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 第一章 “我们能赢吗?” 男子的声音有一种使人静定下来的安稳力量。当那张威武俊美的容颜抬向天际,一轮近乎圆满的明月高挂枝叶茂密的树枝头,皎洁的光辉照出结满露珠颗粒的翠绿叶面,以及同样湿润的拂晓草地。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同伴的回应,眼光自遥远地平线出现的烟蓝般晨雾,漫移回双臂抱胸。倚靠在约三人才能合抱的树干上的高大男子,对他噙在嘴角的懒洋洋笑意扬了扬眉。 “为什么不说呢?”他再次询问。 “你心里早有答案。”醇厚悦耳的嗓音给人一种充满自信、泰然自若的感觉,一双深沉多智的黑眸意味深长的回视他。 男子朗声笑了起来。 “晓星,你总是了解我。” “这点不晓得是好是坏?”虞晓星摸了摸鼻头,斜飞入鬓的浓眉挑了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同伴。 “我觉得是桩好事。” 听他这么说,晓星失笑,胸臆间涌起一阵温暖,眼睛湿濡了起来。一双如拂晓清晨最后那道星光的黑眸,燃烧起热烈的火焰。 但他很快克制住心里的激动,倚在树干上的修长身躯挺了挺,放下环抱在胸的健臂,表情变得正经严肃。 “季杼,其实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任何事都会有万一所以我们总会预备第二套计划。” “嗯。”季抒牵起嘴角,漾出一抹友爱的笑。“计划周详是我们这支精英部队的特色。大家都以为那是我的主张,却不晓得做这些计划的人是你。” “是谁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计划有用,每次出击都能赢。” 晓星面无表情的道。 “晓星,我是为你抱屈。大家都不知道——”他干涩的笑声打断了季杼激动的陈述,只见那张方正俊逸的脸容电闪过隐藏极深、唯有季抒才能了解的悲痛,惯于嘲弄的嘴角微扬。 “这样我反而比较安全。”他话音空洞的道,避开季抒关切的眼神。 “晓星,何必如此?即使让别人知悉你的才能,我也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知道。”晓星以一个自嘲的笑掩饰内心复杂的情绪。 “我只是受够了,不愿再卷入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中。其实这样最好了,一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 见季抒还想再说什么,他接着又道:“季抒,从小咱们俩的情谊最好。你从不嫌弃我庶出的身分,对我多所维护,这点我一直是感激的。” “你说的是什么话!不管你是庶出还是嫡出,都是我表弟!”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他意兴萧索的道。 “至少父亲和母亲,还有艾,同我一样当你是最亲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留下来帮忙呀! 晓星丢给季抒一个哀怨的眼神。 若不是念在这段情分上,他早可以海阔天空的任他翱翔了! 季抒显然也知道这点,他笑了笑,没有再就这话题继续讨论。如同晓星对他的了解,他对晓星的想法也是一清二楚。 如果他像晓星一样,自幼聪慧冠于众兄弟,倍受祖父与父亲喜爱,却同时因为庶出的身分,受到其他兄弟的排挤,尤其被嫡长兄视为眼中钉,无时不处在尔虞我诈。随时都会送命的权力争夺战中,他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能同晓星一般有足够的智慧,不惜丑化自己,让对他有敌意的众兄弟放下戒心,而不选择迷失在仇恨与权力纠葛的迷障中。 季抒不得不汗颜的承认,他未必能做到晓星的地步,那样太委屈自己了。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下去,将话题转到当前的正事上。 “晓星,虽然我也觉得凤朝阳此计甚妙,但问题是,这计划的主导权有大半都掌握在敌方手中。” “凤朝阳对人性的黑暗面看得极为透彻。即使狡猾如寒浇。他也能看穿他早不耐烦只当名城主,觊觎着他父亲寒促的位子,而以凤族精良的兵器,进一步挑弄起他的野心。同样的道理,我用在寒绩身上也很有效。他,一得知寒浇背着他和凤族交易,便心生疑虑。虽然他一向以寒浇马首是瞻,不表示他就没有野心,我一透露交易的时间地点,他立刻暗中集结人马,偷偷开往目标点。这些都是我已经确定的,你现在只要耐心布局,等他们狗咬狗,咬得一嘴毛时,再趁火打劫就行了。” “咦,打劫这种事不是该草上飞做的吗?” 季抒的打趣令晓星失笑。 “依我看,美男计要比美人计有效多了。”季抒不改幽默的口吻。“草上飞三言两语,就把寒萨的女儿哄得团团转,将寒萨耍在掌心里玩。” “我只是看穿寒眉急于在她父亲面前建功邀宠而已。”晓星的语气是苦涩的。“寒萨虽然有许多子嗣,可惜不怎么成材。 寒眉虽为女子之身,但一身武艺与聪慧不让须眉,一直都颇受寒萨重视。但即便如此,对她而言仍是不够的。越能干的人,便越容易流于自负,寒眉也是如此。她以女子的身分掩饰她的野心,让父兄疏于防范,暗地里却步步为营的扩张她的势力,等待良机。当她在偶然的情况下……” “偶然?”季杼扬了扬眉。 晓星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的确是偶然。草上飞并没有计划到两人的会面,他只是把握住老天赐予的机会罢了。如果不是寒眉对草上飞印象深刻,想借用他的特殊才能,草上飞也无法适时提供他在偶然的机会下,从过邑城听到的这个大秘密。” “又是偶然。”季抒轻叹一声。“草上飞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夜里做买卖时,还可以顺便打听到军情,拿这个来讨好佳人。 我猜寒眉一定在感动之余,对他推心置腹吧。” 晓星的眼里浮上令人看不透的阴暗情绪、浓密有致的漆黑眉宇微朝中心点蹙起。 “草上飞并没有欺骗她。”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提供的消息再正确不过了。寒眉知道过邑与风族的兵器交易之后,迫不及待的禀报寒萨,并建议伺机动掠这批兵器。寒萨虽然接纳她的提议,但没有如她所愿的派她领兵上场,反而派长子率领兵士潜伏到交易地点。” “这对我们反而有利。” “没错。”晓星嘲弄的一笑。“寒冀这人好大喜功,行事又鲁莽,虽有几分愚勇,对我们而言,却反不如心思缜密的寒眉那样具威胁性。寒萨舍寒眉而改派他来,元疑是帮了我们了个大忙。” “这么说,我们还该感谢寒萨没有识人之明罗。”季抒逸出一声轻笑。 “战场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寒萨未能知人善任,只有尝到失败的苦果。” “听了你这番话后,我终于发现自己也有优点了。” “哦?”晓星好笑的看着表哥,对他突然的“谦虚”感到有趣。 季抒的优秀一向有目共睹,他岂止一点优点?依他看,手指和脚趾加起来都不够数呢! “因为我有识人之明。”季抒一本正经的道。“只要全权委托给某人,即使躺着上战常也能大获全胜。” 知道表哥拐弯抹角在赞美他,晓星百感交集。他以戏谚的语调掩饰内心的感动。“你想得美!躺着上战场的人一向是我,可轮不到你这样清心省事!” “哎,就不能换我轮一回吗?”季杼熠熠生辉的眼眸里有抹希冀。 晓星立刻趾高气扬地道:”你还是好好做你英明神武的王子吧!浪子的形象不适合你。” 季抒闻言朗笑起来,晓星也被他的好心情感染,嘴角频往上扬。 在笑声中,天际的明月和晓星逐渐在灿亮的晨光里消失,但季抒眼里永远有他表弟虞晓星,那双平和正直的眼眸里,充满对他的友爱。 他走到表弟身边,伸手往晓星宽阔健实的肩膀拍了一记。 “你要小心。”他像往常一样,对晓星的冒险行动感到一丝忧虑。 “放心。”晓垦淡然一笑,回应他的关心。“我的竹哨声会在最适当的时机响起,到时候你只要率军出击,便可以将寒家的两路人马打得落花流水。” 说完正经事,他突然朝表哥拟季抒挤眉弄眼的开起玩笑,“你猜,来跟过邑接头的凤族公主会不会有她兄长凤朝阳的一半漂亮?伯靡有意撮合你俩的婚事,我看你有福了。” 季抒对他的取笑,好脾气的扬了扬眉。 “希望这位凤族公主真能看上我就好。”他一双深炯的眼眸打趣的停留在晓星身上,夸张的重重叹了一声,摆出愁眉不展的模样。“只要她不被草上飞的魅力,及你虞晓星的浪荡模样迷惑,相信我是有机会的。” 晓星的回应是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般朗声大笑,悦耳的男性笑声响亮的回荡在晨哦中,散人天际。 ◆◆◆ 这是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浓厚的灰云集结在过邑城上空,沿着蜿蜒向东北方的大河推移。锯齿状的电光在密布乌云的天空忽左忽右。忽明忽灭,隆隆的雷鸣应和着怒号的风声,交织成令人不安的诡异声响。 寒未抬首望天,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蹩起浓眉。 他是在黄昏时候,带领一干随从分别从水路及陆路抵达大河畔的约定地点。 距离和凤族约定的时间还早,他审慎的派人在周围警戒,然而这样的天气,纵然是善战的将军也束手无策。 什么时候才是月到中天? 他的眼光从漆黑难以窥见半丝云影。月光的天际,移向五百步之外,被狂风吹得沙沙作响。有着狰狞阴影的树林,最后落回河畔遇风低头的芦苇丛,沮丧地喃喃咒骂;但咒骂声一出口就被风雷声吞噬,成了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咕哝。 凤朝阳说,他的人会在月到中天时跟他接头,但他从黄昏等到现在,附近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凤族的人是不是真的会来呢?一股深沉的犹疑占领着他的心头。 尤其在这般阴森可怖的天气里,为了隐藏形迹,还不能点燃火炬照明一其实就算点上了也无济于事,在这般狂猛的风势下,没有一支火炬可以幸存。 寒未清楚明白,黑暗不但能加深人心的不安,连畜生也躁动起来。凤朝阳要求的一百头牛和一百头羊在岸边的草原不安的低鸣,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感到惊惧。而交易条件中的二十艘船,也在汹涌的河水里剧烈晃动,像是随时都会在恶浪下颠覆。 他再度逸出诅咒,对凤朝阳什么日子不拣,却拣这种浓云密布。暴风雨随时都会来袭的夜晚交易感到不豫。而约定双方人马在月到中天时碰头,这会儿他连丝月光都没瞧见,怎么晓得什么时候月亮会走到天空的正中央? 他感到自己仅剩的最后一丝耐心也告用尽,烦躁的将目光投向凤朝阳派来协助他与凤族接头的手下。 “大鹰!”在震耳欲袭的雷鸣和风声下,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还真没把握对方会听见呢。 然而那名叫大鹰的凤族男子,高大的健躯还是利落的转向他。在漆黑的夜色下,他黝黑的脸容几乎融入夜色中,寒未穷尽自力也难窥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朝他走过去,双手圈在嘴边,几乎是使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听到自己的声音盖过自四面八方而来的风雷喧哗。 “你的族人到底什么时候会到?暴风雨快来了!” “嘘!”大鹰伸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有必要吗?风雷交织的声响大过他说话的声音,大鹰居然还叫他不要做声? 寒未正觉得莫名其妙,大鹰偏又做出让他更加一头雾水的举动。只见他突然趴伏在茂密的草地上,将耳朵贴伏地面,像是在倾听什么,害他也紧张的竖起耳朵。 但除了隆隆的雷响、风刮过树木与草叶的沙沙声。牛羊不安的低鸣外,他穷极耳力仍是什么都没听到。 “来了!”大鹰低沉的嗓音在风里有力的传进寒未耳里。后者茫然的回瞪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的族人来了。”大鹰简单的补述。黑夜中,寒未但见镶嵌在他眼窝的两只眼珠,像星光般闪亮。 凤族人的眼睛真是漂亮!大鹰的主人凤朝阳的眼睛尤其美丽,怪不得会把过邑城的大小美女迷得晕头转向,寒未感叹着,边跟随大鹰的视线方向往东方的树林瞧去、最初,他只看见夜色里像有无数头野兽在张牙舞爪的狰狞树影,直到看见一丁点模糊的白光突破黑暗的阴影,稳定的朝他们推进。 不劳在前方警戒的属下通报,他也知道是有人来了。 既然大鹰肯定是凤族的人,寒未为这趟任务紧绷了一整天的情绪总算可以放松下来。他暗暗的喘了口大气,盘算着和风族人完成交易后,兼程赶回过邑需要花多少时间。 在天亮前应该可以进城吧。他忖测着。而一等他向父亲大人邀功之后,他就要摸到流云那里抱她,做为自己辛苦了一整天的奖赏。 想到美丽的流云,他骨头都酥了。她真是难得的尤物呀,对他极尽妖饶的曲意承欢,抱她时,他可以连过邑城最引人垂涎的大美人艾蝶都暂时抛到脑后。 正当寒未站在夜风里大做春梦时,那模糊的白光已从夜的森林赶出,光亮越来越清晰。一阵健马急驰而来的蹄声远远传来,穿透风雷交织的声响传进他耳里。 他赶紧集中视力往前看,约有百人规模的马队很快来到他率领的队伍前,身手矫健的做出勒马动作。而奇的是,百来匹马儿居然整齐有序。训练有素的停住。寒未心里暗暗喝彩。注意到噤队骑士并没有拿火把之类的照明物,但人人胸前都垂吊着一颗发出淡淡光辉、足以照明的明珠。正当他惊异不定时,大鹰已朝马队为首者走了过去。 为首的骑士和同伴一样,穿着深色的骑装,同色的布巾覆住头脸。虽然只露出了双眼睛,但那挺立在马上的英姿,却显露出无与伦比的高贵神态,吸引众人的目光。只见那人低下身跟大鹰交谈,没多久,一双比在最晴朗的夜空中所能看到最亮的一颗星子还要明亮的眸子朝寒未照来,他顿时有种被闪电击中的感觉,怔在当场,无法转移眼光。 为首者向同伴示意,利落的从马上翻落,身姿之美妙有如鹰扬雁落,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虽然后来跟他下马的骑士姿势也很轻盈敏捷,但寒未总觉得没有为首者那样利落漂亮。 为首者率领手下跟着大鹰向他走近,寒未赶紧迎上去。 “是凤族的朋友吗?”他像被摄了心魂般,无法移开紧盯着对方那双美丽瞳眸的视线。 “是过邑的朋友吗?”对方含带笑意的娇柔噪音,出乎寒未意料。他万万想不到,带领凤族人跟他接头的竟是一名女子,而且听声音,还是位妙龄少女。 禁不住胸臆间莫名燃烧的热意,寒未的心在狂跳,眼光兴奋的梭巡着眼前只比他略矮三指宽高度的女子。只是他有些失望的发现,想从那身深色骑装窥出她女性化的曲线根本是妄想。 “我是过邑城的寒未。奉家父之命,来此与凤族的朋友交易。”他有些意兴阑珊的道。 “嗯。”她轻应了声,嗓音娇柔悦耳,即使尖锐呼啸的夜风和闷声大作的雷鸣,也无法阻绝她动人的声音传进寒未耳内。 真希望她人如其声呀!他忍不住痴想着。 老天爷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凤族骑士的首领伸手拿下覆住头脸的巾子,露出轻盈俊俏、令人赞叹的绝色容颜。 寒未看痴看傻看呆了。 他一直觉得凤朝阳那张浅笑轻绥无一不美、似朝阳般光灿的绝美脸蛋长在男人身上实在是暴诊天物,及至见到前来跟他接头的美女,他不禁赞叹起造物主的巧思。 相似的美丽,展现出来的却是浑然相异的绝色。如果说凤朝阳灿烂如阳刚的旭日,这名女子的美丽,便婉约如皎亮圆满的明月。看着她,他仿佛看见女性的风朝阳,只是她更为美艳动人。 “我是凤仪月。”美女轻启丹唇,幽然开口,明灿的眸光英气逼人的直射向他,令寒未自惭形秽。“家兄凤朝阳。” “原来是凤族公主,怪不得跟凤少族长如此相似。”他眼中溅射出一抹恍然。 “这样是好是坏呢?”她微扬的丹唇流泄出些点淘气,增添了她的艳色,也更让寒未色授魂与。 “自然是好啦!”他快速的道。“早知道凤少族长有这样美丽的妹子,我早要求他引见了!” “我们现在见面也不迟呀。”她抛给他一个天真明媚的浅笑,在将他迷得心荡神驰之际,如花的娇颜却收敛成正经严肃。 “大鹰告诉我,寒少城主已带齐家兄要求的货物等待我们来,凤仪月也幸不辱命,带了过邑城主想要的十车兵器。” 寒未听她喊他少城主,心里先是一阵高兴;虽然过邑的少城主不只他一名,但被她轻灵悦耳的嗓音这么一喊,他颇有种自己是父亲唯一继承人的飘飘然。 但他可没开心得忘了正事,他眼光追随凤仪月手指的方向,看见被马队护卫在中间的十辆车。他眼光一亮,猜测那便是过邑与凤族交易的兵器了。 “请少城主派人验货。”凤仪月温言笑道。 “请带路。”寒未不客气的说。 不是他不信任眼前的美女,而是兹事体大,他自然要小心为上。 在以眼神向凤仪月致上歉意之后,寒未在她毫不显芥蒂的引导下,率领手下来到车前。 凤仪月命令部众协助寒未检查这批兵器的精良度。果然,无论是箭矢刀枪,或是护甲盾牌,皆是一时之选。寒未兴奋得合不拢嘴,深知这趟任务之后,父亲寒浇将更看重他。 “凤族要求的货,寒未悉数带子。公主要不要派人检视一下?”他礼尚往来的建议。 “好呀。”凤仪月大方的回答,让手下去验收寒未带来的货。 “公主愿意和寒未到过邑见令兄吗?寒未一定会善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公主。” 凤仪月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那一眼的风情足以把寒未迷得七荤八素。他是真心希望这位美女能跟他回到过邑,好让他有进一步追求她的机会。 “寒少城主盛情,仪月心领了。”她温和的回答。“只是仪月还得将家兄交代的这批货带回家乡,就不打扰寒少城主了。” 寒未一听,失望不已。想到与凤仪月一别,不晓得何时还能再见面,一股怅然盘据在他胸怀,令他若有所夫。 凤族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点好货物,凤仪月将十车的兵器交给寒未,命令部分手下取代过邑的兵士上船操舟,其余骑士则负责赶牛羊上路。 “寒少城主,我们就此别过。”她朝寒未颔首。“我需要大鹰协助我,烦请少城主跟家兄说一声。” “啊!”寒未像是有些意外,不过大鹰是凤族人,他没立场留人。 “后会有期。”她朝他一拱手,将巾子重新覆住那张教寒未痴迷的花容月貌后,像一只美丽的凤鸟般轻盈的飞上马身。 她举手指挥等待她的一干属下,正准备出发时,一阵迥异于风雷声响的异声突然响起,众人的目光几乎是立刻集中向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东南方树林。 一大队人马从林中蜂拥而出,寒未一见,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凤仪月一面命令船上的手下立刻开船,一面命令大鹰将凤族骑士整编成突围的队形,边向寒未发问。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寒未回答时,航行在河面的船只变起仓卒,遭遇到来自水里的攻击。 “寒未!”在这种情况下,凤仪月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是寒未搞的鬼。毕竟寒家以善于水战闻名天下,也只有他们才有本事在如此恶劣的气候下,对自家制造的船只展开攻击。 “公主别误会!”寒未边解释,边指挥部下应战。 父亲若有意攻击凤族人,绝不可能瞒着他进行。是以寒未非常肯定,这些人绝非来自过邑。 凤仪月像是相信他的活,没有再多言语,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来袭的人马。 对方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的草堆冒出来,非独是东南方的树林。显然敌人早就埋伏许久,连寒未都未发现自己被人盯上。 凤仪月在见到船上的手下从容应付来袭的敌人,驾驶船只破浪乘风急驶而去后,先放下了一半的心,与大鹰指挥着其余的部众,边照看惊慌嘶叫的牛羊,边准备应付对方的袭击。 令他们有些意外的是,敌方竟略过他们的人,攻击过邑的兵士。这举动让寒未气得哇哇大叫。 风雷与人马交织而成的喧哗声中,模糊传来寒未厉声的质问,“你们是何方人马?该死的,别告诉我是戈邑城来的!” 过邑与戈邑,分别由窜夺夏正统的寒促的两个儿子寒浇与寒萨掌管。戈邑的兵士居然敢在这时候偷袭过邑的人马,分明表示寒萨不将兄长寒浇放在眼里,明摆着是兄弟阋墙,怪不得寒未会又惊又怒。 凤族人无心理会他们的家务事,一心急着突围离开。偏那寒未眼见自己的兵士不敌对方的攻势,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十车的兵器往风族人那里赶,硬把他们卷进这场混战中。 混乱的情势一发不可收拾,敌方现在是管不了凤族人还是过邑的兵士,见装载着兵器的车往哪里赶,他们便朝哪里攻击。 以凤仪月为首的凤族人为了自卫,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与过邑兵士合作,边战边突围。 凤仪月举起手中的弓,不留情的清除挡住她路的敌人,她身边的几名护卫,小心翼翼的保护她不受伤害。然而时间一久,加上随着雷鸣响动过后的倾盆大雨,使得马匹渐渐不受控制,队伍凌乱了起来。 视线在大雨下变得模糊不清,凤仪月没注意到突如其来的一道冷箭,让胯下的爱驹受到伤害。 只听见马儿吃痛惊叫,不辨方向的往前狂奔,不管她如何安抚,急驰的身躯没有稍停的打算。她除了扣住马缰,紧抱住马颈,夹紧双腿随着剧烈起伏的马身跃动,设法不让自己掉下来外,一时之间想不到好对策。 风狂雨暴中,挡在她负伤发狂的爱马行经路线的敌我双方,惊恐的四散逃开。凤仪月虽有听见部下忧心的呼号,与紧追过来的马蹄声,却无法分心回答。 黑暗加上雨势,她根本就难辨方向。加上马儿完全不听指挥,她畏惧的领悟到,自己陷进前所未有的危机中。 直到另一道电光闪现,她疲涩的眼瞳才发现爱马居然朝着水流湍急的河面冲去,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马儿逸出一声悲鸣,带着她飞跃投进河内。 急速奔腾的河水,几乎是立即将她带离马儿身上。凤仪月觉得身子往下沉,一股力量自水底深处拖住她,要将她吸进水下。 惨杂着泥污的河水大量灌进她口鼻,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得她挣扎着呛水,与拖住她身体的力量奋战,可惜她的力量终究比不上水力,在急流乱窜的河水里,她载浮载沉,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从急湍的河水里脱身,反而被带着往下游冲去。 更糟的是,她感觉到体力急速衰竭,胸口发紧发疼,难以呼吸。就在她陷进绝望的恐慌中时,她沉入水里的身体突然得到支撑。迅速被推上水面。 新鲜的空气重新灌进口鼻,她边呛边贪婪的呼吸,双手死命的抱紧支撑她的物体。 “轻一点,姑娘。”带着轻嘲口吻的悦耳男声,在黑暗中富有权威力量的传进她耳里,她无法自制的窜起一阵轻颤。 她勉强睁开涩痛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支撑住她,在她冰冷的耳垂轻挑的呼着热气的男人脸孔。然而她太过虚弱了,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便陷进完全的黑暗中。 第二章 某种温暖的感觉包围住她,那股从最外侧的皮肤源源不绝输进她体内的暖意,将她自绝望的冰冷里解放出来。她急剧的颤抖,开始感觉到麻痹的四肢隐隐传来的刺痛,接着听到自己的心跳从缓慢逐渐加快,一股难以言喻的骚动在血液里流窜。 仪月不明白令她血液加温、皮肉烧灼的骚动是什么,只是本能的朝让她全身都热起来的源头偎近。 像人类渴望光明和火焰般的渴求着这股温暖,她急切的拥抱热源。 随着一声极度压抑的粗哑喘息,仪月感觉到指尖下的物体有着丝绸的触感与石头般的硬度,却又温暖如上好的毛皮。她逸出满足的轻叹,赞叹着造物主的奇妙创造,四肢更加紧密的缠绕住这物体。 然而,“这物体”却再也受不了她的毛手毛脚。再继续下去的话,“这物体”可管不住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了! 发现怀中的佳人已从冷冰的晕沉中恢复力气,“这物体”决定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尽管有些依依难舍——毕竟怀中抱的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哩!不过君子不欺暗室,他的名声再怎么不佳,却不是趁火打劫的小人。 “这物体”于是小心翼翼的将美人儿修长柔软的四肢从他健美的体躯上扒离。这引起了仪月不悦的咕哝,“这物体”却罔顾她的抗议和下腹处火热的男性需求,狠下心肠抽身而退,迅速将包住两人的毛皮,紧紧缠绕住她。 渴睡的仪月逸出模糊难辨的呓语,心情怅然若失。那盼温暖为什么离开她呢,尽管在毛皮下的身体热烘烘的,不再需要这股热源,然而她脆弱的心却基于某种难解的渴望,急需要热源的安抚。 其实,跪坐在她身边的“这物体”何尝舍得离开她?想到毛皮下光溜溜的女性胴体——噢,他记得可清楚呢!那完美成熟的女性身段,无暇的莹嫩肌肤,在在引起他下腹处的男性需要火热的悸动、亢奋。 他低声诅咒,知道这是自我的。 明晓得该赶紧移开眼光,眼睛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力,无法自她无邪纯美的睡颜转开。而越看,他的欲火便煽得越高。 幸好夜里的寒意及时袭来,他才勉强回过神,不情愿的起身寻找被火烤干的衣物。 为了这女人,他连任务都撒手不管……沐浴在火光中的“这物体”优美的唇形扭曲成一抹嘲弄。 他亲手搭建的火堆,在干柴将尽的情况下,火光迅速衰弱成小火。他赶紧添上柴枝,维持洞里的温暖。火光忽地变大,映照出他宽肩窄臀。魁梧结实的伟岸体格,也照出他端正明亮、极具魅力的五官。 原来“这物体”是名极为英俊迷人的男子,乌黑的长发披散在他宽阔有力的胸膛上,使得他俊朗的容颜更添一抹浪荡野拓,正是令女人又爱又恨、难以捉摸的浪子气质。 他很快将衣物套上赤裸的身躯。先前因为救援那仍在昏睡的女人,他全身都浸泡在混浊的河水里。好不容易将她抱上岸。还得冒着打得他皮肉疼痛的风雨,以及忍受全身寒颤之苦,将她送到这洞穴急救。 幸好他事先观察过附近地形,选定这洞穴做为暂时的栖身之所,早放了不少补给品在洞穴里,要不然在这种暴风雨下,教他一时之间到哪找这样干燥、适合人住的洞穴安置她? 可见这种援救闺女的行动,即使对他这个鼎鼎大名的草上飞而言,仍是件苦差事。但话说回来,他也不明白当他看见她被马儿带着掉进水里时,为何会撇下任务,只来得及以特制的竹哨发出讯号通知季抒,便不顾一切的跳下水救她。 该说他天性善良,见不得无辜者受苦吧! 他摩挲着冒出胡碴子的粗糙下巴,深遂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看向在毛皮下不安欠动着的女人。 她就快醒了。 这个领悟使得他迅速警觉,赶紧拾起布巾——他嗅了嗅,发觉味道不怎么好闻,但还是勉强覆在头脸上,谁教他是见不得人的神偷草上飞呢! 他嘲弄的扬起性感的唇,只是唇上的弧度很快变得僵硬。 希望季抒可以独力应付残局。依照原定计划,在过邑及戈邑的兵士互相砍得昏天暗地的情况下,他们将渔翁得利的夺走那十车兵器。 他确信以季抒的指挥能力应当没问题。若不是有这样的把握,他才不肯舍下这场可以大显身手的战役,跑去救名闺女呢!即使这名闺女是万中选一的美女,也绝对不及季抒安全的重要。 当他这么想时,这名万中选一的落难闺女也正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无神而茫然的目光散漫的投向光源,落在光圈之中的高大身影。 草上飞捕捉到她的凝视,嘴角牵起极具挑逗意味的懒洋洋笑意,深遂的眸光不忘带点浪子般的邪恶。 自幼所受的战士训练,使仪月很快从晕沉中恢复警觉。她首先震惊的发现除了紧裹住她的温暖毛皮外,她身上一丝不挂,而且正面对一名高大、陌生的男子。 惊惶猛然袭来,在男子炽热专注的凝视下,她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呼吸停窒。尤其当昏睡中的片段记忆在脑中闪过时,热辣的红潮更以锐不可挡之势侵占她粉嫩的脸颊,让她只能无措的眨眼,紧捉住身上的毛皮。 原来,提供她热源的物体竟是名男子! 突然,她对他肆无忌惮的眼光恼怒起来,想到这人竟敢扒光她的衣物,用那种羞人的方式为她取暖,她便有种想……她愕然的发现,那意念竟不是杀之而后快的嗜血冲动,而是……她羞得不敢再想下去,不明白玉洁冰清的自己何以会有这种淫荡的念头。只因为他救了她吗? 草上飞没有忽略她忽阴忽晴、忽凶忽羞的眼光,他摸了摸鼻头,知道自己惹了个大麻烦。尽管他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但扒光一名闺女的衣物,跟她赤条条的抱在一起,怎么说都是有些过分的。 他在心里哀叹,要是这名落难闺女大发娇嗔的要他负责,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庆幸的是,尽管她一直用……一种混杂着恼怒与少女娇羞的眼神看他,倒没做出令人倒尽胃口的哭闹举止。她只是低下满红晕的螓首,漆黑的柳眉微微蹙着,编贝般的牙齿咬着粉嫣诱人的丹唇,一张花儿似的俏脸绷紧,显然正为什么事所困扰。 他向来见不得美人衔愁,很体贴的想为她排忧解闷,礼貌的开口:“姑娘可有任何不舒服?虽然在下救起姑娘时,已经做了必要的急救措施,也检视过姑娘的玉体……” 这话一出,仪月立刻狼狈的丢去个又羞又恼的白眼,警告的娇嗔:“你还说!” 饶是情场经验丰富的浪子草上飞,也抵受不住她忽然显现的少女娇态。脉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非但不觉得对方的警告具有任何威胁性,还被那张忽喜忽嗔的绝美娇颜吸引住心魂。若不是训练有素的自制力还能发挥作用,只怕会情不自禁的侵犯这名可爱的女郎了。 “我不说就是。”但他仍忍不住想逗她,看她脸上的红晕渲染出更深浓的艳色。他故意道:“我这人通常是做的比说的多。” 这话可把仪月原本的三分薄嗔气成七分恼恨了,真没想到世上竟有这般不识相兼厚脸皮的人! “你别人过分喔!”她气愤的警告,澄澈的眼眸掩上一层薄雾。 她眼里湿润的雾气,披散在身上的凌乱秀发,薄薄的毛皮下若隐若现的完美曲线,使她看起来分外诱人,活脱脱像是刚被恶人凌辱过的可怜闺女。而身为让她变成这样的“恶人”,草上飞摸摸鼻干,按捺下被她再度挑起的男性悸动,收起玩笑的心情,表现出悔意。 “我不过分了。天色即将大亮,姑娘也醒了,如果没别的差遣,在下就要功成身退了。” 他这是什么话!她狠狠瞪住他。难道他以为看了她凤仪月的身子,还抱了她,可以这样拍拍屁服走人吗? 她倒不是想要他负起什么责任。尽管这男人轻浮的举止令人讨厌,但是他冒险救了她,与她裸裎相偎却没有侵犯她,足以显示他是那种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大丈夫。 第二章 仪月对本身的美貌深具自信,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欠缺女性魅力,以至于让对方倒胃口,不屑侵犯。 基于以上的原因,她不想追究这男子对她的冒犯,却也不想放他这样离开。只因为她心里对眼前的男子有抹难以言喻的好……对,是好奇心。她心虚的决定。“我当然有别的差遣。”虽然身处弱势,身上只有一件温暖的毛皮,仪月仍设法做出瞪视他的姿态,端庄、高傲的仿佛她是盛装打扮、娇贵无比的公主。然而,草上飞还是从她微微颤抖的丰润樱唇,乳油般莹嫩肌肤上浮现的淡淡红晕,窥出她骄傲外表下的少女慌乱。 他勾起唇角,心里有着对她的赞许。她已经表现得够好了,换成其他女子,可能无法像她一样维持外表的冷静。 “姑娘请说。”他笑吟吟的回答。 仪月避开他充满侵略气质的锐利眸光,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攫取第一个出现在脑里的意念,冲口而出:“我的衣服!” 草上飞立刻将晾在火堆旁的女性衣物收在手上,走过去递给她。 仪月为难的瞅着他,她现在哪有手去接呀!她两只手都忙着捉住围在身上的毛皮,根本没空! 偏偏这男人像是不明白她的难堪,带着一抹兴味的眼光紧盯在她脸上,可恶非常的等着看她出丑。 “放下!”她维持着脸上的严厉,语气几乎是气急败坏的。 草上飞知道再捉弄她,眼前的美女就要跟他翻脸了。他连忙将手中的衣物放在她伸手可及之处,并在她恼火的眼光暗示下,乖乖的转身踱往洞口方向。 直到他的身影渐去渐远,仪月才抛开羞怯,迅速伸手将衣物抓进毛皮内穿上。她边穿衣服边想起他离去前停留在她脸上的捉狭眼光,以及飞舞在炽热邪气眼眸里的愉悦笑意,胸口一阵热血沸腾。 身为凤族公主的她,从小到大被众人捧在掌心里呵疼,从来没遇过这般轻挑的男子,遑论为他所捉弄。他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觉,甚至生出一种想深深探索他的好奇心。 这男人轻浮的言谈和他端正的行为太过矛盾。表面上他像个无行的浪子,实际上却是守礼的君子。他冒着生命危险救她上岸,却没有乘机向她索取任何报酬。另外,他在深夜时候出现在凤族与过邑交易的地点,也令人怀疑。 仪月推开毛皮,起身整理好仪容,若有所思的望向他站在洞口的身影。 在做了决定之后,她缓步走向他。 先前的暴风雨不知何时转为毛毛细雨,然而一阵强风吹来,仍夹杂寒凉的水气斜斜泼洒进洞内,连站在他身后的她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何况是洞口的男子。她不禁生出一丝歉意,怪自己赶他离开温暖的火源。 “我穿好了。”她悄声道。 其实草上飞早从她的脚步声察觉她的到来,只是他为欲望所困扰的热烘烘身体急需寒凉风雨来冷却,才没回身面对她。 望着漆黑的外头,听到附近树木发出令人不安的骚动,在无尽的暗寂里,他烦躁的心情始终未能平静。理不清这股突如其来的烦闷是什么,他只晓得是因身后的美女而起。 他纳闷何以会如此。他不是没沾过女人的青涩小子,没穿衣服的女人他更是见过不少,向来都能潇洒如风,不为任何女子停留。为什么不过是抱了她,便对她产生难以割舍的情感? 莫非就因为没沾染她,压抑的欲望得不到纾解,才会有这些奇怪反应? “你不冷吗?”身后颤抖的声音,猛地打断草上飞的思绪。 他敛起眉,旋身面对她。 那张原先红晕满布的娇脸,此时却呈现不适的惨白。这使得他的眉头纠结得更紧了。 “我不冷,倒是你快冻死了!”他近乎粗鲁的语气,令仪月讶异的睁大眼。更教她惊愕的还在后头,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若不是及时察觉到他眼中那抹夹杂着焦虑的温暖关怀,她早出手教训他的唐突了。 但这不足以解释她向来高傲的心,何以为他软折下来,还顺从的被他拉着往洞里走。 仪月的心乱成一团,从他粗糙掌心传来的刺麻暖流,在她的心湖激起涟漪。她的呼吸急促,心跳也加快,冰冷的肌肤因为他的靠近,再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有的只是的烫的热流。 草上飞将她重新安置在温暖的火光前,还将毛皮围在她肩上,注意到她俏脸上重新升起的红晕,满意的点头。 “瞧,你脸上又有血色了。你身体刚复原,受不得一点风寒。在洞口时,你苍白得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我没你说的那么娇弱。”她忍不住为自己辩白,不用气的反驳,“你跟我一样都在河水里泡过,我会受风寒,你也一样埃”“我不同,我是男人!” 他这种大剌剌的语气真是气煞人!男人就不会生病吗? 她嗔怪的瞪他一眼,不想浪费时间争辩这种无聊的小事。 “我叫凤仪月,你叫什么名字?” 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正在为火堆添加柴薪的草上飞先是怔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才以一种警戒的姿态盘旋在她平静的脸容上。 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草上飞只好故做无所谓的耸肩。姑娘家都先报上芳名了,他若不说,不显得自己器量狭小吗?更何况草上飞这名字——“我叫草上飞。”“你就是草上飞?”仪月讶异的挑起秀眉,看进他莫测高深的神秘黑眸。“姑娘也听过我的名字呀。”他的语调是轻快的,嘴角嘲弄的弯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却炯炯难测,泄漏了他其实不像刻意表现的那般轻福仪月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温润的丹唇甜蜜蜜的漾开,学他轻快的道:“听说草上飞是个惩强扶弱的义盗,专门向寒氏政权下,欺压百姓的豪奢贵族下手,所偷的财货都用来帮助饥饿的平民。我早就仰慕已久,没想到能有幸为你所拯救。” “姑娘过奖了。”他受宠若惊的回答,凤仪月眼里的钦慕、充满温柔的眼神,在在考验着他的自制力,让他即使想谦虚也无能为力,全身轻飘飘的,像要飞上天,不自禁的眉飞色舞起来。 “我这个人就是看不们明明是一头混吃等死的猪,居然还在高位作威作福,奴役供养他的恩主。每次见到这种情形,我总忍不住手痒,想把他开膛剖肚,挖取一些肥油,还给受他压迫,面黄肌瘦的老百姓。反正这种猪人的肥油那么多,我捞他一些也死不了的,对不?” 听见他将被他打劫的贵族戏称为“猪人”,仪月忍不往娇笑出声。她清艳若芙蓉的笑靥,一下子攫住草上飞的眼光。 他忘神的盯着她,心跳怦然。 这辈子他见过无数美女,从来没有一个能像她这样紧紧攫住他的心。 他有些无法理解的甩甩头。 尽管凤仪月称得上绝色,他却不是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总能牵动他的心? 仿佛只要她轻轻朝他勾起花瓣般的樱唇,他的血液就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四肢似有自己的意志,想要朝她靠近,甚至搂抱她,爱抚她,更进一步的对她轻怜蜜爱。 他感到脊背窜起一股凉意,尽管无法理清让他热血沸腾。 全身都渴望她的情愫是什么,却明白他不能放任体内汹涌的情思泛滥成灾。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他不允许自己陷溺儿女私情。 他不自在的咳了咳,别开眼光,假意查看火堆的情况。 “如果没别的事,我……” 仪月脸色一沉,对他一会儿迷醉的盯暑她,一会儿却找借口想撇下她感到无法理解。 他星子般闪亮生辉的眼瞳里,分明有着对她的情意,他的表现却如此冷漠,好像不愿跟她在一起。这使得她恼怒起来,积压了一整晚的委屈终于爆发。 “你想怎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她尖锐的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不要假惺惺的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我又不会死缠着你不放!” 喔喔,美女生气果然是不同凡响。 草上飞瞪大眼睛,对凤仪月倒竖柳眉下,镶嵌着蓄满水气的明眸里的火焰感到着迷。怎么有人可以生气得这么……楚楚动人? 没错,就是楚楚动人。 旺盛的怒火在水光掩映下,呈现出的是娇柔,而不是咄咄逼人的气焰,好像她的气愤里,藏着无尽的委屈。而她的生气不是在撒泼,反像是在向情人撒娇。草上飞的心再度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勉强自己把视线自她在盛怒之下更形美艳的娇脸上移开,然而她令人心动的怒颜已铭刻在他心上,即使眼不见她,心也未能平静。 “我没有不喜欢你呀!”他很无辜的喟叹出声。 听他如此说,仪月心里的怨意消了一大半。她水蒙的眼眸似嗅似怨的盘据在他被布巾覆住眼睛以下的头脸,像是想要穿透布巾,看清楚他的容貌。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尽管如此,草上飞那双深沉多智眼眸里的迫人神采,已给仪月足够的想象空间。他端正有神的眼,在在显示出无论是内在的风采;还是外在的体魄,他都十分强壮。而他悦耳的声音,更有种扣动人心的魅力。所以即使尚未见到他的容貌,她已对他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了。 这使她无法再继续对他生气,语调不自主的和缓下来。 “如果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急着把我撇开?”她轻声埋怨。 草上飞就算再呆,也听出她的不满是源自于对他的情感。 他苦笑的摸了摸鼻头。最难消受美人恩呀!何况此时此地,他没有一点谈情说爱的心情。可若因而伤了美人脆弱的芳心,他又会很心疼。 于是他道:“我没有撇下姑娘的意思,而是还有重要的事待办。” “事情那么紧急吗?不能稍微耽搁一下?” 草上飞想了想,当然不是不能耽搁。既然之前可以耽搁正事来救她,继续耽搁下去,应该对事情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我可以陪姑娘到天亮。”他爽快的道。这已经是极限了,不管他对季抒有多大的信心,在没证实他大获全胜前,他的心总不能安。 仪月虽不满意,但勉强可以接受。她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首先,要谢谢你救了我。” 有首先,就有第二项。草上飞戒慎的道:“只是件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最好从此将他忘了吧!他只差没做这么伤感情且令他难受的建议。不过他瞄向她的眼光,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了。 仪月像是根本没意会到他眼神的含意,沐裕在火光中的粉颊染上火色,微垂下浓密有致的眼瞩,湿润纤巧的红唇微启,“你可有家室?” 她轻淡却蕴含无限威力的问话吓得草上飞心如擂鼓,咯咯咯连退三步。 事情越来越严重!她竟然问他有没有家室,这表示……他咳了咳,掩饰心中的惊慌,保留的道:“之前没有,目前也没有成家的打算。” 这个暗示够明白了吧?足够她打消以身相许的念头吧? 谁知,他反而见到她娇美脸颜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抹喜悦的光芒自她晶灿的美瞳射向他,令他唇干舌燥,呐呐的瞪视她唇上开落的笑花。 仪月只在意他单身的事实,至于他以后会不会有成家的打算,还要看她想不想嫁给他呢! 她在心里轻哼,以一种复杂难解的眼光看他。当两人的视线相遇,她可以感觉到一道看不见的火花。一个念头很快地在她脑中闪过。 “以你的才能,可以做的更多!”她脱口道。 “什么意思?”他一头雾水。 “你可以到夏王那里效命。”她热心的建议。“他们是正义之师,打着反抗寒氏暴政。恢复夏王朝正统。安定百姓生活的旗帜,跟你的目标相同。” 他表憎诡谲的回视她,“我不喜欢受人约束。” 她明眸一转,脸上的热切并没有消失。 “你还是可以跟我去见夏王。”她微笑的说,温柔又自信的眼神,让人不忍拒绝。但问题是,根本没必要呀! 草上飞正待开口婉谢她的好意,仪月紧接着又道:“你可以跟我在一起,我不会约束你。” 这下他又张口结舌了,头脑一下子昏乱起来。然而,仪月的眼里并没有足以引人会错意的暧昧情怀,而是该死的磊落光明。让人无法误解! 草上飞心下一凛,气愤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人家对他没意思应该是最好啦,他做什么还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一向单独行动,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他抿紧嘴角道。 仪月柳眉轻蹙。“你为什么这样固执?我是为你好。你一个人行动终究力量有限,风险也较大。跟我们凤族一道,能为百姓做的事不是更多吗?” “姑娘显然把我高估了”他故意贬抑自己。“我行事全凭个人喜好,可不是为了百姓。” “你是太谦虚还是怎么的?”她被他的态度搞胡涂了。“哪有人这样贬低自己的!”见他还想再说什么,她微恼的道:“要不是因为我想再看见你,谁理你要怎样!”这话一出,令人难堪的红潮便急慢过她的粉颊,她甚至有种头发都着了火的错觉。她飞快转开眼光,躲避他炽热锐利的凝视。 真糟糕,没想到她会不知羞的说出这种话……但她说的是实话呀!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里响起,而且她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是以,她决定理直气壮的看他会有什么回应。 令她气恼的是,他根本没在看她,而是转身盯着洞口渐渐灿亮的天光。 从他身上辐射出一股紧张的氛围,仪月意识到他显然正为洞外的某种声响所吸引,不自禁的屏气凝神。竖起耳朵捕捉洞外的声息。 她听声辨位的本事虽不及兄长及大鹰,但还算敏锐。不一会儿,她便听见不属于自然声韵的异响。 草上飞大步走向洞口,仪月赶紧跟过去。 两人走出洞口时,风雨已然停止。浓厚的灰云散开了不少,空出一块让晨光露出来的区域。 夜过了,仪月怅然若失的想。没料到刚才还昏天暗地的,和草上飞谈了一会儿话便天亮了。 她有种辰月匆匆而过。令人掌握不住的遗憾,犹疑的望着草上飞宽阔健实的背影,仿佛他下一次眨眼就会随着黑夜消逝而离去,引起她一阵惊慌。 草上飞没察觉到她的不安,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随风飘来的隐微嘈杂声。 那声音离他们还很远,但正朝他们接近中,这使得他像头攻守兼备的野生豹子,全身蓄集起防备大量。他必须尽快弄清楚嘈杂声属于敌人还是朋友,好做出相对的应变。如果是他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溜走绝没问题,可是他身后的姑娘体力还没完全复原,他必须考虑到她的状况。 就在草上飞打算带着仪月避开不速之客时,风中传来的一声呼唤如冷水泼来,令他满腔的热血都为之冻结。 他听到的是——他竖起耳朵,再次确认。 “公主,你在哪里?公主,回答我们!公主……”男女混声的呼唤,令草上飞先是对这荒郊野岭竟会有个公主感到疑惑,随即被一阵莫名的不安紧紧揪住。他不愿往下深思,然而那道声音并不放过他,“公主!凤族的公主……”喉头像是被人紧掐了一下难以呼吸,草上飞迅速旋身面对仪月,曾经光亮如晨星的眼眸,喑暗成难以窥清的黑暗。仪月胸口一紧,觉得他的目光像会整人。 “你是凤族公主?”他紧涩的声调里,有着莫名的怒气,仪月愕然瞪视他。“我是……” 近似痛苦的呜咽自他咬紧的牙根挤出,一股令他为之惊惧,几乎要撕裂他的疼痛没预期的攻击着他。草上飞无暇理会何以她的确认会引起他这么大的痛苦,只一心想逃开她,逃到天涯海角,再也见不到她的地方。 “你怎么了?”他暴跳在额角的青筋;蹙得极深的眉字,以及闪动在炯炯瞳眸里的怒气和苦痛,呈现出惊心动魄的画面,让仪月忧心起来。 他迅速别开脸,不看她。 难堪的沉寂横亘在两人之间,仪月难受的感觉到两人之间原有的一丁点和谐,像被一道冰墙硬生生的隔祝她开口想要挽回,却又不晓得该说什么才能打破这道冰墙。幸好草上飞开了口,“你有朋友来了。” 他有礼而疏远的态度,如蜂刺螫痛了她。仪月受伤的眼神扫向他,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草上飞没做声,大跨步领头朝外走,仪月默默地跟上。没多久,他们便看到远远走来一队人,尽管距离还很遥远,却足以让她辨认出队伍中的几道熟悉身影。 “绿华!”她惊喜的朝对方扬手,越过草上飞跑过去。人群中那熟悉的影于也激动的迎向她。 “仪月,终于找到你了!”风绿华拥抱住失而复得的堂姐,被忧虑折磨了一整晚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哭倒在她怀里。 结果换成仪月这个经历一整晚惊吓的人安抚她。 “绿华姑娘,既然你己找到贵族的公主,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其他人?”优雅的声音温和的响起,仪月看到她亲爱的堂妹迅速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水,红红的小脸露出一抹羞涩的笑,转向这人。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她不好意思的道。 仪月好奇的眼光投向令堂妹有这种奇怪反应的男子,和一双她此生见过最坦白清澈的眼眸对个正着。 “我是拟季抒。”迷人温柔的笑意淡淡漾在那张显露出无与伦比高贵神态的俊脸上,清朗的眼眸在眨动间,对她闪烁出温暖的关怀,让她忍不住回他一个真挚的笑容。原来,他就是夏王的继承人,拟季抒。 她以评估的眼光看他,发现拟季抒远比她之前设想的还要优秀,刹那间,他具亲和力,尊贵高雅的王者形貌占领了她整个思绪。 但只是刹那,接着,一双炯亮有神若晨星的眸子取代了拟季抒,点燃了她心里的火焰。 只是等她回过神去寻找那双眸子时,却发现那对晨星已然随着白日降临,消失在天地的角落。 第三章 “仪月,你吓坏我了。”与她并骑的绿华娇嗔的埋怨,妩媚的凤眼里仍残留一丝惊悸。“你可晓得当你被那头疯马驮进浊流滚滚的河里时,我差点跟你一块儿跳下去。” 想到当时的惊险,仪月同她一样余悸犹存,她为自己的大意自责,若不是她太过自信,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胯下的神驹是由她亲手训练的,没想到在危急时却出状况。终究是没经历过大阵仗的畜生。 “幸好大鹰及时拉住我,接着王子便来了,将我们从这团混乱中解救出来。”仪月注意到绿华提到拟季抒时,圆润的小脸上出现蜜桃般甜郁的神采,一双眼湿润得像能滴出水来。 一抹恍然掠过她心头,淘气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瞅视只比她晚几天出生的堂妹,立刻使得后者颊肤上的红晕烧得更炽烈,羞涩的避开她的注视,不过那双水似的眼眸却是朝骑在前头的拟季抒飘去。 仪月深深看了堂妹一眼。绿华与她同年,正值少女怀春的年龄,而拟季抒威武俊美的英雄形象,轻易便吸引了她。如果绿华真对似季抒有意思的话,她倒是乐观其成。 她见堂妹害羞的低垂螓首,瑰红的双颊在晨风吹拂下仍退不了烧,眼光不时飘向前头的拟季抒,更加肯定心里的想法。 若不是还有许多事需问清楚,她真不忍心打扰她对心上人的痴情凝视呢! “过邑与戈邑的军队后来怎样了?” “王子的精英部队一出现,立刻将原本就伤亡惨重的两路人马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逃。而我们的人也保住了那十车的兵器。”说起心上人的英勇,绿华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那十车兵器也只有最上层那部分是真货。不过,能保住总是好事。”仪月赞赏的颔首,对于自己在一开始便丢脸的被马驮进汹涌的河水中,反让众人着急感到羞愧不已。 若不是遇上草上飞算是件好事,她的心情一定会更加沮丧。 想到草上飞,夹杂着酸涩的温柔情绪自她心间荡开。见过拟季抒之后,她原本有意向他引见草上飞,那家伙却不晓得跑哪去了。她返回山洞里寻找,只剩下人去洞空的暗寂。地上的火堆早熄灭了,冷掉的灰烬如同她心情的写照。 一干人听说救她的人是草上飞,都显得十分讶异。尤其拟季抒脸上的表情,除了讶异之外,好像还有着其他。 “仪月,救你的那个草上飞是个很厉害的人吧!当时水势那么急,我们都不敢下水救你,可是他不但义无反顾的跳下湍急的河中,还把你救上岸,我看他的泳技不逊于朝阳堂哥喔。” “那是一定的。” 岂止是一定的!草上飞不只艺高胆大,就凭他肯为陌生人冒险的这份侠义胸怀,便足以让她心折。况且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只是,他的若即若离也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他为何不告而别? 仪月想起在洞口前,草上飞以一种奇怪的语调问她是不是凤族的公主时,疏离冷漠的态度。 之前,他虽然对她保持距离,两人相处倒也称得上轻松惬意,不像之后他视她如洪水猛兽般排拒。 一定出了问题。仪月心里雪亮,猜到问题就出在她是凤族公主这件事上头。为什么她凤族公主的身分,会引起他如此大的反感?仪月慧黠的眼眸若有所思的投向拟季抒宽阔健实的背影。 从他带领的兵士,从头到尾都维持整齐的队形,她可以看出撇除他王子的身分,拟季抒还是名优秀的将领。此时,他正率领众人赶回他部队的驻扎之处。 她有种预感,拟季抒和草上飞有某种关联,至少,他一定认识草上飞这个人,否则不会在听她提起他时,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仪月,你在看什么?”绿华绷着俏脸,语气显得不悦。 “没什么。”她收回盯着拟季抒背影的视线转向堂妹,知道堂妹显然是误会了。她嘲弄的微扯嘴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夏王之子出现不到一天,他在绿华心里所占的地位,就远远超过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了! 哎,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心上人一出现,好姐妹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倒霉的话,还会被当成假想敌。 “我只是有所感慨。某人长得没我漂亮,为什么一出现就占领了我堂妹的心,让她讨厌我?” “你胡说什么嘛!”绿华又羞又恼,对她白眼相向。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仪月感叹道。 “你……”绿华心虚的垂下头,欲言又止。 “算了,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的。”仪月忍住笑,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谁教我只不过是和人家自幼相亲相爱、一块儿长大的堂姐,而不是英伟出众、教人仰慕的王子呢?难怪人家一有了王子,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仪月!”绿华被她逗得又羞又愧。她明白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应该,尤其对象又是仪月。可是……清晨的光线照在她略略低下的脸庞,湿气饱满的眼眸里那可疑的珠光,让仪月心疼了起来。她不由责怪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 “绿华,你可别哭呀!我只是开玩笑。” 她心疼呵怜的语气让绿华更加羞愧。 “仪月,我……” “别说了。”她对堂妹捉狭的眨眨眼,轻快的接着道:“我承认王子是个万人迷,你会喜欢上他,也是很自然的。我可不会小气到跟他争宠。” “仪月!”绿华闻言哭笑不得,懊恼的瞪她。 仪月究竟明不明白她的想法呀?!令她羞愧的其实是她根本没有资格生仪月的气。反而仪月才是那个该生气的人,因为她不但觊觎她的准未婚夫,还用那么恶劣的态度对她。可是仪月像是一点都不在乎。 “好啦,这件事我们就不提了。”仪月好脾气的笑道。她神秘兮兮的溜了前头的拟季抒一眼,以只有两人听清楚的声音说:“其实,我刚才之所以盯着王子看,可不是因为他长得帅……”她的话引来堂妹不悦的咕哝,但她只是扬扬眉,接着道:“我是在想,他会不会认识草上飞呢?如果他们是认识的,那我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探得草上飞的下落。” “仪月,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绿华不明白。“王子与草上飞身分悬殊,他们怎么会认识?” “绿华,你这话就错了。”仪月神情严肃的道。“我一点都不认为草上飞和王子的身分有哪里悬殊了!拟季抒若不是夏王之子,而是寻常的百姓,你会有这种想法吗?况且草上飞的所作所为,无不值得吾辈中人学习,他不计个人安危,为黎民百姓冒险犯难,你的王子可未必做得到!” 绿华不想就这问题和仪月争论,不情愿的道:“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话好了。不过,你是凭哪点认为王子认识草上飞的?” “绿华,你不认为草上飞出现在这附近有些不寻常吗?我是说,这区域并没有富饶的贵族领地,而且还十分荒凉,不像是草上飞会来的地方。” “他也许只是经过。” “在暴风雨来袭的半夜赶路?何况草上飞根本就有过夜的地方——你也看到那个山洞了。草上飞若不是早相中山洞做为落脚处,里头怎么会那么干净,还准备了毛皮及干燥的柴堆?” “会不会只是碰巧山洞有人住过?” “那也太巧了吧!”仪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在救下我之后精疲力竭的状况下,抱着一个昏迷的人,在暴风雨中‘碰巧’寻到这样适合人住的山洞吗?” “好吧。”绿华觉得自己不可能有这样的体力及好运气。 “就算草上飞出现在这附近并不是巧合,你又怎能肯定与王子有关?” “就说是一种预感吧,王子听到是草上飞救了我时,他的表情有点奇怪。我觉得他好像认识他。” 绿华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瞪住仪月,对她所说的预感、觉得无法置信。 仪月向来理智过人,今次怎会用这么虚幻的字眼来下判断? “仪月,我还是不明白。就算事情像你以为的,王子的确和草上飞认识,你又是基于什么原因执意要找到草上飞?” 仪月垂下目光,感觉到晨光洒在脸上的温暖,清爽的微风掠过脸庞带来一阵神情气爽。但她的心情却无法像身体一样,享受大自然赐予的舒适。 绿华的话像一颗带有能量的石子,投入她原本就为陌生情愫困扰的心湖,引起轩然大波,让她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呢?她抬首看向天际,久久无法回答。 看着堂姐姣好的侧脸掩上一层淡淡的愁绪,使得清新可人的面容显得无比抑郁,绿华的心情跟着难受起来。 她正想开口安慰,仪月蒙上悲伤阴影的眼眸突然明亮了起来,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阳光驱离了所有的阴霾。只见一丝蕴满柔情的笑意,悄悄泛上她娇艳的菱唇。“我只是一定要再见他。”她轻柔的声音充满难以撼动的决心,盛放如花的笑靥美得令人屏息。“就是想再见他一面。” 绿华听得目瞪口呆。刹那间,她仿佛意会到什么,但又不敢相信,惴揣不安的芳心又惊又喜,这表示仪月对季抒没兴趣吗? 如果仪月不跟她争夺季抒,夏王之子不就可以属于她了吗? 一抹窃喜浮上心头,绿华天真的明眸顿时像仪月眼里的光芒一般,璀璨耀眼。他们在中午时分抵达夏精英部队驻扎在隐密山坳的营区。 中午的阳光被树林茂密的枝桠所隔离,众人觉得淋在身上的炽热阳光威力渐失,清凉的风拂面而来,全身一阵舒爽。 兵土井然有序的依照各小队队长的指示,回到各人的营区。季抒亲切的引导经过一上午的跋涉、及昨夜折腾一整晚的凤族人直奔主营区。 他正狐疑着前锋哨兵何以没传令当值兵土前来迎接时,远远传来的喧哗,让他两道英伟的眉朝眉心蹙拢,急忙催促马匹加速前奔。 马蹄声惊扰了看热闹的人群——其实也不全是看热闹。 当人群因季抒的到来让出一条通道,仪月看到两边壁垒分明的队伍,由一排纪律严整的兵士隔开,让出大片空地给混战中的一男四女。 这是怎么一回事? 跟在季抒身后的仪月勒停马匹,和绿华面面相觑。季抒则在胯下的健马未完全停下来前飞身下马,利落的英姿有如天人下凡,连仪月见了都暗暗赞赏,绿华那双水眸更是掩不住爱慕之情。 仪月紧跟着下马,在季抒开路下,得以占有最佳的视野,她定睛一瞧,险些为场内的状况失笑。 说是混战,其是再贴切不过了。匆匆一瞥,她便捉摸出大致情形。 场内四女一男的混战,明显是穿红衣的女子与穿黑衣的女子两人互不相让的拳来脚住,唯一的男子则挡在中间阻止。另一名娇小的青衣女子追在男子身后,不让打架的两女伤到他。 第四名女子则手足无措的想要拉开其中一人,却不幸的让情况更加混乱。“不要打了!”可怜兮兮的哀叹声响起,那声调一传进仪月耳内,立刻在她脑子里产生共鸣,一种熟悉感霎时生出。 她眉头一蹙,目光投向声音来源。只见那名男子堪堪避过红衣女的拳头,身形正好迎向被他挡在后头的黑衣女踢来的一脚…… “啊……”救援不及的青衣女发出凄惨的惊叫声,男子就在这掺叫声中狼狈的闪开黑衣女的脚,仆倒在地跌了个狗吃屎。 “小……心!” 这时候再喊“小心”不嫌迟了吗,仪月纳闷的看着青衣女像个目睹孩子受伤的悲愤母亲,抢到男子身边,万般怜惜的察看他的情况。 另一方面,红、黑两女的争斗并没有因此而停歇。看到两人又打了起来,季抒的太阳穴忍不住隐隐作疼,心头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给我住手!”他大喝一声,纵身挡在两人之间,几下子便将两女分开。“表哥!”红衣女一见是他,满脸的戾气都化为似水柔情,如乳燕投林般扑向“红香,这是怎么回事?”季抒勉为其难的伸手捉住她肩膀,阻止她进一步投进他怀抱。“表哥……”她不顾季抒的不情愿,小嘴儿微嘟,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将小脸硬挤向他怀里磨蹭,杏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 这一举动可惹红了好几双眼睛。仪月机警的发现,不独堂妹绿华眼冒火光,黑秀女的眼瞳也几乎要喷出火焰来。而另一名形貌婉约的少女,则花容惨淡的别开眼光。“红香!”季抒无可奈何的任她抱着,眸光转向黑衣女冒火的眼瞳,后者立刻收敛住眼中的愤慨,夜叉脸变换成绵羊般的温驯表情。 “英妹公主。”他僵硬的朝她颔首,对她脸上漾开的甜美笑容有些无法招架。他没花时间停留在她身上,很快转向始终温婉的第四名女子,语气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早娘,究竟是怎么回事?红香怎么会跟英妹公主起冲突的?” 早娘正待答话,红香迫不及待的抢白,“表哥,这事怪不得早娘,都怪姚英妹不请自来。人家日夜奔波,赶了好几天的路,送来补给品给你,一进营听说你不顾危险的率领大军出击,人家心里好着急喔!这时候姚英妹便带着她的人来——对了,表哥,你怎么可以亲身涉险呢?这种事交给手下做就好,要不然叫虞晓星去,你知不知道那家伙有多混?我到时,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他,派人寻找才知道他醉倒在树林里,身上都是酒味。表哥,你太纵容他了!”她娇嗔的埋怨,很快喘口气——快得让原本想趁此空档插话的人来不及吐出一个字——又道:“姚英妹根本是来捣乱的,她帮不上任何忙,表哥,你千万不要留她! 还有她那不要脸的妹妹,看到虞晓星便像蜜蜂见到花般,也不管他一身酒气冲天便缠上去,真是太不知羞了……”喋喋不休的小嘴继续张合,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为自己的任性强辩,反倒将真相撇在一旁不管。季抒忍无可忍,懊恼的低吼一声,截断她的话。“红香,你可不可以闭一下嘴,让别人说话?” 虞红香扁着小嘴,杏眼红了一圈。季抒眼朝上看,再也无法忍受的微一用力,将她推进等在一旁的早娘怀里。 “英妹公主,我并不知道你要来,以至于让公主受气了。”他有礼的道。“没关系,我——” “表哥,你真不公平!”红香不满的插嘴。“明明就是姚英妹不对!” “红香!”季抒拿这个表妹无计可施,几乎要抓狂了。“英妹公主远来是客,你就不能让一下吗?” 虞红香问言不恼反笑,原来在表哥心里,姚英妹是客人,她却不是。这表示他将她当成自己人,姚英妹则是外人。这么一想,她顿觉心花怒放。 “早娘,还是你说吧。对了,晓星跑哪去了?”季抒眼光一转,发现之前还在现场的虞晓星和姚柔妹已不知去向。 仪月这时才领悟到青衣女子的那声“小心”,其实是男子的名字。 “咦?晓星少爷刚才还在这里的。”早娘陶铃般悦耳的声音轻轻传来,映衬着她的美貌,可说是相得益彰。 只见那双宛如月色般温婉的眼眸,娇怯怯的东转西荡,让人忍不住也跟着她寻找起来,很快的,就有人指出她想找的人的方位,一道惊喜霎时照亮了她慌乱的小脸。“晓星少爷,你怎么躲到那里去!”她娇嚷着。 季抒跟着早娘找到瘫在大树阴影下。枕着姚柔妹大腿的虞晓星。 他一手掩在脸上,纠结凌乱的发丝遮住他的表情,仿佛想借着两者挡住外人的眼光。至于脸上闪漾着陶醉光彩的姚柔妹,则以小手温柔的替他扇凉。 “柔妹,你在做什么!”姚英妹的脸色不甚好看。再怎么说。 她们都是一族公主,柔妹这样做,无疑是丢尽姚族的脸。 “嘘,别吵他。”姚柔妹完全不在意的轻轻漾开一抹甜笑,满足的凝视躺在她腿上的男人。 “别吵他?”英妹对妹妹的态度恼怒起来,“柔妹,你这样成何体统?让个男人枕在你腿上……”“那又怎样!”柔妹叛逆的回瞪她,小手探进晓星浓密的发内,温柔的为他按摩,声音维持轻柔。“如果不是你无理取闹,跟虞红香打起来,晓星会累坏吗?刚才你差点就打伤他了!”想起这件事,她仍一肚子火。 “我无理取闹?”英妹无法相信妹妹竟帮着外人数落她。 “我是怎么无理取闹了?不过是对虞红香假公济私,分配偏远又糟透了的扎营地点给咱们姚族人,摆明瞧不起咱姐妹而找她理论,我这样算是无理取闹?” 柔妹冷哼一声,淡柔的语气和她脸上的不屑成对比。 “亏你还是姚族的长公主。父亲将精兵交由你统管,要你来帮夏王,是看重你向来的冷静、自制,怎么一遇到虞红香就失去理智了?即使你对虞红香的安排不满,也可以等到晓星醒过来,或是主子回来时,再来申辩。他们总不可能像虞红香那样不讲道理吧?但你偏偏受她激,跟她打起来,害得咱们的人也险些与虞族的兵士起冲突。如果不是早娘及时将晓星叫醒,他下令手下挡住两族兵士,不准他们参与你们两人为了私情引起的争斗,两族的和平就要毁在你们这两个争风吃醋的疯女人手中了!” “姚柔妹!”她的话引起英妹和红香的不满,两人同时怒叱出声。 “我可没说错。”柔妹的语气越发严正,低头注视怀中男子的眼光,有着浓浓的心疼,“可是你们两个却不知羞的变本加厉,不留情的对彼此展开宛如对待死敌的攻击。为了大局着想,我可怜的晓星只得拖着不适的身躯,夹在中间阻止,害得他险象环生,差点就死在你们手中!” 她如泣如诉的一番话,听得众人忍不住要对像头睡死的猪对周遭的喧嚣无动于衷的虞晓星致上最高的敬意了。”。只是晓星本人一点都不领情,他在心里呻吟,暗骂姚柔妹干嘛把他说得这么伟大。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众人的敬慕。 “虞晓星才没这么伟大呢!”红香不满的声音让晓星暗自赞许。幸好这向来与他不和的老妹,肯出口编排他的不是。 “若不是他醉得不省人事,我不会好心想帮忙他安排姚族人马的落脚营地。是姚英妹对我的安排不满意,还恶言恶语的辱骂我,我才会忍无可忍的跟她——” “虞红香,你不要颠倒是非!”姚英株赶紧为自己辩白。 “事实本来就是这样!是你先出手的!” “明明是你出口伤人,说我们妹妹追着男人跑,还说我们一见到男人,就像见到臭肉的苍蝇!” “难道不是吗?打着冠冕堂皇来帮忙的借口,其实你们一个是为了表哥,一个是为了虞晓星而来。以为我不知道呀!” “喝,你自己难道就没有目的吗?”英妹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把红香气得两颊鼓胀。 “我有什么目的?我关心我表哥,怕他被坏女人勾引去有错吗?” “你说谁是坏女人?!” “哼,看谁想承认罗!” “你!” 姚英妹气得脸色发青,季抒的太阳穴也如针刺般疼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这些!“好了!谁是谁非,我会查个一清二楚,不准你们再吵了!” 在他冷峻的怒容下,两女不再做声。他松了口气,转向早娘问:“柔妹公主说的是事实吗?” 早娘畏怯的忍受红香射来的威胁眼光,勇敢的开口:“大致不差。” 季抒不悦的瞪向仍想争辩的表妹,后者可怜兮兮的低下头。 他向来疼爱红香,并不忍心真的对她生气,但也不能纵容她的任性,只好道:“红香,这件事你有错在先,我要你向姚族的两位公主道歉。” 见她小嘴儿固执的抿成一直线,季抒的语气变得严厉。 “如果你不愿意,就给我回去舅舅那里,我管不了你。” “别赶我走!表哥,我什么都听你的!”红香泪汪汪的道,百般不情愿的向英妹、柔妹致歉,两女也看在季抒的份上,不好追究。 事情解决后,季抒松了口气,眼光转向仍躺在姚柔妹腿上的表弟,有些羡慕他的狡猾。一发现他回来,晓星立刻将头疼的事丢给他。 他猜想,若不是姚柔妹跟得紧,晓星大概早不顾义气的跑了,躺在这里装睡,是他的下下之策。 “晓星,事情都弄清楚了,你还不给我爬起来!难道想在柔妹公主腿上睡一辈子?我可警告你,惹来任何麻烦,我是不会帮你收拾的。你这个懒家伙,不准再装睡,快醒来办正事了!” 他后声一停,睡倒美人膝的晓星逸出不满的模糊咕哝,呻吟出声。 “你就不能饶了我吗?” 沙哑的低沉声音带给仪月脊背一阵麻痒,更加肯定这个声音与脑中的记忆吻合,心湖里的怀疑潮浪掀得更加猛烈。 “饶了你,教我怎么办?”季抒哼了一声,“见我回来了,便啥事都不管,你还想要我帮你吗?晓星,我保证你若继续躺在柔妹公主的大腿上,会给自己惹出无法收拾的大麻烦,到时候我绝不帮你。” 不满的咕哝再度响起。晓星不情愿的接受季抒的威胁,自柔妹腿上挣扎起身。后者显然不舍得他的离开,柔软的手臂挽留的停在他健实的体躯上。 晓星微微一笑,必须承认自己喜欢女性对他的痴迷。然而颈背寒毛竖起的感觉,阻碍了他伸向柔妹意欲安抚的手。他不动声色的伸个懒腰,像头大豹优雅的甩动上半身,浓密的长发在空中飞扬,但很快落下,散乱的披覆住他的头脸,盖到颈肩。他的脉搏剧烈跳动,难以言喻的酸涩在胸臆间扩散。借着伸懒腰的动作,他发现仪月专往的凝视。当那双仿佛能穿透覆在他脸上乱发的聪慧眼眸和他相逢时,她眼里无言的责备,使他即刻生出强烈罪恶感。 他在心里诅咒,不明白这盼罪恶感因何而生,只慌的飞快转开眸。然而,仪月锐利的眼光仍没有自他身上移开的打算,令他如坐针毡。 “不能怪我。”他刻意压低声音,语气显得可怜兮兮,“我撑着醉了一晚的酸软骨头,冒着生命危险应付那两个为你争风吃醋的女人,被她们打得全身无力,再也撑不下去了。你一回来,我当然是乘机休息去了,难道还要继续挨打吗?” “我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了。”季抒似笑非笑道。“你也休息够了,该办正事了。咱们现在除了姚族的朋友外,还有其他客人,你得去安排两族人马的驻扎处,可不能让红香胡闹下去。” “好好,我即刻就去。”他赶紧捉住离开的机会,迫不及待想逃离仪月的注视,当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身,仍让头发盖在头脸上,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因此看不到路。他超过季抒,后者突然捉住他手臂,将他拉回来。他脚步不稳的朝后退,飞旋的头发飘离头脸,虽然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却足够教仪月看清楚了。 好一张俊俏的脸蛋!怪不得姚族的柔妹公主会为之意乱情迷了。尽管他脸上有着胡碴子,却不会给人肮脏邋遢的感觉。刚毅的脸形散发出粗扩迷人的气息,线条优美的五官匀秀漂亮,但最吸引她的是他的眉眼和额头部分。 熟悉的感觉不断涌上心头,仪月心中烧烫得厉害。她直觉眼前的男子便是占领她全副心神的熟悉人影,可是他眼中的漠然,又让她分外陌生。 “晓星,我还没向你引见凤族公主呢!”季抒愉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仪月的思绪。“来日方长,等我做好安排再介绍也不迟。”晓星含糊的道,手一甩便摆脱季抒的掌握,一溜烟的跑开。 好快的身法!就像草上飞逃开她般迅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仪月更加肯定他极有可能是她急于寻找的草上飞。 第四章 不要看我,千万不要再看过来了! 晓星不着痕迹的将脸尽量避开仪月探究的眼光,没察觉到自己的脸快要钻进柔妹丰满的胸脯了,引来后者咯咯娇笑。 他警觉的巧妙移开,心里有苦难言。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呀!避得了凤仪月,却躲不开姚柔妹的纠缠,他突然不晓得两者哪一个对他的威胁最大了。 对于凤仪月,他有种连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奇妙情愫存在。 他承认初见面时,便为她的美貌心动。毕竟他看过她秾纤合度的动人裸躯,还抱过她软绵绵的玉体,而他是个正常男人,如果要强说对今生拥抱过最绝美的佳丽无动于衷的话,无疑是自欺 欺人。 但除了三不五时回想一下她娇美柔软的胴体外,她宜嗔宜喜的娇靥,总在他最没防备时冒出来,尤其是那双慧黠灵动的眼眸,老是不愿放过他,徒然困扰他的心。两人是没有结果的。他不断提醒自己。 伯靡有意促成她与季抒的婚事,这点他老早知晓。虽说双方还没有正式缔结婚约,但这是早晚的事,凤仪月几乎当定了季抒的妃子,成为他的表嫂,他实在不应该再想她。 然而思绪如风,完全由不得人做主。如果可以不想,他当然是不愿想,偏偏凤仪月就是不放过他。中午一别后,他想尽办法不跟她碰头,谁晓得季抒为庆祝不久前的一场胜利,以及欢迎姚族和凤族勇士的到来,下令举行宴会,还要他非得参加。在这种场合,他总不能再蓬头垢面的现身,如此精明的凤仪月不疑心才怪。仗着之前她并没有看到他的真面目,他索性堂而皇之的露面,穿上草上飞不可能穿上的华丽衣服,摆出轻浮的贵族架势,希望可以瞒骗过她。 无奈。凤仪月放着满桌的山珍野味,不理会周遭男人投向她的爱慕眼光,以及女人投向她的妒意,仿佛他是她看中的猎物,以一种玩味的探究眼神追捕着他。像现在,身为主人的季抒温柔体贴的劝她加餐,她却是心不在焉的朝他一笑,随即又将眼光挪回他身上。 她到底晓不晓自己在干嘛呀!晓星气闷的想。 季抒将她安排在最接近主位的席次,昭告着对她的重视,注视她的目光亦是温柔含情,这笨女人却不懂得把握,罔顾姚英妹、红香及早娘嫉妒的眼光,频频眷顾他,真是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但气归气,对她大胆、不避嫌的执着眼光,晓星心里还是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 她该不会认出他来吧? 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禁冷汗淋淋,又觉得不可思议。他一直是蒙面的,凤仪月怎么可能认出他?且两人不过相处一晚,其中有大半时间她还是昏睡的,她究竟凭哪一点怀疑他是草上飞? 虞晓星和草上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除了季抒知道真相外,没人能窥出两者的关联,凤仪月不可能会晓得! 心里虽这么想,对于仪月不放弃的探究眼光,还有每当柔妹靠近时,闪动在她眼睫间的火光,还是让晓星提心吊胆。 要不是她紧盯着他不放,他才不情愿利用柔妹逃避她。毕竟这样玩弄一名真心待他的少女的感情太不厚道。 想到这里,晓星当机立断的决定该是终止游戏的时候。他抬首望向高挂穹苍的明月,那样圆满的月色,仿佛是为了弥补昨夜被暴风雨破坏的美丽,显得格外耀眼璀璨。 搭建在主营区前方空地的营火熊熊燃烧,芳香的食物烧烤气息扑鼻而来。但他没心情享受环绕住他的欢乐气氛,任性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晓星,你要上哪?”硬跟他挤在同一席位上的柔妹不依的娇嗔,小手拉住他衣角。 “柔妹公主。”他俊雅的嘴唇扬起一抹安抚的浅笑。“我有点私事要解决,请容我失陪一下。” “什么私事?人家也要去!”她骄蛮的不肯放手。 他耸耸肩,脸上笑容不变,眼神透着轻嘲。 “这种私事只适合一个人解决,公主不会想参与的。” 像是突然明白他眼里的嘲弄,柔妹脸红红的放开他,仍不放心的交代,“要快点回来喔。” 他朝她颔首,微笑的转身离去,目标是围绕营区的树林。 这样总可以避开风仪月了吧?虽然显得懦弱,但偷跑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仪月望着他的背影,脑中闪过数个念头,立刻明白他是借机溜走。她嘴角轻轻扬起,她正想找机会跟他独处,没想到他会为她制造良机。 她侧转向同席的堂妹。“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告退一下。” “要不要紧?”她担心的问。 “没事的。”她轻声道,眼光瞄向正在应付英妹的季抒,悄悄溜出席外,朝晓星离开的方向紧追而去。 ◆◆◆明月当空,清风袭来,仪月走进充斥着各种虫鸣的树林里,失去了晓星的影踪。好快的身法!她就知道虞晓星不像外表那般简单。在那张看似轻浮,刻意显得无能的俊美脸孔下,隐藏的是耐人寻味的高超本领。他以为瞒得过她,却不晓得他那双眼眸里的心虚,早已泄漏了他的秘密。 仗着胸前挂着的夜明珠,即使在幽黯的林子里,仪月仍能轻易视物。何况今夜月光皎亮,更有利她的搜寻。 她竖起灵敏的耳朵,在虫声卿卿的树林里查探可疑的声响,寻找他的去向。可恶! 仪月踩过满地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传进隐藏在她右前方第二棵树后的晓星的耳中,令他不由在心里诅咒起来。没想到这女人如此难缠,竟然跟到这里来!她到底想怎样?! “我看到你了。”仪月清脆的声音响起,“男子汉大丈夫这样躲躲藏藏算什么!”“你一个姑娘家,追着男人进林子里,又算什么!”晓星不客气的反讥,从树后出来。 皎洁的月光慵懒的穿掠微风轻拂过的树隙,在晓星浓眉蹩起的怒容上映出零乱。细碎的光影。 她注视着明灭不定的阴影,想象着那是罩在他脸上的巾子,想象他只露出一双眼、其余脸孔都消失在蒙面巾下的样子。 然后,她发现那双冒火的眼瞳就如记忆中草上飞的眼睛那般明亮,心里更加肯定。“你跟着我干嘛?”他不耐烦的问。 “我找草上飞。”她不喜欢跟他拐弯抹角的耍手段,索性挑明的道。 晓星眼一眨,呼吸紊乱了一下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他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被套出话的傻瓜,他很快地弯起嘴角,堆满虚伪的笑,拱手道:“既然仪月公主找的人不是在下,晓星还有事待办,请容我告退。” 她要是任他像蛇般滑溜的溜走,她就不是凤仪月了!她脚尖一点,很快拦在他身前,英气勃发的眼眸直勾勾的睇进他眼里,锐利得像要看穿他所有的伪装。“我知道你就是草上飞,你瞒不住我的了。”她自信的眼神,让晓星在气结之余,更有莫名的悸动。 他很快做了个深呼吸、挥去不该有的遐思,脑中思绪电转。 仪月从他眼皮轻微的跳动,看出他正在转主意打发她。 “为什么不肯承认?”她不解的问。“我又不会揭露你的身分。” 不会?那她以为她正在做什么?! 晓星淡淡一笑,高大健壮的身躯朝她走近一步,暴露在月光映照下的脸容有抹轻挑的笑意,强烈的男性气息危险的直逼过来。 他闪闪发光的两眼充满炽烈的火焰,穿透黑暗的夜色,展现霸气十足的邪恶紧盯着她。 仪月感受到他眼中辐射出来的强劲热力,顿时乱了心跳和呼吸。在黑夜的森林里,他褪去了文明的外表,刚毅俊美的脸容,发散出难以驾驭的狂野气质。她从不认为自己是轻易被男色迷惑的花痴女,但眼前的男子有种令女人很难抗拒的邪恶魅力,让她无法轻易转开眼光,像只被蛛网困住的小生物,束手无策的瞪住他不怀好意的俊美脸容。 “想找我就直说,何必编出个草上飞?”他低哑的嗓音暗示意味浓厚,仪月立刻警觉起来。 “你胡扯什么!”她不悦的娇叱。 “不是吗?”他更加大胆的贴近她,英俊的头颅倾向地,两张脸的距离不到一手掌宽。 仪月好不容易镇定的心神,被他刻意的挑逗再次打乱。他满是侵略的男性温热鼻息不合礼仪的吐在她柔嫩的颊肤上,温暖的感觉拂乱她的心,引起身心一阵莫名搔痒。 “我没有!你本来就是草上飞。”她的抗辩仿佛是一句软弱的叹息,晓星轻浮的逸出不在乎的笑声。 “美人儿,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反正我们都晓得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仪月在惊骇中生出一丝疑惑。她想要的不就是确认他是草上飞吗?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她却失了主张。为何她执意要找草上飞,执意认定眼前危险的男子便是她的草上飞? 她的? 仪月感到头晕目眩起来,她慌乱的抬起眼,绵密的睫羽如陷进蛛网的蝶儿不安的挣扎煽动。 晓星眼里的光芒,恍如带着闪电魔力的能量,掠夺了她所有的矜持和理智,教她无法别开眼,不去看他邪气的俊脸。 他喑暗的瞳眸似乎能穿透黑暗的夜色,看穿她每个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思维。随着他的头越俯越低,仪月禁不住双膝发软,无法自制的倾向他的怀抱。 男性掌心里的热力透过单薄的衣料传到她的皮肤,她惊愕的瞪视他,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力量。他果然不像他刻意展现的那般无能!她的心惊喜着,万般柔情涌上双目,而这震撼了晓星。 他感觉到一直引以为做的理智正逐渐远离,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的,却无法不向她眼中如月光般柔和的情意俯首称臣,被她如花的丽颜吸引。 渐渐的,他的眼里就只剩她粉柔的唇瓣,鼻端闻嗅着属于她的少女馨香。他的唇贴上她,一阵夹带着甜蜜的软柔触感占领了他所有的知觉。他忍不住进一步贴合,男性的本能使他鲁莽的开启他不该沾手的宝藏……噢,那是教人即刻死了都甘愿的甜美,那样心甘情愿的奉献,那般义无反顾的驯服……她软绵绵的胴体,婀娜多娇的完美曲线,完完全全紧贴住他的男性需求,任他取用,占有。 取用、占有? 取用这不属于他的甜津,占有这不该是他的女人? 该死,该死! 为什么他竟被她迷惑得忘了本性?还是贪花好色就是他的本性? 他原本只想吓吓她,没想到受到惊吓的,反而是自己! 该死,这该死的女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他忘了自己的身分,还有她该死的身分! 尽管心里气愤不平,晓星却没有立刻推开她。他灼热的掌心顺着她柔滑的背脊滑向她圆翘的臀部,刻意施压,让她感受到他勃起的欲望。在她惊愕的喘息时,柔情蜜意的吻瞬间变得具有侵略性,无情的卷掠起狂风暴雨,摧残她这朵娇美的小花。“这就是你要的吗?高贵美丽的仪月公主。”他轻挑的点着她的唇道,低哑的嗓青充满暧昧。“编什么草上飞骗我,其实只要你说一声,我随时愿意为公主效劳。这样,这样,还是这样……”他以嘴唇和手,恣意轻薄她惊呆的娇躯。当男性的指尖摸向她柔软的胸脯时,仪月警觉的阻止他。 晓星发出没有温度的笑声,发亮的眼瞳里有光无热。仪月沸腾的血液骤然降温,一阵怒气在胸腹间急速翻升。 “何必假正经呢?”他眼底的嘲讽令她心寒。 “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这样吗?”他自大的继续道。“所有的女人都一样,高贵的公主尤其爱我这样,我领教够了。” “你说什么?”她为之气结。 “难道不是吗?”他色迷迷的说,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因愤怒而僵硬的身躯,变本加厉的对她上下其手。“不管是凤族公主,还是姚族公主,都耐不住寂寞的找上我。我呢,是来者不拒,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仪月的怒气终于被彻底挑起。 这该死的家伙到底拿她当什么?还拿姚柔妹跟她比! 一股夹杂着嫉妒的怒焰流窜在她血管里,她眼冒凶光,不假思索的扬手打向那张挂着浪荡、下流笑容的可恶俊脸。 在手掌碰撞脸的清脆声响后,是她恼羞成怒的娇叱:“下流!” 虽然有心理准备承受她的一巴掌,晓星还是觉得脸上辣热的疼痛不好受。毕竟他不常挨打,何况是被盛怒中的女人甩一巴掌。 但糟的还不只如此——这也给了他一个教训,就是千万不能惹火女人。 仪月在打了他一巴掌后;余怒未消,气愤的推开他壮硕有力的身躯,趁他摇摇晃晃的退开时,踢向他胯间。 好个阴毒的女人! 他慌张的往后闪,避是避开了,但一脚踩到树根上,让他一个失足往后跌,跌成四脚朝天。 他狼狈的模样略略消去了仪月的怒气,她于心不忍的想上前探视,晓星却一副见到鬼似的惊恐样,朝她大喊:“你这个蛇蝎女人别过来!我受够了!” 从来没见过如此孬种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是她的救命英雄草上飞?! 气愤自己一时的鬼迷心窍,竟把野雉误当成凤凰,还让个浪子给轻薄去,仪月满腔的热情顿时化成冰冷。她气愤的一顿足,转身奔离害她丢脸的树林。 独处在暗寂的树林里,远方的嘈杂喧闹不知何时淡隐下来,月光透过树梢洒落,引起独自舔伤口的晓星注意。 他抬起眼,星辰般的明亮眼眸,穿过头上稀疏的树叶,望见伴着一颗明星的圆月。那温柔圆满的月光,像仪月含情的眼眸。可是他知道,过了今夜,这圆满的月即将残缺,直到下一次的月圆时候。 只是他和仪月没有另一个月圆,就像伴在明月身旁的灿星只是偶然的经过,准晓得下次是否还有幸陪伴明月一起出现。 他就像那颗星,而且他清楚明白,即使是那般美丽的明月,也无法挽留住他流浪的心。他只能撇下心里深切的遗憾,告诉自己这种结局是最好的,总比投下感情后,无法割舍的痛苦要容易忍受。 提起疼痛,他揉了揉额角的肿胀,接着碰触脸颊上即使是清凉的夜风也拂之不去的热辣,有点自虐的享受着这疼,仿佛只要还能感受到疼痛,仪月就没有真正离他而去。哎,他在想什么?! 晓星挥开不该有的痴念,那么凶的女人,他还想她做什么? 虽然是他故意惹恼她的,可是她的反应也太强烈了。两人间可没有深仇大恨,她犯不着攻击他的命根子呀,害他撞到头,真是的! 肉体上的疼痛也就算了,要命的是他的男性自尊狠狠被撞了个瘀青,不晓得下次碰面要拿什么脸对她! 但想到她迷蒙的眼光,为他开启的红唇,他心头夹杂着羞愤的怒气奇异的消失,身体发热了起来。他嘴角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即使是高傲凶悍的凤仪月,也难逃他的男性魅力,而且她是那么甜,比他亲近过的任何女子都甜。 他微笑的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这修长、宽厚的手掌,曾经抚过她柔软圆润的曲线。当他将曾经有过的触感,和昨晚与她裸裎拥抱取暖时的视觉。触觉印象相印证时,那股令他全身暖和和的灼热潮流立刻冲击向他。 他纳闷自己得花多长的时间,才能将她的美、她的娇忘记。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喔!他咕哝着。 “晓星。”熟悉的呼唤自下面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低头往树下瞧,与一双充盈着坦荡、友爱光辉的炯亮眼眸对个正着。他迅速涨红了脸,心虚的像个潜进屋里偷东西,却正好和回家的主人撞个正着的小贼。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咙,朝下面的人喊这:“季抒,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欢迎我上去吧?”月光照出季抒灿烂的笑颜。 晓星没有反对余地的垂下树藤。倒不是轻视季抒的能力,而是让未来的天下公主像猴子般爬树,总是有失体面。 季抒抓住树藤,几个起落便到达晓星身边,一手拿着用两个巴掌大的树叶包着的食物,摊在晓星面前。 “你匆匆离席,没再回来,也没回自己的营帐,我想你必然是为了避开姚柔妹的纠缠,躲到这里来,我担心你没吃饱,带这些给你。” 晓星看他一眼,季抒闪亮的眼眸里有抹不曾出现过的探询意味。他心一惊、继之又想到,聪明如季抒怎么可能不怀疑呢?他自嘲的掀了掀嘴角。 “你的脸怎么了?”季抒不动声色的问,眼光从他俊脸上的掌痕,污迹,移向显眼的红肿。 “很狼狈吗?”晓星摸了摸脸,反将更多的脏污涂到脸,惹来季抒一阵轻笑。原来他跌倒后,没有做任何清洗,只以手随意揉了揉伤处,反将手中的脏污给涂在脸上。晓星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错误,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不在意,却有人不想糟蹋带来的食物。季抒建议道:“你先清洗一下,咱们等会儿再谈。” 晓星顺从的飞身下树,几个起落便找到熟悉的水源——流经林中的小溪。略做清洗后,他施展轻功回到搭建树屋的巨树上,却在外头找不着季抒,料定他必在树屋里。季抒向来觉得树桠让他坐不安稳,不像他就喜欢躺在上头,悠闲的观赏满布穹苍的星辰。他进入简陋的屋内,季抒坐在他睡觉的床榻上,见他进来,微微一笑,算是招呼。晓星不客气的享用他带来的上好漳腿肉,季抒体贴的递过去一瓶酒,晓星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你还没告诉我,你脸上的伤是怎么一口事。” 尽管料到季抒不会放弃这话题,晓星还是呛到了。 “能让你紧张成这样,想必是不太容易回答吧。” 晓星责难的看季杼一眼,无言的责怪他为什么不肯等他吃完再说,这下可让他没胃口了。季抒却只是笑,像是对他的反应感到有趣。 “你明知故问。”晓星被他看得不自在,别开眼,垂下眼睑,仿佛正专注的倾听屋外风与夜的对话。 “我只晓得……”季抒的眼光变得犀利,“你走后,风族的仪月公主也跟着不见人影。”“你怀疑我跟她在一起。”他平静的陈述,眼睑始终合着。 “我不用怀疑。”季抒的口气有点冲。他并不想这样,只是想到凤仪月气冲冲回来后,更显心不在焉的态度,心里就是有疙瘩。 他不是自大狂,不至于认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将他放在眼里。姚柔妹及许许多多女子对晓星的心仪,他从来不曾在意过。只是仪月,该死的,她是凤族的公主,才貌冠绝天下,偏偏伯靡又曾向他建议过这桩婚事,他忍不住在乎了起来。 “她应该是跟你在一起。”他郁卒的咕哝。 “你在乎?”晓星并不意外。换成是他,他非但在乎,还在意得要命。 “不晓得。”季抒轻喟出声,眼光显得迷惘。“她跟我之前认识的女孩不一样。她不像早娘那般柔媚温驯,也没有红香的骄纵任性,更不似英妹公主的悍猛。”“或许你还该加上流云的机伶善变,狐媚惑人!” 听出他语气中的愤懑,季抒苦笑,“你还在意那件事?都已是陈年往事了,何况你很清楚是她来找我的。” “为什么找的人不是我?”晓星喃喃自问。“我的心意她难道不明白吗?为什么这样伤我的心?” “或许她认为如果她找的人是你,你决计不可能放手。” “没错!”晓星咬牙切齿的回答,脸色阴暗。“我怎么可能让心爱之人成为一个——”“或许就是这样。”季抒打断他的话,也打散心底深处的愧疚。“她虽然是我们的师妹,可是她的身分却是个女奴。师父训练她的目的,不过是要让她成为出色的间谍,有助于复国大业。流云一直知道这点,也早准备好做任何牺牲……” “但是在牺牲之前,她决定将玉洁冰清的身体交给你,而不是我……” “晓星……”“你不用说了!”他断然拒绝他的进一步解释。“早在知道她献身给你时,我就对她死了心。我心里明白,如果她爱的人是我,不会这样残忍的对我。流云从小就仰慕你,那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你又不是笨蛋,当然也知道,只是对于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让爱你的流云做这样的牺牲,为你做尽肮脏事,铲除所有阻碍复兴夏室的阻力,我不免为她不值。但想想我自己,跟她又有什么不同?用尽权谋,不惜连自己也赔上,结果是不是也同她一样被你遗忘?” “我没有忘了她!”季抒狼狈的道。 “你是说,在你有了诸如早娘、红香和英妹公主这些美人的爱慕之后,你仍会为她留一个位置?” 对他刻意没有提到凤仪月,季抒只是眨了下眼,眉头蹙拢的道:“只要她愿意,我乐意照顾她。” “问题是,流云是否愿意成为你众多嫔妃中最卑微的一个?”他的目光投向漆黑的夜色,“如果她够聪明的话,她会要求恢复自由,一块属于她的土地,从此远离。”“成为我的妃子有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吗?”季抒气闷的问。 “如果你不能宠爱她。全心全意的爱她,那会比死更难受。”晓星喑暗的眼眸襄有着压抑,淡淡的悲凉在浓密眼睫间的阴影处扩散。“女人失去了爱,会像花儿迅速枯萎。尤其若她为你生了个锋芒毕露的儿子,却因为她的身分使得孩子受到排挤,无法得到应有的尊重,那时候她会更加痛苦,恨自己为什么要将个无辜生命带进她凄苦的人生,陪她一起受苦。” 季抒被撼动了,他知道晓星说的其实是他自己和他母亲的遭遇。他曾陪晓星经历过丧母之痛,了解晓星最沉痛的悲伤。 若不是大舅父的喜新厌旧,也不会造成晓星之母饱受心痛和被人欺陵至死的坎坷一生。晓星之所以要隐藏实力,让人以为他只是个生有俊美外表、没什么才能的贵族庶子,也是为了避祸,不想同胞手足嫉妒他的才干,引来杀机。 但他绝不会像大舅那样薄情呀!季抒对自己说。为了兴复夏室,他势必纳有功于夏、有意嫁给他的每一族公主为妻,好拢络各方面的势力。他会尽量要求自己对每一位妃子做到公平,不会让他的女人遭遇晓星母亲那样不幸的命运。何况流云跟他情谊深厚,他更不忍心让她受任何委屈。 “晓星,你认为我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吗?”他喟叹出声,希冀得到表弟的认同。“我怕你太过多情,也怕你根本无心打理那些琐事。”晓星意味深长的看进他眼里。“等到你成为天下公主,政事将占据你绝大部分的心神,你有多少时间可给后宫的嫔妃?各族年年都会进贡美女,新人都来不及应付了,还理得了旧人吗?搞不好,一年都见不到一次呢。季抒,只怕你要辜负满园春色,让痴情的花儿自开自落,枯谢一地。”“我不纳新人总行了吧?再说,我可以立一个宽厚聪慧的王后随时提醒我,为我打理后宫。”季抒争辩道,并有些纳闷他们怎么会讨论到这里来?复国大业未成。他父王仍在,说这些好像都太早了。但他仍忍不住加上一句话,“凤族公主是最好的王后人选!”晓星迅速将脸转开,频做探呼吸,以免自己失手掐死季抒。 但就在他努力控制体内嗜血的冲动时,季抒重拾话题,“你还没回答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若再不说,我真要怀疑你把话题扯这么远,是不想回答我这件事了。”答对了!晓星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回道,有点怨恨季抒的聪敏。他就不能笨一点,让他混过去吗? 他保吸一口气,挑衅的扬高一边眉毛,“如果我说是被凤仪月打的,你是不是可以放宽心了?” “她为何打你?”季抒愕然。 “一言难尽。”他虚弱的答,希望季抒懂得见好就收,别再追问了。 “我洗耳恭听。” 偏有人这么不识相!晓星气馁的瞪他。然而季抒倔强不退让的表情,显示出追根究底的决心。 “简单的说,就是凤仪月认定我是草上飞,为了打消她的怀疑,我当然得使些手段,结果便挨了她一巴掌。” “你使了什么手段?” “你不会想听的。”他咕哝道,转开眼光不看季抒。“反正我表现得一点都不符合她心里那位品德高尚、英勇神武的草上飞,她自然对我死心了。” “凤仪月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一旦起了疑心,我不认为她会这么容易释疑。”“就算她还怀疑,也没机会缠着我证实了。”晓星当然明白这点,但他以为只要他离开一阵子,她终究会忘了草上飞,对整件事释然。“反正我很快得赶赴戈邑进一步对付寒萨。对了,在草上飞去戈邑时,别忘了要把虞晓星派离这里,免得让有心人起疑。”“我知道。你已经想到要如何瓦解戈邑的兵力了吗?能不能缓些日子再去?我担心你这时候离开,我很难应伺姚族的柔妹公主。加上凤仪月之前对你的怀疑,以她的聪慧,想瞒她不可能。”季抒忧心忡忡的道。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眼前的事都烦不完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 “谁说是以后的事。”清冷悦耳的声音自树屋外传来,晓星和季抒两眼望两眼,不约而同的暗叫糟糕。 第五章 轻盈的身影燕子般的飞掠进来,使得原本还算宽敞的树屋立刻变得狭窄许多。仪月一出现,就让屋里的气氛呈现凝滞,尤其当她那双冷冽若秋水的眼眸扫向晓星和季抒时,他们都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你们还想继续瞒我?”她冷着一张俏脸,秀眸冒火。 她的指责立刻让晓星原本就恶劣的心情雪上加霜。自从遇上凤仪月后,他一天一夜都不顺遂,简直是倒霉到家了,先是为了救她,险些丧命在河中;替她取暖,害他差一点欲火焚身;回到营区,又卷进红香和姚英妹的争吵,还被姚柔妹给缠祝晚宴时,她追出来指称他是草上飞,为了否认,他被她打了一巴掌,跌倒在地撞到头;接着季杼出现,逼问他与仪月的事;然后她又跑出来对他发火。 天哪,他是招谁惹谁了?他不过是救了她而已,不但好心没好报,还要忍受她的指责,还有天理吗? 晓星呕极了,决定自己受够了! “我们就是不让你知道,你想怎么样?难道你还想打我吗? 哼,早知道你这么麻烦,我就不救你了!”晓星不客气的怒叱。 仪月吓了一跳,没想到晓星会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还说后悔救她。一股酸涩的情绪溢满胸怀,她气怒的说不出话来。 “你——” “我怎样?”他一点都不想再忍让了。“你还嫌自己做的不够吗?如果还想打人,你去打季抒,我可不会再计较了!” 季抒畏缩了一下,晓星脸上的掌痕虽已淡去,但看得出来挨打时受力不轻。如果风仪月真听他的话来打他,那他躲是不躲呢? 好在凤仪月没听他的,而且原先的满腹怒气不知为什么,竟化为嘴角轻扬,眉眼之间尽露少女娇羞。 他眉头一皱,见她半嗔半羞的对晓星道:“如果你肯早些承认你是草上飞,不惹恼我,人家也不会打你。” “哼,出手那么狠毒。”晓星眼中的愤然,分明是指她踢向他 胯下的那脚,惹得仪月粉颊一阵的烧。“说不定我承认了,连半条命都没了。”“你怎么这样说。”她懊恼的嘟囔。若不是将他与季抒的交谈都听进耳里,她才不肯一再忍气吞声哩!“这件事你也有错,不能全怪我。” “我就是要怪你!”晓星像个不肯讲理的孩子,固执的说。 “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让被忽略已久的季抒颇不是滋味,但仍按捺下脾气当和事佬。 “过去的事,大家都别计较了。仪月公主,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仪月朝季抒嫣然一笑,感激他适时的打岔。 这下换晓星不是滋味了。 对季抒就和颜悦色,对他就凶已巴,她到底知不知道是谁救了她? “其实我是跟着季抒王子来的。”她说。 “跟我来的?”季杼吃惊道,对于凤仪月居然能一路跟踪他到这里,而没被他和晓星发现感到难以置信。 “嗯。”她淡然一笑。“宴会结束后,我越想越不对,才想去找虞晓星问个明白,便看见王于从他的营帐里出来,一路走进林中。我一时好奇,跟着王子进树林。才发现王子是来找他的。后来我见王子借着树藤上树,虞晓星听你的话去梳洗,便趁这时候悄悄上树躲在一旁。” 怪不得他会没发现,原来她趁他不在时,偷偷潜上树。一抹恍然从晓星眼里溅出,同时间生出一种有必要对凤仪月另眼相看的感觉。若不是她本身轻功过人,未必能逃过他的耳朵。 但想起她不晓得将他和季抒的话听了多少,那些涉及他个人隐私的部分,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伤心,他心里顿生出难堪。 “你躲在一旁听两个男人说话,不觉得羞吗?” 他尖锐的语气,愤怒的眼神,不过是心情的掩饰。仪月淡淡保看他一眼,从他之前和季抒的谈话,她能理解他此刻的心度。 换成是她被人听见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私,只怕愤懑更甚于他呢! “对不起,我不晓得会听到那些。我只是以为王子深夜来找你定然有重要的事,或许可以从你们的谈话确认你是否是草上飞。” “现在你满意了吗?”她的歉意还不足以抚平他受伤的男性自尊,晓星的语气仍有些气呼呼。 “满意,而且满意极了!” 晓星心一震,怔怔瞧着她眉开眼笑的娇媚,对她顺着他的语气直道满意,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然而又有些许迷惑。 她的满意是指确认他就是草上飞,还是别有所指? 一时之间,他的心情像潮汐的涨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忐忑不定。 季抒心情苦涩,眼光从仪月明亮的眼神,看向晓星与她对视的温柔眼光,顿然有所领悟。而这份领悟就像把利刃,狠狠扎进他心窝。怪不得晓星每次提及凤仪月时,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原来他与凤仪月……他摹然想起两夜前与晓星的谈话——“希望这位凤族公主真能看上我就好。”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只要她不被草上飞的魅力,及你虞晓星的浪荡模样迷惑,相信我是有机会的。”只是他万万料不到,自己竟一语中的。风仪月先是对草上飞的救命之恩耿耿于怀,后又对晓星印象深刻,而一旦将草上飞与虞晓星的影像合而为一这般伟岸俊美又侠义情怀的顶天立地男子,又有哪个女人不为之芳心震动,情系于他? 问题是,他甘心拱手让出凤仪月吗? 从第一眼看到她,他便有立她为正妃的打算。虽然从头到尾凤仪月对他都显得礼貌而客气,但或许就是这份与众不同的淡漠,更加吸引他的心。 现在知道她显然喜欢上晓星——不,还未必呢!季抒心情一振,开始盘算起来。或许她只是对晓星有好感,两人不过相识两夜一日,有那么快发展成男女之情吗?只要她还未爱上晓星,他就有机会。 想到这里,季抒朗声笑道:“晓星,仪月公主都这么说了,你身为男子汉,再追究下去就显得器量狭校夜深了,仪月公主,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也让晓星休息,他已经累了一整天。” 这番话可说是面面俱到,既顾及对晓星的友爱之情,也体恤了仪月的客人身分,还可以隔绝仪月和晓星进一步的相处。 季抒暗暗得意。 但显然有人不以为然。 “王子,我还有话说。”仪月美眸一转,先对季抒致意,深秀明媚的眼儿转而紧盯住晓星,声音轻柔的道:“你和王子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凤族既为匡复夏室盟军的一员,仪月觉得自己有资格与闻你对戈邑的计划,包括你之前在戈邑进行的活动,以及后续的行动。” “我不认为这件事与你何干,况且我的行动极需隐密,除了季抒外,不打算让任何人参与。”晓星断然拒绝。这女人已经搅乱了他的心,他不打算让她进一步搅和他的任务。 “你的行动我已经知道,身为盟军的一员,我想要进一步帮忙,也是情理之中埃”见他不为所动,仪月索性转向季抒,“王子,我应该没说错吧?还是你也认同虞晓星的话,认为我不够资格参与这件事?” 面对仪月坦率认真的眼眸,季抒为难了起来。若赞同晓星的立场,便等于否定凤仪月的地位,而这无疑会惹恼眼前的佳人,万一她拂袖而去,可就糟糕。“其实这件事……”他艰难的开口,感觉到晓星瞪来的眼光,他深吸一口气,假装没感应到。“仪月公主既然想知道,就由我说明吧。” “季抒!” “晓星,别这样。仪月公主与凤少族长是兄妹,这件事她早就参与其中了,我不过是将我们这边进行的情形说与她知晓罢了。” 见晓星不再言语,季抒转向仪月接着道:“令兄与我们共谋计划后,便到过邑对付寒浇,晓星则以草上飞的身分与寒萨的女儿寒眉接触,将凤族与过邑的交易透露给她。寒萨于是遣其长子率兵抢夺兵器,夏军则伪装成另一批人马混淆双方,目的是让过、戈两军以为寒促也派兵来抢夺,造成寒家三父子的间隙。” “这的确是家兄当初拟定的计划。”仪月沉吟着。令她感兴趣的是虞晓星是如何以草上飞的身分和寒眉接触的? 她的眼光在晓星英挺而帅气的脸容上游移,从他饱满的额,看到他严肃方正的下巴,对他浓密有致的眉毛、深透明亮的眼眸、高做挺立的鼻,以及薄抿性感的嘴唇——瞪着他的唇,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忆起那两片温润的唇曾以何等的亲密碰触她的。她飞快地移开眼光,不得不承认虞晓星是个十分有魅力的男子。只要他刻意展现,戈邑的寒眉恐怕也很难抗拒他吧。 那么他是以美男计诱惑寒眉的?这念头让她不舒服起来。 “虞晓星这次再以草上飞的身分进戈邑,是想确认寒萨是否上当了吗?”“不只如此。”季抒微微一笑。“我们想进一步诱杀寒萨。” “要怎么做?”仪月瞄向晓星凝肃的脸。 “我们正在计划,仪月公主便来了。” 这么说,是根本还没有主意,虞晓星便要贸然行动。 “凡事都该谋定而后动,你这样到戈邑太冒险了。” 她语气中的关心令晓星心头一暖,但表面上仍不为所动。 “我会见机行事。” “这样不行。” “那你想怎样?”他似笑非笑的睨向她。 “嗯……”她摸了摸下巴,美眸一转,右手屈握成拳撞击了一下张开的左掌,晶亮的眼眸里真是得意。“有了!” “有什么?”晓星和季抒异口同声的问。 “我有主意了!”她眨着充满智慧的眼眸道。 “仪月公主有什么主意?季抒愿闻其详。” “戈邑派出的军队,在王子的奇袭下大败而归,非但没有夺到任何兵器,还损兵折将,我想寒苹一定很不甘心。” “这是自然。”晓星接口道,一个主意隐约在心里成形。他暗叫老天爷,凤仪月该不会打这个主意吧? 她朝他扬眉,证实了他心中不好的想法。 “如果这时候有人跟他接洽,要将凤族的兵器卖给他,你们猜他会不会心动呢?”“不行!”晓星气急败坏的叫道,冒火的眼瞳瞪视着仪月。 “我不准你去冒险!” 季籽也恍然大悟。“仪月公主……” “难道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她一句话就堵住两人,悠闲的看着两名男子面面相觑,两双眉毛打成死结。 ◆◆◆狠厉的招式随着利落的身影迅捷劈向数名大汉,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踉跄倒退。他们在心里暗暗叫苦,身形却不敢有任何迟疑。虽然女主人手中的兵器只是一支竹棒,然而他们都知道,一旦被击中,尤其是击在脑门,十条命也不够活。 很难想象一名女子会有如此高明的武艺,无论在力量或是速度的掌握上,放眼戈邑上下,能及得上她的武夫屈指可数。 寒眉自傲的想着。只是,这道理父亲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他一直忽视她的能力,只会重用她那些颇无能的兄长! 只因为她是女人,就处处受到压制,不能尽展长才! 他该知道她比他任何一个儿子优秀,她已经向他证明许多次自己的实力,父亲为何还是不肯正视她的能力? 十六岁时,她听从父命嫁给大她十五岁的丈夫。换成其他女人,大概会认命的接受,从此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但她却不,反而把握机会,利用夫婿喜爱打猎、不喜管事的懒散个性,扛起家中大小事务,并在丈夫死于一场打猎意外后,凭借着父亲寒萨的势大,顺利接收丈夫留下的惊人财富及亲兵,成为戈邑最具影响力的女人。但这些仍不够,在她父亲寒萨的心目中,女儿再能干聪慧,还是比不上无能的儿子在他心里的地位,就拿这次她呈上埋伏在过邑和凤族交易的地点,伺机夺取凤族兵器的计划来说,父亲在称许之后,却派遣她无能的大哥寒冀率兵出击,闹了个灰头土脸回来。 没想到在众人幸灾乐祸的以为父亲定然会重惩寒冀时,父亲却只是轻叱几句,对他损兵折将的无能并没有做进一步的责罚,让她在心疼大好计划泡汤之余,心情更加沮丧。如果换成是她或其他将领大败而归,父亲搞不好会处死他们呢! 这番领悟像无情的寒冬之风卷掠过她早已冰冷的心肠,她知道无论自己再做什么,只要有兄长在,她别想在父亲面前出头! 一丝阴狠的笑意自颊边扩散,寒眉的眼神更显凌厉,手中的竹棒如狂风扫落叶,展开迅猛无情的攻击,累得与她对阵的八名家兵手忙脚乱,哀号不断。 “小姐,他们只受不住了。”雄浑有力的男声响起,狐奕迅捷的身影插进其中,替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此命休矣的家兵挡住当头的一击。 狐奕有力的臂膀一收一放间,寒眉略退了一步,目光含怒的瞪视他。 “请保留实力。”他硬着头皮道。虽然知道寒眉不至于因此怪罪他,仍在她的逼视下,心情忐忑。 “多管闲事!”她怒哼一声,将竹棒丢给身后的侍从。 尽管心里怒极,她并没有责罚狐奕的打算,她清楚他是为她好。再打下去的话,那八名家兵极有可能被她活活操死。 狐奕是来自北方的浪人,十年前贫病交迫流落戈邑,被打猎回来的她所救。当年她才十二岁,却从狐奕虚弱的身躯看出他的不凡,不但治好他的伤势,还将他留在身边当护卫。事实上,她有今日的武艺,一大半要拜狐奕所赐。他也是戈邑城里最了解她的人。 这样亦师亦友亦仆的身分,使他有胆子宣言进谏。是她赋予他这种权利的,寒眉也很清楚这点,故而对心腹大将只任性的以口头责怪。 她接过侍女递来的湿巾,略略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渍,黄昏时分的浅淡日影投射在她英武的身形上。她看也不看垂头丧气的属下,大跨步朝内院走去。 她今天太失常了!稍后在侍女服侍她沐浴时,她坐在浴桶里反省着。 父亲偏爱她无能的大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其他几名兄长也为这件事感到不满,她不该因此发脾气,倒是该好好盘算要如何利用众人的不满,除去寒冀这个眼中钉。她绝不容许有人挡在她与父亲之间,如果她想成就进一步的野心,成为戈邑的城主……想到这里,她冷却的心再度火热起来。 这个意念在她十三岁那年跟父兄前去打猎——那时一头发狂的野猪突然朝父亲冲过来,所有的兄长及随从都吓呆在一旁,唯有她勇敢的举起弓,一箭射中大野猪,救了父亲,并得到父亲的赞誉和奖赏——便逐渐形成。那一瞬间,她领悟到她是兄弟姐妹中最强悍的人,唯有她才能保护父亲,保住戈邑城,进一步扩展疆域,成为寒氏王朝里的强者。 只是碍于女儿之身,这该死的女人身体,和女人身分! 她挑剔的检视自己比一般女子壮硕的身体。 承袭自父亲粗大的骨架,她有着逼近男子的高度。长期的武术训练,使得她每一处肌理都呈现最完美紧崩的状态,不像一般武将显得肥胖。 她倒是不排斥自己女性化的生理特征;尤其是胸前的浑圆,柔腻的肌肤,向来让男人甘愿为她所驱策。她只是怨恨自己的女性身分让她无法在父亲心里占有更重要的地位。 好不容易在草上飞的帮助下,得到表现的机会,全砸在寒冀手里!尽管父亲没有明讲,但她感觉得到,他似乎将寒冀的失败怪罪在她身上。 看来,无能的人不只寒冀,她昔日的英雄,身为戈邑城主的父亲大人,也因为年老而变得无能。 寒眉厌恶的蹩起眉,掬起凉掉的水液泼洒在胸前,感受到胸房敏感的反应。她逸出模糊的呻吟,草上飞英俊的脸容在脑海里冒出,他健硕的身体是那么令人爱不释手,但想到他离去多日都没个消息,她又不禁恨得牙痒痒的。 某种熟悉的鸟鸣声传来,令她芳心一阵悸动,心跳和呼吸都乱了。 这冤家来得这么巧?她才想着他,他便来了。 她示意侍女退下,自己仍坐在浴桶里等待。 果然不负她的期待,草上飞迅捷的身影自窗口闪了进来,大胆的黑眸直视向她的裸躯。 寒眉热血沸腾,仿佛他一个眼神便能挑起她的情欲。 天际最后一抹昏暗的光线,从敞开的窗口射进来,照出草上飞拿下布巾后俊朗出色的褐色脸容。 她为他阳刚的魅力倾倒,忍不住逸出轻喘,将手伸向他。 草上飞明亮如星子,深遂如夜空的眼眸,电闪过奇异的光芒,移步向她,握住她修长的手,任她将他拉过去。 寒眉是个欲望强烈的女人,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按捺住心底的厌烦,他没有拒绝她的需索,感觉到她潮湿而火热的身体隔着衣贴向他,双唇急切的掳获他的唇,饥渴的索求他的热情。 寒眉的手粗鲁的扒除他身上的背心,直到他健实完美的男性体魄没有任何遮掩。她逸出满足的叹息,任双手游移在他结实紧滑的肌肤上。 仪月美好的身影不期然的撞进草上飞脑中,使他生出想要立刻推开寒眉的冲动。可是他不能,推拒的双手按压在寒眉浑圆的肩头,反将她搂紧在怀,往下移向她丝缕不挂的女性身躯。 将她抱出浴桶。 此时的他,好像被硬生生分成两半,一半的他厌烦的看着另一个自己纵情投入与寒眉的交欢中,埋进她的双腿里,与她家两头动物般疯狂交合,看着寒眉在他的抽送下陷入欲仙欲死的欢愉里。 “草上飞!”事后她满足的靠在他怀里,皮肤上冒着细小的汗珠,“我正在想你,你就来了。” “怪不得我耳朵会发痒。”他不正经的调笑。 “我说正经的!”寒眉慵懒的眼眸在眨眼间变得精明锐利。 她推开草上飞,从浴桶里舀了些水清洗自己。 “寒冀两天前大败而归,你却一直没有消息,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心虚得不敢来见我了!”她转回身,紧盯住他正在着衣的身子,犀利的眼光似乎想透过皮肤,看穿他的心。 “嘿,我为你尽心尽力,你说这种话真伤我的心!”他气愤的说,眼里有几分被人冤枉的伤心。 “怪不得我这样想呀。”寒眉可不容易被人唬弄,“你早该回来了。” “没错,在寒冀那个笨蛋搞砸所有的事后,我是可以立刻赶回来。可是我不甘心呀!我知道你一定会怪我,但如我之前警告过的,过邑的兵力不可小看,而寒冀那人好大喜功,没有领兵作战的才能,一定会失败。”他边说边整理好衣物,拢起漂亮的眉,双唇紧抿。 看出他的不悦,寒眉缓下语气。 “我知道寒冀的失败是他个人的无能造成,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对你迟迟未归感到担心。”发现他眼中的恼意褪了些,寒眉摇摆着未着寸缕的娇躯朝他移去,柔软的双臂讨好的攀在他壮硕的肩膀。 “好人儿,难道你不晓得人家有多想你吗?” “少来了!”他推开她,似笑非笑的睨向她。“你会想我才怪!你这个淫荡的女人,身边还少得了暖床的人吗?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和狐奕有一腿!” “吃醋了呀!”她风情万种的朝他媚笑,丰满的双乳挺向他;“狐奕哪里比得上你呢?”草上飞闭了闭眼,压抑住肠胃剧烈的翻腾。 “别拿我跟你那个死忠的部下比,我可是有脾气的。”他沙哑的道。 “人家当然晓得啦。”她咯咯娇笑,还以为草上飞为她意乱情迷,忍不住凑过去亲吻他俊帅的脸。 草上飞让她亲了一下才退开,眯起眼。 “别闹了,我还有正事要跟你说。” “正事?”寒眉回过神来,暗恼自己每次遇到草上飞,便放浪得忘了一切,只想和他快活、她很快取了件衣服披上,脸容正经起来。 “我才想问你,就算寒冀再无能,也不可能把好好的一个计划搞成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寒冀没说吗?”他故作讶然。 “说是说了,却听得我们一头雾水。”寒眉咬牙切齿的回答。 像寒冀这种连自己是怎么失败都说不清楚的将领,早该一刀杀了省事,偏偏父亲还原谅他。“他说原本占尽上风,一支不知来路的队伍趁他将过邑兵马杀得大乱时突击他,害他铩羽而归。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确有其事。” “什么?”寒眉之前还以为这是寒冀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随便说说的,没想到真有这回事。 草上飞炯亮的眼眸迎视她疑问的眼光,“但那不是……支不知来路的队伍,而是自斟那来的兵马。” “怎么可能?!”她震惊不已。 “这是我暗中查探的结果。你不信我吗?”草上飞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揪然不悦,“想不到我冒着生命危险为你查探消息,你反而质问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寒眉赶紧安抚他,待见他脸色缓和不少,接着问:“你这几日不见人影,就是忙这件事?” “不只呢!”他瞬时眉开眼笑,表情神秘兮兮。“那夜我监视戈邑与过邑兵上交战的情形,除了发现突起的异军是斟那的兵马外,还意外救了个人。” “你救了个人?”是什么人让草上飞救得这么高兴? “是凤族的仪月公主呢!” 听到公主这个名词,寒眉敏感的看了草上飞一眼,无法从他俊逸的脸容窥出他对这位公主的私人兴趣。 “你救了她,然后呢?”她不动声色的挑眉询问。 “她意外落水,为我所救,向我埋怨她兄长凤朝阳计划不周,害她险些丧命。我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便对她套话,凤仪月气愤的告诉我,凤朝阳沉迷美色,就因为寒浇要将女儿嫁给他,便答应了这次的兵器买卖,害她和手下遇到这么大的凶险。她还说,凤朝阳长年不在凤族,却倚侍着少族长的身分胡乱要求,累得凤族人怨声载道,她早就对他不满了,却碍于他是族长大位的继承人而忍气吞声。没想到他这次又出这种馊主意,害得凤族损兵折将。我一听,便知机会来了。如果我们可以利用凤仪月对她大哥的不满,说不定能为自己得到什么利益呢。” 草上飞的话说进了寒眉的心坎里。风仪月对她兄长的不满,不正和她的心情相同吗?就因为寒冀是长子。是男儿,理所当然的成为父亲的继承人,实在是没道理。他的能力不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她服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草上飞说的没错,她可以利用凤仪月对其兄的不满,来为自己创造更多利益。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凤仪月?” “很快。”草上飞眨动眼眸,健壮的手臂揽住寒眉的腰肢,将她拉进怀里。当他性感的嘴唇贴向她,也将她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驱散,只剩下他令人迷醉的吻。 第六章 银色的新月挂在晴朗天空,温柔的清辉均匀的洒落大地,也照在寒眉位于戈邑城郊的狩猎小屋。 只是以往静谧的夜色,今夜却被一股紧张的气氛笼罩。两双眼眸互不相让的瞪视对方,强烈的敌意连野草丛间的虫儿都感受得到,吓得不敢鸣叫。 两个女人的碰面是一场大灾难,草上飞——也就是虞晓星——开始质疑自己为何会同意凤仪月的馊主意了! 女性敏锐的直觉使得两者一见面,便生出一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微妙情绪。夹在两人之间的草上飞,承受着双方的目光压力,如坐针毡。 “你就是凤族的仪月公主?”寒眉不客气的打量仪月的花容月貌。 堪与繁花竞艳的绝色容颜,会让男人前仆后继的匍匐在她脚下,只为求得她一顾。她瞥向草上飞,如此美女他能不动心吗?后考别转开眼眸,避开她的探询,却与仪月秋水似的眸光对个正着。双方一照眼,寒眉便看出了某种暖味的情怀在两人间传达,令她为之气结。 草上飞这个浪子,果然是见一个爱一个! “我就是。你是戈邑的寒眉吧。”仪月按捺下心中的酸楚,摆出高傲公主的形象,抬高下颚睥睨道。 她不是傻瓜,一眼便看出草上飞是用什么手段取得寒眉的信任。哎,明明知道他是个无行的浪子,做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她心里还是难过得要命。 仪月心情复杂的打量寒眉,她健美结实的娇躯称得上婀娜多姿,一张饱经阳光洗礼的麦色长脸洋溢着满满的自信,虽称不上绝色,却充满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不晓得草上飞是否享受她这份魅力? 她越想越酸,难以言喻的酸楚直呛上眼睫间。 “草上飞说公主有意跟我合作。”寒眉挑了挑眉,锐利的眸光越过仪月看向她身后的高大男子。 幽深的黑潭镶嵌在没有表情的黝黑脸上,壮硕的具躯与她身边的狐奕不相上下,却更为年轻。 她看得不由有些心痒,但只语带防备的道:“我很好奇公主的诚意有多少。我们的会面应该是秘密的,你却带着——” “什么嘛!”仪月不满的绷紧俏脸,不客气的反击。“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在你自己的地盘上,你都要带人来了,我这个远来的客人身边怎么可以没有人保护?我才要质疑你的诚意呢!” 好呛的气势!寒眉这辈子还没有被人用这种趾高气扬的口气质问过,不由得眯起眼怒视眼前骄傲的美女。 看出两人的剑拔弯张,草上飞赶紧居中协调。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寒眉,我看你是误会了,那位是仪 月公主的贴身侍卫大鹰。仪月公主亲自到戈邑城见你,还不足以表达她的诚意吗?你不要误会人家!” “就是嘛!要不是草上飞好说歹说的,我才不来呢!”仪月仰起鼻子,哼了一声。 “我的好公主,你这副态度会气死人的!双方既然要合作,就该放下身段共商大计,你这样怎么成?” “这话应该跟你的寒眉小姐说吧!”她语带酸涩的道。“从头到尾都是她挑起的!我都没质疑她身边的人身分,她倒先怀疑我的人了。” “是,都怪我没事先为双方做好介绍。”草上飞对生着闷气的两位美人打躬作揖,“算我不对好吗?仪月公主,狐奕是寒眉小姐的贴身侍卫。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再计较了!” “好嘛,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她不情愿的道,无限委屈的望着草上飞。呵,这模样真是教人心疼呀!寒眉气得牙痒痒,却没有发作。 “不晓得公主建议我们怎么合作?” “这个呀,”仪月明眸一转,状似娇羞的看着草上飞。“反正我都听他的。”草上飞将眼往天上瞪。才几天的工夫,凤仪月就将姚柔妹花痴的模样学得惟妙惟肖。她干嘛别人不学,净学她?非得这么做才能让寒眉对她失去戒心吗?依他之见,惹得寒眉醋性大发,反会让事情更糟。 “草上飞!”凤族公主娇柔婉转的小女人样子,让寒眉心里极端不舒服,更对草上飞的态度大为光火;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赏月! 哼,就不知道他赏的是天上的月,还是地上的凤仪月! “仪月公主的意思是,她同意我之前的建议。”草上飞将目光转向她,表情显得无辜。“我跟她说寒眉小姐是唯一能帮她的人,所以她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寒眉,你就为仪月公主想个法子吧。” 寒眉冷淡的勾起唇角,锐利的眼眸转向仪月求证,后者秀眉微蹙。 “仪月公主是这样的想法吗?” 她勉强点头,犹豫的道:“不怕你见笑,我跟我大哥向来不合,尤其近几年他变本加厉,追求声色……”她顿了一下,暗暗伸了伸舌头。她可没有诽谤大哥的意思,他的确是风流了一点,也的确和几名美女交往过嘛! “都不理族里的事。”这点或许不是事实,但她管不了这许多,为了取信寒眉,只得委屈他了。“凤族是爱好和平的民族,我们从故乡迁离,为的就是避开中原的纷乱,大哥却突然和过邑的寒浇合作,还要成为他的女婿,无异是将凤族卷入大灾难。 想想寒氏王朝之主仍然在世,大哥这么做,不是摆明支持寒浇成为天下共主吗?问题是,斟那那边的天下共主如果有意立寒浇为继承人,早就宣布了,也不需寒浇野心勃勃的招兵买马。 这道理我也劝过他,但他就是固执己见。这次我勉为其难的带领族人帮他运送兵器跟过邑的人接头,没想到反而让自己遇到危险。幸好草上飞救了我,他说戈邑的寒眉可以帮我,劝我来见你……”仪月温吞吞的语气虽让寒眉心生鄙夷,但她的一些看法,不得不让她佩服。她或许柔弱,却不是笨蛋。从那双晶亮眼瞳里的光芒,她看出凤仪月的智慧或许不在她之下。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哎,我只是不想我大哥继续胡涂下去……”仪月轻轻柔柔的叹着气,无限美好的绵密睫羽覆住她眼里的光芒。“这次与过邑的买卖被人破坏,他派人要我再运送一批兵器,如果事情再次不顺利,我想寒浇定然会对他心生怀疑,到时如果他再不悔悟的话,后果就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可以想到的了。”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惹人怜爱的小脸略略皱了起来,增添楚楚风姿,更教人心疼了。 寒眉暗暗冷笑,这位仪月公主的心机可不是普通深呀。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是想借刀杀人,让寒浇对她兄长凤朝阳心生怀疑,最好还杀了他。 好个杀人不见血呀! “问题是我为何要帮你?我可听不出来这么做对我有任何好处。” 一串陶铃般的悦耳声音自仪月两片花瓣似粉嫩的丹唇飘出,随风沙沙作响,深邃如无垠天际的眼眸射出耀眼光芒,直射向寒眉。 “你若觉得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肯见我吗?”她似笑非笑的眼里有抹浓浓的嘲弄。“寒眉,我们就别再虚伪下去了。你想要什么,草上飞都告诉我了。啧啧,你的野心可比我大多了! 我充其量只希望兄长回头,让凤族重归与世无争,而你要的可多呢!” 寒眉怒瞪向草上飞,后者以一个无辜的耸肩动作回应。 “如果戈邑能取得凤族的兵器,加上你的才干,谁知道以后的天下会不会成为你的呢?哎,虽然我有点不喜欢你,却不能不承认像你这样雄才大略的女人,是我生平仅见。要不是我生来懒散,真想跟你多搅和一下。” 说得真好听呀!寒眉冷冷一笑,不为所动的道:“我承认我的确想听听你怎么说,看看是不是能捞到些好处。不过,有两个原因影响我跟你合作的意愿。”“两个原因?”仪月困惑的问。 “首先,凤族的兵器是否像传说的那么精良,我可不确定。” 寒眉眼里闪着狡诈光芒。 “这简单。”仪月淡淡一笑,随意抽出腰上的匕首递给寒眉。 “你可以自己鉴赏。” 寒眉看了她一眼,无法自主的接过她递来的匕首。月色下,只见一头美丽的凤鸟昂首向月,精美的雕饰发出银光,尤其是凤鸟的眼部,镶嵌着两颗不知名宝石,光华堆灿,美丽得令人心动。 她的眼光继续往下,匕首的刃身纹路优美,她用指轻弹,坚硬的质理令人赞叹,看得出来是以上好的青铜锻造。匕刃锋芒毕露,触碰时但觉寒气袭人。 “好匕首!”她爱不释手的赞叹,“这柄匕首可以……” “不可以!”仪月斩钉截铁的拒绝,伸手取回。“这是我成年礼时,家父亲手打造的,没有送人的道理。” “那你要我拿什么取信我父亲,让他相信凤族的兵器值得不借一切的夺取?”她不悦的挑眉询问。 “之前你们只不过听了凤族的传说,便派兵与过邑争夺,现在为什么不行?”“之前是之前。这次戈邑损兵折将回来,我伯父寒浇遣使者责问,虽然我父亲矢口否认,但寒浇已对戈邑生出怀疑。这次要再出兵抢夺,我们当然要慎重许多。”“你说的有理。好在这次我有备而来。”仪月示意身后的大鹰呈上一把雕刻着凤鸟图案。以白杨木制成的弓,和一袋双棱式的羽箭。接着又呈上铜戈,锐利的戈芒在月光映照下,发出森森的寒气。 “这些应该可以说服令尊。弓箭和戈是战场上最主要的兵器,凤族的弓,力强、耐久,箭簇以青铜锻造,锐不可挡。至于铜戈,你是习武之人,掂在手上便晓得它是否合用了。” 尽管讨厌凤仪月脸上自大的表情,寒眉却不得不承认凤族兵器之精良的确超过当世兵器。怪不得她伯父寒浇会费尽心机想得到手。 “第一个问题是解决了,第二个问题可就没那么简单。”寒眉意有所指。“我是可以说服家父凤族的兵器值得戈邑夺取,问题是,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怎么说?” 提起这事,寒眉便一肚子火。她垂下眼光遮住逼到眼睫的愤怒,咬牙切齿的说:“家父尽管接纳了我的建言,却把立功的机会给了我大哥。这使我认清不管我为戈邑做得再多,我永远都比不上长子在他心里的地位。” “你的意思是?”仪月觉得颈背的寒毛竖起,寒眉该不会要她替她除去兄长吧?“只有我成为戈邑的领主,凤族的兵器才真正对我有用,这道理仪月公主应该明白。”寒眉露出古怪的笑意,锐利的眼眸冰冷无情。“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有些障碍物必须除去。” “啊!”仪月抚着胸口,脸容一变。“你不会要我做那种事吧?” “仪月公主果然冰雪聪明。”她赞许的一笑。 “可是我没做过那种事,也不晓得该怎么做呀!”她伤脑筋的道。 “这点请放心,我都想好了。”寒眉单薄的嘴唇得意的弯成薄刃一般的阴狠。就在刚才,一个主意从她脑中冒出,连她都要佩服起自己了。 她宫含深意的眼光紧盯住仪月,让后者毛骨惊然,敏感的察觉到自己正遭到算计。“只要仪月公主肯帮忙,我保证一定能成功。” “这……”仪月犹豫的看向草上飞,事情怎么会演变到她来这里帮寒眉杀人呢?寒眉果然难缠,竟想出这样的附带条件。 见草上飞两道英伟的眉蹙得极紧,仪月认命的暗叹了声。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恐怕机灵如草上飞也无法在短时间替她找到理由拒绝。若是引起寒眉疑心,他们便前功尽弃。 她勉强应允,好奇着寒眉究竟想出什么样的主意来害她兄长寒冀。 ◆◆◆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摆脸色给她看了。 仪月在心里埋怨,她可没要求他帮忙,是他在寒眉面前自告奋勇,说他们对戈邑城不熟悉,为了一举袭杀寒冀成功,他有必要在一旁照看。 寒眉尽管不乐意,但杀寒冀对她而言太重要了,她倒不介意草上飞从旁协助。“我就知道带你来是个麻烦!” 他又来了!打他们与寒眉会面过后,他便叨念个没完。仪月伸长十根手指头。发现连脚趾加起来都不够数。 她愠怒的瞪视眼前俊朗出色的男人,阳光筛过树叶洒在他宽阔的肩膀,他像是没发现她的气恼,自顾自的蹲坐在地,手上拿了根竹枝不绕得在地面画什么。她好奇的在他身边蹲下,混合着阳光和泥土气息的清爽男子气味自他身上传来,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由得想起两人前一次靠得这么近的旖旎画面,两颊顿时烧的如火。 强烈的心跳在胸口鼓噪,男子强壮的体魄几乎要突破单薄的衣裳隆起在她眼前。她的眼光从他沉思中的阳刚脸容,往下移向他壮实的颈项,以及隐没在衣领里饱经阳光洗礼的麦色肌肤。 从背心袖口露出的修长有力臂膀,鼓起的肌肉线条随着他握着竹枝的手指使力而绷紧。 她的呼吸紊乱起来,单个草上飞或虞晓星她还可以应付,但两者合而为一的男性魅力,就不是单纯的她抗拒得了的。 她感觉指头发痒,娇躯虚弱得厉害,有种想要倾靠向他的冲动。 她的呼吸急促地从鼻间喷出,灼热的气流严重干扰着晓星的思考,加上如春天花朵般芬郁的女性馨香不断钻进他鼻腔,更进一步促使他血脉偾张,体内的热度升高。 该死,该死!他受不了了! 他恼火的转过脸来,燃着两把热焰的眼眸与她对个正着,刺麻的电流在两人间滋滋作响。 看着她粉色的柔唇,他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满脑子都是那夜她柔顺的依偎着他,任他轻薄的画面。若不是意识到大鹰就在附近,他就要……该死,该死!他在心里连声咒骂,赶紧挥去脑中的绮思,却无力阻止无法纤解的欲望转烧成炙人的怒火。 “你靠这么近干嘛?”他粗声粗气的道。 他脸上僵硬的线条,眼里冒出的凶光,加上狞恶的语气,会让胆小的人失魂丧胆。措手不及的仪月被他吼得一肚子委屈,她又没做什么,他干嘛那么凶? “我看你在画什么也不行呀?” “靠这么近就是不该!”他没好气的道,下意识的退开一步。 “你……”难堪的情绪几乎要逼出她眼睫,连日来被他刻意冷淡的不满,排山倒海的涌上心头。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她冲口而出。“就连寒眉都得到比我更好的待遇,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相信我,你不会想要寒眉那种待遇的!”他哑声道,避开她眼里的指控。虽然不是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仪月仍下意识的涨红了脸。“我们到底是伙伴的关系,你不觉得你至少该对我友善点,而不是将我当成蛇蝎般避之唯恐不及?”“我可不敢对你有任何不敬,否则便是自讨皮肉之苦。”他嘲弄的弯了弯嘴角,夸张的道:“那夜的教训对我足够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提起那事,她也有些火了。“谁要你故意说那些话惹我生气,害我以为你是个无行的浪子。” “我本来就是无行的浪子”他故意色迷迷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恶声恶气的这:“再说做那种事,我是无行的浪子,还是道德高尚的君子又有什么差别?我可没时间陪你玩那种虚伪游戏。男欢女爱便是那么回事,你要是玩不起,就别来惹我;不要惹火我了,又故作清高!” 他无情的话,让仪月无法置信。她瞪着他,悲痛的情绪盈满眼眸。她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人,救她的草上飞是个行事磊落、义勇兼备的君子,而不是眼前说话轻雹苛刻的浪子。为什么他要故意表现这样来伤她的心呢? “为何要伤一个喜欢你的人的心?”仪月凄苦的道,飘荡在眸心的情丝飞向晓星,缠得他肝肠跟着难受起来。“你明明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呀!还是你认为我不该喜欢上你?” 她的话引起他胸口一阵阵抽紧,发烫的身体既喜悦又痛,尽管隐约猜到仪月对他有情,晓星万万料不到她会拣这时候表白,胸臆间顿时汹涌过澎湃的感动。他也同样为她心动呀!但想到季抒,滚烫的情潮便冷却了下来,酸苦的心如陷冰天雪地,僵硬的嘴唇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将脸硬生生的转开,避开她深情的凝视,眼光视而不见的投向绿草如茵的平原,深沉的悲哀在内心缓缓流动。“你的确不该喜欢上一个像我这种无心的浪子!”说这句话时,他感觉到某一部分的自己逐渐死去。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自私一点,趁这刻掳获身边的美女,还管季抒干嘛! “问题是,我不相信你无心。”她固执的道,目光紧盯着他。 “再说,除了你外,我也不晓得自己能喜欢谁。” “你有比我更好的选择!”他恨她为什么要逼他说这种话,她难道不晓得要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推进别的男人怀里,对他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仪月是何等聪明的人,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有所领悟,一股难言的愤怒顿时生出。他以为她是什么?可以顶让的货品吗? 尽管气急,她仍不动声色的问:“譬如谁呢?” “季抒呀!”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心房绞痛。“伯靡大人有意撮合这桩婚事,你不是早晓得了吗?季抒亲口告诉我,想立你为妃,那晚你躲在树屋外偷听时,会没听到?” 看他激动得喉结上下剧烈跳动,双拳贴着大腿紧紧握住,仪月的怒气陡然消失。这傻瓜!她又气又喜。他明明也是喜欢她的,却不肯承认。 “伯靡的建议,或是季抒的想法,对我都不重要。反正我是不可能嫁给季抒王子的。” “为什么?”他忐忑不安的问,眼中矛盾的光芒是既希望得到答案、又担心她会真如他期盼的那么说,瘦削的脸颊肌肉抽紧。 仪月看了不禁气馁,心里却能体谅他的想法。今天换成是她在他的立场,不管她有多喜欢他,碍于手足之情,仍会选择放弃。毕竟两人之间的情谊,不如他与季抒的情感深厚。 想通这点后,仪月明白若在这节骨眼太过逼他,反而会让晓星躲得更远。她慧黯的眼眸机灵的一转,有了主意。 “虽然和季抒王子相处的时日甚短,但在我们头一天返回营地时,我就深深了解到一项事实。” “什么事实?”他好奇的问。 美好的菱唇轻扬起一抹淡得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仪月眨动睫羽,语气淡漠的这:“不可否认的,季抒王子十分优秀,所以不管是姚族的英妹公主,还是令妹红香公主,或是伯靡大人的侄女早娘,都对他十分倾慕,我甚至看出早娘与他关系匪浅。根据我的旁敲侧击,王子的日常起居都是早娘服侍的,而她早已是他的人了,了解到这项事实后,我就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委身于他。” “哦?”晓星迟疑的应了声。 凤仪月说的都是事实,但他不觉得这点和她能不能接受季抒有关系。季抒说得十分明白,他打算立凤仪月为正妃,不管是早娘、姚英妹或是红香,都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呀。 看出他眼里的困惑,仪月懊恼的瞪他,眼里灿起一抹热芒。 “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但我凤仪月不跟任何女人分享男人。除非季抒愿意放弃其他女子,要不然我不可能嫁给他!” “什么?”他惊异的睁大眼眸。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她眼里没有遗憾,只有一抹狡黠。“姑且不论季抒个人的意愿,也不管那些爱慕他的女子心里的想法,以他夏王子的身分,到最后势必接受臣子的建议,以婚姻做为拢络各族的手段,大概没有哪一族的族长不希望自己是未来天下共主的岳父或舅兄吧。” “难道你的父兄没有这样的期待?”晓星诘问。 “你会这么问,是太不了解我们凤族了。”她优雅的弯起嘴角,认真的道:“在我父兄心中,我的快乐比是否能成为夏王朝最重要的姻亲更重要。我听大鹰说,家兄已顺利获得艾公主的芳心,凤族和夏王朝结定了姻亲关系,我是不是要嫁给季抒,并不那么重要了。况且我堂妹绿华对季抒王子十分心仪,如果有必要的话,她嫁给他就行,我又何必委屈自己跟一堆女人抢丈夫呢?凤族虽然没有规定一个男人只能娶一名妻子,或是一个女人只能嫁一个丈夫,但历代族长终生都只有一名配偶。我父母向来恩爱,自幼耳濡目染下,我也期待有与他们相同的婚姻。我希望我的夫婿只喜欢我一人,而我也将终生爱慕他,与他同甘共苦,形影相随,直到我们的生命终结的一日。我的愿望并不过分吧!” 这番话带给晓星相当大的震撼,胸臆间兴起巨大的波澜,令他陷入深刻的思考中。这何尝不是他此主追寻的理想?而若能得仪月这样的伴侣,随他天涯海角邀游,今生就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但问题是,他真的可以吗? 他眼中的不确定,是那样让人心疼,像个极度渴望得到某种珍宝的小孩,又担心这样的冀望对自己而言太过奢侈。仪月忍不住朝他靠过来,伸手握住他捏在股侧用力握拳的手。 当温润柔腻的感觉传来,晓星所有的理智都飞出脑外,只能怔怔的瞧着自己的拳头松软无力的落进仪月的掌握中,被她举到柔软粉嫩的红唇前,轻轻的碰触。刹那间,他的呼吸和心跳都乱成一团,除了她那双触及他灵魂核心的楚楚关怀眼眸,在他的唇瓣轻吐出来的温存软语,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从我在山洞里清醒过来——不,或者该说你冒着生命危险跳进湍急的河水救我的那时候,便注定了我俩的姻缘。晓星。”她轻柔的唤着他,为那双明亮如晨星的眼眸里的挣扎肝肠疼痛。“我不想立刻逼你做任何承诺——尽管我很想要,却明白你还没有准备好。但是,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就不要再逃避我了。我可以老实的告诉你,即使你不喜欢我,我宁愿带着破碎的心回凤族,也不会接受季抒王子。所以,别再让他夹在我们之间了。” 晓星如受电击,仪月的话好似一阵急雷打破他最后一道心防,禁锢的情意如脱疆的野马再难控制。他不是石头人,早在看清仪月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为她的美貌心动,后来更为她的机智聪慧心折不已。 他知道今生若错过她,他将抱憾终生,再也遇不上这般才貌兼备,善体人意又对情感有所执着的女子!但就算有幸能再遇上一个又如何?即使有比她更出色、完美的女子,都不是他的凤仪月呀! 他激动的将她拉进怀抱,充盈着对她的渴望的炽热眼眸紧盯住她,仪月的心登时瘫软如泥,眼睑无力的覆下,轻软湿润的红唇柔柔的颤动着朝他开启,软弱的娇躯倚靠向他。 她可以感觉到他灼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男性的温暖嘴唇亲呢的贴近她敏感的肌肤,勾引起她深藏在体内的情怀顿然绽放。她期待的逸出喘息,欢愉及兴奋随着他的靠近飞升飘扬,体内的热度几乎要烧尽她的女性矜持和羞怯了。 然而,她渴望的亲昵并没有发生,晓星突然放开了她。顿然失去他有力的扶持,仪月险些软倒在地,幸好晓星及时扶住她。 她睁开眼眸,懊恼的瞧见大鹰自远而近的身影。知道让晓星抛弃一切顾忌,为她敞开心房的时机消失了。一股怅然油然升起,她的头脑逐渐清醒,力气回到体内,不需晓星的扶持也能站好了。 大鹰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间的异样,和晓星讨论着他观察到的地形。晓星微微颔首,招呼两人蹲坐在地,以竹枝在地面画出他的计划。 看着地形图,仪月终于明白晓垦之前在做什么。不过是一晚上加一早上的时间,晓星便想出除去寒冀的完整计划。望着他灵活多智的脸颜,她对他的倾慕更加深刻。“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一刀要了寒冀的命,而要费这么多手脚?”大鹰困惑的道。晓星深沉的一笑,充满智慧的眼眸微微垂下。 “寒萨对长子寒冀极其宠溺,如果发现寒冀是被人谋害的,必然会倾尽全力缉凶,无心于凤族的兵器及逐鹿天下,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简单的几句话便道出事情的核心。仪月对晓星能将寒萨的心思摸清到这种地步暗暗钦佩,想他必然对寒萨这人下过一番苦心研究。 他果然不负她的期待,是个有勇有谋的男子汉。一抹宽慰占领了仪月的胸房,想要与他厮守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第七章 山如犬牙般叨住落下的红日,吞食间,在逐渐暗下来的穹苍留下一片血红色的残霞。 霞光倒映清浅的溪流水面,犹如残酷杀戮后令人怵目惊心的暗红色彩。天际一只寒鸦嘎嘎嘎的飞过暮色,增添黄昏的凄凉肃冷。 寒冀向来喜欢在傍晚时分,暑气渐消时,带着大批随从到东郊的树林打猎。但从上回埋伏在过邑兵士和风族交易地点偷袭失败被父亲训斥得几乎臭头之后,他就没什么心情打猎。 直到侍从通报东郊树林里出现罕见的白色狐狸,他体内喜欢打猎的血液再次澎湃涌动,无法遏止的带领从人来到东郊。 他们已经在附近搜索两回了,野兔、雁鸟倒是猎了一堆,就是没看见白狐的踪迹。这使得寒冀不耐烦起来,打算再绕一圈便打道回府。 他领着一行人策马往穿过树林的小溪赶去,红色的霞光自水面反照,使得周遭的景物染上血色。余晖映照下,一色青碧的树林里闪过的白色身影吸引了寒冀的眼光! 他驾的一声,撇下策人,马儿撒蹄如飞的越过小溪,举起弓箭瞄准。 那道白影突然从树丛中站起来,充盈着惊惧的美丽眼眸与他对个正着。 寒冀只觉得一阵神魂颠倒,登时领悟到他差点误将这名绝色的美人儿当成白狐,失手伤了她。 他放下弓,眼光好不容易从对方镶嵌在粉嫩鹅蛋脸容上那双美如天上星辰的明眸,移向她情艳得不似人间所有的瑶鼻樱唇,还有那弯弯的柳眉,心里赞叹万分。 即使是最香醇的美酒也及不上她的吸引力呀!更别提那头顺着柔肩披泻下来的乌黑发丝,在晚风轻拂下,像是某种欢迎的召唤了。 寒冀的心跳和呼吸都乱了,掠夺的眼光紧盯住美女撩人遐思的绝色容貌,心底生出一股迫不及待占有她的狂热欲望。 他催促胯下的爱马,朝她的方向掠夺而去。美女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迅速旋过身住树林深处狂奔。那在青碧树影里闪现的曼妙背影,令寒冀色授魂与,大吼一声。不顾身后的侍从呼唤,紧追向生平仅见最美丽的少女。 侍从们着急的奔迸林里,还来不及辨识寒冀从哪个方向消失,迎面而来的兽吼将他们吓得阵脚大乱。一阵腥风扑鼻而至,一头黄额巨虎张开唁唁的血盆大口,向他们奔来。 ◆◆◆澎湃的血液在偾张的血脉里奔流,许多年未曾浮现的狂热如失控的火势燃尽了寒冀所有的理智,只能任凭那股淹没他的原始渴望,驱使他追赶在一色青碧的树林里若隐若现召唤他的精灵。 那一身白衣,一下子在眼前,一下子又轻灵倏忽的出现在远方,让寒冀追求的心更加热切。 他模模糊糊的想起恃从通报在树林发出现过的白狐,心里猛然一惊,曼妙的白色丽人莫非是狐精?但他随即狂傲的一笑,如果她是白狐,他手中的箭正好可以饮血;但如果她只是个女人……他淫邪的冽开嘴,他胯下的那只箭也可以穿透她! 这个想法令他血液沸腾,进一步催促胯下的爱马加快,抽出铜剑砍去阻碍他去路的茂密枝桠,顾不了眼前的景物因夕阳即将隐没显得昏暗不明,仍紧追一闪而逝的白色身影。 跑在前方的仪月饶是轻功过人,此刻也跑得喘吁吁。幸好事前布置了数条树藤。让她可以在寒冀迫近时,利用树藤的摆荡力轻松跃过好几棵树的距离,要不然凭她两条腿怎么跑得过那匹四条腿的畜生! 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她振作精神,加快脚步。她知道一切都会依照计划进行——晓星要大鹰牵制寒冀的随从,她则负责将寒冀引诱到预定地点,只要到达那里,寒冀就是瓮中之鳖了! 问题是,她是否可以顺利到达那里? 身后沉重的马蹄声撞击着她的胸腔,引起一阵心悸。她可以感觉到马儿离她越来越近。寒冀的狂笑声无情的攻击她脆弱的耳鼓。 仪月咬紧牙根,压抑下体内的虚弱,忍受肉体因剧烈运动引起的抽痛,转过一处开满白色小花、香气袭人的树篱,奔向不远处的大树,脚步似乎缓慢下来。“美人儿,你逃不掉的。”寒冀狂妄的笑声近得如在耳后,仪月一个踉跄,被盘结错纵的树根绊倒。 寒冀得意的操控马儿放缓步伐,艺高人胆大的抖擞着矫健的身躯,斜向马身的一侧,以双腿夹住马腹,一手勒住马鬃,另一蒲掌般的粗大手掌则朝地面的仪月抓去。 眼看仪月就要沦入这色魔的手中,从参天巨树上忽地跳下一名大汉,在寒冀的手碰上仪月之前,迅速将她捞起。 寒冀自然不甘心到嘴的肥肉被人叼走,手中的铜剑不留情的攻击此人。后者先将仪月甩向巨树,心知以她的功夫可以借着这一甩之力飞升上树,接着将手中的石块弹向寒冀的手臂,在他吃痛的丢开铜剑时,将另个石块击向他胯下的骏马腿股,同时间,敏捷的身影往上弹,握住仪月伸下的手,轻巧的上了树。马儿吃痛的往前奔,寒冀在碎不及防下,险些被它甩下地。 他慌乱的捉紧马鬃,才想在马背上重新坐好,胯下的骏马却带着他冲过巨树之后的陡坡,往下跌去。 这斜向下的陡峭凹谷本来只有五人高,以寒冀的身手虽有损伤,却不至于丧命。只是晓星事先将一头野猪困在这里,突然的一阵人仰马翻惊扰了被困得已有些躁动的野猪,慌乱之下,它便以大撩牙攻击受伤的寒冀。 野兽似的凄惨哀号撕裂了静寂的暮色,惊心动魄的传进闻者的耳内,仪月忙将脸埋进晓星温暖、安全的胸膛。 强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借着模糊的天光,晓星勉强辨认出那团模糊的血肉是属于寒冀的。凹谷内除了野猪胜利的嚎叫外,连马儿的嘶鸣都没了,大概也死在野猪的撩牙下了吧。 晓星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寒冀的人很快就会被掺叫声吸引过来,如果他们没被大鹰引来的恶虎吓昏的话。 凤族人有着奇异的能力,大鹰不但身手过人,对动物习性也有相当的了解。仪月告诉他,大鹰的父亲是凤族的侍卫队长,未来大鹰也可能接下这个职务。他一直像道影子般跟在她兄长身边,这次凤朝阳担心妹妹无法应付险恶的战争局面,特意遣大鹰到她身边协助。 想到这里,晓星不再延误,抱着软倒在他怀中的仪月迅速跳下树,往预定的路线撤离。 由四面八方潜来的夜色将最后一丝日光吞没,晓星借着星月光辉及仪月身上的夜明珠,眼光如电的分辨路径。强壮的手臂楼抱住的娇躯,柔软得不可思议,随着他的奔跑挺进,紧密的贴合着他,带来混合着甜蜜的灼热情潮。 两人这么亲昵的抱在一起不是头一次了,每一次都带给他不同的刺激。 第一次抱她时,她陷入昏迷,为了挽救她的小命,尽管两人裸身相拥,他却无心领略温柔滋味。第二次为了气跑她,他刻意轻薄,反而让自己陷进欲望和理智的抗争。第三次则心情激动,若不是大鹰及时归来,沸腾的情欲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第四次了,仪月温驯的靠向他,娇弱得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他怀里。他想,她是累坏也吓坏了吧。身为娇贵的凤族公主是不可能经历过如此惊险的场面。他心疼的轻吻她柔顺的发丝,甜郁的香泽若有似无的飘进他鼻端,肉体的知觉越发敏锐起来。 她柔软的胳臂缠在他颈上,充满弹性的丰满胸脯碰触着他。晓星可以感觉到她诱人的女性曲线紧贴着他,这使得他的气息变得急促,令人目眩的欲望在他体内冲撞。 胯间的男性根苗迅速起了反应,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停下脚步,月光从稀疏的枝叶透射下来,他低头凝视偎依着他的仪月,娇美的容颜在月光下放肆的舒展,那噙在她粉嫩柔唇旁的浅浅笑靥,比美酒还要醉人。 他静静欣赏了一会儿,才狠心压抑住满腔柔情,犹豫的开口:“仪月公主?”她没有回答。晓星又等了一会儿。俊眉微蹙。 她会不会睡着了? 不安分眨动的睫羽,泄漏了她的小秘密。 敢情她根本是醒着的,却不晓得是懒得开口,还是贪恋他怀抱的舒适,故意不答腔。 他好气又好笑的摇头苦笑,俊眸一转,有了主意。 “哎哟!”他装作抱不动似的摇摆身躯,“好重,我抱不动了,怎么办呀!”就在他险些将她摔下来时,仪月倏地睁开眼眸,两条胳臂惊慌的搂住他颈子。“我的好公主,你终于醒了。”他抓住机会怪腔怪调的高喊,“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把你摔着了,我可不负责任。” “少来了,你胳臂就那点力气吗?”仪月半羞半恼的哼着,不情愿的从他吓抱溜下地,柔嫩的小手从他肩上滑下来,流连的在他宽厚的胸口停顿。 晓星尴尬的吞咽口水,这女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她分明是在非礼他嘛。 “仪月公主……”他清了清喉咙,眼光刻意瞪住她放在他胸膛上不安分的小手。“介意将你尊贵的玉手移开吗?这里仍在东郊的猎场内,万一遇到寒冀的人,我们就功亏一贯了。” “喔!”仿佛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一抹红晕飞上颊面,仪月难为情的收回手。 “走了!”他招呼她加快步伐,两个敏捷的身影如一双飞鸟,几个起落便离开了是非之地。 回到暂时栖身的草屋,晓星的心情并没有跟着轻松下来。 他感受到仪月的柔情正透过她清澄的眼眸,一步一步的逼向他,像最柔软的水流,一波一波的朝他的心墙涌来,没多久墙根儿就开始松动,片片剥落。是呀,他的心墙早就为她松动,剥落了。他无能也无力再欺骗自己了! 当寒冀伸手要捉住她时,一股毁天灭地的怒火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不顾一切的跳下树,将仪月抢了回来。 那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完了。也或许在更早时,他就注定沦陷在她千丝万缕的柔情里。 问题是他不行呀! 不管仪月怎么说,季抒那里他不能不管。而且仪月留在这里,势必让他分心,还是得尽快送她离开才行。 尽管有千般不舍,晓星还是下了这样的决定,他避开仪月跟着他转的温柔目光,脸色凝重的道:“等大鹰回来,你立刻和他离开戈邑。” “为什么?”仪月错愕的叫了起来。“我们一起来、就该一道回去,为何要我先走?”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是我的事。”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刺伤了仪月,她不明白之前的沉稳温柔何以离他而云,换来这张绝清、冷漠的面孔。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情意?难道对他而言,她掏心挖肺的表白不算一回事? 一股酸涩的热潮漫过仪月的喉腔,继续涌向头部,冲过鼻冀,在眼眶化为白色雾气。 “我不能留下来帮忙吗?”她徒然的想挽回。“寒眉那边还要我……” “你留下来只会越帮越忙!” 这最什么态度?仪月气得全身颤抖,眼里的雾气沉重的一如她受伤的心。“你这么说太过分了!”她努力的忍住泪水,无声的悲泣哽咽在喉头。 “我是就事论事。”他依然是那副气死人的口吻。“寒冀的事够让我提心吊胆了!要不是我及时出手,别说计划泡汤,连你是否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我又不是故意跌倒的!换成你像我一样被四条腿的畜生追着跑,说不定也会不小心的绊倒!”她委屈的道,泪珠儿在眼眶打转。 “哼!我要像你这样不济事,草上飞早成了地下埋了!”他更加不留情的讥讽。仪月突然觉得夜色好冷,一种摸不着的黑,朝她兜头罩下。 她悲惨的领悟到,原来在晓星心里,她是那么不济事。 她一向自以为能干,却连连在他面前出糗,难怪他会这么想了。 可是,她并不是那么没用呀!若不是她,寒冀会那么容易上勾吗?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怎么可以一味抹杀她? 仪月脸色苍白,无意识的蹲坐下来,小脸染上愁绪,眼泪不争气的滑落腮下。许久都没等到她的回话,晓星狐疑的侧过身,以眼角余光瞄她——这一瞄可让他大惊失色,她人竟不见了,他惊惶的转过身,发现仪月蹲坐在地的娇小身影。凄冷的月光从籁籁摇动的树叶滴漏下来,照出她一脸的空茫凄惨,残碎的露滴不断自她眼睫洒落,占领她惨白的粉颊,再一丝丝的洒落地面。 晓星突然觉得心情沉重无比,她混合着脆弱和伤痛的泪容狠狠击中他,罪恶感袭上心头。 该死,该死!他并不想伤害她,同时也不晓得他有伤她的能力! 仪月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勇敢、尊贵的,他万万料不到她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一股柔情撕裂了他的心,他再也压抑不了满腔的怜惜,蹲坐在她身后,将她微微抽动的瘦削肩膀揽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充满歉意的温柔语气,将她一股的委屈全部挑起,泪水不争气的如决堤的洪水冒个不休,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 “为什么这样说我?人家又不是故意拖累你的!”她可怜兮兮的哽咽。“我只是担心你,想帮忙,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乖喔,不哭。我没有骂你呀。”他搂住她,笨拙的解释。天可怜见,尽管有过不少和女性打情骂俏的经验,这样低声下气的哄个泪美人对他还是头一次呢!“我只是……哎,你别哭呀!寒冀差一点就捉住你,这让我吓坏了。想到寒眉那个人心狠手辣,不晓得又会冒出什么阴狠念头想借你的手害某人,我就不由得提心吊胆。她这人心胸狭窄,你当着她的面表现出对我有意思的花痴样,她嘴里不说,其实心里火得很,你要是再留在这里,我担心……” “哦,原来你是担心她吃醋!哼,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连寒眉都不如!”说着说着,她哭得更伤心了,眼泪鼻涕都往他胸口擦。 晓星想不到她会这样孩子气,无奈的轻叹一声,赶紧澄清,“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是为了任务,才敷衍她……” “而你却连敷衍我都不肯!”她语气不满的控诉,朝他胸口用力擂了一拳。晓星吃痛却不敢喊出声来。 哎,她到底晓不晓得他说的“敷衍”是指什么呀! “你跟我是盟友、是同志,我对你当然没必要敷衍嘛!”他小心翼翼的解释,见她缀着露珠般泪水的小脸上有了满意笑容,不禁宽慰起来。 “瞧你又哭又笑,像个孩子似的!”他以手指为她拭泪,当粗糙的指头碰触到花瓣似的柔嫩脸颊,那美妙的感觉几乎要让他满足的叹息。 他低头凝视她雾气迷蒙的眼眸,感受到她在他臂膀里轻轻的颤动。她本来就是个极美的少女,这番的梨花带雨,更添一抹楚楚动人的丰韵,就算是石头人也会怦然心动,何况他这副血肉之躯? 晓星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开,觉得全身的血肉都绷得极紧。 他心不在焉的看向夜色下模糊的风景,沁凉的风带着树林里特有的清新气息吹来,如优美乐声的虫鸣鸟叫此起彼落。 这样静谧的夜晚,总能让他纷乱的思绪涤清沉淀,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今夜所有的安稳沉静却离他远去,他只觉得思绪凌乱如麻,无法克制体内汹涌的情愫。他想要攫住怀中娇美多情的人儿,想要敞开心将她珍藏,然而儿时与季抒嬉戏的光景,两人间如手足般的友爱,却不断浮现眼前。但如果要周全友谊,势必要放弃仪月,让她伤心想到这,一抹痛彻肝肠的难舍又让他无法放手。 “有这么难以抉择吗?” 幽幽叹息自他胸口盘旋而上,晓星心头一震,一种心事被人揭露的惊慑充盈着他看向仪月的眼光。后者眼里的泪雾已然散尽,一双清彻如泉水的美眸闪漾着深沉的智慧,如明镜般反映出他心里的挣扎。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嘴硬的道。 “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仪月软柔的娇躯靠进他硬如石头的宽厚胸膛。他绷紧的肌肉,心头咚咚跳动的声响,在在显示他的在乎。她扯动嘴角,淡淡的凄凉自唇边迅速扩散。从来没想过她的情敌竟不是女人,而是和晓星情同手足的季抒。“你满足?”他困扰的问。 “本来我以为……”她抬起蝶翼般轻薄的睫羽,眼里闪动着令人心疼的哀伤。“你心里半点都没有我,现在……至少……”她苦笑着,“至少表示你心里是有我的。或许还不及季抒在你心里的地位,但能让你舍不得放弃,我——”仿佛再也无法忍受她脸上的哀恕,听她蕴满深情的泣诉,晓星突然俯下唇封住她颤抖的红唇。 瞬息间火花迸出,一束束强烈的热能几乎要融化仪月。 神魂颠倒之际,她感觉到晓星以不必要的力气抱紧她,将她柔软的娇躯嵌合他紧绷僵硬的男性体躯,嘴巴热切的辗转吸吮。像是想借着这吻表达压抑在内心保处无法表达的强烈情感。 这令她的眼眶再度湿润起来,几乎要责备起自己的一再相逼。可她若不逼他,他又怎肯承认对她的情意? 像这样多好呀!她静静笑了。在他温柔的刺探下,她毫不犹豫的热情回应,耳边传来晓星沙哑的低吟,迷人的声音令她心神俱醉。 他的吻如缤纷的花雨落在她脸上,湿热的触感连她的魂灵儿也为之战栗,着火的舌肆无忌惮的舔弄她贝壳般的耳朵。 嗅,她从来不知道她那里会那么敏感……她全身无力的瘫软在他怀抱,酸软的眼皮勉强撑起,迎视他眼中异常深邃灼热的光芒。 “你这个小磨人精!”他捧住她的脸,似在埋怨的低吟,攒额蹙眉的表情仿佛正深陷某种痛苦中。 仪月困惑的回视他,正想开口询问,晓星再度吻住她,舌头性感地在她唇上游移,她不由自主的拱向他,让两人贴得更紧。 晓星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偾张的血脉几乎要爆破。这已经是他可以忍耐的极限了,继续下去就再回不了头,他势必会不顾一切的采撷这朵不属于他的名花。他硬生生的抽回徘徊在她衣襟。渴望碰触她丰满胸脯的手,如果可以摆脱心里的罪恶感,如果可以将季抒暂时排除在脑外,如果他不是虞晓星,如果她不是凤仪月,如果……然而生命中是没有这么多如果的,所以人间有遗憾,有怨恨。他以绝望的深情再一次拥紧她,咬紧牙根忍受椎心之痛。 沉浸在热情中的仪月,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她抬头迎视晓星深邃复杂的眼光,激情的茫然自她眸中褪去,替代的是一股夹带着沮丧的愤怒。 看来在季抒和她之间,他终究是偏向季抒多一点。 该怎么办?她颓丧得几乎想哭,但向来的不服输激励了她,她不是早就下了决心吗?不管这男人有多顽固,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明白友谊和爱情绝不冲突,爱情能不是适合献给友谊的祭品。因为友情而辜负一颗莫心,不过是愚者的蠢行罢了!就算他不要她,她也不会嫁季抒的! 仿佛领悟到她闪漾着机智果敢光芒的眼眸里的含意,晓星如遭雷极的霍然领悟,仪月将他的每个想法摸得一清二楚。更震撼他的是,她不但完全看透他,而且决定不管他怎么想,都绝不放弃。 酸甜苦辣的滋味在他心底纠结一气,酸的是他明明喜欢她,却碍于友谊必须将她推开,甜的是仪月对爱情的执着,矢志坚贞的探情守候,任是石头人也会深受感动:苦的则是面对她的锲而不舍,他倾向她的心陷溺得更深。如在烈火中煎熬,辣的是他深痛的觉悟到,他与仪月不会有未来,注定要辜负她的真心,让她怨恨他一辈子,而他却只能远远的躲开,舔拭伤口。 凄凄切切的悲痛自他落寞的眸光泄漏出来,仪月心头一阵抽紧,却明白他的心结唯有他自己才能解开。但她终究不忍见他继续愁眉苦脸下去,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难道要跟我这样坐一辈子吗?” 晓星这才发现原来他仍搂着仪月,他俊脸微红,轻轻的放开她,站起身,然而,一放手他就后悔了,强烈的空虚立刻袭来,引起心头一阵怅然。 “我想说什么,你会不了解吗?”他烦闷的道。“戈邑情势险恶,如果你和大鹰继续留在这里,我难免会挂心,为了免除我的后顾之忧,你们还是离开吧。”仪月这次没有坚持己见,跟他争辩去留问题,澄澈的眼眸锐利的直视他,轻声这:“我离开戈邑,你的心就能不牵挂吗?” 他微微一震,眼睑紧紧合上,双拳紧握在身侧。 “你到底走不走?” 他沉闷的声音里有太多煎熬了,仪月不忍心再逼他,同时她也明白,除了以满腔的柔情包容他此时的挣扎,等待他自己想通外,她其实无计可施。 算了,谁教她什么人不喜欢,偏要爱上这样麻烦的男人! “晓星,你希望我离开,我就离开。但你要答应我,自己小心点,好吗?”她突然变得这样好讲话,倒让晓星措手不及。他狐疑的看向她,却彼她唇角的温婉笑涡迷得心神俱醉。 “你……” “我会等待你平安归来。”她靠向他,软柔的胳臂不知何时缠上他颈子。晓星怔忡的瞪视她粉嫩欲滴的丹唇,看着那双唇迅速的贴向他,在他嘴角印上轻轻的一吻,随即退离。 她的眼光却没有跟着退开,清澈的眼眸在月光映照下闪着智慧的光芒,深深看进他眼里。 “许多事如果你自己不能想通,我说再多都是多余,但我仍想说最后一件事: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你可以不爱我。 却不能阻止我喜欢你,甚至将我推给季抒。即使为你碎心断肠,我宁愿回凤族舔伤口,也不会嫁给他!” 说完,她转身走进屋内,留下晓星独立在无边暗寂里。 即使他有过任何侥幸的想法,现在也知道行不通了。除了时间之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软化仪月的决心,和自己内心深处的那抹痴念。 她说的没错,他是可以狠下心不理她,却无能主宰她的情感归向。他的心不由泛上浓浓的苦涩…… 第八章 寒冀的死令寒萨深受打击。尤其死在野猪的撩牙下,而不是战场上,对于一名战士无疑是项耻辱。他悲愤莫名,怒叱寒冀的随从,若不是寒眉及时为他们说情,他们就要为寒冀陪葬了。 他原本还打算让长子再次领军袭击过邑和风族第二次的交易,没想到寒冀却成了一堆死肉。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何其无情呀! “父亲,我了解您的心情,但大哥地下有灵,一定不愿父亲为他的过世太过伤心。希望您振作起来,发扬戈邑的势力。”寒眉假惺惺的劝慰。 “眉儿……”若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他真想投进女儿怀里大哭一场! “父亲,戈邑还有许多事要您做主呢,您要节哀顺变,我知道大哥在您心里的地位,可是戈邑需要您,您的子民也需要您。 唉,若是可以的话,眉儿宁愿替大哥死,父亲就不至于这样难过了。” 女儿的话让寒萨既感动又惭愧。寒眉向来能干,比起站立在堂下的其他儿子不知强过多少倍。她若是个儿子就好了,他也不必挺着一把老骨头操烦至今。“眉儿,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惜呀……” 寒眉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就是可惜她不是名男子吗?她在心里冷笑,压抑下满腔的不满,温驯的道;“女儿若为男儿身,就能力父亲分忧解劳了,对这一点,女儿也一样遗憾。不过,父亲膝下还有好几名子嗣,女儿愿意竭尽全力辅佐兄长发扬戈邑。” “眉儿,你真是太贴心了!”寒萨感动的道。 没错,她的确是贴心,贴心到为了戈邑未来的前程不毁在刚愎自用又愚蠢的兄长手中,预先除掉他,免得父亲将来遗憾。 “为了父亲,眉儿愿意做任何事。”她热切的道,真诚的眼神炙热吓人,寒萨看得满心感动。 “现在最重要的是抢到凤族的兵器。父亲已经看过仪月公主送来的兵器,果真如传说中一般精良。女儿认为我们不宜错过这个机会,如果能抢到这批兵器,戈邑必能更加壮大。” “问题是你大哥死了……”寒萨的脸色黯淡下来。 “父亲还有其他子嗣呀!”寒眉按捺下心头的不满——对于父亲念念不忘一个死人,她有着说不出来的怨恨——热切的建议。“譬如二哥、三哥、四哥及五哥。父亲可以派他们领军,眉儿愿意追随在兄长左右,为戈邑夺得这批兵器!” “眉儿,你认为你那几名兄是可以担此重任吗?”寒萨苦笑着,锐利的眸光扫向一旁唯唯诺诺的儿子们,眼里尽是鄙视。 “这……”寒眉为难的沉吟。比起寒冀的刚猛,其他几名兄长就像披了虎皮的猫,中看不中用。她便是看中他们怯懦、易受人摆布的个性,才饶他们一命。 “他们是什么料,我清楚得很呀!” “兄长们虽然缺少实战经验,但父亲别忘了您手下还有好几名义勇善战的大将,可以协助他们呀。”她技巧的说法,赢得兄长们一致的感激眼光。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不放心。”寒萨虎眼光芒一闪,心里有了计较,“我看还是由我亲自领军出击!” “父亲亲自领军?那凤族兵器一定是手到擒来。”寒眉喜孜孜的道,感到血液一阵沸腾。终于有她表现的机会了!“眉儿愿意追随父亲出征在帐下服侍。”到时候她定然要让父亲刮目相看,明白她寒眉真正的实力! 寒萨只当是女儿一片孝心,自是欣然同意,暂时将丧子之痛放下。他点齐兵马,日日和寒眉一道指挥操练,在过邑预定和凤族再次交易的前几日,将戈邑交给次子及手下大将照管,带领一支三百人的精兵前往交易地点。 草上飞秘密随行,寒眉打算在此次行动顺利完成后,将他引荐给父亲。 他们在事先勘察好的地形埋伏,沿着河岸连绵不断的半人高芦苇丛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依照透过莫二飞送来的消息,耐心等待前来交易的两批人马。黄昏过后,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逝时,远远的河面划来一队战船。看船上人员装扮,依稀是过邑的兵士。 星辰和一弯明月浮现天际,整齐有序的马蹄声随着晚凉的夜风送来。领队的仪月很快和过邑的船队会合,她仁立在夜风中的身形,如一只彩凤,高贵华美中难掩形单影只的伤感。那漫不经心梭巡的眼似在寻觅什么,炽热的眼光里燃烧着浓浓的愁绪,平添一份楚楚动人的姿韵。 寒眉恼火的在心里闷哼,对仪月我见犹怜的身影不以为然。她以为她在干什么?和情人幽会吗?那副弱质可怜的模样是给谁看?该不是草上飞吧? 正当她气愤难平时,仪月沉稳的和过邑将领交谈,接着双方人马合力将十来个巨大箱子搬进过邑的船艇内。寒眉屏住呼吸,手心冒汗,对即将来临的一战心情紧张,甚至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上战场,以往她只在戈邑城内操练,并没有实战经验。她只觉得偾胀的胸臆鼓动着大河奔泻般的激狂,嗜血的冲动在充血的眼眸跃跃欲试,只等父亲一声令下,便冲出去杀个痛快! 依照计划,一等凤族的人上马离开,他们立刻对过邑的兵上发动攻击,抢夺他们的船,到时候只要轻松驾船回戈邑就行了。天下还有这么轻易到手的差事吗?寒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智慧。虽然这主意是草上飞提供的,但没有她亲自督导。训练兵士从水陆两方奇袭,行动不会如此顺利。 凤族的成员很快上马离开,过邑的将领呼喝着手下,准备开船。戈邑的攻击令在同时候下达,三百名精兵借着夜色及一波接着一波扫过芦苇的风声掩护,分别从水陆两方悄无声息的靠近。 陆地上的士兵首先发难,引起过邑人马一阵慌张,当对手集中对付陆上的敌人时,水路的戈邑兵士则乘机偷袭。 情况的演变,就如寒眉事前的预测,过邑兵士被杀得大败,不是摔进河里,便是从陆地狼狈的溃逃,寒萨这辈子还没打过这种稳操胜算的仗,不由得哈哈大笑。 正当戈邑兵士欢声雷动的庆祝胜利,一支火箭划破夜空咻的一声射进其中一艘船内,轰的引燃大火。 众人怔了一下,接连的火箭射来,有人逃避不及,被火箭射中胸口,发出凄厉的惨号。大部分的火箭则射到船舱和芦苇丛里,在风势助长下,迅速狂烧。突如其来的变故教众人措手不及,惊慌中,人人只顾着逃命。船上及靠近河岸的戈邑士兵连忙跳进水里,往对岸游去,可还没上岸,就被守候在那里的不知名敌人逮个正着。 被困在陆地的戈邑士兵更掺,火苗从四处窜出,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才是生路,像被困在火的地狱中。就算好不容易灰头土脸的奔出火场,也逃不过等在火场之外拦截的敌人。 寒眉万万没预料到会有这种乐极生悲的结果,夹杂着愤怒、恐惧及愧疚的惊惶以雷霆万钧之力朝她里来。天哪!她做了什么?尽管思路还不是十分清楚,却模模糊糊的意识到整件事是个阴谋,而她这个傻瓜竟然上了人家的大当!她压抑住体内深处的羞辱和痛苦,明白此时不是痛心疾首的时候,目前最要紧的是护送父亲回戈邑,将功赎罪。 在激烈的呛咳中,寒眉与数名近身恃卫护送寒萨跳进河中。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们的身躯,她知道现在不管走陆路和水路都有危险,但寒氏是从水战起家的,水性到底比其他人优秀,也较有把握。她和狐奕商量过后,决定护送父亲沿着湍急的河水往上游游去。 敌人多半以为他们会逃回下游的戈邑,寒眉却反其道而行,决定到上游处再想办法绕道回戈邑。 他们没有遭到拦击。即使是大白天,也没有几个人肯冒生命危险,愚蠢的拦截水里的敌人,何况是漆黑的夜里。当他们将几乎焚燃至天际的火焰战场抛得远远,除了模糊的火光外,再也看不见,听不清楚战场上的惨烈时。运动过度的四肢也开始酸软无力起来。 寒萨终究是上了年纪,体力无法和年轻人相比。察觉到这点的寒眉先要狐奕上岸检查是否安全,等到他发出确认的讯号,才和其他手下护着寒萨上岸。夜风呼呼吹来,寒意不断穿入湿透的衣裳侵袭同样冷湿的体躯。寒眉自己也是冷得脸色发白,又害怕生火会引来敌人注意,只得不断以手掌摩擦父亲冰冷的身躯。 “大家略做休息后,还要赶路。父亲,您撑得住吗?”她温柔的问。 “撑不住也得撑呀!”寒萨苦笑。 他当然也想到这次的行动,甚至上次的行动,都可能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对方利用他想扩展戈邑的野心,透过寒眉向他进言,而半生戎马的他竟然一时不察,中了人家的圈套。但现在追究这些都无济于事,眼前最重要的是安然返回戈邑。 寒眉听父亲这么说,心里难过。她向来自负,想以女儿之身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没想到急功好利的野心,反让父亲遇到这等凶险。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将父亲护送回戈邑。 她猛吸口气,平抚内心的焦虑,示意狐奕招呼众人重新上路。 眼前的道路漆黑难辨方向,呼啸而来的风无情的攻击他们畏冷的身躯,每一个步伐都是艰难的。他们穿过丛生的野草,进入树林。 黑暗中,树影被风吹得有如野兽的张牙舞爪,令他们心惊胆跳,警觉的左顾右盼,双耳更是竖尖,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一阵惊惧。 尽管身心疲累得几乎想死掉算了,寒眉晓得她绝对不能倒下,咬紧牙根搀扶父亲。 她完全不晓得回家的路还有多长,是不是长到永远走不回去了? 她忍住满腹的酸楚,拖着饥寒交迫的身体,在狐奕的前导下,奋力往前行。父亲的身躯越来越沉重了,压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却没喊一声苦,默默承受。 不知走了多久,凄寂的夜风里传来恐怖的野兽叫声,寒眉机警的停下脚步,仿佛听到一声闷哼,她回头一看。身后的部下不知跑哪去了,不禁大惊失色。“来人啊!”她着急的高声大喊,走在前头的狐奕听见她的叫唤,带领两名手下急急往回赶,却己来不及。 咻咻的怪声破空传来,寒萨发出一声惨叫,胸口中箭,软倒在寒眉怀里。“父亲!”她被父亲笨重的身体带得往后跌、匆忙间,眼角余光捕捉到盘据在不远处一株大树上的黑影。她眯眼审视,月光映照出一道高大、危险的影子,挽弓射箭的模样如此熟悉。 “小姐!”狐奕探了寒萨的鼻息,发现已回天乏术。“城主没救了,我们快走吧!” “不!”寒眉哭喊道。 “小姐,我们已经被人包围!情况十分危急,你必须听我的!”狐奕语气急迫。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仇恨蒙蔽了寒眉的理智,她不能饶了那个杀她父亲,毁掉她所有梦想的男人!她挣扎着起身,狐奕着急地将她压倒,并以一记手刀砍在她颈后,制住她的无理取闹。 “我们走!”他抱着寒眉,带领两名手下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狐奕想不透敌人为什么没有追过来,是认为寒萨已死,其他人不足为虑吗?他没有费神想下去,最重要的是他们得顺利逃出敌人的包围。至于是何方人马布下圈套、诱杀戈邑兵土,就等寒眉醒过来再说吧。 日升前一刻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但醒来的寒眉脸色却更加寒酷。她的心被复仇的意念填满,眼光比冰要寒、比刀要利。 他们兼程赶路,从天亮走到黄昏,又从黑夜走到白天,只是在离戈邑还有数里时,他们却绝望的发现再也回不了家。 夏军在这一天攻陷戈邑,寒眉等人终于知道设下圈套、诱杀戈邑兵士的敌人是谁了! “草上飞!”她怨恨的语调比猿啼还要凄厉,眼里的仇恨光芒杀气腾腾。“我不会放过你!” ◆◆◆阳光灿烂的日子,最适合办一场野宴了! 大规模的战斗结束后,为了庆祝夏军空前的胜利,季抒下令在营地展开热闹的庆功宴,招待前来相助的各方盟军。从白昼到黄昏,依照情形还可能延续到夜晚,山珍海味搭配美酒,还有歌舞表演可以欣赏,务必让宾主尽欢。只是愁结满怀的人,怎么也欢不了,一整天,晓星躲得不见人影,仪月每每只能大老远的瞥见他,走近时却连影子都摸不着,令她懊恼不已。 她迎着夕阳,任晚凉的风吹拂,紧锁的眉尖里隐藏着痴爱与苦恋,秋水般的眸光视而不见的看向靛蓝天际混合着红,橘与金黄的色彩,满怀愁绪。 暮色寂寂,情归何处?为什么晓星仍想不明白?难这真要到她伤心绝望的回返凤族的那天,他才肯听他心里的声音,接受她的情? 伤感的情怀如泛滥的河水,翻腾的酸楚逼出热辣的湿气几乎要满到眼睫。她无语问苍天,盘旋于胸口的一声叹息就要冲出哽咽的喉咙……“再叫。”咦,她真的叹气了。但这声音不像呀。 仪月眸光一转,发现早娘与她并肩站着。 “是你在叹气吗?”她讶异的问。 “嗯。”她淡淡一笑,眉尖同仪月一般深锁,眼光越过人群,看向被一群美女围晓着的季抒,悦耳的嗓音歌唱似的响起,“你瞧他身边多热闹?无数少女渴求他的青睐,仪月公主却远离人群。” “你不也是吗?” “我不一样。”她花瓣似的嘴唇微向上扬,明亮的眼眸里有抹难解的光芒。“因为不管他身边围绕多少女人,夜里还是会回到你的怀抱吗?”仪月扬眉笑道。 早娘一怔,眼一眨,又恢复之前的平静。 “仪月公主果然聪明过人,怪不得无论是我伯父还是王子自己,都属意你成为王子妃。” “不会吧!”她骇笑,“我跟王子不适合。依我看,你和王子天造地设,比任何人更适合这位子。” “为何这么说?”尽管喜在心头,早娘表面上却是无动于衷。 “这么说吧,如果我是王子妃,就没办法像你这样只远远看着叹气而已,我只怕会冲过去把那帮女人赶走,不准任何女人再围着我夫婿转。”她幽默的道。一时之间,早娘分辨不出仪月这番话是褒是贬,惊疑不定的望着她,“你不喜欢王子吗?” “我欣赏他,但不想跟一堆女人分享他。早娘,我刚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你不用将我视为情敌,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嫁给季抒。” 早娘讪然,她之前的确有那个意思。她专注的凝视仪月脸上的坦然,摇头笑道:“你是少数几个不被王子魅力迷倒的女子,我真的很讶异。你晓得王子很喜欢你吗?他昨儿个还跟我埋怨,说你总是避着他,要不然就是只谈公事,不给他一点向你示好的机会。” 原来喜欢玩躲迷藏的,还不只是虞晓星呀。仪月苦笑。不过季抒也太过分了。对深爱他的早娘说这种话,不伯她伤心吗? “王子或许欣赏我,但谈到男女之情,就淡得很。”她意兴阑珊。“我确定他将来会是个明君,却不是好丈夫。早娘,你就跟他说,他的厚爱,我心领了,凤仪月的心眼大小,只能容下一个男人,也只能容她的男人心里只她一人。这么说,你该明白吧?” 早娘平静的眼眸兴起了波浪,如果季抒只喜欢她……哎,那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个空想罢了。 她自嘲的一笑。 “我明白了。”早娘的眼光又朝季抒那方向看去,巧的是他也望过来,两眼闪亮的看着她和仪月。 这时候一名少女从围着季抒的美女群中被挤出来,她愤愤不平的甩甩手、动动脚,看见仪月,便一拐一拐的走过来。 早娘认出是仪月的堂妹绿华,莲步轻摇的走开。 “摔疼了吗?”仪月扶住她问。 “哼,那些女人好粗鲁,连什么叫先来后到都不知道!”绿华气愤的说。“绿华,你要是继续喜欢季抒王子,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你确定你忍受得了吗?”仪月打趣地问。 “这……”她犹豫了起来,调皮的伸了伸舌头。“老实说,我虽然喜欢季抒王子,但还是单纯的仰慕成分居多。如果真要跟一群女人争夺他,我一定会受不了的。算了,我只希望能当面跟主子表达我的仰慕就好,其他事我是不敢想了。” 听堂妹这么说,仪月为她虚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友爱的摸了摸绿华的秀发,眼光看向不远处的密林,仿佛受到某种召唤、直想奔过去。 “你先回去,我到林子里走一走。” “快天黑了,你不去?”绿华担忧的说。 “很快就回来。”她不晓得该怎么对堂妹解释心中那种灵魂被撕扯的疼痛感觉,仅朝她扬扬手,便头也不回的奔进林内。 翠郁的树林里,夜来得更快。仪月借着颈上的夜明珠照明,在阴郁的林间漫步。双腿似有自己的主见,很快就来到晓星的树屋。 里头没有人,像以往的几天一样。仪月自嘲的扯出苦笑,托着腮看着无边的黑暗吞没林里的景物。 夜色寂寂,情归何处? 她的等待全成了夜里风中痴痴的凝望。虞晓星可真无情呀!为了躲她,连树屋都不回了。难道她的追求真令他如此难堪?难道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就像姚柔妹那样,只令他生烦? 不,她不相信!两人曾有过的缱绻缠绵,在记忆里刻得分明,若不是他让她觉得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她何以一再不顾自尊,只为了求他眷顾? 可是他心里若真的有她,为什么这样躲着她?他该知道这么做会伤她的心该知道她一直等待他做出允诺! 泪,自覆住脸颜的指间滴落,心被绝望的阴影笼罩。当眉间的愁郁沉重得再也无法负荷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带着伤痕累累的心去寻他。 该让一切随日升月落而去,该让所有的伤心付诸流水吗?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反覆叹息,寂深的树林也默然无语,唯有夜风多情的撩起她的发,拂着她湿润的脸颊。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认输的溜下树屋,悲惨的心情让她无心面对人群,如幽灵般在林子里晃荡。 她走着走着,被一阵清冷的水流声音吸引,口渴了起来。 她听声辨位的寻到水源处,隐隐约约瞧见一座水潭,薄薄的雾气弥漫。 夜色里,看不清楚水潭的大小!也测不出它的深度。仪月只是不断听见噗噗的水波荡漾,小心翼翼的靠近时,哗的一声,潭心处猛然破水而出的黑影,吓得她心脏差点自喉咙跳出来。 可是等她看清楚那黑影,鼓鼓跃动的心跳依然没有缓和下来。乳油般的月色下,黑影狂恣的甩动身体的样子,如豹般野性难训,水珠自他扬起的长发往外荡开,蓄满力量的宽阔背影线条优美,两臂的肌肉均勾结实,缀满水珠的肌肤黝黑平滑,充满惊心动魄的美感。 仪月双颊的烧起来,尽管没看过晓星没穿衣服的模样,她仍是一眼便认出他来。她无法移开眼光,视线自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往下移,看到他狭窄的腰部,甚至想穿透水面,看看隐藏在水面下的其余部位是什么样子。 她知道他有双长腿,其他的呢? 强烈的灼热悸动自下腹保处升起,她羞赦的发现自己不但想看光晓星的裸体,还好色的想对他非礼,这令她羞得无地自容。她转身想退开,却在慌乱中踢到石子,险些滑倒。 “谁在那里?”轻微的声响震动了晓星,他旋过身,眼光机警的梭巡四周。被人逮了个正着,要回应又觉得害羞,仪月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晓星的正面也很好看,年轻鼓起的胸肌浸在潭水里,她可以看到结实的肌肉自胸前沿伸向浮现在水面上的平滑腹肌,移动时,可以看到每一块肌肉像活的般在皮肤下面动作。 嗅,不能再看下去了!晓星正朝她这方向游过来,仪月飞快的转开眼光,眼睛左瞄右看的,想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不意间看到他堆放在她附近大树上的衣物。 怪不得他会朝这里游来,原来是——一个顽皮的念头攫住她,敏捷的身影朝树上飞掠而去。 “谁?”跷星这下看得一清二楚,身似游鱼般迅速移动,几个眨眼来到岸边。当他高大匀称的健躯逐渐从水中走出,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一双狡黠带笑的羞涩眼脾,裸露的身体又电闪般潜回水中。 “你……”分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晓星只晓得他宁愿变化为鱼潜进水里,也不愿以这模样面对眼前的美女。 “就是我呀!”她抱着他的衣服跳下树,娇俏的瑶鼻闻嗅到衣上的男性气味,心头的小鹿立刻不安的乱跳乱撞,全身更像被火焚似的的烧起来。 “凤仪月,你到底在做什么?”他恼羞成怒的低吼。 从齿缝迸出来的森冷质问,足以让胆小者丧胆,却反而激发出仪月的怒气。她原本羞得想放弃,但听到这么不客气的声音,女性的矜持和羞怯都暂时被抛到脑外了! 她故意用轻软细甜的嗓音做作的叹了口气,“哎,不再被叫仪月公主,而是凤仪月?没想到十来天没见,你的礼貌倒是变差了。” “你……”晓星被她的话堵得哭笑不得。“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呀!”仪月镶嵌在清丽脸蛋上的清冷眼眸,在夜色中得意的闪动着。她微笑的朝他轻嚷,“我只是随意走到这里,随便看一看而已。瞧,我找到什么了?一堆衣服呢! 不晓得是谁掉的?” 他狐疑的瞅视她,像是无法决定是否该相信她。但那都无所谓,重点是将衣服给弄回来。 “那是我的衣服,仪月公主,你还给我吧。” 又成了仪月公主了? 仪月对他声音里的虚伪矫情和小心翼翼感到厌恶,显然他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如果我不还呢?”她甜甜的一笑,朝水潭走近。 “你拿我的衣服做什么?你又不能穿。” “我是不能穿呀。”她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故意耸了耸鼻子。“即使能穿,也不穿你的臭衣服。” “既然你嫌臭,就快还给我。” 她发出咯咯娇笑,不怀好意的眼光紧盯住他藏在水里的身躯。 “我或许嫌臭,但有个人是不可能嫌臭的,如果我把衣服给姚柔妹,你猜她会不会感激我?” 想到姚柔妹那个花痴把鼻子埋进他衣服里胡嗅一通,晓星全身寒毛直竖。这位姚族公主对他有着古怪的兴趣,总喜欢把他当小宠物般往怀里带。他记得两年前他被几名异母兄长围殴,被打得鼻青脸肿又在黄土地上滚了好几圈,全身不是血就是土,刚巧被随姚族族长到虞族做客的姚柔妹撞见,她居然不嫌脏的将他当成受伤的小动物般捡回去,从此以他的保护者自居。那年她十三岁,从此缠上了他。 晓星自己倒很怀疑,若有一天他以草上飞的英勇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这位只对弱者有兴趣的姚族公主会不会被吓得狂奔而逃,再也不理他了! 他想试试看!只是目前令他头痛的事够多了,他可不想再添加姚柔妹那桩!“堂堂的凤族公主被传出去偷男人的衣服好听吗?仪月,你不要任性了,快把衣服还给我。不然我就……”他软硬兼施的道还未完的语意悬着在两人间造成威胁。 仪月脸红起来,光想像别人的指指点点使觉得很可怕。然而心里的渴望是那么强烈,如果她放过今晚的机会,就再也抓不住晓星了。他是不可能主动来找她的,他太固执了,一旦认定一个理念,便很难改变,宁愿以一道残忍而冰冷的墙,高高的围住自己,挡在他与她之间。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鼓动她小小的翅膀,看看可不可以飞越两人间的墙面。这么想后,她决定豁出去了。她柔润的丹唇抿成坚决的线条,抛着手中的衣物,似笑非笑的瞅他。 “不然你就怎样?想威胁我可没那么简单。别人可不会相信堂堂的凤族公主会偷男人的衣服,倒是大伙儿都知道虞晓星生性风流,把衣服留在姑娘家的帐子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大不了我们的事传开,到时候就算你想把我甩开,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有人把你抓回来,用盘子盛到我面前!” 晓星听得目瞪口呆,可以肯定的是他真的把她惹火了,否则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你别乱来!”他慢吞吞的道,眯起的眼眸里有抹危险的光芒。“我可不好惹!” “放马过来呀!”她甜甜一笑。 晓星威胁的从水中起身,露出壮硕美丽的上半身。 “你再这么任性,我就起来抢回我自己的东西。你不怕吗?” 仪月眨眨眼,脑子里被晓星没穿衣服的想象模样填得满满。她着魔似的瞪住他滴水的胸膛,视线往下移。 尽管根本看不见水里的风光,她双颊还是不争气的燃起困窘的火焰,心跳得飞快,然而一对上那双晨星般眼眸里的得意,仪月体内的少女矜持立刻被怒火烧光。 “上次你救我时,把我剥光……现在我看你的,正好不吃亏!” 第九章 晓星突然有昏倒的冲动。就算溺毙在水潭里,也比面对仪月的大胆要好。尽管语气有些结巴,她盯着他的眼光却没有丝毫退缩,灼热得几乎可以燃烧一座树林了——或许没那么夸张,但他可以万分肯定,至少足以煮熟他浸在水里的下半身。 他表情僵硬的瞪视她,知道只要一起身,就算没有吓坏这个色厉内茬的小女人,他自己也会尴尬得半死。总不能让她晓得,在跟她争辩的同时,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剥光她的衣物,将印象中白嫩丰饶的处女身躯压制在身下,就地采撷吧!真是十足邪恶、罪孽的念头。 他按捺下心里的渴望,心虚的转开眼光,冒出胡碴的下巴一阵抽紧,语气尖锐的道:“你可真懂得怎么让男人就范啊!也不用叫人追到天捱海角把我捉回来用盘子盛给你了,把衣服还我我就乖乖任你处置。” 椎心之痛几乎撕裂了她,仪月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得紧咬住牙关。才能制止某种凄绝以及毁灭的呐喊从喉腔中冲出来。她感到眼眶涩痛,尽管有满腹的委屈等待宣泄,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她绝望了。如果他心里有她,怎么会说出这么歹毒的话来嘲讽她? 他明知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如果他在乎她,哪怕是一丁点也好,都不会忍心说这种话来伤害她! 罢了!仪月身子前后摇晃,将痛苦压至体内深处。她还嫌自己不够丢脸吗?被喜欢的人这样看轻,视她为追着男人跑的花痴,她还有什么尊严可言?曾经任性地不在乎他的逃避,曾经执着的以为他终有一天会破她的痴心感动,打开心扉,如今才明白那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对他而言,与季抒的情谊胜过对她的喜欢。也或者,他根本没喜欢过她,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 冰冷的潮流淌过心间,她如受重击般难以支撑虚弱的体躯。骄傲的她居然允许自己如此作践,沉溺得这样深?心痛之余,她还有着可悲。她微微闭起眼,清凉的夜风不住的撩拨过来,沙沙的树叶声和不知名的虫鸣在耳际掠过。 即使是心碎,她依然深爱着他。 对于自己的执着,连夜风都要取笑吧!仪月逸出一丝苦笑,无法责怪晓星的无情。他从一开始便拒绝她,若不是她自视太高,不肯放弃,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境况。罢了,痴心人得到的是伤心的下场,该是她走出的情丝截断的时候了。至少还可以保留一丝丝剩余的尊严。 她木然的捧着衣物走向他,目光缓缓移向他。他小麦色的脸容闪漾着一抹迷惑,寂然黑喑的眼眸怔怔的瞅视她,像是对她的沉默感到不知所措。 或许他期待的是她的反击,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只是这次她失去了力气,拒绝再力争不面的情感战斗。 疲累浮上她苍白的小脸,晓星的心猛然揪痛。仪月沉默的将他的衣物放在潭边,跌跌撞憧的转身往外走。 他无法对她临去时的凄然一瞥视而不见,她的眼神看起来遥远而麻木,奇异地脆弱,好似轻轻一碰便会粉碎……这搅翻了他所有的理智,壮硕的身体从水面跃出,匆忙取了衣物围住下半身,几个跨步便赶上她。 “仪月!”当他伸手碰触她的肩时,并没有预料到她的激烈反抗。 仿佛是一个触媒,激发起她内心深处的愤怒情绪,使她像头被激怒的野猫,有力的肘撞进他的下腹,晓星吃痛的闷哼,却没有放开她,反而伸手将她整个身躯拉进怀里。 背抵着的赤裸胸膛充满弹性的光滑触感,仪月有短暂的失神,但随即懊恼的挣扎起来。晓星将她环抱得更紧,让她的背几乎没有间距的贴住他,灼热的鼻息刺疼的拂搔她柔嫩的粉颊。 “你到底想怎样?”她尖锐的叫嚣,绷紧的情绪陡然崩溃。 干涩的眼眸氤氲出薄雾,心底的暖怀抱里,再也压抑不住的决了堤。 晓星没有言语,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自己想怎样。最初的冲动在这时候成了一片茫然,许多情绪在心里冲击,像风雨欲来时,剧烈活动的天空,浓厚的云层自四面八方潮涌过来,声势赫赫的汹汹冲卷,阻断了他的思考能力。 直到冰冷的水液滴落他手臂,他才如受雷击的回过神。 “你到底想怎样?”她破碎的哽咽绞痛了他的肝肠,晓星将脸埋进她带着花香的秀发里。问题不在于他想怎样,而是他能怎样、该怎样! 他好几次想不顾一切回报她深浓的情意,季抒对他的维护和友谊却在这时候闯至心头。他面对的是季抒要立为妃的女子,要了她便意味着对季抒的背叛,他可以这么做吗? 但放弃仪月,又要拿她的痴情怎么办? 在友谊和爱情之间,他陷入痛苦的挣扎中。不管如何抉择,他都注定永远沦陷在愁惨的地狱里,正面是背叛,反面是纠缠,都是为难呀! “既然不要我,为什么留住我?”她握着拳头,幽咽的低吼。 “还是你嫌损我不够,想继续讽刺我?你为何这么无情?我不过是不要你再躲我,想安安静静跟你说会儿话,你却那样糟蹋我……”说到最后,她失去力气似的整个人瘫软下来,晓星强壮的手臂及时支撑住她。 “我不要你管!”她孩子气的低嚷,然而精疲力竭的娇躯却连丝挣扎的力气都凝聚不起来。 “你这样我能不管吗?”他苦涩的低喃。“如果能够不管,我就不会痛苦了。”“你会痛苦?”仪月无法置信的转过头,他眼里的忧伤如阴暗湿缺的黑夜,沉重的敲击着她的心。她无法自禁的举起手抚摸他瘦削苍白的脸颊,那僵硬的线条,透露出他并不如她以为的那样无情,一抹痴心从死灰中迅速复燃。 “晓星……”她凄苦的转身扑进他怀里,女性化的曲线巧妙的嵌合着他,柔软的胳臂缠晓住他的颈项,轻柔的体肤挤压,引起两人间一阵悸颤…… 她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夜色中,他英俊的脸容扭曲成混合着痛苦及惊骇的情绪。更惊心的是,一支羽箭从他肩后的肌肉插入,腥红的血液汩汩流出,看得她脸色惨白。 “别做声!”他吃力的在她耳边警告,肩部的痛苦夺去了他所有的力气,仪月从他怀中溜下,搀扶住他虚弱的身体。 这一连串的行动,不过是数个眨眼的工夫。仪月飞快地系好衣物,眼光机警的膘向四周。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以暗箭伤了晓星? 转念间,黑暗中传来夜枭般难听的笑声,两个黑影自茂密的林间窜出,一人手中拿着弓箭,威胁的朝他们的方位瞄准。 “寒眉!”仪月认出其中一人的身分,惊愕的喊。 正为肩伤疼痛得冒着冷汗的饶星,失神的眼眸迅速变得警觉,目光交织出复杂的情绪。他万万料不到寒眉会出现在这里,还以暗箭伤了他。早知道当日就该斩草除根,而不是放她逃过。忆及她的阴狠,一阵寒意串过他脊柱。他绝对不可以倒下。否则仪月就完了! 这个意念仿佛有魔力般激起他的潜力,失去的力气重新凝聚。 “呵呵呵,草上飞,你没想到我会找到这里来吧!”夹带怨恨的尖锐笑声在夜空中扬起,即使看不清楚寒眉的表情,仪月也可以从声音里听出她的恨意。“我就猜到戈邑的灭亡是你跟凤仪月那贱人搞的鬼!”她恨恨的道,与身旁的狐奕朝他们一步步进逼。 情势对他们十分不利,晓星敏锐的感受到这点。寒眉的武艺不凡。加上高深莫测的狐奕,以他目前的状况,对付其中一名都有问题,何况是两个?他急得全身直冒冷汗。 “当我发现攻陷戈邑的是夏军,便把所有的事想明白了。 一切都是你的诡计!你故意将凤族与过邑的兵器交易泄漏给我,借着我的口诱骗我父亲上当,可恨的是,我居然连续中了你两次计!第一次你为了制造戈邑与过邑的嫌隙,好让过邑对戈邑的求救置之不理而布下圈套。第二次你更加歹毒,不但焚我精兵。还害死我父,把戈邑攻陷,让我回不了家!想通这些后,我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我猜你必然是夏的奸细,于是和狐奕混进夏军的营地,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你,却发现了凤仪月!呵呵,老天有限,终于让我借着她找到了你!”她每说一句,便用力往前踏一步,宛若复仇女神的狰狞脸孔越来越清晰,看得树后的仪月和晓星头皮一阵发麻,尤其她手口的弓箭稳准的对住两人,铜簇光芒的箭头像死神的锐芒威胁的指向他们。 仪月机警的扣住一把石子,决定在最佳时机弹向敌人,争取逃命的机会。“我发现她神情恍惚的走进林子里,样子就像姑娘会情郎那样暧昧。她先是在树屋发了一会儿怔,然后在林子里乱走。 正当我等得不耐烦,想先杀了她了事时,没料到她反而寻到你。”说到这里,寒眉的语调转为阴森森的得意。“草上飞轻功卓绝、耳聪目明,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与狐奕躲在一旁静观其变,果然在拖拖拉拉之后,你们终于忍不住相好起来。哼,这倒给了我最好下手的机会。人在做那件事时,警觉心最低,你草上飞也不例外!怎么样,名闻天下的凤族弓箭滋味如何?这可是仪月公主上回送给我的喔!”听到这里,仪月心里充满自责。若不是她把寒眉引来这里,也不会害晓星受伤,而且伤他的还是她自动送给寒眉的弓箭呢!她捏紧手中的石子,趁寒眉更进一步时,猛然从树后急弹而出,分别攻击她面门及两边手臂。 在寒眉的诅咒声中仪月搀扶晓星遁入夜色里。只是她错估了寒眉和狐奕的能耐,没几下便被人逮个正着。 “你们不要过来!”她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将晓星护在身后。 “你以为你保护得了他吗?”寒眉冷笑,眼光不屑。 “仪月,你快走,别管我!”晓星半边身子几乎都麻木了,他用力咬紧下唇,蓄集每一分力气将她拉到身后。 “不,我不会不管你!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块儿!” “仪月!” “这次你别想撇下我了!”她激烈的道,温柔的表情有抹不容人撼动的坚决。诉说着愿与他同生共死的坚贞,强烈的情潮如海浪般汹涌的冲击晓星。 两人间的浓情蜜意,助长了寒眉的怒火,嫉妒的毒药烧的她的五脏六腑,如炬的怨恨自淬毒的眼射出,紧抿的唇间掷出冷森阴寒的语音。 “你们谁也别争,今天就让你们当一对同命鸳鸯!” 她手中的箭不客气的射出,仪月猛挥出的匕首准确无误的拨中箭矢,但也震得她手臂发麻。 寒眉气愤的大吼,示意狐奕一道上,凌身扑向仪月,缠得她无暇顾及晓星。眼见心上人在狐奕的攻击下左支右继,险象环生,耳边又听见他不时传来的痛苦闷哼,仪月急得心焦如焚。 她做了个深呼吸,不让焦虑和恐惧淹没她的理智,努力冷静下来。心思电转之下,她有了主意,觑到一个空挡,她左足踢中寒眉的右脚足隆,右手的匕刃直取她拿弓的右掌,寒眉惊恐的放开弓跟着后退,岁月以左手拿住弓,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迅速飞身上树。 “凤仪月,你给我下来,不然我立刻杀了草上飞!”寒眉又惊又怒的叫嚣。狐奕手中的刀正架在草上飞颈上,她不信她不就范! 仪月咬紧下唇,迅速扯下颈上的夜明珠,以手中匕首镶嵌的宝石用力一划,登时燥出火花。她将燃烧的夜明珠往弓弦一搭,极尽臂力射向天际,只听见咻的一声,一道璀璨的银芒照亮了夜空。 寒眉脸色一变,不知道她搞什么鬼。 “寒眉,我已通知凤族人我的所在,识相的话,你放下人迅速逃走,不然我保证你没命离开!” 仪月的警告加深了她的愤怒,她抓住插进晓星肩头的箭用力一送,使他发出即使咬紧牙根也控制不了的撕裂肝肠般的痛苦低吼。 “你再不下来的话,下一次我会让你的草上飞再成不了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子汉!”她阴狠的以狐奕的刀比向晓星从绑在腰间的衣物露出来的男性。 “你敢!”随着仪月的一声怒吼,破风之声传来,寒眉只觉得脸颊被某种锐利的东西轻轻划过,还来不及感觉到疼,带着树叶的树枝笃的一声被射迸树里。“你们敢动他一根寒毛,下一次我用的就不是树枝,而是让我的匕首射迸你心窝!” 寒眉这时候才领悟刚才划过她脸颊的竟是树叶,脸上闪过一抹惊恐。没想到凤仪月箭术这么厉害,居然随手折下一段树枝就能当箭射,她说要用匕首射进她心窝,并不是恫喝之词。 “你……” “寒眉,我们还是立刻走人,要不然就走不了!”狐奕机警的眼观四方、耳听八方,黑暗中传来的风声听起来有些可疑,像是有人正朝这里接近。 “不行!放过这次机会我再难找草上飞报仇!”寒眉眼里射出怨毒光芒,脸上有混合着绝望与凄然的杀气。“我发誓要杀了草上飞为父亲及戈邑复仇,以赎我的罪孽,即使死了也没关系。狐奕,你别管我了,一个人逃命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寒眉眼眶湿润了起来、感动的看着狐奕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的眼眸。都怪她太过任性,才会错待了今生对她最好的男人。 “你想杀草上飞报仇,我就帮称,让凤仪月的匕首射我的心吧。”他沧桑的脸容开出一抹寒眉今生见过最美丽的笑靥,在她逐渐模糊的泪光下,他手中的刀毫不留情的刺向晓星的喉咙。 晓星本能的转动颈肩避过,在狐奕的第二刀接着刺来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静寂的林问传来女性的惊叫及男性的闷哼,狐奕高大的身形朝他扑过来,刀上锋利的冷芒几乎贴着他耳际刺进地面,巨大的撞击力让他的伤躯痛得发麻。 “狐奕……”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寒眉一时失去了主张,慌乱间,只见仪月的身形自树上凌空袭击向她。夹杂着心痛的愤怒使她本能的与她打在一起,只是不劳仪月动手,黑暗中的另一这冷箭便射中了她的心窝。 没心思去理会寒眉的生死,仪月推开狐奕沉重的身躯,看到晓星满身的血,心痛如绞。 “大鹰,快救晓星,快点救他!”她对从树林里走出的高大黑影求救。 原来及时赶来救人的是大鹰。绿华久候仪月不回,拜托大鹰进树林寻找,看到仪月求救的讯号,他立刻警觉她出事了,赶到现场正好撞见狐奕要对晓星下毒手,他抽出箭射向他,一箭就要了他的命。 大鹰看晓星伤势严重,毫不迟疑的抱起气息低弱的地,大踏步奔出树林,仪月亦步亦趋的追赶在后。 三人回到凤族扎营之处,正设法营救晓星时,季抒带着凤朝阳赶来见仪月,撞见眼前的一幕万般情绪齐聚心头,惊疑不定。 只见仪月双目含泪的协助大鹰拔出晓星肩头的箭,后者除了腰间围着的衣物外,可说是衣不蔽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饶是他聪明过人,也弄不清状况。 晓星痛得死去活来,仪月不住的柔声安抚他,为他擦拭身上的血水和汗珠,亲自为他裹伤。 不知折腾了多久,晓星的声音低微下来,只剩下模糊的呻吟。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使力握住仪月的手不放开。 “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她不断低语,浑然没发现兄长和季抒的来到。凤朝阳将大鹰拉到一边问明经过,可惜后者对整件事知尾不知头,只晓得寒眉和狐奕潜进营地要刺杀晓星和仪月,晓星因此受伤。 季抒遣人进树林里确定寒、狐两人的生死,眼神复杂的望着被安置妥当的伤患和他的保护者。他早就怀疑晓星和仪月之间有什么,如今看来……他不是滋味的逸出叹息。 “仪月,你去清理一下,这边我们来照顾。”凤朝阳沉稳的声音响起。 “哥!”仪月眼眶一红,惶然的心情因发现兄长的到来而稍微平静。“晓星他……” “别担心。”他友爱的轻拍妹妹虚弱得几乎要垮下的肩膀。 “晓星的伤势虽然沉重,一时半刻还不会有事。倒是你全身沾满血,去清理一下吧。” “这……” “仪月公主不用担心,我会照料晓星。”突然响起的娇甜嗓音,听起来极为陌生。仪月狐疑的看向她,一张笑意盈盈的娇美脸容充盈她的视线。 仿佛看出她眼里的狐疑,凤朝阳为她介绍,“流云姑娘不是外人,你放心好了。”流云这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仪月秀气的新月眉微微一蹙,猛然记起曾在晓星和季抒的谈话中听过这名字——那个让情同手足的两人争论的女子。 她的胸口蓦地抽紧,如果说她会不放心让谁来照顾晓星,流云无疑就是那个人,“不,我要留下来!” “仪月,别任性了!”凤朝阳对妹妹的固执无法理解,精睿的眸光不以为然的打量她混合着血液和泥沙的邋遢样子,气恼的拢紧眉。“快去清理干挣,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虞晓星自有人照料。” 碍于兄长的威仪,仪月只好不情愿的顺从。 她回自己的营帐梳洗,换上干净的衣物,打算立刻回大鹰的帐子照料晓星。可人才走出帐外,兄长高大的身影便拦住了她。 “仪月,想跟我谈谈吗?” “哥,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儿再说,我要去照料晓星。” “虞晓星有流云姑娘和大鹰看着,不会有事。倒是我有不少事要问你。”凤朝阳将唇抿成毫不妥协的线条,黑眸透出一抹严厉。 “你想问什么?”仪月不自在的转开脸。 “你跟虞晓星是怎么回事?可别告诉我一点事都没有,他那副衣不蔽体的样子分明像是……我说不出口,你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嘛!你都说不出口了,我怎么说得出口?仪月在心里嘀咕,细致的脸颊浮出淡淡的红晕,气息急促。 “你说话呀!”他不耐烦的催促。 仪月低着头,心情慌乱的思忖着该如何对兄长解释,闷闷的开口:“晓星之所以那样……是因为……他在游水,或是洗澡嘛!” “好,不管他是在游水还是洗澡,你又在那里干嘛?” “我……”她避开兄长锐利的目光,气恼他的追根究低。 “我在林里乱走,听到水声……然后……因为他躲了我很多天,我就乘机找他把话说清楚,有什么错吗?” 说到后夹,她倒理直气壮了起来,黑玉般的眼眸毫不退缩的迎视兄长眼里的不赞同。 “你喜欢上虞晓星?”他深邃的眼眸里有着难解的光芒。 “伯靡有意撮合你和季抒的婚事,我抵达时,季抒甚至表明希望联姻。”“因为他们的有意和希望,我就一定得嫁给他吗?”仪月不满的轻哼,挑衅的看向兄长。“我离家时,爹娘就给予我自由的选择权,如果我不想嫁给季抒王子,谁也无法强迫我!” “我有强迫你吗?”笑意点亮了凤朝阳的眼眸,他摇头道:“只是虞晓星这个人……”他停顿了一下,对妹妹脸上的保护欲感到有趣,那种仿佛只要他说一句晓星的坏话便跟他翻脸的表情,使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扩大。 “我没批评他的意思。事实上,早在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就预料到比起季抒,虞晓星可能会更对你的味。问题是他与季抒情同手足,一旦季抒表明对你有意,晓星即使再中意你,顾及友情的他,还不闪得远远吗?” “他是这样没错。” 仪月苦涩的语气,让凤朝阳心生同情。怪不得她要趁虞晓星光溜溜时找上他谈话……察觉到过程之中的暧昧,他没再追问下去。 仪月回到大鹰的营帐,听到昏迷中的晓星喃喃喊着她的名字,一颗心几乎要醉了。知道他心里也有她,连日来的相思之苦,和一晚上的惊吓,在这一瞬间都变得非常值得。 只是幸福的感觉很快就被焦虑取代。晓星因为伤口受到感染,高烧不退。幸赖仪月的悉心照料及凤族高超的医术,折腾了四、五日,才将他从死亡深渊救回。松了口气的仪月,在兄长的劝说下回营帐休息,睡醒时已是傍晚时分。她提着为晓星煮的鲜鱼汤满心喜悦的来到大鹰的营帐探望心上人,迎接她的却是空无一人的黑暗。 一阵寒意贯穿她全身,仪月的脑中掠过各种不确定的臆测:晓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他的伤势变严重了?还是又有什么人对他不利,把他劫走了? 想到他在她离开时发生了意外,仪月惊恐得无法原谅自己。都是她不好,没留在他身边照料他! “晓星……”她呼喊着他的名字冲出帐外,看到迎面而来的绿华,立刻抓住她问:“你看到晓星了吗,他在哪里,告诉我……”被人捉住双肩甩得晕头转向的绿华从来没看过堂姐做出这么暴力的举动,呆了半晌才找到舌头回答:“你别急呀,仪月。 他没事的。” “你知道他在哪里?”堂妹的回答暂时安定了仪月的心情,焦虑的小脸几乎要碰到绿华的脸,使得后者呼吸困难。 “你先放开我再说啦!” “放开你了,快说!” 面对仪月满脸的肃杀之气,绿华先在心里嘀咕了一阵才道:“虞晓星清醒后,执意搬回自己的营帐,朝阳哥和大鹰拿他没办法,只好送他回去。我本来想等你睡醒后就说,谁知道我回营帐时,你自己先跑出来了,仪月,我话还没说完,你上哪去?” 嚷了半天,根本没人回答她。看着夜色里渐渐淡去的身影,绿华只好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自认倒媚。 第十章 措手不及的惊愕攫住仪月,眼前的情景完全超出她所能承受的限度。她先是感觉麻木,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直到吻得忘我的男女影像一点一滴的渗进震惊的脑子里,一团火焰自心里烧起,任错杂纷乱的迷离感觉在胸臆间扩散,视线跟着模糊了起来。 怎么回事?无声的疑惑在她心里反覆,为何几日前还握着她的手,呢喃念着她名字不放开她的男人,会在清醒之后迫不及待的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她跟随的后退,迷茫的眼光无法置信的瞪视亲密拥吻的男女、他们甚至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痛苦撕裂了她,或许是因为这另一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曾在晓星少年时代占有重要地位的流云! 难言的酸楚弥漫眼睫,一些她刻意不去想的细节翻上心头,她霍然颖悟到自己的愚蠢。 晓星从来没说过爱她,至少不像他对流云那样,即使隔着千山万水、迢迢岁月,“即使流云那样无情的错待地,晓星依然惦记着她,处处为她设想!” 他对季抒说的那番活,每一字每一句都流露出对流云的无法忘情。他之所以在昏迷时喃念她的名字不放开她,只是因为……她用力咬住丁唇,阻止胸口生出的绝望悲泣逸出喉咙,残忍的做出结论;只是因为神志不清的他根本不晓得流云就在他身边。一旦他清醒了,知道流云的存在,还不把她甩得远远,迎接他生命的至爱吗? 她伤心的摇摇欲坠,痛彻肝肠之后,反而是空空荡荡的茫然,甚至连何时转身离开伤心处都不是十分清楚。 “仪月公主,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温柔的擦触过她,水荡雾漾的视线隐约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颜。他眼中的关怀是那么浓烈,却不是她此刻的心情载负得了的。 无法否认在极短暂的刹那,她有种想投入他宽厚的胸膛寻求慰藉的冲动,然而与生俱来的骄傲阻止了她,仪月推开那双想要安慰她的温暖手臂,跑得像有猛兽在身后追赶似的,迎着轻寒冷冽的夜风,任心碎的伤痛覆盖她所有的知觉,一溜烟的消失在夜色中。 季抒不明所以的进入仪月逃离的营帐入口,流云深沉平静的眼光无言的传递着某种讯息。他转向床上的病人,后者眼睛闭着,唯一泄漏他情绪的是苍白脸肤上不断抽动的痛苦线条。 尽管不是十分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从仪月凄楚离去的背影,季抒再笨也察觉出事情不对劲。他登时转身追出去,心里祈祷着仪月不要出事才好。 “这就是你要的?”许久之后,夹杂着叹息的细柔声音飘荡开来。“这样伤她的心,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说完,属于流云的美好身影也走出了寂静的营帐,只剩下晓星沉默的阴影空寂的心平静不下来,乱成一团的脑子里不断出现仪月写在脸上的痛楚,仿佛利刃般一刀一刀切割着他的心。 ◆◆◆柔柔的银辉飘浮在暗蓝的天空,跟随跑着奔着逃着的仪月,来到晓星的树屋下。神情迷悯的她,脚尖轻点,几个起落爬上简陋的小屋。 满室的黑暗正适合她的心情。 一开始她什么都不想,只是让眼里的泪水不断渗出,没有费事去擦拭。 她不知道这场泪雨还要落多久,是不是能将心里的每一分忧伤都洗掉,还是清洗了一角,新的忧伤又一片片的漫渗进来,化成枝枝叶叶的纠缠。 曾经以为不管是多大的打击、创痛,年轻坚强的她都可以藉由时间的力量挨过去,现在才觉悟到她的想法太过天真。 因为她连最初的痛都挨不过去,遑论是渺茫的未来。何况对一个失去了心的人,立即死去说不定还比挨过没望的日子更容易呢。 自嘲过后,她身心更加疲累。仪月以为自己应该有恨的。 却发现她无心也无力去恨。 她不恨晓星,即使在心碎的瞬间,她对他依然只有满腔的情意,没有丝毫怨恨。他从来没欺骗过她。逆着逝去的每一时光旅行,仔仔细细的反复检验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仪月能回忆起的是他深炯眼眸里对她暧昧不清的情愫,以及轩眉间挣扎在友谊与爱情的心痛。除了这些以外,在寒眉冷箭的威胁下,身受重伤的他仍挺身保护她,还有之前对她的每次伤心都无从招架的软化,都可爱的深刻在她心坎。 更别提早在他们未曾相识之时,他就秉持侠义心肠,冒着生命危险跳下汹涌的水里救了全然陌生的她,还以自身的体温为她取暖。在那最亲密的时候,他并没有趁她昏迷之际轻薄她,反而细心照料她。就是这样光风雾月的磊落性格震慑了她。一颗不肯为男子折腰的骄傲芳心随之软柔下来,从此系在他身上。还有他甜蜜的吻……她轻轻叹息,脑海里尽是两人亲密的影像,极力不去想他也以同等的亲密对待过别人。她只想着他老练的手曾以何等的温柔深情抚触她,即使铁石心肠的人儿也情不自禁的要瘫倒在他强壮的臂胯里。她抱紧自己,想要挽留回忆带来的温暖,摇曳的泪光里竟有抹心满意足,苍白的脸颜开出一朵贞静如莲般凄楚动人的笑,令旁观者为之心疼。 “我终于找到你了。”轻柔的声音蓦地响起,季抒不晓得什么时候找到这里来。仪月有种被人打扰的不悦。 “你在哭?” “我没事。”她别开脸,躲避他伸过来想为她拭泪的手,闷闷的道。 明显的拒绝,使得季抒一时僵住。窒人的沉默在两人间扩散,除了彼此轻微的喘息声外,连风儿都识相的不发出任何声音来。他最后逸出充满挫折感的叹息。“即使他让你难过,你还是想着他。” 尽管他说的是事实,仪月总觉得他的话有交浅言薄之嫌。 她自认为在任何方面都没有让季抒误会的地方,平常罕少跟他独处,故而对他含带嗔怨的不满感到无法消受。 “为什么你对我如此冷淡,对他却是……”他没有把话说完。有时候话说得太白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希望仪月能自己想开。 只是她依然什么都不肯说,僵着背,让他像个对月独白的傻子,这让他失去了耐心。 “令兄告诉我,你并不想要……该死的,我突然不晓得该怎么讲下去了,凤仪月,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你要我说什么呢?”她苦涩的逸出嘶哑的笑声,要一个遇到心碎打击的人即刻振奋起精神来回答他,他真是强人所难了。“伤心人只适合一个人舔伤口,王子请回吧。” “我以为你需要人安慰。” “你是在安慰我吗?”犀利的眸光转向他,季抒霍然发现那双原本雾气朦胧的眼眸已转为清澈冷锐,仿佛那一时的软弱不曾存在。 “我觉得你是在质问我。”她阴郁的道。“而且我以为这问题王子自己就能想明白,不需要问我。感情的事本来就难说,我喜欢晓星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还是你认为他一无是处到不值得任何女人钟情?” “我没这意思。”季抒暗暗惊心,以一个被男人伤透心的女人而言,凤仪月未免太强悍了。他以为她定然会哭得碎心断肠,寻死觅活的,没想到她还能与他侃侃争辩,一点都不认输。 可不就是因为她的这份胆量和气度,他才会属意于她吗? 这么想后,他平心静气下来。 “晓星的优秀你我心里明白,但我自认各方面都不输他,仪月公主却在一开始就将一缕情意全系在他身上,季抒有这样的疑惑不也很正常?” “你疑惑是正常,他为你而拒绝我也是正常,倒是我对他的痴心挂念算是不正常罗?又或者这只是他的借口?罢了,罢了……” 她喃喃的叨念听得季抒一阵心悸,敢情晓星是因为……尽管早有怀疑,但在确定之后;他心里仍不免百感交集,捉不住错乱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晓星因为我而拒绝你?” “是或者不是。”仪月难掩疲惫的道,受挫的心灵没力气再追究真相。“我和他中间,之前来了个你,之后又夹了个流云——不。”她凄然一笑,“流云可能一直存在,早些时候只是不具体的鬼魂,现在却活生生的挡在我跟他之间。”“既然晓星对你无意,为什么你不……” “即使王子不在意,仪月也没办法以残破的心侍奉你。”她冷淡的拒绝。“何况王于身边已有不少红粉佳人,何必再增添仪月?” “我对你是真心诚意的。”他犹不肯放弃。 “你对早娘、姚英妹、红香,甚至无数仰慕你、想成为你妻子的其他部族公主,也是一样的真心诚意。”她不带任何情绪的直视他眼里。“对你来说,我跟她们又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说……”饶是季抒聪明过人,乍然听到从未在他心头盘据的诘问,也不免一时错愕,陷入短暂的茫然。随后他自以为是的这:“你将是我的正妻,当然跟她们有所差别。” 仪月对他的回答嘲弄的轻挑眉峰,她就知道拟季抒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那不过是名分。我问的是这些基于政治权谋的考虑而必须纳进的妃子,究竟谁能在王子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对你来说,我除了是个有统御后宫能力的正妃人选外,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我只有那个价值,能取代我的人虽不多,但随便数数也有好几个,王子何必执意于我?像我这样连心都无法放在王子身上的女人,勉强我嫁给你,不过徒增你的困扰,倒不如娶个一心为你、为夏氏的贤淑女子来当正妃。” “说了这么多,好像每一句都是为我着想,但其实是因为你无心于我吧?”季抒勉强从她一大段话中捉出重点,犀利的反问。 仪月看了他一眼,美丽的眼眸里闪过淡淡凄怆,不晓得是为自己还是季抒感到悲伤。 她眨了一下眼,声音轻飘飘的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总之是我心眼太小,心里只能容纳一名男子,相对的要求我的男人只能有我这名妻子。就算我不曾为晓星动心,我与王子也不可能。” “可是……”在他所熟悉的贵族世界,哪名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或者王子还可以这么想:今天换成早娘告诉你,她除了当你的妃子外,还想在你与其他妃子亲热时,另外拥有一名男宠,你会同意吗?” 季抒从来没听过这么荒谬乖张的话,顿时目瞪口呆,但也同时领悟了仪月话里的含意。 “我明白了。”他礼貌的颔首。再听下去,他可不保证自己还能维持外表的冷静。“显然仪月公主对这件事的认知与我相差颇多。既然你这么想,我就不再勉强了。” “谢谢你。”她知道他若坚持的话,必然会为她带来困扰。 “男人与女人要求的不一样,当男人想要征服天下时,女人却只想掌握男人的心。对我而言,只要能和所爱的男子厮守,便拥有了全天下,如今我却连这小小的愿望都没办法达到。” “仪月公主……” “原谅我失态。”她嘴角轻扬,淡淡的笑容里夹带忧伤,如月莹柔的美眸亘视季抒。“希望王子珍惜目前所拥有的。女人像花,需要呵护才能长得好,一旦受到冷落,枯萎只在眨眼。 如果你无法做到雨露均沾,也尽量善待身边的每一名妃子,这是仪月以女人的心情,对王子的忠告。” 她眼眸里的沉痛,仿佛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女子对男子的控诉与请求,拉扯着季抒敏感多情的心房。打从第一眼见到凤仪月,他就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愫是比喜欢和欣赏更多一点的爱慕。当然,他也爱过其他女子,然而在他偶然波光一现的思绪里,他知道凤仪月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他永远会为没有得到她而遗憾,只是,平凡的人类如何囚禁拥有神性的美丽凤鸟?她终究是不属于他的。他深深看了一眼她姣好清丽的容颜,因哭泣而染红的粉颊别有一番婀娜多娇的艳姿,内在的坚强使得氤氲着淡淡雾气的眼眸,散发着雪地寒梅的坚贞。她与他认识的女人不同,没有一名女子在遭遇到情感上的重大打击后,能表现得如她这般雍容有度?既没有怨天,也没有尤人,甚至不曾说过一句对晓星的怨恨之语,也没有在脆弱之际,投入另名男子怀抱寻求安慰。她只是默默承受一切,独自舔拭伤口。 她让他心疼,更让他渴望,却也明白无论如何渴望,凤仪月的心不是他能掌握的。 他在心里叹息,也许他该有点气度的成全他们。 “眼睛有时候会骗人的,公主不妨以心来体会。”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季抒俊朗潇洒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不要再为我伤仪月公主的心了。即使她再伤心,都不可能会答应嫁给我。”说话的人没事人般走开,留给听者一阵错愕,像被人在脸上重重掴了一巴掌般难堪。 夜深露重,身虚体弱的晓星就这样瞪着季抒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入眠。他像旋风般冲进来,撂下这些话就离开,没有给他分辩的机会。但就算给了,以他沉痛的心情,揪痛的胸口也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错了,错了! 在做下决定的同时,他就知道一定会后悔。可如果不做,又不晓得该拿仪月的情意怎么办。对他而言,爱上凤仪月无疑是等于背叛季抒,然而即使他百般逃避,内在诚实的声音却不愿放过他,一声紧过一声的宣告:他爱上凤仪月了!挣扎从此而起。 正面是友谊,反面是爱情,两面都是为难!怯懦的他选择辜负爱情,周全友谊,自欺欺人的以为这么做对三人最好。结果怎样呢?季抒的那段话粉碎了他自以为是的忠诚,昭然若明的用心顿时不堪一击,无论友谊与爱情他都输了个彻底,喊了叛徒! 一种麻痹而遥远的感觉击中了他,晓星忍住伤口的抽痛,这些痛怎及得上他内心的痛苦?这时候他真想狠狠再给自己一箭,惩罚自己的愚蠢! 是呀,愚蠢!如果不是愚蠢,他怎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 那一晚他身受重伤、衣不蔽体的被大鹰抬回来,模糊的意识无法做任何理智判断,等他清醒过来,立刻警觉到当时的情形一定会引人议论,传进季抒耳目,他会不会以为他和仪月做出了什么? 尽管季抒几次来探望他都没有提起,他仍不免有做贼心虚的不安。名闻天下的草上飞这次偷盗的是珍贵无比的宝贝——未来天下共主想立为正妃的凤族公主的心! 这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他可以接受任何女子温柔细心的照顾,就是不能领受仪月的!他已经陷得太深了,只要那双水般温柔的眼眸爱恋的凝定着他,便足以扰乱他的理智,将现实中关于友谊和忠诚的烦人问题全放在一边不去想,只是放纵身体去感觉。 感觉她肌肤的柔滑;感觉她的馨香充满他的嗅觉;感觉在他饥渴的拥吻下,她女性的身躯如被春风拂醒的稚嫩花蕾微微轻颤;感觉她心里的火焰燃烧向他;感觉两颗心相属,两具身体紧密贴合的情欲。 那如火光一般热烈的强烈情感,波涛汹涌的席卷了他所有的自制。晓星知道再继续下去,他将无法自拔。他不能放纵自己迷失下去,必须想办法挽救受到引诱的良知,以及沉沦的心。 流云的出现给了他灵感。在体力稍稍恢复,趁仪月休息时,他执意搬回自己的营帐。他知道仪月醒来后一定会来找他,于是和流云商量好,尽管她不赞同他的主意,还是勉强应允帮他忙。 他事先遣人在营外守候,见到仪月便示警,接下来便如他预期的进行。仪月见到他与流云的亲密,血色自脸上消失,他心疼的看见她眼里的震惊,之后是伤痛,娇弱的身躯仿佛受不了打击似的摇摇欲坠,跌跌撞撞的奔离伤心地。所有的力气都从他体内抽干,他颓然倒卧在床上,伤口火烧似的疼。但比起啃噬肝肠的不舍和愧疚,这根本不算什么! 后来知道季抒追了过去,他的五脏六腑顿时被嫉妒的火焰烧灼。明明没权利在乎,为什么心仍那么疼?是他自己放手的,结果也是他期待的,却忍不住猜忌着伤心的仪月会不会因为季抒的安慰投入他怀抱,与他做出曾和他有过的亲密?柔美的唇会不会为他开启,甚至以同等的热情回应季抒的温柔?这些想象几乎要逼疯他,摧残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幸好这时候季抒回来了,短短的一席话便让地明白自己有多愚蠢。灰烬中一点希望的火星迅速复燃,他恨不得立刻飞到仪月身边,向她忏悔自己的愚行。只要她愿意给他机会,这次他将不再辜负她的情意。 可是他太累了,折腾了一整天的伤躯再也熬不住。他疲惫的合上眼睑,告诉自己睡一下就好,一等天亮,他爬也要爬到仪月面前求她谅解。 只等天亮。 ◆◆◆有些事,有些人,即使一辈子都等在原处;有些事,有些人,却在眨眼间错过。晓星醒来时,已是隔天中午,他期待见到的仪月于清晨时分率领部分凤族人返回族地。 强烈的失落几乎让晓星崩溃,他万万料不到仪月会走得这样匆忙,难道他真的伤她太重,害她只能躲回凤族里疗伤止痛,再也不愿见他? 不,他怎甘心放她离去?当季抒不再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在他终于可以自由的拥有她时,他说什么都不放弃她! 决心顿时燃烧成熊熊的焰火,他发誓要让自己尽快好起来,好赶到凤族见仪月。然而接下来的战事破坏了他的计划。 这次凤朝阳与季抒、晓星定下了连环计,以凤族的兵器为饵,离间了寒家父子,造成的闲隙使得戈邑和斟邵有难时,寒浇对他们的求救坐视不理,顺利将寒家父子的势力瓦解大半。 在攻下戈邑之后,过邑成了他们不得不拔除的毒瘤。 虽然流云曾和夏王的公主艾对过邑兵备做过详尽的调查,然而过邑本身易守难攻,加上寒浇卓越的军事领导才能,不是一时之间攻得下来的。 经过数月的交战,双方各有死伤,战事进入胶着。这时候仪月带着凤朝阳之前嘱咐她回凤族携来为攻陷过邑制造的攻城设备返回,使得战事露出曙光。再次见到仪月,晓星有千言万语想跟她说,无奈仪月老躲着他。碍于战事紧张,无力成天追着她跑,晓星只得等战争结束后,再找她说分明。 暮秋的向晚,夜色早早暗了下来,烧得高高的营火将营地照得十分明亮。看着仪月和众人有说有笑,尤其是对季抒笑得格外甜,就是不肯施舍一、两个眼神给他,晓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尽管明白仪月必是为上回的事误会他,继而对他冷淡,一股难以遣去的惆怅还是萦绕于心。 会不会他的觉悟太晚了,仪月伤透的心已为另一人的温柔所填满?痛彻心肝的难堪让他脸色惨白,原是笃定掌握于手中的幸福,瞬间摇曳成不确定,心情陷进萧瑟凄然。 果真是不到寂寞深处,不识个中真滋味呀!之前仪月追着他跑,他嫌烦;如今反过来追她,为她所拒绝,才能理解她当时的心境,原来是那样澎湃的心酸!男女之间的爱情,像飘然来去的季节无法拒绝,也无法挽留。女人的心一旦死了,任男人如何忏侮也挽不回。这些道理他都懂。然而,他不能不战而退呀!带着充满矛盾的绝望与期盼,晓星悲伤的瞅视仪月,盼她能念在他的痴心,原谅他的薄幸,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倾尽今生的温柔弥补她! 凝重与惆怅交错在他脸上,数日未刮的胡碴自鬓角往方正的下巴冒,杂乱的占领嘴边,瘦削的脸颊显得憔悴,深陷的眼窝黯淡无光,整个人为忧郁所笼罩,无精打采。仪月见了暗暗心惊,胸口狠狠抽疼起来。 他怎会变成这样子?昔日的剽悍俊朗到哪去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他伤势初愈,精神和体力尚未复原,及至见到他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英姿,比对于平常时候的郁郁寡欢有如天壤之别,她不由纳闷起来。 晚饭过后,她一个人信步走着,思忖着晓星的改变。 那日匆忙离去,心里牵挂着的仍是他的伤势。但想到有他心爱的情人流云在身边照料,他必然会好得更快,盈满酸楚的心立刻强迫自己将他抛下。 再回来时,他伤势是好了,人却憔悴消瘦;她不免要埋怨流云没有照顾好他,如果换成是她在他身边,晓星一定会被她养得身强体壮、精神饱满、肌肉结实有力,不会是如今这副要死不活,像没人理的可怜皮包骨样! 这么说好像过分了些,然而晓星凄惨的模样正如她心中所描述的。她突然想到好像很少看到他与流云在一块儿。他们两人不是情侣吗?为什么关系就象是寻常伙伴? 仪月边想边走,耳边忽然听到某种奇怪的声浪,娇柔甜腻的嗓音听得人耳根酥麻,她好奇的走过去——脑中轰的一响,红晕如潮浪涌上粉颊,仪月整张脸烫热起来,急急转开眼眸。 老天爷,怎么让她撞见人家在……咦,不对呀!那交缠在一道的身影好眼熟,好像是……她霍地凝定脾光,在树后吻得忘我的男女不是别人,居然是大鹰和……流云? 一股气愤陡然冲出喉腔,她冲向他们大吼:“你们在做什么?!” 纠缠的身影被吓了一跳,热吻的蜜唇迅速分开。然而唇与唇是分离了,流云娇娜无力的身躯仍偎在大鹰身上,看得仪月眼冒凶光。 “分开,分开!”她像只被激怒的老母鸡,气呼呼的在两人面前蹦跳,手指颤抖的比划着。 认出鬼吼鬼叫的冒失鬼是仪月,大鹰满腔的怒火顿时降至冰点,平时没什么表情的铜皮肤,难为情的涨红起来。 “你们怎么可以……”她瞪视两人依然靠在一起的身影,脸上的怒火会让不明所以的人误会她是逮到丈夫偷情的妻子。 流云表情无辜的眨动眼眸,浑然不晓得她在气什么。 “你怎么可以!”仪月将所有的怒气集中在流云身上,如月光般皎洁莹亮的眼眸盈满悲痛,声嘶力竭地道:“怪不得晓星会这么憔悴,原来是你抛弃了他!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已经抛下他一次,为什么还要残忍的伤害他第二次!难道你一点都不明白他对你的痴心吗?晓星他……” “喂喂喂!”流云好气又好笑的打断她,娇媚的眸光溅出一抹了然,终于明白她在气什么了。“仪月公主,你可不可以停一下?我跟晓星清清白白的,你完全误会了!” “我误会了?”仪月眼中现出一抹茫然,随即炯然射出寒光。“你别想强辩!我亲眼见到你与晓星重修旧好,现在你又跟大鹰这般亲热,还把他撇得干干净净。你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点?瞧你把他害得形销骨立、黯然销魂、凄惨落魄……” “仪月公主,你可不可以把你泛滥的同情心先收一下,听我把话说完再来决定虞晓星是否真值得你同情?”被人骂了还笑得出来的人儿,善良的建议。“什么意思?”她姑且听之的暂停数落。 “如果我说虞晓星之所以会有今天的下场,全是他咎由自取,你认为如何?”流云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他咎由自取?”仪月浓密有致的柳眉倒竖起来,目露凶光。人都被她害得这么可怜了,流云还要说这么没良心的话! “是呀。”流云依然笑吟吟的,柔若无骨的娇躯丝毫不畏仪月的怒嗔,大方的偎依着大鹰。“有一种人呀,明明心里喜欢人家得紧,却碍于什么手足之情、兄弟之谊不敢承认,还想了个馊主意让痴心对他的美人儿误会他另有所爱,伤心欲绝的跑开,自己却又后悔得紧,日日为相思所苦。这样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美人儿回来了,他兴匆匆的想上前忏悔,人家却不想理会他了!结果就形销骨立、黯然销魂、凄惨落魄……哎,更惨的是害得我这个全然无辜的人被胡乱骂了一顿,真正害人不浅的家伙却……” 听到这里,仪月再不懂就是天下第一呆了! 怪不得季抒会对她说“眼睛有时候会骗人的,不妨以心来体会”,原来是暗示她那晚所见全是晓星故意安排的! 该死的家伙!害她白白伤心了许久,还像只疯狗似的对着大鹰和流云一阵乱吠!热浪猛袭而来,在流云打趣的目光下,她脸上的火焰一路烧向头皮。“我,这个……”她尴尬的结巴起来。 “仪月公主这会儿可完全明白害得晓星形销骨立、黯然销魂、凄惨落魄的家伙是谁了吧?” “是他咎由自取!”她脸色阴沉,深邃的眼眸冒着火光,鼻翼气愤的偾张着,饱满的粉唇抿成一直线。 看见平时娴静优雅的脸庞,如今力雷霆之怒所笼罩,流云不禁为一个人担心起来。可是呀……她俏皮的扬唇轻笑,灵动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她是绝不会同情他的,谁教他——咎由自取! ◆◆◆晓星的心绞痛纠结着,看着他爱慕的女子笑靥如花,却不是对他笑;秋水似的眸光照得远近的青年男子失魂,却始终没照到他这边来,一股令他几乎要疯狂的嫉妒火焰,使他面目狰狞,炯炯的眸光对着每一道投向她的爱慕眼光投以最严酷的警告,活像个噬人的恶魔! 为了避免嫉妒的火焰失去控制,晓星索性全神投入战场,来个眼不见为净。他几次奋不顾身的闯进敌阵,幸好大鹰等人及时救援,否则他恐怕要直的去、横的回来了! 他倒宁愿光荣的死在战场,也比活着受罪好!心爱的女子招蜂引蝶似的满场飞舞,就是对他的痴心视而不见,使得胸腔里逐渐满溢出来的苦涩,都成了刺骨剜心的寂寞,偏偏这样的结果又是他一手造成,怨不得别人! 他只恨仪月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等到哪天连上战场都宣泄不了他一股幽恨,他不晓得自己能否活得下去! 这一天很快的来临了。 过邑城的寒家军,终于在正义之师的猛攻下,城破人亡。 这场胜利无疑是恢复夏宗室最重要的圣战之一,季抒在过邑城里大肆庆祝。大鹰拉着神情委顿的晓星到场中,优美的乐声幽幽流泄,晓星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音色,出神入化的掌握着每一个音符,配合着曼妙的舞蹈,如恋如诉的婉约歌声,传达出少女单纯的仰慕,呈献给端坐主位的季抒。 “这是凤族的情歌。在特别节庆里,凤族的少女会吟唱出这类的情歌,送给心仪的男子。” 大鹰的每字每句如流矢般射中他心房,晓星脸色惨白,笼上一层异常悲哀的阴影,双眸无光的投向正对着季抒吟唱情歌的少女。在模糊的视线下,掩映在透明纱巾下的姣好丽容好似仪月……他的心蓦地抽紧,没有勇气证实她的身分,宛如受伤的野兽逸出悲鸣,倏的转身奔出热闹喧哗的广场。 他感到全身发冷,经过的景物显得模糊,冷冽的夜风如刀子般切割他肌肤,他都不在乎。跑到喘不过气来,他才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也不管身下的青草地有多么湿冷。 他的身躯疲累着,悲愤的心情却异常亢奋。 最害怕的事终于降临了。 怪不得仪月会对他如此冷淡,原来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季抒。这样的结果原是他之前乐观其成的,如今反而无法接受。 人总是要在失去后,才发现原本拥有的是无法取代的珍宝。晓星恨自己有同样的劣根性。为何在仪月痴心爱着他时,他一迳将她往外推,在她不爱他之后,心里又惦念着她? 或者在内心深处,他无法相信口口声声嚷着深爱他的仪月。会在短短几个月移情别恋上他人。虽然知道自己伤她那么深、虽然之前也会这样期待,可是……他就是无法相信呀! 他痛苦的抱着头,远方传来的乐声无情的钻进他耳内,催发脑中种种的想象。他仿佛看到仪月轻扇睫羽,眉眼里的万缕柔情像一张无形的网子罩向季抒。她扭着水蛇般的腰,踩着翩翩的舞步,全身散发着妖烧的美丽,妩媚的嚣张,一步步的走迸季抒的怀抱。 然后两张脸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痛苦的左右摇晃着头,那些他抗拒接受的画面不留情的压覆到他眼前,如山洪爆发,冲卷得他整个人旋转摇荡,急湍的水流几次漫淹过他口鼻…… “不!”他及时大吼,如一柄神剑斩断洪洪的水流,泛滥的嫉妒被阻绝在理智的剑下,气息急促得仿佛才刚从战场厮杀回来。 他不能再留下来了!晓星的心痛苦纠结着。爱会带一个人走向新生命,同时也会让人走向毁灭,嫉妒太过伤人,一不留神就会毁掉他引以为傲的自制,铸下无法弥补的错误。如果他再留在这里,他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事来。 抬起饱受煎熬的脸庞,晓星悲伤的凝视天上那轮明月。 他们相识的那日,正是月圆之夜,只是明月为乌云遮蔽;现在想来,或者正代表他们的相识注定是凄惨的互相伤害,没有结果。 罢了就在另一个月圆之夜结束苦恋无果的爱吧!但愿能相忘于天涯,但愿她美好的倩影从此不再纠缠他。 反正寒氏已亡,他再留下来对季抒也没有帮助,倒不如现在就走,况且要他忍受椎心之痛,眼看着她嫁给季抒,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晓星沉痛的做下决定,跌跌撞撞的爬起身,回到营地收拾随身衣物,将行囊甩上马。 欢腾的乐舞声热闹的持续着,传进寂寞人耳里却成了难以忍受的烦躁。晓星捉住马鬃正待上马,黑暗中传来铃铛般悦耳的声音阻止了他。 “又想逃了?” 晓星脑中一片空白,最初的刹那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直到心里的渴望凌驾过一切,才缓缓收回马鬃上的手掌,小心翼翼的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瞪视出现在眼前的倩影。 皎洁月光照出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娇模样,晓星痴痴的凝视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逃避如果能解决事情,相思就不会这么磨人了。”仪月说出过来人的心情,声音里隐藏着刻骨的伤痛。 “你怎会在这里?”沙哑的嗓音泄漏出他同样深受折磨的凄怆心灵。他朝她走近,仿佛想确定她不是他幻想出来的,颤巍巍的伸出手。 仪月没有躲避他的碰触,当他的指尖碰到她丝般的秀发,晓星心里的那抹不确定才渐渐沉淀下来。像是摸上瘾似的。 他索性爬上她姣好的面容,柔嫩的触感美好得几乎要让他叹息,使得他长着老茧的指头发痒,更加大胆的游移向她的唇,轻捻慢捻着她娇柔的唇瓣,感觉到其中的湿润,深沉的眸光燃烧着火焰,无言的表达他的爱意,和他凌乱、寻不到头绪的心情。 “我以为你在广场。” 太多痛苦纠结在他的声音里,引发仪月心中的情愫。她跟了他一整晚,目睹他的凄惨落魄,若这些还不足以消她心头之怒,他在她唇上磨人的抚触,也足以软化她。 轻叹一声,她投降的倒进他怀中。 积累了数月的相思,使得晓星心头的火团再无法止息。 他低下头,迫不及待的覆住他朝思暮想的菱唇。 但仅仅这样覆住是不够的,没多久他就吻进她的唇,与她唇舌缱绻,四肢紧紧吸附着她,将她婀娜的胴体只嵌在他结实刚硬的男性肌肉上。无法约束的爱恋与渴望使得他意乱情迷,迷失在她甜美的回应里。他饥渴的吻令仪月娇喘吁吁,更别提他大胆欺近的手了,羞得她娇声抗议。 “你别这样啦!”万一给个不长眼的家伙撞见,岂不是要羞死人!她可不认为自己有流云那样的风度,还可以跟撞破她好事的不长眼家伙侃侃谈了许久。“我想你,好想你……”他孩子气的赖皮着,粘着她的唇不放开,只想吻得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天长地久。 “你不是要撇下我走吗?还说这种甜言蜜语哄人!”她微带怒意的娇嗔,总算拉回他的理智。 晓星略略放开她,饱满的额头靠着她的,未褪的情焰在他困扰的眸心里烧着,炯炯有神的看进她眼里。 “我看见你在广抄…献唱。”痛苦的陈述困难的从喉腔滚出,每一字都像是指责。 见仪月脸上没什么表情,晓星阴郁的接着道:“大鹰说,凤族有种习惯,未婚少女会在节庆时向心仪的男子献唱!” “是有这种风俗。”她不置可否。 “你为季抒献唱!”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出。 仪月虽然还想再逗他,可是他吃醋的样子实在太好玩了,使得她脸部的线条再也不听指挥,凌乱成一团,噗嗤一笑。 他被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笑有个大傻瓜胡乱吃醋。” “我哪有吃醋!”他恼羞成怒的否认,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猛然醒悟到这样回答,不等于承认自己是大傻瓜吗?顿时俊脸难为情的红了。 仪月得意的扬了扬眉,神秘的抿唇一笑。“眼睛有时候会骗人哦。” “什么意思?”他不解。 “就像你和流云骗我一样,我也骗了你一次。” “什么?”既惊且喜的情绪冲击得他一时晕然,惊的是她已经晓得他和流云之间并无暖昧,喜的则是仪月的话意分明表示她为季抒献唱不过是故意气他。晓星眼中射出狂热的火焰,无言的央求她的解释。 仪月灵活的水眸滴溜溜一转,笑道:“在广场上唱歌的夜鸳不是我。” “可是大鹰……”晓星这下傻了,他有可能认错人吗?他站在广场外围。唱歌的少女脸上又掩上一层薄纱,他是否有可能一时失神看错人了? “他有告诉你唱歌的人是我吗?”她调皮的眨眼。 “是没有。”他老实的回答。“可是那身影……” “我堂妹绿华与我有几分神似。她一直对季抒有仰慕之情,虽然不想嫁给他,却不愿错过机会对他表达一下爱慕的心情。所以……”她无辜的摊了摊手。“你故意让我误会?”他挑高一道眉,脸再度俯下,只是这次的速度是缓慢磨人的,他的胡碴几乎刺上她柔嫩的颊,仪月可以感觉到他扎人的呼吸,还有他唇上的热度。 她心虚的喘息,不承认的道:“我可没有找人骗你说我是只会唱歌的夜鸳,是你自己认错人的。” “那你这些日子对我的不理不睬又怎么说?”他的呼吸滑过她半边脸,移到她贝壳般美丽的耳朵,将数日来饱受冷落的心痛全送进她耳里。“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嫉妒得花了眼,把你认错!你的声音是那么美妙……”他低哑的嗓音带着煽动人心的邪恶魅力,危险的勾引着她。“当你在我身下浅唱低吟,比任何夜莺唱的歌都好听,我怎么会晓得为季抒唱歌的人不是你呢?” 好淫……荡的话喔! 仪月的脸颊一片灼热,什么在他身下浅唱低吟,她哪有! “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她干哑的道。“我生来没就没有唱歌的天分,再简单的曲子都会被我唱得荒腔走板。” “是吗?”他有些无法置信,毕竟仪月声音甜美,唱歌会难听到哪去?但就算如此也没关系,他知道有一首歌她一定可以唱得美妙极了!他邪邪的一笑。“那一定是伴奏的人不对。”他含住她的唇,手指顽皮的在她曼妙的娇躯上游走,引起她另一波娇喘。“相信在我的带领下,你可以唱出最动人的情歌。”“你胡说什——”她的抗议消失在他的唇舌间,臣服在他霸道的掠夺下。两人吻得忘我,直到不甘受冷落的马儿不悦的嘶鸣,提醒主人它的存在。 晓星略略放开她,安抚躁动的马匹,仪月娇羞的推开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以为我喘不过气来,我就不跟你追究所有的事吗?”她气呼呼的道。 “仪月……” “你不是要走吗?再一次的逃离我、撇下我……”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急切的解释。 她偷觑他俊容上的焦虑,英挺的眉宇微微蹙着,有着不经意的忧郁,她调皮的弯起嘴角。 “如果我要呢?” 认出她慧黠眼眸里的淘气,晓星知道她不过是在逗他,压在胸口的石头终于放下,眉开眼笑的道:“那我就带你走。” “说带就带呀,我可不是那么随便可带走的?” “难道你忘了我是大名鼎鼎的草上飞吗?”他大剌剌的说。 “哼,我只听说草上飞劫富济贫,还没听过他会抢女人呢!”她不给面子的拆他的底。 晓星不以为杵的哈哈大笑,攫住她想要溜走的身影,亲密的拉进怀里,低下深情的眼凝视着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草上飞要为自己抢个老婆,来个比翼双飞。” 仪月听得心情飞扬,一种比温暖还要温暖的情感,比激越还要激越的感动,强烈的冲击向她。一句话只过了他带给她的伤害,他终于肯承认对她的情愫了。“这算是求婚吗?”她颤抖着。 “你愿意吗?”他急切的问。“我没办法给你王妃般的待遇,只有一颗爱你惜你的心,你愿意跟这样的我浪迹天涯吗?” 更多的快乐在她心头汹涌,喜悦的甘泉遮住了她的视线,使得她看不清楚晓星脸上的忧虑。 “你哭了?!为什么?是不愿意吗?” “不。”她摇头,见他俊挺的浓眉揪了起来,又急切的点头。 “是……也不是……天呀,我语无伦次了。我当然是愿意!只要能拥有你的爱,即使是餐风露宿都没关系!” “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过那种苦日子!”他怜惜的吻着她,嘴唇弯成圆满的弧度。“我发誓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再也没有战争,没有权势的争斗,只有我俩。这不是很棒吗?”他深情款款的向她描述两人的远景。“跟我走,仪月。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女人等待的也就是这句话了。她晕陶陶的投进他温暖的胸膛,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合在一块儿,微风里飘来如爱情般甜郁的花香。仪月深深地吸一口气,让胸中盈满幸福的馨香。 <完> ################################################### 由晋江文学城http://wenxue.jjinfosunrain扫描,ynda校对 ################################################## 转载请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