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夫人脑子有坑》
第一章
苏文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扑正在一个老妇人的怀里嘤嘤地哭,老妇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慈蔼又充满怜爱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文卿乖,祖母相信你,祖母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不管是老妇人略带摺皱的手摸在苏文卿头上安心的感觉,还是老妇人慈蔼的声音和语气,都像极了苏文卿自小相依为命但已经过世多年的奶奶——如果不是老妇人身上浓郁又刺鼻的檀香味。
苏文卿觉得老妇人就像是一根人形檀香,她脑袋埋在这根人形檀香的怀中被熏香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笼罩,虽然她也不想破坏这种温馨的气氛,但是生理上的刺激真的憋不住!
惊天动地的一声“阿嚏——”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苏文卿悲伤地发现这一个用力过猛的喷嚏,让原本因为抽泣而紧张的膈肌直接痉挛,说人话就是她突然的喷嚏导致打嗝不止。
“嗝——”
老妇人紧张的将苏文卿从自己怀里拉起来,关切道:“怎么了?可是落水的时候着凉了?姜汤呢?!还不快点给三小姐端上来!”
“嗝——”
苏文卿一抬头整个人都懵了,面前的老妇人穿着一件深红色暗云纹绸缎上衣,下系一件褐色百褶裙,满头银发堆积在脑后盘成一个大大的发髻,气质慈蔼贵气,穿着打扮就像古装剧里大家族中的老太君。
而且她不是睡在九平米共用卫生间的三合板出租房里么?这张挂着浅粉色帐幔,雕刻着精致兰花样式的楠木床是谁的床?
还有梳妆台前站着的那个穿着月华色云绸襦裙的少女,黛眉杏眼,端庄秀丽中透出一股不自知的妩媚。
苏文卿从未见过如此高贵冷艳的美人,就连那些穿古装的演员都要稍逊一筹,当然,如果看着她的眼神别这么冰冷就更美了...
苏文卿可以拿自己某宝里刚满五位数的余额打赌,她在这位美人的眼里看到了蔑视和鄙弃,还有一闪而过的仇恨。
天地良心!她都不认识这位古装美人!
“文卿,你没事吧?”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文卿这才发现原来屋内还坐着一个身着藏蓝色如意云丝绸直裰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他虽然已过不惑,但保养得不错,眉目轩朗,依稀还能看得出年轻时候风度翩翩的影子。
“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和爹爹说,别硬撑着。”中年男子眉目间露出几丝关切。
“是啊,都说春捂秋冻不生杂病,这才立春不久,你可千万别把落水不当回事。”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她身上的被子裹紧。
苏文卿好迷茫,她不就是睡了一觉么?这个世界怎么就变得她不认识了呢?
老妇人看着苏文卿呆滞的表情心疼地将她重新搂入怀中,愤愤地对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道:“这还需要问么?!护国公夫人亲眼看见是苏锦笙将文卿推入莲花池,幸好现在已经立春,要不然文卿这孩子得受多少罪!苏锦笙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若不严惩日后还不知会闯出多大的祸事!今日是败坏苏家的家风,明日就该是忤逆圣上!”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微沉地瞪了一眼站在梳妆台前的少女,随后又恭敬地对老妇人说道:“儿子知道您心疼文卿,但是锦笙一口咬定不是她推的文卿,文卿这孩子也说是她自己失足掉进去的,儿子总得问清楚不是,万一冤枉了锦笙呢?”
老妇人气得手都颤抖了起来,“文卿这孩子心善,不愿把事情闹大,你这做父亲的难道看不出来?”
等等!这对话怎么越听越耳熟,苏家?护国公夫人?苏锦笙?这不是前段时间因为改编成电视剧而大火的那本《重生之锦绣江山》的小说里的人物和情节么?
若她没有记错这是女主苏锦笙重生后发生的第一件大事——苏家祖母八十大寿,宴请了半个安京城的权贵来苏府做客,苏锦笙的庶妹苏文卿设计诬陷苏锦笙故意推她入水,在全安京城人的心中给苏锦笙安上了一个刁蛮霸道的形象。
所以她这是穿书了?
还穿成了书中和自己同名,外表柔弱内心阴狠,动不动就落泪博同情的伪白莲苏文卿?
书中的苏文卿可是所有反派中死得最惨的一个,不带这么玩她的!
名字是爹妈给的,为什么锅要让她来背?
“文卿,你不用顾虑这么多,你和祖母说实话,是不是苏锦笙推的你?”老妇人关切地看着苏文卿的眼睛,脸上是真心实意的心疼。
电光火石间容不得苏文卿深思熟虑自己所处的情况,只有一点她无比清楚,那就是绝对不能得罪女主苏锦笙。
“嗝——我...”
苏文卿惊悚地发现她突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连面部表情和手指都不能动一下。
“没事的文卿,有祖母在,没人能欺负你,你实话实说就可以了。”老妇人安稳地拍了拍苏文卿的背。
在房中其他三人眼里,苏文卿只是娇弱地低着脑袋想措辞,他们耐心等待,没有催促,房间一时间鸦雀无声。
苏文卿心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喂!谁来打我一下啊!没有人发现我动不了了么?!这就是你们对我的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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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的空气好像被凝结了一般,静得都能听见四个人的呼吸声...
苏文卿的嘴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声音柔婉,听着有一种我见犹怜之感,“许...许是我哪句话冲撞了大姐姐,大姐姐一时生气才会这样,我相信大姐姐一定不是有心的,祖母,爹爹,你们千万别怪大姐姐。”
苏文卿被自己娇娇滴滴的声音恶心得头皮发麻,不愧是书中人人唾弃的伪白莲,诬陷就算了,还要强行给自己安上一个善良大度的形象。
而且她不能控制自己身体是个什么设定?所以别人穿书是体验剧情,她穿书是纯属旁观?!
旁观好歹也给个女主视角啊!给个最惨女配是个什么情况?系统呢?!系统呢?!再不出来给差评了!!
老妇人心疼地将苏文卿楼进怀中,指着梳妆台前站着的那个古装美人怒道:“你看看你妹妹,她现在还想着帮你开脱,你的心到底是有多狠毒,将自己的亲妹妹推下水,你这是存心要她的命啊!”
苏文卿心中一咯噔,原来这位冷艳的古装美人就是女主苏锦笙,她想起这位美人刚刚看向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心凉了大半截。
求助,在一本玛丽苏重生大女主复仇文中得罪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女主该什么办?在线等,急!
苏锦笙浓密卷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在苏文卿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但是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却又是一副恭敬温婉,“祖母之言锦笙本来不应辩驳,但文卿说的话锦笙实在听不懂,下午我与文卿在池中凉亭上说梯己话不假,可是全程我们都不曾有争吵,又何来冲撞生气之说?”
中年男人眉头微皱,“你们都聊了什么?”
苏锦笙故意露出几丝难为情,“这...”
老妇人以为苏锦笙在说谎,丝毫不留情面地斥责道:“怎么?还没编好?要不要再给你半个时辰等你编再来回话?”
苏锦笙装作抱歉地看了苏文卿一眼,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事关文卿的女儿心思,我本应该帮她保密,但既然祖母发话,我也不能不答,文卿今日拉我去凉亭和我说她喜欢三皇子,想让我帮她想想办法制造一个偶遇的机会,可是我没有答应,我觉得此事关乎女子清誉,若是喜欢也应该先禀报父亲和祖母,让父亲和祖母出面才对,我们怎可单独与外男见面。”
老妇人和中年男人闻言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裹在被子里的乖巧听话的苏文卿。
中年男人脸色十分不好,他一手拍向旁边的楠木桌,声音微怒地问苏文卿:“锦笙说的可是真的?”
三皇子是苏锦笙重生前的丈夫,最后抛妻弃子,娶了苏文卿。
苏文卿心中一片凄凉,女主苏锦笙不愧拥有重生之后知道剧情的金手指,书中的苏文卿自小爱慕三皇子是真,但以她的毒蛇阴狠的本性,自然不可能和苏锦笙交心说她喜欢三皇子。
原著中苏文卿宴席间在假山后偶然听见护国公夫人和另外几位夫人夸赞苏锦笙知礼大气,说皇帝正好在为三皇子择妃,苏锦笙家世样貌样样不错,或许可为三皇妃,苏文卿听见这话嫉妒得发狂,于是设计将苏锦笙骗至池上凉亭,故意和她拉扯让护国公夫人以为苏锦笙将她推下了水,以此来败坏苏锦笙在安京城贵人们心中的形象。
苏锦笙如今反将一军,直接将她爱慕三皇子的事情说出来,她若否认,以后便与三皇子无缘,她若承认,岂不是定下了一个痴心妄想不遵名节的形象,真是一招制七寸。
不过苏文卿只能心中感慨,顺便用意念给苏锦笙投去几个迷妹般的眼神,因为她依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悲愤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作死的深渊。
苏文卿的身体闻言瞪大了杏眼看向苏锦笙,两行委屈的泪水从水灵灵的杏眼中缓缓流下,那可怜模样令老妇人恨不得掏出心窝子,“苏锦笙你休得胡说,你推自己的亲妹妹下水在前,诋毁自己亲妹妹的名誉在后,你的心肠真是狠如蛇蝎!”
苏文卿扑在老妇人身上,白嫩的脸颊梨花带雨,哭声哀惨可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祖母,我...嗝——我没有,嗝——”
看着自己作死却阻止不了,苏文卿绝望又痛苦,她只能站在上帝的视角从自己我见犹怜的啜泣中夹杂的打嗝声里砸吧出一丝心酸的乐趣。
苏锦笙垂眸冷眼扫了苏文卿一眼,“那你敢不敢当着爹爹和祖母的面说你不喜欢三皇子?”
苏文卿抽泣声更大,一呼一顿的似要喘不过气,“祖母,嗝——我没有,嗝——我真的没有...”
老妇人心都被苏文卿的抽泣声给揪了起来,她指着苏锦笙忿忿地打断道:“够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动不动就将喜欢挂在嘴上,你知不知羞!你...”
苏文卿抽泣声渐渐变弱:“祖母,祖母,嗝——我...我...我心口好疼...”
老妇人急忙将训斥苏锦笙的事情放在一边,关切又焦急地拍着苏文卿的背后,“别吓祖母,怎么回事?”
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脸上也露出担忧之色,“怎么回事?来人,来人,去把大夫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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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一边心疼地照顾着苏文卿一边将怒气撒在中年男人身上,“怎么回事?!文卿落水本就受惊,你不让她好好休息就算了,还来问东问西,若是文卿有什么闪失,我和你没完!”
中年男主不敢和自己母亲顶撞,只能连声道是,“锦笙你先回去,这件事情等你妹妹好了之后再说。”
老妇人大怒:“说?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护国公夫人?”
中年男人噎了一下,无奈道:“母亲您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您将儿子一手拉扯长大,儿子怎么会不相信您。”
老妇人整颗心都系在苏文卿身上,也不愿和他扯下去,“你若是还认我这个母亲,就该相信我说的话!”
中年男子迟疑地看了眼老妇人怀中中捂着心口,黛眉微蹙的苏文卿,又看了眼站在一旁垂眉温顺的苏锦笙,重重地叹了口气,“锦笙,此事不管怎么说你都有责任,你先去祠堂跪着吧,好好反省反省应该怎么做姐姐。”
苏锦笙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会儿,朱唇轻轻动了一下,“父亲...”
苏文卿有一瞬间为苏锦笙感到伤感,她明明知道祖母父亲偏心,却还是忍不住毫无意义地挣扎一下。
中年男人脸色语气不容置喙地打断道:“好了,你没看到这屋子里都乱成什么样了?你妹妹自小身体柔弱,今日又是落水又是受惊,你是不是诚心不想你妹妹好?”
苏锦笙白净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她垂着眼,浓密卷长的睫毛遮着了目光中的几丝波动,她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苏文卿的床边帮她捏了捏被子,语气中充满了歉意,在老妇人和中年男人眼中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只有苏文卿能看见她目光中的冰冷和恨意:“文卿,今日是姐姐不好,来日定当补偿。”
!!!
苏文卿要给她跪下了,什么来日定当补偿?是来日定当奉还吧?!姐们!姐们!你别走啊!你看看我啊!我被控制了!这不是我啊!再给我个机会吧!
苏锦笙起身的同时也将目光中的恨意掩盖,她恭敬地对老妇人和中年男人行了个礼,“锦笙告退。”
老妇人十分不耐烦道:“快去,别打扰大夫给文卿诊脉。”
但凡苏文卿能动,她都会给立刻这位老祖宗跪下磕头,求这位老祖宗别再给她拉仇恨了。
苏锦笙没有说话,恭顺地退在一边让丫鬟领着大夫进来,出门的时候似有似无的瞥了苏文卿一眼,俩人眼光在空中相遇,苏文卿在她的眼神中看见了死神的镰刀。
苏文卿悲伤又绝望,此时她需要有一个白马王子,吻晕她,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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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重生为暴君心肝肉
作者:路枝摇
文案:
上死于非命的楚国公主冉轻轻一朝重生——仍旧个废物。
她不会阴谋诡计,也不懂该怎么演戏。
上一世,父亲惨死于九国汇盟的路上,连尸体都找不到。
丈夫修凌云勾结她的姨母和表姐,在新婚之夜将她软禁,直到她冻死于废宫。
终于重生,冉轻轻不得不为自己细谋划一番。
齐国是九国中战力最强的诸侯国,国君殷华侬威名赫赫,征战九国,从无败绩。
听说他是弑父杀兄才夺得君位。
听说他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连闹脾气的小孩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不敢哭。
听说他不近女色......
姨母从小便教她,女子当以温柔娴静为德。
自古容颜娇媚的女子,皆遭世人唾骂。
姨母的话不可信!
这张脸,就是她的优势。
她应该利用自己的姣好容颜,去改变上一世的悲惨命运。
冉轻轻做了个冒险的决定:嫁给殷华侬。
她宁可成为被世人唾骂的祸水,也不要再承受被欺凌至死的命运。
不久后,齐国发来国书,愿与楚联姻,并割让三座城池为嫁妆,迎娶楚国公主冉轻轻为国后。
小剧场1:
成亲那日,冉轻轻看着神色冰冷的丈夫,虽然很害怕,却仍旧大着胆子喊他一声:“夫君!”
殷华侬愣了一下,看着那双含娇带怯的水眸,暗道这女人实在太轻浮。
“嗯。”
他板着脸,话不多,耳后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红。
婚后,殷华侬便将脸打肿了:国后还是不要太过端庄。
女人嘛,还是轻浮一点更好!
小剧场2
殷华侬深知自己性格冷清,不得人心,所以他假装从不在乎别人的关心,直到遇见冉轻轻,他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
谁知半路杀出个修凌云,居然说:“轻轻,别再跟我赌气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殷华侬眼眸一暗,问冉轻轻,“国后如何处置此人?”
冉轻轻打了个哈欠,挥手道:“无用之人,杀之!”
食用指南:
治愈系小甜文,病娇男主和傻白甜女主
我们的目标:没有宫斗,没有女配争宠,只有甜、甜、甜、齁甜的恋爱!
第二章
苏文卿正在幻想她的白马王子应该长成什么样,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广袖青衣牵着俊高白马的修长轩昂的背影,她心中一喜,正屏息凝神地等待他回头,男子似有所感,慢慢地将头转了过来,他鼻子高挺,脸庞棱角分明,薄唇未语先笑,男子慢慢地,慢慢地,一点点回头...
突然,一张皮肤干涸满脸皱纹的脸在她眼前放大,苏文卿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发出了一声小草的声音,她的白马王子为什么是个白胡子的老爷爷????
苏文卿心中千万只羊驼飞奔而过,她在滚滚尘埃中流下两行清泪,绝望地闭上了眼...
结果还不等她一针一线把碎成渣渣的心缝补好,她的眼皮就被一双满是褶皱的手给撑了开来,命运之神不允许她无视自己辛苦编写的命运之歌,强迫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自己千挑万选的白胡子王子将如何吻晕她。
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越贴越近,苏文卿把心一横,吻就吻吧!三十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白胡子王子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其专注程度让苏文卿觉得她不是一位需要被吻的公主,而是一具需要被解剖的尸体,苏文卿看着他的脸越离越近,终于在两张脸近得能看清对方眼角中眼屎的距离的时候忍无可忍地一掌推开了白胡子王子,坐了起来。
“够了!我不需要了!我选择被千刀万剐!”
苏文卿吼完看着自己举起来的双手愣了一下,她心中激动地将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她能动了!她能说话了!她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哎呦,刘太医,刘太医你没事吧,还不快点把刘太医扶起来!”老妇人满脸焦急地指挥着丫鬟将四脚朝天的白胡子王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刘太医?原来是太医么?这就有些尴尬了……
“文卿你别吓祖母,你怎么了?”老妇人的声音中充满着关切和忧恐,“你方才说什么?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苏文卿立即将命运之神王子都抛在脑后,双手紧紧地抓住老妇人的手,“苏锦笙,不,大姐姐呢?”
老妇人安慰道:“别担心,你父亲已经罚她跪祠堂思过去了。”
苏文卿急道:“思什么过啊!她是无辜的,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丫鬟小厮皆低着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中年男人脸色微沉,声音夹杂着怒气,“文卿!你怎么和祖母说话的?!”
老妇人转头一边心疼地擦着眼角的泪一边对中年男人怒骂道:“你别凶她!文卿这样子明显就是落水受惊,你是想让她变成李家那个疯姑娘一样么?出去!你给我出去!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让我老婆子来心疼。”
中年男人被骂得一脸讪讪,“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小辈,她再怎么样也不能对您出言不逊啊。”
中年男人见老妇人气得双手颤抖,生怕她气出什么毛病,急忙识时务地恭敬道:“好好,儿子这就出去,文卿这边就辛苦您照顾了。”
老妇人甩了个脸色给中年男人,直到他出去都没赏他一个眼神。
苏文卿刚刚那句话脱口后也发现了不对,书中的苏文卿两面三刀,在她祖母面前一向听话乖巧,是绝对不会用这样语气和她祖母说话的,她略一沉吟,捏着嗓子娇滴滴道,“祖母,大姐姐真的是无辜的,真的是我自己跳下去的,您把大姐姐放出来吧。”
老妇人叹了口气,“祖母懂,祖母知道你听话,但人都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不用帮你大姐姐说好话,这次不给她一点教训,她以后会变本加厉。”
苏文卿急道:“真不是她...”
老妇人一边安慰着一边对旁边伺候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祖母知道你也累了,先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休息一晚?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要让苏锦笙先在冰冷的祠堂跪一晚?
月黑风高最适合黑化......
苏文卿狠狠打了一个寒颤,“祖母...祖母...”
“小姐,小姐你睡睡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苏文卿在身旁两丫鬟的武力压迫下眼睁睁地看着“生机”身不由己地跟随着祖母离开了房间,一边走还一边时不时地含情脉脉地回头看她一眼...
苏文卿狠狠地剜了身旁俩个压着她的丫鬟一眼,这些都是拆散她和“生机兄”的坏人!
老妇人出了房门满眼忧心地向里面望了一眼,向身边跟着出来的刘太医询问道:“刘太医您直说吧,文卿这是怎么了?老婆子我受得住。”
刘太医摸着他雪白的山羊胡,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胆是六腑之一,与五脏中的肝相通,令孙女骤然落水,受惊过度,肝胆两气失调,现已有轻微癔症,怕是不太好啊。”
老妇人心漏了半拍,声音颤抖,“可...可会像李府那四姑娘一样?”
刘太医宽慰道:“老太君过虑了,令孙女虽然有时胡言乱语,但是老夫瞧她神智还算清楚,疯应该不至于,这样吧,先按我开的药方抓药,三天后我再来瞧瞧。”
老妇人千感万谢,亲自将刘太医送至苏府门口。
伺候了老太君一辈子的孙嬷嬷在一旁安慰道:“三小姐有您的福气护体,一定能平安度过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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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满面愁容地看着刘太医的马车渐行渐远,“当年李家那四姑娘不也是这样,落水,癔症,胡言乱语,然后就疯了...“
老太君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吩咐下去,说三小姐落水受惊,让下人们都小心伺候,不管三小姐做什么都不准当着她的面表现出什么异样,若谁冲撞了三小姐,苏府就留不得他了。”
——
闲兰阁。
苏文卿第三十七次企图从床上爬起,第三十八次被守在床边的俩个丫鬟摁了回去,她用尽了各种办法,威逼利诱撒泼打滚,把古今中外她能想到文斗的方法都试了一遍——包括捂着肚子痛苦地说她可能小产了。
结果她在这里卖力演出,这两“床神”笑都吝啬笑一下,从头到尾只会说一句话——“老太君让三小姐好好休息。”
苏文卿重重地一头倒在枕头上,望着上方浅粉色帐幔边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产生了一种被逼良为娼的绝望...
《重生之锦绣江山》是一本符合当下潮流的大女主重生复仇苏爽文,苏锦笙作为重生回来的女主一路金手指开挂,收服男一男二男三男四男五男六男七男八...
最后成功登上了皇太后的金座,掌握天下大权......
玛丽苏小说的核心原则是什么?
世间所有男子,无论反派正派,只要长得帅,都会拜倒在女主的石榴裙下,而世间所有女子,无论已婚未婚,只要和她有交集,都会恨她入骨,越亲近越恨。
书中的苏文卿从小与女主苏锦笙生活在一起,样貌才情处处不如苏锦笙,嫉妒像一条藤蔓,在苏文卿的心中破土而出,不断生长缠绕,最终覆盖了整个心房。
苏锦笙和苏文卿俩人的母亲都是在她们六七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俩人在苏府一起长大,互相扶持,互相照顾,苏锦笙重生之前真心将苏文卿当作自己最亲的亲人,结果这个平日连柔弱得蚂蚁都舍不得踩的亲妹妹最终害死了她的儿子,抢了她的丈夫,最后还让人用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将她身上的肉割了下来。
从小护到大的亲妹妹联合自己的枕边人将自己置于死地,苏锦笙带着恨死不瞑目,苏锦笙重生之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人从苏文卿的脚心开始,足足割了一千片,当着苏文卿的面将她的肉喂了狗…
当时熬夜看这段的时候爽得嗷嗷叫,撕白莲虐小三,遍体通畅浑身都觉得苏爽...
可是现在只想说:同为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笃笃笃”
苏文卿耳朵微动了下,她看见“床神一”踩着小步将房门轻轻打开又从外面虚合上。
来的人好像是个年纪挺大的嬷嬷,苏文卿隐隐约约听见了些只言片语,什么“老太君”,“三小姐”...
谈话没过多久便结束了,“床神一”去之前是白雪公主里邪恶的继母王后,回来的时候是满脸笑容的狼外婆。
苏文卿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谨慎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你这个笑容让我瘆得慌,秋后算账是不是有点早?现在夏天都还没到呢。”
“狼外婆”笑容温暖如春风:“三小姐方才不是想出去么?可需要奴婢为您梳妆?”
苏文卿看了眼窗外渐沉的暮色,咽了咽口水,“这个点梳妆?你们是要把我包装好送出去接客么?”
“狼外婆”和“床神二”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吃惊,“狼外婆”默不作声地对“床神二”摇了摇头,她满脸堆笑道:“三小姐说笑了,不过若是您想的话,我们也可以去请示老太君帮您安排。”
???
苏文卿震惊,她没记错的话她穿的是一本正经重生玛丽苏文,为什么剧情在往小黄文方向发展?
她试探道:“若我没听错,你刚刚说的是‘如果我想’对吧,意思就是如果我不想,我也可以不用去是吧?”
“狼外婆”满面春风:“自然,三小姐可以做任何事情。”
苏文卿抱着被子讪笑道:“如果我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狼外婆”一点头,扯着“床神二”笑容可掬地向苏文卿福身行礼告退,其果断速度和适才镇守在她床边的不肯离开的床神判若两人。
苏文卿等门彻底关上后一骨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睡了一觉莫名其妙地就穿进了书中,有太多的事情亟需她弄明白,比如她前面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系统这种东西的存在,有没有什么任务,有没有像其他小说里随身空间之类的道具...
在所有事情之中,其中最急迫、最需要她立马验证的就是她现在到底长什么样!
她如同恶狼一般扑向了床边的梳妆台,铜镜中映照出一张小巧的鹅蛋脸,双瞳柔情如一汪秋水,柳叶眉似蹙非蹙像有无限哀思,双唇薄而苍白更显娇弱,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散落在两旁,看着就令人我见犹怜。
苏文卿叹了口气,薄命相啊...
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也没法扼住命运的咽喉,只能放下铜镜为自己想一条生路。
第三章
在一本玛丽苏文中和主角玛丽苏斗是不明智的,所以当务之急她得弄清楚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能够随心所欲做事,换句话说就是是不是真的没有那些坑爹的系统和任务。
她贼兮兮地压低声音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念道:“系统?系统?系统你在么?”
回应她的只有尴尬的寂静...
难道真没有系统,还是说默念不管用?
苏文卿轻轻咳了两声清嗓子,大叫一声:“系统!有系统么?”
门外的两个丫鬟吓得抖了一抖,左边的丫鬟转身就想敲门,三小姐的“三”字还未出口就被右边的丫鬟捂住嘴拦了下来。
“嘘——你忘记老太君的吩咐了么?无论三小姐做什么我们都别当着她的面表现出异常,半疯未疯的人最受不得刺激。”
苏文卿不知道自己积极求生的举动给外面的丫鬟们造成了多大的恐慌,没有系统回应让她心中一阵窃喜,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能靠了解后续剧情的金手指和当代优秀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这里当一只最乖巧的咸鱼?混吃混喝直到终老?
她拍了拍笑僵的脸蛋儿,努力让自己因为过度兴奋而过热的大脑冷静下来,若是没有系统也没有任务,她前面为什么会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是因为某句话触发了这个设定,还是因为刚穿进来身体有些不习惯?
苏文卿作为优秀的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自小贯彻“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她撸起袖子说干就干,将方才的情景在大脑中过了一遍,一人分饰四角,在空旷的房间里声情并茂地还原了方才的情景。
她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压低嗓音,“儿子知道您心疼文卿,但事情总要问清楚,万一冤枉了锦笙呢?”
说完她立即起身坐回床上,手指颤抖地指着空无一人的木椅,满脸怒气地吼道:“文卿这孩子心善,不愿把事情闹大,你这做父亲的难道看不出来?”
“文卿——”她反手抱着自己,声音深情又关切:“你和祖母说实话,是不是苏锦笙推的你?”
...
门外的丫鬟们心中一片凄凉,她们绝望地抬头望向皎洁的皓月,跟了一个疯了的主子怎么办?好怕自己有天也会变疯......
苏文卿将四人场景从头过到尾,最后发现她还是那个她,又真实又积极的小仙女。
所以真的只是刚穿进来不习惯?这个设定真是亲妈!
没系统没任务,看来当前就只剩下规划一条抱大腿的可行之路这一件事了。
这本书中众腿无数,其中重要的男性角色之后都会被苏锦笙收入后宫,让一个母胎单身的直女在玛丽苏文中和自带荷尔蒙光环的玛丽苏抢男人,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见过的惨绝人寰的要求,没有之一......
所以目前来看最稳妥的方式还是牢牢抱紧苏锦笙这条大腿。
苏文卿根据苏锦笙的性格迅速给自己规划了三条补救之路,一是让苏锦笙知道自己已经痛改前非,从此打算洗心革面做个人,二是给目前在苏府孤立无援的苏锦笙送去温暖如春风的慰问,慢慢修复岌岌可危的姐妹关系,三是凭借自己知道完整剧情的金手指帮助苏锦笙顺利登上皇后之位。
原著中苏锦笙虽然记仇,但更记恩,对待仇人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对待恩人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以苏锦笙的性格来看,这三条路还是十分可行的。
等到未来苏锦笙成为皇后,她是不是就能利用皇后妹妹的身份在安京城中横着走,到时候坐着四架豪华马车,看谁不爽就让衙门拉回去打谁的板子...
是不是还能随便包养几个小狼狗?
文卿捂在被子里偷笑,自个儿把自个儿乐得想要打滚。
“三小姐。”门外响起了丫鬟的声音。
苏文卿清了清嗓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何事?”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浅绿色交领罗衫的小丫鬟走了进来,“小姐晚上还未用晚膳,小厨房做了小姐最喜欢吃的酥糖糕,可要我给小姐端上来?”
苏文卿打量了小丫鬟几眼,“怎么不是刚刚那俩床神,不,守我床边的那俩位姐姐了?”
翠蝶一愣,“小姐说的是门外的俩位姐姐?她们是老太君身边的人,小姐落水受惊,老太君担心我们照顾不周,特意派她们来照顾小姐身体的。”
苏文卿一点头,“那你是?”
翠蝶的表情在吃惊和伤心之间来回切换,“小姐这是怎么了?我从小便伺候在小姐身边,小姐连我也不记得了么?”
翠蝶控诉的表情太过伤心欲绝,让苏文卿有种自己是人渣的错觉,她迅速在脑海中翻阅书中的配角名,“怎么会!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是翠花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翠花”闻言脸上的表情如同打翻了酱油铺一般,她咬着唇委屈道:“小姐,我叫翠蝶。”
......苏文卿还未“出师”,已然体会到了“身先死”的哀愁,她尴尬地笑着找补:“你看你一进来就愁眉苦脸的,我这不是为了逗你开心么。”
翠蝶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苏文卿,那天真无邪的眼神让人觉得骗了她你就是人渣,“真的么?”
苏文卿一秒舍弃了良心,人渣就人渣吧,她用拐卖未成年少女的语气笑道:“自然是真的,我还会骗你么?”
翠蝶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她拍了拍胸脯,“小姐你可吓死我了。”
苏文卿微笑。
翠蝶:“我帮小姐把酥糖糕端上来!”
苏文卿急忙扯住转身就要往外跑的翠蝶,命都要没了,还吃什么饭啊!
“我暂时没胃口,你去帮我找个食盒装起来拿进来吧。。”
翠蝶疑惑不解:“小姐若是等会想吃再叫我端上来就是,何必需要食盒。”
苏文卿抢男人的技能暂时没有点亮,但是身为女人,撩小姑娘的技能早已满级,她捏了捏翠蝶的脸,勾起一抹打趣的坏笑:“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
翠蝶脸顿时红的能滴出血,她丢下一句“我这就去”,就捂着脸娇羞地跑了出去。
苏文卿在她身后笑得开怀。
入夜。
苏文卿拿着食盒一个人贼兮兮从房中出来,古代的夜很美也很柔软,皎洁的月盘挂在静谧的夜空中仿佛触手可及,点点繁星好似颗颗银珠,镶嵌在墨蓝色的夜幕下,闪闪发光。
苏府很大,后院中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三间垂花门,墙边绿柳周垂,园中架满了蔷薇,十多米高的假山峥嵘挺拔,山下的荷池曲径,小桥流水,整个院楼别具匠心,玲珑剔透。
但苏文卿显然无心欣赏苏府的一步一景,她顺着游廊和甬道站在一块刻着“沁蔷”的牌匾下欲哭无泪,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她第六次站在这里,这个悲伤的认知让她再一次确定——她迷路了。
而且以苏府的复杂程度她可以相信,这种情况未来绝对还会发生,她不想再细想,因为怕动摇对生活的信心。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向府中小厮求助,理由当然不能是迷路,堂堂苏府三小姐,在自家生活了十多年的后院迷路,想想都令人惊悚!
所以当她柔柔弱弱地问小厮能不能送她去祠堂,她一个人怕黑的时候小厮没有丝毫怀疑,二话没说就带她来到了祠堂。
苏家是南朝五大世家之一,祖上出过三位宰辅,祠堂上悬着一块先帝御赐的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大门对联乃镶着錾银的乌木联牌。
说实在的,若不是担心苏锦笙一人跪在祠堂饥寒交加默默黑化,苏文卿打死也不想大晚上来这种阴森的地方。
苏文卿将要说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后,轻手轻脚地推开祠堂大门,她先是探了个脑袋,结果被倏然映入眼帘的一墙的灵位给吓了个大跳。
苏文卿不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她相信进化论,同时也敬畏鬼神,她看着满墙乌黑镶金的灵位,总觉得上面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苏锦笙今日穿着一件月华色云绸襦裙,头上挽着双垂发髻,翠色碎花琉璃带细小碎钻流苏钗簪在两边,背影高贵窈窕,即使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也挺拔如寒梅。
苏文卿露出一个满是善意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关心,“大姐姐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苏锦笙跪着冰冷的石板上背对着她没有说话,就连发髻上琉璃钗上的流苏都没有晃动。
苏文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蹑手蹑脚地关好门后将食盒轻轻打开放在苏锦笙面前,笑道:“大姐姐你一天都没进食了,吃一点吧。”
苏锦笙幽黑深邃的杏眼中透出几分摄人的犀利,“你又想干什么?”
好吧,前科累累,看来这关系还得慢慢修复。
苏文卿露出几丝愧疚的表情忏悔道:“妹妹今日是特意来向姐姐认错的。”
苏锦笙瓜子脸上凤眸微眯,如冷雾缭绕的眼神中充满着戒备与不信。
苏文卿微微低着头:“姐姐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很嫉妒你,你容貌倾国倾城,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满安京城的人提起苏家只知道嫡长女苏锦笙,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追赶,我都比不上你,我在你身边从来没有人能够注意到我,所以我不甘心,我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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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来这种想法真是幼稚的很,你我血脉相连,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姐妹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在一个屋里斗得你死我活,只会让旁人看了我们苏家的笑话,大家族的衰败从来都是由内到外,若我们亲姐妹之间都不能互相扶持,茫茫人海还有谁能够信任。”
亲情牌满分,第二步完美!
“从前妹妹眼界狭窄,做了许多糊涂事,但是孔子曾经说过,嫉妒...”嫉妒啥来着?,算了,“嫉妒使人丑恶,所以妹妹今日幡然醒悟,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能够原谅妹妹。”
书读得有点少,第三步勉强九十九分吧...
苏锦笙朱唇勾起一抹嘲讽笑意,“若我没有记错,两个时辰之前,你才当着半个安京城达官贵人的面诬陷我推你入水,在所有人心中给我安上了一个刁蛮霸道的印象。”
苏文卿一脸诚恳地胡说八道:“今日之事错全在妹妹一人,妹妹也就是通过今日的事情才醒悟过来,妹妹这么一闹,旁人不仅会觉得姐姐你刁难,也会觉得苏家的女儿都不知礼数,妹妹回房后痛定思痛,越想心中越内疚不已,所以特意先来请求姐姐原谅,等会儿再去向父亲说明情况。”
苏锦笙黛眉微蹙,似是在辨别苏文卿话中真假,上一世她将苏文卿当成最亲的姐妹,无话不谈,甚至在三皇子纳她为妾的时候相信了她的一面之词,真的以为是三皇子强迫的她,为了她自己和三皇子大吵了一架,导致腹中胎儿小产,最后才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苏文卿设的局。
苏锦笙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这个亲妹妹站在自己面前让人一刀一刀割下自己身上的肉的神情,她当时发誓,若有来世,她定会让她血债血还。
可是现在的苏文卿明显不像是记忆中的苏文卿,记忆中的苏文卿宁愿死也不会说出“我嫉妒你”这种话,莫非是因为自己重生,很多事情也在发生改变?
苏文卿看见苏锦笙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就知道有戏,“妹妹原来劣迹斑斑,我知道姐姐很难一下子完全相信我,但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会让姐姐看到我决定痛改前非的诚心的。”
苏锦笙心中狐疑,一时竟然拿不准苏文卿到底想要做什么,记忆中的苏文卿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保护,可是面前的这个苏文卿却不一样,而且孔子什么时候说过‘嫉妒使人丑恶’?
苏文卿满脸诚意的将食盒推到苏锦笙的面前,“即使姐姐暂时不能相信我也不必糟蹋自己的身体,食盒我给姐姐你留在这里,我这就去和父亲承认今日的事情是我故意陷害姐姐的。”
苏锦笙心中狐疑更甚,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觉得事情脱离了掌握,到底是重生之后的苏文卿变了还是她又想玩什么把戏?
苏文卿一边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在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等她和父亲解释完后苏锦笙就能初步相信她了,最关键的第一步走好了后面都好办,她已经可以看见四架马车和小狼狗们在向她招手。
苏文卿心中一乐,语气都轻快了几分,“那姐姐我去了!”
苏文卿话音刚落祠堂大门“砰”的一声被推了开来,苏文卿突然惊悚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了!
她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身体华丽丽的来了一个平地摔,倒地的时候还一脚绊翻了食盒,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捂着胸口,眼中满是泪水,声音娇弱中带着丝丝颤抖,“大姐姐何必这样,我真的是好心来给你送吃的。”
苏俞一推门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心中那一点点的怜爱顿时被怒火给冲散,他勃然大怒道:“苏锦笙!你就是这样思过的么?!”
苏锦笙眼中的那一点点狐疑消失不见,恢复了苏文卿刚进来时的冰冷,她垂眸冷冷的扫了苏文卿一眼,原来如此。
苏文卿在心中咆哮: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第四章
苏锦笙心中起疑,今日之事在她预料之中,她一早知道不管她如何辩解父亲最后都会偏向苏文卿,所以她提前让负责整理父亲苏俞书房的李嬷嬷将《项脊轩志》摆放在苏俞书案显眼处。
归有光在《项脊轩志》中回忆自己的亡妻,她知道苏俞看到此书后定然会想起她母亲,苏俞满心追悼与怀念之下必然会选择来祠堂看看她。
苏锦笙知道苏俞并非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她本来打算等苏俞来的时候和他细说今日之事,她相信没有祖母在一旁施压,苏俞能辨得清谁是谁非。
但是为何苏文卿会恰好过来?李嬷嬷是她母亲嫁来的时候从娘家带过来的人,她重生之前为护她被苏文卿活活杖毙,李嬷嬷的忠心毋庸置疑,她绝对不可能和苏文卿告密,所以苏文卿为何会知道她的计划?
苏俞小心翼翼地扶起苏文卿,语气关切:“可有摔到哪里?”
苏文卿眼中噙着泪水,故作吃力地站了起来,她一瘸一拐地拉住苏俞,“我没事,大姐姐想必对我有所误会,父亲您别责怪大姐姐。”
苏俞看见苏文卿自己脚踝扭伤了还不忘帮苏锦笙开脱,心中对苏文卿的那一点点疑虑早烟消云散,他满脸怒气对苏锦笙训道。
“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身为长姐的觉悟与担当?姐妹之间应当互相扶持,即使你妹妹有哪句话说得不对你这个当姐姐的也不应该动手伤人,先是将她推下莲花池,如今又动手打人,你那一屋子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我看只罚你跪祠堂是太轻了,你今晚便跪着将祖训抄十遍,若还不能思过明日就接着抄。”
苏锦笙白皙的面容如同平静无波的湖水,看不出喜怒,她语气淡淡地道了一声“是”,至始至终没有再看苏文卿一眼。
苏文卿知道她的一番骚操作不但没能完成既定目标,而且还让苏锦笙恨定她了,“大腿”变强敌,悲伤在心中蔓延,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苏俞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你姐姐推你的时候伤着了?脚还能走么?”
苏文卿绝望地看着面前这个被猪油蒙了心的男人,大叔啊,是时候将眼科提上日程了。
苏文卿的身体吃力地扶着苏俞的手,声音柔柔弱弱,“是我自己不小心,与大姐姐无关。”
苏俞心疼地将苏文卿扶了出去,“我知道你心善,此事你就别管了。”
苏俞说完又对门外的嬷嬷吩咐道:“小心把三小姐扶回去,再派人把刘太医请来给三小姐看看。”
苏文卿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绝望在心底蔓延,这是一个伤心的时刻。
苏文卿被人用软轿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趴倒在床上用头狠狠地撞了几下被子。
“啊啊啊——”
她要被自己气哭了!
不!不是自己!是这个身体!
她举起拳头想往自己身上砸几下解恨,但最终还是砸向了被子...
虽然这个身体可恨,但是痛的还是自己,算了算了。
她头埋在被子中看见自己的四架马车、十米大床和四十层鸭绒被正在微笑着向自己招手...
还有长得像某某和某某和某某某的小鲜肉的小狼狗们...
若是按照正常的剧情走下去苏锦笙马上就会设计“成全”她嫁给三皇子那个渣男!今日苏府的寿宴就是她的第一步。
三皇子名叫萧延,是淑妃之子,苏锦笙重生之前他在苏锦笙的帮助下借助苏府和女主外祖父征远将军府的力量击退外敌最终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这个男人多情、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几乎集合了上下五千年所有以爱情为题材的文学体裁中所有渣男的特性......
可以说是渣男本男了......
苏锦笙重生前他娶了苏锦笙却与苏文卿暗通款曲,苏锦笙重生后他娶了苏文卿却对苏锦笙念念不忘。
原著中大半狗血的剧情都是他贡献的,什么不顾大局派人掳走苏锦笙,用强的时候正好男主赶到,苏锦笙最终从她的众多追求者中选定男主,百分之九十九的功劳都要归功在他身上,而原书中的苏文卿后来之所以会如此恨女主,百分之九十九的苦劳也要归功在他身上。
若是没有他,原书中的苏文卿虽然作,可是也不至于往死里作。
原著描写苏文卿的死状格外骇人,什么冰冷的暗室中苏文卿披头散发地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一名婆子从墙壁上取下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她脱下苏文卿的鞋子手法娴熟地四刀割下了她脚上的肉,艳红刺目的鲜血滴落在地上,鲜血淋淋中白骨若隐若现,苏文卿惨叫了一声昏死了过去,之后又被无情地用冰水泼醒......
苏文卿脚趾猛地一缩,她脱下鞋子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脚,“不痛不痛!都是假的!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她生无可恋地倒在床上,可是她只是个宝宝!她是在社会主义安稳的环境下和平长大无欲无求的小仙女!她怎么能斗得过这些在封建主义的毒液中泡大的宅斗怪?!巴啦啦小魔仙还打不过古娜啦黑暗之神呢!
苏文卿黔驴技穷之下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她慢慢摸清楚了她身体不受控制的规律——目前来看这个设定只会发生在苏锦笙的面前,她与苏锦笙之外的人相处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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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不起她总还能躲得起,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离苏锦笙越远越好,苏府是不能再待了,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损。
此后的日子她一边计划潜逃路线一边收拾房中细软,虽然南朝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她看过原著,知道这不过是表面的安逸,如今三位年长的皇子已经开始明争暗斗,再过几年,胡人入侵,南北就要开战了。
苏文卿对着弄来的地图研究了整整三日,北边尽是胡人,据说还吃人,肯定是不能去的,南蛮之地民风彪悍,说不定还有苗疆巫术,万一他们见她长的不错做成药人...苏文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其实她最想去的还是秦淮一带,山好水好风景绝佳,但那里正好处于南北交界,到时候打起仗第一个遭遇,为长远计只能放弃。
所以看来看去只有珠崖,也就是海南岛是她唯一可选之所,珠崖生产科技相对落后,她是不是可以带着劳动工具的图纸和现代人的智慧去那里帮忙改善当地居民的生活?
到时候她就是珠崖人民心中的苏·王昭君·文卿...
说不定当地的郡王看见她貌美如花又聪明能干,情难自禁之下非要娶她做郡王妃...
苏文卿娇羞地想了想,若是长得帅,她也是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的。
苏文卿定好路线之后便再无事可忙了,她每日不是吃就是躺在床上做“霸道王爷与貌美小农女”的春梦,这一天她正梦到霸道王爷从她身后抱着她对她说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都不会放她离开,她还没来得及欲拒还迎就被丫鬟翠蝶给摇了起来。
翠蝶捏着丝巾帮苏文卿擦了擦嘴角,“三小姐梦到什么了?怎么还流口水了?”
苏文卿迷茫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漆黑的窗外,“怎么了?着火了么?”
......翠蝶这些日子一直服侍苏文卿,对自家小姐时不时的语出惊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有可能是她潜意识已经接受了自家小姐大脑受损的事实。
翠蝶将苏文卿从床上拉了起来,“三小姐忘记了么?今儿是十五,按照惯例全家都要去老太君那儿吃早饭。”
苏文卿恹恹地应了一声,这个设定真是毫无人性,是午饭不能吃还是晚饭不好吃,为什么一定要吃早饭?
吃晚饭不好么?喝喝酒品品菜赏赏月,多么促进一家子相亲相爱。
苏文卿双手撑着脑袋阖着眼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翠蝶帮她梳妆打扮。
翠蝶:“三小姐这几日一直在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文卿捂着嘴打了个哈气,满嘴胡说八道,“生活给了我致命一击,我失去了面对生活的勇气,只能在梦里寻求身心上的安慰。”
翠蝶:“.....三小姐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还在梦里流起了口水。”
苏文卿眯眼笑得意味深长,“嗯,秀色可餐。”
苏文卿到老太君屋里时发现赵姨娘和二姐姐苏芷凝已经伺候在左右,苏锦笙的母亲死后苏俞一直没有续弦,苏府内大小事就由最受宠的赵姨娘掌管,赵姨娘生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一贯会讨老太君和苏俞的欢心,是个口腹蜜饯的笑面虎,算是作死小分队中半脑病友之一。
二姐姐苏芷凝就是赵姨娘的女儿,性格急躁,做事顾头不顾尾,喜恶全在脸上,一点儿也没遗传到赵姨娘笑面虎的特质,算是作死小分队中无脑病友之一。
苏文卿在房中环视一圈,见屋内只有她们四个,心中一乐,呦,作死苏府小分队本月第一次例会?
第五章
老太君今日穿了一件暗红色对襟儒衣,下系同色系百褶裙,银白的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她慈眉善目地对苏文卿招了招手,“文卿来了,让祖母看看你气色好些了么?”
老太君虽然眼神不好,也有些拎不清,但对她也是真的好得没话说,苏文卿乖巧地顺着老太君的手在她身边坐下,“祖母别担心,我早就没事了。”
老太君端着苏文卿的小脸仔细瞧了瞧,“面色红润,看来刘太医的方子确实不错。”
......
刘太医的药太苦,已经全部上贡给房中的茉莉花,“茉莉姐姐”不忍其苦,已经先她一步而去了,至于面色红润,那可能是做春梦做的......
苏文卿低头垂目,“刘太医确实神医妙手。”
赵姨娘故意似不经意间提起:“我听刘太医说,你的脚因为锦笙推你而扭伤了,现在好些了么?”
苏文卿心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今天应该装病的,为什么放着“霸道王爷”不管要来掺和她们作死的聚餐?!
苏锦笙等会就要来了,赵姨娘在这种时刻提起这事不就是摆明了要拿她当枪使勾起老太君的怒气么?
苏文卿大脑飞速运转,她扯着老太君的手道:“那天其实不是父亲看到的那样,大姐姐没推我,我们是在玩角色扮演,就是演戏,祖母你看过戏么,我们就是找了俩个角色在玩呢!”
老太君、四姨娘、苏芷凝:......
苏芷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苏锦笙会和你玩游戏?还角色扮演?三妹妹你没事吧?”
四姨娘拿着丝巾掩着嘴叹了一口气:“你如此维护锦笙,锦笙却还这样待你,真真是不应该。”
老太君一手搂着她,轻拍了几下安慰道:“祖母知道你心善,一向在乎姐妹情分,不愿将事情闹大,但此事苏锦笙做得太过了,一而再再而三,祖母会帮你好好训训她的。”
......
大家为什么不能单纯善良一点?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一句话只有字面上的意思?为什么一定要给她添加这么多人设?!
“真不是,我...”苏文卿的话头在苏锦笙进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她在心里对着三清神灵求了又拜,拜了又求,还有三天她就滚蛋了,能不能别再给她拉仇恨了,让她顺顺当当地走不好么?创造和谐社会需要所有人的共同努力啊!
苏锦笙端庄大方地对老太君和赵姨娘福身行礼,“祖母,赵姨娘。”
许是三清神灵被她的诚心所打动,这一次真的没有残忍地夺走她身体的控制权,苏文卿差点儿喜极而泣。
苏锦笙看见苏文卿满脸感激涕零地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心中拉响了警报,她第一反应是苏文卿又要弄幺蛾子了,她立刻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地看着苏文卿。
苏文卿露出了穿书以来发自内心的最大的笑容,“大姐姐你来了啊!”
苏锦笙警惕地点了一个头,她可以确定她重生之前没有这样的场景,因为她所认识的苏文卿一举一动都惹人怜爱,绝对不会笑得这么......傻......
上一次苏文卿举动反常是打算让父亲误会,这一次她又打算做什么?
老太君对苏锦笙不冷不热的态度十分不满意,“怎么?原先当着我的面还能装出一点善待弟妹的模样,如今在我面前装都不愿装一下了?”
苏文卿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有一种命运尽在掌握的错觉,连腰板都直了起来,她拉住老太君的胳臂解释道:“祖母你可误会大姐姐了,大姐姐平日里对我可好了,有什么好东西都让我先挑。”
老太君一点儿也不信,“也不知道她给你下了什么降头,让你这么维护她。”
老太君转头对苏锦笙道:“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苏文卿拉着老太君故作撒娇地熄火道:“祖母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老太君一听到宝贝孙女儿饿,也管不上训斥,急忙让人把早饭端上来。
苏文卿神清气爽,挽着老太君的胳膊从苏锦笙身边走过的时候对她挑眉眨了个眼——我帮你一次,也别太感动,反正我打算走了,就当好聚好散,我也不需要你的报答。
苏锦笙看懂了苏文卿那志得意满的眼神的意思——你算什么,老太君还不是听我的。
苏锦笙微微眯了一下眼,苏文卿打算和她明着撕破脸皮?
这倒是奇怪了,重生前苏文卿惯于躲在幕后,最擅长的就是借刀杀人,不管是祠堂的故意陷害,还是今日的耀武扬威,手段都太幼稚,不像她一贯的风格。
苏锦笙抬头打量了正在大快朵颐的苏文卿几眼,会不会是苏文卿已经识破了她在北山的计划?
但是此事只有她和凌潇俩人知晓,凌潇是她前段时间偶然救下的江湖人士,与苏文卿之间并无瓜葛,没有理由会背叛她。
可是上一次李嬷嬷的事情苏文卿也提前得到了消息,难道是她身边还有她不知道的苏文卿的眼线?
赵姨娘一边恭敬贤惠地帮老太君布菜,一边暗中观察喜笑颜开的苏文卿,今日的苏文卿有些反常。
苏文卿帮苏锦笙说好话这点倒是好理解,反正老太君也不会相信,苏文卿越说好话老太君对苏锦笙的印象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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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就是为什么老太君打算训斥苏锦笙的时候,苏文卿要跳出来打断?苏文卿这一步倒是让她看不懂了,原来的苏文卿可是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看苏锦笙丢脸的机会。
赵姨娘脑中灵光乍现,突然明白了苏文卿的意图,她这是为了让苏锦笙降低防备,成功实施她们在北山的计划。
赵姨娘收到了暗示,故作关心地对苏锦笙道:“我瞧你最近好像瘦了一些,可是你那里小厨房做的东西不合胃口?需不需要姨娘再给你安排几个新厨子?”
苏锦笙心中微沉,有道是明枪易躲暗毒难防,她们打算在她的厨房安插人手?
苏锦笙客气有礼地拒绝,“让姨娘费心了,可能是春日有些困乏,不碍事的。”
赵姨娘本也不是真心想帮她换厨子,闻言更是喜闻乐见,“也许是日日待在房里太无聊了,过几日便是北山春宴,出去走走说不定心情能好点,来,莲花羹是你爱吃的,姨娘给你盛一碗。”
苏锦笙浓密卷长的睫毛遮着了目光中的几丝波动,她莞尔接过了赵姨娘递过来的碗,“多谢赵姨娘。”
苏文卿对自己一句话引起的种种猜测毫无所知,也丝毫没有留意到饭桌上的交锋,她正专心致志地和面前的食物做斗争,种类太多,每种她都觉得很好吃,但她的只有一个胃,所以需要好好规划。
而且按照她的计划,三日之后府中女眷便会去北山赴春宴,她们一走势必会带走苏府的一半人手,她就打算趁那时候离开苏府,她不去的借口她都想好了,就说她前段时间落水身体还没好利索,老太君一向关心她,势必会同意的。
到时候天高海阔任自己逍遥,什么苏锦笙,什么三皇子,都自己玩去吧,本仙女走了,拜拜了您们!
苏文卿一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几分,她又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两块桂花糕,她就要离开苏府了,也不知道外面能不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老太君胃口不大,吃了两口便停下了碗筷,她擦了擦嘴,向赵姨娘问道:“三日后便是春宴,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吧?”
苏文卿竖起来一只耳朵,她一边听着一边琢磨该怎么说她不去。
赵姨娘放下手中的碗筷恭敬地回道:“都收拾好了,晋王妃这次围起了整个北山举办夏宴,老太君真不去看看么?”
老太君摇了摇头:“人老了,禁不起折腾,以往春宴上该教的我都教给你了,这一次就你带着小辈们去吧,虽说参加春宴的都是王公贵族和四品官以上大臣的家眷,但各府还会带不少丫鬟小斯粗使,鱼龙混杂,所以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特别是姑娘们的安全。”
赵姨娘点头道是:“府中护卫我也带了不少,姑娘们若是想出去我都会让护卫们跟着,老太君请放心。”
老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在饭桌上苏府三位姑娘身上看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苏文卿身上,苏文卿自从前段时间落水后就时不时有些反常的举止,虽然刘太医说了已无大碍,但北山春宴人多口杂,万一再受刺激......
老太君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文卿,其实北山春宴和以往的春宴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换汤不换药罢了,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如这次就留在苏府陪祖母吧?”
苏文卿心中一喜,真想扑过去在老太君的脸上亲几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又和蔼可亲的老太太!真是刚想瞌睡她就给送来了一个枕头!
苏文卿急忙就坡下驴,“祖母说的对,我...”
苏文卿舌根一僵,她真的要骂人了!她...她...她...她的身体...又...又...又不受控制了!
※※※※※※※※※※※※※※※※※※※※
[捂脸]当然没走成,走成了这本书不就叫《霸道王爷和貌美小农女了》么?
第六章
苏文卿低眉顺眼地轻声道:“祖母说得对,我久病初愈本不该远行,但姨娘一个月前便将苏府参宴的名单交给了晋王妃,若我的病还未好倒也好说,可是如今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若我不去,只怕晋王妃心生不悦,觉得我们苏府轻视了她。”
赵姨娘适才听见老太君要留苏文卿在苏府心中就一咯噔,若苏文卿不去她们的计划怎么办?到时候谁来执行关键的一步?!
赵姨娘连忙附和:“晋王妃一向心气高,而且刘太医前几日给文卿诊脉说文卿已经大好了的事情在安京城也不是秘密,怕就怕晋王府因为这种小事和我们苏府生了嫌隙。”
老太君闻言面露几丝犹豫,晋王妃那个女人她是打过交道的,心眼小又记仇,此事搁在别人那不算什么,但搁在晋王妃这里她能记上一辈子。
苏锦笙自然也不希望苏文卿不去,她排的戏都还没上场,若是主角不去这戏还怎么演?
苏锦笙放下碗筷用手巾擦了擦嘴,“其实出去散散心对恢复身体也挺有帮助的,文卿前几日还和我说她日日待在苏府有些闷了。”
苏文卿在被眼泪淹没的心房中从双膝中将头抬了起来——虽然我前面是说过不用你报答,但这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客套么!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么?你的心不会痛么?!
赵姨娘继续添火加薪:“老太君无非就是担心文卿的身体,其实我也担心,所以我早就让人请了善辉堂的大夫随行。”
老太君沉吟片刻,“既然文卿想去,那就去吧,但是万事皆须当心。”
苏文卿蹲坐在心房中保住弱小的自己——文卿不想去的,祖母你别这么快妥协啊!我们的祖孙之情难道就是区区晋王妃可以打败的么?!
苏文卿轻轻地点了点头,柔声道:“祖母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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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身体不受控制的时间持续的格外长,直到吃完晚饭从老太君的房中出来苏文卿才拿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苏文卿一拿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就急冲冲地往老太君房里闯,结果一开口,又失控了,如此反复了三次,她终于确定......这坑爹的设定原来不只有在苏锦笙面前才有效!
苏文卿如行尸走肉般茫然又绝望地回到自己房间,她关上房门,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放声悲诵,“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注]”
“啊——”
苏文卿抓着桌上的鸡毛掸子架在自己脖子上,“天要亡我!我之奈何!”
说完,她拿着鸡毛掸子往自己脖子上一割,原地转了一圈,“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砰——”翠蝶推门而入。
苏文卿手中拿着鸡毛掸,身体成s形妖娆地躺在地上与翠蝶面面相觑...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满满都是尴尬的味道...
苏文卿坐起来揉了揉鼻子,“呃”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面前的一切超出了翠蝶的认知范围,她找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她的大脑因为震惊暂时罢工,她依循本能反应呆呆地道:“我以为三小姐你有事吩咐。”
苏文卿尴尬地咳了两声,“没事,你下去吧。”
翠蝶点了点头,转身“砰”的一声撞到了门板上。
苏文卿一乐,拍地大笑了起来,“哎呦我的妈!这一声听着就痛!你快去找药揉揉,要不明天铁定会肿。”
翠蝶这一撞眼泪都撞了出来,她捂着脑袋心情复杂地看着笑得要岔气的自家小姐,有一个疯了的小姐,她的前途就如今日的天气一样暗无天日...
翠蝶出去后,苏文卿手脚张开成大字形直接躺在地板上。
北山春宴是原著的第一个小高潮,苏锦笙在那里遇到了重生后的真命天子——五皇子萧昀。
萧昀胸有韬略,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因为母妃是前朝公主,所以处境尴尬。苏锦笙重生前他不露锋芒,当了一世的闲散王爷,苏锦笙重生后他对苏锦笙一见钟情,然后发现光有钱有颜不行,还得要有权,要不然根本拉不住是男人都抢的玛丽苏女主,所以他最后冲冠一怒为红颜,为苏锦笙争到了皇位。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就是在北山春宴上苏锦笙设计让三皇子萧延不得不娶她!
也就是说,她离被指婚给萧延那个渣男还有三天!!
苏文卿躺在地上怒气冲冲地指着头顶上吊着的花灯,“凭什么她去北山就能收获爱情,而我就只能被指婚给渣男,你说你是不是瞎了眼!你怎么不砸死我一了百了!”
“咚——”花灯从房檐上砸了下来。
苏文卿电光火石间往旁边翻了半圈,一个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她双手合十对着砸得稀巴烂的花灯大拜了三下:“小女子口无遮拦,得罪了灯神上神,请灯神上神忘记小女子刚刚说过的话吧!渣男挺好的,渣男也是男,我们不能标签歧视!”
——
三日后苏文卿因为找各种借口宁死也不愿出门,最终被赵姨娘指挥着俩个粗使婆子给架上了出去。
那俩个粗使婆子的字典里可能没有“温柔”两个字,她们直接把她当作柴火一般给丢上了马车,还是脸朝地的那种...
苏锦笙头从书中抬起扫了一眼趴在马车地板上的苏文卿,浓密卷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眼中一丝复杂的神色,朱唇轻启,又阖了起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将眼神重新放回到手中的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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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芷凝倒没有这么多顾虑,她口直心快地问道:“为什么又突然不想去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期待的么?”
苏文卿从地上爬起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北山太美,我怕我自由的灵魂会永驻其中。”
身躯会被抬进婚姻的坟墓...
苏芷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没事吧?”
苏文卿摇了摇头,故作深沉地撑着脑袋遥望窗外,夏虫不可语冰,你这样保守的古代人是不能理解我这种新现代主义代表诗人追求自由的崇高理想的。
苏芷凝“啪”的一声一巴掌呼在苏文卿的背上,她叉着腰,娇怒道:“问你话呢!”
“在在在!”苏文卿捂着背眼泪都要被这大小姐给打出来了,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的大家闺秀么?!这练的是铁砂掌吧?!
苏文卿苦着脸随口编道:“我就是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
苏芷凝狐疑地打量了苏文卿几眼,“你该不会是因为人多害羞吧?”
苏文卿怕了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姑奶奶了,她点头如捣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芷凝对自己的一针见血非常满意,她心满意足地坐在苏文卿旁边宽慰道:“我知道你一向胆小,但是你得往好的地方想,这次春宴所有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都收到了邀请,半个安京城的权贵都会去,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传闻中貌若潘安的王府二公子?温润如玉的李家三公子?英俊不凡的五皇子?还有十七岁就被皇上亲封的我朝最年轻的状元,惊才艳艳的谢府嫡子?”
苏文卿眼睛一亮......
苏锦笙在一旁淡淡地补充道:“还有文武双全,玉树临风的三皇子。”
......
苏文卿眼中刚升起的火苗被无情的吹灭,悲伤在心中蔓延,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伤心话题。
※※※※※※※※※※※※※※※※※※※※
作者有话要说:注:项羽《垓下歌》
谢世安: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半岁说话一岁认字三岁作诗十七岁状元,安京城中名门闺秀们的梦中情人,各府老爷的乘龙快婿最佳人选之一。
貌若潘安的王府二公子:滚!
温润如玉的李家三公子:滚!
英俊不凡的五皇子:滚!
文武双全玉树临风的三皇子:滚!
谢世安微微眯眼:嗯?
王、李、五、三:是你是你!不一样的烟火!......
第七章
苏文卿神情恹恹地趴在车窗上,其实这三天她试图逃跑过,她一个人绕着苏府的围墙走了十几遍,苏府一共六扇门,每一扇门都一直有人看守,她倒是可以出去,但是出去一定要先和老太君报备,并且至少得有俩个丫鬟和四个小厮跟着。
俩个丫鬟她还有敲晕逃走的信心,四个小厮她只有被抓回来被苏俞毒打一顿的结果。
苏府围墙边种的树的设计也对所有想来苏府一夜游的小偷小贼不友好,墙边的垂柳与墙隔了四米远,想要从树跳上墙得先去破一个立定跳远的世界纪录。
他们只是日息夜作勤勤恳恳的小贼,对一个贼要求真的要这么高么?
最令人发指的是,偌大一个苏府,竟然连一个狗洞都没有!
苏文卿实在想不通作者是怎么设计原书情景的,堂堂女主苏锦笙住的地方竟然连一个狗洞都没有,没有狗洞苏锦笙和男主萧昀怎么约会?一天到晚只翻墙不会觉得太枯燥太无聊么?
如果她是原书作者她就设计一个狗洞,萧昀几日不见苏锦笙心痒难耐,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翻进了苏府,萧昀和苏锦笙正在围墙边你侬我侬依依不舍的时候,苏俞带人而来,萧昀来不及翻墙,苏锦笙急忙带他来到狗洞前,萧昀犹豫再三后俯身钻了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
萧昀的屁股卡在了洞口...
苏锦笙情急万分之下使出了佛山无影脚,萧昀被苏锦笙一脚踹出了狗洞后,带着苏锦笙爱的印记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苏文卿憋了一会儿实在没憋住,一个人在马车里兀自笑出了声。
笑声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马车中显得异常诡异,苏锦笙和苏芷凝面面相觑。
苏芷凝揉了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你笑什么?你没事吧?”
苏文卿刚想开口,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苏锦笙宛若高岭之花般端庄秀丽的脸,她想起那个佛山无影脚,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她可能再也无法直视苏锦笙和五皇子萧昀了。
之后的一个时辰里苏文卿时不时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
苏芷凝“啊——”了一声,一把掀开车帘,尖叫道:“我受不了了!停车!我要换车!”
苏文卿一边止不住笑一边拉着苏芷凝,“我不笑了,你别换,我真不笑了!”
苏芷凝才不理她,马车一停“噔噔噔”地踩着小碎步就直奔赵姨娘的马车,“嘤嘤嘤——娘——三妹妹她欺负我!她总扮演鬼上身来吓我!”
苏文卿闻言抚掌大笑,其实苏芷凝本性不坏,只是性格直爽胸无城府,原书中一直都被书中的苏文卿当枪使,估计苏锦笙也知道这点,所以苏芷凝最后结局倒也不坏,好像是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貌若潘安的王府二公子,结局的时候还洗白了......
苏文卿幽幽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别的反派说洗白就能洗白,而她的洗白之路一定要如此崎岖难行?
她只想当芸芸众生之中的一颗沙石,并不想肩负天降的大任,让她安安稳稳地当一只混吃等死的小咸鱼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先苦她心志,劳她筋骨呢?
苏芷凝走后,偌大的马车中只剩下她与苏锦笙相对而坐,空气安静得令人尴尬。
苏文卿向来是暖场小能手,七八个话题排排站等在她嗓子中,但是比起被尴尬的气氛环绕她更担心那坑人的设定,万一她一张口还没说上两句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没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作死的海水中畅游更令人绝望的事情了。
所以她选择安静如鸡......
马车在城郊的石子路上颠簸前行,苏文卿拿着靠枕垫在车窗上趴在其上兴致勃勃地欣赏沿路风景,古代没有工业污染就是好,山是山,水是水,连云都是纯白无暇的......
苏锦笙坐在对面并不好受,她几乎可以肯定苏文卿是故意支开苏芷凝的,但是她实在想不通苏文卿打算做什么,方才苏文卿明明打算说些什么,她竖起了十二分戒心屏息以待,结果苏文卿竟然什么都没说。
苏锦笙暗中观察苏文卿良久,也没能从苏文卿那边窗外的环境中看出什么,所以她为什么笑得志得意满?
苏锦笙将自己的计划在心中反复推演了三遍,实在想不出哪里有破绽,最终她决定主动开口试探。
“你为何要故意支开苏芷凝?”苏锦笙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文卿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苏锦笙是在和她说话,哎,她又被强行添加了一个人设。
苏文卿苍白无力地解释道:“我没有故意支开二姐姐,你也看见了,是她自己要走的。”
苏锦笙眼中狐疑之色丝毫不减:“你若不故意时不时笑得那么诡异,她为何会走。”
苏文卿神情复杂,冤!她是真的冤!但关键是这事还没法解释!她总不能说,''不好意思我刚刚脑补了一下你和你未来情人月下幽会的场景,我笑是因为你用佛山无影脚踢了你情人的屁股''吧?
苏文卿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没忍住。”
苏锦笙微微颦眉,“小时候?什么事?”
苏文卿笑容一僵,我怎么知道什么事情啊啊!!作者又没写!!!而且你听不出来这是婉拒么?!你的玲珑七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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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自己扯的谎,跪着也得编下去,苏文卿一秒入戏,露出几丝怀念,“我小娘去世的早,加上又是庶出,小的时候兄弟姐妹们都不愿意和我玩,只有大姐姐你,一直护着我。”
苏锦笙浓密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苏文卿:“你教我读书,教我认字,冬日分我炭火,夏日分我冰块,我那时候是真的把你当作最亲的亲人,甚至想过他日你若有事,我甚至可以拿命报答你。”
苏文卿眉间露出几丝惆怅和后悔:“你说,我们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苏锦笙勾了勾嘴角,露出几分自嘲,“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苏文卿“扑通”一声扑在苏锦笙的膝前,执起她的双手,眼睛真挚又诚恳地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我说我被人下了降头你会相信么?我时不时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很多事情都不是我想做的。”
苏锦笙垂眸深深地看着苏文卿,许久,朱唇轻启,声音宛如天籁:“我信。”
苏文卿被这两个字砸得头晕眼花,幸福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她觉得此时的苏锦笙就像是降临人间要救她于苦难的天使,还是头上带光环的那种。
苏文卿哽咽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信我。”
苏锦笙淡淡地抽出了手,“我信现在的你是被人下了降头的。”
苏文卿心中的烟火“砰砰砰”地放到一半被骤然喊停,冲到半空中的□□和纸屑“唰唰”下落砸得她灰头土脸。
苏锦笙面上却依旧淡定:“小的时候兄弟姐妹们不愿意和你玩是真,教你读书写字也是真,可是我却从不曾分过你炭火和冰块。”
苏文卿满脸懵逼:“啊?”
苏锦笙:“你知道为何赵姨娘身为妾室却能掌管苏府这么多年么?”
玛丽苏女主的光明太耀眼,让苏文卿不由自主成了捧哏,她十分配合地摇了摇头。
苏锦笙:“因为她即会说话又会做事,最重要的是,她从不曾在用度上克扣府中之人。”
苏文卿足足花了五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姨娘不克扣用度?这是什么清新脱俗的设定?!普通一点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搞这些标新立异!
第八章
沉默是这辆马车的主旋律,苏文卿强行编故事求原谅失败后俩人便再无话可说。
其实不是苏文卿不想把握这么好的机会,而是她知道经过上次祠堂那番骚操作后她再怎么和苏锦笙解释都没有用了,不管她说得多感人泪下,苏锦笙只要一句——上次祠堂的事情你怎么解释就足够让她哑口无言,一招毙命......
马车缓缓地颠簸前行,又过了两个时辰,苏府一行人终于到达北山山脚下,几乎是马车一停,苏文卿就急忙拉开车帘跳了下去。
这马车刚坐的时候苏文卿确实兴致勃勃,不管是车还是外面的景色她都觉得新鲜,但颠了整整三个半时辰,什么新鲜劲也都被颠得烟消云散了。
苏文卿浑身上下都和散架了一样,她落地后踉跄了两步才彻底站稳,她扭了扭腰,又反手敲了敲自己的背,其实若不是周围这么多不太熟的小厮守卫,她最想揉的还是自己的臀部......
马车刚停不到三分钟,晋王妃就带着一群随从笑靥如花地迎了过来,她亲切热情地拉起赵姨娘的手,“你们怎么才来,可让我一顿儿好等。”
苏文卿跟在赵姨娘身后默默感慨,原书中晋王妃因为赵姨娘是妾室心中一直瞧不起赵姨娘,甚至或多或少还有些鄙夷,而赵姨娘因为晋王妃高傲小气也对她诸多微词,所以面前这对宛若许久不见交情甚笃的闺中密友是谁?
不愧是都是资深宅斗怪,这演技要是去评奖,什么影后影帝都得靠边站。
赵姨娘笑容可掬地抱歉道:“三丫头久病方愈,我担心走快了她身体吃不消,劳烦王妃久等了。”
???又是我???
苏文卿骤然背锅,只能上前一步福身行礼道歉。
晋王妃对这个态度十分满意,她待苏文卿行完礼后才亲切地将苏文卿拉过来,“上次老太君寿宴你落水可真是吓坏我们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如今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苏文卿低头垂眉,恭敬地回道:“劳王妃挂心,已经无恙了。”
晋王妃轻轻地拍了拍苏文卿的手,“无恙就好,不过我瞧你的气色竟比落水之前还好些,原先美也美,就是让人瞧着总有些病美人的感觉,如今倒是不一样了,看来刘太医的医术确实高超,等明儿我得把他叫过来给我好好调养调养。”
苏文卿垂眉露出几丝不好意思,然后礼尚往来对着晋王妃一顿彩虹屁乱夸,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不认识您的人都会觉得您才年方十八......夸得晋王妃丝巾掩唇笑得合不拢嘴。
晋王妃“哎呦”了一声:“你们瞧瞧我,一说起话什么都忘记了,快请快请,别在外面站着了。”
苏文卿在心中长长松了口气...再不结束我真没词儿可夸了...
苏文卿因为舟车劳顿、受到惊吓和拍马屁用力过度造成的身心俱疲在看到住的地方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北山春宴,说好听点就是为期五日的野餐,野餐的住宿环境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她已经做好了和蚂蚁兄们一起挤五日帐篷的准备,但是万万没想到啊......
终究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她低估了封建主义腐败奢侈的程度...
这青瓦白砖,这小桥流水,这繁花锦簇....这是照着紫禁城的大小依山而建了一个苏州园林啊!
不过这点儿惊喜在苏文卿跟着苏府大部队整整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晋王妃给她们安排的独院时就变成惊吓了。
苏文卿一边强迫自己已经走得毫无知觉的脚继续工作,一边满心沧桑地想着,她们这处院子据说地理位置绝佳,绝佳的位置都要走上半个时辰,那那些地理位置不好的还参加什么春宴啊,光是走出去再走回来也就能消耗大半日的时光了。
好不容易熬到晋王妃告辞,苏文卿揉了揉笑僵的脸蛋儿正打算回房躺会儿,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赵姨娘一把拉住,赵姨娘在苏文卿耳边低声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到时候按计划行事。”
赵姨娘说完这句话踩着莲花步就飘然而去,她亲昵地拉起苏锦笙的手,“来,锦笙,姨娘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有什么不满意你告诉我......”
苏文卿:???
什么玩意儿啊就准备好了?计划是什么?你们作死能不能别带上我啊啊啊!
苏文卿将原书在北山春宴上发生的情节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几遍,其中唯一一件和她们三个人都有关,并且能配得上赵姨娘偷偷摸摸的事情,就是败坏苏锦笙的名誉。
苏芷凝自小喜欢王府二公子,这在苏家也不算秘密,王府与苏府门当户对,赵姨娘也想成全自己女儿的这点女儿家心思。
赵姨娘拜托老太君去试探,得知王府也有意和苏家结亲,这本来是可以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是问题就出在王二公子是王府的嫡子,王二公子的母亲看不上苏芷凝庶出的身份,想让自己儿子娶苏府的嫡女苏锦笙。
赵姨娘几番游说都被王府大夫人用不软不硬的态度给打发了回来,书中苏文卿把握了这个机会,她撺掇赵姨娘在春宴期间让苏锦笙名誉受损。
文家三公子在安京城中是出了名的风流好色,书中苏文卿让赵姨娘买通文三公子身边的小厮,让小厮给他下迷药,苏文卿则负责将苏锦笙带过去。
苏锦笙重生前因为此事名声被毁,后来三皇子萧延为了得到苏府的支持,不得已娶了苏锦笙,萧延也是因为苏锦笙和文三公子的事情一直被人说他捡破鞋,所以他虽然娶了苏锦笙却一直不待见她。
而苏锦笙重生之后将计就计,她让人把文三公子打晕,将迷药下给了三皇子萧延,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行苟且之事的主角就变成了苏文卿和萧延,萧延最后在苏家和皇帝的施压下不得不娶了书中苏文卿。
苏文卿对着假山咬手指,其实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能阻止赵姨娘的计划,那苏锦笙也没法将计就计。
苏文卿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天才,从源头处解决问题,直接解决所有困境,若她不用嫁给萧延,那她也不用想方设法逃离苏府了,能当混吃等死的苏府二小姐谁还愿意去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女啊。
可是赵姨娘的计划是什么?苏文卿顶着一脑袋的雾水直到回房也没有想明白,原著是女主视角,只讲了苏锦笙如何运用聪明才智化险为夷的结果,两边是怎么计划的提都没提一句。
不过以她每小时七八万字的阅读速度,没注意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哎!少壮不仔细,老来多遗恨啊!
不过有方向总比像无头苍蝇乱转一样更好,此事不包括她一共涉及五个人,苏锦笙,萧延,赵姨娘,文三公子,和那个被买通的小厮,苏锦笙萧延俩人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所以还是得从后面三个人那里着手。
苏文卿说干就干,给自己先定下了两个小计划,先去赵姨娘那探探口风,再去弄清楚文三公子到底是哪个,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弄清楚那个被买通的小厮是哪个...
苏文卿“嘿嘿”地笑了两声,到时候就是用麻袋解决还是用木棍解决的问题了。
第九章
苏文卿在赵姨娘房中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赵姨娘将里里外外打点妥当。
赵姨娘人未到笑声却先至,“听丫鬟们说文卿你等我很久了,可是住处有什么不满意?”
苏文卿乖巧地倒了一杯茶递了上去,“姨娘这是在说哪里的话,姨娘的安排向来是最好的,我欢喜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满意!”
赵姨娘满意地接过茶小抿了一口,“文卿的嘴永远这么甜,芷凝那丫头若是有你一半懂事就不用我这么操心了。”
苏文卿急忙拍马屁道:“二姐姐天真直率,但凡见过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赵姨娘闻言十分受用,她笑眯眯道:“文卿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不知你来找姨娘所为何事?”
苏文卿表面笑着,心中却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亲娘哦,再不进入主题就真编不下去了。
“不知道文公子那件事情姨娘打算怎么办?”
“我说你神神秘秘地打算说什么,一切都已经计划妥当了,你不用担心。”
!!!你倒是说一说计划是什么啊!!就是这样我才不能放心啊啊!!
“我回去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此事风险太大,贸然行事着实不妥,不如我们再重新详细计划计划......”
赵姨娘笑盈盈地执起苏文卿的手,眼中露出了几丝威胁,“姨娘知道你心善,担心锦笙会受委屈,但是锦笙是你姐姐,芷凝也是你姐姐,手心手背都是肉,文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何况当初为芷凝打抱不平的人是你,我见你与芷凝姐妹情深,所以安排此事的时候特意用了你的名字,如今你突然犹豫,姨娘是没什么的,就是怕来日东窗事发,害你受罪啊。”
苏文卿心中流下两行清泪,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她强挤出笑容,想要做最后一丝挣扎,“姨娘要是这么想可就真真错怪我了,我与姨娘和二姐姐向来同心,不知姨娘可否将详细计划和我说说,我想提前准备,防止有所闪失。”
赵姨娘笑着拍了拍苏文卿的手,“都是一些琐事,不值得你费心,届时你只需要将锦笙带来就可以了,放心,姨娘会打点好一切的。”
苏文卿出师未捷又先死,她反握住赵姨娘的手想留下最后的“遗言”......
赵姨娘“无情”地扒下她的爪子,“一天舟车劳顿你也辛苦了,明日就是春宴,听话,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文卿一边被丫鬟领着向院外走去,一边“恋恋不舍”地一步两回首望向赵姨娘,然而赵姨娘这个狠心的女人心如磐石不可转,下完逐客令后便再也没看苏文卿一眼。
苏文卿悲怆地走在垂花游廊中,既然赵姨娘这边行不通,那便只有从文三公子那边下手了。
她强行燃起体内小宇宙,重新踏上自救的征途。
然而现实总是比预想更加残酷,苏文卿的熊熊燃烧的小宇宙在见到文三公子之前就熄灭得连灰渣都不剩,她逛遍了住区的每一个角落,也仔细研究了每一个院落门前的牌子,可是都没有找到文家住哪儿。
再往外走就是树林,赵姨娘说一切已经计划妥当,文家就不可能没有来。
苏文卿揉了揉早已走得没有知觉的双腿,找了个石等坐下歇歇。
也许是为她编写命运之歌的神担心她在沉默中爆发,所以大发慈悲地派了一只“和平鸽”来抚慰她的孤寂。
“和平鸽”停落在她面前的石桌上,歪着头,黑溜溜的圆眼睛无辜地望着苏文卿。
苏文卿戳了戳鸽子圆滚滚的小脑袋,“你不用这样充满同情地看着我,好死不如赖活,何况现在还不只是赖活,有吃有穿有住,千金小姐的生活呢。”
“咕咕咕——”“和平鸽”的小脑袋一探一探地走到苏文卿面前。
苏文卿叹了一口气,其实若能选择,她还是想回到原来的地方,不用惶惶不可终日,也不用天天担心哪句话说得不对会引来杀生之祸,即使住在三合板的出租房也比现在锦衣玉食安心。
“你知道么,”苏文卿趴在石桌上,“我心里其实很没有底,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飘在半空中,怎么踩也踩不到地,周围的一切都不属于我,我也不敢和谁交心,只能努力让自己想开一点。”
“咕咕咕——”“白鸽”扑腾了几下翅膀。
“唉呀!停停停!”苏文卿扇了扇漫天的灰尘和羽毛,“我就是发发牢骚,没绝望,也没灰心,你不用这样给我打气。”
白鸽得意洋洋地用喙理了理翅膀下的羽毛。
苏文卿起身拍拍衣服,“行了,你是信鸽吧,脚上还挂着信就到处浪,也不怕信丢了,今天谢谢你,要不要来握个手告别?”
“和平鸽”“脑疾喙快”地啄了下苏文卿伸出来的手,扑腾着翅膀,留下两坨鸟屎和漫天羽毛向苏文卿身后飞去。
苏文卿:......
看在它鼓气的份上原谅它吧,要不能还能怎么办,抓来炖汤么?
“咕。”鸽子的叫声被打断。
苏文卿猛然回头,只见身后一位身着淡蓝色广袖锦绣便服、身形高挑俊朗的男子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站在月门旁,他那双清澈的星目中未语先含三分笑,非常容易让人渐生亲近。
而那只白鸽正十分乖巧地被他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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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鸽子不懂事,唐突姑娘了。”来者充满歉意地颔了颔首,干净地声音宛如清冽的山中泉水。
苏文卿急忙摇头,“不用怪它,该是我唐突了才对,是我未经允许擅自逗它玩的。”
谢世安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信鸽足上绑着的密报以做确认,笑容温润亲和,“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处,可是迷路了?”
苏文卿见此人气质温文尔雅,颇有几分谦谦公子的感觉,不太像坏人。
“算是吧,不知公子可知文家在哪边?”
谢世安摸着信鸽的白羽毛,他与苏家三小姐虽然不熟,但是也有过几面之缘,方才她回头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陌生看来不是他看错了。
谢世安神色不变,依然是那副儒雅的笑容,“北山春宴住所分为东西南北四块,文家在西边,从这里一直往西,穿过树林就能看见。”
他故意试探道:“不知姑娘找文家何事?可需要我带姑娘前往?我与文家公子素来相识,或许能够帮到姑娘。”
穿过树林??苏文卿满脑子都被这四个字给占据,丝毫没有留意谢世安之后说了什么,她不是没有看到树林,但是每次她都原路返回了,问题是哪有住所中间会留几片小树林的!作者为了方便男女主幽会也太用心良苦了吧!!
苏文卿心中流泪,表面却只能保持微笑,“多谢公子的好意。”
谢世安不留痕迹地打量着苏文卿,笑容有礼温和,“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姑娘了,姑娘路上小心。”
苏文卿用这几天新学到的礼仪福身道谢后,便踏着悲凉的步伐走向无数次擦肩而过的正确道路。
“那不是苏家的三小姐么?”一个身穿茶白色银丝滚边宽袍的闲散公子从一旁走来,他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绑在身后,懒洋洋的眼眸顺着谢世安的目光看去。
谢世安收回若有所思的视线,将信鸽足上的密报取了下来,“没想到一向只钟情于烟花柳巷的五皇子也认识这些大家闺秀。”
萧昀丝毫不在意他的调侃笑道:“苏家是南朝五大世家之一,他们家就三个女儿,各个都是‘香饽饽’,我就是再无心皇位,这点常识也还是要知道的,何况那小丫头从小就爱围着三皇兄转,我就是想不认识也难啊。”
“那倒是可惜了。”谢世安将鸽子放了后没什么神色地淡淡道。
萧昀愣了愣,熟练地搂着谢世安的肩膀惊叹道:“不是吧,我们的谢大公子动凡心了?哎!我已经能够想象到安京城被姑娘们的眼泪淹没的场景了。”
谢世安不咸不淡地将肩膀上的手拿开,“苏家是三皇子必争的助力,但是对于三皇子来说若想获得苏家全部的助力只能选择苏家的嫡女。”
“啧,万一我那三皇兄愿为美人儿放弃天下呢?”
谢世安一边打开密报一边道:“少去茶馆听那些王孙佳人不着调的戏文,放弃权势自己都护不住谈何护家人,以三皇子如今的处境,若不能成功登上帝位,等待他的便只有身首异处。”
萧昀十分嫌弃地又“啧”了一声,“要是那些名门闺秀知道谢大公子尔雅风趣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这般理智无趣的心,不知道会有多少佳人伤心。”
“无妨,只要我还是谢家的嫡子便不愁会孤寡一生,”谢世安补刀道,“不过你就有些难说了,大多数的人都不会愿意将自家女儿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不仅没有投资的价值还有可能会引得其他皇子记恨。”
萧昀:......
为了能将谈话进行下去,萧昀选择转移话题,他看了一眼谢世安手中的纸条,“这是北方那边的密报?今上不是压下了朝中想对北方用兵的提议么,你还在关注此事?”
谢世安头也不抬道:“蛮人近两年来动作越来越频繁,南北迟早会有开战的一天,提前做好准备总比措手不及要好。”
萧昀笑了笑,“当年殿试你连中三元,你走后今上曾对我们感慨,说南朝有你,可再延续百年,当时我一边替你高兴一边觉得那老头眼瞎,如今你入朝不到四年,竟干的真像这么回事。”
谢世安听出萧昀打趣的语气下那丝微乎其微的惆怅,他收起密报,正色道:“要是论文治武功你不会逊于任何人,若南朝由你而治,又何止只能延续百年。”
萧昀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与你不一样,谢家是南朝五大世家之首,你是谢家的嫡子,即使你哪边都不靠,你也是诸位皇子讨好拉拢的对象,不管最后是哪个皇子登基,你都能位极人臣,一展抱负。”
“而我出生皇室,又因母妃是前朝公主而处境尴尬,我的身份注定与皇位无缘,你觉得我那几个皇兄谁有能够容忍一个对他们有威胁的兄弟的气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谢世安没有安慰,只是意有所指道:“若遇明君才可能一展抱负,如今的我不过只是得过且过罢了。”
萧昀深深地看了谢世安一眼,他们二人自小相识,很多话不需要明说就能明白,他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玩笑道:“其实若不是我这些年伪装的太好,就你与我的关系,谢家肯定会是其他皇兄想要除去的首要目标。”
谢世安没有兴趣陪他在这里做无意义的设想,他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萧昀这才想起正事,“哎呀,你不说我都给忘记了,他们说想一起去看看马场,让我过来叫你,快快快,他们肯定在骂我了,我们是怎么聊起来的?对,苏家三小姐,你们怎么走一块去了?”
“我找鸽子的时候撞见的,她问文家怎么走。”
萧昀狐疑地看着谢世安,“问个路能聊这么久,这不像你一向的作风啊。”
第十章
苏文卿辞了谢世安后便一路小心谨慎地穿过树林,倒不是她对这里的治安有什么偏见,而是这本书根本就没有治安这种东西!!
原书中女主苏锦笙各种被劫被掳,但是女主之所以能被称为女主,就是因为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但凡女主有危险,总有各路好汉挺身而出。
但是她区区一介女配,还是不要做这种痴心妄想的梦了......
苏文卿一边耳听四路眼观八方,一边琢磨该怎么找到文三公子身边那个被收买的小厮。
文三公子在书中只是一个炮灰反派,炮灰不配拥有姓名,更别提这种炮灰身边的小罗罗。
但是赵姨娘办事向来周全,若要成功下迷药,她肯定会找文三身边之人,贴身小厮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只需要先弄清文三的贴身小厮有哪些,再逐一排除。
只是如此一来说不定会与文三直接接触,书中描写文三公子就用了八个字,“好色轻浮,举止佻薄”,对付这种人应该用什么办法?
美人计?
苏文卿揉揉胳膊上骤起的鸡皮疙瘩,套话是小,失节是大,色鬼可不必渣男强!!
“事情你都办妥了么?”
苏文卿脚步一顿,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苏锦笙?
“放心,不会出差错的。”一个低沉中带着沙哑的男声紧接而至。
“嗯。”苏锦笙似在沉思。
“你在担心什么?”
“苏文卿最近的行为举止时常出人意料,就连我很多时候也看不透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此话何意?”
苏文卿循着声音的方向探了探头,只见苏锦笙和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正并肩从另一条道向这边走来,观那男子的打扮应该是一个江湖侠客。
男子特意站在苏锦笙的西边,替她挡下大部分的阳光,他低头看着她的时候,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柔情如一支箭,贯穿了苏文卿的幼小的心脏。
苏文卿抱住身旁的“柠檬树”,流下了一滴属于单生狗的眼泪。
她忍伤在脑海中搜索此人的身份,与女主有关系的江湖侠客应该不少,但是长得这么帅肯定是其中有资格拥有姓名的那个,凌潇,因被苏锦笙所救而答应要为她做三件事,后来在与苏锦笙相处的过程中“坠入爱河”。
苏文卿幽怨地咬着手指,为什么这种英雄落难需要相救的机会她遇不到?女配难道就不配拥有一个为她出生入死的骑士么?
她长叹了一口气,打算掉头离开,王子和骑士都可以慢慢找,小命没了可就找不回来了,凌潇是外男,苏锦笙私下和他见面不符合礼法,万一被他们发现她不小心撞见此事,被打晕关起来还是小事,万一苏锦笙一狠心让凌潇把她咔嚓了。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还是不要冒这种险了。
然而命运之神不允许她的子民在苦难面前退缩,她在苏文卿后退的必经之路上放下了一根枯树枝。
苏文卿一边观察着周围环境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
“咔嚓——”
“什么人?!出来!”凌潇沉声喝道。
树林四周一片寂静,唯余微风卷过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苏文卿脚踩在树杈上,双手死死地抱着树干,她满脸窘迫地将头埋进树叶,苍天可鉴,她也不想爬树,这只是受到惊吓下意识的应急反应!!
“锵——”凌潇腰间的佩剑出鞘,他一步一步向苏文卿所在的这棵树走来。
苏文卿的心都快被后悔给炸了,树上树下,天差地别。
树下相见,嗨,好巧,大姐姐你也来小树林散步。
树上相见,嗨,好巧,你们也是来掏鸟窝的?
天啊!苏文卿以头抢树,她可能会被他们以疯了的理由灭口!!
就在凌潇要挥剑之际,苏锦笙拦住了他的手臂,“树林里什么都有,也许是松鼠之类的动物,不用大惊小怪,走吧。”
劫后余生的热汗从苏文卿的额头上流下,她不知道该庆幸苏锦笙眼瞎,还是应该感谢苏锦笙眼瞎,这具身体虽然娇小,但是还不到几片叶子就能完全挡住的地步,要知道她都已经想好一千种哭爹喊娘求饶的方法了。
凌潇跟着苏锦笙在树林间又走了一段,直到确定苏文卿听不见后才开口问道:“是苏文卿?”
苏锦笙双眸微垂,浓密卷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嗯。”
“就这么放任她离去?”
“我与你私下见面她并没有任何证据,她空口无凭说出去不仅不会有人相信,还会给她自己落下一个乱嚼舌根的名声,但是若我们方才戳穿了她藏身的地方,那便是给了她一个将此事闹大的机会,到时候引来旁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难收场。”
“那计划是否需要改变?”
苏锦笙摇摇头,“不用,三皇子萧延那里就拜托你了。”
凌潇不羁的脸上露出几丝疑惑,“你就不担心即使苏文卿发现中迷药的是三皇子,她也依旧会选择离开么?”
苏锦笙朱唇划过一丝冷笑,“我那个妹妹从小就喜欢和我一争高下,且不说三皇子是她的心上人,单论三皇子如今在朝中的呼声,她都不会甘心给我做这身嫁衣。”
这一边苏锦笙和凌潇边聊边原路返回,而另一边苏文卿却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对,她下不来了。
身体的记忆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记不住三个月前背的英语单词,却能记住几岁时在狼狗的追逐下突然打通任督二脉学会的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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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绝望地望着离她五米有余的地面,她目测直接跳下去不是骨折就是骨折加破相。
对面山坡上,一群世家子弟正成群结队地向马场而行,不知道是谁眼尖,突然叫了一句,“欸!你们快看那边!”
大家停下脚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淡藕色云锦襦裙、相貌乖巧娇弱的姑娘正如同一只毛毛虫一般慢慢从树干自上向下蠕动,蠕动的过程中她还时不时地停下身躯向下方看上几眼。
这位长相清纯的姑娘向大家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做“动若蠕虫,静若山猴。”
苏文卿在离地还有两米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身下经过不断调整获得的最佳登陆点,她缓缓松开卡在树上的双腿,一蹬,一跳,完美落地。
她提起被树枝划破下摆的裙子在地上转了三圈,如同芭蕾舞者谢幕一样向前鞠了几个躬,随后她又一人饰两角地扮演起了观众,为自己精彩绝伦的“表演”献上了喜极而泣的掌声。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对面山坡上......
“那是苏家的三小姐吧!”有人惊叹道。
“她这是在干什么?”众人很疑惑。
“也许是在掏鸟窝?”有人猜测道。
“那最后的转圈、鞠躬和鼓掌呢?”有人追问道。
“也许是掏到了鸟窝很激动?”有人不确定。
众人:......
萧昀在谢世安身旁小声咬耳朵感慨道:“巾帼不让须眉,这位苏三小姐真是一位奇女子。”
谢世安:……
此后,“苏家三小姐到底在做什么”便成了这群世家子弟去马场这一路的热议话题。
萧昀边走边熟稔地勾上谢世安的肩膀小声问道:“谢大公子贯能洞察人心,依你之见,苏三小姐是在做什么?”
谢世安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苏三小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萧昀想了想道:“我没有直接和她接触过,不过传闻中苏家三小姐文采斐然、娇弱善良。”
谢世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萧昀低声揶揄道:“你好像格外注意这位苏家三小姐?”
谢世安淡淡地将萧昀的胳膊拿下,“我只是在想,人在受到刺激之后是不是真的会性情大变、记忆有失。”
萧昀茫然地追上谢世安,记忆有失?没听说过苏家三小姐记忆有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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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苏文卿对对面山坡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浪完一圈后终于想到穿着这身脏兮兮又破破烂烂的裙子,无论是美人计还是苦肉计都可能会事折功半。
她在去与回之间抉择不定,她咬着手指,若她没记错的话文三公子和苏锦笙的事情应该是发生在春宴第二天,也就是说她还有一天的时间做准备,明天是春宴的大宴,文三公子肯定会到场,到时候看看他随行
相通了这一点的苏文卿暂时向命运低头 ,决定打道回府,明日再战。
在给苏家安排的院门前,翠蝶急得如搬运食物的蚂蚁,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挠头跺脚,她看见苏文卿的那一刻宛如十年阴雨骤见太阳。
“三小姐去哪里了?!赵姨娘急得都快要上报晋王妃了!”
苏文卿被翠蝶拽着向里走得有些懵,“我不是让你对外说我睡下了么?”
翠蝶差点被这不省心的主子害得小命不保,她委屈道:“我说了,可是二小姐她死活要拉您起来去湖边看候鸟,她掀开床帘发现您不在,问我我也说不出您的去向,她吵闹之间把赵姨娘给引了过来,赵姨娘担心您出事,便派了全府的下人去找。”
“文卿你这是去哪了?”赵姨娘踩着小碎步迎了上来,擦拭去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眼泪,“怎么会弄成这样?”
“没事没事,我闲来无事想四处逛逛,结果在山坡上摔了一跤。”
赵姨娘看着苏文卿身上破破烂烂的裙子和凌乱的发髻,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她关切道:“真的只是摔了一跤么?”
苏文卿眼神真诚,“真的只是摔了一跤。”
从树上跳下来也算摔跤啦!都是往下!不要再细问,为什么上树我是解释不清的。
“既然是四处逛逛怎么不带上些丫鬟随从,你若是出事,这可不是要老太太的命么。”
苏文卿亲昵地拉上赵姨娘的胳膊,“姨娘我错了,今日我就是闷得慌,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别和老太太说,省的她老人家担心。”
赵姨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就你嘴乖,快进去吧,芷凝等你很久了。”
苏文卿笑容一僵,说实在的,她有些怵这位一言不合就“铁砂掌”的姑奶奶。
但是人生总是需要各种各样的假笑,比如现在......
“哎呀,二姐姐来了,姨娘你怎么不早说,我最喜欢和二姐姐一起玩了!”
“你就会胡说,那怎么这几次我每次叫你出去,你都百般推辞?”
当谎言被揭穿,假笑也依然不能跨......
“二姐姐你误会我了,前些日子我大病初愈,身体一直有些不适。”苏文卿一边解释一边“姐妹情深”地上前挽起苏芷凝的手。
苏芷凝撅着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去看三皇子了?”
苏文卿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跟头,“啥??????”
苏芷凝煞有介事地分析道:“我听说他们要结伴去看马,去马场需要穿过树林,”她捏起苏文卿头发上沾着的一片枯树叶,“而你也正好从树林回来。”
苏文卿大冤,“二姐姐你多心了,我真的只是去散了个步。”
苏芷凝撅着嘴,“散步不能带上丫鬟小厮?散步需要单独出去?”
“散心嘛,带着人难免散不开,你看大姐姐不也......”苏文卿电光火石之间闭上了嘴,卧槽,她刚刚是不是差点站成反派了?
苏芷凝疑惑道:“大姐姐怎么了?”
“咳,大姐姐不一起去看候鸟么?”
“你想叫上她一起?也行吧,”苏芷凝回头吩咐道,“派人去问苏锦笙,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苏文卿的“不”字卡在喉咙里差点噎死自己,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苏芷凝雷厉风行地将人派了出去。
乱编瞎话的代价就是接下来同行的一路不仅要装闷葫芦,还得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一不留神又会触发这具身体的被动白莲花技能。
苏芷凝的心情也没有多美妙,她欢天喜地地叫上这二人来看候鸟,结果就变成了......
“哇,你们看,那是池鹭吧,深褐色的羽毛好漂亮啊!”
“嗯。”
“呃哈哈。”
“天啊,还有鸿雁!”
“嗯。”
“呃哈哈。”
......
苏芷凝长叹一口气抒发内心的郁结,回头叉着腰看着苏文卿娇怒道:“我就不说她了,你是怎么回事啊!想叫她一起来的也是你,结果她来了你又这副德行,她是能吃了你还是怎么样,你至于这么怕她么?”
苏文卿尬笑一僵,她在苏锦笙审视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二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被这儿柳莺花燕的春景给迷了眼,一时太过沉迷了。”
苏芷凝狐疑不信,“是这样么?”
苏文卿急忙点头,故作陶醉道:“是啊,你看那波光粼粼的湖水,真是太美了。”
苏锦笙朱唇轻勾,艳比春色,“鸭头春水浓如染,水面桃花弄春脸,此处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苏文卿默默流泪,向文化人低头。
“那是自然,我选的地方会差么!”苏芷凝在二人给面子的一唱一和下终于重燃了激情,她一蹦一跳地向湖边跑去。
苏锦笙与苏文卿并肩缓缓而行,她嘴角挂着一抹辨不出意味的笑容,“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但凡你主动邀我出来,结果都会因为‘我的不小心’而受伤,妹妹,这一次可一定要当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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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尴尬地笑了两声,往事不可追,洗白路漫漫啊......
“砰——”湖边的苏芷凝突然将脚边的石子踢了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文卿知道苏芷凝是一个喜怒哀乐全在脸上的人,所以苏芷凝前一秒兴奋欢喜,这一秒就突然低沉下来,她也见怪不怪。
“二姐姐这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苏芷凝郁闷地又踢了一颗石子,“你说嫡庶有如此重要么,就因为我是庶出,她们就瞧不上我?可是王二哥哥明明也是喜欢我的!”
“哼!”苏芷凝回头冲着苏锦笙呲牙道,“你不许嫁给王二哥哥,你就说你死活不同意,如果她们要你嫁你就说......你就说你情愿出家也不愿嫁到王家!”
苏锦笙淡淡地掀起眼皮,重生前赵姨娘便是因为王府的事情害她名声俱毁,其实她从未想过要嫁入王府,她们若是好好和她说,她又岂会不答应。
“你说话啊!你听到没有?!”
苏文卿倒是很想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当个吃瓜群众,但她实在担心等两边吵起来了她身体会突然不受控制跑去拉仇恨,所以她当机立断将战火掐灭在火苗中。
“二姐姐二姐姐,你消消气,大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大姐姐性格孤高,向来瞧不上那些嫡庶的做派,你就是不说她也不会嫁入王府的。”
苏芷凝:“那她为什么现在不肯表态?”
苏文卿陪着笑脸,“大姐姐那是脸皮薄,嫁不嫁的,你让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
苏芷凝狐疑不信:“真的?”
苏文卿:“真的,你相信我,大姐姐又不喜欢王二公子,她做什么非要嫁去王府。”
“好吧,我相信你一次,”苏芷凝嘟着嘴向前走了几步,就在苏文卿一颗心刚落定的时候,苏芷凝又突然退回来亲昵地挽上她的手。
“文卿......”
苏文卿心中顿时一警惕,她迟疑道:“二姐姐,怎么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三皇子?”
※※※※※※※※※※※※※※※※※※※※
注:苏轼《送别诗》:“鸭头春水浓如染,水面桃花弄春脸。”
第十二章
苏文卿就知道这位“姑奶奶”灵光一现准没好事,八卦就八卦,为什么要触及雷区呢,旁边那位重生前可是三皇子的正牌夫人啊!
“说嘛,”苏芷凝撒娇道,“父亲他们都不在,这里没有外人!”
苏文卿讪讪笑了两声,什么叫没有外人,这里就没有内人!
苏芷凝扯着苏文卿不让她继续往前走,她清澈单纯的大眼睛里满是威胁,“你说不说?”
苏文卿见状哭笑不得,她瞬间有种回到幼儿园的错觉,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和你绝交。
苏文卿无奈地笑道:“我真的不喜欢三皇子,都是误会。”
苏芷凝不信,“你既然不喜欢三皇子,那为何每次遇到三皇子你都要凑上去?”
苏文卿哑口无言,这个问题她真解释不清,大家就不能当她脑子有病么?对一个脑子有病的人需要要求这么多么?!
苏芷凝以为苏文卿在害羞,她边走边晃着苏文卿的手,“哎呀,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听说三皇子的母妃正在给他物色王妃的人选,要不我去帮你和祖母说,祖母如此疼你,知道了定然会帮尽力争取的。”
苏文卿简直想给这位“姑奶奶”跪下,她语气又恳切又真诚,就差痛哭流涕了,“我知道二姐姐人美心又善,是真心疼我,但是三皇子的事情确实是误会,我心有所属,真的不是三皇子,二姐姐若是让祖母帮我去和三皇子说亲,那可就真是在害我了。”
苏芷凝眼睛一亮,她自动过滤前后文,就只注意到那句“心有所属”,“是谁是谁?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情,快说,是哪家的公子?”
苏文卿看着苏芷凝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咽了咽口水,八卦果然是女人们的天性,不分年龄,不分古今!
苏文卿故意装出一副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低着头,“我......我......二姐姐就不要问了。”
苏锦笙在一旁冷眼看着苏文卿演戏,她朱唇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不轻不重道:“都是亲姐妹,有什么好害羞的,莫不是只是三妹妹随口找的一个借口?”
苏芷凝闻言嘟起嘴,“是啊,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苏文卿想回到两分钟前敲晕自己,瞎找什么借口,如今才是骑虎难下,这本书里但凡她能记得住名字的男性都和女主苏锦笙有关,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和光芒加身的女主抢男人,她只想离这尊佛越远越好。
“说啊,”苏芷凝催促道,“你说,我们保证不说出去。”
苏锦笙笑了笑,“三皇子文武双全,贵妃娘娘一表露出想为他挑选正妃的意思,安京城中多少名门贵女都争先恐后地递帖子,喜欢三皇子没什么丢人的,时不待人,三妹妹可要想清楚了。”
“谢世安,谢...谢公子,”苏文卿电光火石之间终于想起了一个和苏锦笙完全没有关系的男性,在这本玛丽苏大女主重生文中,谢世安简直是一股清流,他是唯一一个出场率不低,长得不错,并且对女主无感的男性角色。
原因嘛,咳,根据很多剧粉和书粉的推测,谢世安喜欢的绝逼是男主萧昀,否则怎么其他人都是为女主生为女主死,到他这里就是为男主生为男主死呢!
“你喜欢的人是谢公子?!”苏芷凝惊叹道,“这不可能吧?!”
苏文卿一边腼腆地点了点头,一边在心中大赞自己真是个天才,苏锦笙重生前和谢世安完全没有交集,她不用担心会撞到苏锦笙的雷区。
而且即使此事被传出去她也不怕,谢世安既然喜欢男主萧昀,那便是绝对不会娶她的,并且她也不用担忧流言蜚语,书中谢世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辟谣还不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小事。
苏锦笙:“可是我记得你和谢世安从未有过交集,即使宴会上遇见,你也只是行个礼就走。”
苏文卿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道:“幼时我入宫请安,曾蒙谢公子解围,所以我对谢公子一直心存感激和爱慕,由爱故生怖,是而我也只敢远远地望着。”
苏锦笙黛眉微蹙,她记得重生前替苏文卿解围的人是三皇子,而苏文卿也是因为此事一直喜欢三皇子,难道很多事情真的和她重生前不一样?
苏文卿瞄见苏锦笙面露不解,心中暗暗激动,果然要想洗白还是得先扰乱苏锦笙对她的认知。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苏芷凝惊讶道,“你的口风也太紧了吧,竟然连我也瞒着!”
湖边山坡上的小道上,谢世安和萧昀正并肩从马场往回走。
“那边好像是苏家的三姐妹,”萧昀向湖边抬抬下巴调侃道,“一个下午遇到三次,不知道和苏家有缘的是我还是你呢?”
湖边,苏文卿柔柔弱弱的声音如蚊子般小,“二位姐姐答应要保密的,可千万不能教父亲他们知道。”
苏芷凝不解道:“为什么,你既然喜欢他就应该早做打算啊,你这么一拖再拖岂非要生生错过这场姻缘!”
苏文卿红着脸,“我虽爱慕谢公子,但是我与他身份有别,今生我只求能够远远看他几眼就够了。”
苏芷凝恨铁不成钢,“你真是!啊,我要被你气死了!谢大人和谢夫人和王家那些人可不同,他们都是极其开明的人,从不在乎嫡庶礼法,何况你都没有争取怎么就知道不行!”
山坡上,萧昀用胳膊肘了肘谢世安,语气揶揄,“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啊,就不知道那神女有情,襄王是否有意呢?”
谢世安:......若他没记错,这位苏家三小姐两个时辰前遇到他的时候,还认不出他是谁吧。
萧昀一遇到风花雪月的事情反应比谁都快,他勾着谢世安的肩膀,戏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万一就是下午你指路的时候让人家姑娘芳心暗许了呢,人家姑娘迷路正焦急交加,你的出现宛如天人,然后一眼荡魂,一见倾心。”
“你看那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唱的,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啊!”
谢世安忍无可忍,他扒下在他肩膀上笑得前俯后仰的萧昀,“闭嘴。”
“哎呦,我的天啊!你这是耳背红了么?哈哈哈,我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谢大公子竟然会因为几句情诗不好意思。”
谢世安回头眯着眼看了萧昀一眼。
萧昀咳了一声,急忙识时务地比了一个封口的手势,他可一点儿也不想体会谢大公子的报复。
※※※※※※※※※※※※※※※※※※※※
注:
《国风·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国风·郑风·风雨》:“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十三章
看完候鸟回来的苏芷凝依然觉得不够尽兴,她在苏文卿房中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将她与王二公子从小到大的事情“秀”了个遍。
王二公子名叫王修晏,因为王家祖母的关系和苏家沾了些亲,是以苏芷凝与王修晏二人自幼相识,根据苏芷凝的描述,这位王二公子面如冠玉,貌若潘安,是安京城中不少名门闺秀的理想夫婿。
苏芷凝威胁道:“你可不能因为我和你说这些就喜欢上修晏哥哥,你若是要和我抢修晏哥哥,我会和你翻脸的!”
苏文卿对这个什么修晏的并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让这位‘姑奶奶’回房睡觉,“二姐姐放心,我爱慕的人谢世安,我生是谢公子的人,死是谢公子的鬼,我今生非他不嫁。”
苏芷凝放心下来,她嘟着嘴抱怨道:“其实其他人都还好,就是修晏哥哥他那个妹妹,眼睛长到天上去了,竟然还瞧不起苏家,觉得她哥哥只配娶公主,我每次和修宴哥哥说话都要被她冷嘲热讽半天,真真是气死我了。”
苏文卿撑着脑袋,十分不走心地敷衍道:“确实应该生气。”
苏芷凝激动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她一天到晚都把嫡庶挂嘴边,每次看到她那副嘴脸,我都恨不得上去抽她!”
苏文卿道:“确实应该抽她。”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你那枕头下到底有什么?我看你都往那里瞄了十几次了。”苏芷凝气冲冲地将茶点一放,起身便要掀起苏文卿的枕头。
苏文卿见势一颗心差点吓得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她急忙连拉带拽地扯住苏芷凝。
“没什么,我就是坐一天的车有点乏了,”苏文卿不动声色地笑着劝道,“明日是春宴,王家哥哥肯定会到场,若是再不睡,二姐姐可就要顶着黑眼圈去见王家哥哥了。”
苏文卿的话显然是戳中了苏芷凝的要害,她闻言枕头也不掀,嗑也不唠了,丢下一句“你早点休息”就飞奔回房。
苏文卿心有余悸地将枕头下的书往褥子底塞了塞,古代人的夜生活枯燥乏味,不是写字、作画,就是下棋和刺绣,对这四样事情都毫无兴趣的苏文卿,刚来的那段时间只能选择早早梳洗,去听周公老头讲课。
直到某日她为了研究逃离方案,在街市闲逛时发现了一个“神仙宝店”。
那家店乍一看是一个正正经经的书斋,但内室却收藏了市面上所有被禁的戏文话本,那文笔,那内容,才真真配得上文(香)采(艳)斐(非)然(凡)!
苏文卿来北山之前借了一本鹧鸪先生的新作,讲的是前朝摄政王和小太后之间种种风流韵事。
苏文卿昨日刚看到阴鸷暴戾的摄政王要把小太后摁床上,就被翠蝶以休息之名强行打断,在这种“激动人心”的情节上卡了一天,苏文卿既难耐又心痒。
苏文卿迅速洗漱卸妆后就支走了翠蝶,随后掏出枕头下的话本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这一看就看到四更天。
———
第二日清晨,苏文卿感觉自己刚睡着就被拍醒,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窗外,迷茫地望着床前的翠蝶。
翠蝶一边奋力将苏文卿从被窝里拉起来,一边催道:“小姐啊,您还是动作快点吧,大小姐和二小姐那边都快收拾好了。”
苏文卿身体被迫苏醒,可是精神还在沉眠,她呆呆地看着翠蝶点点头,随后又倒了下去,还顺手裹上被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堪称行云流水。
翠蝶气得胸口疼,她再次扒拉开苏文卿的被子,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别睡了,真的来不及了,这是什么?《南国多倩多艳词之摄政王与太后》?”
苏文卿闻言精神瞬间苏醒,她一把抢下翠蝶手中的书塞进枕下,装作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不是说春宴是赏花喝酒么,外面的天都还没亮呢,这漆黑一团的,赏什么花啊。”
翠蝶也没有多想,她一面将洗脸毛巾递给苏文卿,一面解释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需要先坐车再乘船,日中的时候才能到,正好可以赶上午膳。”
苏文卿的肚子听见如此漫长的行程十分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苏文卿摸摸肚子,幽幽道:“你帮我准备些点心带着吧,我怕我会成为第一个被饿死的‘名门贵女’。”
苏文卿咽下两块糕点后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被赵姨娘催着出了门,苏文卿拖着疲惫的步伐生无可恋地坐上马车。
苏芷凝凑过来指着苏文卿眼底的乌青惊道:“昨晚亥时不到我就从你屋离开了,四个多时辰你都干什么去了?”
苏锦笙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
苏文卿看见苏锦笙这种眼神就害怕,谁知道她又在心中琢磨什么去了,苏文卿急忙解释道:“我有点认床,昨夜一直没能睡着。”
苏芷凝没有注意到车内二人的气氛,她问完就将此事抛诸脑后,她拉着苏文卿晃了晃头上的步摇,“来来来,看看我今天的妆容如何?”
苏文卿看着苏芷凝眼中的期待哭笑不得,不得不承认苏家的基因确实厉害,苏家三个女儿,个个都长得不错,苏锦笙明艳华贵,苏文卿娇弱怜人,而苏芷凝则是活泼可爱。
苏芷凝这一身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不管是身上藕粉色的齐胸襦裙,还是发髻上栩栩如生的蝴蝶步摇,都能将她活泼的气质突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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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帮她扶了扶蝴蝶步摇,真心实意地笑道:“放心吧,你的那个王家哥哥一定会一眼就注意到你的。”
马车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到达目的地,旭日的阳光驱散了江上的白雾,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青山在江两岸连绵不断,各色各样的竹筏和扁舟漂浮在碧色的江水上,岸边的草地上,先到的公子贵女们正三五成群地谈笑说闹。
苏文卿刚一下马车就看见苏芷凝手舞足蹈地跑去和王修晏打招呼,王修晏气质亲和,有几分邻家哥哥的感觉,虽然长得不错,但是貌若潘安绝对是苏芷凝情人眼里出西施得出来结果。
也不知道王修晏说了什么,苏芷凝捂着脸,脸红了一片。
苏芷凝心无城府天真活泼,苏文卿见她这样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姨母笑。
笑完之后又觉得有几分失落,苏锦笙有她的闺中密友安平县主相陪,苏芷凝有她的青梅竹马王二公子相伴,她一人守在马车边倒是显得格外孤单。
不过这种落寞的情绪还没在苏文卿心中待上十秒就被她赶了出去,苏文卿叫来翠蝶低声询问道:“你有看到文三公子么?”
“文三公子?”翠蝶吃惊道,“小姐您找他做什么啊?文三公子可不是一个好人。”
苏文卿扯着翠蝶,压着声音,“你小声一点!你帮我看看他在哪,告诉我他是哪个就行了。”
翠蝶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环视了一圈后小声和苏文卿道:“就是东边柳树下穿着红粉色宽袍的那位公子。”
苏文卿装作若无其事地朝东边看去,只扫一眼就明白谁是文三公子,倒不是因为那件红粉宽袍,而是他那种常年流连于青楼的猥琐气质太过突出,特别是眼底下那比眼睛大三四倍的乌青眼袋,总给苏文卿一种他会随时死于马上风的错觉。
他身旁跟着两个长随,一个看起来老实敦厚,一个看起来机灵敏捷。
机灵敏捷的那个长随对苏文卿的目光十分敏感,苏文卿刚一看过去他就立马对上了她的视线。
苏文卿微微一愣,却见那长随十分轻微地向她点了点头。
苏文卿若有所思地向翠蝶吩咐道:“你看见文三公子左边的那个长随了么?等会儿你找机会把他单独叫出来,告诉他你的身份,然后说我有事相商,如果他什么都不问直接问时间地点,你就让他今夜子时来东侧花园。”
翠蝶道不解道:“如果他追问是什么事情呢?”
苏文卿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果他面露疑惑和不解,并且追问是什么事情,你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用约他来了,然后同样的话再去问问文三公子右边的那个长随。”
翠蝶似懂非懂地点头问道:“小姐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苏文卿挑眉嫣然一笑,“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苏文卿转身离开后,机灵敏捷的长随贼兮兮地凑在文三公子耳旁道:“公子,苏家的三小姐好像对您有意,她刚刚一直都在看你。”
文三公子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苏家三小姐?那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美人儿啊,苏家什么身份?她会对我有意?你没看错吧?”
机灵敏捷的长随道:“小人绝对不会看错的,她先是偷偷看了您好几眼,被小人发现后就假装若无其事地和身旁的丫鬟说话,临走前又恋恋不舍地往您身上看了几眼。”
文三公子闻言大悦,他思索会儿后道:“春宴这几日倒是幽会的好时机,若你所言属实,她肯定会派丫鬟来试探口风,你这几日没事就多去她丫鬟面前晃晃。”
“若事情办成……”文三公子摸着下巴笑得十分油腻,“重重有赏。”
“好嘞,公子放心,包在小人身上!”
第十四章
文三公子这边主仆俱欢,苏文卿那边心情也不差,连日来悬在心头上的事情眼见就要成功,苏文卿看谁都觉得亲切可爱。
苏芷凝大老远就看见了苏文卿,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亲昵地挽起苏文卿的胳膊,佯装抱怨道:“你去哪了?我都找你半天了!”
苏文卿见她满面春光的模样打趣道:“哟,这么快就和‘修晏哥哥’聊完了?”
苏芷凝红着脸,娇羞地骂道:“你不准叫得这么亲热,‘修晏哥哥’是我叫的!”
苏文卿故意摊手,“王家祖母与我们家有亲,王家哥哥自然也是我们的哥哥,我不叫‘修晏哥哥’应该叫什么啊?”
苏芷凝娇怒地跺着脚,“你......你就......你就直接称呼修晏哥哥为‘王公子’就好了,苏锦笙也是这么叫的。”
苏文卿见苏芷凝又急又怒十分可爱,不由逗道:“这样很不礼貌,祖母会训斥我的。”
苏芷凝白皙的脸颊羞得通红,“你明明和我说过你不会与我抢修晏哥哥的,而且,而且你喜欢的人不是谢公子吗?你昨晚还是说你生......”
苏文卿闻言想一榔头捶死刚刚作怪的自己,虽然苏芷凝声音不大,但周围还是有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苏文卿急忙认错,“对对对,王公子好,以后就叫王公子了,二姐姐你看,武陵江是不是好漂亮。”
苏芷凝:......这个话题转变得是不是有点过于生硬......
苏文卿亲热地回挽苏芷凝的胳膊,“你看那碧波千里。”
苏芷凝:“话说我刚刚好像看到谢公子了。”
“你看那苍山绿水。”
“等等,你看到谢公子了?他在哪??”
苏芷凝旗开得胜,她得意洋洋道:“哼,你现在知道着急了?”
苏文卿为了活命脸都可以不要,她晃着苏芷凝的手,撒娇道:“二姐姐。”
“就是......”苏芷凝注意力突然被周围的骚动打断,她扯着苏文卿,“我们是不是要上船了,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们的名字。”
......船有什么好上的!!苏文卿在心中咆哮,好歹也先给她指指哪个是谢世安啊!她方便以后看到绕道啊!!
碧波盈盈的武陵江上停靠着近百只竹筏和扁舟,南朝崇尚风雅,竹筏泛舟是近几年在世家贵族中慢慢流行起来的风趣,只是竹筏简薄,晋王妃担心安全,所以特意为女眷们准备了扁舟。
苏文卿和苏芷凝跟着晋王府的随从来到江边。
扁舟上,苏锦笙和一位穿着华丽的圆脸姑娘已经入座,苏文卿向她们打了一个招呼便要上船,谁知脚还没踏上去就被苏芷凝一把拽了下来。
苏文卿一脸懵逼地看了看身旁的这位姑奶奶,又看了看舟上那圆脸的姑娘。
苏芷凝气冲冲道:“你怎么在这里?”
圆脸姑娘长得不尖酸,却总是给人几分刻薄的感觉,她的语气十分不善,“你以为我想在这里么?要不是你缠着二哥哥,我怎么会上船上得迟了,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沦落到和你共乘一船!”
“二哥哥”三个字一出,苏文卿就猜到这位姑娘定是昨日苏芷凝骂了一晚的王修晏的妹妹王若焉。
“沦落?”苏芷凝圆圆的眼睛怒瞪着道,“说得好像我愿意和你共乘一船一样!”
苏文卿既尴尬又无辜,其实这二人的恩怨和她半毛钱都没关系,苏芷凝拽着她让不知情的人看起来倒像是她们俩合伙欺负王家姑娘一个人似的。
苏文卿见周围越来越多人往这边看,轻轻拉了拉苏芷凝的衣服,想化解僵局,“既然二姐姐不想和她共乘一船,不如我们去后面吧,后面也还有很多空船。”
苏芷凝不服道:“凭什么是我们去后面,要去也应该是她去。”
王若焉语气尖酸,“虽然王苏两家都属于南朝五大世家,但是苏家和王家却是云泥之别,在王家鼎盛之时,你们苏家给王家提鞋都不配,如今一个庶女还妄想嫁给我哥哥当正妻,你们家是不是没有教过你自知之明这四个字怎么写。”
苏文卿本来不想蹚这趟浑水,但是以她这位二姐的性格,这架若是吵不赢,船肯定是没法上了。
她故意笑得无害又天真,“哎呀,王家原来这么厉害吗,那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我只知道如今世家之中好像是以谢家为首啊。”
王若焉闻言和踩着了尾巴一样,她愤怒地指着苏文卿,“谢家是谢家,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提谢家。”
苏文卿一脸莫名其妙,然而王谢两家的历史她还没有补全,冒然开口她又怕被打脸。
就在苏文卿绞尽脑汁想琢磨出个应对之法的时候,端坐在船头一直一言不发的苏锦笙开口了。
“昔日王家鼎盛之时?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也好意思日日拿出来说嘴,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王家一代不如一代么?”
苏文卿:......大姐就是大姐,一个开口就让人想跪的女人.....
王若焉恼羞成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别以为我母亲看中你,你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我们王家还没定非你不可!”
苏锦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就算把你母亲叫来我也是这么说,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将方才的话讲给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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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王若焉一时语结,她愤愤地把丝绢一甩,将头扭到一边。
苏芷凝得意洋洋地拉着苏文卿踏上船,见缝补刀道:“有些人永远活在过去,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天天念叨着祖辈的功勋羞不羞啊,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哥哥和妹妹也是云泥之别啊。”
苏文卿哭笑不得,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被却被前方不远处正要上竹筏、身着淡蓝色广袖锦绣便服的公子给截了胡。
苏文卿认出此人正是昨天帮她指路的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对上她的目光后先是一愣,随后十分有礼地对她微微一笑。
苏文卿急忙回了一个笑礼,待那位公子转过头去后,苏文卿连忙扯了扯旁边苏芷凝的袖中,“二姐姐,那边那位公子是谁?”
苏芷凝抬头顺着苏文卿的手指望去,她疑惑不解,“修晏哥哥啊,你不是认识么?”
苏文卿回头一看,只见前面那条船的旁边只有王修晏一人,那位身着淡蓝色广袖锦绣便服的公子早已没了人影。
萧昀一边被谢世安拽着往后走一边不解道:“都要上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谢世安面不改色,“那船太靠前了,我们找一艘偏后一点的。”
萧昀了然道:“那是苏家三姑娘吧,你在躲她?”
谢世安脚步一顿,“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种人,一见面你能预料到未来她肯定会给你生活带来波折。”
萧昀道:“知道啊,这就是命中注定。”
谢世安回头,“不,这是命中犯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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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忙中期答辩,感觉这章写得有点乱,今晚我理理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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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两岸重山之间,百余条小船在武陵江上逆行而上,长一辈的官眷们已经在晋王妃的陪同下先一步乘马车离去,没有长辈的约束,少年们都不再拘礼,没过多久,各个船上的人就已经打成了一片,吟诗作对的,说笑打闹的......每条船上都是一片其乐融融......
除了苏文卿这叶扁舟......
这条小小的扁舟被划分成了三个世界,船头苏锦笙闭目养神,宛若误入凡尘的神女;中间苏芷凝和王若焉争吵不断,却唯独不敢再提苏家和王家;而船尾苏文卿沉迷美景无法自拔,她无数次想学土拨鼠“啊啊啊啊”的感叹——如果不是害怕引起众愤,被踢下船。
武陵江渐渐变窄,两岸的青山连绵不绝,如同水墨画一般。
又行数百米,江面逐渐只允许两条船并行,原来一览无余的江水也变得曲折蜿蜒起来,岸边奇峰怪石耸立遮住视线。
苏文卿倒坐在船尾,双手撑着下巴,正兴致勃勃地品味美景的最后几眼,她突然听见前方船只上传来整整惊呼,她眼睛一亮,急忙转过身。
只见扁舟行过弯道后竟是漫山遍野的桃花,粉白色的花瓣随着东风飘落漫天,最终铺满江上江岸,桃花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世间种种纷扰都被桃林隔绝在仿佛都留在弯道之前。
苏文卿站在船尾喃喃道:“桃花源......”
苏芷凝离苏文卿最近,她闻言问道:“桃花源?那是什么?”
苏文卿一愣,“就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啊。”
苏芷凝不解,“陶渊明?那是谁?”
苏文卿一时语塞,她忘记这是一本架空历史的书了,“呃,没事,不重要,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众诗人。”
“哼,故作清高。”王若焉在一旁讽刺道。
苏文卿:......行吧,故作清高就故作清高吧,反正她也不差这点人设了。
然而苏文卿没炸,苏芷凝却炸了起来,她狠狠地推了王若焉一把,“我忍你很久了,我和我妹妹说话又碍你什么事情了!”
王若焉没有想到苏芷凝会动手,她踉跄了几步,直接跌坐在船板上。
王若焉是王家的嫡女,被娇养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忍着泪便与苏芷凝厮打起来。
苏文卿一句无心的感慨引发血案,含泪也只能将报应咽下,她眼睁睁地看着战圈逐渐向船尾逼近,一边闪躲,一边劝道。
“二位姐姐别打了,大家都在看着呢。”
苏芷凝扭打时没有注意,一肘子挥向身后苏文卿的脑袋。
苏文卿捂着无辜受难的脑门,泪眼汪汪向后退道:“船上位置太小,二位姐姐施展不开,不如我们暂时存档,下船继续?”
王若焉:“闭嘴,你装什么可怜!”
苏芷凝:“你才应该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吼我妹妹!”
苏文卿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后退,“好好好,我闭嘴,我不说了,那能不能请二位姐姐尊驾向前几步,再退我就要掉水里了。”
苏文卿话音刚落,她后退的脚步就被船尾的甲板给绊了一跤,她抗拒不了牛顿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己坠入江河母亲的怀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着绀紫色束身锦服的男子夹带着漫天浅粉色花瓣从天而降,他在苏文卿落水前的瞬间揽住了她的肩膀。
苏文卿望着他凛冽的凤眼和棱角分明的俊容,心跳顿时快了半拍,身旁随风而舞的桃花瓣化作个个粉色泡泡,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有一个声音在苏文卿脑海中咆哮,这特么就是爱情啊!!
“天啊,三皇子!!”周围响起惊呼。
梦幻的粉色泡泡瞬间被戳破,砰砰的炸裂声将苏文卿炸得里外俱焦,从满眼冒着红心的失足少女到日了狗的愤世青年原来只需要一瞬。
苏文卿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被三皇子救回船上。
世间是否真的有冥冥之中的天注定苏文卿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坚信二十多年“人定胜天”的科学价值观在这一刻飞灰湮灭。
“苏姑娘,你没事吧?”因为身份显赫,三皇子萧延身上带有一种常年身居高位培养出来的威严,刀削般的脸颊令那双狭长的凤眼更显凌厉。
苏文卿尴尬地向后一退,就在她想要福身道谢之时,她的脚突然一崴,整个身体倒向三皇子的怀中,委屈的泪水顿时充盈她如秋水般的剪瞳,她娇弱地□□了一声,无力地想要扶着三皇子的手臂站起。
萧延托着苏文卿的胳膊将她扶起,狭长的凤眼中覆上几丝辨不出真假的关切,“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苏文卿:......原来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真的就不能停下,她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开始好莱坞影后般的表演。
“苏文卿”咬着薄唇,泪水积眼眶中就是不肯落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仿佛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忍耐,那模样看着真真是我见犹怜。
“多谢三皇子,我......我没事......”
萧延扶着苏文卿缓慢地走向船上木椅,“我观苏姑娘左脚行动不便,是不是适才被甲板绊住的时候扭着脚了?”
“苏文卿”低着头,鬓间的碎发半遮住眼眸,一滴泪水顺着白皙的脸庞流下,她虚靠在三皇子肩上,声音柔弱怜人,“没事的,多谢三皇子关心,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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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一听“左脚”就在心中大感不妙,果不其然,苏芷凝闻言立马叫道,“我记得大姐姐在祠堂推你的时候你伤的也是左脚,是不是一直就没痊愈?”
“苏文卿”故作慌神,她连忙摇头道:“不是的,和大姐姐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大姐姐温柔善良,对我们一向都很好。”
“温柔善良?”苏芷凝惊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
“苏文卿”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下意识地抓住三皇子的衣角不敢言语,叫不知情的人看上去倒像是常受家中二位姐姐的欺负似的。
萧延神色不变,他仿佛没有听到苏家姐妹们的口角,扶着苏文卿坐下后便要起身离去。
“苏文卿”语气娇柔,“多谢三皇子救命之恩。”
萧延微微颔首,“举手之劳,苏姑娘不必挂怀,崴脚之事可大可小,苏姑娘回去之后还是找一位太医来瞧瞧的好。”
三皇子回到他的船上后,苏文卿从“娇弱小白莲”的状态中恢复回来,沉默是今日的奈何桥,她一言不发地坐在船尾思考人生,两岸漫山的桃花也无法洗净她心中的悲伤。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么?曾经的苏文卿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然而现实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半炷香后,扁舟靠岸,苏文卿精神世界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只能行尸走肉般地任由划船的小厮将她搀扶下船。
“妹妹好演技,真是令姐姐我大开眼界。”先行下船的苏锦笙见小厮离去后,故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和苏文卿并肩向宴席走去。
“不过崴脚哪能这么快恢复,妹妹演戏也该从一而终。”
苏文卿心好痛,如今她就是舌灿莲花也解释不清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躺平、任嘲。
“妹妹可知三皇子为何不接你们的话?”
苏文卿茫然地望向苏锦笙。
只见苏锦笙朱唇微挑,素日淡漠高傲的脸上竟然露出细微得意和炫耀。
苏文卿:......这是气到崩人设了么......
苏锦笙低声耳语,语气充满挑衅,“因为比起娶你,三皇子更想娶的人是我。娶你只能获得苏家的助力,但是若是娶我,三皇子不仅能获得苏家的扶持,还能得到我外祖父征远将军府的支持。”
苏文卿一脸迷茫地望着苏锦笙远去的背影,直到在宴席上入座后才想明白苏锦笙话中用意。
苏锦笙知道她和赵姨娘在谋划文三公子的事情,也已经做好要用三皇子萧延代替文三公子的准备,苏锦笙是在故意刺激她的嫉妒心,逼她兵行险招。
想明白这点的苏文卿流下两行绝望的清泪......
所以她就说啊,她这个在和谐社会主义环境下长大的单纯少女是斗不过这些在封建主义毒液中泡大的宅斗怪的,上天是不是对她太过残忍了,她弱小的肩膀扛不起这项艰巨任务啊啊,她现在开个学堂去给她们讲解八荣八耻荣辱观还来得及么??
※※※※※※※※※※※※※※※※※※※※
作者:你往前方看。
苏文卿迷茫:前方,前方有什么?
作者:修罗场预警。
苏文卿:......
第十六章
不管是什么样的宴席,苏文卿最爱的就是吃这一个环节,因为吃东西的时候不仅能够理直气壮地不说话,还能缓解各种因为接不上话而让对话陷入沉默的尴尬。
晋王妃将宴席设在桃林之中,席上菜肴精巧别致,粉白色的花瓣随风而舞,落在樽中秋露白之上,清冽的酒香混杂桃花的清香,将“风雅”二字发挥到极致。
酒过三巡,晋王世子招呼众公子贵女来到桃林旁的山溪处。
苏文卿还在走神怀念适才没吃完的水晶桃花冻,再一回神,就看见众人已经默契十足地沿着溪边两岸席地而坐了。
苏文卿急忙拉住偷摸向后走的苏芷凝,低声询问道:“怎么一回事啊?这是要做什么?”
苏芷凝着急地想将衣袖从苏文卿手中扯出,扯了几下见无果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借用苏文卿挡住王修晏的视线。
“花盏酒令!!你没玩过么??你看见最上游那些桃花灯了么,每盏灯上面都托着一盏酒,酒杯底下刻着字,等会儿他们会从把这些花灯依次放入溪水中,花灯顺流而下,停在哪个人身边,哪个人就得以酒杯下面的字为主题,或吟诗,或画画,或弹奏。”
苏文卿:???没有人告诉她春宴这么危险啊!!这让她这个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外来人口怎么办??
苏芷凝道:“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后面找个位置,等会儿修晏哥哥该注意到我了。”
苏文卿一把抓住转身就要离开的苏芷凝,“位置的前后有什么讲究?”
苏芷凝语速飞快,“他们为了花灯能停,挑的都是浅溪,一般花灯在前面就会停下,只有极小的几率才会飘到后面。”
“走走走,”苏文卿当机立断挽上苏芷凝的手臂,“我和你去后面。”
苏芷凝边走边狐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素日里你不是最爱这种活动么?若是按照你以往的性格,你该找个花灯最可能停的地方才对啊。”
苏文卿打着哈哈装傻笑过,她指着最后面的席位道:“最后那里还有两个位置,我们去那儿?”
苏芷凝道:“你这也太明显了,苏家好歹也是五大世家之一,坐那里若是整局都没有被轮到,最后也会被众人起哄出来表演的。”
“那里那里,”苏芷凝激动道,“中后间,不显眼,还正好在修晏哥哥的视线之外。”
苏文卿望着席前溪道上的大石头,眼中满是怀疑,不过有道是不听前人言,吃亏在眼前,苏芷凝一看就是个中老手,苏文卿决定相信她一次。
苏文卿猫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熬了一个多时辰,眼看酒令将尽,正想对就她一条狗命的苏芷凝吹几个彩虹屁,就看见一盏桃花灯跌跌撞撞地从上游顺流而下,撞进她面前大石头的怀抱中。
苏文卿满脸震惊地扭头望向苏芷凝,却正好抓住苏芷凝不动神色地要将蒲团和案几往旁边移。
苏芷凝尴尬地笑了笑,“三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点小事想必也难不倒三妹妹。”
苏文卿欲哭无泪,什么样样精通啊,她是十通开了九通,就只剩下一窍不通了!!
上游催鼓令响,苏文卿声泪俱下,“二姐姐!!”
苏芷凝急忙起身,“别急别急,姐姐帮你将花灯取上来。”
苏文卿:......姐妹本是不同林的鸟,大难临头会各自飞也是常事,她不应该对人性绝望。
苏文卿在愈敲愈急的击鼓令中含泪饮下盏中酒,她翻开酒盏,只见盏底刻着入木三分的“以春为画,以愁为诗”两行小篆。
苏文卿:......汉字真是一门奇妙的学问,为什么这八个字拆开来她都认识,合起来就看不懂了呢???
苏芷凝伸着脑袋,看到题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还行还行,诗和画都是你拿手的,我见你上个月画的那副‘临江仙图’就很不错,不如你就画那个?”
苏文卿好想哭,拿手什么拿手啊!《临江仙图》是什么她都不知道!!!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如此希望她的身体能被控制!!
两位穿着粉色襦裙的婢女撤下苏文卿面前案几上的茶水,将墨纸砚一一摆好,最后含笑又恭敬地双手将毛笔塞入苏文卿手中。
苏文卿哭了,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别急别急,”苏芷凝道,“要不然先作诗,你向来文采斐然,随便先填几句诗上去!”
随便??那是你们古人才有的技能吧,我一个现代人只会随便解两个二元一次方程.....而且还只是在高考之前。
“苏姐姐别害羞啊,早听闻苏姐姐才情出众,前面多少砖都抛了,总要让我们看看玉长什么样啊。”对岸几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公子起哄道。
“呵,别是才情都是吹出来的,实际上只是徒有其表吧。”有鼓励的地方就有嘲弄,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快啊,”苏芷凝催道,“你看这些人都说成什么样子了,别害羞了。”
苏文卿虽然也很想像小说电视剧里的女主一样,洋洋洒洒地画上一副《万里江山图》,然乎狠狠打这些说风凉话的人的脸,但是问题是她不会啊啊!!!
“我就不能弃权么?”
苏文卿决定从今以后足不出户,老死家中。
“弃权?”苏芷凝激烈反对,“不行!你若是弃权苏家的脸都要被丢光了!那我以后还怎么见修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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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被苏芷凝拖起,她努力回忆兴趣国画课上牡丹的画法,硬着头皮在宣纸上随意画两三朵前后半叠的淡粉牡丹。
苏芷凝道:“天啊!这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新画法么?这也太好看了吧。”
旁人见到惊呼纷纷要苏芷凝传过去,苏芷凝叉腰打断道:“还没题诗呢,激动什么!”
苏文卿脖子僵硬地扭过去望着苏芷凝,“还要题诗......啊?”
苏芷凝指着酒盏上的小篆,“‘以春为画,以愁为诗’啊,如果我没理解错这愁应该也要和春有关。”
苏文卿迟迟没有下笔,直到墨水快滴落在宣纸上时才反应过来,反正是架空历史,他们连陶渊明都没有,是不是意味着她能随便使用唐诗三百首?
她望着漫山的桃花灵光一闪,提笔写下‘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苏芷凝扯了扯苏文卿的袖子,“不是不是,是春愁,而且是作诗,不是背诗!”
苏文卿:......不是,为什么你们没有陶渊明却有白居易???你们是对田园诗派有什么歧视么???
不过苏文卿如今自身难保,她也分不出精力去管田园诗派的死活,她涂去那两行,祭出高考编作文的绝招,绞尽脑汁......
桃花源里东风软,人倚桃花空绸缪......
嗯......香泉露白胭脂冷,酒酣醉醒说风流......
苏文卿还来不及审视自己的狗爬字,宣纸就被传了出去。
“不错不错,寥寥数笔就画出牡丹的雍容之态,甚妙!”
“是啊是啊!而且这种画法见所未见,莫不是苏三姑娘你自创的?”
被点名的苏文卿尬笑了几声,心中对齐白石拜了又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白石爷爷莫要怪我!
“就是这个字......嗯......”
“就是这种字也好意思称才貌双绝,呵。”王若焉看也未看,满脸嫌弃地将它向前一传。
“字虽有待提高,但光是这种独创一派的画法,就足以担得起才华横溢。”王修晏摇头笑道。
坐在一旁的萧昀接过画来看后一口酒喷了出来,四周纷纷对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王若焉道:“五皇子殿下也觉得太过惨不忍睹了是吧?三岁稚童信笔涂鸦怕是也比这个要好。”
萧昀轻轻一笑,将画递给了谢世安后解释道:“王姑娘误会了,我只是被这种画法惊艳到了。”
王若焉偷偷看了一眼谢世安,脸色不好地冷哼了一声。
萧昀见周围人都将注意力从他们边转离后,才勾上谢世安的肩膀,凑了过去。
谢世安嫌弃地瞥了一眼萧昀衣袖上的酒渍。
“这位苏三小姐还真是妙不可言啊......你知道她这首诗出自哪里么?”
谢世安没看出来还有出处,他闻言起了一点兴趣,“嗯?”
萧昀贼兮兮地低声道:“最近黑市上有一本话本流传甚广,叫做‘摄政王与太后’。”
谢世安:“摄政王.....与太后?”
萧昀瞧见谢世安一脸‘这是什么玩意’的表情补充道:“讲的是前朝摄政王与太后之间的风流佳事,是鹧鸪先生的新作,而苏三小姐适才所作的那首诗则引用了书中之句——‘梨花枝头空绸缪,深情缱绻说风流。’”
谢世安闻言咳出口中的酒,他不确定道:“你说是谁?鹧鸪先生?”
萧昀道:“对啊,就是那个专门写禁/书话本的鹧鸪先生,怎么,你认识?”
“不,”谢世安收回一言难尽的表情,丝毫没有犹豫地否定道,“我不认识。”
※※※※※※※※※※※※※※※※※※※※
谢世安:很慌,家里有一个爱写小黄书的母亲怎么办。
作者:莫慌,未来你还会有一个爱看小黄书的夫人。
注:“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桃花源里东风软,人倚桃花空绸缪,香泉露白胭脂冷,酒酣醉醒说风流。”编的。
“梨花枝头空绸缪,深情缱绻说风流。”编的。
第十七章
苏文卿别具一格的画法和丑出天际的字掀起一阵热议,几轮过后,众人的注意才被英国公家嫡女的霓裳舞吸引了过去。
唯余苏文卿一人还在尴尬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好不容易熬回到房间,苏文卿如同鸵鸟一般将头埋进被褥中,“呜呜呜呜呜——我再也不要出门了!!!”
“小姐。”翠蝶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苏文卿长叹一口气,翻了个身,双臂大张仰躺在床上,“进来吧。”
翠蝶一推门就看见苏文卿粗鲁不雅的躺姿,她张着嘴,一下忘记了词。
苏文卿手臂一弯捂住眼,过了十秒,起身时已经恢复平素的随和,她笑着问道:“怎么了?”
“对对,”翠蝶终于捡回了失落的舌头,“文三公子的长随已经答应了。”
苏文卿激动的站起身问道:“他是怎么答应的?”
翠蝶道:“我一和他说小姐您有事想和他商量,他立马就答应了,什么也没有问,而且看起来还十分高兴的样子。”
翠蝶顿了顿又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我本来以为很难才能等到他落单,结果您们的船一走我就看到他一个人在旁边,倒像是故意在我面前晃悠一样。”
苏文卿沉吟不语,赵姨娘和她说过,安排文三公子和苏锦笙之事是用了她的名义,她与此人之前素无交集,此人一听她有事相商,问也不问便答应前来,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在此人的认知中,她和他之间有某种联系,由此可见,此人八成就是赵姨娘收买之人。
至于为何他会故意在翠蝶面前晃悠,难不成是因为早上她去认文三公子是谁的时候让他错以为她有事情要找他?
苏文卿第一次感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差点热泪盈眶,她握住翠蝶的手道:“好翠蝶,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准备一下,今晚便和我一起去见这个长随。”
是夜,苏文卿贼兮兮地将翠蝶拉入房中。
翠蝶看见桌上的麻袋、宽布绳和木棍双脚一软,“小......小......小姐,您......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苏文卿笑得如同佛口蛇心的后娘,她拉着翠蝶来到桌边,将麻袋、宽布绳和木棍往她怀中一塞,“等会儿你趁我和那个长随说话的时候,绕到他身后直接用麻袋将他从头套住。”
翠蝶吓得将手中东西一丢,后退几步,摔坐地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我......我......小......小姐,我......我不行的。”
苏文卿五官扭曲,伸手揉了揉被木棍砸中的拇指,“没事没事,别哭,那这样,你去和他交涉,先稳住他,说我等会儿就到,我来用麻袋。”
亥时末,翠蝶被苏文卿半威逼半利诱地来到东侧花园。
翠蝶望着躲在墙根拐角处,拿着麻袋的苏文卿,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样的主子啊!!!原来好好一个柔弱内敛的名门贵女怎么落个水就没了呢??
苏文卿拿着麻袋左右比划了一下,“不行,得找块石头,我没他高,这样没法直接从他头上往下套。”
翠蝶看见外表如柳枝般娇柔无力的苏文卿混不吝地挽起袖子,独自一人将一块大石头滚到墙角,顿时生出了一种我可能活在梦里般玄幻之感。
苏文卿捡起麻袋站在石头上踩了踩,确定牢固后对翠蝶扬了扬下巴,“去吧,一定要注意让他走我这一侧。”
翠蝶一步三回头地含泪望着苏文卿,最终在苏文卿笑容不改地注视下来到花园中间,她局促不安地在凉亭前等待文三公子的长随到来,默默在心中将苏文卿教她的话背了一遍又一遍。
“翠蝶姐姐好。”长随如鬼魂般骤然出现的声音将翠蝶吓得跌坐在地上。
长随急忙将她扶起,他见她脸色苍白连声道歉道:“我该打我该打,翠蝶姐姐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翠蝶后退两步,艰难地笑了笑,“我家三小姐说这儿太显眼,她怕被人看见,她让我带你去假山后头。”
“您家小姐也太小心了,我家公子又没有来,”长随笑得如同一只皮猴,“那就劳烦翠蝶姐姐带路了。”
翠蝶心中紧张,完全没有注意长随说了什么,眼见拐角处将近,翠蝶一边手心冒汗,一边不露神色地将长随往墙根边挤。
长随顽皮地打趣道:“翠蝶姐姐是第一次帮您家小姐做这种事情吧,没事,多做几次就好了,我家公子原先看中我家大夫人房中的一个丫鬟,我第一次帮他们望风的时候比您现在还紧张一些呢......”
翠蝶脑子一片空白,她只能凭本能尴尬地笑了笑。
苏文卿眼见目标越来越靠近,她双手拿着麻袋两边深吸一口气,一,二,三......
卧槽......
眼见成功在即,谁知裙摆君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与墙头的月季相拥得难分难舍.....
苏文卿被这不争气的裙·恋爱脑·摆拖住后腿,一时被挂在月季藤不上不下。
长随听见动静正要回头......
翠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咬牙把心一横,“哎呦——”直接向侧一摔,砸到身旁长随身上。
长随被砸得有些蒙,他急忙扶住翠蝶,关心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差点被铺天盖地笼罩而来的猪粪味给熏晕了,等他回过神来,他的世界除了猪粪味便只剩下一片漆黑。
“快!拿绳子绑牢!”苏文卿带领翠蝶将长随绑成了一个粽子。
“苏三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快放开我啊!”长随一张口就感觉麻袋上的猪粪要掉进自己嘴里。
苏文卿压低声音凶神恶煞地拿着木棍敲了敲长随的背,“闭嘴!苏三小姐是谁?再出声有你好看!”
“你搬脚,我搬头,抬去后面。”苏文卿一边对翠蝶使眼色,一边俯身搬起麻袋。
就在苏文卿俯身的那一瞬间,翠蝶看见苏文卿绑在后腰上的匕首,翠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小......不不......您......您......怎么还带着刀......刀??您这是打算杀了他么??”
苏文卿阴森地一笑,故意吓唬麻袋中的长随道:“若是不老实,就杀了。”
长随闻言吓得哭出了声,“女侠饶命啊!!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女侠,求女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人一回吧!!”
苏文卿和翠蝶搬了两下没搬动,她将麻袋往地上一放,叉着腰凶道:“闭嘴!”
翠蝶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小......这......这怎么办。”
苏文卿一咬牙,“用滚的。”
于是长随就被苏文卿主仆二人硬生生地用滚雪球的方式,慢慢滚向花园南角废弃的库房。
“啊——”长随的头磕在了花坛的砖头上......
“嗷——”长随的脸与大地来了一个零距离接触......
“喔——”长随被铺路的鹅卵石压着了身上不可描述之处......
苏文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能不能别叫得这么销魂!”
长随心中有苦难言,他眼睛在黑不透光的麻袋中贼咕噜地转着,“不如这样女侠,我们商量一下,您松了我的脚,押我过去,这样您也省事些。”
苏文卿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前路,略一思索,“行,你要是敢跑就给我等着!”
“不跑不跑!”长随连忙点头表忠心。
苏文卿解开长随腿脚处的宽布,将绳结扎在他的腰处,“行了,起来吧,你推着你走。”
“好的好的,”长随连忙起身,结果就在起身的那一刻,他猛得推了苏文卿一把,飞快地掉头而逃。
苏文卿强忍手心磨破伤口处传来的整整火辣辣的痛,看准长随的奔向光明的步伐,一拉,一扯。
“砰——”长随摔了一个狗吃屎。
苏文卿愤愤地踹了他几脚,“我就知道你这种人不能相信!还好我留了一个心眼,在你脚上绑了个死结!”
苏文卿将他重新绑成了个粽子后再也不管他的哀嚎,连踢带踹地将他滚入花园南角废弃的库房中。
翠蝶担忧地看了一圈库房所处的地势,小声在苏文卿耳旁道:“这里虽然偏僻,但白日总有人来,万一他一直嚎叫......”
苏文卿喘了几口气平复呼吸,随后拔出腰上的匕首。
翠蝶吓得花容失色,“小......您真要杀......杀.....。”
苏文卿没有作声,她隔着麻袋边摸边找到长随嘴巴的位置,然后在他嘴巴处的麻袋上割了一道缝,将随手从后厨弄过来的抹布塞进他嘴巴中,挑眉递了一个调侃的眼神给翠蝶。
翠蝶脸颊微红。
苏文卿起身弯腰拍了拍长随的脸,“乖,你若是听话,安安静静的,我后天就放了你,但是你若是敢再逃跑,哼......”苏文卿留下一句意味深长地冷笑就起身离去。
翠蝶全程紧张地大气不敢出,她跟着苏文卿走出库房门之时内衫已经全被汗水浸透,“小......小姐,您这......他......他那......”
苏文卿大事方定,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她安慰道:“没事,过了明天就放他出来,他心思不纯,必定不敢声张。”
翠蝶见苏文卿手中握着的木棍疑惑道:“小姐您怎么不干脆打昏他,这样不是能够防止他出声么?”
苏文卿语噎,打昏?那是电视里武功高强的大侠才会的技能吧,她若是一棒子下去没找准地方岂非直接开瓢??她可不想下半辈子在大牢里度过.....
翠蝶没有在意苏文卿复杂的神情,她偷偷看了一眼库房木门,“我们就将他留这里?不需要派人来看守么?”
苏文卿笑得如同一只狐狸,她拍着翠蝶的肩膀道:“自然是需要的,看守的人就是你啊。”
翠蝶快哭出来了,“小......”
苏文卿捂着她的嘴,“嘘,除了你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还能相信谁,我倒是想留下,但是我若一夜不归,赵姨娘肯定会发现,就一晚,明早我就过来陪你。”
翠蝶被苏文卿这一番话说得热泪盈眶,恨不得用粉身碎骨来报,她头脑一热答应道:“放心,这儿就交给我,您快回去吧。”
苏文卿走后,翠蝶回到库房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看见被包成粽子捆在柱子上的长随不断蠕动......
嘤嘤嘤——这里真的好可怕啊!!小姐我恨你啊啊啊!!!
第十八章
苏文卿穿着又一条英勇牺牲的裙子,一边哼歌一边蹦蹦跳跳地回到房间,赵姨娘收买之人已经被她困住,明日无人能对文三公子下药,不管是赵姨娘的计划还是苏锦笙的计划都没办法进行,她指着镜子中的自己赞叹道:“你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次日清晨,苏文卿早早洗漱,打算和赵姨娘请个安便去找翠蝶,谁知这安一请便请了一早上。
赵姨娘亲切热情地执着苏文卿的手拉起家常,其中苏文卿无数次地想开口告辞都被赵姨娘强行打断。
苏文卿知道赵姨娘将她留在这里是为了让她等会带苏锦笙去计划的地点。
不过......苏文卿颇为闲逸地抿了一口茶,下迷药的人都被她关起来了,这场大戏怕是等到天黑也没法上演,她,无惧无畏!
“听说三妹妹有事找我?”苏锦笙身穿一袭月华色的长裙,步伐优雅华贵,眼神划过苏文卿之时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目光。
苏文卿死猪不怕开水烫般咬了一口手上的茶点,瞪吧,反正目光是杀不了人的。
“是啊,”赵姨娘笑道,“文卿这孩子等你很久了,她说北边春花开得正盛,想约你一起去赏春,但是又怕你还在怪她。”
苏锦笙卷长的睫毛下眼神意味不明,再抬眼时已经恢复平静,她笑着对苏文卿道:“三妹妹做了何事让你觉得我应该怪你?”
苏文卿对上那双明艳中夹杂着倔强的眼眸,脑海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个想法,苏锦笙在最后给她机会,如果她现在将一切全盘托出或者阻止,往事种种,苏锦笙都不会再追究。
苏文卿:!!!这是一个机会啊!!!能傍上女主这条金大腿,谁还管姨娘啊!!
“大......”
“哈哈,可不是么!”赵姨娘打断苏文卿,踏着莲花步走到苏文卿和苏锦笙的身边,“我就和文卿这个孩子说你不会怪她,她非不相信,姐妹之间吵嘴有什么怪不怪的!”
“不是,大......”
赵姨娘领着苏锦笙入座,笑道:“你看她这孩子,又着急了,你今天若是不陪她去赏春,我怕她这几天都要睡不好了呢。”
赵姨娘不留痕迹地掐着苏文卿的胳膊,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你要想清楚了,用的可是你的名字。”
苏文卿才不在乎这些,作为一个知道结局的剧中人来说,她怎么可能放着一支潜力股不投来投炮灰股,她已经看见八抬大轿和无数小鲜肉在召唤她了!!
“大姐姐,姨娘她......”
苏锦笙明媚的丹凤眼扫视了过来,眼神中露出一丝她自己也没能察觉出来的希翼。
“苏文卿”睫毛颤动,楚楚可怜,“姨娘她也是一心在为我们好,她见我们这段时间关系不如以往亲近,是在替我们担心,若是大姐姐不愿去,那就算了,没什么的。”
苏文卿:......好的呢!看来她这条路是洗不白了呢!
苏锦笙眼神恢复冰冷无波,她朱唇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嘲笑,“三妹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是不去岂非又要被扣上一个不体察长辈用心良苦的罪名,不知道三妹妹打算何时去?”
赵姨娘笑道:“今日午宴晋王妃设在北苑,你们现在过去,赏完花就能直接用午膳,还不用来回的奔波。”
苏锦笙展颜一笑,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三妹妹觉得如何?”
苏文卿:苏文卿觉得不好,但是她刚被剥夺发言权。
“苏文卿”楚楚动人的眼睛中闪现出欣喜的光彩,“大姐姐愿意和我去么?”
苏锦笙不愿再和她演姐妹情深,她起身和赵姨娘福身行了一个礼,转身向外,“自然,走吧。”
赵姨娘在趁苏锦笙转身,急忙凑到苏文卿耳边低声道:“北花园南面最里面的那件厢房,文三公子已经被带过去了,你把握好时间,到时候我会将晋王妃一群人引过去。”
苏文卿:???
苏文卿:!!!
她抓错人了????????
苏锦笙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苏文卿”亲昵地挽着苏锦笙的手,“没事,大姐姐我们走吧。”
一路上,苏文卿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文卿”和苏锦笙都饰演了哪些姐妹情深的唇枪舌剑,她脑海中的广阔辽源已经被千万匹草泥马践踏成荒漠,万千句隐藏在飞扬的尘土中的“卧槽”都不足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
她只是在走向是婚姻的坟墓么?不,不是的,她是在走向人生的坟墓,千刀万剐的结局!!!
“我与你一同长大,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弄懂你到底想要什么。”苏锦笙扯着自嘲的笑容说道。
“苏文卿”不留痕迹地与躲在假山后那个老实敦厚的长随对视一眼,乖巧地笑道:“姐姐从小护我,我最想要的便是能看到姐姐有一个好归宿。”
苏锦笙顺着“苏文卿”的目光看了一眼,冷笑道:“若无意外,父亲八成会让我和三皇子联姻,你觉得三皇子这个归宿如何?”
“苏文卿”笑容一僵,她垂眸掩饰去眼中的嫉妒和恨意,“三皇子人中龙凤,未来说不定就是天下之主,姐姐若能嫁给他自然是极好的。”
苏锦笙含笑不语。
“苏文卿”笑道:“逛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去前面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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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笙笑容难辨,“好。”
“苏文卿”回头向跟在她们身后的两名丫鬟吩咐道:“你们去取些茶水来吧,我和姐姐在前面的凉亭等你们。”
苏锦笙的丫鬟没有动,她在等待苏锦笙的同意。
苏锦笙瞥了一眼望着自己的苏文卿,笑着吩咐道:“去吧。”
“苏文卿”与苏锦笙在凉亭中相对而坐,按照计划,此时长随已经将文三公子引入房中,他放好迷药之后便会出来,届时只需“苏文卿”再找借口离开,此处便只剩下苏锦笙和文三公子俩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文三公子的长随却迟迟没有出现,“苏文卿”渐渐有些焦虑。
苏锦笙假意关心道:“妹妹是不是吹了风不舒服?那俩个丫头怎么还没有回来,不如我替你回去拿一件披风吧?”
“苏文卿”急忙扯住苏锦笙,“这种事情怎可劳烦姐姐,姐姐这不是存心想令我愧疚么,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不是三皇子么?他怎么来这种偏僻的地方?”苏锦笙指着另一边故作惊讶道。
“苏文卿”急忙回头,只见三皇子萧延走进了那间计划中文三公子本该在的房间。
“砰——”一声香炉落地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苏锦笙急忙站起,“怎么回事?别是三皇子出什么事情了吧?”
“苏文卿“心中一紧,房内有迷药,若是让苏锦笙和三皇子共处一室......
“姐姐,若三皇子真出什么事情,你我过去不仅无济于事,还可能会拖后腿,不如我在这里看着,你去找人。”
苏锦笙朱唇滑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笑,“好,那你自己小心。”
“苏文卿”见苏锦笙彻底没了身影后轻手轻脚地来到厢房窗边,她透过缝隙看见三皇子面颊潮红双手撑着桌案正在竭力调息,桌上烟炉纸墨被打翻一地,屋内除了他空无一人。
“苏文卿”袖中双拳紧握,她不像苏锦笙有一个征远将军府出身的母亲,她争不过苏锦笙,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机会,若是她与三皇子共处一室被人看见,父亲为了保全苏家的名声,定会让她代替苏锦笙与三皇子联姻,若是她放弃了这个机会,嫁给三皇子的就只会是苏锦笙。
“苏文卿”的想法苏文卿听得一清二楚,她绝望地在心中咆哮,什么叫恋爱脑?这就是恋爱脑!难道最先应该想的不是为什么文三公子会不见了!!!为什么三皇子会来这种地方么????
“苏文卿”打定主意后便推开房门,她吃惊道:“我在外面听到动静,三皇子您没事吧?”
萧延看见“苏文卿”进来后顺手带上房门的动作,他双眼通红,“滚,出去。”
苏文卿:卧槽卧槽卧槽,姑娘你动作太明显了,完了完了完了,主角得罪了,反派得罪了,她该怎么在这个悲惨的世界中活下去啊!!!!
“咔嚓。”一声上锁声响起,房门被人从外面给锁了起来,凌萧身法敏捷地两步登上假山,他坐在假山上对站在下方的苏锦笙得意地抛了抛手中的钥匙。
屋内,“苏文卿”惊慌失措地向三皇子走去,“您这是怎么了?”
萧延挥开“苏文卿”想要扶他的手,聚气于掌,一掌震碎了面前木桌。
“苏文卿”被推得踉跄了几步,跌足在地上,眼看三皇子下一掌便要向她袭来。
“靠,和剧情不符啊!!!!”
“欸,我能说话了???”
“好汉饶命!这都是误会!!!”苏文卿一边求饶一边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躲去,谁知再一抬头却看见三皇子那一掌并没有向她击来,而是震昏了自己。
反转太快,苏文卿有点懵。
但是这种情况她显然不适合待在房中,且不说清白不清白的,万一三皇子下手没轻没重将自己打死了,那她岂不是要被砍头?!
苏文卿将房间的门窗挨个试了一遍的同时也不断在脑中分析局势,三皇子以为此局是她所布,那一刻想杀她之心绝对不是她的错觉。三皇子想娶的人是苏锦笙,所以不会允许自己在订婚之前和苏锦笙的妹妹发生什么关系,他最后宁愿打晕自己也没有动她是因为顾忌苏家?
苏文卿搬起房中木椅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向窗户,既然如此,书中三皇子为何还是娶了“苏文卿”?
木窗被砸出一个大口,苏文卿不顾扎手的木刺踩着凳子爬了出去。
她在跳出来的那一刻猛然反应过来,书中晋王妃一行人赶到后一直是“苏文卿”在哭泣,三皇子从头至尾未发一言,唯一提到的一句就是‘床上三皇子和苏文卿衣冠不整’。
所以书中三皇子打晕了自己后苏文卿自导自演出了一场戏?逼得三皇子有口难辨,不得不在皇上和苏家的逼迫下娶了“苏文卿”?难怪书中苏锦笙重生后那一世三皇子对“苏文卿”这么冷淡,被这样摆了一道能喜欢上才有鬼吧!
苏文卿逃跑的脚步一顿,那就是说等会等晋王妃她们来的时候,她的身体会有很大的可能性再次不受控制,在她们面前哭诉三皇子轻薄了自己????
“你们别说,这一片花园我还真没来过,这满园的梨花开得确实好看。”晋王妃一行人的声音在隔壁园中响起。
苏文卿骂了一句娘,急忙往反方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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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北边花园另一角,谢世安一人站在莲池水榭中,他取下信鸽足上的密报,端方如玉的面容上难得凝重,这封密报是他派去北边潜入北蛮王帐的密探九死一生传出来的消息。
若北蛮狼王病重的消息属实,他倒是可以好好谋划一番,令他们暂时分不出身来对付南朝。
谢世安一边盘算着北边各方的局势,一边打算拆开竹封查看密报的内容。
另一边,苏文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触发了名为“倒霉”的多米诺骨牌,要不然怎么倒霉的事情层出不断。
她只是想趁着她还能掌控身体的时候逃离晋王妃她们的视线,结果就在转身之时左脚绊住右脚,最终摔倒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晋王妃那一群人。
生死攸关之际,苏文卿哪里还顾得上虚礼客套,她装聋作哑地爬起就跑,丝毫不顾身后夫人们各式各样的呼唤。
她慌不择路地边跑边回头看,直接撞上了站在水榭旁的谢世安。
谢世安手一抖,手中还未来得及拆的小竹封在重力的作用下脱手而出,谢世安急忙要去接,然而却在关键时刻被苏文卿一把抓住了胳膊。
谢世安眼睁睁地看着竹封与他擦指而过,最终投入莲池的怀抱。
谢世安:......
竹封轻小,落入水中也毫无声响,苏文卿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撞落了什么。
苏文卿眼见赵姨娘的俩个女使已经从月门中追出,她双手紧紧地抓住谢世安的胳膊,语气恳切,“我来不及解释,我等会可能会哭,能不能请你阻止我?”
谢世安望着飘在水中隐隐有下沉之势的竹封,周身不由自主地由内向外散发出来一阵寒气,他半眯着眼,表情介于温润如玉和咬牙切齿之间。
“我,应该,怎么,帮,你?”
苏文卿正在和命运的镰刀赛跑,全身心都放在后方紧追而来的大部队身上,丝毫没有感觉到身边温度莫名的下降。
“任何方法都行,拜托!!”
“三小姐,您跑什么啊,晋王妃她们在叫您呢。”
苏文卿身体不受控制地回头,“她”低眉垂眼,眼眶中盛满泪水,还未来得及开口......
“砰——”谢世安一脚将她踹下了莲池。
“天啊!三小姐!”
“来人啊!三小姐落水了!!”
苏文卿落水的那一刻先是惊喜地发现自己身体恢复了,随后惊喜就变成了惊吓,特么她不会游泳啊!!
谢世安当然不可能真看着苏文卿淹死,他在苏文卿落水的下一秒自己也跳了下去,他先是捞起了水中的竹封,随后便向苏文卿游去。
落水之人求生的渴望比谢世安想象中的还大,他才一托起苏文卿,就被苏文卿慌不择乱手脚并用地紧紧抱住。
谢世安手脚受束,在水中失去平衡,二人互相拉扯,在水中呛了好几口,谢世安的眼神中闪过几丝懊恼和后悔,他一手抓住苏文卿胡乱挥动的双臂,一手将她下巴脱离水面。
“放松,相信我。”
谢世安沉着冷静的声音贴着苏文卿的耳朵撞进她的心中,仿佛一道咒语,一下令苏文卿冷静了下来。
苏文卿其实知道落水被救最忌胡乱挣扎,但是生死的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紧紧抓住能抓住的一切。
苏文卿被谢世安拉上岸后,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就被赵姨娘和晋王妃一众女眷给围了上来,谢世安见状礼节周全地退到一边。
“文卿你怎么回事?可有哪里受伤?”
重拿回身体控制权的苏文卿看谁都觉得和蔼可爱。
赵姨娘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故意道:“你这丫头,跑什么啊,叫你也不听,你看到什么了?”
苏文卿才想解释,身体突然一僵,卧槽,合着只有面对死亡的时候才要她亲自体验?
苏文卿眼中死里逃生的明亮被紧张和泪水代替,“她”竭力掩饰着慌乱,轻微的啜泣声从她嗓子中漏出,“嘤呜呜......姨娘......”
谢世安擦了擦脸上三道指甲划出来的血痕,若有所思地望着人群中心的赵姨娘和苏文卿,他想起苏文卿的嘱咐,气指轻弹,隔空点住了苏文卿的睡穴。
苏文卿在众目睽睽之下,呜咽声戛然而止,张着嘴就向前昏倒过去。
赵姨娘拼命摇晃苏文卿,不断拍打她的脸庞,“文卿,文卿,你怎么了,说句话啊,别吓唬姨娘。”
谢世安虚靠在扶栏旁,一身湿透的衣服也掩饰不了他身上出口就能莫名令人信服的气质,“苏三姑娘估计是适才落水受到了惊吓,据说人在受到巨大惊吓之时身体会自动启动一种保护机制,它会以保护的形式令受惊之人昏睡。”
赵姨娘语气中夹带着自己都没有注意的焦急和激动,“可是刚才救起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
谢世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保护机制启动的快慢因人而异,方式也各有不同。”
“世安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不管怎么样,穿着一身湿衣服总不是办法,先将你家姑娘送回去,来人,将太医请来。”晋王妃起身稳定局势。
“可是......”赵姨娘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花园,这种情势下若她再多说什么难免会引起怀疑,真是便宜苏锦笙那丫头了,赵姨娘起身行礼道,“多谢晋王妃安排。”
谢世安下手并不重,晋王妃请来的太医诊过脉后不久苏文卿就清醒了,苏文卿不用睁开眼睛都能感受到床边赵姨娘要吃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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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默了默,最终还是选择闭眼装尸体任由丫鬟们摆布。
赵姨娘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知道的会以为她在担心苏文卿,实际上她却是怎么都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样,她派去打听情况的人已经回来了,现场并无文三公子和苏锦笙的踪迹,厢房中只剩下一个身中迷药且昏迷不醒的三皇子。
如今知道当时具体情况的一共就俩人,一个苏锦笙,一个苏文卿,前者下落不明,后者昏迷不醒。
且不说此事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若是家里这二位姑娘有事,她回去定会被老太君剥一层皮。
赵姨娘向丫鬟吩咐了几句要好好照顾苏文卿,就带人急冲冲地出去了。
苏文卿本是在装睡,但是常言道要骗过别人之前先要骗过自己,所以她装着装着就真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时太阳已经落山。
苏文卿迷迷糊糊地看着趴在桌上小憩的翠蝶,双眼猛然一亮,正想与这位一起反抗命运压迫的女同志来一个革命成功的拥抱。
苏文卿张开双臂,热情又激动,“翠蝶!!!!”
翠蝶将头从胳膊中抬起,坐在原处没有动作,望着苏文卿的目光中充满了受伤,可怜,弱小,无助,难过......和怨怼。
苏文卿用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作保证,她在翠蝶眼中看见了“你这个人渣”这五个字。
苏文卿弱弱地举起手,“我觉得我们之间肯定有误会,不如趁此月黑风高,我们好好聊聊?”
翠蝶瘪着嘴,眼中满是弱弱的指责,“我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废弃库房中等了一天一夜......”
苏文卿:......好吧,她确实是一个人渣!
翠蝶补刀,“呜呜呜,‘明早我就过来陪你’,这句话不是小姐您说的么?”
扑扑,苏文卿捂着连中两刀的心口,气若游丝地解释道:“蝶啊,你听我解释。”
翠蝶捂着耳朵边哭边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苏文卿:.......她一个伪莲花女配为什么还要肩负做这种偶像剧男主的责任??
翠蝶看见苏文卿一脸懵逼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逗您玩的小姐,您肯定是被事情耽误了吧?”
苏文卿将翠蝶招来床边,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一语带过道:“我本来想和赵姨娘请完安便去找你,谁知道这安一请就请了一上午,现在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翠蝶道:“我听您的吩咐,已经将长随放了,长随果然如同小姐您预料的那样,并没有声张此事。”
苏文卿闻言有一些纳闷,她本来以为那个长随是赵姨娘买通之人,可是事实证明他并不是,既然如此他为何一听到她有事相商什么都不问就过来呢?
翠蝶顿了顿,语气有些犹豫,“我将长随身上的绳结解开后便躲了起来,听他骂骂咧咧的意思,应该是文三公子觉得小姐您对他有意思,想趁春宴的机会与他月下幽会。”
苏文卿:??????
她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仔细回忆了一番文三公子那副病痨猥琐样,干巴巴道:“他还是挺有自信的哈。”
翠蝶被苏文卿一言难尽的语气逗乐了,“大小姐已经找回来了,她说她看到三皇子出事本来想去找人,结果在花园里迷了路。”
苏文卿道:“三皇子和文三公子那边呢?”
翠蝶道:“三皇子已经醒了,而文三公子则是被打晕丢在一个荒废的凉亭中,好在现在人都没事,但是春宴期间发生这种事情晋王妃也不可能罢休,她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给三皇子来负责。”
苏文卿心莫名地一紧,“三皇子不是受害人么?怎么会将此事交给三皇子?”
翠蝶道:“听说是三皇子主动要求的。”
苏文卿现在一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眼皮就起跳,她直觉命运之神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但是剧情已崩,她也不知道命运的小船会将她带去何方。
苏文卿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起那个两次相助于她,还被她指甲划破相的公子,问道:“你可知道今天将我从水里救起来的那个人是谁?”
翠蝶满脸疑惑,“小姐您没事吧?那不是谢公子么?前日您还和二小姐说您一直爱慕谢公子啊。”
“谢世安?!”苏文卿直接撞上了床梁,她捂着脑袋痛得龇牙咧嘴地叫道,“他就是谢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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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或者后天我会统一捉下虫~就是改改口口和错别字,不影响剧情~小可爱们不用重复看哈~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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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苏文卿震惊完后看见翠蝶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才发觉不妥,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找补道:“我落水后没敢睁眼,上岸后就晕了,一直没看清救我的人是谁,没想到竟然是谢公子。”
翠蝶闻言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小姐您瞒得可真严实,连我都一直不知道您喜欢的人竟然是谢公子。”
苏文卿:!!!她竟然忘记这件事情了!!
苏文卿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还好还好。”
翠蝶道:“不过小姐您的眼光是真不错,谢公子大度有礼温润如玉,他可是朝自开朝以来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人。”
翠蝶越说越激动,“而且小姐您知道吗,当年,就是谢公子十八岁那年,他奉旨巡查北疆五洲,正巧遇见蛮人南侵,随行之人见状都劝他南返,谁知他竟然亲自坐镇玉关,最后不费一兵一卒行断流之术击退了蛮人五万骑兵。多少人在胜利的那一刻中流下眼泪,那可是近五十年以来我们与蛮人的第一场胜仗,当时南朝大街小巷不管是茶馆还是戏台都在唱颂谢公子指挥若定的风采。”
苏文卿看着翠蝶小迷妹般的表情无语望天,她不仅知道谢世安十八岁那年以一万对五万击退蛮人,她还知道谢世安之所以会选择战而不是选择逃是因为和五皇子萧昀有一个赌约。
她也知道不久的将来谢世安会为了帮五皇子萧昀挡刀,不惜放弃中立的立场,选择公开站在五皇子那边帮助他夺嫡。而未来在五皇子和三皇子最终决战的时候,谢世安会以自身为饵带领一万老弱残兵与三皇子八万将士周旋,只为了能够让萧昀成功攻下皇城救回苏锦笙。
什么沉着冷静,什么运筹帷幄,一遇到五皇子全都灰飞烟灭。
书中谢世安对萧昀说的话简直能构成半本脆皮鸭情话大全,什么“若是你想争这天下,我必倾尽一切来助你”,“你为君,我为臣,这些肮脏见不到光的事情,我替你做就好”,“你放心,有我在,日后青史之上定然会有你的名字”......
哎!多么无私又伟大的感情!我爱你,默默守护你,我不需要你知道,只需要看着你幸福就好......
翠蝶望着苏文卿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笑得十分骇人,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姐,您这是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一场旷世虐恋,”苏文卿握起翠蝶的手,“你知道这个世间最悲惨的感情是什么吗?”
翠蝶觉得苏文卿的笑容像传言中的巫婆,她害怕地缩着脖子摇了摇头。
苏文卿摇头晃脑地光脚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是你不够好,也不是遇见的早晚,而是这条感情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交点。”
苏文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可悲!又可叹啊!”
翠蝶顶着一张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懵逼脸,上次小姐落水,胡言乱语的后遗症整整持续半个月,这一次......翠蝶不敢想,她怕自己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苏文卿这一次落水直接为她省去接下来三天的应酬,她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心满意足地宅了两日,直到春宴最后一天,翠蝶随口提了一句五皇子在为谢公子寻求祛疤良药,她才想起来自己可能忘记了一件事情……
虽然她的本意是不想和谢世安有过多的接触,但是她前几日刚在苏锦笙和苏芷凝的面前给自己树立了一个从小爱慕谢世安的人设,如今她刮伤了自小爱慕之人的脸,她没理由半点动静都没有,这和她痴情女子的形象严重不符啊。
苏文卿抱着做戏得做全的想法从床上爬了起来,让人拿了一盒舒痕膏打算亲自去完成这场迟到的慰问。
然后人生总是充满了戏剧化的惊喜,她才出府院的门不久,就碰到除了苏锦笙最不愿意碰到的人——三皇子萧延。
苏文卿反应极快,她一看见三皇子立马掉头就走,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苏文卿闭着眼睛拜天求地。
“苏姑娘。”三皇子冷峻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苏文卿想起三皇子当日一掌劈碎书桌的场景,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苏姑娘好像很害怕见到我?”
常年身居高位令三皇子身上自然而然含带一种上位者的气场,苏文卿不会忘记她那日顺手关门的举动,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这两日苏姑娘在养病,我一直没机会见上你一面,”?萧延负手垂视着苏文卿,“当日的事情我已经派人查清,将我引去那里的人是你大姐姐,苏锦笙。”
苏文卿:!!!怪不得三皇子能一争储位,这观察力,这明察秋毫的能力,这办事效率,这真是她穿书以来见过的第一个眼不瞎的人了!!
“你大姐姐不愿嫁给我是不是?”萧延的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苏文卿心中的小人拼命点头,瞧瞧这洞若观火的能力!
“她引我入局,又逼迫你前来,是因为想利用舆论逼我娶你。”
苏文卿心中的小人继续点头,瞧瞧这体察入微的能力!
“是因为那个江湖人士凌萧?”萧延冷笑了一声,“你大姐姐爱上了他,宁愿与他私奔也不愿意做三皇妃?”
苏文卿心中点头的小人差点歪了脖子,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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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延瞧见苏文卿一脸震惊的表情就料到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他冷哼了一声,“我原以为她是一个聪明人,没想到......呵......”
苏文卿满头雾水地看着三皇子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眼中,她也没有想明白这声“呵”是一个什么意思。
原以为是一个聪明人,没想到啊......又是一个眼瞎的,凌萧只是一个男配啊,最终能抱得美人归的是你的五皇弟啊!
苏文卿抛了抛手中的舒痕膏,一蹦一跳地往谢家所在的院落而去,颇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
谢府居住的院落外,萧昀正一边勾着谢世安的肩膀一边搂着他往外走,“你行不行啊,不就是下水救人被划破了相么,就值得你就在屋里躲了三天。”
谢世安想起此人大张旗鼓地帮他向各家女眷打听祛疤的良方,顿时连白眼都不想翻了,他觉得他这一生所有的黑点都是拜这个损友所赐。
谢世安第一百零八遍解释道:“我都和你说了,我是真有事。”
萧昀道:“我知道你在忙着让北边那群人狗咬狗,但我刚才看见你不是把那些信鸽都放出去了么,索性现在也无事可做,大好春光,怎么能浪费在屋里。”
谢世安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的觉估计是补不成了。
“不过你派去的密探确实心细,他知道将真实的内容刻在竹封内,”萧昀笑得前俯后仰,“你知道吗,你取出竹封内的布条看见字迹已经模糊那一瞬间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足够让我笑一年。”
谢世安不想说话,并且想甩开他的胳膊回房睡觉。
“我还从来没有在你脸上看见过那样的表情,这位苏三姑娘可真是一个人才,”萧昀调侃地指着谢世安侧脸下的三条指痕,语气暧昧,“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从落水相救演变成干柴烈火的?”
谢世安闻言想起水下苏文卿双手双脚紧紧抱着他的情景,面颊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红。
苏文卿一来便看到萧昀亲昵地勾着谢世安,眼神中充满调戏,而谢世安则一脸娇羞地偏开头,最重要的是,谢世安竟然在脸红!!!
那可是谢世安啊!!万军压境都能面不改色的谢世安!!!
萧昀第一个发现苏文卿,他瞥了一眼苏文卿手中的瓷盒,将胳膊从谢世安肩膀上拿下来,语气充满揶揄,“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过去等你,不用着急,你们......慢慢来。”
谢世安不动声色地拽着萧昀的胳膊,那日湖边苏家姐妹之间的谈话犹然在耳,他是真的应付不来这些,谢世安眼中威胁之色明显,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帮我挡下这一着。
萧昀将谢世安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就是因为是朋友我才不能阻挡你的爱情啊,我看这个姑娘挺有意思的,亲自送伤药,胆大心细,说不定等会气氛好还能直接表达爱意!
谢世安被萧昀最后那一句吓得肝胆俱碎,他如同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般艰难地将脖子咔咔地转了回来。
苏文卿尴尬地轻咳一声打破现场旖旎的气氛,她也就是来道个谢,几分钟的事情,这种难分难舍的不愿放手和依依不舍的痴情目光......不至于吧.....
谢世安大脑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高速运转,他一秒恢复常态,笑容客气有礼,“苏姑娘找我有事?”
啧啧啧,看看,什么害羞,什么脸红,什么缠绵悱恻,果然只有在心爱人之面前才会表现。
苏文卿特意一语双关道:“当日多谢谢公子仗义相救,我知道对于谢公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谢世安就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了萧昀和他说的戏文里中那句‘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
苏文卿上前一步拍住谢世安的肩膀,“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谢世安艰难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哆嗦。
“日后若有我能帮到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谢世安大脑中高速运转的处理器突然死机,他脸上依旧挂着处变不惊的笑容,脑海中确实一片焦烟的空白。
苏文卿将舒痕膏塞进谢世安的手中,看见他侧脸靠近脖子处的三道指痕道,“我知道女......哦,不,男为悦己者容,所有人都不愿意让心爱之人看见自己有瑕疵的一面,但是五皇子为你的伤广求良方,想必你心中也是欢喜的吧。”
谢世安大脑中的焦烟慢慢散去,一个问号缓缓从烟雾中升起,欢喜?
“这盒舒痕膏据说效果不错,但是我建议你用之前还是找太医来看看,反正对于这种三无产品我是不怎么放心的。”
谢世安:???
苏文卿纳闷谢世安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正想开口询问,突然之间恍然大悟,按理来说谢世安对萧昀的感情藏得很深,她不会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吧??
苏文卿望着谢世安强装风轻云淡中一闪而过的困惑与茫然,突然心软了几分,她诚恳地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眼神中包含鼓励,“有些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要学会放下,才能走得更远。”
谢世安:????????
苏文卿走后,萧昀贼兮兮地从偷听的拐角处溜了出来,“‘感情’??‘结果’??你们进展得是不是有点快??”
谢世安皱着眉头苦思了良久,发现无解后将苏文卿的话复述了一遍,“你说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感情?什么放下?”
萧昀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地拍手道:“按照我对女人的了解,我觉得她是在借汝抒己。”
“就是接用鼓励你的方式,来说服自己放下。”
“啧,看来苏三姑娘对你用情颇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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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苏文卿本以为北山春宴告一段落后能歇上十天半月,谁知回府的第三天就收到谢夫人的邀请贴。
苏文卿将手中夹带着淡雅兰花香的请帖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语气充满着不确定,“谢夫人邀请我去她家做客?你没拿错帖子吧?”
翠蝶眼神中一闪一闪的八卦之光突然卡顿,被名为“不解”的信号雪花覆盖,“小姐......谢夫人邀请您去谢府,您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我怎么看您好像不是很愿意的样子?”
苏文卿将请帖随意丢在一边,“高兴?我为什么要高兴?”
好不容易熬过春宴,就不能让我舒舒服服地休息几日么?!
翠蝶犹豫道:“您......不是喜欢谢公子么?谢公子的婚事八成就是谢夫人做主,若您讨好了谢夫人,那您与谢公子这段婚事便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啊。”
苏文卿眼皮一跳,她怎么又忘记她喜欢谢世安这回事了......
苏文卿不留痕迹地拿起请帖,理直气壮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去啊,你也知道,我落水后时不时会胡言乱语,若是冲突了谢夫人,那我和谢公子不就没有可能了么?”
苏文卿将请帖往翠蝶手中一塞,“替我回绝了吧,就说我身体不适。”
翠蝶颇为闹心道:“我的小姐啊,您知道您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可是谢夫人的请帖,谢夫人的!”
苏文卿从饭碗中抬起头,腮帮子被撑着鼓鼓的,茫然的脸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所以呢?
翠蝶见状噎了一下,她解释道:“谢家是南朝五大世家之首,谢大人是谢家如今的掌权人,谢大人与谢夫人伉俪情深,他这一生除了谢夫人再没有娶过旁人,对于后宅来说,谢夫人代表的就是整个谢家。
而谢夫人向来体弱多病,她几乎不怎么参加宴会,也很少邀请谁去她家做客,她的请帖的分量可想而知,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会轻易拒绝。”
苏文卿咽下腮帮子里的饭菜,“可是我生病了啊,她总不能逼着一个快死的人去见她吧。”
翠蝶:“......可是您昨日还去了一趟西街书斋。”
苏文卿:“我......”
翠蝶:“还没有叫马车。”
苏文卿:“你......”
翠蝶:“还是自己逛回来的。”
苏文卿:“......”行,您可闭嘴吧,我去!
苏文卿打发走翠蝶后看着请帖脑袋都是大的,谢夫人这种时候邀请她去谢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因为她和谢世安的事情。
别看谢世安看起来一副温润有礼,很好说话的样子,但看过原著的人都知道,这些都只是谢世安对外的模样,他实际上是一个性子很冷淡的人。
谢世安算计人心,运筹帷幄,他没有看不透的人,也没有多少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所以当他甘愿为萧昀陷自身于险境的时候,评论区才会清一色地认为他对萧昀......咳......想远了,回来!
知子莫若母,谢世安的性格谢夫人肯定一清二楚,按照谢世安的性格,若遇落水之人,他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找小厮,而不是自己下水去救。
自己下水就算了,还差点和落水的女子一起交代在里面,差点交代在里面就算了,还在脸上留下了三道指痕......
她昨日从西街逛回苏府,一路上听到了各种版本的“谢公子和苏姑娘”的爱恨情仇,她都知道了,谢夫人能不知道吗。
苏文卿头疼地倒在床上,开始思考若谢夫人拿出一万两银票让她离开她儿子她应该怎么办。
苏文卿在床上开心地翻滚了几圈,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收下啊!
翌日,苏文卿如期赴约。
谢家不愧是五大世家之首,光是这大门就是苏家的两倍,大门是上好的楠木建成,顶端高悬“谢府”二字的黑色金丝匾额。
苏文卿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领路女使往内院而行。
内院的园林景致和建筑风格倒是和大门截然迥异,谢府大门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位高权重之府,整个大门无处不凸显庄严和大气,而内院却是十分雅致,水榭曲廊,游亭紫藤,一草一木皆是风雅,一砖一瓦俱是精致。
苏文卿回想起春宴第一眼看到谢世安的场景,一人一鸽站在千年紫薇树下,淡蓝色广袖锦绣便服被东风吹起带起满地缤纷,华而不贵,雅而不俗,倒是与这里的风格相差无几。
“苏姑娘,这边请。”
苏文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脸皮糊厚三层后,才跟随丫鬟走进正厅,她摆出一副温婉的姿态,低头福身行礼道:“谢夫人安。”
“请坐,”谢夫人梁韫的声音很轻,像幽谷中的清风,听着令人十分舒服,“这是新摘的龙井新芽,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苏文卿趁谢夫人说话的机会打量了她几眼,谢夫人保养得很好,除了眼角浅浅的鱼尾,丝毫见不到岁月的印记,气质淡雅端庄,却又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的韵味。
只是......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是什么鬼???终于等到能帮自家儿子赶走白莲的机会,所以太激动么???
苏文卿默默抿了一口茶,气质这么好,骂也是拐弯抹角的骂,应该不会太难听对吧。
谢夫人梁韫不留痕迹地打量着苏文卿,她笑道:“其实我这次专门请你过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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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豪门夫人一眼看透白莲本质,逼迫白莲离开自家儿子。
苏文卿低头捧着茶,眼睛骨碌碌得转,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心想这说话怎么还带大喘气,可急死我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文卿急忙放下茶杯,语气诚挚道:“夫人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
离开您儿子神马的么滴一点问题,不用不好意思,来吧,用钱砸我吧!
梁韫闻言故意松了一口气,“前几日晋王妃在北山举办春宴,听闻苏姑娘也有参加?”
敌不动我不动,苏文卿点头陪笑,打算慢慢等谢夫人进入正题。
梁韫拿着丝绢咳了几声,故作虚弱道:“我的身体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不过是整日缠绵病榻,能拖一日算一日罢了。”
苏文卿点头,真诚地眨着眼睛等待下文。
梁韫道:“春宴一年一次,我本来也想参加,但是奈何身体实在撑不过舟车劳累。”
苏文卿继续诚挚地点头。
梁韫道:“春宴‘花盏酒令’之上,苏姑娘一幅牡丹图‘艳冠群芳’。”
苏文卿:?等等,先不提那三朵凑数的牡丹怎么变成‘艳冠群芳’,这个走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梁韫道:“我听众人议论心甚慕之,只恨当时不在现场没能一睹真迹,不知道苏姑娘能不能为我再作一幅,让我一睹创新之法?”
苏文卿:??
???
???????
脑中只有金钱和爱情的她,是咸鱼本咸没错了,鱼都不配......
梁韫眼中忧郁,“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你若不愿也.....”
“不不不,”苏文卿抹了一把脸,“小事一桩,谢夫人太客气了。”
梁韫闻言惆怅病态之色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来人,将准备好的纸墨拿上来。”
苏文卿:......什么体弱多病,什么缠绵病榻,都是懒得出门应酬的借口吧。
梁韫也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有点露馅,她掩唇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最近正在编修一本杂书,插图中的牡丹我尝试了各种画法都不太满意,我听闻苏姑娘自创了一种新画法后便一直心痒难耐,还望苏姑娘不要觉得我唐突。”
即使抛去谢夫人是谢世安母亲这个不能得罪的身份不谈,苏文卿对谢夫人的印象也是十分不错的,谢夫人气质淡雅如兰,身上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智慧,但一颦一笑之中又透露出不少童真,和这种人相处苏文卿自己也很舒服。
苏文卿将脑海中那些“豪门夫人逼迫小白莲离开自家儿子”的戏码清除,一秒摆正心态,她拿起笔,一边画一边替白石爷爷正名,“当日春宴人太多,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在那种场合开口解释,其实这种画法我是在一个书摊上偶然瞧见的,我见有趣便学了过来,并非是我自创。”
梁韫闻言微微吃惊,她望着苏文卿咬着薄唇努力完善牡丹的模样,突然有点明白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为何会让自家儿子另眼相待。
是的,她承认她这次特意邀请苏文卿来府上并不只是为了牡丹画法,她也想见见自家儿子的流言对象。
自家儿子的性格她怎么会不清楚,亲自下水救人或许勉强可以用情况危急来解释,但放任救人之后产生的流言蜚语不处理的这个做法就很值得深思了。
男未婚女未嫁,放任流言蜚语不管的后果她不相信她家儿子会想不明白,要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些成日以给她送补品为名往谢府跑的闺秀们和她家儿子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
而且更令她意外的是她家儿子竟然在派人调查这个苏家的小姑娘,且不论调查的理由是什么,但凡涉及调查,都是因为在考虑双方未来相处的问题,搁在朝堂,是一个是敌是友的问题,搁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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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皇城内,谢世安拿着一叠文书从议事院出来,远远就瞧见五皇子萧昀一个人交叉双臂斜靠在偏门上,表情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困惑,过一会儿又染上几丝惆怅。
谢世安走过去,“怎么?花魁今夜和旁人有约?”
萧昀火急火燎地打断谢世安的话,低声道:“我和她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逢场作戏而已,以后人前你可千万别再拿此事打趣。”
谢世安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打算从良了?”
萧昀啧了一声,没有直接承认,但却也没有否认。
谢世安了然地点点头,抱着文书向宫外走去,“公事没处理完,今晚的酒宴我就不去了。”
萧昀两步追上去,“你就不好奇是哪家的姑娘么?”
谢世安脚步不停,“无妨,反正我家没有姑娘。”
萧昀突然升起戏谑之心,“如果我说是苏三姑娘呢?”
谢世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萧昀几眼,留下一句,“挺好。”
萧昀站在原地品了半天硬是没有品出这句“挺好”是个什么意思,“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和你开玩笑的。”
谢世安道:“想多了,不好(hào),请君自便。”
萧昀勾着谢世安的肩膀,揶揄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和我你还装什么,不好(hào)你能任由你们俩的流言满安京城飞?”
谢世安揉了揉太阳穴,指着手上的那一叠文书道:“不如你替我处理剩下的公文,让我能空出点时间来解决流言?”
萧昀“哦”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你有时间将苏姑娘的生平和接触过的人调查一遍,没时间动动手指解决流言?”
谢世安眼睛微眯,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打量之色。
萧昀道:“放心,你的人出手没留下痕迹,我是在跟踪三皇兄手下的人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谢世安收回目光,不留痕迹地问道:“你跟踪三皇子手下的人做什么?”
萧昀道:“春宴上三皇兄不是被摆了一道么?事后,晋王妃将那事全权交给了三皇兄调查,三皇兄搜查之后说是北山进了一个刺客,江湖人士,他现在正在全安京城搜捕。”
谢世安道:“所以你跟踪三皇子的手下是为了关键时刻救这名‘刺客’一命?”
萧昀猛然一愣,继而哭笑不得道:“你小子又给我挖坑!”
谢世安淡淡道:“若你想帮的是这名‘刺客’,完全可以直接帮他离开安京城,但是你只是选择跟踪三皇子的手下,这说明你想帮的并不是这名‘刺客’,而是他身后之人。”
萧昀被噎得哑口无言。
谢世安继续道:“而你在跟踪三皇子手下的时候恰好撞见了我的人,是因为“刺客”的身后之人在苏府。”
萧昀破罐子破摔地往前走道:“这人与人之间啊,还是需要有点秘密,有秘密才能有神秘感,你每次这样两句话就把事情看透,这朋友还要不要做了。”
谢世安没有顺着萧昀的开玩笑结束这个话题,他的语气平淡无波,“苏家是南朝五大世家之一,征远将军是国之栋梁,再往前一步,你的闲散王爷就做到头了。”
萧昀低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道:“苏府一大家子的人,你怎么知道谁是幕后之人?”
谢世安的话已经点到,便不再继续,作为朋友,他只能给他忠言,不能帮他选择。
他回答道:“若我没有猜错,春宴之上的事情应该是后宅的内斗,一人想成全自己亲生女儿的姻缘,一人不甘心被陷害也不愿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萧昀点头,语气颇为自豪,“厉害厉害,不亏是我唯一认定的兄弟,分析得丝毫不差。”
萧昀话音一转,“既然如此,你派人调查苏三姑娘又是因为什么?”
谢世安勾着一抹浅笑,“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有点秘密,有秘密才能有神秘感,既然你已经没有神秘感了,那就让我的神秘感来维持友谊吧。”
萧昀:......翻用名句的人都是孙子!
谢世安别了萧昀,一个人缓缓往谢府走去,春宴的事情,这位苏府的三姑娘明显也牵涉其中,从表面情况来看,或许会有人觉得是苏家嫡女不愿嫁给三皇子,想让自己的妹妹代替自己。
但是他倒是觉得苏家嫡女不是这样会随随便便拉亲妹妹给自己挡刀的人,除非有两种可能,一者是她们姐妹之前有深仇大恨,二者则是她认为自己的妹妹喜欢三皇子,想成人之美。
但是若他没有记错,那日在北山湖边,苏家嫡女也在场......
所以就只剩她们姐妹之间有深仇大恨这一种情况?
谢世安将脑海中闪过的十几种可能的情况都否定掉,后宅之争与他无关,他调查苏文卿也不是因为此事,谢家所处的位置特殊,很多事情由不得他不谨慎,苏文卿前后性格判若两人,记忆也有所缺失,每个人都有秘密,若非敌人,他无意深究,他只需要确定苏文卿和北蛮各部无关就行。
————
谢府,苏文卿落下最后两笔,她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牡丹,努力替白石爷爷解释道:“那啥,其实我也只是学到了一点儿皮毛,我当时在书摊上看到的比这个好看百倍。”
“谢夫人?”苏文卿见她好似走神,便又叫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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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韫急忙将思绪从琢磨自家儿子的想法中拉回来,她重新抽了一张宣纸,模仿苏文卿的画法边画边似随意地说道:“春宴刚结束没几天,我知道你们也是乏了,起初我本想叫世安那孩子托你画一副送来的,如此一来也就不用辛苦你特意出府一趟了,谁知那孩子死活不好意思开口,非让我自己说。”
同样的纸笔,同样的画法,苏文卿见识到什么叫做人与人的差距,谢夫人行云流水的几笔,一下子就勾勒出牡丹的神韵。
苏文卿看得入神,没有细想就张嘴答道:“夫人客气了,我与谢公子其实也就两面之缘,倒是与夫人您一见如故,以后若有事您直接来找我就行。”
梁韫笔尖一顿,她差点没绷住乐了出来,弄了半天原来这个小姑娘对自家儿子没什么感觉啊。
梁韫来了兴趣,觉得自家儿子好不容易动心一次,她怎么也应该帮忙添把火,于是她故意放下笔,露出几分悲伤的表情。
转折太突然,苏文卿没能跟上,“夫人这是....怎么了?”
梁韫:“世安......哎.....我这一生无愧于家也无愧于己,但唯独世安这孩子,我亏欠良多......”
苏文卿宽慰道:“谢公子惊才绝艳、文武双全,在朝廷中更是身担要职,世家子弟之中皆以谢公子为榜样,夫人教子如此,何愧之有。”
梁韫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希望他能任性一点,不要这么懂事。”
苏文卿闭上了嘴,她突然有点明白谢夫人的愧疚源自何处了。
梁韫:“谢家是世家之首,内部盘根错节,牵扯方方面面的利益,从我嫁进谢家的第一天起,谢家各房的长辈就没有停止过要世安他父亲纳妾的想法。”
“我自小身体不好,当年生产造成的亏虚之后也一直没能调养回来,世安体谅我的难处,他默不作声地将责任悄悄地扛起,他知道只有让谢家众人看到他有能力领导整个谢家,他们才会打消逼他父亲另娶再生的想法。”
“他从懂事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任性过一回,十七岁连中三元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背后付出的汗水和努力也是常人想象不到的,我一直觉得少年人就应该活着恣意潇洒,然而他却因为我的原因这么早就承担起了那些本来不属于他的责任。”
苏文卿听着谢夫人的叙述,心思却跑到十万八千里外,原来表面的坚不可摧只是因为过早的责任,孤独乏味的童年,所有人都因为他的身份或谄媚、或害怕、或讨好,只有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真心待他,他空白乏味的世界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而染上了喜怒哀乐,最后他甘愿为这个人倾覆天下,只为了这个人的一世安康。
靠,这样的爱情最后都没有终成眷属,天理难容啊!!
梁韫讲这些旧事的目的是为了帮自家儿子拉点同情分,但......她看了一眼苏文卿的表情.....谁能和她解释一下这小姑娘一脸的愤恨和怨气是哪来的啊......
谢世安回到谢府放下公文后便打算去给他母亲请安,结果一进院门就听见屋内传来阵阵欢笑。
他心中疑惑,掀起帘子进去后发现自家母亲和苏家三姑娘笑成一团,而她们对面坐着的大丫鬟脸上却画了一个大大的黑乌龟,中间桌案上摆满了画着各种诡异符号的白纸。
谢世安觉得他开门的方式可能不太正确......
“谢公子!”苏文卿惊讶道。
满屋子的自家丫鬟,还有一个亲生母亲,结果竟然是其中唯一一个外人先发现了他,谢世安心情复杂。
“母亲,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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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梁韫笑着问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朝廷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谢世安:......根据他对他母亲的了解,他母亲这句话真正想表达意思的应该是‘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们正玩在兴头上呢’。
谢世安按下想离家出走的冲动,努力挂着得体的微笑,“公事还未处理完,我先过来和母亲请一个安。”
儿子如此懂自己,梁韫非常满意,“既然如此,你便先去处理公事吧。”
苏文卿莫名从谢世安有礼有节的笑容中看出了一种被残忍世界辜负了的悲伤,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急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
梁韫幽怨地瞪了谢世安一眼,随即笑着对苏文卿道:“不如留下了一起用完晚膳再走吧。”
苏文卿笑道:“今日苏家上下都要去祖母屋里用膳,我若不回去怕是要挨骂的。”
梁韫闻言便不再强求,她挽着苏文卿的手道:“等我派人做好你说的那种‘麻将’,我再邀请你来玩,估计两三日就能做出一套,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
苏文卿眼睛亮了几分,“一言为定!”
谢世安看着面前其乐融融的二人,有一种自己才是别人家孩子的错觉。
梁韫意犹未尽地聊了半天后终于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行了,世安,替我送送文卿。”
苏文卿跟在谢世安身后出了门,谢世安的品味和谢母一脉相承,服饰雅而不俗,承托着他整个人有一种芝兰玉树的感觉,这种长相、家世和能力兼具之人,人生本来应该一帆风顺,如果没有那份深深埋藏在心中的感情的话......
苏文卿很难想象,谢世安默默地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娶妻生子,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却只是咽下种种情绪献上祝福的心情。
世间最难的不是“求不得”,而是“不能求”......
谢世安奉梁韫之命将苏文卿送至谢府大门,一路上他发现苏文卿瞄了他二十四次,其中二十四次的眼神中都是包含同情。
同情......
谢世安实在想不通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第二十五次的时候谢世安实在没有忍住,他对上苏文卿瞄来的眼神,递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苏文卿尴尬地笑了两声,“谢夫人适才说让我有机会带你出去玩玩,别让你整日待在府中,你最近的沐休是什么时候?”
谢世安迟疑,“我母亲说让你......带我......出去玩?”他觉得回去他有必要和他母亲讨论一下男人的尊严的问题。
苏文卿觉得喜欢同一性别的人都是姐妹,姐妹之间不讲虚礼,所以她也不和谢世安客套,她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安慰道。
“谢夫人将事情都和我说了,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谢世安微微皱眉,将脑海中翻涌而上的满城死尸的回忆压下。
苏文卿想起谢世安和五皇子之间的羁绊,真诚地开解道:“偶尔给自己放几天假,多看看其他人和事,说不定就能发现一直执着的只是镜花水月,换一个角度再看,可能就能看开了。”
谢世安神色不明,他知道他母亲一直没有帮他定亲是因为希望他能够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但是钟鸣鼎食之家,看起来风光无限,其中有多少无奈也旁人想象不到的,他知道他母亲这些年默默替他挡去了很多麻烦。
谢世安打量了一眼苏文卿,他母亲之所以会和她说这么多,是因为想撮合他们二人?
苏文卿疑惑地对上谢世安的眼神。
谢世安轻轻地笑了笑,“苏姑娘说得在理,我大后天沐休。”
苏文卿爽快道:“行,那就后天晚上,第二日你还能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谢世安迟疑了片刻,“行,苏姑娘想去哪儿?可需要我提前安排?”
“我带你出去玩,自然是我来安排,”苏文卿拍着谢世安的肩膀笑道,“保证你尽兴而归。”
谢世安见苏文卿胸有成竹的模样,眼中不由染上几分的笑容,“那我便先提前谢过苏姑娘了。”
苏文卿得意洋洋地单眨了一下眼,随后将车帘放下。
谢世安笑着摇了摇头,直到苏府的马车消失在街尾后才转身回去。
谢夫人院中。
谢世安一进门就看见他母亲在给桌上那一堆纸片分类,他好奇地拿起一张,“一竖,方块?这是什么?”
梁韫嫌弃地将纸片从谢世安手中拿回来,“什么一竖,这是壹。”
谢世安咳了一声,坐在榻上,“您不觉得自从苏姑娘来府后,您就对您的亲儿子就多有嫌弃么?”
梁韫笑盈盈地一摊手,“没办法,人家苏姑娘比你有意思多了。”
谢世安:“母亲喜欢苏姑娘?”
梁韫瞪了谢世安一眼,经过她一天的试探,她已经确定苏家的这个丫头对自家儿子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梁韫想到这里眼中嫌弃之色更甚,文武双全有什么用,连自己喜欢的小姑娘都追不到。
谢世安莫名其妙又挨一记眼刀,表情无辜又茫然。
梁韫气笑了,她一边收牌一边旁敲侧击,“你觉得苏姑娘怎么样?”
“苏姑娘吗?”谢世安犹豫了一下,“也......挺好的。”
出生于这样的世家大族,他对情爱之事一直从未抱有过太多的希翼,若是良缘易得,世上哪有这么多怨偶夫妻?与其双方都是被迫,倒不如娶一个将他放在心上的女子,更何况自家母亲也喜欢。
梁韫不解,“也挺好的?”
谢世安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就是活泼,有趣,嗯......总是能够出人意料?”
谢世安的答案与梁韫预想中的相差无几,她笑了笑,意有所指道:“人活一世,责任或许重要,但是你还年轻,没有必要因为肩上的责任过早将自己的少年心性割舍,更何况那些也不该由你来承受,你看看你,有多少没有真正开怀大笑过了。”
谢世安毫不愧疚地给自己亲爹放了一道冷箭,他故作感怀地垂下眼眸,“嗯,我知道。”
梁韫忿忿道:“那个死老头,气死我了,巡盐回来就让他睡书房,行了,传膳吧,吃完饭再去处理公文。”
“还有!你能不能找时间去把那些整日给我送补品的姑娘们打发了,成天晨昏定省似的,她们不累我都累了。”
翌日。
苏文卿揣着几锭银子,在一处茶馆的雅座中,约见了安京城最大的青楼——添香楼的老鸨。
老鸨第一次接待这种大家闺秀,一时也拿不准面前客人的心思,她试探道:“不知姑娘找我来此所谓何事?”
苏文卿客气地请老鸨坐下,“您这添香楼中只有女子吗?”
老鸨笑容不变,“姑娘真会说笑,青楼啊,自然都是女子。”
苏文卿肉痛地递了一锭银子上去,“要不您再想想?”
老鸨见状态度立马转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春光满面道:“姑娘真是来对地方了,您见过长乐公主府上的面首么,那都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
苏文卿又放了一锭银子上去,她觉得自己心中在滴血,“有没有那什么?”
老鸨将银子小心翼翼收进怀中,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哪个什么?”
苏文卿:“就是那个什么!”
老鸨:“哪个什么?”
苏文卿豁出去了,“南风,龙阳。”
老鸨恍然大悟,“有有有,姑娘是想替谁安排?”
苏文卿敲了敲桌子,“这你不用管,明日晚上,你准备好人,不能在添香楼,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
老鸨点头一一记下,“姑娘您看凝香馆如何?它表面是酒楼,也是我们的产业,专门用来接待身份贵重之人。”
苏文卿回想了一下凝香馆的环境,正好自己还能边吃边等,“行,那就凝香馆。”
老鸨:“那这个长相.....姑娘有什么要求?”
苏文卿不太好直接说五皇子萧昀,只能拐弯抹角地引导道:“您觉得安京城的世家公子中谁长得最好?”
老鸨:“长相一直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不过按照以往客人的口味来看,谢公子?”
苏文卿一口水喷了出来,我嘞个亲娘,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老鸨见苏文卿这个反应便猜到自己想得不对,“那王二公子?”
苏文卿:“王二公子气质太过温和,你再想想主动一点的。”
老鸨:“三.....皇子?”
苏文卿继续努力道:“三皇子太强势,你再想想有没有主动的,爱开玩笑一点的。”
老鸨试探道:“那五.....皇子?.”
苏文卿感动得流下老母亲的眼泪,她面无表情地点头道:“五皇子不错,你就按照五皇子的长相安排吧。”
老鸨将头往苏文卿那边凑了凑,低声道:“那这个上下......?”
苏文卿想了想原书中五皇子的性格,“上下需要临场随机应变,但一定要记住,要主动,一定要主动,来人一开始可能会有点不好意思或者抗拒,这种时候一定要强势,千万不能被吓退,一定要记住,不管打还是骂都是害羞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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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重生为暴君心肝肉》
作者:路枝摇
文案:
上死于非命的楚国公主冉轻轻一朝重生——仍旧个废物。
她不会阴谋诡计,也不懂该怎么演戏。
上一世,父亲惨死于九国汇盟的路上,连尸体都找不到。
丈夫修凌云勾结她的姨母和表姐,在新婚之夜将她软禁,直到她冻死于废宫。
终于重生,冉轻轻不得不为自己细谋划一番。
齐国是九国中战力最强的诸侯国,国君殷华侬威名赫赫,征战九国,从无败绩。
听说他是弑父杀兄才夺得君位。
听说他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连闹脾气的小孩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不敢哭。
听说他不近女色......
姨母从小便教她,女子当以温柔娴静为德。
自古容颜娇媚的女子,皆遭世人唾骂。
姨母的话不可信!
这张脸,就是她的优势。
她应该利用自己的姣好容颜,去改变上一世的悲惨命运。
冉轻轻做了个冒险的决定:嫁给殷华侬。
她宁可成为被世人唾骂的祸水,也不要再承受被欺凌至死的命运。
不久后,齐国发来国书,愿与楚联姻,并割让三座城池为嫁妆,迎娶楚国公主冉轻轻为国后。
小剧场1:
成亲那日,冉轻轻看着神色冰冷的丈夫,虽然很害怕,却仍旧大着胆子喊他一声:“夫君!”
殷华侬愣了一下,看着那双含娇带怯的水眸,暗道这女人实在太轻浮。
“嗯。”
他板着脸,话不多,耳后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红。
婚后,殷华侬便将脸打肿了:国后还是不要太过端庄。
女人嘛,还是轻浮一点更好!
小剧场2
殷华侬深知自己性格冷清,不得人心,所以他假装从不在乎别人的关心,直到遇见冉轻轻,他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
谁知半路杀出个修凌云,居然说:“轻轻,别再跟我赌气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殷华侬眼眸一暗,问冉轻轻,“国后如何处置此人?”
冉轻轻打了个哈欠,挥手道:“无用之人,杀之!”
食用指南:
治愈系小甜文,病娇男主和傻白甜女主
我们的目标:没有宫斗,没有女配争宠,只有甜、甜、甜、齁甜的恋爱!
第二十四章
根据苏文卿先前的暗访调查, 安京城各青楼中当属添香楼的顾客满意度最高,老鸨最靠谱, 所以苏文卿安排好一切后, 便放心地将后续的事情都交给了老鸨。
第二日月上梢头,苏文卿才在谢府等到姗姗归来的谢世安。
梁韫意犹未尽地将“扑克”放下, 将二人送出门。
“我已经派人给苏府送过信了,说你今晚会留在谢家陪我,你好好玩, 不用担心时间。”
“真的?他们同意了?”苏文卿差点想冲上去抱着谢母啃一口,这鬼地方“志同道合”的朋友本就难寻, 这么上道的“志同道合”的朋友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要知道她都已经做好了为谢世安下半辈子的幸福挨家法的准备了。
梁韫笑容温柔地站在门口,“我去说他们不会拒绝的,放心去吧。”
苏文卿点点头,安心地爬上马车。
谢世安坐在苏文卿对面,他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随口问道:“你不喜欢苏家?”
“没有啊, ”苏文卿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一边道,“苏家也好啊,但能出来玩肯定更好啊,我还没有见过晚上的安京城呢。”
谢世安对玩一向没有多大的兴致, 绝大多数情况下出来都是因为推脱不掉的应酬, 如今和苏文卿同处一个马车, 他难得也被感染上了几分兴致。
马车缓缓而行, 安京城的街道他从小走到大, 不管是商铺还是摊贩于他而言都早已烂熟于心,倒是苏文卿的表情,让他从这些熟悉的事物上看出几丝有趣。
比如各种形状的糖人,比如新出炉的桂花糕......他亲眼看见苏文卿偷偷咽下快流出来的口水。
再比如喷火的杂耍艺人,比如捏泥人的摊贩.....他从苏文卿眼中看见了骤然出现的星光。
“公子,苏姑娘,地方到了。”
谢世安一顿,若他没有记错,这个位置应该是凝香馆吧。
苏文卿先一步跳下马车,她掀起车帘,笑吟吟道:“到了,快下来。”
谢世安下车后望着凝香馆门前两排穿着红纱的婢女,低声确认道:“凝香馆?你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酒楼除了吃饭还能做什么?”苏文卿担心谢世安害羞,故意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走了走了,饿死我了。”
谢世安按下心中的疑虑,跟着苏文卿走进“酒楼”。
凝香馆内部呈环形,上下三层,几个穿着裹胸的异域舞娘正在中央红帐半遮半掩的巨大白玉舞台上旋转谢幕。
苏文卿一走进这里就知道自己的几百银子花对地方了,她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舞娘红纱飞起下的较好容颜,一边跟随众人热情鼓掌。
“最左边那个最好看!”苏文卿激动地给谢世安指道。
谢世安:......
苏文卿一见谢世安兴致不高就立马反应过来,性别不对,可以理解,应该提前和老鸨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换成男舞娘的。
夜晚的凝香馆格外热闹,各个角落都有喝醉酒的达官贵人与衣着“清凉”的侍女侍男进行“十八摸”,苏文卿找了半天才在人群中找到老鸨的身影。
老鸨一对上苏文卿的目光老远就迎了上来,发现苏文卿带来的人是谢世安后眼皮一连跳了数十下,她将苏文卿拉到一旁,低声确认道:“您说的人是谢公子?”
“怎么?你不会没找到人吧?”苏文卿惊道。
“不不不,”老鸨迟疑道,“只是谢公子......他......没听说过......”
苏文卿没有注意老鸨在说什么,因为她看见谢世安躲开一个故意撞进他怀中的“侍女”后皱了皱眉。
“人找到就行,记得我和你说的,主动,要的就是主动。”
苏文卿匆匆交代完毕后重新回到谢世安身边,她替谢世安打发了围在他身边的人后,拉着他往楼上走去,“我在上面定雅间,安静,也没有闲人。”
谢世安望着苏文卿自然拽上他胳膊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抬步跟上了苏文卿的脚步。
“我听你母亲说你口味偏清淡,”苏文卿拉着谢世安避开上上下下的人流走进雅间,“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清淡有什么好吃的,最后就定了一桌水席,清爽利口,酸辣适中。”
谢世安前两天才来这儿吃过,但他看见苏文卿一脸期待的样子还是很给面子地尝了尝。
苏文卿急忙问道:“怎么样?”
谢世安点点头,“不错。”
苏文卿闻言满意了,她打算陪谢世安吃到差不多的后再找借口溜出去。
谢世安吃着菜,瞥见苏文卿抱着碗,时不时往他这边瞄几眼,眼神中充满兴奋和激动,他忍了一会儿后终于受不了了,他放下筷子。
“苏姑娘若有话,不妨直说。”
“啊?”苏文卿从碗中抬起头,没有抑制住的笑容灿烂如春光,“没!我就是十分的......期待!”
谢世安脑中一直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直觉,但是理智告诉他是他想多了,然而理智的分析并不能帮他看透苏文卿的想法,所以他只能面若无事、硬着头皮在这种炙热的目光下吃完整餐饭。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会反常么?应该会吧......谢世安无法体会,只能如是想。
“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下。”苏文卿见谢世安吃得差不多后擦了擦嘴巴,起身道。
诡异的眼光消失,谢世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顿饭绝对是他二十年来吃过最辛苦的一顿饭了。
苏文卿贼兮兮将门关好,她将等候多时的老鸨拉至一边,塞了一袋银子,“人准备好了么?”
老鸨看见银子哪还管那些不切实际的担忧,她满脸粉妆都快笑裂了,“添香楼办事,姑娘放心,我给您在楼下准备了茶点,姑娘不如边吃边等。”
苏文卿跟着老鸨下楼后不久,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端着酒推门而入。
“公子,这是您要的杏花酒。”
谢世安开始没注意,直到来者开口说话,他才发现此人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
谢世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由多看了几眼。
男子将酒杯轻放在谢世安面前,他一边倒酒,一边任由谢世安打量自己。
有两分神似萧昀,谢世安终于想起了,他在酒溢出玉杯的前一刻拦住了男子的手腕,“不用斟了,我不喝酒,下去吧。”
男子将老鸨之前交代的话回忆一遍,要强势,要主动,拒绝和打骂都是害羞的表现......
男子重新抬起头,眼神柔情似水,他反握住谢世安的手,自己饮下半杯,将剩下半杯送到谢世安的唇边,“这是我们凝香馆珍藏十年的杏花酿,公子真的不想尝尝?”
谢世安:???
苏文卿和老鸨正在一楼茶座就“如何扩大产业链”和“如何提升营业额”聊得热火朝天......
“你找死么?”
一个男子从三楼雅间摔了下来,他鼻青脸肿倒在打碎的菜盘和桌凳的狼藉中。
谢世安衣着不整,头发凌乱,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三九天的寒气,他一脚踹开要往他脚边滚的男子,“滚!”
苏文卿和老鸨急忙从茶座中出来。
老鸨的声音又大又尖,“我的天爷啊!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男子望见老鸨宛如看见亲娘,委屈的泪水就要从肿成一条缝的眼睛中夺眶而出,他主动了!他强势了!然后他就成这样了!
谢世安扭头半眯着眼睛盯着苏文卿,老鸨捂着胸口转头去看苏文卿。
苏文卿反应迅速,她阖上因为目瞪口呆而掉下来的下巴,她指着地上的男子,震怒地向老鸨问道:“他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谢世安将目光从苏文卿身上移到老鸨身上。
苏文卿趁机急忙向老鸨挤眉弄眼。
老鸨没有一丝犹豫,愤怒地转头望着地上的男子,“你是谁?!”
男子青肿的眼睛中满是被这个无情世界伤害的绝望,“我......我......不是......你们......”
苏文卿喝道:“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么?!你竟然敢调戏良家妇......呸,你竟然胆敢见色起意!”
谢世安眼角抽搐.....
男子连忙就坡下驴,他边哭边磕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有眼无珠,请公子恕罪!”
谢世安手背上的青筋突起,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被人如此冒犯,而且还是被一个男人,打死他吧,谢世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衣服上的酒渍。
苏文卿虽然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但是她直觉不太妙,此事毕竟是她提议的,她也不能真看人被打死,她一狠心一咬牙,故作紧张地抬头看着谢世安:“你被他轻薄了???”
谢世安:???“当然没有!!!”
苏文卿:“他非礼你了?”
谢世安:......“开什么玩笑!”
“那......”苏文卿看了一眼缓缓聚过来的人群,故意面露担忧,“打死他的话,流言蜚语可能就要说不清了。”
谢世安:“流言蜚语?”
苏文卿扳着手指,脸上满是替谢世安着想的忧虑,“你也知道安京城的人最爱以讹传讹,若是你今日打死了他,明日热议话题就该是‘谢公子被无名男子轻薄,恼羞成怒以至于失手将其打死’,若是传的更狠点说不定就变成了‘凝香夜馆,谢公子酒后失身于无名男子,羞愤交加’......”
“够了!”谢世安咬牙切齿地打断道,冷冷地瞪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广袖一甩,夺门而出。
苏文卿尴尬又充满歉意地冲着老鸨和地上的男子抱了抱拳,随后急忙追了出去。
第二十五章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这个问题可能因人而异, 但是对于谢世安来说有仇不能报肯定能排前三,其实冷静下来想想, 谢世安看了一眼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的苏文卿, 苏文卿做得并非毫无破绽,恰恰相反, 她离开之前每一个反常的举动其实都能帮他确定心中的猜想。
但凡身后之人换一个性别!
但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他也算是博古通今,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过会有名门闺秀带别家公子去嫖/的!
还自小爱慕他!爱慕就带他来嫖/娼??嫖/娼就算了!塞个男子来是什么意思?!
苏文卿在谢世安周身越变越低的气压下瑟瑟发抖, 她其实想明白了谢世安为什么会有这种宛如被人踩着尾巴的表现。
谢世安喜欢五皇子萧昀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秘密之所以为秘密是因为它见不得光,她这一安排等于直接将谢世安的隐藏了多年的心思暴露在阳光下。
苏文卿越想越自责, 还好她什么都没有和老鸨说, 若是她当时真的一时嘴快,萧昀因此而疏远谢世安, 那她就真成罪人了。
谢世安对苏文卿安排一个男子耿耿于怀, 他实在想不通,不管是用直觉还是理性统统分析不出来, 他停下脚步, “你.....”
“对不起, ”苏文卿低着头, 声音包含歉意,“我不应该自作主张的, 我开始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谢世安差点气笑了, “惊喜?惊喜就是你给我准备一个男的???”
苏文卿秒懂, 她决定以后将谢世安和萧昀的事情深埋心底,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的错,我的错,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猎奇的方式。”
谢世安彻底气笑了,“我......”
苏文卿越说声音越小,“对不起,我错了。”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耷拉着脑袋,一副做错事却十分委屈的样子,就像他幼时养过的一只白貂,上蹿下跳打翻砚台后也是这种表情,无辜又可爱……
虽然气,但是却舍不得责怪……
算了,谢世安揉了揉眉心,我和她较什么真。
“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时间还早,你若是不想回去,我带你去街上逛逛?”
苏文卿猛地抬头,眼中骤现的星光令周围的路灯都黯然失色,“回什么回,走走走,我还没有见过安京城晚上的街景呢。”
谢世安哭笑不得,果然和那只白貂一样,认错都是表面态度,撂下爪子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和苏文卿逛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为她真的只是在“逛”,她可以兴致勃勃地去逛每一个摊位,任何一件小玩意儿都能令她眼睛发光,然而一路逛下来她除了桂花糕却什么都没有买。
谢世安拿着苏文卿递给他的桂花糕,好奇道:“你不是挺喜欢那个泥人的么?为什么不买?”
苏文卿腮帮子被桂花糕撑得鼓鼓的,像一只仓鼠,“买回去也不一定能够长久拥有,还不如将喜欢深藏,不曾得到也就不会品尝失去的痛苦。”
谢世安若有所思。
苏文卿故意一把将谢世安手中端着的桂花糕塞入嘴中,“哈哈,逗你玩的,你这么还认真思考起来了,那个也就一般,我打算逛完所有的泥人摊,选一个最好看的买回去。”
谢世安没有忽略苏文卿说后面那句话时眼神的闪避,喜欢为什么不能长久拥有?买回去放在家里不就永远都是自己的了么?还是说她从来没有将苏府当成过自己的家?
谢世安突然明白苏文卿身上浓浓的违和感出自哪里了,她努力让自己每天都活得很开心,任何一点小事她都尽力放大其中的趣味,但是即使她表现得再欢乐,内心终究是不安的。
“怎么了?累了么?”苏文卿停下欢快的脚步,回头笑颜明亮。
谢世安指着淮河边那座六角飞檐的红鸾楼,“你想看安京城月夜下的全景么?那里就能看见。”
苏文卿眼睛亮了起来,“能去么?我听说红鸾楼顶楼不对外人开放的。”
谢世安笑道:“无妨,不是外人就可以了。”
苏文卿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直到谢世安对红鸾楼的老板报上五皇子萧昀的名字,苏文卿才明白过来。
哦吼,不是外人。
红鸾楼顶楼凭栏一圈能看见整个安京城,苏文卿第一次俯瞰古代都城的夜景,烛光透过灯纸给整个都城渲染上一层暖黄色的光,正中央的主街大道如一条华灯而成的璀璨大龙,四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孩童的追逐打闹,夫妻的相濡以沫,苏文卿望着街道上的市井百态,突然生出几分真实感,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从今以后,她也将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苏文卿摸了摸冻僵的耳朵,进屋在谢世安对面盘腿而坐,毫不见外地将他新煮出来的酒抱过来暖手。
“五皇子真会享受,这里看安京城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谢世安扬了扬下巴,示意苏文卿往窗外看。
苏文卿侧头一看,二十四桥的烛光骤暗,数不尽的莲花灯顺着淮水漂流而下,花灯的倒影在淮水中荡漾,宛若银河。
谢世安倚着窗,他看见烛光映照在苏文卿的脸上,卷长的睫毛脆弱如蝶翼,嘴角上扬的弧度令整张脸都明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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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指着淮水上的莲花灯道:“上游是皇城吧?”
谢世安给自己添了一杯酒,边喝边解释道:“今上是一个念旧情的人,每年上巳节他都会带领后宫众人为先皇后放下莲花灯祈福。”
苏文卿不置可否,念旧情对于帝王来说不一定是好事,日后南朝大乱,不就是因为皇帝太念旧情,优柔寡断而导致的么。
何况若她没记错,害死先后的人应该是三皇子的母妃淑妃,皇帝心中清楚,但是却因为忌惮淑妃父兄的势力而一直假装不知,这样的莲花灯,先后可能未必想要。
谢世安注意到苏文卿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他笑了笑,没想到这小丫头知道的还挺多。
“帝王之爱与寻常百姓之爱是不同的,替先皇后祈福为什么要叫上后宫众人?是因为想让做过错事的人永远记住手上染过的鲜血。”
苏文卿闻言吓得手上的酒都差点洒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谢世安笑容温润,“下次在藏话之前记住把脸上鄙夷的表情也收一收。”
苏文卿尴尬地笑了笑,低头抿了几口酒。
谢世安话音一转,“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皇城内的秘事?”
苏文卿被口中的酒呛得不清,她就知道以谢世安谨慎的性格怎么会突然和她说这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哎!人与人之间相处,其实是可以傻一点儿的,你傻一点儿,我傻一点儿,友谊的小船才不会翻啊。
谢世安挑眉,显然没打算强行让自己变傻。
苏文卿没有办法,只能将锅甩给苏家,“苏家好歹也是出过妃嫔的,后宅后宫的事情祖母一般不会避开我们。”
谢世安点点头,此话倒也没太大的问题,或许正是因为从小就知道后宅后宫的这些事情,苏文卿才会时常战战兢兢?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沉默不语,心中发慌,又怕多说多错,只能一口接着一口抿酒。
谢世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见苏文卿一人喝完了一整樽酒,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十分精彩了,“你......全喝完了?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苏文卿双颊绯红,她看了看酒樽,随意地往窗框上一靠,“还行,就是有点晕。”
谢世安无语扶额,金茎露度数不低,而那一樽酒至少有两斤半,他这是遇到一个酒圣了啊。
苏文卿望着窗外,“这个位置真不错,两岸华灯骤灭,莲花灯顺流而下宛若银河,看不出来啊,吃喝玩乐你也是行家。”
谢世安见苏文卿抱着酒樽,面颊红润,大剌剌地靠在窗边,拘束也随着清醒一同消失不见,他眼中不由染上几丝温柔。
“在安京城中,吃喝玩乐没有人能比得过五皇子,他就是为了这里的景色出资让人建造的红鸾楼。”
苏文卿回头正好撞见谢世安眼中没来得及褪去的暖意,她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多深的爱才能让一个人提起另一个人的时候眼中不由自主地出现这种温柔啊。
苏文卿不愿谢世安沉溺在这种情绪中,她将酒樽一放,把谢世安从坐塌中拉起,“我看见楼下有人在放孔明灯,走走走,我们也去。”
谢世安酒都还没有喝完就被苏文卿拖了起来,他无奈地将她拉回去,“走反了,这边下楼,你这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淮水旁,苏文卿兴高采烈地向小贩交了钱,然后抱着小贩递过来的各种竹条和灯纸,一脸懵逼地站在凉凉的夜风中。
谢世安倚在桥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文卿扭头斜乜了谢世安一眼,将做孔明灯的材料往他怀中一塞,“听说谢大公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来吧,想必做一个孔明灯这种小事情,肯定也是难不倒你的。”
谢世安嘴角勾起一抹打趣的笑意,“扎灯好说,现学就行,只是这报酬得先谈好。”
苏文卿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凝香馆那一顿饭吃了我一百两银子!一百两还不够你帮我扎个灯?”
谢世安挑眉,“凝香馆?”
苏文卿猛然住嘴,她看了看天,看了看地,再转头时已经换了一副邻家妹妹的表情,“谢哥哥,帮人家扎个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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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咳咳咳——”谢世安被空气呛得死去活来, 最后抱着竹条和灯纸逃之夭夭,留下苏文卿一人扶着桥笑得前仰后合。
谢世安倒也没有说大话, 他借来老板的孔明灯细细看了一圈后, 便有模有样地扎了起来。
苏文卿乖乖地坐在矮桌另一边,她看见谢世安十指修长, 骨节分明,硬生生凭借颜值将扎灯扎出了一种如画的意境。
孔明灯的骨架已经成型,苏文卿撑着脑袋将毛笔递了过去。
谢世安笔尖顿了顿, 最后行云流水地将安京城的繁华盛景画进了北疆五洲。
苏文卿接过孔明灯看完后就反悔了,说什么都不肯点燃放飞。
谢世安不解,“孔明灯不就是放飞的么?你留着做什么?”
苏文卿抱着孔明灯不肯撒手, “你画得这么好看, 烧了多可惜啊,我可以把它拿回家当灯罩。”
谢世安哭笑不得, “孔明灯的纸易碎易燃, 而且骨架也坚持不了多久,你若是喜欢, 等会儿我帮你画一个小一点儿的花灯?”
苏文卿勉强点头, 心痛地将孔明灯抱到淮水边, 点燃里面的蜡烛。
待孔明灯被气充满后, 苏文卿将孔明灯放到谢世安手中,“这么好看的孔明灯, 神明一定会留下印象,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 就不浪费许愿的机会了,你来。”
谢世安松开手,任由画着海晏河清的孔明灯缓缓飞起,最终嘴角划过一丝自嘲的苦笑。
苏文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随风而上的孔明灯,那念念不舍的表情让人怀疑她送上去的不是一个五文钱的纸糊灯,而是一个用五千两银票糊成的灯。
谢世安笑了起来,“别看了,再看也追不回来了,走吧,花灯你想画什么?”
苏文卿闻言一秒枯木逢春,她追上谢世安,“就刚才那副画吧,大漠落日,繁华向荣。”
谢世安挑灯的手一顿,笑道:“那副画不适合你,换一个。”
苏文卿咬着手指在一旁用自己有限的文化知识苦思冥想,“要不然画落霞孤鹜?不行不行,不应景,那就画十里桃林?算了,不要桃林!”
“啊,你怎么就开始画了,”苏文卿将脑袋凑过去,只见六角飞檐的红鸾楼,宛若银河的淮河之水逐渐出现在花灯上,最后在华灯十里的安京城大街上,穿着长裙的女子回眸百媚。
苏文卿脸颊有些微红,“这画的是我么?”
谢世安将灯递过去,“怎么样?喜欢么?”
苏文卿抱着花灯看了一圈又一圈,笑容明媚,“感觉画得比我本人还好看。”
——
翌日,苏文卿在谢府的客房中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她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梳洗后又抱着花灯看了一遍才去前厅找谢母请安。
“文卿怎么还没有醒,我不想和你玩‘抽乌龟’,怎么总是你赢,你是不是偷偷看我牌了?”
“母亲说笑了,这种牌戏还用不着看牌。”
苏文卿还没有进门就听到谢母和谢世安的话从房中传出。
门口女使笑成一团,她们看见苏文卿后急忙迎了过来,“苏姑娘您可算起来了,夫人和公子等您很久了。”
苏文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你们可以叫我起床,那什么,我在家里也都是起很早的。”
“不用听她们瞎说,”梁韫开玩笑地说了女使们几句,将苏文卿拉进屋,“苏府是苏府,谢府是谢府,谢府没有规矩,想睡多晚睡多晚,来,特意给你留了早饭,先吃。”
苏文卿看着桌上成堆的“扑克牌”笑道:“你们是在玩‘抽乌龟’么?”
梁韫边收拾牌边道:“是啊,而且我就纳闷了,按理来说这种牌戏输赢不是靠运气吗,但今天我和他玩,每把他能避开‘乌龟’,你说他是不是偷偷看我牌了?”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一脸无辜的表情笑了出来,“也不单是靠运气,如果对方能算准牌,并且看透您抽牌放牌的习惯,那一直赢也是很有可能的。”
梁韫瞪了谢世安一眼,将牌往他面前一推,“洗牌!打个牌还观察抽牌放牌的习惯,心眼儿真是比筛子还多!”
苏文卿默默将粥喝完,这句话听起来真是无比亲切,当她每次在麻将桌上将她奶奶抽屉里的钱全赢光的时候,她奶奶也都是这么嘟囔的。
梁韫:“‘麻将’还没做好,‘抽乌龟’他总赢,等你吃完饭我们来玩‘斗地主’吧。”
苏文卿看了看房间里的牌戏阵容,生出几分迟疑,然而最终还是谢母期望的目光下违背了本心。
梁韫让苏文卿给谢世安解释了一遍规则后问道:“惩罚还是像上次一样么?输一轮在脸上贴一张纸条,谁脸上先贴满二十条就画乌龟?”
苏文卿不相信自己的牌技,她觉得二十纸条一画她今天可能会成为包青天。
“二十条太少了。”谢世安看了苏文卿一眼替她回答道。
苏文卿还来不及感激就听见谢世安十分欠揍地补充道:“二十条我怕你们二人的脸不够画,不如我二十条,你们翻倍?”
梁韫显然被刺激到了,“大言不惭,用不着,就二十条!”
苏文卿:我……
梁韫:“抓牌!”
苏文卿:……我觉得我们还能再考虑一下……
冲动的结果就是谢世安一人当了十几把的地主,而苏文卿和梁韫脸上的纸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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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的敌人能让两个女人变得更加团结,苏文卿和梁韫看着对方被纸条掩盖住的脸,两个女人神差鬼使地心意相通了,决定采用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损招来与封建地主剥削暴/政同归于尽……
于是接下来谢世安再也没有抢嬴过一回地主,他在内忧外患的双重夹击下不断丧权辱国……
谢世安脸上挂着纸条也不影响他的风度翩翩和欠揍毒舌,“你们俩就别再对眼神了,眼睛都被纸条盖住了能对出结果吗。”
“不如我让你们各二十条纸条吧,下一轮放我一个人一边?”
“苏姑娘你已经连输六轮了,赢一轮吧,我知道你手上还有一个‘炸弹’。”
苏文卿拒绝接受敌人的糖衣炮弹,努力给梁韫让牌,让她先出完。
她和梁韫的策略很简单,不让谢世安拿到地主,哪个人和谢世安一边哪个人负责向另外一个人让牌。
她们俩人虽然赢得很辛苦,但是谢世安脸上艰难增加的纸条给了她们俩人莫大的动力……
最后一轮终于轮到苏文卿当地主,她看着手中的‘四个二’和‘一对八’,感觉自己的人生到达了巅峰。
苏文卿将‘四个二’握在手中,有些犹豫,如果谢世安有‘两个王’……
苏文卿望着梁韫,企图用眼神交流:你手上有‘王’么?
梁韫满脸迷茫。
苏文卿:‘王’,我担心他有‘王炸’。
梁韫:你要‘王’?我没有‘王’,单牌压不住。
苏文卿:他手上没有‘王炸’?
梁韫摇摇头:我没有‘王’,别出单牌……
谢世安嗤笑一声,“别看了,要不起的话我就出牌了?”
“等等!”苏文卿气势汹汹地将‘四个二’丢了出去。
谢世安压着牌,将手中‘两个王’放出来,嘴角勾着调侃的笑容,“恕我直言,我觉得你们二位的默契离心有灵犀还是差得很远,下次提前商量个暗号或许管用。”
苏文卿和梁韫心痛得难以言表。
苏文卿将脸上的纸条取下来,“三十四条。”
谢世安笑道:“还行,看来我力挽狂澜的结果还是不错的,我若是手气再差一点,你怎么也有四五十条了。”
苏文卿:“并不值得高兴!你有多少条?”
谢世安:“要让苏姑娘失望了,只有十二条,不够你画的。”
梁韫取来毛笔,“行了,小人得志,四十八条,画吧,给你一个猖狂的机会。”
谢世安笑吟吟地扶着梁韫坐下,“岂敢啊,母债子偿,您的纸条归我。”
梁韫:“牌桌上还分母子?不行,那文卿怎么办?”
谢世安见苏文卿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笑道:“那就让苏姑娘来画我。”
苏文卿闻言眼睛一亮。
梁韫将毛笔放在苏文卿手上,大笑道:“六十条,能画三只乌龟,画大一点,不用心软。”
“嘿嘿嘿,”苏文卿一脸坏笑地拿着毛笔就要往谢世安脸上戳。
谢世安微微后仰,“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苏姑娘莫要忘了,等会你脸上的乌龟是我来画。”
谢世安的威胁十分致命,苏文卿一秒变怂,她只能拿着笔在谢世安侧脸上画了三个小圈代表乌龟。
“说好了啊,做人要有诚信,等会儿手下留情。”
谢世安接过毛笔,笑得不怀好意,“我只是劝苏姑娘凡事留一线,可什么都没有答应。”
苏文卿再次被坑,心中扼腕难平,然而先机已失,苏文卿只能寄希望于谢世安良心发现。
谢世安的毛笔尖在离苏文卿脸颊一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苏文卿双眼紧闭,卷长的睫毛如蝶翼般时不时地颤动一下,薄唇轻抿,黛眉微蹙,整张鹅蛋脸都皱成一团。
怪可怜的。
谢世安换了一支朱红色的笔,在苏文卿眼角落下了一朵红梅。
红梅栩栩如生,给苏文卿淡如水墨画的面容添加了几丝明艳,像是行路在千里冰雪中偶然遇见的一株红梅树,天地苍白,唯独这一处有颜色。
谢世安愣住了,迟迟没有动,笔尖的墨水滴落在苏文卿的脸颊上。
梁韫扶额捂脸,轻咳了一声,真是没眼看了。
“你给我画什么了?怎么画这么久?”苏文卿摸起桌上的镜子,“梅花啊,这梅花挺好看的,你没拿稳笔么,怎么还滴墨了?”
谢世安在苏文卿睁眼之前将笔放了回去,他捧着茶,坐在一边,语气淡然无波,“笔没洗好,水蘸得有点多。”
苏文卿疑惑地看了谢世安一眼,水蘸多了就蘸多了嘛,小小失误而已,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至于脸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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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苏文卿在谢府用完午膳后不久, 苏家派来的女使便到了。
谢母虽没有尽兴,但也不好再挽留, 只能嘱咐苏文卿有机会常来玩。
苏文卿回房对着镜子将脸上的墨迹擦净, 擦到眼角红梅时顿了顿,她看见铜镜中的笑容, 心中纳闷,不明白自己洗把脸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苏文卿梳洗完将梳妆台略微收拾后,便抱着花灯走了出去。
谢世安看着花灯打趣道:“这么宝贝?你是打算拿回去当传家宝么?”
苏文卿笑眯眯地回道:“谢大公子三元及第, 一字千金,若我以后穷困潦倒,可就指望卖它换钱了。”
谢世安被苏文卿逗乐了, 他望着门外的苏府的马车,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苏府如此着急接苏文卿回去, 难不成是苏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文卿:“这次马车竟然来得这么快, 替我向你母亲道个谢,多谢款待。”
谢世安:“我母亲让人准备了一些糕点, 托你带回去帮她向你祖母问好, 应该快好了, 你先上车, 我去催催。”
“行。”苏文卿挥挥手,先爬上了马车。
苏文卿坐在马车里把玩着花灯, 没过一会儿, 突然感觉到马车动了, 她掀起车窗帘,“怎么了?”
车旁随行的丫鬟回道:“王府的马车要过来,我们挪一下位置。”
苏文卿点点头,没太在意,正想放下车窗帘…
“苏文卿?你怎么在这儿?”
苏文卿:…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不是王家姐姐吗,好久不见!”苏文卿掀开车帘,笑容热情。
王若焉看了一眼谢府大门,语气不善,“没想到谢夫人请你来谢家做客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苏文卿感受到王若焉的敌意,她心中纳闷,上次见面这位王家姑娘还只是看不起她庶女的身份,怎么这次见面就变成敌视对象了?
苏文卿将春宴上的事情全部拉出来回忆了一遍,实在想不通她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于是只能敌动我不动,装傻尬笑。
王若焉:“我倒是小瞧了你,勾引三皇子不成便将心思转到谢府。”
苏文卿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大小姐喜欢的人是谢世安,苏文卿看向她的眼光不由添上几分同情。
“你!”王若焉顿时气结,“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谢夫人邀请你来谢家你就赢了吗,若是她知道春宴的时候你曾在船上对三皇子投怀送抱,她怎么可能还会让你这种不知检点的女人进谢家大门!”
“王姑娘。”谢世安提着食盒站在谢府大门口,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趴在车窗上,津津有味地听着别人骂自己的苏文卿。
王若焉听见谢世安的声音,脸上的愤与妒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身的瞬间已经变成了一个举止优雅得体的名门贵女,变脸之快令苏文卿叹为观止。
王若焉双手卷着丝绢,“世安哥哥。”
苏文卿撑着脑袋,打趣地看了谢世安一眼,哎呦,世安哥哥。
谢世安无奈地瞪了苏文卿一眼,随后低头对王若焉道:“王姑娘的这一声哥哥我实在不敢当,若真算起辈分,我还应当称你一声表姨。”
苏文卿猛得放下车帘,在马车中笑成一团,卧槽,表姨,这招真狠,杀人于无形啊!
王若焉闻言脸上血气退净,她尴尬地笑了笑,“听说谢夫人头风又犯了,我父亲上个月出巡南疆带回来了一些上好的茯苓,茯苓利窍去湿,泡酒服之,对缓解头风之症有助益。”
谢世安笑道:“表姨的好意世安替母亲代谢,只是我母亲久病不痊,喜欢清净,若表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让我母亲清修为好,如此不仅有助于我母亲的身体,表姨也不需要来回奔波。”
王若焉指着苏文卿的马车,“可是我听说谢夫人昨晚还邀她在谢府留宿。”
谢世安笑容不改,“苏姑娘微通医理,有一套独门按摩手法,我母亲头风难眠,幸得苏姑娘不辞辛苦,我母亲昨夜才能睡得安稳。”
王若焉手指卷着丝绢,犹豫了很久,“我和你虽然在辈分上不一样,但是却也早出五服,你比我年长几岁,叫我表姨实在是...”
谢世安一击必杀,“岁数不影响辈分,表姨说笑了。”
王若焉脸色惨白,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几句,便被搀扶上了马车。
谢世安等王府马车走远后,敲了敲苏文卿的车门,“别笑了,人都走远了。”
苏文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拭去笑出来的眼泪,“表姨,不行,你也太狠了,还有精通医理,有一套独门按摩手法,真是笑死我了,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的。”
谢世安将食盒递上去,无奈道:“我说的是微通,精通谁能相信啊。”
苏文卿:“谢夫人身体不好么?我来了两次好像都没看出来。”
谢世安:“我母亲原来身体不好,近些年已经调养过来了,只是她不喜欢应酬,很多时候又不好推脱,所以干脆就将这个理由一直延用了下来。”
苏文卿将食盒放好,“那我是不是应该荣幸,我觉得你母亲还挺喜欢和我玩的。”
谢世安低声笑了起来,“是的,我母亲挺喜欢你的,苏家盘根错节,若遇难处,可以来谢府找我母亲。”
马车缓缓往苏府而行,苏文卿撑着脑袋转玩着花灯,谢家的人是真不错,而且对她也是真的好,不管是谢夫人还是谢世安,这两个朋友她都认定了。
谢世安的才华和谋略她都不担心,原书中谢世安手握从龙之功,谢家肯定也都平安无恙,唯一的问题就是谢世安和萧昀…
哎……愁人啊…这死孩子,萧昀到底有什么好的……
苏府大门前,苏文卿看见成排的小厮正在搬礼品。
赵姨娘:“文卿你可算回来了,去给老太君请个安吧。”
苏文卿好奇道:“这些是谁送的?”
赵姨娘眼神中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淑妃娘娘。”
苏文卿眼睛一亮,淑妃娘娘,那岂不是三皇子的母妃?这么说三皇子和苏锦笙真要成了?
赵姨娘:“快去吧,老太君从早上就一直在念叨你呢。”
苏文卿点点头,带着谢母准备的糕点直接去了老太君的院子里。
“祖母。”苏文卿揉了揉脸蛋,做出一副二十四孝乖孙女的模样。
老太君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薄袄,满头银发整齐的盘起,笑容慈祥,“谢家的风水真不错,才去玩了一天,你起色看起来就好了不少。”
苏文卿将食盒中的糕点一一端出,“这些是谢夫人亲手做的,她特意吩咐我带给您尝尝,她托我向您问好。”
老太君眼神变了变,她不动神色地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茯苓糕啊,谢夫人真是有心了,她身体可还好?”
苏文卿想了想,学谢世安睁眼胡说八道,“还行,就是偶尔头风发作的时候挺难受的。”
老太君:“谢夫人一个人要打理谢府偌大产业,这些年身体又一直没好利索,真是难为她一个孤女了。”
苏文卿帮老太君捏肩膀的手一顿,“孤女?”
老太君:“谢夫人是梁太师的独女,当年梁太师支持田改,触犯天威,今上盛怒之下下令将梁家抄家灭族,梁太师一生传道授业,弟子三千,一朝入狱,众人皆避之不及,竟无一人敢站出来替他说话。”
“当年谢夫人尚在闺中,梁太师下狱后她曾挨家挨户替她父亲奔走,然而人情冷落,谢夫人看遍了世态炎凉,如今她避而不出,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苏文卿:“那谢夫人和谢大人?”
老太君:“梁太师是谢大人的老师,谢大人与谢夫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梁太师出事的时候谢大人正在北边对抗蛮人,他得知梁家出事后直接从北境回来十里红妆迎娶谢夫人,逼着今上不得不免去谢夫人的流放之罪。”
老太君看见苏文卿一脸听故事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她拍了苏文卿一巴掌,“你听懂我和你说这些的意思么?”
苏文卿像一只突然被打蒙了的二哈,“啊?不是在说谢夫人和谢大人伉俪情深么?”
老太君:“谢大人为了谢夫人不受委屈,十里红妆迎娶一个罪臣之女,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但是这是在打谁的脸?!这是在打今上的脸!”
“今上畏于谢家的势力当时没有发作,但你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谢家这两代人才辈出,谢大人与今上在朝政上更是多有不合,自从科举制与察举制并行之后,皇权一直凌驾在世家之上,你觉得皇室会看着谢家的势力日益壮大而毫不作为?而且谢家稳坐众世家之首近百年,你觉得其他人会毫无意见?”
苏文卿不明白老太君怎么好端端突然和她说起这些,“祖母的意思是?”
老太君:“谢家挡了太多人的利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苏文卿心中一惊,她明明记得原书中谢世安活到萧昀登基后了,不对,谢家不是主线,在书中的戏份很少,除了谢世安其他人都没有出现过,谢世安活到最后也不能说明谢家安然无恙,而且现在剧情都崩了,结果还能不能和原来一样也说不好。
老太君:“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心中有数。”
苏文卿压下心中的思绪,乖巧地点点头。
老太君:“三皇子托淑妃娘娘送来了不少东西,你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苏文卿迟疑道:“三皇子送来的东西为什么要我看合不合心意?”
老太君:“三皇子有意纳你为侧妃,那些东西名义上是淑妃娘娘送给苏家的,但是大多数自然都是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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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苏文卿惊吓地站了起来, “三,三皇子怎么会要娶我?他要娶的人不是大姐姐吗?”
老太君眉头微皱, “三皇子虽然一直有意要与苏家联姻, 但是也只是有意,从来没有谈定,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想娶的人是锦笙?”
苏文卿:呃......这件事情原来是秘密么???
“我......大姐姐才貌双全,我以为三皇子若想与苏家联姻,首选肯定是大姐姐。”
老太君道:“你的才貌不会逊色于你大姐姐, 不用想太多,安心待嫁吧。”
苏文卿:????安心什么玩意???就待嫁了吗???
“这婚事是......已经定了么?”
老太君道:“定倒是还没有定,但也□□不离十了, 淑妃娘娘邀你明日去宫中赏花, 好好打扮打扮,三皇子应该也会到场。”
苏文卿松了一口气, 没定下说明还有机会, 她试探道:“如果,如果我明日表现得不好, 惹得三皇子和淑妃娘娘不悦, 那他们是不是也有可能会取消这门婚事?”
老太君将苏文卿拉了过来, 和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知道这件事情比较突然,你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但是你不用紧张, 苏家在南朝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世家贵族, 即使你表现得再差,三皇子和淑妃娘娘看在苏家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的。”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好么!!!
“祖母,”苏文卿将头埋在老太君怀中,故意撒娇道,“文卿不想嫁人,文卿想永远伺候在您身边。”
老太君面色沉了下来,“你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给三皇子?”
苏文卿:......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
老太君面容严肃道:“三皇子雄才武略,是成年的这些皇子中最有实力争储的皇子之一,能嫁给三皇子为侧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文卿咬着嘴唇,“我......”
“母亲,”苏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文卿也在?”
苏文卿起身行礼,“父亲。”
老太君缓了缓脸色,“你回来了,坐吧。”
苏俞恭敬地道谢坐下后问道:“观母亲面色不好,谁惹您生气了?”
老太君端过苏文卿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后道:“没事,文卿你先下去,我和你父亲有事要谈,吃完晚饭你再来我这里陪我坐一会儿。”
苏文卿偷偷看了苏俞和老太君一眼,不情不愿地应道了一句“是”后便被老太君手下的丫鬟女使强行送回了闲兰阁。
有什么不满的?!她就没有哪里是满意的!
她不就出去浪了一天么?怎么感觉错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若她没有记错,在春宴的时候三皇子想娶的人还是苏锦笙,到底是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苏文卿用被子蒙住脑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三皇子薄情寡恩,对待感情永远是得不到的才是心头血,而且对于他来说江山永远比美人重要。
苏锦笙母亲是征远将军的嫡长女,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三皇子都没有理由放着苏锦笙不娶来娶她。
除非苏锦笙和三皇子之间做了某种交易。
苏文卿咬了咬牙,穿上踢飞的鞋子往苏锦笙的院中而去。
苏锦笙正坐在凉亭中看书,她看见苏文卿的到来丝毫不惊讶,“自从祖母八十大寿之后,妹妹已经有很久不曾来过我这里了,今日怎么如此有雅兴?”
苏文卿怂怂地揉了揉鼻子,“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一直想来找姐姐,只是担心会打扰到姐姐。”
苏锦笙笑了笑,“今日妹妹怎么就不担心会打扰到我了?还是说多年夙愿眼看就要达成,妹妹实在忍不住,想来我这里炫耀一下?”
苏文卿苦着脸,“我如果说我不想嫁给三皇子,姐姐会相信么?”
苏锦笙朱唇划过一抹嘲笑,“春宴之上,你砸窗而走,当时我确实起了几分怀疑,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小瞧了你。”
苏文卿一愣,“姐姐此话何意?”
苏锦笙:“你了解三皇子,你知道他生平最恨人逼迫,你晓得若是在那种情况下利用舆论逼他娶你,你即使能成为正妃,也得不到他的欢心。”
“所以你干脆将计就计,做出一副我逼你的样子,先关门,再砸窗,最后不惜跳水以证清白,不仅让三皇子对我厌恶,也能让他对你心生怜悯。”
“孤独无依在高门深宅努力求生的庶女,饱受长姐和姨母的欺凌,却依然不改初心,不随波逐流,妹妹这个形象塑造的好,怜爱怜爱,有怜才有爱,在对付男人这方面,我确实应该向你学习。”
苏文卿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误会?不就是因为这种脑补太多了吗!
“其实......”苏文卿‘其实’不下去了......门她关了,窗她砸了,水她跳了,她能说什么?她就应该剁手跺脚!!
苏锦笙继续补刀,“不过我还应该多谢妹妹向三皇子透露凌萧的事情。”
苏文卿:???
苏锦笙道:“三皇子一开始舍不得征远将军府的助力,多亏了妹妹和三皇子说我与凌萧有私情,我才能顺水推舟,请我外祖母征远将军夫人出面,用我与凌萧的事情与三皇子和谈。”
苏文卿苍白又无力地解释道:......“姐姐......这件事情......真不是我......”
苏锦笙面无表情,“三皇子亲口和我说,他问过你,是你说的。”
苏文卿:......真是冬雷震,夏雨雪,好大一口天字一号大冤锅啊……她说什么了啊?!她只是一个可怜又弱小的听众啊!!
洗白之路太艰难,苏文卿决定先战略性放弃,如今情势紧张,三皇子这边没法下手,但是淑妃那边或许还能有机会。
若是她能让淑妃厌弃,这门婚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
苏锦笙重生之前嫁给了三皇子,世间没有人会比苏锦笙更了解淑妃对儿媳妇的好恶。
苏文卿咬着唇,做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明日淑妃娘娘邀我去宫中赏花,姐姐既然有想帮我之心,不如送佛送上西......”
苏锦笙冷笑了一声,“淑妃娘娘喜欢听话、乖巧、对她千依百顺的人,这些都是妹妹常年根深蒂固的伪装,妹妹不用担心。”
苏文卿不在乎苏锦笙话中的讽刺,她追问道:“那淑妃娘娘可有什么不能碰的逆鳞?”
“淑妃娘娘出身将门,性格强硬,喜欢一切尽在掌握,若说逆鳞......”苏锦笙回忆道,“她最见不得三皇子为其他女人忤逆她。”
苏文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一把握住了苏锦笙的双手,面容悲壮,“淑妃娘娘心虽狠,但是若我明日哪句话顶撞了淑妃娘娘,她应该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对吗?”
苏锦笙被苏文卿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忍住想立刻抽出双手的冲动,“你是苏家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要你性命,顶多是责罚,最坏的结果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罢了。”
苏文卿从苏锦笙最后一句话中获得了莫大的动力,不会要她性命就行,她狠狠地抱了苏锦笙一下。
“姐姐恩情,没齿难忘!”
......苏锦笙望着苏文卿斗志昂扬的背影,不确定地问身旁的心腹丫鬟,“她是在和我彻底撕破脸皮宣战吗?”
——
老太君屋内。
苏俞看着老太君盯着桌上的糕点一言不发,迟疑道:“这些糕点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太君面色不太好,“文卿说这些是谢夫人托她带给我向我问安的。”
苏俞吃了一惊,“母亲的意思是谢家看中了文卿?”
老太君点点头道:“谢夫人让文卿带回来糕点,便是想告诉我们她有此意。”
苏俞在在屋子里来回踱了数圈步,“谢夫人此举也只是表明她有意,既然没有明说我们便可以当作不知道,何况淑妃娘娘的礼已经送到,谢家若要怪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晚了一步。”
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问道:“三皇子正妃的人选已经定了?”
苏俞:“确定是裴家无疑。”
老太君:“裴家的女儿刁蛮任性,你让文卿嫁过去做侧妃,你这是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送。”
苏俞不敢苟同,“母亲您这话说到哪里去了,三皇子是诸皇子之中最有实力争储的皇子之一,若他日后登基,文卿可就是贵妃,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害她。”
老太君道:“裴家是南朝仅次于谢家的世家,裴谢两家不睦已久,裴家想取代谢家的心思并不是秘密,三皇子娶裴家的女儿做正妃?他就不怕得罪谢家?”
苏俞冷哼了一声道:“谢家?谢家现在看起来是风光无限,南朝第一世家,持身中立,不涉党争,但若是中立这么容易,古往今来为什么又会有那么多人被迫站边。”
老太君:“你的意思是?”
苏俞:“皇上年岁已高,又迟迟不立太子,夺嫡已渐入白热化,淑妃娘娘的母亲是王家的人,若他再娶苏裴两家的女儿,谢家就是不乐意又能如何?谢家一家能同时对付苏王裴三家?”
老太君捏着佛珠,“若是如此,未来谢裴之间的斗争,苏家就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苏俞冷笑道:“天下的饼就这么大,若一直让谢家居世家之首,其他人哪有出头之日,若是赌赢了,苏家或许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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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苏文卿经过一整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努力, 终于将淑妃的喜恶摸清了个□□不离十,第二日天不亮, 她便爬起来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淑妃不是讨厌黄和绿吗?
“翠蝶, 这件衣服不好,给我找件屎黄的, 帽子,我今天要带帽子,绿帽子, 那种绿油油的!”
“啊,没有绿帽子,那就找双绿鞋, 全绿的!”
淑妃不是不喜欢浓妆艳抹吗?
“啧, 你这化妆的手艺不太行啊,把粉和胭脂都给我拿过来, 我自己来画。”
“一盒不够, 全部拿过来!胭脂也是!”
淑妃不是反感步摇插得满头都是吗?
“我只有这一盒首饰吗?把箱子里那些步摇都找出来,全部给我插上。”
“插不下?怎么会插不下?你把头发给我盘起来, 插成孔雀开屏那样。”
苏文卿对着镜子欣赏自己两个时辰的杰作, 很好, 人神共愤, 天理难容,谁看谁吐, 亲妈来了都会哭泣。
翠蝶哭着将绿绒扇递给苏文卿, “小姐, 您觉得如何?”
苏文卿满意地点点头,“美若天仙,赛比西施。”
“文卿,”赵姨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太君让我来问问你收拾好了没有,马车已经准备......哎呀我的七舅姥爷!”
“赵姨娘,赵姨娘您没事吧,快快,把赵姨娘扶起来。”
......
苏文卿面无表情地被七八个丫鬟按压在梳妆台前卸妆......
赵姨娘在一旁苦口婆心,“我知道你紧张,没事,时辰还早,我们可以慢慢平复一下心情。”
“淑妃娘娘喜欢粉色,把那件嫩粉色的烟罗裙拿过来。”
“妆不用上太厚,我们文卿天生丽质,粉不用打很多。”
“发型不用太复杂,梳一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就可以了,步摇不用,带一天多累啊,簪花就行。”
赵姨娘拉着苏文卿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看看,多漂亮,三皇子和淑妃娘娘肯定会喜欢的,去吧。”
苏文卿心如死灰地坐在马车上,任由奔腾的骏马将自己拉入绝望的深渊。
为什么不翻车呢?苏文卿如是想。
南朝皇宫和以朱黄两色为主的紫禁城不太一样,它以名贵清香的木兰为栋椽,以纹理雅致的杏木作梁柱,回廊游亭皆雕清秀典雅的花纹,地面则是白玉石铺建,虽然奢华却也儒雅。
苏文卿跟着引路宫人穿过宫门,来到淑妃娘娘居住的永乐宫。
永乐宫飞檐装饰鎏金的雀头,壁带以金为底,镶嵌各种珍奇玉石,整个宫殿给人就一个字的感觉,壕!
永乐宫主殿,淑妃端坐在正座之上,一身华服贵气逼人,眉骨突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给人一种凌厉、不好相与之感。
苏文卿手心冒汗,按照计划,她不打算按照礼仪主动给淑妃行礼,企图给淑妃留下一个不懂规矩的第一印象。
“大胆,见到淑妃娘娘还不行礼。”淑妃身旁的嬷嬷训斥道。
“民女......哦不,臣女给淑妃娘娘请安。”苏文卿不伦不类地行了一个福身礼。
淑妃娘娘轻轻地笑了一声,“这孩子胆儿小,你就别吓她了,来吧,坐。”
苏文卿:......怎么和设想的不一样呢?
淑妃:“你从小就胆儿小,我记得你年幼时跟着大家进宫来给太后请安,你头都不敢抬,一个劲的拽着你姐姐的袖子。”
苏文卿讪讪地笑了笑,故意不接话。
淑妃微微一皱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抬手让人上茶,“我听说你对茶之一道颇有研究,这是新贡的碧螺春,尝尝看。”
苏文卿故意棒槌似地答道:“啊,淑妃娘娘莫不是记错了,臣女对茶道一无所知,臣女不爱茶,也不会喝茶。”
淑妃手一顿,脸色变了几下,最后还是笑了笑,“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诚实,还怪可爱的。”
苏文卿:????什么鬼??哪里错了吧??
接下来的谈话苏文卿就和故意找茬一样的,淑妃娘娘说东,她就说西,但凡淑妃娘娘有兴趣的,她不是不懂就是傻笑……
结果她在这里冒着生命危险卖力演出半天,就换来淑妃娘娘轻飘飘的一句“这孩子挺有意思的。”
苏文卿都要给她跪下了,说好的飞扬跋扈呢?说好的心狠手辣呢?
淑妃娘娘您别是拿错剧本了吧!
在苏文卿费尽心思终结了无数个话题之后,淑妃终于将茶盏放了下来。
淑妃身旁伺候的宫女见状急忙低头恭敬地问道:“御花园那边已经准备妥当,淑妃娘娘可要现在过去?”
淑妃点点头,对苏文卿道:“你瞧我,说话说得都忘记邀你来是陪我赏花的了,虽是初春,御花园却已是百花齐放,今日风和日丽,确实是一个赏花的好日子。”
苏文卿讪讪地跟着淑妃向御花园走去,她低着头,心痒地看着淑妃拖地的裙摆,如果她不小心踩了一脚,让淑妃当众出丑,那她和淑妃的婆媳情分是不是就能被彻底能断送了......
“苏姑娘当心。”
苏文卿在“崴脚”前一刻被身旁随行的宫女稳稳地“扶”住。
“御花园的石板路不好走,女婢扶着您吧。”
苏文卿看着身后十几个随行的宫女和内监,一时心中五味杂陈:......“有劳。”
淑妃瞥了苏文卿一眼,淡淡道:“你不常来宫中,这段路走得少,以后有的是机会,多走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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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有的是机会......苏文卿顿时悲伤难以抑制......
淑妃:“算算时间,延儿应该也快下朝了。”
延儿?苏文卿呆呆地看着淑妃,空气中充满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五秒之后,苏文卿反应了过来,三皇子好像叫萧延。
苏文卿顿时有些牙痛,这次真不是她装傻,实在是延儿这么软萌的两个字很难让人联想到冷冰冰的三皇子啊。
淑妃不怎么明显地笑了起来,“起初延儿说你挺有趣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如今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有趣??苏文卿哭了,哪里有趣,她其实可以改的。
淑妃:“前面是牡丹园,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苏文卿惊讶道:“如今才三月,牡丹就开了吗?”
淑妃心情像是不错,她难得开口解释道:“宫中花匠培植的,不只是牡丹,连芍药也开了。”
苏文卿不再接话,默默跟着淑妃一行人走进牡丹园。
牡丹园中繁花似锦,各色各样的牡丹竞相开放,绿叶之上,娇媚的牡丹层层叠叠,赵粉、姚黄、魏紫、洛阳红......在花坛之间相映成趣。
淑妃显然对牡丹不是很有兴趣,她路过成片的牡丹的时候脚步都没有停顿,反而最后在芍药面前停了下来。
苏文卿眼睛贼溜溜地转了转,小心翼翼地问道:“淑妃娘娘不喜欢牡丹?”
淑妃用手指上细长的玳瑁嵌珠宝指甲套轻捻着一朵芍药把玩,语气似漫不经心,“牡丹自以为自己尊贵,一点风霜就残败满地,不像芍药,风采不逊牡丹,却能在牡丹之后依然绽放。”
苏文卿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很多,她默不作声地将手心的汗往衣袖上擦了擦,装作无意道:“芍药叶片小,复叶多,虽娇却无骨,虽艳却无格,神似牡丹,却终究不及牡丹。”
紫红色的芍药被淑妃玳瑁嵌珠宝的指甲套掐断,淑妃的脸色阴沉得似能滴水。
“大胆!竟敢在淑妃娘娘面前胡言乱语。”淑妃身旁的宫女训斥道。
苏文卿诚惶诚恐地跪下,话中内容却在添火,“臣女只是讲出心中对牡丹和芍药的看法,不知道哪里冒犯了淑妃娘娘,还望淑妃娘娘恕罪。”
淑妃将手中的芍药无情地丢在地上,“苏姑娘兰心蕙质,何错之有。”
苏文卿心中一喜,很好,称呼已经变成苏姑娘了。
淑妃她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文卿,精致的妆容上挂着冷笑,“适才我突然想起,我殿中的佛经还未抄完,苏姑娘今日正好有空,不如就帮我把剩下的经书抄了吧。”
苏文卿求仁得仁,安安心心地滚到佛堂跪着抄经去了。
佛堂的地板又硬又冷,开始的时候,苏文卿只是觉得膝盖胀痛,跪到最后,她只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苏文卿眼冒金星地抄着车轱辘经文,一会儿担心自己会不会跪成个下半身瘫痪,一会儿又后悔早上在淑妃那里应该多吃几块糕点。
苏文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要罚跪,她出来之前应该给自己绑上护膝。
“啪。”站在一旁看守的嬷嬷面无表情地抽了苏文卿一戒尺,“淑妃娘娘说了,抄佛经时心要诚,万万不能三心二意。”
苏文卿委屈地瘪瘪嘴,她手都没停,怎么看出她开小差的。
正殿中,三皇子一进门就发现淑妃脸色不佳,他询问道:“母妃今日不是请苏家三姑娘来宫中赏花,这是怎么了?”
淑妃重重地将茶盏一放,“好一个苏家三姑娘,你是真有眼光。”
三皇子的眉眼和淑妃很像,狭长的丹凤眼看着严苛又冷冽,眉头一皱更显得不近人情。
淑妃:“我不知道你看上她哪点,你要娶苏家的女儿为侧妃我没意见,但是不能是这个。”
三皇子扫了一圈周围伺候的宫女,“今日发生了什么?”
宫女在淑妃的默许下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和三皇子叙述了一遍,三皇子越听脸色越差。
淑妃:“我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若她是真傻,你娶这种人为侧妃迟早会给你带来麻烦,若她是装傻,身边放着一个有异心的枕边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用我和你多说了吧。”
第三十章
烛火摇曳的佛堂中, 苏文卿吃力地抄着经文,也不知道是跪的还是饿的, 她眼前时不时冒出一片星星点点的白光,
萧延站在佛堂门口,垂眼看着苏文卿罚跪的背影, 眼神晦暗不明,苏文卿是喜欢他的,他很早以前就知道, 要不然也不会一有机会就往他面前凑。
但是喜欢他的名门闺秀这么多,他从来也没有将苏文卿看在眼里,毕竟相对比起苏文卿的柔弱, 苏锦笙的娇艳明媚更加引人注目一点。
何况若是他真的选择和苏家联姻,不管是从嫡庶的角度还是母家的背景, 苏锦笙都会比苏文卿更合适。
如果不是他父皇突然决定让他娶裴家的女儿......
萧延想到此处, 眼神不由阴沉了下来。
看守的嬷嬷感觉到佛堂起了一阵冷风,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差点被站在阴影中的三皇子吓个半死,她强压住头皮发麻的感觉, 急忙行礼,“三皇子殿下。”
萧延没有说话, 连眼神也没有分给她丝毫。
看守嬷嬷见状低头弯着腰退了出去。
萧延盯着苏文卿的背影一言不发, 似在等待她回头给自己行礼。
苏文卿有一些尴尬, 她倒是不是想故意得罪三皇子, 毕竟根据书中经验来看, 三皇子此人品味独特,书中苏锦笙重生后对他就没有给过好脸色,但是越是这样三皇子越是爱得难以自拔,所以根据苏文卿的计划,对淑妃要想尽办法惹恼,对三皇子就要尽可能的百依百顺,让他觉得无趣。
但是现实总和理想背道而驰,长时间的罚跪让苏文卿双腿胀麻,她现在别说起身行礼,就算是动一下都艰难无比,她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她双腿的血管中爬咬,又痛又痒又胀。
苏文卿的反应让萧延有些意外,最开始的时候,他对苏文卿的印象并没有多深,深宫后宅,十个女子八个都是这样,直到春宴,苏文卿砸窗的举动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没有想到她看起来柔柔弱弱,还挺有骨气。
萧延看了一眼苏文卿的背影,如今看来,不仅有骨气,还有脾气。
“苏家没有教过你,对皇子不敬,轻则仗责,重则是要腰斩的吗?”
苏文卿听见萧延冷酷的声音抖了三抖,腰斩??那不就会死??
她一边拼命让自己罢工的双腿起来工作,一边琢磨背身转头和皇子问好这算是敬还是不敬。
好在萧延也不是眼瞎的,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苏文卿可能是跪麻了,他走了过去,冷眼看着苏文卿吃力地扶着抄经的桌案想要起身。
也许是看见苏文卿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也许是看见她忍痛咬着薄唇,神差鬼使,萧延伸手打算扶苏文卿一把。
然而就在萧延伸手的那一刻,苏文卿长时间跪着造成的血液不循环终于反噬,她眼前一黑,下意识地一挥,然后摔倒在地上。
“啪——”萧延伸出去的手被拍开的声音在安静的佛堂显得格外刺耳,苏文卿的举动看起来就像是她宁愿摔倒也不愿意三皇子碰她一样。
萧延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拂面子,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
苏文卿:......我其实可以解释......
萧延将被苏文卿打开的手收了回来,垂眼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苏文卿,“苏姑娘对这门亲事似有不满?”
苏文卿内心煎熬无比,她很想实话实说,但是根据书中的经验法则她又不太敢实话实说。
萧延眉头微皱,似有不耐,“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苏文卿试探性地点点头。
萧延冰冷的眼神中起了几分兴趣,“为什么?”
苏文卿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萧延眼中的兴趣给击得粉碎,她决定改变策略,眼高手低又不自量力的女人总没人喜欢吧。
“侧妃说的好听,不也是妾室吗。”苏文卿低头说完,偷偷看了一眼三皇子的表情,果不其然,三皇子在皱眉。
苏文卿乘胜追击,不太熟练地扮演刁蛮小姐,“裴家算什么,凭什么要我给她做侧妃,我堂堂苏家的三小姐,怎么能做妾室。”
萧延打断道:“你是因为侧妃所以不舒服?”
苏文卿:“是,除非是正妃,要么我宁愿不嫁。”
萧延:“嫡庶尊卑自古有别,我喜欢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苏文卿:......滚你丫,我还喜欢尊重女人的男人呢!
萧延:“你是苏家的庶女,侧妃之位已是你高攀,你若聪明一些,便该知足,你应该知道,不管有没有裴家,你都够不着正妃的位置。”
苏文卿故意戳三皇子的心窝道:“当初你打算要娶我姐姐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做妾?”
萧延脸色冷了下来,若不是苏锦笙的事情一拖再拖,他也不会陷在如今这个进退维谷的地方。
萧延的语气冰冷无情,“嫡庶尊卑,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今日你故意顶撞我母妃之事我不和你计较,佛堂安静,你就在这里一边抄经文一边反省吧。”
苏文卿看见萧延拂袖而去,她保持摔倒的姿势没动,淡定地给自己跪麻的双腿做了一套腿部按摩,啧,计划是要对萧延千依百顺让他觉得无趣,如今直接气走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月上梢头,万家灯火照得亮大街小巷,却照不暖层层宫门后的皇城深院。
苏文卿一瘸一拐地跟着淑妃宫内的内监往皇城外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淑妃授意,出宫的路比进宫的路远了不少,若是寻常,苏文卿倒也不在意,只是她刚罚跪完,每走一路都是剧痛,而那领路的内监却和故意一样,恨不得三步做一步。
领路的内监语气冷嘲热讽,“苏姑娘,您再这么磨蹭下去宫门都要关了,即使您是正妃,也是不能留宿后宫的。”
苏文卿扶着墙喘了几口气,觉得这个内监耷拉下来两坨肉的脸颊挺像癞皮狗的。
内监见苏文卿无端笑了起来,他不解道:“苏姑娘笑什么?”
苏文卿:“没什么,就是觉得公公您挺可爱的。”
内监被苏文卿的话给噎住了,他一大把年纪了,可爱?他不知道她这是在骂他还是夸他。
苏文卿笑道:“我记得宫门是亥时关闭,现在应该还有半个多时辰,公公您看,我们是不是能走慢一点?我这腿实在是......”
内监嗤笑道:“小人和您这种贵人可不一样,送完您出宫,淑妃娘娘宫中可还有很多活等着我做。”
苏文卿看见内监越走越快的背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乌七八糟的皇城深宫,鬼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可不敢一个人在里面乱跑,苏文卿咬了咬牙,尽量跟上内监的脚步。
穿过内宫之门,苏文卿看见谢世安穿着一身赤黑色的朝服,提着一盏灯,静静地站在宫墙下,似在等人,冰冷的宫墙,看不到尽头的道路,好像只有这一处是有温度的。
谢世安听见动静抬头对上苏文卿看过来的视线,眼中笑容温柔又舒服,令苏文卿脑海中绷了一天的弦一下子就松了,天塌下来又能怎么样,只要还活着任何事情都有转机,苏文卿一秒恢复斗志,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五百年。
内监没想到这个点还能在宫中见到朝臣,他急忙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谢大人这么晚还在宫中,真是辛苦了。”
谢世安将一荷包银子放在内监手中,笑道:“黄公公忙碌一日,才是辛苦了。”
内监微微一愣,随即将荷包收了起来,谢家的善缘轻易可结不到,他笑容谄媚,“淑妃娘娘让我将苏姑娘送至宫外,如今人我送也完了,淑妃娘娘宫中还有事,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谢世安笑容不变,“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误公公了,公公慢走。”
苏文卿眼睁睁地看见上一秒还扬武扬威的人下一秒就变得奴颜婢膝,她看着消失在深宫的夜色中内监的背影,“啧”了几声,感慨道:“怪不得世间人人都想要权势。”
谢世安轻轻一笑,“后悔了吗?若你不故意惹怒淑妃和三皇子,你让他爬着送你出来他肯定也是愿意的。”
苏文卿吃惊道:“今日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吗?不可能吧,淑妃和三皇子应该不会让消息传出去,这不是在打他们的脸吗?”
谢世安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没有传出去,别人只知道淑妃娘娘和你相谈甚欢,留你在她宫中用了晚膳。”
苏文卿肚子很适当的“咕噜”叫了一声,她无奈道:“听到没有,它抗议了,还晚膳,一天就吃了三块糕点。”
谢世安笑着摇了摇头,他从怀中拿出一包桂花糕,“本来是想买回去自己吃的,便宜你了。”
苏文卿眼睛一亮,接过来发现竟然还是热乎乎的,她边吃边给谢世安比了一个大拇指,口中含糊不清,“上道,够朋友。”
谢世安不经意地挡在苏文卿的上风处,他见苏文卿狼吞虎咽的模样笑容温柔又无奈,“不着急,你慢一点,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宫禁。”
苏文卿边吃边好奇道:“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去,是在等谁吗?”
谢世安笑容不变,脑海中瞬间滑过各种理由。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突然福至心灵,“你不会是在等五皇子吧?”
谢世安就坡下驴,“嗯,五皇子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我正好等他一起回去。”
苏文卿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狗粮,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桂花糕,顿时觉得桂花糕都不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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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谢世安见苏文卿表情有些纠结, 疑惑道:“怎么了?”
苏文卿急忙摇摇头,转移话题道:“没什么, 我就是想到你前面不是说我惹恼淑妃娘娘和三皇子的事情没有被传出去吗,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世安想了想,决定干脆全部推给萧昀, “后宫之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午膳的时候我听五皇子随口提了一句。”
又是五皇子......还一起用了午膳........苏文卿觉得这孩子可能没救了。
谢世安见苏文卿吃得差不多了,“膝盖还能走吗?要不然我帮你叫个步辇?”
苏文卿差点被口中的桂花糕噎死, “步,步辇不是皇室才能用的东西吗?你去哪叫步辇?”
谢世安道:“没事,你在这里等会儿。”
苏文卿急忙拉住谢世安, “等等,等等, 你是要去找五皇子吗?不用了, 我慢慢走就好, 如今我的身份,把五皇子扯进来恐怕会给他造成麻烦。”
谢世安挑眉看向苏文卿,“如今你是什么身份?”
苏文卿故意笑得十分得瑟, “即将要嫁给三皇子做侧妃的女人。”
谢世安眼睛一瞬间闪过很多情绪,如同平静的湖面骤然掀起波浪, 然而还不等苏文卿看明白, 浪花落水, 一切已归为平静。
“行, 那我送你出宫吧, 慢慢走,累了就歇会儿。”
苏文卿回头看了看,“你不等五皇子了吗?”
谢世安面不改色,声音高了一分,“没事,他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我送你出去后再回来等他。”
一墙之隔的另一侧,五皇子萧昀叼着一根草,双手抱头,倚在墙上,闻言“啧”了一声,他堂堂皇子,大晚上被人叫过来帮忙清场就算了,还被当作小弟使唤,他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藏在树丛中的步辇,对旁边待命的内监吩咐道:“用不着了,你们把步辇搬回我母妃宫里去吧。”
谢世安一边陪着苏文卿慢慢向宫门外走去,一边好似无意地随口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故意惹怒淑妃娘娘和三皇子的,你不想嫁给三皇子?”
苏文卿笑眯眯道:“我应该夸你一句‘真不愧是谢大公子’吗?”
谢世安没有开玩笑,“为什么?三皇子不好吗?”
苏文卿苦笑道:“你给我找几个应该嫁给三皇子的理由?”
谢世安淡淡道:“三皇子有雄心,也有手段,是储位人选之一,若他再得苏裴两家的助力,必然会如虎添翼。”
苏文卿抬头盯着谢世安的眼睛,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谢世安饶有兴味地对上苏文卿打量的视线,嘴角划过一丝狡猾的笑容,“你说呢?”
苏文卿哼了哼,“你这是在帮我选夫君还是选主君呢,抛去这些不提,你觉得三皇子可堪良人?”
谢世安提着灯缓缓向前走,过了许久,“我说的就算吗?”
苏文卿相信谢世安看人的眼光,“当然。”
谢世安深深看了苏文卿一样,“三皇子喜新厌旧、重利轻义、薄情寡恩,若要托付一生,实非良人。”
“何况就算忽略性格,”谢世安意有所指,“以三皇子如今的权势地位,一旦夺嫡失败,也必将万劫不复。”
苏文卿叹了一口气,谢世安这番肺腑真言让她本就乌云密布的前途变得更加暗无天日,她抱着一丝侥幸问道:“像三皇子这样的,若他失败被杀,可会连累妻儿?”
谢世安道:“连累是肯定会被连累的,但应该罪不致死,只要三皇子不谋反。”
苏文卿顿时觉得心更塞了......因为若她记得没错的话,三皇子最后是反了的,而且不止是反了,还是联合北方蛮人反的......
谢世安见苏文卿脸色不好,他看了一眼苏文卿的膝盖,朝服下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只能将脚步又放慢了一些,“不如歇一会儿再走?”
无名无份,他连扶一把的资格都没有。
苏文卿没有注意到谢世安的脸色,她摆摆手,命都快没了,还歇个什么腿,“你觉得我和三皇子的亲事还有转圜的可能吗?”
谢世安道:“你惹怒三皇子和淑妃,让他们对你厌恶,这个办法本来也是不错的,但是如今的问题就在于,苏家三个女儿,除了你,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你大姐姐有护国公府做后盾,你二姐姐有你家姨娘周旋,如今正在与王家议亲,他们若要与苏家联姻,只能选择你。”
苏文卿道:“意思就是即使三皇子和淑妃娘娘再讨厌我,他们也会为了局势不得不娶我?”
谢世安道:“没错,毕竟相比起儿女情长,三皇子一向以江山社稷为重。”
苏文卿被谢世安半讽刺的话给逗笑了,“我谢谢你啊,我未来若是因为心肌梗塞而亡,你今日的一席话必将功不可没。”
谢世安挑眉,“心肌梗塞?”
苏文卿:......“我原来见过一个赤脚医生,他把被气死这种病取名为心肌梗塞。”
谢世安笑了出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继续和淑妃娘娘还有三皇子斗智斗勇?”
苏文卿白了谢世安一眼,“你都说没用了,再闹下去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脑子有病吗?”
谢世安调侃的眼神中明明白白挂着四个字,你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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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笑骂道:“滚蛋吧。”
骂完两个人皆是一愣,他们认识满打满算也没有超过半个月,但是说起话来却有一种相识已久的感觉,可以随心所欲,可以肆无忌惮,不需要担心尔虞我诈,也不需要互相提防。
苏文卿笑了笑,“昨日我祖母让我去她房中,说了不少朝局之事,我也是听了个一知半解,就不给你瞎指点江山了,但是我觉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谢世安明白苏文卿是在提醒他,他心中领情,嘴角却故意挂着一抹调侃,“你突然的关心让我很惶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有事想求我?”
苏文卿故作委屈受伤,“世安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想人家,人家是真的在关心你的啦!”
谢世安一脸恐慌:?????
“哈哈哈哈.......”苏文卿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觉得谢世安一脸懵逼的表情够她笑几年。
苏文卿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正色道:“不过我也确实有事想请你帮忙,”
谢世安:......
苏文卿道:“别这副表情嘛,主要是我觉得以我们之间的交情,说‘求’也太见外了。”
谢世安瞥了她一眼,“说来听听。”
苏文卿小声道:“你能不能帮我弄点装病的药,要那种看起来病得很严重,最好旁人一看就会以为时日无多了的那种药。”
“你想拖延时间?”谢世安若有所思,“应急的话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苏文卿乐观地摊手道:“能拖多久是多久吧,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哪天醒来被突然告知明天就要嫁给三皇子了,有个办法傍身我也安心一点。”
谢世安笑了笑,“你倒是想得开,行,药的事情我会帮你想办法。”
苏文卿见宫门已经近在咫尺,门外的禁军正在来回巡逻,她不想给谢世安惹麻烦,停下脚步笑道:“就送到这里吧,大恩不言谢,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谢世安淡淡地看了一眼宫外苏府的马车,没有再送,顺着苏文卿的话笑道:“再来一顿凝香馆?”
苏文卿本来想笑,但突然又想到了萧昀,她薄唇张阖几次,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抬手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朋友,好自为之吧。
谢世安误以为苏文卿在忧心三皇子的事情,他宽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没有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苏文卿闻言脸色顿时有些复杂。
谢世安递了一个不解的眼神过去。
苏文卿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旁人也没法劝,半开玩笑道:“不管怎么说,今晚我都要谢谢你,要是那个内监领路,我的脚现在估计已经断了。”
谢世安垂眼看了一眼苏文卿的膝盖,眼中划过几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淡淡道:“长时间跪着容易造成经脉淤塞,你回去最好将淤血揉开再休息,要不然明日你很可能会连站都很难站起来。”
苏文卿顺着谢世安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膝盖,“会这么严重?”她尝试将膝盖微微抬起,顿时痛得她龇牙咧嘴。
谢世安从袖中拿一个小瓷盒递给苏文卿,好似随意道:“这个药膏对活血化瘀挺管用的,我本来是帮五皇子带的,索性他那里也不急,你先拿去用吧。”
苏文卿心情复杂地接过药膏,嘴中嘟囔,“啧,五皇子真是没眼光。”
谢世安正在思考别的事情,他没太听清,“五皇子怎么了?”
苏文卿道:“啊,哦,没事,五皇子挺好的,谢谢了。”
谢世安扯着嘴笑了笑,在苏文卿转身离去的瞬间叫住了她,表情认真,“你真的不想嫁给三皇子吗?”
苏文卿不明白谢世安为什么又问一遍,她笑道:“你非要戳我的心吗,真不想。”
谢世安闻言脸上表情如同初阳化雪,他眼角微弯,目光温柔又深邃,“好。”
苏文卿一头雾水地被小厮搀扶上马车,既没有想通谢世安为什么笑,也没有弄明白他最后那句“好”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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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苏府的马车缓缓而行, 皇城已快宵禁,城墙周边的街道早已没了人影, 车轮的动静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地刺耳, 谢世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马车消失在转角街道。
“别看了,马车都没影了, ”苏文卿走后不久,萧昀就慢慢悠悠地从另一边翻上了宫墙,他本不想破坏气氛, 但又生怕自己兄弟会站成一尊望妻石,“三书六聘未下,你还是有机会的。”
谢世安淡淡地将手揣进袖中, 眼中的温柔之色消失得一干二净,表情沉默, 也不再有笑意。
萧昀从宫墙上翻下来, “想什么呢?这么凝重, 研究怎么抢亲吗?”
谢世安没好气地白了萧昀一眼,“我是在想这种目光短浅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苏家家主和户部尚书的。”
“苏俞吗?”萧昀认真地想了想后不确定地问道, “可能是命好?”
谢世安语气带着冷意,“今上让三皇子和裴家联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三皇子将与帝位无缘, 这只是今上想借三皇子的手除去裴家这颗毒瘤而走的一步棋。”
“结果这位苏大人倒好, 迫不及待地带着整个苏家跳进去, 他是生怕未来黄泉路上会少了他这么一个垫背的吗?”
萧昀从谢世安略带讥讽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点淡淡的怒气,不多,只是一点,有点类似怒其不争的那种失望和忿忿,然而就是这么一点就足够令萧昀吃惊了。
他与谢世安自小相熟,是看着谢世安从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狗屁谢公子长成了如今这么一个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喜怒不再形于表、受天下赞扬的谢大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萧昀细细回忆,好像就是从北疆回来之后吧。
其实外人很难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同,因为毕竟不管是“谢公子”还是“谢大人”,在人前端得都是一副温润如玉、十分好相与的模样。
但是“谢公子”会在打完第一场胜仗后的庆功宴中对来敬酒的人来者不拒,然后很不要脸地利用自己的文采,将自己指挥若定大破蛮军的事迹编写成诗,入夜后偷偷一人潇洒舞剑将其刻在长亭之上。
而“谢大人”只会在拿到北疆大捷的战报后对送信的士兵说几句真诚又贴心的场面话,糊弄得送信的士兵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地为国效力后重新将头埋进公文之中。
很多人的“游刃有余”和“喜怒不形于色”是因为心冷,但是谢世安天生不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所以他只能用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将自己包装得无懈可击。
然而日久经年地带着同一种面具在欺瞒了别人的同时也骗了自己,萧昀已经好多年没有在谢世安身上感受到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了。
萧昀原本五分的兴致立马被提到了十分,他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这是在替苏三姑娘打抱不平吗?”
谢世安淡淡抬眼,“我只是在感慨一品大员之中竟然也会有这样愚不可及的人。”
萧昀笑道:“讲点道理好吗,要是按照你的标准,整个南朝上下几乎都是愚人。如今三皇子背靠裴王苏三大世家,大多数的人都已经相信未来的储君必定是三皇子无疑了。”
谢世安道:“因为大多数的人都觉得,若是今上想动世家,第一个肯定会对谢家下手?”
萧昀取笑道:“可不是,毕竟一天到晚在朝堂之上和今上争锋相对的是你父亲,多次让今上下不来台的也是你父亲,再加上当年你母亲那件事情,众人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合情合理。”
谢世安沉默下来,今上和他父亲年少时都曾受教于梁太师门下,二人不仅有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有同窗之谊,梁太师学富五车,但是骨子里却有读书人的清高和天真,他将一切事情都想得太过理想化了。
今上不是看不到政策的危害,也不是不想改革,只是梁太师他们太心急,想要彻底将贪腐之风杜绝,但是世上之事哪里有这么轻松,田产之事涉及众多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想要从他们分出自己手中的利益谈何容易。
裴家手握西南重兵,梁太师咬住裴家侵吞田产不放,裴家长子入狱,南疆蛮夷连破西南六镇,裴家拒不出兵,今上不可能看见南朝江山毁在自己手上,他只能遂裴家的意,处斩自己的老师。
世人只看见谢家忤逆不敬,十里红妆娶了罪臣之女,但怎么没有人想想,若是没有今上的默许,就算是强行娶了又能怎么样,罪名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消除的。
谢世安叹了一口气道:“今上一生......也是不易......”
萧昀闻言脸上笑容也淡了下来,“是啊,世人皆道九五至尊风光无限,坐上去才知道那个位置的束缚,护不住自己的老师,也护不住自己的皇后,就连想做点什么事情还得借你父亲的势,非得让众人看到一个权臣逼君的场面才能力排众议,有时候看着他真觉得九五至尊也没什么意思。”
皇家有皇家的难,黎民有黎民的苦,谢世安不置可否。
萧昀道:“其实也不怪苏俞看不懂,毕竟这些年今上也没有表露出想要再动裴家的打算。”
谢世安闻言沉默了一下,裴家排除异己、侵占田产、拥兵自重,其实早在当年梁太师之事时,今上就已经生了要动裴家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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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今上对裴家明升暗降,表面上位列三公,实际上却扶持各世家分夺裴家手上的兵权。三皇子如今炙手可热,未来一旦夺嫡失败必将反噬,今上让裴家和三皇子联姻,为的就是让裴家日后随着三皇子倒台而彻底失势。
谢世安道:“泥人也有气性,更何况是九五之尊,苏俞看不出来裴家,难道也看不出来今上每年上巳节都放的莲花灯?”
萧昀默不作声,他那个三皇兄投生在淑妃肚子中其实就已经注定和皇位无缘了,即使他那个三皇兄再出色,以他父皇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传位给害死自己心爱之人的后裔,淑妃这些年也是在自欺欺人。
萧昀道:“你说三皇兄他知道淑妃娘娘和先皇后的事情吗?”
谢世安道:“就算原来不知道,经过今上要他娶裴家女儿这件事情他也肯定也问出来了。”
萧昀低声道:“三皇兄自小要强,这样的结果他肯定接受不了。”
谢世安抬眼道:“所以他要娶苏家的女儿为侧妃。”
萧昀吃了一惊,若是借助裴王苏三大世家的力量,就是想反也不是不可能,“三皇兄真的会这么做?”
谢世安表情无波,“未必会走到最后一步,三皇子也可能只是想联合几大世家的力量逼今上一回。”
萧昀摇了摇头,“苏俞这步棋走得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世安意有所指地提醒道:“但是这样的人,生的女儿倒是一个比一个聪明。”
萧昀不解道:“生的女儿?什么意思?”
谢世安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昀一眼,“你以为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让三皇子和裴家联姻。”
萧昀一点就通,“你是说是苏家?”
虽然不知道萧昀在苏锦笙的事情上到底有几分认真,但是谢世安还是希望他心中有数,“三皇子最初想与苏家联姻,他的理想人选是苏家嫡女,因为娶了苏家嫡女,不仅能得到苏家的助力,还能得到护国公府的帮助,原本这件事情已经差不多定了,但是前几日护国公进宫回报边防之事,第二日今上就表露出要三皇子与裴家联姻的态度,你觉得此事只是巧合吗?”
萧昀闻言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釜底抽薪,聪明,真是聪明,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谢世安懒得再看他,抬步往宫外走去。
萧昀追了上去,“别走啊,你还没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谢世安道:“什么怎么办?三皇子和裴家?”
“少来,”萧昀调侃道,“你忙活一天,又是打探淑妃娘娘宫中的情况,又是将苏家摸了个透,不会就只是为了送别人姑娘一程吧。”
谢世安没有搭理萧昀。
萧昀勾着谢世安的肩膀,揶揄道:“时不待人,你若是再犹豫下去,下次见面你可就得给皇子侧妃行礼了。”
谢世安忍无可忍,直接扯下萧昀的胳膊,很想将“滚”字呼他脸上。
萧昀:“别恼别恼,我是说真的,三皇兄来势汹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可需要我帮忙?”
谢世安停下脚步,他挑眉看着萧昀,“哦?你能帮什么忙?”
萧昀揉揉鼻子,表情无辜又真诚,“我的精神将永远与你同在。”
谢世安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还是将“滚”字呼到了萧昀脸上。
萧昀笑了一会儿后认真地问道:“你心中已有成算了是吗?”
谢世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事情还未到十拿九稳的那一步。
萧昀明白了,“那苏姑娘那边你问清楚了吗?”
谢世安:“嗯?”
萧昀“啧”了一声:“你今日折腾了一天之所以没有立马行动不就是因为你拿不准苏姑娘的心思吗?可是我看你这一路上也没有问啊。”
提起苏文卿,谢世安眼中自然而然地染上了几丝笑容,“问了,她说她不想嫁给三皇子。”
……萧昀看见谢世安一脸春风得意的得瑟模样十分无语,他很想挤克一句‘人家不想嫁给三皇子也未必想嫁给你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毕竟从小爱慕,这话说出来漏洞太大,反而更容易被谢世安倒过来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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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m这章不太有意思,为什么呢?因为女主不在......通过昨晚的努力,存稿箱里又新增了一章,小可爱们是想我今天加更还是放在周一加更呢?
注:“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登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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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苏文卿一路愁雨惨淡地坐着马车回到苏府, 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她以为她终于可以有时间慰问一下替她受了一天的罪的膝盖兄, 结果刚进苏府, 还没来得及回自己房间,就被赵姨娘叫去老太君屋里, 挨了一顿男女混骂。
苏文卿一边态度诚恳认错,一边在心里将三皇子和淑妃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两个人年纪加起来都快入土了, 动不动还玩这种告家长的把戏。
苏俞脸色很不好,“我本来以为你乖巧听话,没想到也是这般不懂事, 故意惹怒三皇子和淑妃娘娘,你这是想把整个苏家都往火坑里推吗?”
苏文卿心中一片木然, 表面却战战兢兢地认错, 虽然挤不出眼泪, 却还是低头擦拭眼角,“女儿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今日淑妃娘娘让我在佛堂冰冷的地上跪了一整天, 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求爹爹别再生女儿的气。”
老太君吃惊道:“淑妃娘娘让你跪佛堂了?”
苏文卿咬着嘴唇, 试图通过卖惨来争取队友, “淑妃娘娘让我跪在佛堂抄经, 说是让我好好反省, 管教嬷嬷还拿皮条抽我, 祖母......文卿好疼。”
老太君心疼地将苏文卿拉到身旁,“你到底是苏家的女儿,这都还没有嫁过去呢,他们竟然就下这样的狠手。”
苏文卿被袖子遮掩下的眼睛亮了亮,好像有戏,她扶着凳子,故作头晕,“淑妃娘娘不给我吃饭,连一口水都不让我喝,三皇子来了也什么都没有说,文卿在冰冷的佛堂罚跪的时候真的特别想您。”
老太君拉着苏文卿坐下,“淑妃娘娘是一宫之主,脾气不好也可以理解,我知道今日你肯定受委屈了,但是我常和你说女子要谦和恭顺,要以夫君为天,你以后嫁过去当谨言慎行,切不可再耍小性子。”
苏文卿:......哎,果然什么疼爱在家族利益面前都是轻若鸿毛。
苏俞语气不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是你故意惹淑妃娘娘和三皇子不悦,他们又怎么会让你罚跪抄经,我看你这些年读的书真是越读越回去了,今日之事就算淑妃娘娘不罚你,我也要罚你,正好你这几日腿伤,也不用出门,就在房里把《女诫》和《内训》各抄五遍吧。”
苏文卿这下是真的要哭了,“五,五遍?”
老太君拍着苏文卿的背安慰道:“你父亲也是为你好,你记住这个教训,未来也能少吃点苦。”
苏文卿心情复杂地抱着《女诫》和《内训》从老太君屋内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房中,她坐在床上,艰难地将自己的裤脚卷起,她尝试揉了揉自己乌青肿胀的膝盖,痛得差点一嗓子嚎了出来。
翠蝶从门外探头问道:“小姐,赵姨娘和老太太那边分别送了药膏,需要我帮您揉开淤血吗?”
苏文卿龇着牙:“快来快来,我现在就担心我会下半身瘫痪。”
翠蝶看到苏文卿的膝盖直接吓哭了,她趴在床边,眼泪哒哒地往下流。
苏文卿哭笑不得,“你是打算流完我的眼泪,让我无泪可流吗?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快起来。”
翠蝶满眼都是泪痕,“怎么会肿成这样?”
苏文卿:“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连个团蒲都不给我,没断就已经是万幸了。”
翠蝶双唇颤抖,“是不是很痛?”
苏文卿实在不好意思在一个哭成这样的小姑娘面前哭爹喊娘,她豪气万千道:“不痛,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翠蝶不怎么相信,她颤颤巍巍地摁了摁苏文卿的膝盖,“真的不痛吗?”
苏文卿眼泪直接飙了出来,爆出一句惊天动地的小草的声音。
——
第二日苏文卿半身瘫痪地瘫在床上,经过昨日一天的折腾她想明白了三件事情,首先,英雄是不好当的,为了哄小女生开心强忍伤痛而不嚎的英雄着实值得敬佩;其次,苏府的人简直脑子有病,她都肿成这样了,还左担心又担心,生怕她惹恼淑妃娘娘和三皇子的事情会被传出去,就是不肯给她请大夫,他们怎么不想想,万一她真残了,三皇子难不成还会娶一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最后,啧,谢世安的药真是不错,不愧是专门为五皇子准备的。
“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翠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二姐姐。”苏文卿稍微挣扎了一下,也没打算起身,就是做做样子。
苏芷凝将她按在床上,“你都这样了,就别起身了。”
苏文卿心安理得地靠在床上,“听说姨娘已经在和王家商量二姐姐的亲事了,二姐姐得偿所愿,恭喜啊。”
苏芷凝脸上浮现出几丝害羞,“你就会打趣我,八字还没一撇呢。”
苏文卿笑道:“是是是,没有一撇,只有一捺。”
苏芷凝脸颊通红,“你再打趣我,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苏文卿憋了一会儿,实在没憋住,笑了出来,苏芷凝羞恼交加,扑到床上就开始挠苏文卿痒痒,二人打打闹闹半响,最终以苏文卿膝盖被压,惨叫结束。
苏芷凝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苏文卿青紫交加的膝盖,“淑妃娘娘也真是狠心。”
苏文卿无所谓地笑了笑,“王家大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二姐姐若真嫁到王家,只怕也是要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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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芷凝在床边坐下,“我若真能嫁去王家,即使婆婆不好伺候,那也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我受苦受累,只要修晏哥哥能心疼我,也是值得的,但是你......”苏芷凝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我真觉得爹爹他们也挺狠心的。”
苏文卿笑道:“多愁善感真的不适合二姐姐,二姐姐还是快收了这个神通吧,要不然王家哥哥该变心了。”
“呸呸呸,”苏芷凝骂道,“我替你着急,你竟然还取笑我,你有没有良心!”
苏文卿倒是想的很开,从商议婚事到定下婚期,怎么也要一两个月的事情,等见他们商量得差不多了她就开始吃药装病,她就不信了,苏家和三皇子会架着一个起不来床的人上花轿。
苏芷凝叹了一口气,“上次谢夫人邀请你去谢府,我本来还挺为你高兴的,以为你总算能够得偿所愿,谁知道半路出来一个三皇子,不过如今婚期还没有定,一切或许还有转机,你放心,我知道你脸皮薄,我已经帮你跟祖母还有爹爹说了。”
苏文卿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艰难地开口问道:“二姐姐你跟祖母和爹爹说什么了?”
苏芷凝道:“自然是说你和谢公子的事情啊,我说你爱慕的人其实一直是谢公子,你已经立过誓说此生非他不嫁,我和祖母和父亲说了,希望他们能够重新考虑你和三皇子的婚事。”
苏文卿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垂死病中惊坐起”,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谈笑风生”,就被膝盖上的伤痛了个激灵,她龇牙咧嘴地握住苏芷凝的手,都快哭出来了,“二姐姐你都去胡说了些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过非谢公子不嫁啊!”
苏芷凝一脸不解,“这不是春宴的时候你说的吗?你说你生是谢公子的人,死是谢公子的鬼,今生非他不嫁......”苏芷凝说着说着突然恍然大悟,“你是在担心谢公子是不是,你怕三皇子去找他麻烦?”
苏文卿心痛难耐,她觉得这些人就是佛祖在她求生之路上设置的九九八十一难,找个屁麻烦啊!她现在担心她今晚可能要挨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苏芷凝看见苏文卿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急忙安慰道:“怪我怪我,这件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但是谢家是世家之首,谢公子又是谢家的嫡子,三皇子就是生气应该也不能拿谢公子怎么样。”
苏文卿心都要碎了,找什么麻烦啊,三皇子和谢世安那边是权谋剧不是偶像剧,就算三皇子要找麻烦也只会来找她的麻烦,关键是这样一来她再用药装病就很有可能会被怀疑,苏文卿擦去眼角的泪花,觉得自己像一颗苦命的小白菜。
苏芷凝担心苏文卿会想不开,努力地劝解道:“我知道你在为谢公子忧心,但是你也应该考虑考虑你自己啊,若你嫁给三皇子,你和谢公子今生就真的无缘了。”
苏文卿有口难辨,谢世安要是被迫娶了她,他们俩才是真的会相见陌路,谢世安为五皇子守身如玉,她嫁过去做什么,这不是在棒打鸳鸯吗!!
苏芷凝继续道:“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我知道你向来逆来顺受,但是若现在不争取,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既然你对谢公子有情,谢家也对你有意,趁事情还没有成定局,你完全可以再努力一下,要我说你就绝食,实在不行你就以死相逼,他们见你这样肯定会让步的。”
苏文卿闻言一个头两个大,她没法和这个从小受母亲庇护的小姑娘解释不管是绝食还是以死相逼的前提都是要对方在乎。
苏芷凝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提议,“绝食还是算了,太辛苦了,我上次绝食了半日就受不了了,要不然还是以死相逼吧,你就站在凳子上拿着白绫,但是记住千万要在有人的情况下踢翻凳子,要不然等真死了,呸呸,我在说什么。”
苏文卿哭笑不得,“祖母和爹爹听完你的话后有什么反应?”
苏芷凝回忆道:“他们虽然脸色不好,但也没有训斥我,只是让我在外面不要乱说,然后就把我撵出来了。”
苏文卿闻言心中突然一片拔凉,完了,今夜的男女混合双打是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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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人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预感, 对于预感中好事全部会发生的这一类人,他们有一个名字叫做“报喜鸟”,而对于预感中不详这部分全部都会成真的人, 他们也有一个名字, 叫做“乌鸦嘴”。
苏文卿做了二十多年的“报喜鸟”, 一觉醒来不仅世界变了,就连自己也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黑乌鸦”。
她送走苏芷凝就预料到晚上会有一顿毒打,只是没想到苏俞如此沉不住气, 才从宫中回来还没吃晚饭就气冲冲地来找她算账了。
苏文卿在苏俞进来的前一秒故意将头发放下来些许,做出一副病中强撑的样子,她气若游丝地扶床撑起, “爹爹。”
苏俞气急败坏,“你还有脸叫我爹爹,我没有你这种恬不知耻的女儿, 若不是早上户部有事,今晨我就打死你了!”
苏文卿故作一脸惊慌不解,“女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爹爹如此生气。”
“你还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苏俞拿起桌边的鸡毛掸子就要往苏文卿身上抽, “我打死你算了, 省得你给我在外面丢人现眼。”
卧槽,要凉!
苏文卿电光火石之间祭出昏厥大法, 翻了两下白眼, 晕倒在床上。
“文卿, 文卿, ”苏俞紧张地拍了拍苏文卿, “来人, 取我的名帖去请太医!”
苏文卿听见房中一片慌乱, 她不确定苏俞还在不在,不敢睁眼也不敢动,结果躺着躺着就差点睡了过去,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安静了不少,只有外厅还时不时传来一点声音,像是老太君在骂苏俞。
“我今早和你说的话都是白说了,你怎么不干脆找个白绫把你女儿吊死算了!”这是老太君的声音,听起来还挺生气的。
“她讲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要我怎么和三皇子交代,我现在是真的想一白绫将她勒死!”这是苏俞的声音。
老太君道:“谁家闺中女儿没有个倾慕之人,我已经吩咐要芷凝不准多嘴,此事也就是我院里那几个下人们知道,传不出苏府,你这么着急上火做什么,打死她你就和三皇子有交代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抬具尸体出去嫁给三皇子?”
苏俞压着怒气道:“问题是现在三皇子已经知道了!今日我在户部,三皇子来找我,他旁敲侧击地问我文卿和谢家什么关系。”
老太君沉思了一会儿道:“三皇子知道的不一定是这件事情,他既然是旁敲侧击,说明也不确定,估计是听说了谢夫人几次请文卿去谢府小叙的事情。”
苏俞闻言脸色缓和了下来,今早他听完苏芷凝的话后就一直心惊胆战,听见三皇子的问话下意识就往这上面想了,竟忘了谢夫人邀请苏文卿去谢家的事情。
“母亲此言也不无道理,若是三皇子真的听说了文卿说的话,估计就不是旁敲侧击那么简单,而是该质问了。”
老太君没好气道:“你的火气倒是来的快去的快,文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去哪里变一个女儿嫁给三皇子。”
苏俞看见昏迷不醒的苏文卿也有一点后悔,他坐立不安地等了会儿,起身对屋外伺候的小斯催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请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还没有到,再找人去看看。”
苏文卿竖着耳朵将老太君和苏俞的对话听完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装晕装得及时,要不然非得被那鸡毛掸子抽成麻花。
“大人,老太君,刘太医请来了。”
苏俞和老太君闻言急忙起身出门相迎,“这么晚麻烦刘太医真是不好意思,小女突然晕厥,还请您帮忙看看。”
刘太医一路被小厮催促,向来齐整的白胡子显得有几分凌乱,他提着药箱摆摆手,急喘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碍事不碍事,我先看看苏姑娘的症状。”
苏文卿听见太医来了心中一阵紧张,她从小没看过几次中医,也不知道把脉能不能看出是装昏。
她几相权衡之下,最终在太医手指搭上她脉搏的时候,恰到好处地颤动了几下睫毛。
“刘太医,适才我看见文卿的眼睛动了一下,她这是没事了吗?”老太君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太医摸了摸自己长长的白胡子,语气不急不慢,令人听起来很想点一个‘倍速播放’。
“苏姑娘自小体弱......气血不足......但总得来说并无大碍,但......我今日切脉,隐隐察觉苏姑娘有些气滞血瘀、心肾不交之症......怕是......不太好啊......”
苏文卿差点笑出声,哪来的庸医,真是天助她也。
苏俞紧张地站了起来,“不太好是什么意思?昨日人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不太好了?”
刘太医摇头道:“瞧苏姑娘这个症状昨日应该就不太好了,只是苏姑娘心志坚定,一直在苦撑,今日才表现出来罢了。”
苏俞眉头深皱,“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文卿一直好不了,和三......”
“你给我住嘴,”老太君瞪了苏俞一眼,继而转头慢慢向刘太医询问道,“刘太医您只说不太好,却没有将话说死,是不是说明还能治?”
刘太医面色沉沉地摇了摇头,“不好说啊......苏姑娘病得突然......毫无预兆......我只能开点药调理......但是能不能熬过去......怕是还要看苏姑娘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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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撑着扶手起身道:“要不然这样刘太医,我们去外间说话,让文卿好好休息。”
“好好,”刘太医起身将脉枕收进药箱,“请。”
苏文卿一动不动地躺着,直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才贼溜溜地睁开眼睛,她不会是要否极泰来了吧?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如此一来她装病就能顺理成章了!谢世安果然说得没错,车到山前必有路!
苏文卿激动地翻了一个身,突然摸到适才太医放脉枕的地方多了一小包东西,她心中一动,猛地坐了起来。
果不其然,其中包了几个小巧精致的竹筒和一封信,信中详细介绍了每一种药丸的使用方法和效果,并且在最后嘱咐道这些药丸都有不小的副作用,可以应急,但是最好不要常用。
苏文卿看着谢世安信中最后一行的“刘太医可信,好处已给,可放心使唤”不由笑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瓶在被褥下藏好,感觉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流向四肢百骸。
——
有刘太医的保驾护航,苏俞再也不敢对苏文卿疾言厉色,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弄得自家女儿撑不到出嫁那一天。
老太君为了让苏文卿静养,也为了彻底杜绝传言中她那非谢世安不嫁的少女心,派人将她的院子里里外外都围了起来,就连丫鬟和小厮都换成了自己的亲信。
苏文卿整日不是躺在床上发呆,就是坐在院子里发呆,刘太医每次过府切脉成了她日子的唯一盼头。
她将刘太医送走后将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她趴在床上激动地将适才“暗度陈仓”的信从袖子中拿出,往日都是小小一张纸条,这次却格外厚,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苏文卿细心地将宣纸一层一层轻轻展开,只见画中漫山桐花粉面羞,灵雀与蝶或立于其中,或翩翩起舞,风起花落,隔着画都像是能闻见桐花轻轻淡淡的清甜香味。
一张纸条从画中掉落,‘闻言你近日在房中养‘病’,西郊春色正浓,恐你错过良景,存于画中,聊作赏玩。’
苏文卿捧着画看了半天,将画中每朵桐花都来来回回地看了数十遍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去书桌上回信。
‘春景动人,然而画技有限,不能回礼,近日罚抄《女诫》,感觉字大有进步,再抄几遍或许能够独创一家字风。’
谢府,谢世安看见宣纸上狂野不羁的字笑了起来,他提笔。
‘字,着实别具一格,若想装裱建议挂于内室,《女诫》此书通篇胡扯,练字尚可,万不可深记于心。’
苏府,苏文卿看见字条后开心地床上打了几个滚,如此看来,未来她走投无路街边卖字或许也能活得不错?
苏文卿正想提笔夸谢世安有眼光,写到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挂于内室?这不就是不要让人看见的意思吗!!
苏文卿将夸赞的话一划,洋洋洒洒地画了一个小人怒而将皮球踢飞的简笔画送回去。
谢世安看到画的那一刻笑出了声。‘画不错,比字好,母亲托我转达想念之情,说麻将已做好,只待你来谢府。’
苏文卿这一次看完后没有着急回复,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眼睛呆呆地盯着床梁,其实她也知道,装病这个方法最多拖时间,治标不治本,而且她只是一颗联姻的棋子,若是情况危及,即使她还剩一口气,都会被抬去三皇子府……
苏文卿叹了一口气,只字未提这些难处,只是笑着回了一个‘好’字。
谢世安看见那一个龙飞凤舞的‘好’字眼神温柔了下来。
马车外,小斯低声回报,“公子,苏大人过来了。”
谢世安将纸条收起,抬头的那一瞬间已经将种种情绪隐藏在精致的面具之下。
谢世安掀起车帘,“在下一直仰慕苏大人的风采,前面酒楼已经备好茶水,不知道苏大人是否有空能与在下一叙。”
第三十五章
苏俞微微一愣后只能让车夫跟上谢府的马车, 他不好拒绝,也没法拒绝。
同朝为官,虽然一个在户部一个在兵部, 但是苏俞也曾和谢世安共事过几次,谢世安和他父亲谢旻不同,谢旻手段强硬, 然而谢世安却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
最令苏俞印象深刻的就是去年今上让谢世安处理逆王之案,他身处风暴中心,处理的结果却能让各个方面的人都满意。
谢世安看起来永远是一副温润有礼的模样,苏俞却知道他比他父亲谢旻更难对付,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 谁也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苏俞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细细琢磨了一遍, 隐隐约约觉得谢世安来找他是为了三皇子,谢家与裴家一向不和,若王家与苏家站在裴家这一边,那到时候谢家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谢世安笑道:“若是苏大人喝不惯这茶,我也可以让人来换一壶。”
苏俞回过神, 他笑得客套, “贤侄是为裴家的事情而来吧, 其实你也知道,苏家无意掺和谢家与裴家的恩怨......”
谢世安笑着打断道:“苏大人错了, 我此番前来,非是为了谢家, 也不是为了裴家, 只是单纯想告诉苏大人两个消息。”
苏俞愣住了, “消息?什么消息?”
谢世安抿了一口茶, 不急不慢道:“苏大人还不知道吧,王家有意要将女儿嫁给二皇子。”
苏俞手一抖,杯子的茶水洒了出来,“二皇子?”
淑妃的外祖母出身王家,王家利用这一层关系搭上了三皇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王家是站在三皇子这边的,如今三皇子正春风得意,王家怎么好端端的反而要把女儿嫁给庸碌无为的二皇子呢?
谢世安道:“二皇子幼年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故而右脚一直有沉疾。你我都知道,今上立二皇子为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苏大人觉得王家此举会是因为想赌一把,压一个谁都不看好的皇子吗?”
苏俞在这些拉帮选边的事情上反应不比谁慢,他闻言心沉了下去,储位于二皇子无望,这是明摆着的事实,王家是想借与二皇子联姻的机会与三皇子划分界限。
但是为什么?如今的局势明显对三皇子有利,若是联合裴王苏三大世家,诸皇子中还有谁能和三皇子相争?
谢世安轻轻用盖子将杯面上的茶叶拨开:“苏大人不需要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您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我没法胡说。”
苏俞压下心中的震惊,眉头紧皱,“你前面说有两个消息,那另一个是什么?”
谢世安不急不慢道:“提议让三皇子和裴家联姻之人......不是淑妃娘娘,也不是三皇子自己.......而是今上。”
苏俞吃惊道:“今上?怎么会是今上?今上不是一向不喜世家与皇子联姻?”
谢世安轻声笑道:“是啊,可是今上偏偏就觉得裴家的女儿可堪为三皇妃。”
苏俞端着茶杯的手微颤。
“其实今上一直都是一个念旧情的人,想想当年的梁太师,想想每年上巳节的莲花灯,”谢世安笑容意味深长,“苏大人还不明白吗?”
苏俞顿时脸色煞白,一步错,步步错,三皇子不是一个甘心失败的人,若他现在反悔,未来万一三皇子登基,他们苏家也会受灭顶之灾,事已至此,不如破釜沉舟,全力一搏。
谢世安看出了苏俞的想法,他笑了一下,缓缓道:“启明兄任工部侍郎,听闻最近在江州负责水利之事?”
苏俞心猛然下沉,他那个混账儿子在江州负责防洪筑坝之事,谁知竟然听信小人谗言,为了一点小钱在筑坝的材料上面偷工减料,结果洪水决堤,冲毁了好几个村子。
苏俞强装整定,“正是,不知贤侄何故提起此事?”
谢世安从怀中拿出一沓供状和密报,“启明兄出身世家,没想到竟然也会在乎这点小盈小利,数百条人命,苏大人打算怎么和皇上解释。”
苏俞拿起桌上的供状,里面全是在告他儿子苏启明贪污受贿,私吞水利公款,草菅人命。
苏俞将供状放回桌上,冷笑道:“贤侄久居安京城,对这些刁民不甚了解,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仗着自己是弱者,拼了命地想吸公家的血,弄出这些供状不过是想多要点钱罢了。”
谢世安面容不变,“这么来说的话,启明兄身边的那位师爷,抛妻弃子,费尽心思带着证物逃跑,也是为了公家那一点赔偿金?”
苏俞闻言嘴唇血色尽失,只有那个师爷不甘心顶罪,带着不少来往信件逃跑了,至今没有找到人,“他在你手上?”
谢世安笑容不变,“这位师爷可真是赤胆忠心,为了能还世道一个公正,一路从江州逃回京城,躲避了一轮又一轮追杀,幸而被我手下的人遇见,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
苏俞道:“不过是卖主求荣的东西,难道贤侄觉得今上会因为几句风言风语就对苏家下手?”
谢世安笑道:“苏家国之栋梁,今上自然不会对苏家下手,但是苏家其他几房的人可是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苏家家主之位,启明兄是苏大人的独子,您说若是他们知道此事,会不会去御前‘大义灭亲’呢?”
苏俞目眦尽裂,“你想威胁我?”
谢世安将茶盏轻放,慢条斯理地向门外走去,“说威胁就严重了,苏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如何自处。”
“若是启明兄因为此事被判流刑,即使苏家再上一个台阶,不过也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于您又有何意呢?”
苏俞脸色阴沉得吓人,他坐在空无一人的雅座中,狠狠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碎落的瓷片和茶渍散落满地。
出了酒楼,谢世安揉了揉眉心。
赶车的小厮脸色有些尴尬,“公子......”
小厮话音未落,车窗帘被掀起,五皇子萧昀撑着头,“呦,好巧,来,我载你一程。”
谢世安:......“如果我记得没错,这是我家的马车吧。”
萧昀非常厚脸皮,“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快点上来,等会儿苏大人出来了。”
谢世安在马车上坐下,“你又来做什么?”
萧昀道:“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我为了来安慰你,特意推了晋王世子的酒局,结果还没讨到半句好。”
谢世安靠在车窗边,语气淡淡,“我有什么需要安慰的,强敌环伺,蛀虫遍野,若不是已经烂到根里,怎么会养出这么多蚂蟥一样的贪官污吏。”
萧昀叹了一口气,“若你好好谋划一番,说不定能以此事为契机,让今上严查贪污之风。”
谢世安语气带着些疲倦,“决堤发生在中游村落一带,大多数的人都被淹死了,少数活着的人也因为想要去州府告状被苏启明那一伙人处理了,我就算想以此事起头,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就算最后告到御前,也不过是一个牛皮官司,何况......”谢世安脸上划过一丝自嘲。
萧昀闻言沉默不语,他听懂了谢世安的未尽之语,何况数百条人命在远居安京城的达官贵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洪水决堤对于他们是家破人亡,但是对于今上和各权贵,只是不痛不痒的一个消息罢了。
谢世安:“行了,没什么事就去你的酒宴吧,此事不急,以后也有机会。”
萧昀道:“等等,你前面说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可是你适才在酒楼里不是说苏启明的师爷在你这里吗?他不就是手握物证的人证?”
谢世安闻言头更痛,他实在不明白,好好的一个皇子,成长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整日喜欢干偷听墙角的活儿。
谢世安无奈道:“哪有什么师爷,那师爷在逃命的路上中箭失足掉入江中,如今可能已经投胎去了。”
萧昀:???
谢世安道:“兵不厌诈,他们做贼心虚,加上又一直没能找到师爷的尸体,这才给了我可乘之机。”
萧昀嘴巴张阖几次,最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他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你这么坑一个未来可能会成为你岳父的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谢世安露出一点笑意,“无妨,即使苏姑娘知道,她也会举双手赞成的。”
萧昀:......“兄弟,你怕不是忘了,虽然聘书礼书未下,但人家姑娘现在名义上依然是三皇子未过门的侧妃。”
谢世安食指敲着窗台,“不急,很快就不是了。”
萧昀犹豫了一下,“我听说苏姑娘当着苏家长辈的面立誓,说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今生非你不嫁。”
谢世安眼中划过一抹吃惊,随后渐渐温柔了下来。
萧昀一阵牙酸,“啧,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情趣?离经叛道又惊世骇俗的爱情?”
“滚,”谢世安白了萧昀一眼,“你应该知道消息的源头在哪里,帮我把流言控制一下。”
萧昀不解,“这有什么好控制的,你最近忙里忙外不就是为了苏姑娘吗,如今她表明心意,于你而言,岂非更加名正言顺,难不成你还怕三皇子来找你麻烦。”
谢世安道:“三皇子若是会来找我麻烦倒也无妨,但以三皇子的性格,你觉得他会来找我吗?”
萧昀了然,“你担心他会去找苏姑娘的麻烦?”
谢世安望着车窗外人来人往,不知道是在说给萧昀还是自己,“她其实举步维艰,只是习惯什么都不说罢了。”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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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苏府。
苏文卿绕着自己的院子转了一万个圈后, 依然没有想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最开始她觉得谢世安肯定是被逼的,但转念一想, 如果是被迫, 他就不可能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朝会上求今上赐婚。
苏文卿揪着花坛边快“秃”了的连翘, 如今谢家的局势远远没有到危急的地步,即使裴王苏三大世家站在一边,但是只要三皇子没有登基, 三皇子就不可能会放任裴家对付谢家。
她相信以谢世安的本事要阻止三皇子登基有很多办法,她不觉得谢世安是一个会为了局势而选择联姻的人。
所以谢世安是自愿请今上赐婚的。
苏文卿抱着膝盖,心情复杂地蹲在金黄艳丽的连翘面前, 谢世安是想帮她,他认了她这个朋友,他知道她不想嫁给三皇子, 也知道她嫁给三皇子会没有好下场,所以他才求今上赐婚,因为除了这样, 没有其他能够帮到她的办法。
“啊啊啊, 你是猪吗!”苏文卿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往前面土里砸, “对朋友需要这么好吗?!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
“三妹妹,你这是在干嘛呢?”苏芷凝一脸惊吓过度看着苏文卿。
苏文卿生无可恋, “就, 发泄一下。”
苏芷凝了然, “我知道心心念念多年的事情一朝成真是会有点感觉不真实, 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据说人在大悲大喜后很容易得失心疯。”
......她这位二姐的话永远让人没法接, 苏文卿尴尬地笑了一下, “二姐姐怎么来了?”
苏芷凝:“噢噢,对,我是来恭喜你的,谢公子在朝会上请今上赐婚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我原来一直以为只是你对他有意,没想到你们竟然也是情投意合,怪不得春宴的时候看到你落水谢公子会没有丝毫犹豫就跳下去救你。”
已经传开了......苏文卿闻言心更痛,她不是不感激谢世安的仗义相助,只是她觉得这个人情太大,她没法还。嫁给谁,过的好不好,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没有理由牺牲别人的幸福来成全自己,朋友没有这样做的。
苏芷凝贴在苏文卿脸前,疑惑道:“就要嫁给自小爱慕的人了,我怎么觉得你的反应不是欢喜而是苦恼呢?”
苏文卿咳了一声,将苏芷凝拉近一些,“二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
苏芷凝好奇道:“什么问题啊?怎么还弄得神神秘秘的。”
苏文卿:“你听过龙阳之好吗?”
苏芷凝猛地站起身,小脸通红,“你......你……你怎么能说这个!会被爹爹打断腿的!”
苏文卿拉着苏芷凝的衣服,“小声一点,我就是好奇!”
苏芷凝满脸羞红地瞪了苏文卿一眼,最后还是屈服于心内的八卦之情,在金黄的连翘面前蹲下。
苏文卿,“为什么现在都没有什么人敢提这个词了?”
苏芷凝低声道:“前朝便是灭在这个事情上面,所以南朝自建国以来严禁禁止,皇室世家朝臣更是碰也不能碰。”
苏文卿试探道,“若是碰了呢?”
“一旦被发现……”苏芷凝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文卿辞了苏芷凝,忧心忡忡地回到房间,她满脑子都是苏芷凝最后那个抹脖子的动作,若是谢世安一直不娶,迟早会有流言蜚语传出来,若是他最后娶的人不愿帮他隐瞒,说不定还会招来杀生之祸。
如此看来,她嫁给谢世安倒是上上之策,对于谢世安来说,她绝对不会害他,肯定会帮他保守秘密,对于她来说,谢家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则,光是能睡懒觉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心动。
而且她和谢世安玩的不错,也谈得来,当一辈子相敬如宾的好兄弟或者好姐妹都不错,未来若是她真遇上真命天子,以谢家人通情达理的性格,也能与她好好和离,放她去追求真爱。
苏文卿心中愁云骤散,感觉暗淡无光的前途瞬间变得繁花似锦。
吃晚饭的时候,苏家一大家子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苏文卿捧着个碗在傻笑。
三日后,谢家送来整整三条街的聘礼,并且嘱咐,今上特下恩旨,已擢内务府负责嫁衣之事,此后,苏文卿彻底无事可做。
是夜,苏文卿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看见桌上剩下一半的糕点,给自己找了一个现成的借口,吃太多,撑了,并不是有什么心事。
“吃撑了”的苏文卿穿好外衣,谁也没惊动,一人去苏府后院溜达消食。
她知道嫁衣的恩典肯定是谢世安去向今上求的,她曾在信中和谢世安吐槽过她“辣手摧花”绣毁几件嫁衣的事情,谢世安知道若是谢家直接送来现成的嫁衣难免会让她落人口实,所以他便请今上出面,今上御赐嫁衣,整个南朝只此一回,如此天恩,苏家不会说什么,旁人更不会说什么。
苏文卿长叹一口气,其实没必要花这么多心思的,旁人的非议与她何干,她从来都不在乎那些,何况......本来娶她就是为了帮她。
“难不成五皇子还想仗势欺人?”苏锦笙冷冷的声音从游廊另一边传出来。
“这是苏府,是你家,我能仗哪门子的势啊。”萧昀慵懒的声音中带着几丝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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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既然知道这里是苏府,想必也应该知道私闯官宅是重罪。”苏锦笙冷淡的声音丝毫没有情绪的起伏。
“我知道你想对付三皇兄,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们或许能够成为同盟。”
......苏文卿停下脚步掉头就走,阴魂不散啊,为什么但凡女主幽会就能让她撞见?!
要是等会儿遇上苏俞,她身体中被动白莲花技能被激发,再边哭边闹地带苏俞来捉奸那就神作了。
萧昀听见动静,他默不作声地往苏文卿快步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锦笙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她秀眉微挑,能让一向明哲保身寄情风花雪月的五皇子参与夺嫡之争......
“五皇子此举是为了谢公子?”
萧昀轻轻一笑,若没有裴家和苏家的事情他根本无需替谢世安担心,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苏锦笙心中明了,“五皇子对谢公子还真是情深义重。”
萧昀笑容带着揶揄:“苏姑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对他那是义重,对你才是情深啊。”
苏锦笙:.......“五皇子说笑了,我只是一介久居内宅的女流之辈,平日也多是绣花自娱,三皇子的事情怕是五皇子误会了。”
萧昀冲苏锦笙笑得意味深长,“你觉得我对你图谋不轨所以一直拒绝我的帮忙我可以理解,但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只是很正经的在追求你而已,你又何必把我视作洪水猛兽呢。”
苏锦笙两世都没有听到过如此直白的话,她明媚冰冷的脸上浮出淡淡红晕,又气又恼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萧昀被骂眨了眨眼,“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苏文卿担心遇上苏俞,特意挑了一条偏僻的小道回房,孤男孤女半夜幽会,啧,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佛山无影脚”的情节发生。
“苏姑娘。”萧昀从梨树后面的阴影中走出来。
苏文卿骤见“奸夫”心跳顿时飙升到一百八,卧槽,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萧昀在苏文卿五步外站定,“今夜之事......”
这可是未来的皇上!苏文卿一秒犹豫都没有,立马狗腿子似的站队道:“今夜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五皇子放心。”
萧昀哭笑不得,一般人难道不都会委婉地表示一句‘今夜什么都没有看到’吗,这句‘放心’真的让他很难真正放心啊。
“苏姑娘大半夜的怎么还有兴致出来散步?”
......苏文卿心情有点复杂,她一点儿也不想和自己未来“夫君”的心上人谈论自己那一点儿婚前烦恼。
然而未来皇帝的问话也不能不答......
苏文卿讪讪地笑道:“就,婚前恐惧症?”
萧昀生起几分兴趣,“恐惧?你不想嫁给谢世安?”
......五皇子,您眼中的八卦之情是不是能稍微收敛一点儿,而且听见有人不想嫁给谢世安您为毛要这么兴奋啊?!
“不......”苏文卿艰难地解释道,“就是一种很正常的反应,很多人都会大婚前都会有的。”
萧昀本想消遣一下自己兄弟,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谢世安折腾这么久好不容易大婚,也挺不容易,要不然还是替他说几句好话,结果萧昀苦思冥想半天,一向能灿莲花的巧舌竟然打上了结,他能夸谢世安什么?别看他表面挺像个人,实际压根就不是个人?
“其实......谢世安他......”萧昀绞尽脑汁,“......还是很不错的。”
苏文卿没法和萧昀解释她这个“恐婚”不是不打算嫁,于是只能顺着萧昀的话道,“我知道,谢世安人很好,很温柔,也很善良,还总为他人着想,”苏文卿顿了顿,想起谢世安对萧昀的那一点儿隐晦心思,抬头补了一句,“但凡有眼光的人,都不会让自己错过一个这么好的人。”
人很好?很善良?很温柔?萧昀怒了,他觉得他认识了一个假的谢世安。
“那就好,”萧昀笑得很牵强,他绝对回去和谢世安商量一下绝交的一百零八式,“我知道苏姑娘深居内宅不方便,若是有什么话,我可能帮你转达给他。”
......做个人吧五皇子,您这是要把他的心挖出来然后在上面撒盐啊,他在友情和爱情的两难中艰难地选择了友情,现在指不定在哪里买醉,您还帮我传话,这是想逼死他吗?!
苏文卿语气夹带着丝丝幽怨,“五皇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也没有什么话好传达的。”
萧昀误会了苏文卿语气中的幽怨,“苏姑娘也别怪他,他不是不想来见你,南朝一直有男女婚前见面会带来不详的传言,平日他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但是涉及苏姑娘,他难免会有几分犹豫。”
苏文卿知道这个传言,因为圣旨刚下的时候她就曾想过去找一趟谢世安,但翠蝶说得煞有其事,追问哪儿不详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自小相信科学价值观的苏文卿听到这种话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封建迷信之所以害人不浅就是因为它会潜移默化的对人产生影响,她是“外来物种”,不详或许影响不到她,但谢家却是“本地土著”。
万一呢,这三个字将苏文卿的脚步深深定在了苏府......
后来她也曾考虑过送一封信过去,但是又怕信上说不清楚,徒惹谢世安伤心,思来想去,反正马上就要去谢府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倒不如之后再慢慢说。
苏文卿敢怒不敢言地偷偷看了一眼萧昀,谢世安说不定在哪里伤心,这个人倒好,还在和美人月下幽会!
“五皇子言重了。”苏文卿顿时失去谈话的兴致,巴结未来皇上这点都吸引不了她将谈话继续下去。
萧昀点点头,临走时犹豫了会儿,最终开口道:“呃,苏姑娘,还有一个私人问题我想问一下。”
苏文卿兴致缺缺,“嗯?”
萧昀:“苏姑娘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总觉得苏姑娘看我的眼神中充满着‘畜生’、‘负心汉’等谴责。”
※※※※※※※※※※※※※※※※※※※※
行走在冬日的寒风中,手机脱手而出,屏幕粉身碎骨……而我……第一反应竟然是……完了,我的大纲还在备忘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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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五月初七傍晚,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被镀上一层绚丽的金边, 安京城外的商道上, 一位中年男子骑着匹枣红色的马一路飞驰,枣红马长长的鬃毛在空中飞扬, 生风的四蹄仿佛不曾沾地。
日夜兼程数日,除了下巴处冒出的些许胡子,中年男子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疲惫, 他英挺的剑眉斜飞如鬓,黑眸锐利,薄唇轻抿, 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
枣红色的骏马在城门口被刚入伍不久的守城士兵拦下, 中年男子眉头微皱,从腰间掏出令牌。
年轻的守城士兵急忙笔直站立, 双手将令牌递上去, “谢将军,不, 谢侯爷。”
谢晟微微颔首, 等士兵再睁眼时, 街道上已不见谢晟身影。
谢府, 谢母梁韫正满面春风地为明日大婚做最后的检查。
“我觉得这个灯笼好像有点歪,再往左摆一点。”
“夫人, 大人回来了, 正在门外下马。”
梁韫闻言很不走心地应了一声, 继续指挥道:“门上的红结也是,两边好像不太对称。”
“夫人,大人正往这边过来,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看起来心情好过吗?”梁韫慢慢悠悠回头,只见谢晟一脸阴沉地站在月门旁。
四周干活的小厮和丫鬟们立马噤声,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最低,大人与一向随和的夫人和公子不同,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惧怕。
梁韫接过谢晟手中的披风,一边将他往主屋领一边道:“明日文卿,也就是你儿媳妇就要过门了,你好好管管自己的表情,若是吓着人家小姑娘,我和你没完。”
谢晟闻言听话地将表情缓和了几分,但是语气依然夹带愤怒,“那混账小子呢?”
梁韫将茶水递过去,“北边不是出事了吗,被皇上留着宫里议事呢。”
谢晟略有耳闻,他皱了皱眉,“鲜卑王去世了?”
梁韫耸耸肩,“可能是,具体的你可以等他回来细问,你这么怒气冲冲地进来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件事情?”
谢晟从怀中拿出谢世安的信递给梁韫,面容愤愤,咬牙切齿道:“你看看这个混账玩意儿写的东西。”
梁韫好奇地将信拆开,只见整张信纸中只有一句话,‘五月初八大婚,已告知。’
谢晟磨牙道:“他那个混账,就是故意要气我,他以为他在批阅公文呢?还‘已告知’!我需要他告知吗?!整个南朝大街小巷的茶馆都在传颂他御前求亲的‘佳话’。”
梁韫憋着笑,安慰道:“换个角度想,好歹他也告知了不是吗。”
谢晟想起这事儿就气,他在南方巡盐,先是莫名其妙接受了一群下属的恭喜,细问之下才知道自家儿子要大婚,家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成亲,他是一概不知。
他一边硬着头皮接受同僚的祝福,一边等家里来信和他解释一下来龙去脉,结果家书没等到,等来了暂时回京的圣旨。
他接到圣旨后没有立马动身,故意在当地逗留了两日,就是担心错过家里寄过来的信,结果等到最后就等来这个混账小子写的这么个玩意!真真是气死他了!他回京的一路都在憋着气。
谢晟看见对面梁韫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非常委屈地拉着她的手,“儿子要成婚,你也不寄封家书和我商量。”
梁韫闻言秀眉微挑,“当年你把儿子打晕弄去北境,你和我商量了吗。”
谢晟闭上嘴,立刻转移话题道:“苏家那个小姑娘你见过了吗?”
梁韫扯开谢晟的手,笑盈盈道:“见过,很有意思的一个小姑娘,哦,对了,书房我已经让人打扫出来了,大人公务繁忙,睡那儿正好。”
谢晟:......
——
苏府,老太君拍了拍身旁的榻坐,“别捏了,来,坐吧,明日就要成亲了,祖母有几句想要和你说。”
苏文卿停下替老太君按摩肩膀的动作,乖巧地在一旁坐下。
老太君将桌上的楠木木盒推到苏文卿面前,“谢家是高门大户,你又是庶女出身,若是没有一点身家傍身,嫁过去难免要受人白眼,这里面是你的嫁妆单子,有你父亲他们按照份例为你准备的,还有谢家送来的聘礼我也让他们一起给你添进去了,你自小与我亲厚,我这边还替你准备了一些。”
苏文卿拼尽全身力气才按下想立刻打开木盒查看身价的冲动,她压抑住不断上扬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太明显,“谢,谢谢祖母。”
老太君看着苏文卿,却又像是通过苏文卿在看别的什么人,良久,老太君叹息道:“去吧,明日大婚,早点休息。”
苏文卿闻言一愣,她直觉其中好像有内情,但“天降横财”的巨大喜悦令她大脑暂时过载,她点点头,守财奴似的抱着木盒就跑回房了。
“小姐,您慢一点啊!”翠蝶气喘吁吁地追进房间。
“房产,铺子,田庄,果园......”苏文卿笑得合不拢嘴,“天啊,翠蝶,我成富婆了!”
“小姐,谢家的人要是看到您这样会笑话的。”翠蝶替苏文卿将摆了一桌的地契都收起。
苏文卿才不在乎,她打断翠蝶的动作,“你帮我分一下,哪些是谢家那边送来的嫁妆,哪些是祖母自己私添的。”
翠蝶一边安装苏文卿的吩咐做事一边将心中的不解问了出来,“不都是您的嫁妆吗?您分这个做什么啊?”
苏文卿想得很清楚,谢世安是为了帮她才娶她,谢家的东西她肯定要原样还回去;而老太君宠爱的是原主,这些东西也不应该属于她,所以老太君的这份东西她打算用来替原主孝顺老太君,逢年过节大寿送送礼什么的,逗逗她老人家欢心,若还有剩余,等她走的那一天再还回来。
唯有苏俞按照份例给她准备的这一份她打算先借用,毕竟她现在顶着苏家女儿的身份,平日被迫营业也是为了保护苏家的脸面,等她赚够了钱,再连本带利的将这份一起还回苏家。
苏文卿美美地想,到时候赚够钱,还完恩情,天大地大,岂不是任她逍遥,届时她再包养几个小奶狗,古有范蠡携西施游五湖,今有文卿携众美男泛五洲!
翠蝶看见苏文卿一脸陶醉展望未来的模样既惊恐又无语,她憋了半天......“小姐,您别笑了,再笑口水都流出来了.......”
苏文卿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尽量让自己不要乐出来,整张脸显得格外扭曲。
翠蝶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就这样吧,自己跟的主子,难不成还能离?
翌日,苏文卿一大早就被拖起来梳妆,张灯结彩的苏府在赵姨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高速运转,所有丫鬟和小厮都行走带风。
谢苏两家的联姻本就是大事,何况这场亲事是谢世安御前求娶、今上亲定,早就被当作佳话在大街小巷传开。
锣鼓声、鞭炮声天不亮就开始响,流水席伴随着彩灯红结一路从谢府摆到苏府......
苏文卿站在镜子前一言不发,其实自从收到赐婚的圣旨后,她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是不敢相信,也不是难以置信,就是没有那种要嫁人的真实感。
直到此刻,她看见镜中一袭红色嫁衣的自己......
她就像是一个反应迟钝的齿轮,数十日才艰难地移动一点。
成婚是这样子的吗?
苏文卿略带犹豫地抬手摸了摸头顶凤冠上的金丝并蒂莲和流苏珠花,突然有几分害怕,她将手压在胸膛上,感觉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小姐,该出门了。”翠蝶欢欣鼓舞地替苏文卿放下凤冠上的红盖头。
骤然失去对眼前事物的感知让苏文卿心中发慌,她不敢低头,总担心不太稳固的凤冠会掉下来,她小心翼翼地跟着翠蝶一步一步慢慢往屋外移动,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感觉自己有点耳鸣,她听得见外面的笑声,却听不清外界在说什么。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展览的熊猫,所有的人都在看她,所有人都在议论她,周围笑声越大她越觉得慌恐,她能感觉得到她抓着翠蝶胳膊的手在打颤,她全身关节僵硬,像一个很久没有上润滑油的铁木偶,哪怕是手指都不敢多动一下。
她淹没在自己空白又混沌的世界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我来吧。”
她模糊地听见谢世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谢世安从翠蝶胳膊上接过苏文卿的手,他没有让她扶着他的胳膊,而是直接牵起她的手。
苏文卿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出来。
然而谢世安像是早已料到,他微微用力,“跟着我吧,放心。”谢世安的嗓音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润干净,总是带着游刃有余的镇定,不管在任何场合下都能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安下来。
苏文卿微微回神,谢世安的手骨节分明,带着高手的力度,微微有点凉,但不是那种没有温度的冰凉,就像是夏日在阴凉处放久了的和田玉,清凉又舒服。
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不轻却又不重,让她第一次产生一种被呵护、被捧在心上的错觉
她听见谢世安轻笑了一声,笑声很短,说不出什么味道,却令她脸颊微微发红。
她将声音压着很低,“你笑什么?”
谢世安语气带笑,“庆幸你终于魂魄归体了。”
......谢世安揶揄的语气让苏文卿找到几分平日相处的熟悉感,她突然觉得方才的害怕和慌乱有些可笑,多大个人了,走个过场而已,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好紧张的。
谢世安:“上轿了,抬脚。”
苏文卿下意识地抓紧了谢世安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放不下手中的救命稻草。
好吧,收回方才的话,人生第一次,理解一下,她怂,她就是紧张。
谢世安扶着她,温润的语气令苏文卿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去吧,里面给你放了吃的。”
......???
所以他以为她是一个吃货吗?苏文卿觉得谢世安一点儿也不能理解自己那一点隐晦心情,这么紧张的时刻哪里还能吃得进东西?!
苏文卿忿忿地甩开谢世安的手。
红轿悠悠地被抬起,苏文卿在瞄了数十次食盒后忍不住了。
我就看一眼,苏文卿如是想到。
......
真,真好吃。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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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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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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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翌日, 苏文卿身体力行地向众人展示了什么叫做“小姐的命格,丫鬟的身体”,她就像一株顽强的小草, 只要给她一点阳光,她就能茁壮成长。
不到一晚上的时间,她就已经从面容苍白, 手脚冰冷,看起来时日无多的病痨女鬼模样中恢复了过来。
谢世安摸了摸她的额头,眼中带着担忧, “好些了吗?”
苏文卿面无表情地拍开谢世安的手,呵!虚伪!惺惺作态!
谢世安一时不查,坑了自己夫人, 心中又愧又悔, 一整天都打不还手, 骂不还口,他见苏文卿要起身,忧心忡忡, “要不然还是再休息会儿, 反正还早, 也没有什么事情。”
苏文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气若游丝,“哥,要不然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吧,你这一刀一刀捅是想将我折磨致死吗?”
谢世安不明所以。
苏文卿拍开他的爪子, “我饿!!再睡下去就要饿死了!!”
谢世安懊悔地起身, 急忙吩咐让小厨房去做一点清淡的粥端上来。
苏文卿的气本来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何况她本来也没有真生气, 她见谢世安一早上都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她的模样笑了出来,“我真没事了。”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笑,悬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暗暗在心中给萧昀又记上了一笔,随后将小菜推到苏文卿面前,“饿了一天,别一下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苏文卿嘴中吃着东西,含糊道:“本来说好昨晚去你父亲母亲那边吃饭,结果最后也没去成,他们不会不高兴吧?”
谢世安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一晚上的时间,又回到原点了,不过夫人好不容易消气,他也不好太过得陇望蜀,“没事,今日去也是一样的。”
新婚那日苏文卿行礼的时候一直盖着红盖头,所以准确来说她还没有真正见过谢晟,但是传言中谢晟不苟言笑、十分严厉。
苏文卿看着面前各色各样的衣服,“你觉得你父亲会喜欢看我穿哪件?”
谢世安:......“我觉得你只需要考虑我喜欢看你穿哪件就可以了。”
苏文卿拿着衣服,乜斜着眼睛看着谢世安,“那你喜欢看我穿哪件?”
谢世安穿衣服的手一顿,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影响夫妻和谐,他深思一秒后做出选择,“只要是你,穿哪件我都喜欢。”
苏文卿满意了,她心情不错地按照谢母的品味挑选了一件偏淡雅的衣服,然后让翠蝶给她画了一点淡妆后便跟着谢世安出门了。
谢母院中,谢晟和梁韫正在下棋,他经过三日的努力,终于在临走前成功地将自己从书房搬回了寝房,多日夙愿一朝以偿让他整个人都有点飘,飘了的结果当然是一早上的棋局都兵败如山。
梁韫又赢了一把,她将白子捡进盒中,“时候也不早了,你今日不用处理公文?”
谢晟从梁韫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嫌弃,他摆正心态,压住梁韫收棋子的手,“再下一把,我好好下。”
梁韫:“行了,不下了,本来定好三日后交稿,如今稿子孝敬了龙王爷,我还得全部重写。”
“老爷、夫人。”门口响起了女使的声音。
谢晟掀起眼皮,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在外的严厉,“什么事?”
女使吓得抖了抖,说话都不利索了,“公......公子说午膳他们过这边来用。”
谢晟亲眼看见对面方才还兴致缺缺的梁韫闻言立马笑逐颜开,他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苏文卿刚进院门就看见出门来迎的梁韫,她笑着打招呼,“谢......”
谢世安在身旁轻咳了一声。
苏文卿话音无缝一转,乖巧道:“母亲。”
梁韫假装没有发现,只是在苏文卿没有注意的瞬间嫌弃地看了谢世安一眼,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有用的儿子。
谢世安揉了揉鼻子,急不得,慢慢来。
梁韫差点当场翻了一个白眼。
苏文卿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流在身边流动,她才想回头就被梁韫拉住了手。
梁韫笑盈盈道:“瞧你的样子像是恢复了不少,昨儿都把我们担心坏了。”
苏文卿笑得乖巧,她开玩笑道:“昨晚其实就好了,只是看起来有点虚,睡了一觉已经彻底恢复,现在就是觉得饿,感觉自己能吃下一整头牛。”
梁韫被苏文卿逗笑了,“没事就好,很久没见过我家这个傻儿子如此着急了,我怀疑他昨晚肯定偷偷跑哪儿去抹眼泪了。”
谢世安:......原来他高冷的形象就是这么一步步被崩坏的......
梁韫笑道:“快进来吧,我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玲珑虾饺。”
苏文卿一边应着梁韫的话,一边回头偷偷打量了一眼谢世安的眼角,唔,好像是有点红。
进屋后,苏文卿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坐上的谢晟,与谢世安和梁韫不同,谢晟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是威不可犯,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久经沙场的杀伐威严之感,是那种不管在任何场合都很难让人忽视的人。
苏文卿不敢像在谢世安和梁韫面前那般随意,连忙礼数周全地行礼道:“父亲康安。”
谢晟点了点头,随后这个皇上都敢直接呛的谢侯爷竟然破天荒地站起身,语气堪称随和地对苏文卿道:“饿了吧,来吃饭。”
苏文卿受宠若惊,她一边感慨谢家的人是真的不错,一边又觉得自己真是人见人爱。
谢世安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见谢晟和梁韫入座后随手拿起饭桌上的茶盏递给苏文卿,“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要敬茶吗,来吧,正好吃饭敬茶一起了。”
苏文卿猛地回头看向谢世安,现在??就这么敬茶??我说什么???
谢世安眼神中带着一点笑意,“就说你想说的。”
苏文卿敢打包票她在谢世安眼中看到了一丝调侃和捉弄之色,她硬着头皮接过茶盏,在心中将谢世安拳打脚踢了一顿,鬼知道这个地方敬茶都说什么啊,她脑中灵光一闪,按照敬酒的方式将茶盏递给谢晟,笑得乖巧又懂事,“祝父亲万事如意,福寿安康。”
谢晟一愣,急忙接过茶盏,“好好好。”
苏文卿见谢晟说完“好”就将茶盏放在一旁,心中不由忐忑,好啥啊,您倒是喝啊,不是喝茶代表满意吗,您不喝我怎么敬下去啊。
谢晟看见苏文卿满脸期待,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在全家人的注视下将冒着热气的茶一口喝完了。
苏文卿目瞪口呆。
谢世安难得看见自家爹吃瘪,心情愉悦,他憋着笑将另一盏茶递给苏文卿。
苏文卿连忙调整好心态,笑容甜美,“祝母亲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也许是有前车之鉴,梁韫表现颇为淡定,她接过茶,轻抿了一口,将手中玉镯脱下来替苏文卿带上,“好孩子,乖,来坐吧。”
苏文卿对自己临场发挥的表现颇为满意,开开心心地坐下,正拿起筷子,就听见梁韫在一旁问道:“我记得苏家起源江东,敬茶是江东那边的习俗吗?”
梁韫充满疑惑的语气丝毫没有作假,还带着一丝文化人对未知事物惯有的渴求。
苏文卿如同日久失修的机器,脖子一顿一顿地转过去看向谢世安,今早她提起敬茶的时候,这个混账玩意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谢世安正坐在饭桌前拿筷子夹菜,端得是一副君子如玉的坦然......如果不是嘴角边那抹憋不住的笑意......
苏文卿转头对上梁韫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欲哭无泪,她总不能说是古装剧里看来的礼仪吧,苏文卿硬着头皮打哈哈道:“是......是啊。”
梁韫起了兴致,她追问道:“我还真没有听过,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苏文卿:......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连上下五千年都还没有看完的学渣,真,真编不下去了。
“种茶下子,不可移植,茶籽种下后若再移植便不能存活,向父母敬茶代表新人能够一生一世相濡以沫,”谢世安一本正经地扯着犊子,完事后替梁韫夹了一块鱼肉,“这鱼肉新鲜,母亲您尝尝看。”
梁韫听见“一生一世相濡以沫”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文卿块埋进碗中的脑袋,然后知情知趣地去找自家老头讨论鱼汤做法了。
苏文卿见梁韫的注意力总算被转移,她默不作声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谢世安夹了一个玲珑虾饺放进苏文卿的碗里,眼中含笑,“多吃一点。”
苏文卿侧着头,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求你做个人吧!”
谢世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文卿将碗中的虾饺当作谢世安,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刚进门时那种拘谨和不自在早在这个乌龙中消失不见,她渐渐又找回了曾经来谢府玩的时候那种感觉。
和谢家人相处确实很舒服,他们不像一般的高门大户有那么多规矩,聊的话题都很随意,任何人都可以发表意见,也没有太多长辈的架子。
这一餐饭吃下来苏文卿就大致摸清楚了谢家人相处的模式,首先家庭地位最高的肯定就是梁韫,因为只要梁韫开口,不管有理还是没理,谢晟和谢世安都会乖乖闭嘴点头,其次就是谢晟和谢世安这对父子......
苏文卿一边喝汤一边津津有味地听他们斗嘴,他们父子二人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就是天生不对路,反正从朝堂到江湖,从军政到民生,从人生观到价值观,就没有见他们站到同一立场过。
当然,斗嘴的结果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谢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毕竟谢世安生了一条能退万军的巧舌,更何况这条巧舌还颇有“指鹿为马”之能。
吃完饭后,梁韫拉着苏文卿去里屋看‘麻将’,谢晟确定她们听不见后才开口道:“三皇子和拓跋力卢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谢世安淡定地喝着茶,“有什么怎么办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裴彦父子已经动身回安京城了。”
谢世安:“下个月三皇子与裴家嫡女大婚,裴家父子回京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不明白这个消息的价值在哪里?”
谢晟被噎得不轻,他没好气地将三个黑子围在白子四周,意有所指,“‘敌军’已经兵临城下,而你却连自己该效命的‘将军’是谁都还没有弄清楚,这场仗你打算怎么打?”
谢世安叹了一口气,将棋子收回棋盒,“行军打仗您或许拿手,但是摆弄社稷真的不是您的所长,您老人家还是早点回南方,去给那些巡盐的钦差当活着的尚方宝剑吧。”
谢晟拳头上的青筋直跳,若不是才从书房搬回寝房,他一定要出手好好修理一下这个混账小子。
谢世安递了一杯茶放在谢晟面前,“来,消消气,一大把年纪了,别动不动就生气,您儿媳妇说有一种病叫做心肌梗塞,我看像您这样的就很容易患上。”
谢晟适才喝了一整杯热茶,嘴里烫出来的泡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他看着面前的茶和谢世安,觉得儿女都是前辈子的债,他忍着气道:“行,其他人的事情我不管,裴家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世安眼睛微眯,玩笑之色渐淡,脸上添了几分冷意,“于国,裴家是蛀虫蚂蟥,于民,裴家是豺狼虎豹,于家,当年外祖父一家的事情我也不会忘记,放心,即使没有这件事情,我也没有打算让他们好过。”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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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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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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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苏文卿双手摁着翠蝶的爪子抬头向门口看去, 谢世安今日换了一件月华色的常服,袖领边绣着竹叶花纹的银色滚边,墨色的头发被玉簪高高竖起, 棱角分明宛若冠玉的脸上一双含笑的星目深邃又明澈。
明目朗星,芝兰玉树。
苏文卿压下心头的悸动,轻咳了一声, 面若无状道:“没事,翠蝶这丫头非让我补妆。”
谢世安眼睛微眯,他当然没有错过方才苏文卿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很好,他决定回去给挑出这件衣服的小厮加月钱。
“公子,”翠蝶急忙收手, 她拿着粉盒站在一边低头福身行礼。
谢世安这才注意到屋内的另外一个人,他不舍地将目光从苏文卿身上移开, 好脾气地冲翠蝶笑道:“没事,你下去吧。”
翠蝶担忧地看了看自家小姐快掉光的妆容和粗布绑发的打扮, 面有犹豫地道:“可是小姐她......”
翠蝶在谢世安扫过来的目光中闭上了嘴, 谢世安的眼睛分明含笑, 却莫名地令她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试探性地改变了称呼,“少夫人......“
谢世安眼中的笑容从‘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变成了‘不错,孺子可教,赏’。
翠蝶讪讪地笑了笑,将自己的话补全,“可是少夫人她还未补完妆。”
谢世安细细打量了一番苏文卿的脸, 懵得十分真实, 问出了古往今来所有直男共同的疑惑, “啊?和平常不一样吗?”
......
翠蝶在谢世安灵魂拷问和苏文卿捂脸狂笑中绝望而走,关上门的身影凄凉又萧瑟。
苏文卿擦去笑出来的眼泪,将手中的账本一放,靠坐在榻上,“你怎么来了?”
谢世安笑道:“出门办事,正好经过这里,就过来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帮忙的。”
苏文卿只注意到了‘经过’,没把谢世安要帮忙的话放心里去,她半开玩笑道:“要帮忙也不来早一点儿,这个点刁民都回家找妈了,算了,我这儿正好还有一本账本,要不就麻烦谢大公子帮我算算?”
谢世安闻言眼睛亮了亮,他接过账本在苏文卿对面坐下,笑容不变,看起来颇为平静,“明天我沐休。”
苏文卿微微一愣,“你这月不是三十号休吗,怎么改成明日了。”
谢世安对苏文卿这个抓重点的方式十分不满意,她不是说他来晚了吗,他明日沐休就能在这里待一天了啊,谢世安试图努力让苏文卿自己明白过来并发出挽留,“刁民是怎么一回事?有人为难你了?”
苏文卿:“为难倒不至于,就是有几个庄头贪得钱还没有全部交出来。”
谢世安再接再厉,“你是想我出面吗?”
苏文卿笑道:“我开玩笑的,都是小事,哪里用得着你出面,而且你好不容易有一天休假,还是早点回家去休息吧。”
......谢世安不开心了,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苏文卿笑道:“真不需要,难得休假,好好休息吧。”
谢世安低头翻着账本,语气落寞,“嗯。”
苏文卿不明白刚才还兴致勃勃的人怎么就突然没精神了,她细细将适才的对话琢磨了一遍,恍然大悟,按照谢母所说,谢世安童年习文学武,缺少娱乐,想来是没有接触过田庄果园。
所以他是想留下来玩一日,但是又碍于身份而不好意思开口?
苏文卿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道:“其实我这边也还有挺多事情的需要帮忙的,如果你不着急,不如多留一日,明日和我一起回去?”
谢世安抬起头,他本能地想要保持淡定,但是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出卖了他的心情,“行,那就明日一起回去吧。”
苏文卿难得看见谢世安这种略带傻气的模样,她眉间的笑意愈深了几分,抽出谢世安手中的账本放在一旁,“账本回来看,我带你去附近转转?”
谢世安求仁得仁,心满意足地跟着苏文卿来到庄外。
苏文卿没有让家丁随行,反正有谢世安在,她也不怕会遇到什么危险,苏文卿身负民间拍花绝技,又没有什么架子,经过这几日相处后更是和谢府的家丁护院打成了一片。
根据谢府的人所言,谢世安武艺高强,不管是骑射还是各般武艺都十分出众,只不过是平日很少出手,因为她家夫君不喜欢通过动武来解决问题,说白了,就是能逼逼绝不动手。
苏文卿带着谢世安漫步在田间,有孔老夫子和陶渊明的事例在前,苏文卿对这些古代有才华的文化人一直抱有一种五谷不分、不懂农务的刻板印象,所以她为了让谢世安有一个美满的田庄体验,一路都在热情尽心地给他介绍这些田间的农作物。
“这是红薯,也就是地瓜,现在还没有长,不过长了也看不到,因为是长在土里的。”
“长着浅黄色花的那一片是棉花,成熟后每朵花都会结出一小团白棉。”
虽然谢世安不太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月下幽会”变成了“农作物展览”,但是他看见苏文卿一脸献宝般的模样,还是很给面子的认真在听。
“那边爬在架子上的是黄瓜,花谢之后就会结瓜,黄瓜生长周期短,据说下个月就能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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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安顺着苏文卿手指的指向看过去,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黄瓜藤,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说竹架那边的吗?那不是瓠瓜吗?”
苏文卿童年的田间生活大半都耗费在钓虾摸鱼上面了,对农作物的了解都是这几天恶补出来的成果,结果她恶补出来的半桶水得瑟地乱晃了没几分钟,就被一脚踹翻了,苏文卿有些懵,瓠瓜?那是啥?
谢世安不明所以,继续补刀,“黄瓜叶柄粗糙,有硬毛,而且花也是黄色的吧。”
......关公面前舞大刀失败的苏文卿心情十分复杂,她嘴巴张阖了几次,最终只能干巴巴地问道:“你还种过地啊?”
谢世安被苏文卿这个表情给逗笑了,“没,书上看来的,偶尔路过的时候也有观察。”
苏文卿:......书中自有黄金屋,她应该向文化人道歉。
谢世安手贱地扯了扯苏文卿绑在后脑勺的辫子,“这是最近流行的新发型吗,怎么像马尾巴一样?”
苏文卿没好气地打开谢世安的手,“马尾辫,方便工作的,什么最近流行,你见安京城的女眷们有人绑吗。”
谢世安“唔”了一声,发现自己没太注意别家的女眷都梳什么发型,然而夫人的话也不好不接,他搜肠刮肚出来一句,“还挺好看的。”
苏文卿摸了摸自己用来系头发的粗布,怀疑自己和谢世安对“好看”这个词的理解可能有些不太一样。
苏文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穿这身好看吗?”
谢世安低头看了一眼苏文卿身上的圆领袍,这件圆领袍一看就是匆促间在布料店里随便拿的,做工粗糙,整体宽大,并不合身,穿在苏文卿身上显得有些拖沓,袖口长了半节,只能不伦不类得卷起,就像小孩穿错了大人的衣服一样,单论衣服着实称不上好看。
谢世安面对苏文卿期待的目光,一秒抛弃了良心,“嗯,好看,显得很英气。”
良心是什么,小别胜新婚,将夫人哄高兴了才是正经事。
苏文卿:......她总算明白了,这孩子的审美可能有问题。
谢世安不明白苏文卿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就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他深思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自己没夸到点上面。
谢世安绞尽脑汁,“嗯......英姿飒爽,颇有前朝卫昭将军之风采。”
苏文卿:......卫昭是前朝女将军,坊间传闻,膀大腰圆,面黑如牛。
苏文卿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表情真诚又认真地道:“谢哥哥,我们商量一下,以后请你千万不要对我的外表做出任何好的评价,我怕我会受不了这个刺激。”
谢世安被苏文卿的这个称呼叫得晕头转向,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后面说了什么,他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本能地点了点头,“啊,嗯,好。”
苏文卿捂着脸,不明白怎么只是短短几日不见,自家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夫君就变成了一只二哈。
哎,苏文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除了原谅他还能怎么办呢,毕竟长得帅,苏文卿拿起手中的竹杖探路道:“走吧,我带你去前面稻田边看看。”
谢世安心中有一只上天入地乱窜的兔子,折腾得他总是心痒地想让苏文卿再叫一句,但是细细分析又觉得不管是这种心情还是这个要求都有一些莫名其妙,他一边在脑海中进行着反复的验证与怀疑,一边细心地注意着苏文卿的脚下,防止她被田间的石头绊倒。
苏文卿在稻田旁的曲水边停下,她在地上找了一圈,最终捡起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她拉着谢世安,眉眼含笑又得瑟,有些像孩童之间的献宝,“看着。”
“砰——”石子丢入水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许多蓝黄的荧光开始在稻田中闪现,忽明忽暗,忽高忽低,渐渐的,蓝莹莹的光从油绿的稻田中缓缓飞起,流萤成群,宛若星河,又如长灯,像是银河洒落的星光,散落在夜幕田野之间,如梦如幻。
※※※※※※※※※※※※※※※※※※※※
[捂脸]不要问我陶渊明为什么不懂农务,“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大家自行体会一下......
第四十七章
谢世安望着漫天萤光心中悸动, “你是专门带我来看这个的吗?”
苏文卿笑面盈盈,“怎么样,好看吗?”
萤火虫幽蓝的萤光照亮了苏文卿的脸庞, 她姣好的容颜在忽明忽暗的萤光下更显柔美, 谢世安喉结明显地动了一下, 他眼中含笑,笑容温柔,“嗯。”
嗯??她为了圆他童年的遗憾, 连帮朋友撩妹的压箱底的招数都用出来了,然后就一个嗯?苏文卿不乐意了,“嗯什么嗯, 不美吗?”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气呼呼的表情笑了起来,他望着朦胧萤光下苏文卿白皙的面容,“嗯, 很美。”
苏文卿“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谢世安心中一动,他将苏文卿拉入怀中, 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谢谢。”
苏文卿感受到额间的触感, 心跳突然加快,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下意识地将眼帘下垂避开视线接触, 脸上露出了一种仿佛第一次被表白的孩子般的慌乱。
谢世安微微一愣, 不明所以, 他尝试性地又亲了亲苏文卿的额头。
苏文卿:......
她推开谢世安,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做实验呢?”
阶段性的受挫并没有打击到谢大公子对未知事物的学习欲望, 他不懂就问,“为什么?”
苏文卿:......所以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谢大公子在感情上原来是个棒槌吗?这有什么为什么吗?
苏文卿觉得讨论这个问题有些尴尬,她故意捂嘴打了一个哈气,“太晚了,我有点困了,我们回去吧。”
谢世安看出苏文卿在转移话题,他跟上她的脚步,不肯放弃,“你好像很喜欢?”
苏文卿:......
谢世安:“为什么呢?”
苏文卿:......
苏文卿一言难尽地抬头看了一眼谢大公子跃跃欲试的表情,觉得她今天若不说出一个所以然来的话,这位谢大公子可能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没有什么为什么,”苏文卿拿着竹杖开始别扭地给谢世安上起了感情课,“亲吻额头无关情/欲,就像是父母对待子女,代表了一种温情,怜惜和宠爱,类似那种被放在心里的感觉吧。”
虽然苏文卿解释得很含糊,但是谢世安还是听懂了,代表放在心尖上,他兴致勃勃地将这点记下,心痒地想将苏文卿拉过来再亲一下,但是又怕苏文卿会觉得他太刻意,所以最终只能决定以后多多奉行。
苏文卿和谢世安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听说我二姐与王家的婚期已经定了?”
谢世安点点头,“应该是七月中旬,就是具体的日子还没确定。”
苏文卿惊讶道,“怎么也弄得如此着急?王家最开始不是还不愿意吗?”
谢世安:“政权动荡,王家也是生怕会再出现什么变数。”
苏文卿狐疑地瞧了谢世安一眼,“我怎么觉得这其中像是有你的手笔?”
谢世安笑了起来,他摸了摸苏文卿的头,“帮王家确定一下立场,省得他们总是摇摆不定,而且也算是当时我为了防止你姨娘在你的婚事上做手脚和她做的一笔交易吧。”
苏文卿闻言微微一愣,突然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四肢百骸蔓延至心底,怪不得婚事能如此顺利,原来不是大家都不作妖了,而是有个人默默清除了所有障碍。
谢世安察觉到苏文卿脸上一闪而过的感动之色,突然觉得有点小得意,怎么形容呢,反正比加官进爵还欢喜。
苏文卿一边走一边和谢世安天南地北地扯着犊子,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路,嗯......然后就迷路了。
苏文卿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庄子,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谢世安,“上知天文?”
谢世安:......
苏文卿:“下知地理?”
谢世安:......
苏文卿:“通古晓今?”
谢世安:......
苏文卿:“然后不认路?”
谢世安很冤,他以为他只需要跟着走就行,而且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苏文卿身上了,连走了哪些地方都没怎么注意看,不过根据他爹以往血淋淋的教训来看,这种时候还是不要争论是谁带的路这种事情比较好。
谢世安四处打量一圈辨认好方向后正要回头和苏文卿商量,突然听见有蛇吐信子“嘶嘶”声,声音很轻,然而在寂静的林间却尤为刺耳,谢世安心中一怵,急忙回头。
然而“小心”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世安就眼睁睁地看见苏文卿出手如电,手中竹竿直击蛇上七寸,身手矫健,毫无犹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谢世安和苏文卿低头看着菜花蛇怂兮兮地钻入草丛后消失不见,俩人抬头对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
五秒之后,苏文卿当机立断抛下手中竹竿,扑进谢世安怀中,故作惊慌失措,“嘤嘤嘤,吓死我了,我好害怕。”
谢世安:......
心情十分复杂的谢世安和因为差点露馅而老实下来的苏文卿非常默契地一起选择忘记刚才的事情。
谢世安平复了一下心情,“夜深了,我担心林子深处会有蛇......”谢世安顿了顿,然后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不如我们还是原路返回,然后走大路?”
苏文卿乖巧点头,“嗯嗯,都听你的,走吧。”
因为一条菜花蛇的意外事件,谢世安享受了苏文卿一炷香的乖巧和温顺,许是见他没有追问的打算,苏文卿渐渐放下心来,一步一步地将头从那张临时披上的小羊羔皮后探出来。
谢世安又好气又好笑,“撂爪就忘”是特性,他家夫人今生估计都是改不了了。
“你.....”
苏文卿听了一个音,急忙把刚伸出来的头又重新缩回到羊皮后,她胆颤心惊地抬头迎接谢世安的询问,将想了一路的关于为什么一个久居内宅的名门闺秀会打蛇的借口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谢世安看出苏文卿眼中闪过的紧张和慌乱,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他咽下原本想要问出口的东西,将话头一转,故意道:“你刚刚是不是吓着了?”
苏文卿扯着羊皮的手一顿,咦?这个走向有点不对。
苏文卿故作柔弱,“有一点。”
谢世安沉默了一会儿,顺着话,一语双关道:“对不起,方才是我没有注意,下次不会了。”
苏文卿眼睛亮了亮,将扯了一路的羊皮扒拉下来,弄了半天谢世安没怀疑啊,所以他这一路的欲言又止是想说对不起?哎,面子薄真麻烦,害她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苏文卿一秒恢复活力,她拍了拍谢世安的背安慰道:“没事,蛇怕人,一般也不会主动攻击。”
谢世安:......他觉得自家夫人也许大概并没有真的打算好好隐瞒,她既然想了一路应该怎么解释为什么大家闺秀看到蛇能如此淡定,还能找准蛇的七寸,为什么就没有考虑‘蛇怕人,不会主动攻击’这句话也会露馅呢。
苏文卿见谢世安神色怪异,以为他还在内疚,只能用其他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庄子里的床有点小,要不你睡这间,我另外让人收拾......”
谢世安急忙打断道:“没事,不要紧。”
开什么玩笑,他大老远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分房睡的吗?
苏文卿想了想,觉得虽然小,但两个人挤挤也能睡,而且她好不容易睡习惯的窝,也不太想搬,“行,我让他们再拿个枕头。”
谢世安对这些小事都很随意,也就随着苏文卿去安排。
然而谢世安是随便了,可愁坏了苏文卿,她又是张罗梳洗毛巾,又是准备枕头被子,生怕委屈了这个金贵少爷。
“这儿的床有点硬,被子也没有谢府的舒服,所幸就住一晚,你将就一下。”
谢世安将忙里忙外的苏文卿搂进被窝,哭笑不得,“我在你心里是有多娇气,你都住得,没理由我会住不得啊。”
苏文卿抬头笑道:“我这不是怕委屈了你吗,毕竟谢府大公子,从小锦衣玉食,香车宝马。”
谢世安将苏文卿搂在怀中,听见她的话笑了起来,“也没有从小,在北疆也待过,和那儿相比,这里算是舒服得了。”
谢世安困在胸膛里的笑声震动得苏文卿有些耳朵发麻,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耳朵,在谢世安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是奉旨巡查北疆五州,然后遇到北蛮来侵的那一次吗?”
谢世安见苏文卿懒懒地打一个哈气,“也不止,小的时候还被家里那老头打晕绑去北疆军队里待过几次,快睡吧,看你困的眼泪都出来了。”
苏文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如此困,平日一上床就精神,非要辗转反侧才能入睡,而今日才一沾枕头,困意就上来了,谢世安难得说起以前的时候,她本想再多陪他聊聊,但是想着想着,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谢世安低头看着怀中人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年少时曾去江东游历过,对那边的风土人情也略知一二,从未听说过有新婚敬茶的习俗,还有那些棋牌,再加上今夜的事情......
怕不怕蛇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毕竟有人天生就胆大,只是她打蛇七寸的那个动作,太熟练了也太精准了,他从未听说过苏家三小姐有养蛇的爱好。
谢世安叹了一口气,看见怀中人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没睡安稳,他弹指一点,桌上的油灯骤然熄灭,屋内暗了下来,唯有窗户缝隙间露进来的月华还在泛起银色的光。
苏文卿那一缕不安分的魂在油灯熄灭后也彻底沉睡了过去,谢世安望着她的脸看了良久,俯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紧紧地将她抱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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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翌日, 苏文卿醒来的时候发现谢世安已经起了,她在被子里伸了一个懒腰, 看见窗外艳阳高照, “什么时辰了,怎么没有人叫我?”
谢世安将手中账本放下, 在苏文卿脑袋上摸了一把,“辰时刚过,是我让她们不用叫你的, 账本我已经帮你看完了。”
苏文卿愣了愣,“你是不是睡得不习惯,所以这么早就起来了?”
谢世安笑道:“我是看你这段时间好像没怎么休息好, 所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苏文卿越是轻松就越喜欢胡说八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体贴,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 想让我同意你纳妾?”
谢世安危险地眯了眯眼, 起身就要去收拾苏文卿。
苏文卿有一身怪异的痒痒肉, 好像只在谢世安手下会起反应,她看见谢世安过来当机立断将自己卷成了一个蚕宝宝,脸一半躲在被子里, 表情楚楚可怜,“世安哥哥, 我错了, 饶了我吧。”
谢世安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眼神晦暗不明, 想收拾苏文卿的手最终只是隔着被子在她身上轻轻拍了一下, 良久,“我不会纳妾的。”
苏文卿作怪地揉乱了谢世安顺长的头发,没将这话放进心里去,世间每一句诺言出口的那一瞬间都是真心,但却道故人心易变,有时候不去信就不会认真。
谢世安靠在一旁,见苏文卿梳洗完后将毛巾递了过去,语气平静似随口一问,“我看见你在账本里将苏家添置的嫁妆、你祖母名下的田产和谢家送去的聘礼分开来算了?”
苏文卿正在用毛巾擦脸,“嗯,你都帮我算完了?”
谢世安“嗯”了一声,“为什么?”
苏文卿这才砸吧出一点不对劲来,她蘸了一点据说能补水的古代版护肤品玫瑰凝露往谢世安脸上一抹,语气含糊不明,“什么为什么啊,用处不同啊。”
谢世安抓住苏文卿的手,“都是钱,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
苏文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情越欠越多就算了,这钱总不能越欠越多吧,放置不用,未来也方便还一点。
然而她也不是棒槌,知道这种话怎么说都不合适,于是只能尽量让自己理直气壮地将想好的借口说出,“这样好算一点,”
苏文卿扳着手指数到,“你看啊,嫁妆中聘礼的部分就专门用于我们院子的开销,我祖母的那部分就用来孝敬她老人家,苏府的那部分就拿来给我自己花,最后算钱的时候哪里用了多少就能一目了然啊。”
谢世安沉默了一会儿,“谢府本就有份例,院子的花销用不着你的嫁妆,你可以把这一部分归进你自己花的里面。”
苏文卿:......
谢世安拿着账本给苏文卿指道:“而且我看你想在安京城中买个园子,既然钱不够,为什么宁愿将苏府的田庄抵押也不愿意用聘礼的那部分?”
苏文卿:......她昨儿为什么要多嘴让谢世安帮她看账?她真想回去抽昨晚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苏文卿绞尽脑汁,“你听过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句话吗?”
谢世安虽然没听说过,但是按照常理他大概也能推测出来,“因为可能会全碎?”
苏文卿点点头,故意笑道:“苏家这部分我打算用来投资,若是投资失败......谢哥哥,你可就要养我了。”
谢世安脸上的表情彻底转霁,他眼中带笑,笑容十分灿烂,“好。”
苏文卿看着谢世安的笑容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她也很有当昏君的潜力,昔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有她苏文卿为博美人一笑还没开张就咒自己的店面会倒闭。
“小......”翠蝶在谢世安眼神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急忙改口,“少夫人,楚公子来了。”
苏文卿将装玫瑰凝露的瓷盒放下,“你让他去偏厅等着,我弄好马上过来。”
待翠蝶走后,谢世安疑惑道:“楚公子?”
苏文卿闻言手中动作顿了顿,楚公子就是当日在凝香馆被谢世安出手揍了的那名长得与五皇子有几分像似的男子。
谢世安看出苏文卿的迟疑,他有些不解。
苏文卿起身笑道:“庄头说好了今日会来将缺的银两补齐,看时辰差不多要过来了,正好你在这里,就帮我代收一下吧。”
谢世安:......这种打发是不是太明显、太刻意了一点......
苏文卿:“这个人可是一个滑头,本来说好了十日内将缺的银两一次□□齐,结果硬是卖惨拖成了分三次,今日他过来交钱的时候你可要帮我好好敲打敲打,省得剩下的钱他就不还了。”
谢世安觉得有些心酸,新婚不到半个月,自家夫人就要撇开自己去见一个陌生男子,楚公子是哪谁?听都没听说过,安京城有姓楚的官员吗?
苏文卿迟迟没有等到谢世安的回答,她疑惑地抬头看了过去。
谢世安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他不知道正常情况下一般人都是怎么应对的,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够大气,所以不应该表现出不乐意对吗?
谢世安沉默了一会儿,压下心中的不情不愿,“好。”
苏文卿松了一口气,当日的事情确实是一个乌龙,虽然谢世安说他不生气,但是以己度人,苏文卿觉得谢世安完全不计较是不可能的,她实在是担心谢世安看见楚公子后会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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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直男被另外一个男人调戏会有什么反应?反正苏文卿觉得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的体验。
二个人怀着各自的心思出门接待了不同的来者。
谢世安坐在前厅喝茶降火,等了没一分钟,他向身旁的小厮问道:“那庄头还没有来吗?”
小厮感觉到了自家公子身上隐隐约约藏着的火气,生怕自己撞刀口上,急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应该快到了。”
半个时辰?谢世安脸黑了,这就是他夫人说的看时辰差不多快到了?
小厮战战兢兢地替谢世安换了一盏新茶。
谢世安默默冷静了一会儿问道:“楚公子是什么人?”
小厮想了想后道:“好像是少夫人的合作对象,具体的小人就不知道了,每次楚公子来,都是翠蝶姑娘在一旁陪着。”
谢世安:“每次?他经常来吗?”
小厮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回道:“前几天经常来,有的时候一天来好几次,待的时间也久,这几天就来得少了,每次也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谢世安:“年龄相貌性格。”
小厮:“年纪不大,应该与公子您差不了几岁,模样不差,五官精致,生了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性格的话小人没有接触过,不过感觉是那种很容易相处的人。”
谢世安:......真是没有一个词是他爱听的。
小厮看见谢世安越来越阴沉的脸,讪讪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只祈祷那交钱的庄头能够早点到来救他脱离苦海。
也许是小厮求神拜佛起了作用,门外的家丁进门来报,说庄头已经在门外等待了。
谢世安面容无波,“带他进来。”
庄头带着三分之一的银两而来,一路上琢磨了各种应对苏文卿的措辞,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些人家财万贯,也不缺这么一点小钱,怎么就非要逼他来还。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有□□,庄头没想到在厅内等待他的不是苏文卿而是谢世安。
“谢......谢......谢公子。”
谢世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茶盏往身旁一放,“听说你受苏大人所托,替苏府照看管理这个田庄?”
庄头不明白谢世安此话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正......正是......”
谢世安扫了他一眼,“十年的时间里,你利用自己的职位之便,欺上瞒下,将一千两百八十两银子收入了自己的腰包。”
庄头认错态度一流,闻言立马跪下,又是磕头又是求饶,涕泪交垂,“小人知错了,求公子饶过小人这次,求公子再给小人一次机会.....”
谢世安面容无波无澜,“根据南朝律法,奴仆偷盗家中财产,满三两者,可斩手,满十两者,可杖毙,而你以奴敛财,竟至上千,你说若我将你带去京兆府,京兆府尹会不会判你一个腰斩于市?”
庄头慌了,他判断不出谢世安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他本能地觉得谢世安不会将此事闹大,毕竟闹大了苏家难免会面上无光。
谢世安看出了他的想法,冷笑了一声,“我夫人是苏家的女儿,所以她可能不方便和苏大人说什么,但是我却不同,你不用担心苏家会面上无光,像你这种的蛀虫,苏大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庄头额头冷汗直流,“我.....小人......”
谢世安:“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或者借口,明日之内,将剩下的钱筹齐,否则我会让苏大人亲自过来和你谈。”
庄头顿时脸色煞白,不断磕头道:“是,是,公子放心,明日之内,小人一定将钱筹齐,求公子再给小人一次机会。”
谢世安:“苏家的事情我无疑插手,你只要将我夫人这部分钱补齐,其他的我不会问也不会管。”
庄头应声道谢后不敢再多留,连忙起身回去将剩下的钱补齐。
谢世安看着庄头离去的身影久久没有说话,小厮在一旁不解,“公子?”
谢世安:“平日夫人都是怎么吩咐你们做事的?收到钱后要直接交给她吗?”
看到这里,小厮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家公子的心思,公子就是想去偏厅看看,但是又担心会惹得少夫人不高兴。
小厮选了一个自家公子最想听的说法道:“都是直接交去的。”
谢世安点了点头,心情愉悦地拿起桌上的银票往偏厅而去。
第四十九章
楚公子本名楚桃红, “桃红”二字是云游方士所赠,据说他命里阴气太重, 不好养活, 需要用女名相压才能健康长大。
然而也不知道是名字起了作用还是那云游方士是个江湖骗子,他们一家八口人, 最后竟然只有他这个因为不好养活而被卖掉的人活了下来。
他因为容貌出众一路辗转被运来了安京城,为了不让他接待的贵客们笑话,他给自己取了一个艺名叫做楚桃夭, 一字之差,将他从一个下里巴人拉成了阳春白雪。
添香楼的老鸨觉得他和苏文卿有缘,便指定他作为双方生意合作的联络人。
有没有缘苏文卿不知道, 但是每次看见这个眉眼和五皇子有一分像似的人捏着嗓子翘着兰花指话说的时候, 苏文卿都会有些心疼谢世安。
楚桃夭兰花指轻点,声音妖娆:“盛夫人说您要的棋牌已经做出来了, 整整三十套, 院子的价格也已经谈好,如今就差交钱拿地契了。”
因为身份所限, 苏文卿在很多场合不方便抛头露面, 若真要做生意, 一个合适的合伙人对她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经过上一次凝香馆的一席谈话,苏文卿觉得老鸨, 也可以叫盛夫人, 在经商这一块很有天赋, 是个人物,可堪合作。
通过这几日的反复思考与讨论,她们两个觉得在安京城开一个供各府夫人休闲娱乐的棋牌室是一个不错的方案。
首先,‘麻将’和‘扑克’能够消磨时间这一点毋庸置疑;其次,这个朝代名门贵妇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最后,‘麻将’和‘扑克’对这个朝代名门贵妇的吸引力,苏文卿已经在谢母身上得到了验证。
所以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个园子建起来后在安京城中都非常有市场,只是前期投资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因为对象都是各府的贵夫人,所以这个园子一定要建得雅致、有逼格,需要让别人一提起那里就是就能流露出一种崇仰之情,只有这样才能吸引这些贵夫人踏入。
然而不管是雅致还是逼格都是要靠钱堆出来的,苏文卿这些日子为了凑钱四处奔波,感觉头发掉得都比平日快了一倍。
“盛夫人办事就是让人放心,”苏文卿从翠蝶手中取过来装银票的盒子,从桌上推了过去,“这里是园子的钱,就劳你转交给她了。”
楚桃夭翘着兰花指虚点了点苏文卿,“哪里用得着夫人这么客气,都是我分内的事情,夫人放心吧。”
苏文卿看着楚桃夭抛来的眉眼抖落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她十分好奇,“安京城里好男风的都喜欢你这种类型?”
楚桃夭嗤嗤地笑了起来,“哪能啊,做生意嘛,自然是需要投客人的所好,哪有这么多客人会来适应我。”
苏文卿闻言起了兴致,“你还能扮演不同风格的人?”
楚桃夭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是自然,要是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绝技,怎么配得起你们出得这么高的价钱。”
苏文卿见正事已经做完,也起了玩心,“来来来,你给我表演一个。”
楚桃夭见苏文卿一眼崇拜顿时得瑟了起来,“看好了啊。”
楚桃夭说完直接将装银票的盒子一放,他眼帘微垂,支着下巴,半眯着眼睛,五皇子身上特有的懒洋洋的气质在他身上活灵活现地被展示,而原本只有一分像的眉眼也因为气质添成了三分,他似笑非笑地向苏文卿看去,眼神如勾,很容易让人沉迷,会让被看的人产生一种这就是五皇子在看你的错觉。
一眼过后他又立马恢复成了那个翘着兰花指、扭腰抛媚眼的楚桃夭,“怎么样,像不像?”
苏文卿鼓掌直叹,“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楚桃夭被苏文卿夸得起了兴致,再加上苏文卿素日不拘小节惯了,他也就一时忘记了礼节,“五皇子你不熟,也就是看个热闹,来,我来给你看个你熟悉的。”
苏文卿眼睛亮了起来,“这你也会?”
楚桃夭没有回话,他轻轻一笑,微挺腰脊,舒展肩膀,坐姿介于随意和端坐之间,眼角挂上一丝风度翩翩的笑意,整个人忽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竟然让他真的有那么几分神似谢世安。
苏文卿看呆了。
楚桃夭看向苏文卿,眼神是谢世安一向的含笑与温润,只是那抹温润中又藏着道不尽的温柔和深邃。
苏文卿突然觉得心跳加快,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门外小厮向谢世安行礼的声音。
如果谢世安没有看错的话,适才屋内的情况是一个男人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的夫人,而他的夫人在这种眼神下也心动了。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急忙站了起来,慌乱之中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她害怕谢世安看到此人就想起凝香馆的事情,她给了楚桃夭一个眼神,“行了,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楚桃夭适才装扮的气质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如同一只落水鹌鹑一样在一旁瑟瑟发抖,虽然这位谢公子从进门后就没有赏过他一个眼神,但是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谢公子隐藏在笑容下额头间突突直跳的青筋,他闻言感激涕零,回了苏文卿一个感谢的眼神就要往外溜。
谢世安觉得自己胸口有一股气,气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烧成灰烬了,当着他的面如此维护就算了,还当着他的面互相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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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安竭尽全力保持着素日的风度,面容‘含笑’盯着苏文卿,“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楚桃夭逃跑的脚步被定在原地,他背后冷汗直流,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苏文卿有些疑惑,谢世安没认出来?不会吧?第一次被男人调戏,按理来说那段记忆应该非常深刻才对。
谢世安看出了苏文卿眼神中的犹豫和维护,那种病叫什么?对,心肌梗塞。
苏文卿讪讪地笑道,“没什么好介绍的,不重要的人,”说完又催促了楚桃夭一句,“你先下去吧。”
谢世安见苏文卿这种时候还不忘如此维护,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他强忍住心中上涌的酸楚,落寞地垂下眼帘,“不用了,既然你们还有事,那你们先聊吧。”
苏文卿在谢世安转身的那一刻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她一把拉住谢世安的胳膊,笑着解释道:“我们聊完了,在玩呢。”
谢世安并没有觉得这个答案有安慰到他。
苏文卿笑道:“你不问我们在玩什么吗?”
谢世安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将心中的酸楚压下,尽量不影响苏文卿,“嗯?”
苏文卿:“他在给我表演你,太像了,简直惟妙惟肖。”
谢世安:?
苏文卿转头冲楚桃夭道:“来,正主来了,再给表演一个。”
楚桃夭惊吓得缩在一边,当着正主的面学正主的撩人,撩的人还是正主,是嫌他的命不够长吗?!
苏文卿一拍桌子,故意板着脸,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快演!”
楚桃夭要哭了,他就不应该答应当什么联络人,他可能命里和谢家这对夫妇八字不合。
谢世安挑眉向他看来,眼神中带着微微不解。
楚桃夭哭了,“谢公子,等会儿若有冒犯之处,能不能饶小人一命?”
谢世安看了一眼苏文卿,“行。”
楚桃夭哭丧着脸,将心一横,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挂上了一副谢世安式的浅笑,而那双眼睛里似有无尽的深情。
谢世安:......他反悔了,他现在能不能弄死这个人。
苏文卿满意了,她笑盈盈道:“行了,你下去吧,翠蝶也是。”
楚桃夭感恩戴德,趁谢世安没发话之前夹起尾巴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顺手替他们关上了厅门。
苏文卿靠坐在椅子上,看着谢世安,“不生气了?”
谢世安:......他一个大男人,对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没生气。”
苏文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身旁的凳子,“来,坐。”
谢世安见苏文卿这个态度心中有些忐忑,然而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只是坐姿比平日更加一本正经一点。
苏文卿:“你是第一次娶亲对吧?”
这是什么鬼问题?谢世安点头。
苏文卿:“我也是第一次嫁人。”
谢世安:......“我知道。”
苏文卿:“这就和第一次做人一样,因为没有经验,所以都在摸索。但是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分开摸索呢?”
谢世安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如果坦诚一点,就能少一些误会?”
苏文卿觉得谢世安孺子可教,她笑道:“对,所以很多事情你可以和我说,比如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为什么开心,又为什么不开心,关系是相互的,你不说,我不说,最后只会让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因为猜是一件既费心又容易出错的事情。”
谢世安明白了,他眼睛亮了起来,看着苏文卿,表情跃跃欲试,“什么都可以说吗?”
苏文卿对上谢世安的视线,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丝宠溺,“对,什么都可以说。”
谢世安:“上次你做的那个鱼,剁椒鱼头,你今晚能再给我做一次吗?”
苏文卿想了想,“不行,今日我不想动,没有下厨的兴致。”
谢世安委屈,“不是什么都能说吗?”
苏文卿点头道:“关系是相互的,你可以说,我也可以拒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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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从田庄回来之后, 苏文卿和谢世安都忙了起来,谢世安在忙什么苏文卿不知道, 而苏文卿自然是在忙她的棋牌园子。
‘麻将’、‘扑克’这一系列娱乐活动太过新颖, 苏文卿和盛夫人担心安京城的高门贵妇们一时接受不了,所以决定在园子开业前先引领一波风潮。
不管哪朝哪代, 潮流永远都是从世家大族中兴起,所以苏文卿决定在开园前半个月先在谢府举办一场小型赏花宴,邀请安京城中几个能引领潮流风向的女眷前来, 然后在花宴之上,将‘麻将’和‘扑克’推广出去。
谢世安一进屋就看见苏文卿穿着里衣趴在床上翻看年历,乌黑顺长的秀发披散开来, 衬着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如同羊脂玉一般。
谢世安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他看见苏文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笑了起来,“这本年历怎么惹你了?”
苏文卿叹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 七月八月是什么黄道吉日,这些人怎么都急着在这两个月里大婚, 三皇子和裴家, 二皇子和王家, 还有我二姐姐, 一个比一个着急。”
谢世安:“北蛮使团九月进京,届时难免会引起朝局上的变动, 他们大概是想在此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确定下来。”
苏文卿嘟着嘴。
谢世安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了?”
苏文卿:“这三门婚事, 一门比一门更万众瞩目,我这不是怕开园的时间太近会被抢走风头吗,这样一来园子就要拖到十月后才能开张了。”
“算了,”苏文卿将年历往谢世安怀中一塞,“十月也好,秋高气爽,关灯,睡觉。”
谢世安笑着摇了摇头,将日历放在一旁梳妆台上,放下床帐后把苏文卿抱进怀中,苏文卿头发很软很顺,摸在手上的感觉像绸缎一样,发间带有一种清香,像是雨后幽谷中兰花的味道,谢世安在她的发间蹭了蹭,咬住了她的耳垂。
苏文卿:“王家姑娘前几日闹绝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谢世安一顿,......这个话题有点危险,他装作没在意,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句,手指插入苏文卿的发间,亲吻从耳垂落入颈间。
苏文卿由着谢世安折腾,语气无波无澜,显然没有动情,“据说是因为她不想嫁给二皇子。”
谢世安十分受挫地放弃了,他抱着苏文卿换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二皇子性格平和,守拙若愚,其实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苏文卿:“二皇子有没有大智慧我不知道,不过王家姑娘寻死觅活的却是为了嫁给你。”
谢世安:......“还好我已经成婚了。”
苏文卿斜乜着看了谢世安一眼,“王家姑娘说了,宁愿熬到我死的那一天嫁给你也不愿嫁给二皇子。”
谢世安丝毫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苏文卿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语气带着几丝纨绔的味道,“想不到你还挺招人惦记的啊。”
谢世安笑着顺着苏文卿的话道:“所以夫人才应该对我更好一点。”
苏文卿起身撑在谢世安上方,笑得宛如欺压良家妇女的恶霸,“你想要我怎么对你好啊?”
谢世安眼睛亮了亮,手搂着苏文卿的腰,表情带着一丝期待。
苏文卿拍了下谢世安的额头,翻身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了起来,笑道:“想得美。”
谢世安笑着将她抱入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
苏文卿窝在谢世安的怀中,没过多久就升起几分困意,她打了一个哈气,“听说你今日和大皇子吵起来?”
谢世安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哪有这么严重,就是争了几句罢了。”
苏文卿:“又是朝政上的事情吗?”
谢世安:“大皇子想亲自去地方上查科举舞弊之事。”
苏文卿笑道:“勤政爱民,亲力亲为,这不是挺好的吗?”
谢世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日渐激烈,地方并不比安京城,就是贴身护卫难免也会有照顾不周的时候,何况大皇子一走,安京城中必定会以三皇子为主。”
苏文卿不解,“若是这样岂非吃力不讨好,那大皇子为何还要选择去?”
谢世安:“最近朝堂上几件大事都是三皇子占了上风,大皇子也是心中着急。”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眉间那抹散不去的担忧,她拿被子将谢世安裹了进来,钻进谢世安的怀中,语气懒洋洋,带着几丝糯糯的感觉,“所以大皇子是想借这次机会打一个翻身仗吗?”
谢世安觉得苏文卿像一缕阳光,总是能让他感觉暖洋洋的,他点点头,“其实我也可以理解大皇子的心急之情,机会难得,而涉案官员又和三皇子有关,若是此事办得好,不仅能得到朝臣的支持,还能得民心。”
苏文卿想了想,“你是觉得天上掉的馅饼通常都不是肉饼而是铁饼?”
谢世安早知道苏文卿活得很通透,“是啊,如此好事三皇子却没有全力相争,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面,三皇子有点顺水推舟的意味。”
苏文卿:“三皇子没有与大皇子争夺此事的主理权?”
谢世安:“争了,也曾在今上面前吵得面红耳赤,只是我觉得若是三皇子真心想争,此事绝不会如此轻易落在大皇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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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明白了,“可是你没有合理的证据能证明你的直觉,而大皇子又觉得此事是他全力争取而得来?”
谢世安抱着苏文卿叹了一口气,君臣之间的信任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建立的,他可以出谋划策,却不能将意志凌驾主君之上,他只是担心三皇子不给他这个慢慢磨合的时间。
苏文卿不记得原著里面大皇子的结局是什么了,但是单看最后三皇子和五皇子相争、完全没有提过大皇子的情形,大皇子的下场想必也不会太好,只是如今剧情明显已经崩了,她不敢自作聪明地指点江山,万一忙没帮上,还干扰了谢世安自己的判断。
谢世安见苏文卿一脸纠结,突然有些后悔将这些烦心事情说给苏文卿,他压下心头这些事情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如今大皇子心意已决,再做这些假设也没有意义,只能在大皇子的安全上面多多做准备,尽人事,听天命,说不定大皇子就赌对了。”
苏文卿点点头,突然好奇,她试探道:“我记得你和五皇子一向私交甚好,为什么你帮的是大皇子而不是五皇子呢?”
谢世安觉得苏文卿这种眼神格外熟悉,当时她以为他对五皇子......有什么其他心思,每次和他谈起五皇子也是这种眼神,小心翼翼地试探,又带着跃跃欲试的好奇,谢世安想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安慰和同情,脸色阴了阴,扫了一眼苏文卿,不动声色,“公是公,私是私,为什么你觉得我和五皇子私交不错就一定会帮他呢?”
苏文卿一副理所应当,“虽然五皇子表面沉迷声色不学无术、整天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但是他其实文治武功,胸中自有一番丘壑,既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能治国安民,若是他未来成了皇帝,于天下百姓也是一件幸事啊。”
谢世安闻言不怎么开心了,他也文武双全,也有经天纬地之才,他怎么没有见过苏文卿如此崇拜地夸他?
苏文卿见谢世安脸色不怎么好,心中纳闷,她说的这些明明是原著里谢世安说五皇子的,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怎么谢世安看起来倒像是不怎么开心。
苏文卿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著中谢世安和五皇子惺惺相惜、君圣臣贤,肯定是她夸的力度不够!
苏文卿绞尽脑汁,“五皇子知人善任、纳谏如流,若论才干,五皇子绝不会逊色于三皇子,而且五皇子相貌堂堂、器宇不凡,一看,一看就很有帝王之相。”
谢世安:......“若论相貌,难道不是三皇子更有帝王之相吗?”
苏文卿:......这是在考验她闭眼说瞎话的能力吗?......没事,不就是吹彩虹屁吗,她可以的。
“三皇子那哪是有帝王之相,那是刻薄相!你看五皇子,眉眼虽是含笑,却有千般丘壑,即使不怒,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而且身量修长挺拔,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高贵雅致......”
谢世安忍不下去了,他咬牙切齿地打断道:“那我呢?”
苏文卿正调用全部脑细胞努力地将五皇子吹上天,谢世安突如其来的问题超纲了,直接将苏文卿问倒在原地。
苏文卿表情十分懵,“啊?”
谢世安:......很好,夸他就这么难,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文卿:......哪有人会这么厚脸皮当面要别人夸自己的,而且刚刚夸五皇子的那些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极致赞美之词的积累。
苏文卿憋了半天,“你......也挺好的......”
谢世安危险地眯着眼睛,手指摩搓着苏文卿手腕上的骨头,表情似笑非笑。
苏文卿咽了咽口水,情况紧急,根本由不得她仔细思考,她只能将方才夸五皇子的那些词颠倒顺序重新组合,然而事实证明,对于过目不忘的谢世安来说,不要说颠倒顺序重新组合,就是拆字重组也是没有用的。
后面的事情苏文卿已经不想回忆,她再次在谢大公子身上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睚眦必报。
柔柔淡淡的月华如流水般透过窗纸洒在房间内,带着窗户上的雕花纹样,倾泻在床帘表面略显斑斓。
谢世安的眼睛很亮,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他突然感受到怀中苏文卿无意识地往他这边钻了钻,他脸上冷静而又冰冷的面具褪去,露出了几丝温柔,他静静地看着怀中苏文卿的睡颜,轻轻地替她拨开因为汗渍而沾在脸颊上略显凌乱的秀发。
苏文卿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她“唔”了一声,偏开头,将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
谢世安啼笑皆非,“不闹你了,我听人说西郊莲花开得正盛,后日我沐休,我们去看看?”
苏文卿依稀记得谢世安不是后日沐休,她半梦半醒之间本想问一句,但是想是这么想的,然而话还没问出口就又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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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翌日, 谢世安一回来就看见苏文卿正兴致盎然地指挥下人整理出行所需的一系列用具,谢世安有些迟疑, “这是在做什么?”
苏文卿笑容如春风拂面, “不是说明日去西郊玩吗,我早点准备, 省得明日匆匆忙忙时间不够。”
谢世安心中咯噔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我以为你对看莲花兴趣不大。”
苏文卿正在让小厮将茶具搬上马车,她没怎么听清楚, “啊?”
谢世安:“前几日李家大夫人不是邀请你去李府赏莲吗,我见你托病拒绝,便以为你对此并不感兴趣。”
苏文卿笑盈盈道:“她们是她们, 你是你, 她们赏个莲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弯弯绕绕,心累得很, 但是你又不同。”
谢世安:......他现在重新布局可以吗?要不然干脆找个借口改日去?
苏文卿挽着谢世安的胳膊, “你上次不是说你想吃剁椒鱼头吗,我今天特意做了, 没有放那么多辣椒, 你尝尝看, 若是还辣你和我说, 下次我再少放一点。”
谢世安:......他觉得不会再有下次了,因为这可能将是他人生最后一顿剁椒鱼头。
苏文卿见谢世安脸色不太好, 她抬头语气中带着关心道:“怎么了?”
谢世安:“我有一个同僚, 他为了布一个局而替他夫人大肆操办生日宴会。”
苏文卿:......“你这个同僚是畜生吗?”
谢世安:......“为什么这么说?”
苏文卿:“他夫人看见他给她操办生日宴会要多开心啊, 然后生日当天发现原来只是为了设局,他夫人肯定会想如果他不布这个局是不是就不会替她操办生日宴会了。”
“不,”谢世安急忙辩解,“也会,只是正好赶上了。”
苏文卿满心都在期待明日的西郊之行,闻言没太在意,十分敷衍地“哦”了一声。
谢世安:“而且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因为他没有想到他夫人竟然会如此在乎这件事情。”
苏文卿:“当然会在意啊,毕竟难得见她夫君会主动为她如此费神。”
谢世安:......
苏文卿:“而且后悔也没有用啊,总不能设好的局临到头来不走了吧。”
谢世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或者他也可以换一个方式,就是不办生日宴会,改办其他的。”
苏文卿:“这样一来他夫人岂不是会更伤心,心心念念期待已久的事情突然就说不办了,那还不如宴会设局呢,至少开心过一段时间。”
谢世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他也不用先告诉他夫人真相,就让他夫人先开心一段时间?”
“差不多吧,”苏文卿对谢世安的这个畜生同僚并不感兴趣,她敷衍地应了一句,然后笑盈盈地将谢世安推进房内,“快去更衣,鱼都凉了。”
谢世安心惊胆战地享受完了最后的晚餐,他的良心在苏文卿的笑颜之下受到一次又一次的谴责,特别是在这顿晚膳之中他家夫人还破天荒地替他夹了几次菜。
巨大的心里压力令谢世安彻夜失眠,好不容易熬到破晓他才隐隐有些困意,他抱着苏文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后他就梦见知道真相的苏文卿和他闹着要和离,他被噩梦吓醒,再次睁眼时发现怀中竟然空无一人。
谢世安急忙拉开床帘,结果正好看见苏文卿一边哼着曲儿一边端着早饭走进来,谢世安看见苏文卿一副已经梳洗好了的模样,心又凉了半截,要知道平日里不到日上三竿他家夫人是不会起身的。
苏文卿笑容灿烂,“我刚刚出去看了一圈,今日阳光明媚,天气比昨日好,非常适合出门。”
谢世安:......阳光是好,他就是觉得他更不好了。
苏文卿:“起都起了,那就早点起来吃饭早点出门吧,我担心中午太阳会太毒。”
谢世安有些犹豫,因为他觉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按照他的想法,他其实更想现在就解释,但是他看着苏文卿的笑容,想起苏文卿昨日的话......算了,不能太过以己度人,毕竟每个人在乎的东西都不一样,还是听夫人的话吧。
苏文卿见谢世安愣愣的,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她伸手在谢世安眼前晃了晃,“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我起太早吵到你了?”
谢世安做好决定后一秒摆正心态,他抓住苏文卿在他面前乱晃的手笑道:“哪里有吵到我,我都没有发现你起了。”
苏文卿见谢世安终于恢复正常,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从昨晚吃饭开始她就觉得他有些怪怪的,按理来说带她出去玩是好事,但是谢世安这一系列的反应总让她有一种她可能会被卖掉的错觉。
谢世安拉着苏文卿的手从床上起来,一边洗漱一边问道:“早饭做了什么,闻起来很香。”
苏文卿献宝地给谢世安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你尝尝看。”
谢世安尝了一口,脸色温柔了下来,“不错,好吃,原来都没有吃过,你特意早起做的吗?”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一脸感动的模样,没忍心告诉他,配方是她昨晚交给厨房的,而她只是早起去厨房的时候顺手把粥端了进来而已......算了,也不是所有的误会都需要解释清楚,美好的误会就让它永远珍藏在彼此心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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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安的心在不断被谴责和无比感动中反复煎熬,他用调羹拨动碗中浓稠的粥,皮蛋和瘦肉的味道已经煮进粥中,肉和皮蛋软糯清爽,入口即化,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和时间熬出来的。
他家夫人对他如此用心,而他好不容易邀她出门玩一趟竟然还是另有事情要办,谢世安在心中进行了一番自我厌弃和深深唾弃。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低头搅动碗中的粥,既不继续吃也不作声,她心中有点忐忑,她也不知道用灶熬粥需要多少个时辰,难不成谢世安看出了什么?啧,误会果然还是应该说清楚,再美的误会都应该好好解释!
“其实这粥......”
谢世安抬头对上苏文卿的眼睛,深邃的目光中包含了感动、愧疚、歉意和内疚,他执起苏文卿的手,语气似是郑重,“对不起,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苏文卿在谢世安突然深情的眼神下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也没太注意谢世安到底说了什么,她偏开目光,故作镇定,“没事儿,快吃吧,吃完我们早点出门。”
六月的安京城并没有想像中的炎热,天朗气清,只要不站在晌午的阳光下暴晒,很难会让人感受到夏季的燥热。
城郊漫山遍野的繁花已经被一望无际的绿色替代,郁郁葱葱,蝉声在树林间此起彼伏、断断续续,在赶路的人耳中是惹人烦心的噪音,在赏景的人耳中却像是自然的乐曲。
马车慢慢悠悠地沿着山道来到西郊,一路上苏文卿数次掀开车窗帘,谢世安看见苏文卿满脸的疑惑和不解,笑着问道:“怎么了?”
苏文卿将车窗帘拉起后小声地问道:“安京城最近是不是出什么大事情了?”
谢世安笑容不变,面色不显,“为什么这么问?”
苏文卿:“若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你为何要带这么多护卫?”
谢世安没有想到这一点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他在心中迅速计算了一番,确定他带出来的人不会超过正常女眷出门随行护卫的人数后才不动声色地问道:“我记得上次你与母亲去郊外垂钓不是也带了这么多人吗?”
苏文卿:“那不是因为去的只有我和你母亲吗,你母亲不会武功,我又手无缚鸡之力,遇上贼人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谢世安问道:“换成我和你出门带这么多护卫看起来就会不寻常吗?”
苏文卿想了想,“到也不会不寻常,毕竟是出城,我见其他人陪府里女眷出门带的护卫更多,只是上次在田庄的时候是你和我两个人单独出去的,所以我以为你出门不喜欢带人。”
谢世安细细一想,发现他家夫人对他竟然意外的了解,如果只是出门赏莲,他估计确实不会带这么多人。
“而且我看你带的护卫中有不少府中好手,真的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吗?”苏文卿总觉得凭谢世安的身手寻常出门不会需要带这么多人,又不是要办什么需要动武的事情,“如果城外不□□全要不然我们就别去了吧,反正莲花在哪里看都一样。”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一副谨慎小心的惜命模样笑了起来,“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苏文卿觉得谢世安镇定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毕竟以谢世安万事周全的性格也不会为了赏个莲花就将自己往危险中送,苏文卿压下心中种种刀光剑影的刺杀夺嫡猜想,可能就真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吧,这么想的话倒也和谢世安稳重周到的人设不冲突。
想明白这些后的苏文卿静静地将自己悬在自己头顶上的刀移开,危机没了,苏文卿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原来是看山觉得有埋伏,看水觉得有暗杀,如今是山也秀丽水也清澈,嗯,郊外的空气感觉都比城内清新。
几乎是马车一停苏文卿就跳了下去,谢世安默默地自己伸出去扶了一个空的手收了回来。
苏文卿揉了揉自己的腰和背,回头冲谢世安笑道:“每次坐完马车我都有一种要被颠散架的错觉,骑马也是这样吗?”
谢世安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求取原谅的契机,“你想尝试吗?想试的话回去的路上我带你骑马?”
苏文卿略一思考后点头道:“行啊,正好我还没骑过马。”
谢世安稍微放下了一点心,能机会补救就行,回去的路上还能好好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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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对不起!我忘记设置发布时间了!
第五十二章
苏文卿本来以为谢世安说的西郊赏莲是会去哪个皇家园林, 再不济也会是哪家大户的城外别院,所以来之前她特意去询问了谢母, 准备好了各种这些世家公子赏花可能会用到的茶具和笔墨纸砚, 甚至差一点还去城南包了个乐曲班子,反正那家曲娘放过话, 说只要是谢大公子相请,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无偿应约而来。
可能对于别人而言, 无论何时何地这点比较“感人”,但是对于苏文卿来说,无偿才是真的值得敬佩。
所以当苏文卿跟着谢世安穿过林间小道, 来到一片泥泞又坑坑洼洼的淤泥地前的那一刻, 她才会无比庆幸,还好她没去请人家曲娘。
要不然让人家曲娘看见自己心中完美无缺的谢大公子竟然扣成这样, 不知道回去会流多少眼泪。
谢世安瞧见苏文卿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怎么了, 你不喜欢吗?”
苏文卿看着面前湖沼中望不尽的荷花丛, 又看了看身边无处下脚的泥泞地, 怎么说呢, 景是好景,就是这个观景的环境是不是有些恶劣?早知道这样她穿什么裙子, 换一身小厮的衣服岂不是更方便, 她穿这一身逛这个莲池, 逛完出来非得摔成个泥人。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眼中的小心翼翼和期望,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行吧,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苏文卿抱着舍命陪君子的心咬牙笑道:“喜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莲池。”
谢世安一看苏文卿飘忽不定的眼神和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笑得有些无奈,“哪能让你走的去。”
“啊?”苏文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世安抱了起来,她骤然失去着力点心中发慌,下意识地双手搂住了谢世安的脖子,她也不知道谢世安是怎么借力的,就感觉身体疏起疏落之间已经落在了湖中一叶扁舟之上。
苏文卿震惊了,她看了看适才岸边他们站过的位置,又看了看脚下踩着的这艘木船,原来这世上真有风过不留痕的轻功啊。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眼中的惊讶和倾佩,笑容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满足和得意,平生第一次,他觉得年少的时候被他那个死心眼的爹逼着练武也不是坏事。
木船停靠在层层叠叠的荷花丛中,湖上的微风夹杂着淡淡的荷花清香,清清爽爽吹在人身上十分舒服。
苏文卿第一次坐这种要自己划桨的木船,她对这两个木浆的兴趣显然比“接天莲叶”和“映日荷花”还要大上几分。
苏文卿跃跃欲试地撑着木浆,“我们是要自己划吗?”
谢世安看了一眼天色,见时辰还早,他笑容中带着几丝纵容,“你想划的话可以划划看,但是挺累的。”
苏文卿就知道谢世安懂她,她拿着船桨左右打量了一番,“累我倒是不怕,反正划不动了也是你来划,我就是担心等会儿船会不会被我划翻了。”
谢世安被苏文卿的坦诚弄得哭笑不得,“放心,最多是掌握不好方向,翻是肯定不会翻的。”
有了谢世安这句话保驾护航,苏文卿彻底放下了心,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木船安安稳稳地停在水面上也确实印证了谢世安所言不虚。
只是......苏文卿甩了甩自己发酸的手臂,她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坐在船头憋不住笑的谢世安,不是说方向不好掌握吗,划了半天不走是个什么道理?!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一副自己和自己赌气、然后差点要把自己气死的模样笑出了声,他觉得他家夫人今日若是划不动这个船可能会把自己气死在着艘船上。
“笑什么笑!不许笑!”苏文卿在心中忿忿磨牙,这狗男人怎么就不知道给她递一个台阶下,体贴呢?关怀呢?都喂狗了吗?!
谢世安没有听见苏文卿心中的呐喊,只是十分“体贴”的将划船技巧总结相告,“身体向前倾一点,桨要放进水中,两边桨回拉,双手反向运动。”
苏文卿累的连白眼都不想翻了,嫁了一个如此不懂怜香惜玉的夫君,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苏文卿将桨狠狠地伸入水中,一拉,一翻。
“哗啦——”
船桨翻起了巨大浪花,十分精准的泼了谢大公子一脸。
谢世安:......
苏文卿一愣后丢开船桨捧腹大笑了起来。
谢世安擦干脸上的水后起身将苏文卿摁在怀中收拾了一顿,他危险地眯着眼,“划不动船,桨玩的倒是顺得很啊。”
苏文卿在谢世安的衣服上蹭去笑出来的眼泪,然后就顺势埋在他怀中耍赖道:“世安哥哥,划不动了。”
经过苏文卿多日来的观察总结,谢世安在这一类的称呼面前既无原则也毫无抵抗之力,嗯,不过只限于床下,床上不能乱叫。
果不其然,谢世安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揉了揉苏文卿的脑袋,“坐着歇会儿吧,我来划。”
苏文卿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台阶,既保全了面子,又保住了里子,她闻言心满意足地把谢世安推开,大爷似地往船头一坐,指着湖的另外一边,颐指气使般道:“划吧,那边有炊烟,应该是有人家,我们过去看看。”
谢世安看见空空如也的怀抱和袖口上留下的两个灰爪印哭笑不得,不管是撒娇还是装乖,他家夫人永远都不知道要将戏做完,谢世安认命地拿起船桨,在看向炊烟尽头的峭壁时微微眯了下眼。
苏文卿翘着腿十分闲适地坐在船头木椅上赏荷花,她环视了一圈后突然问道:“你出来的时候不是带了很多护卫吗,他们人呢,不用跟着我们了吗?”
谢世安:“一艘木船哪里装的下这么多人,都在附近,若是有危险他们就会出现的。”
苏文卿点点头,她看见炊烟尽头的峭壁上隐隐约约好像有座寺庙,她指着那个方向向谢世安问道:“那儿是什么地方?”
谢世安看了一眼道:“广济寺,是安京城周边唯一一个能和护国寺齐名的寺庙,只是与护国寺只接待达官贵人的传统不一样,广济寺秉承的观念是济众生,所以无论是贵胄还是平民,不管有罪还是无罪,但凡走进寺庙请求帮助,他们都会相渡。”
苏文卿“啧”了一声,默默摇了摇头。
谢世安笑道:“为何摇头?”
苏文卿:“我只是在感慨,替广济寺定下这个观念的高僧若是还俗做生意肯定也会成为一个人物。”
谢世安觉得苏文卿看事情的这个角度倒有几分与众不同,他闻言起了几分兴趣,“哦?怎么说?”
苏文卿:“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受众对象?护国寺的受众对象就是有权有势的贵人们,这群人是香饽饽,每个寺庙都想争取,但是因为护国寺是皇家寺庙,所以在这一群受众对象面前没有寺庙能竞争得过护国寺。”
“而广济寺就很聪明,他们没有挤破脑袋去争取贵人,而是将受众对象放在了护国寺覆盖不到的普通老百姓身上,你说定下这个观念的高僧是不是很有经商头脑。”
谢世安啼笑皆非,“你的这个想法可千万别去寺庙中瞎说,人家秉承的是救世济人,被你说的香火味都俗了起来。”
苏文卿撑着脑袋欣赏谢世安划船,发现谢世安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能保持仪态,划船明明是个体力活,但是谢世安划起来却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苏文卿举着随手摘下的荷叶纳凉,一边观赏美景美色,一边随口闲聊道:“你信神佛吗?”
谢世安:“六合之外,圣人不言。”
苏文卿品味着谢世安这句话,秀眉微蹙,似在沉思,良久过后,她放弃地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世间的事情大多数确实很难说清,有人说‘人定胜天’,又有人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谢世安闻言目光微凝,觉得苏文卿这番话不像只是随意的感慨这么简单,然而还不等他追问,就被苏文卿岔开了话题。
苏文卿:“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一带格外的熟悉,还有这湖中央的小船,你是为了带我来玩提前做了准备吗?”
谢世安:......提前来研究过地形是真,做过准备也是真,但是目的却有一些偏差。
苏文卿没想到谢世安为了带她出来玩一趟会如此用心,虽然环境不如特意修缮过的园林里舒服,但是景确实堪称绝佳,可能这就是这些世家公子们眼中的不落俗套?
苏文卿和谢世安非常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只是前者是感动,后者是心虚。
湖沼莲叶的尽头是广济寺背后的那面嶙峋峭壁,峭壁之下有一间依山而建的小木屋,而一路将他们吸引过来的袅袅炊烟便是这家人生火做饭所产生的。
“公子,少夫人。”一名农妇听见动静,边擦手边迎了出来。
苏文卿疑惑地看向谢世安:“不要告诉我,这片湖是谢家的家产。”
“差不多,算是私产,去年买下的。”谢世安带着苏文卿走下木船,十分小心地没让她鞋子沾上一点儿泥渍。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夫人,”农妇热情地迎上前来,“虽然公子让我按照平日吃食准备,但我一想,这哪行啊,怎么能让少夫人跟着我们一起吃粗糠咽菜,但是我也不知道少夫人喜欢吃什么,就自作主张炖了一只土鸡。”
苏文卿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农妇,又看了看谢世安,此地难道不是她兴致所至?这种早就被安排好的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世安尴尬地笑了笑,不留痕迹地冲农妇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搂着苏文卿走进屋,“鸡汤好啊,你不是最喜欢喝鸡汤了吗?”
苏文卿觉得谢世安的表现十分可疑,她由着谢世安将她搂进屋后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谢世安扶着苏文卿在桌塌前坐下,小心翼翼中带着几丝讨好,“确实是有点事情。”
苏文卿眯眼看着谢世安:“说吧,怎么回事?”
谢世安大脑飞速运转,他在想要怎么和苏文卿解释这件事情才能最大限度地获得从宽处理。
苏文卿:“嗯?”
谢世安艰难地开口:“其实我设了一个局......”
“哐啷——”
“砰——”
“什么人!”
屋外骤然响起的打斗声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谢世安:......
苏文卿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似笑非笑地看着谢世安:“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同僚。”
谢世安:......他觉得他家夫人真正想说的可能是‘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畜生’。
第五十三章
谢世安一边注意屋外动静, 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家夫人的脸色。
苏文卿笑容非常“大度”:“怎么不出去看看?”
谢世安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开什么玩笑,这种情况将夫人单独留在房中, 万一裴家的杀手误闯了进来怎么办, 而且时候未到, 现在出去也太刻意了。
“公子。”门外响起了谢府护卫的声音。
谢世安表情还是那一副‘我错了,求原谅’的表情,然而声音却已经变成了往日一般的镇定, “出什么事了?”
门外护卫回禀道:“是裴家大公子遇上追杀了。”
谢世安语气带上了几分惊讶和担忧,“追杀?怎么回事?快,先把人救下来。”
苏文卿:......什么宫斗宅斗, 在这些混迹官场的人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谢世安揉了揉鼻子,他拉着苏文卿的袖子,“我想申求一个解释的机会。”
苏文卿一点头:“行, 我准了。”
谢世安道:“裴家......”
“回禀公子,裴家大公子已经救下来了,人没事, 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谢世安第一次觉得自家护卫们的身手太好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他深深地看了苏文卿一眼。
苏文卿最受不了谢世安这种目光, 深情就算了,还带着那种小心翼翼的期许,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就是莫名地令人想掏出家里的金山银山来让他欢心。
苏文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喝完冷静后将茶杯一放, “说, 要我怎么配合。”
谢世安的表情宛若雪后初霁, 他抱着苏文卿亲了一口, 语速飞快地将需要注意的事情交代了一遍,转身推开门的那一刻所有情绪已经尽数掩盖在面具之下。
“昌宇兄。”谢世安迎了上去,他的脸上是情真意切的关心,然后又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诧异,就像是真的路经此处碰巧撞见了此事一般。
裴昌宇在谢府护卫的搀扶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他的面容十分复杂,劫后余生的空白之下夹杂着痛苦、忿忿和感激等种种情绪,“世安,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要不然......”
谢世安从护卫手中接过裴昌宇,一脸关切:“怎么回事,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裴昌宇苦笑道:“我还能遇上什么麻烦,真正的麻烦从我一出生起就从未离我而去过。”
谢世安明了,他低声问道:“你都退成这样了,你二弟还是不肯放过你吗?”
裴昌宇笑容发苦,“是啊,我事事忍让,步步后退,但凡有他裴睿的地方我哪一次不是主动避开,但是即使我如此百般求全,他也依然不放心我。”
谢世安:“世人皆爱以己度人,你是裴大人的长子,有能力,又受今上器重,裴家也有不少长辈在公众场合之下对你表示过赞赏,你二弟心有忌惮也是在所难免的。”
裴昌宇语气愤恨难平,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他是嫡子,我是庶出,而且父亲......”裴昌宇顿了顿,“父亲对我也是一向不喜,未来裴家之主的位置再怎么轮也不会轮到我身上,我只不过是想凭我自己的能力在朝堂之上挣得一点功名,难不成只有我白衣卸任、老死他乡,他裴睿才能满意?!”
谢世安没说什么,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
裴昌宇:“抱歉,我不是针对你,我就是......哎,算了,不说也罢。”
谢世安笑道:“就是意难平,我懂。“
“你年少时期便是惊才艳艳,只是因为你母亲的原因一直不受你父亲的宠爱,好不容易考取功名,在仕途上又被你二弟百般刁难,这些年也是难为你了。”
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有人能够真正懂你的难处,裴昌宇觉得谢世安的话就如同冬日初阳,替他裸/露在寒冷刺骨的三九天里的心上增加了几分暖意,裴昌宇十分感动,他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能得你这一知己,我也是不枉此生了,这些年若不是你多番照拂,在裴睿的打压下,我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谢世安笑容温和:“我助昌宇兄一来是为了情义,二来也是因为我欣赏昌宇兄的才华,我是实在不忍心看见昌宇兄的才能就这么被埋没了。”
裴昌宇觉得谢世安这番话说的既贴心又熨帖,他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谢世安笑容不变,他一边扶着裴昌宇一边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金疮药,“这些都是小事,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有未来。”
裴昌宇望了一眼峭壁之下还未来得及清理掉的尸体,笑容有些发苦,“躲得了这一次指不定还要下一次,这次是我命大正好碰上了你,下一次我还能有这个运气侥幸逃脱吗。”
谢世安嘴唇张阖了几次,最终只是笑了笑道:“昌宇兄吉人天相,即使没有遇见我也定能逢凶化吉的。”
裴昌宇见谢世安的欲言又止,他停下了脚步认真道:“世安有话不妨直言。”
谢世安面容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犹豫。
裴昌宇:“你我之间何须顾忌,既然有话不如坦言相告。”
谢世安叹了一口气,语气似有无奈,但满满皆是在替裴昌宇着想:“按理来说这是你家的家事,我本不应该多言。”
裴昌宇:“你与我相交数年,你对我既有扶持之情又有知遇之恩,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如今我处境艰难,若你有良策能救我于危难何不直言相告?”
谢世安:“良策谈不上,我只是觉得一味的忍让和退避未必能换来预想中的和平,马善人骑、人善人欺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裴昌宇闻言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谢世安的瞳孔深不见底,宛如暗潮,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波涛汹涌,他对上裴昌宇的视线,“若我是你,我会选择当断则断、釜底抽薪。“
“凭借昌宇兄的才华,若是没有他们给你使绊子,只怕你能走的比现在更远,何况自古大任便是有才者担之,你怎知裴家在你手中不会比在他裴睿手中更好?”
裴昌宇闻言心绪骤然起伏,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很多片段,童年的轻视,兄弟的侮辱......若是弟不恭,为兄者何必友,若是父不慈,为子者何必孝?谢世安说的没错,自古大任便是有才者担之,裴家家主之位为何不能是他的。
只是......
裴昌宇抬头打量了一眼谢世安,裴家如今站在三皇子这边,而因为苏家姑娘的事情,谢世安与三皇子之间已有私怨,谢家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谢家已是更偏向大皇子,谢世安这番话真的只是单纯在为他着想吗?
谢世安自然知道裴昌宇在想什么,对于有欲望的人来说,最怕的不是‘你不行’,而是‘你可以’,他知道裴昌宇对他有戒备,既然种子已经埋下,所以话点到为止之后谢世安便不再继续,他笑道:“当然,家和万事兴,毕竟是亲兄弟,若是能兄友弟恭和平相处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裴昌宇看着谢世安,想从谢世安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来。
谢世安坦坦荡荡,“昌宇兄身上还有伤,别站在外面了,先进屋吧。”
裴昌宇点头应道,脸上的感激之情一半是真心一半是伪装,他边走边似随口般闲聊道:“还是你好啊,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跑来这儿逍遥。”
谢世安笑容带着几丝宠溺与无奈,“哪里是我想啊,还不是我家夫人吵着闹着要来,她现在人在屋内呢,昌宇兄可别嫌她不知礼数,是我见外面在打斗,担心她会受伤,所以才没带她一起出门相迎。”
裴昌宇瞧见谢世安脸上发自内心流露出来的宠爱之情,觉得这种理由倒也合情合理,毕竟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谢世安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出来赏个莲这种小事,他客气地笑道:“都说谢大公子和谢少夫人琴瑟和鸣宛若神仙眷侣,我原以为是市井之间的夸大其词,没想到今日一见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丝夸张。”
谢世安知道裴昌宇这番话是奉承之词,但是没办法,谁让这马屁正好拍对了位置,他心情不错地将裴昌宇领了进去。
屋内,苏文卿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她看见谢世安扶着裴昌宇走了进来,端起名门贵女的仪态,温顺贤良地福身行礼道:“夫君,裴公子。”
裴昌宇微微颔首回礼,他的语气充满歉意,“具体的我都听世安说了,今日打扰了你们夫妻二人赏花的兴致,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苏文卿笑容温婉,“裴公子说的是哪里的话,花年年都开,年年都能赏,能相助到裴公子才是真的不虚此行。”
裴昌宇没有漏掉苏文卿脸上表情的一丝变化,谢世安喜怒不形于色,也许看不出什么,但他不相信一个久居深闺的大家闺秀也会有这么深的城府,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此地偏僻难行,谢少夫人为赏莲不惜跋山涉水,如此看来谢少夫人也是一个爱莲之人啊。”
苏文卿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嫁的夫君是个隐藏影帝,她怎么也不能在演技上落后啊。
苏文卿挂起得体的笑容,眼帘微垂似有几丝羞赧,语气带着几分腼腆又带着几分羞涩,活生生将一个刚步入幸福婚姻的少妇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我与夫君因莲结识,今日对于我们也算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裴昌宇听过谢世安与苏家姑娘多种版本的爱情故事,其中便有一个是因莲结识,他想起当日谢世安在御前求娶苏家姑娘的举动,又见苏文卿害羞和难为情皆不像是作假,心中的怀疑消去大半。
也是,就算谢世安再怎么神机妙算也不可能算出他出寺庙后遇到追杀会往哪里逃,在这里守株待兔几率未免也太小了一点,何况若是苏文卿说的是假话她便应该想尽办法将故事圆完令他信服,这种语焉不详明显就是不好意思。
裴昌宇充满歉意地看了谢世安一眼,在心中为方才自己的小人之心深深地道了一个歉。
第五十四章
苏文卿见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心中有点忐忑,演的好还是演砸了好歹给句准话啊, 这种沉默谁受得住啊!
就在苏文卿快撑不住内心压力的时候, 谢世安终于开口了,他一副没有注意到裴昌宇态度转变的模样熟稔地将手中的金疮药递了过去, 语气中的关心既真诚又适度,“昌宇兄身上有几处伤得着实不轻,我这儿也没有大夫, 不如先用伤药简单处理一下?”
苏文卿见谢世安发话,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演技是没什么问题了, 她笑容和婉:“裴公子今日受惊了, 你与夫君稍坐,我去后面替你们温一壶热酒。”
谢世安趁机拉着苏文卿的手, 语气寻常, 但在裴昌宇看不到的角度,眼神中带着些讨好:“辛苦夫人了。”
苏文卿脸上笑容异常温顺, 然而眼神却令谢世安预感不妙, 她“温柔”地将手从谢世安手中抽出, 低眉顺眼乖巧如黄莺, “夫君客气了。”
裴昌宇看了看苏文卿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谢世安恋恋不舍欲言又止的模样, 真心诚意地叹道:“你与尊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啊。”
谢世安颇为糟心地看了裴昌宇一眼, 然而表情的笑容却依然温和, “昌宇兄谬赞了。”
苏文卿非常“贤惠”地将房门带上,还没转身就将“知礼大方”的面具撕了个干净,她咬牙切齿地走到一旁,确定这个距离裴昌平听不到后才道,“来人,去给你们家大公子热一壶温酒!”
用她设局就算了,还想要她热酒,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护卫见惯了自家少夫人和和气气、丝毫没有架子、偶尔还能开几句玩笑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在苏文卿脸上看见这种表情,护卫急忙点头应下,顿了顿后又按照自家公子的吩咐问道:“少夫人午膳还没用,公子已经让人将鸡汤搁在了后厨,少夫人不如先去喝点垫点肚子吧。”
苏文卿“呵”了一声,“喝什么喝,气都气饱了,汤在哪,带我过去。”
护卫:???......
后厨里,苏文卿一边喝着鸡汤一边苦大仇深地盯着那壶正在烧的热酒,她喝着喝着突然道:“婶儿,你这里有盐巴吗?”
农妇被苏文卿这一声叫得受宠若惊,她急忙停下添炭的动作,擦了擦手,“有!有!是汤太淡了吗?”
“不,”苏文卿面无表情道,“是酒太淡了。”
农妇懵了,“啊?”
苏文卿抬头笑容乖甜,“是这样的,夫君他口味重,喜欢在酒里加盐。”
农妇欲言又止地看着苏文卿起身笑盈盈地一勺又一勺将盐加入酒杯之中,酒加盐就已经够惊悚了,加这么多,不会齁死吗?
苏文卿加完半杯盐后仍然不解气,翻箱倒柜找出来了一盒苦丁茶,一片一片地碾碎倒入酒杯。
农妇看得心惊胆战,总觉得自家大公子这味觉有些异于常人。
前屋,谢世安正一步一步诱导裴昌宇主动提出与他合作,这步棋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布置了,这些年明里暗里在朝政上提拔扶持裴昌宇,就是为了引起本就不放心裴昌宇的裴家嫡子裴睿的忌惮,裴睿行事比他父亲裴彦更加霸道,裴家内部也是早有人心怀不满,谢世安让这些人看到裴昌宇的可塑之性,渐渐诱导他们转头来支持裴昌宇。
没有什么比嫡庶长幼之间的内斗更能消耗一个大家族的实力,所以不管最后是裴睿胜还是裴昌宇赢,裴家都会被削去一层皮。
“我记得昌宇兄母亲的牌位便是供在广济寺?”
裴昌宇扯着嘴苦笑了一下道:“是啊,我母亲只是我父亲的一个通房,即使生下了我,却因为大夫人不喜,所以到死都没能成为妾室,无名无份,入不了护国寺,只能供奉在这个广济寺。”
谢世安宽慰道:“裴夫人性格强势,昌宇兄这些年受委屈了。”
“委屈?”裴昌宇苦笑了一声,“我毕竟不是大夫人所生,大夫人这么对我们母子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父亲他……我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这些年裴睿对我的诬陷和谋害他哪一次不是看在眼里,可是他从来不曾说过什么……从来都不曾……”
谢世安道:“裴大人也是为了裴家的稳定着想。”
裴昌宇道:“是啊,我父亲深谋远虑多有远见啊,他不能帮我,因为他不能让我有与裴睿一争高下的实力,一旦我和裴睿斗起来,裴家一定会有内耗,所以我就成了弃子……呵……一个为了裴家稳定死不足惜的弃子!”
谢世安故意劝解道:“我们这些人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前半生受家族照拂庇佑,后半生就只能家族鞠躬尽瘁,这也是无奈之举。”
裴昌宇摇了摇头,“我与你不同,你是谢家嫡子,从小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但是我不一样,幼时便是夹缝求生,不敢争也不敢抢,好不容易熬过了科举,入了仕,我从裴家这里获得的也只是打压。”
谢世安适当地没有再言。
裴昌宇看着谢世安,眼神中夹杂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带着破釜沉舟又带着微微试探与期望,“我知道你外祖父梁太师当年是蒙冤而死。”
谢世安抬起头,佯装脸上笑意减淡。
裴昌宇道:“为人子者,当解母之忧,你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过要替梁太师平反吗?”
谢世安故意露出一点心动,接着又摇头叹道:“可是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要翻案也是无从翻起。”
裴昌宇压低声音,“也许我们可以合作,当年的事情由梁太师状告裴家而起,如果我能执掌裴家,我承诺你,必定会还梁太师一个公道。”
当苏文卿端酒进来的时候,谢世安已经半推半就地与裴昌宇定下了初步合作的计划。
“夫君,裴公子。”苏文卿笑容依然温婉,但谢世安莫名觉得她好像没有适才那么生气了,而且眼神也由方才的‘走开,我不想理你’变成了几分跃跃欲试。
谢世安垂眸瞥了一眼面前的两个细口温酒杯,杯颈处很细,如果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杯内都有什么,谢世安望着他手边细口温酒杯中的盐和茶渣头皮一阵发紧,然后在他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从她手中接过了温酒壶。
苏文卿:????
谢世安将温酒倒入装有盐的酒杯后递给了裴昌宇,言语之中充满了关心和热情,“《普济方》中记载上研细温酒调以白盐能缓解疼痛,此地缺医少药,我夫人一番心意,还望昌宇兄勿要嫌弃。”
苏文卿:......
裴昌宇接过酒,十分感激地看了一眼苏文卿,“早听闻谢少夫人兰心蕙质博览群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文卿笑容艰难,“裴公子过誉了。”
裴昌宇端起酒杯一饮而下,随后“噗——”的一声,他一口喷了出来。
苏文卿面容讪讪,急忙起身找能擦桌子的抹布。
裴昌宇才刚拉拢谢世安,怎么好当着他的面让他夫人没面子,他一边从怀中拿出帕子擦去嘴角边的酒渍,一边连声解释道:“无妨,无妨,刚刚喝的有点急。”
谢世安取过苏文卿手中的布,轻拭去桌上的酒,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那笑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有几分维持客气的勉强。
裴昌宇看见苏文卿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又看了看谢世安似有不悦的表情,狠心之下一咬牙,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用刺激到麻木的舌头满脸真诚地夸赞道:“好酒,好盐,还真别说,这伤口好像确实不太痛了。”
谢世安笑吟吟地扶着苏文卿坐下,将剩下的酒斟进裴昌宇的杯子中,语气愉悦,“昌宇兄身上有伤,即使是药酒也别喝得太急了。”
裴昌宇望着杯底还未完全溶解的白盐心凉了半截,他维持着表面的笑容,“多谢,多谢。”
此后,安京城高门大户无论前朝后院,但凡听见谢家少夫人亲自下厨这几个字皆闻风色变。
苏文卿的笑脸在陪谢世安送走裴昌宇后就彻底消失,她甩开谢世安的手,向站在一旁的护卫客气有礼地道:“劳烦你划船送我回去。”
护卫面露尴尬,他看了看苏文卿,又看了看谢世安,突然满脸痛苦地捂住手臂,他单膝跪地告罪道:“属下无能,适才打斗之中被刺客伤了胳膊,望少夫人体恤。”
“你......”苏文卿觉得自己可能离被气死不远了,如此不走心的借口,骗鬼呢,行,她就不信了,这么多人,全都受伤了!
谢世安趁苏文卿的注意被吸引的间隙眯眼危险地扫了一眼四周其他的护卫。
当苏文卿再次转头,木屋四周只剩下她、谢世安还有告罪的护卫三人,苏文卿怒不可遏,决定放弃人道主义,强迫这个手臂“受伤”的护卫送她回去,然而等她再转回头时,湖岸只剩下她与谢世安二人。
“谢世安!!!”苏文卿怒不可遏。
谢世安满脸‘我错了’,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讨好地扶着苏文卿,“在,在,我划船送你!”
苏文卿甩开谢世安的手,愤愤地向湖边走,不就是个木船吗,她就不信她划不回去!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前方的泥地似有松动,急忙要伸手去拉。
苏文卿一巴掌拍开谢世安的手,龇牙怒视,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不准碰我!!”
“砰——”苏文卿滑了一跤掉进了泥坑。
谢世安:......
苏文卿:......
谢世安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前面有坑。”
苏文卿在泥坑中挣扎,“有坑你为什么不拉我????!!!!”
谢世安非常委屈,“你让我不准碰你。”
第五十五章
苏文卿觉得自己要气死了, 不,是已经气死了, 七窍升天、三魂归西的那种!!
谢世安的手伸了几次, 他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扶夫人一把, 毕竟自家夫人还没说到底能不能碰她。
苏文卿穿着繁重的裙子在满是淤泥的浅水坑里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站起来,她看见谢世安站在一旁满脸担忧却没有上前来搭把手,她捶了几下胸口顺气, 最后一脸已然驾鹤西去的绝望,“亲爱的,可以碰我了, 扶我起来吧, 谢谢......”
谢世安获得恩准,急忙心疼地将苏文卿从泥坑里抱了出来。
苏文卿双眼无神, 满脸木然, 生气把自己气死是什么感觉,她现在体会到了。
谢世安一边吩咐农妇去烧热水, 一边把四处隐藏的护卫召唤回来让他们回车里去拿干净的衣服, 他轻轻地将苏文卿放在榻上, 细心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泥, 语气带着小心与紧张,“摔痛了吗?”
苏文卿瞥了一眼蹲在她面前的谢世安,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谢世安点头如捣蒜, 现在别说一个问题了, 十个问题他都会如实回答。
苏文卿:“既然是设局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谢世安犹豫道:“因为如果你知道是设局,昨天肯定就不会那么开心了。”
苏文卿:......难道她开心了半天最后被告知是设局就会心情愉悦吗?苏文卿很想敲开谢世安的脑袋看看里面的回路。
谢世安在苏文卿一言难尽的目光下艰难道:“我那个同僚的夫人你还记得吗,你说能开心一段时间总是更好了。”
苏文卿嘴唇张阖了几次,最终面如枯槁般靠回了塌上,行吧,人总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哪怕是无心之语。
谢世安瞧见苏文卿一脸怅然心中忐忑,他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苏文卿的手,见她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或是不高兴后才小心地将她的手拢入手心,他轻轻地用帕子帮她擦拭去手上的泥,语气带着询问和讨好,“我先拿热毛巾帮你擦擦?”
苏文卿最受不了谢世安这种一脸无害中带着讨好和期翼的笑容,每次看到都恨不得替他掏心掏肺,她默默别开脸,叹了一口气,“不用了,擦哪里擦的干净,等会洗个澡吧。”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语气逐渐正常自以为得到了赦免,他压住心中的喜悦急忙乘胜追击,“那我抱你过去?”
苏文卿瞧见谢世安脸上隐隐约约的欣喜,思路一不小心就自然而然地滑进了下流的深渊,她裹着薄毯从塌上跳下来,瞥了谢世安一眼,没好气道:“抱什么抱,我没脚吗?”
......谢世安收回落空的手,默默安抚了一番自己那颗被反复无常伤害了的心脏,然后好脾气地跟上苏文卿,“这儿环境简陋,不过好在是夏日,倒也不怕会着凉。”
苏文卿撑着门框,秀眉微挑,对跟在身后的谢世安道:“怎么?所以你是要一起洗?”
谢世安被正要滑出口的嘱托之言给呛了个半死,唔......谢世安边咳边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虽然环境简陋,浴桶过小,但是如果夫人想的话......毕竟夫人还在生气......
“我......”
苏文卿“呵”了一声,一把拍上木门,留下了一句“你怎么想得这么美”。
谢世安:......
谢世安看着差点拍在他脸上的木门,心中暗自发愁,觉得这事靠他自己可能没法解决,他取来笔墨在信中把事情大概描述,将其交给护卫后吩咐道:“帮我把信送给五皇子,问问他平常都是怎么哄人的。”
苏文卿洗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刚出来就看见谢世安端了碗姜汤水在门口等她,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模样还是一如往日般俊朗,然而......苏文卿想起适才差点将自己气死的泥坑糟心往事,叹了一口气,默默从谢世安手中接过姜汤,语气无波无澜,听起来格外平静,“你要不先回去吧,我想在这儿住几天。”
谢世安悄悄在心中拉起警戒线,“住这儿做什么?”
苏文卿怅然地望了一眼屋外渐渐暗下来的夜色,命运让她承受了生命不可承担的直男伤害,她决定在原地好好思考一下人生。
“此地风景宜人,荷花满塘,我心醉神迷,想要留下来静静欣赏几日。”
萧昀的回信还没有到,谢世安短时间也没能在如何让夫人消气这点上找到可行方案,但是他家夫人现在的这个提议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万万不可行的,欣赏一日两日也就算了,要是太过沉迷半年不回他往哪儿哭去。
谢世安一秒犹豫都没有,“夫人说得没错,此地美景绝佳令人心旷神怡,既然如此我也陪夫人一块儿留下吧。”
苏文卿颇为糟心地看了谢世安一眼,都说谢大公子察言观色、善察人心,怎么就没能从她刚刚那番话中提炼出关键的四个字‘我想静静’呢?
不过......苏文卿不得不承认,她闻言不仅没有不高兴,堵在心中的那口气反而还意外地消散了几分,再一次直面了自己身为凡夫俗子卑陋的一面的苏文卿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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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安非常无害地弯眼笑了笑,取过苏文卿手中的毛巾,替她轻轻擦干刚洗过的头发。
苏文卿坐在床边默默喝着姜汤,谢世安的动作不轻不重,擦的人心痒痒的,还挺舒服......咳,回来,能不能有点骨气。
于是谢世安眼睁睁地看着苏文卿脸上的表情由稍带满意和享受又变回了‘退下吧,我不见看到你’......
谢世安手上动作没停,心中却是负责万分,如何让夫人开心这个问题真是比变幻莫测的朝局更令人找不着头绪。
夜幕渐落,谢世安终于等到了远在皇城内萧昀的回信,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护卫,放下手中的公文,揉了揉躺在一旁看话本的苏文卿的头,语气温柔,“厨房的雪梨汤应该差不多要好了,我去帮你端一碗过来。”
苏文卿歪头避开谢世安的手,没搭理他。
谢世安看见自己落空的手,苦中作乐,行吧,还会躲,也算是有进步,他起身出门从护卫手中接过信,只见空白的信纸上只有龙飞凤舞的一句话。
‘没有什么事情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
谢世安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没了?什么叫睡一觉就能解决?意思是什么都不用做等明天自然而然就能好了?这是什么馊主意......谢世安觉得萧昀是见他好不容易载一回跟头想看他笑话。
谢世安不确定地向送信的护卫问道:“他就没说别的什么了吗?”
护卫低头恭恭敬敬地将萧昀的话复述,“五皇子说按他说的做准没错。”
谢世安眉头微皱,他一方面相信萧昀在哄人开心这方面上的经验,一方面又本能地觉得这个办法不怎么靠谱,什么都不做明显有悖常理,万一他家夫人没想开越来越气怎么办?
后厨内,谢世安一边在脑海中琢磨萧昀建议的成功概率,一边将锅内的雪梨汤盛入碗。
睡一觉?谢世安品了好一会儿才品出这三个字真正的内在意义…....谢世安盛汤的手一顿,他的耳尖顿时泛起些许薄红,他急忙将脑海中骤现的种种难登大雅之堂的画面压下,然后就一脚踏入了怀疑与反证的泥沼中。
这根本没比字面上的意思好多少啊!
但是为什么听起来好像也有那么几分可行性……
农妇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她也不知道她炖的这锅雪梨汤有什么问题,可是若是没有问题,他们家大公子怎么盛一碗汤足足盛了半柱香,而且神情还是这么的诡异。
第二日下朝之后,萧昀贼兮兮地凑到谢世安身边,“怎么样?我的方法可有效?消气了吗?”
谢世安颇为糟心地瞥了他一眼。
萧昀“啧”了一声,勾着谢世安的肩膀,挑眉调侃道:“你该不会没敢下手吧?不是我说你这人的脸皮是不是有点薄啊,打是亲骂是爱,推脱不愿只是欲拒还迎,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思呢?”
谢世安:......
萧昀:“你平常看人是一个比一个准,别人眼珠子转转你就能知道在打什么算盘,怎么到自家夫人这儿就统统不管用了呢。”
谢世安:......
萧昀:“要我说啊你还是不了解女人,你没看见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日子久了最后都变成了相敬如冰吗......”
“闭嘴,”谢世安忍无可忍,最终开口打断萧昀的喋喋不休,“用过了。”
萧昀一肚子的经验和指导戛然而止,他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谢世安这句‘用过了’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神亮了亮,揶揄的表情中透露着浓厚的兴趣,“结果怎么样?”
谢世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扯下萧昀的胳膊给他留下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背影,怎么样?一点儿都不怎么样!昨晚在床上的时候是挺好,如胶似漆,情浓意切,和谐得令他差点热泪盈眶地以为事情翻篇了,结果他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家夫人睡了一宿,今晨起床一切又都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更令他心情复杂的是他在他家夫人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裹紧被子翻身蒙头继续睡的这一系列举动产生了一种用完就被抛弃的深深挫败感。
第五十六章
苏文卿气性不大、撂爪就忘, 荷糖的事情没过多久就被她抛在脑后。
七月转眼就到了,太阳炙烤着大地,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闷热气息, 庭中草木蔫蔫耷耷,即使人坐着不动, 额头上的热汗也在源源不断地冒出。
往年皇室世家婚娶通常会集中在春暖花开的四五月,或者是秋高气爽的九十月,然而朝局难测, 炎炎夏日,安京城却一反常态,连续两场引人瞩目的婚宴接连被举行。
六月底三皇子娶裴家嫡女, 七月中下旬王家迎娶苏家次女。
临近七月中旬, 苏文卿被赵姨娘频繁邀请回苏府小住,原因无它, 苏芷凝多年美梦即将成真, 太过紧张以致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整个人生生瘦了两圈, 别人劝都没有用, 苏芷凝指名道姓就是想见苏文卿, 赵姨娘心疼自己的女儿, 只能厚着脸色日日来谢府相请。
赵姨娘是个人精,她被谢世安忽悠过一次后就知道谢世安其实不太愿意让苏文卿在苏府过夜, 于是以后每次来请之前都会派人提前打听, 专门等到谢世安不在的时候再过来。
然而这次赵姨娘的运气实在不好, 才下马车就遇到从外面归来的谢世安。
谢世安最近一段时间看见苏家这位赵姨娘就一阵头痛,倒不是他不愿苏文卿去安慰苏芷凝,只是安慰就安慰了,做什么非要过夜?而且苏文卿每次从苏府回来都有些精神不好,显然是在苏家没怎么睡好。
赵姨娘看见谢世安心中虽然嘀咕,表面却笑如春风,“哎呀,世安今日回来得如此早,看来朝堂诸事都很顺利呢。”
谢世安笑容亲和,“借您吉言,朝堂诸事确实顺利,文卿一直抱怨我没时间陪她,索性今日无事,这不是特意回来陪她的吗。”
赵姨娘笑容僵了半瞬,谢世安此言一出,明眼人都知道不应该打扰,但是她想了想自家女儿那个状态,咬了咬牙,故作没有听懂地挂起笑容,“文卿能得你这样夫婿真是羡煞旁人啊。”
谢世安笑容不变,“往日也不常这样,主要是文卿这几日精神有点不好。”
赵姨娘笑容有点讪讪,谢世安都这样说了,她若再邀请苏文卿去苏府未免就有些太过棒槌了。
谢世安笑道:“烈日炎炎,您还是别站在外面了,请。”
赵姨娘尴尬地笑了笑,跟着谢世安走进谢府。
谢世安态度良好,一边将赵姨娘安排至前厅,一边派人去请苏文卿。
“您请稍候,文卿这几日身体不舒服,想必需要您稍等一会儿。”
赵姨娘本来在琢磨着要不然以老太君的名义邀请,百善孝为先,总是不好拒绝,结果谢世安先搬出来了身体不适,如此一来她等会儿便不好开这个口了,赵姨娘心中郁闷,表面却不好怎么表现,只能一边顺着谢世安的话先嘘寒问暖,一边考虑其他说辞。
各怀心思的二个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半天玄机,而苏文卿的到来直接打破了厅中段位愈来愈高的说鬼话的气氛。
苏文卿满脸红润,既没有看起来身体不适,也没有看起来精神不好,“姨娘来了,是不是二姐姐又想见我了?”
谢世安:......
赵姨娘笑靥如花,这孩子真是可人又可爱,什么叫做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可不是吗,你与芷凝从小一起长大,姐妹情深无话不谈,芷凝后日成婚,她也是想再和你说说体己话。”
苏文卿略一深思,点头笑道:“行,姨娘等等,我去收拾收拾。”
站在一旁的谢世安:......
苏文卿后知后觉,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她看见杵在一旁的谢世安终于反应了过来,“咳,那个,夫君,你觉得如何?”
谢世安听见苏文卿的称呼心漏跳了半拍,然而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表现出来什么,只能轻咳了一声,强装淡定,“哦,行,应该的。”
苏文卿安心了,她心满意足地和赵姨娘唠了几句家常后起身回房更衣。
赵姨娘一边和苏文卿说话,一边意味深长在苏文卿和谢世安之间来回看了一圈。
苏文卿回房更衣后坐在镜前补妆,谢世安站在一旁,语气似是随意,“你好像很喜欢你二姐?”
苏文卿从镜子中递过去一个疑惑的表情。
谢世安:“你每次从苏府回来都会带着倦色,显然是在那里休息得不好,但是即使如此,你二姐来邀,你还是同意过去。”
苏文卿手中补妆的动作没停,她笑了笑,“原来在苏府的时候二姐姐就挺照顾我的,如今她就是想找一个人听她倾述心思,既是举手之劳又能偿还恩情,虽然是有点累但也就这一两天了。”
谢世安目光柔软了几分,他把玩着苏文卿发髻上的步摇,“王修晏重情重义,性格温和,是王家这一辈中最有才能的人,你二姐嫁给他不会受委屈的。”
苏文卿听完谢世安的话心情不错,脸上的笑容也自然而然地深了几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二姐姐那个性格,还真是看不得她受委屈。”
谢世安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自己呢?”
“我?”苏文卿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你从未让我觉得委屈过啊。”
谢世安:“可是你父亲、三皇子还有淑妃,我也从未听你说过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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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笑道:“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谢世安挑眉,“无关紧要?你父亲?”
苏文卿拿胭脂的手一顿,啧,怎么嘴又漏了,苏文卿面不改色,先声夺人,“你怎么和我一点默契都没有,不是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啊,不对,比翼鸟,也不对,反正就是应该很有默契,我这是泛指,是比喻,就是事情无关紧要,不想提,你怎么就不能懂我呢?!”
谢世安点点头,认错态度良好,“刚刚不懂,你说完后就懂了。”
苏文卿既欣慰又惊讶,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刚才翻来覆去说的这么一大堆在表达什么,“你懂了?你懂什么了?”
谢世安道:“你在心虚。”
苏文卿:......
谢世安嘴角划过一抹揶揄的笑意。
苏文卿没好气地打掉谢世安玩她发髻上步摇的手,“别动,都弄乱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儿捣乱。”
谢世安瞧出了苏文卿的气急败坏,他搂着苏文卿笑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地道:“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在说他们不值得。”
苏文卿:“差不多吧,我只是觉得与其想方设法让别人过得不如意,不如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谢世安微微一愣,随后点头笑道:“夫人说的在理。”
苏文卿见谢世安一副颇为欣赏的表情默默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为什么要努力让自己过得好呢?不是因为不记仇,而是因为只有看到自己比他们过得更好,心中才能彻底舒坦。
谢世安没有看出苏文卿的未尽之语,他发现苏文卿永远都能带给他惊喜,原来自家夫人不仅通透,还很豁达。
扯着幌子的苏文卿与雾里看花的谢世安通过铜镜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只是前者是心虚尴尬,而后者是真心愉悦。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收拾得差不多了,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与你大姐姐的关系是不是不好?”
苏文卿被空气呛了一口,“这你也能看出来?”
谢世安眉头微皱,苏锦笙此人心思缜密、常常能够料事于先,不管是春宴之上还是三皇子侧妃的事情中都是苏锦笙在其中斡旋。
他无意过问苏锦笙和三皇子之间的恩怨,但是若是苏锦笙可能会对苏文卿不利,他就不能完全放任,只是此事与苏文卿有关,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需要先了解苏文卿自己的想法,知道她想怎么处理。
谢世安:“你知道三皇子最初想娶的人是你大姐吗?”
苏文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谢世安:“而侧妃之事就是你大姐设计的。”
苏文卿想起当日苏锦笙误会她砸窗逃跑是为了获取三皇子的怜爱之心,不由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谢世安见苏文卿闻言既无惊讶之色也无愤怒之情,“你早就知道了?”
苏文卿:“差不多吧,我们也算是摊开来聊过。”
谢世安不解。
苏文卿解释道:“我和我大姐姐的关系怎么说呢,就是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做了挺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三皇子的事情,一半算误会,一半也算是我该受吧。”
谢世安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以后呢?”
苏文卿默默抹了一把心酸泪,谢世安的问题每次都能一针见血,以前或者可以不管,以后若是不愿善罢甘休呢?
“大姐姐的性格,”苏文卿咬着指甲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只要我不在她面前碍她的眼,她应该不会有空搭理我的。”
谢世安把苏文卿的爪子从她嘴巴里拿了出来,“你这些胭脂水粉是可食用的吗?我怎么听说这些东西是不能吃的?”
苏文卿:......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憋了一脸无语的表情笑了起来,“别忧心这些事情了,你姨娘还在外面等你呢,你大姐的事情我会帮你多留心。”
苏文卿表情亮了亮,谢世安向来靠谱,有他留意着,她倒是可以不用担心会向上次侧妃之事那样触不及防了。
苏文卿在谢世安手上蹭了一把,“那有情况你就告诉我。”
谢世安垂眸看着苏文卿,目光温柔,“好。”
苏文卿起身叫翠蝶进来收拾衣服,话滑到嗓子的时候咽了回去,她转头冲谢世安道:“要不我干脆今明两晚都住苏家吧。”
谢世安还没从情浓意深中回过神来就遭受当头一击,他愣住了,“不是就今晚吗?”
苏文卿: “我二姐姐不是后日大婚吗,也不差这一晚了,省得我再来回折腾。”
谢世安回答得不情不愿:......“行吧。”
第五十七章
苏府, 苏文卿刚跟着赵姨娘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苏芷凝的贴身丫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赵姨娘眼皮跳了跳,礼都没让丫鬟行完, 就急忙问道:“是不是芷凝这孩子又出什么事情了?”
丫鬟战战兢兢道:“二小姐对嫁衣不满意, 她想找人来改。”
赵姨娘:“这不是胡闹吗,后日就大婚了, 她现在改什么嫁衣?!而且现在的嫁衣已经是按照她的要求改过四回的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丫鬟偷偷看了苏文卿一眼,面露尴尬, 硬着头皮回道:“二小姐觉得她的嫁衣没有三小姐的好看。”
赵姨娘又气又无奈:“御赐之物怎可攀比!她如此胡闹你们也不劝劝?”
丫鬟艰难地回道:“奴婢们劝不住,二小姐现在正拿着剪刀想亲手动手裁剪。”
“什么?!”赵姨娘惊道,她抬步就往府内赶去, “这个小祖宗, 她是要气死我!”
苏芷凝的院子中,苏芷凝正叉腰拿着剪刀面对一众丫鬟和女使, 她凝眉嘟嘴, 表情忿忿,“这是我的嫁衣, 我为什么不能自己改?”
女使围成一圈心惊胆战地保护着中间抱住嫁衣的丫鬟, “二小姐您冷静一点, 要不还是等姨娘回来商量后再决定吧。”
苏芷凝娇怒地跺脚道:“不用商量, 我就裁剪一个裙摆!”
“你好好的做什么裁剪裙摆?那不是你亲手绣的吗?”赵姨娘扶着丫鬟的手赶到,气喘吁吁道。
苏芷凝迈着小碎步, 委屈地向赵姨娘怀中扑去, “娘——”
赵姨娘吓得花容失色, 急忙指挥着下人们拦住,“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剪刀!!”
苏芷凝在投入母亲怀抱的前一秒被女使们团团抓住,她忿忿地转头瞪了一眼苏文卿。
苏文卿:......??为什么瞪她??她好无辜......
赵姨娘生怕苏芷凝一不小心伤了自己,连忙取下她手中的剪刀让身旁的女使拿下去,赵姨娘双手搭在苏芷凝的肩膀上,语气温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裙摆怎么了?不是绣的挺好的吗?”
苏芷凝低头嘟着嘴,“我觉得我绣得不如绣娘绣得好看,要不然还是拆了吧。”
苏文卿为了能够迅速跟上状况,她趁赵姨娘和苏芷凝说话的期间将丫鬟手中的嫁衣接过来看了看,嫁衣裙摆上绣着百子百福的双孔雀绣云花样,孔雀温婉柔顺,一双雀眼栩栩如生,就像是随时能够活过来似的。
苏文卿默然无语,就这样还没绣好呢?!她觉得应该向当初总让她重绣嫁衣的教管嬷嬷道歉,真不是嬷嬷要求太严,而是她那简版草鸡和孔雀真的相差挺大的......
赵姨娘搂着苏芷凝解释道:“相信娘,你绣得真不差,而且亲手绣嫁衣的意义不同,你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是你对这桩婚事的期盼与重视,王家公子看见才会明白你的心意。”
苏芷凝的声音很小,“我怕我绣的不好,他会不喜欢。”
赵姨娘看见苏芷凝忐忑不安的模样有些心疼,谁又不是从这种懵懵懂懂的年纪走过来的,对着嫁衣和红装,一边期翼能够琴瑟和鸣、夫妻和睦,一边又担心所嫁之人会不爱自己,害怕往后几十年只能独守空窗对镜自怜......
赵姨娘心中泛起一阵阵的酸楚,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请来的苏文卿身上。
苏文卿感受到赵姨娘使来的眼色,她细细琢磨了一番,感觉按照苏芷凝想一出是一场的性格来看,她们劝是劝不动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事情还是要让王修晏亲自来劝比较好。
想通后的苏文卿故意当着苏芷凝的面捧起嫁衣端详了一会儿。
苏芷凝见苏文卿眉头微蹙、面容微凝、一边看一边还时不时摇头,她声音中带上了一点哭腔,“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好看?”
苏文卿假意叹道:“绣工已是绝佳,花样也没有任何问题,就是雀头部分还能再改改,不如二姐姐给我一晚的时间让我重新画图设计?明日看完若觉得还是不行再剪不迟?”
赵姨娘虽然不知道苏文卿有什么打算,但是除了缓兵之计她暂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何况以她女儿这个性格说不定过了今晚又不想剪了。
“是啊,文卿自小才情卓越,让她试试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若是现在剪了万一后悔怎么办?”
苏文卿和赵姨娘一个身负民间拍花绝技一个口若悬河能将死人说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苏芷凝说得早就忘记自己最初想做什么了。
苏芷凝晕头转向地被糊弄进房后赵姨娘才向苏文卿细问起打算。
赵姨娘听完后面露难色,“但是以你我的身份实在不太方便向王家公子开这个口。”
苏文卿:“谢,咳,我夫君他与王家哥哥一向交好,若是拜托他出面的话姨娘觉得如何?。”
赵姨娘眉间有些犹豫,虽然这种方式有些剑走偏锋,但是若是处理得当,说不定还能促进王修晏与苏芷凝的感情。
苏文卿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赵姨娘做出决定,其实除了想报答苏芷凝的照顾之情,她也确实真心地想帮他们,因为苏芷凝和王修晏这一对才是真真正正的三世情缘、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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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中苏锦笙重生前王家大夫人看中的本来是苏锦笙,结果因为“苏文卿”的设计陷害,苏锦笙名声扫地,在赵姨娘的一番斡旋下,王家最后娶了苏芷凝。
而苏锦笙重生后,虽然王家大夫人看中的还是苏锦笙,但是苏锦笙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根本不关心王家是哪根葱,所以王家最后无奈之下还是同意王修晏迎娶苏芷凝。
然后就是她穿过来的这一世,剧情都崩成这样了,可是王修晏和苏芷凝还是在一起了。
兜兜转转三世,不管世道如何,也不管世事如何变换,这两人最终都能相伴相守。
如果这还不是爱,苏文卿摇头晃脑,那她就不能相信爱情了。
赵姨娘看见苏文卿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心凉了半截,以为苏文卿临时改变主意不想帮这个忙了,她急忙执起苏文卿的手,态度真诚又恳切。
“芷凝这孩子自小就心疼你,从小到大但凡苏府有什么好东西她都会吵着闹着要我送一份去你的院子,她虽然看起来有些任性,但是她的心地是好的,而且对你也是真的用了心。”
苏文卿闻言有点懵,她不明白莫名其妙地怎么就突然打起了感情牌,她面对赵姨娘眼角带纹、框中带泪的双眼,恍然大悟,拳拳父母心,殷殷舐犊情,唯一的女儿出嫁,老母亲伤心反常也是难免的。
苏文卿回握住赵姨娘的手,语气郑重又真诚,“姨娘放心,你与二姐姐的恩情我自会铭记于心,此事我定会尽力。”
赵姨娘被苏文卿的话吓得肝胆俱裂,这是威胁啊,她对苏文卿哪里有什么恩情,前不久春宴的时候在苏锦笙的事情上她还不长眼地逼过苏文卿一次。
“文卿啊,”赵姨娘要哭了,“过去的事情都是姨娘不好,姨娘向你道歉,你要怎么对我都行,但是芷凝是无辜的啊,她从小到大对你都不错,你被逼嫁给三皇子的时候她还不顾挨家法的风险帮你去求情。”
苏文卿被说得一头雾水,她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感情牌又变成了苦情戏,算了,面对这种反常的老母亲,除了顺着她还能怎么办?
苏文卿情深意切:“姨娘放心,我一向恩怨分明,过去的每一件事情我都好好记着的呢,怨我不会忘,恩我自然更不会忘。”
恩怨分明?过去的每一件事情都好好记着?这是一种警告吗?赵姨娘惶惶不安。
苏文卿不明白赵姨娘怎么又突然变得心神不宁了,她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真是太难了,不仅要安慰婚前神经失常的姐姐,还得照顾因为女儿即将出嫁而受到刺激的姨娘。
赵姨娘丝娟轻拭眼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芷凝与王家公子有多不容易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而王家公子与谢家关系又不错,芷凝与王家公子夫妻感情和睦对你也是百益而无一害啊。”
苏文卿深知对待受刺激的妇女不能和她反着来,“二姐姐与王家哥哥青梅竹马,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姨娘放心,我会尽力的。”
赵姨娘直觉苏文卿这番话定有深意,但是她想来想去又琢磨不透,什么叫做都看在眼里,这句放心是暂时不计较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苏文卿送走神神叨叨千感万谢的赵姨娘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受刺激的姨娘是搞定了,接下来便该琢磨琢磨该怎么解决婚前神经失常的二姐的问题了。
苏文卿找人给她搬来笔墨纸砚,她对着空白的信纸咬笔深思,直接说肯定是不行的,求人帮忙哪里有直接开口的道理,肯定要先做一番铺垫,换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客套,苏文卿拿定主意后下笔如飞。
‘今日与君分别,不知君可思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算算已过一秋,与君分别一秋,妾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忽而忆起君与王家公子许久未聚,不知今日是否会与其小酌一杯?’
苏文卿捧着信意犹未尽地读了三遍,情深意切、文采斐然,铺垫和正文处衔接得又丝毫不显突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才貌双全,说的就是她。
苏文卿喜滋滋地将信细心地封好后叫来翠蝶,“你将这封信送去谢府交给谢世安,记得等他写好回信后再一起带回来。”
翠蝶懵懵懂懂地点头,“还需要我带什么话给公子吗?”
苏文卿略一深思,将信拿过来亲了一口,她颇为满意地看着封口处上的红唇印,不错,感情到位,不会显得太过有目的性。
“去吧,”苏文卿将信重新交给翠蝶,笑容可掬,“不用带什么话,他会明白的。”
第五十八章
谢府, 谢世安从翠蝶手中接过苏文卿的信,他看见封口处的红印疑惑了半天, “这是什么?你们家小姐是一边补妆一边给我写的信吗?”
翠蝶面露尴尬, 她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和谢世安解释临走前她家小姐突然想起饭后没擦嘴而选择用信封擦嘴这种诡异行为。
好在谢世安已经对自家夫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见怪不怪了,他见翠蝶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表情也没有为难, 将信封沿着蜡封处轻轻拆了开来,谢世安拆信的手很小心,信封乍一看仿佛还能继续使用。
翠蝶不知道自家小姐写了什么, 她看见谢世安看完后轻笑了一声,翠蝶还没来得及品出谢世安这句笑声的意义,就看见谢世安已经将回信写好了。
翠蝶接过谢世安递过来的信, 表情有些迟疑, “就这样交给夫人吗?”
谢世安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戏谑的笑意,“嗯, 去吧。”
翠蝶小心翼翼拿着信, 总觉得公子的回信不会令她家小姐满意。
苏府,苏文卿笑颜逐开地从翠蝶手中接过信, 一边拆开一边笑嘻嘻地问道:“他看到信什么反应, 是不是特别感动?”
翠蝶尴尬地笑了笑, 决定让苏文卿自己体验真相。
苏文卿没太注意翠蝶的表情, 她心情不错地打开信,随后看见上面入木三分的几个字。
‘否, 转折突兀, 太假。’
苏文卿:......
苏文卿磨了磨牙, 这狗男人是要气死她吗!?假就假了,说出来多尴尬啊!
他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不聋不瞎不做家翁吗,既然都看出假了,顺口问一句她为什么要找王修晏会死吗?!
翠蝶看见苏文卿一副快把自己噎死的表情,面露担忧,她在沉默不语还是替谢大公子说话之间摇摆不定。
苏文卿深吸了几口气,抱着求人就得没皮没脸卑微心态,丧权辱国地提笔写道。
‘今日与二姐相见,看见二姐此番模样甚是心疼,忽忆起婚前妾亦是如此,惶惶不安、惴惴难眠,唯恐夫君厌弃,又怕夫君不喜,夫君素有恻隐之心,人美(划掉)俊心善,想来与妾一样不忍二姐受此之苦,若君今日与王家公子见面,可否要封书信以聊二姐之慰藉。’
谢世安接过信看到中间那句‘忽忆起婚前妾亦是如此,惶惶不安、惴惴难眠,唯恐夫君厌弃,又怕夫君不喜’的时候心颤了一下,他顺着文字仿佛看见了苏文卿在苏府待嫁时辗转反侧心中不安的模样,他突然有些心疼和后悔,当初他家夫人以为他喜欢......
谢世安脸黑了下来,哦,他家夫人以为他喜欢男的,还带他去逛了一次男窑呢。
谢世安顺着信看下去,‘恻隐之心,人俊心善’,谢世安轻笑了一声,他家夫人拍马屁的功力倒是与日俱增。
谢世安本想再逗逗苏文卿,但是提起笔却迟迟没能下笔,仿佛这笔有千斤重,‘惶惶不安、惴惴难眠,唯恐夫君厌弃,又怕夫君不喜’,这句话仿佛像是咒语,不断在谢世安脑海中循环,谢世安忍着心中的触动,嘴角挂起一抹微涩不苦的苦笑,攻心为上,他家夫人这一招用的真是连他都不得不赞叹。
谢世安放下笔,唤来小厮,“拿我的拜帖,去王府请他家大公子到红鸾楼一叙。”
半个时辰后,在苏府努力描花的苏文卿总算等来了谢世安的回信,谢世安的信很短,只有一句话,‘不用谢了,可以想想报酬。’
苏文卿一边吐槽谢世安斤斤计较,一边意识竟然真的不受控制地考虑起了报酬,然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颊竟然泛起了微微红晕。
苏文卿轻咳了一声,晃去自己脑海中的不良画面,拿起画稿和王修晏的信,敲开了苏芷凝的房门。
“二姐姐,我画了几种花样,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苏芷凝欢天喜地从苏文卿手中接过画稿,只一眼,激动期待就变成了一言难尽,谁能来帮她解释一下这些画得都是什么玩意,小儿涂鸦也比这些强上百倍吧,记忆中她家三妹妹的书画俱是一绝啊。
苏芷凝看见苏文卿眼中的期待,满心狐疑地一张一张往下翻,直到她看见夹在宣纸中间、字迹无比熟悉、写着‘苏芷凝亲启’的信后,她突然觉得眼睛有点胀痛。
苏文卿笑道:“不打开看看吗?”
苏芷凝觉得苏文卿含笑的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调侃,她白皙的脸颊顿时烧得通红。
苏文卿看见苏芷凝一副迫不及待想拆开来一睹为快,但是又碍于旁人在场不得不忍耐的猴急模样笑出了声,她在苏芷凝气急败坏得就要过来揍她之前急忙闪身出门,开门出门关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如白驹过隙。
“二姐姐你慢慢看,我就先回房啦。”
“你......”苏芷凝夺门而出后只来得及看见苏文卿消失在院门拐角处的背影,她冲着空空如也的尘嚣怒道,“苏文卿你给我等着!”
红鸾楼内,茶已过半盏,王修晏看见谢世安靠着窗,依然是一副悠哉悠哉看风景的样子。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找我出来主要是为了商量裴家的事情,写信只是顺带,没想到如今看来写信好像才是今晚你找我出来的主要目的?”
谢世安笑容颇为无奈,“你后日大婚,我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在这种时候找你出来商量这些事情。”
王修晏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正色道:“可是我收到消息,裴彦一连给他在西南驻军中的心腹发了五道密令。”
谢世安对王修晏这种正事面前绝不开一点玩笑的性格哭笑不得,他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玩笑之意,认真地回答道:“此事我也有关注,就西南那边的反应来看,我觉得裴彦应该只是在布防,毕竟朝局动荡,最近的局势对裴家并不好。”
王修晏沉思了一会儿:“可需要有什么应对之举?”
谢世安没有直接回答,他用茶盖拨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我记得当初你问过我为什么要帮助王家在西南站稳脚跟。”
王修晏眉头微皱,裴家的兵权主要集中在西南,而王家的兵权最初集中在南方,两家虽然有冲突,但是整体上并不算太大,然而今上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调整兵力部署的时候竟然让几支南方驻军入驻了西南。
王家不愿机会白白流失,裴家也不可能主动让权,如此一来王裴两家的矛盾就由间接变成了直接,两家在西南军权上相争不下,最后还是在谢家的帮助下,王家才能在裴家势力根深蒂固的西南站稳脚跟。
王修晏:“我记得你当时说你不愿看到当年南疆蛮夷连破六镇却无人出兵的场面再次发生。”
谢世安:“裴家当年以西南百姓的性命相要挟,逼得今上不得不让步,如今西南驻军已经不是裴家的一言堂,若是南蛮攻城,王家至少能抵抗稍许。”
王修晏闻言眉间皱纹并未舒缓:“你应该知道,王家在西南的兵力相比于裴家根本不值一提,若是他们铁了心要放外敌入境,王家那点人马根本抵挡不了。”
“所以今上召了裴彦父子回京,”谢世安眼眸微微眯起,温和的笑容却带着丝丝肃杀之意,“取代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但是只要安京城与西南那边配合的好,封锁消息、切断联络却是可行之法。”
王修晏闻言心中一凛,他心中没来由的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些事情都在谢世安的掌握之中,那当初今上让王家兵力入驻西南是不是也有谢世安的手笔?若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起,谢世安这步棋到底布了多久?
谢世安笑了笑,“其实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王修晏压下心头的猜想,疑惑道:“此话怎么说?”
谢世安:“若是没有你在王家力排众议与三皇子划清界限,苏家的事情我也不可能能够如此轻松的解决。”
王修晏没有接受谢世安的道谢,他实事求是道:“你应该知道,我此举是为了王家,并非是为了助你。”
“你还真是......”谢世安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此举是有情谊在的。”
苏家,苏文卿陪老太君用完晚膳后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会儿就被苏芷凝派人三催四请地叫了过去,她一路都在被丫鬟催促,还没进院就看见了苏芷凝翘首以盼、东张西望的小脑袋。
苏文卿看见苏芷凝步伐轻盈,一脸轻快地迎了过来,不由再次被自己的双商折服,所以说啊,不管是什么病都得对症下药,看看,一封信解决疯癫,一封信解决作死。
苏芷凝亲昵地挽上苏文卿的胳膊,“我和母亲请示过了,你今晚就在我屋里和我一起睡吧。”
苏文卿拢了拢衣服,故作惊讶,“干什么,我卖艺不卖身的。”
“滚蛋吧你,”苏芷凝笑着推了苏文卿一把,“你卖身我也不要。”
苏文卿笑嘻嘻地点头道:“是是是,你身心都是王家哥哥的,我知道。”
苏芷凝被苏文卿说得一时语噎,站在原地,脸红了半圈。
苏文卿见状乐了,她拉着苏芷凝进门,一边走一边笑道,“天啊,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二姐姐你这么可爱。”
苏芷凝没好气地拍开苏文卿的手,“你真是......害不害臊!什么话都好意思往外说,我看就是谢公子太宠你了,你看你原来多拘谨小心啊,现在简直是无法无天。”
苏芷凝说得无心,苏文卿听见心中却是实打实地颤动了一下,是因为......谢世安吗?
苏芷凝见苏文卿走着走着突然就不动了,就像是误入混沌,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呆愣又迷茫的气息,她担心地伸手在苏文卿眼前晃了晃,“没事儿吧?怎么了?发什么呆啊?你别吓我......”
苏文卿抓住苏芷凝快扇到她脸上的手,笑了笑,“没事儿,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你的嫁衣,怎么样,还剪吗?”
苏芷凝芝麻大小的心不能同时装下两件事情,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带偏,她蹦蹦跳跳地摸了摸挂在一旁的嫁衣,眉飞眼笑,“不剪了,修晏哥哥说我绣得好看,他很喜欢。”
苏文卿:“还是你的修晏哥哥说话有用,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说好看你都不信。”
苏芷凝心情愉悦,看什么都觉得顺眼,所以并不打算和苏文卿一般见识,“我倒是真没有想过修晏哥哥会给我写信,而且还这么巧,正好遇上了谢公子。”
苏文卿笑了笑,正打算调侃几句。
“不过就算你是为了给我个惊喜,也不用故意画这么多如此丑的画来膈应我啊,”苏芷凝一脸想不通道,“欲扬先抑也不是这样抑的啊。”
苏文卿觉得苏芷凝无心之语就像是一万支利箭,噗噗噗地瞬间将她幼小的心脏刺得千疮百孔......
丑吗????
苏文卿一脸纠结地拿起桌上的宣纸看了半天,不丑啊,看看这草鸡,哦不,画得好像是凤凰,多有神韵啊!
而且谢世安前几日还夸过她,说她的书法和画技都有很大的进步,他用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寓意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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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苏芷凝躺在床上, 已过二更天,然而她却依然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看着床帘上的流苏随着微风一摇一摆地轻轻晃动, “其实我有的时候挺怕修晏哥哥的。”
若是寻常这个时间点苏文卿早已困得人事不省,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芷凝之前那番话的影响, 今夜她竟然一反常态,没有丝毫困意,而且静静出神大有睁眼到天明的迹象。
“怕?为什么?我觉得王家哥哥看起来应该挺温和的啊。”
“你不知道......”苏芷凝翻了个身面朝苏文卿那个方向, 她用力地拽了拽苏文卿的被子,“你把脑袋转过来,谁要看你的后脑勺啊。”
苏文卿无奈地翻过身来, “行了行了, 转过来了,你说吧, 为什么怕?”
苏芷凝脸上张牙舞爪的表情逐渐被一抹低落替代, “谢公子......就是妹夫,他有凶过你, 或者对你发过火吗?”
苏文卿想了想, 发现别说是发火, 好像连重话谢世安都不曾对她说过。
苏芷凝见苏文卿听着听着又莫名其妙走起了神, 她伸出小手在苏文卿面前晃了晃,“嗯?”
苏文卿回过神来, “没有, 难不成王家哥哥凶过你?”
苏芷凝摇摇头, “但是正是因为他从不曾发火,也从不曾说重话,所以每次他板下脸来的时候我都有些害怕,总觉得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或者是哪里让他失望了。”
苏文卿理解苏芷凝的心情,却无法感同身受,她很想劝一句‘你就是太在乎了’,但是又觉得这话颇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不过所幸苏芷凝也没有想过要她回答。
苏芷凝继续道:“你别看他平日总是温温和和的,但是正事面前却从不会开一点玩笑,不仅认真,而且十分有原则,你看王若焉,刁蛮任性,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起,但唯独在她哥面前,从来不敢放肆,我上次还听见王家大夫人和别人抱怨,说她生了个儿子就和生了个爹一样,少年老成就算了,关键是所有观点不一样的争吵最后都会变成他单方面的讲道理和教育。”
苏文卿越听越觉得不对,她已经分辨不出来苏芷凝这底是在吐槽还是在炫耀,亦或者只是低调地秀恩爱?
苏芷凝:“话说回来我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觉得修晏哥哥这个人怎么样?”
苏文卿想了想,“我不了解啊,反正人看起来好像还挺不错的。”
苏芷凝不开心了,觉得苏文卿的话不管从哪方面听起来都十分敷衍,“你怎么能不了解呢,那可是我未来要托付终身的人。”
苏文卿沉默了一会儿,一言难尽地抬头道:“不是,我对你未来要托付终身的人了如指掌,这个案情会不会有点复杂啊?”
苏芷凝噎了半响,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苏文卿笑了笑,“好久没有听你提过大姐姐了,她最近怎么样?”
苏芷凝原本和苏锦笙不对头,除了因为苏锦笙自视清高,总让人觉得在她面前低她一等以外,主要的原因还是王家大夫人喜欢苏锦笙,如今婚事已经定了,也没有苏锦笙什么事情,她自然也就不再关注苏锦笙了。
苏芷凝闻言兴致缺缺,“她啊,不是去征远将军府陪她外祖母就是待在院子里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怎么了?”
苏文卿:“没事儿,我就是想着很久没有见过大姐姐了,关心一下。”
顺便看看剧情都走到哪里了。
苏芷凝一脸莫名其妙,“大姐姐住的地方离你的院子又不远,你既然关心她直接去找她不就好了吗?”
苏文卿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苏芷凝明白了,“你不好意思对不对,没事儿,我知道你脸皮薄,明日我陪你一块去。”
苏文卿急忙谢绝了这位姑奶奶的好意,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偏离了故事的主线,就连那个作死的被动技能也很久都没有出现了,这种时候主动往女主面前凑?她是嫌她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好好活着不好吗?
然而也不知道是缘分使然,还是命运的安排,亦或者是苏芷凝没有从她疯狂的拒绝中体会到真谛,在苏芷凝与王修晏的婚宴之上,她和苏锦笙还是被强行安排到了一块儿。
苏文卿是跟着谢世安来的,只是男女不同席,苏芷凝和王修晏拜完天地后她就被引来了内院。
她本来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点心,结果就看见王府的丫鬟引导着苏锦笙在她身旁的空位边停了下来。她在快被噎死的间隙中抬头迎上了苏锦笙的视线,然后从苏锦笙一言难尽、写满抗拒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原来在避免接触、互相绕路这点上,她们虽然没有商量,却是十分默契地达成了统一意见。
苏锦笙心情复杂地垂眸看着苏文卿努力咽下堵在食道中的茶点,苏文卿会嫁给谢世安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谢世安竟然会对苏文卿如此上心。
她与苏文卿之间有怨,然而谢世安对她却是有恩,上一世她怀胎十月被萧延囚禁在中宫,缺医少药,求生无门,若不是谢世安对萧延说了一句于礼不合,她和她的皇儿可能也熬不到生产的那一日。
还有她外祖父征远将军府,当年她没有想过自己嫁的是一只中山之狼,她在萧延最困难的时候曾去求她外祖父征远将军出手相助,她外祖父虽然不愿以萧延为主,但是在她的百般哀求之下最终还是站在了萧延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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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恳求会为她外祖父惹上杀生之祸,她记得她在雨中跪了三天三夜,想求萧延放她外祖父一条生路,结果等来的却是腰斩于市的旨意。
她四处求情,却是求之无路,谁知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萧延突然改变了心意,他压下了诬告征远将军府谋反的案情,允准了她外祖父和舅舅解甲归田的请求,虽然剥夺了官位,却没有赶尽杀绝。
后来她才知道,是谢世安向萧延进的言,他说征远将军一代名将,一生征伐,战功累累,即使功不抵过也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而且新君即位,大局不稳,此时杀有功之臣恐寒朝臣之心,萧延无所谓名将的下场,但是朝局不稳却是他心头大事。
不管谢世安出发点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的的确确救了她外祖父一家。
当然,恩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管她想不想承认,若非必要,她其实也不愿与谢世安为敌。
她上一世跟在萧延身边,亲眼见证了萧延为拉拢谢世安做出了多少让步,她太了解萧延了,别看萧延这个人看起来礼贤下士,实际上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若非真国士,他怎么会愿意在谢世安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
而且就算抛来这些都不论,谢家作为南朝第一大世家,在军政财谍上的势力都不可小觑,再加上家风严谨,各房旁支之间关系融洽,以她如今的实力想要对付这样一个大家族也实在不易。
“咳——咳——”苏文卿咽下差点噎死自己的茶点,“那什么,好巧啊,大姐姐你也来了。”
苏锦笙:......
苏文卿也想把自己不中用的舌头咬断,她努力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
苏锦笙:......
苏文卿:“呃,就是我们刚刚明明一直也没有撞见......”
苏锦笙:......
苏文卿无语凝噎,算了,她还是闭嘴吧,她怕她再解释下去会脱口而出一句你别怪我,其实我也不太想遇到你。
苏锦笙朱唇微勾,也不知道是在称述事实还是在嘲讽,“今日是二妹妹的婚宴,我若不来大概又要在祠堂跪一夜了。”
苏文卿尴尬地咳了几声,“啊,哈哈,哦哦。”
苏锦笙看出了苏文卿的不自在,其实她晓得苏文卿一直在避着她,因为但凡有她参加的茶宴花会,苏文卿不是称病就是推脱有事,一开始她还能用巧合来解释,但是安京城世家大臣的圈子就这么大,次数多了她自然也就清楚了。
她重生之后,虽然很多事情和她生前不尽相同,但是这些人的性格却没有太大变化,唯独苏文卿,她看不懂,她既看不懂她想什么,也看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在湖边承认自己喜欢谢世安的是她,在船上对三皇子投怀送抱也是她,和赵姨娘设计,诱骗她去见文家公子,最后主动进入有迷药的屋内去见三皇子还是她。
不管是谁,做事总有一个目的性,但是苏文卿的目的她是真的猜不透,也看不懂。
如果一开始她想嫁的是三皇子,那她又为何要在三皇子决定娶她之后又是故意惹怒淑妃又是装病?如果她一开始想嫁的人就是谢世安,那她又为何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苏文卿本来以为苏锦笙是为了苏府的名声不得不做个姐妹情深的样子,结果等周围人注意力不再关注她们这边了却发现苏锦笙依然还在一旁静静喝茶,这可愁坏苏文卿了,她也拿不准这种情况下是应该搭话,还是应该安静如鸡。
长时间的沉默让苏文卿感觉有些压抑,毕竟这种视身旁大佛如无物的境界苏文卿还没有修炼到。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找点话题,她将桌上的松仁酥推到苏锦笙面前,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容,“这个不错,大姐姐尝尝看?”
苏锦笙秀眉微蹙,她看不出苏文卿是有意还是无意,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是开口道:“我松仁过敏。”
苏文卿:......
苏锦笙疑惑:“你不是知道吗?”
苏文卿:......她默默将茶点塞进自己嘴里,算了,她还是安静如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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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不过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人群中隐隐约约的骚乱所打散, 苏文卿好奇地跟随人群望向半月门,只见一个身着湘妃色流彩暗花云锦长裙的女子被众星捧月地迎了进来, 女子年纪不大,估摸着和苏锦笙同年,面容白皙,螓首蛾眉,发髻上的金镶红宝石步摇在阳光下绚丽生辉,浑身上下皆是华贵逼人。
也不知道是角度的问题还是巧合使然,满园的女眷都在往那名女子那边看,然后说巧不巧,分毫不差, 那名女子在数百目光中就单单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苏文卿微微一愣, 正想礼貌性地点个头, 然后就见那名女子冷笑了一声,趾高气扬地朝她自己的席位走了过去。
苏文卿莫名其妙, “这人是谁啊?”
苏锦笙喝茶的手顿了顿, 她压下心中的一言难尽,“三皇妃。”
苏文卿听见苏锦笙的声音尴尬地差点想钻进地底, 她下意识地以为她问的是翠蝶。
苏锦笙疑惑道:“裴家嫡女,你不认识吗?”
苏文卿:......如非必要,她很少参加这些世家女眷们举办的茶会花宴,一来是不愿与苏锦笙有太多的接触, 二来也是因为担心遇上非要作画写诗的场面可能会露馅。
裴家嫡女和三皇子的婚宴她是和谢世安去了,但是那时候新娘盖着红盖头, 她也没有看到脸......
不,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刚才从裴家嫡女一扫而过的目光中看到了蔑视、不屑,还有不爽。
蔑视和不屑姑且不提,关键是这个不爽又是在闹哪出?
苏文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怎么觉得这位三皇妃对我好像不是特别的友好?”
苏锦笙:“差不多......”
苏文卿屏息以待,结果等了半天,差点儿把自己憋死了也没等到苏锦笙的下一句,差不多?然后呢?怎么说话还带大喘气的?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终于让苏文卿明白了一个事实,苏锦笙并没有和她解释的打算,‘差不多’就是苏锦笙的全部回答,省略的语气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苏文卿默了默,行吧,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她主动提问,“为什么呢?”
苏锦笙瞥了苏文卿一眼,似乎想从她茫然的表情中看出什么,良久,“前几天三皇妃和三皇子大吵了一架,最后还跑回裴家住了一夜。”
苏文卿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为何吵架?”
苏锦笙:“据说是因为你。”
苏文卿:???
她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苏锦笙继续道:“也不知道三皇妃是从哪里听来的,她以为三皇子是为了娶你才不得不向淑妃娘娘妥协娶她为正妃。”
苏文卿懵了,她相信三皇子听到裴家姑娘为这种理由和他吵架的时候应该也是懵逼的,“不是,我能问问这种猜想的逻辑吗?”
苏锦笙:“淑妃娘娘不会同意三皇子娶一个庶女做正妃,三皇子知道谢家对你有意后便心急如焚,然而正妃之位还空缺先娶侧妃又是于礼不合,所以他只能向淑妃娘娘妥协,同时娶正妃和侧妃。”
苏文卿:......这逻辑......真是无懈可击,地摊话本一般就是这种套路。
苏锦笙:“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三皇子是为了你才决定对付谢家的。”
苏文卿默默喝茶,她能说什么?脑子是个好东西吗?
外院,萧延脸上的笑容在看着裴敏的身影消失在内院的半月门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能是受他母妃性格的影响,所以他一直觉得不管是刁蛮任性也好还是飞扬跋扈也罢,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聪明人的刁蛮任性是可爱可恨,但是蠢人的刁蛮任性就只剩下可恨可憎了。
娶裴敏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可以蠢成这样,他和裴敏成婚不到半个月,他窝火的次数都快赶上他有生以来的总和。
但是没办法,只能窝着,谁要她是她父亲和兄长的心头肉,萧延脸色阴郁地用右手拇指将其余四根手指都摁了一遍发泄,裴家是他现在的最大助力,他不可能因为裴敏的事情和裴家闹僵。
想起裴家,萧延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如果可以选择,他绝对不会愿意和裴家站在一边,他是喜欢有野心的下属,但是却不喜欢一个有野心却不听话的下属,裴彦和裴昌睿父子二人回京之后多次自作主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了他的底线。
王府一处僻静的角落,一个王府小厮打扮的裴家暗卫跪在裴昌睿的面前,“回禀主子,信和信物我已经送到王若焉的手中了。”
裴昌睿已过而立之年,额广而方,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痕,他垂眼看着暗卫,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很好,按照计划进行。”
暗卫面容有些迟疑,他犹豫了一会儿,“此事真的不用和三皇子商量吗?前几次我们自作主张已经惹得三皇子不悦,老爷也说让我们行事之前多与三皇子沟通。”
裴昌睿冷哼了一声,“三皇子做事畏手畏脚,与他相谋怎么能成大事,他不就是想要拉拢王家吗,与其一味示好,不如抓住要害直接下一剂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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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的外祖母出身王家旁支,王家有不少人愿意支持三皇子,只不过王修晏父子与谢家一向交好,而王家恰恰又正好是他们二人做主。”
裴昌睿顿了顿,细长的眼睛泛着危险的光,“王家大夫人爱女如命,若是她知道了她的宝贝女儿出事与谢世安有关,我倒是要看看王家父子该如何和她交代。”
暗卫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可是谢世安的风评一向很好,既不沾花惹草,也从来不留宿花巷,了解他的人应该都很难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裴昌睿笑声很冷,“信不信又如何,王家姑娘出事旁边,掉的是他谢大公子的玉玦,圣人藏污,洁者不洁,这不是世人最愿意看到的事情吗,众口铄金之下 ,若是谢世安依然不愿娶王若焉,那不就是等于摆明了不把王家当回事儿,他们王家能忍得下这口气吗?如此一来,王家和谢家势必翻脸。”
暗卫:“要是谢王两家闹到最后,谢世安为了大局考虑,同意娶王若焉,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裴昌睿嗤笑了一声,“他不会的,因为若是他答应娶王家的女儿,那他不仅当众打了苏家的脸,还等于向世人承认他对王家姑娘做出了此等龌龊的事情,这样一来不管是他们谢家还是他谢大公子的名声也就都到头了。”
王府武场外,萧昀总算等到了姗姗而来的谢世安,他嫌弃地“啧”了一声,“腻歪完了?我是真受不了你,不就是分席赴个宴吗,还要一望三回头,非得看见人进去后确定没事才肯放心。”
谢世安被吐槽了也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感觉甘之如饴,他笑了笑,“你不懂,裴家那位不是来了吗,她前几日和三皇子吵架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不是担心她会去找我家夫人的麻烦吗。”
萧昀狠狠地磨了磨牙,谢世安现在讲起他家夫人,十句里面有九句会加上‘你不懂’,那种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得瑟的表情,看着简直令人想拿鞋拍他脸上!
是!他还没成亲!他不懂!
萧昀忿忿地吐了一口气,成亲的乐趣他是不懂,但是怎么让得瑟的人不得瑟的方式他却知道很多,他眯着眼睛,语气故意十分不走心,带着些鄙视。
“是啊,我看你在门口望了半天,依依不舍,恋恋不忘,但是你家夫人却没有回头看你一眼,那背影,真是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谢世安:......他满腔要秀的夫妻日常被萧昀一语击毙,他捂着受伤的小心脏,没好气地瞪了萧昀一眼,默默将话咽回肚子,顿时成了一个没嘴闷葫芦。
萧昀难得在嘴上讨到便宜,顿时感觉心旷神怡,整个人都舒爽了起来,他假模假样地安慰道:“没事儿,秀不成恩爱可以秀武艺啊,他们现在在武场比箭术,要不你去露一手?”
谢世安眼皮都没抬,男女不同席,他射得再好他夫人也看不见,既然看不见他露一手有什么意义,谢世安语气恹恹,“你们真无聊,逮着个机会就开屏,不累吗。”
萧昀:“啧啧啧,你听听你这话,你自己不脸红吗,当年皇家猎场,是谁当着满安京城女眷的面,故意五箭齐发,同穿一靶,最后击碎了靶场外的大石?!当时那些闺中女眷们的呼声都快把猎场都掀翻了!”
萧昀顿了顿,想起这人当时明明都快要得瑟死了,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听见呼声还十分有礼有节地朝后方微微颔首致谢。
哦......颔首谢完之后自然又引发了一阵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
谢世安挑了挑眉,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真诚地对萧昀说道,“年少的时候啊,总是喜欢掷果盈车、满堂喝彩......现在想想,其实幼稚得很......”
谢世安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不能明白,没事,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等你长大后就好了。”
萧昀微微一愣,一下子没明白谢世安这番话在感慨什么,等他弄明白了这人只是在占他便宜的时候,谢世安早已飘到百米开外了。
谢世安端方如玉地站在安全距离以外,一边故意地施施然往前走,一边笑道,声音不大,却能精准地传进萧昀的耳中,“堂堂皇子,动手就不好看了,粗俗。”
萧昀环视一圈,见周围没人后轻掠两步追上了谢世安,他低声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在人前我不便出手,我会让你叫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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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内院席间, 苏锦笙看见苏文卿满脸一言难尽,朱唇划过一丝说不上味道的嘲笑,“我以为这件事情会让你志得意满。”
苏文卿闻言微微一愣, 她不解地看向苏锦笙。
苏锦笙语气淡淡,却总是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嘲讽,“一个是最有实力夺储的皇子, 一个名满天下的谢家嫡子,有这两个人为你争风吃醋,这不是妹妹一直渴望而不可求的事情吗?”
苏文卿才不相信苏锦笙看不出来三皇子的真实想法, 她哭笑不得,“姐姐何必讽刺我呢?”
苏锦笙无声地嗤笑了一声,没再多言。
苏文卿执起苏锦笙的手, 表情真挚, 双眼诚恳,语气格外感人肺腑, “不管姐姐信与不信,我自小爱慕的人就是谢公子,能嫁与他就是我毕生所愿, 如今我与他琴瑟和鸣、夫妻和睦, 我只想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辈子, 这些纷争与纠葛真的非我所愿。”
苏锦笙默默抽出手,强压下去揉鸡皮疙瘩的冲动,一脸“木然”。
苏文卿再接再励,她微微垂眸,脸上故意带着几分娇羞, “更何况夫君他对我很好也很温柔, 几乎是有求必应, 无有不依,他与其他世家公子不同,府上既没有通房小妾,也没有烟花柳巷里的那些红粉知己,对我是一心一意,忠贞不二,有夫如此,妻复何求啊。”
“呵——”
一声嘲笑将苏文卿满腹的表明立场和劝说的话堵了回去,苏文卿疑惑地抬头,却见苏锦笙也是满眼的疑惑,她和苏锦笙相视一看,随后齐齐回头,只见王若焉满脸不屑和鄙夷的站在她们身后。
苏文卿不愿在苏芷凝的婚宴上闹出什么争端,她抱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心态主动打招呼道:“这不是王家姐姐吗,好久不见。”
苏锦笙、王若焉:......
苏文卿在凝固的气氛中后知后觉,据说因为王若焉哭着闹着不愿嫁给二皇子,所以前段时候一直被她母亲禁足在房中,也就是今日王修晏的婚宴,才被暂时放了出来。
这样一来她这句话就变成十足十的嘲讽了。
苏文卿抹了一把虚汗,急忙找补,“姐姐今日的妆容画得真不错,娇艳明媚,却又不失天真活泼,瞧那栩栩如生的双蝶簪花,也就只有王家姐姐你的气质才能配得上了。”
王若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划过一丝甜蜜的笑容。
苏文卿心中纳闷,如果她没有看错,王若焉脸上适才一闪而过的绝对是思春少女特有的笑意,而且还是那种马上要去见自己的梦中情人的思春少女。
这就非常奇怪了,王若焉喜欢的不是谢世安吗?
王若焉垂眸扫了苏文卿一眼,圆圆的脸上满是轻蔑,“你也少得意了,你以为世安哥哥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的吗,他娶你无非就是为了与谢苏两家联姻,也就你还在这里自欺欺人,也不睁开眼睛看看,你不过区区一个庶女,配得上世安哥哥吗?”
苏文卿黛眉轻蹙,微微有一点不舒服,不多,就像是自己的领地被冒犯了一样。
苏文卿展颜一笑,“‘表姨’教训的是,主要是夫君对我太好了,我一时没忍住,是我太得意忘形了,日后我一定谨记‘表姨’的教诲,谨言慎行,夫妻之间的小乐趣就不拿到外面到处乱说了。”
“你!”王若焉被气得语凝了半响,她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正要破口怒骂之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嘴角划过一丝蔑视的笑容,袖中的手微动,一块通体温润的翠玉佩从她袖子掉了出来。
王若焉十分做作地“哎呀”了一声,急忙将其捡起,视若珍宝地拿出丝绢轻轻擦了擦,随后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袖中,似笑非笑地看了苏文卿一眼,眼神中充满着同情与蔑视,没有再多说什么,仰着头就转身离开了,背影得意的活像一只刚下完蛋的大母鸡。
转变来得太突然,苏文卿差点被自己满嘴准备好了要反唇相讥的话给噎死,她默默消化了一段时间,感慨道:“原来禁足真的有用,我怎么觉得她的脾气比原来好了不少呢?”
苏锦笙若有所思地望着王若焉的背影,“如果我没有看错,从她袖中掉出来的那块玉佩上好像刻了一个‘谢’字。”
苏文卿闻言略有些惊讶,苏锦笙竟然会主动找话题和她闲聊?!难不成是被她前面那番话说动了??只是她对玉没有什么研究啊,这玉上刻‘谢’字有什么讲究吗?
苏文卿大脑飞速运转,觉得不能浪费苏锦笙来之不易的心血来潮,既然是聊玉,她想了想,决定选择一个能够承上启下的回话,“是啊,那块玉通灵剔透,莹润光泽,想来应该是上品吧?”
苏锦笙:......
苏文卿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她将自己的话逐字逐句地拎出来仔细推敲,没问题啊,既聊了玉,又以问句结尾,很符合社交守则,按理来说不应该冷场才对啊!
苏文卿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这玉上刻有一个‘谢’字有什么讲究吗?”
苏锦笙神情复杂地看了苏文卿一眼,沉默良久,“据我所知,在安京城之中,好像只有一个谢家。”
苏文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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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说那块玉怎么有点眼熟!那不就是谢世安经常带的那块吗?!
“太过分了!”苏文卿咬牙切齿。
苏锦笙对怨怼和哭诉都不感兴趣,她事不关己地端起茶杯继续喝茶。
苏文卿:“捡到东西就应该还啊!那玉佩一看就值很多钱!!怎么就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拾金不昧’呢?!”
苏锦笙:...............
苏文卿“啧”了一声,“算了,我过去找她吧。”
王府外院,谢世安和萧昀并肩往练武场走去。
谢世安疑惑道:“刚刚他们不是还在对酒令吗,怎么好端端的又闹去了练武场?”
萧昀想起适才一群人闹着给王修晏灌酒的场面,神情复杂,“王修晏文采斐然,可能大家觉得文斗不能令他喝太多,不足以尽兴吧。”
谢世安微微挑眉:“嗯?”
萧昀解释道:“他们把王修晏弄去练武场了,好像定了个规矩,每十箭射不中红心就要喝一壶。”
谢世安吃惊的语气中带着几丝一言难尽,“王修晏不是文官吗,他会射箭?”
“不会,”萧昀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所以现在估计已经要喝趴下了。”
谢世安安张了张嘴,他想起他自己大婚那日,心有余悸。
萧昀:“对了,三皇兄那边我帮你留意了,但我感觉不太像他。”
谢世安闻言略一沉思,“不是三皇子就是裴家,如今也就只有他们有这种动机了。”
萧昀一向轻佻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其实你更希望是裴家对吗?如果是三皇兄,你只能将计就计,如果是裴家,你还能一石二鸟?”
谢世安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你有帮我找玉佩吗?”
萧昀笑了笑,“找了,很低调,除了‘不小心’被父皇撞见,其他人谁也没有惊动。”
谢世安点点头,有今上做人证,他就也不怕会出现什么差池了。
萧昀顿了顿,“不过......”
“嗯?”谢世安面露不解,“你有不同的看法?”
萧昀嘴角挂着一抹调侃的笑容,“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裴家或者三皇兄?说不定是哪个爱慕你多年的宫女,想着哪怕睹物思人也好,所以甘愿冒着杖刑的风险,在帮你收拾衣物的时候,没控制住自己,偷偷留下了你的玉佩。”
谢世安原还以为萧昀会有什么好的意见,他闻言没好气道:“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样背景的宫女,竟然能使唤得了今上身旁的内监。”
萧昀:“她......”
谢世安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她不仅要算准今上看见我朝服被弄脏,会让我换下,交给浣衣局的人清洗,还要料定宫宴之上人多口杂,牵扯的人太多,我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饰品请今上彻查。”
萧昀:“我.....”
谢世安:“如此算计,如此心机,若真有这样的人才,我倒是觉得你是应该好好找找。”
萧昀懵了,“找来做什么?”
谢世安嘴角挂着一抹嗤笑,“娶回家平衡脑子。”
萧昀:......
另一边,苏文卿本想叫住王若焉,结果刚起身就撞上了一群来刷存在感的官眷。
往日苏文卿对待这些人是如春风般和煦,毕竟像这种众星捧月,被一群美人儿变着法子夸的好事是连在付费夸夸群都不能享受的至尊服务,只是今日苏文卿心思不在此处,她心不在焉地应付几句后就找了个借口退出群聊。
席宴之外,各府跟着自家主子来赴宴的丫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翠蝶本来正在津津有味地听着王家一个偷闲的嬷嬷唾沫横飞地讲述她如何在流寇群中护主脱险,结果就看见自家小姐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提着裙子贼兮兮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翠蝶以为自家不省心的小姐又要提前开溜,她急忙迎了上去,忧心忡忡地旁敲侧击问道:“席宴还没开始,您怎么就出来了?”
苏文卿忙着找人,也没注意,“嗯,你有看见王若焉吗?”
翠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劝道:“二小姐毕竟是您的亲姐姐,今日是她的婚宴,您若是提前走了怕是不太好看啊。”
苏文卿闻言哭笑不得,“我没打算走,你家公子还在前院呢,我肯定和他一块回去啊,而且不是说好了晚上坐船游淮河吗。”
翠蝶松了一口气,她真是怕了自家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姐了,“那您找王家小姐是?”
苏文卿想了想,将方才的事情说与翠蝶,“若是别的东西被捡了去也就罢了,主要是玉佩这种东西太过私密,我怕她拿着会给谢世安带来麻烦。”
翠蝶脸色有些复杂,“小姐......”
苏文卿:“嗯?”
“您有没有想过,万一......这玉佩不是王家小姐捡的呢?”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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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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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翠蝶领着苏文卿绕过人来人往的大道, 沿着小路往王府后花园东边偏角而去。
烈日当头,即使在树荫之下也依然觉得炎热,苏文卿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一边走一边开玩笑道:“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你就把王府的路摸得这么透, 天赋异禀,厉害啊,你上辈子说不定是有名的探子。”
翠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指着前面郁郁葱葱的竹林,“这一块比较偏僻,来得人少, 往里走还有一处假山,若是要私下见面,这里应该是不二选择。”
翠蝶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苏文卿的脸色,看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苏文卿其实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平静,翠蝶的话微微拨动了一下她的心弦, 直到此时此刻, 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听见了这种事情后为何会不恼、不怒、不难过,因为她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相信过谢世安真的会与王若焉有什么。
因为不相信, 因为觉得荒唐, 所以才会有这种玩笑打闹的心态。
苏文卿嘴角划过一丝浅笑, 正要和翠蝶分享自己最新的感悟, 就听见竹林深处传来了一个甜美中带着欢喜和撒娇的声音, “世安哥哥。”
打脸来得太快, 苏文卿傻在了原地。
翠蝶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文卿, 生怕自家小姐会受不了这个刺激。
苏文卿怒了,靠,她还没有红杏出墙,他就先给她带上了绿帽子??!!苏文卿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
“你在吗?”竹林深处又传来了一声王若焉轻轻的问句。
苏文卿和翠蝶面面相觑,苏文卿快速分析情势,“可能人还没有到齐。”
翠蝶:“那我们进去吗?”
苏文卿:“不行,捉奸得成双,要不然没有意义,找个能看见里面情况的地方躲着。”
翠蝶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见她家小姐悄无声息地往假山后绕去,翠蝶急忙跟了上去,“小......”
苏文卿一脸严肃地用手指抵在嘴上,回过头无声地“嘘”了一声,“小声一点儿,别让里面的人发现了。”
翠蝶不明白怎么刚刚还在插科打诨,转眼就进入了严肃模式,她只能讪讪闭上嘴,谨慎小心地跟了上去。
苏文卿刚刚绕到假山后面,才找好了一个绝佳藏身监视地点,就看见一个王府小厮打扮的人从她们来的那条路走了过来。
王若焉看见他显然很吃惊,直接拉下脸说她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勒令他马上离开。
来者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王若焉,眼中的笑意既冰冷又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令人头皮发麻。
王若焉显然有点害怕,她下意识地回退了几步,“你,你是个什么东西,谁允许你抬头直视我的,还不快滚,小心我让人打断你的腿!”
来者舔了舔嘴角,划过一丝嘲弄的笑意,像是在看一只濒死的猎物,在王若焉转身逃跑的瞬间骤然出现在她身后,身影快如鬼魅,然后一掌劈晕了她。
苏文卿和翠蝶捂着嘴,相视而望的目光中满是惊讶、恐慌和不解,翠蝶无声地和苏文卿对着嘴型,‘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苏文卿满脸茫然:‘我怎么会知道!’
翠蝶担忧地看了一眼假山下方:‘我感觉来的那个人不像是一个好人。’
苏文卿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废话!好人会上来什么都不说直接劈晕人吗?!’
翠蝶眼中满是害怕,‘他会不会杀了王家小姐?’
苏文卿飞快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环境,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不会,他如果要动手刚刚就直接动了,此处偏僻,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先将其打昏。’
翠蝶犹豫道:‘那我们要救吗?’
苏文卿很想帮翠蝶控一控脑袋中的水:‘救?怎么救?是我能飞檐走壁啊,还是你武功盖世啊?下去就是买一送二,等不要人没救上来,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翠蝶:‘那......我们就不管了?’
苏文卿:‘我在这儿看着,你回去找人,这儿是王府,出了这片竹林就能看到护卫。’
翠蝶点点头,正要起身,突然又蹲回来问道:‘既然是找护卫,小姐您为何不和我一块去?看着是什么意思?’
苏文卿一脑袋官司,急着让翠蝶赶快去,也顾不上拐弯抹角地好言相劝,''他不一定会一直在这里,如果他带着人走了,我会想办法跟过去,留下身上的东西给你们指方向。''
翠蝶:‘这太危险了......’
‘别磨磨唧唧的,快去!’
苏文卿怒完就看见翠蝶眼中闪过了一丝害怕,她急忙回头,就看见假山下方,那个王府小厮打扮的男人正在解王若焉的腰带,苏文卿双拳下意识地紧握,心脏在胸腔间如跳动如鼓点,然而四肢冰冷,背后却是冷汗直流。
“快去!”苏文卿咬着牙,拔下头发上的发簪,起身就要往离大路稍近、却是更密更好藏身的竹林间跑去,“我拖一会儿,若你不能带着人及时赶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小姐!!”翠蝶一把拽住了苏文卿。
苏文卿要疯了,她压低声音着急道:“这种时候就不要整什么依依不舍生死告白了吧,我就是去声东击西,喊几句快来人之类的,不会冲出去......”
苏文卿的话在她看清假山下方的情况后戛然而止,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王府护卫打扮的人不知道从假山的哪个犄角旮瘩里冒了出来,出手如电,与王府小厮打扮的男人过了两招后一掌将其击晕,身姿飒爽,宛若蛟龙,深刻让苏文卿和翠蝶理解了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
翠蝶扯着苏文卿的袖子,“小姐,那不是,那不是......公子身旁的护卫吗?”
苏文卿一头雾水地点点头,然后就和翠蝶两脸懵逼地看着护卫提起王若焉和小厮打扮的男人消失在竹林深处。
沉默在苏文卿和翠蝶之间蔓延,过了很久,翠蝶犹犹豫豫地问道:“小姐,他们这......王家小姐那......”
“你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苏文卿哑然了一会儿,“不过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翠蝶以为苏文卿又发现了什么,她紧张地问道:“什么问题?”
苏文卿:“你说王府这里面的小厮和护卫,谁家都能混进来,那谢府呢?我们平常在家里安不安全啊?”
翠蝶咽了咽口水,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可能......只是......大概......今日是婚宴,人来人往的,才会这样吧?”
苏文卿觉得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翠蝶见苏文卿突然就不说话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在想什么?”
苏文卿“啧”了一声:“我就是突然在想会武功还是很重要啊,不仅能救人,还能保命,你说要不然我也去练武怎么样,说不定练着练着有一天就成为一代宗师了呢?”
翠蝶想起自家小姐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等一系列懒人习性,干巴巴地笑道:“小姐志存高远,确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苏文卿在翠蝶的话中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在后来某一段闲得长霉的日子里她也确实将练武提上了日程,只不过成效甚微,与一代宗师之间隔了千万重山。
究其失败的原因,翠蝶觉得是因为她将两个时辰的晨练改成了睡前半个小时的晚练,但是她自己觉得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谢世安这个师傅不行,严师出高徒,哪有宗师练着练着总能练到床上去的。
既然主角之一已经被救走,奸情肯定是撞不见了,苏文卿和翠蝶默默拍干净衣服上的泥土准备打道回去。
翠蝶看见苏文卿裙角的泥印,“小姐,您裙子脏了,要不我们先回车上去换身衣服再回席间吧。”
苏文卿:“行,我自己去吧,你去找一趟谢世安,以防万一还是将这边的情况和他说一声。”
另一边,三皇子萧延、裴睿和裴昌宇三人正从另一条路往这边赶来,裴睿压着火气,语气十分不好,“现在赶过去,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等于直接告诉别人我们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裴昌宇和事佬似的解释道:“有些时候越是避嫌越容易让人怀疑,三皇子这是想反其道而行之,若是此事是我们所为,一般人都会觉得我们肯定唯恐避之不及,不会亲自去现场。”
“但是我们不仅去了,还如此光明正大地赶了过去,若再加上救下王家姑娘这点恩情,在我们和谢家的这场无头官司中,王家的人肯定会更愿意相信我们是被陷害的那一方。”
萧延不留痕迹地抬眼打量了裴昌宇一眼,他原来没有太过注意过裴家这个不受宠的庶长子,如今看来倒也是一个比裴睿更值得扶持的下属。
裴睿看见裴昌宇就没有好气,若不是他吩咐他手下人做事的时候正好被裴昌宇撞见,哪里会轮到一个庶子在这里指手画脚,说来说去不就是想在三皇子面前出个风头吗,奴颜婢膝,谄媚奉承,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裴睿冷笑了一声,“说到底这件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也掺和进来就不怕惹得旁人怀疑吗?就为了在三皇子面前多露个脸?呵,庶子就是庶子。”
裴昌宇语气不卑不亢:“二弟或许看不起我,但是我毕竟是裴家的一员,你此番鲁莽行事替我们裴家给三皇子带来了多少麻烦,我力量虽微,但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来弥补。”
裴睿怒道:“我鲁莽行事?玉佩是谢世安贴身之物,有此物在,未必不能将谢世安拉下水。”
萧延扫了一眼裴睿,他不是没有听出裴睿话中的意思,裴睿这是依然还在怪他阻止了他原来的计划。
萧延笑容有点冷,其实他要的只是裴家的助力,至于这个助力到底是庶子还是嫡子提供的,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呢?
换一个角度来看,若是他能扶持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坐上家主之位,也方便未来操控裴家。
※※※※※※※※※※※※※※※※※※※※
唔......裴昌宇就是前几章那个被谢世安坑了喝盐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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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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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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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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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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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大皇子闻言心中一惊, 若是苏文卿和三皇子有私情,那这一切会不会就是三皇子故意安排让他看见,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和谢世安产生嫌隙?
苏文卿不知道她的无心之过在大皇子和三皇子心中已经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场老谋深算的局,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裴敏,真是夏雨雪, 冬雷阵,好大一口“冤”字大锅啊。
谢世安似笑非笑地垂眼看着苏文卿,
???
苏文卿咬牙切齿往谢世安腰上掐了一把, 低声磨牙地解释道:“我是看见王若焉拿了你的玉佩,跟着她过来的,不信你可以去问翠蝶, 我还让她去找你了。”
谢世安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呼吸擦过苏文卿的发梢,声音很轻, 带着笑意, “我知道,你跟着她来捉奸的。”
苏文卿:......
所以她为什么要出来呢?老老实实呆在席间吃东西不香吗?!她就应该把带她出来的那两条腿打折!!
三皇子也许是被裴敏的那一口“冤”字大锅给砸懵了, 他顿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 “裴敏!你......你......”
苏文卿觉得三皇子想要讲的可能是‘你有病吗?’
三皇子忍住额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能令大皇子和谢世安离心的机会, 结果竟然要功亏一篑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身上,“我记得我和你解释过, 我与她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裴敏:“无关?那你告诉我你好端端地跑到后院花园来做什么?赏景吗?”
三皇子语噎, 他跑来后院花园做什么?!还不是为了阻止她那个嫡亲兄长做蠢事, 只是如今局已败,他要是想要置身事外,肯定不能用实话。
大皇子闻言心沉了几分,三皇子的迟疑让他更加确定了他自己心中的猜想。
三皇子:“武场吵闹,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确实是在此处赏景的。”
“好,”裴敏冷笑着转头盯着苏文卿,“那请问谢少夫人,你又为何离席来了后院花园呢?”
苏文卿欲哭无泪,天知道三皇子的理由会和她用来糊弄沁娘的一模一样,沁娘昏迷不醒,未来对质的时候大皇子肯定会问她,而且她也不能实话说她是来捉奸的,万一打乱了谢世安的布局怎么办?
苏文卿一咬牙,一闭眼,硬着头皮道:“席间太过吵闹,我就是出来随便逛逛。”
谢世安、萧昀、大皇子:“......”
三皇子瞪着苏文卿,眼中的愤怒似乎是要将她烧穿,他现在可以肯定,苏文卿就是谢世安安排的,至于为何要使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他还没有想明白,不过以谢世安心思深沉的程度来看,说不定这只是计谋的一角,后面还有更大的一张网。
裴敏红唇止不住地颤动,“萧延!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你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吗?!如果我父兄知道你这么作践我,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三皇子杀人的心简直都要有了,他拉住裴敏,耐着性子,“事情真的不是想你想像的这样,我们先回去,你听我慢慢和你解释。”
“你若是行得正为何不敢在这里解释!怎么?没对好口供?怕穿帮吗?!你......”裴敏甩开三皇子的手,尖细的指甲套在三皇子的脸上挂出了一道血印,她看见三皇子脸上的血痕后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三皇子!”
“三皇子您没事吧?!”
三皇子脸色阴郁,他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忍着怒气,声音阴沉,“三皇妃累了,先将她扶下去。”
萧昀第一次看见他这个三皇兄憋屈成这样,差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已经分不清苏文卿这么做到底是要气三皇妃和三皇子,还是要气谢世安了。
大皇子目光沉沉地看着三皇子一行人告辞离去的背影,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神色不明的谢世安,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整理好衣服走了过去。
“关心则乱,今日委屈你了。”
谢世安抬眸时已经敛去了眼中种种情绪,他笑容很温和也很客套,如同所有臣子面对主上时一样恭敬谦和,“无心之语罢了,殿下言重了。”
萧昀闻言心一跳,他默不作声地掩下眼中的情绪。
就连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苏文卿都感觉出来了不对,谢世安这句话太客套了,相比起以往的恭敬倒是多了几分疏离。
但是大皇子萧耀却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妥,他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苏文卿,抬手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意有所指道:“父皇时常和我夸赞你识人断物的本领,你要知道,最致命的剑往往不在敌人手中,而是在自己身边。”
谢世安一直保持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掀起了几丝波动,他眉头微凝,抬起眼帘。
萧昀知道苏文卿绝对是谢世安心头上的一块逆鳞,他急忙拦下谢世安的话,抢在前面对大皇子道:“放心吧,他心里有数,我瞧着轿辇差不多也要到了,不如皇兄先将沁娘送回去安养,这边交给我就行。”
大皇子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萧昀,敛去神色,笑容温和,再配上那张宽额厚耳的脸,倒是有几分宅心仁厚的兄长模样,“也好,王大人估计正在往这边赶来,就辛苦五皇弟替我和他解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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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被谢世安送回内院席间后就老实了下来,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仿佛要与凳子连为一体才能有安全感。
封建主义的染缸养不出几朵傻白甜,在座的女眷们都是安京城各个高门侯府里杀出来的宅斗怪,大皇子、三皇子和三皇妃一起离席,明眼人都能看出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一时间席间的气氛热闹却也诡异。
然而不管是热闹还是诡异都完全影响不到此刻的苏文卿,她满心都在忐忑地考虑等会儿该怎么和谢世安解释。
谢世安当着萧昀的面只问了沁娘的事情,然后帮她包扎完伤口后就匆匆赶去处理王若焉的事了,虽然谢世安走的时候是满心歉意,但是苏文卿那一刻却是心花怒放。
延缓执行啊!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的恩赐。
苏锦笙看见苏文卿在旁边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又苦笑忐忑,实在没忍住,“你面前的芋头已经快被你戳成泥了,你如果实在不喜欢这道菜让人撤了也无妨,何必拿它们撒气。”
苏文卿看见碗中一片狼藉的虾仁芋头,一口气吃完后抬头凑到苏锦笙身边低声道:“姐,我有一个事情想请教你。”
苏锦笙在心中拉起了警报,她感觉苏文卿每次这种态度都没有什么好事。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苏文卿道,“如果你不是你,你是一个鬼魂,然后附在了你现在的身体,你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吗?”
苏锦笙黛眉微蹙,思考了一会儿,“你是在说巫术吗?”
“巫术?”苏文卿微微一愣,“对,对,巫术也行,反正就类似的。”
苏锦笙:“南朝有明律,凡涉及巫术与蛊术者,皆格杀勿论。”
苏文卿:“格杀勿论????”
苏锦笙扫了一眼周围看过来的眼光,淡淡地“嗯”了一声,“火刑。”
苏文卿眼中泛起泪光,她瘪着嘴,夹起面前的合欢芸豆圆,最后的午餐,谁知道火刑和猪笼谁会先到呢?
苏文卿抱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心态磨磨唧唧地熬到席间只剩她一人,才在王府丫鬟第数次委婉地询问下,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往门外走去。
谢府的马车旁,谢世安正在和萧昀聊王家内部腐败和猜忌的问题,他看见苏文卿终于舍得出来了,眼中划过一丝略带无奈的笑意,他止住话头,对萧昀道:“行,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萧昀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他回头看见苏文卿足有千斤重般一步一挪地迈出王府大门,颔首打了一个招呼后玩笑道:“谢少夫人可算舍得出来了,某人都要望眼欲穿了,不知道王府里有什么东西比我们谢大公子更有魅力啊?”
“五皇子,”苏文卿笑容讪讪,不得不说,即使已经证实是乌龙,但是这二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极为相配,苏文卿看见五皇子看着她并没有要告辞的意思,于是只能绞尽脑汁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又加了一句寒暄,“这么晚了,您也还没有走呢。”
萧昀一双桃花眼笑吟吟地道:“有些事情还想再和你确认一下。”
“关于沁娘吗?”苏文卿正色起来,“您请说。”
萧昀从袖中拿出一张显得有几分旧的宣纸递给苏文卿,“你说从沁娘的眼中看见了一双狼瞳,像不像这种?”
苏文卿展开图纸,纸上一双狼眼凶狠又冷漠,外眼角上挑,内眼角往下,瞳孔中散发着幽森又凌厉的光。
苏文卿只看了一眼,那种对上沁娘头晕胸闷的感觉又席卷而来,苏文卿强压下不适,将纸递给五皇子,“匆匆一瞥,我看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感觉很像。”
萧昀与谢世安闻言俱是一凝。
谢世安顿了顿,“你知道北蛮吊眼狼神吗?”
苏文卿茫然地摇摇头,想了想后道:“我只知道北蛮好像以狼为尊?”
谢世安和萧昀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很有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苏文卿:“......”
谢世安察觉到苏文卿脸上明晃晃的无语,“怎么了?”
苏文卿:“......我觉得你和他比你和我更有默契。”
谢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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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萧昀并没有听谢世安和他提起过那段□□乌龙, 是以他闻言也没有多想,只是认为是普通的玩笑之语, 他桃花眼一转, 半开玩笑半抱歉道:“今日谢少夫人在我面前摔倒,我却没有出手相扶, 事后一直内疚难安。”
苏文卿微微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萧昀在说什么,她想起自己不受控制的事情, 欲哭无泪,急忙摆手道,“五皇子言重了, 我知道您这是在为我考虑。”
还好萧昀躲开了, 要是真扑到萧昀身上......
苏文卿不敢想像,怕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萧昀无视谢世安看过来的威胁视线, 抢先一步继续故作苦恼地说道:“可是你家夫君好像不是很能理解, 不知道谢少夫人若是有空能不能帮我劝劝?”
“啊?”苏文卿一脸懵逼地看了看萧昀,又看了看谢世安, 然后默默站在谢世安身后, 在心中对着黄袍加身的萧昀拜了又拜, 抱歉啊, 虽然你未来是皇上,但这不是还没有到未来吗, 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如今自身难保, 死道友不死贫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萧昀第一次见到如此干净利落又不带委婉的“站队”,一时间能灿莲花的巧舌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整个人噎在了当场。
谢世安无情地嗤笑了一声,心情不错地将苏文卿扶上马车。
萧昀本来想耍个小聪明,结果聪明没耍成,反吃了一大口狗粮,他现在整个人就是大写的‘不好’,他恹恹地靠在车窗旁,敲了敲车侧,做着最后的嘱咐,“大皇子那里你也不方便多去,我会帮你时刻关注着沁娘的情况,有什么消息再通知你。”
谢世安掀开车帘,望着萧昀的眼神中划过几丝复杂的神色,他沉默了半响,敛去脸上的玩笑之色,意有所指道:“你不觉得你今日的话,太多了,也太过了吗?”
萧昀知道谢世安在担心他今日的表现会引起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注意,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上,无所谓地道:“注意就注意了吧,守拙藏愚太难,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
谢世安不赞同地地皱了皱眉头。
萧昀看向谢世安,那双桃花眼像是在笑,又不像在笑,“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不管未来新君是谁,只要朝堂上有你的一席之地,我便可以做我的闲散王爷无忧一生。”
萧昀笑了笑,“既然你能替我两肋插刀,我为何不能在你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
谢世安闻言心中骤起一股暖流,润物无声地向四肢百骸流去,结果还没流出心肺,他就突然反应过来了,谢世安眯着眼,“你真的只是为了我?”
萧昀谢世安招了招手,看见谢世安附身过来后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兄弟和美人儿,难得能两全,何乐而不为呢?”
“……”谢世安还没流进四肢百骸的暖流又都齐齐倒流回了心口,最后化成一声嗤笑,他放下车帘,面无表情地对车夫道:“回府。”
萧昀在后面不正经地笑道:“别啊,亲上加亲呢,你也帮帮忙啊。”
苏文卿心中的忐忑不安为名为“八卦”的火苗烧成了灰烬,她亮着眼睛,“亲上加亲?五皇子和我大姐姐?要成了???”
谢世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文卿,“在关心他们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把今天的事情解释一下?”
苏文卿心中那股名为“八卦”的火苗瞬间被冻成了冰渣子,她捂着满是冰渣又颤颤的小心脏,该来的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都不会缺席......
谢世安笑容不变,但是却莫名地令苏文卿毛骨悚然,他轻轻地将苏文卿拉起,然后顺着马车颠簸的摇势将苏文卿搂进怀中。
苏文卿坐在谢世安腿上,一会儿侥幸一会儿又忐忑,若是问罪不会是这个阵仗吧。
谢世安一手搂着苏文卿,另一只手从苏文卿原先坐着挡住了的那叠换下来的衣服中摸出一张皱兮兮的纸。
苏文卿看见那张纸的瞬间心里咯噔了一声,她不是让翠蝶找机会丢掉了吗?!!
谢世安“慢慢悠悠”地将纸展开,笑容一如往常,“温柔”又“和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苏文卿:“......”
谢世安:“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苏文卿脸上的强挤出来的笑容摇摇欲坠。
谢世安:“便应各还本道,但求一别?”
苏文卿就差要给谢世安跪下了,她握着谢世安的手,声音悲伤欲绝,“让我吃了,你当作没看见成吗?”
谢世安捏着苏文卿的下巴,食指指尖轻轻划过苏文卿的脖子,“和离书,准备给我的?”
苏文卿喉咙动了动,强忍住谢世安指尖划过带来的酥痒,“我要说我是帮前院管院正在闹和离的刘大娘和李大叔准备的你信吗?”
谢世安低笑了一声,气息如羽毛般擦过苏文卿的后颈,“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苏文卿一身的敏感地带都集中在脖子,她僵直着身体,打了一个颤,欲哭无泪,“王若焉拿着你的玉佩,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以为是你送的......”
谢世安捏着苏文卿的下巴,笑容有几分危险,“所以你就要与我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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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你的玉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还嘲讽我.....”苏文卿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委委屈屈地小声狡辩道:“玉佩不是定情信物吗,你都定情去了,还不让人和离吗?”
谢世安笑容不变,目光却有点沉,令人看起来莫名有点难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苏文卿闻言突然有点慌,她想起今日大皇子的口不择言,急忙解释道:“我没有不相信你,我......”
苏文卿话音顿了顿,突然反应了过来,其实不正是因为她从未相信过谢世安会做此事,所以才能以玩笑的心态来面对此事吗,因为她心里压根就没有相信过,所以才不会有正常的悲伤和愤恨……
谢世安看着苏文卿,似乎是在等着她说下去,“嗯?”
苏文卿抱着谢世安“啃”了一口,认真地解释道:“我其实也没有想过你和她之间真的能有什么,就是觉得好玩儿,想看看拿着和离书砸在你脸上你会有什么反应。”
谢世安整个人卡壳在原地,心中种种情绪和想好要质问的话都在苏文卿亲他的这一下散成灰烬。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脸上的表情呆愣了几秒,他嘴角下意识地扬起,然后又下意识地强压回去,苏文卿乐了起来,心中欢喜,又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谢世安周身那种危险和阴冷的气息彻底绷不住了,只能勉强保持脸上的严肃,他抓住苏文卿的爪子,“别想浑水摸鱼!”
谢世安想起自己看见和离书的那一刻,抵着苏文卿的颈窝,咬牙切齿道:“我真恨不得掐死你这个没有良心的……”
“欸欸欸,别咬别咬,”苏文卿微微侧了侧头,“那里是动脉,你可千万别用力,咬断了我就死了。”
“......”谢世安现在就想掐死她。
马车内沉默了一会儿,苏文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是定情吗?婚前怎么没见你给我送过玉?”
谢世安挑眉,“是啊,聘礼嫁妆都被你用价格封好了,只看见了钱,自然看不见玉。”
苏文卿心虚地揉了揉鼻子,她那些聘礼嫁妆五花八门,取的名字全奔着好看,又生僻又晦涩,拆开来看不懂,组合在一起就更不懂了,她为了避免对十余年学海苦舟的怀疑,干脆叫人估好价格每样贴好,名字看不懂无所谓,作用不懂也没关系,反正贵的总就是好的。
“聘礼也不能算吧,”苏文卿吐槽道,“那不是给苏家的吗,还都是按规格送的,你这也太没有诚意了。”
谢世安被苏文卿的话砸的胸口疼,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没诚意,他咬牙切齿道:“我送去的东西分了两份,给苏家的都是按规格送的,给你的都是我和我母亲亲自挑的,然后你看也没有看,直接让人估了价格封箱丢进了库房!”
苏文卿震惊,“所以你的意思是苏家添进我嫁妆单里的那部分东西本来就是你单独送给我的?!并不是你按照规格送给苏家的聘礼?!靠,太过分了!亏得我拿着嫁妆单的时候还感动了半天,觉得苏俞那老头偶尔也挺好的。”
谢世安噎了半天,他看着苏文卿义愤填膺的模样,“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抓错了?”
苏文卿打开谢世安捏着她下巴的手,“你送去的聘礼比苏家按规格给我布置的嫁妆更多吗?”
“......”谢世安觉得她家夫人的脑子可能是被钱砸过的。
苏文卿在这个问题上的执着超过了谢世安的想像,“嗯?”
“......会多一些......”
“多一些是多多少?”
“......若是全按照你折算的那种典当价格,差不多两三倍吧。”
“两三倍?!”苏文卿惊了,她神情沮丧地倒在谢世安怀里,“好亏啊,他们这是卖女儿啊!关键是我这个被卖的还没有拿到钱......”
谢世安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旁人爱钱是有所好,而他家夫人爱钱是只爱钱,谢世安不解道:“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我看你平日里也不买什么东西。”
苏文卿卡壳了一下,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若是按照她原来的想法,那自然是先还债,再还情,孑然一身之后再去买几个看得顺眼的美男儿浪迹天涯......
只是这种想法明显不适合和谢世安坦诚......
苏文卿眼神飘忽,“嗯......钱多有安全感......”
谢世安眯着眼,他一看就知道苏文卿又没有讲实话。
苏文卿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话题已偏,气氛正浓......三皇子的事情说不定......就这么算了......?
谢世安没有追问此事,他捏着苏文卿的下巴将她转了过来,“那桥边的事情呢?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苏文卿心中的侥幸被扼杀在摇篮中,她至今也没有想明白这两个话题到底是怎么联系到一起去的,她大脑急速运转,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此事有些离奇,你可能不一定会相信。”
谢世安对上苏文卿的眼睛,“我说过,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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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苏文卿将想了一下午的托词小心地说出, “你听过双重人格吗?”
谢世安将眉头微挑,“离魂症?”
古今交流, 没文化者惨败, 苏文卿闻言满头雾水,“那是什么?”
谢世安:“一身分而为两, 他人未见而独己见之。”
“......”苏文卿轻咳了一声,忘记了自己正在“受审”的处境,哥俩儿好似的搂着谢世安的肩膀, “商量一下,能用白话文吗?”
谢世安瞥了苏文卿一眼,“大概症状就是感觉体内住有两个人, 时时刻刻在争夺这具身体的主动权。”
苏文卿惊了, 原来这种症状古代就有?!亏她还想了一下午该怎么和谢世安解释这个病理才能让他更容易接受,她激动跳了起来道:“对对对!就是这个!”
谢世安满额头的黑线, 他将“动如脱兔”的苏文卿摁在膝上, “离魂症又叫借尸还魂症,是南疆一些蛊术没有修炼到家的术者强行对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活人施以‘借尸还魂术’, 被招来的魂魄与身体上残留的灵魂互相抵触, 最后身体便拥有原主和召唤而来的亡灵两种思想和性格。”
???“蛊术?!”苏文卿想起苏锦笙那句杀无赦, 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 “你们怎么能觉得是蛊术呢?!双重人格啊,这是一种精神心理上的疾病, 有科学依据的!!”
谢世安从这一段挤满生僻词的话中摸索出来了苏文卿的中心思想, “你是说不是蛊术, 是精神病?”
“......”真是一阵见血,让人无话可说,苏文卿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心理障碍懂吗,不是精神病!也不是疯病!”
谢世安挑了挑眉,如实说道:“不是很懂。”
苏文卿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她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解释这种科学的症状和借尸还魂之间的区别,想到最后她竟然把自己给说服了,她发现比起什么‘心理分离’,‘创伤性后遗症’这些半懂不懂的术语,还是借尸还魂这种通俗易懂的民间理论更能说服人。
......封建迷信真强大!又一次打败了科学呢!
谢世安表情很镇定,丝毫没有发现自家夫人可能是女鬼的那种恐慌,就像是在进行学术讨论一般认真且好奇,“我看过借尸还魂的案宗,两者魂魄困于一体,发病的频率比你更高,一般白天和晚上会被不同的魂魄占据,但我见你这次好像是第一次?”
苏文卿保持着最后的“只要我不承认,你就不能以涉及巫蛊之术烧死我”的倔强,艰难地澄清道:“我都说了,不是借尸还魂!不是!”
谢世安沉吟片刻,“所以你是原主还是宿主呢?”
“.............”苏文卿咬牙切齿,“你不是说只要是我说的你都信吗?!”
谢世安不明白好好的学术探讨怎么就变成了家庭矛盾,他语噎了半响,违心道:“......信啊......”
谢世安顿了顿,试图继续捍卫道理,“我们现在说的不就是离魂症吗?”
苏文卿抓狂,“我都说了不是离魂症,也不是借尸还魂!”
谢世安脸上闪过一丝迷茫,“这不是你开始说的吗?”
苏文卿怒道:“我说的是双重人格!”
“那不就是离魂症吗?”
“不是!这根本就是两种东西!”
谢世安更加迷茫,“可是我不是很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说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的吗?”
“......我信了啊......”
苏文卿怒道:“那我说它们两者是不同的你为什么不信?!”
“......”谢世安憋了半天,“我信......可是为什么不同呢?”
苏文卿:“所以你就是不相信我!”
谢世安:“......”
苏文卿忿忿掀开车帘,“停车!让他下去!!”
“......”
直到谢世安抱着苏文卿丢出来的枕头被赶去书房,他也没有想明白这场理性的探讨是怎么演变成了家庭矛盾。
其实不管是借尸还魂还是苏文卿说不出来区别的那种双重人格他都不是很相信,他当年为了扶持王家在南境与裴家相抗衡,曾经仔细研究过南疆的各种蛊术,术者选择还剩下一口气的活人施术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将亡魂引入人体。
只是借尸就是借尸,并不会因为引入了其他亡魂就能延长寿命,那一□□人气最多坚持一周,然后身体上就会开始出现尸斑,短则十天,长则半月,就会发生腐坏溃烂,但是他与苏文卿已经成婚近两月,苏文卿依然每天没心没肺地活蹦乱跳着。
至于苏文卿说的那个什么双重人格,且不说有没有这种东西,单看苏文卿说之前做的那么多铺垫和说话时故作的理直气壮,就知道这肯定是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下午的托词。
但是托词有的时候却也能反应某些客观真相,因为完全虚假的托词是说服不了任何人的,所以今日王府后院花园里,苏文卿的反应和说出来的话确实是非她本心所愿?
谢世安望见窗外月华如洗,披上外袍,抱着枕头,蹑手蹑脚地溜回了主卧,他看见苏文卿半缩在被窝里熟睡的侧颜,有些无奈又有些好气,她倒是真的就这么宽心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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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安盯着苏文卿的睡颜看了半天,最后也没忍心怎么样,只能轻手轻脚地躺在床边将她搂进怀中,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亲了亲苏文卿的额头,声音很低也很沉,“我并非是想要逼你或者质问你,我只是怕你将困难憋在心里,不与我说。”
苏文卿半梦半醒之间也没有听清谢世安说了些什么,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往熟悉的怀抱里钻了钻。
——
王家婚宴的第二天,有人发现三皇子脸上新添了一道疤痕,根据懂伤口的人士分析,这道伤口很有可能是女子的指甲所划。
一时之间各种猜想在后宅女眷们之间甚嚣尘上,没过多久,又有另外一个爆炸性消息传来出来,三皇妃病了,这段时间要好好修养,暂时不见客。
能纵横在安京城后宅的都是人精,这消息一出,众人怎么会听不出来,什么生病不见客,这明显就是变相软禁,什么事情能让三皇子软禁三皇妃?
经过共享情报与条分缕析,众人一步一步从抽丝剥茧中窥探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虽然仅仅只是一角,就已经足够令人心惊胆战的了。
“原来横刀夺爱的人是谢大公子?!”
“所以三皇子和谢少夫人才是两情相悦?!”
“三皇子难道是为了谢少夫人软禁的三皇妃??”
“王府婚宴你们知道吧,三皇子和三皇妃好像是吵着离席的。”
“我的天爷啊!!!你们知道吗,谢少夫人也称病不见客了!”
“……”
“!!!”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昨日王府春宴,三皇子和三皇妃提前离席,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三皇子与谢少夫人的事情被三皇妃和谢公子撞破了?”
“天啊,可别瞎说!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心里清楚就好了,可不敢乱说!”
王府的那一场婚宴一波三折,让苏文卿享受坐了一次云霄飞车的同时也耗费了苏文卿从心到身所有的精力,苏文卿在谢府中足足宅了四日才缓过神了,然后就被铺天盖地的传闻给砸了个头晕眼花。
苏文卿坐在马车中难以置信地向翠蝶问道:“沁娘呢?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她们就直接忽略了吗?!她们难道不知道我前几日闭门不出是因为此事?!”
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是沁娘确实是因她所伤,即使谢世安没说什么,她也不好一切如常。但是谁能想到!短短四天的时间,就传成了这样?!
翠蝶和苏文卿大眼瞪小眼,她苦着脸,欲哭无泪,别问她啊,她只是一个可怜又弱小的丫鬟。
“夫人,”赶车的小厮恭恭敬敬道,“茶馆到了。”
苏文卿心累地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儿,将糟心事暂且压下,带上帷帽,低调地在伙计的引领下走进雅间。
雅间内楚桃夭早已等待多时,他今日难得没有化妆,穿得也很低调,简简单单的墨青衫褂,与他一向粉若桃花的风格相差甚远。
楚桃夭开玩笑的吐槽道:“如今想见少夫人一面可真是太不容易,这一趟差点让我走出了暗探接头的感觉。”
苏文卿被楚桃夭身上的香料味熏得脑壳儿痛,她真是不知道她和他倒是谁才是女人,“你若是暗探出门就被人抓住了,既然要低调能不能把香囊也一起处理了?”
楚桃夭兰花指一翘,激愤又委屈,宛若要自证清白的妇女,“人家是天生自带奇香,哪有什么香料!”
苏文卿呕了出来,她面无表情地将话题引向正轨,“关于棋牌园的事情我想了想,盛夫人说的没有错,北蛮使团就快入京了,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出什么变故,那园子放在那里光是打理维护都是一笔巨额花费.....”
“是啊,”楚桃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盛夫人说再这么放下去她的棺材本都要赔进去了。
苏文卿想起盛夫人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和她算账的模样,顿时觉得头有点秃……
楚桃夭:“你可有从谢公子那边套到北蛮使团具体进京的时间?”
“不用套,暂定是九月底,”苏文卿想起谢世安巴不得将使团信息公之于众的模样哭笑不得,“他说若是行程泄露,北蛮世子遇刺身亡,不管对南朝百姓还是北蛮各族都是益事。”
楚桃夭摸了摸耳朵上面的琉璃杏花耳珰,实在没能抑制住心中渴望八卦的本能,“少夫人,你看啊,咱俩儿都这么熟了,你就和我交个底,这外间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苏文卿愣了愣,心中渐起不详的预感,“什么传言?”
楚桃夭一脸‘哎呀,你还装’的“八婆”样,兰花指一翘,“自然就是那些关于你啊,三皇子啊,谢公子啊之间的事情啦。”
苏文卿:???“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楚桃夭满脸被小瞧了的不悦:“什么叫连我也知道了,秦楼楚馆,向来就是谍家必争之地,论获取消息的速度,谁能比得过我们。”
“......”苏文卿,“你们接的不都是男客吗?男的也这么八卦?!”
楚桃夭桃花眼高高挑起,“你对男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苏文卿自我冷静了一下,谢世安今晚在凝香馆有一个不得不去的饭局,所以......天啊,想想都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苏文卿抱着侥幸的心态问道:“你们都传到什么程度了?”
楚桃夭扳着手指,“其实也没有什么......”
苏文卿悬起来的心落下了半厘米。
“就是什么你爱的人一直都是三皇子,是谢公子横刀夺爱,拆散了你与三皇子的姻缘啊之类的。”
苏文卿:!!!
第七十二章
楚桃夭看见苏文卿骤然复杂的神色, 惊讶道:“不会是真的吧?!”
“!!!”苏文卿,“什么是真的?!当然是假的!!我又不瞎!!”
楚桃夭对苏文卿的态度保持怀疑,但是他没有和苏文卿争执, 只是半开玩笑半苦口婆心地劝道:“做生意或许我不如你, 但是在看男人这点上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眼光......”
苏文卿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觉得她如今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捂额无力地摆手道:“是……从北疆一路辗转到京城, 你见过的男人比我吃过的盐都多。”
楚桃夭看着苏文卿, 向来装疯卖傻的桃花眼中闪过很多情绪,他沉默了片刻,又恢复了往日的娘炮笑意, “不是因为我见过的男人多, 而是因为做我们这一行的,总是能够看见那些外表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们最不是人的一面。”
苏文卿微微一愣,还不等她砸吧出什么感觉,就听见楚桃夭话音一转。
“三皇子那厮, 凤眼单且厉,唇薄又无棱,一看就是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的面相,再看看谢公子,”楚桃夭一脸痴迷与崇拜, “星目温润, 面如冠玉, 气质谦谦......”
楚桃夭满脸嫌弃,“这二人摆在你面前你竟然选择了前者, 啧啧啧, 哎, 女人啊,就怕眼神不好。”
苏文卿忍无可忍,觉得楚桃夭就是来给她添堵的,“你要我说多少遍!我真不喜欢三皇子!!”
楚桃夭挑眉,“那你爱谢公子吗?”
“我......”苏文卿突然卡壳,她发现原来拿谢世安当借口的时候不管多没羞没臊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如今成了夫妻倒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苏文卿默默谴责了自己不合时宜的羞耻心,将茶盏一放,“我爱谁管你什么事!谈不谈生意,再拉东扯西我让盛夫人揍你!”
楚桃夭瘪了瘪嘴,满眼都是‘我就知道’的控诉。
苏文卿脸皮厚起来刀都捅不破,她理直气壮的视若无睹,“北蛮使团九月底入京,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来得及的,虽然时机不是特别好,但是我们确实也耗不起了,过几天我会陆陆续续邀请一些能够引领风气的女眷来府做客,带她们体验麻将棋牌,八月中旬再在谢府办一个赏花会,一旦潮流兴起,不愁没有生意。”
楚桃夭语气带着风凉与不信任:“你现在都这样了,还能邀的到人吗?”
苏文卿沉默了一会儿,忍住将茶水泼楚桃夭脸上的冲动,咬牙切齿,“什么意思?!我现在哪样了?!”
“因为三皇子的事情,如今外间都传你是红颜祸水,乱世之象......”楚桃夭道,“世家女眷向来爱护名声,如此一来怕是要对你唯恐避之不及了吧。”
苏文卿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词有一天也能落在自己头上,她干巴巴地道:“如果不是只是‘传言’,我还挺欣慰的,毕竟这也是对我魅力的一种肯定,你说是吧。”
楚桃夭,“......”
苏文卿看见楚桃夭一脸菜色“咳”了一声,转回正题,“我胡说的,即使没有传闻,还有沁娘的事情呢,我不会以我的名义邀请的。”
楚桃夭:“谢夫人?”
苏文卿点了点头:“她们那一代的人在安京城女眷之中有一定的地位,从这一块入手效果会更好。”
日渐西沉,苏文卿才和楚桃夭商量完各方面的细节,楚桃夭一边细心地将桌上要带回去给盛夫人汇报的草纸收好,一边看着苏文卿在旁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桃夭不解道,“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苏文卿犹豫了一会儿,“听说陈王世子今日会在凝香楼设宴?”
楚桃夭:“是啊,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宴请了半个安京城的世家子弟,晚上还包了画舫,打算游湖呢,盛夫人今日没来不就是因为在准备这事吗。”
苏文卿:“你呢?晚上也会去凝香楼?”
“当然,”楚桃夭想都没有想就回答道,“姐妹们大多数都会去,这些世家公子哥儿,为了面子,聚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大方......”
楚桃夭顿了顿,眯着眼睛看了苏文卿半响,“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看着谢公子吧?啧,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在安京城的秦楼楚馆混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谢公子在谁那里留过宿。”
“不是!”苏文卿白了楚桃夭一眼,“就你前面说的,什么横刀夺爱啊,拆散姻缘啊之类的谣言,你觉得今晚会有人当着他的面议论吗?”
楚桃夭翘着兰花指思考道:“正常来说是不会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但是你也知道,这人啊,一喝多,做什么都不奇怪。”
苏文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道:“来,帮个忙。”
楚桃夭笑面如菊,他兰花指轻轻一点,“帮忙好说,我最喜欢乐于助人了,只要银子到位,脱衣去勾引谢公子都没问题!”
苏文卿:“滚!我都和你说了那是乌龙!”
“你也行啊,”楚桃夭从善如流,他媚眼一抛,桃花眼中满是深情,“你想让我如何伺候。”
苏文卿咬牙切齿地将纸团砸在楚桃夭身上,“滚蛋!再让我看见你学他我揍不死你!”
楚桃夭嘻嘻笑笑地躲开,“所以你到底喜欢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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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无视这个问题,将钱袋中的银锭丢在楚桃夭手中,“晚上帮我注意一下,有什么事情随时遣人来通知我。”
楚桃夭咬着银子,看着苏文卿开门的背影,说话含糊不清,“怎么?你怕谢公子不开心?”
苏文卿翻了一个白眼,“若有事,我就早点睡,省得心情不好回来折磨我!”
楚桃夭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转头冲翠蝶笑道:“蝶啊,你知道这世上最不可爱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吗?”
翠蝶一头雾水:“啊?”
楚桃夭:“心软却嘴硬。”
苏文卿差点被楚桃夭气成心梗,她为了贯彻自己绝不是说说而已,吃完饭没过多久就决定沐浴睡觉。
翠蝶作为称职的贴身丫鬟,虽然没有听懂楚桃夭在说什么,但是她向来是想主子所想,忧主子所忧,她看见苏文卿穿好衣服出来,踩着小碎步迎了上去,“小姐放心,楚公子那边还没派人来传话,想必公子那没出什么事情。”
苏文卿狠狠搓了搓头顶上的毛巾,觉得这些人真的格外烦人,她一脸“淡定”,“没事儿,本来让楚桃夭有事情通知我就是为了决定要不要早睡,如今我已经打算睡了,消息就不重要了。”
翠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问道:“既然小姐打算睡了,那等会儿若是楚公子派人来送消息,还需要叫醒您吗?”
苏文卿扯下毛巾,顶着一头凌乱的“鸡毛”,咬牙切齿地看着翠蝶。
“我懂了我懂了,”翠蝶咽下口水,“小姐您好好睡,有事没事我都不打扰您。”
苏文卿看见翠蝶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差点没忍住脱下鞋子丢过去,她顶着毛巾倒在床上感觉自己气成了一只河豚,你懂个毛线啊啊!!
皎洁的半月缓缓上爬,夏夜的风舒爽又清凉,带着隐隐约约的紫薇花香,穿堂而过,卷起纱帐轻轻摆动。
苏文卿抱着冰丝凉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遍尝了古今中外数十种催眠秘方,就连羊都已经数到了五位数以上,然而却依然毫无睡意。
“翠蝶。”
翠蝶第十次推开门露了一个脑袋,“小姐,又怎么了?”
苏文卿睁着眼睛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我好热,再加点冰吧。”
翠蝶看见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冰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姐,我觉得您这个情况就算是把冰窖的冰都搬来应该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苏文卿翻了一个身,将头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可怜巴巴,“可是我好热啊,快要热死了。”
翠蝶一颗心被绞得七零八落,“好好好,要不然我帮你扇扇?”
苏文卿伸脚把纱帐踢开,出着馊主意,“扇也没有用啊,你还累,要不然你去帮我在冰窖里准备一张床吧。”
翠蝶一颗泛滥的同情心碎了满地,她算是明白了,她家小姐啥事都没有,就是太闲耍她玩呢,她面无表情地回道:“是,我这就去准备。”
“......”苏文卿简直要被气哭了,“回来回来!我开玩笑的!冰窖不是给死人的吗?!”
翠蝶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脑壳儿痛。
苏文卿眼睛亮了亮,将自己往里面挪了一点儿,拍拍床,“要不你坐下来陪我聊天吧,没什么好聊的成语接龙也行。”
“小姐,”翠蝶老老实实道,“我知道您是想知道公子的消息,但是又不好收回才讲出去的话,您放心,如果楚公子派人来传消息,我一定转达您。”
“......”苏文卿磨牙,她将冰丝凉被往身上一盖,翻了个身背对着翠蝶,一脸“冷漠”,“你想多了,我就只是睡!不!着!而!已!”
“......”翠蝶,“噢。”
“翠蝶姑娘。”丫鬟敲了敲门。
苏文卿的耳朵默默地竖了起来。
翠蝶推门出去,小声问道:“怎么了?”
丫鬟:“外面有一个自称是来送消息的大娘,我们问她什么事她不肯说,只是说姓楚。”
“我知道了,”翠蝶让丫鬟先等等后就重新回到房内,“小姐?”
苏文卿闭上眼睛,一秒进入困状,“我都要睡着了,就懒得起来了,哎,你去听听就行。”
翠蝶这边出去,苏文卿那边就爬下床贼兮兮地将耳朵贴到雕花门板上,半炷香过后,她才听见门外传来翠蝶回来的动作,她身形如电,动若狡兔,两步就跨回床盖上了被子。
翠蝶推开房门的手一顿,她揉了揉眼睛,总觉得方才好像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鬼飘过。
“怎么了?”苏文卿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不急不慢地问道。
翠蝶:“楚公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有几个世家公子哥儿们酒喝多了,当着公子的面调侃编排您与三皇子的事情,然后......”
苏文卿咽了咽口水,紧张道:“然后怎么了?”
翠蝶:“然后船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沉了......”
苏文卿惊道:“那谢世安呢?”
翠蝶:“公子没事,但是船上那些笑过的世家公子们都落了水。”
苏文卿:“......”
第七十三章
淮水沿岸, 设宴的陈王世子忙得焦头烂额,他一边指挥人打捞沉船,一边陪着笑脸安顿众人。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这船怎么说沉就沉?”几个世家公子裹着湿漉漉的衣服, 满脸疑惑地站在淮水边看着官兵乱哄哄地救人捞物。
“咳咳咳, 你想要痛死大爷我吗?下手这么重, 滚!滚下去!”宁昌伯府家的李公子捂着脑袋甩开将他救上岸的下人的手。
有地位的都已经被陈王世子安排妥当,岸边剩下的都是一些普通官员的子弟,他们见状都默默闭上了嘴, 生怕被抓去当成撒气筒。
宁昌伯府家的李公子忿忿地站了起来,他边走边骂嚣道:“哪个龟孙子在水中踩了我一脚?!是想淹死老子吗?!最好祈祷不要让大爷我找到,要不然弄不死你丫的!”
谢世安早已被陈王世子安排到岸边凉亭喝茶, 他闻言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一眼兵荒马乱的淮水岸,拾起桌上的松果, 虚指一弹,打中了叫骂者的膝盖。
宁昌伯府家的李公子骂着骂着脚一崴, “扑通”一声又掉回了淮水中, 他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变成了声嘶力竭地呼救,“咳咳咳, 救,救我,救命——”
陈王世子都要疯了,他放下打捞了一半的沉船,连忙指使着那一群手忙脚乱的官兵赶快去救人。
萧昀一言难尽地看着淡定喝茶的谢世安, “我真是受不了你了, 至于吗。”
谢世安用盖子拨开茶盏中的茶叶, “你也听见了,他在骂我。”
萧昀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你要是上岸前不绕那两步去踩他一脚,他能骂你吗?”
谢世安抬眸:“他当着我的面编排我夫人,踩他一脚怎么了?让他还能站着开口说话就已经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了。”
“......”萧昀抽了抽嘴角,“那你也不至于直接把船给弄沉了吧,还有很多人什么也没说。”
“但是他们笑了,”谢世安面无表情,“一看就是平日里聚在一起的时候没少说三道四。”
“......”
谢世安放下茶盏,“而且我夫人如何和他们有关系吗,轮得到他们来议论吗?”
“喂喂喂,”萧昀微微后仰,笑得无奈,“这和我可没有关系,有气别往我身上撒。”
谢世安心中憋着一股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是痛的,他想起适才在船上那人拍着他肩膀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人家心都不在你这儿你强留着又有什么意思’他心头的火气就蹭蹭的往上冒。
萧昀同情中带着点幸灾乐祸,“难得你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就是王府婚宴中的那一点事儿吗,怎么被传成了这样?”
谢世安望着繁华璀璨的淮水之畔,脸色渐渐淡了下来。
萧昀一愣,反应了过来,“有人故意推波助澜?”
谢世安没有什么神色。
萧昀微微皱眉:“可有查到是谁?”
谢世安扯着嘴角,勾出一抹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他人的笑容,“根据我派出去调查的人回报,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兄?你确定吗?”萧昀食指敲着石桌,沉吟片刻道,“三皇兄如今被三皇嫂折腾得焦头烂额,就连和裴家的关系闹得也是十分僵硬,他想平息谣言的心情应该不亚于你,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没理由为了恶心你自断臂膀啊。”
谢世安:“是啊,这种道理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三皇子根本就没有这个动机。”
萧昀沉默了下来,万事万物其实都逃不过一个“利”字,三皇子与裴家不睦,最直接的受益人就是大皇子......
谢世安笑了笑,“几句闲言碎语,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就令对手自顾不暇,大皇子这步棋,走得真是既高明又有效......”
萧昀沉默不语,是啊,既高明又有效,可是却唯独没有将谢世安的感受考虑进去,哦,不,应该说正是因为“考虑”过了,知道此计会恶心到谢世安,所以才特意将矛头引去三皇子那边。
谢世安望着对岸主街道上的人来人往,若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尽心尽力地辅助,自问对得起今上的托付,但是难过失望好像也没有多少,就像是早能想到一样,君君臣臣,若要君主去照顾每一个臣子的感受也是不现实的,只是他依然抑制不住的心凉,凉的并非是此计本身,而是大皇子明知此计与他有关,却从未想过与他商量。
闹闹哄哄的救援工作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谢世安婉拒了陈王世子去酒楼小酌一杯的邀请,一个人往自家马车停放的位置走去。
家家户户亮起的暖色烛光透过灯纸给安京城染上了一圈鹅黄色的光晕,安京城主街道上车水马龙,两旁来来往往的小摊小贩叫卖声络绎不绝,谢世安望着挂满花灯的摊贩,想起当日苏文卿捧着花灯的笑颜,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强烈的思念之情,不轻不重,就是想立刻见到她,没有任何缘由。
谢世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点黏黏糊糊的心情有些上不得台面,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早上才从家里出来,一日都未满,哪来如此多的想念,而且如今天色已晚,以他家夫人心大的性格,说不定已经看着话本入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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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安叹了一口气,走到自家马车旁边的时候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想哪怕是他回去发现他家夫人没给他留门,他应该也不会有多大的心理落差。
然而种种想法和心理建设在他看见坐在马车前的人的那一刻就分崩离析,他看见苏文卿一身小厮的打扮,带着一个草编斗笠,手中拿着马鞭,随意地架在曲起来的腿上。
苏文卿听见动静,她将斗笠的帽檐微微往上一顶,侧头看见谢世安正站在一米外的地方愣愣地看着她,她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净整齐的小白牙,“公子,回家吗?”
谢世安觉得有人在他心中放了一把烟火,炸出来的火星将他的五脏六腑连同四肢百骸都燃烧了起来,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可以如此不冷静,他压下胸口跳得快如鼓点的心脏,“你......”他清了清发紧的嗓子,“你怎么来了?”
苏文卿摘下斗笠笑盈盈地跳下马车,负着手大爷似的晃晃悠悠地来到谢世安面前,抬头打量着谢世安的眼睛,“听说我家夫君在外面受了委屈,唯恐他哭鼻子,特意来接他回家。”
谢世安不管不顾地将苏文卿搂入怀中,原来所有的无所谓都是千帆过境后的心冷和习惯了,但凡这世间有一个人知你懂你,那些冰冷的铠甲和硬了的心肠都会脆弱的不值一提,他脸颊擦过苏文卿的发梢,磁性的声音中带着闷,“抱歉。”
苏文卿闻言微微一愣,她没懂谢世安这句抱歉的意思,她拿手斗笠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搂住了谢世安的腰。
她如同哄小孩睡觉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谢世安的背,由着他抱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咳,那什么,感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哈,但是你再抱下去明日安京城说不定就会有流言传出来,说谢大公子万念俱灰之下竟爱上府里小厮。”
“......”谢世安满腔感动都碎得连渣子都不剩,他拿过苏文卿手中的斗笠没好气地直接给她扣在头上,捏了捏苏文卿的脸,咬着牙道:“走,回府。”
苏文卿嘻嘻笑笑地拉着谢世安的手上了马车,“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出府怕惹得大皇子不悦。”
谢世安眼帘微垂,盯着苏文卿的笑颜看了一会儿,眼中神情晦暗不明,最终只是淡淡道:“不用了,以后你正常出行就行了。”
苏文卿愣了愣,不解道:“嗯?”
谢世安拉着苏文卿在马车旁坐下,“沁娘今日已经醒了。”
苏文卿闻言舒了一口气,感觉连日压在胸口上的那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那我明日去看看她,当面赔礼道歉,”苏文卿顿了顿,有些紧张,“我这几天翻看律典,对皇室不敬属于十大不赦,我这种情况需不需要坐牢或者打板子啊?我如果能争取得到她的谅解是不是能够减轻点罪行?”
谢世安隔着斗笠摸了摸苏文卿的脑袋,哭笑不得道:“大不敬罪那是对指帝王不敬,或者威胁到了帝王的生命安全,你这事哪跟哪啊,无心之失,也没有闹出人命,即使上了公堂,按照律典,最多也只是赔礼道歉的结果。”
苏文卿放心了下来,还好还好,不要打板子就好......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眉间那一抹挥之不散的凝重,以为谢世安还在为那些流言蜚语不悦,她叹了一口气,拉着谢世安,“爱恨情仇从古至今都是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反正造谣一张嘴,自然是怎么吸引人就怎么传,什么横刀夺爱、情投意合,他们那就是眼瞎,我和谁情投意合看不出来吗!”
苏文卿笑容中带着点讨好,“反正都是一些没有影子的事情,过几天他们说腻了,自然也就忘记了。”
谢世安点点头:“大皇子这样传无非就是想牵制住三皇子,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方法不能长久,明日我会将此事一道解决,没有人推波助澜散得也就快了。”
“等等,大皇子?!”原以为是天灾没想到竟是人祸,苏文卿一时震惊得难以言表,“你的意思是这些谣言都是大皇子传出来的?!”
第七十四章
谢世安眉宇间有几分倦色, 他拉着苏文卿的手,微微依靠在车门上,“裴敏自小娇生惯养, 是她父兄的掌上明珠, 整个裴家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安京城四起的流言就像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她咽不下这口气, 不会轻易和三皇子罢休。”
苏文卿明白了:“裴家父子肯定会站在裴敏这一边,这样一来三皇子就势必会捉襟见肘?”
谢世安点点头,“裴家是三皇子最大的助力, 这件事情裴家不会善罢甘休。”
苏文卿歪着头打量着谢世安脸上的神色,四起的谣言就像是打在裴敏脸上的巴掌,那谢世安呢, 若是真如同谣言所说,她喜欢的人是三皇子,那谢当日世安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御前求娶她不就成了一场笑话吗。
“你......”苏文卿顿了顿, “你放任这些谣言......是为了我吗?你担心沁娘的事情大皇子不会就轻易算了, 所以想用此事作为筹码, 毕竟在这件事情上面是大皇子对不起你?”
谢世安:“能私了是最好的,不管沁娘伤得重不重, 我们总归不占理, 若真闹上公堂传出去对你也不太好, 只是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苏文卿笑了起来, “你是在说那些讲我是祸水的流言吗, 这有什么, 难不成你会把我交出去?”
“交出去是不可能的, 你入了我谢家的门,再想出去怕是不能够了,”谢世安在苏文卿的斗笠上屈指一弹,“行了,进去歇着吧,到府我叫你。”
苏文卿看着谢世安从她手中抽走的马鞭:“你赶车?这不好吧,万一让安京城的人看见,还以为是皇帝微服出访呢。”
谢世安笑了起来,“皇帝面子也不会有你大,我走外城道,这个时辰也不会有多少人。”
苏文卿好不容易出门遛风,车外可比车内舒服,何况谢世安每日忙得脚不沾地,难得偷闲,可以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苏文卿靠着马车门坐好,“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我就坐在外面陪你吧。”
谢世安笑了笑,夏夜的风清爽却不刺骨,他倒也不担心苏文卿会着凉,他将苏文卿头上的草帽压了压,稳稳当当地赶着车,慢慢悠悠地掉头往外城道驶去。
苏文卿的手支撑着脑袋架在曲起来的膝盖上,一边思考明日见到沁娘该怎么道歉,一边欣赏着谢世安如冠玉般的侧颜,结果欣赏到最后直接忘记最初在想什么了,满脑子只有一句话,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
谢世安侧头打量了苏文卿一眼,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文卿将自己跑了七八千万里的色心艰难地拽回到正途,“我是在想既然大皇子如此宠爱沁娘,若是沁娘愿意不计较,大皇子是不是也不会拂她的意?”
谢世安:“按理来说是这样的没错,只是根据大皇子府内传来的消息,沁娘清醒之后便有些反常,不怎么愿意见人,也不说话,就连大皇子也被她赶了出来。”
苏文卿微微一愣,“她是伤着脸了吗?”
谢世安摇头道:“萧昀去问过太医,只伤到了脑袋,伤口被头发遮住,也看不太出来,于形象无碍。”
苏文卿秀眉微颦,若不是破相,那这是为何?
谢世安:“其实明日这一趟你也不是非去不可......”
“你是担心大皇子说了什么会让我受委屈吗?”苏文卿笑着打断道,“那不行,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没理由全部压在你身上,我可以在法律范围内尽最大可能赔偿弥补。”
“当然,”苏文卿怂人怂胆,“他若是动手打我,你还是要帮我挡一下的。”
——
翌日清晨,天方蒙蒙亮谢世安就被苏文卿窸窸窣窣翻箱倒柜的动静给闹醒了,他哭笑不得地起身,想看看养的这只白貂又在拆什么家。
他掀开床帐往外一看,结果就看见自家夫人穿着一袭吊丧似的白色长裙,正披头散发地坐在梳妆台前梳妆,铜镜中的女子面容惨白,一层又一层的粉底让她看起来着实像一个吊死鬼。
谢世安受惊不小,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太正确,他将床帐关起又拉开,结果发现“女鬼”依然在,并不是他的幻觉。
谢世安被迫直面这个玄幻的现实,他迟疑了良久,“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文卿捏着粉扑回头,“啊,你醒了,那我让翠蝶进来帮我。”
直面的冲击比隔着镜子看更大,谢世安看着苏文卿涂的煞白的脸,不确定地问道:“你这是最近迷上了唱戏吗?”
“唱什么戏啊,”苏文卿满头雾水,“不是说今日去看沁娘吗。”
谢世安绞尽脑子地回想,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遗漏了某个重要的细节,其实他家夫人和沁娘之间有深仇大恨?“所以你是打算趁她伤还没有完全好,一鼓作气,吓死她吗?”
“???”苏文卿怀疑地看了看镜子,“化的惨一点儿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歉意和难过啊,你看,我因为内疚和自责,寝食难安、辗转难眠,短短几天就憔悴成了这样,说不定大皇子和沁娘他们看见了,心一软,就不计较了。”
谢世安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决定实言相告,“你信我,你这样出门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大皇子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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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看着谢世安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谢世安麻溜地爬下床,将苏文卿手中的粉盒放回梳妆台,连搂带拖地把苏文卿弄到门前,他朝着门外高声叫了一句,“翠蝶,帮你家小姐梳妆。”
门外翠蝶听见谢世安的吩咐有些纳闷,她家小姐方才明明自己偷偷摸摸地端了盆水进去洗漱好了......不过主人家的命令也轮不到她质疑,她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是”后就去准备洗漱的用水了。
苏文卿一头雾水地站在门前,不知道谢世安又在整什么花样,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翠蝶敲了敲门,“公子,少夫人......”
苏文卿疑惑地看着谢世安,迟疑对着帘外道:“进......”
门口的丫鬟替翠蝶掀起门帘,翠蝶双手捧着脸盆,低头弯腰走了进来,“少夫人,我......”翠蝶的声音在抬头看见苏文卿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啊啊啊——鬼——有鬼——来人啊,抓鬼啊——”
苏文卿被脸盆的水泼了一个满怀,宁静的谢府在兵荒马乱的捉鬼声中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曙光,苏文卿用湿漉漉的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躲在一旁捂肚大笑的谢世安,第一百零八次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深深地刻在了心中。
谢世安的这种方法虽然找打却异常有效,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苏文卿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这些保守又死板的古代人,是没法理解她这种前卫又个性的审美。
苏文卿为了适应古代人的品味,老老实实地把湿透了的白裙换下,让翠蝶重新帮忙梳了一个淡妆,半死不活地跟着谢世安出了门。
谢世安看着苏文卿生无可恋又气呼呼的表情乐了一路,就连要来和大皇子虚以委蛇的烦闷心情都淡了不少,直到马车在大皇子府前缓缓停下。
大皇子萧耀在收到谢世安拜帖后犹豫了很久,多番考量之下他还是决定给谢世安面子出门来迎,他强装的笑脸在看到苏文卿的那一刻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世安假装没有看见大皇子的反应,他礼数周全地行完礼后诚恳道:“听说沁娘已经苏醒,我们此番前来便是想来探望。”
大皇子看见苏文卿心头的火气就蹭蹭直冒,差点没忍住直接让人将她打出去,他瞥了一眼谢世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将下令赶人的话咽了回去,他阴着脸,态度不善,“沁娘重伤未愈暂不见客,若你们是为了此事就请回吧。”
谢世安上前一步拦住了大皇子的去路,意有所指道:“无论是失手还是流言终究有要解决的一天,沁娘迟迟不醒,我夫人一直内疚难安,今日就是想过来当面和沁娘道歉。”
大皇子的火气被‘流言’二字给定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他憋着一口气,阴沉沉地剜了苏文卿一眼,“若是道歉有用,又怎么会有杀人偿命这一说法。”
谢世安:“就是杀人罪也分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沁娘如今安然无恙,偿命这种说法怕是不尽然。”
苏文卿低着头,满脸内疚和自责:“此事因我而起,即使是无心之失,沁娘也是因我而伤,不管沁娘愿不愿意原谅,我都希望能够尽我所能弥补。”
大皇子广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拳,手背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扫了一眼苏文卿,看着谢世安道:“如今外面流言四起,你还如此护着她,难道就不怕所护非人吗?”
谢世安迎上大皇子的视线,态度温和却不退不避,“流言为何会四起,大皇子难道真的毫不知情吗?”
大皇子看起来宽厚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知道谢世安怕是已经知道了他嫁祸三皇子的事情,他语气不佳却已经没有了之前强硬,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苏文卿,“流言未必都是无稽之谈,无风不起浪,若是没有丝毫事实依据,又怎么会有流言传出。”
谢世安:“我清楚我夫人的为人,也无意计较流言为何会兴起,只是流言终不能长久,大皇子不日便要离京巡查科举舞弊之事,安京城内形势错综复杂,三皇子那边也是虎视眈眈,不知道大皇子对此可有应对之法?”
大皇子脸色微缓,袖中的拳头却依然紧握,谢世安说的没错,流言只是暂时的,困不了三皇子多久,若是他离京,安京城诸事还需仰仗谢世安,他不可能因为此事和谢家闹翻,他犹豫了一会儿,压下心中的怒气,最终还是将谢世安和苏文卿请了进去。
谢世安和苏文卿被大皇子安排在前厅坐下,谢世安瞧见苏文卿时不时向门外张望的目光,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若是沁娘不愿见人也无妨,此事交给我,你安心去后院喝茶就行。”
苏文卿有些后悔,“早知道大皇子见到我会如此生气,还不如听你的,直接让你出面就好了。”
谢世安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大皇子气的是事情本身,又不是你来,你不来他反而更会觉得你没有诚意,要是那样他当场或许不会发作,但是憋着一口气事后指不定还会折腾出多少事情来呢。”
苏文卿闻言宽心了不少,撒撒气她倒是不怕,毕竟此事确实是她的责任,苏文卿默默做好了心理建设,即使大皇子在沁娘那里吃了闭门羹,回来将气撒在她身上,看在沁娘的面子上,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出乎苏文卿意料的是,大皇子回来的时候走的时候是风雨欲来愁煞人,回来的时候却是雨后初晴,一身怒气尽消。
苏文卿和谢世安对视了一眼,后者若有所思,前者依然茫然。
大皇子虽然依旧不待见苏文卿,但是沁娘难得愿意开口说话,还主动替苏文卿求情,他也不好拂她的意。
谢世安:“可是沁娘愿意见人了?”
大皇子点了点头,看着苏文卿道:“沁娘说她想见你。”
苏文卿本以为自己听见此话后会惊讶或者欣慰,但是事实上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心中早就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沁娘会见她,即使这种预感毫无依据,也无法用常理来推断。
苏文卿压下心中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跟着大皇子府内的侍女来到沁娘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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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q明天答辩,后天收拾东西,大后天回国,这几天更新不定,小可爱们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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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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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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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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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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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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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就像是为了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一样, 原定九月底来京的北蛮使团突然提前了行程,九月中旬不到就递了封书信,说他们的四世子嫌南朝随行护卫的军队行动太慢, 已经带着使团脱离了军队, 快马加鞭, 三日后便将达到安京城。
南朝朝廷收到这封信后上下一片哗然,且不论北蛮世子这种做法是不是失礼至极,单说他甩开南朝派去迎接的随行人员, 而南朝至今没有收到官员的任何急报这件事情就已经足够引起惊乱了。
数千名精锐都看不住一个北蛮使团,任由他大剌剌地离开却没能做出任何警示,反而是北蛮使团的书信先到了安京城。
北蛮世子这一举动不仅是打在南朝朝廷脸上的一个巴掌, 更在文武百官心中留下了恐慌之情,若是数千名精锐都看不住北蛮使团,一旦使团入京, 谁来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要求严查此事,皇帝迫于无奈,只能象征性地罚了主要负责人谢世安一年的俸禄。
然而恐慌归恐慌, 不爽归不爽, 虽然是先斩后奏, 但是事后北蛮使团毕竟送来了书信,其中言辞诚恳, 充满歉意, 南朝泱泱大国, 必须要保持其风度, 不好也不便在这种事情上面太较真, 于是众人只好憋着一口气, 加快做好迎接北蛮使团来京的准备。
原本是谢世安负责北蛮使团来时安京城的防护工作, 因为出了这种事情,又加上三皇子派系官员的不断上书与参奏,皇帝不得不顺应众意,让三皇子与谢世安一起负责城防。
秋日的傍晚已经带上几分凉意,沉沉的阴云遮天蔽日,压着四周本就开始夏日生机的山更加喘不过气来。
谢世安和三皇子带领着迎接北蛮使团的官员静静地站在安京城门口等待,空气中飘着毛毛冷雨,不大,沾湿了衣裳却总是令人感觉不怎么舒服。
三皇子狭长的凤眼扫过站在他后侧方半步之远的谢世安,薄薄的嘴唇勾了勾,“一年的俸禄换得安京城文武百官对北蛮使团产生警惕,你这笔买卖做的倒是划算。”
谢世安皮笑肉不笑,“还要多谢三皇子成全,若非三皇子派人对随行护卫的军队下手,又如何能有如今这种局面呢。”
三皇子凤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放倒随行官员和护卫确实是他的主意,因为如果让谢世安完全掌控安京城的城防,往后他的行动会更加不便,但是按照他与拓跋力卢原本商量的计划,是南朝随行官员发现北蛮使团不见,上表朝廷,朝廷惩治负责此事的谢世安,让他参与城防,他再顺理成章地将拓跋力卢的行踪“找”出来,这样既不伤害南朝的颜面,也能达成既定目标。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谢世安将计就计,为了让众人对拓跋力卢心生忌惮、反对与北蛮合作,竟然会派人拦截随行官员的急报,而拓跋力卢更是和他玩了一手金蝉脱壳,直接杀了他派去跟着北蛮使团的暗卫,大摇大摆地送了一封挑衅的书信来安京城。
若不是拓跋力卢恨谢世安入骨,他都要阴谋论地怀疑是不是这俩个人联手摆了他一道,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失去一部分朝廷官员的心,毕竟与北蛮互市是他提意的,而且根据受益人来看,最有可能谋划此事的也是他。
谢世安看见萧延隐隐泛青的脸色,语气如旁观者般不痛不痒,“有驯服豺狼虎豹的心是好事,只是豺狼终究是豺狼,稍有不慎总是容易被反咬一口。”
萧延眼神变了变,最终只是平淡地道:“失去野性的豺狼与家猫何异,与其担心我能不能驯服,你不如想想猛兽出笼该如何应对吧。”
谢世安笑了笑,不再言语,没过多久,众人便看见北蛮使团浩浩荡荡地从商道的拐角处缓缓而显。
蛮族本就是游牧民族,所骑的马匹比成年男子还要高上一些,四腿粗健有力,“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再配上外围数十名身着兽皮铁甲、腰系弯刀、脸带半狼面的勇士,远远望去便已足以令人丧胆。
骑马走在使团最前方的男子年纪不大,不过弱冠,苍白的面容仿佛能看见血管,鹰鼻吊眼,内穿一身圆领劲装,镶有玛瑙的黑色马靴上插着两把乌黑漆亮的匕首,白狐皮制的虚袖披衣随意地披在身上,银色的弯刀挂在腰间,一道深深的刀痕从嘴唇延续到下巴,给他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平添了几分阴郁。
他远远地瞧见站在安京城外迎接的南朝官员中的谢世安,冷漠冰冷的眼神中突然闪过某种炙热嗜血的光芒,像是欣喜,又带着残忍又扭曲的凉意。
他骑着马站在南朝官员面前,任由马蹄不断蹄动带起滚滚尘土,他看着人群前的谢世安,带着刀痕的嘴角划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语气亲昵却像是吐着信子从后颈游过的毒蛇,无端令人升起一股寒意,“谢大人,好久不见啊。”
谢世安面色不变,他礼数周全地向拓跋力卢微微颔首,然后摊开掌心向拓跋力卢示意站在他面前的萧延道:“这位是我朝的三皇子殿下。”
拓跋力卢灼热的眼神一眨不错地盯着谢世安,“距离你我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四年八个月零七天,多年未见,谢大人可安好?”
谢世安:“贵部此次来安京城,一应事务皆由三皇子负责,若在吃住之上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皆可派人告知三皇子。”
拓跋力卢食指划过嘴唇上的刀疤,如毒蛇般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幽怨:“这些年你一步都不成踏入北疆,怎么了,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谢世安:“三皇子为了促成两边互市费尽心思,此次允你入京,也是三皇子在今上面前金口玉言做了担保,望贵部能够珍惜,千万不要辜负了三皇子的一番心血。”
拓跋力卢笑了出来,残忍的吊眼中带着几分孩童似的天真,“不过没事,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便来找你,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随行的官员面面相觑,站在谢世安与拓跋力卢的枣红色坐骑之间、代天子出迎、却一直没有被拓跋力卢多看一眼的三皇子面色铁青,他摁了一遍手中的关节,抬头看着坐在马上的拓跋力卢,忍着额头间跳动的青筋,“贵部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随我去行馆休息,晚上父皇已在宫中设宴,想要为诸位接风洗尘。”
拓跋力卢像是才发现他和谢世安中间隔了一个人似的,他骑着马后退了几步,眼中露出几分迷茫,他看着谢世安,莫名其妙道:“这人是谁?”
谢世安笑容不变:“这位是我朝的三皇子,贵部的一应事宜皆由他来负责。”
拓跋力卢眯眼打量了一番萧延,“我知道你,”拓跋力卢拔出腰间的弯刀敲了敲萧延的肩膀,“那日给我送信......”
“大胆!放开三皇子!”城下城上所有南朝的军士见状皆如临大敌地拔出武器。
萧延不躲不闪,负手而立,目光微凝,看着拓跋力卢。
拓跋力卢勾了勾嘴角,把弯刀轻抬,丝毫不在意引起的轩然大波,狡黠将话锋一转,“商量......那个你们叫做什么来着,对,互市,我没记错吧,找我商量互市。”
萧延笑容不达眼底:“世子好记性。”
拓跋力卢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不再搭理萧延,转头饶有兴致地冲谢世安道:“听闻谢大人不久前大婚,此时过来我还特意带了一个礼物。”
拓跋力卢歪着头笑道:“算是祝贺你新婚之喜?”
谢世安:“有劳四世子费心,好意我心领,但是礼物就不必了。”
拓跋力卢翻身从马上下来,披着白狐皮制的虚袖披衣,一步一步向谢世安走来,“哎呀,别叫我四世子,说得好像我的哥哥们还在似的,谢大人你应该最清楚啊,除了被你派人护着逃跑了的七弟,我的其他兄弟们都已经被你害死了。”
谢世安笑道:“四世子真会开玩笑,你的兄弟姊妹们不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吗?”
拓跋力卢苦恼道:“对啊,因为我很生气,凭什么他们能够联系到你,还能收到你的回信,你知道的,这人啊,一不高兴就容易想要杀人,所以他们都死了,你说这怨我还是应该怨你?”
谢世安面色不变:“我朝大皇子出事的事情想必四世子这几日在路上应该有所耳闻。”
拓跋力卢歪着头想了想,“按照你们南朝的习俗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节哀顺变?”
谢世安不理会拓跋力卢,他继续公事公办地道:“我们在大皇子遇害的地方附近发现了一把狼族使用的弯刀,为证贵部的清白,也为还我朝大皇子一个公道,还劳烦诸位在进城之前将身上所佩戴的弯刀先交由我们保管。”
萧延微微皱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谢世安转头恭敬道:“今早刚刚收到的奏报,情况紧急,只来得及禀报今上,如今简报应该已经送到三皇子你的府上了。”
拓跋力卢嗤笑了一声,“一把狼族的弯刀?呵,恕我直言,你朝大皇子死得可真惨,死都死了,还要被利用来构陷我这个无关之人。”
谢世安笑道:“听四世子这番话倒是像知道我朝大皇子死因似的。”
拓跋力卢瞥了一眼萧延,似笑非笑:“这就要问问你朝的三皇子殿下了。”
萧延凌厉的凤眼微凝。
谢世安笑了笑,吩咐军士上前来取拓跋力卢的弯刀。
拓跋力卢抚摸过手中的银刀刀刃,眼神天真却又带着嗜杀,“我若拒绝呢?”
谢世安笑道:“我朝的大门只为遵守我朝规矩的客人开放。”
一抹杀意从拓跋力卢的眼中划过,但是很快就被少年人的天真所取代,他将银刀回鞘,递在谢世安面前,“我为了见你不惜从北蛮来到安京城,只一面哪够,至少要给你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回忆啊。”
谢世安笑容不改,“来人,替四世子保管好他的银刀。”
拓跋力卢似笑非笑地看着城门守卫弯腰恭恭敬敬地将刀从他手中抽走,他大摇大摆地往城内而去,与守卫擦肩而过时拍了拍守卫的肩膀,“好好替我保管着,这把刀可是我的心爱之物......”
拓跋力卢看了一眼谢世安,拇指划过嘴角上的刀疤,笑容冰冷,“毕竟我曾向狼神发过誓,要用这把刀亲手挖出你们谢大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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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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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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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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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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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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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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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谢世安危险眯起来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出手如电,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向拓跋力卢落地的方向甩去, 拓跋力卢侧身想避, 被打落飞刀的谢霁堵住退路,长剑擦过他的颈侧, 在他肩膀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印。
拓跋力卢地向后踉跄了两步,毫不在意地将滴满鲜血的手指放在唇间吮了吮,就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痛觉一般笑道:“啧啧啧, 我还以为以谢大人冷静克己的性格,是不会做这种没意义的泄愤之举呢。”
拓跋力卢将剑从地上拔出,双指卡在剑窍处, 微微发力,散着血光的剑“锵”地一声断成两节, “你看你, 又不敢真的杀了我, 浪费一把好剑就为了换我这么一点小伤,何必呢。”
谢世安带着点轻嘲,“四世子这话说得有意思, 既然知道我不敢杀你,剑落的那一刻你又为什么要躲呢?”
拓跋力卢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随后若无其事地笑道:“自然是因为担心我死了谢大人会日日愧疚和自责啊。”
谢霁听不下去了, 他剑眉一扬□□顿地, “不就是你们北蛮的狼军吗, 打就打, 废话忒多,整日拿自己的命威胁给谁看?哥,你不必理他,杀了他明日我就赶回北疆,必不会让狼族之人犯我朝国土一步。”
拓跋力卢扫了一眼谢霁,阴沉沉地笑道:“我不是怕我死了狼军会复仇,而是怕我死了你大嫂就只能靠龙脑迷迭香度日了,为了清理迷迭香留在体内的药效你大嫂日日要喝多少苦药,你是无所谓,但是我看你大哥的心好像一直都在滴血呢。”
谢霁瞥了一眼谢世安的脸色皱眉道:“狼族爱憎分明,向来直爽,你若有恨直接对我们出手就是,为难无关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一个杂种,狼族的性格啊,可能继承得不够全面,”拓跋力卢看着谢世安笑道,“而且怎么能算是无关之人呢?少夫人可是我亲自向狼神为你而求的礼物呢。”
“狼神?”谢世安笑了一下,故意诈道,“可是三皇子却和我说我夫人此状只是因为中了巫毒。”
拓跋力卢闻言大笑了起来,他带有刀疤的嘴角上挂着沾染的鲜血,“是不是巫毒你应该最清楚,若是毒,你找遍南朝圣手,怎么都不见查出问题所在呢?”
谢世安紧盯着拓跋力卢,没有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不用费尽心思诈我,我以数万人的鲜血向狼神请了这个愿,若不能见到你绝望,岂非会让这数万枉死的怨灵不安?”拓跋力卢阴沉沉地笑了起来,“哦,对了,这数万人还是你们南朝的子民呢。”
“放屁,”谢霁想都不想直接道,“你这些年连关都没有入,上哪去找数万南朝人心甘情愿给你献上心头血。”
“被你亲手放弃的归阑城还记得吗,”拓跋力卢看着谢世安,“我请他们帮我向狼神献上一点心头血,祈祷谢大人永世不得超生,你知道吗,那些百姓竟然就争先恐后地去祭坛前剖血了,”拓跋力卢笑了一下,“他们的积极真的让我有点分不清是因为想活命,还是真的恨不得你不得好死。”
“不过我想可能两者都有吧,毕竟我听说城内还有几个我漏杀了的小孩事后竟然还刺杀了你,啧,可惜我竟然无缘得见,”拓跋力卢颇为遗憾道,“谢大人当时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你找死,”谢霁闻言勃然大怒,忍无可忍地持□□去。
拓跋力卢肩上的不断渗血的伤口将他环绕在血腥味中,他如恶狼般危险地眯起眼睛,不躲不闪欺身而上,他手中长刀诡异,一开一阖之间如有千钧重,招招直逼要害却又千变万化。
谢世安披着外袍静坐在房前石桌上,他一边观察拓跋力卢的招数,一边细细地分析适才拓跋力卢说的话,单论表情和话语,倒是真的毫无破绽,但是他总觉得,若三皇子邀拓跋力卢来安京城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那么苏文卿的事情应该也是为了异曲同工的目的。
势如破竹的龙骨枪与诡谲的长刀在院内不分上下地过了百招,百招之后,拓跋力卢手中临时从侍卫身上弄来的刀不堪重负被折断两段,他避开谢霁的枪势翻身后跳越上房顶,反手将断刀甩入谢霁的跟前封住谢霁追击的脚步。
拓跋力卢站在屋檐上单手压肩故意彬彬有礼地向谢霁似笑非笑地施了一个蛮族的告辞礼,就在临走之际,他看着静静坐在院中的谢世安,突然又接上了方才的话,“谢大人为了成就自己的盛名亲手将数万百姓送上绝路。”
拓跋力卢嘴角划过了一丝笑意,“那时候我就知道,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只不过啊,你比我装得更像是一个人罢了。”
拓跋力卢带笑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话语久久在空气中回响。
“谢霁。”谢世安叫住就要追出去的谢霁。
谢霁正要去追的脚步一顿,他看了一眼已经被谢世安带上房门的寝房,心中火气未消,“哥你守在这里就好了,我去追,不弄死他我就不姓谢,什么玩意儿,武功不高废话还忒多,唧唧歪歪的,本事全长在舌头上了。”
谢世安知道谢霁说的武功不高纯属气话,拓跋力卢的银刀不在,临时弄来的长刀用不顺手,即使这样也没有落下风,如果不是刀断了,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得准,毕竟他还没有使用那些阴邪的巫术。
“哥!”
谢世安:“你带兵的时候也这样吗?”
谢霁焉了,他扁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
谢世安:“你现在追上了又能如何,打一架?泄个愤?对局势毫无助益。”
“他那样说你,”谢霁枪尖愤愤地指着拓跋力卢离去的方向,“如果是担心北蛮......”
谢世安捏了捏眉心,“北蛮来使要与我朝商量互市之事在各国之间都不是秘密,若他们的世子无缘无故死在安京城,你让南朝周边各国该如何想,原本想要握手言谈的小国再也不敢相信我朝的诚意,原本虎视眈眈的西戎、南疆、东夷说不定也会借用为北蛮复仇的借口联合兴兵。”
“拓跋力卢有恃无恐,所以才敢如此放肆,你理他不就正好称了他的心意吗?”谢世安顿了顿,“而且他说的也没错,都是事实,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是......”谢霁语塞,他感觉有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不想爆/炸,只觉得憋屈得很。
谢世安瞧见谢霁的模样哭笑不得,他敲了敲桌子,“你这是要把自己气死的节奏吗,实在不行我陪你打一架算了。”
谢霁与谢世安许久未见,确实有点心痒,想和谢世安比试一下,但他知道谢世安此时兴致并不高,只不过不想看见他憋着气罢了。
“不用了,”谢霁将龙骨枪立在一旁,将气默默咽了回去,小声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谢世安笑了起来,“其实刚刚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拓跋力卢会选择今日过来?”
谢霁:“疯子的行为需要有理由吗,说不定一时兴起,突然觉得‘啊,今日好无聊啊’然后就来了。”
谢世安闻言啼笑皆非,“你说得没错,但是就算是一时兴起也应该要有一个催化剂,他为何会突然提起北疆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谢霁若有所思地“思”了半天,依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之处,疯子的行为真的需要解释吗?直接开打不就好了。
谢世安没有注意到谢霁的反应,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三皇子可能要行动了。”
翌日清晨,苏文卿感受到谢世安起床的动静,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和谢世安道了一句早,然后又接着睡过去了。
原来是没有这项程序的,不过自从在宫里遇袭之后苏文卿就发现谢世安会等她睁眼醒过一次再走,起初她倒也没有什么感觉,觉得可能是上次的事情让谢世安有点紧张,直到翠蝶告诉她谢世安连续缺席了三次早朝。
三次早朝......听闻此事的她下巴都快要惊掉了下来,这要是君王,那就是奔着亡国去了啊。
为了避免红颜祸水乱世之兆的名声再次降临到她头上,她只好打碎自己的生物钟,强迫自己提前两个时辰清醒一次,道句早安让谢世安放心,然后再接着睡。
不过她这几日觉得早醒越来越吃力,就像是吃了蒙汗药一样,每日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但是还是难以抑制的容易发困。
头晕、恶心、发困,根据她多年看剧经验,总感觉这是怀孕的征兆。
然后她就在太医来给她诊脉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结果太医战战兢兢地安慰了她半天,什么成婚没有多久不要着急,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谢大人并无妾室通房......
她其实只是想质疑一下太医的医术,而且为什么最后一句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世安瞧见苏文卿半窝在被窝里,睡颜安静恬淡,嘴角还自然而然地挂上了一点笑意,他眼神温柔了下来,轻轻帮她将被子掖好,亲了亲她的额头,才换上朝服出门。
苏文卿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她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没什么神色地望着床边已经倒了香灰的香炉看了会儿,揉了揉脸,然后扬声叫道:“翠蝶,帮我梳妆。”
今日是鹧鸪先生新书上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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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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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苏文卿手指微微蜷起, 她突然有点明白谢世安当日为何会在孔明灯上画下北疆大漠的城镇繁景,因为没能救下,所以想要弥补。
“二公子、少夫人,”门外小厮的出现打破了谈话的气氛, “五皇子来了。”
谢霁点点头:“没事, 关门赶走就行。”
苏文卿:“???”
谢霁见状和苏文卿尴尬地解释道:“我哥吩咐的, 和我没关系!”
苏文卿:“你哥和五皇子这又是在谋划些什么?”
谢霁抬头望着屋檐:“就...政见不合, 闹翻了。”
“......”苏文卿,“你听听这话, 你自己相信吗?”
“......”谢霁嘟囔道, “我是不信,但是无奈我看见朝中文武百官都挺乐意相信的。”
苏文卿:“......我估计对于他们来说你哥能与五皇子从小交好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吧。”毕竟在众人眼中一个是连中三元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一个是不学无术流连花巷的纨绔子弟。
“......”谢霁觉得他大嫂说得十分有道理,他沉默了一会儿,看见苏文卿递过来的目光,“其实就是安京城城防的兵权了, ”谢霁解释道,“三皇子虎视眈眈,我哥想给自己留一条后手。”
苏文卿不解,“你哥和五皇子交好也不是秘密, 他们这样三皇子能信吗?今上能信吗?”
谢霁其实也不是很懂,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直接复述他哥的原话:“我哥说三皇子信不信无所谓, 今上信不信也无所谓, 只要大部分的文武百官相信就行, 今上不会愿意城防权落在三皇子手中, 今上只是需要一个能够堵住悠悠众口的借口罢了。”
听得半懂不懂的苏文卿和照葫芦画瓢说完的谢霁互相对看了一眼, 然后双双放弃。
“反正就是你哥有对策了。”
“应该是。”
“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哥没说。”
“......好的,没有就散了吧。”苏文卿不明白为什么身为“虾米”的自己需要去琢磨云端“龙王”们的斗法。
谢霁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对了大嫂,你刚刚叫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苏文卿顿了顿,想起来了,“是,那什么,你下午有事吗?我想去一趟西街书斋买点书。”
“西街书斋?”谢霁像是有难题被迎刃而解,“那太好了,我这就去和大伯母说,正好送你们一起过去。”
苏文卿望着谢霁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愣了很久,什么意思?大伯母?大伯母不就是谢母吗?所以谢母也要去?!
“靠!”苏文卿追了出去,“你给我回来!”她就是脸皮再厚也也不好意思当着谢母的面买小黄书啊!!
-
日渐西斜,秋日的阳光慵懒地洒在谢府的楠木大门前,苏文卿和谢母依然还在屋内磨磨唧唧地梳妆。
谢霁撑着脑袋驾着腿,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前,经过这一个下午的事情,他对他哥的佩服之情更上了一层楼。
不就是去一个书斋吗,他家嫂子和他家大伯母来来回回变了四五次卦,这个不去那个就决定去了,那个不去这个又想去了,他原来也没发现他家嫂子和他家大伯母之间还存在婆媳问题,大家昨儿不是还开开心心玩了那个什么“斗地主”吗,女人真是太难懂了,他哥真是太厉害了。
还有不就是出门去个书斋吗,为什么都快半个时辰了,他家嫂子和他家大伯母还没好啊。
“啧,”谢霁招来小厮吩咐道,“你再帮我去问问,还没好吗?”
屋内,为了拖时间换了三次衣服的苏文卿在谢霁派人来催第六遍的时候终于想出了应对之法。
首先,谢母大家闺秀端庄贤淑,八成是没有听过鹧鸪先生之名。
其次,只要她能在那个嘴快的书斋老板开口前拦截话头,并顺利地将话题带向其他书画,那么她就能将看小黄书被谢母发现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里。
“少夫人,二公子派人来问您还需要多久?”
苏文卿对着镜子狠狠地磨了磨牙,若问她现在最想弄死谁,这个人毫无疑问是谢霁无疑,什么叫兵贵神速,她相信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谢霁更“速”的人了。
一个半时辰前,快将门挠秃了的苏文卿总算等到谢霁回来,她为避免谢霁跑得太快,急忙直述心意:“我刚刚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急需要买的书,而且还有点发困,我就不去了,想再睡一会儿。”
谢霁点点头,“行,那我去和大伯母说一声,她本来还说她不去了,想托你帮她带几本书。”
“我......”苏文卿还没来得及来口,又不见谢霁人影。
五分钟后,谢霁再次回来,苏文卿讪讪地琢磨了很久,最后实在没忍住心痒,“我刚刚又想了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困了,索性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今日也无事,不如你还是送我去一趟吧。”
“行啊,”谢霁一口答应道,“正好大伯母刚刚也说她也突然又想去了。”
“我......”苏文卿望着空无一人、飘着落叶的院子,久久不能平静。
......
-
谢府大门处,走得比蜗牛还慢地苏文卿总算遇见了同样姗姗来迟的谢母,俩个人相视一笑,艰难地挂起笑脸寒暄。
苏文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中有鬼的原因,她总觉得这是她嫁入谢府以来与谢母相处得难以言喻的一次,就连空气之间都弥漫着满满的尴尬气息。
谢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从车内取出踏脚凳在马车前放好,远远地招呼着还在门内的磨叽的谢母和苏文卿,“走吧走吧,再晚太阳就要下山了。”
苏文卿:“......”
谢母:“......”
什么叫赶鸭子上架,苏文卿这下子总算知道了,唯一庆幸的就是谢母出门也不喜欢铺张,并没有用挂着谢府牌子的马车,否则这脸就真的丢到大街上去了。
马车内,苏文卿和谢母相对而坐,狭窄的空间内只有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不断响起,“轱辘轱辘......”每滚动一圈,苏文卿觉得车厢的内气氛就尴尬了一点。
为了避免尴尬致死,苏文卿绞尽脑子地寻找话题。
苏文卿:“您......”
谢母:“你......”
苏文卿、谢母:“......”
苏文卿乖巧地笑道:“您先说。”
谢母笑容淡雅:“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想去买什么书啊。”
“......”苏文卿语塞,这个尬聊的话题就是她刚刚绞尽脑子想出来的,她本想问完后再从谢母的回答中挑几个给自己用,结果哪晓得她会被先提问。
苏文卿觉得自己强撑起来的笑脸摇摇欲坠,最主要的是西街书斋她去过很多次,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外间那些正经图书都有什么啊。
谢母迟迟没有等到苏文卿的回答,她将自己的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了想,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便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太紧张了,所以语气不好,吓着苏文卿了?
谢母艰难地闭了闭眼,这没办法不紧张啊,自家老头面前无所谓,儿子面前也无所谓,但是毕竟是儿媳妇,她还是想保留一点形象......
不过自家的这个儿媳妇并不是嗜书之人,所以...应该...八成...说不定没有听过鹧鸪先生这个名号?
鹧鸪这个名号若不深究听起来倒也是十分正经,即使她没能拦下书斋掌柜的快嘴,苏文卿听见了,应该也不会多想吧。
谢母抱着侥幸的心情睁眼,结果正巧对上苏文卿飘忽不定的眼神,俩人互相挂起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谢母换了一种问法,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听小霁说你想去买书,不知道你想找哪种类型的书呢。”
苏文卿:“其实也没有什么一定想要买的,就是最近事情少,随便去逛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书。”
谢母点点头:“西街书斋不小,里面各类书都有,掌柜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多看看,总能找到的。”
苏文卿笑了笑,终于将话题带回到最初的剧本,“母亲您呢?是想找什么类型的书?”
谢母顺利地接上话题:“我听闻临安老先生新编了西凉旧史,这次去就是想借来看看。”
话题在“各怀鬼胎”的俩个人的共同努力下进行得异常顺利,二人相谈甚欢,甚至一度忘记自己正在面临的窘况。
马车缓缓而行,没过多久便到了西街,苏文卿和谢母携手走进书斋。
书斋掌柜是一个不足五尺的小老头,大腹便便,有一双一笑一起就找不到的眯眯眼,他看见苏文卿和谢母进来,急忙从摆书的凳子上跳下来。
想要占据发言权引导话题走向的苏文卿和谢母异口同声地开口道:“我......”
俩人面面相觑,一人抱着“尊老”,一人怀着“爱幼”,都想谦让。
嘴快的书斋掌柜最不能忍受的便是空气突然安静,他笑着眯眯眼,兴奋地道:“鹧鸪先生,我总算等到你过来了,我还以为你的新书又出意外,不能按时交付了呢!”
鹧?鸪?先?生?......苏文卿脖子一顿一卡地将脸转向谢母,不明所以又带着一点点难以置信,就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嘴快的书斋先生继续道:“这位文小姐最喜欢的就是您的书了,得知您的新书落水需要重写后她可伤心难过了半个月呢!”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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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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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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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谢府正院里, 苏文卿绕着那块刻有“祝谢大人名垂青史,万古留名”的岫岩景观石转了一圈,最后放弃思考, 将谢霁招了过来,“我还是没有看出来, 这块石头有什么玄机?”
谢霁不情不愿地瞥了一眼庭院内摆放着的大石头,隐去脸上磨牙切齿的表情, “没什么, 就是这份礼的品味太差, 我不喜欢。”
苏文卿瞄了一眼被谢霁陷下去一块的刀鞘, 不怎么相信, “你就算了,心情起伏不定是常事,怎么你哥看见这块景观石心情也不怎么好?”
谢霁刚想吐槽苏文卿前半句话, 结果听完后半句话后愣住了, “我哥心情不好?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不是笑着走过来的吗?”
面对谢霁的震惊三连, 苏文卿表示沉默,她想了想,反问道:“你哥对我们有不笑的时候吗?”
谢霁:“......”
“也就是一瞬间吧,我觉得他情绪波动挺大的, ”苏文卿望着景观石根处如同从绝境中伸出来想要求救的血手印道,“我开始以为是这景观石下面的红漆血手印, 隐射‘一将功成万骨枯’之类的, 但是我想了想, 又觉得你哥不像是会在乎这种故意挑衅的人。”
谢霁沉默了一会儿, 才情绪很低地讲道:“当年蛮军败退, 拓跋力卢从归阑城撤走, 走之前用百姓的头颅在进城的主城道上摆下的就是石头上刻着的这几个字,那些人都是被拓跋力卢逼到蛮军阵前哭着求过我哥开城门救他们的百姓,他们的头颅就摆在道路中间,睁着眼,带着恐惧与恨意,就像是死不瞑目似地看着我们,质问我们为何不救。”
“我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承受下来的,他那时满打满算也才刚过十八,两军在白渡城下对峙的那一个月里,拓跋力卢用了各种方法,他先是每天押着千名百姓来城下,砍下首级再如同玩游戏般让狼军比赛抛入城内,玩了几天腻了之后又开始押着成批百姓来城下哭求,他们不求别人,就跪在城下指名道姓地哀求我哥,那时候我哥在城中承担着很大的非议,特别是在他下令处置想私开城门的参将之后,很多人都说他草菅人命贪生怕死,还有不少人军士当面辱骂。”
“再后来归阑城的百姓就像是疯了一样,也不用拓跋力卢逼迫,就站在蛮军面前对我哥咒骂诅咒,骂着骂着,也不管箭雨,就发疯似地冲来,然后瞪眼撞死在城门上。”
谢霁叹了一口气,“我哥当时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对他影响应该挺大的,特别是北疆胜利后他带兵进入归阑城,士兵在城中搜出几个躲在地窖中的孩童,他当时应该挺高兴,我看见他从马上下来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苏文卿心颤了一下。
谢霁继续道:“然后那几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就拿出藏在怀中的匕首不管不顾地往我哥心口刺去,他们的举动明显不是被逼的,就是真心的在恨我哥。”
“北疆之后我哥就有点变了,虽然待人接物还是原来那样,但我总觉得和原来有点不同,就像他刚入朝为官的时候虽然表面推杯换盏笑脸迎人,但私下有时也会厌烦,也会和我偷偷吐槽说这些老狐狸心眼和筛子一样多,但是北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了,特别是在北疆大捷,举国同庆之后......”
-
厨房内,苏文卿一边搅动着锅里的银耳莲子羹一边回想适才谢霁说的话。
翠蝶望着苏文卿的脸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怎么好端端地亲自做起银耳莲子羹了?”
苏文卿将锅中的羹盛入碗中:“哦,我听说银耳莲子羹明目。”
翠蝶默了默,总觉得自家小姐答非所问。
苏文卿垂眸没什么神色地将碗放入托盘中,翠蝶见状急忙替她端了起来,“我来我来。”
谢世安书房外,苏文卿没有表情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深吸一口气,挂起大大的笑容,敲了敲门。
“进,”谢世安含笑的声音很快从书房内响起,他看见苏文卿推门进来后笑道,“怎么来找我还需要犹豫?”
苏文卿开玩笑道:“这不是怕打扰谢大人日理万机吗?”
谢世安闻言乐了,他眼眸含笑,望着苏文卿笑道:“无妨,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
“......”苏文卿突然发现这个家伙的段位在她不知不觉之中都快要与她并驾齐驱了,她默了默,实在没想出技高一筹的话,只好转移话题,她指着桌上的地图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谢世安难得棋高一着,心情不错,“北疆兵防图。”
苏文卿随便看了看,也没太看懂,她让翠蝶将银耳莲子羹在桌上放下,“为什么玉关的守军比旁边少这么多?”
“玉关占据天险,易守难攻,蛮军绕道玉关需要穿过大漠,他们很少会考虑这条道。”
谢世安看见桌上的银耳莲子羹故意问道,“又是厨房剩下的?”
苏文卿看见翠蝶关门出去后从谢世安身后勾了勾他的下巴,趴在他的肩膀上笑道:“我亲手做的,来之不易,机会难得,来,尝尝。”
谢世安一只手拉着苏文卿的手,一只手碰了碰碗,“银耳莲子羹要凉的好吃,我不喜欢热的。”
苏文卿狠狠地捏了捏他的下巴,“得寸进尺吗,你怎么不去开染坊。”
谢世安低声笑了一声,“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说不定就没这个店了,我自然要好好把握。”
苏文卿认命地端起碗,拿勺子慢慢帮他吹凉。
谢世安让苏文卿坐在自己怀中,他看见苏文卿搅着羹汤满脸都是‘我就只惯你这一次’的不情不愿笑了起来,他下巴抵着苏文卿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我送我母亲离开,却让你留下陪我,你会怪我吗?”
苏文卿想了想,认真地问道:“我走的了吗?”
谢世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问道:“你还记得你提醒过我要注意三皇子吗?”
苏文卿不占功劳,“我大姐姐提醒的。”
谢世安笑了一声,摸了摸苏文卿的头发,“我当时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拓跋力卢。”
“三皇子是一个喜欢将所有人和事都尽数掌握在手心中的人,他并不喜欢失控,但是拓跋力卢本身就意味着不能掌握,三皇子若是想吸引文武百官的注意力方便自己暗中行事,可以选择的人有很多,不一定要拓跋力卢。”
苏文卿想了想:“是因为他了解你对拓跋力卢的忌惮,只有这个人是拓跋力卢,才能将你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
谢世安点了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身上的问题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苏文卿不解,“为什么是你?”
谢世安:“因为我手中有一半禁军和安京城的城防之权。”
苏文卿沉默了。
谢世安:“若按照沁娘的事情来看,这个局应该从我娶你的那一天就开始布下了,包括大皇子,包括你从沁娘眼中看到的狼眼,一步一步,将我的目光引到拓跋力卢身上,其实若没有你和你姐的那句提醒,我确实没有那么快能够注意到。”
苏文卿:“那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巫术?巫毒?催眠?不会真的是那什么狼神吧?”
“抱歉,”谢世安抵着苏文卿的肩膀。
苏文卿叹了一口气,“你其实说这么多就是想说这最后一句对吗,你觉得我是受你连累,若非因为你,他们也不会对我下手,我也不用受这些折磨。”
谢世安没有说话。
苏文卿勾起谢世安的下巴,“你这个道歉也太没有诚意了,后面不应该加一句早知道娶我会让我受苦,当初就应该帮我寻一个安稳的人家吗?”
谢世安目光有一点沉,他抬头望着苏文卿,良久,“你想听真话吗?”
苏文卿挑眉。
谢世安笑道:“即使我知道会有如今的局面,我还是会娶你。”
苏文卿丝毫不忌惮:“那我要是熬不过去,死了呢?”
谢世安笑容不变:“那也只能死在我怀里。”
苏文卿连“啧”了三声,“谢大公子啊,听听你这话,不觉得很像是拓跋力卢才能说出来的话吗。”
谢世安丝毫不在意,“他一直说我挺像他的,只是比他装的更像是个人罢了。”
“???”苏文卿一脸惊悚,被噎了半天后才讪讪道,“人一旦自黑起来真是能够让他人黑无可黑。”
谢世安抱着苏文卿笑了一会儿,“如果你知道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你还会选择嫁给我吗?”
苏文卿:“你想听真话吗?”
谢世安挑眉。
苏文卿笑道,“我当初就没想过要嫁你,我一直以为你那什么,喜欢五皇子,我还抱着想要帮你隐瞒龙阳之好的心态嫁过来的,”苏文卿故意叹了一口气,哀怨道,“谁知道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
“...............”
谢世安想起往日种种,一时之间惊讶、不解、迷茫、难以置信等等情绪从眼中一一划过,他到底为什么会认为苏文卿自小爱慕他?哦,对,是因为春宴那日他听见了苏家姐妹在湖边的闲聊......所以他根本就是苏文卿用来表达不想嫁给三皇子的借口?因为苏文卿觉得他喜欢的人是五皇子?然后他就一路自作多情到现在?
苏文卿看见谢世安脸色变幻莫测,咽了咽口水,不留痕迹地想要起身。
谢世安扣住苏文卿,“既然如此新婚当夜你为何不说?”
苏文卿咳了一声,“那什么,你还想听真话吗?”
谢世安眯着眼。
苏文卿摸了摸谢世安的脸,故意感慨道:“毕竟你长得这么帅,我也不吃亏,若是换个人有你这么帅我应该也不会拒绝。”
“..............”
“啧,当然,如果技术好一点就更好了。”
谢世安磨了磨牙,“苏,文,卿。”
苏文卿拉住谢世安扯她裙带的手向后躲道:“喂喂喂,书房!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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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耍嘴皮子的结果就是被迫解锁了一项新姿势, 至于那碗银耳莲子羹,也被谢世安半哄半骗地让她拿勺给他喂了下去,但是由于从未伺候过人, 其中一半都孝敬给了领口和袖子,不过反正下一步都是去浴房,也无所谓了。
谢家人于公无愧于天下, 于私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他们选址建府的时候专门向皇帝求了这一处带温泉泉眼的宅院,引了几处浴池。
从书房到浴池, 苏文卿一开始是抱着想让谢世安尽兴的心态,到最后, 唉,不提也罢,反正她是被折腾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苏文卿靠在谢世安怀中,三魂睡了两魂,任由二人的头发在袅袅水雾下纠缠在一起。
谢世安想起适才没有被苏文卿回答的问题,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思, 就是想听听苏文卿的答案, 他捏了捏苏文卿的脸, 强行把半睡半醒的苏文卿给弄醒了。
苏文卿眼中带着水汽,眼角有一点泛红,带着一点惺忪,毫无气势地剜了谢世安一眼。
谢世安笑了起来, 将她从水中往上捞了捞,“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苏文卿揉了揉眼睛, 清醒了一些:“什么问题?”
谢世安:“我让你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陪我, 你会怪我吗?”
苏文卿半开玩笑道:“嫁给你就已经够危险了, 不过是危险多少的问题罢了,有区别吗?”
谢世安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非常不满意,他没有就这么让苏文卿糊弄过去。
苏文卿挑眉看着谢世安,发现这人是真的不能宠,一宠就容易得寸进尺,无论男女,无论古今。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逐渐清明的眼神,立马将眼眸垂下几分,故意带上一点落寞,不多不少,刚好能触人心弦。
苏文卿磨了磨牙,她知道谢世安是故意为之,但是能怎么办呢,谁让他也是真的受了委屈。
苏文卿叹了一口气,“你想听真话假话?”
谢世安:“我都想听。”
“假话就是怎么会呢,”苏文卿一脸娇羞,“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当然要共同面对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君若是出事要奴家一个弱女子在这个乱世之中怎么活下去啊。”
“......”谢世安默了默,“那还是听真话吧。”
苏文卿靠在谢世安肩上笑了半天,良久后才慢慢道,“真话就是我也不知道。”
“这个的局势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力,若我贸然离京,需要承担的风险可能比留在这里更大,但是若是从一开始就能选择,我觉得按照理智来分析,我可能会希望离开。”
谢世安望着苏文卿的眼睛没有说话。
苏文卿笑了笑,“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听到你说我没法走的那一刻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我向来趋利避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会松了一口气。”
苏文卿话音一转,弯眼笑道,“我可是把我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了,”苏文卿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别让我赌输了。”
苏文卿的话从头到尾都没有多少深情,可是就是让谢世安一直悬在钢丝上的心落在了地上,他望着苏文卿眼中的星光,小心翼翼得将其珍藏在心中开出一朵最柔软的花。
苏文卿静静地倚在谢世安的怀中,五指捞捞放放地把玩散落在水中的长发,袅袅水雾弥漫在四周,一时之间仿佛给人一种地老天荒的错觉。
“归阑城的事情被有心人恶意散播在安京城,这件事情你知道吗?”苏文卿开口打破惬意静谧的气氛,“京兆府尹的兆大人说大街小巷已经传开,而且很有可能会控制不住。”
谢世安摩挲着苏文卿的腕骨,不怎么走心地“嗯”了一声,“我知道,在安京城有这个实力和能力,应该是三皇子。”
苏文卿:“他想毁你名声?”
谢世安:“差不多吧,为了一战成名不惜害死一城百姓,毕竟这也是御史台可参之点。”
苏文卿回头望着谢世安的眼睛,一时竟然分不清他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不在意。
谢世安替苏文卿擦拭去残留在脸上的水痕,“当年拓跋力卢之所以会这么疯狂其实多半原因是想报复我,所以归根结底,归阑城的百姓也是因我而亡。”
苏文卿:“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在哪儿吗?”
谢世安:“?”
苏文卿:“不管是什么事儿,你都喜欢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对家人,对朋友,对天下,不是啊,我就想不明白了,您们这些心怀天下的伟人是不是觉得老天爷打个喷嚏都是因为自己没有伺候好?”
谢世安被苏文卿的比喻逗笑了一下,他知道她也是在说他方才和她道歉的事情,他摸了摸苏文卿的头,“为你我是心甘情愿的,能与你一起前行是我今生之幸,抱歉只是为了道德绑架,你不接受,我也会强留你在我身边。”
苏文卿:“......”为什么明明是一句很深情的情话硬是让他说出了一种想揍他的感觉。
“但是归阑城不是,”谢世安抱着苏文卿靠在玉雕的池壁上,他想起跪在白渡城下哭着哀求他救他们的百姓,想起咒骂后瞪眼撞死在城门上的愤民,想起整整齐齐摆在归阑城主街上死不瞑目的头颅,还有那些不满十岁孩童眼中的恨意,“很难说是悔还是愧,只是觉得是我欠了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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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安笑了笑,“或许是对年少无能的耿耿于怀吧,总觉得若是当年能够再细心一点,或者再多思多想一些,提前预防,也未必不能护得那一城百姓的性命。”
苏文卿将手覆盖在谢世安环在她腰间的手上,“你已经做到你能做到的最好了,我相信没有人能够比你做的更好。”
谢世安露出一点半苦半涩的笑容,“当年万军压境,北疆的精锐皆在西北与狼王对峙,要兵没兵要粮没粮,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即使有我父亲的光环,但是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时候,如何能够让众人立马信服,又如何能够让四周军民都听我调遣。”
苏文卿下意识地抓住了谢世安的手。
谢世安下巴抵在苏文卿的头顶,声音很淡却又很沉,“但是你知道吗,战后传入南朝大街小巷的捷报中,丝毫没有提及在我赶来之前死守城池一步不退最后以身殉城为后方留出增兵时间的宋弈将军,也没有提及因为我的冒失为救我而深陷伏击再也回不来的林老将军,更没有提及埋骨于大漠黄沙之间的赵氏一族三代忠烈和那些千千万万为国战死的英灵。”
“他们一笔带过了所有牺牲,只描述了最终战役的胜利,没有人关心为那一场胜利马革裹尸的将士,也没有人关心曾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他们一命的归阑城百姓......”
苏文卿下意识地想回头,但是谢世安抱着她没有松手,他额头抵在她的发间,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
“南朝需要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谢家需要一个能够撑起整个家族的后辈,今上需要向列国展示南朝并非后继无人,士兵需要一个运筹帷幄战无不胜的将军作为信仰,万民需要一个能救他们于水火的英雄当作支柱......”
“于是他们把你捧上了高高的神坛,将所有人的牺牲和哀荣都不由分说地加在你身上,逼着你跪伏在这万里江山之下,夙兴夜寐,鞠躬尽瘁,日日不敢有一丝懈怠。”
苏文卿望着白雾茫茫的池面,想起谢霁说谢世安也曾厌烦过尔虞我诈,也曾想过辞官游历浪迹。
只是众人的希翼和期待,还有那些流过的血和牺牲,逼着那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谢大公子不得不用顿刀一寸寸刮去自己的喜怒哀乐,将自己沉沦在宦海,不得出,也不能出。
谢世安笑了笑,“所以当我知道三皇子会用此事来攻击我的那一刻其实是感激他的,就感觉多年压在我肩膀上的重担终于要被卸下了,而那些不属于我的荣誉、被迫扣在我头上的虚名也终于能够还回去了。”
没有那些虚名和期望,往后他只需要考虑行事是否无愧于心,再也不用在做决定的时候辗转难眠,生怕会愧对那些牺牲和热血。
-
翌日清晨,苏文卿懒懒地靠在床头,她看见谢世安正站在镜子面前给他自己系朝服腰带,虽然能系,但也不如下人系得方便。
苏文卿抱着被子捂嘴打了一个哈欠,随口问道:“我原来看影视作品,古代像你们这种世家子弟出入都是丫鬟小厮成群,换个衣服至少四五个丫鬟伺候,怎么到你这里系个腰带还要自己动手?”
谢世安:“虽然不知道你看的是哪朝的史料,但四五个丫鬟伺候穿衣的一般都是还未娶亲的世家子弟。”
苏文卿没明白这个逻辑,“为什么是未婚?那娶亲的呢?”
谢世安含笑的眼中带着无辜和隐隐期待:“娶亲的一般都是由自家夫人伺候。”
“睡觉吧,”苏文卿笑容“温婉”,“梦里都会有的。”
谢世安没有说话,故意面向镜子继续“笨拙”地系起腰带,背影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委屈和可怜。
然而苏文卿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心或者母爱泛滥的人,她寥寥无几且十分难得的同情心早在昨晚一次又一次欢好时的要求中消失殆尽,此时腰酸腿痛的教训告诉她一个深刻的道理,男人是不能宠的,一宠就容易让其产生一种可以与太阳肩并肩的伟大错觉。
谢世安倒也没真想要苏文卿伺候,以他家夫人的性格,能特意起来陪他梳洗更衣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昨日我减少了龙脑迷迭香的用量,你晚上睡觉可有梦到什么?”
谢世安知道苏文卿的身体对这种香已经产生抗药性,而且香的用量也已经快超过身体负荷,他本来还对太医建议的增量和换药有所犹豫,结果昨夜坦白局,他家夫人很敏感地注意到这点,并且以自己的身体自己作主和太医太菜为由,拍案决定先减少用量,若是承受不来再考虑其他。
“梦到挺多的,”苏文卿扳着手指数到,“被狼追,被狼咬,黑暗中满是幽绿的狼眼......”
谢世安微微皱眉:“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又把你给杀了,”苏文卿“啧”了一声,“而且我还会射箭了,一箭穿心。”
“????”谢世安,“我为什么觉得你语气中还带着点跃跃欲试和兴奋?”
苏文卿莫名其妙:“你不是让我别太在意,就当作普通的梦吗?”
谢世安哑口无言,他记得宫宴那晚苏文卿做梦吓醒后一整晚都没能再睡着,这才多少天?心态就已经转变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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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让你别太在意,”谢世安心情有点复杂,“可是为什么我从你语气中听出了兴奋?”
苏文卿“啧”了一声,“因为这次我会用箭了啊,百步穿杨,还挺帅。”
“........”
所以她那一晚难过的并不是亲手杀了他,而是用杀他用的不是箭???!!
谢世安稳住摇摇欲坠的心态,“第一次你说你用的是剑,用剑就不帅吗?”
苏文卿“哦”了一声,解释道:“第一晚没经验,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手忙脚乱,有点慌,昨晚狼神出现的时候我就顺便问了它,我问他是不是杀了你我就能活下来,它说如果这是我的愿望那便‘是的’。”
谢世安:“........”
“所以呢?!”
苏文卿摊手:“所以我就不慌了啊。”
“......为什么?”
“因为沁娘最后不是死了吗,所以我之前一直很担心,若你死了我可能也会死,但是现在狼神说了啊,你死了我也能活下来,那我还有什么可慌的。”
谢世安:“.........”
苏文卿:“你说我这么想对吧?”
谢世安:“你现在别和我说话,我心态有点崩。”
苏文卿:“......”
“公子。”小厮的在门外轻声响起。
谢世安:“上什么朝!帮我去吏部请个病假,说我被气得心梗,起不来了!”
“不是,”小厮硬着头皮道,“苏家的人今早在京兆府前击响了鸣冤鼓,将您告上公堂了。”
“苏俞告我?”谢世安下意识回头看向坐在床上的苏文卿。
苏文卿闻言也是一头雾水,她急忙澄清关系,并且保持一脸懵逼。
小厮:“不是苏家,是苏家的家奴,苏大人一大早就过来了,此时正在前厅等您,想找您商量对策。”
谢世安走出内室,开门问道:“他们告我什么了?”
小厮一脸尴尬,“他们告您虐待妻室,动辄打骂,随意凌/辱,还,还......”
谢世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什么?”
小厮将头低得很低,“还在床笫之间有各种的癖好,常常叫人生不如死......”
谢世安:“.........”
※※※※※※※※※※※※※※※※※※※※
原事件指路第四十四章。
另外明天回家,不一定能赶上晚上九点,小可爱们明天就不要等啦,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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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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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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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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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谢世安微微颔首, 礼数周全地先行礼道:“三皇子。”
萧昀也在一旁笑吟吟地打招呼道:“三皇兄。”
萧延凤眼凛冽地在谢世安与萧昀之间扫了一眼,然后嘴角带上几丝嘲讽的笑容,“既然是做戏, 那也应该有始有终,五皇弟拿到城防之权才没几天,这么快便按耐不住光明正大来登门了?”
“做什么戏啊, ”萧昀笑容很无辜,“我就是来谴责他的,为了一点权与利, 竟然不惜将兵防图拱手与敌手,完全不顾及百姓的死活, 也丝毫不在乎苍生黎民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通敌卖国,实乃败类。”
萧延知道萧昀是在指桑骂槐,他面色不变, 只是扫了萧昀一眼,语气冰冷也没有一丝起伏,“有这个事情耍嘴皮子不如去干点正事, 父皇让你捉拿拓跋力卢, 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见你有任何进展, 五弟的办事效率也是挺令人堪忧的啊。”
萧昀笑容不变:“这个问题就要问问三皇兄了,安京城巴掌大点的地方,试问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能将拓跋力卢藏得毫无踪迹。”
“哦?”萧延道, “五皇弟此言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
萧昀:“拓跋力卢是三皇兄一力作保邀请来安京城商量两国互市的客人,在安京城中除了你, 他与别人并不相熟, 如今事发突然, 三皇兄觉得他会寻求谁的帮助?”
萧延冷冽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谢世安,“熟不熟光是看表面怎么够,就拿谢大人来举例吧,满朝文武皆以为谢大人与北蛮是死敌,谁能想得到最后泄露军情的人竟然会是谢大人。”
谢世安笑容不变:“若我所知无误,刑部如今只是立案还未定案,三皇子就这么将罪名直接扣在我头上,恐有不公之嫌啊。”
“谢大人说的是啊,案子不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萧延意有所指,“案子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呢,良禽择木而栖,看清形势,别为了一时的情义与骨气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萧昀看了看萧延又看了看谢世安,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丝毫没有赢得这俩人的注意,所有他是死了吗?这墙脚挖得还能再光明正大一点吗?!
谢世安没有理会萧昀,只是笑着问到萧延:“良木自然是所有禽鸟愿栖之所,只是并非所有禽鸟都能和平共处,若良木之上已有死敌,良禽又该何去何从?”
萧延:“禽鸟虽多,但只有良禽才能使木繁荣昌盛,禽能选木,木也能择禽,若得良禽来栖,假以时日,良木自当为良禽清除天敌。”
谢世安:“既然如此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想请教三皇子。”
萧延微微挑眉。
谢世安:“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若为一时困难,不得不请神兵下凡,敢问三皇子可有想过若神最后不愿走了又该如何?”
萧延:“神有神生活的方式,人有人待惯的场所,人喜欢的环境神待不惯,做了要做的事情,解决了该解决的问题,神自然也就想回去了。”
谢世安:“上古颛顼大帝为何会要绝地通天断开人与神之间的联系?那便是因为神的破坏力太大,非人力能抗,若神兵下凡所到之处皆生灵涂炭、寸草不生,那即使最终将神送回去,无辜惨死的人却也是回不来了。”
萧延:“任何事情都会有牺牲,这就像当年的北疆之战一样,你不也是为了一举消灭狼军主力重构北疆防线而放弃了归阑城的一城百姓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只能承诺不会令那些无辜牺牲的人枉死,假以时日,我定当以神兵的血祭奠亡者之灵。”
谢世安:“我并非是为了消灭狼军主力而放弃归阑城的百姓,只是因为我的无能才没能救下他们,所以直到如今我都愧疚难安。”
萧延听懂了谢世安不软不硬的拒绝,他狭长的凤眼微微凝起:“那就是谈不拢了?”
谢世安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
萧延左手微抬,黑压压的禁军齐齐转身,铁甲冰冷的声响振聋发聩,跟随着萧延的指示将谢府团团围住。
“谢大人涉嫌泄露军情,勾结蛮军,通敌叛国,今上有令,即日起幽禁谢府一干人等于谢府,等候审讯,无诏不得出。”
谢世安恭恭敬敬地接旨谢恩,起身时面色不变,客气地笑道:“三皇子公事繁忙,我就不留三皇子喝茶了。”
萧延深深地看了谢世安一眼,“当初是局势所迫,如今你我未必需要不死不休,只要你愿意择木,我的话一直有效。”
谢世安眼中含笑:“若我择木,是否能护得我夫人安康?”
萧延知道谢世安不会浪费一丝套话的机会,他面色不变,“我会尽力。”
谢世安听见萧延这个滴水不漏的回答后态度良好地点了点头,“三皇子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萧昀的笑容在送走萧延之后彻底消失,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谢世安,“我觉得我受到了冒犯!”
谢世安一边低头看圣旨一边敷衍地点了点头。
萧昀:“他当着我的面光明正大地挖我墙角,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和你的情谊呢?!”
“啧,让我想想啊,”谢世安微微挑眉,“是谁刚刚说若我不争就会是国之罪人遗臭万年?”
萧昀:“.........”这种记仇的人到底为什么还没有被人打死!
谢世安:“再让我想想啊,又是谁说要我看看若是我不争三皇子最后会不会看在我死状凄惨的份上放过我家夫人?”
萧昀:“......”
谢世安:“良禽择木而栖,我怎么觉得三皇子的话听起来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而且他给的条件丰沃,感觉比帮助你更有利可图啊。”
“不就是你夫人吗?”萧昀豪气万丈。
谢世安有些意外,“嗯?”
“咳,”萧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这我真没办法,我能想到的你都查过了,如今只能靠引蛇出洞和派人去北蛮寻访巫医这两条路,但是你也已经开始着手做了啊,实在不行你找出拓跋力卢的藏身之所,我帮你把他绑来让你拷问。”
谢世安:“......”这还真是毫无偏倚的分工呢!他来问就算了还要他来找,若是能找得到还用得着帮他绑吗?而且要是严刑拷打就能让拓跋力卢开口的话他早就去抓了好吗,,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啧,”萧昀不满道,“你也别给点颜色就真开染坊了,三皇兄若是真心实意地为你好就不会刻意当着我的面说这番话,他不过就是想用这番话来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引起我对你的猜忌。”
谢世安哼了哼。
“不过说实在的,”萧昀目光微沉,望着萧延马车离去的方向,玩笑之意减收,“若非父皇不喜,以三皇兄收买人心的能力在朝堂之上的威望,储君之位也不会有多少悬念。”
萧昀问道:“如果没有当初父皇逼你站在大皇兄这一边,大皇兄与三皇兄你会选择谁?”
谢世安摇头道:“若非局势所迫,我应该会两不相帮,不过比起三皇子,我倒是更希望未来储君是大皇子。”
萧昀看向谢世安。
谢世安想起适才萧延谈论对“请神与送神”问题的看法,他淡淡道:“无论是兴还是亡,苦的皆是百姓,若是一个君王连近处的哭声都听不到,那谈何能期待他可以听见遥远的哭声。”
-
三日之后,全力搜捕拓跋力卢的五皇子萧昀和京兆府尹“截获”了一封拓跋力卢写给三皇子萧延的回信,信上先是表达了对三皇子提供北疆兵防图的感谢,然后又告诉三皇子说北蛮军队已经按照事前商量好的集结完毕,最后询问三皇子起兵的具体时间。
京兆府尹与萧昀“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截获后立马将信直接呈交给了皇帝,经过翰林院与鸿胪寺的人判定,此信确实为拓跋力卢的亲笔信,一时之间朝野震惊,皇帝盛怒之下派禁军大统领亲自去三皇子府上拿人,然而因为消息提前走漏,禁军赶到之时三皇子早已人去楼空。
谢世安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惊讶,三皇子诬陷他泄露军情,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三皇子不可能将拓跋力卢交出来,一旦他将拓跋力卢交出来就是等于承认他将拓跋力卢藏起来这个事实,模仿的笔迹没法查证,当事人又不能出来作证,三皇子只有百口莫辩。
然而三皇子并非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信虽然是伪造但是其中内容却多数属实,三皇子知道他一旦被捕入狱再想翻案的可能性很小,三皇子一早就做好了起兵的准备,这封信不过是在逼他提前动手。
差别只是在于三皇子的起兵由主动变成被动,错失了先手,不能从安京城内发起兵变罢了。
苏文卿亦步亦趋地看着来查案的人在谢府翻箱倒柜,她小心翼翼地指着差役手中拿着的那个黄釉瓷,心疼道:“黄釉瓷团蝶纹碗,至少一百两,很贵的,磕了就不值钱了,能不能轻点放。”
差役看见苏文卿一脸心疼的模样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拿该放,他们奉命是要让谢府难堪,然而......差役看见苏文卿楚楚可怜的眼睛......
这个差事好难啊,他们真的砸不下去手啊!
第九十九章
“咳, ”半天都没看到自家夫人的人影的谢世安终于在书房逮住了苏文卿,他看了看差役手中的黄釉瓷笔洗, 又看了看苏文卿脸上的财迷似的心疼, 默默扶额。
谢世安将跟在差役身后的苏文卿拽到自己身边,客气有礼地对一屋的差役笑道:“各位皆是公办, 我本不便为难,只是同僚一场,这些又是我夫人的心爱之物, 能否请诸位兄弟给我一个薄面,手下留情?”
差役们看着手中的瓷器物件都快哭了,谁敢跟谢大公子称兄道弟啊, 他们配得上吗,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为什么他们能从这种委婉有礼的话中听出隐隐约约的威胁啊!
苏文卿费劲地从谢世安的魔爪中探出脑袋, “实在不行我让人去后厨拿点便宜的碗摆在这里, 你们砸那些,随便砸, 可以砸个够。”
“......”
谢世安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留了一个眼神给差役们自己体会后便将苏文卿连推带搂的带了出去。
苏文卿万分想不懂, “三皇子不都已经畏罪潜逃了吗, 为什么你身上的案子还没有结束?”
谢世安:“三皇子经营了这么些年,在朝廷上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 这些朝臣们精明得很, 他们知道三皇子虽然离京但是并没有大势已去, 西南一带是裴家的势力范围,而西北又有蛮军在虎视眈眈,谁胜谁败还未可说,所以现在很多人选择两边施恩,咬住我的案子不放在审案的时候又替我说几句好话,明着可以说是公平公正,暗着又可以将赌注压在两边。”
苏文卿:“若是这样你们岂不是会很吃亏,不仅要对付三皇子,还要随时提防自己这边有人通风报信?”
谢世安:“是啊,但是皇城是国之重都,从外攻内是反叛,从内攻外就能被说成是平乱,若是异地而处,三皇子也会选择先占国都。”
苏文卿依然不解:“裴家嫡子与庶子之争如今正是白热化的时候,就是他家那个庶子,对,好像叫裴昌宇的,他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吗,当时裴家派人刺杀大皇子的消息不就是他传给你的吗?”
谢世安笑容有一些冷,“是啊,所以跑的只有三皇子和裴家父子,他不仅留下来了,还是检举裴家父子私自离开了安京城的首告人啊。”
两日后,西南都督裴彦应三皇子“清君侧”的号召起兵,斩下西南刺史和督军的头颅,一夜连攻七城,直逼安京城而来。
而另一边,就像商量好了一样,北蛮狼军分西北两道呈钳形进军,一望无垠的苍穹之下,狼群站在高处长嚎,猎鹰呼啸盘旋,带着半狼面具的狼族勇士撕下不敌的假象,发起了激烈的猛攻。
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一封一封由斥候送进安京城,北疆前线的将士浴血奋战,从西南到安京城沿途城镇的太守们也在焦急地等待朝廷的命令,然而整整一日过去了,南朝朝廷还是没有针对这次兵变商量出任何有用的措施。
原因无他,三皇子留在朝堂上的“钉子”们正在据理力争是否该应叛军之言将媚上欺下残害归阑城一城百姓性命的谢世安交出去。
又两日,玉关失守,蛮军连攻三城,北疆防线被破。
南朝国君萧浩宕平生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不顾半朝权臣武将的反对,撤走围在谢府外面的禁军,下令将谢世安官复原职。
谢世安复职之后一改往常温和之态,他下令封锁四门,断绝安京城与外界的联系,不顾非议与文人的口诛笔伐,将所有试图反对他的人都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下狱。
在他这里没有法不责众,他丝毫不在乎抓了一半的文臣武将朝廷是否会不能正常运转,也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强硬措施是否会逼反那些在地方拥有兵权却还没有旗帜鲜明站出来支持三皇子的世家。
三皇子得势之时不少官员都或多或少曾与其有过往来,谢世安铁腕的手段一时之间令文武百官人人自危,而那些污蔑、故意抹黑的声音也在安京城百姓之中不胫而走。
议政殿前,萧昀先到一步却没有进去,他看到谢世安过来后不留痕迹地并肩走到他身旁,“短短三日,十七次刺杀加两次被人试图砸鸡蛋和菜叶,我很好奇一向受万民景仰的谢大人有何感受?”
谢世安微微挑眉:“试图砸鸡蛋和菜叶的人已经被捕入狱,而那些刺杀我的人也已经被就地正法,头颅就挂在菜市场中央,五皇子没去看看?”
萧昀玩笑的面容带上几分认真:“三皇兄起兵便是用你作为借口,你如此行事虽然有效,但是不管未来是胜是败,这些污名都会伴你终身。”
谢世安:“三皇子不止以我为借口,他要清的君侧还有你,逼良为娼、草菅人命、侵占私产,啧,你什么时候逼的良啊,瞒得这么严密,连我都不知情?”
“......”
萧昀想起这个事就忿忿难平,他那个三皇兄找的是什么鬼理由,他堂堂一个皇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性格也是人见人爱,他就算看上了谁需要逼吗?!
谢世安看见萧昀一言难尽的表情轻笑了一声。
萧昀也没有被谢世安带偏,“所以你故意将这些事情做得如此高调就是为了吸引世人的目光?”
即使此战他们能胜,谢世安在安京城做的这些事情也会被传出去,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谢世安身上,或议论或谩骂,不会再有多少人还会记得三皇子起兵之时泼在他身上的那些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等污名。
谢世安看着萧昀,眼中带着一点笑意:“比起一个徒有誉名的贤臣,我觉得黎民百姓会更想看到一个心系万代的明君。”
萧昀微微一愣。
谢世安拍了拍萧昀的肩膀,抬步往议政殿走去。
议政殿内,几个重臣看见谢世安和萧昀进来皆是神色各异,就连一向和蔼看着谢世安长大的南朝国君萧浩宕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不佳。
谢世安对众人的态度视而不见,他恭恭敬敬地行完礼后问道:“不知道皇上急召微臣所为何事?”
萧浩宕看见谢世安依然恭敬有礼,神色稍微缓和了几分,他让内侍将桌上的奏报递给谢世安:“北疆战事紧张,朕派人去江东寻你父亲,但是无论是你父亲还是朕派去江东巡盐的钦差都不见行踪,你父亲可有联系你?”
谢世安摇了摇头,脸上故意露出几丝担忧:“回禀皇上,家父未曾联系过微臣。”
萧浩宕眉头微皱,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敛去神情宽慰道:“你父亲身手好,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只是若是联系不上你父亲,北疆那边该派何人领兵?”
“是啊,而且不只是北疆,西南裴彦已连下九城,若是让他们继续向北攻下太原,到时候西南军队与蛮军会师南下,中原驻军根本无力抵抗,你光封锁安京城有什么用,中原驻军一旦军败,安京城这点禁军根本抵挡不了。”
王修晏:“李大人此言差矣,若不封锁安京城,内外勾结,只会增加兵败的可能性。”
裴昌宇面容带忧:“可是安京城现有的禁军与城防军终究太少,若真遇危险空难自保啊。”
谢世安脸上带着点笑:“若依裴大人之意该当如何啊?”
裴昌宇急忙向谢世安颔首以示敬意,“我此言并非反对谢大人与王大人想将南边驻军北调的提议,只是援军赶来尚且需要一些时间,若期间事有生变,我只是担心安京城现有的兵力不足以保护皇上的安全。”
萧浩宕:“裴爱卿可有什么好的意见?”
裴昌宇恭恭敬敬道:“骁骑营军士八万,皆是世代深受皇恩的英烈后辈,忠心耿耿,披肝沥胆,只遵皇命,而且骁骑营就驻扎在北山,与安京城只有三日的路程,依微臣之见,不如先将骁骑营调来安京城,以防不测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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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脸]骁骑营事件指路八十五章...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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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一)
这一日, 安京城迎来了它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缠绵而又萧瑟,带着萧萧梧桐落叶, 将天地都染成了灰色。
因为战事的缘故, 安京城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 以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已变得冷冷清清, 只剩寥寥无几的小贩迫于生活依旧在街边支着摊位,街道上巡逻的士兵比百姓还多, 一队又一队, 森严而又整齐,铁甲与兵刃的声音冰冷又令人心惊,街道两旁不少还支着的木窗在一轮又一轮的巡逻中逐渐放下, 百姓闭门墐户,不敢探头。
在巡逻的城防军刚离开的小巷后不久, 一个穿着蓑衣的走贩敲响了角落上的一扇木门, 跟着米糕一起递进去的还有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门内的菜贩点点头, 无声地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交完铜钱后重新关上了门。
随后一张无形的网在安京城的禁军与城防军中逐渐扩散, 不少平日毫无交集的俩人在营中“偶然”相遇。
午后的安京城本就困倦,再加上又是阴雨天,各府看门的小厮也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眼皮,如同往常一样, 菜贩子在这个时辰敲响了谢府的偏门, 小厮们开门看见是日常给自家公子院子送菜的人, 便也没有多心。
菜贩子在厨房粗使的帮助下将菜搬进后院, 他将满是泥巴的手小心翼翼地在身上擦了擦,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憨厚又不好意思,似乎不管进来多少次,在这个高门大院中,依然还是局促。
“翠蝶姑娘前两日和我说想要一些茯苓做糕点,我一时忘记问了,她是想要白茯苓还是赤茯苓啊?”
“这个翠蝶姑娘也没和我们吩咐,你稍等儿,我去帮你把翠蝶姑娘叫过来。”
——
苏文卿午睡醒来绕着屋内看了一圈,惊奇地发现平日不管劝了多少遍都劝不走的翠蝶今日竟然没有在屋内伺候。
苏文卿可能天生有一种“牵着不走,离了又念”的毛病性格,她左等右等都不见翠蝶过来,虽然理智告诉她翠蝶终于听她劝说不守在床边这是好事,然而理智还是没有打过心中的瘙痒,苏文卿抱着探寻“是什么让翠蝶大彻大悟”的好奇心态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最终在后院的角落找到了一边发呆一边烧水的翠蝶。
翠蝶没有想到苏文卿会过来找她,她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小姐您怎么就醒了。”
苏文卿看见一言难尽地看着快被翠蝶烧干的紫砂壶,“我再不醒这壶可能就要被你烧漏了。”
翠蝶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顺着苏文卿的目光低头看去,然后急忙尴尬地将茶壶从小炉子上移开,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一时没注意,我...我再烧一壶。”
苏文卿压着翠蝶的手,对上翠蝶的目光,“没事吧,你怎么了?”
翠蝶眼神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勉强地提了提嘴角搪塞道:“最近安京城的形势越来越严峻,我听不少人议论,说安京城这点兵力抵抗不了裴家与蛮军,城破是迟早的事情。”
苏文卿笑着安慰道:“你要相信你家公子,他既然放心把我们留在这里,那便是做好了不会让我们出事的万全准备。”
翠蝶看着苏文卿的眼神有点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她嘴唇张阖了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低下头,扯着嘴苦笑了一下,似是在喃喃自语,“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小姐您从小爱慕的人竟然是谢公子。”
苏文卿没有听清:“什么?”
翠蝶笑了笑:“没事,小姐您快进去吧,起风了,当心着凉,我烧好水就替您收拾晚上去别庄的东西。”
苏文卿搂着翠蝶,在她耳边贼兮兮地低声道:“不用忙活了,收拾的那些已经够了,偷偷去西街尾巷那边暂避是做给三皇子留在城中人手的障眼法,你家公子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三皇子的人肯定想不到我还会待在谢府。”
翠蝶拿壶的手微微一顿,她强压手中的颤抖,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二公子最近一直在西街那边的宅子里布防,而且您不是说谢府树大招风不太安全,西街尾巷那边是谢家的私产,没有过明目,知道的人少吗?”
苏文卿笑了笑,刮了刮翠蝶的鼻子,“那些都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为的就是让三皇子相信我今晚会去那边。”
——
秋雨依然淅淅蒙蒙地下着,从安京城到北山骁骑营,没有一个局中人能够安稳高枕。
萧延看见坐在自己帐中好整以暇地擦着刀的拓跋力卢,“谢世安和谢霁联手,你确定你能走的了?”
拓跋力卢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向萧延:“你这是希望我能走,还是希望我走不了呢?”
萧延:“这取决与你若死了你手下的狼军是否还会替你继续你我之间的盟约。”
“当然......”拓跋力卢故意拖着音,“不......”
萧延冷哼了一声,“既然不会那我自然是希望你能走。”
拓跋力卢打量着萧延,突然笑道:“同样是你们南朝人的虚伪,在谢世安身上就很有意思,在你身上为什么就如此令人厌恶呢?”
萧延瞥见拓跋力卢放在一旁保存完好的信纸,嗤笑了一声,没和他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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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力卢似乎心情很好,他没有不悦萧延的态度,甚至还破天荒地开口道,“放心吧,我来安京城之前就已经吩咐好了,如果我有事,狼军将不顾一切向安京城进军,”拓跋力卢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只不过承诺你的只杀只抢不屠城这点可能就不能保证了。”
萧延:“若你屠城接下来的仗就会很难打,所有人都知道城破就意味着死亡,你这样只会激起剩下未攻之城的奋起反抗,我说过,只要大事一成,哪怕是你想屠安京城我都不会阻拦。”
拓跋力卢带着刀疤的嘴划过一丝刻意的笑:“如此你便好好布置好人手助我逃脱吧,我若死了,没有人给我陪葬,地府之路该多寂寥啊。”
——
黑夜如往常一样降临,只是秋雨萧瑟,连月光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然而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官道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漆黑,从北山小道并入官道的入口处开始,每隔二十米便有俩个谢府护卫在道路两旁提灯相候,暖黄色的烛光在黑夜中宛若两条迎客灯龙,而迎客的终点就是商道不远处的长亭。
长亭四角挂得依旧是昨日的手绘墨灯,烛火透过宣纸将整个长亭都笼罩在一圈暖黄色的光晕之下,谢世安从容不迫地坐在亭中,一手持勺缓缓煮酒,上好的寒潭香在酒壶中沸腾,酒香伴随咕噜咕噜的气泡飘散在夜空中。
随着桌边沙漏最后一粒细沙漏完,哒哒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撑着脑袋在一旁快瞌睡的谢霁终于将耷拉的眼皮重新支起,谢世安望着坐在马上的拓跋力卢笑道:“世子果然守时,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拓跋力卢下马将缰绳随手递给亭前的护卫,“既然答应你我会准时赴约,那自然一刻也不能多,一刻也不能少。”
谢世安抬手示意对面的石凳,“世子厚爱,请。”
拓跋力卢看了看正在煮酒的谢世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谢霁,莫名从这个场景中看出几分熟悉之感,当年大殿比武之后,他去谢府拜访谢世安,大多时候也是这样,拓跋力卢笑了笑,“事到如今,你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年在殿前留手?”
谢世安从滚烫的煮酒壶中盛起一勺热酒缓缓倒入对面的酒樽中,“无所谓后悔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我应该还是会选择留手。”
拓跋力卢难得有些意外,他在石凳上坐下,“为何?”
谢世安:“当日我留手并非是因为你或者你的处境,那时候北蛮与南朝联手抵御西戎,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让本就多有嫌隙的盟军再生龃龉。”
拓跋力卢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歪嘴笑了起来,友善的吊眼下是遮掩不去的阴鸷“也是,谢大人心系苍生黎民,输赢这点小事自然不会过心。”
谢世安拍开谢霁想要端樽盛酒的手,“世人皆有心系的人或物,所以行为举止都有迹所寻,只是世子所图所谋到底为何,这些年我倒是一直没有看明白。”
谢霁委屈地将被拍红的手收了回来,不情不愿地把酒樽放回到一旁的杯架上。
拓跋力卢冷眼瞧着谢世安与谢霁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格外刺眼,他压着腰间上的银刀,强忍下心中骤起的嗜杀之念,他拂过嘴上的刀疤,笑容执着又阴森,“所图所谋?我记得当日进安京城时候我就和谢大人说过了,想要看见你痛苦难安,崩溃发疯。”
谢霁莫名其妙地看着拓跋力卢,实在没有忍住脱口而出:“你有病吗,都说了当年的事情与我哥无关。”
拓跋力卢歪着头,笑容带着几丝孩童似的天真,“有病吗?可能是吧,我族的祭师也这么说,但是怎么办呢,人活一世就这么一点执念,若不能完成,来日弥留之际回首,岂不会不甘难平不能入轮回?”
谢世安笑容不变,端起酒樽品了品樽中的寒潭香,“这么说你让蛮军一路从北疆烧杀抢掠也是为了让我痛苦?”
“不只是你在乎的天下苍生,你所想、所念、所爱、所珍视的一切我都想毁去,”拓跋力卢笑了起来,嘴唇上的刀疤让这个笑容显得格外偏执,“你知道吗?当年你站在白渡城墙上,看着归阑城的百姓哭着跪求你开城门救他们,你脸上那种无能为力又痛苦的表情,我每每想起都觉得意犹未尽,多么想再见一次啊。”
谢世安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年让你选择的是身后千千万万的南朝百姓和身前归阑城的一城人命,如今让你选择的是你们南朝的江山社稷和你的夫人,”拓跋力卢笑容阴冷,“当年你选择了前者,我很好奇如今你会选择什么?”
拓跋力卢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响从安京城里谢府的方向传来,爆炸的火光直冲九霄,让不见月光的黑夜宛如白昼,大地的晃动一直延续到城外长亭,亭上的砖瓦簌簌落下,砸落了亭檐四角挂着墨画灯笼。
谢霁拿起身旁立着的龙骨枪向拓跋力卢刺来,一招一式不再留情,直取其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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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二)
官道与长亭随着烛火的骤灭瞬间被黑暗笼罩, 龙骨枪与银刀的撞击在漆黑的夜幕中不断乍现火光,两旁丛林深处传来人行而过异动,凄凉的鸟兽鸣叫声划破了阴沉的夜幕, 无数的箭雨从树林深处射出,似乎是想打乱谢府的困阵助拓跋力卢脱身。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谢府护卫并未如同意料之中那般固守防线以防拓跋力卢逃脱, 他们训练有素地散开,直面箭雨,目标竟然是隐藏在暗处三皇子派来助拓跋力卢逃脱的人手。
拓跋力卢猛然反应过来,他带着刀疤的嘴狠狠抿成一条直线,下颚死死地绷紧,他如狼的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然而更多的却是愤怒,“你!”
谢世安泰然自若地坐在亭中,丝毫不在意拓跋力卢恨不得食肉喝血的眼神, “只有无能的弱者才会让自己陷入不得不选择的困境,三年过去了, 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北疆的我, 可是世子殿下, ”谢世安带着一抹讽刺的笑,“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没有进步啊。”
拓跋力卢一刀比一刀狠, 一刀比一刀快,银刀在黑暗中留下段段残影, 他不顾谢霁丝毫没有间隙的攻势,银刀直劈谢世安而去,相对于失败与讽刺, 他更不能忍受的是这种轻视, “你大费周章布下此局, 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我?”
谢霁比拓跋力卢更快,他挡下击向谢世安的银刀,骨枪在他手中如同游走苍龙,伴随着寒星点点,连绵不绝,逼得拓跋力卢不得不退守。
“若只是为了除掉你,办法多的是,何需我如此大费周章,只是若我不做一场这样的戏,怎么能将萧延藏在安京城的人手尽数除去,特别是禁军与城防军,”谢世安笑了笑,“萧延在安京城待着这么多年,势力早已根植各处,官员还好,有无结党我心中早已有数,只是这些贩夫走卒,要查起来着实费事,但是若不除去难免会为未来战事留下隐患,难得有这种一劳永逸的办法,何乐而不为呢?”
拓跋力卢看见丛林深处已有不少死士来不及自尽就被谢府护卫拿下,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刀疤令这个笑容显得格外狰狞,又像是在证明又像是在自欺欺人,“若你对我不忌惮,为何一开始的时候会被三皇子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
“让我忌惮的从来都是你身后的狼军,没有狼军的你不过失去利爪的狼罢了,”谢世安笑容含嘲,不忘回应拓跋力卢适才讥讽他的话,“你知道吗?从你答应萧延的邀请来安京城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你今日失败的结局。”
“失败?”拓跋力卢笑音低沉而又阴森,无数幽绿的鬼火在丛林间燃起,幽幽荧光笼罩天地,白茫茫的雾从地底蔓延,宛若幽冥鬼府,幽绿的鬼火不断颤动,倏然化而为狼影袭向各处被护卫所擒之人,“现在说败是不是还为时尚早?”
谢世安和谢霁身形瞬动,冒着鬼火的幻象拦下隐藏在白雾之中对所擒之人的暗袭。
须臾之后,如狼群般声势浩大铺天盖地攻击而下的鬼火幻象消散在夜幕之中,谢世安甩干剑上的血迹,望着退去的白雾冷哼了一声,“雕虫小技。”
谢霁收起龙骨枪,蹲在地上用树枝戳了戳还未燃尽的鬼火苗,好奇地问道:“雕虫小技?哥你知道他们北蛮这种巫术是怎么弄出来的了啊?”
谢世安:“你嫂子说鬼火原理是磷化氢,白雾的原理是干冰。”
谢霁听得半懂不懂,“那狼影呢?还有为什么白雾还能跟随他退去?”
谢世安被噎了一下,他面色不变,依然是那副万事皆晓令人信服的模样,“应该是内力所控。”
谢霁对他哥的话深信不疑,他闻言努力用内力驱使落在地上鬼火苗变形,然而控了半天,鬼火除了左右飘动形态丝毫没有改变,“不行啊,要不哥你来试试?”
“......”谢世安并不想打自己的脸,他没好气地拍了谢霁的脑袋一巴掌,“试什么试,人都跑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玩。”
谢霁震惊地捂着脑袋,十分委屈,“不是哥你让放的吗,你不是说要跟着他,看看他沿路都联系了哪些人,正好可以将他与三皇子的势力一网打尽吗?”
谢世安再次被噎,他装腔作势地正色道:“那还不快去?再晚人都跑没影了。”
谢霁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计划明明就不是这样的,昨儿不是还说山高地广追踪不变,只要在必经之路的城中守株待兔再一路跟踪就可以了吗?
谢世安嘱咐道:“将人赶去忻州,我让我父亲在那里设了网。”
“知道了,”谢霁带着一行护卫翻身上马,“不用赶他也会过去,你不是说了吗,没有蛮军的他就像是失去利爪的狼,你都这样激他了,不管是为了证明给你看还是为了回来杀你,他都会拼死去与狼军会合的。”
“公子,”护卫待谢霁走后开口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谢世安冷眼扫了一眼丛林间打斗的痕迹与满地尸体,“抓了多少活口?”
护卫:“七个。”
谢世安:“能被抓的一般都心智不牢,三皇子不会舍得将所有养的暗卫都用来帮助拓跋力卢逃跑,这些人肯定有不少是骁骑营的人,问出来后交给今上。”
护卫:“打斗痕迹是否需要清理?”
谢世安:“不用,怕的就是三皇子不知道我晓得他在骁骑营。”
——
安京城西街谢家私宅,巨大的爆炸声将翠蝶从昏睡中震醒,她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会昏迷,急忙跑出院子往火光冲天的谢府方向看去,她看见熊熊燃烧的火焰伴着火星将整个安京城都照的透亮,滚滚浓烟伴着烈火腾空而起,铺天盖地,给本就乌云密布的夜空又添加了一层阴霾。
翠蝶双手紧紧地握着,本就没有多长的指甲已经完全扎进了手心中,鲜血顺着拳头一颗一颗地滴落,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丝毫没有报仇雪恨后想像中的激动与喜悦,为什么会爆炸?是小姐与三皇子的人手起了冲突吗?三皇子的人捉住小姐了吗?小姐她...还活着吗?
身后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苏文卿坐在檐下火光照不进的阴影中,身后是两个谢府的护卫,“我以为你会先关心自己为什么会昏迷,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翠蝶猛得回头,她一向毫无城府的眼睛微微瞪大,其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她喃喃自语,“小姐?您怎么......不可能,您不是在谢府吗?这不可能......”
苏文卿瞧见翠蝶的模样,向来没心没肺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难过,“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从书房,到我问你愿不愿意离开谢府,再到今天下午......”
“我一直以为你能看在与我的情分上收手,”苏文卿嘴角划过一丝半苦涩半自嘲的笑容,“也罢,自作多情是人类的共性,人总是喜欢将自己想的太重要。”
翠蝶明亮的大眼睛垂了下来,她别开眼,刻意避开苏文卿脸上的苦笑,“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文卿苦笑了一下:“我哪有这么厉害,我向来只能分得清别人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所以我才会难过,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维护和照顾是出自真心的。”
翠蝶下意识地张了张嘴,然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已经做出选择,再解释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
“是谢公子吗?”
苏文卿看见翠蝶不再带有任何情面的目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将所有关于翠蝶的感情从心底刨去,这种方法虽然难,但是却很有效,这是她从小到大能够健健康康茁壮成长的秘籍之一,从将她抛在奶奶家十年不闻不问的离异父母,再到玩了很多年某一天说散就散的小伙伴,挖去的时候虽然会有点痛,但总比创口留脓的好。
“你很小心也很谨慎,你知道骗我容易,骗谢世安不容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很少出现在谢世安面前,但凡我与谢世安相处的时候你都会主动避开,原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为我好,再加上你性格本来就腼腆,是以谁也没有多想,直到我两次出事,”
翠蝶猛地抬起头。
“当日我之所以会在王家后院遇到沁娘就是因为你和我说那条路阴凉不易中暑,还有宫宴的那次,我偷偷溜出去连谢府的护卫都没有惊动,为什么在前朝溜达的拓跋力卢能够来得这么快?”
翠蝶声音很低,“这也并不能够成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是啊,真正引起人怀疑的是这个计划本身,简直就像是专门为我而设的一样,计中计,局中局,选择沁娘是为了造成谢世安与大皇子之间的嫌隙,以我为最终目标是想拿捏住谢世安弱点。原主宿主,偶尔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若非我亲近之人,怎么会如此了解我的身体状况?”
“三皇子是因为听你说了我落水之后的那些反常举动才会萌生出制定这个局的想法的吧?”苏文卿眼中没有什么神色,“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为我耗费如此大的精力,据说你们为了逼真还真的让拓跋力卢在北蛮举行了一次万人献祭的祭祀活动?”
翠蝶:“可是您和公子最开始是信了的。”
“刚开始我是真信了,吓得我连续几晚都没睡好觉,特别是谢世安召遍了太医查遍了谢府都没有发现问题,不过谢世安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他那人装腔作势惯了,可能心里慌得一逼表面也会安慰我说没事。”
苏文卿顿了顿,想起那日在谢世安的书房里不小心翻到的那封类似死后安排的信,里面有一半纸都是在为她安排,事无不详,事无不细,口口声声要生同衾死同椁,死都要拉她相陪,结果背地里就为她做好了完全的打算,哪怕是她想要改嫁,他都安排好了会以谢家的权势护她一世无忧。
苏文卿嘴角划过一抹很淡的笑意,隐去心中的酸楚,沉默了好会儿后才继续道。
“真正出现转机的是我身体负荷不住龙脑迷迭香的药性,我让谢世安给我减轻用量的那一晚。”
“那一晚我的梦境可精彩了,被狼追、被狼咬、还有一箭杀了谢世安,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我看见你们口中的狼神了。”
“你们的狼神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化身为了人形.......”
翠蝶不解,噩梦千千万万,自古便有神能化人形的传说,这好像也并不奇怪。
“你知道它化的是谁吗?”苏文卿表情既无奈又无语,“休杰克曼,金刚狼,漫威旗下的超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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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三)
“好莱坞明星啊, ”苏文卿扶额,“若真的有狼神, 那这个狼神的审美还挺前卫的哈。”
翠蝶听的半懂不懂, “所以那日之后您的那些反应都是为了演给我看的?”
“差不多吧,谢世安想将计就计, 而我......”苏文卿嘴角划过一丝自嘲,“也想看看你会不会看在与我的情分上收手。”
翠蝶紧紧咬着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苏文卿:“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 礼尚往来,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提问了?”
翠蝶低头不语。
苏文卿:“是因为你的家人吗?”
翠蝶猛紧紧咬着唇。
苏文卿:“谢世安查到你家人三年前曾回北疆探亲,时间正好和北蛮南侵吻合。”
翠蝶垂下眼眸, 沙哑的声音中又带着潜意识里难以掩藏的温柔和痛苦,“归阑城有冬集, 里面经常会有一些价格实惠的皮货, 我告诉过他们说我在苏府什么都不缺, 然而他们还是去了归阑城......”
翠蝶咬破了唇,没有忍住的眼泪从眼眶中滚滚落下,“北蛮狼军都放了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不开城门?我弟弟才只有一岁...还在襁褓之中...为什么?为什么不救?”
苏文卿问之前已经猜到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解释:“拓跋力卢并非放人, 他的蛮军就跟在归阑城的百姓身后, 若是开城, 南朝守军根本挡不住北蛮的攻势。”
翠蝶盛满泪水的双眼通红, 其中满是悲愤, 她第一次在人前嘶吼,白净的脸庞满是泪痕,“死的不是你们的亲人,你们当然可以轻飘飘地说一句这是为了大局,凭什么为了你们口中所谓的大局就要牺牲我的家人?凭什么你们口中所谓的北疆防线要用我家人的性命去换?”
翠蝶:“城墙后的百姓是百姓,城墙外的民众就不是南朝的子民了吗?将士不就应该保护百姓吗?他们看见百姓在自己面前被屠杀为什么不去救?他们的职责不就是应该守护民众吗?就因为觉得打不过?就因为想要保留兵力?将士不能随便牺牲,百姓的性命就能随意放弃吗?将士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苏文卿:“但凡能救,我相信没有哪个守土将士愿意看见守护的人民在自己面前被杀,但是你要他们怎么救?拓跋力卢的性格你也知道,打开城门的结果十有□□就是他下令射杀在前头奔跑的百姓。”
“将士不怕牺牲,但是你不能要求他们白白牺牲,他们也有白发苍苍守在家中等待游子归乡的父母,他们也有出生后就没有见过几面只会对着衣物叫爹爹的稚儿。”
“白白牺牲?”翠蝶双眼通红,“拓跋力卢要杀的人是谢世安,谢大人不是心怀苍生为国为民吗?他为什么不拿自己的命去和拓跋力卢换归阑城百姓的性命?哪怕不能以一换多,以一换一又有何妨?谢世安既然选择牺牲归阑城,为什么他不选择牺牲他自己?不就是因为在你们这些贵人眼里你们的命比普通人的命金贵吗?”
“......”行吧,这个话题可能没法聊下去了。
苏文卿沉默了一会儿,“我很好奇,谢世安只是面对你家人被杀之时没有选择出手相救,可是杀你家人的却是拓跋力卢,你为什么恨谢世安而不恨拓跋力卢呢?”
“而且三皇子与拓跋力卢结盟,蛮军一路南下又会有多少无辜家庭支离破碎,你也深受过失去家人的痛苦,你就忍心看见千千万万的人家也同你一样在蛮军的铁骑下家破人亡?”
翠蝶笑了起来,笑容带着痛苦、不甘、悲愤和疯狂,“世间这么多人,为什么失去亲人家破人亡的人只有我?那些人在用我家人血肉性命筑成的城墙中高枕无忧地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不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吗?”
“那我呢?”苏文卿看着庭中的翠蝶道,“我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你为了避免直接下药被太医诊断出来,从我嫁入谢家起便开始一味接着一味药往我饮食里加,你可知道若发现得再晚上半个月,你下的那些药足以致我彻底疯癫。”
翠蝶闻言神情淡了下来,她垂下眼帘,默不作声,良久之后才用干涩的声音开口道:“小姐您从小就待我很好,从来没有委屈我做过任何事情,我曾经也在心底发过誓,若您有一天需要,哪怕为您而死我都心甘情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嫁入谢家?安京城这么多皇子高门,为什么您一定要选择谢家?”
苏文卿无言以对,“你恨的是谢世安,为什么不直接去对付他,反而要来伤害一直待你不错的我呢?若你拒绝,三皇子也未必会想到要将局设在我身上不是吗?”
翠蝶笑了起来,眼泪簌簌而下,她抬头望着坐在屋檐下被火光照亮了半边脸的苏文卿,“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若不让他谢大公子体会一下,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这种人的感受?”
苏文卿看见翠蝶一个人站在庭中神态疯狂,腾空而起的熊熊烈火都照不亮她身上浓浓的萧瑟与悲凉。
苏文卿不再看她,起身往院外走去,她对身后的护卫吩咐道,“洗脑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家公子吧,看住她,别让她出事了,我身上还有几味药太医没能查出来,”苏文卿笑了笑,半开玩笑道,“她手上还握着我的小命呢。”
————
谢世安出城之前就将谢府的事情交给了萧昀,他相信萧昀的手段,所以回城以后也没有管谢府的事情,直接骑马绕道打算去西街私宅找苏文卿,结果还没下马就被小厮告知苏文卿去了谢府。
谢世安一颗心被这个消息整得七上八下,他骑在马上一会儿担心萧昀那个不着调的可能没将火灭干净,一边又生怕火场混乱万一有漏网之鱼伤着了苏文卿,于是谢世安连马都没下又调转马头往谢府赶去。
谢府焦壁外,身着漆黑铁甲的禁军将已灭的火场围得水泄不通,谢府很大,炸/药主要布置在谢世安的院子里,是以周围居民并未受到影响,而且谢世安需要的只是爆炸的声势,所以埋的炸/药是他让人在苏文卿说的“一硝二磺三木炭”的基础上改进而成,声势浩大,威力却小了很多,连带被火势波及的也就只有四五个院子加一片兰园。
谢世安老远就看见了萧昀,他将马缰递给了迎来的禁军,也不客气,开口就问道:“我家夫人呢?”
萧昀指了指烧焦的废墟,“一个人在里面。”
谢世安:“你就让她一个人进去?!火你清干净了没有?人呢?检查过了吗,有没有漏网之鱼?”
“都清理过了,没有,放心!”萧昀安抚完谢世安后顿了顿,“就是你夫人吧......啧,凭我多年的经验,我感觉你可能要睡书房了。”
“你婚都没成能有个鬼的经验。”谢世安表面吐槽心中却隐隐犯嘀咕,他装得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大步走了进去。
谢府中摇摇不稳或者有坍塌风险的危梁都被萧昀派人清理了,苏文卿站在满是残梁断壁和焦土的废墟前,背影凄凉又萧瑟,状如风烛残年失去念想的老者。
面对万军压境谢世安都没有现在这么慌,他轻轻咳了一声,将披风解下覆在苏文卿的肩上,“怎么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
苏文卿如同日久失修的机器,脖子一顿一卡的扭头看向谢世安:“你...为什么要用炸/药......?”
谢世安立马解释道,“这样我才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对拓跋力卢下手,万一三皇子的人没来也能及时调整计划。”
苏文卿:“烟火不可以吗?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谢世安:“谢府一毁今上才能知道三皇子在安京城的势力,只有看见谢府的残垣他才会惧怕,只有惧怕他才能彻底放权。”
苏文卿双眼迟暮,宛若丧失所有活下去的念想:“我的账本呢?”
谢世安:“......”
苏文卿:“我的银票呢?”
谢世安:“......”
苏文卿:“我的地契呢?”
谢世安:“......”
苏文卿:“我的嫁妆呢?”
“......”谢世安急忙道,“你很喜欢的那盏花灯,就是婚前我们逛安京街的时候我帮你画的那盏,我有让人提前拿出来!”
苏文卿想起当日顺嘴开的玩笑——若日后穷困潦倒可就指望这盏灯换钱——苏文卿的心在滴血......
苏文卿拍了拍谢世安的肩膀,“西街私宅厢房简陋,我替夫君把前厅布置成了寝房,就劳烦夫君这几天在那儿将就休息吧。”
————
三日后,躲过一波又一波追杀的拓跋力卢终于赶到了太原,他躲在一伙流民中,佝偻着背,蓬乱的脏发遮住了他比南朝人更加轮廓分明的面容。
三天三夜没睡让他整个人都消瘦下来,污泥伴着污血混杂在他脸上,唯有那双吊眼依然幽亮,他低头咬着脏硬成煤块的馒头,隐藏去气息,静静等待着面前街道上抓捕他的巡逻将士离去。
日渐西沉,他混在流民之中被差役推推攘攘地赶出了城,他没有心急地往忻州赶去,而是跟着这伙流民在城外破旧的寺庙中休息下来。
根据萧延收到的战报,狼军此刻应该正在忻州城外与南朝军队对峙,忻州有萧延的眼线,只待裴军攻到太原此人便会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蛮军入城。
拓跋力卢从傍晚一直等到子时,才等到谢世安安排的第三批追杀的人从破庙搜查而过,拓跋力卢起身的手顿了顿,随后又躺了回去,果然,半个时辰后,又过去了一批。
拓跋力卢嘴角划过一抹冷笑,轻手轻脚地从干草堆中爬起,落地无声地翻过后山往北面狼军驻扎的军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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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四)
狼军的营地驻扎在忻州以北, 营帐与南朝军队有明显差别,穹顶圆壁,黑底银画的狼旗在黑风中猎猎飘扬, 旗帜上的银狼绣的很逼真,就像随时能从旗中出来一样,特别是那双狼眼, 宛若真狼潜伏在黑暗中静待猎物,散发着幽绿又凶狠的光。
多年沙场厮杀的经验让拓跋力卢升出一丝警惕,直到他看见主营外巡营的狼面勇士确实是他手下的人。
拓跋力卢悄无声息地越过重重关卡直至主营,狼面勇士看见他骤然而至,铁面外的眼睛瞪得很大,眼中闪过吃惊和......恐慌。
拓跋力卢心中一沉, 连忙要回身后撤,然而无数的铁骑和箭手已经翻营而至,拓跋力卢俊秀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抽出腰间弯刀便要取面前狼面勇士的头颅。
然而弯刀最终被一杆龙骨枪挡下,谢霁一身轻甲立于马上, 如同所有少年将军一样, 张扬宛若骄阳。
拓跋力卢一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狼军根本就没有攻下北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做给南朝和世人看的戏?”
谢霁:“狼军不假,只是不是你的狼军。”
谢霁话音刚落, 一个十六七岁的蛮族少年坐在轮椅上被狼面勇士用营帐中推出,他的眉目与拓跋力卢有一两分相似,都是吊眼, 只是长相是纯粹的蛮人, 皮肤也没有那么白。
他双拳紧握, 看向拓跋力卢的双眼中有数不尽仇和恨不得喝其血生吃其肉的恨意。
拓跋力卢歪嘴笑了起来,“这不是我那如丧家之犬般断了双腿仓皇而逃的六弟吗?”
拓跋平睿狠狠地咬着牙,整张脸因为愤怒显得格外扭曲:“你简直不是人,二哥不满半岁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他和你也有血缘关系,也是你的侄子,凌迟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北蛮各族之间即使灭族也会留下妇孺!”
拓跋力卢被这番话逗得笑出了眼泪,“好一个兄弟情深,我还以为六弟是在为被我废掉的这双腿而愤怒呢。”
“说起来我和你们也有血缘关系,当年你们放狼咬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这层血缘关系?在我身上绑石头将我丢进寒冬腊月的冰河中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这层血缘关系?你们将我当成猎物一般拿箭在我身后追赶射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层血缘关系?!”
拓跋力卢一边说着一边欺身而上银刀直劈拓跋平睿而去,然而银刀毫无意外地被谢霁挡下,拓跋力卢沉不见低的幽瞳中是滔天的恨与怒。
“可是我没有!”拓跋平睿吼道,“三姐也没有!”
拓跋力卢歪着头看着拓跋平睿,带着阴冷的笑:“可是你们阻止了吗?也没有啊,你们只是偶尔不咸不淡地劝说几句,但是更多的时候你们也是在看也是在笑啊。”
“因为你们不敢劝,你们害怕一劝他们就会将矛头转向你们,你们害怕他们用对我的方式对待你们,所以你们选择跟在他们身后,用我来保护你们自己。”
拓跋平睿哑然,他宽厚的嘴唇不停的颤抖,似是在解释,又似乎觉得这种解释连自己也说服不了,“那些都是小的时候的事情了,都是不懂事时候的恶作剧,长大以后大哥他们也很后悔,他们一直都想和你道歉。”
“道歉?他们到底是真心觉得对不起我还是想为自己良心找一条出路?”
拓跋力卢歪头笑着看着挡住他面前的谢霁:“这种捅了你一刀再和你说对不起的道歉,别说是我,就是连你也不会接受吧?”
谢霁年幼时是挺同情拓跋力卢,但是放在现在,只有杀之而后快,他闻言不为所动,“你的这些痛苦与归阑城的百姓何干,与我哥又有何关?!”
拓跋力卢看着面前被谢世安尽心保护,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变化,依然保持着少年人的恣意轻狂和无畏无惧的谢霁,心中突然就了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他嘴角划过一丝毫不在意的嘲,“若痛苦的只有我那该多寂寞了啊。”
谢霁闻言剑眉一扬,也不再和拓跋力卢废话,让人将拓跋平睿带下去后便不再留情,漆黑幽亮的枪在他手中如呼啸苍龙,一招一式只取拓跋力卢要害。
围剿拓跋力卢的都是军中精锐,一身重甲,击防皆无破绽,他们将拓跋力卢团团围在阵心,长矛与铁链交织,宛若天罗地网,让拓跋力卢无处可逃。
拓跋力卢一边吃力地应付着攻击一边问道:“你哥是什么时候布的局?”
“从你答应三皇子来安京城的那一天起,”谢霁攻势不减,“你前脚离开北蛮我哥后脚便让大伯父带着兵符北上,你以武力镇压北蛮,各族对你都是俱大于敬,大伯父与鬼方里应外合歼灭你手下的狼军主力后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顺利扶持你六弟坐上了狼王之位。”
“朝廷和三皇子收到的北蛮狼军进犯不过只是我们与你六弟做的一场戏,就是为了让你和三皇子放松警惕,不过还多亏了我大嫂,若不是她我们也不能发现忻州竟然还藏着三皇子的人,也多亏了这个奸细,三皇子才会对北疆的情况深信不疑。”
拓跋力卢:“你们调军南下是为了与王家的南方驻军将裴军歼灭于太原?”
谢霁将拓跋力卢逼至阵中死角,铁骑的长矛从拓跋力卢的腹部贯穿而过,拓跋力卢挥刀斩断身后的长矛,直取铁骑首级的银刀被变动阵型中的铁盾挡住,鲜血顺着贯穿拓跋力卢腹部的枪尖滴落在地上。
拓跋力卢脸色惨白,然而那双幽亮的眼睛中的执着与阴鸷却依然没有褪去分毫:“你哥为什么不亲自前来?”
谢霁并没有因为拓跋力卢的伤势而减缓攻势,“用不着我哥,我说过我一定会取你性命。”
拓跋力卢因为失血过度刀势有一瞬间的迟钝,谢霁抓住破绽龙枪一击打碎了他的肩胛骨,拓跋力卢向后踉跄了几步,身后铁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几杆长矛向他后心刺来。
拓跋力卢回身反挡,吃力地避开,然而避过了身前,却没能避开身后,谢霁漆黑光亮的龙骨枪从他胸口贯穿而过,拓跋力卢脚步一顿,鲜红的血顺着他嘴角流出,染红了嘴唇上的刀疤,在苍白的脸上无端显得有几分诡异和悲凉。
围绕在拓跋力卢周围的鬼火像是有自我意识般骤然化成狼形铺天盖地的向谢霁袭去,谢霁抽枪而出翻身飞落至铁骑的阵中,三米高的铁盾挡住了前仆后继的狼形鬼火,两把淬毒的匕首被铁盾挡落在地上。
拓跋力卢单脚跪地,用银刀支撑着他上半身不倒,他肩膀和腹部的伤源源不断地渗血,顺着衣角流了满地,阴鸷的眼中似有不甘又似有不解,“你哥为什么不亲自来?”
谢霁不明白拓跋力卢为何要问两遍这个问题,他微微皱眉。
拓跋力卢:“你哥就不担心你大嫂身上的巫毒无解吗?”
谢霁:“这事就不饶你费心了,在你六弟的帮助下,我们已经找到了当初教授你巫毒巫术最后却被你追杀了数年的祭师。”
拓跋力卢幽亮的狼眼逐渐涣散,他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手中银刀上,满是血的嘴角划过一抹诡异的笑,就像是突然发现大人藏在角落里的玩具的孩童一般,嘴角上的刀疤格外引人注目,“若是想杀我,安京城外就可以动手,为什么要将我追赶到此,在这里设伏?”
谢霁莫名其妙,“安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贸然调动大批禁军与城防军难免会令皇帝心生不悦,而且安京城外一局本来就是我哥为了清理三皇子在京中人手和为了让皇帝放权和而设。”
拓跋力卢阴鸷的眼中似有挥之不散的不甘与执着,“不,若你和你哥联手未必留不下我,他给我希望,让我抱着希望拼死逃过追杀,他就是想看见我到这里发现一切都是他设计的那一刻绝望的表情,就像是猫捉耗子一般,他就是想看见我做困兽之斗!”
拓跋力卢突然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咳血,“也好,也好,能让他费如此大的精力为我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
拓跋力卢突然奋力挥刀向谢霁斩去,四条铁链从他身后的阵中飞出,牢牢锁住他的四肢,无数长矛从他胸口穿心而过,他被长矛支在半空中,鲜血顺着铁骑的长矛滴落在地上,他望着谢霁,黑中带灰的瞳孔开始涣散。
不知道是不是谢霁的错觉,他从拓跋力卢迟迟不肯闭上的双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恨与不甘,还有隐隐约约的渴望与嫉妒。
铁骑们动作整齐划一同时收回长矛,拓跋力卢的尸体滚落在血泊中,“将军,尸体该如何处置?”
谢霁想起谢世安的吩咐,“交给拓跋平睿处理吧,左右都是他们家的事情,与我们也无关。”
——
北山骁骑营,萧延本来在等拓跋力卢的消息,惊天的爆炸声令他从凳子上惊坐了起来,他掀开营帐往安京城的方向看去。
骁骑营正都统蒋明神情焦急地快步赶来,“殿下,是谢府方向。”
萧延面容冷峻,然而微颤的双手却泄露了他的心情,他将所有的事情从前到后在脑海中想了一边,随后当机立断地吩咐道:“召集所有骁骑营的将士,立刻往安京城出发。”
蒋明闻言有些震惊:“现在?可是我们还没有通知安京城我们进城的时间。”
萧延紧绷着下颚,咬牙切齿中带着忿忿与不甘,“我们被谢世安摆了一道,裴家的军队等不来了,谢世安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拓跋力卢,他想抓的是我们安排在禁军与城防军的人手和派去掩护拓跋力卢离开的骁骑营兵士。”
蒋明又粗又浓的眉毛紧紧地皱成一团,他沉吟片刻道:“您是想趁今上还没有反应之前先带兵入城?”
萧延:“对,如今之计唯有趁谢世安还没有说服皇帝收回准骁骑营进城的圣命之前带兵赶进安京城,只要能进得了安京城,我们还有拼死一搏的机会,只要能将皇帝掌握在手中,还能有掌握主动的可能。”
“报——”传令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蒋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殿下面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什么事,慢慢说。”
“羽林军,是羽林军!大批的羽林军往南边过来了!”
“殿下!我们昨日才收到圣旨要我们带兵驻扎安京城,让羽林军过来与我们换防,羽林军的脚程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快!”
萧延望着南边渐起的火光,听见厮杀声与冷兵器交锋的打斗声,他闭上了双眼,凌冽的面容中隐藏着难以抑制的不甘与忿忿,“谢世安!好一个谢世安!他封锁安京城表面上是为了防止我与安京城里的人取得联系,实际上却是为了向皇帝隐瞒他私自调动羽林军,他在安京城的那些动静竟然把所有人都瞒了过去。”
“谢世安此行就不怕引起今上的忌惮与不满吗?”
“不满又如何,忌惮又如何,谢家本就是第一世家,此战过后,南朝的朝廷还有谁能与萧昀和谢世安相抗?”
“殿下,”蒋明单膝跪地,“让属下派人护送您出去吧!”
萧延大笑了起来,夜幕中滴落的雨滴顺着他的脸庞划过,“成王败寇,若失权势,我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异?”
蒋明:“殿下!”
“取我战甲来,”萧延打断到,一向冷冽充满算计的眉眼露出几分肆意的桀骜与张狂,“半生深陷在权谋与算计的漩涡中未曾有过一刻恣意,既然注定败北,我也想痛快一回。”
蒋明握拳单膝跪在地上,狠狠地咬着牙:“是!”
——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带着丝丝寒意,冰冷又萧瑟,冲洗着战后的北山,带走了战场中的血与泥,缓缓流入山间溪水中,没过多久,溪水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两鬓斑白的征远老将军掀开盖着萧延的白布,雨水洗去了他脸上的污渍,只留下那张冷冽坚忍的苍白面容,他看着这个昔日还问过他兵法的皇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送回安京城吧。”
萧延的叛乱令南朝国君萧浩宕愤怒不已,然而真等到看到萧延尸体的那一刻,萧浩宕却还是没能抑制住心中的哀恸,昏了过去,再次醒来,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萧浩宕处死了淑妃和她的父兄,然而最终还是没有下令灭族,淑妃死的那一晚,他在皇宫中与淮水相通的小溪中放下了一盏每年上巳节都会为先皇后祈福的莲花灯,他下令将三皇子贬为庶民,暗地里却让人用皇室规格安葬,对于谢世安未经许可私自调兵之事他没有追究,也没法追究。
他仿佛一夜之间对权势看开了,将朝政交给了萧昀,自己则安心在后宫颐养天年。
若要问起从做一个受人尊敬爱戴的贤臣的夫人到做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权臣的夫人有什么变化,那苏文卿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爽。
如今别说指指点点她的行为,就算是她指着太阳说是月亮,一众女眷都会争先恐后地点头称是。
苏文卿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她决定在拓展棋牌园业务的同时再尝试开一个胭脂首饰铺子,她打算学习那些国际著名品牌割韭菜的方式,打造高端系列产品,为其创造噱头,最后再限量发售。
这一日是元宵佳节,为了庆祝北蛮向南朝称臣,也为了让百姓从去年的叛乱中缓过神来,户部大手一挥,拨了巨款让礼部做准备,各式各样的花灯挂满了淮水两岸,绚彩艳丽的烟火持续了半个晚上,在安京城上方的夜空中绽放,如同一颗颗绽放的流星,将整个夜空点亮。
谢世安避开人群滥用职权将苏文卿带上了城墙,苏文卿靠在谢世安的怀中,她望着漫天烟花和城下弥漫着欢声笑语的万家灯火,“为什么父亲母亲会给你取名‘世安’呢,是想你成为一代名臣,护得山河无恙、万世皆安吗?”
谢世安垂眸看着苏文卿被烟火照亮的笑靥如花的侧脸,手轻轻放在她还没有显形的腹部上,眼神含笑又温柔,“不,母亲说她希望我能无忧顺遂、一世安乐。”
苏文卿眉眼微弯:“你很幸运,有一个很好的母亲和一个很好父亲。”
谢世安笑道:“是啊,我还很幸运,娶了一个很好的夫人。”
苏文卿展颜笑了起来,她摸了摸谢世安的下巴,拉着他的手往梯口走去,“嘴真甜,走,回家给你做元宵去。”
谢世安含笑的眼神中尽是调侃,“你说的给我做元宵就是把做好的元宵放在水里煮吗?”
“知足吧你,”苏文卿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有就不错了。”
苏文卿脚步突然一顿,她趴在城墙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指着停在城墙下马车,激动地手指都在颤抖,“那那那...那是五皇子和我大姐姐吧?”
谢世安眼中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几分欣慰,“是啊,已经纳过采了。”
苏文卿也很欣慰,她一脸姨母笑般站在阶梯上等着萧昀和苏锦笙上来,八目相对,苏文卿正要笑着打招呼,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弥漫她全身,明明要笑,为什么却流下了眼泪,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了萧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五皇子,我自小便钟情于你,可是你从来都没正眼瞧过我,我......我......”
萧昀:??????
苏锦笙:??????
谢世安一把将苏文卿拽下了城墙:“抱歉,我夫人脑子有病。”
※※※※※※※※※※※※※※※※※※※※
(正文完)
感谢所有陪伴过这篇文的小可爱们,也感谢小可爱们所有的喜欢鼓励与支持,能让你们笑得开心就是我写这篇文最大的动力~希望我们能够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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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前段时间想了一个挺想写的小梗,这大概是一个帝后穿越到现代,满级王者一觉醒来变成青铜,江山亡了,皇后变了,抹泪适应现代悲惨生活的轻松搞笑小甜文,喜欢的小可爱们可以收藏一波~
《陛下:今日又是失业的一天》
柳绰出生世家,端庄典雅,是梁朝母仪天下的皇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成了正在饰演皇后的小演员。
一生在演戏、从未有破绽的柳绰凭借自己高超的演技顺利让饰演的皇后一角爆红网络。
本以为离开深宫终于可以放飞自我...
然而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穿着露背礼服、刚上台拿了最佳新人奖的柳绰在她家外捡到了她那浑身湿透、却依然不忘保持九五至尊威严的皇帝陛下。
潇庭抬头望着他温婉雍容笑不露齿的皇后衣不蔽体。
柳绰低头看着她杀伐决断威严稳重的陛下瑟瑟发抖。
二人相望无言心情复杂。
为了帮助炒掉自己老板的潇庭适应社会,柳绰先后为其找了保安、助理和本色出演中兴之君梁宣帝等一系列工作。
“朕何时有过后宫佳丽三千?”
“朕何时沉迷美色不曾早朝?”
“写这书的人是谁?朕定要以大不敬之罪诛他九族!”
柳绰无奈地从潇庭手中抽走剧本,“陛下圣明,做饭的时间到了。”
潇庭:“...”
后来,正要化妆录制的柳绰接到物业的电话,说滚滚浓烟正在从她家窗户往外冒。
床上,被踢下床的潇庭既无辜又不解,“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柳绰:“曾经你执掌生杀大权,床上床下我自然都得按照你喜欢的模样来演,如今时代变了...陛下,练练技术吧...”
一觉醒来,为什么朕的江山亡了?为什么朕的皇后变了?屏幕里搂着皇后的男人是谁?绿了?什么是绿了?
看到有小可爱说搜不到~
指路:点击【小说详情】进入文章主页,然后点击右上角【作者专栏】,里面就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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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下)
是夜, 谢世安和谢小安一人占据床头一人占据床尾,二人默默僵持着,谁也不松口, 谢世安用尽了各种游说方式,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然而即使用同意改名做诱, 谢小安都咬定“青山”不放松, 不仅狗腿似地天花乱坠夸了苏文卿一顿, 还见缝插针地倒打一耙, 挑拨离间说娘亲怎么能与改名这点小事相提并论。
苏文卿撑着脑袋坐在桌前, 百无聊赖地看着床上两父子争锋相对相互挖坑, 她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提议道:“要不然你们一起睡,我去隔壁?”
谢行止躺在床上翻滚耍赖,脱了鞋子的小短腿一点一点不留痕迹地将谢世安踹到床边,“爹爹您耍赖!!”
“......”谢世安撑着谢行止的腋窝将他架了起来与自己平视, “讲点道理好吗, 适才投票是说不反对你与娘亲睡,又不是说我不能睡这里。”
谢行止大而明亮的眼睛机灵地转了转。
谢世安暗道不好。
谢行止:“同意爹爹和我们一起睡的人举手!”
谢世安连忙举手。
谢行止得意洋洋地将谢世安踢下了床,“快去快去, 我们要睡觉了。”
谢世安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文卿, 语气幽怨又委屈:“你竟然没举手?”
“......”苏文卿打算解释, “你......”
谢世安:“你竟然不举手?!”
苏文卿忍了忍,继续解释:“我......”
谢世安:“你怎么可以不举手?!”
“摔!”苏文卿怒了, “不举手怎么了, 你有意见?!”
谢世安委委屈屈地拉着苏文卿的袖子, “你对他都不是这样的。”
苏文卿一个头两个大, “他几岁你几岁?抱着你的枕头出去睡觉!”
“二加八,十岁,”谢世安很不要脸地说道,“你放心让十岁的我自己睡一个月?”
“......”苏文卿被谢世安不要脸的程度给惊着了,她噎了半天,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吐槽,最终只能正正经经地解释道,“你要睡这里也行,让你儿子睡中间。”
谢世安不解道:“为什么不是你睡中间?”
苏文卿磨牙道:“你知道你们俩个人加起来有多重吗?四条腿四只手,扒在我身上总让我有一种被鬼压床的错觉。”
谢世安妄想用可怜来博取同情:“可是他睡中间总是会故意踹我。”
然而苏文卿对谢世安这种表情已经免疫,她毫不心软地将谢世安抱来的枕头塞回他手里,然后将他推到门外。
谢世安脚卡着门,一双含笑的眸中带着温柔与调侃,“最后让我抱一下?”
“......”苏文卿微笑,逼开他的脚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娘亲,”谢行止成功霸占山头,他志得意满地坐在床上,两手大张,求抱似的,笑容乖巧又闷骚,“来,睡觉。”
“睡觉?”苏文卿咬牙切齿地轻轻捏着谢止行肉乎乎的脸道,“你今天下午还和我说你没有闯祸?”
“冤枉啊娘亲,”谢行止睁着一双无辜又疑惑的大眼睛,“今日我上完课就直接回来了,我可以发誓,我哪儿都没有去啊!”
“开国郡公家的三个小女儿因为你随手送的铜镜大打出手,”苏文卿磨牙搓着谢行止的脸,“还‘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你都是从哪学来这种东西的。”
谢止行一张俊俏的小脸在苏文卿的魔爪下被揉的面目全非,他脸颊卡在苏文卿的手掌中,说话嗡声嗡气,“娘亲您忘了吗,‘白雪公主大战白娘子’啊,您原来和我讲过的睡前故事。”
苏文卿:“我和你讲睡前故事是为了让你去勾搭别人小姑娘的吗?你勾搭就勾搭吧,三个人送一面镜子是什么意思,不患寡而患均,你这不是明显想让她们三个人起争执吗?”
谢行止嬉皮笑脸地抱着苏文卿:“娘亲,那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均有什么好患的,患的肯定都是不均啊。”
“......”
苏文卿噎了一会儿,装腔作势实际上却没用多少力气拍了一下谢行止的屁股,“你也知道患不均,知道你还故意只送一面镜子?你就说你是不是存心的?而且你原来不是觉得开国郡公家的那三个小姑娘太刁蛮了吗,你怎么好端端地又吃饱了撑着去招惹她们?”
“我没有,”谢行止抱着苏文卿撒娇道,“秋夕姐姐您知道吗,就是小表弟太子宫里的宫女,小表弟幼年的时候寝宫走火,就是她冒着火势将小表弟救了出来,小表弟被她护得毫发无伤,但是她自己的脸却因为烧伤而留下了疤。”
“前几日她来上书房给我们送吃的,回去的路上正好撞见开国郡公家的三位小姐进宫来向太后请安,她们仗着自己的身份出言奚落,还说的可难听了。”
苏文卿了然:“所以你就故意送了一面镜子让她们去争?”
“哈哈,”谢行止笑容容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我算准了她们出宫的时间故意拿了一面镜子在她们出宫的必经之路上逗秋夕姐姐开心,她们见好玩就要了过去,但是怎么叫镜子都不回答。”
苏文卿:“于是你就骗她们说镜子认主,谁能拥有镜子,镜子才能回答谁?”
谢行止在苏文卿怀中蹭了蹭,“是啊,娘亲你果然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这都能够猜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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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被气的没脾气了,她捏着谢行止的下巴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所以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呢?”
谢行止抱着苏文卿亲了一口,“当然是我们最漂亮、最温柔、最善良、最可爱的娘亲啊!”
苏文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了,睡觉吧,小狗腿。”
-
谢世安躺在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他就不明白了,厢房的规格布局与主寝相差无几,可是为什么他就是看哪里都觉得变扭,被子冰冷不说,床也是硬邦邦的,就连窗户上的雕花也是如此一言难尽、毫无美感。
谢世安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听到隔壁谢行止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后便抱着自己的枕头爬了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主寝的雕花梨木门,看见纱帐中苏文卿特意给他留的一半床位眼中划过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侧身在床边躺下,撑着脑袋替谢行止和苏文卿掖了掖被子,柔和的月光透过窗纸与纱帐洒在苏文卿与谢行止白皙的脸上,月华如流水,笼罩出独有的柔光。
苏文卿睡得很浅,谢世安刚动她就醒了,她任由谢世安替她将散落在脸侧的碎发拂到耳后。
谢世安将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温柔,“怎么还没睡着?”
苏文卿:“听说今日晋王找你去告状了?”
谢世安垂眸看了一眼睡在他和苏文卿中间的谢行止,谢行止睡颜很乖巧也很安静,白皙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谢世安嘴角自然而然带上了一点笑容,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
“差不多吧,唉,小孩子家打闹,晋王也是较真的很,而且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被七岁的小孩套麻袋,晋王也好意思出来嚷嚷,也不嫌丢人。”
苏文卿:“听说你家儿子还一掷千金帮春花秋月楼的花娘赎了身?”
谢世安没好意思告诉苏文卿谢行止还从他这里问了一千两。
“也是为了成全一段姻缘,那俩个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也是挺可怜的。”
“出发点是好的,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吗,”苏文卿磨牙道,“那日我听小厮回禀说他在春花秋月楼一掷千金要买下了花魁的首夜,我整个人都是一脸懵逼的,他才几岁啊?!”
谢世安笑道:“改日我和他说说,让他做事别这么浮夸,提前和你报备好。”
苏文卿斜乜着眼睛看着谢世安:“七岁就知道逛烟花柳巷,你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夫人你可就冤枉我了,”谢世安急忙澄清,“我小的时候可乖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看书,头悬梁锥刺股,放松的方式就是扎马步,哪有机会去那些地方啊。”
苏文卿哼了哼,依然保持怀疑。
谢世安宽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要本性为正,以我们家儿子的聪明才智,偏不到哪里去的,你看看今上,他小的时候比我们家儿子更不着调,现在不也好好地成为了一国之君,还做的挺有模有样的。”
苏文卿疑惑道:“今上那不是为了保命装成那样的吗?”
谢世安毫不犹豫拆台道:“我觉得他只是把他性格的另一面放大了。”
苏文卿:“......”
谢世安微微眯眼:“是不是有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苏文卿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你那个太表姑奶奶,找我喝了一上午的茶,又是谢家的门楣,又是家族的荣耀,讲得我简直脑壳儿疼。”
谢世安:“都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你听听就是了,没必要放在心里,明儿我去处理一下,让她没事少来谢府晃悠。”
“这点小事用不着你专门跑一趟,以后她再来我称病就是,”苏文卿低头玩着谢世安骨节分明的手,她垂眸看着谢行止乖巧的睡容,语气淡淡,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谢家的担子太重,我只是...担心他不一定能够背的起来。”
谢世安笑了笑:“你希望他能够继承谢家?”
“我对他倒是没有什么固定的期望,最多就是希望他能够开开心心地长大,”苏文卿顿了顿,“我只是怕你难做。”
谢世安:“我没有什么难做的,每个人生来都应该是自由的,没有什么责任是他生来就必须要背负的,他可以选择过他想过的人生,愿意入仕也行,想要浪迹江湖也好,或者说想当一辈子富贵闲人都可以,你们不必去担心那些闲言碎语,人活一世,做自己想做的人,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老来无悔,这就够了。”
谢世安垂眸看着苏文卿,任由她把玩自己的手,“放心吧,不管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护他一世平安我还是做得到的。”
苏文卿挑了挑眉:“若是作奸犯科、罪大恶极呢?”
谢世安:“开玩笑,有我言传身教,怎么可能会为非作歹?”
苏文卿:“有你?”
“我们,有我们言传身教,”谢世安笑吟吟地调侃道,“毕竟你是最漂亮、最温柔、最善良、最可爱的娘亲。”
苏文卿不轻不重地捏了谢世安的腰一把,笑骂道:“你活腻是吗?”
谢世安握着苏文卿的手,眉眼微弯,带着讨好的笑意:“夫人明鉴,我怎么敢啊。”
苏文卿笑了笑,没有理会谢世安的花言巧语,“我见你送他去东宫做太子伴读,还以为你希望他和你一样未来成为股肱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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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安:“没有的事,无论学文还是学武都是为了让他未来能够有选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能力,不至于因为少壮未曾努力过而后悔,而且去东宫不也是他自己想去的吗。”
苏文卿笑道:“是啊,你请的先生就教他一个人,他学来学去也没有什么对比,哪里比得上去东宫,我听说太傅和太师一天到晚专门对着他一个人夸,你说他天天哪这么得瑟。”
谢世安:“少年人恣意张扬一点也不是坏事,一生也就一次少年的机会,纵马踏花,春风得意,正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年少老成未必是好事,一生很长,需要收敛光芒韬光养晦的日子多的去了,没必要让他现在就学习这个。”
“你看看太子,年纪轻轻,天天顶着一张冰块脸,和小老头一样,看着就觉得很苦,你把我们儿子的性格和他换一换,你觉得你能受得了吗?”
苏文卿:“......”好有道理,竟然无力反驳。
谢世安:“所以说啊,我们儿子这种性格还是挺好的,至少天天把你哄的很开心。”
苏文卿笑了笑,没再说话。
“对了,你不是一直想出安京城,去看看大江南北的风光吗,”谢世安替苏文卿将被子拉好,笑容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今日我向今上寻了份九州巡查的差事。”
苏文卿眼睛亮了起来,“我也能去?”
谢世安眼睛含笑:“是啊,今上恩旨,允许我带家眷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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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萧昀登基后的第一年, 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新年了,而苏锦笙的嫡子前不久又被刚刚册封为太子。
苏文卿作为苏家的一员, 虽然和苏锦笙的关系达不到姐妹情深的地步, 但也不妨碍她私下用皇后亲妹妹这层身份“招摇撞骗”, 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在年关之际将她新开的胭脂首饰铺子推广出去。
财源滚滚,日进千金、坐着数钱,苏文卿已经连续一个月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直到她收到宫中庆祝皇后生辰的宴会请帖。
苏文卿盯着这张赤底金字的请帖看了整整一天,既困惑又纠结,大脑因为运转超负荷已经歇菜, 只留下一堆没用的脑汁继续维持着微弱的生命活动。
谢世安一回来就看见自家夫人半死不活地趴在妆台前,他眼神自然而然地温柔了下来,带着几分揶揄, 撑在梳妆台上,“这是什么?皇后的请帖?你不会是在考虑怎么将上面的金墨给提炼出来吧?”
苏文卿嫌弃地从谢世安怀中站了起来,“先去把你这一身金贵的朝服给换下来, 若是明日朝会你朝服带皱, 茶楼酒肆还不知道又会传出些什么东西。”
谢世安一边笑一边听话地站起身去解朝服, “你原来不是不在意旁人编排的那些话吗?”
“我是不在意,但是耐不住你有一个成天喜欢去茶馆听八卦的儿子, 我真是怕了他过来问我那些人议论的都是什么意思, 太尴尬了, 最主要的是你家儿子还喜欢刨根问底, ”苏文卿扶额叹道, “我真是太难了。”
谢世安哭笑不得, “所以你每次就打发他过来问我?”
苏文卿接过谢世安的朝服, 将随手找的便服丢了过去,“打发他过去问你怎么了,解答你儿子的疑惑不应该是你这个做爹爹的责任吗?”
“是是是,”谢世安抓着苏文卿的手,含笑的眼眸中带着讨好,“帮我更衣?”
苏文卿踩了一脚谢世安逼他松手,将便服塞进谢世安的怀中恹恹道:“拒绝,没心情。”
谢世安笑道:“怎么?因为皇后亲自下请帖邀请你去参加她的生辰宴?”
苏文卿愁眉苦脸:“是啊,而且还是亲笔。”
谢世安有点意外:“我以为你和皇后已经冰释前嫌了。”
苏文卿有苦难言,释不释前嫌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怕她身体突然不受控制胡言乱语啊,她若是当着众人的面泪眼汪汪地往皇帝怀里钻,隔日安京城大街小巷就能传遍各种七八角恋的狗血爱恨情仇故事......
苏文卿生无可恋地趴在梳妆台上,这种事情真的不能想,一想就容易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谢世安看见苏文卿宛如耷拉着耳朵的小猫似的模样笑了起来:“不想去就不去,反正也就是走个过场,我帮你去告个病。”
“你说晚了,前几日我还生龙活虎地拉着你儿子去参加了皇后闺中密友安平县主举办的母子蹴鞠比赛,”苏文卿悲伤地抬了抬下巴,向谢世安示意梳妆台上的一套翡翠首饰,“第三名,奖品都在这儿了。”
谢世安:“......”怪不得他给谢行止找的先生向他告状,说一天到晚都找不到谢行止的人影,原来是陪他娘亲练蹴鞠去了吗。
苏文卿叹了一口气,“按规矩我是不是一大清早就要进宫朝贺?”
谢世安:“差不多,听礼部的人说今年皇后简化了典礼流程,命人在宫中搭建了戏台,可能就是想拉你们喝喝茶听听曲吧。”
喝茶听曲?那岂不是很闲?苏文卿闻言更蔫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本来就多,而无数宫斗宅斗的文学影视作品又都告诉了世人一个深刻的道理——后宫后宅的女人不能闲,一旦闲下来准要出事。
苏文卿执起谢世安的手,深情款款又带着楚楚可怜,“夫君......”
谢世安听见这个称呼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明日帮我安排一个身手不错并且眼力好的护卫扮作侍女陪我进宫吧,我若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就让她强行阻止我,”苏文卿装模做样地擦去几滴不存在的眼泪,“最好是能从数万禁军的围剿中将我平安带出来的那种。”
“......数万禁军围剿?”谢世安,“......你是要去行刺皇后吗?”
苏文卿:“也不是没有可能呢。”
谢世安:“......”
番外(二)
皇后婚宴当天清晨, 苏文卿哈欠连天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替她梳妆。
“人还没到吗?”苏文卿困得眼泪都出来了。
谢世安靠在梳妆台旁,抬手轻轻擦拭去苏文卿眼角困出来的泪水:“来了,此刻应该在后院更衣。”
丫鬟看见自己辛苦画了半刻钟的眼妆再次被抹花, 忍住心中流血的痛, 敢怒不敢言, 默默瘪瘪嘴,继续重新上妆。
苏文卿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化好了眼妆现在又要擦了再画一遍,不过她在专业人士面前一向保持不懂就闭嘴的良好行为准则, 是以她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任由丫鬟折腾。
“是男的还是女的?”苏文卿闭着眼睛却不影响她开口。
谢世安:“你不是要找人扮成你的侍女陪你进宫吗,当然是女的啊。”
苏文卿惊讶道:“谢府有女护卫?我怎么从来都没有看见过?”
谢世安:“别地的暗桩,特意叫回来的。”
苏文卿想了想, 暗桩处理情报心思细腻,应该比府里这些不着调的护卫好些,苏文卿放下心来, 感觉稳了八成。
然而这种稳了的信念在苏文卿看见换上侍女服的暗桩冷漠地将一众护卫打趴在地后摇摇欲坠。
苏文卿看见满院倒地痛苦呻/吟的护卫震惊的向谢世安问道:“这是......在干嘛?”
谢世安:“......应该是趁着等你的间隙,来了一场比武招亲。”
苏文卿:“???”
女子很年轻,正值桃李之年, 单看长相还是挺不错的——如果不是身上那股占山为王的女匪头的气质的话。
“你又没有给我认真的打!”女子狠狠地踩着最后一个被她摔翻的护卫的肩膀, “又给我放水!!”
护卫在她的脚下欲哭无泪, “姑奶奶,我娶亲了的, 孩子刚满月, 你还送了礼啊!”
谢世安在一旁悄悄和苏文卿解释道:“她立下的规定, 谁赢了她就必须要娶她。”
女子闻言愤愤地又踩了一脚, “娶亲你还和我打!畜生!负心汉!”
护卫都要哭出来了, 到底是谁和谁打, 谁在打谁啊, 他看守的地方就是这个院子啊,这是他的错吗?
苏文卿:“......那至今有人打赢过她吗?”
“有,”谢世安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颇为沉痛,“谢霁。”
苏文卿:“......”
谢世安:“当时他不知情,事后他想砍断自己赢了的手。”
苏文卿:“......”
——
去宫中的马车上,苏文卿和暗桩扮作的侍女简单地进行了几句沟通,俩个不拘小节的人在一起的结果就是来来回回三句话不到就混的宛如旧友。
云陵:“少夫人的意思是当我发现您有反常举动的时候就立马阻止您?”
苏文卿:“对,任何方法都行,你可以根据当时的情况自己临场应变。”
云陵:“什么叫做反常?”
苏文卿想了想,突然拿出丝绢虚掩眼角轻轻啜泣,声音如泣如诉,模样我见犹怜,“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云陵:“......”
苏文卿一秒恢复正常,她潇洒地将丝绢塞回袖子,眼神带着期待:“懂了吗?”
云陵揉了揉满手臂的鸡皮疙瘩,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
——
马车停在宫门外,苏文卿在云陵的搀扶下走出马车,皇后千秋,普天同庆,不仅在宫门外设置粥场,还准备将所有收到的贺礼义卖变现,用来抚恤因为战事而失去丈夫与父亲的孤儿寡母。
苏文卿之前一直不明白苏锦笙为什么会如此诚心地邀请她参加生辰宴,直到她知道苏锦笙有义卖这个打算,她有理由充分怀疑是苏锦笙知道她用皇后亲妹妹的这个身份为她的胭脂首饰铺子赚钱,所以“诚心”地邀请她前来放一波资本主义的脏血。
苏文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命人将车上价值不菲的雕花流光琉璃盏捧了下来,她忍住被迫“放血”后的肉痛,挂起得体的微笑,在宫女的引导下向皇后中宫走去。
宫女笑容恭敬又谦卑:“谢少夫人来得好早,皇后娘娘刚刚起身,请。”
苏文卿:“......”是她想来早的吗,如果可以她绝对会选择最后一个到第一个走,但是不是你们家皇后娘娘明里暗里暗示要她早点来吗,还美其名曰第一次办如此盛大的生辰宴,心中慌乱不安,想要亲姐妹相陪。
苏锦笙会慌乱不安?若不是知道看在谢世安的面子上苏锦笙不会动她,苏文卿都要以为这是一场专门为她而摆的鸿门宴了。
中宫寝殿内,苏锦笙穿着一身凤冠华服立于窗边修剪盆景,雍容华贵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冷艳,朝阳透过半开的木窗倾洒在她的身上,宛若雪后初霁的冬梅,媚而不妖,秀丽端庄。
啧啧啧,瞧瞧这个颜值,不愧是人见人爱的玛丽苏女主,莫说男人,就连身为女人的她都难以抑制地惊艳了一下,苏文卿礼数周全地向苏锦笙行了一个大礼,“千秋之寿,富贵千年,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苏锦笙持着银剪的手不带丝毫停顿地修剪去盆景上的枝杈,她朱唇轻轻地勾了勾,笑声清冷却又带着高位者的威仪,“福如东海,寿与天齐?不知道妹妹这个祝福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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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不假思索地笑道:“皇后娘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苍天可见,自然是真心实意的。”
苏锦笙:“可是我却听说妹妹将自己开的胭脂首饰铺子取名为‘朝露’,其含义便是在告诉世人,人之一生对比天地不过如朝露,转瞬即逝,如此一来妹妹祝我寿与天齐,岂非口不对心?”
苏文卿闻言震惊地一时忘记了言语,她这下可算知道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她一个开店买东西的,不管是设计系列概念还是外观自然都是为了能够让产品卖得更好,“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她取这个名字是想告诉能消费的高门贵妇们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女人就是要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对自己好一点......
什么叫做口不对心?苏文卿委屈地扁扁嘴,“我怀疑您在故意找茬,但是我没有证据......”
苏锦笙实在没绷住,嘴角划过一丝极淡又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沉默了一会儿,挑了挑眉,隐去这点笑意,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一眼屋内伺候的宫女,“是我平日对你们太好了吗,眼睛长在脸上都是做什么用的,谢少夫人进来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替她看座。”
“......”苏文卿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她在一旁的雕花楠木扶手椅上坐下,接过宫女端来的茶水。
苏文卿觉得苏锦笙今天的态度很反常,不,不应该说是今天,应该是说从苏锦笙邀请她提前进宫相陪开始就很奇怪,她和苏锦笙这些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双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就像是提前约定好了似的,一直在互相避让,非重大要向外人做戏的场合,一般是能不相见就不见面。
然而这次苏锦笙不仅“热心”地邀请她前来参加生辰宴,还提前召她进宫单独相见,苏文卿联想到宫门外设置的粥场与贺礼义卖,突然有一个不好的想法缓缓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都说皇家最容易财政赤字,而且南朝的财权一直掌握在各世家手中,她家大姐姐不会是要来借钱的吧......
先恐吓再温情,最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苏文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要不然没理由会做出这些反常的举动啊。
苏锦笙缓缓地放下修剪盆栽的剪刀,她接过宫女递来丝绢细细地擦干净手,“听闻妹妹新开的胭脂首饰铺子在安京城各名门闺秀中反响都不错,每日来购买胭脂首饰的人络绎不绝,光是订单就够妹妹忙活到明年了。”
果然是要来借钱吗?这一借要借多少钱啊?皇后借的钱她能要回来吗?写欠条有用吗,不会最后变成一张空头支票吧?苏文卿忍住心痛艰难地笑了笑,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苏锦笙的下文。
苏锦笙仪态从容华贵地在苏文卿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似笑非笑地勾起朱唇,“听闻妹妹还借用了我的名声,不仅用我与今上的故事为原型设计打造了一系列名叫‘朝暮’的珠宝首饰,还明里暗里地向众人暗示,说你送的那些首饰我也很喜欢。”
苏文卿:“......”
“可是妹妹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收到你送过来的首饰呢,”苏锦笙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若不是我私下派人去你的胭脂首饰铺子里买了几套,可能我至今都还不知道妹妹设计的首饰长什么样子呢。”
苏文卿“坑蒙拐骗”被正主捉住,整个人都有些尴尬,她轻轻咳了一声,“那什么,姐。”
苏锦笙挑眉:“嗯?”
苏文卿:“您是不是缺钱啊?”
苏锦笙:“????”
苏文卿:“如果您真缺钱我也不是不能借,您也不用绕这么大的弯......”
苏锦笙:“???我为什么会缺钱???”
苏文卿扳着手指数道,“先恐吓再动之以情,这不就是权势借钱的套路吗,”苏文卿小心翼翼地道,“其实若只是供您用的钱我还是借得起的,但是若是要供整个皇室,这个就真的有点难了......您也知道我就那么几间铺子,谢家的钱我是从来都不过问的。”
苏文卿替苏锦笙出主意道:“实在不行您让今上去找谢世安?不过一直借钱总不是回事啊,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缺钱这个问题的。”
苏锦笙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太阳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她觉得她和苏文卿可能就是天生犯冲,要不然怎么每次见面不管她提前做了多少准备,苏文卿永远能在几句话之内就让她涵养顷刻告罄?
苏锦笙默默喝了一口热茶,告诫自己要淡定,“我没有缺钱,也没有要向你借钱的打算。”
苏文卿瞥见苏锦笙发青的脸上,突然反应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我说的太直接让您有些没脸?不过这种事情本来也没有必要要拐弯抹角啊,能帮我肯定帮,不能帮我也就直接拒绝了,您拐着弯威逼我也没法给你变出钱来啊......”
苏锦笙真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让人把苏文卿赶出去,她沉默了一会儿,打断道:“我说了我不是要找你借钱。”
苏文卿微微一愣:“那你前面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苏锦笙冷艳的杏眼瞥了苏文卿一眼,放下茶盏,深吸了一口气:“‘胭脂铺’你听过吗,安京城内有几家,其中最大的一家在东市街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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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一时没有明白苏锦笙好端端地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她点了点头:“听过,据说在南朝挺多繁华的地方都有店铺,安京城的那几家我也实地去考察过,装修都还挺不错的,价格偏高,买的东西也是挺一言难尽的,伙计和掌柜对顾客都是清一色地爱答不理,一看就是有一个‘人傻钱多’的幕后东家。”
“......”苏锦笙默默再喝了一口茶,“你说的这个‘人傻钱多’的幕后东家就是皇家。”
苏文卿滔滔不绝分析商场的话在苏锦笙的致命一击中戛然而止,她尴尬地闭着眼睛低下了头,这么重要的事情谢世安怎么没有提前和她说一声呢?!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狗东西!
苏文卿抬起头苦着脸哭丧道:“姐啊,看在我们同出一族的份上,我刚刚说的话您能不能就当作没听见啊?”
苏锦笙:“......”
平心而论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听见‘姐’这个字从苏文卿口中说出。
苏锦笙沉默了一会儿:“我查过‘胭脂铺’近十年的账本,几乎每年都是入不敷出,而皇室每年也要从私库中给它补贴不少银子。”
苏文卿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了回去。
苏锦笙:“你有话就直说,今日你在我这儿说任何话我都可以赦你无罪。”
苏文卿小心翼翼地问道:“议论皇室也无罪?”
“无罪,”苏锦笙没好气地道,“说的好像你若有罪我能拿你怎么样似的。”
苏文卿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如今这些铺子都是由谁在负责的呢?”
苏锦笙:“以陈王为首的几个宗室。”
苏文卿闻言了然,陈王此人她也见过几次,为人平庸,做什么事情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其他地方的铺子我不知道,但是安京城内的这几家‘胭脂铺’我都实地去考察过,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都不像是想要做生意的人。”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有可能分两方面,一方面是他们做的不好也不会被辞退,依然每个月都能按时拿到固定的工钱,另一方面则有可能是没有奖励措施,就是不管他们做得好还是做得不好最终得到的都是一样的钱。”
“您想想啊,若是这个人一天到晚累死累活,最终得到的钱和那些什么都不做的人一样,那明显所有人都会选择成为那个混吃等死的人,反正大家最后都能拿到固定的工钱。”
苏锦笙闻言若有所思,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文卿道:“妹妹的意思是觉得只要明确赏罚措施便能解决此事?”
苏文卿也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应该知道,明确赏罚措施是根本,然而将这种事情交给宗室的最大问题就在于没法明确赏罚措施,且不说碍于彼此的颜面即使盈利不佳也没法罚,就说这从下到上一层层交来的账吧,其中到底有多少银子被中饱私囊也很难去查清楚。”
“妹妹所言不错,”苏锦笙朱唇微勾,“这就是我这次请妹妹前来的目的。”
刚刚才体验过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苏文卿又亲身体验了一遍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锦笙笑道:“先是棋牌园,然后又是胭脂首饰铺子,妹妹的经商能力实在令我叹服,若这件事情不交给你岂非埋没了妹妹的才华?”
苏文卿苦丧着脸,“姐姐,我脸上是不是写了三个大字叫做‘冤大头’啊,宗室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哪是我一个无才无能的弱女子能够处理得来的,一个棋牌园再加上一个胭脂首饰铺子就已经够我忙得焦头烂额了,这么一堆铺子,我瘦弱的肩膀真的承受不来啊。”
“妹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苏锦笙笑道,“妹妹在安京城开的棋牌园和胭脂首饰铺子只是为了寻找最佳的经营模式吧,我听闻你已经让你的朋友盛夫人和楚公子下扬州去寻找合适的店铺了,若我所料不错,妹妹是想在扬州模仿安京城这样再开一个一模一样的胭脂首饰铺子吧。”
苏文卿:“......”她怀疑她被监视了,并且还有证据。
苏锦笙:“宗室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全部替你处理好,本钱你也不用担心,我可以从皇室的私库中拨给你。”
???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苏文卿抹了一把眼泪,泪眼汪汪地看着苏锦笙,模样我见犹怜:“姐姐,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忍心这么坑我吗?”
站在苏文卿身后的云陵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文卿抹眼泪的丝绢。
苏锦笙:“我可以将这些铺子全权交给你,从原石到人工,所有的费用你都可以自行调度,我都不会干涉。”
苏文卿可怜巴巴地道:“你就不怕我中饱私囊吗?”
苏锦笙喝茶的手顿了顿,抬眸笑望了苏文卿一眼:“去年整治盐税,苏家也涉案其中,父亲手头的现银周转不开,听说是你变卖了大部分的田庄与地契,替父亲补齐了亏空,而那些银两加起来正好是当年父亲为你出嫁时所添嫁妆的两倍。”
苏文卿:“......”她以为她和苏锦笙互相之间的刻意远离不止体现在表面,所以只有她是真正的表里一致吗?
苏锦笙:“很多人都以为是苏家三女孝顺,嫁入谢家依旧不忘母家,倾尽家财也要替母家补齐亏空,但是我却知道,你只是想将受苏家庇护的那点恩情还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苏文卿愣愣地道:“所以呢?”
苏锦笙朱唇轻轻地勾起,冷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与揶揄,“所以你开你的胭脂首饰铺子用了我的名声,如今回报也是合情合理。”
苏文卿真的要哭出来了,她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钓鱼执法了,她借用名声之前明明派人来试探过苏锦笙的反应,苏锦笙的反应相当淡定,她以为她不介意才敢用得如此光明正大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啊。
苏文卿眼中饱含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姐啊,要不然我们打一个商量,我将营业到现在为止赚的所有钱全部上交,你就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了我?”
苏锦笙:“你从现在接手皇家的‘胭脂铺’,三年内所有赚的钱尽归你所有,三年后还完我最初提供的本钱后所赚的钱你可以抽走三成。”
苏文卿闻言泪眼汪汪的眼中划过一丝独属于“奸商”的精光,若是如此这笔生意倒是不亏,只是三七分终究还是少了一些,若是能将筹码谈到四六分就更加完美了。
苏锦笙微微一笑:“妹妹觉得如何?”
“皇后娘娘做出如此让步,若是我再推脱那便是不识抬举了,只是皇后娘娘应该也知道,这做生意啊苦的就是前期,”苏文卿拿起丝绢擦拭去残留在眼角的眼泪,“这三年......”
云陵出手如电,一掌劈晕了苏文卿。
正在等待苏文卿讨价还价的苏锦笙:“????”
正在再为自己谋求点利益的苏文卿在昏迷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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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一切变化得太快苏锦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手下意识地紧握住木椅扶手,随后立马松了开来,装作毫不在意的镇定模样, 颦眉冷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陵小心翼翼地扶着苏文卿, 以防她倒下时被木椅撞伤, 她闻言一板一眼地回道:“回禀皇后娘娘, 是少夫人来之前吩咐的。”
苏锦笙难以置信:“吩咐你打晕她??”
云陵想了想, 点头道:“是。”
苏锦笙:“为什么?”
云陵老老实实地回道:“我也不知道。”
苏锦笙:“......”所以说她就从来都没有弄明白过苏文卿的想法!
——
半个时辰后, 苏文卿于疼痛中清醒, 她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地坐了起来, 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 她一边用手捂着后颈,一边痛苦地叫嚷道,“哎哟,哎哟,来人帮我看看啊,我脖子是不是断了。”
一直等候在帘帐外的太医闻言急忙回复道:“回禀谢少夫人, 放心, 您的脖子一切安好,并没有断。”
苏文卿:“......”这个太医是苏锦笙为了报复她特意派过来气她的吗?
“云陵呢?”苏文卿捂着脖子, “嘶”了一声, 忍着痛气势汹汹地掀开床帘, “她人去哪了?”
皇后中宫的偏殿大厅内,云陵带着铁铐委委屈屈地被锁在顶梁柱旁,“少夫人, 我在这儿。”
“......”苏文卿一言难尽地看着云陵的新扮状, “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陵哭丧着脸:“皇后娘娘说我这种伤主的行为本来应该下大狱, 但是由于她从来都没有猜准过您的想法,所以先让人将我锁在这儿,等您清醒后再自行决定。”
太医在一旁小心犹豫地劝道:“谢少夫人,您方清醒,此时静养为佳,切不可动怒过激,否则难免会有头晕恶心等症状发生。”
正感觉自己有些头晕想吐的苏文卿:“......”
苏文卿虚弱地撑在床头,晃了晃脑袋,给自己顺了几口气,强咽下恶心的感觉,“那什么,太医啊,您听过有一句俗语叫做吃屎都赶不上热度吗?”
太医:“......”
给这些权势看病,真的好难啊......
苏文卿摆了摆手,“行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太医您别见怪,不过我这脖子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吧,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比如脑中风?半身不遂?继发性癫痫?”
“请谢少夫人放心,云陵姑娘下手很准,不会有这些问题,最多就是痛几天,”太医顿了顿,深感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满,于是又“严谨”地补充道,“不过这些事情也不好说,我也遇到过脑干受伤当场没事几天后骤然死亡的病例。”
“......”苏文卿顺气的手顿了顿,挂着微笑瘆人地望着太医。
“咳咳咳,”太医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整理药箱,“这也只是少数的个例,我替您开几副药膏,每天早晚各敷一次,先消肿,先消肿,消肿后再看看。”
太医点头哈腰地收拾完药箱,找了一个要替苏文卿去准备药膏的借口就落荒而逃了,苏文卿望着太医尴尬又仓皇的背影,磨了磨牙。
云陵轻轻地抖了抖铁铐,语气小心翼翼中又带着期望与讨好,“少夫人,钥匙在您枕头边上......”
苏文卿没好气地剜了云陵一眼,一边替她开锁一边磨牙道:“给我一个解释,你打晕我是什么个意思?”
云陵感觉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不是少夫人您说的吗,有反常举动就立马阻止您?”
“我......”苏文卿一时哑然,她心痛难言地将铁铐从云陵手上拿下来,“我那不是在谈生意吗,装的和反常你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云陵十分委屈:“可是您说您反常的时候就是身体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的时候啊。”
“......”苏文卿突然无比想念谢世安,这世上果然不是任何人都能像谢世安一样闻弦歌而知雅意,一点就通,一说就明......
“唉......”苏文卿叹了一口气,可是她以为至少做暗桩的人会眼明心亮一些,行吧,苏文卿自我安慰道,可能是她这个任务难度太大了一些。
“皇后娘娘呢,现在什么时辰了,生辰宴开始了吗?”
云陵:“巳时过半,千秋典礼已经结束,皇后娘娘和各府官眷此刻正在后宫点戏。”
苏文卿闻言故意扶着脑袋往后踉跄了几步,“哎呀,我感觉我脑袋还是有些晕,不仅头晕还有些犯恶心,这可能就是刚刚那个太医说的后遗症吧,不行了,我撑不住了,你帮我去和皇后娘娘说一声,我身体不适,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祝她千秋万福。”
云陵默默看着苏文卿演戏,“少夫人,皇后娘娘猜到您醒过来以后肯定会找借口不去,所以她已经替您和各府官眷说了,她说您今早来时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现在正在殿内休息,她还替您吩咐好了午膳,说您可以直接在殿内用膳。”
苏锦笙会这么好?苏文卿有些不信,“她没说别的了?”
云陵想了想:“她说您的贺礼已经收到了,价值不菲,她很喜欢。”
苏文卿:“......”果然!她就知道苏锦笙邀请她来参加生辰宴就是为了让她放一波资本主义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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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陵顿了顿,想起皇后最后的吩咐,她将一旁放着的一箱账簿搬到苏文卿的面前,“对了,皇后娘娘还说了,这些是‘胭脂铺’的账本,库房里还有十余箱,索性您也无事,用完午膳便可以开始着手看了。”
“???”苏文卿一脸难以置信,“我答应了吗?我是昏迷的时候失去了一段记忆吗?我怎么记得这事还没有谈妥呢?!”
云陵有些不忍心提醒,“呃,少夫人,您昏迷前最后一句就是‘皇后娘娘做出如此让步,您再推脱便是不识抬举’......”
“......”苏文卿悲伤地看着面前的这满满一箱账本,“这到底是拜谁所赐啊?!”
——
冬日的安京城天黑的很早,酉时还未到太阳便已落到地平线以下,唯留一点余晖笼罩着天地。
偏殿内,苏文卿一边拨着算盘一边咬着毛笔头,殿中四周烛火已经点燃,两盏明亮的烛灯摆放在桌前,向现实低了头的苏文卿已经放弃吐槽这个没有计算器的时代,如今她已经能够如同所有“本地人”一样熟练地使用算盘,唯一没有改掉的依旧还是那个喜欢咬笔头的习惯。
苏锦笙进门第一眼便看见了毛笔上一圈又一圈参差不齐的牙印,她眼角不留痕迹地抽搐了一下,本要迈开的脚步顿了顿,身后的侍女见状急忙上前一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请皇后娘娘放心,留在殿内的毛笔都是木制的,已经提前派人将镶银的笔都撤下去了。”
苏锦笙明艳的杏眼凉凉地瞥了侍女一眼,“我有问你这个吗?”
侍女从小跟在苏锦笙身边,她吐着舌头笑了笑,“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多言了。”
苏文卿埋头在账本中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云陵在身后戳了戳她。
苏文卿急忙放下笔,起身向苏锦笙行了一个礼仪周全的礼。
苏锦笙翻了翻桌上的账本,随口问道:“怎么样了?”
苏文卿:“其他地方的我还没有看,我只是先挑了安京城内的几家的账本在看。”
苏锦笙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等待苏文卿的下文。
苏文卿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摊了摊手:“就这样,没了。”
苏锦笙杏眼微微眯起。
苏文卿:“咳,您别这样看着我,才一下午的时间,一家我都还没看完呢,能有什么思路。”
苏锦笙:“想法呢?”
苏文卿笑嘻嘻地道:“亲姐妹也要明算账,说想法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事情谈妥?”
苏锦笙仪态端庄地在一旁坐下:“你说。”
苏文卿:“皇后娘娘您看啊,这做生意啊最苦的就是前期,三年累死累活,可能还不等赚钱呢,就要开始还您的本钱了,换本估计又要三五年,三年加三年,我这一生才多少个六年啊,这三七分是不是少了点啊。”
苏锦笙微微挑眉:“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苏文卿笑吟吟地道:“其实这种事情就和赏罚制度一样,皇后娘娘给的越多,我努力让它们赚钱的干劲也越大不是吗?”
苏锦笙朱唇微微勾起:“你觉得三七分不够?”
苏文卿笑道:“三七分无功无过,虽然比我自己用本钱慢慢经营赚的多,但是我需要承担的风险和压力却比我能得到的多得多。”
苏锦笙:“如此一来你觉得多少合适?”
苏文卿笑道:“四六。”
苏锦笙笑了笑:“成交。”
“啊?”这下轮到苏文卿愣住了,这就成交了?不讨价还价一下?不用再考虑考虑?其实三个半对六个半她也是可以接受的啊......
“您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四六分啊?”
既然已经谈妥,苏锦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差不多。”
苏文卿十分无语,都这么熟了,人与人的相处就不能坦诚一点吗,害她琢磨该怎么开口就琢磨了一中午。
苏锦笙似乎看出了苏文卿的心思,她朱唇勾出了一抹介于调侃与轻嘲之间笑意,“若我一开始就说四六分,你难道不会得寸进尺想要五五分?”
苏文卿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苏锦笙:“呵。”
苏文卿:“......”好嘲讽哦......
苏锦笙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四六分只能在你活着的时候起作用,你的后世子孙只能从中拿到一成,也就是与皇室一九分。”
这一回苏文卿答应得很爽快,“行,没问题。”
这一回换成苏锦笙愣住了。
苏文卿笑道:“子孙自有子孙福,留得太多不利于成长,而且我只管我儿女辈与孙儿女辈就够了,再往后的事情就不归我操心了。”
苏锦笙摇头笑了笑,似乎对苏文卿时不时标新立异的想法已经见怪不怪了。
苏文卿:“您与我是第一次合作,很多方面都需要磨合,安京城这几家铺子的账本我方才看了看,我觉得我们可以用这几间铺子做实验,若是效果不错则继续,若是效果不佳也能即使止损。”
苏锦笙其实也正有此意,只是她没想到苏文卿会先提出来,“可以,你可以先用安京城的这几家铺子尝试你自己的想法,即使赔了也无妨,不需要你之后补回。”
苏文卿和苏锦笙互坑惯了,她难得见苏锦笙会有这么上道的时候,苏文卿想了想,决定礼尚往来地回报一下苏锦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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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皇后娘娘想将收到的贺礼义卖,变现后的银子用来支撑济明堂接济贫穷人家?”
苏锦笙:“你有不同的想法?”
苏文卿笑道:“我只是觉得皇后娘娘既然想从各世家手中弄钱,光是让众人送贺礼还是有些不够。”
“大胆,”苏锦笙明媚的杏眼扫了苏文卿一眼,“谁说我想从各世家手中弄钱了?”
苏文卿知错能改地点头道:“是是是,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见不得我南朝子民受苦,想集结各府与世家之力多行善事,妾身虽不才,也想尽一些绵薄之力。”
苏锦笙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人能和苏文卿一样,不管什么样的马屁都能拍得如此令人牙痒痒。
苏锦笙没好气地道:“说来听听。”
苏文卿:“皇后娘娘收到的贺礼皆是上品,然而义卖终究会将这些东西的价值打折,依我之见皇后娘娘不如举办一个慈善拍卖,后宅女眷从来都喜欢攀比炫耀,拍卖所得的银两肯定会比义卖所得的银两多得多,若是运作得好说不定还能超过其物品本身的价值。”
苏锦笙闻言陷入了沉思,她沉默良久后抬头笑道:“谢少夫人的这个想法非常不错,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全权办理吧。”
“????????”苏文卿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锦笙,一张哭丧的脸皱成了菜色的苦瓜,“刚刚我说的那番话您能不能当作没听见啊啊啊!!”
苏锦笙端坐在木椅上,明媚的面容上带着微笑。
苏文卿:“......”
——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后应该怎么办,苏文卿只能任劳任怨地成为苦力,与苏锦笙一起分析慈善募捐各方面的利与弊。
“为什么要我清点这些贺礼,这些事情不应该是您宫里的这些宫女的活儿吗?”苏文卿一边勤勤恳恳地替这些贺礼估价,一边不忘不情不愿地抱怨着。
苏锦笙坐在一旁悠闲从容地喝着茶,她嫌弃地翻着苏文卿放在书桌上的账本,“你的字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进步。”
苏文卿记东西的笔一顿,差点没忍住将墨甩苏锦笙脸上,什么人啊,自己不干活还嫌东嫌西的!
苏锦笙:“镂空龙骨湘妃竹扇?哪里有湘妃竹扇,这是梅妃竹扇吧,价值天壤之别,你这是在拿贝珠当蚌珠卖啊。”
苏文卿:“......”
苏锦笙:“碧海珊瑚耳坠只值这么点吗,我怎么记得珊瑚原来不止这个价,你这估价的水平到底行不行啊。”
苏文卿磨牙道:“前几年珊瑚价高,渔民争相打捞,物品本来就以稀为贵,如今市场珊瑚泛滥,价格自然也就不比原来了,皇后娘娘久居深宫,偶尔也该‘下凡’去了解一下真正的民生。”
苏文卿:“我就不明白了,您宫里这么多宫女,您做什么非要拉我来清点物品?”清点就清点吧,还要在一旁看着,光看还不够,还要挑三拣四。
苏锦笙从容不迫地喝着茶:“怎么?你不想清点吗?”
苏文卿一时没有弄明白苏锦笙这句话到底是为了威胁还只是单纯的疑问。
苏锦笙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黑透的天色:“我以为您赖在我宫里不走就是想看看这些贺礼呢。”
苏文卿简直崩溃,“!!我为什么要看这些贺礼?!我是吃饱了撑多了吗?!看了它们就是我的了吗?!”
苏文卿顿了顿,解释道,“只不过是我今早出门之前和谢世安说好了,正好进宫,索性晚上就等他一块回去。”
苏锦笙“哦”了一声,了然地点了点头。
苏文卿刚刚放心下来,就听见苏锦笙慢悠悠地道,“索性你也要等,不如就将剩下的贺礼清点完了吧。”
“......”苏文卿一言难尽地看着苏锦笙,她合理地怀疑苏锦笙就是自己忙了一天,心态不平衡,所以故意找个借口让她有事可做。
——
前朝议政殿内,刚刚听完六部重臣吵完架的萧昀一个头两个大的瘫在木椅上,“为什么当皇帝一天到晚会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啊。”
六部众臣已经离去,殿内独留谢世安与萧昀俩人。
谢世安态度恭敬地将手中的奏折递给内监,“陛下是一国之君,肩负天下的重担,南朝万万子民更是仰仗陛下的照拂,自古便是能者多劳,陛下贵为天下之主,需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是多了些。”
萧昀闻言眼角抽搐了几下,“人都走光了,你能说人话吗?”
谢世安没好气瞥了萧昀一眼,“那你想要我说什么?当皇帝就是这样?有空抱怨不如多看几本奏折?”
萧昀:“我是觉得皇帝这个官职太不合理了,你看大臣都能退休致仕或者告老还乡,为什么皇帝却是一干就要干一辈子?”
谢世安一个月要听萧昀抱怨十遍,他懒得搭理萧昀,十分敷衍道:“那你就只有期盼太子能够快点长大,等太子长大后你就能够退位做太上皇了。”
萧昀撑着脑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等他懂事后我不能天天给他灌输不想当皇帝的思想,我要潜移默化地让他晓得当皇帝的好处,若是把他养野了,也不想当皇帝了,那我该上哪儿去哭啊。”
谢世安:“......”
萧昀:“你家夫人还在宫里吧,要不然干脆留下了一起用个晚膳?正好今日是皇后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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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安:“谢陛下抬爱,不过此事于礼不合,微臣受之惶恐。”
“......”萧昀听见谢世安这副官腔就觉得脑壳儿痛,他磨牙道,“你前几日在练武场把我掀翻在地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于礼不合呢!”
谢世安:“微臣只是想要打消陛下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觉得冬祭侍卫安排过多的想法。”
“......”萧昀不想说什么,他决定继续上一个的话题,“你家夫人是皇后的亲妹妹,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即使你们留下来用膳也不会有人说你们僭越,实在不放心我就让宫人封锁消息,保证此事不会传到外人耳中,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谢世安想了想,“啧”了一声,“还是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夫人和皇后娘娘之间关系微妙,如今二人还在慢慢磨合,你强行让她们坐在一起用膳反而会徒添尴尬。”
而且据他观察,他家夫人时不时不受控制的问题好像都和苏锦笙有关,一起用膳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萧昀也没有强求:“那行吧,大冬天的,就别在冷风里等了,你随我一道过去。”
——
皇后宫中,刚刚清点完贺礼的苏文卿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等谢世安,她听见内监又细又尖的“皇上驾到”在殿外响起,整个人猛地震了一下,口中的糕点来不及咀嚼直接咽入喉管,差点把自己给呛得半死不活。
苏锦笙看见苏文卿咳得死去活来,而身后的侍女竟然毫无反应,她颦了颦眉,冷眼扫了云陵一眼。
云陵感受到苏锦笙目光中的凉意,先是莫名其妙地愣了愣,随后立马反应了过来,她想了想侍女的职责,急忙扶住苏文卿,一边拍着她的背替苏文卿顺气,一边将茶端在苏文卿面前关切地道:“少夫人,您没事吧,先喝口茶。”
苏锦笙看见云陵将苏文卿的背当作破鼓似的拍得“扑扑”作响,整个人愣了愣,欲言又止。
“咳咳咳——”苏文卿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吃力地躲开云陵的魔掌,“你,咳——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提啊,你这是要打死我吗?!”
云陵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明明用的已经是最小的力了啊,会很重吗??
苏文卿艰难地捧着茶盏喝了一大口,“噗——”
“呜呜呜,烫烫烫——”
苏锦笙扶额,挥了挥手,让伺候自己的宫女将温度正好的茶水递给苏文卿。
萧昀一进来就看见这么兵荒马乱的一幕,他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文卿急忙起身与苏锦笙一起向萧昀行礼。
萧昀扶住苏锦笙,抬手笑着止住她们二人的礼,“够了够了,也没有外人,不用行礼。”
谢世安礼数周全地向苏锦笙行完礼后才将苏文卿接了过来,他替她轻轻地拍着背,哭笑不得,“怎么弄成这样了?”
苏文卿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正想告辞拉着谢世安回去,然而“没事”两字突然卡在了喉咙中,“她”眼角流出了几滴落泪,楚楚可怜地扑进了谢世安的怀中,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声音我见犹怜,“夫君......”
不是吧?!又来?!
苏文卿简直不想说什么了,如今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幸好谢世安已经到了,若是只有苏锦笙和萧昀......那她就真的可以一头撞死了。
谢世安眉头微皱,然而只是一蹙即松,他嘴角突然划过一丝笑意,轻轻地替苏文卿抹去眼角的泪水,似笑非笑地柔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
苏文卿震惊地随着自己的身体望向谢世安,这人是没看出来?!说好的能闻弦歌而知雅意呢?说好的一点就通一说就明呢?这就是你说的爱吗?!你家夫人被控制了你没看出来吗?!
“苏文卿”眼眶噙着泪水,她微微咬着薄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地在摇头,就像是在很努力地要将委屈咽进肚子里一样。
谢世安搂着苏文卿的肩,带着关切与怜惜,“不用怕,不管什么事情为夫都会替你作主。”
什么玩意儿?!苏文卿难以置信,面前这人还是谢世安吗,怕不是他们双双都被夺舍了哦!
“苏文卿”趴在谢世安怀中,泪眼汪汪地低着头,“没事,真的没事,”苏文卿一边啜泣一边摇头,“走吧,夫君我们走吧。”
谢世安没有动,他隐去眼中的笑意,故作皱眉道:“真的没事吗?可是你这样不像是没事啊。”
话到此处苏文卿已经明白了,哪里是没有看出来,这根本就是谢世安这个狗男人的恶趣味!!
“苏文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整个人柔弱又娇怜,她就像是在害怕苏锦笙一样,偷偷看了苏锦笙一眼,又立马移开了视线,只是一个劲的在摇头。
苏锦笙:“......”
苏文卿:“!!!!”呜呜呜,不要再帮她拉仇恨了,她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容易啊,云陵呢,现在就是你该出手的时候了啊,不用犹豫,请打昏她吧!呜呜!
萧昀一早就看出了谢世安眼中那一闪而过戏谑的目光,他扶额拉住苏锦笙,头痛地摇了摇头,搂着苏锦笙往外走。
谢世安拇指轻轻拭去苏文卿脸颊上的泪水,望着苏文卿,就像是在透过这具身体望向困在其中的灵魂,他憋着笑故作怜惜道:“夫人如此,为夫真是心疼啊。”
苏文卿泪流满面,若是可以,她一定会将谢世安这个狗东西的脸挠花!!
谢世安似笑非笑:“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屋外,苏锦笙颦眉看着殿门,面露担忧。
萧昀脑袋痛地扶着额:“走走走,谢大公子的恶趣味我们就不要观看了。”
云陵犹犹豫豫地从殿内走出来,这到底算不算是反常啊?她到底是要阻止还是不要阻止啊?
半刻钟后传来了苏文卿的怒骂和谢世安大笑的声音。
“谢世安,你是畜生吗?!你是人吗?!”
云陵撑着脑袋坐在殿外的阶梯上,到底哪种算反常,真的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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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若要问和谢家有关系的人里面苏文卿最讨厌的人是谁, 那肯定非谢世安的太表姑奶奶莫属。
太表姑奶奶顾名思义是一种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算是谢世安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妹妹的女儿的女儿。
光是理清这一层关系苏文卿就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首先她实在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年龄和姑姑辈差不多大的人在辈分上竟然会和曾祖父同辈,其次, 对于她这种亲戚只能认到祖父这一辈的人来说,这种太表姑奶奶什么的实在有些超纲,最后, 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不能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距离感和分寸感呢, 为什么这种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也好意思天天舔着脸来她这里充大辈说教呢?
“太表侄媳妇啊, ”太表姑奶奶姓刘, 名叫婉纯, 然而名是好名, 人却与名截然相反,既不温婉也不纯真, 五十左右, 尖嘴猴腮, 笑起来很有一种八婆的气质。
苏文卿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她真不知道该夸这人是持之以恒好, 还是该说这人没有眼力见好, 她为了避开这位太表姑奶奶在外面躲了一天, 谁知道回来这人竟然还在......
“哎呀,这不是太表姑奶奶吗,您还在呢, 这都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您这是要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吗?”
刘氏身着一身暗红色的襦袄, 笑容尖酸又夸张, 装模做样地推脱道:“太表侄媳妇太客气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文卿笑道:“太表姑奶奶说的是,既然您觉得不好意思,那我也就不便多做挽留了,我这就让人送送您。”
刘氏闻言被噎得不轻,她努了努嘴,脸色不好地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茶,随后轻捻粉色的丝绢擦了擦嘴,语调很尖,笑容刻薄,她望着苏文卿道:“太表侄媳妇今日一天都没在家,这是去哪儿了啊,太阳都快落山了才回来?”
苏文卿听见这个声音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然而高门大户总是讲究礼仪,毕竟占着亲戚长辈的辈分,她也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
苏文卿脸上故意做出几分倦色,想要看看这位太表姑奶奶的眼力见到底有没有下限,她故作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也没去哪儿,就随便出去看了看。”
刘氏:“没去哪儿怎么能逛一天呢,瞧你这样不是去那什么棋牌园就是去胭脂首饰铺子了吧,唉,不是我占着长辈的身份说你啊,我实在也是为了咱们谢家好。”
苏文卿撑着脑袋恹恹地望着刘氏,果然,人的眼力见是可以没有下限的。
刘氏:“这女子啊,自古就讲究要三从四德,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出嫁之后就应该礼从夫君,要操持家务、孝敬长辈、教育儿女......持身要正,正身方能立本,出入应当端庄稳重,不能轻浮随便,你看看安京城内这么多的女眷,有哪个和你一样一天到晚抛头露面地出去做生意呢?”
苏文卿撑着脑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刘氏继续喋喋不休道:“你别和我说那棋牌园和胭脂首饰铺子虽然是你开的但是你却从来都没有露面待过客,寻常人家或许不知道,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家谁不知道那是你的产业?”
“谢大人年纪轻轻便已位列九卿,无论是在南朝还是在谢家,这都是史无前例的事情,你不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也就罢了,成日和一群老鸨娼戏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你再看看这个谢府,有多久没有好好修缮一番了?家里的奴仆也是,一个个不服管教,今日我来这里半日,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给我上茶。”
刘氏讲到此处,刻薄的面容中露出几分激动,她打开茶盏的盖子,指着里面只剩一点茶末的茶盏底道:“你看看,你看看,这点茶我还是主动问了五六次才有人给我上的,而且早上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给我添水!”
刘氏顿了顿又故作大度道:“我还好,毕竟是亲戚,也算是长辈,怠慢就怠慢了,我也不会计较,若是换做旁人,岂非会觉得我们谢府不知道礼数?”
苏文卿望着干得挤不出一滴水的茶末看了半天,然后在刘氏充满“期待”的责备目光中略带吃惊地问道:“您一天就喝了一杯水,这个点了还能讲这么多话,您不渴啊?”
“......”刘氏轻轻咳嗽了几声,忍住嗓子里冒烟般火辣辣的痛,她看见苏文卿说完话后顺手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面如猪肝色般地咽了咽口水。
刘氏冷哼了几声,没好气地看了几眼给苏文卿递茶的侍女,“家里奴仆不服管教皆是一家主母的过失,家里奴仆不知礼数别人会觉得是你这个当家主母不知礼数,谢大人在外日理万机,而你在内却不能处理好府内诸事,你瞧瞧外面,都议论成什么样子了。”
苏文卿:“啊?外面都议论成什么样子了?她们不是都说我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吗?”
刘氏第一次见到像苏文卿这种能把别人恭维自己的话说得如此自然的人,除了厚颜无耻,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咽下几口气得胸口痛的郁气,摆出一副谆谆善诱的长辈模样道:“如今谢大人位高权重,各府女眷自然想方设法地巴结恭维你,你说东她们当着你的面自然不会敢说西,但是这并不代表私下里大家不会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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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恹恹地撑着脑袋,十分敷衍地道:“议论就议论吧,您看看这安京城,有哪个府里的女眷不被人议论,贤良淑德会被人说成管不住丈夫,强势负责会被人说成凶狠刁蛮,反正她们又不敢当着我的面议论,背地里说说有什么关系,我又听不见。”
刘氏:“什么叫听不见啊,人言可畏知不知道啊,谢大人如今权势滔天,稍有不慎便容易惹人非议,越是这种时候你本来越应该谨小慎微、谨言慎行,但是你非但没有如此,反而依旧不管不顾,行事高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知不知道啊,你就不怕你如此随性会给谢家招来祸端吗?”
苏文卿不留痕迹地挑了挑眉。
“特别是行止这个孩子,本来天赋极高,聪明又伶俐,若是好好教养未来成就本将不可限量,但是你看看现在,摸鱼斗蛐,胡作非为......”刘氏故意叹了一口气,“若是再不好好教导......唉,这未来如何能够担负起谢家的重担啊。”
苏文卿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位太表姑奶奶,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刘氏:“你看看啊,你与世安成婚多年,膝下也就只有行止这么一个孩子,这么多年都无所再出,我是这么想的,谢家家大业大,这么一个偌大的家业全部交到行止手中,若无亲兄弟帮衬,届时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啊。”
苏文卿笑道:“太表姑奶奶此言差异,多少大家族由盛而衰都是因为家中诸子争权所致,再者说夫君不也是家中独子,您看看如今夫君不也将谢家管理的不错。”
刘氏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起,“谢大人一人掌管谢家,其中的艰辛与困难外人不知也就罢了,太表侄媳妇你身为他的枕边人,你也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吗?谢大人天纵英才尚且如此,你舍得让你自己的孩子未来也要面对同样的艰难和困苦吗?”
刘氏身体微微前倾,故意做出一副完全为苏文卿考量的和蔼长辈的模样,“我知道你一直不愿帮世安纳妾就是担心自己和行止的地位会受到威胁,毕竟这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随着容颜老去,多年情分也比不上小姑娘们的年轻貌美,我明白的,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慈母之心。”
苏文卿:“......”
“再者说外面纳进来的那些女子虽然一个个看起来温柔淑婉,但是谁知道温柔无害的表面下隐藏了一些什么样的心思,纳这些妖艳贱货进府来就是给自己添乱添堵,太表姑奶奶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理解你呢。”
苏文卿没有说话。
刘氏笑了起来,那张堆满皱纹的笑脸很像鄙陋花巷里强行往路人怀中塞姑娘的没有商德的老鸨,“我家有一个女儿,温柔贤惠,胆子也很小,在人前更是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她比你年岁小上一些,正值青春,与世安自小相熟,也算是青梅竹马,世安小时候对她也算是颇为照顾,我也是偶然一次才得知,原来她自小仰慕世安,只是一直羞于说出口罢了。”
苏文卿拇指摩挲着茶盏的杯沿,笑容客气又有丝阴森,正值青春?青梅竹马?
刘氏继续热心地劝说道:“我是这么想的,与其纳别人不如纳自己人,我家那个女儿的性子我最了解,安分守己淡泊无争,也绝对不会生出什么坏心思,我问过她了,她说若能陪伴在谢大人身边,哪怕是一生只是侍妾她都心甘情愿,我也和她说好了,来日她若是得子,就让孩子归在你的名下,她不争不抢,也绝对不会动摇你的地位。”
“如此一来,行止未来也就能有亲兄弟帮扶了,不至于要一个人肩负起谢家所有的重担,而且你也已经是为人母的人了,应该也能体谅我这种身为人母拳拳之心,我原来一直没能看出我家女儿的心思,所以才累得她错过了这段姻缘,如今不仅能够全了她的心思,更可以帮助谢家解决子嗣不旺的难题,如此一举双全的事情,成全岂不美哉?”
苏文卿皮笑肉不笑地捧着茶盏,一言不发地望着刘氏,笑容有些阴凉,“为什么是‘错过’这段姻缘呢?”
刘氏闻言感觉有戏,她笑容可掬,故意模棱两可地道,“淑静与世安从小一起长大,可能是因为淑静从小就胆子小吧,所以世安一直对她格外照拂,”刘氏故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是我,竟然一直没能看出来。”
苏文卿笑容不变,依然客气有礼,只是平白无故多了几分瘆人的感觉,“哦,原来是这样吗。”
刘氏喜上眉梢,“这么说你同意了?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立马回去将她带过来给你敬茶!”
“啊?”苏文卿从兀自阴森的冷笑中回过神来,她盯着刘氏看了半天,直到把刘氏看的白毛汗升起后才慢慢悠悠地道,“哦,你问我同不同意?”
刘氏笑盈盈道:“对,对!”
苏文卿笑吟吟地看着刘氏:“来人啊!”
护卫们从门外鱼涌而入。
苏文卿:“此人公然诅咒当朝九卿,你们帮我把人带去京兆府,问问兆大人按律该打多少大板?”
刘氏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苏文卿,反应了好一会儿,“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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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卿微笑地看着刘氏,“我记得您刚刚在说三从四德?”
刘氏愣愣地点了点头。
苏文卿无辜地摊了摊手:“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夫死......您这不就是在诅咒我家夫君吗?”
刘氏:“我......”
苏文卿:“我家夫君身为当朝九卿,您当着我的面都敢咒他死,明显是不把今上、不把朝廷当回事!”
苏文卿转头冲着护卫们“正义凛然”地道:“谢家一向效忠朝廷,夫君也向来以今上马首是瞻,此人此言明显是想要挑拨谢家与朝廷的关系,虽然是长辈,但是自古忠孝难两全,你们将人送去京兆府,就说我们谢家从此与此人再无瓜葛!”
刘氏脸上一半是还未褪全的笑容,一半是没来得及反应的迷茫,她直到被护卫们压下去的时候都还没有想明白这事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刚刚不是还在说同意纳她家女儿为妾吗?
苏文卿捧着茶盏坐在空无一人的正厅中,咬牙切齿地盯着刘氏出过的厅门......
“娘亲——”谢行止用短短的小胳膊提着鱼篓一身是泥巴地跑了过来,他白皙的小脸被晒得通红,“您......”
谢行止的话语在正厅诡异的气氛中戛然而止,他奔跑的脚步硬生生地卡在了门槛间,他保持着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的动作顿了几秒,随后屏住呼吸,无声地将门内那只没有眼力见的脚轻轻地抬了起来,打算悄悄地来,静静地走,坚决不带走一丝不爽。
苏文卿似笑非笑地望着谢行止,“走什么,话不是都还没说完吗?”
谢行止反应迅速,他将抬到一半的前脚落回地面,迈着小短腿跑到苏文卿面前,狗腿似的抱住苏文卿,将装着活蹦乱跳的鱼的鱼篓递到苏文卿眼前,“娘亲您看,谢霁哥哥带我和小表弟去捉了鱼。”
苏文卿瞥了一眼鱼篓里扑腾的鱼,不解地道:“哥哥?”
谢行止展开大大的笑脸:“谢霁哥哥说叫叔叔显得他太老了,他听着就感觉自己好像凭空生出了一撮白胡子,他说要我们叫他哥哥他才带我们玩。”
苏文卿轻轻替谢行止擦去脸上的泥巴,“那你为什么叫我娘亲不叫我姐姐,是我看起来就显得很老吗?”
谢行止先是一顿,随后反应极快,他立马抱着苏文卿笑道:“您这是在说什么呢,我们最漂亮、最温柔、最善良、最可爱的文卿姐姐看起来明显就是年芳二八,是谁惹我们可爱的文卿姐姐不高兴了,我这就帮您去揍她!”
苏文卿盯着谢行止脸上骚包的笑容,这张脸的眉宇与谢世安足足有七分相似,若是只看眉眼部分说不定就是谢世安小时候的模样。
谢行止在苏文卿的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他急忙调整措施,将骚包讨好的笑容一收,装出一副知礼懂事的孝子模样,“娘亲,我瞧您面带倦色,是不是今日出门太累了?今日我捉了两条鱼,正要让厨房给您炖个鱼汤,要不我让人先扶您去休息一下,等汤炖好了我再去叫您。”
苏文卿一言不发地盯着谢行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许松动。
谢行止心弦微松,正要继续,就听见谢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大嫂,护卫压出去的人是那个什么太表姑奶奶吧,她又来给你找不痛快了吗,这次又是干什么,见你年岁渐长所以上门撺掇着你给大哥纳妾吗?你别理她,大哥的心思我最清楚了,就算你年老色衰,大哥也会对你不离不弃的。”
谢行止“嗷”地大叫了一声,面容惨烈,“谢霁叔叔您在说什么啊!!我娘亲正值桃李之年,哪里就年岁渐长?!!哪里就年老色衰了?!!”
苏文卿:“......”
谢行止:“......”
谢霁:“我好像听见了两声匕首入心脏的声音,‘扑’‘扑’的那种......是错觉吗......?”
苏文卿微笑地站了起来,穿过谢行止和谢霁,幽幽地笑道:“是错觉,你听错了。”
谢行止:“......”
谢霁盯着苏文卿幽幽飘走,手中却依旧捧着、不忘放下的茶盏,狐疑地对谢行止道:“你娘亲这是怎么了?这么喜欢那个茶盏吗,走了都不舍得放下?”
谢行止:“.......”
——
傍晚,谢世安忙完政事从宫中回府,谢霁难得从北疆回安京城来述职,况且他还听说谢霁下午带了谢行止和太子去河边捉鱼,他本以为府内今日应该很会欢乐,再不济气氛也应该会比平日更加轻松一点,然而当他走下马车,不仅没有看到谢霁的身影,就连心情一好就会来谢府前院边玩边等他的苏文卿和谢行止也没有看到人影。
谢世安好奇地向门口看守的护卫问道:“少夫人还没回来吗?”
护卫:“回禀公子,一早就回来了,听说好像正在书房内赏画。”
赏画?谢世安心怀疑惑,他家夫人什么时候又培养了这么一个爱好?谢世安抱着怀疑的态度向书房走去。
书房外,谢霁和谢行止正满脸疑惑地勾肩搭背地坐在台阶上探讨着心中的不解。
谢行止:“我一直以为爹爹的青梅竹马是今上呢。”
谢霁闻言有些不确定,“青梅竹马可以指两个男的吗?”
谢行止:“泛指也无所谓吧。”
谢霁:“既然是泛指那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我和你爹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谢行止:“那你和爹爹谁是青梅谁是竹马呢?”
“......”谢霁,“那还是别青梅竹马了,我怕你爹爹会揍我。”
谢行止撑着脑袋不解道:“那爹爹有青梅竹马吗?”
谢霁想了想:“应该没有啊,大哥从小就和一群世家子弟混在一块,而且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几乎从来没有和哪家姑娘单独见过面,若是硬要找出一个青梅竹马,我觉得只有忽略性别算今上了。”
“什么算今上?”谢世安大老远走来就看见谢行止和谢霁俩个人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谢行止和谢霁看见谢世安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又急忙起身打招呼道:
“爹爹!”
“大哥!”
谢世安狐疑地眯了眯眼睛,看了看谢霁,又看了看谢行止,最后看着谢行止道:“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谢行止简直比窦娥还冤......
谢世安瞧见谢行止脸上不像是作假的表情,暂且选择相信了他,他望着紧闭的房门,随口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谢行止:“二叔在和我说爹爹你小时候的事情。”
谢世安点了点头,没太在意,他疑惑地望着书房,赏画需要紧闭房门吗?以他家夫人的性格难道不是应该喜欢热热闹闹地讨论才对吗?谢世安纳闷地向谢行止问道:“你娘亲怎么了?”
谢行止想了想,诚实地回道:“娘亲新得了一副美人图,如今正沉迷赏看。”
谢世安疑惑地看向谢霁,“是这样吗?”
谢霁想了想,诚实地点了点头。
谢世安不解:“那你们为什么不进去?坐在外面做什么?”
谢霁想了想,诚实地回道:“大嫂的欣赏水平太高,我和行止望尘莫及,大嫂嫌弃我们话不投机,于是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谢世安疑惑地看向谢行止,“是这样吗?”
谢行止想了想,诚实地点了点头。
谢世安抱着狐疑与不解的心态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书房的木门,屋内,苏文卿正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望着挂在墙上的画,谢世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文卿的脸色,然而看了半天却没从他家夫人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他家夫人神态平和,倒像是真的在欣赏画一样。
苏文卿听见门被开启的动静,她回头看见谢世安,笑了笑,语气颇为寻常,“你回来了?”
一切都很正常,他家夫人的反应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然而谢世安却本能地嗅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谢世安眼中含笑,“听说你得了一副美人图?”
苏文卿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自己胳膊的手指一顿。
谢世安脚步顿了顿,将自己适才的话回想了一遍,应该......没问题啊......
苏文卿重新挂起脸上的笑容,将头转了回去,重新盯着墙上的画,“是啊,我新得了一副美人图。”
谢世安狐疑地将目光移到画上,只见画纸与裱画的木轴都很新,明显就是当朝的画作,就连画法也是极为普通,称不上是大家之作,画中女子长相普通,可能是因为经过画师刻意修饰过,所以看起来也倒也不算差,只是若要硬说是美人,那也确实是有些评价过高。
淑静?谢世安瞥了一眼画下的名字,他将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女子全部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确定没有此人后又将当朝有名或者听过的女子全部回忆了一遍......
没有啊,所以这人到底是谁啊......
谢世安突然有点后悔进来的太果断了,他应该先将事情了解清楚后再推门的,这下子怎么办,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啊。
苏文卿:“你觉得这画中的美人长得如何?”
谢世安想起谢霁方才所说的苏文卿嫌弃他们话不投机将他们赶了出去,他看了看墙上的画,既然都问的是“画中的美人”了,谢世安犹豫了一会儿,违心道:“还不错吧。”
苏文卿笑容阴凉,“不错?”
夫人高兴与良心谁更重要?谢世安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考虑,他一秒抛弃了自己的良心:“好看!”
苏文卿笑容阴森,“好看?”
“......”谢世安昧着良心改口道,“很美?”
苏文卿笑容瘆人,“很美?”
谢世安感觉自己的良心有点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苏文卿点了点头,“很好......很好......”
谢世安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
苏文卿面无表情地将另一幅图打开,画中的人是苏文卿本人,看画技应该是相同的画师,只是这副墨迹很新,而且画工并不精细,料想应当是今日仓促间新画的,而刚刚那副应该有段时日。
苏文卿神色不变,回头看向谢世安:“你觉得这两幅画哪幅好看?”
这需要选择吗?谢世安一秒犹豫都没有,立即选择了第二幅。
苏文卿微微挑眉,打量着谢世安的表情:“真的?”
谢世安搂着苏文卿笑道:“自然是真的,只是这个画师画技不行,画不出我家夫人万分之一的神韵。”
苏文卿面无表情地展开了第三幅,这一幅画是他们成婚不久去踏春时谢世安替她所作,春阳和煦,漫山桃李芬芳,画中人笑靥明媚,隔着画都能感受到那时的心情,算是谢世安替苏文卿作的众多画中苏文卿最喜欢的几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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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两幅相比呢?”苏文卿抬眼望着谢世安。
谢世安毫不犹豫,选择了他自己画的那一副。
苏文卿盯着谢世安看了一会儿,狠狠地在谢世安的脚上碾了碾,随后不留痕迹地躲开谢世安搂着她的胳膊,款款地推门走了出去。
谢世安一头雾水,他委屈地揉了揉脚,追了过去,然后就发现他家夫人把他给锁在了自己的寝房外,他迷茫地站在门外,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的最后一个选择有什么问题。
谢世安抓来谢行止,“今日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行止:“就是您那个太表姑奶奶,说要来给您纳妾。”
谢世安:“什么玩意?!纳妾?!那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说你娘亲得的是一副美人图?!”
谢行止:“???娘亲在欣赏的不是今日画师照着她画的图吗?”
谢世安:“......”
谢行止:“爹爹您怎么了?”
谢世安:“我夸了另外一副......”
谢行止震惊:“太表太姑奶奶的女儿?!”
谢世安:“应该是......”
谢行止:“......”
谢世安:“我还有救吗?”
谢行止面露悲惨。
谢世安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痛......
谢行止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急忙叫住正要萧然离去的谢世安:“对了爹爹,娘亲今日好像受到了打击。”
谢世安脚步一顿,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谢行止:“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你可千万不能说年轻的娘亲比现在的娘亲更美哦~”
谢世安:“......”
谢行止:“我和二叔都是因为在画师和您的画之间选择了您曾经为娘亲作的画,所以才被赶出来了的!”
谢世安微笑地摸着谢·马后炮·行止的脑袋:“好巧哦,我也是呢。”
谢行止悄无声息地慢慢后退,想要不动神色地躲开谢世安的魔爪,然而谢世安比他更快,谢行止的脚一后退谢世安就一把将他捞了起来,谢行止短短的胳膊撑着谢世安的肩膀努力向后仰,笑着哭喊嚎叫道:“呜呜呜,娘亲救我!爹爹要揍我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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