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兔气》 第一章 雾气在微曦中缭绕,穿过树根、叶缝,弥漫于空间。直到炽热的阳光发挥威力,才渐次淡去。 缀在叶间、花瓣里的露珠犹自晶莹剔透,啁啾鸟鸣低唱于山涧流水声中,将山间晓色映衬得有如仙境般。 本来是仙境啦,无奈有只乌鸦不知丑的哑哑嘶啼,把原本和悦宁馨的大自然乐声给破坏了。 小兔深吸一口清冽甘美的空气,无法挥去心头的烦躁。 她正走在枝桠茂密的小路上,点点金阳从叶缝间筛下,落得人一头一脸。即使身负任务,处身于繁花似锦、绿树成荫的山林小径并不是件苦差事,如果身边没有那只聒噪的乌鸦就更完美了! “我逗你半天,你怎么不说话?”活力十足的男声唱歌似地扬起。 因为不屑跟你说话! 小兔微抬起眼皮,阴沉地瞪了一眼前方面对她倒着走的魁梧汉子。 斑驳的阳光筛过浓密枝桠落在他高大的身躯,发须箕张的粗犷脸容在明灭不定的光影闪烁下看起来更形滑稽。 “我知道你叫小兔,还听到你跟凤族长说话,你明明不是哑巴呀!”他攒眉蹙额地故作不解状,气坏了她。 她当然不是哑巴!只是不耐烦努动尊贵的嘴巴! 小兔粉嫣的唇抿得更紧,银牙暗咬,眼里渐渐生起两簇火花。 “你还为昨天的事生我的气?”一抹恍然飞进那双盈满笑意的漂亮眼瞳,被风轻拂的须发仿佛因这番领悟而飞舞轻扬。 真是拿壶不开提哪壶! 小兔恨不得一拳挥去那双眼瞳里得意洋洋的笑意。 她的身手在凤族武士中虽不算是顶尖,但轻灵迅速不逊于族长初月,却在跟这家伙一照面就栽在他手里,教她怎么不生气? 如果这家伙是正大光明地撂倒她也就算了,问题是他太狡猾了,居然是趁她忙着给另一名野蛮人一记后旋踢,身子尚未站稳时突然扑了过来,让她来不及闪身避开。 她被他冲撞得倒跌向地面,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原来这家伙自愿当肉垫,但只一眨眼的工夫,他便翻身以强壮的身躯压制住她的反击。 更可恶的是,他是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骑在她身上。先不提他比野猪还重的身躯如何令他难以忍受了,他遮掩在浓密睫毛下,带着强烈掠夺意味,虎视耽耽地梭巡着她女性化曲线的眼光简直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炙热,几乎要把她给晒昏。 当她在他的目光下晕眩、呼吸困难时,这家伙毫不留情地取出山藤将她捆绑起来,还把她当成猎物般,头下脚上地扛在肩上,掳到那座隐蔽的山洞。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堂堂的凤族武士,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嘛! 偏偏两人又在族长的命令下成为搭档,让小兔更是有气没法出。加上这家伙不知是超级的厚脸皮,还是迟钝过头了,无视于她脸上的阴沉,从两人和众人在山洞前分手后一路上便只听见他呱呱呱地叫个不休,没一刻安静下来。 “当时我们是敌对的,我那样对你也是无心之过。你该不会为那种小事耿耿于怀吧?”风强说完还微眯起眼,一副把她瞧扁的模样。 其实他是在欣赏她细致而轮廓分明的脸容,还有那两片被他气得发抖的柔软唇瓣,忖测着尝起来的味道会有多甜美。 小兔当然不知道这一点,她双颊气鼓鼓的,生气风强暗示她有那么小心眼。 “嘿,你的脸好红喔,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个头!他们连一座树林都还没穿过,这家伙居然想休息?照这样走走停停,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涿鹿见牛祭司? 从这里到涿鹿,原本只有两天的骑程。拜这群野蛮人之赐,她现在没法骑马纵驰,大摇大摆地进入九黎之境,反而得偷偷摸摸,怕被九黎人发现,潜行进涿鹿向牛祭司转达族长的命令。 人的两条腿自然比不上马的四条腿,他们至少得走个四、五天才能到达涿鹿,这家伙还要她休息?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每耽误一刻,牛祭司就多一份危险! 她恼火地眯眼瞪视眼前只长肉不长脑的彪形巨汉。 虽然身高还不到人家的肩头,小兔仍设法做出睨视他的姿势,用极其轻蔑的眼光把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即使是倒退着走,这个叫风强的巨汉仍是健步如飞,丝毫不感到吃力,像是后脑勺有长眼睛似的,不曾为任何障碍物所绊倒。 他向后跨一步是她的一步半,她却没有追得气喘吁吁的困扰,原因在于他刻意放缓脚步,随时调整自己的步伐配合她。 身为被人配合的人,小兔却一点都不领情,甚至有些嫉妒这巨人的悠闲从容。 走同样的路,仅带着干粮、水壶的她是奋力迈着腿急急往前走,身背笨重行囊的风强却一副野外踏青的模样,不但能边走边说话,还连滴汗都没有! 她愤然挥去额上的汗珠。 “小兔,你别这样。我知道自己英俊潇洒、惹人垂涎,可是你这副巴不得把我一口吞下肚的模样,教我怎么好意思嘛!”他挤眉弄眼地暧昧笑道,霎时点燃小兔满腹的怒气。 她恶狠狠地瞪着风强。她想吞他?这个不要脸的臭家伙!也不想想他的皮又硬又粗,她会想吃他?她宁愿饿死,也不会这么不挑食! 还说自己英俊潇洒、惹人垂涎,照她看是丑陋邋遢、遭人唾弃! 她受够他了! 小兔含愤挥拳攻向风强,趁他闪身避开时,一溜烟地从他身侧越过,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风强笑看那穿花拂叶、有如兔般跃动的轻灵身躯。怪不得她会叫小兔,果然跑得像只兔子。 直到穿过树林,小兔才娇喘着放慢步伐,沿着广袤无垠的草原朝前走。 地面烫得吓人,汗水自她冒着热气的皮肤不断往外渗,她催促自己不断挪动脚步。再往前去有座山丘,那里有果林和小溪,适合休憩。 “你一个人跑那么快做什么?” 接近小丘时,身后冷不防传来带着闷笑的戏谑声。正走得脚软腿疲的小兔被吓了一跳,脚步踉跄便要往前跌去。 “嘿!小心点。”粗大的手臂及时从身后抱住她。 烧着她背脊的胸膛,有如一块被炙阳晒得发烫的岩石,几乎要烧焦了她柔嫩的背部。最该死的是那双肌肉垒垒、坚逾石头的手臂,凑巧地横在她胸前! 一股酥麻的电流沿着两人相触的部位冲击向小兔,如此亲密的肉体接触吓得她脑子一片空白,血色急往脸上涌,心头小鹿都要跳到喉腔来了。 “放……开。”她挨住他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得轻轻的,不敢大声喘气。 “你终于肯开口了。”那令人讨厌的声音好整以暇地对着她烧红的耳垂倾吐,“我还以为自从跟凤族长和你那群好姊妹们话别之后,你就突然哑了,才会不管我怎么逗,就是不肯开口。” “你……放……开……” “不是很想放呢,怎么办?”他继续逗她。 “你……”泪花在眼里乱转,从未跟男人如此接近的小兔气得咬牙切齿。 她迅速命令眼里的水气散去,张开嘴往风强黝黑坚硬的臂肌咬下去。 风强吃痛,迅速甩开她,黑的发亮的眼珠瞪视她从容从地面一跃起身的敏捷身影,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还真的想吃我。” “谁要吃你了!”小兔朝地面吐口水,丰润柔软的菱唇抿成不屑的线条,细致的脸颊泛上不容人忽视的红晕,眼光避开他无礼的凝视。“是你耍无赖,不肯放开我。” 即使是骂人,那清脆如珠玉撞击般的娇嫩嗓音仍是听的风强全身一阵舒坦,再看到她含羞、懊恼的小女孩娇态,他恨不得再被她多骂几句。 “我哪有耍无赖,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这么认真。” “谁理你了!”她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风强急忙跟上去。“小兔,你不要生气嘛。刚才是我不对,不过我没恶意的。谁教你又香又软,让我舍不得放弃……” “你还说!”她羞得无脸见人,只得低头疾步快走。“不准你再胡说八道!” “哎,怎么说我胡说八道?我是真心话——” “不准说了!”她倏的转身吼他,风强险些停不住脚步,撞上她。 鼻尖离那堵壮如山的胸膛不到一指宽,强烈的男性体息随着呼吸呛进她体内,薰得小兔气血翻涌,脑里一片混乱。 她急忙倒退了好几步。 “你跟那么近做什么!”她气急败坏地叫嚷。 “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停下来嘛!”风强扬动浓密有致的眉宇,星辰般闪耀的眼眼眸里满是无辜,照得小兔顿觉心虚起来。“我是怕你又跑得不见人影,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你呀!” “我能跑到哪去?再怎么跑你还不是追上我了!”她没好气地旋身继续往前走。 她一直以自己的脚力为傲,就连牛祭司都称赞她有双如羚羊般会跑的腿,很少人能及得上她。没想到风强能在短短时间内赶上她,令她不得不对这个蛮子另眼相看。 本来以为他不过是空有蛮力,现在看来,好像真有一点本事。怪不得那个叫风云的,会差遣他跟她去涿鹿。 瞧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没有一丁点快步奔跑过的痕迹,是他皮太厚看不出来,还是体力充沛超越常人?小兔一时无法决定。 “小兔,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他赶上她,与她并肩同行。 高大的身躯刚好遮住阳光,形成的阴影带来一片阴凉。小兔斜睨他一眼,无法判断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是有心还是无意。 和牛祭司同行时,这名为她所深深仰慕的长者总会刻意走在阳光来自的方向,为他遮挡炙热的太阳照射。 风强的用意和牛祭司一样吗? 想到这儿,小兔一颗心忍不住蹦跳加快了起来。 “怎么了?”他含笑凝睇她,“我脸上有什么吗?这样看着我。” 小兔粉嫩的脸颊再度发烫,很快移开眼光。 风强见她不答话,也不逼她,自顾自地道:“你眼光不错,懂得挑这里休息。这座山丘坡势不陡,林木茂密,从外面看进去,只看到一堆树。从里朝外望,却可以收居高临下之便,将外头的动静瞧得一清二楚。里头有果树有溪流,应有尽有,是个很适合扎营休憩的好所在。”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地问。 她之所以知道这里,是牛祭司带她来过,风强呢? “我往来涿鹿好几趟了,即使是闭着眼我都可以摸到路。” 好自大! 偏偏他的态度从容自适,没有丝毫骄矜,好像懂得这些是理所当然。 “你呢?”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难以形容的亲密,令小兔脸上的热度始终退不下来。 他没答腔,走进茂密的树林里,循着小径往牛祭司带领她休憩的所在走去。 树林浓绿幽静,清越的水声格外清晰,指引两人很快寻到清澈见底的小溪。 磷磷乱石里,肥嫩的鱼虾自由嬉戏,风强吞咽了一下口水,知道今天可以好好打打牙祭了。 “你先梳洗一下。我到林子里捡些柴火,顺便尿尿。” 他就一定要把最后那句话说得那么大声? 瞪着他离去的高大身影,小兔兀自生着闷气。 或许是凤族的男人多半温文有礼,不像昨天袭击她们的野蛮人般粗鲁,使得她一时适应不过来。 跟着牛祭司四处跑,虽然也知道凤族以外的男人粗俗有得比了,但在牛祭司的刻意保护下,小兔并没有太直接地面对。 尽管自己也是很需要尿……解决生理需要,正可以趁风强不在时,找个隐密之所蹲一下,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埋怨。那家伙说得这么直接,该不是提醒她吧? 这种事会需要人提醒吗? 真是的! 小兔摇摇头,回到溪边。 脱掉自己以兽皮和草茎缝制的靴子,她快乐地踩进水里,不断将水泼在烫热的脸上,连喝了好几口。 在水里嬉戏的鱼虾,被她这么一捣乱,吓得四处逃奔。她淘气地撩水逗弄它们,看它们惊慌的样子,格格娇笑。 轻柔的笑声随风飘扬,风强老远便听见她娇脆迷人的声音。当他回到小溪边,看见她玩水玩得好不快活的模样,忍不住也想脱掉靴子的效法。 放下手中的枯枝,他的脚步轻且无声,悄悄溜到她身后。正想涉进水里出其不意抱住她时,看到一条有胳臂一半粗的水蛇往她足部游去,风强立刻从腰间取出吹箭,命中水蛇要害。 水蛇尾巴指中小兔,她吓得叫了一声,直到看清是水蛇,才神魂甫定地弯下身将它捉起,拿到眼前观视。 “这种蛇是没有毒的。”她拔起风强的吹箭递还他。 “还是很危险。”他耸耸肩,“它足以卷住你的脚,让你绊倒。” 小兔睨他一眼,不确定他这么说是不是在暗示她应该向他致谢。 风强从她手中接过水蛇,湛黑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睨视向她。“水蛇的味道十分鲜美,你想不想尝?” “我尝过了,还可以。”她不在意地微扯嘴角,见他眼光有些讶异,不由得感到好笑。 难道他以为她会害怕蛇类? 也不想想她可是堂堂凤族武士,还跟过牛祭司闯南荡北,这种小阵仗也想吓住她? “既然你尝过了,我就不用特别推荐。”风强自嘲地轻扯嘴角,眼光落到她刚才玩水时弄湿的衣服前襟。 丰润的女性曲线变得更加明显,尤其是凸起的…… “你看什么!”小兔双臂交叠胸前,遮住呼之欲出的美色,懊恼地瞪视他。 风强吞了吞口水。 难以形容对小兔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打从昨儿个抱过她后,一颗心再也安定不下来,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照理说,这个凤族女人再了不起也只是女人,而他又不是没抱过女人,怎么会像头发情的公狗老想绕着她转?就算只是嗅嗅她的香气,惹她抛来恼人的白眼,他也乐得很,这种怪异的心态一点都不像他。 他困惑地注视她可爱的容颜,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这个又恰又凶又闷的小女娃给吸引住。 “你还看!”她气愤地旋过身。 眼睛长在他脸上,为什么不准他看? 风强像个顽童,绕到她的身前继续打量她。 “你……”小兔简直不知该拿他怎么办。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见她两眼冒出凶光,风强倒笑了。 “我就喜欢瞧你。谁教你长得这么可爱,对我的眼。” “可是我不喜欢!”小兔愤恨地道,把牛祭司要她喜怒不形于色、控制自己脾气的教诲全抛到脑后。 “为什么不喜欢人瞧你?”他低哑地道,眼里有两道小火焰。“你那么美丽,让男人忍不住——” “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好不好?我们是来办正事的,请你正经一点。”她不耐烦地制止他。 “我很正经呀。” “如果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跟我走了!我自己去通知牛祭司,不用你捣乱。”她气呼呼地上岸。 “小兔,别这样。我不说就是,你可别赶我,不然我没法跟风云交代。”他跟在她后头,可怜兮兮地求恳。 “那是你的事。”她急着找自己的靴子穿上。 “别这样。”他眼明手快地抢了她靴子不还她。“你还需要我带你回我们营地找凤族长,如果你赶走我,不怕永远见不着你的族长吗?” “你……”在他的威胁下,小兔只得暂时屈服。“我们得先说好,不准你再胡言乱语。” “我不胡言乱语就是。”他摊摊手,无奈地道。 他对她献殷勤,她却当他是胡言乱语,这女人太难伺候了。 “好吧。”她答应得很勉强。 风强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苦笑。 生平头一次被女人这样讨厌,小兔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追着她跑,希望他对她们胡言乱语? 他轻叹口气,一本正经地道:“小兔,我先把火生起来,除了这条蛇外,再烤几尾鱼来吃。”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她蹙紧眉头。“牛祭司的处境危险,我们应该日夜兼程。” “这里是九黎境内,随时都会遇上他们巡守的军队,白天行动并不恰当。”风强实事求是道。“加上白日的太阳毒的跟什么似的,体力消耗会更多,反而会拖延行程。” “依你看?”小兔盘算过夜行晓宿的可能,但她没把握能在夜见分辨出每一条正确的道路。 “我们可以夜行晓宿。以往我来往于涿鹿,都是用这种方式,我对九黎士兵的巡守情形知道个大概,应该能躲过他们的盘查。” 小兔想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有理。不过是赶了一上午的路,她便有些体力不支,再在太阳底下走下去,她这只小兔子只怕会变成晒干的跛脚兔了。 她勉强点头。 “我们先生火吧。” 小兔从溪旁拣出数块石头放进风强挖好的洞里,在他架好火炉,钻木取火时,她采集了溪边的芦苇,在细茎上打好结用来钓虾。 风强没看过人用这种方式捕虾子,十分好奇。 他自己则是徒手捕鱼,精准的手法使得每次出手必有所获;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盐抹在鱼身后,放进火里烧烤。 小兔砍了一截竹子,将钓上的虾放进竹节里的空心,以竹节塞好,放在火炉旁边。她还到林子里摘了些水果及野菜,在溪水里清洗过后,准备在鱼虾熟后一起享用。 当两人分享共同合作的成果时,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因应而生。 风强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没看过这种钓虾方式和煮法,这是凤族的秘法吗?” 小兔咬了一口鱼肉,让混合着盐的咸味的鲜鱼滋味充满口腔。在舌尖层层滚动的美妙滋味令她心情大好。 “是牛祭司教的。”她口齿不清地道。 “就是凤族长的舅舅吧。他很老了吧?” “一点也不。” 那双总是对风强充满敌意和防备的乌黑眼眸顿时涌出崇敬、仰慕的水柔光泽,绋紧的俏脸也软化柔和了起来。风强看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老?”他撇开这股不舒服,不服气地想追根究底。有凤族长那么大的外甥女,这个叫牛的人还会不老吗? “嗯,看起来比你年轻。”小兔像是不明了他的心情,信口答道。 本来嘛,牛祭司容貌俊美,加上没风强满脸乱七八糟的胡须,看起来的确是较为年轻。 “比我年轻?”风强咬牙切齿地低吼。“怎么可能?我不过是比你大一些而已。” “是吗?”小兔眼里的不可思议,深深刺痛了他。 “当然是!”他从来没这么计较过自己的年纪,恼羞成怒地叫道:“我身强体壮,怎么可以拿我跟老年人比?!” “牛祭司才不老呢!”小兔忍不住捍卫起自己的偶像。“他正值盛年,族里不知有多少姊妹偷偷喜欢他。” “也有不少美女觉得我有魅力。”他不甘示弱地夸耀。 “你?”小兔忍俊不禁地格格娇笑。 “喂,你不要看不起人。我是一点都不输那个牛的!”他气得双颊鼓鼓。 “省省吧。你跟牛祭司没得比!牛祭司是族里除了大祭司外,最受人爱戴的祭司。”小兔凉凉地讪笑。“你晓不晓得当初他决定从侍卫队里挑选一人跟他周游各地时,有多少姊妹抢破头?当牛祭司选择我时,连舞阳都嫉妒我哩。可惜她是侍卫队长,负有保卫族长的重责大任,要不然一定跟我争到底。”她不理会风强冒火的眼瞳,眉飞色舞地说起这段得意的往事。 字幼即是孤儿的她,岁蒙上一任族长收养,和初月、舞阳一同长大,心里其实是自卑自怜。 看到别人有母亲照顾疼爱,她却生下来便失去母亲,即使已故族长将她视如己出,从小知道自己是孤儿的小兔,还是难掩自幼无父无母的孤寂悲伤。 当时她最羡慕的人,除了族长初月外,便是侍卫队长舞阳。舞阳不但有个在族中地位崇高的母亲,父亲还是大祭司,而小兔的母亲不过是前任族长的侍从,父亲则是母亲跟随前任族长到外地旅行时,意外邂逅的外族人。 这样的孤儿总会被人不经意地嘲弄,说者无心,听者却要郁闷许久。小兔每每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出人头地,教取消她的人瞧瞧她的本事。 露脸的一天终于来临。 向来为她所景仰的牛祭司,打算从侍卫队员中挑出随从,当他挑中她时,小兔几乎要低泣出声。她是那么高兴能和牛祭司同行,就算要离开自幼熟悉的家乡,到陌生、危险的异地冒险、旅行,都无法削减她的快乐。 牛祭司不晓得她自幼便拿他当父亲般崇敬。有多少次她偷偷幻想俊朗风趣的牛祭司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因为牛祭司是那么疼爱她,每次从外地回来时,总会趁探访族长之便,抱抱她,为她带来新鲜好玩的东西。 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教人向往。 噢,她真的好希望牛祭司是父亲。这样她就跟舞阳一样,都是族长的表姊妹了。 小兔不知道她陷入沉思的向往神情,会让人误会是正在怀春。 知道她脑子里的人是牛,风强只觉得有股毁天灭地的愤恨在心头煎熬,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牛痛殴一顿,好发泄心里的痛苦。 尤其想到牛可能是小兔的情人,这个念头有如一尾毒虫不断螫着他,教他无法理性思考,只能顺应汹汹怒潮,捶胸顿足地掷出他的巨吼。 “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你们是不是都瞎了眼?如果你要快活,我可以满足你,我比他——” “你胡说什么!” 第二章 羞愤交加的情绪全涌上小兔潮红的脸,虽然不是很明白风强的话,可是他的眼光太暧昧了,还乱说牛祭司是老男人,分明不是好话。这使得她万分生气,眼光如箭矢般恶狠狠地射向风强,恨不得把他给万箭穿心。 “我没有胡说。”风强满眼血丝,虎视耽耽地盯着她。“我不信我会比不上那个牛!” “在我心里,你的确是跟牛祭司没得比!”小兔懒得跟他废话,之前对他的一丁点好感都被破坏殆尽了。 “我……你又没试怎么知道?”他急了起来,口不择言。 试什么?那双眼睛里的暗示激得小兔怒气腾腾,她眼睛危险的眯起,不假思索地把手中啃了一半的鱼当武器掷向风强。 “你这个下流的野蛮人!” 趁他手忙脚乱地闪身避开,小兔拿起腰间的弹弓,随手从地上捡了数块石头连连发射。 就算风强身手再利落,仍不免被射中,霎时间哀声连连。 “小兔,你疯了!” “不准你喊我的名字!” 被激得凶性大发的小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攻击他。风强为了自保,冒着被乱石打得头破血流的危险冲向她,双手抱住她娇小的身躯,跌在地上。 “放开我!” 被人钳制住的小兔在他身下不断挣扎,肉体这一摩擦,可把风强体内的男性欲望给撩拨起,令他忍不住暗暗呻吟。 “你再这样下去,我可管不住自己!” 倒不是他卡在喉咙里的那几句让人听不清楚的恫喝生了效,而是他遽然暗下的眼眸里那两蔟诡异光芒教小兔不敢妄动。 见她安静下来,风强倒能克制住两腿间的蠢动。 “放开我。”她绷紧悄脸,气愤地嘟囔。 “放开你是可以,但不可以再像刚才一样发疯。” “我才没疯呢!疯言疯语的人是你!”她懊恼地道。 “好嘛,我承认刚才说得是过火了点,可不管怎样,我们总是伙伴,你攻击我太不应该了。” “你不只过火,简直是该死!”小兔一挣开他放松的手掌,便给他清脆的一巴掌。 “你……怎么打人?”捂住发疼的左颊,风强表情愕然。 “这巴掌是惩罚你的无礼。”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刚才用石块弹得我皮破血流还不够?”这女人也太恶霸了点。 “刚才是发泄怒气,又不是惩罚。”说完,她还扬高可爱的下巴。“你想压死我呀!快起来。” “你打了我一巴掌,你……” “你……”恰查某,从没见过这么凶的女人,今天他算是大开眼界了。 只是他干嘛乖乖听她话呀? 直到小兔从地面坐起,风强才发现自己竟然遵照她的指令放开她。 他抓抓头,有些无法理解。 “我警告你喔,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说不定会真的杀了你。”小兔凶狠地道。 “我哪有胡说?”风强很委屈地辩解。“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身强体壮。有哪一点比不上你的牛祭司?” “你那颗脏脑袋就比不上!”她越想越生气,趁两人坐极近,手一伸又打了他一耳光。 “喂,你打上瘾了呀!”风强捂住右颊,眼里冒火。“我警告你喔,下次我会还手。” “你以为我喜欢打你呀?”小兔甩了甩手,小脸皱成一团。“也不想想你脸上的胡子像荆棘般刺人,我手也会疼呢!若不是太生气了,我根本不屑出手教训你。” “哼,这么说我还应该跟你道谢罗?”他不满地道。“你到底为什么打我?我就不信你那个牛祭司清高到哪里去。他都没抱过女人吗?” 听他再一次诋毁在她心中万分崇高的牛,小兔恶狠狠地瞪他,“牛祭司才不像你满脑子都是那种事!” “你是说他没抱过女人?”风强一脸狐疑地凑向她问。 “你……”小兔快被他气死了,用力推开他的脸。“牛祭司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凤族。” 不理会她正气凛然的指责,风强只想弄个清楚。 “牛祭司到底有没有抱过……” 为什么他一直问这个?小兔被他窘得想挖地洞钻进去。 “不干你的事!” “谁说不干我事?”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完全是不假思索地喊出来。“我想知道他有没有抱过你……” “你很烦哪。”她一跃而起,厌烦地离开他,从烤架上拿起快焦掉的鱼。 “你快告诉我!” 怎么有这么罗嗦的男人?小兔快被他烦死了。 “你说有就有,不要烦我了!”她忙着把烤鱼及煮好的虾拿起,食物的香气刺得她食欲大开,没心情再理会风强的聒噪。 一个“有”字,足以让风强满腔的热血结成冰。 措手不及的陌生情绪冲击而来,让他一时呆怔无语。 处在乱世之中,过得了今日不知明日,男欢女爱极其平常。他就同时有过好几个爱人,露水姻缘谁也当不得真。 从来没去在乎过相好的人除了他外,是否还有别的男人。即使知道,也不在乎。为什么对小兔完全不同?而他甚至不曾跟她有过什么。 风强只知道一想到小兔在那个看不清脸孔的牛祭司怀里,娇媚温柔地婉转承欢,胸口就像被一尾毒虫咬噬,令他难受极了,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看不清脸孔的牛祭司将他挫骨扬灰! 然而他不但不能杀了那个家伙,还得送小兔去见他。两相矛盾的情绪,凌迟着他的心头肉。 握紧拳头,他只能仰头望着顶上的繁密绿叶。当它们随风摇曳款摆,蓝得刺目的天空若隐若现,一双飞鸟掠过枝头,形影不离地消失在浓密的枝桠间。 风强的心情始终晴朗不起来。 低沉的气氛盘旋来盘旋去,终于连小兔都感觉到了,把竹筒里最后一尾小虾解决,她才想起都没分风强吃,有些不好意思。 咦,那只聒噪的乌鸦怎么没声音? 转头瞧去,小兔发现他怔怔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怪人一个。 她耸耸肩,不加理会,连带地打消了本来想跟他讨论夜里赶路行程的念头,径自找了个阳光照不到的阴凉处小憩片刻。 在惊惧交加、生死难料的情况下,昨晚凤族侍卫里的每名成员都度过了难挨的夜晚,再加上一早上的赶路,饶是小兔体力再好也吃不消。 不知睡了多久,一缕缕的食物香泽钻进鼻孔,而某种不断朝她照过来的灼热光线惊扰了她的睡意。小兔不情愿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向她眼瞳的炽热火焰几乎让她单小的盖起眼来。 但按两蔟火光很快消失,仿佛不曾存在。等到小兔想看个清楚,却无法从风强平静的眼眸里看出任何情绪。 “你醒了。”他朝她点点头,态度没有之前的亲密、调戏,显得严厉正经。“日头即将落下,你填填肚子,等一下我们就走。” 小兔伸展酸麻的四肢,揉揉眼睛,天色果然黯了下来。她的眼光移向风强手指的方向,发现烹煮好的食物放在一旁。他重新捕了鱼虾,这次并没有用大火烤熟,而是放进中午生起的火堆里,利用里头的余热闷烧而成。 她站起身,肚子还不怎么饿,只是全身黏腻得紧。从凤族出来后,接连几天赶路,小兔一直没有清洗的机会。她犹豫地看向清澈的溪水,再看了一眼皮肤和发须间沾着水珠的风强。 他大概是在她睡着时在水里游过泳吧! “我们得赶路。”他绷紧的腔调继续催促。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多少让小兔感到不自在。她紧张地舔了舔唇,“我想……” “你想怎样?”风强紧蹙的眉心,紧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你不要这么凶好不好?”好气恼地嘟起唇。 “小兔,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赶,请你长话短说。”他僵着脸冷着嗓,语气不耐烦。 怎么睡个午觉醒来就差这么多? 咽下到嘴的疑惑,小兔本来想放弃的,无奈衣里的皮肤这时搔痒了起来,让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想清洗。” 风强精睿的眼眸扫过她身上的草屑、尘土,没什么表情地点头。 “不可以偷看哦。”谨慎地撂下一句交代,娇小的身影循着小溪往林荫深处走去,寻了个隐密角落宽衣解带。 乌溜溜、伶俐剔透的眼睛在朦胧叆叇的暮色里搜寻戒备,小兔泡在水中,迅速清洗身上的赃污。 想到以前和牛祭司旅行时,他是关照着她的需要,守在附近看她,让她无忧无虑地戏水净身;如今却洗得紧张兮兮,难以相比。 风强还认为他比牛祭司强呢,光这点就比不上。 勉强洗去身上的脏污,小兔重新穿上衣物。她走出草丛时,讶然见到风强魁梧的身影背队着她,心头迅速涌起暖意。 原来他并没有不理她,早知道刚才就洗久一点。 听到她的脚步声,风强沉默地领头回到营地。趁小兔用餐时,他简略说明接下来几天的行程。 乍听之下,小兔并不觉得严苛,直到背起行囊,跟着风强摸黑赶路。 开始时,她仍可以健步如飞,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沉,璀耀的星光亦无法提供足够的照明,在起伏不平的小路上行走变得艰辛起来,小兔好几次被绊倒。 离开小丘之后没多久,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夜晚的风夹杂着沙土呼啸而来,吹进他们的喉咙、耳朵、眼睛和毛孔,也使小兔的心蒙上一层灰。 尽管风强高大的身躯替她挡去不少风沙,小兔的每个步伐仍是艰辛的。 她不知道自己还得走多久,只能迈着没有知觉的腿跟上风强始终稳定的步伐。 不知道他是怎么辨认方向的? 深蓝色的天空里,新月如半圆金环,周围镶嵌着白色小花般的星星,看得人头昏。小兔试着从万点繁星里找出牛祭司教导她用来定方位的那颗不变之星,找到之后,她大致分辨出涿鹿的方位,知道风强选择的方向并没有错。 他果然是认得路的。怪不得他会说即使闭着眼都可以摸到路,如此浓黑的夜色,跟闭着眼没差多少。 他被派来伴护她,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任她独自走这趟,可能得花更多时间才能达到涿鹿。 途中他们只停下来喝水。 甘洌的水液滋润她干涸的喉咙,尽管双腿走得没感觉,小兔还是勉强自己跟上风强的脚步。她清楚明白一旦停下来,她就没力气继续前进,不但会成为风强的累赘,更会为目前在九黎势力范围之内的牛祭司带来危机。 牛祭司越早知道族长的决定,越可以安全离开九黎。否则等到九黎人得知凤族有意和黄帝的大军结盟,牛祭司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小兔越发着急起来,恨不得胁生双翅,飞到他身边。 她一直拿牛祭司当父亲般尊敬仰慕,牛祭司也十分疼爱她、信任她。这次他谴她回凤族,要她带领族长到九黎和蚩尤结盟,临行前对她的慎重嘱托和期望,仿佛犹在眼前耳畔,但她却辜负了牛祭司,不但让族长中途遇袭,还连累牛祭司陷入险境,让他所有的努力尽付水流。 牛祭司会怎么想?尽管这是族长的决定,但牛祭司对九黎下了不少工夫,才成就此次的结盟,现在只落得逃命的下场。换成是她,心里定然不好过。 可这是族长的决定呀。只是不晓得这决定是出自族长自愿,还是被那群野蛮人所逼迫。饶是小兔再机伶,也无从判断。 那群俘虏她们的野蛮人没让她有机会和族长初月独处,不过若拿九黎人和风强的族人相比,小兔直觉地偏向风强这方。不仅是初月笃定的神色令她放心,而是风强本身有种令人信服的魅力;即使他之前的态度困扰了她,之后的态度又严谩的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还是觉得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这份好感来得莫名其妙,毕竟她和风强只相识一天。 迷雾般的困惑盘据小兔脑里,无论如何努力思索,总是挥不开雾气看清真相。她越想越昏乱,索性放弃,专注于举起沉重的脚步向前行。 夜晚的暗黑就在持续的静默中渐渐褪去。东方天际泛出第一道曙光时,两人来到树林边缘。 小兔知道他们可以休息了。 ※     ※     ※ 虽有星光指引,小兔仍觉得这条路像是永远走不完似的。 这是他们第四夜的旅程。 怪异的气氛弥漫在她和风强之间,除了催她上路外,隐藏在胡须里的男性嘴唇几乎不曾张开过。 那只缠着她没完没了的大嘴巴乌鸦到哪去了?小兔发现太安静其实是件顶可怕的事,不禁怀念起初见面时的风强。 尤其是夜里赶路,大半时候都不确定风强是不是走在她前头,只能凭恃着本能迈动脚步,期望在下一个转弯,星光照得到的地方,看见他高大的身影。 好几次她想开口唤他,只为了确定他就在附近,但声音总是卡在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来。 面对他僵硬、拒绝的态度,女性的矜持让她没有勇气开口。她何必求他?她撑得下去,一定撑得下去! 从下腹部蔓延向胸口的阵阵疼痛,每向前一步,便折腾她一遍。她真是好想停下来,只想休息一下,喘口气就好。 还要多久才到天亮? 她担心再走下去,她会晕倒在某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而风强仍是继续赶路,直到天光大白,才发现她没跟在后头。 他会回头寻她吗? 小兔不敢指望。 换做是牛祭司,早就发现她的不适了。 牛祭司是那么慈祥,处处关照她。以往和他一起旅行时,牛祭司总会发现她周期性的不舒服,除了特别照顾她外,还会煎药让她服用,减缓疼痛。 风强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不晓得落后他一大段的人现正濒临崩溃,血一点一滴的从她身体里流失,她迫切需要一双臂膀扶持,给她足够的温暖和关怀,好抵抗肉体上的疼痛。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小兔咬紧牙,阻止自己自卑自怜下去,因为那是没有用的。 这时候她才体悟到自己以前被保护的有多好。不管是在族里,还是跟随牛祭司旅行,多多少少都可以感觉到他们对她的关爱,不像此刻这么寂寞、无助。 酸涩的眼眶涌起雾气,使她看不清前面的景物,拖着踉跄的脚步撞进一具坚硬如石的身躯;她不稳地往后跌,一双强壮的大手及时揽住她。 月光映照下,风强俯向她的粗犷脸容看起来更形严厉,黑黝黝的眼神透着令人难以了解的复杂情绪,浓黑的眉蹙得死紧。 小兔眼里的雾气更浓了,从腹部往四面八方扩散的疼痛加剧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失血脸容上的每一丝痛苦都清楚映上风强眼瞳,绞痛了他的肝肠。 黄昏时便看出小兔的不适,只是她没开口,他自然以为没什么事。没想到她越走越慢,几次他都停下来等她,随着等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风强不由得挂心起来。 加温的怒气在胸腔里闷烧,他气她什么都不讲,一味逞强。要是他没发现怎么办? 然而她眼中的水气让他无法宣泄怒气,只能抿紧唇。 “前面有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你再撑一下。” 才从撞上他的意外中恢复过来,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一股暖热的潮流冲撞着小兔的心。像是不习惯他硬邦邦的关心方式,她只能笨地点头。 “很快就到。” 不放心地松开她的胳臂,看她可以自行站好,风强才旋身大步朝前走。 这次他走的比较慢,小兔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涉水渡过溪流,不知在杂草丛生的山径上走了多久,小兔讶异地发现他们正走进位于山凹的小村落。 几天来休憩的地方,风强多半选择无人的山林,难道为了她的不适,才临时挑这地方? 东方的天际尚未出现天明迹象,月亮停留在西边的天空,小兔估计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这么说来,风强果然是为了她停下来休息。 说不出流淌在内心里的温暖感觉是什么,小兔瞪视他宽阔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牵起,眼眶灼热潮湿。 星月光辉照出小村落的情形,里头大约只有七、八户人家,当狗吠声因陌生人的闯入而响起,风强低沉的声音很快安抚了它们的不安。他走到最靠近山凹的门户用力敲门。 过了一会儿,娇软得会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女声从里头扬起,丰满高佻的身影随着打开的门露出来。一看清楚门外的人是风强,婀娜的身影急切地投进他敞开的手臂,热情的红唇迎上他的吻,抱得旁若无人。 小兔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天旋地转,分不出肆虐身体的疼痛来自哪里。没有一处是不疼的,腹部、胸口,甚至四肢,连耳朵也嗡嗡嗡地痛了起来。 “你这死没良心的,总算知道人家有多惦记你了。这么久才来!” 娇嗲的软语引起阵阵作呕的感觉,小兔的耳朵和眼睛都拒绝着眼前的一幕。 然而男女交抱缠绵的画面已深深刻进心版,教她欲拒无从拒。她的鬓角像被什么猛然撞击,血液从身体的每一处迅速流失,除了空虚外,不留其他。 再多的言语、画面都无法被她吸收,无边的黑笼罩住她。只听见砰的一声,小兔虚弱地栽倒在地面上,吓坏了正和美人热吻的风强。 ※     ※     ※ “出去啦,这种事我来就行。” 美艳少妇将风强健硕的体躯往外推,无奈他像座山般动也不动,焦急的眼光投向草堆上昏迷的人儿。 “都说她没事了,你不要这样子……”说到这里,她可有些火了。 正待浓情蜜意的兴头,被个不相干的小姑娘给坏了好事,难怪她火的。 “她流了好多血……”风强赤红的眼里尽是担忧,深深的不安啃蚀着他,害怕小兔会出事。 “不过是女人每隔一阵子会来的那个,有什么大惊小怪!”她再度使力推着风强。“你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真想帮忙的话,去帮烧些热水。” “她真的不要紧吗?” “死不了的!”她懒得再跟他废话,索性甩着酸疼的双臂旋身走向坏事的小兔,不客气地剥除她的衣物,风强不好意思待下去,只得照她的话烧水去。 血腥的臭真令人受不了,少妇同情地俯视小兔苍白的容颜。她知道有些女人这种事来时,会痛得死去活来,这姑娘八成就是。 风强送来热水后,便被她指使去砍柴取水。嘻!最好能到山林里抓只山禽走兽,煮些肉汤来给姑娘补元气,顺便也给她打打牙祭。少妇窃笑着。 她忙和了半天,总算清理干净,将肮脏的黏腻去除,还小兔清爽的娇躯,并少不得在那部位塞些布块。 为何女人要受这种苦?少妇怜人也自怜地摇头叹气,正打算起身到屋外找些药草煮给小兔喝,病弱的呻吟响起。 “你醒了呀。”声音没有面对风强时娇嗲,带点懒。 小兔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眼球无神地转动。 触目所及的幽暗环境是她所不熟悉的,而说话的人……她顿了一下,眼光带点防备,着急地想要起身。 “别起来,这种时候还是躺着吧。”少妇按住她肩头阻止道。 “你是……”她软弱地问。 “我是阿强的朋友。”少妇抿了抿柔软的红唇笑了起来,向上轻扬的眼角眉梢俱是风情,骚媚极了。“叫我美娘就行。你想知道阿强去哪吗?我叫他去抓只山禽走兽什么的,让你补补身。你现在什么都别想,睡觉好了。阿强回来时,我再叫你。” 小兔顺从地合起眼睑。 “我去替你煮些药汁,你睡吧。有事大声叫我。” 美娘离去后,一些纷乱的影像在小兔脑里肆虐。她依稀记得两条纠缠的身影,那娇嗲的嗓音…… 好痛,好痛! 她抱住自己,一股寒意自内里及四面八方袭来,身下的草堆和美娘在她身上披的兽皮都无法带来一丁点温暖。滚烫的泪滑下,她咬住嘴唇不让莫名其妙的哭泣逸出。 她是怎么了? 以往那个来时,都不曾这么脆弱,何以今次特别? 她握紧拳头,极力抵抗着寒冷和虚弱。不知过了多久,美娘回到她身边,将一碗温热的药汁灌入她嘴里,寒意逐渐褪去,她浑浑噩噩地陷入睡梦中。 第三章 某种粗糙、温暖的东西轻柔地抚过她额头,抵哑模糊的嗓音隐约传来。 “她没事吧?” “没事。”娇嗲的嗓音不悦地响起。“喂,你来找我,是为了替你照顾她呀?” “美娘——” “哼,这时候才陪小心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人家多盼望你来?结果你一来,却叫我服侍人……” “啧啧啧……瞧你这张小嘴翘的多高,活像我委屈你似的。” 夸张的轻叹之后,有短暂的沉寂,某种暧昧、不分明的喘息声跟着扬起。尽管不清楚那是什么,小兔心头却像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疼得她眉头紧蹙。 “这样满意了吗?”男性低沉的笑声得意地回响着。 “这样就想打发我呀!”美娘不依道。 “别不知足了。瞧我替你带来什么!” “盐!”美娘高兴地叫了起来,抱住风强笑得花枝乱颤。“强,我就知道你最我最好了!” “对你不好,会一来就被你指使东、指使西吗?劈柴取水样样都来,还猎了野味孝敬你。” “哼,那是为我做的吗?我以为是那个教人心疼的小美人哩。” “小兔吃得了那么多吗?我们今晚就走……” “人家不要啦,你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何况她那样子能赶路吗?” “美娘,不是我不想多陪你,而是急着把小兔带去见她的……嗯,舅舅。总之,我是受人之托,回程我再来寻你吧。” “哼,我不管。如果你今晚就得走,那人家现在就要你陪。” “美娘,我得看着小兔……” “跟你说她没事的。我给她喝过药汁,只怕还要睡一会儿。来嘛,难道你不想吗?” “美娘——” “嗯,不准说不。”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去渐远,隔着门板,依稀听得见男女调笑声。 冰冷的感觉流淌过小兔的心,流淌过微温的眼睑,她虚弱地睁开眼,挥去不该有的泪水,勉强撑坐起身。 风强行囊里,相当宝贵的一袋盐被抛在屋里的一角,她瞪视着,仿佛不明白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或者,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她? 一抹苦涩的笑意牵起柔唇。 原以为风强是为了她才来这里,其实他是来见他的相好,根本不是为了她。这事实奇异地令她难受,小兔揪住胸口,无法理解心头的痛是什么原因。 这其实跟她无关,就算风强来找美娘又怎样?她伤心个什么劲? 小兔咬住下唇,拼命告诉自己,她不是伤心,她只是……觉得失望罢了。 但又是为什么失望?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猛烈摇头,坚定地拒绝不该有的思绪继续缭绕心头。 小心翼翼撑起虚弱的腿起身,嘴里的干苦促使她四处寻找水壶。 扶着墙面走进另一间斗室,依陈设来看,应该是灶间。她的目标是水壶,却被隐约传来像受伤野兽低嗥的怪异声响所吸引,不自觉地走向与灶间相连的另一道门户。 触目所及的景象令小兔目瞪口呆,她先是吃惊地眨眨眼,接着心头小鹿撞个不休,血气急往上涌。 从半掩的窗口投射近来的光线,将内室照得分明。 这显然是间工作室,角落里堆置着编织一半的草席和各式竹篓,骨锥、骨针和纺轮散置一旁。 除此之外,地面还可见到零散的衣物。顺着衣物散落的方向看过去,一对男女以某种奇怪的方式在地面的草堆里激烈拥抱厮缠。 室里围绕着动物性的亢奋和急切,两人美好的赤裸体躯弥漫着汗水,脸上交织着痛苦的欢愉,像受伤野兽嗥的怪叫不断自他们口中逸出**ss!!ssa22#x(1096%^& 两人脸部的肌肉不断抽搐,身上又没穿衣物,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噢,我要死了,噢……” 激烈的呻吟声,还有美娘眼角渗出的泪水,让小兔惊恐起来。 虽然怀疑之前还好的跟什么似的男女怎么会突然反目成仇,然而眼前的一幕看起来像是某种惨烈的战斗。 风强显然在这场战斗占伤风。他压制住美娘,让她很痛苦。 他正在伤害美娘的想法一进入小兔脑里,立刻激发起她见义勇为的良心。 顾不得眼前的情况有多令她尴尬,小兔只知道她无法坐视不顾。即使对美娘全无好感,但念在她曾照料过她的份上,她不能不管她。 抽出小腿上的短匕,小兔迅速来到两人身边,银光一闪,准确无误地架向风强。 要知道这么做是很不容易的,他动来动去,身体犹虚的小兔只能勉强握紧短匕,一方面要避开他令人尴尬的裸体,一方面还担心真的会划伤他,可说是用尽每一分专注才办到。 万分投入男女欢情的风强浑身一僵。 “我说放开她!”不容人拒绝的命令,自小兔抿紧的唇线严厉地迸出。 风强瞪视她,评估她语气里的认真程度。 天哪!这是什么样的一场噩梦? “我叫你放开她!” 他一副见鬼的模样气坏了小兔,手中的匕首贴近他稳热的血肉。 “你会把她给杀死!”她尖声提醒。 “把她杀死?”他不可思议地重复。 “我要你放开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她凶狠地警告,风强可以感觉到锋利的匕刃正凌迟着他粗糙的肌肤。 她是当真的! 这番领悟有如五雷轰顶,风强眯起眼,在小兔清明的眼眸里,无法窥出一丝疯狂。 小兔尽可能地做出睥睨他的气势,然而从颈部直往上涌的红晕,眼里的不安、慌乱,加上握在匕刃上颤动、泛白的手,都泄漏出她不像外表显示的一般笃定。 “强,你干什么!”跨下的尤物发出不满的抗议,丰满的娇躯催促地朝他拱起,重新夺回他的注意力。 “放开她!”小兔再次命令。 “什么!”夹杂着气愤的吸气声发自美娘,荡漾着春色的明媚水眸难以置信地瞪大。“她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救你。”小兔厌恶地道。这女人的表情让她觉得她的好心是多此一举。 “救我?”破碎的声音里有一抹想杀人的疯狂。 “对。”小兔不再理她,转向风强下命令,“快点放开她,我的耐心有限。” “你敢这时候撇下我,老娘非杀了你!”美娘恶狠狠地威胁,抓紧风强的肩,身躯拱向他,让两人贴得更紧…… 肉上的餍足成了毒药,愧疚、愤怒及恐惧混合成的滔滔洪水几乎淹没了他。 该死的,错的人又不是他,他在内疚个什么劲! “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差点就死在你手里了!你真的想杀我吗?”连串的不满被掷出他紧抿的薄唇。 “对……不起,我不知道……”小兔沮丧地猛摇头,紧闭着眼不敢看他。 她痛恨自己的愚蠢。 她应该知道的。 之前在族里曾听过有经验的姊妹谈起,只是她们一提这种事,她都会羞怯的躲开,以至于知头不知尾,才会没将事情给连在一块儿。 “不知道什么?”风强的火气被撩得更凶猛。 瞧她一副未解人事的小处女模样,如果不是她亲口向他承认牛祭司抱过她,他还真以为她是呢! 想到这里,他心头的火更猛烈了。 “我不晓得你们……”小兔掩住脸,潮热的滚烫烧灼着耳根,之前的那幕情景再度浮现脑海,她身体里像有一尾毒虫突然惊醒,狂野地在胃肠里翻滚,她脸色倏的惨白,摇摇晃晃的往后跌。 “小兔!” 撇下之前的嫌隙,风强伸手扶她,小兔在碰触到他温热的而坚实的肌肉时,像被什么咬到似的,猛力挣扎。 “别碰我!” 好意被人嫌弃,风强索性放开她,让她跌在地面。小兔狼狈地爬起身,眼光再次瞄到他赤裸、强壮的体躯,羞得她满脸通红,急忙捂住眼。 “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没穿衣服!”他轻蔑的咕哝。 “我是没看过!”她气愤的低吼。 他不信的眯起眼。“敢情你那位牛祭司都衣着整齐的抱你吗?” “牛祭司才不像你!” “哼,男人不都一样,牛祭司有什么特别?”他恶意地靠近她,伸手拉开她遮在眼睛的手。 “不……不要碰我。” “少来了,别以为你装出这副模样就能让我心软。瞧,我颈子上的刀痕还渗着血,这件事你给我好好解释。”他凶狠地道。 “我……”她的确有错在先。小兔羞愧的垂下头,“是我误会了,我愿意向你道歉。” “嘴巴说说就算了吗?也不想想当时有多危险。除了皮肉之痛外,你还妨碍到我和美娘的好事,今天不说个明白,休想我放过你!”他恶狠狠地逼过来。 “我又不是故意!”原本气恼的想抬头瞪他,但想到他赤裸的身体,小兔改变主意将脸埋在膝上,不敢动弹。 “你不是故意,是存心捣蛋!这就是你要说的?” “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其实这不全是我的错。”小兔为自己辩白。“你们叫得那么可怕,美娘又说……什么要死、摇死的……我才会误会嘛!” “你误会?”风强摆明了不相信。“敢情你和那个牛祭司在一块儿时,像哑巴一般安静?” 小兔这回完全听懂他的暗示。 她气得全身颤抖,愤怒激发体内的潜能,超越了羞愧的情绪,她身手利落地跳起,想也不想地一掌挥向他。 风强机敏的接住她手腕,顺势将她拉进怀里,猛烈的男性体热灼着她,黑色慑人的眸子交错着怒气和某种炽热的情绪,小兔呼吸一窒,急促的心跳在胸腔鼓噪,头昏目眩了起来。 “我说过你再敢打我,我对你不客气!”阴沉的低吼声如闷雷敲击着她,引发她遭受误解的悲愤。 “谁教你说我跟牛祭司……我们才没有!”她泪眼盈盈的指控,没被抓住的手曲握成拳,用力捶打他。 风强只得以铁臂锁住她,正待发火时,穿好衣物的美娘施施然走过来。 “好了,你们两个!”她翻了翻白眼,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美娘,你别管,今天我要好好教训她。” “教训什么?”在一旁将整个情形听得一清二楚的美娘,似笑非笑地斜睨向他。 “这个女人明明故意捣乱,还不肯承认,现在又打我……”他委屈地告状。 “什么?”风强放开小兔,眯起眼怒视美娘。 “不是吗?”柔软的唇忍不住直往上扬。 回响起刚才的情景,美娘是好气又好笑。这辈子还没遇过这么糗的事,但她没办法对小兔生气,毕竟人家是以为她有性命之忧,才闯进来救她。 “小兔都说不是故意,你还一直找碴!”她摇头叹息。 “她这么说你就信?”风强仍是一肚子火气。“你真当她是没有过男人的小处女呀!” “她的确是没有过男人。” “美娘——”他摇头闷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唬了?” “不是我好唬,是你太蠢了。”美娘嘟起红唇,眼里的表情复杂。 即使明白她和风强不过是露水情人,可心里对他仍不自觉地产生难舍的情意。想到他竟对别的女人认了真,饶是美娘这样豁达的女人,也难掩酸意。 “什么?”他搔着头,表情迷惑。 “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叹气道,眼光从虚软靠在墙上喘气的小兔转向风强,细长美丽的指头在他光裸的胸肌上轻戳。“她如果有过男人,就不会把咱们的事给误会了,甚至拿刀架到你脖子上威胁你。” “可是她……” 又惊又喜的情绪在风强心头汹涌。他眼光直勾勾地瞅向小兔,黑眸里烧着两簇火花,声音格外干涩。 “你说牛抱过你,是骗我的?” “我骗你干嘛?”小兔没好气地回答。她靠墙倚立的体躯十分虚弱,头脑乱烘烘的,没有多余力气应酬他。 “那你说他是怎么抱你?”他冲到她面前,摇着她的肩逼问。 强烈的男性气息呛入她鼻里,剧烈的摇晃更使得她头昏脑胀。 “说!你给我说清楚!”他将她整个人纳入怀抱。 “抱……就是用两只手包起来,还有哪种抱法?”小兔被他烦不过,颤抖地回答。 “两只手包起来?”激动的情绪骤然降下,风强消化完小兔的解释,紧蹙的眉头松开。“你是说牛祭司是这样抱你?”他放开她,重新拥抱住她娇小的身躯。 “牛祭司才没抱这么紧呢?”她喘不过气地抗议。“而且,他不像你……” “不像我什么?” 小兔尖声叫嚷,捶打着他。“你没穿衣服,没穿衣服!” “小兔!” “够了!”看不过去的美娘过来支援小兔。“你吓坏她了。” “可是……” “先把衣服穿上再说。”她拉开他,眼光贪婪地溜向他强壮的男性体魄。 风强脸一红。他只顾着生气,忘了将衣物套上,怪不得小兔蒙着眼不敢看他。他暗暗呻吟,诚如美娘说的,如果不是他太蠢,不可能看不出小兔的纯真。 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根本像个不解人事的处子。 “小兔,我先扶你出去。” 看出他的尴尬,善解人意的美娘搀扶小兔饶过风强,回到她原先歇息的房间。 经过这番折腾,小兔在喝过水后便陷入昏睡,直到美娘将她唤醒,要她起来用膳。 鲜美、浓郁的食物香味不断窜进她鼻内,小兔忍不住深深吸着这味道,口水瞬间充满口腔。 “这些都是阿强猎的野味。”美娘笑眯眯地指着她面前的肉汤。“这只山鸡可肥呢,我采了些野菇搭配煮汤,味道挺不错的。” 饥肠辘辘的小兔在美娘鼓励下,很快地尝了一口,那滋味美妙得让她想哭。她边啃着山鸡肉,边以眼角余光偷瞄向风强。那张大胡子脸让人看不出来太多表情,倒是他深沉、灼热的目光,让她畏怯地垂下视线。 室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僵凝,好在美娘笑语连连,不断催促吃肉喝汤,否则小兔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风强。 美娘的脾气显然比风强好多了,并不为她的莽撞责怪她。虽是这样,小兔仍然觉得困窘,只要视线和美娘或风强不小心对上,那幕男体与女体激烈缠绵的画面总会在她脑子里撞来撞去,让她头焚心痛。 “日落之后,我就带小兔离开。”风强平静地宣布。 “不妥当吧?”美娘担忧地瞄向小兔。“她还很虚弱。” 风强以探询的眼光看向小兔。“你觉得怎样?” 小兔深吸口气,镇定因他的询问引起的惊慌情绪。 即使知道目前的状况不适合长途跋涉,也不想这时候和风强单独相处,但牵涉到牛祭司的安危,她没有其他选择。 “我一个人去,你留在美娘这里怎样?”他建议。 “不。”她轻摇螓首,眼光盯着盘里的食物。“你又不认识牛祭司。” “我可以打听——” “太冒险了!”她打断他。“牛祭司不见得肯听信你的话。” “可是你的身体……” “我不要紧。”她毅然抬起头,勇敢的迎向他黑眼里的温暖关怀。“躺了许久已经没事了。” “你确定?” “我确定。” 黄昏微弱的官衔照在小兔脸上,她的脸色依然苍白,申请却显得无比坚毅。 风强无法移开视线,只能任炙热的情潮在胸臆间翻腾,初见小兔时产生的温柔情愫再度弥漫心头。 他不是没喜欢过别的女人。 血气方刚的男性体躯总难以拒绝美女的诱惑,风强凭恃独特的男性魅力,及对女性的温柔,吸引过无数美女投怀送抱。 肉体的吸引力他很清楚,但小兔给他的感觉是多了什么。 那种令他内心软折、温柔起来的情愫是什么?风强想要知道。 望进她试图躲闪的眼光,看着她脸庞因他的注视渐渐升起的红晕,男性的本能让他意识到小兔对他并非无动于衷。 不知为什么,这番领悟令他格外开心。 第四章 担心小兔的状况无法负荷长途跋涉的艰辛,风强向美娘借了骡子。 骑在骡子上,看着月光穿透疏淡、摇曳的树影落在风强背上,小兔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风强赤身裸体的模样掠过她心头,使她血脉偾张了起来。 他宽阔有力、肌肉结实的胸臂,窄小的臀部及强健的腿肌,实在衬托出他勇猛男性的魅力。仿佛再次看见他裸露在腿间的亢奋,小兔失控地发出抽气声,轻微的吸息引得走在前头的风强回头探视。 “你没事吧?”充满温暖关怀的低沉雄浑声音,穿透在林间飒飒作响的风声传向她。 小兔只能惊慌的摇着头,生怕被他看出她脸上的红晕。 “不舒服要告诉我。”他不放心地接着道。 “我没事。”她轻声回答。 “什么?”他拉长耳朵想听清楚。 “我说我没事!”她大声重喊了一遍。 “那就好。”他满意地点头。 山径往下,清晰可闻的溪水流动声充满耳朵,风强小心翼翼地拉着骡子,一边对小兔解释:“顺着溪走的小径是通向涿鹿的捷径。” “你很熟?”带着指控意味的问话一出口,小兔就后悔了。 她搭腔做什么?还用这种酸溜溜的语气说话,风强会怎么想? 果然,他立刻以充满古怪笑意的眼神回应。“我来往过无数次了。” “噢。”他应一声就该结束这话题,但嘴巴却像有自己的主张忍不住又说:“你把我们要去涿鹿的事让美娘知道,会不会……” “你放心!”他回头喊道,乌黑的眼瞳在星月光辉映照下闪闪发亮。“美娘不会出卖我。” “你就这么相信她?”酸味十足的诘问跟着出口。 风强几乎想朗声大笑,但知道这么做只会破坏两人间的和谐,所以勉强压抑住了。 经过早先那一幕,他不敢奢望小兔给他好脸色看,不过既然她主动提起这事,他当然得把握机会将整个情况解释清楚。 “美娘的为人我信得过。她安身的地方虽是九黎势力范围,向来厌恶战争的她却不偏向任何一方。” “哼,你当然信任她。处在乱世之中,谁不厌恶战争?这不代表她不会为了想拿到奖赏,将我们出卖给蚩尤。” “美娘不是那种人。” 他保护美娘的态度让小兔心间涌起一股未成熟枣子的酸涩感觉,她闷闷地生起气来。 “美娘其实是个可怜人。”他继续道。 “可怜?”她才不信! “她原本是姜姓部落某个族长的小妾。” “那她怎会……” “那个族长原先依附于蚩尤,在和黄帝的正义之师相对抗时战死。临死前,要他最心爱的几名小妾殉葬。” “殉葬?”小兔倒抽口气。 她追随牛祭司闯南荡北,曾耳闻过这种不人道的残忍殉葬模式,清楚明白女性所处的从属和被奴役的地位有多不公平。由此,她更加深刻体会到身为凤族女人的幸运。 在凤族,女人与男人的地位平等,每个人或因经济状况在社会地位上有些微差距,但这种被奴役的悲惨情形从未在凤族发生。 “美娘是被指名的殉葬者之一?” “没错。”风强的语气越发低沉。 “那她是怎么……” “她不甘心这么死了,凭恃着女人的本钱诱惑守卫,找到机会逃出去。在逃亡途中,她不小心跌到山谷,幸好被年轻的猎人救了。美娘不想再过以往那种受男人控制的生活,只答应跟猎人回去他所住的村子,并没有嫁给他。她选择不靠男人的独立生活。” “这样很好呀。”小兔回想起在风强和美娘亲热的工作室里,看到的一些竹席和纺轮之类的。 “她生性热情,只要看对眼,倒不拒绝男人献殷勤。” “哦?”气氛一时间尴尬了起来。所谓的献殷勤,该不是指两人做的那档事吧?小兔不禁羞红了脸。 “有次我往返涿鹿,伤在九黎士兵手中,不幸落水,是美娘救了我。” 所以你就以身相报?小兔只敢在心里咕哝。 “我成了她的情人之一。” “你是说……”她别扭的将声音挤出喉咙。 风强停下脚步,荧荧发光的眼睛含带笑意地看向她,低沉的嗓音带着魅惑人心的沙哑。“乱世之中,只要彼此看对眼,这种露水姻缘很平常。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何不及时行乐?” 小兔不自在地避开他的凝视,娇躯轻颤。 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最初我问你牛祭司有没有抱过你,你为什么说有?”他突然转移话题,让小兔心跳乱了半拍,眼光转向他。 站在光线微弱的暗影处,风强的姿态有如蛰伏在黑暗角落伺机扑向猎物的豹子,掠夺的延伸阴铄地锁着猎物。小兔相信,不管耗时多久,他会一直等到猎物松懈,掌握最好的时机攻击。这个认知使得她颈上的毛发直竖起来。 “为什么呢?小兔。”他轻柔的嗓音不放弃地催促。 “我……那个……”她舔着干涩的嘴唇,视线像被胶着住似的无法移动。 “回答我。” 她懊恼地涨红了脸。承认她的愚蠢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本来就有嘛!”恼怒使得她的声音理直气壮起来。顾不了风强的眼光变得阴沉,她接着道:“打从我有记忆以来,牛祭司是最常抱我的男人。族长还跟我说,是牛祭司接生我的;他是族里除了大祭司外,最精通医理药草的人。” “他亲自接生你?”听起来有点奇怪,风强狐疑地眯起眼。“我以为这种事多半由女人来做。” “因为我母亲生产时很危险,事实上……”小兔的声音哽咽了起来,眼眸里雾气缭绕。“她生下我没多久便死了。” “小兔……” 她凄迷的眼光在微弱的星月光辉下,显得楚楚动人。摇曳的泪光里有着过往的伤痛,令风强为之心疼。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她不好意思地挥去眼眶里的湿润,眼睑不安地垂下,避开他灼热专注的眸光。 风强耸耸肩。“那你父亲呢?是不是就是牛祭司?” “牛祭司?你为什么这么想?” “不是吗?”他狐疑地道。“从你的语气里,我感觉到你们的感情不寻常。牛祭司显然十分疼你。” “他是这样没错。” “这不就对了。” “你不明白。”小兔的语气里有着苦涩。 她多希望牛祭司是她的父亲,但他不是。 “我父亲不是凤族人。我母亲是随侍族长到外地时怀我的。” “是吗?”风强浓密的眉毛困惑地蹙起。“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莫非牛祭司是那种很喜欢小孩的男人?他一向对小孩都这么好吗?” 小兔怔了一下,风强的话令她陷入短暂的沉思。 小时候不懂,只是很自然地接受牛祭司的慈祥关爱,从没问过牛祭司为何对她如此特别。 是因为他是他亲手接生的孩子? 然而,他对自己的亲生子女,和有血缘关系的兄姊骨肉,都没这么疼爱。 她记得初月还曾以嫉妒的语气道:“舅舅最疼小兔了。” “小兔?”等不到她的回应,风强着急地旋身探询。 “我没事。”她很快出声安抚他,眼复杂地凝视前方。“只是在想你的问题。牛祭司很少待在族里,但每当回到凤族,一定会去拜访族长。他总会从外地带回稀奇玩意儿给我,还成天逗着我玩。他对我的好,连当时还是少族长的初月都感到嫉妒。” “你是说他对其他孩子并不像对你这么疼爱?这就怪了。就算他同情你自幼没了父母,人的情感还是有亲疏之别,凤族长是他的外甥女,他不可能对个外人比对外甥女好。牛祭司可有妻儿?” 小兔闻言干涩地一笑。“凤族没有婚姻制度。” “什么?”风强呆住。敢情凤族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还是像动物一般的交配,不需任何承诺及义务? “许久许久以前,凤族曾差点遭遇灭族。”小兔沉痛地说。“男丁几乎死伤殆尽。带领凤族逃过一劫的女族长及大祭司,为了繁衍种族,将所有的男人都收编进神殿成为祭司,将战斗和劳动交由妇女负责。当少女成年,大祭司会安排与祭司交配,繁衍后代。” “噢。”风强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不禁觉得大开耳闻。“那些妇女晓得孩子的父亲是谁吗?祭司知道自己的小孩吗?” “这方面大祭司有做记录。妇女通常会知道自己怀的孩子是谁的,至于祭司,或许也知道吧。” “牛祭司有孩子吗?” “恩。尽管他长年在外,待在族里时会遵从大祭司安排,让有意与他结合的妇女受孕。我曾听初月提起,牛祭司有四子一女。在男丁稀少的凤族,牛祭司是许多妇女想交配的人选。” “为什么?”风强越听越糊涂。 “不晓得什么原因,凤族妇女生下的胎儿,十胎中只有一、两胎是男婴,其余都是女婴。故而产下男婴在凤族是件大事,将得到许多礼物和祝福。孩子大到可以进祭司岛后,做母亲的还有资格到祭司岛的殿里接受大祭司的祈福。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神殿,像我就只在殿外的广场接受过牛祭司的降福,所以这是很大的荣耀。牛祭司有许多儿子,故而不少妇女都想跟牛祭司生孩子。” 原来生儿子的意义在于此,风强不得不承认凤族的习俗十分古怪。 “牛祭司有自己的孩子,还这么疼爱你,你都不曾为这点感到奇怪吗?他挑选你当随从,显然对你关怀备至,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是想过,但想不出来,所以应该没什么原因。”小兔迷惑地回答。 “你没问过牛祭司?” “怎么问呢?难道要我问他为何对我这么好吗?”她瞪大眼。 风强想想也对。可是有些事像误入咽喉的鱼刺不清除就不舒服。 “牛祭司跟你真的是……” “你又想胡言乱语什么?”小兔怒视他。 “我……不是胡言乱语啦!”风强谨慎的开口,以免惹怒她。“年跟牛祭司孤男寡女一起旅行,难免引起忖测。” “牛祭司才不像你!”她鄙夷的眼光让风强无言以对。 被她撞见与美娘的好事所产生的罪恶感,从胸口爬上喉头,沿着下巴在脸颊上点燃羞愧的火焰。 他尴尬地清了清喉咙,为自己辩解:“我是个正常的男人,难免有需要,你不让我抱,我只好去抱美娘。” “你说什么?!”想到他竟想以对待美娘的方式对她,小兔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 “我……哎,我是说那种事没什么大不了,你不要这么耿耿于怀。”他越描越黑。 “谁耿耿于怀了?”她急着撇清。“又不干我的事!” “那你干嘛脸红成那个样子?”他偷觑她红滟滟的脸蛋打趣。 被人看穿心底的羞涩,小兔恼羞成怒。“我不像你那么厚脸皮,没穿衣服还一直威胁人家!” “是谁先厚脸皮的?”风强不甘示弱。“趁着人家没穿衣服没防备,跑进来拿刀架在我这个人家的颈上!” “我……我以为……以为你会伤害美娘嘛!你们哼哼哎哎,要死要活的,我怎么晓得!”她索性豁出去捍卫自己。 “做那种事……总是难免会有点声音。”他暧昧地低哼起来。“话说回来,我真怀疑牛祭司是不是男人。是男人不可能一点生理欲望都没有。” “你一定要拐来饶去说这种事吗?”小兔羞得想找地洞钻进去。 但话说回来,不要脸的人又不是她,她钻什么钻? “你根本不了解牛祭司。”她正气凛然地道。 “你不是说他看起来比我年轻、又吸引人吗?”风强边走边聒噪,令她不禁怀念起他闷声不吭的那几日情景。“就算对你这种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不感兴趣,遇到其他族群的美女来献殷勤,你那位伟大、高贵的牛祭司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兔一头雾水,她以为献殷勤是男人对女人。 “或者根本就是你眼光有问题。牛祭司其实长得很丑,没有女人会喜欢他。” “你乱讲!”小兔板起脸来,不让人毁辱她心目中的偶像。“你这么说我记起来了。和牛祭司一同旅行时,是有……呃,美女啦。”她蹙蹙眉,不确定是美女。恩,好像有几个长得还不错。 “那牛祭司有没有跟人家怎么样?”他暧昧地探询。 “什么怎么样?”她投给他一个大白眼。“我们赶路赶得都累死了,隔天便离开。” “哼,是男人的话——” “喂,你再说一句侮辱牛祭司的话,小心我真拿刀砍你!” “小兔,你不要一提起牛祭司,就这副要跟我拼命的样子。”风强吃味地道。“我是以男人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你的牛祭司也未免太……清心寡欲了。对于男性的需要——”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啦!”小兔掩住耳朵,不想讨论下去。 “小兔……”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她快被他烦死了!“你以为牛祭司会像你那样,在我面前做……那……种事吗?” “那你事实上是知道牛祭司有……做那种事?” “我怎么知道!”她赏给他侧转过来的脸一个火辣、愤恨的厌恶眼光。“我又没跟牛祭司绑在一块儿,他离开我去做什么事,更不用向我报告。” “噢!”风强恍然大悟,笑意在脸上扩散。 “不准再问下去!”她下最后通牒。 “好啦。” “我不要再跟你讲话了!我口好渴。”经过这番折腾,小兔口干的厉害。风强停下来让她喝水。 也好在有风强的聒噪,小兔几乎忘了从腹部向四肢扩散的疼痛。 时间在争论中过的特别迅速,他们从溪旁的小道,穿越山路来到另一处可休息的荒野。 风强找到的山洞温暖舒适,在第一道曙光出现之前,小兔已疲累地睡着。 凝在微弱日光下透着莹亮光彩的可爱粮蛋,一抹柔情流过风强心头。他伸出手爱怜地拂开散落在她额上的凄乱发丝,无法自禁地俯下唇,偷亲她两眉之间的柔嫩肌肤,而后顺着她挺立的鼻管,来到她粉嫩、美丽的菱唇。 怀着偷儿般忐忑不安的心情,像蝴蝶偷花蕊,他将自己的唇覆上她湿润轻柔的小嘴。他屏住呼吸、不敢妄动,即使这样,依然能在她清浅的呼吸里感受到某种困惑的躁动。 他正敢得意时,啪的一声轻响,小兔翻身继续睡。风强惊愕地发觉他又挨了她一巴掌。 不过……轻轻柔柔,一点都不疼。他像个傻子般笑了起来。 ※     ※     ※ 涿鹿的防御工事相当严密,两人仗着对地形熟识,躲过九黎士兵的巡查,在小兔带领下,轻车熟路地找上牛祭司的住处。 乍见到那名俊美稳文的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呛辣感觉从胸口满溢上眼睫,风强双目尽赤地瞪视对方,不得不承认小兔说牛祭司深受凤族女人爱戴的说法并不夸张。 端正美丽的脸容看不出年纪,仅在棱形分明的嘴唇上方留有短髭,皮肤是饱经阳光洗礼的色泽,一对深如大海的眼睛露出智慧光芒,声音宽大平和,具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他的胸口像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尤其是见到小兔毫不犹豫地投入牛朝她张开的臂膀,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胸口的窒闷就更严重了。 “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像拥着易碎的贵重宝贝般搂紧怀里娇弱的人儿,牛俯视小兔的深澈眼眸满是疼惜呵宠。 “牛祭司……”小兔哽咽着,心里交织着未能完成任务的羞愧,以及与他重逢的喜悦。 “瞧你眼眶发红的样子还真像小兔子。乖,不可以哭了。”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柔拭去小兔颊上的泪水,那抹温柔与亲密是那么自然,而小兔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敬慕,让一肚子不满的风强只能咬紧嘴唇,控制想要冲过去分开两人的冲动。 “对不起……” “嘘,乖哦。”轻轻拍抚她的肩安慰。“迟了些日子才盼到你来,我心里多少有底。别哭了,再大的事也有牛祭司为你做主。” 小兔的眼眶更湿润了。牛祭司不但不怪她,还这样安慰她,他对她真是太好了。 牛藏在温文外表下的精睿眼光,从小兔身上转向和她一道的风强,深深凝视,像是在评估什么。 风强得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让脸部表情维持木然。然而眼光是骗不了人的,狂猛的愤恨与不满还是泄漏出来,令牛感到讶异。 “族长她……”小兔抽噎着,缓缓道出事情经过,“我们被黄帝的人半路拦截,族长决定不来涿鹿,改跟黄帝结盟,要小兔通知牛祭司离开涿鹿。” “噢。”牛祭司垂下眼睫,看不出喜怒。 “族长希望牛祭司尽快离开这里。”小兔着急地提醒。 “族长决定了?”他放开她,目光深炯。 “是。” 牛轻叹一声,眼光幽远地凝视空间的某个点,陷入沉思。 小兔不敢打扰他,和风强肃立一旁。不知过了多久,宏亮的呼唤自屋外传来,打破了小屋里的静寂。 “牛先生。” 一听便知是蚩尤帐下的大将呼图,来不及让风强和小兔躲起来,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他唱作俱佳地应酬呼图,不露丝毫惊慌之色,甚至还将这位九黎著名的勇士刷得团团转。 风强暗暗惊异。先前只觉得牛俊秀温文,没料到他的果敢机智更胜一筹,那双灵活多智的眼眸,仿佛一转眼便能生出许多主意来。他这辈子除了风云外,还没见过这么足智多谋的人,不由得对他心生佩服。 打发呼图后,要小兔回禀凤族族长,要他不必记挂他的安危,放手去做该做的事。 他置个人死生于度外的勇者情操令风强为之动容,而小兔则是忧虑他的安危,希望他一块儿离开。 摇头轻叹,解释自己留下来是为了避免呼图起疑,好让他们全身而退。他眼光爱怜地凝视小兔,隐藏在心中许久的秘密脱口而出:“你是我的女儿,至少这是我能为你做的。” “什么?” 不只小兔吓一跳,连风强都受到震惊。盘踞在心头的许多疑惑,终于有了解释。 怪不得对小兔关怀备至,怪不得两人日夜相处却没有男女间的情欲,怪不得小兔会将他视为偶像,原来这不过是父亲对女儿的疼惜,以及女儿对父亲的敬爱罢了! 啃蚀肝肠的怪异痛楚不药而愈,酸苦的感觉也不知跑哪去了,仿佛有数不清的蝴蝶在胸腔拍翅,风强的心情晴朗无云,万道阳光普照。 牛祭司是小兔的父亲。 这表示两人间存在着的,是再单纯不过的父女亲情! 他傻气地咧开嘴,真想大笑、狂笑一番。 “父亲!”听完娓娓道来与亡母的相恋经过,小兔发出喜悦的叫喊,抱紧父亲强健的身躯。 这是多大的惊喜呀! 她从小到大怀抱着的梦想终于实现,牛祭司是她的父亲,这个自幼疼惜她的长者,就是她的亲生之父。 然而初初相认的父女关系,却在来不及共叙天伦之乐便要遭遇生离死别。父亲为了她及凤族陷入险境,她怎么忍心见父亲遭遇不测? 不,她一定要救父亲! 勇敢地咬紧下唇,睁着湿懦的眼眸,小兔坚决地向父亲道:“您放心,小兔会回来救您的!” “小兔。”不忍拂逆女儿的孝心,只能强忍着泪水紧紧拥住女儿。 他不希望女儿再涉险,他已有为凤族牺牲的准备,小兔正当青春年华,不该把时间和生命浪费在他身上。 看着这对父女紧紧相拥,风强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他暗暗决定,不管情况有多危险,他都要帮小兔救出她父亲。 哪怕牺牲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第五章 有呼图给的通行令,小兔和风强大摇大摆地离开涿鹿。 他们先赶回风强的一位朋友那里,取回向美娘借的骡子,随即兼程出发。 前天夜里经过的那条小溪,有了日光的映照,像揭去面罩的村姑,清灵的秀色尽入眼底。 沿着溪旁的小径行走,夕阳余晖将由山上节节而下的清澈水渲染得澄黄千红。不知名的野花错落于青草之间,青草柔柔的拂着浅浅的溪流,霞光映照远方翠绿山林,将绿叶也染红了。琤琤淙淙的溪流声,映衬着飞烟抹云,宁静的气氛令人有误入仙境之感。 小兔无心欣赏风景,一路上牵挂着父亲的安危,眼泪不争气地直落下来,无声的哭泣令走在前头的风强为之心痛。他每次回头都看到她哭得红肿的圆圆眼睛,模样真像只小兔子。 不忍心她再难过下去,风强在杂草丛生的小径另一侧找了个歇息的地方。将水袋递给小兔后,低沉雄浑的声音随即在她头上盘旋。 “小兔,你跟牛祭司父女相认是件好事,眼泪怎么掉个不停?” “你不明白。”她忧伤地摇着头,父亲的安危像颗大石头始终压在心头。 “我不明白你可以说给我听。咱们两人同甘共苦这么久,有什么事不能说的?”风强挨着她坐下,悦耳的声音如一股暖流流淌在她心间。 他坚毅眼眸里的温柔、邀约,以及诚挚的请求,形成一道教她无法抗拒的猛流,瞬间攫住了她。 她哆嗦着唇,无法自已地扑进他宽阔的怀抱。 “风强……” 这一声轻呼足以让痴恋她的男子心醉神迷,更别提她主动偎向他的娇柔温软身躯有多教人销魂了。 他几乎是屏气凝神地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一切有我,你不必担心。”风强挺起胸膛,充满男子气概地向她保证。“我会照顾你、保护你……” “我不是担心自己……”小兔抽噎地道,拥住她的强壮胳臂让她有种天塌下来都没关系的心安,很自然地将满腔的心事倾诉。“我是担忧父亲。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希望牛祭司是我父亲吗?他对我无私的关怀让我有这样的妄想,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一直想,一直想……” “小兔……”风强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柔声道:“现在梦想成真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他想学牛的方式,轻拍她一耸一耸的肩膀。然而不断窜进鼻孔里的女性幽香扰乱了他的自制力,拍抚的手似有自由意志般沿着她脊骨上下抚摸,感受她颈背的曲线。 “你不明白……”她逸出更深沉的悲泣。“如果成真的代价是置父亲于险境,我宁愿永远不知道。” “这根本是两回事。”风强的唇刷过她染上夕阳余晖、呈现出一缕金褐色光影的发丝,眼神变得炽热深炯。“牛祭司并不是因为是你父亲的关系而陷入险境。”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不必……” “小兔,”他既爱且怜地亲吻她额际的鬓发。“牛祭司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如果他跟九黎人说他要亲自赶回凤族查明真相,一定会被人怀疑,到时我们都有危险,谁也走不成。” “我才不怕!只要能陪在父亲身边,就算被九黎人杀了都没关系!”她激动地道。 “你不怕,我跟牛祭司可舍不得。” “什么?”她眨动水气饱满的睫羽,困惑地看他,这才发现风强不知什么时候靠她这么近,而且一双眼睛炽热的烫人,浓密的胡须也搔痒着她敏感的肌肤。 小兔的肌肤滚烫了起来,一抹红晕渲染上颊面。她想要推开他,但又舍不得他靠起来舒服极了的宽阔胸膛。何况是她主动投入人家怀里,一会儿投怀送抱,一会儿推开人家,风强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 “我说……”隐藏在胡须里的男性嘴唇慵懒地朝上勾起,这部分小兔看不到,倒是他眼里的温柔与宠溺,如金黄色的蜂浆般甜腻,会让人上瘾。 他伸出手指拂过她小巧的下颚,停留在她美丽的嘴唇,那丰润饱满的触觉使得他的眼神更加温柔炽热,嗓音低压深沉。 “牛祭司和我都不愿你遭遇任何危险,我们疼惜你的心情是相同的。换成是我,宁愿舍命也要保住你。” “噢,谢谢。”她迷惑地低喃,不太明白风强的心意。她一路上都对他不怎么友善,沿途制造了不少麻烦,可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处处关心她。 “你人真的很好。” “是吗”他戏谑地扬起俊眉。 小兔不禁脸红起来。“我知道自己的表现有点糟。”见他不以为然地瞪视她,俏丽的粉颊热度更炽,眼光显得懊恼。“好嘛,我是对你不好,可是也不能全怪我是不是?如果你不说牛祭司的坏话,我也不会讨厌你。” “现在你还讨厌我吗?”他专注的眼神毫不松懈地锁住她。 无法解释胸臆间翻腾的情绪是什么,小兔只晓得当他这么凝视她时,她很难开口说讨厌他。 “只要你不再胡言乱语,我没理由讨厌你……” “你是说误会你和牛祭司……”提起这事,风强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如果早知道是小兔的父亲,他根本不会表现得那么反常。他那种酸溜溜的行为,难怪小兔讨厌他,连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厌恶。 “你还说!”她懊恼地噘着红唇,模样可爱极了,令风强呼吸一窒。 “小兔……” “干嘛?” 若不是她眼里的戒备,风强早就俯身覆住那诱人的红唇了。他做了个深呼吸,控制体内乱冲一气的情欲。 “是我把事情想歪,你别恼我。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真的?”在确定他的保证是认真的后,小兔天真地笑了起来。“既然这样,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以后不会再讨厌你了。” “那会不会喜欢我?”他打蛇随棍上。 “风强!”她气呼呼地推开他。 “哎哟!”他故意被她推倒,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吓得小兔俯身过来探视,他再乘机抱住她。 “你……”她气急败坏,眼里泪花乱转。“你欺负我!” “我哪有。”他不敢太过放肆,双手松松地抱住她。“我是跟你开玩笑嘛。小兔,别恼我,我是真心想对你好。我喜欢你。”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当那双深邃明亮如星子的眼眸灼热专注地凝视她,低沉雄浑的声音唱歌似地吟出“我喜欢你”,小兔的头脑顿时混乱了起来。 由于之前没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睁着水气饱满的眼眸瞪视他。 夕阳下的溪畔自成一个小天地,风强的视线有如黄色的火焰冲刷过她全身,专注的凝视令她有种被催眠的感觉,眼皮渐觉沉重。他的呼吸浓浊,渐次侵占白日的夜黑在他脸上形成暗影,除了那杀炯炯发光的眼哞,小兔几乎容不下其他思绪。 一股莫名的急噪虏获了她。 小兔不自觉地舔着干涩的唇,诱人的动作击溃了风强最后一丝自制,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急切地攫住他蕴藏着许诺和甜美的丰润红唇,不容她反抗地紧紧拥住她。 他的吻称不上温柔,虽然他极想要温柔,然而压抑在体内多日的迫切需要,让他无法顺从理智的指示放缓速度。 天呀,他是那么渴望她。 辗过她柔嫩的嘴唇,他的舌头贪婪地趁她因惊愕而微张唇瓣时,突破她贝齿的抵抗,进入芳美的区域攻城掠地。 她几乎是完全任他宰割。 陌生的情欲使得小兔轻颤起来,对于从小腹下方急涌上来的热流,以及全身各出涌起的骚动无计可施。就连风强刺人的胡须,都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引起炙人的火焰。 还有那双沿着她女性化的曲线施予轻重适中的揉搓的魔手,随着他每一次的移动,都让她体内的空虚与顽抗节节败退,全身的每个部位都悸动起来,血流速度快的让她无法掌握,急促的心跳穿过皮肤震动着她的耳鼓。 她被卷入一个她不曾触碰过的世界,陷入感官的热浪中。嘴唇在他饥渴的拥吻下,只能间歇性地逸出渴望的呻吟。 模糊的低吟声似曾相识,小兔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隐约记起这样的声音在何时何地听过。 这番领悟有如雷殛般震醒她为情欲所蒙蔽的理智。 “不!” 激烈地挣扎起来,蓄积在小小身躯里的所有力气同时间猛烈爆发。犹陷在情欲里的风强猝不及防地被她推开,惊愕地抬起眼。 饱含屈辱的泪眸水汪汪地瞅视他,风强缭绕在胸臆间被人拒绝的怒火像来时般迅速消散,一股柔情撕扯着他的心。 “小兔……”他低哑地呼唤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握紧拳头、声音破碎地控诉。 风强的心扯痛。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能立刻获得小兔的谅解,两人间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谐关系将会破裂。他不顾小兔的挣扎强拥她入怀,忍着痛承受她气愤地捶打他胸膛,声音轻柔地安抚她。 “我喜欢你,小兔。就因为太喜欢你了,才忍不住亲你抱你。” “你不可以……”他左一句喜欢,右一句喜欢,扰得她芳心不知所措。 “我喜欢你,小兔。男人喜欢女人时,都是这样子的。” 甜蜜温柔的语气,男性的音调,引得小兔情不自禁地轻颤,仿佛正被他抚摸般。而事实上,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搂实她,像块巨石般承受她的拳打脚踢,动也不动。 意会到这点的小兔,很快收敛住怒气,躁动的四肢跟着驯服了起来。 这一平静下来,知觉变得更加敏锐,她发现自己依傍的胸膛宽广厚实得令人心安,随着规律的呼吸起伏,有力的心跳传向她,像是在诉说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被他强壮臂膀圈住的小兔一颗心跳得更急,根本无法抗拒他直接的示爱。她无法理解为什么风强那句话会教她如此意乱情迷,她明明不情愿…… 不情愿什么?一抹意急往上涌,小兔粉嫩的脸颊倏的涨红。 “我真的喜欢你,小兔。” 简单的一句话,被他翻来复去地使用,有如深色的蜂浆令人百般啜饮也不厌烦。 “小兔,别生我气,我只想爱惜你、疼惜你,不想要惹你生气。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会乖乖的,好不好?” 听见他低声下气的恳求,她哪还气的起来?还说那种暧昧的话,教她怎么回答嘛!小兔咬住下唇,努力想将混乱的脑子理出个头绪来。 “你……喜欢我?”闷闷的声音从她埋在他胸膛的小脸传出。 “不但喜欢,而且是好喜欢。”风强松了口气,以甜死人不偿命的玉器柔声道。 “你说……”她犹豫着,趁体内的勇气尚未消失前,一鼓作气地问道:“男人喜欢女人,都……那个样子。那……你是不是也喜欢……美娘?” 风强怔住。即使处在千军万马中,遭遇敌人前后夹击,都不及小兔此刻的问题令他为难。 该如何跟未解世事的处子解释这种事? 等了许久仍等不到答案的小兔,不悦地从他怀中抬起脸来。清亮水灵的眸子专注的凝视向他,对他眼瞳深处摸不着、猜不透的幽黑心慌起来。 她心寒地想离开他,风强发觉她的退却,立刻收起苦思的表情,深挚的凝望她。 “小兔,你听我说。”他悦耳的声音拂搔着她敏感的肌肤,在得到她全副心神的注意后,他艰困地解释:“男人与女人间的喜欢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的。我承认我喜欢美娘,但我更喜欢你。” “哦?”她不满地怒视他。 “我和她纯粹是生理需求。”他赶紧补充一句,但小兔瞪他的表情显示出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事实上,他也不太了解自己想表达的是什么。 往昔到处留情的风流习性从未让他感到在意,但在小兔纯真的质疑眼光下,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以前的荒唐反噬向他。 风强清楚意识到自己对小兔的感情绝对不同于过去那些交往过的女子。那是比生理上的吸引力更深刻的情绪;他不但想要珍爱她、保护她,同时渴望独占她,不许任何男人染指他心爱的小兔。 然而,在胸臆间沸腾的强烈情绪,即使能言善道的他,也很难用几句话解释清楚。前所未有的挫折感猛向他,连带着鬓边的太阳穴也隐隐作疼。 他蹙眉凝思,突来的灵感救了他。 “拿牛祭司来说,虽然他喜欢你母亲,但是男性的需要还是使他免不了会与其他女人……”考量她对牛的崇慕心理,风强采用委婉的说法,“在一起。” 小兔呆住,慧黠的眼眸烦闷地眯起。 父亲曾跟其他女人做过风强与美娘做的事? 她感到不可思议,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过去我的确放荡不羁。”他坦率地承认,俯视她的眼眸盈满情意。“但那是在认识你之前。我与美娘只是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一些温柔和慰藉罢了,我知道你对这点耿耿于怀——” “我才没有!”她着恼地撇清,但气鼓鼓的脸颊泄漏了她的在意。 风强迅速抹去浮上唇畔的笑意,一面又惹火小兔。 “我知道你心胸宽大。”他索性顺着她的话,狡狯地为自己铺路。“以前是还没遇上你,我才会放任自己跟其他女人相好,现在既然知道自己喜欢你,我当然就不会了。除了小兔外,我谁都不要。” 他涎着脸靠向她索欢,小兔一时反应不过来,被他搂在怀里,密密实实地吻得心醉神迷。 直到那双坏手在她身上乱摸,她才情形过来,气急败坏地推开他。 “你……你不要以为我跟美娘一样……”她脸红的如最后一抹绚烂的黄昏霞光。 “小兔。”懊恼自己的心急又破坏了一切,风强只得再度低声下气地安抚她。“我没那个意思。况且男欢女爱是很自然的事,我喜欢你,才会情不自禁地碰你。” “可是那种事……”小兔又羞又恼。 “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他沮丧地垂下眼睫。 “人家又不是……”她脱口而出,随即领悟到自己说了什么,害羞地捂住脸。 “小兔……”意识到她并不是在拒绝他,风强的心飞舞轻扬,他健臂一伸,又将她搂个结实。 见他又要俯低脸吻她,小兔连忙撑住他的胡子脸抗拒。 “你不要这样。我一心挂念父亲的安危,才不要呢!” 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风强,现在不是谈情爱的好时机。他还得带着小兔回营地,把牛祭司那方面的情况向风云及凤族长禀明。 “我明白了,小兔。”随着日头落到远远的山头看不见,大地再度为黑暗所吞没,风强急忙起身,准备再度出发。 “不晓得族长肯不肯帮我救父亲。”小兔唉声叹气地道。 “你放心好了,见到凤族长后,我一定说服她帮你救回牛祭司。” “问题是怎么救。”她黯然垂泪。 他疼惜地为她抹去泪水,坚定地道:“风云是我认识的人中,除了牛祭司外最聪明的人,他一定有办法。” 没料到他会夸赞父亲,小兔惊讶地眨了眨眼,数颗晶莹的泪滴滚落眼眶,挂在颊上,楚楚可怜的模样揪住风强的心。他伸出粗糙的食指,小心翼翼地盛住她的眼泪。 “别哭了,我一定帮你。” 温柔的情愫拂过小兔的心,先前亲吻时感觉到的那股令人困惑的躁动再度涌上喉头,在粉嫩的颊肤上点燃火焰。 她无法自持地战栗起来,回避他灼热的凝视,不好意思地道:“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风强爽朗地笑了起来,随即扶她在骡子上坐好,开始接下来的行程。 在星月光辉指引下,两人偶尔会应答几句,甜郁的气氛弥漫在彼此之间,将两颗心涨得满满。 ※     ※     ※ 一间房三个人,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挤过。屋角的火把映照出房里诡异的气氛。 美娘的心情无法说是愉快的。 被人从香甜的睡梦中吵醒的经验她不是没有,打开门一瞧,发现是自己喜欢的男子,欢天喜地的投怀送抱,回应的却是对方的婉转拒绝,再看清他身后的人,美娘就是再迟钝也领悟到人事全非了。 她尴尬地将两人迎进门,怎么都想不到不过几天光景,情况会有这样的大逆转。 或者,是她在自我欺骗吧。早就看出风强对小兔的态度不寻常,她不该意外的。 “我猜你今晚不会上我床了。”美娘轻挑秀眉,刺探的眼光直视向风强。 如她所料,风强急急看向小兔,眼里的戒慎恐惧哪还是她记忆中那位谁也别想栓得住的天涯浪子? 男人一旦认真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可爱,尤其他认真的对象还不是自己。 一股强烈的沮丧几乎要淹没美娘。 “唉!”她叹了一声,垂头丧气的模样让小兔忍不住生出同情来。 “美娘……”她啜嚅地开口,“我……” “算了!”美娘朝她无精打采地扯了扯嘴角。“谁也想不到他会认真起来。唉,为什么好男人总是不属于我?” “我以为你说过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风强眼里衫过一抹嘲弄。 美娘风情万钟地朝他抛了个媚眼,轻声细气地娇哼:“不是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到外头偷情寻欢,偷情寻欢又及不上根本得不到。你们男人哪个不是这种心态?一群贱骨头!” “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风强急忙撇清。 “当着小兔的面,你当然这么说。”美娘存心找他碴。没道理在她心情难过时让他好受,追根究底,他可是害她心情不好的元凶! “我说小兔妹子,”她亲热地拉着小兔的手,对住那张纯真如婴孩的娇俏脸庞热心建议,“男人的话只能听三分,你可不要傻傻的全信了。” “美娘,你不要胡说八道。”风强一颗心急得七上八下,就担心小兔会相信。 “我有胡说吗?”她不屑地轻哼,转向小兔的表情温柔得宛如殷殷叮咛的慈母。“美娘我可是个过来人,受够男人的狠心无情了。男人呀,喜欢你时什么甜言蜜语都说的出来。不喜欢你时当你是馊水般嫌恶。” “会吗?美娘这么漂亮,会有人当你是馊水?”小兔无法置信。 美娘开心地咧嘴直笑。向来受到同性排斥的她,哪曾听过这么甜蜜的哈?让她恨不得立刻向小兔掏心挖肺。 “好妹子,你真是太可爱了。”她感动地频眨媚眼。“这样一来,姊姊我更不能藏私,得好好教你才行。” “不用了!”风强骇得慌忙阻止。 要是让美娘教下去,他还有好日子过吗? “啐!我在跟小兔说话,要你插嘴!”她不客气地瞪他,将漂亮温柔的脸容转向小兔。“姊姊我可没半句坑你,男人这会儿对你好,下一会儿又去逗别的女人了。” “我可不会!” 不理会风强的信誓旦旦,美娘夸张地叹息道:“他们不像咱们女人的心这么小,只能专注在一个男人身上。” 风强不给面子地咳嗽起来,似乎在暗示她绝不是她说的那种女人。 美娘白他一眼,装做不明白。“男人的心志在四方,一颗心可以分成好几份,同时给不同的女人。” “会吗?”小兔溜向风强的眼光充满不确定,后者急忙指天发誓。 “会会会!”美娘捧住小兔的脸,将她的目光固定向自己,继续灌输她伟大的理念。“我死掉的那个老公就是妻妾成群,活着的时候不懂得多疼我,要死了才说舍不得我,要我陪葬。简直是个大烂人!” “我有同感。”小兔立刻附和。 “所以说,女人可不能倚赖不能信任的臭男人,我们要自立自强!”美娘越说越得意,“对风强你可不能太心软,这家伙风流的很,到处留情。在你面前他是对你很好,谁晓得背着你是不是也这样对别的女人!” 风强暗暗呻吟。美娘未免太黑心了,居然这样毁谤他。他担忧地看向小兔,果然,他最害怕的事发生了,她俏脸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美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要是他敢跟别的女人乱来,你就抛弃他,自己找乐子。” 见多识广的美娘对各种类型的男子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像风强这种男人,平常看起来玩世不恭,对异性像是好聚好散,可是一旦遇上让他认真起来的女人,独占欲却比谁都强烈,绝对不允许他的伴侣去理会别的男人。所以用这招对付他最适当了,看他还敢不敢乱来! “美娘,你懂好多哦。”小兔晶亮的眼眸里盈满仰慕,心底有许多难以启齿的疑惑终于找对人来问了。“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风强说,男人喜欢女人就会做你们上次做过的那件事,可是对凤族人而言,那件事只是为了传承后代而已。” 美娘原本在悠哉喝水,听到这话立刻呛到,娇脸涨得通红。小兔见状体贴地替她拍背。 “美娘,你保重呀。”风强皮笑肉不笑地嘲讽,换得当事人一个愤恨的白眼。 美娘借着咳嗽延迟回答的时间,她没料到小兔会问她这种问题,才会一时措手不及。她边清喉咙,边思忖该怎么回答,等到喉头的不舒服感觉都清除掉后,她正襟危坐了起来。 “我不否认传承后代是满重要的,但我更认为如果做这重事会让你不快乐,或是不舒服,不管任何理由你都不必理会。” “什么意思呀?美娘。”小兔听得有头雾水。 “意思很简单,”她是真当她是小,才倾囊相授。“就是要两情相悦。如果和不喜欢的人在一块儿,做起来就不会开心。人可不是禽兽,再说即使是禽兽,它们也会挑,母禽兽也得公禽兽够殷勤,讨它欢心,才肯接受。人呢,要的就更多了。” “美娘,这么说来你是因为喜欢风强,才跟他相好罗?”小兔迟疑地探询。“那么他现在喜欢我,你会不会不开心?” 见她一双眼雾气弥漫,交织着自责与难受,美娘心疼起来。即使心里对风强有再多的不舍,想到再不能投入他温热宽广的怀抱恣意索欢,便有种吃梅子时的酸溜滋味在心底,她仍压抑心底的伤痛,以轻快活泼的语气对小兔道:“我对风强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但不至于因为他喜欢你就心碎。美娘喜欢的男人可多着,不会这么放不下。” “真的吗?美娘。” “真的。”她向小兔保证,亲爱地搂住她。 这一晚,两个女人吱喳个没完,将风强冷落一旁,他摇头叹气,没精打采地打瞌睡。 没想到他风强也会有这一天。旧欢新爱相处的犹如姊妹一般,挤在一张床上传授机宜,每一招都是为了对付他这个可怜的男人。 小兔如清澈水声般的笑语回旋在耳际,风强的心情振奋起来,不但没有一丝凄惨,反而兴起莫名的快乐,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感觉。 意识模糊间,他慵懒地提高嘴角。 靛青的天际,星星愉快的眨眼,仿佛正致上愉悦的祝福。 第六章 “族长怎么还没叫我?” 炽热的烈阳烧烤着大地,毒辣的阳光不留情地投射在小兔身上。尽管额头上冒着细小的汗珠,刺眼的眼光照得她眼睛灼热,她仍浑然未觉地站在屋子外头,任不断从干旱的黄土地上冒出的热气蒸着她。 她是再不敢乱闯进去了。 先前等不及拉着风强进屋,族长与风云火辣辣拥吻的画面险些没让她流鼻血,还好风强反应快,把她迅速拖离现场。 小兔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向来贞静聪慧的初月会有那么热情的一面。她跟风云现在在做什么?是继续下去吗? 想到更火辣的场面,小兔一张脸像被火烧着似的,温度始终降不下来,一颗心更是砰砰跳个不休。 从灶房搜刮食物出来的风强看到她脸色潮红的样子,赶紧将她拉到树荫遮蔽处,担心她会中暑。 “小兔,你坐下来吃点东西,我知道你累坏了。”连日赶路,他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吃不消,何况是小兔这般娇弱的女子? 风强注视她脸上疲累的线条,心里满溢着呵疼不舍。 “赶了这么多天土,你都没有好好坐下来休息,回来又急着见凤族长。来,喝点水,我相信凤族长和风云很快就能想出办法救牛祭司。” 小兔在他搀扶下蹲坐地面,被动地接碗喝水,直到甘冽的水液缓和了她喉咙里的干涩,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渴。她放下碗,圆亮的眼睛不解地瞪进风强笃定的黑眸。 “风云不是不答应我们去救牛祭司吗?你怎么确定他会帮忙想办法?” 风强好整以暇地剥了一小块栗饼塞进她的小嘴里,眉眼尽是笑意。 “很简单。风云对凤族长的情意就像我对你一样,你一蹙眉我便要打哆嗦,他同样舍不得惹恼凤族长。” 闻言,一抹红霞飞上颊面,小兔爱娇地横他一眼。 自从风强向她表明情意的那个黄昏后,沿途上他甜言蜜语不断,总是逮着机会就亲她、逗弄她,外带小心翼翼地呵宠她,把她一颗心涨的满满。 美娘谆谆教诲的女人当自强、别让男人牵着鼻子走的那番话,在脑中逐渐模糊。情窦初开的小兔被风强万缕情丝捆缚住,只有当下的甜蜜,哪还想得到以后情郎会不会变心的问题。 只是初月不同于她。 初月自幼身系族人爱戴,冷静又聪慧,也会像她一样被男人哄得头昏吗?先前的一幕又在脑里晃过,小兔有些怀疑地问:“风强,你没看错吧?” 趁她小嘴微张时,风强又丢了一小块栗饼进她嘴里,然后宠爱地拭去她脸上的汗水。 “你自己也看到了,我们闯进去时,两人抱得可紧呢!风云是恨不得杀了我们,凤族长则一张脸红通通,娇媚极了。” “你倒是看的真清楚。”小兔的语气有点酸。 试着回想当时的那幕,果然记起初月的表情不似往昔冷静自持,脸上的确有不寻常的红晕,眼波更如醇酒般醉人。 “小兔,你不是在吃味吧?”风强好笑地凝视他她,眼里有着男性的得意。 小兔脸一红,垂下螓首避开他了然的眼光,岩石自己发烫的脸颊。 风强吃吃笑了起来,粗糙的巨掌抬起她红霞扑面的悄脸,深黝的眼光罩住她,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晕眩,意乱情迷地迎接他徐徐降下的脸,等待他胡须刺激皮肤的搔痒…… “风强,你回来了呀!”男性有力的呼唤自远方传来,打断了甜蜜的气氛,两人懊恼地仓促分开,只见一群人向他们走过来。 风强定眼一看,认出是他那群老伙伴,簇拥着凤族女战士施施然走来。 “是你们呀。”他无精打采地和同伴打招呼。 “好小子,闷声不吭地回来,要不是轮守的大川告诉我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罄一般响亮的声音发自脸面极大的男子。荆棘般杂乱的胡须布满他的脸,仅露出一对炯亮有神的大眼,连鼻子都不太明显。 “大饼,你有没有搞错?我哪次回来是敲罄打鼓地张扬?要不要顺便吹吹号角呀?”风强戏谑地嘲弄。 大饼?这名字倒满适合这人的。小兔睁着圆亮的样神奇地凝视对方。 “这次不一样。”大饼暧昧地走到他身边蹲下,粗壮手臂顶了顶风强。 “你猜我跟风云到大帐去见族长时,遇到谁了?” “谁?”他不感兴趣地从竹篮里拿起一粒果子大嚼,眼光从几名兄弟身上挪向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数名凤族女战士。 “就是姒族的都兰公主呀。”大饼不怀好意地笑着。 噗的一声吐出口中酸涩的果肉,风强一张脸皱了起来。好死不死的姒都兰居然也来到这里。 “你不是跟都兰公主很好吗?” “好你个头啦!”风强恶狠狠地怒室同伴,只凭眼角余光无法确切捕捉小兔的脸色。他警告地看向大饼,不准他再多说一个字。 也容不得大饼有说话余地,那群凤族女战士早围住小兔叽哩呱啦,每个人都想知道她此行的情况。 “哎,你们也让小兔喘口气嘛。”低柔魅惑人的女嗓娇滴滴地响起,深嵌在秀眉下的眼眸状似不经意地瞟向风强,似有情若无意。 她收回眼光,似笑非笑地指着小兔道:“你们瞧她脸上还裹着污泥呢,这副狼狈样分明表示她人才刚到,连去梳洗的时间都没有。” “对不起,小兔,我们不知道。” “没关系。”小兔尴尬地笑了起来。 虽然习惯了朝颜纡尊降贵的态度,但对于她老是有意无意显示她比自己高一等的作法,小兔仍感到不平。 什么嘛!她好端端待在这里享福,当然是神清气爽、娇美的容颜没有一丝脏污,比起她满面风尘要强的多。但就算这样,也没必要故意踩扁她,拐弯抹角地讽刺她有多邋遢呀! “哎哟!”仿佛嫌先前损小兔还不够,朝颜捏着娇贵的鼻子,在鼻头扇了又扇,“什么味道呀?小兔,你几天没洗澡了?” “姊,你怎么这么说?”夕颜看不惯姊姊的作风仗义执言,“小兔再怎样都比那群不爱洗澡的大男人强得多,你都不嫌他们臭了,还嫌小兔。” “夕颜,你说什么”朝颜气得脸色铁青。 “算了,夕颜。朝颜没说错,我是很多天没洗澡了。”小兔感激地一笑。 夕颜总是这么善良。还记得小时候夕颜就为了护卫她,跟朝颜冲突过许多次。夕颜虽然不像朝颜那样美艳,但她的好脾气反而让人更想接近。 不希望这姊妹俩为了她的事吵架,小兔连忙将话带开,“对了,怎么没见到舞阳?” “舞阳还没回来呢。”夕颜担忧地蹙起秀眉,“族长也是很担心。” “怎么会这样?”小兔浓密有致的秀眉蹙了起来。 “哼,我看她八成是自己逃回凤族,不管我们了!”朝颜冷冷一哂。 “不可能!”小兔的怒气陡然而生。她可以容忍朝颜一再对她挑衅,但无法任她信口雌黄地污蔑身为侍卫队长的舞阳。 “你当然会这么说。舞阳是你的靠山,现在她跑了,你人单势孤,没人再护着你了。” “朝颜,你不要太过分!我对你够忍让了。” “哟,你一个小小的孤女,仗着族长和舞阳护着你,就想跟我平起平坐?我才忍你许久了呢!”朝颜的美眸里闪过一抹怨恨。 她母亲是族中的长老,以她的地位和能力原本可以争取到侍卫队长的荣誉,然而舞阳从小在大祭司的安排下,与当时还是少族长的初月形影不离,加上她母亲原本就是侍卫队长,女继母尽职地担任这职位。 至于小兔,不过是族长收容的小孤女,日常生活起居的服侍却娇贵得比照少族长初月。无论是武艺或身份都比不上她,竟然获得牛祭司的赏识,挑选为侍从。 朝颜对后者尤其不平。 她就像凤族里的其他姊妹一样,向往和牛祭司一同外出旅行。不仅可以看到更宽广的天地,加上无论是博学多识、俊美容貌、还是身份地位,都是仅次于大祭司的凤族男子,能担任他的侍从,自然成了一种荣耀。 两项能彰显她地位与能力的差事,遭舞阳和小兔夺去,朝颜哪能不妒不怨? 舞阳失踪正如她所愿,现在她是仅次于族长初月,凤族武士中地位最高的,免不了会趾高气扬地欺负小兔。 “我不需要人保护。”小兔毫不畏惧地面对她。 沮丧的愤怒淹没了朝颜的理智,美丽的五官被恼怒与不耐所扭曲,她想也不想地扬起手挥向小兔。 “你做什么!” 风强眼明手快地冲过来钳制她手腕,迫人的瞳眸射出冷森阴寒的光芒,如一蓬细小的针刺进她眼里,像要穿透她的心。 朝颜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笼罩住,她瞬间领悟到自己愚蠢的行为,立刻想以女性的娇媚软化眼前充满阳刚魅力的猛男眼里的敌意,婀娜娇躯软弱无力地投向他。 “你弄痛我了……” 叫春似的嗓音让风强感到嫌恶,主动投怀送抱的胴体让他像甩掉烫手山芋般毫不怜香地甩开。 朝颜踉跄地往后跌,幸好大饼及时英雄救美地搂住她。 “不……”朝颜站稳后立即挣开大饼的扶持,才想跟风强理论,却发现他脸上的森冷寒意像是不曾存在似的转化成春风般的柔情,那双锐利无情的眼眸更是充满呵宠疼惜地凝视小兔。她不禁呆住。 “你没事吧?”悦耳的男中音洋溢着关注之情,迥异于先前的冰冷。 “我当然没事。”小兔害羞地躲开他伸向她的毛手。 这家伙一逮到机会就不客气地往她身上乱摸,两人独处时还可以让他遂心,当着一群人的面,她可没那么厚脸皮任他乱来。 “我比较担心的是舞阳。”她忧虑地轻叹。 “别担心,小兔。”风强炯炯有神的双眼一如往常地驱离她的不安。“力飙会找到她,将她安全地送回凤族长身边。” “他会?” “对。力飙果敢机智,擅长追踪,一定能找回舞阳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忧虑的情绪自小兔圆亮美丽的水眸里褪去,一抹巧笑牵动她的唇角。 即使尘泥满面,风强多情的眼光依然能穿透那些脏污看到她玉质般的美貌。他为她的笑失魂,激烈的情潮自下腹部滚烫燃烧,若不是碍于周遭那群不相干的人,他真想抱住她纵情亲热一番。 不甘被他冷落的朝颜莲步轻移地靠向他。她就不信美丽香艳的她会输给小兔那副脏样子。 “喂,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不怕熏坏了你吗?我跟小兔一样没洗澡。”风强冷淡地闪开她的碰触。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嘛!”不理会他奚落的语气,朝颜娇嗔地抛着媚眼。 他越是不理会她,她就越发觉得他迷人、有男子气概。 尽管也是满脸的大胡子,那张脸就不像大饼一样圆扁,而是修长瘦削。尤其是那对精灵有神的眼睛,深炯难测,让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 “你叫风强对不对?” 他不动声色地看她。这女人就像姒都兰一样被宠坏了,不明白那种势在必得,不容人拒绝的娇纵有多让男人反感。 “她是什么人?”他故意转向小兔问,气得朝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她叫朝颜。” “我听到你含她名字了。”对于小兔的老实,风强只是微笑地容忍。“这女人看起来像是有多了不起似的,好象除了凤族长外,其他人都比不上她。她应该是凤族中的重要人士吧?” 朝颜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反而对他询问起自己的身份感到开心。就不知道小兔会怎么回答。 “她母亲是凤族中的长老,影响力仅次于族长一系与舞阳侍卫长的母亲如花长老一系。” “会高于牛祭司吗?”风强故意蹙眉沉思起来。 “牛祭司是族长的舅舅,地位超然独立,没有谁高谁低的问题吧。” “你说过他很受到凤族女族人的喜爱,说他还有一个女儿,不会跟这女人有关系吧?” “她不是啦。牛祭司的小女儿不到我腰上呢。”小兔嘴角漾出一抹甜笑。 原来可爱的淘儿是她妹妹,怪不得淘儿每次见到她时,总是着要她抱。 “太好了。”风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原本担心若她是你姊妹,我免不了得忍受她的气焰。既然她不是牛祭司的女儿,就不用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理会她了。” 朝颜脸色一变,脑子有短暂的空白,像是无法领会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夕颜很快和其他女族人交换了颜色,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惊讶。“小兔是牛祭司的女儿?”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他明知故问。 “小兔,这是真的?”夕颜眼里有抹恍然。怪不得牛祭司对小兔特别疼爱。 “恩。”小兔不好意思地承认,同时有些着恼地斜睨向风强。他干嘛把这种事说出来? “不……不可能!”朝颜深受打击,“你说谎!” “你是在指控我吗?”风强的眼光冷硬起来,“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牛祭司承认的。” “我不相信……” “这是事实。不管你相不相信,都无法改变这项事实。”风强的陈述尽管轻描淡写,听在朝颜耳里,却如闪电雷鸣。一股寒意直下她背脊。 她依然难以相信,在她眼里始终卑下的小兔,竟会是牛祭司的女儿。 但这解释了为何生母地位不高的小兔,在母亲亡故之后,能被族长收养,待之有如亲友。牛祭司之所以特别照顾小兔,选她担任侍从也是相同道理。 该死的,她还认为小兔身份低贱,无法与她相比,没想到她与族长的关系这么亲近! 夕颜来不及做出近一步的反应,风云已从屋里走出。 看到一大票人挤在屋前的广场,他不怒而威地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的眼光则像见到鬼似的,瞪视风云光裸的脸。他的胡子跑哪去了?若不是他如往常般沉着有力的嗓音,大伙儿还认不出眼前彪捍俊朗的脸孔是属于风云的。 风云眼一溜,便知道一干属下在想什么了。他先转向小兔交代:“凤族长在屋里等你,快去吧。” “好。” 等小兔冲进屋后,他对属下命令道:“你们跟我到那边,我有话交代。”说完,他便拉着风强率先离开,留下凤族的女战士们交头接耳,讨论着小兔的新身份。 ※     ※     ※ “族长,你一定要救牛缉私。” 小兔泪汪汪地冲进屋里,初月接住她莽撞的身躯轻声安抚。 “好好好,只要你别哭了……” “族长,你真的会救牛祭司?”睁着泪花乱转的眼眸,小兔表情吃惊。 还以为得求很久,没想到只滴几滴,族长就答应了。 “可是那个风云……”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会帮我们。”初月闲适的道。 将小兔安置在床上后,初月走到角落拿起水壶倒水进陶盆里,绞湿手巾回到床边,温柔地拭去小兔脸上的赃污和泪。 “我自己来。”她不好意思地接过去自己擦。 “我们是好姊妹,跟我客气什么。”宛若新月清辉般秀雅的脸庞绽出温婉笑意,沉静的眼眸带着新领悟的情感,若有所思的凝视小兔。 她纳闷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 小兔的五官轮廓和她几舞阳及为相似,就连倔强的个性也像是从同一个模子烧制出来的。 依稀记得年幼时,每当牛舅舅抱着小兔逗弄,她心里便会生出一股又羡又妒的情绪,然后眼眶湿热地投入母亲怀里撒娇,频频追问牛舅舅为什么这么疼小兔,是不是小兔的父亲。 原来,当时的她就体会到舅舅与小兔间的父女亲情,只是没得到大人的确认,加上族中的长老都说小兔的父亲是外族人,是以没再往下深思。 怪不得牛舅舅会挑小兔做侍从。他一定很爱小兔的母亲,才会连带地特别钟爱这个女儿。 “小兔,我很遗憾没早些知道这件事。”轻柔的叹息逸出与小兔相似的美丽菱唇,沉静如秋日溪水的眼眸映现着对表妹的深刻怜惜。“如果早知道就好了。”纤手轻搭在小兔肩上,将她拉进怀里。 “族长,你别这么说。”小兔的眼眸湿濡了起来,心里有股温热的情绪在流淌。 “虽然我们一块儿长大,但我总是忽略你,跟舞阳较亲近。” “那是因为你跟舞阳比较有话说呀!”小兔试着不让过往的孤寂感扰乱此刻的心情,语调刻意地轻快活泼。 “你总是安静地跟在我和舞阳身边。”尘封已久的童年记忆自内心深处汩汩流出,初月嘴角噙着愉悦的笑容。“我们做什么,你就跟我们做什么。即使跟不上,也从不喊苦,只是很拼命、很努力地想办法赶上来。” “我做什么事都是笨手笨脚,”小兔的语气里流露出一抹沮丧,“不像舞阳那么能干。” “你也有自己的长处。”初月安慰她,“你细心又灵敏,对药草的辨识能力、纺织、炊事……,都比我和舞阳强。” “武技方面却不如人。” “也不见得。”初月捧住她没什么自信的小脸,柔软的嘴唇牵温暖的笑意鼓励她,“你跑得快,拿起弹弓弹不虚发。小兔,每个人都有所长,也有短处,只要懂得发挥所长,掩饰短处就行了。” “族长,你总是这么体贴人。”小兔逸出满足的叹息,贪心地偎向她香软的怀抱。“我以前好羡慕舞阳,她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你讲。” “你也可以呀。你总是这么沉默,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时候想找你说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大概是觉得自己没资格吧。”小兔虚弱地一笑,明亮的圆眸为一层雾气所遮住。“我不过是个孤女,虽然蒙族长收养,身份上总不能和舞阳相比。我只敢偷偷跟着你们,暗地里希望有一天也能跟你们一道玩。” “小兔,你该知道我跟舞阳都没当你是外人。” “我知道。”她微扯唇角,垂下眼睫掩饰里头的凄凉落寞,声音是苦涩的。“可是别人不这么想。我一个人落单时,总被人嘲笑,说我这样的身份,没资格跟你们平起平坐。” “舞阳跟我提过。她看到你被人欺负的事。”初月为之酸楚,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痛与哀愁缭绕心头。 那时她只是个孩子,成天有新鲜事等着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安慰小兔。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对不住。 “舞阳出面护卫我。”小兔的眼眸在幽暗的室内闪闪发亮,友谊温暖了她自幼孤寂的心。“我那时候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舞阳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我们三个人在一道时,她的注意力总是放在你身上,我还以为她根本不在意我。可是当她站出来为我斥责以朝颜为首的孩子们时,我知道她是在乎我的。你晓得我有多开心吗?”她激动地握紧拳头。 “小兔……” “我知道她在意我,拿我当朋友……” “她当然在意你。”初月的情绪同样激动,尤其想到舞阳下落不明,不晓得是吉是凶,心情便更忧郁了。 “她有好几次都帮我……” “舞阳是最有正义感了。她常说你就像小兔子一样可爱,需要人保护。” “恩。虽然她比我还小,但总像个姊姊照顾我。”小兔不胜唏嘘道。“我时常想要回报她,找不到机会。” “舞阳就是这样……”湿濡的热意在眼眶里打转,对舞阳的思念如浪潮汹涌,终于淹没了初月的自制,眼泪猝不及防的滚落。 她逸出一声呜咽,埋在小兔肩上哀哀哭了起来。 “风云说力飙会安全带回她,可是……” “族长……”小兔笨拙地拍着她,生平没有安慰过人的经验,一时间手忙脚乱了起来。“我相信舞阳会没事的。她那么聪明,何况风强向我保证,力飙果敢机敏,一定会把舞阳送回族长身边。” 哭声渐歇,初月羞赧地脸红起来。除了在舞阳和风云面前,她鲜少让自己失去控制。 “风强就是风云派去护送你来往涿鹿的人吧。”她抹去泪水,眨着慧黠的眼眸凝视小兔。 她害羞地点点头。 “一路上他一定很照顾你。” “若是没有他,我现在还回不来呢。”小兔丰润的朱唇绽出一抹甜蜜。 初月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小兔喜欢上风强了。忆起风强凝视小兔的温柔眼神,向风云力争一定要救牛的坚定神情,在在显示出他对小兔同样有情。 “那个风云喜欢你吧?”小兔迟疑的问。 她可不敢问初月是不是也喜欢人家,但从初月迅速染红的脸颊,及眼里羞涩的情意,约略猜得出来。 情窦初开的多情善感在两人眼里偷偷交换,她们各自编织着属于自己的美丽爱情,同时也致上给对方的深深祝福。两张花一般的容颜心照不宣地漾出如蜂蜜甜郁的笑意,各自憧憬着自己的幸福。 第七章 “大家把胡子剃掉。”带领一干属下到充做议事厅的饭厅,风云简短地宣布。 面对这道突如其来的命令,众人虽然力图镇定,但仍不免目瞪口呆,摸不着头绪。 敢情风云自己剃胡子不够,还拉着大伙儿一起? “解散。”不容人发问,风云挥手要属下退去只留下风强。 风强慵懒地抱着胸,倚着墙似笑非笑地凝睇他。 “你不问我为什么?”风云被他打趣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没必要。”笑意点亮他的眼眸。 “你知道?” “不是很清楚。”他不在意地摇头。 “怎么说?”非得弄清楚风强知道多少,风云眼光锐利地瞅着他。 “我猜到你答应凤族长去救牛祭司了,刮掉胡子应该跟这件事有关系。” “你猜到?”风云神色古怪地瞪他。 “少来了。”风强终于忍俊不禁,朝他调皮地眨眼。“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凤族长是个大美人,你不心动就不算是男人了。” “我可不是为了私情才同意的。”风云避开他了然的眼光,欲盖弥彰地道,不过一抹红晕沿着他下巴窜上脸颊,泄漏了他的心虚。哎,少了胡子的遮掩,就像没穿衣服的人一样,被看光光。 风强闷笑了声。 受不了堂弟贼兮兮的眼光,风云恼羞成怒的轻哼,反将他一军。“我要你保护小兔到涿鹿,没想到倒成全你了。” 风强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只是我没想到向来自命风流的你,会喜欢小兔这种可爱类型的女孩。”他玩味而犀利地看进堂弟眼里。 “她是没凤族长那么漂亮,但小兔有自己的优点。”风强收敛了形之于外的玩世不恭,表情认真。 一抹宽慰浮上风云眼眸,他带着赞许的笑意朝风强点头。“看来你是认了真。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他弓起俊眉。 “对呀。”风云洒然一笑。“初月是个极富责任感的领导者,小兔又是她表妹,若你只是闹着玩,她非找我算帐不可。小兔涉世未深,极其单纯,可不比你以往交往的那些热情女郎。” “我知道。” “对了,姒都兰随姒族长到我父亲的营地。” “我听大饼说了。”风强表情苦恼。 “你打算怎么办?” “能避则避。你也帮帮忙,别让她找到我。” “她对你势在必得。”风云意味深长地凝视他。“姒族长甚至向父亲提出了婚事。” “什么?”风强被吓得腿软,险些跌一跤。 “谁教你没事招惹人家。” “什么我招惹她?是姒都兰自个儿投怀送抱!” “哼,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喂,你可别乱讲。”风强绷紧俊脸。“我没碰过她,充其量只有接吻拥抱,其他事我可不敢做。” “只有这样?”风云不相信地眯眼审视他。“不像你的个性。” 风强涨红了脸。“我以前是放荡了点,但还晓得分寸,知道什么样的女人不能碰。” “如果只是这样,就简单多了。” “是吗?族长没答应吧?”风强紧张地追问。 “父亲只说这事得问你自己,他没办法替你做主。”风云简要地回答,眼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脸上的大胡子看,“我的胡须是初月剃的,你要不要也找小兔帮你?” 仰卧在美人膝上,任凭她素手处置的旖旎画面,让风强心跳急促起来。 她不是说他比牛祭司看起来还老吗?等她为她剃去累赘的胡子,就知道他风强还是个翩翩美少年了。 ※     ※     ※ 层层张起的浓荫很深,隔绝酷阳的炎热。风过处,浓荫枝桠摇曳,阳光稀稀落落地筛下,金光闪耀间,将架构在粗大枝干上的树屋照得分明。 金澄澄的光线从打开的窗口投射向屈膝坐在地板上的少女,如泠泠水声般清亮的声音自她纤巧的的丹唇吐出,语气是难以置信的。 “你真要我帮你?” 捏在她食指与拇指间的匕首,冷森森地泛着锐利刀芒。 小兔将凝伫在匕首上的眼光移往风强,圆亮伶俐的眼眸充满不确定。 “对。”风强热切地点头,恨不得立即便仰躺在她膝上。 “我没帮人刮过胡子,万一弄伤你……”她犹豫着。 “我不怕!”风强胆识过人地回答,眼里充满对她的信任。 “既然你这么说……”小兔其实是跃跃欲试的,有种孩童被新奇事物吸引的快乐感觉流淌心间。能亲手剃除心爱男人的胡子,一窥他的真面目,对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都是一种挑战。 “东西都准备好了。你乖乖坐好,我躺在你膝上……” “是这样吗?”即使毫无经验,小兔也觉得这姿势怪异了些。 “没错,就是这样。”浓密的胡须遮掩住他唇角勾起的狡黠,风强自动自发地把他的大头枕到她腿上…… 再一次的成功让她信心饱满。 “我没弄疼你,对不对?”她愉悦地轻笑着。 “对,一点都不疼。”风强鼓励着她。 小兔信心满满地握着匕首,随着刀起刀落,风强脸上的胡须一撮撮地被削去,露出他左颊线条分明的轮廓。 禁致的年轻肌肤裸露出来,小兔看得有些怔愣,惊异于他的模样比她料想的年轻。 怪不得她说他比父亲老时,他会那么生气。 “小兔……”风强深炯的眼瞳带着抹得意,小兔惊艳的神情全都被他看在眼里。她显然对他的美色着迷。 “噢,你看起来跟风云差不多年纪嘛。” 风云剃掉胡子后的俊雅容貌令小兔印象深刻。他的俊不同于凤族祭司,是那种像野生动物似的爽朗剽悍,而风强与他容貌酷似。 “我比他还小。”他计较着。 笑意点亮了小兔的眼瞳,风强有时候真是孩子气。她拍拍他的颊,将匕首放在他下颏的位置,从这里可以往下刺进他咽喉,也能往上刮除颌下的杂须。 左手抬高他下颚,锋利的匕刃顺着他下巴的弧度往上。 “都兰公主是谁?”她的深夜甜如蜜、滑如丝。 匕刃可疑地停住,风强的心跳漏了半拍。他血液奔突,脉搏狂跳,向上看的视线和小兔俯视的眼光对个正着。 那双坦荡天真的眼眸朦胧叆叇了起来,幽暗如最深的夜,不可捉摸、难以看清,甚至是危险的。 风强突然觉得请小兔帮他剃胡须或许不是个好主意。 他困难地咽下口水,试着以平常的声调钓:“她是姒族的公主。” 匕刃优雅地去除他另一撮胡须,风强松了口气。 “你跟她……”低柔的轻哼如拂过林间的一抹微风,“很熟吗?” 风强的心再度提到喉头。小兔是打哪学这招的?竟然拣这时候问他这种问题。该不会是美娘传授她的吧? “只是认识而已。”他吞咽着口水道。 “像认识美娘那样认识吗?” 下颌肌肤微微刺疼了起来,风强轻哼了声。 “我弄痛你了吗?”小兔蹙起秀眉,将他的下颚拉直,低下脸检视。 感觉到匕首移开,风强如释重负。 “没有伤口嘛。”发现字没伤到他,小兔也松了口气。 女性的幽香不断窜进鼻端,令风强情欲躁动,血脉愤张。 眼角余光瞄到的刀芒给了小兔勇气,那把风强拉她进怀时掉落的匕首,成了她此刻的护身符。 她将手伸向匕首,战士的本能让她立即握住,俐落地架在风强颈上。 “放开我!” 森冷寒意从匕刃上辐射出,把风强的兴致全赶跑了,一股怒气攫住他。 “小兔,你做什么” 小兔移开匕首,漆亮的眼瞳万分认真地与他对视。“我要你放开我,你没听见,不得不用这招提醒你。” 风强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对他,声音变得又冷又硬。“我不放开你,你便要拿刀子刺我?” “当然不是!”小兔对他的想法感到生气,“我只是认为一旦你确定我是认真的,就会放开我。” 雾霭茫茫缈缈的散在她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里,一抹伤心忽隐忽现,两片薄薄的樱唇抿得紧紧,像是在克制极大的悲痛,让俯视她的风强顿时觉得自己很差劲。 “对不起。”他轻叹一声,身躯矫健地坐起,猿臂一伸将小兔不情愿的身躯拉进怀里安慰。 “我不是故意的嘛。也不想想你上次拿刀子架我脖子上的情况,我是余悸犹存。”他低声下气地替自己解释。 能伸能屈大丈夫,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就不必太矜持了。女人的心最软,哄个几句再多的委屈都没了。 小兔在他怀里默默抽气,尽管心有不甘,但在他轻声细语下,那股气愤奇异的不知去向。 “你怎么可以……误解人家嘛!”柔柔的声音哪是控诉,根本是撒娇。 “我是反应不过来。我正热血澎湃,你拿刀子指我,一把火没处发……”风强也有满肚子委屈。“小兔,如果你不想要,大声吼我就行了,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我喊你了,你不理我……” “那你可以掐我、打我,总之不可以动刀。” “好嘛。” “这样才乖。”凝视她微噘的可爱樱唇,风强再度意乱情迷,俯下唇索取温存。 小兔不敢再容他造次,忙举起小手撑住他的脸。 “不可以。” 明亮的眼瞳闪出坚定的决心,风强逸出挫折的叹息。 “你都还没跟我说都兰公主的事。”她依偎着他,可怜兮兮地道。 风强知道躲不过,坦然面对。“我以前是放荡了些,不过姒都兰时我不敢招惹,搂搂亲亲是有过,进一步就没了。” “你以前……”许多脸孔模糊、像美娘一般姣好的女人身影在她脑里忽忽掠过,小兔的心头一阵刺痛。 风强有过多少像美娘这样亲密的情人? 这项事实一如森里里阴郁暗处闪着掠夺的眼的肉食动物,每每在她情绪松懈时伺机扑噬向她。 认出她眼里交织着的嫉妒与沮丧的情绪,风强不禁苦笑。没想到过去的放荡,会在此刻横在他与小兔之间。 倒不是怪小兔小心眼啦,如果立场对调,或许他也会像小兔一样在乎。 “小兔……”风强握住她纤细的胳膊,语气真挚又诚恳,蕴涵柔情的眼光无言地恳求她的原谅。“那都是遇到你之前的事了。不管我有过多少女人,都没有任何意义,自从喜欢上你后,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你,一心想疼惜你,爱怜你,看在我对你是真心的份上,别计较我的过去,好吗” 深情款款的字句从他坚毅的唇间吐出,小兔原本是很感动的,可是当视线落在他只刮完半边胡须的脸容上,顿时感到滑稽。她不敢笑出声,连忙点头。 “我知道了,我们还是……”那把匕首又被她丢在一旁,她急着找回。 “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理别的女人了。”他温柔多情地诉说着。“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啦。”她的口气有些敷衍。终于找到匕首了。 “小兔,你真好……”风强满足地轻叹,灼热的呼吸倾吐在她敏感的肌肤上,他的唇移向她贝壳般的耳垂。 “风强!”耳朵上火辣辣的感觉无预警地涌上,小兔连忙做了个深呼吸,没拿刀的手用力掐紧他腰上的肌肉。 “小兔,你做什么?”高涨的欲望再度被人打断,抚着腰上的疼痛,风强气得咬牙切齿。 “你不是说不想要可以掐你吗?”小兔睁着圆亮的眼眸,无辜地表示。 那话的确是自己说的。风强想发脾气,却没道理,只能怒视她。 “这次又是为什么?” “你忘了我们在刮胡子吗?现在只刮一半,很丑的。” 她朝他脸上挥舞着手中的匕首,风强被她吓得一时屏气凝神,由着她俐落地剃除他剩余的胡须。 小兔失神地凝视自己的杰作。除去粗硬的胡渣,风强显得很不一样;立体分明的轮廓将带着刚毅男人味道的浓眉和炯炯有神的双眼衬托得更俊挺,挺直的鼻梁下,两片棱角分明、带着懒洋洋笑意的嘴唇帅气地咧开,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毫不掩饰冲着他看的眼光。 意识到这点的小兔,双颊泛起晕红,一颗心怦怦直跳。 “怎样?”他摩挲光裸的下巴,嘲弄地挑高眉,亮晶晶的眼虽然极力做出不在乎的神情,还是难掩一抹不确定。“不会还认为我比牛祭司老吧?” “那时候你脸上有胡子,人家才这么想嘛!”醉人的眼波爱娇地睇视向他,看得风强骨头都酥了。 他伸出猿臂将她一把捞进怀里,额抵着额的看进她澄澈娇媚的眼瞳,嘴唇邪气地掀开。 “喜欢你看到的吗?” 专注炽热的凝视令小兔心跳加速,与他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她立刻认出那是欲望的眼神。她双颊如被火烧烤过般涨红,羞涩地躲进他怀里。 风强迅速低下头攫住她,给她一个火辣辣的拥吻。汹涌的热气翻山倒海般席卷向两人,直到彼此喘不过气来,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情欲就像陈酒一般,必须经过适当的酝酿,滋味才能到好处。风强深知这个道理。 他会耐心等待小兔体内的欲望完全醒来,等待两人间的情愫发酵成爽口甜美的酒酿。他知道所有的等待是值得的。 小兔值得男人全心呵宠爱怜,她的回报将带个他双倍的喜悦。 再度将她拉进臂弯,风强只想要一个单纯的拥抱。他将小兔拥在血脉最温热处,让她感受他体内缠绵不绝的情意,同时也让自己感受她贴着他轻轻颤动的安心。 那抹安心带给他不曾有过的愉悦,那是一种即使许久之后想起来都会会心一笑的快乐。 ※     ※     ※ 前往九黎救牛祭司的准备期间,风强利用空挡与小兔骑骋马匹到附近踏青。这天回来时,在营寨入口与不速之客遇个正着,风强想躲都躲不及。 他想假装自己不是风强,反正姒都兰又没见过他去掉胡子的模样,说不定会认不出来。他低着头,不敢看向与守门人争论不休的高傲女郎,冀望能蒙混过去。 姒都兰嵌在两弯秀眉下的明眸狐疑地盯风强,随着他越走越近,她心里的狐疑也渐渐扩大。 “风强!”她刺探地大喊,对方一副见鬼似的样子确定了她的猜测。 矫健泼辣的身影迅速越过人群骑骋胯下的骏马飙向他,风强避无可逼,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 “都兰公主。” 通体红色,只在马鬣与马尾处呈现黑色,奔走如飞燕的骏马,在姒都兰高超的技术之下,稳定地停在风强面前。 姒都兰的美丽就像那匹马一样,充盈着活力与生气,明艳照人的脸庞带着颐指气使的骄纵,眼光像火一样地射向风强。 “你的胡子呢?”她的声音尖锐的让人有种捂住耳朵的冲动。“为了躲我,你连胡子也剃了!” 她的自以为是让小兔忍不住瞪大眼眸,风强则是按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好脾气地道:“公主,我剃掉胡子跟你无关。” 姒都兰不理会他的解释。她是那种自我中心的人,只要认定风强是为了躲她而剃掉胡须,旁人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那双充分反映她烈火般性格的眼眸带着兴师问罪的躁怒,直勾勾地瞪视风强。 “你为什么要风族长拒绝婚事?” 风强再怎么算也算不到姒都兰竟然会不顾一切地跑来找他质问。天呀,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你认为我配不上你?”不曾承受过被人拒绝的羞辱,姒都兰难堪得无法接受。 “应该是我配不上公主。”风强不想惹恼她,只好采取低姿态。 “我选了你,就代表认为你够资格。” “承蒙公主错爱,不过我真的不适合。” “为什么?”姒都兰严厉地审视他。发现风强有意无意地瞄着旁边的人,她这才注意到小兔的存在。 乍看之下并不是如何的让人惊艳,只觉得那双水杏般的眼眸不笑而媚,坦率得如孩童般的天真,吸引人想再多看几眼。 小巧的瓜子脸上有着纤巧的五官,饱经阳光洗礼的肤色光彩照人,与她对视的目光不卑不亢。 “你是为了这女人?”姒都兰无法相信。眼前的女子可爱是可爱,但瘦小的像未发育成熟,哪能跟高大健美、尊贵非常的她比? “公主,这不关其他人的事。诚如我说的,你太好了,我高攀不上。” “她是谁?”姒都兰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注意力全在小兔身上。 “公主不认识。”碍于必须保守凤族在此做客的秘密,风强避重就轻地回应。 “我要知道她是哪一族的。她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这种事是用身份可以决定的吗?”小兔薄薄的樱唇似笑非笑地掀了掀。 高傲的姒都兰哪被人这么顶嘴过,手中的马鞭立刻扬了过去。 风强眼明手快地抓住马鞭,一张俊脸气得铁青。“都兰公主,你太过分了!” 去除掉胡须后的风强,瘦削、紧致的脸容另一有番男性魅力,线条分明的下巴气愤地抽动,高耸的眉宇流露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看的姒都兰一时屏住呼吸。 “风强,我一定要你答应婚事。”她意乱情迷地低喃。 “办不到!”他坚定地拒绝。 “你……你是为了这个女人对不对?”她气得泪花乱转。“你为了她而拒绝我,我不会放他干休的!” 风强脸色一变。“你最好不要打这种主意!”他愤然甩开她的鞭子,转向小兔道:“我们进去。” “风强,我不准你走!”在姒都兰一声令下,她所带来的随从立刻围过来。 守门人看情况不对,立刻谴人去找风云。 “都兰公主,你讲理点。”风强将小兔护在身后。“以你的好条件,想找个佳婿一如反掌,何苦相逼?” “我要知道她哪点比我强?” “她并没有强过公主,只是我高攀不上。” “这些都是你的托词,你是为了她。”姒都兰不因为他的低姿态就放弃。 “这是我们两人间的事,跟她没关系。我一直对公主很尊重,希望你了解。” “我没办法了解!” 姒都兰大吼一声,朝风强打了一鞭,风强狼狈地避开,姒族的侍卫跟着围攻过来。混战之中,小兔举起弹弓防卫,弹丸不小心射中姒都兰的马,马匹受惊地扬起前蹄,嘶鸣声中姒都兰被摔下。 在她附近的风强立刻跳下马,在马蹄践踏姒都兰前救了她。姒都兰在他怀里呻吟,一群人顿时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风云匆匆赶来,眼前的情况让他头痛起来。“她要不要紧?” “她不要紧,应该只是脚扭到了。”风强虽是这么说,怀里的姒都兰却紧紧捉住他不放,圆睁的眼里凝聚泪水。 “既然这样,我跟你一道送她回去。”风云一瞥之下便明白姒都兰是不可能轻易放开风强了,何况她在这里跌伤,为了两族的友谊,他和风强都有必要亲自送她回去,向姒族长解释。 在离开之前,风云转向小兔道:“你先进去。” 尽管不愿舍下风强,但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没用,小兔只好乖乖听命。 姒都兰就在一群人的护送下,欢欢喜喜地赖在风强怀里,被送回姒族营地。 小兔满心忧虑,胡思乱想着风强和姒都兰的事。 那么高傲又美丽的女人,风强一点都不动心吗? 随着日落月升,小兔的思绪越发混乱,就像透过树叶隙缝落下的清冷月光,被风一吹,光影凌乱纷纷,终至不可收拾。 第八章 晚风掀动层层碧叶,月华从枝桠隙缝间穿透进来,独自漫步于空寂的林内,风声树影变成幻梦迷离,显得不真切。 下午的那幕情景,片段地、破碎的,不停在小兔脑海重复,仿佛不真实,又深刻的不容她忽视,扰得她身心无力,不能安眠。 从和凤族姊妹们共住的屋里走出,她的双腿似有自己的意志般不断前行,直到风强常带她来的树屋出现在头顶,我小兔才意识到她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树林里了。 她站定原处,犹豫着是否该爬上去。 还是不了。忧悒的轻叹自她唇间吐出,里头有太多两人亲密的记忆,只会让她的心情更紊乱。 但记忆有时候就像风一样自由,无法拒绝也无法邀请,即使她有心转换思绪,也饶不过她。 小兔倚着粗大的树干坐下。 风强还没有回来,她甚至没把握他会回来。 以姒都兰的骄蛮个性,不达目的岂肯罢休?她看起来是那么骄傲,不认输,对风强又是势在必得,还不把握机会降服他吗? 风强会屈服吗? 往昔的甜言蜜语仿佛在耳畔回响,他真挚的眼神,沙哑的呢喃,无不打动她的心。他是除了父亲外,第一个让她牵挂的男性。 晚风飒飒,拂过她脸上的轻柔像极了风强的爱抚。一股酸甜苦辣结成一气的滋味汹汹涌动。那样的爱抚还能属于她吗?除了记忆外,她还能拥有他吗? 她想要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却挥不去脑海里他潇洒的身影,恣意的笑容。那镶嵌在两道不驯的浓眉下,缱绻着万缕柔情的眼睛,像星光一闪一闪地放送情意,无论如何努力都抹消不去。 该怎么办?如果他真的被姒都兰困住,回不来了,甚至连跟她道再见的机会都没有,她要如何安置自己为他倾倒的心? 晚风萧萧,散发一股难耐的凄凉。从树林深处涌出的黑暗一点一滴地吞噬向她,小兔觉得好寂寞,满腔愁绪不知找谁倾诉,只能哀哀低泣。 那拢不起也拂不去的悲苦愁思,酸酸涩涩的自胸口往喉头冒,沿着鼻管,呛得眼睛一片热辣。 一声呜咽幽幽飘荡在静寂的夜之树林里。 小兔掩住嘴,那呜咽仍是飘来荡去,她很快领悟到发出声音的不是她,颈背一阵抽紧。树林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吗?她决定不要自己吓自己,但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像她一样在这种时候跑到林子里伤心? 那声音不像动物发出的,也不是男人的声音。整个营地除了她们凤族外,没有其他女人。 会是她的族人? 左猜右想仍找不出对象来,小兔大着胆子,循着哭声找去。 白日里绽放的鲜艳花朵,在夜色下也会黯然失色。在开着星光似白点花朵的灌木丛里,一道模糊的身影隐约浮现,深色的衣裙随夜风翻飞,搭配幽怨的哀泣,好不凄凉。 如果不是那身影过于熟识,小兔还真会被吓到。 她搔着头,自己的悲伤早不知抛到哪去了,满脑子都是问号,同时也觉得不知所措。 想要装做没遇见这桩事,偷偷跑掉,却又不忍心。夜这么深,这么寂,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总是不好。 但要出言安慰,只怕人家不领情,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正当小兔犹豫难决时,那道身影突然一僵,倏的转身向她,布满湿气的眼眸和她对个正着。 混杂着不敢置信与羞愤的眼神涌进那对泪光盈然的眼眸,朝颜时时映着骄傲优雅的美丽脸庞被一层惨白覆住,在光线微弱的暗影深处,看起来像个鬼似的。 骇人的死寂横互在两人之间,除了风声树声之外,小兔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有短暂的片刻,她完全不知所措,两眼无助地四处张望,想寻求一点帮助,却只能徒劳无功地笼罩在朝颜的怒气下。 “你……”她咬着粉白的唇,身体气得发抖。“是来看我笑话的?!”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眼光,小兔感到啼笑皆非,但仍试着解释:“我听到哭声,走过来才发现是你。” 不过,她诚挚的语气并没有减缓朝颜的火气。 “你有这么好心?”她尖锐地叫道,不断自眼眶里涌出的泪水泄露了她的色厉内荏。 “这跟好心不好心没有关系。任何人在黑夜的森林里听到哭声,都会好奇地一探究竟,换成是你也一样。”小兔心平气和地回答。 朝颜瞪视她,不答话。 “如果你不喜欢我在这里,我这就离开。”小兔旋身欲走。 “你……”朝颜欲言又止地唤住她。 她心情矛盾,一方面想赶走小兔,一方面又想她留下来陪伴。 满腹的酸楚无人可诉,连最亲的妹妹夕颜都帮着外人指责她,从小被她认为对头冤家的小兔,能识得她的苦吗? 可是正如夕颜说的,小兔从来没有惹过她,是她一直找她麻烦。即使是现在,占到上风的小兔,也没有借机嘲弄她、欺压她。 但要她放下身段求小兔,她又做不到。 “你走,跟她们一样都讨厌我、不理我好了!”像个被大人抛弃的小娃娃般,,朝颜捶打着地面消气。披散着头发,涕泪纵横的苍白脸容,在在令人于心不忍。 “你别这样。”小兔无奈地走到她身边蹲下,制止她的自虐行为。“看看你,把自己都弄伤了。这是你的手,可不是棒子、锤子。瞧,都破皮了。呼——不疼哟,小兔吹吹就不疼了。” 遭人冷落的满腔愤懑,在小兔充满母性的轻柔安抚下,奇异地缓和下来。朝颜睁着湿漉的眼眸凝视安慰她的人,心情如潮水起伏。 内心里有某种温郁的泉流在流淌。从小到大没人这么疼过她,即使是母亲,也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呵护过她,朝颜一时情绪激荡。 过往的回忆瞬间在脑海窜动,那一幕幕鲜活的、恍如昨日的场景,都是她欺负小兔的画面。她如遭雷殛般霍然领悟,小兔从来没有对不住她,有的只是默默忍受她的无理取闹。不曾有过的愧疚凌厉如林内呼啸的夜风,折磨着她的良心。 夕颜说的没错,是她一直欺负小兔,小兔从来没惹过她。 “小兔……”是歉疚,也是想得到原谅的救赎,朝颜情不自禁地投入她怀里。 小兔拍着她肩,即使没有太多安慰人的经验,生性善良的她依然循着本能给予关怀。 “对不起……”朝颜抽噎着。“我真的对不起……” “嘘,说什么傻话?你没有对不起谁呀。”小兔一头雾水地回答。 “有,我有。”朝颜固执地认错。“我一直找你麻烦。”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提这个做什么?” “不,你不懂。”小兔不计前嫌的态度,令朝颜越发感到惭愧。“我总是嫉妒你,才会对你那么坏。” “嫉妒我?”小兔几乎要以为她听错了。“朝颜,你没说错吧?我有什么值得人嫉妒的?” “你……”看着那双真挚的眼眸,朝颜领悟到小兔什么都不明白,她轻叹了口气。“族长和舞阳都喜欢你,族里的姊妹背地里也说小兔有多好多好,都会帮她们忙。虽然碍于我的……面不敢跟你太亲近,可是她们都是打心坎里喜欢你。就是族长长老见到你时,也都露出赞许的笑容,我母亲不只一次要我学习你的乖巧、勤奋,还有牛祭司……”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他疼爱你、抱你……”这些都好教我嫉妒。 “他是我父亲嘛!”小兔倒不知道自己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小时候总以为自己没人疼没人爱……其实也没那么悲惨,除了牛祭司外,包括故世的族长,以及族里许多长老,都对她不错,初月和舞阳更是经常照顾她。 “可是……我没有父亲,每次看到牛祭司和你这么亲近,我跟那些姊妹就好嫉妒。” “其实……我才嫉妒你们呢。”小兔轻叹一声,眼光幽幽渺渺地飘向黑暗里的某个点。“你们有母亲可以照应,有家可以回去,而我不过是故世的族长收养的孤女罢了。” “我母亲说是因为你母亲和故族长情比姊妹,她才会收养你。不然,你应该是被送到族里的孤儿中心养育。故族长很疼爱你,现任族长又当你是姊妹……” “话虽这么说,可是你知道大人都很忙的,尤其是族长。别说我了,就连初月都未必能常常得到她母亲关照。初月自小就得接受成为族长的严格教育,她身边有舞阳陪伴,而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 “谁说的!”朝颜忍不住激动地抗议起来。“你心慧手巧,纺纱织布、裁制衣裳这类的女红都拿手。你还会烹煮食物、调制味料,甚至观察天象、辩识草药也难不倒你。小兔,你会的可多呢,怎么可以说自己什么都不会!” “可是在武技方面我总是落于人后。” “那是因为你身材娇小,不是你比不上人。”那些往常用来取笑小兔的缺点,这时候都被朝颜一一反驳,她绞尽脑汁地找出小兔的优点。“你的奔跑能力是族里属一属二的,射弹弓的准确度也少有人能及上你。牛祭司不是还教你如何撂倒比你高壮的人吗?我记得上次你回凤族时,还耐心地教大家……” 听到这里,小兔猛然发现她和朝颜的立场好像对调了。她数落自己的缺点,朝颜却拼命说她的好话。 笑意点亮了小兔的眼眸,连带着心情也飞扬了起来。朝颜终于不再讨厌她了。 “谢谢你这么说,朝颜。除了族长外,都没人这么称赞过我。” 朝颜睁大眼,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在说什么。淡淡红晕渲染着她秀丽的脸庞,她微垂下眼睫,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是高兴的。 没想到称赞人也可以得到快乐。 “你好美喔,朝颜。”小兔逸出一声惊叹。“我小的时候就很羡慕你,虽然族长和舞阳都很美丽,可是你的美又不同,混合着一种娇气。” “有吗?”她娇羞地捧住自己的脸颊,语气有些得意洋洋。“我才不敢跟族长比。” 言下之意就是和舞阳还可以比一比。 小兔忍住笑继续道:“你的美丽就像早上开放的那种朝颜花,怪不得你会叫朝颜。” “你则像小兔子一样灵敏、柔顺、可爱。”朝颜大方地回报。 再说下去,小兔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失控地大笑起来。难以想像几日前还对她有敌意的朝颜,现在居然和她互相称赞起来。她收敛住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凝视朝颜。“朝颜,我可以问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吗?” 提起这事,朝颜的表情黯淡了些。“夕颜骂我。” “夕颜骂你?怎么会?她一向很尊敬你的。”小兔愕然。 “这是真的。”一朵苦笑自朝颜唇边开落。“我是咎由自取。从知道你是牛祭司的女儿后,我一直忐忑不安。你晓得我一向都是……都是……”她越说声音越低,也越说越心虚。 “高高在上。”小兔替她说。 “恩。”她羞愧地低下头。 本来没脸再往下说的,然而小兔了解、体谅的眼光带给她勇气,内心压抑许久的话很自然那地说出口。 “以前我常教人不要理你,现在你的身份比我高,我怕你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孤立我……” “朝颜,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还是以前的小兔,而且你忘了大祭司是怎么教诲我们的吗?他说大家都是平等的,尽管每个人的所司所职不同,生活状况有福有贫,但我们都是同族之人,应该互通有无,相互照顾……” “我记得大祭司的训示,只是一直没做到。”朝颜惭愧地承认。“我一向自恃身份比旁人高,仗着母亲的地位欺负人。除了族长及舞阳外,大家好像都捧着我,直到最近我才晓得,人家是怕我,而不是信服我。自从大伙儿晓得你是牛祭司的女儿,就更不愿意理会我教她们不要理你的话了。其实她们之前也是阳奉阴违,常常去找你帮忙。” “朝颜,你不要生她们的气,她们只是——” 朝颜截断她的话,“小兔,你这样说,我更要无地自容了。是我不对,怪不得她们,如果不是我心胸狭窄,也不会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夕颜要我跟你亲近,不可以再惹你,我骂她趋炎附势,因为你的新身份就不顾姊妹之情。夕颜气得不跟我说话,其他人也因为我乱使性子不想亲近我。我觉得自己好可怜,心里被怨恨困住,才会想不开地一个人跑到林子里哭。” “现在你还这样想?”小兔犹豫地问她。 “不了。”朝颜的语气可怜兮兮。“我是罪有应得。” “你不要这么说,能想明白就好。”小兔松口气。“大家都是好姊妹,没有隔夜冤仇,只要你主动示好,她们也会热诚的接受你。” “会吗?”朝颜担心过去的任性会让凤族的姊妹起反感,永远不理她了。 “放心。”小兔眼里的鼓励使得朝颜如释重负。 她抹去眼里的湿濡,羞赧地绽出笑意。经过小兔的开导,她的心情开朗了不少,知觉也敏感了起来,顿时觉得鸟语花香、月明星亮,夜之森林如梦境般美好。 她做着深呼吸,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小兔,你又怎么会来这里?” 朝颜的话引起小兔满腔的悲苦愁思,害怕会失去风强的悲恸自内心深处汩汩流出,使得那张可爱的容颜黯淡了些。 “是因为风强?”朝颜想了一下,立刻猜到。 她听说了午后发生的事,原本有些幸灾乐祸,但既然小兔和她前嫌尽释,心境便又不同。 被人猜中心事,小兔柔美的樱唇绽出一抹苦涩。 “小兔,你不要担心嘛。” 温暖的热度从朝颜握在她肩上的掌心传递向她,小兔的眼眶迅速灼热了起来。 “风强那么喜欢你,那个都兰公主抢不赢你。” “可是风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强烈的沮丧淹没了小兔,眼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密。 “咱们这里的营地离黄帝大军驻扎的地方有段距离,说不定风强正在路上。”见小兔还是一副玉惨花愁的模样,朝颜绞尽脑汁想逗她开心。“小兔,你听我说,你那个风强连我这个大美人都不甩,没那么容易被人拐去。还是你认为那个都兰公主比我或族长都好看,风强又是那种三心两意的人,所以会变心?” “都兰当然比不上你们。”朝颜佯怒的娇嗔让小兔连忙解释。“我是担心万一她不让风强回来,强行扣留住他怎么办?” “这点你不用心烦。风云不是陪着一道去吗?他一定是担心都兰公主会这么做,才跟过去的,他父亲可是大军的主帅,姒都兰再骄蛮也不敢得罪他。来,笑一个嘛,说不定这会儿风强正去找你,见不到你,他可不知如何着急呢。” 朝颜这么一说,小兔才发现是自己钻牛角尖。以她对风强的了解,该知道他不是轻易屈服的人,姒都兰想留住他,可没那么容易。 “朝颜,谢谢你提醒我。我真是傻气,事情又不到绝望关头,我难过个什么劲。” “很高兴我能帮得上忙。”朝颜与她相视一笑,眼眸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充满愉悦。“既然我们两个都不伤心了,也该回去了吧。” 的确,夜色越来越深,寒意加重。小兔心有同感地点头,和朝颜相互扶持起身,手挽着手,边聊边走出树林。 屹立在凤族女勇士住处前的高大身躯,在乳油般的月光映照下,身影拉得长长的,小兔不觉屏住呼吸。 风强机敏地旋身,发现小兔的身影,立刻大步朝她走来。锐利的眸光落在朝颜和她亲密相挽的手掌,吃惊地眨了眨眼。 朝颜以手肘撞了小兔一记,如花的娇靥噙了抹只有小兔才能领会的神秘笑意。她朝风强的方向努了努嘴,便迳自走进屋里,留下两人独处。 “你到哪去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一会儿。”风强的语气有些抱怨。他伸长猿臂,迫不及待地将她被夜风吹得瑟瑟抖颤的娇躯兜进怀里。 甜蜜的暖流自胸口涌出,依偎在情人宽厚的怀抱,被他强壮的手臂紧紧搂住,这种被人宠爱的感觉让小兔身心俱醉。 “小兔……”他轻唤着她,一只手伸向她的臀部,将她按向他,嘴唇毫不犹豫地覆住她。 一种深沉的刺激令小兔血脉偾张。在风强的嘴辗转吸吮她时,透心而过的电流使她只能展臂环抱他的颈项,迷失在他的需索下。 风强的吻比夜色更迷人,某种随着他的亲吻在体内筑起的亲密感觉,暗示着兴奋及欢愉,形成一股压力要求释放。这股情愫是那么强烈,让小兔慌张了起来。 “你好甜。”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喉咙愉悦地逸出。他略略放开她,低头审视她意乱情迷的表情。 月色下,半掩在睫毛里的眼眸像两坛琥珀色的美酒,光是这么看着,就有醉人的魅力。 “小兔……”他忍不住再度俯下唇。 小兔羞赧地避开,让他的唇落在她粉嫣的颊上。他以舌舔弄吸吮,带来让人骨头酥软的刺激。 “强……”她用力攀着他,手指陷入他颈背上的坚韧肌肤。 风强呻吟出声。 “我弄痛你了吗?”她慌张地放开。 “没有。”他赶紧咧开大大的笑容安抚她,同时亲昵地抵着她的额,眼光充满戏谑。“有没有想我?” 小兔心虚地涨红脸。如果他知道她在想他什么,会不会生气?她别转眼眸,硬着头皮点头。 风强满意地拥紧她。 男性的气息令她有短暂的片刻呼吸一窒,但随即心满意足地埋在他怀里。若不是还有满腔的疑问待厘清,她真想永远赖在他胸膛上。 “我以为姒都兰不会这么快放你回来。” “本来是这样,好在姒族长是讲理的人,加上风云强力的说服,我才能轻易脱身。” “她的伤势不要紧吧?” “只是扭伤罢了,你不用替她担心。姒都兰骁勇善战,出入战场不晓得多少次了,这点小伤根本不打紧。” “我不是担心她,我是怕她借着受伤缠住你。”小兔不爱说谎,明亮的眼哞充分反映出她微带酸涩的妒意。 风强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偷了一吻,沙哑的呢喃:“你不必担心。风强是你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强……!”小兔只觉得好甜蜜,但仍有些不放心。“姒都兰不会再来缠你了吗?” “后天我们就要出发到九黎,她想缠也没办法。” 快乐就像蜂鸟一样,在小兔胸膛里鼓噪,直到此刻真正放宽胸怀。 “对了,你怎么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以为你们是死对头。”风强的眼神充满不解。 “别这么说。朝颜是好人,刚才还在安慰我你不会不回来呢!” “她安慰你?”风强的表情就像天上下红雨似的。 “朝颜人真的很好。过去我们是有许多误解,一旦把话说开后,我们就像好姊妹一样。” 风强不置可否。“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她能想清楚最好。”说完,他勾着小兔的下颌,眼光里多了一点热意和温柔,她立即领会他又想做什么。 红晕灼烫着她的颊,小兔羞涩地别开脸,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见凤族的姊妹们全挤在窗口偷看他们。 这一来,她更不敢放任风强恣意妄为了。 “夜……深了,我进去了。” “这样就想搪塞我?”满腔情意像被浇了一身的冷水熄灭,风强气愤地摇晃着她。“我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见你,在这里等你半天,好不容易见着了,才亲了几下你就赶我走?” “不是啦。”她着急地摇头,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语。“我那些姊妹全在窗口偷看,人家才想叫你回去嘛。” 风强狐疑地旋过身,果然见到窗边有可疑的人影闪闪躲躲,不禁泄了气。他是没关系,不过小兔脸嫩,他再强求非惹恼她不可。 “好吧。”他委屈地放开她,目送她消失在门户里,仿佛魂魄也跟着她进去了。 呆呆伫立片刻,依稀聆听到风与月色窃笑着他的失魂。风强漾出一抹苦笑,任夜风吹冷他亢奋、滚烫的身躯,踉跄地走回自己的住处。 ※     ※     ※ 风云巧施计谋,将自己的人混入凤族的女战士中,冒充是凤族武士,护送初月到九黎。 此次的目的是为了牛。两人使出浑身解数应付蚩尤,送上大批财宝,松懈对方的防备,风云并事先与父亲风后定好计划,要他对九黎发动大规模战事,趁着蚩尤忙着调兵遣将,分身乏术时,与初月带领手下告辞,沿途并施以疑兵之计,扰乱九黎的耳目,使他们无法追踪。 众人来到通往凤族的山区,牛将在此和初月等人分道而行。小兔不舍地与父亲道别,目送他带领部分凤族女战士,携着从九黎取得的盐返回凤族。 她谨记父亲的训示,发誓要保护初月。接下来的行程,她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她的宝贝族长,眼里、心里只有初月,把风强给晾在一旁不理会。 经过数天的跋涉,一行人翻山越岭,从罕有人知的偏僻小径离开九黎势力范围。他们于黄昏时顺利脱险,在森林中寻到空地扎营,几日来的紧张、疲累,全在这时候释放。 众人分头准备食物,当新月高挂靛蓝天际,营火熊熊烧起时,食物的香气弥漫营地。有刚从溪里抓上来的新鲜鱼虾,有剥好皮的獐、兔、野雉,还有从森林里摘取到的野菜、菇类,混合成令人食指大动、口水横流的美妙气味。 填饱肚子后,空闲的脑袋免不了胡思乱想。凤族女战士从这阵子同甘共苦的伙伴处接收了不少热情的眼光,她们交头接耳着女孩间的私密话,对那群人数高过她们的战士品头论足,揉着酥软的身躯,渴望的是溪边温暖的水流,将一身的赃污及疲累洗去。 她们邀请族长初月共浴,小兔无心搭理风强频频递过来的灼热眼眼光,走向初月,打算护送她跟上朝小溪走去的凤族姊妹。 没想到风云却在这时候拦截两人,硬将初月抢过去,无论她如何争辩,都不肯将人还给她。 “喂,你不能强迫我们族长——” 话才刚说出口,小兔自己也遭到同样的命运。风强有样学样地绑架她,不顾她的抗议,将她扛在肩上,很快地消失在妒羡交加的同伴面前。 第九章 “放开我!”小兔气急败坏地吼道,非但没得到回应,还吃了一嘴的风。 被倒挂在风强身上,肚子被他坚硬的肩膀顶住,血液如流矢般迅速聚集在头部,小兔非但喘息困难,胃部更是难受得紧。 夜风在她背后呼啸,风强敏捷地穿梭在树林里,颠得她全身酸疼。有几次她差点就掉下去,若不是及时攀住他设法保持平衡,她真的会被他害死。 他是不是想杀她?为她这几日的无心理睬? 可是这不能怪她呀!舞阳不在,父亲将族长的安危交托给她,她无暇顾到他也是情有可原,男人大丈夫何必为这种小事跟她计较? 小兔心里埋怨着,不舒服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仿佛意识到她的不适,风强的脚步缓和下来,成群的萤火虫闪着荧荧碧焰在他们身边飞舞,替他们照路。 潺潺的水流声隐约传来,在浓荫蔽天的幽静小路尽头,一条美丽的溪流蜿蜒流过。这儿的地面绿草如茵,野花灿烂开放,形成一道树篱提供屏障。有短暂的片刻,小兔以为风强是带她来跟凤族的姊妹会合,但她很快发觉她猜错了。 “这是哪里?”勉强从喉头挤出话来,风强的回答是将她婀娜的娇躯紧密贴合着他坚硬如石的身体缓缓放下。 炙热的火焰沿着两人摩擦的部位燎烧,小兔失控地急促喘息。那股惊人的热力点燃了她体内深处的火焰,煽情地蛊惑着、瘫痪着她的意志,所以当她的脚终于落到地面,双膝却酸软无力,只能下意识的贴紧他,攀着他支撑自己。 风强环抱住她,俯视她的眸光强悍而炽热,一如高高在上的领主巡视他的属地,高傲且胸有成竹。 他低下头吻她,温暖的嘴唇覆住她微启的樱唇,倾注满腔的热情侵入她口中。灵活的舌尖到处刺探、挑逗,攫住他渴望了数日的甜蜜,也给予同等的欢愉。 湿热的火焰在她唇齿之间窜烧,像一颗带着能量的石子投入水面,激起一圈圈向外扩散的涟漪。位于下腹深处的悸动和炙热瞬间被点燃,小兔只能昏眩的投入他所制造出来的炽热火焰。 他抱着她在软柔的草地上跪下,将她娇弱的身躯放倒。停留在她光滑粉颈上的手指不安分地下滑,如火如电地隔着单薄的衣物轻触她完美的酥胸。 一阵痉挛攫住小兔,放荡的呻吟逸出喉咙。她羞赧得无地自容,风强却不容她逃避,饥渴地吻住她。 小兔想要抗拒,强烈的责任感不容许她耽溺于风强给予的狂欢,她一心挂念着初月的安危,生怕风云会伤害她。 “风强!”趁着他移开嘴喘气时,小兔喊出她的抗议。“我们不能……” “谁说的?”风强投给她一个带着邪恶笑意的自信眼神,伸手抚弄她美丽的下颌。他那长着粗硬厚茧的手指温柔且亲昵的摩挲她的脸颊,带来一种熟悉的、原始的感受。 小兔剧烈抖动了起来。 “我……我要去找族长……”她胆小地垂下眼睫,慌乱地在脑子里找话说。“风云不晓得把她带到哪去……” “他不会伤害她。”他简短地道,微微眯起眼神充满炽烈的火焰,狂放不羁中含带着危险的气息。 “可是……” “嘘!”他微笑地再度俯下唇,几乎是贴着她呢喃。沙哑低沉的嗓音,暖柔的呼吸,令小兔为之战栗。“你担心够凤族长了,该是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的时候。” “族长她……” “凤族长不是小女孩。”他的语气多了丝不耐烦。“你应该看得出来她也喜欢风云。他们就像我们一样,熬了这么多日不得相亲,我无法怪风云急躁,强拉凤族长离开,因为我对你的欲望也像他一样,到了非纾解的地步不可。” “风强……”她讶然低呼。 “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他倍感挫折地低吼,几乎要咬牙切齿起来。“我压抑了好几天,你就不能行行好顺我的心吗?” “人家又没有说什么。”她委屈地嘟起红唇。“你这么重压着我我都没说话,你还凶人家。” 乌黑圆亮的杏眸里,幽幽的哀怨如泣如诉,风强不禁哑然失笑。他翻下身侧卧在她身边,闷笑着将脸埋进她颈侧温存。 “别……别这样。”多日未刮的胡碴刺进小兔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既痒且微疼的感觉,她双手推着他,语气别扭。“我全身脏兮兮的,不要啦。” “我也一样,没关系。”他全身血脉偾张,为她热血沸腾,才不在乎她是脏还是干净。 “不可以!”小兔不想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让碰自己,“我好几天没洗澡了。” “我还不是一样……”他热切地吻着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更多。 他的唇触及她柔嫩的肌肤,贴上她脉动的颈侧。他动情地轻抚那完美的颈部,抚摸着她的锁骨,唇下、指下的触感美妙无比,使得他体内流动的血液更加激切,四肢、脉动均为之抽紧。 “不管,我一定要先洗澡!”他一再不肯听话的挫折感使小兔气愤得尖叫。她懊恼地推他、捶他,打乱了他满腔的热情。“是谁说我不想跟你亲热时,掐你、打你就可以让你停止的?”她怒视向他。 面对她的忿忿不平,风强很快领悟到她是认真的。他放开她,从地上坐起,顺便拉起小兔。 “好吧,如果你这么坚持。”他无奈地双手一摊,而后迅速剥除自己身上的衣物。 由于他脱衣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小兔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坐在草地上瞪视他裸露在微弱光线下魁梧、健美的体魄,连带地唤起初次见到他裸体的那一幕。 火焰瞬间冲刷向她的粉颈。她想要移开视线却徒劳无功,眼睛像一对小鸟,轻捷地拍着细长的睫毛上下飞舞,落在他饱经阳光曝晒、纠结有力的胸臂,壮硕平滑的腹肌,结实的大腿。 他浑身肌肉结实,青筋盘虬,从头到脚都健美而充满活力。 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向他身上最危险也最有活力的部位,随即倒抽一口气,一手抚着喉头,惊愕地僵住。 风强抱着胸看她,神态中没有丝毫的不自在,那对睥睨她的黑眸漾着柔光,充满耐心且自信地等待着她。 “你不是要洗澡吗?”他的语气轻柔,礼貌的就像是闲话家常,而不是一丝不挂地对着一名闺女。“来呀。”他起身邀请她。 小兔下意识地摇着头。 “你不想洗了吗?”温柔的眼光转瞬间变得热切、充满攻击性。 “我……我当然要洗。”她赶紧答话,眼光控诉地瞪着他的裸胸。“你没穿衣服!” “你洗澡也没穿衣服呀,我可是看过……” 小兔倒抽口气,猛然抬起头。“你……看过?” 风强狡黠地笑了起来,理所当然地道:“我们初次同行去涿鹿时,你洗澡,我当然要帮你看着嘛。万一有人偷看或是野兽跑出来怎么办?” 根本没人也没野兽!唯一有人偷看或是野兽跑出来怎么办?” “要我帮你吗?”仿佛没看见她气愤的表情,风强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渴望地蹲下身,伸手向她。 小兔拍开他的手,捉紧自己的领子。 “我自己来。” “恩,我等着。”他好整以暇地等待,虎视耽耽的眼神就像是准备狩猎的豹子,蓄势待发。 “你走开,我不要跟你一起。”她激烈地叫道,害怕又惶惑。 风强连做几个深呼吸,控制自己的脾气。他自认已经够有耐性了,然而应付小兔可能还需要十倍的耐性才够。 以往和女人在一起时,他只需付出,根本不用哄。但小兔是他心爱的女子,又是未解世事的处子,使强只会让情况更糟。 “小兔……”他试着诱哄她。“我喜欢你呀。你可知道这几日我有多痛苦?见得到你,却不能与你相亲。好不容易我们安全了,可以抛下其他人独处,你一直拒绝我。” “我不是不让你抱,是你没穿衣服。”她努力将眼光固定在他颈部以上,但总是忍不住往下溜。 “我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关系?这是两情相悦的必然结果。小兔,你放心好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们随时都可以停住。”话虽这么说,风强可是信心十足。凭他的调情技巧,小兔不可能拒绝他的。 小兔半信半疑地瞅视他,想厘清他话里的意思,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脑子里仍是一片混乱。她试着看清他的神情,除了那闪烁着火焰的眼,绷紧的脸部肌肉外,无法忖测更深一层的情绪。 忽然间,风强和美娘在一起的那幕窜进脑里,火焰焚烧在血脉里。她瞠目结舌地瞪视他,全身软绵绵的,仿佛突然间失去了力气。他是想…… “小兔……”他亲密低唤着她的名,眼光落在她如清晨饱含露珠的花瓣般湿润的丹唇,看到她紧张地舔唇,眼光更加深拗。 无法再等待了。 黑色的欲望燃烧着他的灵魂,他的耐心用尽,只想拥住她摧残燃烧。 伸手拉她入怀,俯身吻住她甜美的唇,他的吻激烈缠绵,不留余地。他舔逗着她,纠缠她的舌,粗糙的指节急切地爱抚她,感受指下美好的肌肤、诱人的曲线。 他解开她腰上的系带,使她的衣服像白云一般飘落下来。他饥渴地吻着她,手指挑逗她高耸的胸脯,以唇舌折磨她惹人怜爱蓓蕾。 那抹曾经烧灼她的炽热情焰再度肆虐,小兔无法抗拒体内逐渐高张的热力,情不自禁地像夜里开放的花般欣然绽放。当最后一片衣物被剥除,裸露的身躯在夜风中轻抖,她讶然发现自己的赤裸,羞涩地将粉颈埋进他肩窝。 风强将她抱起,走进清凉的溪水中。 小兔的脚碰触到溪底的石头,整个人紧靠着他。 月色下,风强的凝视专注而锐利,仿佛可以透人心,蛊惑了她的神智。 他没有粗鲁地攻击她,而是温柔的解开她的发髻,为她清洗头发。 几日来的尘嚣在他的努力下被洗净,他的手仿佛有魔力,知道她每个痒处。浓密的发如黑色的瀑布倾泄下来,遮住她胸前的高耸,水滴自她额头沿着眉目之间滴落向身体。他的吻如羽毛般轻柔,追随水滴的痕迹,吻过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粉颈,若即若离地引诱她花瓣般可爱的丹唇。 他一手圈在她腰上程住她身体,一手托在她乳房上抚弄。湿热的吻顺势而下,突袭般含住她胸前美丽的蓓蕾,如一只惯于嬉戏花丛间的蜂,抖擞着矫健的身躯,拨弄着花蕊里隐藏的蜜汁,小兔只能在他狂风暴雨般的爱抚下抖颤。 风强抬起欲焰高张的眸子,独断地决定两人洗干净了。他弯身将小兔再度抱起,回到岸边。 他热切地审视她驯服的娇躯,眼光落在她诱人的曲线,令人销魂的女性部位。她的眸光如雨坛烈酒,不饮自醉,欲望如脱缰的野马,再难驾驭。风强迫不及待地吻住她,采撷她的甜美,他亲昵而不容情地抚爱她的腿,炽热的唇舌往下滑,企图吻遍她全身。 小兔在他身下发出模糊的低吟,她的身躯拱向他,不知是乞求他放开她,还是要求更多。 风强坐起身,阒暗的眼眸欲火熊熊,吞吐向她神秘的女性地带。他降下身躯,以唇舌挑逗她体内深处的欲火,一遍又一遍的让她发出愉悦的叫喊。 欲望是那样狂热,烧尽了她的矜持,让她无法再抗拒两人间的热力,只能忘我地反应着。受到这样的鼓励,风强再无迟疑,跪在她两腿之间,将她的腿绕在腰间,缓缓的、深入地占有。 最初的疼痛几乎是立刻消失,惊人的愉悦掳获了她。小兔在他身下合着眼,被卷入波涛汹涌的欲望之海里,除了用纤细而柔软的四肢紧紧缠绕着他,浑身抽紧地贴着他,承受他近乎野蛮的原始韵律不断地进行甜蜜的索求,她无法做其他的事。 随着在体内扩散的欢乐波浪愈来愈强烈,两人狂野、激动的喘息、尖叫。 小兔的手指陷入风强黑色的乱发中,感觉着他的抽搐。当他释放出最后一击,天上的星星仿佛都在这时候爆炸,他们被欲望的大浪抛向天空,伴随着满天星雨落下,激越的满足呻吟同时逸出。 高潮之后是风强温柔的拥抱。他不断亲吻她汗湿的脸颊倾诉着他的满足与快乐。他赞美她,依恋她,揉搓着她美丽性感的娇躯。 小兔慵懒地与他相拥,像一朵经过适当日照与水分供养娇艳花朵般盛开绽放。 她依偎着他,困倦的肉体沉潜进恬静的睡眠里。 明月渐往西移,夜色最浓时,也越接近曙色。新的一天将来。 ※     ※     ※ “你已经有舞阳的消息了?”小兔兴奋地攀住风强。 艰困的行程于黄昏时结束,一行人终于抵达由黄帝麾下大将风后率领的大军营地。风强受命安置好众人后,便到伯父的营帐探听消息,没多久即回来找小兔,将她带进附近的小树林。 “伯父说,力飙带了一个凤族人到力族统帅的大军营地。风云原本就决定明天带你们去那里觐见黄帝,到时候就可以确认了。” “我想一定是舞阳。我记得你提过力飙就是去追舞阳的那个人,他果然如你预料的,将舞阳安全带回来。”最后的一丝忧烦消失,小兔放松地偎进风强的臂弯,心满意足。“族长晓得这件事吗?她一直很为舞阳的事烦心。” “风云会告诉她。”黑色的眼瞳荡着异样光芒,专注地锁着小兔。 孩子气的娇容此时被一抹领略过男女欢愉的妩媚所取代。偏向心型的瓜子脸上泛起红晕,含羞带怯的眼波撩人风情,两片似花瓣娇柔的嘴唇微微开启,像是等人亲吻。 她真是美丽,而且令人渴望。 风强逸出轻叹,宽阔的额头抵住她,眼神火热。“会痛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小兔呼吸一窒。她扬起眼睑,在与他饱含深意的热切眼眸对视后立即明白,粉颊迅速泛起一抹桃红。 “一整天我都在担心……”风强将她抱得更紧,低哑的嗓音除了柔情外,还多了浓浊的欲望。“接下来的行程会让你累坏。毕竟那是你的第一次,生理上还不是十分习惯。原本是该好好休息的,都怪我没办法等,才会在昨晚先要了你。” 小兔害羞地垂下睫毛,将红通通的小脸埋在他肩窝,不晓得该说什么。 “会疼吗?”他不死心地追问。 不想他问个不休,她只好猛摇螓首。 “真的?”风强的声音多了抹暧昧的兴奋。“那今晚我们可以……” 原来他是在打这个下流的主意。小兔又羞又恼的娇哼:“这里好多人,万一给人看见……不要啦!” “我知道一个隐秘的地方,保证没人会去。”风强全打好主意了。“好小兔,你就答应我吧,我想了你一整天。” 小兔心跳如擂鼓。昨晚的激情仍燎烧着她的心,想到风强以无比的亲密尝遍她温热的肉体,她就羞得只想躲进他怀里,而他现在还要……老天爷,她该怎么办? 风强拥着半推半就的她往密林里走去。 森林里的那条小河尽头,是一座时人高的瀑布,风强拉着小兔沿着盘旋而上的小径绕到瀑布后侧的山崖,拨开茂密的花丛,露出可容人弯身进去的洞口。 “这是什么地方?”小兔伶俐黑亮的眼瞳闪着好奇的光芒。 “等会儿你就知道。”风强神神秘秘地抿唇一笑。 他在路上捡了一些枯枝,挑出粗如儿臂的一根以火石点燃,带头矮身进洞。火光照出盘旋向上的石阶,隆隆声响隐约传来,由于这里就在瀑布下方,小兔猜想那一定是水声。走了约一百级阶梯,跟前豁然开朗,他们进入高敞的石室。 轰隆不绝的水声从左端传来,小兔跟着风强的脚步,一道水做的帘幕倾泄而下,令她看得目瞪口呆。 风强拥住她,贼兮兮地道:“你看这里怎么样?就算我们大吼大叫,激烈缠绵,也没人听到、看到。” 小兔脸一红,别转眼眸不敢看他。“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曾经看过猿猴攀着山藤荡进来,我大着胆子学它们,结果发现竟有个石阶通到下面。也许是以前的人弄的,谁知道呢。” 风强放开她在洞里生火,温暖的火焰很快将洞里的湿冷驱离,他将预先准备好的行囊打开,一捆毛皮在干燥的地面展开。 风强俏皮地摊开手掌对小兔笑道:“请。” 原来他早有准备,小兔脸上的红晕更炽。 “来——”低哑的嗓音既是诱惑也是命令,他坐在毛皮上,伸手拉下她。 他不容她犹疑,嘴唇炽热的吻住她,双手缓慢、从容地游移在她每一处敏感地带。两人的衣物很快卸下。 风强让小兔跨坐在他身上,好让他的眼光能饱览她的秀色。他不断地爱抚她、哄诱她,直到她抛去羞涩接受他的引导,骑骋在他身上。 他捉着她的乳房爱抚,以牙齿,唇、舌逗弄,一波波的愉悦令两人忘我的叫喊,他们热烈做爱,尽情缠绵,几乎忘了现实。 然而,再火热的爱恋,都不见得能经得起现实的淬炼。当隔天他们觐见过黄帝,同时见到舞阳,一场引起情侣间激烈争吵的风暴于焉形成。 本来是不关这对小情人什么事,偏偏风强受朋友之托,在凤族人正同仇敌忾的盛怒上头,跑来找小兔探口气,这还不碰一鼻子灰吗? “你混蛋!”小兔非但不给他好脸色看,还把他骂得要臭头。 她手里拿着弹弓柄猛戳他胸口,就算他练就一身结实的肌肉,也不堪这样折腾。风强猜想,他身上一定淤青了。 “你跟风云都不是好东西!在我和族长面前,把力飙捧上天,说他一定会把舞阳送回来——” “他的确做到了。”他不知死活地顶嘴。 小兔眼神凶恶地怒视他,牙齿磨得霍霍作响。 “你所谓做到是什么意思?”她的语气出奇的柔和,不过风强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紧绷,只好闭上嘴不敢作声。 “是把舞阳当成禁裔囚禁、欺凌?是把我们凤族视为可以欺负的,以为我们不敢为舞阳出头吗?你那位宝贝力飙就是这样对舞阳,而你还好意思跑来说,他的确做到了?!” 她步步逼向他,语气由缓而急,由轻而重。风强招架不住地频频后退,退到无路可退,贴在树干上僵直着身躯不敢乱动。 “力飙没有任何轻视凤族的意思。”他试着替朋友辩解。 “没有?”小兔的嗓音是低沉危险的,圆圆的眼睛里喷出如炬的愤恨。“那你把他闯进族长营帐,耀武扬威地追讨舞阳的行为称做什么?” “他只是……对凤族长有点误会。”他满脸无辜地道。“他以为凤族长是男人,以为舞阳深爱着凤族长,他是在嫉妒,没有恶意。” “他凭什么嫉妒?”她气愤地叉腰大叫。 “他深爱着舞阳。” “爱?”她扬高鼻哼出她的不屑及不满。“那个粗人懂什么!如果他爱舞阳,就不会惹她伤心了。你晓不晓得从来都不哭的舞阳,被害得泪水流个不停,眼睛都哭肿了?如果被爱是这样难受的一件事,我们才不屑要呢!” “你说什么?”风强被她激得气急败坏,语气也激愤了起来。“你不屑要?你是什么意思?得罪凤族人的是力飙,你怎么把我也给扯进去了?我对你的心意你敢不屑?” 小兔狐疑地瞅了他一下。这人变脸跟变天一样快,刚才还软趴趴地任她吼,现在口气比她还凶,倒成了她对不起他。 “谁希罕?”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反正我不要理你了!你给我滚,别来烦我了!” “你不要理我?叫我滚?”他无法置信。 “对,我讨厌你。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只会欺负女人。你最好闪一边凉快,别管凤族和力飙间的事!我们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非得为舞阳报仇不可!” “你讨厌我?”风强快被她气炸了。他恨不得不她按到腿上,狠狠打一顿屁股。 这女人昨晚还腻在他身上,跟他亲密交合,现在却说她讨厌他? 他气呼呼地瞪视她,她也想法子做出睥睨的姿势还以颜色。无论他的眼光如何凶恶,小兔仍是不甩他。 “如果你昨晚的表现就是讨厌我的结果,那你继续讨厌我好了!”他恶劣地道,引起小兔惊怒的喘息。 她扬手一挥,几乎打到他,幸好风强及时捉住她的手。 “你混蛋!臭蛋!”她咬牙切齿地咒骂,朝他拳打脚踢。 风强自知失言,也不敢还手,慌乱之中被她揍了一拳,呼痛地退开。 “凶女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他探口气的目的已达到——就是凤族女人正把力飙恨得咬牙切齿,连带地迁怒到他周遭的朋友——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他仓皇撤退,高大的身影在夜色掩护下,一溜烟就不见了。 小兔气愤又伤心地泪眼汪汪。她其实是想追上他,再捶他一顿。 但想想还是不要的好,这里的环境是陌生的,万一没追上他,反而遇到坏人怎么办? 她擦干泪水,转身回到凤族驻扎的营地。 第十章 哀声连连的叹息像是会传染似的,此起彼落。 走在最后头的小兔,看着走在前头的两位表姊妹垂头丧气的模样,几乎要被强烈的沮丧给淹没了。 月光将她们三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相叠在一块儿的影子显得单薄可怜,仿佛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害得小兔的心情呼呼吹着凄风,淅沥下着苦雨。 族长一点都没有去找力飙为舞阳讨回公道的打算,其中的原因当然是舞阳没有找人家算帐的意思。 说来说去,就是舞阳根本没怪力飙,害她昨夜在风强面前枉做小人。 那家伙一整天不见人影,连黄帝为凤族举行的欢迎会都没来参加。倒是姒都兰纵横全场,不像她只敢偷偷寻找风强雄壮的身影,人家可是直接闯到风云面前,大胆质问。 不晓得风云有没有告诉她? 直到她们告退前,姒都兰都没有离开会场,或许风云没说吧。 这么一想,小兔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不过,就算姒都兰没找到风强,不代表风强身边就没有女人。搞不好他正搂着某个美女做他缠着她做的那件事呢! 想到风强可能背着她,以同等的热烈、同等的亲密碰触另一名女子,小兔不禁气得七窍生烟。 死风强、臭风强,他如果真敢这么做,她就诅咒他全身肿起的部位都烂掉,看他以后还可不可以背着她乱来! 仿佛听到她恶毒的诅咒,夜风嘲弄地撩起她的发。她心不在焉地将拂到脸上的发丝拨开,双腿仍继续往前迈,突然,纤细的腰部一紧,一股熟悉的热力从背后袭向她,小嘴儿被巨掌掩住。 心跳忽地加快,她扭身朝后看,慌张的眼眸对上风强的俊脸。全身的力气像在一眨眼间流失得干干净净,小兔软弱地倒进他怀里,任由他抱着离开。 对不起啰。她来不及向前头的表姊妹道别,只能祈祷她们待会儿找不到她时,可别太心急才好。 风强把她带到树林里,让她紧贴着他滑下。火焰在两人间燃烧,小兔抬起的眼眸对上风强炽热、专注的凝视,一时间呼吸困难。 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捧起她的脸,重重地吻住她。 他的亲吻开始时带着惩罚意味,责备着她昨夜的无理取闹,小兔自觉过分了些,也就由得他亲。没多久,他的吻就在小兔的顺从下,变得温柔而需索。 “还恼我吗?”他停下来喘息,眼里的火焰依然炙热,深炯地锁住她。 称不上恼不恼,倒是有些微的怨。一整日见不着他的相思,折腾着她的心。小兔乌黑伶俐的眼眸睁得大大的,仿佛在问他都去哪里? 风强逸出一声轻叹,粗大的指节摩挲着她柔嫩的唇瓣,眼里闪烁着火热光芒。“我担心你还在气恼,干脆避着你。” “那你干嘛又来找我?”话一出口她就懊悔了,沮丧地垂下头,眼里起雾。 她的懊恼逗笑了风强,知道她显然一整天都惦记着他,令他开怀。 原本该乘机给她一点颜色,治治她昨晚的任性,可风强舍不得,只得轻声细语地回答:“我不找你,找谁呀?” 一股温郁的泉流在胸臆间流淌,娇娇甜甜的笑靥布满她的小脸。 “哼。”她故意装做不在乎,刺探地问:“你没去找别人吗?譬如那位到处寻你的都兰公主啊!” “哟,你偷吃了什么,这么酸?”风强低笑地糗她。不容她懊恼地避开,他迅速攫住她嘟起的红唇,啧啧有声的亲吻。 “你……到底……”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连要问什么都快忘了。 “怕我跟别的女人在一块儿,为什么不看紧我一点?”风强热烈地建议,抵着她额,半真半假地道:“做我的妻子,这样你就能永远看住我了。” “妻子?”这名词对小兔是陌生、新鲜的。 “恩。”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地说出口,但风强不后悔,这一直是他渴望的。 他对小兔有种异于其他情人的炽热感情,从第一眼看到她,便想拥有她、保护她、呵宠她。这份情意并没有在得到她后褪色,反而越发地浓烈。不过是一晚没抱她,他就失眠了一整夜。 昨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焦虑着、思念着。 从来不觉得夜这么吵,各种声音纷纷钻进他耳里,有同伴的打呼声、磨牙声;夜风拍打枝叶、帐篷,拂过地面的声响;还有蝉鸣蛙唱,以及夜间守卫巡守经过的声音。 这些声音混合成巨大的噪音,吵得他一晚不能睡。 但最大的罪魁祸首,是每当他合起眼睑,便出现在脑海里的小兔。 她一会儿烟视媚行地勾引他,一会儿凶巴巴地叫他滚,一会儿眼泪汪汪地瞅视他,一会儿怒气冲冲地责怪他。无论是哪种表情,都有令他意惹情牵的魅力,想着便销魂。 “做我的妻子。”他再度要求她,眼光炯炯地凝视她。 小兔知道妻子的意思。虽然凤族里没有夫妻关系,但跟随牛闯南荡北,对外界的一些习俗多少有些了解。 做他的妻子,是不是表示要离开凤族?她心里涌起一股惊恐。 “你不愿意?”见她脸色苍白起来,风强的心直往下沉。 “不是。”她剧烈地摇起头。她想要当他的妻子跟他在一起,但是也不想离开凤族。 “你愿意。”风强霸道地决定。 “不是……”她又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里的矛盾。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琢磨不到她的心理,他不禁有些气馁。 小兔欲言又止,最后是他眼里的温暖鼓舞了她,给了她勇气开口:“风强,做你的妻子是不是表示要离开凤族?你知道我是不愿意离开父亲的。” “就为了这事?”风强眼里有抹恍然,随即意味深长地道:“你不用担心。” “什么?”小兔一头雾水。 跟随父亲旅行时,看到的夫妻多半是妻子跟丈夫一道生活。风强却要她不用担心? “凤族长与风云也会遇到相同的问题吧?”他语气轻快。“想必风云会跟着凤族长回凤族,到时候我也一道去,你不就不用离开你父亲了?” “风强……”圆亮的黑眸升起薄雾。 “这样就取悦你了?”看进她眼里的快乐,一股暖郁的潮流在风强心里涌动。 “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大的意义。”她惊喜地轻喃,纤细的小手攀在他颈上,眼波温柔似水。 “我只知道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他沙哑的低喃,凝定她的黑眸缱绻着万缕柔情。 一股甜蜜的暖流冲刷向她,小兔的眼眸湿润着,浓烈如酒的情意在眼底晃漾。她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眼光凝视着他的嘴唇,缓缓缩短四片唇瓣的距离。 热烈的浓情在唇齿间传递,他们忘我的拥抱,仿佛在洪水中抓住救命的浮板,紧紧攀住。 火焰燃烧着他们,即使会在热情里化成灰烬,他们也不愿放开对方。 甜蜜,多么的甜蜜。 像深色的蜂浆般沁甜。 这是爱情,赋予他们的生命全新的意义,为他们平凡的生活带来传奇。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即使那声音似狂涛巨浪袭来,拨开枝叶、踏过草地,沙沙沙的脚步声,像熊一般鲁莽,连蛰伏草堆里的流萤都被惊动,浅浅飞起,像草原上闪烁的星星绕着他们飞。 低沉的闷笑像冰冷的溪书浇了两人一头一脸。 风强停住热切解着小兔衣裳的手,迅速将怀里意乱情迷的情人给护在身后,灼热的气息从鼻孔、嘴巴、眼睛、甚至耳朵爆发,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精睿的眼光戒备地射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是我。”从阴暗的树影里走出熊一般高大壮硕的男子。 他蓄着浓密胡须的脸容看起来有些吓人,那双炯炯的眼眸却饱含着温和的笑意。尽管身躯显得笨重,动作倒是优雅敏捷。 “大熊。”风强松了口气,认出来人是力飙的好兄弟。“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大熊听出他语气里的恼怒,笑意扩大。“我是来找力飙的,没想到——”蓄意拉长的声音,分明是暧昧。 风强脸皮厚,没什么反应,在他身后的小兔却免不了脸红耳臊,紧紧贴着风强的后背,不敢见人。 “大熊,你故意找碴吗?”风强不以为然。“力飙会欢迎你去打扰才怪。” “就像你一样不欢迎吗?”大熊打趣。 “知道了还故意。”他不满地嘀咕。 “嘿,我怎么知道是你?我以为是力飙呢!说真格的,我对力飙没那么大的信心。那家伙每次面对舞阳就理智全失,说没两句话就使出他的牛脾气来。我还真担心他会惹恼舞阳。” “舞阳?”小兔着急地从风强背后探出头来。她这才明白原来风强将她带走,是方便力飙带走舞阳,不禁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风强回以无辜的眼神,仿佛他根本未参与这件阴谋。 “完全是两回事。”他温柔的解释。 “你是说你不知情?” “小兔,我无法说不知情。碍于同病相怜,我当然知道力飙打的主意跟我相同。小兔,看在我和力飙为你和舞阳痴迷的份上,别再追究这件事。我向你保证,力飙是不会欺负舞阳的。” “可是……”小兔心软了下来,但仍是担心。 “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风强施展魅力说服着小兔,眼角余光瞄见大熊那双牛眼瞪着小兔瞧,心里升起一丝不悦,板起脸转向他,声音骤然变冷。 “就为了这理由四处找力飙,不怕他揍你呀!” “像你一样想揍我吗?”大熊开玩笑道。直到发现风强好像认真考虑了起来,才收起胡闹的心情。“不跟你说了,其实我找力飙不只是想帮他跟舞阳和好,同时想警告他。” “警告他?” “恩。”大熊神色凝重地点头。“飙离开时,我看到力射也率领手下跟着离开,我担心他会对飙不利。” “有可能。”风强沉着嗓子说,跟着担心起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小兔着急道。“舞阳跟力飙在一起吗?有人要对力飙不利,会不会伤到舞阳?” “小兔,你先别急。”风强将她搋进怀里,凝视她的眼光柔和温郁。“我们会找到舞阳和力飙,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不管谁想对他们不利,我都不会让对方成功。” “噢,风强。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她吐气如兰地偎向他,充满信赖的温柔眼神令风强炫目。 “恩哼!”大熊赶紧以一声轻咳打断这对情人深情款款的凝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找力飙他们?” “对,当然要去找他们。”小兔说做就做,拉着风强跟在大熊身后。 他们摸黑在树林里找,前方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等他们赶过去,混乱的场面让他们不及细想,各自拿出武器帮忙力飙对付敌人。 风强和大熊仗着体型上的优势,趁着对方被小兔的弹弓连发连中地打得抱头鼠窜,轻易制服四名孔武有力的对手。力飙则对凶狠的主使者力射饱以老拳,揍得对方奄奄一息。 “舞阳,你没事吧?”小兔充满关爱地环抱住表妹,舞阳身体轻颤着摇头。 一场危机被三人凑巧赶上化解,然而,属于情人美好的夜晚也因为这件事而泡汤。气得力飙和风强双双痛恨地瞪视浑身青肿、血流一地,还被人骂到臭头的力射。 ※     ※     ※ 直到月儿升到中天,小兔和舞阳才在风强和力飙的护送下,从力族族长的营帐回到凤族营地。 早接获消息的初月和凤族的侍卫队员都很焦急地等待,一见到两人回来,立刻围着她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风强和力飙只好摸了摸鼻子回去,掩抱另一个失眠的夜。 “这次要不是小兔赶到,我跟力飙就完了。”舞阳一迳地夸赞她,害小兔不好意思地羞红脸。 “真的?小兔,你好厉害!快告诉我们经过。”一干姊妹围着她追问。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她慌乱地摇头,不敢居功。“是大熊察觉到舞阳和力飙会遇上麻烦,我才和风强跟他一块儿去找他们。其实我没帮上什么忙,只在一旁射弹弓,主要是大熊和风强合力将力射的手下打倒,舞阳自己也很厉害,用匕首射伤力射。” “不止这样。”舞阳眉飞色舞地补充说明。“依我看如果没有小兔那手神弓,先把对方射得抱头鼠窜,大熊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制住力射的手下。” “小兔是凤族有名的射手,那还用说吗?”娇柔的嗓音愉悦地响起,舞阳将眼光转向声音方向,表情诧异。 她没搞错吧?称赞小兔的人居然是…… “朝颜,你把我赞得不好意思了!”小兔摸着自己烫热的脸,抿着唇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的确是呀。”朝颜笑眯眯地说。 尽管有些不可思议,对于这样的转变舞阳却是高兴的。以前老拿小兔当眼中钉的朝颜,现在倒把小兔当成友爱、仰慕的对象了。舞阳摇摇头,仍然觉得难以相信。 “夜深了,大家都去睡吧。”初月催促属下安歇,自己领着小兔和舞阳进寝居,要两人把事情说个明白。 原来力射不但妒恨力飙,还觊觎舞阳,如果不是小兔三人及时赶到,后果就不堪设想。 “这么说,你和力飙都把话说清楚了?”初月温和地凝视舞阳。 “恩。”舞阳微笑的唇里有满溢的幸福。“他答应战争结束后,随我回凤族。” “那真是太好了。”初月拥住她,为她庆贺,然后那双如新月清辉般美丽的眼眸睨向小兔,“风强也有相同的决定吧?” 舞阳也带笑看她,小兔只能羞怯地点头。 “太好了!”舞阳和初月异口同声道,两人走过来各拥住她一边。 初月感触良深地对两个表妹说:“现在我完全明了临行前大祭司对卜卦做的解释。他说:‘此趟旅行凶中带吉,但我相信你们定能带领本族走向昌旺之路。’我们的确经历了凶险重重,好在有风云、力飙而后风强的协助,才能各自渡过危机,来到这里和黄帝的阵营结盟,确立了凤族的方向。不只如此,我们还各自找到自己的感情的归依,有了风云他们的加入,凤族将从孤立的状态走出来,日渐茁壮、强大。凤族的女人和男人将可以依照各自的意愿选择伴侣,不必受限于繁衍种族的宿命,和不相爱的人结合。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爱人与被爱,建立自己的家庭,相爱的人不会再被迫分开,孩子可以同时拥有母亲与父亲。我期望像我母亲那样怀着对父亲的相思到老到死的事,不会再发生。” “对。”舞阳的眼里充满憧憬。“或许以后父亲可以光明正大地搂着母亲相亲,而不是偷偷相爱。” “是呀。如果早这样,我跟父亲也不会直到最近才相认了。”小兔心有戚戚焉。 “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到了一生的良伴。他们珍爱我们,同时尊重我们。”初月姣好的脸庞布满浅浅笑靥,半掩的眼睫里有着对心上人原始的渴慕,以及对未来幸福的憧憬。 “是啊。”雨声满足的轻叹唱歌似的应和。 那个夜里,她们各自做着美梦。 那些女孩子家对未来、对心爱的男子所有的期盼,伴着她们进入甜美的梦乡。 在小兔的梦里,有风强。除了他撩人的亲吻与拥抱外,她还梦到他跟着一群男人去打猎,满载着猎物归来。 她在小屋前等他,背景是夕阳映照下的田禾。 那是收获的季节,她手里牵了个孩子,怀里抱着幼儿,而他向她走来。 他专注炽热的凝视令她心生渴望,她看进他眼里,在他澄澈有情的眸光里看到幸福。 ※     ※     ※ 战争结束后的若干年,小兔一直是凤族里的风云人物。 她在战场上的奋勇表现、彪炳战功,或者她是牛的女儿,都不是她受众人注目的最大原因。 当然,她的弟弟和妹妹是很以她这个姊姊为傲,但还比不上对他们姊夫的仰慕。 成天到她那里串门子的人,几乎每一次都要赞叹一下风强。族里未婚的姊妹,总要以羞怯的语气试探地问她愿不愿意把风强出借,她的答案当然是—— 尽可能趾高气扬地仰着鼻子说那个“不”字。 “姊夫猎到一只大白熊、两只山猪、四只野雉,还捉了一只兔子要给你。他的打猎本事连风云都及不上他的厉害呢。”第一次和男人们去打猎的大弟,兴冲冲地一路奔回向她通报。 “你家的风强真勤快,打完猎回来还赶着下田,今年又是个大丰收了。”三姑六婆在她到河里洗衣时喳呼着。 “小兔姊,你生了两个儿子,现在又挺着个圆圆的肚子,说不定又是儿子喔。”此起彼落的女性赞叹声不绝于耳。 “风强想要女孩。”她一迳温柔地道。 是呀。当她牵着长子,怀抱次子,站在温暖的家门前迎接她的丈夫,绚烂的夕阳光辉投射在她身上,她眯着眼,凝视远远走来的夫婿,突然觉得这一刻好熟悉。 她依稀记得久远以前的那个梦,唇边浮着浅笑。 “有没有想我呀?老婆。”他大剌剌地拥住她,一手抱起在他脚边撒娇的长子,探身逗弄她怀抱的幼子,高大的身躯向她低俯过来,着迷地凝视在她唇上盛开的那抹美得炫人的笑靥。 她靠向他,踮起脚尖迎向他的唇。 在热烈的亲吻中,小兔感到眩然,同时被一股幸福的氛围包裹住。 她想到族长初月像她一样站在门前迎接心爱的夫婿,而远方的舞阳也是这样吧。 她们的男人,她们的孩子,她们的家。这就是凤族女子追求的幸福。 权势与战争都离她们远远的,丰功伟业都不重要,她们只要这份平凡的幸福。 啁啾的鸟鸣声响中,成群鸟儿飞舞过他们身边回巢。小兔和风强相视一笑,手挽手地走进共同营造的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