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漾浪荡子》 楔子 她身上的这件枣红色亮缎饰黑色绣镂花旗袍领洋装对今天这样的喜庆场合可说是十分合适,往头顶盘高的复古发卷在美发师的精心设计下,插上新鲜的花朵和一对凤簪,将一张由美容师雕琢出的绝美秀颜妆点得令人惊艳。至少,从她未婚夫的眼里,她看到了意乱情迷的晕眩感。 谢利環没有一丝满足的愉悦。 她知道她心里没有,除了空空落落的茫然外,说不出还有什么感觉。 为什么? 她描绘得十分完美的鲜红色丹唇应该咧成和她母亲一般大,或者该上扬成一抹夹杂着准新娘羞涩的幸福笑意呀。她提醒自己,也照做了。 在好命妇人--被公认为福寿双全的表舅婆带领下,利環捧着朱红色的金漆雕花茶盘端庄的走到男方的座位。 依照礼俗奉上甜茶。 来到未婚夫面前时,李嘉元眼里的温柔笑意美得令她想哭。 她不配,她想这样告诉他,不配承受他充满眷宠怜爱的眸光,不配拥有他这样好的男人,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的垂下两睫,待他拿起茶杯后退开。 等男方饮尽甜茶,她端着同一个朱红色金漆雕花茶盘上场,这次是收茶杯。嘉元也依足客家礼俗将大红包与金饰放在茶盘上,俗称为扛茶压茶盘。 拜现代科技之赐,整个过程都有专人以数位摄影机拍摄,不会让人有受到镁光灯闪烁的骚扰感觉。除此之外,无论是要冲洗成照片,或是要制作录影带或光碟也非常便利,若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还可以透过专业技术处理。但事实上,无论是男女双方,或是与会亲友的表现,都可说是臻于完美的极致,甚至有资格做成民俗婚礼的教学观摩带呢。 身为订婚典礼女主角的利環忍不住这样想。肉体上她参与演出。心灵却像站在云端俯看凡间的仙人一般超然,心里异常的冷淡,仿佛这不是自己的订婚礼。 订婚礼?这名词让她的神思有短暂的飘远。 接下来是双方家长的事。 男方家长将小聘、金饰等盛在圆盘上当面转交女方家长,尽管两家是世交,对于婚礼的事宜早有默契,但礼不可废,仍依足传统的客家礼进行。一等媒人形式上的向双方亲友扼要说明议婚条件后,便是整出订婚戏码重头戏的上场--由准新郎、准新娘交换戒指! 不否认到这地步,她心里仍有一丝不确定。 理智上,她可以赞同父母的认定,嘉元的确是百分之一百的良好,但问题是她与嘉元之间并没有…… 她看向那张俊朗亲切的脸颜,试着寻找吸引她激狂、渴慕的情潮,但只从那双澄澈明亮的美丽眼眸里看到温暖的关怀,以及她有些悲哀的灵魂。 忧伤而美丽的表情似曾相识,依稀曾在哪里看过。 往记忆里寻找,很快就忆起了那令她椎心刺痛的场景。 在那种心情下,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她有可能因自身的悲伤而误将准嫁娘的羞赧错认了。可是此刻,她却异常的肯定她没有看错。虽然是不同形式的订婚礼,传统与摩登西式的对比,然而,相较于准新郎的踌躇满志,准新娘确实不像未婚夫那样喜上眉梢呀。 只有处在同等心情的她,才能从陶琴当时的表情体会识她心中的忧悒。就像她现在这样,从头至尾就不是心甘情愿的想订这个婚,却碍于父毋之命,没有借口推却。 不,如果她有意拒绝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是她不想拒绝。 当她的痴恋像山陵一寸一寸崩塌,任一种难以言喻、渺小得不足为外人道的刺痛一点一点地蔓延全身,跌碎的心脆弱得不堪负荷,只能有目的捉住自以为可以挽救她脱离针刺的疼痛。 她以为嘉元的好可以帮助她从一场无望的苦涩单恋里挣脱,她以为只要她下定决心当他的妻子,就可以得到救赎。 她拚命的告诉自己,时间是最好的治疗药,坊间拿爱情当话题的成长书籍都这么说。况且嘉元是这么好,相对于那人的恶质,简直是天使与魔鬼的对比。 她这个决定没有错,可是心里为何这样悲凉,像习惯雨林的热带花卉被贸然移植到沙漠一般的萎谢了? 嘉元温柔的将镶着一克拉钻石的银戒套上她伸出来的六千元名指,他的眼神款款深情,盈满对她的眷宠赞赏,她忍个住眼眶湿润了起来,质问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眼前的男人是她抓得住的幸福,为什么要让一个注定无望的破碎残恋挡在他们之间? 不值得的! 他拚命告诉自己,在将戒指套进嘉元等待的手指时,试着回他一个同样深情无悔的笑。当她的眼光坚定的看向他,当她将义无反顾往上扬起的唇贴向他,一道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身影扭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锐利而冷漠的深邃眸光带着闪电一般的能量焚烧向她,顿时使得她花瓣似的芳唇下感觉到的温柔变得像蜂刺出螫人,一并将她自我建设的信念烧成灰。 她的心情遂陷进春天反复不定的阴雨天气里,飘摇如风雨肆虐下的无助稚荏的花蕾,明明是触手可及的幸福,在转瞬间成了水中月、镜中花。摇曳在软香轻红丹唇的一朵笑花瞬开即落,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知。以为时间是一座墓地,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埋葬的,发现要埋掉自己的痴心,几个月的时间仍嫌不够,或许要几年,甚至一辈子。 与那双莫测高深的阴沉眼眸相对,她悲哀的觉悟到这点,绝望的在时间之河的浮冰里逆向而行,演绎着与他相识后百孔千疮的心境。 第一章 辜氏财团在亚洲企业排行中,绝对可以排进前五十大。由于给付员工的薪水和退休金都十分优渥,是以每次招聘新人时,应征的人比应录取的名额多了上千倍,比任何国家级考试的竞争更加困难百倍。 谢利環能考进辜氏财团的总管理处除了自己的实力外,其实还靠了点人脉。 跟她一表三千里却情同手足的表姊兼学姊的周玫丽,在辜氏总管理处担任人事经理的秘书。打她一听闻征人的消息,便为表妹积极准备。当时利環虽是大四学生,由于在校成绩优异,又曾在寒暑假期间到辜氏打过工,经过一连串的考试、面试后,得以比寻常应征者给主试官更好的印象顺利录取。 这也让利環不必面对毕业即失业的命运,而在接到毕业证书的隔一天便欢天喜地的捧得一个众人欣羡的金饭碗。 接受为期三周的训练后,利環正式成为秘书室的一员。一开始的工作虽然繁复倒不见重要性,属于一般助理秘书的事务,但对利環却是个轻松的起步。只是三个月的时间对她这种有能力却没想过一步登天的实际个性工作者仍嫌太长,正当她略略感到不耐烦时,玫丽为她安排了另一个机会。 利環虽是念国贸系,辅系却是修德语,还利用空余时间修习日语,并接受英语会话的加强训练。这次商展需要通德语的短期翻译人员,玫丽向经理大力推荐她。在商展中,她娴熟的双语沟通能力受到德籍顾问和负责接待的公关室主任的赞赏,事后被调为公关室的秘书,一待就是半年。 这段期间她收获颇多,沉潜在个性中的精明干练得到充分发挥。她的主管庄亦烨个性开朗、幽默风趣兼体恤手下,拥有女强人的学养,却没有颐指气使的骄纵,利環跟着她受益匪浅,不只是工作上,连日常生活的品味也得到不少提升。 然而好景不常,美丽的女主管决定抛下一切结婚去也,不晓得新上司好不好相处的利環心里不无忐忑,只是她没有留下来应付新上司的运气,人事部通知她一等庄亦桦正式离职,她就要到辜氏财团旗下的子公司报到。 永续药厂是辜氏相当重要的资产,有独立的人事升迁系统,怎么会跟总管理处调人?利環不认为自己有能干到上达天听,能被永续的执行副总经理看中意,可是除此外,也想不出其他理由。对这一点,玫丽同样不明白。 两人在午餐时讨论了许久,玫丽无奈的道:“利環,这事完全是上头的决策,事先我一点风声都没听说。可能的话,我倒不愿意你调到那里。不只是因为你被调过去后,咱们俩午饭便没法子一块吃,连带着不能交换公司里的八卦消息,另外去逛街也不像在这里一样方便……” 她停顿了一下,轻松的神情转为忧心仲忡。 “虽然你在公关室的这半年见了不少世面,大学四年和在公司的期间有不少男性向你示好,也赴了几次的约,可是我仍然很担心。” “担心什么?”利環一头露水,被玫丽先她之忧而忧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 玫丽的确有不放心的理由,在打量了一遍身着深紫色裤袋的表妹后,内心更为沉重。 利環是越来越会打扮了。她原本就称得上出众的姿色,经过即将离职的公关室主任庄亦桦的调教,渐渐脱离学生时代的稚气,在搭配深具流行感的服装和适当的装扮技巧,还加了令男性着迷的优雅女人味。 “利環,不是我杞人忧天。你应该晓得自己的新老板是谁吧。” “知道呀。公关部门做的一份内部刊物介绍过他。”她坦率的回答,刷得又黑又亮又鬈的睫毛俏丽的眨了一下。“是辜氏的二分子辜暗棠。他的财经资历相当完整,大学时修过化工相关科目,在美国的分公司待过一阵子后,才回国进入永续工作。” “你就知道这些官样文章,小道消息和花边新闻没听过吗?”玫丽蹙紧秀眉,对表妹只背诵出正史记载的部分,而略过散逸于野史的重要讯息感到不满。 “呃,我是风闻过他的社交生活相当精采。”利環保留的道。 “岂只精采?辜昱棠可是恶名昭彰的女性杀手哩!” “没这么夸张吧?”她微微一笑,向来对别人的私事不抱持特别兴趣的她,总认为男欢女爱讲求的是你情我愿,以偏狭的眼光去苛责任何一方都是不公平的。“在影剧版看到他的大名和玉女红星连在一块,不表示他就是花花公子。你也知道那不过是知名度的炒作……” “哟,还没进人家的门,就护着他了呀。”玫丽酸溜溜的打趣。 “攻丽,你胡扯什么?”她俏脸一红,向来严谨的个性受不得这样的玩笑,狼狈的瞪表姊。 “我可不是胡扯喔。”玫丽正经的回答。“影剧新闻可以不当一回事,但我这个人事部门秘书可不是当假的,多少消息在我这里进进出出呀。利環,我是为你好才刻意提醒,我说辜昱棠是女性杀手可一点都不胡扯,就凭他媲美模特儿的身材和脸蛋,就足以笑傲女人国了,况且他还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还不让女人前仆后继吗?他这人又不像他大哥辜昱杭一般正派,是出了名的花心,不管是名门淑媛、影视红星,还是商场女强人、清纯的小家碧玉,没一个人能抓得住他的。” “放心,我并不想抓住他。” “问题是,他那双眼睛会勾魂!”她努力想让没有危机意识的表妹了解事态的严重性。“有次他来总管理处开会,不管是未婚还是已婚的女同事,没一个不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我虽是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也差点被他媲美超级强烈台风的魅力给扫倒。对了,你现在的上司庄亦桦据说曾跟他交往过一阵子。连庄亦桦那样世故的超级大美女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就晓得我说他是女性杀手一点都不夸张了。” “不会吧?庄姊比他大……”利環眼神狐疑。 “傻瓜!”玫丽以一种大人轻视小孩的目光同情的看着一睑“蠢”真表情的利環.“像庄亦桦这种世故又美丽的女人,男人才爱呢!因为她们是最懂得游戏规则的,不像你这么单纯,把男人哄你上床的虚情假意当真,到时候要分手可不容易呢!” “玫丽,你又胡说了!我或许单纯,还不至于会被人骗。 到目前为止,虽然不刻意拒绝男性的追求,但还不曾遇过令我想谈恋爱的对象。“她气愤的抗议。 “就是这样才让我不放心呀!如果你有许多次恋爱经验,我或许还不担心你会被骗呢!” “拜托,人家骗我做什么?”她被表姊的话弄得啼笑皆非。“我这种姿色人家还看不上眼呢!” 虽然对利環的妄自菲薄不以为然,玫丽却选择不辩解,只用那双犀利的眼眸更慎重的凝定表妹。 “问题是,我怕你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人家!他的秘书向来做不长,听说就是迷上他,又不谙他辜少爷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死缠不休,最后只落得丢了心又没了工作。” “放心!”利環端起花果茶就唇,啜饮橙红色的香甜水液,见表姊还想说什么,以澄静的眼神示意地稍安勿躁,不慌不忙过:“你所认识的我,应该不是那种会迷恋偶像的花痴,可以轻易的被一张漂亮的脸孔给迷惑吧?” 见表姊不情愿的点头同意,她接着又说:“我也从来没有麻雀变凤凰的念头,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对对辜昱棠抱持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管他有多迷人,即便是宇宙无敌大帅哥都跟我没关系。况且,除非我不想待在辜氏,不然是很难拒绝新职务的任命,与其担心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倒不如花点心思想想要怎么把这份新工作做好。我对永续的了解有限,这方面的资料要请你帮忙了。” “好吧。”玫丽见她说得这么笃定,心中的大石块落下一半。“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要记住我的话,跟辜昱棠保持距离。至于永续的资料,我会调给你。” “玫丽,谢谢你。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利富露出小女孩撒娇的甜美笑容,逗得表姊噗哧娇笑,心里的忧烦尽去。 “没办法,谁教我们这么投缘呢,害我一想到你要到永续会,心里就万分舍不得。” “嘿,是担心少了个饭友吗?我以为你早想甩了我呢!每次林课长找你吃午饭,你都因为放心不下我而硬拉着我作陪,害我这个超级大灯泡万分不自在呢!”她知道玫丽与林课长的感情已从热恋进入稳定期,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奏起结婚进行曲了。 “小淘气,你胡扯什么呀?”玫丽被她的话糗得红晕满颊,似恼非恼的娇嗔。 “可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喜欢人家喔!”她调皮的臊她,愉悦的笑声有如一串串琉璃风铃清脆的撞击,天籁般的琮琮声洒落在周遭空间,吸引了不少人注目。 其中一道眼光,夹杂着诧异与某种难解情愫的黑色火焰,直勾勾的射过来。 利環感觉到颈背寒毛直竖,一种怪异的感觉超乎她意愿的从心底扩散开来,心跳莫名加速。她有些懊恼的依循本能朝制造出这股骚动的乱源看过去,和一双讳莫如深的炽热眼眸对个正对。 她完全没有防备会遇到这么一双眼睛,是以也没料到自己去像一枚高空坠落的星子那样的落向那双仿佛位于银河极远角落急速旋转的真空般的瞳眸。她有种掉进没有底的深渊一般的无助,不是全然的恐惧,好像还夹杂着一抹欣喜,是一种对全新世界既好奇、期待,又有些畏缩的复杂心储。 短促的抽气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将利環的心从那双宛如深奥宇宙的眼眸里抽回来。难以言喻的灼热席卷向她,火焰沿着泛红的耳根烧向她脸颊、喉间、心上…… 发出抽气声的玫丽凑近她发热的耳朵,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耳语低叫:“辜昱棠!”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咒语打向利環,令她从头到脚一阵冰冷,绝望的再度看向他。 他薄据的嘴唇斜斜一掠,似笑非笑的睨视过来的眼光好似能看透她,利環有些狼狈的低下眼眸。 她悄悄做了个深呼吸,试着稳住急速跳动的脉搏,表面上维持着一贯的贞静,矜持的瞄他。 两人之间虽然还有段距离,利環仍是一眼就看清那张英挺而帅气的脸容。他本人比报章杂志上的照片还要好看,中等长度的发型呈现直直向外突出的自然毛躁感觉,带着些许的颓废。饱满的额头下,两道与鼻梁上端相连的深浓眉毛如对振翅欲飞的黑翼,除了一双勾魂的深邃眼眸外,鼻子、嘴巴也很俊美。玫丽说他是女性杀手一点都不夸张。仅仅是这样看着他。利環就觉得呼吸困难,好像除了呆望着他外,什么事都不能做。 但对方却一丁点都不受她影响。在与她对了短暂几秒后,便将俊脸转向他的女伴。利環跟着他看过去,一张熟悉的美颜落进她视线之内,把她被颠倒的神魂很快弹回原处。 那是个十分艳丽的时髦女郎,描画完美的眉眼朝她笑眯了起来,亲切的往她这方向招手。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和玫丽从座位上起身,回应她的召唤。 由于两人拣的位置是最里侧,不刻意寻找的话,大概没人会注意到的角落。加上玫丽和她谈得很专心,是以并没发现与她们隔着三张桌位且有一道矮小盆栽阻挡视线的庄亦桦和辜昱棠是什么时候到的。 她边走心里边嘀咕。纳闷他们这种身分的人怎么会跑来这种以商业型经济套餐招揽一般上班族的咖啡馆呢? “庄姊。”她站定在两人的座位旁,对着她可亲的主管微笑的打招呼,为了避免视线往不该看的方向瞄,只好看向桌上两客吃了一半的海陆大餐。 “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我本来就想找你一块吃午餐,可是看了手表发现已超过十二点半了,猜想你一定和玫丽去吃了。”庄亦桦笑容可掬的道。 利環不晓得该说什么,要是往常时候,她大概会自在的回答:因为庄姊没交代,所以时间一到,我便和玫丽来吃饭,要是知道庄姊会找我,一定等你。然而这时候,她可没心消这么说。只是不安的眨了眨眼,掂着对方话里的含意。猜州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庄亦桦才跟那人出现在这里吗? 看出她脸上的不自在和困窘,亦桦接着解释道:“这里的咖啡很棒喔。昱棠每次到总管理处便抓着我一块来。” “嗯。”点了点头,一反平常与主管相处的活泼,僵硬的应声。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溜溜,想起之前玫丽说庄亦桦与辜昱棠曾有交往,胸臆间产生一股奇异的翻搅。暗忖着既然她要结婚了,为何还跟老情人共进午餐?但这话不是她能问的,只好沉默的将目光转向那名正炯炯注视她的男子,慎重的朝他点头。 昱棠两片粉嫩薄薄的唇优雅的微扬,炯然的目光像是能看透她心思似的税利刺进她眼里。 利環忍住转开眼光的冲动,努力维持往表面的平静,提醒自己这人是她招惹不起的。然而有些事就像狂跳的脉搏一想难以阻止,不管如何防堵,还是像脸颜上扩张版图的红晕般渲染开。 昱棠注视她脸上的嫣红,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不少女人见了他都会脸红,这点倒没什么特别的,可利環眼里的那抹悬着在理智与情感间的挣扎却像钱塘海潮一般的惊心。 她在挣扎,而且理智稍稍占了上风,因为她的眼神转为防备,决定在他和她之间竖立一道墙。他忍不住扯开唇冷笑,挑衅的前她扬起一道眉,仿佛是种接受她宣战的暗示。 察觉到两人间的暗潮汹涌,亦桦故作不经意的以纤手托着粉唇咯咯娇笑,戏谑的朝两人眨了眨眼。 “我忘了为你们介绍。昱棠。”她对男伴亲昵的呼唤,语带幽默的道:“这位就是我跟你大力推荐的谢利環,她可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喔。她身边那位是人事部曾经理的秘书周玫丽。利環、玫丽,你们两个就算没见过这人,大概也在报上或杂志看过他的大名。不过我还是要向你们慎重介绍眼前这位帅哥的身分,辜昱棠先生。别被他酷酷的表情吓坏,他为人很亲切的。” 昱棠显然对她的介绍词感到有趣,富含磁性的轻笑悦耳的扬起,就像一双会让人发狂的手爱抚着利環的听觉。她忍住随之轻颤的冲动,和玫丽面面相觑,眼里有抹恍然,大致明白了她被调往永续的原因了。 “亦桦,你这么说要我将来怎么带人呢!”他以十分认真的语气道,只是眼底的笑意破坏了他话里的责备意味。 “我是担心你吓坏了我的金牌秘书,要知道可有不少人跟我讨她喔,我是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才把她交给你的。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喔。” “是吗?我可不确定你的话有没有夸张。”他炭火般的眼神夹带着猎食者打量猎物的优越睨向,今她头皮发麻,也让他接下来的话具有威胁性。 只听他慢吞吞的道:“要是她不合我胃口,我不保证能完璧归赵喔!” “天呀,敢请你要吃了我们利環呀!”亦桦如他扬起一边的黛眉,明媚的眼波带着笑意地。 昱棠闻言朗笑了起来,也不管他们话题里的女主角一张脸已涨成猪肝色,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回答,“虽然是一道大餐,也要看我的胃口好不好。你知道最近上头盯得紧,我怕美食还没入口,已惹了一身的骚。” 亦桦听他这么说,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若不是昱棠太需要人手帮忙,她不会推荐利環.她还太年轻,看那双气得要冒出火焰的眼瞳便知道她绝不是昱棠的对手。要是昱棠有意招惹她,利環根本逃不出他掌心。 亦桦对这点一直很担心,虽然昱棠的原则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但这种事总有例外。深深喜爱利環的她,并不愿意看到她像那些年轻女孩一样被昱棠俊美的外貌迷住,甚至受到伤害,这样她会很痛心。 利環当然不明白她心里纠结回绕的心思,只觉得自己的好脾气一丁一点的消失。那人说话太气人了,她知道继续留下来的话,说不定会忍不住吼出心底的不满。她深深吸了口气,让笑容维持十五度角的弧度。 “庄姊,辜先生,要是没别的事,我跟玫丽先回去了。” “你们先回去,帐就由辜先生来结好了,我一会儿就回办公室。” “这样不好,庄姊。”利環拘谨道,目光防备的瞥了一眼昱棠。 对她这种防小偷、强盗的眼神,昱棠不由得有些恼,正待发作,却听亦桦接着道:“别客气。反正他钱多得很,你们就当做善事,好心点帮他花吧!” 什么话呀?他似嗔非嗔的望着女伴,好像在求她别这么好心。宁可要她坏心点算了。 亦桦回以皮皮的笑,向利環和玫丽挥手。“快回去,要是偷偷付钱的话,辜副总会生气的喔。” 两人无奈,只好向昱棠客气的道谢,并肩离开。 直到两道曼妙的倩影看不见,他才龇牙咧嘴的道:“让我气死吧!大小姐,不是你的钱,你一点都不肉痛喔!” “喂,我是做面子给你!何况这种case还不放在你眼里,你上个发廊都不只如此。”她手指向他那由名设计师亲自操刀的时髦发型道。 他想想也是。反正只是装个样,不必太计较。 “怎么样?”亦桦睁着亮晶晶的眼眸看他。 “什么怎么样?”他懒洋洋的眄她。 “跟我装蒜呀!”她拐了他一记。“当然是问你对利環的印象呀。” “你没看见她板了张死人脸给我看呀?如果以后都要对着一张棺材脸,我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在葬仪社上班呢!” 亦桦被他尖刻的话逗笑,不客气的回道:“谁教你说话不正经!利環出自严谨的家庭,当然受不了你的疯言疯语。” “拜托,你该不会塞了个道德标准仍停留在中古世纪的小修女给我吧?”他斜睨向她质问。 “别这么说利環!”她娇声轻斥。“人家的行为虽然保守了点,思想可是前卫先进,一点都不八股。是谁说再不需要花痴当秘书的?现在倒嫌起利環对你的不假辞色了。” 昱棠以一个耸肩表示他的无辜,不置可否的道:“那是两回事。不管你对她的评价有多高,面谈是必要的。” “随便你,不过利環是个难得的人才,又通德语,把她收在身边对你很有助益。她跟了我半年,做事很能干,是值得倚赖的副手。又有上进心,除了德语外,英语、日语也行,目前还在学法语,这样的人才你到哪找呀?要不是我要离开,才舍不得把她让给你呢!” 这番唠叨听得他耳朵快长茧了,连忙岔开话题。“真的舍得走呀?你在公关界发展得很不错,放弃不可惜吗?‘’”好的事业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好的男人却是可遇不可求。“ “没想到你这女强人会说这种话。只是东山那家伙是什么好男人了?你不要把鱼目当珍珠了。”他托着腮帮子嘲弄的看她。 “谁教你不娶我,人家只好拿鱼目当珍珠。”亦桦不将他对未婚夫的批评当一回事,反而学他托着腮,明媚的眼波朝他眨动。 “我要是真开口说要娶你,你会答应才怪!”他好笑的道。目光随即转为犀利,犹豫的问:“我老爸有说什么吗?” 亦桦带笑的眼眸转为黯淡,幽幽的道:“对下堂的情妇他公有什么话说?早在两年前,他的心就不在我这了。” 昱棠一时无语。众人都以为他与庄亦桦有恋情,其实跟她有纠葛的人是他父亲辜明道。 “别担心,我早看开了。”她洒脱的甩甩头,对这段持续六年的畸恋终能不再留恋的抛下。 浪费了女性最宝费的青春岁月只证明一件事,再痴的心也挽留不住无情的男人。女人如果将男人热恋时说的话当真,就是傻瓜一个。亦桦是在死心绝望之后有此觉悟。 “回顾从前,不禁觉得自己太傻。放着一票对我真心真意的男人不理,偏偏为个可以当自己老爸的男人连女人最起码的尊严都不要,你说我是不是有恋父情结?” 对于她的自嘲,昱棠只开玩笑的回道:“我老爸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喔。” “是呀。”她微微一笑,不温不火的说:“对一个快六十岁的男人而言,还能让外表维持在四十岁左右并不简单,即使现在,我依然相信他有迷惑女人的魅力。只是再也迷不到我了。” 昱棠相信她是真正走出来了,比起两人初相识时的忧郁,此时的她就像一朵重生后的玫瑰,散放出恋爱中女人独特的芳美香泽。他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一个痴心无悔等待她五年的男人。 除了致上最深切的祝福外,昱棠不晓得还能说什么。相较于亦桦的幸福,亲手放弃这样内涵与美貌兼具的女子的老爸就显得太愚蠢了。迷恋一具又一具年轻美丽的女体,活像是想抓住青春尾巴的糟老头举动,一点都不像英明神武的辜氏财团大家长该做的事。 但想到自己,不也同老爸一样对美女无法免疫吗?这或许是遗传吧,也或者像亦桦曾对他说过的感慨,对男人而言,爱情不过是生活上的调剂品。真是如此吗?他不自觉的沉思起来。 第二章 “我跟昱棠说好了,明天让你过去面试,顺便看着环境。”亦桦趁着下午茶时间,与利環对坐在办公室角落的沙发区享用可口的蛋糕。后者对于她的好胃口感到吃惊。 中午遇见亦桦时,她正在吃海陆大餐,就算没吃完,也不应该有这样的胃口吃得下第二块的草莓蛋糕呀。像她午饭时只吃了份蔬菜沙拉和酥皮海鲜浓汤便饱胀得很,这时候只有喝水果茶的胃口了。 “庄姊,你都不怕胖呀?”她诧异的问。 “嗯?”亦桦扬起一道黛眉,想了几秒钟才恍然大悟。她微扯嘴角,娇美的笑靥里有抹蒙娜丽莎似的神秘婉约,看得一头露水。 “怕也没办法呀,现在是时势所趋,半点不由人。” “什么意思?庄姊。” 亦桦觉得她歪着脖子的好奇模样很可爱,笑容更灿烂了。 她朝她俏皮的眨眨眼,愉悦的道:“女人怀孕了,不想胖也不行。” “你……怀孕了?!”利環大吃一惊。 “是呀,所以就算还惦记着身材想节食,肚子里的小家伙可不依。” 望着她依然平坦的小腹,利環仍无法相信。 对她这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亦桦只是笑道:“要不然你以为我干嘛急着结婚呀?总不能穿件大肚装上礼堂吧?如果没怀孕的话,我跟东山大概还会拖上一阵子。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我年岁不小。专家说,女人最好在二十二岁到三十岁之间怀孕,这样孩子会比较健康。我都三十岁了,这时候怀孕或许还晚了点呢!” “可是……”听得头晕脑胀,仍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做了个深呼吸,试着消化这惊人的讯息。“几个月了?为什么之前都没跟我说?” “也不过是两个月。我一晓得自己怀孕,便立刻递了辞呈。因为东山希望在国内结完婚后,便起程到美国工作。所以我才会这么急着交接嘛。” “噢!” “正好昱棠需要精通德语的人帮他的忙,我便把你推荐给他。” 明白这点并没让心情转好,反而犹豫的着向主管。“庄姊。我一定要去吗?” 亦桦似乎对她会这么问感到意外,“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啦……”她别扭的道。“只是觉得自己会和他合不来而已。” 亦桦听了笑出声,为了让她安心,她耐性的道:“你大概被他中午的话吓到了,他只是在开玩笑,没别的意思。昱棠的个性我了解,在男女关系上他是有些随便,但原则是有的。他从不利用职权对女性员工骚扰,甚至在手下的秘书对他产生不适宜的情感时,还会想办法把对方调走。你可以放心,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利環脸上一阵灼烫,有些懊恼的看着亦桦,几度张唇想说,又吞了回去。 亦桦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便知她心里有事。 “利環,我没把你当外人,你也别对我见外,有什么话尽管说没关系。” “说什么都没关系吗?”她倒担心她会生气。 “嗯。”亦桦慎重的点头,还以眼神鼓励她。 利環拾起勇气,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跟事先生好像是很好的朋友。” 亦桦怔了一下,她约略晓得外头的传言,只是没想到事情过了这么久,仍会传进利環耳里。 她没有任何不高兴,反以一种诚恳的态度解释,“我与昱棠不像外人想的那样。我只能说,在我最低潮的时候,幸好有他的帮助,我才能认清楚自己,得以摆脱掉一份绝望的感情。我与东山能有今天,也是他促成的。因为这样,在他陷进困境、我又不能帮他的情况下,才希能借由你的能力给他一些实质上的协助。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利環说不出心底流动的浅浅暖意究竟是什么,这种近似感动的情愫悄悄的在心间荡开。她感觉到眼眶湿润,因为亦桦的态度是那么真心诚恳,并不因为她侵犯她的隐私感到不快,反而解除了她的疑惑。这让她感到羞愧。 “庄姊,我……” “利環,这种事我一向不爱对人解释,反正昱棠觉得没关系,我说不说都无所谓。今天之所以告诉你,是不希望你对昱棠有先入为主的成见。撇开他是个花心的男人这点不讲,昱棠会是个很有担当、爱惜人才的主管,你跟着他绝对比继续窝在公关室有前途。如果他肯用你,薪水会比在这里高个至少一成。但我也要提醒你,他对下属要求得很严格,他对的你也必须付出更多的心力去经营这份工作。另外有一点也很重要,他绝对是个好主管,但百分之一百的不是个可以交心的好情人。如果你对他动情,是给自己找麻烦,因为他除了自己以外,不会爱别人。” 最后的一段话像一柄锥子狠狠插入她心中,利環脑中有短暂的空白,像是疼得说不出话来。她避开亦桦锐利的凝视,喝令自己做几个深呼吸稳定情绪,但这一点都没用。 一股夹杂着沮丧的茫然无措毫无预警地涌上,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逃避。她知道自己还没爱上辜昱棠,可是听到亦桦这么说,心里却颇不是滋味。或许那是事实,但自尊上,好像就是没办法接受。 “利環,要是你觉得自己没办法把持,我不勉强你。” “庄姊,你是什么意思?”她一听更加恼火,觉得被侮辱了。“难道你也像玫丽一样把我当成花痴吗?我是那种见了美男子就晕头转向、忘了自己是谁的人吗?没错,辜先生的外貌的确很优秀,但女性杂志上头的一些帅哥也不见得会输他呀,我可没有见到每个美男子就流口水的习惯!” “别生气,利環,我没那意思——” “既然没那意思,就别再说了!明天我会去见他,如果他提供的薪水不错,环境也差强人意的话,我就听你的话过去,不然,还是继续让我窝在没出息的公关室好了!” 见她气得小嘴嘟翘,亦桦一时间也不方便说什么。没想到平常温柔贞静的利環发起脾气来是这么执拗,看来她是伤到她的自尊心了。 她轻叹一声,温言说了几句,才让利環离开。望着那道被合上的门,亦桦的心情反复不定,一抹忧虑暗暗袭来。 她承认自己的有些担心,倒不是认为利環是那种见到漂亮男人就迷失了心的花痴,而是昱棠太有想力了。当时她若不是被辜明道伤透心,身边又有温柔体贴的东山安慰,不定也会迷上他呢。 只是现在才想到这点,似乎有点迟。利環已经跟昱棠见了面,要动心早就动了,她担心也没用,倒不如顺其自然。她相信以利環的智慧和定性,应该把持得住吧。 昱棠的办公室位于永续药厂办公大楼的五楼。 经过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秘书通报后,利環顺利进入。 令她意外的是,昱棠没有任何摆架子的举动,而是坐在配备着整套电脑设备的办公桌后等待她,脸上也没有上回见面的轻佻。 “谢小姐。”他起身欢迎她。将她当成专业人士一般的尊重。利環顿时受宠若惊。 “辜……副总。”在他的示意下,她与他隔着大办公桌坐下。 昱棠低头翻阅桌上的资料,利環在沉默的氛围下略感局促。她知道他翻阅的是自己的履历,眼光不由得投过去,无可避免的被那双修长有力的黝黑手掌所吸引。 显然是个热爱运动的人,她想。注意到他左右两手的小指上都有一只银色尾戒。她听人说戴尾戒可以防小人,不晓得辜昱棠是不是因为这原因才戴的。相对于皮肤的黝黑,他身上那件白色衬衫袖子便显得份外洁白,搭配紫蓝色的斜纹领带倒也好看。因为是在室内,他没有穿外套,不过她也注意到挂在造形如树枝状的衣架上那件铁灰色西装外套。 刚才他起身迎接她时,从桌子上缘露出的裤子便是这种颜色。 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很专业、严谨的打扮,配合上他修剪有型的头发,和端正刚硬的脸形……等等,他昨天好像也是同样的打扮,只不过领带、衬衫和西装颜色不一样而已,难道颜色的改变足以让他变成另一种人? 她努力的想要弄清楚,没注意到昱棠正将眼光投向她。 他将手肘顶在桌面,手掌托在两边颊上,以一种感兴趣的眼光玩味地陷入沉思的小脸。 没见过这么不专心的应征者。他愉悦的想。 利環今天的打扮又跟昨天不一样。 上半身是黑色的小领西装和白色衬衫,下半身穿一件长及股下的斜裁长裙,小巧的耳垂戴了一对白金镶钻的耳环,披肩的秀发以深色发带结在脑后,简洁的装扮是专业中不失女人味。但跟昨天给人的印象最大不同虚是她挺直秀鼻上架的那副粗框眼镜。 怎么看,怎么突兀。 “我记得你昨天没戴眼镜。”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利環吓了一跳,惊愕的抬眼看向他,发现自己又坠落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里了。她赶紧移开视线,避开他洞悉人心的似笑非笑眼神。垂下眼睑逮住眼底的惊慌,悄悄做了个深呼吸稳定自己。 原来他并没有变成另一种人,是自己被愚弄了。也不是,应该是说她被他在办公室的形象弄胡涂了。不能地表现得比较正经,就变得和昨天让她气恼的家伙不一样了。 “你还没回答我喔!” 他戏谑的语气让利環暗暗咬牙,她抬起头,以不屈服的眸光迎视他。 “因为眼睛有点发炎,所以今天不能戴隐形眼镜。” 昱棠对她过于正经的语气扬起一道眉。 “真巧呀,偏拣在今天来面试时发炎。”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尽量不让语调显得讥诮,维持在事实的陈述,并觉得与他隔着一层镜片对视真是安全。 “嗯,”他没再就这话题讨论下去,懒洋洋的眼光停在她紫红色的唇瓣上。今春流行的晶亮唇蜜给予唇峰果冻般饱满的感觉,让她漂亮的双唇像凝露的玫瑰般迷人。 他还知道那是chanel的产品,如果要问他为何这么了解这款化妆品,那是因为他最近交往的女友,恰巧是chanel化妆品的爱好者。所以连唇膏的味道也都很熟悉呢! 这个想法引起他男性的本能热烈反应,为了不让自己的思绪往绮念那方面发展,昱棠很快问道:“为什么辅系会修德语?一般人好像都选择英语。” “系上的英语课程原本就很充足了,没必要再另外修习。” “还是有许多语系可选择。修德语应该有原因吧。” 利環狐疑的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坚持要知道。她可不会回答是因为预知他会需要一名通德语的秘书才修习的奉承话,不只是因为这不是事实,同时也谄媚得让人说不出口。 “没什么特别原因,如果真要追究的话,勉强可以说是仅为幼年时的同伴对尖端科技感兴趣,而我有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日本和德国的科技最发达。我以为他会去德国留学,才修了德语。” “他有到德国留学吗?”虽然利環没明说那位幼年时的同伴是男是女,可是昱棠直觉到是名男性,这使得他心中有种不太愉快的翻搅。 “没有。”她坦率的回答。“他拿到麻省理工学院的奖学家,目前在那里攻读博士。” 像是个挺优秀的家伙。他锐利的目光好像要穿透架在她鼻梁上的镜片、和镜片后那对清澈明亮的眼眸,到她大脑皮质层的影像区去找出那位青梅竹马的长相。他对于自己竟有这种冲动感到纳闷。 一定是雄性动物的好战基因在作祟。 “你为什么没跟着去?”他听见自己追根究底的接着问,这令他微感苦恼。 利環又看了他一眼,秀丽的深眉微微蹙起。“可能是因为毕业后便有个好工作等着,再说,我也不可能进麻省理工学院就读呀。” “所以你留在国内等他?”他的口气有点酸呢,甚至想刻薄的提醒她,男人有多容易变心这类的话。 利環显然被这个问题困扰住,没有立即回答。她当然没有刻意等准,那不过是小时候觉得某人对你很好,很自然酝酿出的憧憬,结果就影响到少女时代的生活了。 老实说,她已经不太记得这位从小指导她课业的天才哥哥的长相了。毕竟从他去当兵,到后来出国留学,已有好些年的时间,她哪还记得呀。只是这时候拿他当挡箭牌或许是不错的主意,因为目前自己并没有男朋友,在心里搁着他可以防止自己或辜昱棠越过两人间那条看不到、却确实存在的界线。 想来是有点可悲,她并不像嘴巴说的那样对辜昱棠无动于衷,毕竟他是个相当有想力的男人,比她以往交过的男性对地紧闭的芳心更具攻击性。 “很困难回答的问题吗?为什么想这么久?”他像是只嗅觉敏锐的猪狗,洞悉到她隐藏在丛林般思绪里的隐微意念。她很快警惕自己,千万得小心应付。 “因为这样的念头并没有刻意存在我脑中。”她流畅地回答,隔着层镜片,即使说谎也可以说得很溜。不过,她说的也不全是谎言就是了。“两家父母有着默契,很期待我们会有发展。他的为人我信得过,如果我没变心,他也不可能变心。” 没错,他们本没相爱过。也就没有所谓的心可以变了。 昱棠对她的回答有百分之一百的不爽,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到底是在面试秘书,还是女朋友的?真弄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有了这样的觉悟后,他将两人的谈话导引向面谈时正常会谈论的话题,像是工作性质、薪水之类。 由于他这位执行副总负责的业务还包括与欧美各国药厂做药品代理的接洽,秘书势必得外语很强。英语就不用了,如果会德语和法语就更好。 利環的英语和德语说写流利,法语也有基础,这方面没问题。 “你在总管理处的年资合并进这里计算,不会让你吃亏。” 这点对利環当然很重要。虽然她在总管理处只待了十个月左右,年终奖金不久前才领过,可是这关系到明年以及未来许多年的年终奖金,甚至退休金呢。他不提,她也要争取的。 “你原来的薪水是三万二,先给你调到三万八。如果表现杰出的话,我会向人事部再争取。” 她沉默的注视他,不晓得他给这样的薪水有没有侮辱她的意味。干嘛三八呀?怎么不三九,或四十? “相对的,工作会比你跟着亦桦时沉重。加班有加班费,是按照劳基法给的。其他的福利与在总管理处时一样。我希把你能尽快来这里上班,亦桦三天后就离职了,你与那里的秘书交接过后,也赶紧来这里报到。我这里德文书信很多,却没半个会德文的秘书可以使用,连打字这种事都要我自己来。” “你这里好像已经有一位秘书了。” “你说的是陈姨?” 利環点头。 “因为董事长出国,她这位董事长秘书才有空来我这里帮忙。我要你尽快来也是这原因,董事长一星期后就回国。 对了,你要是还有一点时间就先跟陈姨聊聊,对未来的工作可以有多一点了解。还要回公司吗?如果需要我可以送你。“ “不用了。”她才不敢劳烦他呢!想到跟他同坐在密闭的车厢内,全身的毛发像被电到似的竖立起来。在她还没有做好万全的防御工事之前,还是不要跟他太接近。“你忙吧,从这里回公司很方便。” 碍于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昱棠不想碰钉子,索性由她。亲自将她送到陈姨面前,为两人做了介绍才返回办公室。 只是一种模不着、猜不透的怅然也随着门的合上旋然升起于心间。一些轻愁般的思念牵引着他的思维。 他坐过舒适的座椅内,仰头看向天花板。 “……大概就是这样了。每隔几个月便来做这种交接工作,老实说我也有点烦了。这次要麻烦你多待些时候,别像那些不懂事的女孩一样,时候一到便哭哭啼啼的跑掉。” 利環边浏览秘书工作指南上密密麻麻的指示,边听陈姨发牢骚。 今天是她到永续工作的第一天,简单的报到程序后,陈姨带她到各部门打招呼,又到视听室看了半小时的简报影片,才回到执行副总经理的秘书室。 她没意料到的是竟有一份用电脑报表纸列印出来,美美的封面上以端正的毛笔字书写“工作指南”四字标题的小册子等着她。翻开一看,里头巨细靡遗载录着执行副总经理秘书的工作范围和注意事项,她纳闷着是哪任秘书细心的留下这本著作。 “陈姨,这份工作指南是谁做的?” “还有谁?不就是辜副总自己!”陈姨理所当然的回道。 “他?”她讶异的睁圆眼眸。 “是呀。他接副总的职位有一年半,换了六任秘书,平均每任秘书待不到三个月,而且都是匆匆忙忙被调走,有时连交接的时间都没有,你说他能不自己做本工作指南吗?不然我这一把年纪了,哪还记得该交接的所有事项呀!” “他不会是处女座吧?”在利環的刻板印象里,只有处女座才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完美。 “不,他是双鱼座。” 不晓得双鱼座的个性特征,毕竟她对星座学没有太多了解。 “陈姨好像很了解副总,连他的星座都知道。” “我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最早在他父亲那里当秘书,后来才跟着现在的老板。你知道董事长是辜副总的堂叔吧? 人倒是挺能干的,就是身体太差,三不五时要借着出差之名去静养,总之,我跟辜家有点亲戚关系,辜副总的母亲是我远房表姊。辜副总跟我表妹夫都是火星在双鱼座的男人,渴望性、喜欢性也利用性。对他们来说,用性来感觉爱比用爱来感觉性容易,因此发展浓烈时会以性做为箝制对方的手段……“ 利環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听到“性”这个字眼,矜持的少女心不由得急速鼓动了起来。 “陈姨,你这是打哪里来的?”她问。 “星座专家蓓蓓的书里写的呀。”陈姨越说越有兴致,“我跟你说很准喔。火星在双鱼座的男人是棵桃花树,滥情得无法拒绝任何女人向他们示好,随时随地都可能欲火焚身。” “不会吧?如果是这样,之前那些女秘书好像也没必要走,不是吗?大家都说是因为喜欢上辜副总,才被调走的。 陈姨的回答是一产绵长的叹息。 “年轻女孩就是心太浮,不够实际,一张漂亮的面皮就可以把她们迷得七荤八素,忘了自己的身份。辜昱棠虽然是株桃花树,却是有原则的那种。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加上他家里情况复杂,不想留人话柄,当然对那些青涩的小梅子没兴趣啦,反正外头有大餐等他。” 利環不晓得女人是不是到了一定年纪,说话便可以这样荤素不忌的,她吞了吞口水,觉得陈姨的用语还真逗人。 “所以我要劝你,辜副总虽然脸蛋和身材都令人垂涎,连我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表情有时候都忍不住要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但他就像百货公司橱窗里的高档货,咱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可以eye-shopping,说到买回去,那还供不起呢!在心里偷偷仰慕没关系,千万不可以走火入魔,对人家女朋友打来的电话生闷气,工作也不理了,成天只想着要怎么向他示爱。” “我不会……” “话别说得这么满!每个初接这职位的秘书都说不会。 但几个加班夜晚,就足以让她们昏了脑袋。记住,eye-shpping或eye-loving都可以。可别把幻想和实际给混淆了,我不想两三个月后又重来一次。 还是第一次听到“ege-loving”这种字眼,纳闷有这样的说法吗? “陈姨,什么叫eye-loving呀?”她不耻下问。 陈姨斜睨了她一眼才道:“eye-shopping是用眼睛逛街,eye-loving是用眼睛爱,也就是除了用眼睛外,其余免谈!” eye-loving噗哧一笑,觉得陈姨不但话幽默,还句句珠玑。 “陈姨放心好了,我还想像您一样在这里养老呢!” “看得出你是聪明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看还是帮你介绍几个好男人。赶明儿我就列张值得交往的候选人名单给你,有陈姨帮你筛选,保证个个品貌兼优。我可以安排你们……” “陈姨!”话题怎么会绕到这里来?敢请陈姨还兼差当媒婆呀! 利環哭笑不得的涨红睑,正不晓得该怎么转移话题时,一声低沉有力的轻咳传进她耳里。她抬眼一瞧,发现昱棠隐含笑意的目光从门口投射来,这使得她脸上的烫热烧得更严重。 “我是过来看你们忙完了没,好邀请两位大小美女共进午餐。” 好个昱棠,不但有张漂亮的脸蛋,说起话来也是甜死人不偿命,让陈姨听后像十八岁少女般的咯咯娇笑了起来。 “呵呵呵,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哪里,还不是陈姨调教得好。” “啐,偷吃糖了,这么甜。”陈姨似嗔非嗔的瞪他一眼,目光若有意似无意的瞄向利環.“怎么今天这样慷慨,想到请我吃饭呀?” “送旧迎新嘛!陈姨不会不给我机会吧!”他笑咪咪的回答。 陈姨一听便晓得“旧”是指她,“新”当然是指利環.她咪了咪细长的单眼皮,狐疑的瞅着昱棠。 “以前怎么没这种例子?” “现在开始也来得及呀。陈姨不会不肯赏脸吧?” 从那张笑得像中了一亿美金乐乐彩券的灿烂笑容里瞧不出所以然来,陈姨只好放弃,嘀咕道:“你可得等一下,让我跟利環先收拾好。” “遵命!等待两位美女是小生的光荣。 “没正经!”陈姨对他俊俏调皮的笑脸没辙,心里算计了一下,对低头忙着收拾桌面的利環道:“利環,别忘了告诉陈姨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男孩喔。我手上有一堆名单,每个都挺不错的。 “您别白忙一场了!”昱棠走到她身后,语气有点酸溜溜的接着道:“人家的男朋友在麻省理工学院深造,不劳您费心。” 陈姨一听说有男朋友,两只眼立即亮了起来。 “他是什么星座?” 饶了她吧!利環这时候恨不得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地里。她怎会知道“他”是什么星座? “你不会不知道吧?”昱棠狐疑的眼光显得幸灾乐祸,有种想抓地小辫子的恶劣,让利環的心更慌乱。 “不知道星座没关系,生日总该知道吧。 陈姨和气的提醒,犹如当头律喝激发了她的智慧。 “他回我是同一天生日,都是元旦出生的。 她怎会忘记!以往李嘉元在家的元旦,她全家都会受邀到他家一起为两人祝贺。那些由李伯伯做的生日蛋糕,至今仍被她认为是世间最好吃的甜点。她怎能忘记!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脸上挂着普天同庆的笑。 “你们两个都是魔羯座,真是相配呀。”陈姨满意的点头,一点都没注意到昱棠倏然阴沉下来的脸色,愉悦的分析起星座运势来。“在十二星座中,魔羯的专情排第三。魔羯对魔羯,注定天长地久。放心好了,他不会轻易移情别恋。也不怕你会移情别恋——” “陈姨,别说了,我快饿死了。”昱棠的声音显得冷又硬,突见的打断陈姨的喃喃自语。并在两双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利環和陈姨面面相觑,想不通他是怎么了。刚才还说等美女是他的光荣,一会儿就变得不耐烦。难道她们两个突然不美了吗? 这样的猜测,使得接下来的午饭吃得宾主不欢。三人草草吃完,消化不良的各自回返办公室。 第三章 这不过是她上班的第二天,就想辞职了。 前一日午饭过后,她的新上司在下午三点抛下她离开办公室,五点半下班时连一通电话都没打回来。由于手边没有他交代的任何工作,其他部门送的资料她也整理好放在他办公桌上,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下班回家。 第二天,他端了张死人脸给她看,全然没注意到她已经把眼镜摘下,改戴隐形眼镜。他对她昨天没等他回来感到极度不悦,可他又没说要她等他下班,怎么怪得了她? 谁教他手机不开,让她打了三次都说收不到讯号。 “你可以留言呀!”他像只被惹毛的红毛猩猩气急败坏。 留言有个屁用!难道她留完言后,要乖乖留在公司里等他回话?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听留言呀!如果他今天早上才听,她要等到今天早上吗?她沉默的咬着粉嫩的下唇在心里反驳。 昱棠知道自己把话说重了,更担心她把嫩唇咬破,只得转移话题,要她拿速记簿进来。虽然只口述了一小时又中又英又德的指令,利環心里已暗暗叫苦,这些工作就算不停手的做二十四小时也做不完。 但她没吭气,强烈的自尊不容她作声,默默的回到办公桌前埋头苦干。 中午时分,昱棠有个午餐约会,抛下她离开。 利環越做越心酸,独自守着凄冷的办公室,堆积在眼前的工作好似喜马拉雅山那样难以跨越,她不禁质疑薪水多两成,工作却多一倍到底划不划算。忍不住一阵悲从中来,心酸的云升到眼底,终于化作雨雾落下。 对着电脑萤幕的眼,因视线不清,好几次得借助面纸的帮忙。她频频做深呼吸,想要阻止自己的伤心,这时候电话进来,她接起话筒,熟悉的亲切嗓音促使她眼中的小雨瞬间落成倾盆大雨。 “利環,你怎么了?”电话另一端的亦桦一听清明显的哭音,一颗心立即绞扭成麻花。 “庄姊……”她几度开口。终是哭泣不能言,急得亦桦恨不能化作音波借由电缆线来到她身边。 “别顾着哭,发生什么事了?” 她越是温柔询问,利環心里的伤心越发不能禁止。许久之后,才能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要在这里……” 犹如受尽委屈的小女孩扑进母亲怀里告状那样的凄切。亦桦稳住心慌,循循善诱的套她的话。 “他对我乱发脾气,明明是他自己没打电话回来,还怪我不等他就下班。庄姊,我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他一点都不像你那么好……呜……” 亦桦闻言苦笑,像她这么体恤下属的主管本来就不多,利環是被她宠坏了,以至于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也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第二天上班就丢给我做到明天也做不完工作,以为他那本工作指南可以解决我所有的困惑,板着棺材脸,害我都不敢去问……呜……我不要理他了。我不要做了……” “他现在哪里?” “他有个午餐约会……我不要,不要在这里……” “利環,你冷静一点。”亦桦在电话一端揉着太阳穴。 利環一直给她坚强独立的印象,万万料不到她会在上班的第二天哭喊着受不了。不晓得她眼底向来对女性同胞十分尊重礼遇的昱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她印象中的他应该不是这么苛刻、不好相处的上司呀! “初到新环境难免适应不良……” “庄姊,我不是那种受不得任何委屈的娇娇女,实在是他……”说着她又伤心的饮泣起来。 “他最近的压力很大,或许是这样才会给你排头吃。利環,你先静静的听我说。人生中,总会遇到一些我们乍看来很难去忍受、克服的事,如果你连让自己尝试去跨越的机会都不给,以后遇到相同的难关,只会像现在一样采取退缩,逃避的手段。” “可是他……” “我知道,也许你跟昱棠是真的不合,但你不能连试都不试出放弃。你才第二天上班就要离职,明显的是不给你自己和他任何机会嘛!” “庄姊……”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至少试一下。再怎么说,你都是我推荐给他的人,你这样只待两天就嚷着离职,不管是对他,还是你以后的就职纪录都是一项污点。” 利環无言以对,她知道亦桦说得没错,可是……混乱的心情除了受不了沉重的压力之外,好似还有其他不愿面对的情绪。她想逃,逃得远远,因为害怕现在不逃,会让自已沦陷万劫不复之地。然而,这些达她自己都尚无能厘清的心情,又要怎么让人清楚? “我知道了。”她艰涩的回答,眼前除了自己外,没人能帮得了她。 “我会跟昱棠谈谈……” “不用了,庄姊。”她直觉的拒绝,用比平常温柔沉静的声音更尖锐的音调道。她不想让他轻视,甚至碍于亦桦的人情压力对她好,这样对她的自尊太难堪了。 亦桦听出她声音里隐藏的决绝,连忙安抚。“你再待一阵子,至少一个月,不,半个月就好。要是你真的不习惯,庄姊会帮你调离那里,我保证。” “好。”利環顺从的回应,其实心里明白,就算到那时候她也不想倚赖亦桦的帮忙。宁愿从此离开辜氏相关企业,重新开始。 “时间不早了,你要是午饭没吃就赶紧去吃吧。我是打电话来提醒你后天的婚礼一定要到。” “我会去的,庄姊。” “就这样啦,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好。”她心情低落的挂上电话,只能在心里默默感谢亦桦的关怀。想到还有忙到明天也做不完的工作,不认为自己有心情吃饭。 进到副总经理办公室附设的盥洗室,她这副鬼样子不适宜到这层楼的员工化妆室吓人。利環以最简短的时间整理好自己,为了不让红肿的双眼丢人现眼,她取下隐形眼睛,戴上随身携带的备用眼镜遮丑。 她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双手努力的在键盘上操作,忙到快三点才将需在下班前发出去的十数封英文和德文传真写好,放在昱棠办公桌上等他签名。接着又打电话催促相关部门把昱棠要的报表和资料即刻送过来,这些是明天开会要用的。她很快浏览了一遍前几任秘书做的会议纪录。其实心中有很大的茫然,不确定这些准备功夫派得上用场。 也许她连今天都无法撑下去,说不定昱棠一出现,她就会情绪崩溃的嚷着辞职,明日的会议自然不可能参加了。 想像自己把一堆报表扔在那张自以为是的高傲俊脸上,看着报表如蝴蝶般四散纷飞,那画面令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可是当昱棠稍晚进来时,正在讲内线的她只是僵硬的朝他点了个头,并没有任何情绪失控的演出。在他将签好的文件放到她桌上,要求她立即发出时,她也没作声。甚至在他出言表示要出外办事,今天不会再回办公室了,也只是沉默以对。 “手机会开着,你可以随时联络上我。” 她借着操作传真机传迭文件来躲避正面回答,只背着他胡乱点了个头。 昱棠对她的态度微微蹙起眉,他注意到她鼻梁上的眼镜,早上她并没有戴这副眼镜。看来她的眼睛又发炎了,他也看到镜片下的水眸红红肿肿的。 他搔搔头,瞪视着她僵硬的背影,不晓得还要跟她说什么,最后只有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利環一直让手上保持忙碌,除了上化妆室和喝水外,没有做任何休息。在印表机的列印声音中,一张张图文并茂的漂亮报表输出,她利用这空档拨电话给旅行社,询问昱棠一星期后到或国出差的商务签证和机票有无问题。 接着查阅他早上的口述,其中一条是订花送给某某和某某某小姐,日期就在明天。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这件事,利環显得懊恼。幸好跟着亦桦时,与几家花店老板打下极好的关系,她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将近八点,急急忙忙的拨电话到她记忆中尚未打烊的花店,订了两束花。 她手上还有执行副总办公室向会计部请款的单据待填,另外有几封下午发来的传真和e-mail待回,昱棠到德国住宿的旅馆也要做check,还有整个星期的行程表,他要带出国的文件……看得头大,决定事有分先后缓急,还是先写请款单。 时间在工作中飞速溜过,突如其来的电话声响将利環吓了一跳。她抬起头,一阵头昏眼茫,强烈的晕眩感猛然袭来。她咬牙忍耐,接过电话。 “喂……”她的声音虚弱得像小猫叫,听得自己暗暗苦笑。 “你还在这里。”电话一端的人显得很意外。 利環在心里暗骂废话,她不在这里,他干嘛打电话来! “快十点了,你还不回家。”昱棠语气里有着浓浓的责备。 利環又饿又累,没精神理他,只道:“我等会儿就回去。” “我命令你立刻下班。”他端起主管的架子。 “知道了。还有事吗?” “没事!”卡啦一声挂断电话。 没事干嘛打电话呀?利環一头雾水,伸手揉着颈子,感到全身的肌肉一阵阵酸痛。她先将文件锁进抽屉里。才要起身,晕眩再度袭来,几乎跌倒。 她坐在椅子上喘息,知道午饭和晚饭没吃的结果造成血液里的血糖降低,这时候非得吃几颗糖救急。不过她没有糖了,最后一片口香糖也在下午为了提神吃掉了。 她想起茶水间那里有冰糖,做了个深呼吸,等到头没那么晕,才扶着桌子起身。她举步唯艰的往茶水间的方向前进,走没几步,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在地。 虽然是跌在地毯上,身体仍很疼。也亏这疼,让她的一丝灵智不至于跟着昏厥。 她不能晕过去! 在黑暗与微现的光明间她努力挣扎着。 这一昏可不得了,搞不好明天早上这里便多了具尸体。 她还年轻,还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这里,落个鞠躬尽件,死而后已的名声。 她曲握起拳头,让指甲刺入掌心,维持些许神智。她只要休息一下,然后爬也要爬到茶水间。 只要一会儿,再一会儿。可惜虚弱的身体需要的不只一会儿的时间。人生中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要是真的这么死了,她大概是辜昱棠办公室里第一个因为饥饿而死的女秘书了。 “谢小姐……”审慎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接着她听到沉稳的脚步落在地毯上,然后是一声夹带着焦急的呼唤:“利環?” 我在这里!她想告诉他,又有点不想让他知道。因为她倒卧的姿势不怎么美妙,让他看见会很丢脸。可是到这地步了,丢脸就丢脸吧,总比变成一具死尸要好。 “我……”干渴的喉咙勉强挤出一丝丝声音,但那声音微弱得不比蚂蚁叫好多少,她可悲的领悟到这点。 不晓得是不是蚂蚁叫的声音发挥功效,昱棠在环视了一遍秘书室都找不到她后,往茶水间走去,在地毯上发现她卧倒的身影,快步向前确认。 她狼狈的姿势令他蹙起眉,黑色伸缩布料的及膝裙缩到将近大腿根部,露出一双引人想入非非的修长均匀美腿。他暗暗吹了声口哨,目光盯着她的俏臀和长腿。 “你在这里做什么?”那双穿还棕色皮鞋的大脚停在与她的头只有几公分距离的眼镜落处附近。 利環在心里抗议,她像在做什么?等着亲吻他的皮鞋吗? “利環?”显然发现到事态严重,他抬起她的眼镜,蹲下身搀扶她的上半身,坚稳有力的男性手掌轻拍她冷凉的脸颊。 “糖……”她模糊的逸出呻吟,“冰糖……” 有一秒钟的时间,昱棠以为她在唤他的名,那声“棠”可是亲密无比。带着一种急切渴望吞食的激情,害他一颗心无端急跳了三下。直到“冰糖”进入耳中,与“昱棠”足足差了一个音,这才幻想破灭。 “你怎么了?”从那张不断冒着冷汗的惨无血色脸颜上来看,她像是得了某种急症的病人。 “冰糖……茶水间……”懊恼于他的搞不清楚状况,利環只得努力再挤出几个字。 这下他总算明白了,猿臂一伸,从健身房训练出来的结实臂肌发挥作用。他将她近五十公斤的阿娜娇躯给抄起,移到距离茶水间颇近的会客室,放在三人座的沙发上。 他离开她到茶水间里找冰糖,终于在橱柜里找到。他将一整桶冰糖包都带到她面前,剥了其中一小包,喂过她如雏鸟般等待喂食的小嘴。 利環纵容自己暂时栖靠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上,好让嘴里的冰糖发挥效力,经由消化系统,输进她血液中。 昱棠不放心,又喂了她一包冰糖。 “我好多了。”嘴里的甜蜜尽化为能量,头也比较不晕了,迟钝的知觉顿时敏感了起来。一阵阵强烈的男性气息排山倒海般涌向她,不习惯与男性这么接近的利環不自在的挣扎了起来。 昱棠轻轻放开她,扶她坐起身。那原本失去血色的脸颜涌上淡淡的粉晕,他纳闷着两包冰糖竟有如此起死回生的效力,又或者不是? 他挑起眉看她,利環一迳的低着头。 “你怎会这样?” 提到这点,心里的委屈和懊恼就如地底喷出来的泉水无法止歇。她怨怒的瞪他一眼。 “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需要。”她僵硬的回道。 “别孩子气了。万一再晕倒可不得了。” “吃了两包冰糖不会再晕了。” “冰糖什么时候成了万灵丹?真有这么奇妙的功效,咱们药厂还有其他的医药单位都没必要存在了。” 他语气里的戏谑令她心里一阵刺痛,强装出来的坚强差点崩解,她咬紧下唇,在泪如泉水涌出之前,别开脸道:“我是因为没吃东西……” 昱棠厌恶的微扯嘴角,不明白身材苗条的利環怎么会和那些怕胖的女人一样以节食减肥。这使得他的语气充满嘲弄。 “为了身材而虐待自己的行为,不可原谅。何况你一点都不胖。” “我才不是因为这样!”她气不过去的反驳,猛然抬起的眼已蓄满泪水。“都是这些做不完的工作让我午餐和晚餐都没空吃,你这个始作俑者却说这种风凉话伤人!” 她的指控使得昱棠像被人用一把匕首插入心房,难受得紧。竟是自己把她害得这么惨? “我又没叫你一定要今天做完,有些事明天再做就行,你干嘛——” “可以明天再做吗?”她挂着两串泪的眼眸愤恨的回视他。“然后再被你骂得臭头?不必了!” “利環,我知道我早上的语气是差了点……”他软下语调。 “我可不敢这么认为。”她绷紧俏脸回答,以手背挥去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后,才从茶几上取回他先前放在上头的眼镜匆匆戴上,摇摇晃晃的想站起身,却被昱棠阻止。 “你身体还很虚弱,别逞强了。” “不用你管,我要回家!” “我送你。” “不敢劳您驾!”她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拒绝态度。“我可以自己走!” 她推开他,脚步不稳的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昱棠捞起糖罐跟在后头想扶她,却被她一再推开。 利環不顾形象的在他面前擤鼻涕、擦眼泪,拿了皮包就想往外走,可惜虚弱的身体不配合,猛然的一阵晕眩让她落进随侍在身边准备搀扶她的昱棠怀里,她逞强的想再度挣开,这次他却什么都不放手,索性将她又一次抱起。 “虚弱成这样还倔强。”他不以为然的说。 “不要你管!”她腹内盈满的酸楚之气,掀起心海里怒涛翻腾,向来清明的理智也被这股狂烈的风暴给搅碎。“我怎样都不用你管!” “我怎么可以不管你?”昱棠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过去,可什么都不说好像也不是办法,他微恼的道:“我刚才已经管了你,没道理现在放手,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亦桦交代?” 这么说来,他为她所做的事,不过是为了跟亦桦交代。 利環越想越难受,眼眶更红了。 昱棠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不由得在心里诅咒。他虽然不敢自认是能言善道之辈,但很少有女人不被他的话打动,没想到在面对利環时,却笨嘴笨舌的一再惹恼她,这令他不次暗暗气馁。 他放柔声音,试着以幽默的语气道:“我的意思是,万一你发生事情,我的良心是不会有什么不安,不过亦桦一定会杀了我。你不想让个后天就要上礼堂的准新娘变成杀人凶手吧?如果这样的话,她老公准会把我从棺材里抓出来再杀一遍。你这么善良的女孩,一定不忍心见我有这样悲惨的遭遇。对不对?” 他可怜兮兮的语气还真有那么一点逗人,可是利環太生气了,气恼的抽噎道:“反正我要辞职了,任何事都跟你无关!” “那也得我批准!”他忍无可忍的大吼,利環是他第一个主动请辞的秘书,而且是在上任的第二天!这要是传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全毁了,怎不教他怒火填膺? 可是当她眼底的泪泉持续冒出,昱棠不由得心里叫苦。但这时候软下语气太没面子,只好死撑着一张阴沉的脸威胁的朝她俯下。 “我现在要抱你下楼,你最好乖乖的,不然我就……” “就怎样?”她色厉内荏的问。 “亲你喔?” 利環倒抽口冷气,直觉的以手掩住唇,惊吓的瞪视他。 见她居然受他威胁,昱棠的自尊不免受到打击,要是换了别的女人,大概会喜孜孜的等着被亲吻,而不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算了,他暗叹口气,遇到她,他认栽了? 他命令她将皮包和那罐冰糖拿好后,调整酸麻的手。横抱还她走进电梯。往地下停车场的路程中,两人默默无语,直到两人来到一辆宝蓝色的轿车旁,昱棠才小心的放开她。 “没想到你这么重!” 在他的哀叹声中,利環丢给他一个冰刀似的眼神。他只好小生怕怕的说:“不是你重,是我太久没锻炼好吗?” 真是的,就算是练举重,也没人举近五十公斤的举重圆盘十几分钟吧?要不是她这么固执,他也不用抱着她做道德劝说,累得双臂酸麻。 但如果真这样回答,搞不好她还会骂他活该呢!昱棠只得哑吧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咬牙忍下了。他打开车门,将利環放进前座,自己绕到另一边坐上驾驶座,很快发动车子。 两人间窒人的沉默由轻快的音乐取代,利環吃着冰糖,感觉到身体不像先前那样虚弱了。或许是吃太多糖的关系,倒觉得有些口渴,又拉不下脸请他停车让她买瓶饮料,只得苦苦忍耐。 等到她发现昱棠没将车开往她回家的方向,不禁惊慌的道:“那不是回我家的路!” “我知道。”他不疾不徐的回答,看都没看她一眼。“我们去吃消夜。” “我不要吃消夜。” 他没理会她,将车子切换到慢车道,驶向不远处灯光明亮、时有人车往来的餐厅、缓缓停下后,把黑沉沉的目光转向她。 “你要是不想吃消夜,我们可以吃你错过的午餐和晚餐。” “我什么都不想吃。”她不理会他温和的语气,固执的说。 昱棠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以右手食指点点自己的唇,这举动让利環蓦地双颊发烫,敢怒不敢言的瞪视他。 “乖乖下车。”见她噤若寒蝉的模样,昱棠在痛快中也有着些许的恼火。好像一威胁要亲她,她所有的不驯都消失了。他的吻有这么可怕吗? 将车钥匙抛给泊车的小弟,他押着利環走进餐厅,直接要了具有隐私的包厢,迅速的点了粥和小莱。 利環那双冒火的眼瞳始终瞪着他,昱棠不打算在吃饭前跟她说话,便与她来个大眼瞪小眼,直到侍者送来餐点。 不待他招呼,食物的香气催促她频咽口水,端起温热的小米粥喝了一小口,美好的滋味使她迫不及待的取筷用餐。 昱棠只略尝了每道菜几口,其余都如秋风扫落叶般进了她的小嘴。 他没说任何话取笑她,等到她吃得差不多,才请侍者送来一壶花茶、郑重的看向她。 他想说什么呀?利環心里很嘀咕。尽管对他强押她来用尽的霸道有些许不满,得到满足的胃却不免有所感动。而且在冷静下来后,也觉得昱棠没她想的糟糕。他早上的态度或许差了些,可若不是他及时出现,说不定她到明日就成了挺尸一具,还能像先前那样对他发脾气吗? “辞职的事就别提了,因为我不希望你离开。你的信写得好,尤其是那几封德文信写得比我要畅丽。总之,我想拜托你继续留下来。”说完后,他像松了口气,期待的看着她。 没想到会听到类似称赞和慰留的话,利環被惊和善两道情绪交相冲击,一时无法适应。瞪视着飘浮在杯口上缘的蒸气一会儿,才突然抬起头看过他深还明亮的眼眸,问:“你为什么突然进办公室?” “也不是突然的。”他坦率的回道,将身穿昂贵的亚曼尼时装的手肘往清理干净的桌面一搁,墨绿色暗色条纹单排三扣西装领口露出质感细极的丝棉羊毛衫,呈现出与平常上班时不同的潇洒风情。 俊朗出色的分明脸形托在左手掌内,澄澈的黑眼瞳里闪烁的光点就像天上的星辰一般美丽,看得利環头晕目眩,加上他极富磁性的温柔嗓音,她有种逐渐被融化的灼热感。 “那时候我就在公司附近。稍早之前亦桦打了通电话来骂我,虽然也晓得早上对你的态度是过分了点,但没料到会对你造成那么大的……压力。随着时间越来越晚,我的心情竟有些焦虑起来,忍不住拨电话到公司。知道你还在加班,不放心的过来……” 随着他的一声叹息,利環觉得先前那种很不得将辞职信丢在他脸上的冲动已经完全消失。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他语气里提到伤害她时的心疼和不舍,也或许是为了感激他及时出现教她一命,更或者是为了他说话时闪烁的美丽眼神。 天呀,她又发癫了! 她很快眨了一下眼,试图恢复些许的理智,冷静的道:“如果我要求你把我当成工作上的伙伴一般尊重,而不是可以乱发脾气的出气筒,你做得到吗?” 昱棠立刻表情无辜的摊手道:“我可从来没拿你当出气筒喔。我只是……这么说好了,对前几任秘书太亲切,以至于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次我是有意对你保持距离。” 利環涨红脸,有种被人冷不防的射中暗箭似的心慌和恼怒。“拜托,我才不会像你以前的秘书那样。” 见她恼了,他连忙举起双手做求饶状。“我知道,你早有了知心的男友,当然不会看上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原谅。” 她没答腔,胸口胀满一股窒闷气息,怪不舒服的。 昱棠对她的沉默有些着急,唐突的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这举动令她吓了一跳。 “利環,我真的很需要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被那双如两泓小宇宙的黑眸紧紧吸引住,让她难以开口拒绝。某种会在事后被自己斥为不真实幻想的情境充盈着她此时的脑海,将他要求她不要辞职的话当成求爱的言语了。 情境是那么相像,语调也像呀。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真切温柔的话令人心疼,隐隐然有种求救的讯息。望着那张印象中尊贵高傲的俊帅脸颜,如今却有丝哀恳的谦卑,纵是铁石心肠的人儿也不免软折下来吧。 “我要求的事你会答应吗?”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昱棠立刻绽出恋爱中男子的深情恳切笑容。“我不敢说自己是一百分的上司,但我会尽量朝你希望的方向改进。” 利環的眼眶湿润了起来,没有比这个更教人感动的了。她忍不往回握他的手,唇瓣微微抖动的轻吐出个“好”字。 “太好了!”他握紧她的小手,呢喃的语调似情人一般温存。“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努力做个一百分的上司。” 利環的视线迷茫了起来,仿佛他说的是一百分的情人,而非一百分的上司。她曾觉到自己随时都会陷进灭顶的危机中,她就站在那条界线上,而一旦她越过线,就和那些被辜昱棠调走的秘书没两样。 不,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深吸口气,试着让自己脱离拖她住下沉的漩涡,美眸逐渐清明冷静。她挤出一抹俏皮的笑,语气轻快的回答,“只要别给我脸色看,在我开口要求调薪前帮我调到让我满意的幅度,就是我心目中一百分的上司了。” 昱棠听得啼笑皆非,拿她眼底的慧黠没辙的边笑边埋怨。“到底谁是老板呀!说不定到时候给脸色看的,反而是你呢!” 第四章 热带岛屿不分四季,适合任一季节前来旅游。永续将员工旅游行程安排在春季举行,分为三梯次,今年就择定在有艺术岛、千庙之岛、仙之岛之称的巴里岛。 利環是排在第三梯次。 这梯次好耶!诸如董事长、总经理、副总经理、经理级的大头不是不克参加,便是加入了前两梯次,这梯次除了几位秘书外,就是一些中级干部,大家地位平等,年龄相当,玩得自然也就无拘无束、更为疯狂了。 他们所下榻的hardrockhotel是新开幕不久的度假饭店、位于临印度洋的库塔海滩上。大厅是一座热闹的摇滚舞台,白天供应各式饮料,夜晚则有热力十足的乐团驻唱,这样充满青春活力的地方,自然吸引年轻人,也在其中之列。 坐在她旁边座位的金雅芳担任厂长秘书一职,是利環进入永续工作后结交的闺中密友。两人相视一笑,在摇滚的旋律中跟着摇摆身体。 就借由这样节奏强烈的音乐松懈自己吧。利環想。然而思绪总无法集中在舞台上的演唱,反而越飘越远,往精神海域最险恶处飘去。 回顾待在永续的二十三个月,跟着昱棠工作的每一天都像是上紧发条的机器人般,虽谈不上战战兢兢,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些压力。谁教处在半退休状况的董事长是那么看重他,即将退休的总经理更把一些重责大任交托给他,害得她这个小小的秘书也跟着任重道远的上司吃苦耐劳,活像头日操夜操的骡子。 庆幸的是,在那日恳切的谈话过后,昱棠遵守自己的承诺,从未摆脸色给她看,对她也十分礼遇,无论去哪里出差都会带份小礼物回来送她,西洋、东洋、中国的情人节、妇女节、圣诞节、她的生日,更少不了他精心挑选的礼品,农历着书还给她大红包,更别提每半年的一次调薪,对她这个秘书可比对他那一票女友还体贴,害得那些嗲声嗲气的美女们对她这小小的秘书颇有微辞。 唉,这些不懂得感恩图报的美女,也不想想辜大情圣送她们的鲜花、礼物全是她代为张罗的,约会的餐厅、饭店也是她订的,她这么尽心尽力的迎合她们的品味,还吃她的醋,真是没天良。她不过是小小的秘书,一个被上司骄宠得如情人般,外带打破执行副总办公室秘书在位最长纪录,待了二十三个月的小秘书而已。 想到这里,利環颇感不可思议,没想到她竟然和他共处二十三个月了。这么长久的时间都没让自己迷失在昱棠的魅力下,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难道她是柳下惠投胎?对他出色的外貌,温柔体贴的举止,甚至开玩笑的调戏都能坐怀不乱? 利環不想深入追究这个答案,因为如果这么做,或许就会越过那条线吧。 记得半年前去了趟欧洲旅游,回来上班的第一天,昱棠准备了九十九朵的红玫瑰来欢迎她,还说要跟她长长久久。当时她的心像波什么击中,烘烘的热潮蒸腾在眼睫间,只能睁着雾气弥漫的眼眸瞠视他。 若不是当时有一通电话及时响起,她实在不知道该拿他越俯越近的性感嘴唇怎么办。 稍后他问她带了什么礼物回来送他时,那双闪着孩子渴望拿到礼物的热切眸光,又差点把她烫伤。 当她拿出一盘巧克力,他哭丧着脸,她却一本正经的道:“这是巴黎最有名的巧克力。” “你就送我这个?”他抓着修剪时髦的短发,几乎要尖叫起来,让她差点忍俊不住。 “我是想万一你不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吃。”她本着客家人克勤克俭的美德实际的道。 “你打的如意算盘!”他指控的目光紧盯住她嘴角的颤动,如个暴力分子般伸手握住她肩膀象征性的摇了几下。 “一定还有别的,快拿出来!” “风景明信片,可以吗?”她挑眉问道。 “不行,不行,一定还有别的。”他坚持道。 “罗浮宫的指南?” “你再顽皮,我要自己搜了喔!”他不怀好意的直瞄她窈窕的身段。 明晓得他是在开玩笑,她的身体仍忍不住燥热了起来。 “服了你!在荷兰买的领带和领带夹,还有法国买的香水,你要是再不满意,我可没办法了。”她跺跺脚,在他的一声欢呼下,回身去取礼物。“这可花了我一大笔钱,你不要不知足。” “谢谢你!”他欣喜的凑近她脸颊亲吻,在她的失神下,开心的拆礼物,啧啧啧的对领带和领带夹赞不绝口,不正经的眼视向她。“女人送男人领带,是不是想绑住我呀?” “是啊,你这张长期饭票我要绑得牢牢的。”她跟着他胡扯。 “还送我香水?嫌我臭呀!”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是想你有喷香水的习惯,这款男性香水带有动静皆宜的异国情调香,还以古罗马英雄corin来命名,有着刚柔并济的独特风格,最适合你这位大情圣了。” “哦?”他挑高眉,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得意的朝她抛媚眼,刻意压低嗓音道:“没想到我在你心里有这么崇高的地位!” 她拿他大情圣的撩人风情当笑话看,翻了个白眼道:“是呀,可崇高了。崇高到可以摆在忠烈祠供人瞻仰了。” “这话太毒了!”他对她的毒言毒语咬牙切齿。 “不想我这么毒,就少换几任女友吧。你每个月捡一个、丢一个,我这里的群芳录也跟着删删改改,送鲜花、送礼物都得做调整,知不知道这样会增加我多少工作量呀!”她乘机抱怨。 “是是是,小生受教了。”他戏谑的做足恭谨温让的拱手礼后,突然把那双冷锐起来不下于冰刃威力的眸光射过来,外加淬毒尖刻的言`.“你自己还不是今天跟张三去看舞台剧,明日与李四一块去听演唱会,你个人的群草录删删改改都不觉得麻烦了,为什么针对我的群芳录不满?” 她怔了一下,立即反击。“我可不用送花给那些草,再说那不过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寻常的邀约,跟你的情况是不同的。” “哦,我明白了。”他酸溜溜的扯出一抹冷笑。“原来那些不过是陪你打发时间的玩友,你的宝贝芳心还是系在那个青梅竹马的身上呀。” 这种口气太像个可怜兮兮的怨妇了,若不是太了解他了,她还真以为他在吃醋呢。她似嗔非嗔的睨他一眼,“拜托,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可不时兴苦守寒窑十八年的桥段了。他远在美国,为了等他难道我得过得像尼姑一样吗?” “他为什么在国外待这么久?博士学位还没拿到吗?” “拿到了,不过留在那里工作。”是她母亲告诉她的。 “没道理。他都不担心你会被人追走?你也不怕他另有喜欢的人?虽然陈姨说魔羯座是第三专情的星座,你们好像也不该这样放心吧。”他疑惑的挑眉。 她当然不怕啦,反正两人间根本没什么,男婚女嫁各不相关。但这些话自然不能对他讲,只淡漠的道:“感情这种事不足为外人道。如果爱得不够深、不够真,随时都有借口移情别恋、倒不如趁这时候考验一下彼此。” “爱情不是用来考验的。”他不赞同的道。 她斜睨他一眼,这个花花公子居然跟她谈爱情? “我们并没刻意制造问题来考验彼此,而是大环境使然。这种情况下,我们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不担心考验的结果?”他诘问。 她当然不担心,故而能以情感问题专家的理智口吻道:“我与他分开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要是结果是我们不能相容于彼此的话,我们都会为对方深深的祝福。” 他狐疑的瞧了她一会儿,突然以一种认真的语气问,“你不一定会嫁给他!” 她避开他异常灼热锐利的目光,胡乱的道:“这种事本很就很难说的。” “利環,你的语气像是预料到你和他之间不会有结果。 如果不是你移情别恋的话,就是他琵琶别抱了。前者是不可能,因为你对待那些追求者的态度,分明是人人有希望,个个没把握的一视同仁。可如果是后者,你又不像失恋。“ 这家伙原来是恋爱心理专家呀。她讶异的瞪他一眼,兴起一抹捉弄他的念头,故意哀怨的道:“我还以自己掩饰得很好呢,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其实我失恋很久了。” 没料到她会承认,他显得很意外。‘你真的……“ “嗯。‘她忧悒的点头。”我爱上了一个不专情的双鱼座男人,每次他又抛弃一个女朋友,我就跟着失恋一次。咱们来算算我认识他的一年多来,他总共换了多少女友,就知道我失恋多少次了。“ “你在耍我呀!”听到这里,他脸色铁青的怒视她。 “也要你肯被我耍呀!”仗着他不会真的对她发火,她得意洋洋的笑出声。 昱棠瞪了她一会儿后,深沉的眼眸变得异常的灼热熨烫向她,并在她来不及防备之前,阴沉的勾起美唇,脸上表情撞响了她脑中的警钟,令她醒悟到自己陷入危险中。 他俯向她,浓浊的呼息吐在她脸上,以一种煽情的低哑声音道:“你最好小心,双鱼座男人会把玩笑话当真,说不定会如你所愿的给你一次难忘的失恋经验喔。” 在她被吓得目瞪口呆,不晓得该如何反驳时,他却仰起脸哈哈一笑,像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皮男孩,把她气得七窍生烟,那一整天都尽量不跟他说话。 同天,他系了她送的领带,别上她送的领带夹,身上喷了他送的香水,可怜兮兮的在她身边陪小心。鞠躬哈腰得如小丑状,害她一时忍俊不住,被他逗笑,也化解了两人间这小小的闲隙。 之后的每一天,他身上总会飘来corin充满异国激情的香泽。前味由柑橘、柠檬叶、佛手柑等组合成令人兴奋的清新香调;中味部分则给人一种强烈剽悍又隐含甜柔的感觉,那带点薄荷般清凉的辛辣放纵,与热带花园的热情香甜,融合成一股浑厚的煽情氛围缭绕在每处空间,恍若情人热列缠绵的温暖拥抱。后味则以沉稳的木香加上龙涎香为基调,充满异国激情。 每当闻嗅到混合着他体味的香水味,她心里暗暗升起一抹窃喜。明知不应该,但总忍不住收集这小小的喜悦累积在心底,好似是她与他之间的小秘密;只要他擦这种香水的一天,他的某部分就属于她。 这样的痴心幻想每每在她最脆弱时浮现台面,也每每被她强以理智压下精神海域的最里层。在冷眼旁观他一桩又一桩的风流的事后,她若还有脑筋,就不该浪费一丝的情爱在这男人身上。 没错,他是个一百分的上司,却是个工于算计的情人。 他所交往的对象全是与他的事业发展有密切关系的女性,而一旦对方没有利用价值,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甩了不管。 这一点,或许很少人察觉到,连她也是花了极长的时间才观察到。 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不惜利用自己的男色迷惑与他有利益关系的女人。 那些女人知不知晓自己被人这样利用? 利環无从得知,但从来没有女人为此找他算帐倒是真的。他那些下堂女友在被他冷淡几次后,就很自动的消失,有的甚至很快找到新欢,没有单元剧中寻死觅活的激狂,好像一点留恋都没有。 或许就像昱棠说的,他只跟玩得起游戏、深谙游戏规则的女子交往。双方都很清楚对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也预期到以后的发展,所以也就没有牵缠不清的不堪场面发生。 说的人是这样冷静,听的人却不寒而栗。利環知道自己水远不可能接受这种情爱关系,因为那根本不是爱情,也毋需付出真心,只是一种各取所需的男欢女爱罢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敢敞开自己的心,热热烈烈的爱一场吧。因为结局明显可以预见,除了碎心断肠的一场失恋外,她什么都得不到。 既然有了这般深刻的领悟,为什么还会一再的去回顾、去想他呢!即使他不在眼前,她心里依然充满他的影子。这表示什么?她心里雪亮着。她一直欺骗自己并没有趟过那条线,其实早已越过了。 她在该停步时没办法停下来,但叫她往前一步,她又怕会坠入万丈深渊,弄得自己不上不下,进退维谷。 她该怎么做? 除非她离开永续,离开昱棠,否则失陷的情感永远挽不回来。这些道理她都懂,但就是狠不下心提出辞呈呀!该走的,该走的! “利環、利環……”肩膀被人推了一把,她回过神,发现推她的人是金雅芳。 “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半天!”雅芳恼火的在她耳边吼道。 “对不起,音乐大吵了,我没听见。”她避开她深究的目光,嗫嚅的道。 金雅芳只能从她嘴形猜忖她大概是在道歉,倾身贴着她的耳朵大叫:“邵课长想请你跳舞。在你身边站半天了。” 利環这才注意到两人的桌位分站了个高大健美的男子,她抱歉地扯唇微笑。“对不起,我不知道。” 邵北辰摇摇头,不介意的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利環盛情难却的随他进入舞池。 不须特定的舞步,只要随着摇滚舞曲的节奏腰摆臀即可。利環的节拍抓得恰到好处,极其放纵的舞动身躯,仿佛想借着这种舞动四肢的方式来放松压力,将脑中不该存在的思绪摆脱。 她闭上眼睛,让激狂的乐声充盈她的每个思维,除了跳舞外,什么都不要再想。 摆动呀摆动,旋转呀旋转,如果生命里的其他事也像跳舞这般简单,就没有什么可烦的。她在一具具身体之间前进后退,左旋右转;让心底的郁闷随着迸射而出的体热发泄不让自己再有思考的能力。 暂时就这样吧。只要跳舞就行,什么都不要想了。 不要再去想他盈满光彩的黑瞳,不要再去想他立体分明的轮廓,不要再去想他端秀明朗的五官,更不要再去想他颀长匀称的身材,甚至他带着几分邪气的诱人笑容,他的温柔、他的风趣,还有他似笑非笑的戏谑眼神,这些都不要想了。 可是那缕男人香,即使搀杂在众多体味里也可以嗅出来的味道——强悍而不失温柔的甜香,是由檀香木、胡椒、要等天然香料加上苦艾酒调制而成,像他的人,给人一种薄荷般清凉的辛辣放肆,格外的挑逗人。 而这缕还融合了热带稀有花卉伊兰依兰花的煽情香评,此刻正不容她拒绝的不断呛进她鼻腔,随着扶向她肩头的那支手,带来一阵刺麻的电流让她猛然睁开眼。 一双含情且放肆的眼眸正热力十足的笼罩住她,利環惊愕的张着嘴,像是无法相信脑海里相思的人怎会跑到现实世界了。 他握住她的手,巧妙的将她带进怀里,让她的背抵在他厚实的胸肌上,磁性迷人的嗓音滚出他紧抵着她的性感美唇,搔拂着她发热的耳根。“再不闭上嘴,我可要吻你喔!” 闻言赶紧合上嘴巴。 昱棠自嘲的撇撇嘴,每次威胁要亲她,利環立刻乖乖的,这招是百试百灵。 “你怎么……”大厅里的音乐吵得人耳膜都要裂了,她挑起秀眉。 昱棠知道她想问什么,体贴的带领她离开舞池,来到大厅外头。 他没有放开她,充满魔力的黑色眼瞳紧盯着她,古铜色的修长手指将散置在她额前的湿发拨开,顺便伸过她发里,往下梳理她黑缎似沿着优美的背部线条往臀部披泄的秀发。 “我从来没见过你狂野的这面。”他那双有着迷人弧线的丹唇埋怨似的开敞。“你在舞地甩动头发的样子,就像莱茵河上用歌声迷惑水手的罗拉那样诱人。还有你身上这件衣服……”他比着她纤瘦匀称身段上的细肩带白色洋装,紧接着低吼:“你跳舞时,那两颗奶都要跳出来了,知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本来听得很陶醉的利環立刻恶狠狠的瞪他,气愤的想拨开昱棠放在她身上的手。 他自然是不容她轻易摆脱,反而捉住她细致的柔肩。 “我是说真的。就是看不过去,才以上司的权威逼开两只眼珠子都快盯到你奶子上的邵北辰,护卫在你身边,为你遮住春光呀!” “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她冷笑道,摆明是不信他的话。这件衣服虽是清凉点,但要说到春光外泄是不可能。“莫非副总是专程为了保护小女子的贞操而来?” 她记得他行程表上明明写着要去日本的。 “那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啦,不过最重要的是……”那双神采迫人的眼眸带着奇异的火焰烧向她,两片随着他俯低的头颅越凑越近的薄薄嘴唇显得敏感而多情。 利環只觉一阵晕眩,呼吸困难的捉住他身上的白色休闲衬衫,像是要支撑住自己,又像是要把他推开或拉近,自己也无法决定。 “我想你,好想你……”薄薄的唇吐出诱人的情话,几乎要吻上她的皮肤。但就算没有真的吻上,他灼热的气息也够逗人了,沿着她光滑的颓移动,火燎上她的唇。 利環在他催眠般的幽深眸光凝视下,两排扇形的睫羽无力的垂下,遮住她眼底的惊怯和羞涩。她没料到这幕,脆弱的芳心盈满对爱情的无法拒绝的惊慌,在极度的忐忑不安中,抖着干涩的唇等待他的降临。 昱棠却在这时候突然放开她,转身面对大厅方向。 利環怅然若失的环紧自己,跟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发现一道美丽的窈窕身影朝两人走来。 “昱棠,原来你跑来这里,害人家找了好久!”美人娇嗔的飞奔过他敞开的怀抱,微眯的猫眼带着敌意的瞪向他身后的,“她是谁呀?” “我的秘书。你不会连我跟她说几句话都吃醋吧?”昱棠笑闹的捏着她的腰,那未降临在她唇上的狂飙的吻堵住美女微嘟的小嘴,逗得她娇喘连连。 利環青着一张脸站在原处瞪视他表演,针刺的疼痛自心底深处翻腾上来,带出了阴寒凄怆的绝望,和逼到眼睫前的热浪。她咬紧牙关,强硬地压抑下夹杂着屈辱和自尊受伤的悲痛情绪,不准自己在他面前出丑。 “如果没别的事,我过去了。”等两人的热吻暂告一段落,她强迫自己以淡漠的语调开口。 昱棠没说什么,只以那双充满炽烈火焰的眼眨着她一眼,随即在怀中美女的娇嗔声中,朝她胡乱点了个头。 利環没有再看两人一眼,僵硬的移动脚步往大厅方向走去,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泪。 梦,该醒了。 “留那么多年的长发就这样剪掉,你都不觉得可惜吗?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都替你心疼喔?“ 谢母像只老母鸡般呱呱的在她耳边叨念不停,利環试着将注意力投入手中的英文小说,却发现上头的字母各自跳起了街舞。完全脱离她的理解之外。 昨晚回到家中后,同样的对白她大概听了一百遍。还是老妹聪明,宁愿在台北的公寓里,也不愿陪她回家。 “利環,我跟你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她放下手上的书。拨了拨剪到颈际的短发,无可奈何阶抬眼迎向亲咆哮的脸。 “妈,您都说一百遍了,我会没听见吗?” “哪有!”谢母心虚的否认。“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把头发剪成这样……” “妈,这样是哪样呢?我又不是理光头去当尼姑,念国中和高中时,我剪得比现在还短呢。”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您当时还不是很赞成学校的作法。虽然那时候许多学校的发禁都开放了,学生可以自由留长发,可是您说头发是三千烦恼丝,剪得越短烦恼越少。” “你现在不是学生了。剪这么短,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妈,女人味不是用头发来决定的。头发长的女人不见得就比短发的女人有女人味呀。再说我这发型是由香港的名设计师亲自操刀,还挑染了几撮,很有前卫风格。“ “那些话我听不懂啦,反正你剪成这样……” “剪都剪了,您再唠叨一百遍,它也不会变回原来那样。您就省省事,也饶了我吧!”瞪着母亲仍不肯屈服的表情,在心里暗暗叫苦。 她是招谁惹难呀? 不过是剪上男了个头发,竟招致天怒人怨的。 昱棠看到她的短发达形,差点跟她掀桌子,逼问她为何要把头发剪了,他就喜欢她长发的样子,她为什么要剪它? 什么跟什么呀!那是她的头发,她想留长剪短都是她的自由,关他什么事!而且,就是知道他喜欢她的长发,她才故意剪的。剪掉了长发,也剪了她对他的一缕单相思!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愿意理解她的心情,连妹妹看到她短发的造形都大摇其头,还劝她最好短期之内不要回家,否则让母亲大人看了,准会惹来一阵子耳根不清静。 “利環,你受了什么打击?”谢母警觉的看着女儿,利環只觉得脸上的血液急速往心脏回流,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却同时快速的涌上喉腔,往鼻腔、泪管喷涌。 她别过脸,避开母亲刺探的尖锐目光。 谢母还想说什么,悦耳的门铃声忽尔传来,利環松了口气,缩在白色沙发的双脚放到地面,很快道:“我去开门。” 她穿上拖鞋,打开玄关门,越过门廊和前房,来到大门,毫不考虑的打开。 这会儿就算是推销员她也欢迎,只要能让她避开母亲突如其来的询问。有哪个母亲可以从女儿剪头发这种小事想到失恋上头?她怀疑。 站立在门口如临风玉树般颀长俊朗的年轻男子,让利環陷入短暂的失神。一股强烈的熟识感冲击向她。 她怔怔瞧着对方爽朗的笑脸,只觉得那匀秀舒展的眉眼鼻唇与隔壁李家的大哥、二哥你从同一个模子铸造出来。 “利環.”轻柔悦耳的呼唤拉扯住她记忆中的一根弦,她无法置信的眨眼。 “小哥哥!”她唤出小时候对他的昵称,李嘉元大笑。“什么时候回国的?” “半年了。可惜每次回来都没碰上你。”他调侃的看着她。 猛然想起母亲好像有提过,可惜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她尴尬的一笑。“过年时也没看到你回来。” “我那时到欧洲出差。对了,你的头发留得比以前长,这个发型好看。比学生头要俐落、活泼,更能衬托出你的睑形。” 利環几乎要感动得痛哭流泪,这还是她剪完头发后,第一次受人这样大力称赞。 “你真的觉得我这头发——” “利環,是谁来了?”尖锐的声音打断她的话,跟在她后头出来的谢母一看清门口的人,蹙着的眉头立刻展开,笑得鱼尾纹抖动得厉害。“是嘉元呀。利環,还杵在那里干嘛!快带人家进来啊!” 利環这才发现自己将客人阻挡在门外。赶紧让开身。 嘉元捧着一盒樱桃走进门内,笑咪咪的朝谢母打招呼。 “谢妈妈,爸的学生送来一大箱樱桃,妈要我送一盒过来给您。” “进来再说,进来再说!”谢母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管人家愿不用意,捉着嘉元的手臂硬将人扯进屋里。 “谢妈妈,这樱桃……” “利環,还不快接过!”她顺手把那盒樱桃从他手中夺过递给女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热烈灿烂。“嘉元,谢妈妈好久没看到你,让我好好看看。” 她边说边满意的直点头,精明的眼眸活像盯住猎物的老鹰般紧紧捉着嘉元不放。“真是越来越帅气了。告诉谢妈妈有没有女朋友呀?” 利環闻言赶紧溜进厨房,老妈打什么主意她可是一清二楚。她才打开水龙头准备清洗樱桃,母亲的嗓音立刻传了进来。 “利環!” “来了!”她不情愿的回应,重新回到客厅。 “嘉元难得来,你躲到厨房干嘛!” 看了母亲一眼,仿佛在说:你把樱桃塞给我,不是教我去洗吗? 谢母没浪费一丝目光在女儿身上,视线很快又回到俊秀温文的帅哥。 “帮我说说利環,她剪的那个头发实在是……” “很好看呀。”嘉元微笑的回答。“时髦亮丽。我记得利環以前的头发短了些,那时候她好可爱喔。不过这样更有女入味了。” “对对对。”谢母点头如捣蒜,把之前对女儿的不满一笔勾消,跟着连声赞叹。“我也觉得这发型不错。” “清丽可人,正适利環.对了,谢伯父呢?” “他去拜访一位老友,一会儿就回来。你坐呀。” “不了,我要帮我大哥修电脑,还得收拾一些东西,下午要赶回台北。” “怎么这样赶呀?” “本来是想明天早上再上台北,可是跟同本约好讨论一些事,我想下午就回去。” “这样啊——”谢母颓丧的拉长声音,突然你想到什么似的,黯淡的眼又亮了起来,以五十克拉钻石的光芒充满期望的问:“你有开车回来吧?” 第五章 虽然对母亲的唠叨有种欲逃之而后快的冲动,可是以这种方式被打包回台北却不是所乐意接受的。 当她母亲问嘉元有没有开车回来时,她就该警觉到她的用心,不该让那个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的善良青年落入圈套。 他一回了声“有”,她那位想钓个乘龙佳婿想得快发疯的母亲立刻打蛇随棍上,要求眼前的有为青年顺道把她的女儿载回台北。 看出嘉元的表情有些犹豫,她眨巴着眼,诚挚的希望他能勇敢的拒绝,他却因出腼腆、抱歉的笑容道:“可是我最晚四点就要出发了。” “没问题,没问题!”谢母点头如捣蒜,并在她开口反对之前,迅速以一记冰冷的白眼威吓她。 就这样,原本该在晚饭过后才搭火车回台北的她,在下午四点钟便被她专制的娘亲大人强制塞进嘉元的车厢内,上高速公路。 车里的气氛倒不至于太沉闷,轻松的音乐流泄其间,嘉元的微笑也很温暖。 “不乐意坐我的车吗?” 没想到他的观察力如此敏锐,苦涩的抖落一朵笑花。 “不是啦。是我妈这样赶鸭子上架对你不礼貌。” “我不介意。”他投给她灿烂笑容,随即语气转为谨慎。 “也没有丝毫勉强。倒是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唉,只是觉得自己像被强迫推销的产品。”她自嘲道。 他闻言大笑。 发现他的笑容甜美,如春阳一般和煦照人。 “你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这样的笑不知道要迷死多少芳心呢!”之前她母亲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可惜那时她躲过厨房没听到答案。 “没有。”他回答,眼略微羞涩。“只有在亲人面前我才能这样开怀大笑。以往忙学业、忙工作,成天面对挑战,想笑也不见得笑得出来。” 是吗?这么说他是把她当成亲人了。这么想后,轻松不少。 “之前听李妈妈,你留在美国工作,怎么会回来的?” 嘉元操纵方向盘,打从上高速公路,车子便走走停停,让他不禁怀疑起上的是高速公路还是低速公路了。 “大学时的学长热切邀约,要我到他主持的电脑公司工作。戚氏电脑,你听过吗?” “是戚氏电子的关系企业。在新竹科学园区也有设厂,你怎么不在那里工作?” “因为我专长的是软体,所以在台北的总公司担任研发部经理。我急着赶回台北是为了后天的产品发表会,我要跟下属确认最后的细节,因为明天下午我要飞美国与重要厂商签定一项合作事宜。” 嘉元这么一说,利環顿时领悟到他有多受戚氏器重。农历年飞欧洲,明天又要到美国签约,好像每隔一段时间便在空中飞来飞去做商务旅行。 “你在哪家公司做事?之前我还以为你会出国呢。你大三那年,谢伯伯便央我帮你查了好多所大学的资料呢。” “永续药厂听过没?” “我知道这家公司,像是辜氏财团的关系企业。” “没错。我担任副总经理的秘书。那时候本来也有出国的打算,可是想到父母年龄都不小了,又……你记得她吧?” “记得。” “她那时才升大二,有些毛躁,让我无法放心把爸妈交给她照顾,加上我又没什么野心,便在一位远房表姊兼学姊的建议下,考进了辜氏财团的总管理处。后来担任公关室主任的秘书,半年后我上司因为结婚而辞职,将我介绍给现在的老板。就这样啦。” “过得不错喔。” “还好。 “你这么漂亮能干,又在大公司做事,不可能没人追吧。” 溜了他一眼,不确定他是否在试探。 “不好意思说吗?”嘉元从照后镜对她微微一笑。‘别忘了你一出生我们就认识了,你还叫我小哥哥呢!“ 想起小时候他对她的照顾,利環心里涌满温暖。以她对嘉元的了解,他是个再率真良善的人不过了,绝不是拐弯抹角想探听什么,而是么诚的关怀她。这么一想后,她心里因时空距离而对他生出的隔阂很快消失,替代的是一抹温情。 “是有人表示过。可是……怎么说呢!大家都是朋友,但要说到更深入一层的交往就没有了。你呢?以你的条件,不该没有女人喜欢上你呀。” 在她狐疑的目光下,嘉元薄薄的脸皮泛起一抹桃晕。 利環咬住嘴唇忍笑,她都忘了他有多么容易脸红了。 “说嘛。人家当你是哥哥,你对我也不要见外呀。”她撒娇道。 他对她的缠功没辙,只好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也知道我一投入学业和工作时是什么样子的,根本没空理会身边的人。在国外念书虽是拿奖学金的,可是还不够应付日常开销。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要向家里伸手我可不好意思。上大学后。我一直是靠写程式来打工,到美国时也一样。一边要忙着学业,一边要写程式,根本没空和谁交往。就算有女孩子喜欢我,也会因为我没空理人家而作罢吧。” “这样可不行喔。爱情和事业、学业一样都必须投入时间和精神,你要是一直抱持同样的态度,得打一辈子光棍的。” “那也没办法,眼前我的确没有交女朋友的时间。”他无奈的道。“有时候想想,人长大真不好,什么烦恼都来了,倒不如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烦恼。” “可是你小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呀。我问你什么都懂,而且不管我同样的问题问几次,你都很有耐心的教我,这是我最佩服你的一点了。” “其实我当时气得想敲你的头。可是你仰头看我的表情实在太美丽了,我怕要是把你敲坏,就没人会用那么美丽的表情看我了。” “我哪有!”不好意思的捂着发热的脸颊,可爱的表情再度把嘉元逗笑。 两人就这样一路上回味童年往事,聊着分别后各自的境遇。当车子驶下交流道,已将近六点钟。嘉元忍不住道:“要不是有你在车上陪我,这段塞车的行程我会无聊的。” “不嫌我聒噪?”她挑眉问道。 “怎么会?跟你话就跟自家人一样。对了,晚餐时间也到了,肯不肯赏脸和我一道吃个饭?” “咦,我以为你很忙呢。不是还要跟下属开会吗?” “再忙也要吃饭呀。”嘉元失笑。“再说我跟他们约的是晚上十点以后会议展开的消夜会报,之前的时间全是空着的。” “那我该觉得自己荣幸。能填满你这位大忙人的空余时间,陪你一道晚餐。”利環调侃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别这么说。不过,听你的口气是同意回!附近有一家以药膳闻名的餐厅,想不想去试看看?” “好呀。但就不知道收不收信用卡,我可不确定荷包里带的钱够喔。” “我要请你呀。我们好久没见面。而且仔细想想,我好像都没请过你吃饭。” “可是应该是我请你,算是替你洗尘。”她认真的道。 “替我洗尘就下次吧。反正我回来已大半年,没什么尘可以洗了。这次算是哥哥请妹妹。” 听他这么一说,利環也不再坚持。李家的男人以彬彬有礼著称,不给他们表现应尽的绅士义务,对他们敏感的内心可会带来严重的伤害。 嘉元动作优雅的转动方向盘,将车驶进与主要干线相连的衔道,开进附近的公设停车场。 利環走下他为她打开的车门,站在他瘦长的体格旁,迎他着向她的温暖笑容,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和安全感袭向她。 她忍不往朝他绽开一条甜郁的娇笑,将小手伸向他臂弯。 这家以药膳闻名的餐厅外观上并不特别,有个小巧的日式庭园造景,白石子的地面养几尾鲤鱼。走进充满原木温馨的室内,到处可见原木家具及简洁的布置,搭配适当的照明,提供宾客十分舒适的用餐环境。 “这里所使用的料理材料全是用有机方式栽种、饲养及制作而成。药膳部分是由中医师所调配,依照各人需要所拟。有女士爱吃的甜点,养颜美容喔。” “你怎会这么了解?好像这家店是你开的。”利環怀疑道。 嘉元则笑咪咪的回答,“我老板戚封铭常带我来,他与餐厅的店东相识,我刚才说的就是他告诉我的。这里的生机沙拉很有名,含有丰富的营养成分,配上生机谷物做成的面包,红枣鸡汤,养颜果冻或是龟冬青,再来杯混合数种有机蔬果打成的蔬果汁,便能满足人体所需的营养了。要不然就吃有机糙米饭,配上该店大厨精心料理的菜色,饭后再来林蔬果汁,也是不错的选择。” “嗯,每道菜看起来都很不错,让人好想每种都吃喔。” “如果你吃得下,无妨呀。”嘉元眼里的幽默和宠溺如温泉水流般涌向她,利環不禁逸出水晶撞击的清脆笑声。 像火车头一样冲进门来的男人一听见这笑声,胸腔里点燃引信的炸药登时四炸,带起了空气中一降暴烈的波动,将他独特的男人香迅速扩散朝敏感的嗅觉进攻。 她如受电击的僵住,无法置信的将目光投向波动的源头,和一双冒火的黑瞳对个正着。只见昱棠高大的身影气冲冲的住他们的桌位走来,身后跟着以小跑步追赶他的摩登美女。 嘉元狐疑的看向以目光杀他的男人,心里直嘀咕。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眼前像个阴沉杀手的酷帅男子。 “我在路口看到你走过这家餐厅。”昱棠低沉的咆哮极度自制的从齿牙间迸射而出。 无言的以眼光询问他:然后呢? “那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又如何?她耸耸肩。 “这男人是谁?”他好比逮到老婆红杏出墙的绿云罩项老公般烦躁的追问。 嘉元眨眨眼,纳闷自己是不是卷入了某种桃色纠纷了。 他正想开口表明自己与利環之间是清白时,火爆浪子身后的摩登美女却气喘吁吁的娇嗔道:“昱棠,你怎么不等人家,人家追得累死了!” 这一叫喊可引起了利環极大的不满,恼怒的瞥向脸上涂满时下最流行色彩的女郎,发现对方还有点眼熟。是上回陪昱棠到里岛的女人,她知道她是谁,一家大医院董事会主席的千金,位于昱棠群芳录的倒数第一名,芳名林云雯。 新仇更深旧恨,利環的脸色也不好看。 “辜副总对属下还真关心,居然追进来关心我的交友状况,真是令我感激涕零。”她句句带刺,一点感动都看不出来。 昱棠脸色更加阴沉,强硬的压抑下威胁着要烧尽他理智的怒火,无心理会频频娇嗔的林雪雯,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身边的男子。 从那张端秀明朗、散发着专业菁英气质的脸颜找不出一丝熟悉印象,他立刻判断出他不是公司里的员工,这令他的警觉提高。 “我不认识你。”他直率的道。 我也没见过你呀。嘉元在心里啼笑皆非的嚷着。 “他是我的好友李嘉元,辜副总有何见教!”利環冷笑的为他做介绍。 “李嘉元?”昱棠蹙起眉。“没听过。” “嘉元和我们工作的圈子不同,辜副总没听过不算意外。”她冷淡的回答。“李先生在哪里高就?”昱棠锐利而冷漠的目光直逼向他。 碍于礼貌,嘉元只好回道:“我在戚氏电脑就职。辜先生可是利環的上司?” 之前曾听利環提过她在永续药厂担任副总经理的秘书,她又称这人为辜副总,他因此大胆猜测。 “嗯。”昱棠再度蹙起眉,一只讨人厌的小虫突然在脑中作怪,他有种欲除之而后快的冲动,冲口道:“你不会是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吧?” “我是在那里完成学业没错。” 昱棠听后心中一顾,全身的警觉细胞都提高到备战状态,绷着脸紧接着问:“魔揭座,和利環是同一天生日的青梅竹马?” “星座方面我没有研究,但我跟的西洋历生日的确是同一天。”嘉元狐疑的着向表情木然的利環,纳闷着她干嘛把他的事跟她上司讲。 听到这里,昱棠心里再没有任何疑虑。他俯着坐在椅子上与他对视却不见任何气弱的男子,发现他比他意料中更加优秀,心情更是往下沉,也使得那股压抑的怒火再度爆发。 “你上次怎么说他还在国外!”他转向她咆哮,那副活像她骗了什么的受伤模样,令利環啼笑皆非。 “当时嘉元的确在国外,他回国也是近期的事。”她不晓得自己为何要跟他解释,大慨是不习惯他既强悍又脆弱的神情吧。 “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是今天才晓得嘉元回国的消息。之前当然没法子告诉他。再说,嘉元是不是回来了,又关他何事? “辜副总,我想这不关你的事吧?”她狐疑的瞅他。 昱棠脸色铁青,米白色圆领毛料针织衫下的宽厚胸膛剧烈起伏,连站在他身后的摩登美女林雪雯都被那股形诸于外的怒气吓得噤声,首当其冲的利環却只是紧绷着俏脸,不为所动。 “的确是不于我的事!”他从紧咬的齿缓进出激烈的言辞,突兀的转身到一半,又侧了回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带着森森寒气射向嘉元。 被他眼中明显的霍霍刀光给砍杀一阵后,个性谦和、不爱与人计较的好好先生不禁也恼怒起来。他是招谁惹谁呀? 这个叫辜副总的家伙为什么这样瞪他? 就在他想开口问个清楚时,昱棠再度开口,“你对她的头发没话说吗?” 嘉元听得莫名其妙,困惑的看向。“她的头发怎么了?” 昱棠气闷的瞪他。“你没注意到她把头发剪了吗?” 在对方暴戾的眼下,嘉元小心翼翼的回答,“剪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法律有规定女人不能剪头发吗?他纳闷。 昱棠快被他的冥顽不灵气炸了。“她把那头及腰的美丽秀发剪了,你还问我剪这样有什么不对?你瞎眼了吗?难道你都不觉得可惜?不觉用她没有经过你同意就把头发剪了的行为是不可饶恕的?” “没这么严重吧?”嘉元不以为然。“头发长在她头上,她爱剪就剪,只要她喜欢,别人应该是管不着吧。” 这话间直是说到她心坎了,不禁对知心人投以感激的眼光,这被昱棠解释为当他面眉目传情,一把妒火在空腹里烧,气得胃痛。 “可是……她之前没问过你一声,而且……你应该能想像那头秀发披散在枕头上……我是说她肩上时有多美丽,这么剪了,简直是破坏美感!” “这样也很好看呀。而且头发太长并不好整理。”嘉元毫不屈于他暴怒的目光下,本着良心公义对他循循善诱、举例说明。“记得我在赶博士论文时,有整整半年都没去管我的头,结果长到肩上。直到论文写完,我得空把发理了,顿时觉得头上的重量一轻,身心舒适。而且洗发时,省时间、省水,洗发精也只要用一半,用吹风机吹几下就干了——” 昱棠没心情听他的洗发心得,不耐烦的打断地。“她剪成这样,一点女人味都没了!” “女人味并不是头发的长短来界定,就像男人气概也不是用头发长短可以论定的。布莱特彼得以一头狂野长发演出”豪情四兄弟“,没有一位女影迷会认为他不够男性气概吧。再说利環的头剪得也不算太短。曾有个女明星理了个光头,但还是很迷人……” 听到这里,昱棠终于深深体会到“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话的真义了。他狠狠的瞪视正侃侃而谈的嘉元,眼角余光扫到脸上宛如伯牙遇到钟子期那种得遇知音般的心醉神迷,腹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更气人的是黏在他身后的林雪雯也来搅局,一双猫眼饥渴的吞噬向嘉元,用她嗲得让人鸡皮疙瘩直起的声音道:“真没想到世上还有像你这样尊重女性、懂得鉴赏女性美的专家。我一定要认识你!” 嘉元一听鸡皮疙瘩都起来,他承认自己尊重女性,但是“懂得鉴赏女性美的专家”这种华丽的头衔可不适合冠在他身上。 “小姐是?” “我叫林雪雯,这是我的名片,可不可以也给我你的名片呢?”她伸出一只由专业人土定时保养的修长玉手越过昱棠,涂满紫色指甲油的莹嫩指头夹了张设计精美的名片递向嘉元,后者只好礼貌性的接过,从皮夹掏出自己的。 “林小姐,辜先生,请指教。”他把一张名片送给林雪雯,另一张则递向昱棠。 名片上印的头衔是戚氏电脑的研发部经理,昱棠讶异的看向嘉元。他听过他的名字,只是刚才并没有把利環口中介绍的李嘉元与戚氏电脑从国外礼聘回来的电脑专家联想在一块。他目光阴晴不定的来回打量着嘉元和利環,不得不承认两人看起来很登对。 这领悟像把利刃划过他血红的心脏,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充斥全身。他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反应感到困惑又一筹莫展,为了避免自己当众出丑,倏的踉跄后退,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去,林雪雯只好对嘉元投下遗憾的媚眼,匆匆说了声一定会跟他联络,急忙跟了出去。 一头雾水的嘉元转向被昱棠突然的退场方式弄乱心情的利環.“他是怎么了?” 她也想知道呀!她苦笑的摇头,与他相处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像刚才那样失态。这表示什么?她心里一抹希望的火花燃起,但随即嘲笑自己在痴心妄想。谢利環,你还被他伤得不够吗?目睹他一个女人接着一个女人的换不停,速度甚至比时装换季还快,这样还不够点醒你的理智吗? 在合里岛受的惨痛教训还不够吗?他都可以当着你的面和林雪雯亲吻了,不就表示他压根没将你当一回事。 这样的觉悟犹如在她受伤的心口抹上盐巴。她悄悄做了个深呼吸。不愿在嘉元面前泄漏难堪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耸肩道:“他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只因为不高兴我把头发剪短,到现在还在气我呢。” 怎么有这种人呢?嘉元在心里嘀咕。就因为秘书把头发剪短而不高兴?这好像逾越了上司的分际了。对了,自己秘书的头发是长还是短的?他在脑中搜索了起来,仅能依稀记得她模糊的脸形,但是头发方面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饿死了,咱们快点菜吧。”虽然胃口不是很好,可是如果突然说不想吃了,嘉元一定会怀疑吧。利環只好勉强自己吃些东西,嘉元随即招来待者,依照利環的提议为两人点了生菜沙拉的套餐,有面包、汤、甜点和果汁。他没有就先前发生的事件发表任何看法,反而了些工作上的趣事娱乐利環.对此,她心存感激。她知道要是换成别人,多半会以关心为借口,多多少少问个几句吧,以她现在的心情无法应付。如果嘉元像旁人一样这么做,她有可能压抑不住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烦乱情绪,撇下他离开。 可是,这不代表他愚钝到对整件事毫无疑心。他心里应该也有疑惑,却宁可忍住不问,只因为不想带给她困扰。这就是嘉元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眸,看似天真,实则充满智慧,更令人着迷的是他与生俱来的体贴,总在最关键处给人带来没有压力的温暖。 利環感到一阵热血沸腾,心中最后的一丝混乱在他的体恤下消失无踪,连带着失去的胃口也回来了。 餐点就像嘉元推荐的那样好吃。当最后一口果汁喝完,她甚至有种时间过得太匆促的遗憾。 “要不要给妹妹带点什么?” 他体贴的询问带来一阵温暖,她微笑的点头,嘉元建议带份杏仁露,利環很讶异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她爱吃杏仁恒的事。但她没开口问,嘉元对于他所关爱的人向来是这么细心的。她顺从的接受,并在他的坚持下让他送她回家。 “我送你上楼。”他在她公寓附近找到空位停下,绅士的扶她下车时道。 “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还要回去和同事开视讯会议吗? 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不行,我答应谢妈妈要将你安全送到。这种公寓大厦虽然有管理员,可是歹徒还是可能入侵到电梯里作案。利環,别问我争,你知道平常时候我是很好讲话的,但有些事情我也是很坚持。” 有谁能拒绝这么温柔的请求?还有那双充满关怀的温暖眼眸?利環自认为拒绝不了,只好让他为她拿小型的旅行袋,陪她走进有着明亮光线的大楼。 利環取出钥匙开门,顺手将客厅的电灯开关打开。利文好像还没回来,她邀请嘉元进来。 “要不要喝茶。还是喝咖啡?”她随口问道。 “不了,我还得回去呢。”话虽这么说,嘉元还是迅速的检查了一下公寓,没发现任何异样,才放下心来。“我该走了。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我把行动电话和公寓的电话写在背面,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他知道了?利環怔了一下。不,他眼中是有疑虑,但连她自己都不弄清是怎么回事,嘉元又怎会晓得? 昱棠就像道难解的谜困住了她,虽然一再警告自己不要再理那道迷了,他生气、发怒、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都跟她无关,但利環心里明白,她仍然无法自拔的深深在乎,毫不理会理智的警告想要弄清楚。 或许就因为如此,嘉元才会为她担心起来吧。 一阵热气往她眼部冲,一种被人关心、了解的情愫温暖了她。尤其是嘉元真诚的眼眸专注的凝视她时,内心深处轻轻颤动着一股放心,好像任何烦恼都可以交给他处理。 这是她长大后,头一次生出一种想依靠一个人的感觉,想要偎向他。让他替她挡去所有的烦恼,全心全意的倚赖他。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颤抖的一笑。 “我会的。对了,让我把这里的电话和地址写给你。”她回房取了张名片交给他。 “小心一点。有事一定要找我。”他又殷勤的交代了几句,才往外走。“不用送我了,门户要关好。” “嗯。再见了,嘉元。” “再见。” 一直到他俊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利環才收回线关上门。 他真是个彬彬有礼的好男人,为什么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利環在洗澡时,苦笑着想。 嘉元其实长得很俊,俊秀端正的脸颜洋溢的知性气质与昱棠潇洒俊逸中的浪荡气质,属于完全不同的典型。 如果说嘉元代表光明的一面,昱棠就是人性中的灰色地带。嘉元为人处事光明磊落,昱棠是为达目的,不在乎使些法律容许下的小手段的那种人,他眼里只有利益,没有真情。 嘉元温柔体贴,昱棠霸道自私;嘉元尊重女性,昱棠将女性为玩物、工具;嘉元了解她,昱棠却伤害她。 嘉元…… 昱棠…… 每一道比较,都像带着荆棘的鞭子火辣辣的划下她伤痕累累的心,却无法救赎她的沉沦。明知道无论哪点他都比不上嘉元,但她就是无法将他赶出脑海,不再想他。 那双深沉幽暗如宇宙的眼眸,和嘉元温郁如春阳的眼睛是完全不同的,他让她沉溺,明晓得他是毒品,却忍不住上了瘾。 该放手了,她一再的告诉自己。 继续下去不过是自苦罢了,没人会同情她的。 可是……可是对他的情意早在内心生根,要想拔除,除非剜了她的心呀!世上为什么没有一种特效药可以帮人们拔除爱情的苦恼?如果有的话,她一定第一个去求。 温热的水珠不断从莲蓬头洒落在脸上,将从她紧闭的眼睑渗出的泪水一一冲去。如果对他的痴也可以化作泪水而去该有多好! 她疲累的逸出叹息,想到明天还要再面对他,利環觉得自己就像个奋力在深沉黑暗的大海中泅泳,却游不到岸的泳者一般绝望。 第六章 “我不赞成!” 激烈的反对出自会议室里仅年长于敬陪末座的昱棠的高大男子,那张轮廓深刻而端整的脸庞与开会的六人小组中的其中五人有着惊异的神似,尤其是闪着暴烈情绪的深沉黑眸,更是被企业界称为如假包换的辜氏眼睛。 “昱杭,你失态了。”辜昱枫与弟弟神似的黑眼珠朝他警告的一沉,后者立刻领悟到自己的失控。 “对不起。”他朝三位长辈致歉,却只有座位高于他们姊弟三人的永续药厂总经理徐松霖礼貌的回应。他的父亲辜明道则锐利的瞥他一眼,堂叔辜明远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情往脸颜依然是面无表情,垂下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辜昱杭尴尬的清了清喉咙,为了掩饰之前的激烈语气,故作老成的道:“我觉得昱棠还太年轻,还需要磨练……” “他三十岁了,你接任永成百货总经理时才二十八岁,昱棠不会比你那时候年轻。”辜明远优美的男中音轻柔的托起,如曙光乍现的明亮眼神射向侄儿。 昱杭在堂叔清朗的目光下,一时语塞,但仍不满的抿紧嘴。 “当时我已结婚,而且是获得多数董事的支持才接任。 昱棠却毛毛躁躁,女友一个接一个的换,他这样的浪子能让人信任吗?“ 辜明远微扯嘴角,目光投向被称为浪子的昱棠,他正抽空审视桌上的文件,对于他大哥昱杭带着鄙夷意味的质疑像是丝毫不以为意。 辜明远唇上的弧度拉得更开。 这次他在永续的董事长会议室召开会议,只邀请了辜氏财团的掌门人辜明道和他的一女二子,以及即将退休的永续总经理徐松霖赴会。 “昱杭,你说得没错。”他出乎意料的附和起他的话,令昱杭脸上现出喜色,但他高兴得太早了,因为辜明远接着道:“但是,昱棠的私生活基本上和他是否能适任总经理一职应该是两回事。他担任永续的执行副总有三年了,他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在徐总退休之后,我不认为永续的高级干部中,有谁会比他更适合出任总经理一职。” “堂叔,身为公司的总经理,他的私生活当然和公司的声誉息息相关。我承认昱棠担任副总的期间的确让永续的营业额长红,可是他用的手段却不无可议。外界都在传言,他是利用女人才能取得今日的成功。” 辜明远注意到昱棠的下巴肌肉线条绷紧了起来,但仍紧抿着嘴不做反驳。他朝徐松霖使了个眼色,让他接口。 “说这种话的人,不过是出于嫉妒而已。”徐松霖温和的回答。“昱棠出色的外表,不可避免的吸引女性的注目。但要具上是利用男性魅力才取得各大医院与永续的合作,成功的代理国外知名药厂的药品,甚至并购具潜力的小药厂,这话就太扯了。咱们做生意讲究的是广结善缘,人脉越广,生意也做得越顺利。昱棠在对外接触时,是认识了几位有分量的女性,双方在男未娶女未嫁的情况下两情相说也是无可厚非,对方因此而给了他一些方便更是人之常情,不能说是利用嘛。她们充其量不过是代昱棠引荐在药品的采购上有决定权的主事者,至于主事者要不要采用本公司的产品,就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如果我们公司的产品不好,昱棠再怎么迷人,对方也不会采用。说到底就是在他任职执行副总经理期间,眼光放得长远。对内敦促研发人员开发跟上时代的新药,对外代理多项国内需求甚殷的外国药剂,并与医院积极合作新药的临床实验,让这些药品能在最短的期限内取得卫生署的同意上市,让业务部得以大展身手,对外促销。” 这番长篇大论听得昱杭直皱起眉来,说到底,徐松霖就是替昱棠说话。他不悦的轻哼。 “不管徐总怎么说,昱棠在两性交往上的确是过于浮滥。不管是不是像外头传言的利用对方来取得利益,他今天从missa公寓走出来,中午却和missb午餐,晚上则跟missc共进浪漫晚餐,这种花花公子的行径已让他成为花边新闻报导的常客,对永续的形象可不是正面的。” “你的说法也有道理。”辜明远从容的回应。“不过昱棠是单身,他有多少女朋友是他的自由,只要他不因此而息忽了自己的职责,也没让任何人怀孕、堕胎,谁都没资格说什么。他的男性魅力只是让女人憧憬,男人羡慕,对永续的形象倒不至于是负面。事实上,我认为花边新闻报导反而有助于药厂壮阳药的促销。相反的,我们这些已成家的男人,若是仍不认命的在外头花天酒地,有个风吹草动给传媒发现刊了出来,丢的就不只是自己的脸。还要赔上整个企业体的形象。” 众人忍不住把眼光朝辜氏财团的大家长偷偷递过去,只见辜明道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斜睨向堂弟。 “明远,你放意给我难堪吗?” “有吗?”辜明远装糊涂,笑笑的向昱杭方向抛了一记眼光。“我只是依照你那位自命为道德家的儿子发表的高见陈述而已,可没有针对任何人。” 辜明道闻言朝长子递了个严厉的眼光,不准他再针对昱棠的私生活发表意见。 昱杭只得吞回满肚子的话,但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挣得今日的地位,昱棠却在堂叔的护航下轻易坐上永续药厂的总经理位子,这口气教他怎么吞下去! “对了,明道。身为药厂的大股东,你对于我打算任命昱棠接任总经理一职有什么看法?”辜明远对堂兄道。 “药厂是你在管,我没意见。何况你想提拔的是我的儿子,于情于理我都该支持。”辜明道淡淡回答。 昱杭听父亲这么说,忍不住再度转向辜明远。“堂叔,这件事我们还是再商量……” “没必要。你之前不也你能担任永成百货的总经理一职是得利多数董事的支持吗?昱棠的情况也一样。你父亲、我,还有徐总的股份加起来足以支持昱棠。再,我若舍昱棠另外开个空降部队进来,只怕会引起公司内部的不满。照我看,没人会比昱棠更适合担任永续药厂的总经理了。” “可是……” 见他还有话要说,辜明远冷冷一笑,眼神转为冷锐。“我找你来不是听你发表高见。昱杭,有时候你也该学学昱枫,在该倾听时倾听,在该开口时开口,而不是不识时务的乱吠!” 昱杭脸色铁青,他再迟钝也晓得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都只是自取其辱。辜明远平常时候看似温和,一旦惹恼他,却不是他能应付的。他只得悻悻然的瞪向脸上没有任何骄矜喜色的昱棠。 送走辜明道三人后,徐松霖也回自己的办公室,辜明远对他手下的爱将,同时也是他最看重的侄儿昱棠道:“昱杭虽然是因为排挤你说而那些话。不过你自己也要好好想想。到底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了,继续玩下去对你没好处。即使你没有太大的野心,想在永续待一辈子,最高也只能做到我这职位,这还得看昱杭对你放不放心,让你能安稳干下去。” “堂叔的意思是……” “你是个聪明人。”他扯唇一笑,深途的眼潭里有抹难解的光芒。“如果不是我的身体这么差,说不定会跟你父亲争一争辜氏财团掌门人的位子呢。可你不同,不管在哪一方面的条件都优于我,也有比我更需要争的理由。昱杭可不像你父亲那样气量恢宏,他不是个能容人的人。一旦掌权,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不管你如何忍让都不见得会放过你。为了自保,你必须要争。” 这些道理昱棠都懂,却担心他们兄弟阋墙,会让辜氏元气大伤,那就不是他想要的。 “能和平转移政权是最好。但要用这方式来达到你的目标,你必须要有和昱杭实力相当的靠山。” 他大哥的靠山不就是他岳父吗?吴氏家族势力横跨政商两界,短期间要拉拢与之实力相当的势力并不容易。难不成堂叔要他娶大嫂没出嫁的妹妹?想到大嫂的几个妹妹,昱棠就倒足胃口,脸色苍白了起来。 “你放心,我没打那个主意。你大嫂是正室所出,她那几个妹妹是庶出,就算你肯娶,还是逊你大哥一筹,所以我不打这个主意。但诚如你想的,联姻是最便捷的手段,至于人选嘛……我为你做好打算了,绝对是位各方面都不逊于你大嫂的名媛。但是,你也必须把玩心收一收,外头的野花再美、再艳,你也只能守着家中的娇妻。” 这些道理昱棠都懂,只是,他真要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以婚姻来换取成功? 这表示他必须要放弃…… 他苦笑,本来就不属于他,何来放弃之说? “后天陪我参加宴会吧。趁这两天把该断的断了。” “嗯。”昱棠应了声,看出堂叔眼里的疲惫,起身告退。 搭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经过座位时,他忍不住盯着她忙碌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西装上衣和同色短裙,精明干练的模样不同于昨日的粉嫩。昱棠并不知道利環昨天之所以穿那件具有春天气息的鹅黄色雪纺纱洋装全是谢母的坚持,他还以为她是为了和嘉元约会精心做的打扮,故而这时候心里仍有股无法平静的酸涩感觉。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吃李嘉元的醋,尽管依稀察觉到利環对他并不是完全不动心,但自己的荒唐事她看得太多了,想必亦有些心寒吧。她那么聪慧,又怎肯投入一段明知没有结果的恋情? 罢了,她已有安稳的避风港,他何苦再去惹她?他这样的浪子只会带给她不幸吧。再说,他又怎能肯定不羁的心真会为她停,而不会到最后仍选择狠狠刺伤她? 有了这番觉悟,他终能下定决心不择手段去追求成功。但这并没有让他心情好过,反倒像是失去了某种珍贵的宝藏,心冷得如夜晚的沙漠。 感觉到他的凝视,利環抬眼以目光询问,昱棠眼里蕴含着深沉痛楚的绝望尖锐地刺进她的心坎,正想开口问个明白,他却朝她摇了播手,头也不回的走进办公室。 出了什么事? 一种不祥的感觉无情地紧扭住她。当她的心魂陷在他沉痛的眼神的同时,也预感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陶安在政商两界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次为了替旗下的子公司取对日本知名酒厂代理权造势,特别举办了这场酒会。 昱棠陪伴堂叔走进会场时,发现政商名流几乎全到齐了,心里对陶安的实力不禁大大咋舌。堂叔替他找的有实力的岳父大人该不会就是陶安吧? 他与陶家向来没有交集,陶家若有帖子送进家里,大概也是他父母,或是兄姊赴会,一次都轮不上他。是以,除了陶安的长子陶琛他曾见过外,陶家的其他成员,昱棠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今天代他父亲赴会的,便是他大姊和大姊夫。他隔着人群向他们点头,县枫精明的眼眸讶异的朝他眨了眨,看到他身边的辜明远,急急忙忙的拉着夫婿朝他们走来。 他们人还没到,酒会的主人陶安爽朗的笑声已先到,复盖住辜家叔侄。 “明远兄,什么风把你吹来的?”陶安脸上有着不同于应付与会嘉宾的欣喜,昱棠立刻领悟到堂叔与他的交情匪浅。 “你下了帖子,我当然来了。”辜明远浅浅一笑,眼里有抹欣慰。 “少来了!这几年我下了多少帖子,你说你到过几次?” 陶安举起蒲掌般的大手拍向辜明远瘦削的肩膀,昱棠不禁为堂叔担心,幸好他是高高起,轻轻放下,这才松了口气,陶安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昱棠被他精悍的目光一扫,心里一凛。 “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噢。”陶安忧虑的蹙了蹙眉。“今晚还行吗?” “喂,你不要说得好像我随时都会挂掉好吗!”辜明远啼哭皆非的回答。“好歹我也是一家药厂的董事长,要是撑不住,不是砸了咱们永续药厂的招牌吗?” “哦--”陶安开玩笑的拉长声音,语气暖昧的道:“听说徐松霖即将退休,敢情你是怕永续没他就垮了,才从你的棺材床爬出来充场面呀。” “越说越过火了,当我是睡棺材的吸血鬼呀!”辜明远对老友的开玩笑龇牙咧嘴,并乘机引荐昱棠。“自从昱棠进了药厂之后,老徐跟我其实已处在半退休状态了。永续没有我跟老徐是没关系,可不能没有昱棠。” “哦?”陶安半信半疑的着向老友身旁的年轻人。“这就是你口中说的昱棠吧。嗯,长得跟你挺像的,刚才我要拍你肩时,他一副担心模样,该不会是你儿子吧?” “呵呵,这话给人家的老爸听见可不是滋味喔。他是我堂哥辜明道的次子,目前是永续药厂的副总,我想等老徐退休后,就让他当总经理,到时候要请你多支持。” “咦,我怎么不晓得辜明道有这么出色的儿子?” “啊,他大姊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昱枫。” “陶叔,堂叔。”昱枫向两人打招呼。 “昱枫,这位大帅哥真是你弟弟呀?”陶安风趣的问道。“是的,陶叔。”昱枫不知道他问这话的含意,忐忑的回答。 “喝,辜明道那家伙有这样出色的儿子也不介绍给我,太没意思了。” “介绍给你做什么?”辜明远打趣的问。“敢情要我们昱棠到你陶氏打杂呀!我可舍不得喔。” “说什么话嘛!我的意思是年轻人应该多亲近,把昱棠介绍给我女儿,大家做做朋友也不错呀。” “呵呵,就等你这句话。” “咦,敢情你是带他来相亲的!”陶安眼一眯,谨慎的瞪好友。 辜明远哈哈一笑。“拜托,我要是有这意思,会这么迟才带昱棠来吗?谁不知道你陶安的千金是大美人,这时候只怕追求者都可以绕地球一周了。我是想,昱棠年纪也不小,该带他来见见世面,不能让他把所有的精神都耗在医药界,政商界的名人却没认识几个。当然啦,陶兄今天这个场面,昱棠正好有机会顺便认识几位名门淑媛,好发展正常的社交生活。” 陶安听他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其实追琴琴的人也没绕地球一周这么夸张,不过我这个女儿真是不错,你家这小子要是有心的话,我倒欢迎他加入追求行列。” “真的吗?昱棠有这样的福分跟你的宝贝千金认识?” “说哪话!” “昱棠,快谢谢你陶叔,人家要把掌上明珠介绍给你认识呢!” “是。”得到堂叔的暗示,昱棠向陶安恭敬的行礼。“陶叔,谢谢您的赏识。” “不错,不错,这小子得到你的真传了。”陶安赞赏的向年轻小辈点头,和辜明远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光,随即召唤不远处的女儿。 尽管场中美女如云,一身咖啡色丝质斜肩洋装的陶琴仍能在第一眼便吸引住男性的眼光。随着她踊跃的步履接近,清艳若雪中寒梅的姿韵完全暴露在昱棠眼前。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昱棠在心里暗忖,但同时也是一座即使是唐横再世都未必能点燃火焰的玉美人。那双清冷的黑眸比地大姊昱枫还要内敛,脸上的笑容是不温不冷恰到好处的礼貌。在她父亲陶安的示意下,她与众人见礼,随即后退到她的保护者--从一开始就在她身边护卫她像一座山般魁梧的男子身边。 昱棠看向对方,对方也在打量他,这是一种估量对手的目光,昱棠在他和陶琴之间扫了一眼,便察觉到两人间不凡的情愫。他纳闷其他人是否也看出来了。陶琴的芳心分明已经系在这位被陶安介绍为得力助手的周晋甫身上,他根本没希望。 周晋甫的名字,昱棠是如雷贯耳。他在陶安主控下的力安集团担任要职,是除了陶氏父子外,永安集团最有权势的干部。当然,他的能力绝对与他的职位相当益彰,永安集团在他加入后。获利能力年年提高,他因此成为国内外财团争相礼聘的热门人才。 照理说。他既然与陶琴两情相悦,陶安应该乐观其成才是。可是陶安却对两人的情愫视若无睹,这实在跟他的精明不符。 怀着满腔疑惑,昱棠客气的与两人见礼,并在陶安建议让陶琴陪他参观会场时婉拒了。有哪个男人在身后跟了像周晋甫这种一万烛光的大电灯泡,还能施展男性魅力迷惑在心里将他认定为不识相的电灯泡的女人? “如果陶叔不觉得我碍事,我还是想跟在堂叔和您身边请益,并多认识一些前辈。” 陶安显然对他的回答颇感意外,就连陶琴也忍不住深深看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识时务诧异。他朝她微微点了个头。 “这孩子就是不放心我。”辜明远呵呵笑着打圆场。“陶兄,昱棠可不是有意辜负你的好意,也不是认为令媛的魅力比不上我这个病老头。” “谢谢你这么说喔!”陶安没好气的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把长辈看得比美女重要的男人没几个了,你家的昱棠还真是稀有动物呀。” “他还好啦。只是这会儿我在他眼里,可比美女还要娇弱,他怕他不小心盯着,回头没办法跟他婶婶交代。” “呵呵,原来他还是弟妹派来你的保母呀。” “这话太过分了喔。”辜明远脸色苍白的弯了弯嘴角。 为了顾及辜明远的体弱,陶安带他们绕视了一遍会场,和重要人士打过招呼后,便带他们进厢房。 既是酒会,少不得要品品酒。辜明远是不能喝酒的,所以陶安命人端进来的各种口味的酒液便由昱棠代为品尝。 “这杯威士忌虽然没有苏格兰威士忌那样浓烈,口感却更加甘醇。” 陶安对他的评语连连点头。 “少了入口的刺激感,即使不擅饮的人也愿意尝试。”他接着道。 “没错,这就是我引进这牌子的目的。在价位上它没有苏格兰威士忌那么高不可攀,口味上也较适合不常喝酒的人。我们着重在家庭、朋友之间的聚会、庆祝仪式,希望能打开酒吧、餐厅以外的市场,让一般人在超市或便利商店都能买到。” “陶叔这构想很好。” “这点子不是我出的,是晋甫。” “原来是周先生,他的才干我慕名已久了。” “你也不比他逊色呀。” “陶叔夸奖了。” “明远,我真怀疑他是辜明道的儿子。辜明道的高傲是出了名的,怎么有这样谦逊的孩子?” “别忘了昱棠跟了我好几年。”辜明远得意的。 “这我就更不信了!”陶安不给面子的取笑道。“你不只高傲,还孤芳自赏,不过我瞧这孩子没你这臭毛病。” “比高傲,整个酒会现场还没人能比得上你陶大老板! 我跟明道都逊色太多了。“辜明远也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 陶安闻言不怒反笑,开心的伸手要拍辜明远疲弱的肩膀,却看见昱棠忍不住眉头挑高,微晒的轻轻放下手。 他与辜明远的友谊是年轻时奠定下的过命交情,见昱棠时时惦记着好友的身体状况,显示出他对辜明远有极深的情感,心里对昱棠的好感又增加了些。 “昱棠会不会打高尔夫球呀?我跟你好久没球叙了,趁着你体力还不错,陪我打球吧。” “好呀。”辜明远爽快的答应下来。“昱棠打得不逊于职业选手,明日我便让他陪我们到球场。要我打完十八个洞是铁定吃不消的,我看我就意思意思挥几下杆,其余就交给昱棠。” “敢请你是想叔侄合作对付我呀!” “怕了吗?”他挑衅的看向老友。 陶安不甘示弱的回退:“谁怕谁呀?” 辜明远对他好战的眼神莞尔,陶安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他们又闲聊了一阵,辜明远考虑到陶安是酒会的主人,不好意思占据他太多时间,便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带着昱棠告辞。 等叔侄坐进汽车后车厢,辜明远才开口,“你对陶琴的印象怎么样?” “她已名花有主。”昱棠淡漠的回答。 “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没有接受陶安为你制造的机会?” “周晋甫跟在她身边,就算陶琴遵从父命带我参观会场,我跟她也不会有所进展,倒不如还是陪在您身边,在陶安面前多争取些好感有效。” “我没看错你!”辜明远赞赏仇朝他点头。“知道与其拿热险去贴小姐的冷屁股,倒不如把精神用在老的身上。” 昱棠闻言苦笑,他倒没想那么深远。“堂叔,我不认为别人会有机会追求陶琴,她明摆着眼中、心中只有周晋甫一人。而以周晋甫的才情,陶安没理由反对两人的交往。” “这你就错了。”辜明远摇头回答。“陶安虽是苦出身,却有相当苛刻的门第观念。周晋甫是陶家管家的侄子,不管他如何出色,在他眼中仍是下人,怎么配得上他最钟爱的女儿!是以,他明知陶琴对周晋甫情有独钟,却不断安排名门子弟来追求他女儿。这也是我会带你来见他的原因。” “即使如此,陶琴也未必肯屈服……” “那是你不了解陶琴,她事父至孝,虽然父亲的观念跟不上时代,又对她做出不合理的要求,但她始终隐忍着配合。事实上,我认为只要陶安开口,她会同意他的任何决定。所以,你只要得到陶安的认同即可。” “问题是追求她的人一定不少,陶安又为什么会认同我?”昱棠不感兴趣的道。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印象很好,只要你展现出实力,证明你在各方面都不逊于周晋甫,加上你是辜氏财团的二公子,我辜明远的侄子,你比其他人更有机会获得陶安的认同。我跟他认识三十年了,这点是不会看错的。” “可是……”昱棠将目光投向窗外快速移动的热闹街景。“娶一房碍于父命下嫁、心却不在自己身上的妻子会幸福吗?” 侄子的问题,让辜明远意外的扬起一道眉。“昱棠,我很讶异你会提出这样天真的问题。你去问问你父母,他们结婚是因为相爱吗?你母亲婚前也有喜欢的人,但为了两个家族的利益,二话不的抛下不被父亲认同的情人,嫁予你父亲。 婚后他们相敬如宾,然而爱情却不存在他们之间。在你母亲生下你后,你父亲便有了外遇,这事你母亲也知道,但在你父亲答应做结扎,绝不在外头留种后,她倒也释然,全心投入感兴趣的公益活动。其实他们之间早已是无性婚姻。除了还保留夫妻名分,住在一块外,就跟两个陌生人一样。这种婚姻模式,是多数上流社会夫妻的常态。“ “可是您跟婶婶不同。” “我跟她的婚姻不是为了两个家族的利益而结的,而是她不信她高明的医术会治不好我孱弱的身躯,索性嫁给我,好有正当理由二十四小时巴着我这个病人研究。” 昱棠知道堂叔虽是开玩笑,话里却有几分真实。他抿了抿唇,神情忧郁的道:“除了陶安外,没人可以帮我了吗?” “一时之间,很难找到比他更理想的对象。昱棠,你应该个是轻易认输的男人,就算陶琴深爱着周晋甫,难道以你的男性魅力打不动她吗?即使如此,你要这个婚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爱情,所以陶琴是不是爱你并不重要,重点在于只要陶安认同你,要你做他的乘龙快婿,你就有了不逊于昱杭的后台。凭这点你就能发挥才干,说服大部分股东支持你继任你父亲的职位。” “这样就行了吗?别忘了辜氏的最大股东是我父亲,而他对我可一直没什么好感。” “你父亲或许称不上是个好父亲,但绝对是孝顺的儿子。你奶奶盼曾孙心切,可惜你大哥、大嫂结婚四年了,你大嫂却接连流产两次,最近虽传出喜讯,能不能保住还是回事。只要你跟陶琴结婚后努力做人,得到你奶奶的欢心,你父亲还不对你刮目相看?昱棠,反正在你下定决心跟昱杭争的情形下,你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时间得全心专注在事业上,不可能有时间分心于女人。而一旦你成了辜氏的掌门人,要什么女人得不到呢?到时你要像你父亲那样豢养情妇,也没人能说你什么。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如果不这么做,可能连你所拥有的,昱杭都会夺走。” 最后一段话像锥子刺进昱棠的心,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寻常兄弟相亲相爱?为什么他要视他如眼中钉!他原本无意跟他争的,是他步步进逼。 像是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定,昱棠慎重的点了下头。“就照堂叔的意思吧。我会尽一切努力争取陶安对我的好感。” “这才是我的好孩子。”辜明远欣慰的拍着他的肩。 第七章 “……请花店送花到这个地址。”交代了连串的公事后,昱棠送了张纸条给利環.“好的。”她机械化的接过,纸条上陌生的人名和地址让她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他,顺口问:“陶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花?” 他低下眉,老实说他一点概念都没有。再说,女性对不是心上人送的花向来的处理原则都比较轻率,她有可能直接丢进垃圾桶。如此一想,好像没必要花大笔钱送她一束她会丢弃的花吧! “每天一枝玫瑰。”反正只是表心意,花束的大小就不重要了。这么做说不定反而让陶琴印象深刻也不一定。 “红色的吗?” “一天一种颜色。”这样才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送多久?” “没期限。”昱棠突然心生一股罪恶感,尤其是发现利環的秀眉微微蹙着,苍白的睑颜像被愁云惨雾给笼罩,一丝不忍撕扯着他的良心。他赶紧垂下目光假装在看桌上的企划书,故意不看她。 利環知道这表示他无意再就这话题讨论下去,尽管心中疑云丛生,也只能识相的起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座位,她盯着手心里烧烫欲焚的纸条,紧抿着唇。 数天之前,昱棠取消了与现任几位女友的私人约会,今天却给了新的地址和人名要她送花,这表示他舍弃旧爱追求新欢吗?这不像他以往的作为,即使有新对象,他也不曾和其他女友断绝过。而且在她随意询问那位小姐喜欢哪种花时,他也不像平常时候微笑的要她自行决定就好,反而低眉沉思,做出每天一枝玫瑰,天天不同颜色的决定,这一切都让的心情跌到谷底。 他是认真的吗? 她无法想像天下间真有一名女子能拴住他的心,她不希望,也不想要。宁可他继续花心下去,也不愿见他钟情一人,只因为他所钟情的对象不是她呀! 利環对自己的心态十分鄙视,却没办法甩开。心情抑郁的依照他的交代,迅速向花店订花。 这个叫陶琴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让昱棠为她抛弃满园的名花,独守她一人? 她骨鲠在喉的过了一个月,发现昱棠除了陪辜明远和永安集团的总裁陶安有过数次的球叙、餐叙外,并没有和陶琴有进一步的交往。但这不表示他没有私下约过她,只是没有透过她安排罢了。 经过她进一步确认。更查出陶琴是陶安的女儿,那么他之所以跟陶安有密切的往来,是为了追求他女儿吗? 怀着深深的困惑,时序从梅雨时节的春季过度到暑气炽盛的夏季,当七夕一日一日逼近,心中的问号也越形巨大,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唯一能纾解她压力的是昱棠依然擦着她送的coriohan,只要闻到这股迷人的男人香,她的心情就会豁然开朗。姑且不去追究他为何会持续擦这款她送的香水,但只要他天天擦抹这味道,便具有抚慰她心痛的疗效。 她知道这么想不过是自欺欺人,他不曾属于她,也将不会属于她,但沉沦的心就是没办法从暗恋他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反而越陷越深。专家写给失恋者的书她看了好几本,却一点用都没有,她依然为他神魂颠倒,依然对他沉迷,也依然为他身心疼痛。 该怎样才能把他抛下? 她曾试着和别人交往,但投向他的心就是拉不回来,徒然让自己陷入煎熬。要这样下去一辈子吗?如此沉沦、堕落,没有希望的过下去? “利環,你在发什么呆?”昱棠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慌乱的回过神,在地锐利的眸光刺探下,觉得眼睛疼痛,连忙闭起眼垂下头。 “对不起,我在想……一个词汇。” “什么样的词汇,要不要我帮你?”他看到她桌上的德文信,是什么艰深的词汇难倒利環? “不用了,我已经想到了。”她以快得让人怀疑的语调回答,“是个医学名词,比较罕用的。”她强调着。 “噢。”他应了声,没有追究下去,将手中拿的一份精美包装递向她。“祝你七夕情人节快乐。” “谢谢。”对于他每年都不忘送她礼物,利環不无感动,但仍忍不住以微酸的口吻刺探道:“要不要我帮那位陶小姐挑一份礼?”“不用。”他看她一眼,随口回答,“她的礼物我已经买好。” 血液突然从脑门往下急降,利環瞬间头晕了起来。他往常送给女友的礼物都是她去挑选的,这次他却亲自去买,表示陶琴在他心里的分量不同于往昔的女友。 她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只是僵着嘴角,低声道:“那就好。” 昱棠对她苍白的脸色蹙起眉,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后,转身回办公室,留下利環怅惘的望着那道隔住他俩的门扉。 梦该醒了,早在合里岛就该觉醒的梦,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 不属于她的,怎么也挽不住,任那股霞云飞逸的惆怅在心里徘徊,心一片一片的剥落。 心魂空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处。就是发呆吗? 所谓的发呆应该是什么都不想,或是不晓得该想什么吧。就这样呆呆、呆呆的度过那消逝的分分秒秒,呆呆的注视着前方,让周遭的声响、事物完全不留痕的流过。 只要维持住呆状,就可以把现实里的一切不愉快也顺带给暂时摆脱吧? 利環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忘了发呆是属于一个人独处时做的事,而她现在并不是独处。于是就逃避不了外力的干扰,在声声雷鸣唤不醒她的情况下,闪电也就不客气的打向她肩膀。 “妈,你做什么?”她挣扎的爬起身,对于母亲将她推到沙发下的行任感到不可思议。 “我不推你。你回得了神吗?你知道我叫你几次了?”谢母气呼呼的瞪视女儿。“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却坐在沙发上发呆,任我这个老妈子在你耳边吼得喉咙都痛了。” 喉咙痛还说这么多话?利環偷偷咋舌,知道如果编不出好理由,只怕她老妈真会训她训到喉咙痛。 “妈,我不是在发呆,是在冥想。”她一本正经的回答。 “冥想?这跟发呆有什么不同?”谢母狐疑。 “当然不同。冥想是一种纾解压力的方式。您这样随便打扰我,有可能害我走火入魔呢?”她说得跟真的一样。 谢母曾在杂志上看过“冥想”一词,不过没有深入研究。 是以被女儿唬得一怔一怔。 “哪有你说的严重!再说,你有什么压力?” 有这样的母亲,压力还不够大吗?利環在心里苦笑。 “工作上的压力。我现在是总经理的秘书,事情自然也比之前担任副总经理秘书时要重,几乎每天都安加班,不借着冥想来减压,怎么应付?”她瞎掰。 “喔,那我刚才拍你一下,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吧?” 见母亲脸上爬满忧虑和歉意,利環顿时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火了,连忙安慰道:“应该没事。” “那就好。”谢母放松下来。“那你还要不要冥想?妈有话跟你说。” “您说吧,反正我现在也没心情了。”难道要她当着母亲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发呆?她自认没这个本领。 谢母听女儿这么回答,兴匆匆的抱着她坐下。“利環呀,妈想问你在台北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你有约会,可是你都没带男孩子回来给我和你爸看呀。” “那只是泛泛之交,谈不上男朋友。”她含糊的回答。 “妈也是这么想。”谢母满意的点头。“你爸跟我都不是老古板,也不反对你多认识一些男孩,可是女人的青春有限,总不能一直耗下去。你都二十六岁了,你爸和我都希望你能早点有个好归宿。妈是想,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人,不妨跟你爸和我看中的人交往看看。” 利環恍然大悟,诧异的看向母亲。“您要我相亲?” “也不算相亲啦。你们早就认识对方了。就嘉元嘛,上回你坐地车上台北,两人不是还一道吃饭吗?” “嘉元?”那已经是五个月前的事了。虽然和嘉元互换名片,可她一次也没打电话给他,倒是他殷勤的拨了两次电话来问她好不好。 “是呀。李家跟我们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你李伯伯、李妈妈一直都喜欢你。反正嘉元在台北也没有女朋友,你们两人又谈得来,交往看看也无妨呀。” “可是……”利環拨了拨有五个月没剪的头发,原本剪到颈肩的长度,已长到肩膀下了。这点改变除了自己外,根本没人注意,就连当初坚决反对她剪发的那个人也丝毫没在意过。 见女儿还在那里可是,谢母急了起来。 “像嘉元这样的男孩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敢说你在台北认识的男人没一个及得上他的。他人品好、学历高、事业有成、人又长得一表人才,妈要是你的话,早就贴上去了,哪里还会浪费这些时日?是你运气好,嘉元在这段时间没遇上好对象,不然哪轮得到你呀!” “妈,我没有不满意嘉元呀!”利環苦笑,她承认母亲说的话都对,可是……“我一向拿他当哥哥。” “你们又不是亲兄妹。”谢母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见女儿想要辩解,她用力瞪她一眼,急急的往下道:“再说,有小时候的感情做基础,不是比两个陌生人认识后再去培养感情容易吗?妈不是老古板,我也知道年轻人喜欢自由恋爱那一套,相亲不表示就不自由。如果你跟他交往后相处不来,妈不会逼你嫁给嘉元呀。” “这种事也不能我们一厢情愿嘛。” “这你不必操心。如果不是问过嘉元的意思,妈敢跟你提吗?你李妈妈问过他了,他对你的印象可好了,就怕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不愿意跟他交往。你有吗?” 谢母突然射来的锐利目光,刺得眼睛生疼。她很快别开脸。 她有吗?能承认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上一个跟她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的男人吗?能说尽管理智上她努力想挣脱这份无望的单恋,却让自己伤得更重、陷得更深吗?即使她有心自救,却找不到升天梯将她带离这愁惨的地狱中! 升天梯?她震动了一下。如果世上真有升天梯能将她带离单恋昱棠的痛苦深渊里,嘉元无疑就是那把梯子!除了他以外,还有谁有能力挽回她沉沦的心? “利環,你还没回答妈呢!”谢母不放心的催促。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母亲,从她眼中的热切,利環明白她对这件事有多认真。罢了,已到了绝望的谷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除了捉住嘉元这块救命的浮板外,她有别的希望吗? 她作下决定,坚定的点下头。但伯母亲高兴得太早,她还是道:“我愿意跟嘉元交往,但不表示我们会有发展。您可不要期望得太高。” “我知道,我知道。”谢母敷衍的说,心里对两人的事其实是胸有成竹。“李家今晚会来我们这里烤肉、赏月,到时候你跟嘉元多聊聊。” 原来她早安排好了。利環气愤的瞪视母亲。她就不担心她拒绝吗? “别别扭!往常的中秋节不是我们到李家烤肉赏月,就是李家到我们这里烤肉赏月,可不是为了你跟嘉元才这么做的。” 谢母的提醒让利環心虚的垂下眼睛,敢情是她太多心才会忘了这不过是两家的惯例。她轻叹了口气,在母亲的催促下,换了件衣服陪她去买菜。 真是羡慕妹妹利文,她只需陪父亲下棋,这种贤妻良母的事半点不用沾,谁教今晚要跟嘉元相亲的人是她呢! 经过一下午的切切洗洗,谢母终于恩准她回房洗个香喷喷的澡,换件得体的衣服,好等待李家人的来临。 由于两家亲得就像一家人,倒没有一般人相亲的拘束,只是当利環的眼光和嘉元对上。两人都有明显的不好意思。 “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我的手艺是不及李大哥的。 不过今晚要烤肉的食材都是利環帮我准备,她还做了道非常清爽的枸枣金针菇汤,这道药膳是用枸杞、红枣和金针菇一块煮。可益智、瘦身、抗病、防癌。功效可大着呢,大家一定要捧场喔。“谢母把大女儿捉到大家面前,大力推荐。 “一定,一定。”李母笑得合不拢嘴。“我会让嘉元多吃几碗。” 众人闻言都很有默契的呵呵一笑,随即在双方家长的号令下,分工合作的把所有的材料和用品搬到顶楼。 虽说这次是在谢家办烤肉大会,但实际负责烧烤的却是李家父子,其他人只负责吃就行了。他们的手艺真是没话说,道道烤味供不应求。 酒足饭饱后,嘉元的两对兄嫂提议要负责清理杯盘,便到楼下厨房忙碌。谢母见利文一直在嘉元身边夹缠不清。问着电脑的事,只好以不必要的暴力拉开她。 “你是主人,怎么好意思让客人洗盘子?你也下去帮忙。” “这里还有东西没收……” “让你大姊和嘉元收就好,我们下去。”在她的喳呼声中,其他人相偕下楼,只留下利環和嘉元。 两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动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剩多少让他们收了,所以几分钟之后,两双眼睛还是避无可避的兜在一块,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要不要到我家看星星?”嘉元腼腆的开口。“爸爸添购了一架观星用的望远镜,今晚的月色虽美,不过着月亮还是不要看得太清楚,我们都晓得上面没有嫦娥和玉免,只有阿姆斯壮的脚印。” 他幽默的说辞将利環心里的最后一丝紧张给赶跑,她噗哧一笑,恢复两人间以往的毫无嫌隙,大方的将纤纤玉手递给他。 嘉元伸手握住,掌心里的冰凉让他讶异的挑眉看向她身上的薄毛衣。“你的手好冰,会冷吗?” “嗯。有点。”在料峭的夜风吹拂下,她轻轻颤抖。 “你穿得太单薄了。”他圈住她娇弱可怜的瘦肩,以自己的身体帮她挡风。“先回房里拿件外套,再到我家好了。” 一股温暖从他的掌心传向她畏冷的身躯,利環抬眼看过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眸。这双眼睛和昱棠给她的感觉完全个同。昱棠的眼睛像两泓没有底的小宇宙,让她只能无止境的下沉;嘉元的眼睛是温暖的小太阳,不断辐射出恰到好处的热度,令她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她闻着他清新的气息,忍不住眼眶灼热,撒娇似的缩进他怀里问:“为什么愿意跟我交往?” “为什么不愿意?”他微笑的反问。“不晓得谢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感觉到稍早时候你不像以前跟我相处时那么自在。利環,我希望你明白,我绝没有勉强你的意思。当家父、家母建议我跟你交往时,我是想我们谈得来。两家又是多年故交,双方家世和生活习惯都很相近,这些足以构成一桩美好婚姻的条件。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这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么说来,不是你主动想跟我交往,而是伯父、伯母的主意。” 听出她的语调好像有些不满,嘉元连忙解释道:“你知道我的个性,在与异性的交往上,我一向很被动。即使喜欢你,碍于……该怎么说呢?上回见面时,我们虽然谈得很好,但总觉得你只当我是兄长,所以也不敢奢想。这次要不是家父、家母提出来,我真的……宁可错过你,也不想让你讨厌我吧。” “我怎么会讨厌你?”她心疼他的体贴。“我承认之前没仔细想过这个可能性,因为……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就像兄妹一样。但是私底下,我其实很羡慕能当你女朋友的女孩,我想她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那你愿意当这个幸福的女人吗?“他情意款款的问。 “嘉元……”利環眼眶潮热,薄雾氤氲,好想点头答应,可是内心里的疙瘩就是让她迟疑的无法点头。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俊眸失望的黯淡下来。“不!”她急切的否认。“我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你。” “傻瓜!”他松了口气。“你怎会配不上我呢!我一直以为你很有自信的。” “感情的事不是自信就能解决,我担心……”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嘉元的眼神充满体谅。“我也晓得男女之间的情感不是理智所能驾驭的。你答应跟我交往,不表示答应嫁给我,虽然我真诚的希望我们的发展是朝结婚进行。可是,万一交往过后,你发现我不是能给你幸福的男人,你随时都可以喊停,我也会尊重你的决定。利環,我不想给你任何压力,如果跟我交往会带给你不快乐,我宁可不要。” “嘉元……”利環激动得难以言语。她到哪里找这样好的男人?他全心全意为她设想,她却对他三心二意,她还是人吗? 她首次生出主动积极的去经营一份感情的冲动,如果她下定决心学习爱嘉元,一定能从对昱棠的单相思里挣脱出来吧! “我愿意,我愿意的……”像要说服什么人似的,她一再重复着,紧紧的依偎进嘉元宽厚温暖的胸膛。那里就像座安全的港湾,当他的双臂环住她,当他稳定的心跳声声传送她耳里,利環告诉自己这是身为女人所能希冀的最大幸福,一个疼惜她、尊重她的男人。 何必再回头去看那了无益、没结果的单相思?那除了会给她带来心焚头痛外,就只有碎心的伤惨罢了。 不再回头、不再眷恋,但为什么心仍一阵一阵抽疼,像失去了某种最宝贵的东西? 时序进入冬季,连续侵袭台湾的大陆冷气团,在十二月下旬达到最高峰,但冷却不了城市人几乎要达到沸点的过节气氛。 热闹的商业中心,处处林立缀饰着各种灯饰和摆饰的圣诞树,主要道路的行道树也挂满小灯泡,华丽的圣诞音乐在大街小巷播放,报刊杂志的美容专栏教导女性最新的圣诞宴会妆技巧,公办民办的大型庆祝会一个比一个热闹,让人目眩神迷,眼花撩乱。 辜氏财团今年联合旗下的所有企业,办了个化妆舞会。利環原本期望嘉元能陪她赴会,可惜他有套软体设计得完成,必须待在公司加班。她不想为难他,便和好友雅芳合租了昂贵的礼服赴会。 她与嘉元的交往平顺的进行,这段期间昱棠对陶琴的追求也转为热络。他并没有透过利環安排两人的约会,可是利環从同事间的耳语得知,他常常陪伴陶琴赴宴。 这种消息多听几次后,她发现胸口的疼痛只剩下被针扎过的微疼,她怀疑是自己麻木了,还是在和嘉元交往后,对昱棠的情感相对的渐淡去?她诚挚的希望是后者。 她将精巧的丝质面具戴上,心不在焉的想着昱棠今晚会不会带陶琴出席,他又会做什么样的装扮。随即觉得自己这种猜想很无聊,他想怎样就怎样,根本不该是她关心的事。 着向镜里戴着金色猫咪图案面具的女郎,她知道自己的装扮一点都不特别,比起满厅里千奇百怪的造形,她这件古铜金葸织花露背拖摆晚装,只会被认为是俗丽吧。 都怪雅芳,一直怂恿她租这件,她穿起来有种冷艳中说不出来的凄怨。是呀,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哀怨猫女! “别看了,利環,我们快出去吧!”镜子里多了个蜘蛛面具的冶格女郎,雅芳咯咯娇笑着催促地。于是猫女拉了拉她的披肩式外套,和一身华丽行头的蜘蛛女走出化妆间。 蝙蝠侠朝他们走来,除此之外还有吸血鬼、泰山、海盗、凯蒂猫、芭比娃娃、巫婆、白雪公主,甚至连布袋戏里的人物都跑出来。比较起来,她和雅芳的造形真的是没什么创意。 利環边在心里感叹,自己又不是艺术或是广告科系毕业,设创意是应该的。她认命的走到餐台,决定今晚就当壁花了,穿这身晚礼服跳时下流行的热门舞蹈,情景就像一道华丽的窗帘在跳舞,说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如果是国际社交舞或许还可以。 这个想法在舞会中得到认同,随着重量级人士的陆续到场,适合年轻人狂舞畅跳的舞曲转为华丽的社交舞旋律,由热情的拉丁舞蹈展开序幕,利環接受一身燕尾服的爵爷邀舞,两人将一曲森巴跳得有模有样。 之后分别和虎克船长和彼得潘共舞,在执拂尘的银发大侠向她走来之前,她被穿紧身马裤和燕尾服的高大男子截走,一缕熟悉的男人香穿过周遭层层的味道攻进她鼻端,她诧异的抬起眼,陷进一双深炯阒昱如两泓宇宙的黑眸里。 是辜昱棠。 她脑中只来得闪过这念头,便被他强壮的省膀带进舞池,在他霸气的引领下,利環经历了一场光辉绚丽,充满情欲的感官盛宴。 当眼睛与眼睛相遇,冰封下的热情瞬息被点燃,那些冻结在各自心坎的柔情,再不受理智的控制爆发出来。原本相隔咫尺距离的不可逾越界线,也在他炽烈的目光下化为灰烬。 她的思绪中断,被他深情如炬的眸光塞得满满。当属于他的匀称体躯随着舞蹈的节奏擦触她敏感的体肤,撩拨出她体内陌生的火焰,一束束强烈的热能几乎要融化她,利環双膝发软。 他烫热的掌心及时扶住她的腰,沿着她的裸背上下爱抚,带来更多的酥热电流,炽热的眼则大胆的调戏、勾引,以柔韧且有力的躯体支撑她虚软的身子,带着她随着旋律不断的旋转、旋转…… 顶壁垂落下来的水晶吊灯在这样的旋转下,片片琉璃像是随时要脱离顶壁朝他俩兜头掉落,在头晕目眩中,任他带离舞池。 一直到呼吸到冰冷干净的空气,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已被他带到无人的走道上。大厅里的音乐声隐约可闻,却像隔了一道厚墙,她纳闷他怎会带她来这里。 “你……”她张嘴欲言,然而所有的言语都淹没在他复下的嘴巴里。化为细碎的喘息。 在困顿的眼皮下,瞳孔也失焦了,无法看清楚地面具下的表憎,同时觉得五脏六腑像被烈焰灼烧,化作热情经咽喉吐脱,在他霸气的唇舌纠缠下,爆发烟火一般的震撼。 烟火燃烧需要氧气,当她因缺气而喘不过气来时,他不情愿的将唇移开,剧烈滚烫的呼息喷在她柔嫩敏感的脸颊上,嘴唇贴着她耳朵蠕动。 “我为你疯狂!” 多少等待的痛楚都在他这句话里化为甜蜜的喘息,他说他为她疯狂!利環的心在狂喜,急切的抬起头想看清楚他眼里的情意。 但他没给她这个机会,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再度捧起她的头迎向他的热吻。这一吻烧光了利環的神智,除了感觉之外,还是感觉。 那带着火焰的手华从她柔嫩的裸背顺着身体的曲线往的胸前抚来,隔着单薄的布料罩住她丰满的乳房。她倒抽口气,还来不及阻止,他灵活的指头便熟练的爱抚敏感的顶端,夹带着刺痛的欢愉席卷向她。 更过分的是,他火热的唇也顺着她柔嫩的脸际、修长的玉颈,一路吻向地暴露在衣服外的雪白肌肤。 利環知道自己应该开口阻止他,但体内被唤醒的女性需要反而让她弓起身体邀请他进一步的侵犯。他冰冷的面具摩擦着她胸前的柔软,烫热的手掌来到她圆润的肩头,推着上头珠链形式的肩带,企图暴露出更多的雪肌供他品尝。 他贪婪的将舌头伸进她乳沟,舔舐着丰盈的女性果实,并将她圆俏的臀部压向他紧绷的男性需要,让她知道他已为她欲火焚身。 “我性感的猫女,我渴望的……让我拥有你……”昱棠呢喃着动情的言语,毕竟禁欲了大半年,一旦被挑起生理需要,再难禁制。 在他老练的挑逗下,利環觉得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在火焰里煎熬,股间湿热的感觉。和抵着布料绷紧的乳房,都让她既惶惑又无助。她慌得想推开他结实的身躯,反被他捉住双手,按压在墙面上,一双沸腾着情欲的眼眸火热的逼过来,像是禁受不住他眼中的电波,她只能软倒在他身上任他为所欲为。 可是这里是随时都可能有人出现的通道呀,利環想提醒他,喉头却紧涩得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沉沦在他狂野的挑情下,难以自拔。 “啊……对不起!”突如其来的惊呼,让正忙碌着剥除利環上衣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机警的以眼角余光扫向那道夹杂着羞涩和千惊百骇情绪后退的优美身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该死!”他逸出一声诅咒,心里乱成一片。 比他心情更加混乱一百倍的利環,趁这机会挣开他,往另一方向奔跑。他怔在原处,一时间不晓得该去追谁。 第八章 “有一件事情我想向你求证。” 自从圣诞夜地匆匆逃离化妆舞会后,今天是两人首次碰上面。昱棠在圣诞节隔天便搭机前往东南亚视察辜氏财团在那一带的投资,之后又转往欧洲拜访德、法境内的数家大型药厂商议合作计划,直到一月中旬才返回台北。 这段期间利環度日如年,分分秒秒饱受折磨。在经历了那样火热的亲密之后,她以为昱棠是爱她的,可是从同事那里听到的传言,却让她信心丧失,好几次想在与他通电话时询问,但每次都开不了口。 “你想问什么?”他的语气淡漠得像不曾与她热烈缠绵过,冰丝般的寒意突袭向她,只觉得全身血液迅速降向脚部,向来的沉稳温柔都离她远去。 “有人告诉我,你和陶小姐即将订婚。”她脸色白的从紧咬的齿缝间掷出自己的质疑,眼里的火焰几乎要夺眶而出。 “那件事啊。”昱棠干涩的笑了笑,避开她锐利的注视,低头在公事箱里不知寻找什么。“喏,找到了。”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再抬起的眼眸冰冷得教人感受不到温度。他拿出一张设计精美的请帖。“这是陶琴要给你的。我们下星期订婚,她希望你来。” 利環僵在原处,瞪大的眼眸空洞得吓人,她机械化的接过,感觉体内的温暖一点一滴的消失。 “是真的……”她破碎的低语,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着内心攀升的愤慨与歇斯底里,试看得回控制力。 心好痛,好痛。 “还有什么事吗?”昱棠试着忽略同样被搅碎的心,以公事化的语气道。 这辈子也不晓得伤过多少女人了,却独独对利環的伤心无法释怀,只能任一种惊心动魄的痛苦无情地攻击向他,无助地望着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闷闷的应了声“没事”,两只眼睛瞪视着他,却像根本没在看他。突然,她一手掩住嘴,另一手护着胄,浑身颤抖的朝外奔去。 昱棠傻在当场,他知道于情于理他都该追出去,而他也照做了。 并不在她的座位,娇弱的背影消失在往洗手间的方向。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考虑了一下才打电话给陈姨,希望她到洗手间看一下利環发生什么事。 二十分钟之后,陈姨将面无血色的利環带回来见他。 利環有气无力的解释忽然觉得胃部难受得痉挛,不管如何忍耐,一股反胃欲呕的冲动还是让她忍不住跑到洗手间呕吐,一直到现在疼痛仍持续着。 “一定是吃坏肚子了,我要她去看医生,她说什么都不肯。”陈姨心疼道。 “我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她低着头,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你都吐得快把胃翻出来了,还说没事!”陈姨对她的逞强不以为然。“依我看,你至少得请假回去休息。” “这可能没办法。总经理刚回国,有好多公事得处理。” “让他去处理呀!这两星期来,你可是尽忠职守的做完自己分内的事,剩下的让他来好了。”陈姨专断的道,目光悻悻然的睨向昱棠。“你应该没问题吧?” 他哪敢有问题,只能道:“利環,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行了。要是忙不过来,我会请陈姨帮忙,反正董事长要过两天才回来。”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肯让我这把老骨头清闲几天!” 陈姨埋怨道,接着拉起利環,“陈姨送你去坐计程车。你要是再固执,我就索性叫救护车把你载过医院,让医生狠狠给你打上一针!” 利環苦笑,她都这么大的人,陈姨还用叫医生给她打针这招威胁她。 她沉默的咬唇走回座位拿手提包,从头至尾眼光不曾向昱棠的方向瞄上一眼,在陈姨的扶持下搭电梯离开。 天气阴沉得伯人,正如她的心境。她向车窗外的陈姨挥别没多久。雨便落了下来,为不住倒退的窗外风景带来一阵氤氲的水气。 那雨是为她而落的吗?昏惑涌上心头,同时间强自压抑在心底的悲场,决堤似的奔泻而出,她无法分清模糊的究竟是她的眼睛,还是窗外的雨景了。 泪水湿热的淌满两颊,有好几次她差点喊出那个名字,只得及时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唤出声。还要忍耐多久,还能忍耐多久?如果圣诞夜的两情缱绻只是他恶意的玩笑,他未免太残忍了!难道他不知道她会当真吗?还是以为她可以像他一样将这种事视为一种游戏? 被打翻的悲痛再难收拾,只能任着眼泪流个不停。她不是绛珠草呀,为什么要为他这块烂玉掉这么多泪? 尽管理智上再清楚不过自己的痴心是作茧自缚,脑中却不断回忆着那夜的激情。而与她此刻的凄凉相较,利環不禁痛得再度全身痉挛,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吗?惩罚她对嘉元的三心二意? 她苦涩的牵起嘴角,承认了自己的罪有应得。 既然答应和嘉元交往,就该把昱棠忘掉,她却纵容自己让他那样对她,怪不得他会因此轻视她、作践她,不当她是一回事,这是她自找的! 她悲痛得宁可死了算,但自杀向来为她所鄙视,同时也觉得对不起父母。该怎么办?继续苟活下去吗?在痛彻心肺的同时,她厘清了她想走的路。她不会苟活,反而要让自己活得比现在更好、更快乐,让辜昱棠明白她不是非他不可! 就这样吧,至少还能保留一丝丝的自尊。她不会再傻得把自己的心用银盘盛到他面前,任他糟蹋、侮辱。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辜、陶两家的订婚宴会以西式自助餐方式举行,挑了件米色印花布料裁制的高领洋装赴宴,墨绿色的花叶刺绣从右胸口迤逦向腰下,给人清淡雅致的感觉。 她无意抢夺任何人的风采,然而柔亮的秀发所留住的消瘦脸容,别有一香忧郁凄愁的媚态,连有几个月没跟她碰面的玫丽都惊为天人。 玫丽在婚后有些发福,丰满的体态不让她显得臃肿,反而增添一抹妩媚。她圈佳表妹,对她白皙近似透明的脸颊上两团酡红纳闷着。 “利環,你是不是涂太多腮红了?”她好像没搞清楚今晚谁是女主角,把双颊涂得比她出嫁当天还要红,真是有点不太恰当。 “我没涂腮红。” “可是你的脸……” 她下意识的好自己的脸颊,“可能是发烧了。”她声音沙哑的回答,“这几天气候忽晴忽雨,气温忽高忽低,就这么感冒了。” “我看看。”玫丽立刻关心的摸她的脸,被上头的热度吓了一跳。“烫成这样你还来?有没有看医生?” “陶小姐的邀请我不好不来。再说出门时,也没这么严重。玫丽,不用担心我,要是真的不舒服,我会先回去。好了,仪式快要开始,我们不能再聊了。”说完,利環便将目光投向大厅中央,订婚仪式在司仪的口令下正式展开。 利環的脑子昏昏沉沉,觉得订婚仪式不中不西。在国外好位没有订婚宴这回事,辜、陶两家也没有依照传统的礼俗进行,在主人致词欢迎客人到场观礼后,一身燕尾服的昱棠和穿红色晚礼服的陶琴交换戒指。 她强忍住心头的刺痛,尽管下定决心要放下对昱棠的感情,但多年的痴恋终究很难在短时间一笔勾消,心情难免起伏不定。她不晓得是不是她的想像力作祟,当昱棠为陶琴戴戒指时。在她的心情疼到几近昏间的一瞬间,她看到陶琴忧悒的目光朝她投来,不,不是投向她,而是越过她投向她身后的高大男子。 她没机会确认对方的身分,因为在她侧转过头时,一阵晕沉猛烈攻击向她,虚乏的无力感让她失去知觉的倒下。 随着她身旁的玫丽一阵惊呼,仪式被打断了一下下,但没受影响的很快继续进行。利環被身后的男子沉默的抱住,在玫丽的催促下抱她离开洋溢着喜气的热闹大厅,送往医院急救。 利環断断续续的的醒醒睡睡,在晕沉的这段期间,她依稀知道自己被送到医院,浓烈的药水味呛进她鼻内,急诊室以的嘈杂声音在耳边来来去去,医护人员为她做各种必要的急救措施。不知过了多久。她远离了这一切的吵闹,被送进安静独立的空间,也让她终能不受人打扰的真正昏睡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是天亮后的事。她张开眼睛,看到母亲正一脸焦虑的注视她。 “醒了,醒了!”谢母欣慰的道,将一群人唤到病床旁,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如释重负。“利環,你吓死妈了。玫丽打电话给我时,我真是不敢相信,幸好你没事。” “妈,我怎么回事……”利環挣扎着想坐起,却因体力不支而跌回床面,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还在注射点滴。 “别逞强了。利環,医生要你好好休息。”谢父慈和的道。 “爸……”看到父母和家人为她这么担心,她着实过意不去。 “你看,连你李大哥都来了。我跟你爸本来要连夜北上,可是嘉元打电话回来说你暂时没危险,一大早你李伯伯、李妈妈便要嘉文开车送我们上台北。” “李大哥,麻烦你了。”她虚弱的向嘉元的兄长致谢。 “也没什么麻烦的。”李嘉文笑着摇头,转向两位长辈道:“谢伯伯、谢妈妈,利環既然醒了,你们两老也可以放心了。我陪你们去用早餐吧,这里有嘉元照料就好。” “那怎么行?嘉元陪着在这里照料利環一夜了,我看让他们先回去休息,我跟你谢伯伯随便吃个面包,你也到嘉元那里补补眠,不是等会儿还要赶回去吗?”谢母道。 “谢妈妈,我不累。那些西点您用不惯。这附近有家小吃店卖的稀饭很不错,我让利文带你们过去。” “嘉元,你这孩子……”谢母听了感动不已,边吸鼻子,边对利環道:“像嘉元这种男人你到哪找呀!照顾了你一整晚都不嫌累,你可要好好把握。” 利環不是不感动,只是…… “表姨、表姨丈,你们来了呀!”这时候玫丽推门进来,朝在场的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分别点头致意,将手中的提盒放到桌子上。“我帮做了些稀饭过来。” “玫丽,昨晚真是谢谢你。” “表姨,您别跟我客气,其实我没做什么,只是打电话通知您和表姨丈。该谢谢的是永安集团的周总。是他送我们到医院,那时候根本没病房好安置利環,还是他动用关系才要到这间头等病房呢。” “那我们真应该亲自向人家道谢。” “不用了,周总很忙的,昨晚他匆匆安排好一切就走了。对了,利環,辜总早上打电话给我问你情形,他要你好好休息,公司里的事他会找人处理,他晚一点再来看你。” 听说他要来,利環心里又悲又喜,但他的到来有什么意义?她苦涩的张唇说:“玫丽,请你跟他说……我没事,公司里事情多,我生病请假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敢再劳烦他过来。” “呃,好吧。我还要赶回公司,先走了。” “我送你出去。”嘉元有礼的道。 看着他温文的俊脸,玫丽忍不住转回头对利環说:“嘉元昨晚一接到我打过去的电话,立刻接了过来,他担心了你一整晚都没睡,脸上还有两个黑眼圈呢。” “是呀。”谢母紧接着附和。“我才跟利環说,像嘉元这样的好男人不可多得,要她好好把握。” “他们不是交往好一阵子了吗?不如让他们订婚呀。” 玫丽的话正中谢母下怀,她眉开眼笑的转向丈夫。“你看怎样?” 谢父好笑的说:“怎么问我?该问嘉元和利環的意思。” 谢母立刻喜孜孜的将目光投向脸上浮现淡淡红晕的理想女婿。“嘉元,你怎么说?之前你母亲就跟我商量过这件事了。只是我们一直没找到适当的时机问你们年轻人。嘉元,你喜欢我们利環家吗?如果喜欢,就先订个婚吧。” “谢妈妈……只要利環愿意,我这边没问题。” “你们听听,他答应了。”谢母笑得合不拢嘴。“至于利環更不说了,一定同意的。” 霎时,恭贺声不断,即使利環想要闭上眼睛不理会都不行,等到众人再安静下来,她听见母亲说:“决定这事后,我突然有了胃口。我们就照嘉元的意思出去用早餐,把这里留给他们小两口。嘉元,就请你照顾了。” “我会的,谢妈妈。”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彼此的呼吸声也变得非常清晰。利環不晓得该说什么,索性合起眼不语,就在她以为嘉元不会开口,却听他道:“利環,我知道你没睡着。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依然是这样亲切温柔、善体人意。利環眼眶湿润了起来,她睁开眼,嘉元深情的目光照得她全身暖和。 “嘉元……”她像个急需人安慰的小孩般朝他撒娇的伸出一只手,他小心翼翼的接过,仿佛她是某种易碎的宝贝,更让她生出一种备受人珍视的感觉。 “我不是不愿意……”她悲伤的望着他。“是你太好了,我怕配不上你。” “傻瓜!”他心疼的轻斥,修长的手指拂过她脸上的湿润。“你不会配不上我,利環.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了。” 好感动喔。尽管认为自己不配接受他的温柔,可是…… 被爱情冻伤的心灵急切的渴望着温暖,如果她接受嘉元,是不是所有的疼痛都可以远离,是不是再也不会伤心了? 视线在瞬间化成一团模糊,不让自己有时间思考,飞扑进嘉元怀里寻求安慰。就让他清新、温暖的感觉包裹住她,带领她伤痕累累的心走向平静。 今天永续的气氛有些不同,比刚过完年时的喜气还要浓烈,昱棠下午进药厂时明显感觉到这点。 利環不在座位上,数个以大红为主色的提袋靠在她的办公大桌间,上面的标志好像是什么喜饼之类的,这让他不自觉的蹙起眉。他走进专属办公室,发现茶几上也放了一个,他以一根手指掀开外装袋,随即像被烫到似的抽回手,不还相信里头果真是订婚喜饼。 “总经理……”有些气喘的声音随着敲门声传进来。 他匆匆坐过自己的椅子,镇静了一下才道:“请进。” “对不起,我去厂长室拿了份资料,不晓得你这么早就进来了。”利環推开门,瘦了一圈的脸颜上带着一抹歉意。昱棠早上和陶安为首的工商业大老有个球叙,她还以为他要三点以后才会进办公室。 “那种小事你让小妹去跑腿就行。虽然你的感冒已经完全好了,可是身体显然还没完全复原。”对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事必躬亲的作为,昱棠忍不住发起脾气。 利環无所谓的耸肩,嘴角微微扯高。“因为要顺便送喜饼过去给厂长和雅芳,便自己跑一趟了。我没什么事,总经理不用担心。” “喜饼?”他无法控制的提高声音,眉头凝重的纠结起来。 “嗯。对了,你的喜饼我放在这里。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上回你和陶小姐订婚时也邀请了我。喏,这是订婚的请帖,还有当天必须请假的假单。” 红色的帖子毫无预警的递过来,带着惊人的能量炸开昱棠的冷静。他错愕的瞪视利環脸上的恬静。 “这是什么意思?”他拎着假单和请帖不敢置信。 “我要订婚了。因为挑的日子不是例假日,所以要请一天特休假。总经理签好后,我会送到人事处。”她的语调平谈得像是在解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而不是自己的订婚事宜。 昱棠注视着她,无法将她所讲的话消化。她说她要订婚,他很快扫了一眼帖子内的男方姓名,视线被一阵红霞笼罩,只觉得全身鲜血涌向脑部,胸腔里一阵既酸且呛的滋味冲上喉头,令他头晕目眩。身体失去平衡的摇晃了一下。 他试着维持冷静,额上勃动的青筋泄漏出心底澎湃涌动的怒气。 “你要订婚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近似凄厉的低吼从他紧抿的薄唇间掷向她。 利環将眉毛一耸,容忍似地睨视他,语调维持在不愠不火。“我知道一月份我请了太多天的病假,造成总经理许多困扰。二月份时,农历春节放了五天的假,堆积的公事到现在仍没办法完全处理完,在这时候请假是有些不是时候。可这是请专人算出的好日子,我没办法回绝,只好请总经理见谅了。” “我不是为你请假的事生气。”昱棠对她故意避重就轻更加生气。 “原来总经理没有生气,那是我误会了。请你签好后,交给我,另外,我想向你请辞——” “什么!”仿佛认为他今天受到的惊吓不够,利環又丢给他另一颗炸弹,炸得他理智全失,暴跳如雷。“你要辞职?” 好个利環,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愤怒,轻扬的唇角甚至连抖动一下都没有,声音越发的恳切轻柔。“是的。与嘉元订婚后,我想全心投入婚事的准备。这样就没办法像以往那般尽心于这份工作,为了不耽误公事,想向总经理请辞,好尽快物色适合的人选接任。”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昱棠瞪祝她,不管她的表情有多么诚恳,说的话有多动听,他的感觉只有“背叛”两个字可以形容! 她要为另一个男人抛下他!望着她坚毅微扬的唇线,他的心空空落落,一阵痛苦的痉挛突袭他的胃,他忽然明白了那天从他口中确认了他与陶琴订婚的事时,那股反胃欲呕的冲动是什么缘由了,他现在就有同样的体会。 她脸上的平静与他当时的冷酷是多么相像呀。明明他们都对彼此有比好感还要深刻动人的情意,却选择用残忍来对待对方。不,昱棠苦笑。是他先残忍的,利環只是决定抽身而退,她并没有错。 “是他要你辞职的吗?”他仍希能留住她。 “不是。”她唇上的笑容好像更柔了点。“嘉元完全尊重我的意思。是我突然觉得好累,考虑到嘉元的薪水足够养活我们两个人,即使我不上班也没关系,所以想偷懒。” “是吗?听你这么一讲,他倒是个顶理想的对象。”他酸涩的说。 “嘉元是最好的了。”利環声音里的骄傲和甜蜜,如流弹般射向他,炸得地皮开肉绽。昱棠得紧握住拳头,才能阻止体内硫酸一般的妒焰爆发。 “恭喜你了!”他从紧涩的喉头里逼出这句话。 “谢谢你。等一下我会将辞职书送过来。另外,也会等新人交接没问题才离开公司,请总经理放心。如果没别的事,我告退了。” 昱棠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自己朝她挥挥手。 利環离开后,他再也忍不住苦苦压抑的情绪,奔进办公室内附设的盥洗室对着马桶干呕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扶着马桶软倒在瓷砖上,一种不曾有过的痛苦锐利的凌迟他的心。 此时的他,好比寒冬时饱受霜雪创伤的大地。可大地至少还有一丝复原的希望,只要挨过寒冬,当温煦的春风拂来,伤痕就可以得到抚慰。而他的春风是永远不会来了,正如她将离他远去的事实一般残酷而真实。 这不是他自己选的路吗!当他决定不计一切的达到目标,拿婚姻和爱情当赌注,他就注定要尝这份苦了。可是,他并没料想到心会这样疼呀。当时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没料到他会对利環投进这么深的感情,以至于会对她将属于另一名男子的事措手不及,任嫉妒的情绪操控了他,痛得肝肠寸断、不晓得该如何排遣。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不断悸痛的太阳穴让昱棠紧抓住头发,恨不得拔光。这样的疼痛利環也经历过吧?她到底是怎么挨过的? 是了,他凄惨的逸出苦笑,她有李嘉元可以安慰她。当然很快就复原了。而他呢?未婚妻心里想的是别的男人,注定了自食恶果。 昱棠一点都不怀疑利環深深迷恋上他。在合里岛时,若不是林雪雯出现,他可能不顾一切的带她上床。圣诞夜的化妆舞会也是一样,她当时为他意乱情迷,重要关头陶琴却闯了来,不然她已是他的人了。 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数,连上苍都不许他染指她,他还有什么可以埋怨的? 但真能不怨不恨的看着利環嫁给别人?他做得到吗? 昱棠完全没把握,虽然接下来的日子他极力希望自己能维持风度,不让体内被嫉妒、愤怒、贪痴和欲望喂养饱足的自私一面伤害利姆,可是随着她订婚的日子一天一天接近,他发现藏在内心最阴暗角落那险恶卑劣的自已越来越不受他理智的驾驭。 像是原本不打算去参加她的订婚宴,身体像有自己的主见似的开车到新竹。当她看见他到来时,眼中悲喜交错的复杂情绪取悦了他,让他忍不住扬起唇恶劣的想要嘲笑她。 她是爱他的。 他沾沾自喜着。就算她嫁给李嘉元,就算她认为那家伙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她还是爱他! 这又如何? 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 就算她此刻仍对他有情意,可是时日一久,难保完美先生的万种柔情不会动摇她爱恋他的心? 这个念头令他肠胃再次痉挛,使得他在接下来的喜筵中倒足胃口。 好不容易盼到宴会结束,准新郎依据礼俗与家人悄悄离去,昱棠找到机会上前恭贺利環.她沉默的与他对视,戚然的眼神仿佛是一种认命,让昱棠摸不出头绪。他言不及义道贺过后,没说什么就走了,回途的路上不断回想着她当时的神情,千百种念头由心中转过,他神色阴晴不定的拿不定主意。 隔一天利環回来上班,昱棠知道自己想要她的心比任何时候更要强烈,但也明白如果顺着欲望行事,结果将是他无能控制的未知数。 时间就在他反复考虑着想怎么做、该怎么做、能怎么做的疑虑间过去。 这天,他要利環陪他参加一个应酬,席间她被迫饮了一杯酒,看她两颊被酒意醺染成两团酡红,昱棠的欲火激动了起来。 尤其在两人独处的保时捷车厢内,利環半合着眼险的娇媚表情,如兰似流的女性香泽,都在考验着他的自制。 当远方的饭店招牌闯入他视线里,藏身在体内的邪恶灵魂终于逃脱理智的层层禁制,主宰了他的心。 “我们去饭店好吗?”脱口出这句话时,他其实没把握她会答应,甚至猜想她会不会当场给他一耳光。 但利環连一声都没吭,车厢内一时寂静如死城。他用眼角余光瞟她,正好对上那双深幽得让人窥不出情绪的明眸。 她不像吓坏了,眼里也没有一丝怒火,微垂的眼睑使得那张贞静的脸容如一尊沉思的观音。天呀,她该不是故意摆出这副圣洁样好让他打退堂鼓吧? 没必要,只要开口拒绝他就行,他可没有强迫女人的习惯。 再膘她一眼,惊奇的发现她原本就泛上一层桃晕的颊肤这时候明艳欲滴得像刚挤出的鲜血似的,不禁担心她会脑中风。 “好。” 低如蚊蚋叫鸣的声音忽然传进他耳里,昱棠的心顿时像膨胀的热气球越飞越高,血脉为之贲张。敏捷的转动手中的方向盘,毫不迟疑的朝饭店停车场开去。 第九章 凑近她披散在肩的秀发,从丝缎般触感的浓密发瀑里隐隐透出来的幽香钻进他鼻内,似酒挑引起体内的欲火熊熊烧起。当他迫不及待从身后环住她,一阵轻颤自她的身体传向他,昱棠顿时觉得自己象个想玷辱纯洁少女的大色狼,不禁迟疑。 为什么答应跟他来饭店?这实在不像她这种保守的女人会做出来的事。 虽然地迷恋他,可是这种事…… 事实上也在想同一个问题为何跟他来饭店?她是不是疯了! 不,她一点都不疯,她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夜是你吧。”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间的缄默。 昱棠将脸埋进她颈间,以挺秀的鼻探索她的体香和嫩滑肤触。 “是我没错。”没必要再隐瞒了,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顶着她快速悸动的颈动脉一路吻向她敏感的耳珠,利環在他的挑逗下,逸出较浅的喘息。 “你知道是我?” “利環,你非得逼我承认吗?”像是无法忍受她的自我贬抑,昱棠气愤了起来。“这都是因为你!我有超过半年不近女色了,现在为了你而这样,你还不懂吗?” “那只是欲望吧?”她薄薄的粉唇逸出破碎的低语,眼神空洞。“对你来说那只是欲望,任何女人都可以。” “不!”他粗暴的低吼。“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如果有这么简单。我不会找你!我从见到你第一眼便喜欢上你……” 利環屏住呼吸,眼光痴痴的凝视向他,心儿怦怦直跳,为他的话而思绪大乱。“那为什么……” “我不能,你懂吗?”无法面对那双深幽多情的眼眸,他将她的头颅按压在狂跳的胸口。“你那么单纯,我担心自己会伤害你,加上你说你有男友了……” “我是怕我会受上你!大家都警告我不可以喜欢你,虽然早在第一眼便受你吸引,可是理智告诉我爱上你是自找麻烦,才拿嘉元当借口。其实我们有的只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并没有男女之情。” “我却把你的借口当了真。”现在什么都太晚了。“虽然这样,我还是没办法停止对你的喜欢,情不自禁的受你吸引。”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带那位林小姐到合里岛!你知道当时我有多伤心吗?你将我带出舞池,还想念我,结果下一分钟在你怀里跟你热吻的女人却是她!你把我当成什么?” “利環,你怕自己会爱上我,我难道不怕对你投下的感情已超出我所能负荷的吗?”他抬起她下巴,眸子里闪漾着火炬般热烈的光芒,“虽然看出你受我吸引,我却忘不了你提到李嘉元时那种充满爱慕的语气。我怕你会拒绝我。才拿其他女人当盾牌。” 利環顿时领悟到原来是她作茧自缚。为了自我保护编造的理由,区而让两颗相爱的心渐成两条平行线。对此,她除了莫可奈何的满心凄怆外,怪不得任何人。事情到了这地步,利環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剩下的就是把心中所有烦人的问题厘清楚,让自己可以了无遗憾的接受。 “陶琴又是怎么回事?是你另一个盾牌吗?如果你早就打算跟她订婚,为什么在圣诞夜那样对我?在你出国的那半个月,我饱受相思折磨,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在电话里问清楚,但最后还是忍耐下来。没想到你一回来,却给了我致命的打击。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吗?” “我知道。我知道……”他怜惜的吻着她潸湿的泪容,“我完全能体会到。当我从你口中得知你要跟李嘉元订婚的消息时,我的心胸也一样。利環,我只能说如果可以用理智控制,我会管住自己,不去招惹你。当我在化妆舞会里认出你时,看到你像个迷人的女妖在一个又一个男人怀里跳舞,我的理智就飞了,除了走上前拥住你外,我什么都没法想。 接下来的事,更不是我能控制的,要不是陶琴出现……“ “那个女人是陶琴?那她看到了……”她心里的狐疑不断,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跟昱棠订婚?“我不明白。”她困惑的道。 “陶琴不爱我。”他苦涩的回答令她更加糊涂。 在她困惑的眼光下,昱棠接着道:“她答应订婚,不过是为了安抚她父亲。事实上我怀疑她会嫁给我。” “既然你晓得她不爱你,为什么……” “我需要陶安的支持。辜昱杭对我事事制肘,若不是靠堂叔力挺,我可能连永续的总经理位子都坐不上。我不能再任他打压了。而要与他对抗,我得掌握辜氏财团的实权,所以必须找个跟他的岳父实力相当的靠山,陶安是我最好的选择。” 尽管早知道他对女人没有真心,只有野心,利環还是为他难过起来。她悲伤的看着他,仿佛在问他这么做值得吗? 这是个连他自己都无法诚实面对、也不想面对的答案。昱棠低下头狠狠吻住她,想借着两人之间的性吸引力暂时将这问题抛开。他的手在她动人的曲线上来回游移,隔着衣服探索她身体的触感。但很快的他就饥渴难耐,开始动手剥除她的上衣。 当他湿热的吻洒在她光裸的肩头上时,利環知道点燃两人间的欲火再难止息,她在娇喘中羞怯的开口,“我要先洗澡。” 昱棠停了一下,抬起头犹疑的看进她眼里。禁不住她无言的请求,他忍住体内急躁得想要发泄的欲望,深吸了一口她身体的味道,才命令自己放开她。 “我很快就回来。”她安抚的吻了一下他的嘴,才走进浴室。 昱棠呆立在原处,脸色阴暗不定。 这么做是给她机会去反悔。如果她走出浴室告诉他,她不想留下来,到时他是不是该放任她离去? 放地走,得不到她的遗憾会在生命里留下磨灭不去的创痛,留她下来,他知道自己正在残害她,自私的染指她,将带给利環一辈子的伤害。她会后悔的,不,他不希望她后悔。不管今晚之后世事会有怎样的变化,他不会后悔开口邀她来饭店,也不要她对跟他来这里的决定感到懊恼。 可是,如果他还有一丝良心,根本不该开这个口。李嘉元若知道利環跟他来饭店。会原谅她吗?任何男人都无法对这种事情释怀。尤其是在双方已有婚姻约定的情况下。 无法释坏就无法释怀,两人最好因此一拍两散,这样正好可以称他的心,利環就属于他一人了! 想到这里,昱棠终于厘清楚自己恶劣的打算了。 他想得到的,不只是一夜的欢情,而是无数夜。这一生没有比此刻更渴望一名女子,渴望得身体发疼,渴望得灵魂随她而去,他要利環属于他,只属于他一人。 但这个自私的愿望能成真吗?利環愿意不计较名分的跟着他吗?这些恼人的问题和不安的猜测都在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淅沥水声时停顿下来。 她真的在洗澡,是打算留下来吧!昱棠一阵热血沸腾,险些撞进浴室里跟她共浴,但他极力的隐忍住,为自己倒了杯热茶镇定心情。 浴室门被打开,潮热的水雾自里往外涌出,围着浴巾的利環就出现在雾气之中,像一朵出水利芙蓉等待他采撷。 他蹙紧眉,同时感觉到平息不久的欲火再度缓缓烧起,他将皱成一团的被单为利環盖上,到浴室用热水绞湿两条毛巾,回到床上为她擦拭和热敷。 发现他正在做的事,利環害羞的夹紧腿,昱棠逸出从喉咙深处滚出的深沉笑声。 “别害臊。”他拨开她的腿,对着私密的部位吹气,以指头逗弄按抚,利環像朵在风雨摧残下的小花般瑟瑟颤抖。 “我弄疼你了吗?”他低声询问。不是没想过她仍是处女,然而确认这点后带给他的狂喜几近疯狂。能成为她头一个爱人,他不否认对他的男性自尊是极大的荣耀。 “没有。”小声的回答,下意识的推开他使坏的手。 昱棠不肯放手,索性将她抱起,吻住她小嘴里的抗议,两手不老实的抚遍她全身,很快地,寂静的房里就只传来彼此的热情喘息。 “不准你去!”昱棠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别扭,竟然不准人家和未婚夫约会,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可是…… “我跟嘉元有一星期没见面了。”利環淡淡道,收拾好上司签好的文件。准备离开。 “不准!”他突然从座位冲出来,关上留有隙缝的办公室门、从内反锁,怒火与欲火齐烧的冷峻眼眸锁向她,下意识的倒退一步。 他又来了! 打从两人有了亲密关系后,昱棠象一头出柙的猛虎缠着她索欢,胃口越来越大。一开始对她去赴嘉元约会的事只敢生闷气,后来索性以各种理由把她留在公司,美其名是加班,其实是偷情。现在更霸道下命令,不顺从便不讲理的抱住她不放,再乘机勾引她。 他究竟将她当成什么了?便利的泄欲工具? 如果她当初还对他存有微渺的期望,这时候也绝望殆尽了,他只索取,却不给予。只想利用性来控制她,而不曾想过这么做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更可恶的是,他让她沉迷其中,明知道他的用心,却一再的任他利用,无法自拔。 她不能继续下去了!很清楚这点。 “别闹了。我再不过去,又要迟到了。每次约会不是迟到,就是拿加班当借口爽约。继续下去嘉元不怀疑才怪。” “让他去怀疑!”他不讲理的说。 利環忍住气,试图以幽默的语气点醒他。“要是嘉元因此生我的气,不要我了怎么办?你又不肯要我。” 昱棠脸色一沉,粗鲁的甩开领带,开始动手脱衬衫。‘’虽然我不能给你名分。但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在一起。“ 问题是,这不是她想要的。利環疲倦的掩往脸想。也许短期间她可以满足于这种关系,但日子一长,她知道自己会受不了。她会因嫉妒而疯狂,因罪恶感而沮丧,成为她向来鄙视、厌恶的那种女人。 “利環,你说呀,只要你答应我。”他伸手拉她进怀,强悍的俯下唇要她屈服。 汹涌的热流翻天倒海地朝她袭来,明晓得他又用这招来勒索她,利環却难以招架。可是这次不行,她知道自己必须拒绝,用尽每一分自制力从他怀里挣开,懊恼的道:“别这样!惠君在外面,给她听见了,会惹来闲话。” 林惠君是新来的秘书。利環正在训练她接任自己的职位。想到这点,昱棠更加有气。 “我不要你走!”他再次伸手向她,利環逃避不及,被他抱个正着,以钱臂紧紧锢往。“不要辞职,留下来陪我。” “辞职的事早就说好的。”她不耐烦的回答。 “那时侯我们没有在一起,不晓得我们在一起会这样快乐。利環,不要否认我带给你的快乐,你知道那有多美好!”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阻碍了他的视线,利環的身影模糊而又黯淡,仿佛逐渐离地而去。他痛苦的抓着头发,两片薄唇紧紧抿起。“可是我不得不!因为我舍不得你!这辈子从来没这样在乎过一个女人。利環,我不晓得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我只知道我不要失去你!” “你要不要是一回事。可不可以又是另一回事。”利環的声音没有温度,泪湿的眼眸同情的看着他。“没人逼你做下这样的选择,既已决定,就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选择把自己给你,就必须承担一生愧对嘉元的罪恶感,但不表示我是那种可以脚踏两条船的女人,可以在结婚之后,仍背着他跟你偷情,我做不到,也没有那么无耻。为了我们好,我会尽快离职,以后也不要见面了。” 她冷酷的话,让昱棠心里的罪恶感陡然消失,替代的是一把怒火。“利環,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难道你对我们之间的事没有一丝留恋?” “我爱你。”她直率的回答,乌黑柔亮的眼睛赤裸裸的反应出她内心深处最真诚无伪的情意,昱棠在她的目光下顿感自惭形秽。“不管你怎样对我,这点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可是你呢!昱棠,我累了,你要是对我有一了点真心,就不要强迫我继续这种没有未来可言的关系,那会毁了我对你的爱,同时毁了我!” 她最后的一段话,准确的击中他的要害,血色自他俊美的脸颊迅速消失,一抹惊痛的情绪冲击向他。 “你好残忍!”他悲吼出声。“明知道我在意你对我的感情,却用这点威胁我!你走,去约会,去嫁给李嘉元!看谁不能没有谁。我保证,我绝不会是先低头的那个人!” 对他这般决绝的话,利環只苦涩的微扯嘴角,越过他头也不回的走出那道门。她很快收拾好办公桌,无心理会惠君投过来的好奇眼光,交代她发几封信后便离开。 她搭计程车直接到餐厅,途中拨了电话给嘉元,告诉他她会准时到达。 晚餐的气氛很好,可惜利環胃口欠佳,不晓得是不是稍早和昱棠吵架的关系,胃总是胀胀的,酸水直往上冒。 “对不起,我去一下化妆定。”这是她第三度说这种话了。 等她回到座位上,嘉元忍不住关心的问:“利環,你是不是胃不舒服?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不……不用了。”一道不好的直觉闪过她脑海,利環微蹙起秀眉。她的经期迟了近一个月,会不会是……天呀,如果是,她该怎么办? 惊惶感猛然袭来,利環无力的用力抱紧自己。 “利環,你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对不起,嘉元,我想回家休息。” “好。”他匆匆结帐。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放心的问:“真的不需要看医生吗?你千万别逞强。” “我没事。家里有医生开给我的胃药,吃几颗就没事了。” 嘉元信以为真,不再勉强她看医生,开车送她回公寓。 利文尚未返家,嘉元顺理成章的留下来照顾她。倒了些温开水,坚持利環要赶紧吃药。幸好她平时的确有些胃药应急,便大方的当他的面服下。 “好些吗?” 一波波温郁的暖流自他摸着她额头的掌心传向她,正如他眼中源源不绝的关注。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冲击向利環.她冲动的抱住他,拉下他的头,在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唇瓣深深一吻。 她企图从中感受昱棠带给她的危险情欲,把从他那里学会的接吻技巧用来吻嘉元,然而他的唇纯洁干净得如春天最嫩美的绿芽,尽管温暖甜蜜,却不能挑起她身体的一丝火热反应。利環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强吻纯情少年的色女一般。她羞愧的放开他,对于自己竟拿两人做比较生出强烈的罪恶感。 “你怎么了?”他怔怔的摸着自己的唇问。 “没事。”利環羞得不敢看他,不知道嘉元此时的表情有多懊恼。 吻得人心慌意乱,却以一句没事带过,唉! 这时候利文回来,巧妙的化解两人间的尴尬气氛,利環总忙催他走,见有人照顾她,嘉元于是放心的离开。 隔日她像平常时候一样去上班,只是提早两站下车,好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验孕剂。昱棠早上到辜氏财团的总管理处开会,利環趁这时候为自己验孕,结果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告假,到妇产科确认,答案跟验孕剂的结果一样,她有了五周的身孕。 她的心情乱成一团,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帮她分忧,只能独坐在咖啡厅里发呆。该怎么办?如果她没有怀孕,或许还可以味着良心嫁给嘉元,现在这种情形,她有什么脸面对他! 该告诉昱棠吗?问题是有用吗?她无法预料他会有什么反应。会要她把孩子拿掉,还是娶她?利環苦笑,她是在作梦吧?为了权势他连婚姻都可以拿来当筹码,要他娶她无异是天方夜谭。 那她到底该怎么做? 翌日,与昱棠再次面对面,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极为冷淡,更让利環万念俱灰。她决定提早离职,勉强忍耐了一星期,办好交接手续便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利環犹如活在地狱中。背负着对嘉元的罪恶感,以及怀孕的恐惧,所受的压力让她真想死了算。好在嘉元工作忙碌。与她见面的时间极短,但随着婚期将近,她心里的不安加剧。正好嘉元买到欧洲出差,给了她安静思考的空间。 她记得自己曾对昱棠说,他们都必须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现在就是她付出代价的时候吧。当她背弃嘉元,与昱棠在一起时,就该料想到今日的结果。她却纵容昱棠不使用防护措施,明明就是自找麻烦。 不,或许她早就下意识的为自己做出了选择。 这个领悟令她的忧郁和慌乱转瞬消失,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确认自己的心意。 她不能像给嘉元,两人的结合只会带来一场灾难式的婚姻。他们甚至连热情都没有,如何做夫妻? 对,她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不管代价有多高,她都要一个人承担,不能拖累任何人。衡量着手中握有的资源——存款和嘉元的善良,利環知道她应付得来,只是对嘉元有太多的抱歉,那是今生无法回报的。 他是个教人尊重的君子,她却对这样的君子没有丝毫的激情,反被浪子的吻迷得晕头转向,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让人发狂、没有理智,利環怀疑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遍,她是不是可以做出更正确的选择。 问题是,以理智做出的选择就能让她过得比现在快乐吗? 第十章 “想心事吗?” 轻柔而优雅的嗓音令人无法忽视的闯进昱棠封闭的听觉,他按熄手中的烟,侧转过头看向陶琴沉静的美颜。 那双深沉清冷的黑眸,透露出一股有别于平时令他摸不透情绪的光芒,像是掌握了一个与他切身有关的秘密,而她正打算用来对付他。 昱棠可不想给她这种机会,故作轻松的耸肩。“只是出来透透气。你不也一样吗?” 陶琴瞟了一眼大厅的方向,那里人语喧哗,比面对后花园这侧的阳台自是热闹多了。 “我不一样,我是来找你。”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停在他指中夹着的香烟,透露出“逮到你”的狡黠。 昱棠受宠若惊的扬起眉,对被陶琴抓到他在抽烟这件事本没有任何心虚,倒是对她专程出来找他感到讶异。没想到她会注意到他不在大厅,他以为她眼里只有周晋甫。虽然,他才是她的男伴,但周晋甫一出现,她的视线里就再也没有旁人,他这个局外人只好识相的躲到外头,免得对两人旁若无人的视线胶着触景伤情。 “我没看过你抽烟。”陶琴好整以暇的和他一样倚在阳台栏杆上。 “我没有烟瘾,只是有时候想事情会点一支。” “所以你的确是在想心事。”她挑眉道,锐利的审视他。 昱棠避开她刺人的眼光,狼狈的回答,“不要把你的专业用在我身上,我没什么值得你研究。” 跟拥有专业心理咨询师执照的女人相处真是辛苦,她的每道眼神都像能看穿你的想法。 “你的确不值得我研究,因为我把你看穿了。” “是吗?”他冷淡的哼了声。 “你在想一个女人,可别说那女人是我,因为我们都晓得不是。那是个你以为可以忘掉的女人,所以你正在想为什么会还在想她。” 昱棠暗暗心惊,表面上仍不动声色。“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比我还了解自己。” 对于他的讽刺,陶琴微笑以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谢利環怀孕了吗?” 昱棠手中的香烟应声而掉,颜面神经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变化,说不出有多少情绪在他脸颜上快速转换,瞧得陶琴叹为观止。 “这么快?”末了,他终于阴郁的压下胸臆间汹涌的激愤情潮,薄抿的嘴唇几近咬牙切齿的迸射出这个令他为之痛楚怨恨的疑惑。 “快?精子和卵子的结合只在一瞬间,这种速度根本很难做比较。”‘昱棠瞪视她,不明白她怎么会扯到精子和卵子的结合上去。“我是指她才新婚,这么快就传出怀孕的消息。” “哦,原来你不知道啊!”她明知故问。 “知道什么?”昱棠发现他的思绪根本跟不上未婚妻的思考速度,除了一脸错愕外,难有其他表现。 陶琴但笑不语,直到昱棠逐渐不耐烦起来。“她根本没结婚。” “没结婚?!”他呆住了,无法置信的瞪视她。 “是呀。你公司里的人没跟提你婚礼取消了吗?” 的确是没人跟他提呀。不管他表现得多么不在意,终究无法接受利環要嫁给李嘉元的事实,将所有精神投注在工作上,仍抚平不了心里的创痛,找了借口到欧洲考察,并向一家德国药厂争取一项烫伤用药膏的代理权。那家药厂十分难缠,他乐得跟对方周旋,反正他一点都不急着回台湾,不愿面对利環已属于别人的残酷打击。回国后,他忙得像打转的陀螺,没一刻停得下来,成天板着一张脸,就算有好事者也不敢拿这种事烦他。 “为什么?”他困惑的问。 “理由很容易猜到。她怀孕了,却没依照原定的计划举行婚礼,这表示她肚里的孩子不是她结婚对象的。”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闷雷打向昱棠,不是李嘉元的,那就是……天呀!利環为什么不告诉他!怪不得两人相处的最后几天她表现得很怪异,有几次他感觉得到她有话对他说,他以为她想向他低头,可她什么话都没提,还让他生了好久的闷气。现在想来,她八成想向他提孩子的事,却被他冷酷的态度吓得不敢说了。 该死!他为何这样固执?如果那时候他对她好一些,她说不定会告诉他,而不是选择一个人承担。 逃犯?利環曾说过,他们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所以她决定独自承担。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跟李嘉元解除婚约的事都瞄着他?还是认为他没兴趣知道,便提也不提? “他是个勇敢的女孩,却不够聪明。听说她父母为她解除婚约的事到现在都不谅解她,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下去的。” 陶琴感叹的话,字字句句沉重而尖锐的敲打在他心坎。想到利環身受的痛苦,他再也管不住心底的渴望,掏出行动电话拨了她公寓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几声之后,话筒便传来与利環有几分相似的声音。他见过谢利文,猜想是她。 “请问利環在家吗?” “你是谁?” “我是利環的上司辜昱棠。我听说她的婚礼取消了,所以想问她——” “没必要问了,那是真的。而且她目前不住在这里,请不要再打电话来。” “她为什么搬走?你知道她的新地址吗?” “发生了那种事……”利文的声音显得吞吞吐吐。“总之,她在住这里。至于搬到哪里我也不清楚。辜先生,如果你跟姊姊发生的事有关系,那你真是可恶极了,李嘉元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他不该承受这个。” 他可不是打电话来听她对李嘉元的歌功颂德!他不满的想,回答的语气尽量保持平和。“李先生好不好是他家的事,我只想知道利環的下落。” “我不知道!”卡的一声,利文很干脆也很没礼貌的挂断电话,昱棠气得脸色发青,眼光凌厉的转向陶琴。 “她在哪里?” “我怎会知道?”她天真的回望着他。 “你连她怀孕的事都晓得,会不知道她在哪里?”他摆明不相信。 “那个人没告诉我嘛。” “那个人是谁?周晋甫吗?”他步步进逼,差一点出手拎起陶琴的衣服威胁她。 “这件事跟晋甫没关系。”她平静的回答。“是个因祸得福的聪明人,也是谢利環唯一可倚靠的人。” 虽然对她话里的意思不是十分明白,昱棠却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陶琴话中所指“利環唯一可传靠的人”指的就是李嘉元。对此他深恶痛绝,恨不得将李嘉元碎尸万段。那家伙真是阴魂不散,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了,还缠着她不放! “我相信凭你的本事查到利環的去处并不难,问题是,找到她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沉默不语,陶琴也不逼他,“晋甫会送我回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明明觉得她话里有话,告诉他利環的事更是别具用心,昱棠却无法不上她这个当。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利環的,但诚如陶琴所问的,找到她后他有什么打算? 经过征信公司数日的明察暗访,昱棠终于查到利環的下落,她竟然住在李嘉元的公寓!虽然那家伙早搬出去了,他心里仍耿耿于怀,弄不懂利環为什么宁可接受李嘉元的帮助,也不肯来找他。 迫不及待的开车去寻她,快到她住处时,昱棠眼尖的发现前方人行道上的熟悉身影,连忙将车停在她前方的路旁,以最快的速度冲下车,拦在两手拿满购物袋的孕妇身前。 “利環!”这个笨女人,怀了身孕还提这么重的东西,存心气死他呀! 优闲散步的利環被他这么一喊,吓得手里的提袋全掉在地上,呆呆的注视他气势汹汹的走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想搂住她轻声细语的温存,但累积了月余的悲愤,和几日来的担心,一看见她穿孕妇装的样子,就忍不住一古脑的爆发出来。 面对他寻仇似的嘴脸,利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随即想到自己并没有对不起他什么,她懊恼的抚着胸口为自己压惊,理也不理他的蹲下身收拾掉在地上的购物袋。 “利環!”昱棠着急的扶起她,“你站好,我来检!”警告的瞪她一眼后,他粗手粗脚的抢着袋子,发现里头都是婴儿用品,心里生出一股强烈却陌生的悸动,眼神复杂的瞅视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没必要。”她进开他炯炯的目光,谈谈的回答,朝他伸出手。“给我。” “什么叫没必要?那是我的孩子!”他以不必要的力气捏紧手中的提袋,没好气的反驳。 “率先生,你的孩子怎会在我肚子里?所以,那是我一个人的,好吗?”她不受他狰狞的怒容威胁,心平气和的回道。 “你一个人生得出来孩子?若没有我的精子……”他傲慢的提醒她。 “要我发一张感谢状谢谢你好心的提供精子吗?”她一本正经的问。 听出地语调里的嘲讽,县棠顿时挂不住脸。“你为什么说话这样失酸刻薄?你不告诉我已经不对了,还故意说这种话伤我。” 气愤地把她的好心当驴肝肺。她不把怀孕的事告诉他,是不想令他困扰,他居然为此生她的气?!利環不禁有些动怒,语气尖锐的回答,“你只是想知道吗?那你已经知道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将提袋还我。“ “你……我费尽心思找你,你就用这种态度对我?”他怒目而视。 “你到底想怎样?”她不耐烦地将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这家伙一点都不体恤她目前的生理状况,非要跟她待在大街上争论。她忍下脾气,好心的提醒他,“辜先生,你可是个名人,在马路上对一名孕妇兴师问罪,传出去不好听。” “我哪有!”他为自己辩护。“我只是……算了,我送你。” ‘’不用。我住的地方很近,走几步就到了。“她不领情。 ‘利環!“她的冷淡无异是在他为她沸腾发痛的心浇了一大盆的冷水,他痛心的注视她,不晓得自己该拿她怎么办。”你为什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难道你忘记我们之间曾有过的美好?你没嫁给李嘉元,不就表示你还喜欢我吗?“ 利環别过脸不看他,避重就轻的回答,“我没嫁给嘉元,是因为找不忍心欺骗他。嘉元值得更好的女孩。” “我不管你怎么说,既然你没结成婚,那么我们——” “没有我们。”她疲倦的抚着额头。‘’你不可能为了我改变你的选择,我也不可能答应你自私的决定。昱棠,就当我嫁人了吧。“ “我要是可以的话,就不会找你了!”气愤她到这地步仍不明白他的心,昱棠丢下手中的提袋,猛然向前跨一大步。 抱住她惊慌闪躲的娇躯,将脸埋过她馨香的颈间,狂乱的低吼:“你以为我可以不管你吗?在知道你没嫁给李嘉元后,还可以欺骗自己能够忘了你吗?利環,你好残忍,你知道失去你的那段日子我过得有多凄惨?我怨恨为什么直到失去你后,才发现你对我有多重要。即使是工作上的成就,也无法弥补失去你的伤痛。好几次想求你回到我身边,却拉不下脸来,同时也担心过着幸福美满日子的你,会愿意抛下一切跟着我吗?直到陶琴告诉我你不但没嫁给李嘉元,还怀了孩子,你晓得我知道这消息时有多惊喜交加?我真的很高兴你没嫁给他,这样我就有机会再赢回你了!” “你……”利環激动得无法言语,这些日子来忍受的种种委屈和打击,都在他强壮的怀抱,和深情的表白中得到慰着。一种甜郁的温暖情潮漫涌过她全身,直到此刻她才领悟到她有多期待他来找她。 “我们换个地方谈好吗?”他温柔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利環吸着鼻涕点头。昱棠将提袋重新拿到手上,一手扶在她腰上,带领她走到停在路旁的银色保时捷跑车,为她打开车门。 在利環的指引下,他将车开到大楼附近停好,陪伴她走进栖身的公寓。 这是一间简洁中充满家的味道的单身公寓,昱棠将提袋放到地板上,目光锐利的打量房子里的布置。 “有人告诉我这里是李嘉元的公寓。” 听出他语调中的质疑和不满,利環在为他倒了杯水后,在双人座的牛皮休闲椅上坐下,晶澈的眼眸坦然的直射向他。“家父、家母对我跟嘉元解除婚约的事极度不谅解,家母甚至逼着我把孩子拿掉,是嘉元不计前嫌收容了我。他原本要我搬去之前打算用来做为新房的公寓,我坚持不肯,他才把这里让给我,自己搬去那间公寓。” 听心爱的女人叙述另一男子的善举,昱棠心里多少有些不是进味。他挨到利環身边坐下,低头看着搭在膝上的一双手,心情复杂。 “他为什么肯帮你?” 他会有这样的疑问,完全在利環意料之中,她深深的看他一眼,嘴角噙了抹淡柔的笑。“嘉元心地善良宽厚,从不勉强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我的感情是兄妹之情多于男女之情,所以他很轻易就原谅我,并在我走投无路时,伸手帮了我。 很难想像,这世间竟有节操这么高尚的男人。昱棠抖了抖腿,难以置信。“他没有乘机示好,追求你,占你便宜,或做出任何要求吗?” “他不是这种人。”利環对他摸过来玩弄她头发的手感到些微的不自在。“事实上我搬过来后,他只来看过我一次,另外就是打了几次电话过来,问我有没有其他需要。” “就这样?”昱棠轻哼一声,对利環晕红的粉颇感到着迷,忍不住凑过去啄了一口,“我有没有说你脸红红的样子很迷人?” “你——”她气呼呼的瞪他。‘你来找我,就是想对我说这些话?“ “利環,我们很久没在一起了。”他伸手抱住她,大掌不老实的摸向她因怀孕而更加丰满的乳房。 利環拍开他的手,眼神幽怨的瞅视他。“为什么你总是想到性?其实有时候我宁愿你只是抱着我,而不是想做那种事。” “为什么?”他错愕的问。“是我让你不舒服,没让你得到快乐吗?” “那完全是两回事!”她羞愤得红晕满颊。“我们女人想的是被温柔的对待,而不是成为男人发泄性欲的工具。” “我并没有把你当成……” “可是你每次都好猴急……” “那是因为我太渴望你了呀!”而且那时候她就要属于别人了,他当然是把握时间尽可能的跟她在一起。只是这些以,他识相的吞回喉中没出口。 “渴望跟爱是不一样的吧,你从来没过爱我。”她沮丧的说。 昱棠惊讶的张着嘴。“我没说过吗?” “即使是刚才那样激动的表白,你也没提一个字。你说,你要我怎么相信?” “利環……”他轻叹一声,将泫然欲泣的她搂进怀里。 “我很抱歉没告诉过你,我以为你应该明白。若不是爱上你,我会忘不掉你,甚至千方百计的想找到你吗?” “找到我之后呢?”想到他与陶琴的婚约,不禁嫉妒得身心疼痛。 “利環,”他抬起她泛着泪光的容颜,心疼的叹着气。“我知道自己让你受委屈了,可是有些事我没办法立刻给你交代。但相信我,我会解决的。最近家里积极进行我跟陶琴的婚事,我希望陶琴和周晋甫会先采取行动,那会省我我很多麻烦。不过万一他俩比我们更沉得住气,你会不会嫌弃一个可能会被整个家族抛弃,只剩下微薄的个人财产的男人?” “噢,昱棠……”利環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喜悦的泪水不断自她眼眶里冒出,昱棠温柔的替她拭泪,低头寻觅她的红唇,四片唇相叠时,两颗心也完全互属了。这是全世界最甜蜜的吻了,无数的情意借着唇齿传递,诉说着天长地久的盟誓。 当他的手摸到她略微隆起的小腹,一股生命的跃动传向掌心,他欣喜若狂。“孩子在跟我打招呼,这个小东西竟然认得出我就是他爸爸!” 为人父的满足欣悦充分反应在他脸上,使得他带着稚气的笑容温暖明亮,令利環看得炫目不已,这些日子来饱受的折历和痛苦仿佛都在他的一笑中变得非常值得。 她与他放在小腹上的大手交提,两人相视一笑,一种幸福的感觉在他们之间涌动,于是利環和昱棠晓得,不管未来会遇到多少难题,他们都将同心协力的度过。 “请进。”利環有些腼腆的将两名贵客迎进门,公寓的前一任主人嘉元轻车熟路的为自己和他带来的美女取拖鞋,等到三人在客厅坐下,他为两女做介绍。 “利環,这位是陶琪小姐。陶琪,她是谢利環小姐。” “你好。 “久仰!” 利環好奇的打量陶琪,当嘉元在电话里说要带个朋友过来,问她方不方便时,她完全没想到他口中的朋友会是一位充满青春活力的美少女,这实在跟她想像中他会交往的女孩形象完全不同。 而且她觉得陶琪有点面熟,像在哪里见过。她姓陶,脸形与陶琴有分神似,不会是陶家的人吧? 嘉元在两名女子各自打量对方时,很体贴的道:“你们坐,我去泡茶。” “那怎么行呢?”利環赶紧道。“你是客人,让我来就行。 喝花果茶好吗?“ “那就麻烦你了。” “我也一道去。”陶琪突然站起身,似笑非笑的对嘉元抛下一记唯有两人才能领会的眼神,跟着一脸狐疑的利環走进厨房。 “利環,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她大方的说,看着女主人将装满水的茶壶放在瓦斯炉上。 “可以呀。”利環取出泡茶的茶具,顺口应道。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你也直接喊我名字就行。老实说,我跟你到厨房来,是因为有些话嘉元在场会尴尬,所以我们私下谈会比较好。”陶琪开门见山的道。 “陶小姐想问我什么事吗?”她客气的问。 陶琪将重心从左脚移向右脚,邀她在小餐台附设的两张椅子坐下。 “辜昱棠走了吗?” 她出其不意的问题让利環措手不及,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别设会,我没有恶意。”陶琪接着道。“其实我跟嘉元早就来了,因为晓得辜昱棠在你这里,我们吃过晚饭后才敢打电话来打扰。” “你是说嘉元知道?” “嗯。为了你的幸福,他可是煞费苦心。他亲自去找我姊姊陶琴,希望能说服她跟辜暗堂解除婚约,不过碍于家父家姊没办法答应,所以我们只好想办法收集辜昱棠的罪行好呈给家父,没想到这人的夜生活突然变成黑白,除了跟家姊去参加过宴会外,没和其他女人来往。” “他在和令姊交往时,就没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了。” “只除了你,对不对?”陶琪拄着颊看她。 利環低下眼眸,不吭声。 “我承认,他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臆测之外。我原先以为他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毕竟他之前的名声不免给人这样的朕想,加上嘉元说,你认为他不会对你和孩子负责。 “我当初或许有这种想法,可是现在……” “他向你承诺他会承担起责任?” “他爱我!”利環突然抬起头,凝定向陶琪的黑眸里有着不客人怀疑的坚定。“他说会想办法解除和令姊的婚约。” “他有说什么办法吗?” “他希望令姊和周先生会先有行动。” “哼,他想得美呀!”陶琪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他知不失道我姊姊也在等他采取行动呢!他们这样你推我、我推你难道要等到上礼堂时双双悔婚吗?” “那怎么办?”脸上浮现一层忧虑,下意识的抚着自己的小腹。 陶琪的眼光跟着看过去,“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 “做过产检了吧?” “当然。” “有没有照超音波?” “有呀。” “可有胎儿的照片?” “有。”利環纳闷的望着她,像是在问陶琪她想干嘛。后者回她一个甜蜜蜜的无邪笑容。 “如果你信得过嘉元,就把所有的事交给我们办。我保证辜家很快就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你要把胎儿的照片交给我,还要答应我在事情成功之前,不可以告诉辜昱棠我为你们拿主意的事。” “为什么?”虽然她是信得过嘉元,可是陶琪的笑靥实在太像魔女的笑容了,让她不放心。 “我是为他好!”她在心里扮鬼脸。“这件事他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这样他家里的人就没办法怪他了。” 是吗?利環半信半疑,但在陶琪充满自信的表情下,又不免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或许,她真有法子呢! 荧幕上的胎儿情形十分活泼,这是昱棠第一次“看到” 他的孩子,难以言喻的感动充盈于心,他忍不住眼眶灼热了起来。 做完产检后,昱棠和利環像一般初为人父母的夫妻般带着傻兮兮的笑容走出诊疗室。 两人来到车上,昱棠留在车内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他按了免持听筒,只“喂”了一声,便被电话另一端的雷霆怒吼吓得吞回未出口的话。 “昱棠,你做的好事!” “爸,发生了什么事?”他边安抚利環受惊的情绪,边困惑的问。 “你还有脸问我!自己捅的楼子都不知道!” “您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少给我耍嘴皮,总之,立刻滚回家来!” “爸!” 嘟嘟嘟的电话挂断产突兀的回响在车内,昱棠切断电话,试着安慰忧心忡仲的利環.“是我爸。他难得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晓得我是哪里惹到他了!” “你赶紧回家向他解释,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没关系,他正在气头上,我做任何解释他都听不进去。我先送你回去,再回家看看出什么事好了。”他亲了亲利環的颊,要她别为他烦恼。“你是孕妇,要知道你不开心,咱们的孩子也会不开心呢!笑一个。” 她听他的话勉强一笑,仍忧心的嘱咐道:“昱棠,你要小心。” “我知道。” 把利環送回去后,昱棠很快回到家中。午后的阳光炽烈,然而庭院深深的辜家大宅内却显得阴森,管家指引他到书房,一看到除父亲外,还有兄姊在场,昱棠便知道事情不妙。 “你做的好事!”辜明道朝他丢来一份报纸,昱棠弯身从地毯上捡起,在大姊昱枫的提醒下,翻到有他和利環照片的那张,发现照片的画面是他找到利環的那天两人在人行道争论时的情景。 他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来那天有遇到任何记者,照片是难偷拍的? “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辜明道气急败坏的吼道。 昱杭面无表情,昱枫则表情严肃的注视向他。“昱棠,里面的报导是真的吗?今天早上公关部的电话接都接不完,我们这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昱棠一时心乱如麻,但没多久就平静下来,很快浏览了一通报导内容,才抬起头面向父亲。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否认,他却道:“上面的报导正确翔实,没有太多夸大之处。” “你——”辜明道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昱棠,辜陶两家正加紧筹备婚事,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昱枫痛心疾首的斥责他。 “是呀。奶奶好像还挺喜欢陶琴的。”昱杭幸灾乐祸的加入讨伐。“你要爸爸怎么向奶奶交代?还有陶家,陶安这人最爱面子,出了这种事,他老睑往哪放?” “陶安有打电话来吗?”一道灵光瞬即在昱棠脑中闪过,不动声色的反问。 这一问可把现场的其他三人问傻了。 “这件事的确有些古怪。”昱枫首先开口。“虽然这是一份销路不怎样的三流报纸,可是都有记者看到这份报导,打电话来向我们求证,永安集团的公关部门应该也会接到同样的电话。依照陶安的个性,不可能不向我们兴师问罪。” “他却一声不吭,代表什么意思?”昱杭也感奇怪。 辜明道陷入沉思,这的确怪异。 “不管怎样,昱棠做出了这种事总是事实,陶安没打电话来,不表示他不生气,也许他等会儿就打电话来找爸爸。 还有,我们要对这件事如何处置,也要尽快研究,不能等着人家兴师问罪再来打算。“ “昱杭说得对,爸,您得赶紧拿个主意。” 辜明道冷锐的眼光射向次子,发现他竟然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觉有气。“你到底在想什么?陶琴是你自己选的,你有什么不满意?之前,我以为你转性了,没想到还是这样乱七八糟,你太让我失望了!” 昱棠对父亲的指责只觉得好笑,也不想想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有脸教训他?但表面上,他还是让神色维持恭谨,冷淡的回答道:“我决定和利環结婚。至于陶家,我会登门请罪,不会连累到父亲。” “口气可真大!你负得了责吗?”辜明道气得想拿东西丢他。 “爸,您有高血压,别生气呀。”昱枫柔声安抚他。 “他那样子能教我不气吗?” “是谁在生气呀?”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辜家的老奶奶在媳妇搀扶下走进来,一看到昱棠立刻急切的道:“你这孩子跑哪去了?我叫你妈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找不着你。” “对不起,奶奶。我把手机留在车上了。”他上前扶老奶奶到沙发上坐下,恭敬的陪侍身边。 “昭瑜,把人家寄给我的那个袋子拿给昱棠看。”她向媳妇吩咐。 “是。”昱棠的母亲是位保养得宜的妇人,看不出来有六十岁了,她依照婆婆的交代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交给儿子。 牛皮纸袋上并没有寄件人的署名,连收人姓名地址都是用印刷字体列出来。 “你看看呀,那张照片上的孩子真是你的吗?好可爱喔,几个月了?”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等到昱棠拿出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发现除了那份意出事端的报纸外,还有一张胎儿的超音波照片,这才明白老奶奶话中的意思。只是从黑漆漆的照片可以看出孩子很可爱吗? “孩子有十四周了,奶奶。”昱棠微笑的说。是谁那么天才,在透过媒体揭发整件事后,还将胎儿的照片寄给他奶奶? “十四月了呀,昭瑜,你听听,孩子有十四周了!辜家后继有人了!” “奶奶,还看不出来是男是女吧?”昱枫凑过来,纳闷的研究照片上的胎儿形状。 “昱枫,难怪你看不出来,你是近视眼嘛!奶奶一看就晓得是个男孩,是老天爷可怜奶奶想抱曾孙子的心,终于给了咱们辜家一个后了。对了,昱棠,你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呀?” “妈,这件事……” 老奶奶不理会儿子想说什么,自顾自的交代媳妇。“昭瑜,这事可得尽快办一办。孩子都十四周了,不能等人家肚子大得见不得人才让两人结婚。我看这件事不能拖。明天你就和明道带着昱棠上人家家里把结婚日子决定吧。眼前的情况,婚礼不宜铺张,也得考虑陶家人的想法嘛。”说完,她有些疲累的伸了伸腰,“办完这件事,我总算安了心。昱棠,搀我回房歇个午觉,让你爸妈商量一下要怎么办这桩婚事。对了,晚一点把人带回来给我看。你一个大男人不晓得怎么照顾孕妇,我已经让刘嫂去炖补汤了……” 目送这对祖孙越走越远,辜明道发作不得的重重叹了口气。母亲信口讲讲,儿子随便做做,却要让他大伤脑筋。其他小事都好办,就是陶安那方面不好交代呀。 正伤脑筋时,却听见老婆已开始发号施令了。 “昱枫。你拨电话给谢利環的父母,我们明天去拜访。昱杭,你找室内设计师过来,我要跟他们研究一下新房和育婴的设计。明道,今天和明天都空给我,我们有很多事得商量……” 是呀,很多事,很多事,忙得他没时间生任何气了。 尾声 幸福的笑靥无声的反映在镜中,白纱下晶亮的美眸里有着作梦般的狂喜。环视着即将离去的闺房,利環心里陡生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以为不可能从这里出嫁了,没想到情势却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她可以回到父母的家,带着他们的祝福走向她的归宿。 迟了两个月的婚礼终于举行,新郎也换成她真正渴望的男人,当她在父母的引领走出房间,等在下客厅的亲友抬首看向她。利環羞涩的垂下眼光,嘉元温文俊朗的容颜映入她眼帘,她朝他感激的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他身边的新郎。 她眼眶灼热,为他伸向她的手而芳心雀跃,一股浓郁甜蜜的幸福将她包裹。无怨无悔的选择了他,握住他的手,也将陪伴他度过生命里每个晴雨的日子。正如从前,她以痴情守候他,未来,他也将以真心回报她。 当大手牵起小手,两双挚爱深情的眼眸胶着在一块,他们知道这就是爱,这就是幸福。 昱棠低头吻住她等待的芳唇,在她脸上看到最美的笑靥。 全书完 --------------- 心动百分百独家制作,兰兰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