒气得暗暗咬牙。 看出他的不悦,安琪连忙打圆场:“现在要紧的是赛姬的情况。泰勒,真的不需要送她去医院吗?” 他摇摇头:“医疗小组到了,给他们看过再说。” 泰勒的话方落,彗星堡的管家就通知医疗小组到达。除了魔魅抱着睡着的小爱回房休息外,众人都移到安置赛姬的房间。经过适当的检验,医生宣布她的情况稳定,只是失血过多,身体很虚弱。 “不用输血。”泰勒拒绝医生要为赛姬验血、输血的建议,送走他们后,众人又回到先前聚会的客厅。 “你拒绝医生为她输血,跟赛姬害怕到医院,是同样一个原因吗?”善恶好奇地问。 “我也感到奇怪。赛姬看起来就跟普通人一样,跟茱莉亚那个魔女一点都不像……”安琪附和道,言下之意就是不认为赛姬真的有吸血族的血统。 “你们要问什么就问,不要拐弯抹角的!”泰勒一眼就看出他们的用心。 “泰勒,你不要这么说嘛。”安琪难为情地道,“因为之前都没听你提过有女儿,所以……” “还有赛姬的母亲呢?”蔷薇对这点比较感兴趣。 泰勒知道如果不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耳根是别想清静了,只好投降地道:“我跟赛姬的母亲是一场美丽的意外。她是佛罗伦斯望族梅迪奇家族的人,私生女的身份,加上身体不好,一直住在米兰的庄园。有一次我到那里旅行,认识了她,情不自禁地……”他及时煞住口,避重就轻地继续道:“她在生赛姬时,难产过世。她父亲因失去爱女而分外痛心,不管我怎么说,都要赛姬留在身边,跟着他姓。但他没有阻止我去看赛姬,只是……我的形貌没有随着岁月变老,对他而言是件很困扰的事,赛姬年纪稍长,我便以表兄的身份去见她。” “啧啧啧,父亲变成表哥?”善恶不表赞同地轻刮着脸。 “我也是不得已呀。”他恼羞成怒地低叫,“别以为我不想当她父亲!” “赛姬跟她外公都知道你的身份吗?”安琪问。 “我没有瞒他们。尤其是赛姬的体质特殊,除了我的血外,其他人的血她都不能接受,这就是她不愿去医院的原因。” “赛姬只有四分之一吸血族血缘呀,她难道不能像平凡人类那样生活吗?” 知道安琪在担心什么,泰勒解释道:“赛姬没有吸血族人嗜血的冲动因子,主要就在于她从小茹素,加上我不准其他人的血混乱她体内的血液,只拥有四分之一吸血族血缘的她,继承了吸血族的魔力,却不被魔性所控制。” “泰勒,你真是用心良苦。”安琪感动地道。 “这么用心良苦也没用。”善恶不给面子地吐槽,“你最不该做的是,让她接近吸血族……” “不是我让她接近吸血族,而是赛姬体内的吸血族血缘,很容易吸引吸血族人的靠近。再说,要我完全对她不闻不问,不接近她,我办不到。一开始仅是我的亲信晓得,后来变成大家都知道。我也没想到这会害了她呀!佛日到底在于什么?!” “别怪他,他是阻止不及。为了保护赛姬,他还跟茱莉亚翻脸呢。”善恶客观地说。 “再说,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麻烦的还在后头。” “什么麻烦?”女儿都伤得这么惨了,还有其他麻烦?泰勒气愤地眯起鹰般锐利的绿眸。 “茱莉亚。”善恶提醒他,“你想她会善罢甘休吗?” “她还想怎样?” “她一向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都可以追我大哥千年不厌倦,岂肯轻易放过她好不容易看上眼的罗彦廷?” “那……”泰勒实在对这位姐姐很感冒,而且整件事就是由罗彦廷引起,所谓红颜祸水,长相漂亮的男子更是祸水中的祸水,不如把他给…… “你刚才也看到赛姬即使在昏睡中也不肯放开罗彦廷的手了,如果你忍心让女儿失望,把罗彦廷交出去倒不失是方便省事、息事宁人的办法……”善恶拐弯抹角地说出他心中胆怯且龌龊的想法。 被他说中心事,泰勒一时下不了台,脸色铁青。 “泰勒,你千万不能这么做。”安琪着急地道,“先别说赛姬喜欢罗彦廷了,就算两人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允许你为了应付茱莉亚,而将无辜的人交出去。 如果你怕茱莉亚,我跟魔魅可以出面,我们才不怕她呢!“ “谁……说……说我怕她了!”恼羞成怒下的语气有些结巴,但一出口就如黄河泛滥般地水势滔滔,尤其是一想到爱女的伤势,泰勒更加的没有顾忌:“‘我只是念在彼此的血缘关系,不想给她难看,可不怕她!茱莉亚要是真敢找上门,我一定要她为打伤赛姬付出代价!” “狠话人人会说。”善恶不给面子地道。 “你是什么意思?”他恶狠狠地瞪他,新仇旧恨全混在心里发酵。 “意思就是见到茱莉亚时,也要保持这种气势!” 泰勒顿了一下,勇气如涨到最高点的潮汐往下落,嘴巴抿紧。 善恶不屑地冷哼。 “你……这是什么态度!”泰勒气煞,“我承认是有点顾忌她,可是为了赛姬,我不会让手的!最糟糕的情况不就是闹到我父王那里,要讲理或吵架,我也不见得会输她呀!” “好、好、好!”善恶为他的豪气连拍了好几下手,“你有这样的打算是最好了,凭你的口才,茱莉亚必然不是你的对手。” “而且赛姬也会因为你维护罗彦廷而感激你喔。” 蔷薇附和地说。 “正好可以借此表现你的父爱。”善恶继续敲边鼓。 “咦?”这对夫妻是怎么了?蔷薇热中公益还有话说,怎么善恶也主动管起闲事了?泰勒眸子一转,将善恶现身后所讲的话融会贯通一遍,一阵强烈的疑惑涌上心头。 “你这么热中这件事,有何目的?”他将狐疑的眼光直视向他,“为什么会对罗彦廷这么感兴趣?还有闲情逸致追踪他到佛日堡?可别告诉我你未卜先知,事先知道赛姬会为了保护罗彦廷而跟茱莉亚起冲突!” “嘿嘿,你比我估料的要聪明嘛。”以为可以把烫手山芋转送给泰勒处理,没想到还是被他识破。善恶为自己的功亏一篑扼腕不已。 “想当我是笨蛋,门都没有!”泰勒气恼地说。 “好好好……”既然被人识破,善恶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一遍:“因为答应了菱芝的拜托,我们才会保护罗彦廷。不过,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牵扯上像骡子般不讲理的茱莉亚,我承认自己有点头痛。要想一劳永逸地解决罗彦廷的麻烦,除非我干掉茱莉亚,但这么做就等于正面跟吸血族翻脸,得不偿失呀。现在可好了,赛姬喜欢上罗彦廷,如果你不想让女儿失望,就得想办法应付茱莉亚。你们自家人好说话,比我这个外人插手要容易吧。” “你……”什么自家人好说话?就算他想跟茱莉亚自家人,茱莉亚还不甩他呢!泰勒酸楚地想。 “可别说我利用你。现在是你女儿看上人家,可不是我女儿看上人家。罗彦廷要是出了什么事,伤心的是你女儿,我大不了丢脸一次,被人笑一阵子,可没损失喔。”淡讽的笑意涟漪般自善恶嘴角扩散。 “你……”摆明是挖个陷阱等着他跳!泰勒生着闷气,却无法否认善恶的话。赛姬是那种不轻易动心,一旦动心就会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罗彦廷若是被他拱手献给茱莉亚,她不仅会伤心一辈子,终其一生都不会原谅他。 “善恶说得有理。泰勒,你不用怕茱莉亚,我跟魔魅都会站在你这边。再说,善恶和蔷薇也不会撒手不管,我们一起来保护赛姬和罗彦廷,就不信茱莉亚有本事使坏。”安琪很义气地走过来轻拍他的肩膀。 泰勒振奋起来,虽然心知硬仗还得自己去打,但有他们口头上的支持,体内的勇气指数瞬间往上攀升。 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捍卫赛姬的幸福,不准茱莉亚破坏!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走开!”他辗转着头颅,不安地呢喃,想挥开梦中的魅影。 晨曦破云而出,撒出幽微的金光,那些自窗帘底下的细缝透出的微曦,却无法为彦廷困在梦里走不出来的神魂照出一条路来。 那是个极为黑暗的梦,或许是一晚上的经历,奇异诡幻的程度超出他的身心所能负荷,是以趁他被疲累所征服时,化做梦魇直追而来。 佛日堡大厅里的壁画场景成为梦境中真实的存在。 无数长着獠牙的吸血鬼,率领着蝙蝠和狼群在他身后追赶,为首的吸血鬼有着一张茱莉亚的脸,朝他张着魔爪扑掠而来,森冷的獠牙在黑夜里分外刺目。 “不,不!”他拼命地跑着,在每个千钧一发中逃离她尖锐的爪牙,四处寻找着藏身之处。 然而,放眼所及的黑暗闪烁着无数萤绿的光点,每一双都充满猎食者的狂热,搜寻着他的存在,仿佛一寻到他,就会冲过来咬住他脆弱的颈项。 “罗彦廷,罗彦廷……” “罗彦廷,罗彦廷……” 混杂着咭咭怪笑的呼唤,及阴沉的狼嗥声似远若近地随着阴沉的风号在耳边来来去去,他拼命捂住耳朵,想阻止那些声音钻进耳内,但不管如何努力,那些声音还是钻进来,像把锯子般锯着他脆弱的神经。 “不要吵了!” 阵阵寒意窜过他的脊柱,他的神智陷进完全的混乱,再也分辨不出何谓现实,何谓虚幻。只因虚幻是那么接近现实,不,那根本就是现实,他凄惨地如此觉悟,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是该死的真! 这才是他觉得最可怕的一点。 可怕,太可怕了!这可怕的情景他一刻也忍受不住。 他撒开腿,拼命地往前狂奔,整个人就像处在迷阵之中,不管他跑得多快,跑得多远,还是甩脱不去身后紧随的魔魇。 “不……”凄厉的呼号从喉头升起,钻出紧咬的牙缝,他慌乱地左顾右盼,发现自己被一双双萤绿的光点包围住,成群的鬼爪朝他伸来,伴随着狼嗥,及蝙蝠拍翅声,形成恐怖至极的诡异气氛。 “罗彦廷……”茱莉亚闪着鬼火的绿眸逼到眼前,伸出锐利、尖长的指甲攫住他,张开猩红的嘴,露出那可怕的獠牙,咬向他颈上的动脉…… “彦廷;彦廷……”破空而人的呼唤急如星火,那里有着最炽热、温柔的情意,像一道道光灿的星芒,为他带来光明,也将一股力量倾注进他虚软的身子,让他有足够的勇气挣脱令他窒息的恐惧,睁开眼睛。 白光闪耀中,只能在暗夜横行的鬼魅纷纷抱头鼠窜,各自逃命,可怕的梦魇像来时一般迅速,悄然地退走。彦廷无神的眼眸逐渐有了影像,壁灯照亮了一张忧虑的脸,镶嵌其上的一双眼眸里,如新芽般的嫩绿盈满暖郁的关怀,有如春天的诗篇,温柔浪漫地安抚了他的不安。 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第六章 “你没事吧?”用另一只手紧紧地覆住他冰凉的手背,感受到他的颤抖,赛姬担忧地问。 睡梦中,手心传来一阵的紧疼,将她唤醒,接着听见一团低沉、模糊的喃呓响在耳侧。她睁开眼,发觉自己的手让人给握住,接着瞧见彦廷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半身歪趴在床侧,头颅不安地左右转动,嘴巴喃喃地逸出惊恐的叫喊。 她隐约听出几句,猜忖他为噩梦所困,才会下意识地捉紧两人交握的手。仔细再瞧,发现他头脸布满汗珠,浓眉抑郁地皱拢,眼珠则在眼睑下不安地滚动。 见他脸色灰惨一片,嘴唇也几乎被咬破,赛姬着急无比,挣扎着撑起身体,叫了好几声才唤醒他。 “我……”抬起眼,便将那双充满关怀的楚楚眼眸收纳进眼底,彦廷饱受惊吓的心魂像找到了避难所般地寻获安全感。 瞅着她,想从那双与梦里完全不同感觉的绿眼里寻求安心。说也奇怪,同样的绿眼睛,赛姬翡翠般的眼眸带给他的是宛如暖绿春水的感觉,而不同于茱莉亚所代表的恐怖惊悸。 “没事吧?”见他不回答,只一味地瞅着她,担心他仍陷在噩梦里没回过神,赛姬再次询问。 这次,彦廷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干哑的喉咙挤出回答:“还好……” 见他显然不再为噩梦所困,赛姬绷紧的情绪放松,当他脸上冒出的冰冷汗珠滴落在她手背上,她也因体力不支而倒向他。 “赛姬……”彦廷赶紧扶住她,急忙站起的身躯因坐着睡觉的关系而血液循环不良,加上那场几乎耗尽他体力的梦魇,四肢酸软得使不上力,反而扑向赛姬,带着她跌进床面,连带着使得盖在他背上的毛毯掉落在地面。 一声娇哼接着响起。 “对不起……”彦廷难为情地涨红脸,对于身下压住的那具柔软、充满女性香泽的娇躯感到歉意,努力撑起自己离开。 “没关系。”她小声呢喃,在他压住她的那刻,某种动人的感觉传遍全身。她不介意他的重量,及他灼灼烧来的体热,甚至有些……心荡神驰,以至于他绅士地挪移开身,内心反而怅然若失。 彦廷在床上坐好,打算将先前被他压倒在床面的娇躯抱回枕头上躺好,垂下的目光落在她染上一层桃晕的芙颊,随即被她眼中满盈的炽热情意一烫。 唇干舌燥之际,不久前感受到的软玉温香慢半拍地在他知觉里反应着,连带着勾起记忆中曾有过的男性悸动。灼热的情潮一寸一寸地往四肢扩散开,胸臆间的奇异翻搅并不陌生,他一惊,反映在目光里的是腼腆的犹疑。 不是没抱过女人,只是那种感觉已经很久了。妻子过世十年,他虽非刻意,却是守身如玉。也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过,都能很君子地飞快推开,怎么对象换成赛姬,反而身心灼热,再三地回味不已? “我……想喝水……”看出他眼里有层迷惑,赛姬心里悄悄地掩上失望,她转开眼眸,低声道。 “呃,好。”彦廷回过神,先将她重新安置好,方起身到桌旁从水瓶倒了杯水。尽管自己也口渴得很,仍然先将水送到床边,搀扶起赛姬,将杯缘抵住她柔软的嘴唇。 靠进他温暖、舒适的胸膛,赛姬在贪婪地啜着水液,滋润干苦的嘴巴时,情不自禁地以目光梭巡他男性的脸庞。 新生的胡碴自他嘴巴周围冒出,形成一道暗影;眼睛下方有着明显的浮肿,淡淡的纹路浮现,眼里还有血丝。尽管如此,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惹人心疼。 折腾了一夜未能好好休息,还在床侧照顾她,又被噩梦缠身,难怪他看起来如此疲倦。 她心疼地举起手,以嫩白的指头轻抚他脸上的纹路,指上传来的温度化做一道电流贯穿他体内,酥酥麻麻的感觉电得彦廷浑身灼热,收回她喝干水的杯子,却收不回被那双绿眸紧紧吸引住的神魂,耳际听见她轻柔好听的呢喃。 “做了噩梦吗?” 他轻颤了一下,因回忆起梦里紧攫住他的惊恐而感到全身发冷。 “可怜的彦廷,不怕喔。”母性的温柔使得赛姬不假思索地将他的头按向自己丰满、温软的胸房。 女性的馨香窜人鼻内,驱走了体内的恶寒,却使得男性的身体越发敏感。包围住脸的丰盈触感,令彦廷的气息急促了起来,那是—— 心跳如战鼓敲起,一声比一声急,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他吓得急忙挣扎想抬起头。 “你别这样……” 体力虚弱的赛姬轻易地被他挣开,狼狈地往后跌去。彦廷及时将她揽住,低眸对上她眼中满盈的受伤。 “我只是想安慰你……”她哽咽地道。 “我知道,只是我不习惯……”彦廷满含歉意地将她搂进怀中轻拍,低声解释着。 听见他的话,她仰起头看进他眼里,想从那眼中看出他真正的情绪。 那眼清澈明亮,像两泓可倒映影像的池水,此刻正反映着她的痴情。那盈盈欲泪、寸寸迷醉的眼呀,每个闪耀的光点都是对他毫无保留的真心,他可明白,可愿接受? 彦廷无法不看她,正如无法不去正视此刻为她悸动的心情。 她的凝视锐利且炽热,坦率、直接得不容他闪避,尽管有诸多考量使他对赛姬的追求犹豫,却抗拒不了澎湃在血脉里想要靠近她的每声呐喊。 体内被唤醒的男性知觉蠢蠢欲动,被勾转着神魂的目光陷溺在她新生绿芽般柔美的眼瞳里,随着她眼中不断加温的情意,鼻间吸纳的女性香泽成了动情的春药,情不自禁地朝她靠近。 最后的距离也不知是由谁跨越,在两人意识到距离消失的同时,两双唇瓣已叠在一块,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们的眼很自动地微微闭上,虔诚地领略着最初的接触引起的每丝悸动,直到那清纯的甜美再也满足不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张开唇,怯怯地探出舌尖,接触、继而探索。 随着交缠越发热络的舌头,彼此的喘息声和低吟也越发的粗重,一种令血液沸腾的灼热欲望狂猛地攻击彦廷的自制力,他感到自己就要失控,不顾一切地掠夺赛姬自愿奉献的甜美,一道声音却适时警告他,事情发展太快了,而且赛姬受伤的身体也不宜进行这么剧烈的活动。 痛苦地自她身上撤离,将她推开有一臂之遥,他半垂下的眼睫遮住眼中沸腾欲出的欲望,男性的胸膛剧烈起伏,某种疼痛的热焰在欲望根部烧灼着。 “彦廷……”赛姬舔着唇,低哑着声音柔柔地唤着他。 直到呼吸不那么急促,彦廷方抬起头回应她,某种火焰自那双绿眸烧向他,白热化的高温令他不敢直视。 他连忙低垂下视线,将她泛着女性娇羞的桃腮,挺立的瑶鼻,及轻颤着、亮着诱人光泽的樱唇尽收眼底。目光在轻软湿润的唇瓣逗留了一会儿,随即怕会被引诱得更往下掉,嫩红的色彩从颊肤扩散向颈间,及更下方的领口露出的雪嫩肌肤,他无法阻止自己的目光落在一上一下起伏着,犹如诱人波浪的女性胸房,头脑顿时晕沉了起来。 “彦廷……”又一声甜腻的娇唤传来,跟着的是一双嫩白如藕的手臂缠来。 为了避免进一步失控,彦廷赶紧制止她的投怀送抱,却无法阻止自己的眼光沉溺在她温柔的眼眸里。 “对不起……”趁理智未完全消失之前,他赶紧道。 “干嘛道歉?主动的人是我。”她咬着粉唇,觑着媚眼娇嗔。 是她主动的?他不确定地想着,俊眸怔怔地瞪着她,心情因她的回答更是零乱。而她,仿佛嫌他不够乱似的,还要用似笑非笑的娇眸扰乱他,令他越发的心乱如麻。 可,在她的目光一寸寸逼视来的情况下,又好像不能不回答。于是他道:“因为……很久了……” 天呀,他在说什么?!彦廷惊恐的闭紧嘴巴,没料到他会在混乱中口不择言,阵阵火热袭上颊肤。 赛姬被他逗笑,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翠绿的眸子闪烁着调侃:“所以担心技术不好吗?” “啊?”他耳根子发烫,更加难为情,心里咕哝着,怎会扯到技术问题? 见他脸色潮红得仿佛血液随时会冲破薄薄的脸皮,赛姬没再笑他,低垂下螓首,轻轻地道:“虽然以前也被人偷吻过,但从不觉得吻有什么好。可你刚才给我的感觉……好甜、好美……” 彦廷被她的话扯痛了心,炽热的情感暖流没有预兆地袭遍全身。 对于她坦诚、直接的表白,除了男性自尊得到相当大的满足,许久未被挑起的男性柔情也如被春风吻绿的原野,花开遍地。难以言喻的温柔升上黑眸,有好多话想说,却不晓得从何说起,只笨拙地伸长手臂,将她揽进怀中。 依傍着他,听着他稳定的心跳,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赛姬心里仍涌动着温泉般的情潮。她逸出满足的轻吟,觉得自己可以靠着这副胸膛一辈子也不厌倦。 她缓缓抬起眸光,视线经过他方正的下巴,引人遐思的男性嘴唇,挺直修长的鼻,到他幽深似没有焦点的黑眸,以及那明显皱着的眉头,感觉到他非但不像她一般投入此刻的缱绻,还像在烦恼什么。 她举起手指,揉抚着他绷紧的纹路。 “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做的噩梦……”他收回分散的心神,看向她盈满关心的绿眸,嘴巴张合着。但由于脑中的思绪太混乱了,有种不知从何说起的茫然,最后仍没有往下说,只道:“口有点渴,喝完水再谈好吗?” “嗯。”她没有逼他,顺从地任他将她轻放在枕头上,目光追随着他移到桌边的身影,看他连灌了两杯水,方转回身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 “赛姬……”才一开口,他的浓眉又皱了起来,讷讷地搓着手掌,注视着地。 “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有顾忌。”看出他的满腹疑问,她鼓励地道。 “其实……”他顿了一下,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方开始叙述:“如果不是你就在我面前,我几乎要质疑昨晚的经历不过是一场噩梦,就像……” “你刚才做的那场噩梦吗?”她试探地问。 黑眸里闪过一抹惊恐,但他随即摇头苦笑,自嘲地道:“不一样。我刚才梦见自己被茱莉亚率领的吸血鬼追得无路可逃,若不是你及时唤醒我,可能还会梦到自己被咬断脖子,就在梦里吓死呢。” “你没那么胆小。”像能看到连他都不确定自己有的胆识,她微笑着安慰道。 “是吗?”他笑了笑,心里有些感动,“总之,我能分辨做的梦和自己的那场亲身经历有什么不同。昨晚我根本来不及害怕,或者是因为你一直在身边,但在梦里时,我真的好怕……” “我不在梦里吗?”像是明白什么,赛姬漾开一抹甜郁的娇笑。 “没有。”他口胃叹着。 “可怜的彦廷,以后即使在梦里,也别忘了把我带去喔。”她伸出手,握住他的。 彦廷被她的话逗笑,也被她话里的情意震动心弦,深澈的眸光就这么凝定住她,脑中盘旋着昨晚她真诚的告白,忍不住再次确认,“你提到对我……呃,一见钟情是吗?”说着说着,他又不好意思起来。 赛姬悄悄地轻叹一声,习惯了意大利男人的厚颜,几乎忘了世上还有像彦廷这么保守、脸嫩的男人了。 “我爱卜你了,彦廷。或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却是千真万确。”见他眼中有狐疑,她继续道: “如果要我给理由,对不起,我想不出来,一切是那么自然地发生,我受你吸引,眼光无法移开,心也无法离开……” “所以昨晚为了保护我,明晓得自己应付不了茱莉亚,仍然选择面对她的怒气?”茱莉亚的可怕魔力仍让彦廷心有余悸,若不是赛姬及时推开他,用身体挡住茱莉亚的魔掌,自己会变成怎么样都不知道。 “我不能让你有事。” 她坦率的回答,真诚的眸光,再次地让他无法回避。然而,有太多的困惑横在他们之间,让彦廷迟迟无法跨出去,无挂碍地接受她的情意。 “赛姬,我说不出来对你有多感激,这一切对我意义重大。可是……昨夜的事对我、对任何人,都不是……那么容易去接受。吸血鬼与天使,”他顿了一下,再次看进她绿眸里求证,“蔷薇说她跟善恶都是天使,你觉得……” “吸血鬼既然存在,天使就更没必要怀疑了。” “是这样吗?”他沮丧地道,原本还希望赛姬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场……哎,他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反正是场玩笑剧都会比天使和吸血鬼的同时存在令他想要相信。 “往好的一方面想,虽然你遇到了吸血鬼,可有天使及时的护卫,不是不幸中的大幸吗?昨晚我受伤沉重,但有听见蔷薇跟你说的话,他们是受你过世的妻子菱芝所托,前来保护你。”她安慰着他,尽管提到他妻子的名字时,心房被妒意微微扯痛,对于曾占领他全心爱意的女人,有着莫名的醋意,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仍想念着她,可这个醋吃得极没道理,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机。 “蔷薇是这么讲没错。其实,我跟菱芝都不是天主教徒,也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那些天堂、地狱、魔鬼……之类的意念,我们都仅是姑且听之,从来没想到会真有其事,菱芝居然还上天堂当天使。”说起这事时,彦廷脸—亡仍充满不可思议。 “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人死了会到哪吗?” “我们中国有个哲学家孔子,他说:”未知生,焉知死。‘活着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何必去想死了后会怎样。我认为,只要能活得开心、活得问心无愧,死后会去哪里,其实不那么重要。“ 他的话令她动容,深深地凝望进那双诚恳、温柔的黑眸,她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代表他心中所想,可是—— “你开心吗?” 简单的一个问句却像黄蜂的尾针般刺向他,螫得彦廷又痛又麻,狼狈地避开她的注视。 “我知道你一定能活得问心无愧,可是,你开心吗?”她幽幽轻轻地问,“我真的很想知道。” “也不能说不开心。”他美丽的嘴唇苦涩地微微一咧,眼睫垂下遮住眼中的情绪,声音低哑,“生命总是有悲伤、有欢乐,只要快乐的时候居多,便应该是开心的吧。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念菱芝……” “彦廷……”她为他感到心痛,忍不住侧过身拥抱住他,“我了解你的感觉,因为我也会寂寞。有时候真的好想有个人拥抱,分享体温和心事,可是我的个性不是随便人都可以,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中意的……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她顿了顿,语气无限柔情地接着说:”彦廷,我宁愿忍受孤寂。“ 感动的情潮海啸般地淹没他,心里来来回回的都是她坦率、不留余地的表白。是什么让她这么勇敢?彦廷忍不住深深地注视进绿眸深处,除了款款的真情,绵绵不绝的无怨无悔,还有坚强、不改变的意念。 两人萍水相逢,她却对他一见钟情,不惜以生命来保护他,更不吝惜用言语告诉他她所有的情愫,她是这么勇敢,不畏他的拒绝,认真地面对这份情感,比较起来,他就显得太怯懦了。 然而,他何尝不想接受她真挚的情意,只是不确定能回报赛姬相同的情感,如果他做不到,如果…… 看出他心中的惶惑,赛姬眼眸掠过一抹伤心,尽管如此,她仍强颜欢笑。 “你不用有负担。就算你不爱我……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更不能秤斤论两,计较谁付出的比较多。就像你过世的妻子菱芝,尽管与你死别,再也不能与你互通消息,仍时时惦记着你,为你祈福。我的心情跟她一样。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能给我爱你的机会,不要轻易地拒绝这个可能,至于你会不会爱我……彦廷,我承认如果失恋的话,我也会伤心,但比起你连机会都不肯给我,那一点都不足为道。” 他再度受到震撼,黑眸里闪烁着被感动的情潮,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赛姬,我不晓得该怎么说……” “什么都别说。”其实从他眼神中,她已经找到答案。彦廷对她并非完全没有情意,如果不是有好感,不会跟她这么亲近,刚才还热切地投入那个吻。 望着她浅笑盈盈,娇脸上尽是满足,彦廷被她的欣喜所影响,决定不再去烦这件事。 “你看起来很累,昨晚不该守着我,应该好好休息的。”赛姬抚着他脸上的纹路,怜惜地说。 他也想呀。彦廷微扬的唇角带着抹苦涩,若不是赛姬握着他的手不肯放,那个叫泰勒的人,又没安排他休息的房间,他何苦窝在椅子上打一夜的瞌睡? “我让泰勒找人带你去休息。” 朵朵疑云自彦廷心头升起,他昨晚就起疑了,只是来到彗星堡后,虽然觉得泰勒对他的态度明显带着敌意,但由于听不懂对方所说的话——他顿了顿,想起医生诊疗过后,泰勒命令他留在这里照顾赛姬,使用的语言现在已经想不起是哪一国话,他却能听懂他的意思。可是,泰勒跟其他人的交谈是用意大利语,而他的意大利语仅限于打招呼、买东西的简单对话,怪不得有如鸭子听雷。 那么,他是意大利人吗?他看赛姬的眼神,分明充满关注,显示出两人非但认识,还关系不浅。 “那个泰勒是什么人?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升上脑中的第一道疑问自彦廷嘴巴脱口而出。 “他……”正当赛姬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他实话,另一道声音响起。 “我是赛姬的表哥。” 有力的回答仿佛就在耳边,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循向声音,发现泰勒不知何时站在彦廷身后。 面对两人眼中的讶异,泰勒只是微微一笑,促狭地眨着与赛姬相似的绿眸。 “我进来时,看你们聊得正开心,所以没打扰。” 他边说,边倾身亲吻赛姬晕红的脸颊,表情泰然。“好点了吗?” “泰勒?”赛姬与他对视的绿眸里,升起一抹困扰,泰勒以眼神示意她放心,顺手帮她把起脉。 彦廷一方面对他开口便是字正腔圆的北京话感到讶异,一方面则为他的话而烧红脸颊。不知他进来多久了,是否将他跟赛姬的谈心、亲吻、拥抱都看到了? “我没事。”赛姬局促地说。 “茱莉亚伤你不轻,若不是善恶及时以灵力化解了在你体内冲撞的魔力,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你。”泰勒目光锐利地直视向她,嗔怪的语气似乎在指责她不该这么不小心。 “她来得太突然了嘛。”她嘟起小嘴,撒娇地抗辩。 “若不是为这小子……”泰勒不满的目光溜向彦廷,绿眸里的冰冷跟寒冷的北风有得拼。 彦廷无奈地承受,赛姬会受伤的确是因为他,泰勒生气得有理。 “不是彦廷的错!”赛姬却不这么想,不满泰勒不讲理地迁怒心上人。 泰勒扬起眉,尽管爱女的反应在他意想之中,仍难免不满。果真是女大不中留,才认识人家多久?就这么维护他? 他不情愿地收回恼火的目光,微扯嘴角道:“我明白了。” 泰勒富含深意的眸光,让赛姬烧红粉颊,羞赧地低垂螓首,耳际听见他继续道:“你放心休养,茱莉亚的事我会解决。” 她很快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他。 明白她眼里的含意,他耸肩道:“我只是不想跟她起冲突,不是怕她。” “对不起。”知道自己为他带来麻烦,赛姬充满歉意。 “傻瓜!”宠爱地揉了揉爱女的头,泰勒的声音如丝般轻滑,“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字眼,你是我……” 眼角余光瞄到始终紧蹙着眉、注视两人交谈的彦廷,泰勒将溜到舌尖的用词硬是扭转成:“心爱的表妹,我有义务保护你。” “泰勒……”赛姬眼中的疑虑又升起,从与彦廷相遇后,她没对他说过一句谎言,只是有些事或因迟疑、或因被打断,而没解释,可泰勒这么说…… “别担心。我知道怎么做对你最好。”他怜爱地抚了抚她的颊,接着转向将唇抿得极紧,并以极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的彦廷。 尽管肚子也是一把火,怎么这个罗彦廷对他的赛姬又亲又搂,就不准他这个当父亲的对女儿表示亲爱之意?泰勒心中虽这么想,却知道自己所编织的身份怪不得彦廷会误会。瞧他的脸色,应该是对赛姬在意,看在这点份上,他就好心地不跟他计较了。 做好心理建设后,他朝拐走爱女芳心的男子扬高嘴角,绿眸里释放出友善的笑意:“你好,为了赛姬的伤,一直忙得没时间好好招待你。我叫泰勒,是赛姬的表哥,也是彗星堡的主人。” “你好,我是罗彦廷。泰勒先生跟赛姬是表兄妹?” 看出他眼中的疑虑,泰勒神情自喏,语带诙谐地回答: “叫我泰勒就好,彦廷。我当然跟赛姬是表兄妹,你不觉得我们长得很像吗?” 没错,同样的黑发绿眸,充满古典美的俊雅五官,任何人看了都会认为两人有血缘关系。彦廷对这点倒是毫不怀疑的。 “你们是很像。”他点头道,眼神有些犹豫,“你刚才提到茱莉亚,你知道她是……” “吸血鬼吗?”泰勒微挑眉峰,见他眼中流露出夹杂着惊悸与疑问的神情,心里有数。“茱莉亚是吸血族的公主,也是我姐姐。” “什么?”彦廷惊叫出声。自己才从鬼穴逃出,难道又落进了狼巢? “我跟茱莉亚是不一样的。”泰勒的语气是气愤的,脸上有着强烈的受伤。 一抹罪恶感像小刀般轻刮着彦廷的良心,质疑自己是不是太早做结论了,心虚地低下目光。 “我父亲…”很风流,“这点可是事实,泰勒理直气壮地在心里说。 ”他诱惑了一名贵族之女,生下了我。“ “原来。。。”彦廷嗫嚅地应和。 “所以我有一半的吸血族血统,但我绝对不像茱莉亚那么任性,也不会吸人血。何况人血又没鹿血鲜美好喝,我何苦自找罪受!” “呃……”既没喝过人血,也没喝过鹿血,根本无从比较起的彦廷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对于德农擅自作主地设计你进入佛日堡,我感到很抱歉。但你放心,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管是茱莉亚、德农,还是其他的吸血族,我都不会再让他们动你分毫。你是赛姬的心上人,我不会让你出事。” “谢谢。”彦廷声音干干的。 听出他的语气不怎么诚恳,泰勒眯了眯绿眸:不必怀疑我的用心,我这么做全是因为赛姬。“ “我知道。”彦廷当然晓得,否则自己何德何能,能驱使这名傲慢的男子维护他。 “对了,善恶和蔷薇 “在事情圆满解决之前,他们会留在这里保护你。” “他们是天使?”他眼中的问号,绝对不是对两人的身份有任何疑惑,而是针对他。 泰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饶富兴味地看着他,语气是嘲弄的:“你的消息很灵通,他们的确是天使。至于为何会带你们到彗星堡,是因为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决定交给我处理会比较好。善恶跟我有亲戚关系,所以你就不用怀疑何以天使会跟吸血族的王子有来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尴尬地说。 “有没有都没关系。”泰勒不以为忤,还想说什么时,门上传来两声轻敲,“进来。” 彗星堡的管家和仆人鱼贯进入,在向主人行礼如仪后,将丰富的早餐摆满桌上,泰勒打了个呵欠。 “我恐怕必须失陪了,连续好几天没睡好。彦廷,早餐用完后,管家会带你去房间。赛姬,把我命人做的药膳全都吃完,再睡个饱。我下午再来看你。” “好。”赛姬呢喃着目送他的身影离去,视线转向朝她走来的彦廷。 早晨的阳光带着灼热从窗帘缝透进来,比起彦廷身上所散发出的光明气息,那一点阳光其实不算什么。 赛姬晕沉地想着,注视着他来到床边,朝她伸出有力的手臂,温柔地扶她坐起。 顺从地依偎进他怀中,她的心暖暖热热,任他抱起走向餐桌。……“ 第七章 翌日,夕阳刚沉落,彗星堡来了不速之客。 茱莉亚盛气凌人地率众闯人,幸好管家事前接获主人命令,不但没有阻拦,还顺理成章地接引恶客进入厅中。 “德农,你还有脸来见我?”泰勒的声音虽然很轻柔,却有种不怒而威的鸷猛威力,令闻者心脏紧缩。 “王子……”德农垂下头,惴惴不安,主人的脾气就像暗夜的空气无法捉摸,平常都很宽厚,但事涉他的独生女,小事也会变大事。 “泰勒,你逞什么威风!”恼怒的火焰自茱莉亚的绿眸暴射而出,瞪着不动如山端坐在厅中的男子,一股气就往上冲。 傲慢的态度,先声夺人的怒气,绝对不是茱莉亚期待泰勒见到她时会有的表现。她高傲地扬起尖细的下巴,设法睥睨气势惊人的主人,不过是她父王与人类生的贱种,没到大门口恭迎她已是过分,居然还用这种态度对她!  , 见他不予理会,她更生气了,怒火冲天地走向他。 但在她还来不及发起脾气,就瞧见坐在另一端的黑发男人,那尊贵、冰冷的气质,令她呼吸一窒。 “魔魅!”饥渴地吞噬着他俊美的身影,茱莉亚心中充满激动。 可惜,妹有意,郎无情,魔魅的目光仅是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同伴,这让茱莉亚万分不悦。 后面有比她更可爱的美人吗?不过是陪同前来的德农、蕾莎,以及——夜灵! 她迅速转身,捕捉到夜灵眼中的激动,淬毒的目光气愤地射过去。 “属下无能,让赛姬小姐受伤,请王子降罪。”茱莉亚的愤怒全然不在德农的注意范围之内,他只担心泰勒的怒气。那一晚的事件,让他烦恼得连觉都睡不好,面对主人的指责,头垂得更低。 “东西呢?”泰勒面无表情,只那双绿眸深沉得吓人。 “属下照王子的交代,把罗彦廷的行李带来了。” “良好。” 简短的两字,有如铁锤落在德农心上,不确定主人的“很好”是什么意思。是原谅他了,还是准备宣布对他的惩罚?如果是后者,他也甘之如饴。 “主人请吩咐。”他的态度越发的恭谨。 “这件事……” “泰勒,伤赛姬的人是茱莉亚,你不要怪错人!” 蕾莎见不得枕边人受委屈,沉不住气地道。 “蕾莎,你……”顾不得再去瞪见到魔魅后神情变得古怪的夜灵,茱莉亚愤慨地怒视妹妹。虽然她是一点都不怕泰勒的,但蕾莎为了维护德农而出卖她的行为,仍是不可原谅。 “我又没说错。”蕾莎咕哝道。 “哼!”她怒哼一声,暂时无心跟她计较,把所有的怒气一古脑地发向泰勒:“是我做的没错,你不用在我面前教训属下,耍威风,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 “你打算负荆请罪吗?”泰勒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气得茱莉亚火冒三丈。 “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贱种,还敢要我负荆请罪!” 听见她口出恶言,有魔魅在一旁压阵脚的泰勒,索性豁出去,不打算再对茱莉亚忍气吞声下去。 “你侮辱我,就是侮辱父王。你有胆子,我们到父王面前,你再把这种话说一遍。”他语气强硬地道。 “你!”茱莉亚的脸又青又白,绿眸里射出阴狠的光芒,“别以为父王宠你,就为所欲为!” “这句话应该是说你自己吧!”泰勒不客气地回嘴。 茱莉亚万万料不到向来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泰勒会变得这么强硬,口舌便给得让她招架不住,除了恶狠狠地瞪他外,一时间竟想不出半句话来回应。 “对于你打伤赛姬的事,我本来是不想计较的,可你不但一点歉意都没有,居然还歪理霸气地找上门,我若是一味隐忍,恐怕会被外人耻笑,以为我真的怕你!” “你想怎样!”茱莉亚怒极反笑,她以前真是把泰勒给瞧扁了,还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任她予取予求,没料到态度竟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应该是问你想怎么样吧!”泰勒眼中充满嘲弄,“跑来我这里示威,是因为你太闲,还是嫌那一晚打人打得不过瘾?” 提起那一晚的事,她就一肚子火,被善恶打伤的部位仍会隐隐作疼。 “你明知道我来做什么!”她横眉竖目地咆哮道。 泰勒故意挖挖耳朵,做出小生怕怕的模样,朝魔魅努努嘴:“亲爱的表哥,幸好你选择温柔可人的安琪,不然有一天耳朵会被震聋的。” “你说什——么!”见魔魅皱起眉,茱莉亚的声音弱了下来,心里咕哝着自己干嘛还在意他的看法,但就是不争气地在乎起来。 委屈令心中的怒意更甚,但她不敢对魔魅生气,只睁着冒火的绿眸怒视泰勒,阴沉地下命令:“把人交出来,我就既往不咎!” 泰勒不打算跟她玩游戏,直截了当地回答:“交人免谈!” “你可别想告诉我,善恶没把他们带来彗星堡?” 茱莉亚冷笑。 “善恶也在彗星堡,你敢跟他要人吗?”他闲适地凝睇着她。 茱莉亚暗暗咬牙,泰勒明显是拿着善恶的名字吓唬她。 “你是彗星堡的主人,你交人!” “赛姬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交。” “谁要赛姬了?我要的是罗……”她看向面无表情的魔魅,顿了一下才道:“彦廷!” “你打伤赛姬,还敢跟我要罗彦廷?”泰勒从鼻孔哼了哼,“别说罗彦廷有善恶保护,我根本动不了他,就算我可以动,他是赛姬的心上人,你想我有可能交出来吗?” “罗彦廷是德农奉献给我的……”她不死心地道。 “他脸上有盖你的印记吗?”泰勒唇角微扬,好笑地摇摇头,“德农只是把人给找来,至于是不是能得到他,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很明显地,赛姬在你之前便得到罗彦廷的芳心,你在妒恨之余,对她下手,现在却有脸来跟我要人?” “你说什么?”茱莉亚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居然敢这么讲?! 泰勒倨傲的眼眉尽是不耐烦,不怕死地说得更白:“我说你身为吸血族的公主,却因为自己魅力不及赛姬而下毒手,这种作为有辱你的身份!” “你这个混球!”茱莉亚气得忘记魔魅在场,一头红发如火焰向后飞去,张牙舞爪地扑向泰勒,吸血魔女的狞恶神情表露无遗。 无意跟她硬碰硬踹倒她,搞不好还会倒大霉,泰勒动作敏捷地闪开她的第一轮攻击,翻过沙发椅,来到魔魅身后。 尾随而至的茱莉亚,一看到魔魅眼中明显的不赞同,先是怯了怯,伸出去的鬼爪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泰勒,你有胆就别躲在魔魅身后!”她恨恨地道。 “我本来就有胆,只是怕打伤你,反而被你诬赖是我欺负你,迫不得已借着魔魅让你忌惮。”泰勒耸耸肩,目光一沉,接着道:“茱莉亚,你想要罗彦廷是不可能,如果你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不客气!” 茱莉亚见他姿态摆得更高,气得浑身发抖:“泰勒,你竟敢这样对我?就不怕我在父王面前告发你的恶形恶状?” “还不知道是谁恶形恶状呢!”他不甘示弱地道。 “你敢跟我到父王面前评理吗?” “有何不可?”话虽这么说,泰勒心里却很清楚回到境外魔域,他的优势将消失。魔魅不可能陪他回去,他在那里孤立无援,惟一能倚赖的,惟有生父吸血魔王的公正。 “很好!”茱莉亚不怨反笑,她就不信回到她的地盘,泰勒还能这么嚣张。“我们现在就走!” 不舍地看了魔魅最后一眼,她手一挥,率先离开。 泰勒与魔魅交换了个视线,似在恳求他照拂彗星堡的一切,从对方眼中得到允诺之后,紧跟着消失。 蕾莎依依不舍地跟德农分开,偕着深深注视魔魅一眼的夜灵,紧随两人返回境外魔域。 ************************************************* 布啦布啦布啦…… 布啦布啦布啦…… 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奔腾气势,又如长江滔滔不绝,绵延数千里——说得更粗俗、贴切点,或者可以用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来形容茱莉亚几乎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数落。 吸血魔王的宫殿里,向来弥漫着森冷的气息,在一片骇人的寂静中,从来只会让人绷紧神经,戒慎戒惧着魔王陛下的喜怒无常,没人敢放松心情,遑论打一个呵欠。 故而,茱莉亚慷慨激昂且重复的陈述,虽然比催眠曲还让人容易打瞌睡,殿下的群臣仍然努力撑着眼皮,打起精神地紧抿着嘴巴,以免不小心让瞌睡虫有可乘之机。 就在大家努力不懈之际,忽然有道大大的、毫不掩饰的呵欠声响起,在静得只闻见茱莉亚声音的魔殿,分外的清晰、刺耳,也分外的刺激委靡的精神。 几乎是立即的,大部分的眼睛都闪着兴奋、等着看好戏的光芒,投向最大的嫌疑者。主角却睁着无辜、带笑的眼眸,盈盈地望向坐在大殿中央宝座上的王者,即打断茱莉亚滔滔不绝演说的人,也就是境外魔域最尊贵的主人,吸血魔王。 只见他英俊的脸上眉心微微蹙着,两道浓黑的眉宇如鹰隼般朝两鬓展开,冰冷的绿眸随着自嘴上移开的修长手掌缓慢移动,平均地落在每个胆敢把眼睛照过来的臣下,再挪回自始至终将清浅的笑意挂在唇上的泰勒。 打从跟茱莉亚回到境外魔域的大殿,他一直是这副表情,仿佛被茱莉亚数落罪状的主角不是他,脸上维持着一贯的平静,也没有打断她,为自己辩白一句。 “父、王!”茱莉亚的声音终于有了停顿,绿眸里烧灼的熊熊火焰,除了数落泰勒时逐渐升高的怒气外,还夹着些许的困惑不解,显然刚才的呵欠声,让她很困扰。 “你说完了没?”吸血魔王听不出抑扬顿挫的低沉音韵,透露出一丝厌烦。 “我……”茱莉亚咬咬牙,很不情愿地点头,虽然还不太过瘾,但这些罪状应该够泰勒受了。 “泰朝,你怎么说?” 万万料不到父王非但没有立即宣判他的罪刑,还给他抗辩的机会,茱莉亚娇声抗议。 “父……” “你还没说够?”微微挑起的鹰眉,透露出令人窒息的威严,茱莉亚不敢直视他眼中的不悦,急忙垂下头。 “很好。”吸血魔王的声音如冰块般铿锵有力地掷在魔殿上,森冷的目光直射向泰勒。 后者优雅地朝他福了一礼,眉梢、眼角,甚至唇边,都挂着清浅愉悦的笑意,尽管内心紧张个半死,低沉的男中音也没有半丝泄漏。 “孩儿分外感激父王的公正,肯赐予自辩的机会。 关于茱莉亚公主所言,十之八九皆是夸大不实……“ “我哪里有……” “嗯——”吸血魔王一个沉吟,冷峻的目光直射向胆敢随便开口的女儿,后者立即很不甘愿地闭紧嘴巴。 “如她所言,她到地球散心,孩儿并没亲自招待她,但这点是有理由的。”泰勒适时地黯了黯眸光,微扬的嘴角很快下垂了一下,声音略显哽咽:“她一向看不起孩儿,不久前还骂我混球,又说我是……贱种 吸血魔王闻言,一双鹰眉蹙深,额间隐有青筋浮跳。 “我。。。。。”茱莉亚吓得不敢吭声。 “说下去!”他怒哼一声,抿紧的嘴巴吐出铁块般的命令。 “是。”泰勒神情沮丧地继续道:“孩儿也是有自尊的,故而不想自讨无趣,才吩咐得力的属下德农全程招待。为了招待茱莉亚、蕾莎以及夜灵这三位贵宾,德农不但召集了散居地球各处的吸血族人,还以服装发表会为名,安排了地球最顶级的俊男美女——著名的模特儿齐聚佛日堡,供她们享乐。这点,相信茱莉亚公主不会否认吧?!但就算否认,蕾莎公主及夜灵小姐也可以作证。” 、 “哼!”茱莉亚不屑地冷哼,目光如火地瞪着泰勒,乖戾地道, “什么俊男美女?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丑八怪!” 一旁的蕾莎担心她会迁怒枕边人,沉不住气地插嘴:“是你眼界太高了,除了魔魅外,你谁都看不入眼,不能怪德农。” “我就是要怪!”气愤蕾莎又一次扯她后腿,茱莉亚恼羞成怒地大吼,“说什么要把罗彦廷奉献给我,结果怎么样?” “是你自己魅力不够,不能怪他呀。” “蕾——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向来眼高于顶的茱莉亚最痛恨听到有人说她魅力不够之类的混账话,尤其那人是她的妹妹,更不可原谅。 她伸出魔爪,不客气地打向蕾莎。 “茱莉亚!”吸血族大王子戴蒙赶紧拦住她,示意她看父王的脸色。 吸血魔王眼中的沉沉怒意,只消看一眼,便没胆再敢看第二眼,冰冷深邃得令人胆寒。当茱莉亚对上他的眼神,浑身轻颤不断,急忙低下头去。 “请父王原谅茱莉亚。您也知道茱莉亚因为魔魅的关系,心情一直不好。” 吸血魔王怒哼一声,像是接受了戴蒙的解释,没再追究。这使得戴蒙胆气一壮,眼神不善地转向泰勒。 “刚才茱莉亚提到,德农将一个叫罗彦廷的男子奉献给她,” 泰勒心头一凛,知道戴蒙有意维护茱莉亚,打压他,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应该是这么说吧。”他边谨慎地开口,边朝蕾莎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无言地暗示他将把她的仗义执言转告给德农,使得蕾莎原本被吓白的脸色,浮上一层桃晕,“茱莉亚的眼光太高,德农担心这次邀来陪她狂欢的俊男美女都人不了她的眼,于是设计罗彦廷前来。” “所以他是德农奉献给茱莉亚的猎物。” 泰勒眼光一沉,不满意戴蒙径自下的结论,巧妙地道:“即使是猎物与猎人的关系,也要猎人用自己的本领擒获猎物,而不是要旁人射死猎物,再交给猎人吧。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猎人了。戴蒙大哥,我说的有道理吗?” “嗯。”戴蒙看了茱莉亚一眼,迟疑地应道。 “如果不是赛姬……”茱莉亚气冲冲地插嘴。 “大家都应该打过猎,有猎物贴上标签,说是专属于谁吗?”泰勒故意问道, “既然是狩猎,该是各凭本事。赛姬先以女性魅力征服罗彦廷,那是她的本事,茱莉亚却在妒恨之下,出手伤她,现在还把所有的责任推到赛姬身上,公平吗?” “你……”茱莉亚气愤地想说什么,但被戴蒙以眼色阻止。 “茱莉亚可是你的姐姐,就算不公平,你也不该维护那个叫赛姬的。”他代她出头地道。 “赛姬是我的女儿,做父亲的不能维护孩子,算是什么父亲?”泰勒一字一句地道,深嵌在眼窝里的翠绿眼眸看都不看戴蒙一眼,直视高高在上的吸血魔王,俊颜上闪过一种藏在倨傲外表下的脆弱神情,“我亏欠她太多,就算不能弥补她什么,至少也该维护住她的权益。父王,孩儿从来没恳求您什么,但赛姬是您的孙女,只希望您能不要对她不公平。” 吸血魔王眼神一动,虽无法猜透他的心思,但看他的表情,戴蒙也知道情势对茱莉亚不利。 “茱莉亚事前并不知道赛姬是泰勒的女儿。”他连忙对父王解释。 “所以我并没有怪她。”泰勒深吸了口气回答。 “谁管你有没有怪!这根本不是问题的重点!”茱莉亚见事情越扯越离谱,气急败坏地道,“你的宝贝赛姬受伤,我就没受伤吗?善恶打了我那一掌怎么讲?” “又不是我们叫他打你。”泰勒的表情无辜,“他是罗彦廷的守护天使,在他眼里,你是会伤害罗彦廷的吸血魔女,他为了保护他而伤你,是他的职责所在。。。。。。 “你说我什么?你根本是袒护善恶……” “泰勒,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戴蒙帮着妹妹扇风点火。 “我没有不对。”泰勒沉住气道,“善恶是为阻挡茱莉亚杀死赛姬才出手,现场的情况蕾莎也有看到。双方交手本来就不知轻重,何况是为了救人。我怪不得茱莉亚伤害赛姬,茱莉亚同样怪不得善恶错伤了她,况且,若不是念在地狱与吸血族的交情,以善恶的法力,结果如何,大家想想也知道。” “反正你……我……”被他左一句、右一句地化解她的数落,自己反倒变成没理的一方,茱莉亚顾不得吸血魔王会不会生气,恼火得发起被宠坏的公主脾气:“不管啦,我要罗彦廷,你把他给我就是!” 她话声一落,殿上有短暂的沉寂。吸血魔王紧紧蹙着眉,显然为这事苦恼着。茱莉亚发起脾气来,没完没了,但一向万事顺从的泰勒又显然对这事十分固执。 “你要他做什么?”泰勒没好气地问。对她的有理讲不清感到十分厌烦,但为了女儿的幸福,只得沉住气继续周旋,务必要在父王面前,让茱莉亚答应不得再动罗彦廷一根寒毛。 “我要他……”她嘟起红唇,双眼冒火,未完的语气像是在埋怨泰勒的明知故问。 “以你的身份,若说要嫁给罗彦廷……”他故意以轻蔑的语气道。 “谁说要嫁他了?!”茱莉亚根本没想到这里来,她只是要……反正,他是她看上眼的,要干嘛都可以,就是不肯拱手让人! 泰勒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收敛住眼底深处的得意,面色庄重地转向高踞宝座的父王。 “您听见了。茱莉亚并没有要嫁给罗彦廷的意思,但您的孙女赛姬对罗彦廷一见钟情,视他为今生惟一的灵魂伴侣。对她而言,罗彦廷是不可取代,对茱莉亚就未必了!” “谁说的!”茱莉亚连忙为维护自己的权益而高声辩解,“他对我也很重要。” “多重要?你将他视为灵魂伴侣,想要嫁给他吗?” “我……”她一时哽住,但要她放弃罗彦廷又不甘心,只好强调地说:“我把他当成不可取代的玩伴、猎物,不行吗?” 泰勒冷静地环视殿下的吸血族重臣,一字一字地问:“哪位听过玩伴、猎物是不可取代的?有比惟一的情人更不可取代吗?” 见众吸血族重臣面面相觑,小声地议论着,泰勒再度转向吸血魔王:“茱莉亚分明是强词夺理。在她心里,罗彦廷是个新玩具,既然是玩具,就随时可以丢,她却为了玩具伤害她的侄女赛姬,逼迫我们父女要让出罗彦廷,我公正无私的父王呀,相信以您的睿智一定可以裁判出正义来。” “嗯。” 见向来疼爱她的父王显然要被泰勒的话给打动,茱莉亚急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要罗彦廷当老公,你就肯让吗?” “这就更不成体统了!”泰勒理直气壮地回答,“你可是尊贵的吸血族公主,父王最钟爱的女儿,竟嫁给平凡的人类,那可是有损你的尊贵,同时也将咱们魔界的济济英才当成什么了?这可是有损我们吸血族的名声喔。” “你这是自相矛盾!你的赛姬是父王的孙女,等于也是吸血族公主,她嫁给人类就没关系?” “没有矛盾。”泰勒慢吞吞地解释,“赛姬虽是我的女儿,生理上却是平凡的人类,只拥有少许的超能力。 凡人跟凡人结婚,无碍于魔界及吸血族呀。“ “你……”茱莉亚越辩越输,气得直冒火,“你分明是强词夺理。你跟父王还不是跟平凡的‘女’人类有孩子,为什么我要个‘男’人类当老公就不行?你们这么做就不会让魔界的美女们吃味,觉得你们不重视她们吗?” “咳咳……”一声咳嗽之后,像是会传染似的,大殿里的群臣跟着咳了起来。泰勒唇上的笑涡收了起来,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率先咳嗽的戴蒙。 “茱莉亚,你实在是……”吸血族的大王子责怪地瞪着妹妹,说话要搞清对象嘛,骂泰勒是一回事,但把尊贵的父王也骂进去,就太过胆大妄为了。 “自古以来,身份尊贵的雄性有几个出身卑微的侍妾,根本不足为奇;一位身份高贵的公主,却下嫁低贱者,可会被议论。至于魔界的美女们,嗯嗯嗯,自有魔界的帅哥来追求,你不用替她们担心。” “我……”茱莉亚暗自着恼,她才没鸡婆到为谁担心呢!都怪泰勒,害她气得口不择言。瞧父王的脸色,便晓得被她惹恼了。 “孩儿请求父王下令阻止茱莉亚再对罗彦廷有非分之想。”泰勒见其父脸色不佳,乘机做出请求。 “父王…”茱莉亚还想力挽颓势,一改先前的盛气娇纵,委屈地频眨眼眸,挤出了几滴珍贵的泪水。 泰勒不愿好不容易营造出的优势丧失,再接再厉道:“孩儿全是为了大局着想。罗彦廷是善恶所保护的人,即使孩儿肯把罗彦廷交出来,善恶岂肯罢手?善恶如今虽是天堂的一员,但怎么说,也是地狱的二王子,撒旦王一向最为护短,若为了罗彦廷跟善恶起冲突,先别说善恶的法力将折损我们多少员大将,就说他背后的靠山,天堂与地狱,就不是我们吸血族可以同时得罪的。况且,地狱一向与吾族交好,姑妈又是地狱的魔后,若因此坏了两方交情,不是让姑妈为难吗?仅为了要满足茱莉亚的私欲,我们有必要如此牺牲吗?请您明鉴。”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合情合理,同时也大快人心。为了不让茱莉亚夹缠不清下去,吸血魔王迅速作下决定。 “一切如泰勒所奏。茱莉亚,不准你再接近罗彦廷,对他有非分之想!” “父王……” “嗯——”伴随着沉重如山的低吟的是吸血魔王冰冷深邃的眼神,“吾意已决,不必多言。” 茱莉亚张口欲言,但在戴蒙的阻止下,只好恨恨地退下,仇恨的目光凶恶地怒视泰勒。 将女儿的口服心不服都看在眼里,吸血魔王微蹙起眉,转向泰勒道:“茱莉亚有件事说对了。你流连人间美色,却对魔界众美女不屑一顾,对她们一点都不尊重。” “父王明鉴,孩儿绝没有对魔界众美女不尊重的想法,我是……”泰勒皱起与吸血魔王相似的眉宇,伤脑筋地为自己辩白。 “我不管你怎样。事情解决之后,你给我回来。我早就为你相好对象,夜灵是最好的人选。” 此言一出,惊愕的不仅泰勒一个,夜灵同时目瞪口呆,一旁的戴蒙更是忍不住道:“父王,为什么您要把夜灵指给泰勒,我也是您的儿子呀!” 不知长子竟也对夜灵中意的吸血魔王显得十分困扰。 “戴蒙大哥说得有理。”无意于夜灵、更不想得罪戴蒙的泰勒乘机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夜灵的美丽值得我们公平竞争,何况这件事也要尊重她自己的意思。” 吸血魔王望向静默无语的夜灵,对于她,心中有着不下于对女儿的怜爱,因此才想将她与泰勒凑成一对,偏偏戴蒙也有意于她,实在是件伤脑筋的事。 “就让你们兄弟公平竞争。”见夜灵微蹙起秀眉,绿眸里闪过不快,他迅速地又说:“最重要的是夜灵的感觉,如果她不中意你们,不准你们去烦她。” “是。”泰勒乐得顺从,巴不得她最好别看上他。 一旁的戴蒙则信心满满,并对泰勒的知进退颇为满意。 事情似乎圆满地落幕了,只除了茱莉亚怨极、恨极的眼神。 哼,想要她放手,任罗彦廷和赛姬双宿双飞,这口气她吞不下去。 等着瞧吧! 第八章 午后四时的彗星堡,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普照的味道。这里没有佛日堡给人的阴沉感觉,庭园里花木欣荣,受到良好的日光照射。就像现在,虽然日照西斜,阳光仍然很炽热,不过,在碧草如茵的前庭悠闲地喝着下午茶的人儿,却丝毫不受阳光的荼毒。 只因头上的树阴罩得像伞面,有效地隔离了阳光的炽热,提供令人舒爽的阴凉。 彦廷的目光顺着“伞柄”高大结实的躯干往上移,发觉这株自彗星堡建堡以来即栽植的乔木,雄伟的气势有撑住星空之势,混合着各种深浅的绿色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炫目的光泽,偶尔几丝阳光会透过随风摇曳的叶缝间筛下,那轻浅的光线拂在人身上,反而是舒服的。 彗星堡,还有它位于罗马郊外这些资讯,都是他那天睡到傍晚醒来后,赛姬告诉他的。没想到善恶会把他们带到罗马来,没有搭乘任何交通工具,就这么来了,真令人不可思议呀。 “来,喝茶。” 娇柔地嗓音轻轻扬起,接着一阵浓郁的玫瑰花香扑鼻而至,彦廷将目光收回,迎上一双带笑的紫眸。 是蔷薇。  , 他回她一笑,经过三个日夜的相处,对于她天使的身份,彦廷变得很习惯。或者该说,佛日堡的惊险事件令他对很多事情都能泰然自处。天使也好,魔鬼也罢,只要对他心怀善意,都可以是朋友。 “是用紫玫瑰泡的喔。有养颜、补血的功效。”蔷薇殷勤地道。 “谢谢。”他忍不住捧着杯子深深地嗅了嗅,陶醉的模样逗得蔷薇咯咯娇笑。 “蔷薇!”浓浓不悦的声音从右方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善恶。 正在跟魔魅说话的他,看见妻子跑到“万人迷先生”那里斟茶,立刻警觉地目丁紧,见她竟对着彦廷咯咯娇笑,急急忙忙地唤回她。 开玩笑,万人迷先生罗彦廷的魅力实在是太可怕了,万一老婆也倾倒在他的魅力下,教他怎么办! 罗彦廷到彗星堡才三天,堡内的仆役都被他迷倒,这点善恶勉强可以解释成是因为赛姬的关系,他们爱屋及乌地喜爱他,可是连那淘气、爱捉弄人的小爱都对他服服帖帖,就让善恶很不是滋味了。 集聚了天使的纯真与魔鬼的淘气的小爱,连他这个叔叔都“欺负”,除了她亲爱的爹地和妈咪外,没一个能逃过不时喜欢捉弄人的她的魔掌。但对于罗彦廷,打从两人初次见面,她就喜欢缠他,却从未捉弄过他。 罗彦廷有什么魅力?不但吸引住淘气的小爱,还令她乖巧听话? 善恶记得向天堂欧洲司的主管约瑟要求当罗彦廷的贴身守护天使时,那家伙非但半句不吭,眼中还闪过一抹如释重负。当时他急着探究出现在罗彦廷生命光焰里的绿光是何方的妖魔势力,没空理会,现在静心思考,方嗅到整件事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他眯起眼,凝神细看彦廷自灵台透出的生命光焰,那种干净、几乎透明的光焰不该是平凡的人类所能拥有的,在场的人惟有天使转世下凡的安琪可以与他相比。 他会是—— 思绪被混合着提拉米苏味道的香吻给打断,是被他召唤回来的蔷薇。偷吃他盘子里的提拉米苏后,蔷薇见他一径发怔,便吻了他一记。这使得善恶没时间再继续思考,拉住她欲离开的唇,加深这个吻。 旁边的魔魅视而不见地接过安琪递来的capi-no,对于这对伴侣即兴亲热的行为似乎很习惯了,绿色的眸光往旁移去,瞧见宝贝女儿又趁他不注意时飞向彦廷。 送走了蔷薇,怀里却多了缠着他撒娇的小爱,彦廷唇间的笑涡再度展开。 抱着她在草地上坐下,逗得她咯咯地笑,她无邪的笑容令他心中盈满愉悦。 女儿雪芬小时候跟小爱一般可爱,他一抱她,她就发出银铃撞击的娇笑,黑黑圆圆的眸心闪耀着纯然的喜悦。即使后来渐渐长大,依然不时会小鸟依人般地黏着他,抚慰了他丧妻之后的孤寂。 这次到欧洲洽谈商务,原本是要带她来,幸好雪芬决定不跟,否则将她牵扯进这一团诡谲的惊险事件里,岂不是要吓坏她单纯的心灵? 想到自佛日堡脱险来到彗星堡,他因为身心俱疲,忘了打电话回台湾给女儿,直到睡至傍晚才猛然想起,使用客房里的电话拨给雪芬,她竟因为他没打电话跟她道晚安担心得一夜没睡,彦廷心中顿时升起既满足又愧疚的情绪。 让女儿担心真不该,因此,他更不敢将这段经历老实告诉她,雪芬若知道,恐怕会被吓坏了。他只道是因为公务繁忙,才忘记打电话给她,雪芬没有怪他,反而要他别忙坏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雪芬就是这么贴心,让他不得不爱她、疼她。那双黑白分明、善体人意的眼眸,就像此刻的小爱一般无邪,只偶尔会流露出令人又爱又怜的无辜表情。 “小爱,你坏坏喔,口水流得彦廷脸上都是!”自屋里端着冰淇淋出来的赛姬,率先发现小爱做的好事,而彦廷竟然还不以为意的以手背擦掉女婴滴在他颊畔的口水。 一把抱起小爱,赛姬正打算将小爱交给走过来的安琪,听见呕的一声,阵阵酸奶的味道涌上鼻端,便知道不妙。 “小爱!”她扬高声音,看进小表妹闪烁着得意的眼神,对她挑衅勾起的嘴角无可奈何。这小可恶竟吐了她一身。 “小爱!”安琪对女儿的恶作剧好气复好笑,拎起她丢给闻声赶来的丈夫,忙不迭地对赛姬道歉:“对不起,小爱她。。。。。” “没事……”赛姬摇头苦笑,接过彦廷递来的餐巾纸,对于身上的酸奶味道不敢领教。小爱分明是因为她将她抱离彦廷的怀抱而报复她,可是这个恶作剧连小爱自己都被波及了,小脸及衣服上,都是她自己吐出的奶,只能不情愿地被拎在父亲手中,进屋清理。 “我也去弄干净。”实在受不了身上的味道,赛姬跟着走回屋里。 望着赛姬离去的背影,安琪以英语对彦廷说:“小爱真顽皮,幸好赛姬心地好,不计较。” “赛姬知道小爱不是故意的,当然不会计较。”彦廷为安琪倒了杯茶,安慰地说。 “小爱呀……”知女莫若母,安琪当然晓得小爱是故意的,只是不好意思对彦廷承认。她摇摇头,深思的蓝眸看着他道:“看你跟小爱相处的模式,就知道钧;是个好爸爸。” 彦廷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温暖与满足的光芒:“我有个女儿,她就跟小爱一样可爱。” “我想也是。有你这么俊美的父亲,女儿一定可爱得紧。” “其实雪芬比较像菱芝。”他不好意思地道。 “菱芝是你的前妻吧,蔷薇跟我提过,就是她拜托他们照应你的。” “嗯。”温柔的蚀痛轻轻地在彦廷心头作用着,十年生死两茫茫,也曾想过善良的菱芝死后魂魄的归处,甚至希望夜里能人梦来。但入梦又如何,怀抱的仍是虚冷的空气,增添惆怅罢了。没想到菱芝却在另一个世界同样惦记着他,为他的安危拜托善恶和蔷薇。 “我可以了解你心中的伤感,不过,菱芝一定不希望你这样。”安琪犹豫地道,“据蔷薇告诉我,菱芝希望你身边有个爱你的女人照顾你,而不是见你为她的死亡伤心,到现在仍孤家寡人。” “菱芝她……”彦廷心中百感交集,甚至有些惭愧。妻子如此为他设想,他却辜负了她一片深情,是不是太不应该? “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惦着菱芝的好,而忽略身边能带给你幸福的好女人喔。我们这么说吧,如果今天换成离开的人是你,你一定也希望菱芝身边有个能照顾她、爱她的好男人,是不是?同样的,这也是菱芝的心愿,你可不要辜负她,这样她会在天堂时时惦记着你,反而不能安心当名天使了。” “我……”他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你应该看得出赛姬对你一片真情,而你对赛姬也有好感吧,我有看到你们……接吻喔。”最后的几个字,安琪说得十分模糊。她的个性本来就很保守,若不是觉得彦廷和赛姬是天生一对,有意撮合,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 彦廷脸上一热,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回答。 “你会否认自己喜欢赛姬吗?”她试探地问。 “我……是喜欢她。”无法否认心中温柔的情绪因她而起的涟漪,她的靠近总带给他清泉般的甜美,饮进嘴里口颊留香,再三回味不已。她不顾性命地保护他,更令他感激,如果不是她以性命相护,说不定自己就落进茱莉亚的魔掌里了。 想到茱莉亚,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幸好之后都没再梦见她,是因为赛姬甜蜜的话吧,记得把她给带进梦里,这样即使做了噩梦,他也不会害怕了。 仿佛能洞悉他心中的种种情绪,安琪澄澈的蓝眸盈满笑意,“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本来还担心佛日堡的遭遇会在你心里留下阴影,但看你似乎恢复得很好。” “都得感谢你们。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忙,可能会做噩梦。”彦廷诚实地说。 “这点我们不敢居功,赛姬的帮忙比较多。”见他颊上升起红晕,安琪觉得有意思极了。“像你对德农·佛日的态度,知道他是陷害你经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同时拥有吸血鬼的身份,你还能跟他侃侃而谈,丝毫不畏惧,这点连善恶都是佩服的。” 彦廷闻言莞尔:“我有何好怕的?你们每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瞧,该害怕的是他吧。而且我觉得他对我应该没有恶意了,不但向我致歉,还主动签好合约,上头的每个条件都是对我有利,做到这地步,我要是再怪他,似乎不通人情了。” “是你太善良,才不计较。要是换成平常人,大概会有那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何况对方还是个害过自己的异类,即使不计较,也会有所提防。 你没视他为异类,对德农而言,别具意义。“ “我没将佛日先生视为坏人。”彦廷解释道,“他曾经阻止茱莉亚伤害赛姬。而且就像赛姬说的,吸血族里也有好的。” “所以……”一抹微笑浮在安琪唇角, “你心里是有赛姬的,是不是?” 他脸上的红晕又退不下来了,索性坦率地承认:“嗯。” “太棒了。”安琪高兴地说,“你们很相配。” “谢谢。”他不好意思地说,心里其实还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与赛姬相识不久。 “我觉得你跟魔魅……” 他的目光深思了起来,来到彗星堡的第二天,小爱忽然飞向他,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直到确定这名婴儿不但会飞,还有其他的异能,惊愕得张口结舌。 后来晓得小爱的父母来历不简单,看着拥有天使灵魂的安琪,他忽然很想知道为何她会爱上魔魅。 “也很相配。”她慧黠地接口。 “当然是……” “但你更想知道的是,两个灵魂如此不同的个体,怎会爱上对方吧。” “魔魅很好的……”他不好意思地承认,终究是不习惯探人隐私。 “但他是撒旦之子,一个天使怎会爱上地狱的王子呢?”安琪叹息地说,澄澈的眼眸蕴含柔情地注视向彦廷的后方,嘴角轻盈地飞起一朵笑花。“我从未质疑自己这个问题,对我而言,不管魔魅是魔是人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他自己。不管旁人怎么想,我所认识的他是善良的、温柔的、爱我的,这样就够了。” “安琪……”低哑的嗓音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彦廷主动闪开,让声音的主人走过来拥抱他心爱的妻子。 有些感情不在激情缠绵的肢体,而在于两颗心默默的交流,看着他们静静地拉住彼此的手,靠近彼此的怀抱,共同拥着两人的爱情结晶,温温郁郁的情潮以他们为中心辐射而出,旁观的人也心醉神迷。 彦廷静静地退开,眼角余光瞄到赛姬的身影,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前庭。一见那双翡翠般的眼眸含着情意投射过来,他心头跟着旋转起熟悉的温柔,那是被她挑起的情愫,怦然的心音只有单纯的旋律,不再有顾忌和不确定,只有纯粹的心动。 他们不自觉地靠近对方,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协调地应和着,呼吸的频率也趋向一致,注视着对方的眼光再也容不下旁的影像…… “泰勒……” 善恶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两人胶着的视线,包围他们的迷咒被打破,分开的视线各自循向不远的前方,离开了两天的泰勒重新现身。 “我回来了。”他脸上有着疲累,还来不及开口,蔷薇体贴地先送上一杯热茶。 “谢谢。” 润过喉后,他迎上每一双关心的眸子,除了想知道结果外,更想确定他平安无事。虽然他们嘴里都没说,泰勒却能精准地掌握到他们的想法,对此而心情略略地波动了起来。 “茱莉亚不会再来烦彦廷了。”他宣布道。 “泰勒……”赛姬激动地抱住他,知道这事不容易,怪不得他脸上有那么多的疲累。 “泰勒,谢谢你。”彦廷则以简单的言语致上真心的感激。泰勒离开后,他和其他人都是从魔魅那里知道他是随着茱莉亚离开,到吸血族的大本营面见吸血魔王,解决这件事。 “你确定吗?”只有善恶仍存着怀疑,他对茱莉亚太了解了,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地罢手。 “父王亲自对她下的命令。”泰勒蹙了蹙眉,想起茱莉亚阴毒的眼神,他同样不放心,语带保留地接着道:“可你了解她的个性,最好再观察一段时间,茱莉亚就算不甘心,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背父王的命令,但阴着来就很难说了。” “嗯。” “你是说……”赛姬眼中浮起忧虑。 “别担心。”泰勒轻拍她的手背安抚,“我不会让他有事。只是以防万一……”翡翠般美丽的绿眸转了转,方才罗彦廷和赛姬的忘情凝视他全都看到了,爱女对罗彦廷的情意他自是明白,但罗彦廷对赛姬是否也有相同的情感呢? 他终究不是意大利人,事情结束之后,很快会回到自己的国家,那时候赛姬怎么办? 考虑到这点,泰勒自是希望能将他留久些,好让他们发展出更深刻的感情,最好是谁也离不开谁那种如胶似漆的程度。 “我想应该不会有事。”不想让赛姬担心,彦廷乐观地道,“泰勒不也说茱莉亚受到约束,不敢明目张胆地找我麻烦吗?打扰各位太久了,我的助理还在巴黎等我一块回国,我看……” “彦廷,你千万别这么说。”泰勒很快打断他的话,亲热地拍着他的肩,“事情没有做一半的道理,既然插手管了你的事,我就不允许茱莉亚有机会伤害你。我看这样好了,不如你跟着我们到米兰参观赛姬的事业,还可以一路考察沿途的城市,或许对你有帮助喔。等确定茱莉亚不会对你出手了,你再回去嘛。” “可是……” “茱莉亚是很危险的。你一定不愿意将这份危险带回给你的亲友,由我保护你,是再妥当不过了。”他强调道。 。 “我得赶回去参加饭店的开幕酒会。”泰勒的话自是有道理,但彦廷也有为难的地方。 “什么饭店的开幕酒会?何时的事?” 彦廷很快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及时间,泰勒点了点头。 “还有十来天嘛,到时候我们再看情况。确定没危险了,你自然可以赶回去参加,若是还有危险,也该考虑到会不会把危险带回家呀。” “泰勒说得对。”赛姬急切地应和。 在两双期待的绿眸注视下,彦廷无法拒绝他们的请求,只好同意。 他打电话要助理先回国,自己则在泰勒和赛姬的陪同下,从罗马往目的地米兰出发。 至于善恶,因为有泰勒一肩扛下彦廷的安危,决定偷懒一下,偕同爱妻留在彗星堡作客,与兄嫂叙叙家常。 ************************************************ 米兰位于意大利北部,是仅次于罗马的第二大都市。 这里有世界上最负盛名的歌剧院斯卡拉剧院,还有因达芬奇“最后的晚餐”而盛名不坠的感恩圣母院,同时还是主导世界流行趋势的时尚业重镇。 赛姬位于米兰的服饰公司,就在所谓的四边形区,是由四条著名时装街围成的区域。这里聚集了giorgioarmani、val,entino、gi、d&g、cartier……等世界知名的时尚名牌,从剪裁合宜的套装、高贵的配件、昂贵的珠宝,到别致、舒适的鞋子应有尽有,可说是名流巨富的购物天堂。米兰的服装风格与巴黎时装夸张、令人咋舌的女装设计不同,风格较为保守,赛姬所设计的服装更讲究实用,除了高级时装路线,另有个副牌是平价的时装,彦廷对这两个品牌都有兴趣,邀请赛姬到t市展示。 赛姬自然求之不得,这表示她有更多机会跟彦廷相处。 对于彦廷,她始终感到无法掌握。有时候觉得两人好接近,有时候他又像风飘得远远。赛姬对此没有怨言,她知道彦廷表面上亲切,内心其实相当封闭,像一块冰,惟有用真心慢慢地煨热,才会逐渐融化,为她开启心房。 所以当彦廷决定回国参加新饭店的开幕酒会,泰勒又找不到理由留他下来,赛姬决定跟他一块回去。 放心不下的泰勒顺理成章地同行。 当他们抵达位于知本的饭店,意外发现会场情况混乱,彦廷的女儿罗雪芬遭盗匪劫持,幸好被及时救出,就在罗家父女喜极而泣的重聚,彦廷的小舅子凌志烨却被国际杀手射伤,泰勒及时出手阻止对方再伤人,将混乱中的危机消弭于无形。 雪芬惊魂未定地一直蜷缩在彦廷怀里,第二天才和赛姬及泰勒正式见面,她的态度礼貌而冷淡,一开始赛姬不以为意,直到他们结束知本之行,回到t市,赛姬才感觉到这名十三岁少女的敌意。 表面上,她像个教养良好的淑女接待他们,但每当赛姬不在彦廷的视线范围之内,就感觉到雪芬投过来的敌视眼光。有一次,她笑容甜蜜地看着赛姬,但那双照过来的眼眸却异常冰冷。 “爸爸说赛姬小姐是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在米兰还有家服饰公司呢,应该很忙喔。” “还好。”尽管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赛姬仍然维持温和的笑意回答。 “怎会还好呢?”雪芬惊奇地挑了挑眉,笑靥看起来天真无邪,“要是我有家服饰公司要经营,又是有名的服装设计师,一定会忙死了。赛姬小姐的能力好强,才会看起来一点都不忙,来了我们这里半个月,都还不打算回去呢。” 赛姬脸色一僵,听出她话中的暗示,不由得蹙起眉。 雪芬是在下逐客令。 “雪芬,你这么说会让人误会喔。”彦廷宠爱地道,“赛姬是爸爸的好朋友,而且这趟有一半是为了公事。 爸爸有意跟赛姬合作,引进她设计的名牌服饰。“ “喔。”雪芬乖巧地应道,然而看向赛姬的眼光却显得无比尖锐,仿佛在质疑她,除了公事外,留下来的另一半原因是什么。 赛姬没有回答她,因为她知道雪芬一定明白她跟在彦廷身边的原因,就因为她很清楚,所以才会敌视她,排斥她。 对于她这种小女孩对父亲的占有欲,她虽觉得无奈,也只能继续忍耐她的坏脾气。她相信假以时日,雪芬会接受她的。 一星期后,志烨的未婚妻春天约赛姬喝下午茶。 两人相处过一段时间,十分投缘,春天知道赛姬是服装设计师,找她针对即将举行的婚礼礼服谈了好几次,无奈志烨对礼服很有意见,坚持什么都不能露。尽管如此,春天还是不时地约赛姬一块出来,谈谈世界流行服尚的趋势,说可以用在写作上。 雪芬一听说春天约赛姬,热衷地表示想一块去,赛姬顿时受宠若惊。因为雪芬对她的敌意一直没消失,但她想或许是雪芬和春天感情好,才想跟着去吧。 由于这是女性的聚会,泰勒和彦廷自然不好参加。 凌家的司机载她们自家里出发后,雪芬即按键让前座与后座的玻璃升起,脸上的甜美笑容在面对她时如花儿旋落。 “你也是想嫁给爸爸的女人吧!” 充满不屑的字句,沉重而尖锐地敲落下来,赛姬倒抽了口冷气,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 “迷上爸爸美丽的外表,看上爸爸的财富,将爸爸当成金龟婿,以为嫁给爸爸就可以得到什么好处的女人,我见太多了。”她继续道。 “雪芬,你为什么说话这么难听?难道我就不能只是单纯地爱上你父亲,想跟他在一起吗?”赛姬觉得自己被伤害了。 “话说得冠冕堂皇,难道你不想得到爸爸的爱吗?” “我爱他,当然也希望他能爱我,这有什么不对?” “他不会爱你的!”她气愤地道,“爸爸只爱妈妈和我,不会爱其他女人!” “雪芬,我知道你很爱你父亲,可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就阻止你父亲追求幸福。你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很寂寞的吗?” “你认为自己是他的幸福?”她嗤之以鼻,眼中闪烁着某种近似恶意的光芒。“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爸爸会寂寞,想追求幸福,你也不会是那个女人!爸爸早有喜欢的人了!” 赛姬呼吸一哽,忍不住问:“是谁?” 雪芬见她中计,得意地说:“爸爸一直喜欢的人是春天。你进过爸爸的书房没有?那里有春天一整套的作品。爸爸从好早之前,就默默地搜集喔。” “春天?”赛姬难以置信, “她是你小舅的未婚妻,彦廷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那是春天爱上小舅之前的事。”雪芬眼光闪了一下,有意地避开她眼中的质疑。 “爸爸一直投采取行动,这次他到欧洲洽公,春天受我之邀到饭店来度假,与我小舅一见钟情。可就算这样,爸爸是个痴心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心意。” 是这样吗?所以彦廷这些日子来,对她礼貌而客气,没再像之前在欧洲时那么亲密?那些亲吻与拥抱都不再有,不经意的眼神交换也很难擦出灼热的火苗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春天吗?赛姬不愿相信,却难以否认雪芬的话。 “爸爸喜欢春天是不争的事实,你没看见每次爸爸见到春天时,都笑得很温柔吗?”雪芬一字一句地攻进她受伤的芳心,“反正爸爸不会喜欢你,我劝你还是早点回意大利去,以免像以前那些女人一样,落得没趣。 你是聪明人,又长得漂亮,一定有很多男人追你,何必浪费时间在一个不会爱你的男人身上?“ 她还真懂得打击人呀。赛姬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企图抚平心中的刺痛。有些情绪就像是逐步走人街头巷尾的垃圾堆,越是靠近,那股霉腐的气味就越令人作呕。此刻,她不希望让那种垃圾般的毒气荼毒她的心灵,有些事情需要去证实,而不能相信一面之词。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以平静的语气道,将目光转向午后的t市街景,来往的人群川流不息,有如她此刻的心情,烦烦扰扰。 第九章 “雪芬告诉你,彦廷喜欢我?”春天目瞪口呆里盘算着雪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趁着雪芬去洗手间,赛姬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虑。 她盯着春天脸上的讶异,严肃地点着头。 “雪芬实在是……”春天拭去嘴角的食物屑,摇着头,眼神复杂。 “这是真的吗?”赛姬紧张地问。 “当然不是。”春天清着喉咙回答,黑白分明的美眸左右张望了一下,表情显得分外谨慎。“难道你不相信彦廷对你的感情?” “他对我……”赛姬翡翠绿意般的眼眸浮起一层苦涩的雾气,幽幽地叹息,“根本没有相信或不相信的问题,我连他是否喜欢我都不确定。” “赛姬,你怎么可以这么想!连我都看出来,彦廷看你的眼光温柔深情。你们……”她暧昧地眨了好几下眼,“有没有那个?” “哪个?”她先是不懂,随即在她的眼光注视下,渐渐领悟,颊肤不禁泛红。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又羞又气地啐道。 “我又没想什么,是你自己思想龌龊。”春天笑咪咪地回答,“我是问你有没有接吻,你才想到哪里去了!” 脸上的灼热更严重,赛姬明晓得是她有意在误导她,一时间却无法辩白。 “时间有限,快点告诉我吧。” 在她的催促下,赛姬吐露出芳心深处的秘密,轻轻地,点头道:“有。” “那你还怀疑彦廷!”春天嗔怪道,见她眼中仍有着不确定,进一步解释: “虽然我跟他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依照我的观察,他不是个随便的男人。如果不是喜欢你,怎么会吻你呢?” “第一次,还有以后的几次,都是我主动的。”赛姬心虚地招供。 春天一时语塞,她只知道意大利男人个个是调情圣手,没想到意大利女人也这么热情。正在伤脑筋该怎么说时,见到赛姬眸心里闪动的脆弱,便以幽默的语气问:“你有强吻他吗?他有没有誓死捍卫他男性的贞操?还是像只死鱼般,任你吹气?” “才不是这样呢!他……”她羞得低下头,不好意思将两人的亲吻情况述说分明。 “都没有,不就得了!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无动于衷,就表示他也乐在其中,你还烦恼什么?” “可是雪芬说彦廷喜欢你……” “其实是这样的……”春天犹豫了一秒钟后,道:“彦廷在结婚前,曾经暗恋我阿姨杨涵芬,而我跟阿姨长得有几分像,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爱屋及乌地欣赏我,但那其实是一种情感转移,跟爱情无关。” 也就是说,雪芬说的话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哆。 赛姬脸上闪过一抹疑虑。 “那……你阿姨呢?” “死了。”春天回答得很干脆,“总之,彦廷没有爱上我。” 见赛姬脸上的愁云并没有散开,春天又机灵地左顾右盼一回,确定雪芬还没有回来,便又道:“如果你知道雪芬做了什么事,就不会中她的计了。那个鬼灵精早晓得彦廷对我的欣赏,趁这次彦廷出国时,将我邀到知本的度假饭店,设计我跟志烨坠人情网。我不是对这件事有什么不满,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为了除去‘情敌’,在雪芬眼里,只要是可能觊觎她父亲的女人都是她的情敌,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想,她一定是认为你这个‘情敌’深具威胁性,才会连我都搬出来。” 春天边说边摇头,一副拿雪芬没办法的无奈样。 “其实这孩子也是很可怜的。她只是怕失去父爱,才会处心积虑地阻止任何有可能成为她继母的女人接近彦廷,希望你能谅解。” “我能明白她的心情,只是她……” “赛姬,你要耐心点。”瞄到雪芬出现在洗手间门口的身影,春天微扯了一下嘴角,“她回来了,你要装做若无其事,别让她知道你问过我,不然,她铁定会再想计谋破坏你跟彦廷。” “嗯。”赛姬不由自主地全身戒备了起来,但她很快就发觉这么做有多可笑。雪芬不过是个孩子,她在做什么呀?自嘲地摇了摇头,迎接雪芬坐下后,递过来的狐疑眼光。 ************************************************** “这味道会臭?”赛姬进入房间,门没关就冲进浴室,边解着蕾丝外衣的扣子,边气恼的碎碎念。“香奈儿的ailure居然是臭的!不晓得贾克斯·玻巨听见这个批评,会不会气得脑充血!” 贾克斯·玻巨是香奈儿的首席调香师,尝试了八百一十九种不同组合,才决定allure的配方,以茉莉花的永恒花香,西西里桔子为中心的水果味,意大利南部采的柠檬木带来的清新感,海地香根草散发的木质感,波本香草的东方温柔,组合成清爽、不失世故的典雅感觉,随着体温散发出充满诱惑的谜样女人香。 可罗雪芬居然嫌臭,不但捏着鼻子表示这味道有多令她难以忍受,甚至大声地嚷出来,根本是故意气她! 明晓得是她的无理取闹,赛姬还是被她气到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这样一个刁钻任性的女孩,只因为她是彦廷的女儿吗? 她垂下睫羽,任眼中的热雾凝结成水,滑溜下来。 如果忍受能获得彦廷的体贴与爱意,也就算了,但他眼中除了歉意外,她感受不到丝毫的情意。即使雪芬这么刁难她,他充其量只是轻斥女儿几句,以充满歉意的眼神向她致意,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赛姬掩住脸伤心不已,尽管口中说得冠冕堂皇,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但她其实像寻常女子那么的不知足,除了留在他身边付出关爱外,也希望能得到他的眷宠,一旦得不到,就不甘愿地…… 羞惭地绞扭着湿毛巾,她用力擦着耳后、颈间的皮肤。虽然空调将室温维持在清凉的范围内,她却因为不久前的受气,而渗出汗珠。 赛姬犹豫着,是不是干脆洗个澡算了,否则这一身的ailure岂是擦拭得掉的?allure的味道早就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就像她对彦廷的爱,已经深人骨髓,无法抹去。 想到这里,她越发地沮丧、难受。 春天说彦廷喜欢她;春天说如果彦廷没对她动心,不会接受她的吻;春天说……她咬着唇,用力掩住耳朵,再也不要想春天是怎么说的了! 如果春天的话是对的,为什么她在彦廷眼里瞧不见因她而起的真情爱意?那种情愫应该是志烨看春天时的强烈占有欲,应该是在志烨和春天婚礼上出事的尚德雷看他的情人杨维贞的灼热情焰,应该是魔魅看安琪时无尽的温柔,应该是善恶看蔷薇时情意缠绵的眷宠…… 可她在他眼里只看见寻常的温柔,他用这样的眼神看每个人,不是针对她。 两人在欧洲时曾有过的亲吻拥抱,如今像陈旧的报纸翻飞在她记忆中的暗巷,破碎支离的报导只颠倒提示过去的骚乱,那些被自己珍视在心中的宝贵回忆,或许对彦廷而言,不过是亟欲抛弃的垃圾。她还追着不肯放弃,只是徒然地给别人扬起可怕的尘埃,令人讨厌罢了。 该死心地离开了吗?当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她不愿醒来的梦。明明有这么多的不甘心和难舍,但彦廷既然不爱她,再留下来,不过是徒增彼此的难堪。 该醒了,让她独尝心碎,不要再增添他的困扰了。 理智上这么想,胸臆间却激起酸楚的情潮,汹涌得直往鼻头、眼眶上冲,氤氲着视线,终因太过沉重而坠成泪雨。 她无力地靠着墙面滑坐下来,心房一紧一松地疼痛着。读过不少恋爱诗篇,其中有失恋时的心碎之痛,但无论是哪首诗,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痛。再也没有梦,只有无尽的黑暗与虚无! “赛姬!赛姬……” 温柔的轻唤犹如一道光照亮了她的黑暗,虚无的心情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给填满。她无法置信地轻颤了起来,重压在胸口的无力感突地一松。 “赛姬,你在里面吗?” 他的嗓音醇厚好听,夹带着浓浓忧虑的担心,令蹲坐在地面的赛姬无法不去回应。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扶着墙面走出浴室,模糊的视线对上彦廷。 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眸,因她的出现而接连闪过好几道情绪。由于情绪的变化太快了,彦廷自己也无法分辨,只感觉到胸口似有一股烈火灼烧般的疼痛。 “彦廷……” 她呜咽地奔向他,脸上交错着泪水与伤心,彦廷感觉到她萧萧瑟瑟的呜咽掠过耳鬓的温存,双手似有自己意志般地朝她伸出,抱住她轻颤的娇软身子。 女性的芳香立即带着令人失魂的魅力钻进他鼻内,当她修长柔软的胳臂缠绕住他的脖子,他分外敏锐地感觉到她敞开着衣襟、只着白色蕾丝内衣的丰盈抵住自己,混乱的大脑里浮现出不久前瞥见的美丽,那一大片裸露在内衣上方的丰满莹润,洁白如霜雪,反映出强光闪在脑际。 那光芒强烈得令他只能闭上眼,然而,即使看不见,她仍像一枝冷艳的白色桃花鲜明地开在他心上,万种风情地展现她的媚,令他呼吸困难。心,跳得比什么都急;脸,烧得比什么都热,气都喘不过来了。 “赛姬……”他艰难地开口,轻轻推着她的肩,却在碰触到一片滑腻而掌心发烫,无法自主地轻轻握着,感觉到喉头像是被梗住似的,发声困难。 “彦廷……”她的哽咽辗转成因他的拥抱而喜悦的呻吟,心中所有的委屈与伤痛,全在他的拥抱中化为泡沫消失。 强忍住全身像被烈火焚烧的灼热,彦廷晕沉的脑中勉强挤出来房里找她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拥抱她半裸的身躯想人非非,而是—— “泰勒不放心,叫我来看看你……”不假思索地说出脑中浮现的意识,彦廷感觉到怀里的赛姬娇躯一僵,她埋在他颈间的头颅缓缓抬起,绿眸里的伤心如针般地戳刺着他,令他畏缩了一下。 “如果他不叫你来,你就不会来,是不是?”她气呼呼地推开他,彦廷直觉地抱紧她,不想她离开。 “赛姬,你别这么说,我……当然也关心你呀!” 他着急地喊道,“雪儿对你这么不礼貌,我很抱歉。我其实……有好多歉意想说……” “我不要你的道歉!”她再度在他怀里挣扎,但不晓得是她太虚弱了,还是彦廷的力气变大了,怎么挣都挣不开。 “我……你不要这样……”灼热的呼息不断自他的嘴巴、鼻孔吐出,赛姬不晓得她的挣扎带给他多大的痛苦。就算他向来颇有自制力,但在她娇软的身躯这般的折磨下,恁是圣人也抵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情欲煎熬呀。 仿佛意识到抵触着自己的男性躯体逐渐变硬,赛姬脸上泛起桃晕,心也阵阵灼热了起来。或许,彦廷对她不是那么无动于衷,就算是因为泰勒的提醒来看她,他所表现的温柔,与此刻的反应,都显示出他对她并非完全无情。 领悟到这点的赛姬安静了下来,抬起泪盈盈的脸儿含情脉脉地看进他眼中的狂乱,仔细分辨的话,可以看出藏在温柔下烧灼的渴望。他也像她一样为爱悸动,他也像她一样身体发热,他也像她一样渴望着彼此的心靠近,彼此的身躯互叠在一块。 轻喟一声,赛姬感觉着彼此胸膛间异样的跳动,脸上开了一朵朵桃花般滟媚的笑,迫切地更加偎紧他,朝他怔异的俊脸吐气如兰地问:“你会觉得我臭吗?” “什么?”他一时无法明白。 “雪芬嫌我擦的香水臭。”她饱含委屈地控诉道,挺起自己傲人的胸围,紧密地抵住他健实的男性胸膛。 彦廷只觉得火焰在脸上烧,在胸口烧,在肢干里烧,也在男性的欲望上烧。他不自在地转开脸,却闪避不了赛姬绿眸里谜般的热意,以及她靠在他身上那妖冶的曲线起伏。 “你也觉得臭吗?”她娇滴滴的呢喃,吐在他脸上的灼热气息进一步扇高他的体温,彦廷感到无法喘息。 “不会。。。。。”他支吾地道。 “你在敷衍我。如果真心这么认为,为何屏着气,不敢呼吸?” 酥软的性感腔调自她花蕾似的唇瓣轻轻吐出,水光潋艳的翠眸盈盈流转着情意,娇媚的模样传递着昭然若揭的勾引,却不会给人低俗的感觉。她的坦白反映出自然率真,尤其是她看他的神情,还有那柔媚轻快的嗓音,都美丽得如一场春梦勾人。 彦廷如受诱惑地深深吸了一口她醉人的体香,那弥漫着强烈诱惑的香泽一进入他体内,缓缓烧起他体内深处的火苗,烧呀烧的,烧得他头脑昏乱一片,眼中只有她的柔媚,她火焰似的笑,仿佛陷落在某种令人迷醉的深渊,陷落,陷落…… 直到某种真实的感觉如枫糖流遍全身,那种甜蜜让他欣喜若狂,那是久违了的味道,她的唇,她的舌,她的热情回应,还有她紧紧贴着自己的每道曲线,都带给他熟悉的愉悦,也吸引他进一步的沉沦。 他含住她柔嫩的唇瓣,听见在他温柔的刺探下、毫不犹豫分开的唇瓣逸出的细细喘息。当他看见她翠眸里流转的迷醉时,男性心灵得到强大的满足感。 她轻声吟哦,抵住他的唇倾诉她的怨、她的情。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颠覆他的理性,掀起他海啸般的狂情。他低吼一声,探进她温暖、丝滑的口腔,彻底地探索那里的甜蜜。双手则像有自己意志似的,缓慢却热切地爱抚她的女性化曲线。她胸前的丰盈沉甸甸地托在他掌心,燃起了炽热的火焰,令他再也无法回头。 男性的本能驱使他掠夺怀中自愿奉献的女体,在探索了一遍她甜郁的嘴,寻着那股诱惑人的香泽,他的唇缓缓下移,感觉着她丝滑的肌肤在唇下的颤抖,挺立的鼻不断嗅着她的味道,往起伏剧烈的雪丘移动。 赛姬仰高头,将身躯拱向他,觉得他湿热的呼吸几乎要逼疯她。就在他的手解开内衣的扣子,毫无阻隔地罩上她等待的胸房,她发出喜悦的啜泣。 “不……” 无法置信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的亲吻拥抱,彦廷本能地以身体挡住赛姬半裸的身躯,迅速地转回身。 深炯的黑眸因情欲弥漫而蒙上一层雾气,在雾气中,雪芬惊愕、悲痛的神情隐隐浮现。 “你们……”她指控的眼神充满无法置信,一步步倒退,旋身跑走。 “雪芬……”彦廷回过神,猛然惊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直觉地想去追赶女儿。 他才迈出一步,旋即转回身,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赛姬,恳求地道:“我必须去看看她。” 被突发状况搅得不知该怎么是好的赛姬只有僵硬地点着头,还来不及说什么,彦廷便旋风般的飙出门外,转眼不见踪影。 她呆呆地站立原处,身体仍发热着,心房却这样冷、这么空。她环抱住自己,抵挡自四周包裹向她的冷空气,默默地转回浴室。 ************************************************** “雪儿,你听我说……”彦廷束手无策地看着女儿将房内的玩偶一个一个丢在地上出气。 “我不要听!你做出这种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呜……”她边哭边丢,脑中充满父亲在赛姬房间的那幕。好丑陋,没想到爸爸也会做出这种事,她不要啦! “雪儿,你不要这样……”彦廷爬梳着头发,两鬓太阳穴都痛了起来,无法向女儿解释当时的行为,只能跟着女儿团团转。 “爹地是被那个妖女迷惑住吗?如果是这样……” 雪芬霍地转回身,黑沉的眸光尖锐地逼进他眼中的心虚。 “赛姬不是妖女。雪儿……”彦廷徒劳无功地恳求道。 “我不要听了!爹地最坏了!”她掩住耳朵,再度转过身走开。 “雪儿……” “我讨厌你们,呜……我讨厌……” 她将名贵的手绘瓷偶给扫落,彦廷冲过去,及时接住。这尊“母亲与女孩”是菱芝生前最心爱的收藏品,只因为雪芬说看到这尊瓷偶仿佛能感觉到母亲就在她身边,才移到她房内的,没想到她会在盛怒下,连自己的母亲投影都不顾了。 然而,彦廷救得了这尊瓷偶,却救不了另一尊,名贵的“居家时光”在另一端被掼在地上成了碎片,雪芬眼里有抹嗜于破坏的光芒。 “雪儿……” 在他的大声斥责下,雪芬的泪水如珍珠滑落,忿然弯身捡起碎片。 “雪儿,你这样会伤害自己……”彦廷惊恐地扑向她,抢走她手中的碎瓷片。 “反正你不要雪儿了,雪儿也不要自己……”她在他怀中哭喊道。 “我没有不要你。雪儿,你这样爹地会心疼……” “爹地骗人,你被赛姬迷住了,再也不要雪儿了!呜……别管我……” “雪儿……你到底要我怎样!”他无奈又无助地喊道,将她掼到床上,用力抱住她,免得她再有机会伤害自己。 “爹地好凶,呜……”她睁大黑眸,哭得更伤心。 “我不凶喔,雪儿乖……”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雪芬抽噎着,突然用力抱住他,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要离开雪儿,你是雪儿一个人的……” “雪儿,你在发抖……” “雪儿害怕。爹地别离开,陪着雪儿……”睁着湿漉的眼眸,她的模样是这么可怜。 “爹地永远陪着你。”彦廷心疼地搂紧她。 “我不要赛姬把你抢走,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你娶春天。。。。。”她哭喊着。 “雪儿,你别胡说……”他眼中闪过一抹难堪的情人的情,甚至想要跟她过一辈子。 “不是怎样?爹地已经不要雪儿了,我可以从你眼里看出来……”雪芬悲痛地说,她感觉到父亲对赛姬的感情不简单,那绝不是一般的友情,否则也不会有赛姬房里的那一幕。他们是……情人呀! 她越想越伤心:“爹地不要我……” “没的事!”彦廷紧紧地搂抱住她,轻轻摇着她。 “雪儿永远是爸爸的宝贝,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可是……我不喜欢赛姬……” “爹地会等雪儿喜欢赛姬……” “啊?”雪芬又惊又痛地看进父亲眼里,他的意思是…… “没得到雪儿的同意,我不会再婚。”他坚定地说。 雪芬心里妒喜交加。妒的是,赛姬在父亲心里占有地位,而那里原来只有她,现在却让赛姬分去一部分;喜的则是,有父亲这句话,她将有筹码对付赛姬。 “可是雪儿也要答应我,不能再无理取闹,要试着跟赛姬相处。” 她就知道有这个但书!雪芬垂下鬈翘的睫羽,掩饰心中的愤懑不平。她勉强自己点头,将阴沉的小脸埋进父亲怀抱。 “雪儿最讲理了。”彦廷松了口气。他相信假以时日,雪芬一定能跟赛姬好好相处。 房外的赛姬却不像他那么乐观。 她不是故意要偷听。 彦廷离开之后,她仍未从之前的冲击恢复过来,机械化地进入浴室简单的冲洗。冰冷的水流将她脑中的混乱冲去了些,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原本只是想去看看雪芬,发现她房门未关,正犹豫着是否该进去时,就听见他们父女最后的那段交谈。 彦廷话里的暗示令她既惊喜又担心。惊喜的是,他提到会等雪芬喜欢她,还说了再婚的事,表示他想娶她吗?担心的是,要是雪芬一天不点头,那么她跟彦廷…… 她咬着粉唇,知道很多事不能心急。他们相识的时间还短,而且对她而言,能得到彦廷的爱已是最大的荣宠,不一定要结婚。 即使雪芬一辈子都不答应也没关系,只要彦廷愿意跟她在一起,心里有她。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赛姬边走回自己的房间,边筹划着与雪芬长期抗战的计划。或许该先回米兰,处理那边的事,等到所有的事都安排好,她会回到彦廷身边,再一次攻陷他的心。 第十章 朝露还凝结在叶面上,反射着晨曦的光芒,赛姬被窗边的鸟鸣给唤醒,梳洗过后走近窗子,视线不经意地越过明净的玻璃窗面,捕捉到沐浴在晨光中的少女。 鹅黄色的洋装衬托出雪芬优雅的身段,她走向栽植着玫瑰的花园,阳光落在她发上,反射出一缕缕的金光。 觉得有必要跟她谈一谈,赛姬很快换了套米白色的休闲套装到花园,迅速寻找到站在玫瑰花丛里的雪芬。 “雪芬……”她方出声,便传来一声痛呼。 “噢!”雪芬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着恼怒。 “怎么了?”赛姬慌乱地走到她身边,发现她捧到胸口的雪白指头冒出殷红的血珠,血腥的气息令她顿时感到头晕。 “对不起,我不该突然出声的。”她很快地说,慌张地指着屋内,“我去叫人来。” “等你叫到人,我都痛死了!”雪芬低头审视自己被玫瑰花刺刺伤的指头,对于赛姬惊慌的态度感到狐疑。 她昨晚做了个怪梦,梦中有个红发绿眸的奇怪女人,她的左右是一些丑怪的鬼影,噗噗声中,蝙蝠满天飞舞,那景象有说不出来的惊悚,她吓坏了,梦中的冷意直到醒来时仍然窜布在她四肢。 吓醒后,她再也睡不着,索性到花园里来,想剪几枝玫瑰来插,却被晨光映照下的花园深深吸引,看着玫瑰艳美的姿态发呆,才会被赛姬突然的出声吓一跳,不小心刺伤手。 这一刺伤,脑子里突然冒出连串思绪,有些话好像是梦里的奇怪女人对她说的。她要她让赛姬吸血,只要让她吸到人类的血液,她就会暴露出真面目来,再也迷惑不了她的父亲。 这是什么意思?吸血?真面目?难道赛姬是吸血鬼,还是狐狸精吗? 雪芬虽然觉得相信梦太过傻气,但心里的另一道声音在说,试试看又何妨,反正对她并没有损失。 她看向赛姬忧虑的绿眸,咬了咬唇,低声道:“这种小事不必惊动别人,我只是被玫瑰花刺刺伤手,噢,好痛。” “对不起。”赛姬再度道歉,微微眯起眼抵挡逐渐强烈起来的晨曦,移动身子背着光,轻声解释道:“我急着想跟你说话,才会开口叫你。” “你想跟我说什么?”她好奇地问,秀眉蹙得更紧。 花刺刺得颇深,伤口泛着阵阵的疼,直抵心窝。 “我过几天就离开……” 雪芬清亮的眼眸闪过一抹喜悦的火花,但随即被她接下来的话熄灭。 “但我必须告诉你,我爱你父亲。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不会改变。” “你……”雪芬暗暗咬牙,微垂下睫毛遮住眼中的恼怒,思绪如电。 “我爱彦廷,并不会妨碍他爱你。你永远是他疼爱的女儿,雪芬,父女亲情与男女之爱是完全不同的,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在我痛得这么厉害时,你希望我想清楚?”雪芬气呼呼地道,“难道你是故意害我刺伤手;好用这种手段逼我答应?”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无意跟你为敌,我们都爱彦廷,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我觉得……” “噢,好痛,痛死我了……”不想再听下去了,雪芬娇声呼疼,泪水不断地冒出。  : 看她痛得这么厉害,赛姬慌张了起来:“我……去找郝管家,还是我们进屋找医药箱。” “等到那时候,我都疼死了。”雪芬骄蛮地说,“花刺深入肉里,不想办法取出来,会一直痛的。哎哟,真的好疼喔。” “不然,我们去医院。”赛姬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显得无措。 “都说我等不及了,而且这么做也太小题大作。”雪芬对她的迟钝暗暗咬牙,都暗示得这么明白了,她还不懂,索性朝她伸出受伤的指头,“你帮我把刺吸出来。” “什么?”赛姬困扰地喊道。 “吸出来呀。”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吸?” 才偷骂她迟钝,没想到她还有这招。雪芬转了转眸,眉头蹙得更紧,眼眸湿漉漉的,很委屈地扁着小嘴。 “因为……我害怕嘛!哎哟,人家看到血就头晕了,我刚才是一直忍耐。我手又痛,头又晕,你还叫我自己吸!说什么要跟我和睦相处,根本就是想看我笑话!” “我没那意思。我只是怕不干净……” “我的血不干净?”雪芬觉得深受侮辱。 赛姬被她气恼的一瞪,畏缩了一下,解释道:“我是怕我口水不干净,反而不好。” “你没听说口水有消毒作用吗?”雪芬胡乱地讲,还边以轻视的眼光向上瞄她,明明人家比她高一个头,她还设法做出睥睨样。“除非你身上有病菌,怕会经过唾液传染给我。” “我当然没有。” “那就快呀!你想看我痛死呀!” 虽然不相信一根小小的玫瑰花刺会痛死人,但雪芬一再用言词相逼,为了讨好她,赛姬只好勉为其难。 她迟疑地握住她修长鲜嫩的指头,血珠似乎冒得比刚才还大颗,竟然没有凝固。她不知道雪芬趁她不注意时,偷偷将那根花刺扎得更深,伤口受到刺激,自然就会不断出血。 她凝视花刺所在的位置,质疑着用嘴吸得出来吗? “快点!”雪芬大声命令,突然将手指头往她嘴唇伸去,血腥的气息汹涌而至,赛姬头一昏,意识像被什么牵引住,竟主动地张唇含住她的指头,鲜美的血液在舌上滚动,味蕾大受刺激,勾起了某种不曾有过的欲望。 “快把刺吸出来呀!”雪芬虽然觉得她的神情变得古怪,仍没有放弃想要证实梦中人所言的打算。只要父亲不被赛姬迷惑,要她做什么都可以,何况只是讣赛姬吸几滴血。 她不知道这几滴血对赛姬的影响有多大,勾起了她隐藏在心灵深处的魔性,血液的鲜美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那从舌上滚动贯穿至脑门的鲜味,使得她食欲大开,情不自禁地想多尝一些味道。 她用力吸吮,像个饥饿的饕客,某种瘾被勾起,被催促着更多养分来供养体内一股逐渐苏醒的力量。她感到门牙处发痒,指甲迅速地生长,心越来越热。 “你干什么?我是叫你帮我把刺吸出来,不是咬我!”雪芬害怕地道,那双发着异彩的绿眸,好像拿她当食物般地热切燃烧着,一阵诡谲的寒意窜过她四肢百骸,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缩回自己的指头。 赛姬却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你做什么?”她尖锐地叫道,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一声大喝响起。 “你对赛姬做了什么?” 是泰勒。 一直心神不安的他,没法在晨曦来临时进入梦乡,信步走出屋外,听见雪芬的叫声,急忙赶到,看见眼前的这幕,便知不好。 “是她对我做了什么才是!”雪芬哭丧着脸回答,有泰勒在场,她心安了些。只见他轻轻一掌击向赛姬的天灵盖,她嘴一松,她的指头就自由了。 “她……”她惊疑不定地想追问,泰勒却完全不理会,径自抱着赛姬软倒的身躯往屋里走。 来到上楼的梯口和彦廷遇上,后者焦急地询问:“赛姬怎么了?” “去问你女儿!”泰勒咆哮道,越过他,迅速飙上楼。 彦廷看向跟着进屋的雪芬,只见女儿脸色苍白,眼中充满惊惧。 “雪儿,怎么回事?” “爹地……”雪芬害怕地投入父亲怀里,脸上很快就湿漉一片。“好可怕喔。我只叫赛姬帮我吸出花刺,她却咬我。好可怕哟。” 彦廷心头一震,一股不祥的感觉爬上心里,无暇安慰女儿的恐惧,将她交给一旁的郝立,快步跟上泰勒。 ***************************************************** “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吗?”泰勒气急败坏地低吼。 将赛姬抱回客房后,他立刻将她体内的魔性封印成原来的冬眠状况,等她醒过来后,便以意大利语质问她事情发生的经过。 “对不起,我以为没关系。”赛姬对于自己被体内莫名的需索牵着鼻子走,以至于失去理性的作为感到既羞愧又恐惧。这就是泰勒一直警告她的事吗?一旦她接触到直系亲属以外的血液,体内的魔性就会被唤醒,变成一个吸血鬼?不,她不要!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能会伤害罗雪芬,让自己变成吸血鬼!现在是大白天,晨间的阳光虽然不算强,仍然有可能要一名菜鸟吸血鬼的命,你是不是疯了!” 她的恐惧成真了!赛姬绝望地领悟到这点,娇躯轻颤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如泰勒说的,伤害雪芬,变成吸血鬼,她就痛苦得想死掉。 “是雪芬要我把刺吸出来,我不知道有这么严重。” 她沮丧地道。 “那个鬼丫头在想什么!” “她没有恶意,是我太不心了。。。。”  。 “赛姬,都到这种时候,你还护着她!” “是我的错。雪芬什么都不知道……” “赛姬……”泰勒还想说什么,却因彦廷的到来而被打断。 “赛姬,你还好吧?发生了什么事?”彦廷焦急地到床边探视。雪芬的话在他脑中不断回响,他深幽的瞳眸里除了关怀外,还有着锐利的探究意味。 “还不是你女儿做的好事!”泰勒余怒未消地道。 “雪儿做了什么?” “她让赛姬吸她的血!赛姬不能接触别人的血!” “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就像个大浪打到泰勒头上,其中的重量和冰冷立刻让他警觉了起来。绿眸紧缩,他别开眼光不愿接触彦廷眼中尖锐的质疑。 “赛姬为什么不能接触别人的血?雪儿要赛姬帮她把花刺吸出来,她却咬她,其中有什么不对,告诉我!” 泰勒仍紧抿着唇,恼怒地蹙着眉头,思索着该用什么方法阻止罗彦廷追究这件事。 绝望的啜泣自赛姬唇间逸出,她泫然欲泣地看向彦廷,娇美的脸庞笼罩一层暗灰的无望。 “对不起……”珍珠般的泪水自她眼里滑落脸颊,那里有着悲痛和遗憾,“我好早之前就想跟你说……” “为什么道歉,赛姬?”他的语气是轻柔的,话却有千斤重。 赛姬闭了闭眼,到这种地步,隐瞒有什么意思?体认到自己竟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性,害怕终有一天会因此而伤害心爱的人,她是不能再隐瞒了。 “赛姬,别说。”泰勒道。 她虚弱却坚持地对他摇头,脸上有抹美丽但脆弱的笑花。“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爱情不是真的爱,我不能要。别阻止我,爸爸。” “你……喊他什么?”彦廷感到头晕目眩,宁愿是自己听错。 “爸爸。”她勇敢地看进他眼里,“泰勒是我的父亲,这就是我为何不能接触别人的血的原因。从小他就保护我,不让我接触血腥,希望我能做名正常的人类。” “你是……” “我拥有吸血族四分之一的血统,体内的魔性一出生就被爸爸封印住,除了他的血外,我不能接受其他人的血,否则体内的魔性将控制我,让我变成吸血鬼。” “不……”彦廷不愿相信,眼中交错着复杂的情绪。 “我很抱歉没早点告诉你。”看出他眼里的厌恶和恐惧,赛姬的心在滴血,全身都感到发冷。但这是她自找的,怪谁!颤抖着唇,她哀伤地看着他,“我爱你,彦廷,但不能用这个理由做为隐瞒的借口。只能说,我一直以为我是正常的,可以给你幸福,直到吸了雪芬的血才发觉自己的危险性。我不怪你害怕,也不管你是否愿意相信,但我真的爱你。若你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我,也绝不怪你。我会远远地走开,不会打扰你。” “赛姬……”他心弦震动,不是不相信她,也不是不被感动,而是……心情好乱,许多思绪都无法理清呀。 “我只请求你原谅我的欺瞒……。”无法面对他的拒绝,赛姬将脸埋进父亲怀里,抽噎着,“带我回家,爸爸,我要回家。” “赛姬……”感觉到爱女的心碎,泰勒真想狠狠揍罗彦廷一拳,他知不知道赛姬为他付出的情感有多深!但他更清楚如果真这么做了,赛姬不会原谅他,何况爱情本来就不能计较,如果罗彦廷不爱赛姬,他打他也没用。 “爸爸,带我走!” 禁不起爱女的一再催促,泰勒咬了咬牙,转瞬间便带着赛姬消失在彦廷面前。没料到他们会走得这么迅速,彦廷的心像空落了一块,望着空无一人的床面,心里像刮了一阵凄风,下了一场惨雨,心园里的花儿都落尽了。 ************************************************** 诗人说,人间的季候永远不断在转变;赛姬却在想,男女之间的情爱如果也能跟着四季更迭,心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苦了? 不管苦不苦,季节是留不住的,正如爱情的无法挽留。还来不及察觉,夏季便悄悄溜走,收获的季节紧接着来临。 当葡萄累累结实,彦廷来电问候,只问她好不好,不提私人情感,纯粹公事交往,她却不争气地在听见他的声音时,心跳加速,挂断电话后,隐忍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地奔流而出。 她爱他,即使季节改变,心却不会变。他对她呢?从一开始就不曾明白表示,仅有的一次主动还是她先投怀送抱。在知道她的异类身份后,他还愿意敞开心接纳她吗? 当朋友,彦廷是不会计较的,但情人呢?有谁会去爱一个随时都可能变成吸血鬼的魔女!罢了,就这样吧,自己这种身份哪有资格追求人间的至爱,不是早有体认了吗?为何在遇见彦廷时,反而痴想着不可能得到的感情?多情只是空余恨,让冷掉的心冻成冰块也无妨。 然而,思念像一首歌,每天都在唱,不管是秋天,还是冬天,始终不曾停歇。当圣诞的钟声敲起,新的一年来临,彦廷依然占据住她整颗心。 这段期间她受邀到法国帮杨维贞设计礼服,意外地阻止了一场谋杀,还在维贞的夫婿尚德雷位于阿尔萨斯省的家—尚家堡见证他们的婚礼,让凄冷的心沾染了些许的暖意。 巧合的是,春天和凌志烨这对欢喜冤家也来参加婚礼,春天一见到她便频频埋怨她离开得太匆忙,连跟她说一声再见都没有,并对她竟被雪芬打败,感到不平。 “我看彦廷这阵子形容清减,沉默了许多,一定是因为你的缘故。而你这个样子……哎,分明是身分两处,同样憔悴!你们明明是两心相许,却被雪芬给棒打鸳鸯,教人也跟着难受。” 赛姬闻言只有苦笑。春天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晓得她拥有吸血鬼的血统,还会为她抱不平吗? 婚礼结束后,赛姬飞回米兰,心虽为情所困,生活还是要过的。前阵子心情不好,许多工作计划都耽搁了,来不及参加一月份在佛罗伦斯举办的国际时装节,便将新一季的服装安排在维洛纳的假面狂欢节发表。 二月十一日这天,维洛纳当地依照往例举办了传统的面具游行与主题花车,各地的观光客涌进。这里是莎士比亚笔下《罗蜜欧与茱莉叶》的;故事发源地,如今还保留着茱莉叶的家及坟墓等遗迹。赛姬拿这个极富悲剧性的爱情故事来设计服装秀的舞台,整场发表会在维洛纳市中心的大饭店里举行,模特儿除了穿着流行感十足的服装走秀外,脸上还戴着赛姬精心设计的各式面具,使得整场服装秀充满戏剧效果,也获得空前的成功。 赛姬在模特儿走完秀后,被簇拥到舞台中央接受与会来宾热烈的掌声。当一名挺拔的男子捧着花束走上舞台时,赛姬的颈背窜过一阵难以言喻的电流,心跳加速,狂喜的情绪在心房里发酵,氤氲着热气升上眼睫,视线迷蒙。 然而,即使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孔,心也能精准描绘出始终盘踞住心的人儿影像。看着他出众的身影一步步地接近,直到站定在她面前,伸手递出一束香槟色玫瑰送到她怀中,赛姬的听觉被一阵魂萦梦系了有近五个月的熟悉温柔的嗓音给占领,绷紧的心弦被用力拨动。 “恭喜你,赛姬。” 她因等待而生雾的眸子,流淌着惊喜,眼中的雾气负荷不了心中强烈的情潮,很快凝结成雨泪。在泪影中,他俊美的脸庞流露出某种深刻的情绪,举起手为她拭泪,并将她拥进怀中。 “别哭,吾爱。” 他说什么?赛姬感到头晕目眩,太多的惊喜让她一时间无法负荷,当彦廷的唇靠近她,叠在她藕色的唇瓣,她觉得自己就要因喜悦而死掉。 周遭的掌声与人语喧哗仿佛被隔在他的怀抱之外,除了感受他热情的吻,与有力的拥抱外,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以至于自己是怎么下台,如何离开人群,都是迷迷糊糊。 等到她从那一吻中醒来,惊讶地发现彦廷不知何时带她离开饭店大厅,来到套房内。 她如梦初醒般,不敢置信地以手指摸索着他的脸庞,想确认他的存在。 “真的是你…”指尖下略带粗糙的温暖触感教她喜悦得要颤抖起来,他坚毅的下巴就被她捧在手上,那么真实的存在令人难以忽视。 “是我,赛姬。我来了,来到你身边。”彦廷心中同样涌满激动的情潮,声音是温柔的。他的目光贪婪地梭巡她娇美的脸颜,尽管之前在台下已看过她的风姿,发现她脸上的圆润转为清减,眉目间的开朗为一抹淡淡的忧愁替代,知道害相思病的人并不只有自己,她同样也承受着相思的折磨。 “可是,你怎么来的呢?”赛姬不敢闭上眼,拼命地睁着眼眸,就担心一个不留神,彦廷就从眼前消失。 “搭飞机来的。” 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然而他认真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让赛姬不晓得该笑还是生气。 “我昨天到罗马,接着转机到威尼斯,今早才搭车抵达维洛纳。你瞧我这里还有黑眼圈,是长途旅行没睡好造成的。”为了表示他没说谎,他还指着自己眼眶下方的阴影说明,看她的表情仿佛很想要人呵疼。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尽管如此,赛姬的整颗心都为他疼痛了起来,倾身向他,在他眼睑下方各印下一个怜惜的吻。 “可怜的彦廷,不过我问的是,你怎会来这里,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从来没生你的气。”他深情的目光如醇酒醉人,赛姬被他看得晕陶陶,听见他枫糖般甜郁的话继续倾倒向她,“是泰勒通知我,你在维洛纳举办的这场服装秀。” 她略略推开他,脸上闪过一丝受伤:“是泰勒逼你来的吗?如果是这样……” “不是这样的,赛姬。”他坚定地将她搂回怀里,抵着她光洁的额头,黑眼里有着赤诚的情意,“是我自己想来。” “你自己想来?”芳心颤动如弦,她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经过了近五个月的等待,抱着希望的心情都枯萎了,她能为他再生出期望吗?会不会又是失望?会不会仅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是的。”彦廷坚定地告诉她,扶她在沙发上坐下,为两人各倒了杯矿泉水。 赛姬的眼光自始至终绕着他转,焦急地等待他的进一步说明。 润了润喉后,彦廷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目光柔情款款地注视着她,端丽的嘴唇终于开启:“原谅我这么迟才来,实在是我当时的心情很乱,理都理不清楚。在那种情况下,我没办法见你。” “那你现在……理清楚了吗?”她犹豫地问,像一个等待判刑的囚犯,焦急又恐惧地等着他的判决。 “理清楚了。”轻拉着她的手到唇边亲吻,彦廷看着她呢喃:“我爱你。” 泪水一下子汹涌到眼眶,那三个神奇、美妙的字眼如同一股暖流风浪般地拂过她周身的神经,难以言喻的狂喜流质般地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她发出喜悦的啜泣,投进他怀里。 “原谅我这么久才想通。”他用力抱紧她,抵着她柔软、波浪般的长发低哑着嗓音倾诉,“泰勒带着你消失后,我才惊觉到失去你后,自己的心有多空茫,瞬间找不到温暖和依靠,甚至不知该怎么跳动了。但是,你留给我的震惊,如一团迷雾困住我,在佛日堡的经历,恐怖的印象就像雾中的蛛网把我捆绑住。想象你变成吸血鬼,赛姬,我害怕,也没办法接受,因为我有雪芬,有其他的家人,我不能拿我所爱的他们跟我一块去冒险。” “我了解,我不会怪你。”尽管心里很难受,赛姬明白彦廷的考虑是对的。只要他心里有过她,她就该心满意足了。 “不,你不了解。”彦廷的声音像是在哽咽,他按住她欲抬起的头颅,手指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梳理。“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起初时,只要脑子一空下来,你的影像就会占据住,后来却演变成不管我有没有空想,你就这么冒出来了。相思难受,不想你却分外困难,在这种煎熬下,我不好受。” “我也是,我……” “春天都告诉我了。她跟志烨从尚家堡回来时,曾找我谈过。那个时候我就想来找你,但是手边的工作让我没办法立刻成行,同时也晓得你正为这次的服装秀忙碌着,才会延至今天。” “是春天让你来的吗?” “赛姬,你为什么老想着是别人让我来的?如果不是我自己愿意,谁都没办法要我来见你。”彦廷抬起她的头,那双翠绿的眼眸里有着被伤透心后的不确定,是因为这样,她才不相信他是自愿来见她的吗? 彦廷为此而心如刀割,温柔地倾身吻遍她没自信的脸颜,声音更加轻妙,像是担心会吓着她:“你记得自己去找过善恶吧?” “嗯。”她不自在地转开眼,仿佛难为情他竟会知道这个小秘密,明明拜托过善恶和蔷薇不说的。 “你是经由安琪和魔魅找到他,而安琪也透过善恶交给我一封信,和一件礼物。” 她惊讶地看向他,迎上他富含深意的瞳眸。 “你要善恶保护我,是不是?” “嗯。”她不好意思地承认,“因为那时候泰勒很气你,我担心茱莉亚会乘机对你不利,就拜托善恶守护你。” “为什么你不气我呢?在你付出这么多后,我连一丝情都没还给你,就任你伤心地离开,你都不气我吗?” “如果我付出多少,就想要你还多少,那不是爱,只是交易罢了。彦廷,尽管我期盼你的爱,但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强。就算你不爱我,我还是喜欢你。”她幽幽地坦白心中的情愫。 “赛姬,我没爱错你。”彦廷心中盈满一股温泉般的暖流,语气是满足的,“当我从安琪的信中得知善恶和蔷薇会来找我,是因为你的拜托,困扰住我的谜团和蛛网忽然间散开了。我羞愧交加,觉得自己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 “你别这么说。”她的手轻覆住他柔软的嘴唇,绿眸里盈满情意,“你当然值得。除了你外,没有另一个人让我想对他好。” “赛姬……”胸中的情潮再度激动,他何德何能得到她如此深情的眷恋!彦廷无法阻止自己想要碰触她、感觉她的冲动,虔诚地覆住她花蕾似的唇瓣,借着唇齿之间的缠绵诉说他心中的感动。 当两双嘴唇因呼吸困难而分开,他们从对方眼里看到不需言语说明的缠绵情致,感觉心更近了。 彦廷在呼吸顺畅后,再次轻啄她的唇,重拾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其实我会这么快想通,全赖安琪的提醒。她在信上问我,是不是还记得彗星堡的那个午后,她与我有过的交谈。她曾告诉我说,对她而言,不管魔魅是魔是人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他自己。不管旁人怎么想,她所认识的他是善良的、温柔的、爱她的,这样就足够了。她问我心目中的你是什么样的形象,是可怕的吸血魔女,还是温柔多情的痴心女子。我想了又想,将她之前的话重新想过一遍。就算你身上流有吸血族血统,但你从未伤害过人,也没有妨碍你善良的天性,这样的你,我为什么要害怕!你根本不可能伤害我,伤害任何 “我没这么怯懦。。。。。”她娇声抗议。 “你不是怯懦,你只是善良。”他宠溺地紧搂了她一下,“就连被我伤了心,还惦记着我的安危,拜托善恶要守护我,这样的你是不可能变成邪恶的吸血鬼。就算你不幸变成吸血鬼,相信你也是善良得舍不得伤害任何生灵,宁愿自己受罪的吸血鬼。” “彦廷……”她因他的信任喜极而泣,“你真的认为我不会害人?” “是的。”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是我体内有吸血族的魔性,在我吸吮雪芬的血时,我完全地迷失本性,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不是泰勒赶到,我说不定伤害雪芬了。” “你这么相信吗?” “嗯。” 见她沮丧地点着头,彦廷的心跟着难受起来。她是这么善良、无私,只担心着自己会伤到人,就没想过自己会受到伤害。 他拉她起身,牵着茫然无措的她走到窗边,用力掀开窗帘,将窗子打开,让冬日里难得露脸的阳光泼洒进来,投射在两人身上。 接着,他从高领毛衣的衣领里翻出一条项链,上头的坠子是个水晶十字架,他将阳光下反射出璀璨光芒的水晶坠子放进赛姬手中。 “紧握住它,你感觉到什么?” “什么?”赛姬一头雾水,“有你的体温,你是要我感觉这个吗?” 彦廷的唇缓缓扬高,眸心里有抹谜样的光芒,缓缓地道:“你知道吗?善恶告诉我,当年安琪就是以这个十字架将茱莉亚吓得屁滚尿流。而且连善恶也吃过这个水晶十字架的亏,可是你握住它,站在阳光下,却一点事都没有,不就表示你是善良的、无害的吗?赛姬,别再为你的出身自卑,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是绝对不会伤害人的。” “这个十字架真有你说的威力?”她敬畏地看着、捧着戴在彦廷颈上的十字架坠子。 “安琪在信上说,只要有信仰,不管是对宗教的虔诚,还是相信爱,相信正义,相信光明,这个十字架一定能发挥力量保护我,这也是她把这个坠子送给我的原因。” 紧紧地握住十字架,感觉着彦廷的体温一点一滴地渗向她,窗口吹来的寒风竟然一点都不冷了。赛姬眼中涌出一片湿热,情不自禁地投进彦廷的怀抱。 “谢谢你,彦廷。你不知道你的信任对我的意义有多重大,我……” “我的爱是不是也足以激奋你失落的信心?赛姬,你曾说过有信心给我幸福的,我希望能帮你找回这份信心。” “你找回来了,只要有你的信任,我的信心就回来了。”她吐气如兰地道,翠眸似有万种风情地勾引着他。 彦廷抵挡不住她的魅力,低下头覆住她的唇,清楚地感觉着她心甘情愿的降服。她分开唇瓣,迎着他探索的舌头,感受着他男性的欲望逐渐苏醒。 一时间。房内弥漫着两心相悦的缠绵情致,谁都没注意到阳光被一片乌云遮住,阴森森、黑压压的不明物事笼罩住他们,如一阵龙卷风将没有防备的两人卷入半空。 第十一章 哎哟声中,两人分别跌落杂草丛生的泥土地面。 有短暂的片刻,他们搞不清楚自己怎会从富丽堂皇的饭店房间来到这像是废墟的地方,举目所及的荒凉及阴森,都像是好莱坞导演喜欢拍摄恐怖片的场景,阵阵不祥的感觉笼罩两人心头。 所以当那道高亢的恐怖笑声响起,两人不由得面面棚觑,在彼此眼中找到同样的答案。 茱莉亚! 没错,就是吸血族最骄蛮、任性、不讲理的茱莉亚公主驾临! 她像个女王般出场,身边有着她召募而来的吸血族手下。虽说这里是泰勒的地盘,高贵、美丽的茱莉亚公主也有自己的号召力。 “呵呵呵,你们终于落在我手上了,看这次谁能来救你们!”茱莉亚冰冷的声音洋溢出趾高气扬的得意,阴森的绿眸射出令人心寒的杀气。 赛姬本能地挡在彦廷身前,重现数月前三人第一次面对面时的情景,看到这幕的茱莉亚心火烧得更旺,绿眸里射出狂怒。 “你不是被命令不能对彦廷动手吗?”尽管心里很害怕,赛姬仍勇敢地直视向茱莉亚,提出质疑。 “你这个贱种,竟懂得拿我父王的命令压我!”茱莉亚冷笑道,绿眸里闪射出诡谲的光芒。“没错,父王是要我不得对罗彦廷动手,我也不打算对他动手,我今天要对付的人是你!” 当那双涂满黑色的尖锐指甲指到赛姬面前,她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眸瞳孔很快收缩了一下,心脏剧烈跳动,感觉到从指甲传来的寒酷杀气。 “你想对赛姬怎样?”彦廷下意识地想将赛姬给拉到身后。 看他竟然想保护赛姬,茱莉亚更加的恼火,怒哼一声。 “从来没有人可以在抢走我茱莉亚的东西后,全身而退!” “我不是东西!而且赛姬算起来应该是你的……” 他想了一下,在她杀人似的目光下,不怕死地加上一句,“侄女,你不应该……” “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应不应该!这个贱种也不够资格当我的侄女!”茱莉亚抓狂道。 侄女?多可怕呀!虽说自己有千年的道行,年纪其实也不小了,可有个侄女?不,她才不要呢! “你不是泰勒的姐姐吗?”彦廷狐疑地问,对于她口口声声骂赛姬“贱种”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那个贱种不配跟我有关系!”茱莉亚怨恨地道,“那家伙不过是张嘴会说话,竟哄得向来疼爱我的父王严厉地训斥我,不准我得到你,让我成为全族的笑柄!哼,我绝不原谅他!” “你到底想怎样?”赛姬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对抗茱莉亚的魔力,只希望能保住彦廷。 “我想怎样?哼哼!”茱莉亚又是连串不怀好意的冷笑。 “你说不会对彦廷动手,要对付的是我,那你立刻放彦廷走!” “赛姬,要走一起走,我不会留下你!”彦廷哪肯留下她自己逃命,语气坚决地道。 “彦廷,你留下来也没用,还是快走!” “不,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彦廷……” “好了!”茱莉亚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神情带着冷血的肃杀。“罗彦廷暂时不能走,至少也得看完这场好戏,看他是不是有命离开!” “你不是说不会伤害彦廷吗?”赛姬惊恐地道。 “我是不会动手伤他啦,但你就难说了!”茱莉亚阴沉的目光在两人脸上缓缓游移。 “你是什么意思?”赛姬被她看得一身冷汗。 “就是这个意思!”茱莉亚忽然拿出一个注射器,针筒里有着红色的血液。 赛姬一见,便知她打的主意,娇躯因恐惧而颤抖着,“不……” “上次如果不是泰勒插手,你早就变成吸血鬼吸干那丫头的血了!罗彦廷看到你可怕的模样,还会想跟你亲热吗?哼,泰勒竟以你是人类为借口,说服父王要我把到手的猎物拱手让给你!那我就把你变成吸血鬼!只要将这个注射进你体内,混乱你的血液,激发你体内的魔性……” “原来雪芬会那么做,全是你的设计!”赛姬恐惧又生气地指控。 “没错,就是我!”茱莉亚笑得更加的得意,“当我知道你一旦被其他人的血液污染,将诱发你体内的魔性苏醒,我就想到要怎么对付你了。上回的事不过是个实验,这次可是来真的!这管血可不是寻常人的血喔,是人类所谓的爱滋病患者的血,所以哆,你不但有幸摆脱人类身份、成为吸血族的一员,还将成为一名带着爱滋病毒的吸血鬼!哎,这是多么大的荣幸呀,”她夸张地笑道,“一旦我将这管血注射进你体内,你会在罗彦廷面前变成吸血鬼,而且还会在魔性的驱使下饥渴地扑向他,咬断他的喉咙吸他的血!如果他侥幸没死,就可以和你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吸血鬼夫妻,而且你看现在的阳光——” 从废墟窗口看出去的天色原本还有片乌云遮蔽,但在茱莉亚手一挥下,那片乌云移开了些,透出丝丝阳光。 很快的,她又挥了一下,让乌云回到原来的位置。 “放心,等一下我一定会让阳光仁慈地普照大地。” 她阴险地勾起嘴角,“午后两点虽然不是日照最强烈的时候,但也不温柔。刚变成吸血鬼夫妻的你们在这样的阳光下,啧啧啧,光明将消灭黑暗,不能同时生,也能同时死,又是一桩死同穴的千古佳话呀!” 没料到她竟这么恶毒,赛姬气愤得全身发抖,用力推开彦廷,边将自己所拥有的少许魔力提升到最高,大喊道:“彦廷,你快走!” “赛姬!” “谁也走不了!”示意属下拦阻住彦廷,茱莉亚轻轻松松地一个挥手,就将赛姬给掀倒在地,使得她气血翻腾,接着带着诡谲的笑意一步步地接近。 “可别怕痛喔。就像蚊子叮一样,我会很温柔的。” “走开!”赛姬惊恐地往后退,阵阵无助感围绕住她。 只要想到自己会变成茱莉亚口中的魔女伤害彦廷,她就宁愿现在死掉。“我宁愿你杀了我!” “杀了你太便宜了。”享受着猎物濒死前的挣扎,茱莉亚放慢脚步,扬起的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 太爽快了,积压了许久的怨恨终于可以在今天宣泄,看着赛姬在脚边害怕得颤抖,看着彦廷在手下的擒抱中奋力挣扎想要奔到爱人身边,仿佛看到安琪与魔魅被她同样踩在脚下哀求、呻吟。她疯狂地大笑,眼中的嗜血光芒让她的神情显得狰狞。 “让你亲手杀死心爱的人,让你饱尝失去至爱的痛苦,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她阴狠地逼近她,手中的注射器一寸一寸地接近。 “不!”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让彦廷挣脱左右挟持的两名大汉,奔到赛姬身边,挡在她与茱莉亚之间。“你不可以这么做!” “你命令我?”茱莉亚怒极反笑,眼中充满冷锐的嘲讽,“来呀,看你怎么阻止我!” 彦廷表情冷静,在最危险、紧急的情况下,体内有股安稳平静的力量缓缓升起,告诉他该怎么做。这一刻,他听不见赛姬要他逃走的哀求声,也听不见茱莉亚的冷笑,只听见心灵深处的那股声音,伸手握住颈间的水晶十字架。 茱莉亚的表情一变,觉得那个十字架坠子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你以为拿那个能唬得住我?”她嘴角扬起一道不屑的圆弧,边在脑中搜寻可疑资料。那不是安琪的十字架吗?许久之前有过的惨痛记忆浮现她脑海,可是安琪是天使降世,十字架在她手中发挥令群魔胆寒的威力,罗彦廷不过是名凡人,能有什么作为! 尽管如此想,她仍下意识地倒退一步,眼角余光瞥见遮住阳光的乌云散开,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彦廷不理会她,心中只有安琪信中的话。只要相信爱,相信正义,相信光明,十字架就能发挥力量保护他。 他看进茱莉亚惊疑不定的绿眸,紧握住十字架对着她。 “相信爱,相信正义,相信光明!”在他似咒语,又像是宣誓的话中,手心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温暖力量灌人,流遍全身,随着他往外推出的拳势向外发射。 “不!”茱莉亚大惊失色,惊喊声中狼狈地往后退离。 不可能的,罗彦廷只是个凡人! 一道强烈的白光以彦廷为中心向外辐射,惊骇、绝望的尖叫声缕缕不绝,当彦廷和赛姬重新张开眼睛,茱莉亚和她带来的属下都失去了踪影。 “彦廷?”像从一个噩梦里醒来,赛姬目瞪口呆。伸手搀扶力气用尽的彦廷坐下,惊疑不定的目光四处游移,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事。”尽管心有余悸,彦廷仍然振作起来,将赛姬搂在怀里,目光温柔的地逡巡着她:“你怎样?刚才茱莉亚把你推倒,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她摇着头,注视他的眼神带着敬畏与不解,“你打跑了茱莉亚!你是怎么办到的?” “是安琪送我的十字架。”彦廷从混乱的思绪里抓到答案。不久前经历的力量令他感到畏惧,他低头注视手中的十字架,水晶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寻常宝石的光芒,仿佛之前的那段经历不曾发生。 瞪视着彦廷戴在颈上的十字架,赛姬心中被扬起的惊慌的尘埃缓缓地平静下来。她偎向他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还有他的体温,知道他们安全了。 抬头与他一块看向窗口,温和的冬阳照射进来,驱走了废墟里的黑暗。一株娇嫩明艳的野花就开在墙角,美丽的身影有如爱情,亭亭玉立不畏寒冷,只要有一点阳光,一点雨水,就可以开得灿烂。 他们拥紧彼此,感受着生命在周遭涌动。 ***** “怎会这样?”悄悄地退出废墟的泰勒,带着惊魂未定的神情看向一起来的善恶。 夜灵通知他茱莉亚想对赛姬和彦廷不利,他立即呼叫善恶前来相助。当他们赶到饭店,两人已被掳走,追踪到废墟时,恰好目睹了彦廷借着安琪赠予的水晶十字架力量驱走茱莉亚的这幕。 “一个凡人也可以拥有天使般的灵力吗?还是那枚十字架在任何人手中都有相同的威力?” 难怪泰勒会提出这样的质疑,即使是搞不清楚来龙去脉的蔷薇也为彦廷紧握住十字架时所散发出来的光明力量啧啧称奇。 “罗彦廷不是凡人。”斜倚在废墟残破墙面上的善恶懒洋洋地说。 “罗彦廷不是凡人?”泰勒惊讶得差点舌头打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是天使下凡吗?” 事情不对劲,何以约瑟那家伙对我三番两次逾越权限守护罗彦廷都没话讲,还一副乐观其成,随我高兴。“ “他真的是……” 没等泰勒结结巴巴地重复问题,善恶便接着道:“你们应该听过希腊罗马神话里的一则故事吧。关心人类的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火,带给人类光明……” “他是普罗米修斯?”泰勒狐疑地问,“那只是故事呀,怎么真有这名神祗的存在?” 善恶因他的打断而丢给他一个白眼,“人类会流传这样的一个故事,自然是有原因。话说跟我父亲撒旦同辈的一位主掌光明的天使,就是一个对人类十分关心的天使,他深爱着人类,不但指引人类取得光明,甚至在我父亲被打下地狱之后,自愿下凡感化人心,一次又一次地放弃回返天堂的机会。虽然上帝警告他,天使的灵力将会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递减,最后可能没办法再回到天堂,这名光明天使仍然不改其志。” “你是说罗彦廷就是那名天使?” “没错。”善恶的蓝眸里闪射出一抹敬意,“他不知轮回几世了,每次必经历人间的各种悲欢离合,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都禀持着一颗纯净的天使心对人对事,即使是面对邪恶,他都心怀善念。像刚才的茱莉亚,即使她那么可恶地对付他跟赛姬,彦廷只使用水晶十字架的力量将她驱离,却没有消灭她。” “真是可惜。”泰勒忍不住这么说。 “茱莉亚可是你的姐姐,你就这么没手足情吗?”善恶好笑地问。 “她对我不义在先,我也不必跟她客气!”一想到她竟然想伤害赛姬,泰勒就恨得咬牙切齿。“我现在就回境外魔域跟我父王告状,这次非得要茱莉亚受到惩罚不可。” “去吧,反正这里也不需我们了。” 听了善恶富含深意的话,泰勒将目光看向里头亲密拥抱的恋人。在适当的休息后,两人相互扶持地站起身,寻找着废墟的出口。 两张靠在一块的脸庞有着情人相处时的款款柔情,相视的眼眸里散发着不逊于阳光灿烂的幸福光芒,泰勒眼眶一湿,很快别开眼,迅速飞往自己的战场。这次一定要一劳永逸地捍卫住赛姬的幸福。 ***** 受不了耳边的喃念,雪芬终于松口了。 先是一阵不知名的声音,每到睡梦时便在她耳边念个不休,要她放弃自私的想法,成全父亲的幸福。 后来随着赛姬一次又一次地飞抵罗宅造访,外婆、大舅妈、大舅,以及小舅妈春天也加入唠叨的行列,不断在她耳边诉说赛姬的好处。 赛姬设计的衣服体面、合乎时尚;赛姬为人温柔;赛姬做的意大利点心好吃;赛姬的仪态大方;要是有赛姬当罗家的女主人,他们就放心了…… 最后,她那个向来都不爱训她的小舅也找上她,板着一张脸道:“雪儿,拜托你答应好不好?你要是再不答应,春天就有找不完的理由往你家里跑,万一她被姐夫拐走,我看你怎么还我一个老婆!” 嘿,有没有搞错!你这个老婆还是我一手设计来的呢! 雪芬真想大声地这么抗议,但为了保护既有的形象,只好紧闭住嘴巴。 她心里明白得紧,再这么下去,她这个在家人心目中温柔、聪慧、识大体的小公主形象就要被任性、自私、不讲理的刁蛮女给取代了! 况且赛姬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做客,每次都住在她家好几天,跟她父亲罗彦廷浓情蜜意,也不管她高不高兴,这样跟嫁进他们罗家有什么不一样?就只是名分上的差别而已! 权衡利益得失,尽管心痛无比,雪芬忍痛地点了头。 只希望从此之后,那些烦人的唠叨都不用再听了! “谢谢你,雪儿。妈眯走了。” 咦,这是什么声音? 雪芬在睡梦中感觉到那声音越飘越远,鼻头跟着感到酸热,泪水如串串珍珠无声地滴滑在枕头上。 —本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