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雄》 楔子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 莫愁湖,鬼夜哭; 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注1) 后唐清泰三年(注2),闰十一月二十六日,塞外凛冽的北风席卷中原,洛阳城中火光冲天,五万契丹铁骑簇拥着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注3)越过了千年古都厚重的城墙,嚎叫着扑向洛阳城中。 鲜血从密布着的大唐士卒、百姓的尸体下缓缓流出,如一道道溪水,在坑洼处汇积起来,混和着飘落的尘烬,冻成一大片一大片鳞皮般诡异的红色冰面,在熊熊的火光中,散发出妖艳的寒光。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嚎、将死者的咒骂充斥在洛阳城中街头巷尾的空中,那漫天的余烬,更像是一团团集聚无数怨魂的死气,令人窒息。 “轰隆隆”,昔日巍峨的玄武楼终于经受不住火蛇的舔噬,垮塌下来,腾起蘑菇般一大团尘埃,遮天蔽地,埋葬了后唐最后一个皇帝李从珂(注4),也埋葬了这位末世皇帝癫疯尖利的狂笑,又如一只巨大的鬼魂,冲天而起,游荡在古都的上空。 玄武楼边的高台之上,一员武将手扶厚重的刀柄,猩红的披风被北风吹得“呼呼”作响。 望着玄武楼的废墟,望着映红天空的满城烟火,那武将的脸色阴晴变幻,在熊熊火光映照下明灭不定,几许寒芒在深邃的眼眸中时展时缩。 抖了抖堆积在铠甲上的灰烬,那武将心中一阵孤寂,隐隐中那丝悔意,那种如影附形的负疚与屈辱却总是难以挣脱,沉重的铠甲如同枷锁般,锁得他透不过气来。 那武将猛地拔出宝刀,虚劈向烟雾弥漫的苍穹,大声吼道: “老子赢了,哪还有什么对不对错不错?青史怎么写,还不是由我石敬瑭说了算?” 注1:取自孔尚任《桃花扇》的《哀江南》。 注2:后唐清泰三年,即公元936年。 注3:石敬瑭,后晋的开国皇帝,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婿,借契丹兵打败了后唐末帝李从珂,后向契丹称臣,接受契丹的册封,并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认年纪比他小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为父。(卖国求荣和认贼作父这两个词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点都不冤枉他。) 注4:李从珂,后唐末帝,唐明宗皇帝李嗣源的养子,凤翔兵变从李嗣源的儿子李从厚手中夺得皇位。 第一章 清平镇上多匪类 清平镇是太恒山中的一座平常的小镇,在太恒山中,这样的小镇有不少,所有的小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穷。穷得连北方的契丹人都不愿意跋山涉水来这里打谷草,穷得连中原的朝廷也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当县令。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这里的山民太凶悍,为了一文钱,他们可以跟任何人动刀子,很显然,无论是抢劫还是收税都变成一件很头疼得事,在这里,官府只是摆设。 清平镇上有句话:“天大地大拳头最大。”拳头就是道理,谁的拳头硬,谁便有道理。这也难怪,清平镇上不是逃犯,便是山匪,好人不会来这里,来这里的没有好人。 李风云不是好人,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在清平镇,“好人”是句骂人的话,含义非常丰富:没用、孬种、白痴、软蛋、脑袋被驴踢了……具体什么意思,要由语境而定,所以,在清平镇,如果被人称为“好人”,千万别高兴,这意味着将会有很糟糕的事情会发生,清平镇外的山沟里,经常会看到被野狼啃得七零八落的残碎尸体,那就是做“好人”的下场。 所以,李风云认为他绝对绝对不是个好人,而此刻在他面前,却有一个好人正牵着马不怀好意地朝他走来。 “干什么?”李风云恶狠狠道,摆出一副他认为最唬人的架势,紧盯着来者。 “小兄弟,”莫轻言也用他认为最和蔼的笑容说道,“莫紧张,我不是坏人。” 李风云轻吁了口气,紧握柴刀的手松了松,既然不是坏人,那自然是好人,李风云很奇怪,在清平镇居然还有人自认为是好人的,活得不耐烦了么?不过这人的模样,长得实在让人有些不太放心,不笑还能看看,笑起来更加惨不忍睹,让人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我是京城大理寺(注1)的捕快,这次专门来捉拿要犯!”莫轻言拔了拔胸脯,从怀中掏出一张告示,指着告示中的画像问道,“这个人你见过么?如果你能提供这人准确的消息,有五百文钱的赏钱,个个都是实打实的肉好,绝对不是那些劣质的小钱和铁钱!当然,要抓到才行!” “这么贵呀!”李风云心中一阵火热,五百枚肉好呀,在清平镇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他砍一天的柴火,也只能挣到二三十文铁钱,换成肉好,最多也只有四五枚,够他干上四个月的,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买一把精良的斧头,再不用腰间这把怎么磨都磨不锋利的破烂柴刀砍柴,有了好的斧头,以后就可以挣更多钱,就能娶上赵四家的二妞,那姑娘,身子壮,胸大屁股大,奶水足好生养。 想到这里,李风云气息有些粗,但看看莫轻言,李风云心中的火熄灭了,这家伙,身子比豆芽菜强不了多少,还居然跑到清平镇来抓要犯,不知道清平镇就是个贼窝么? 这家伙,能在清平镇活三天,就算老天爷不开眼了。 李风云仔细看了看告示中的画像,这人他见过,左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非常好认,十多天前他曾见过这家伙在陆家酒馆里喝酒,后来不知为何便被人砍成了七八截,尸体估计被扔到镇子外头的十里涧里喂了狼,这傻乎乎的小捕头找得到他才怪。 “真的有五百个肉好?”李风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该不是骗我吧?” “绝对不骗你!”莫轻言心中有些鄙夷,到底是山里的土包子,没见过钱。 “我不信,”李风云摇摇头,“有五百个肉好,你还来找我问消息,自个赚不好吗?清平镇才这么点大。除非你先把那五百个肉好给我看。” 莫轻言心中苦笑,清平镇虽小,也有上千户人家,他一个人查,查到什么时候,上面又有交代,不许他惊动地方的官府,万一被那贼人得知了消息,随便在山中哪个旮旯一藏,他哪里去找?他也是见这小子傻乎乎,长得老实,似乎没多少心眼才问他话。 “这个容易,”莫轻言笑了笑,正要去翻马背上的包裹。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急忙拦住他,低声说:“我信了,我知道这人在哪里,你跟我来!”在这里露了钱财,那钱财还会是他的吗?这家伙够傻,但他李风云可不傻。 李风云带着莫轻言朝镇子外走去,莫轻言疑惑地问道:“难道张崇山不在这清平镇?” “那人叫张崇山么?我不知道,我只晓得三天前我还在十里涧见过一个跟那画像长得差不多的人,嘴巴里还镶着颗金牙,说起话来很凶,不知是不是他。”李风云答道。 “就是他,就是他!”莫轻言大喜,这样的细节画像中可没有,这土鳖看来是真的见过张崇山,没想到这件差这么容易便完成了,亏那些同僚还将清平镇说得跟地狱一般。张崇山的功夫不高,只是轻功十分了得,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莫轻言心中盘算着捉拿张崇山的细节,跟着李风云,牵着马儿,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了清平镇,也不知走了多久,清平镇早不见了踪影。脚下根本无路可走,要么是乱石坡,要么便是不见天日的野林,走得十分辛苦。 莫轻言有些焦急,问道:“还有多少路?” “快了,快了!”李风云搭着额头看了看四周,一屁股坐到一块青石上,说道,“累死我了,休息一下!”又从腰间摘下一个酒葫芦,“波”的一声,拔开葫芦塞,猛灌了一口,大声道:“好酒,好酒,真是好酒。”又将酒葫芦递给莫轻言,说道:“捕快大哥,你也来两口,天气怪热的。” “不了,”莫轻言摆摆手,说道,“我带了水!” 李风云面色一沉:“你瞧不起我?嫌我的酒脏?在我们清平镇,别人敬酒你不喝,那就是挑衅,你想挑衅我?不管了,你的钱我不赚了。” “别,别呀,我喝还不成么?”莫轻言没想到这清平镇居然还有这样的怪规矩,又担心李风云真撂挑子了,谁来带他去抓张崇山,又见李风云自己先喝了一大口,也不疑心有他,接过酒葫芦,捏着鼻子,喝了一小口。这一小口酒,莫轻言差点没吐出来,哪里是什么好酒,又酸又涩,又没多少酒味,显然还掺过水。 “这就对了,再喝一口,再喝一口。”李风云拍手笑道,“我们山里人有句话,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铁,喝出血。你若只喝那么一小口,便是看我不起,我也不好要你的钱。” 莫轻言无奈,只得闭着眼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这酒虽然又酸又涩还掺过水,却劲头很足,两口酒下肚,莫轻言只觉得肚中如着了火般,难受得要紧,他内力不弱,平日里喝两三斤烈酒也没有这般过。 “莫不是这酒中有毒?”莫轻言大惊,望向李风云。 “倒也,倒也!”只见李风云笑嘻嘻地跳到一边,指着莫轻言念道。 注1:大理寺,官署名。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掌刑狱案件审理,主官名为大理寺卿,位九卿之列。 第二章 少年侠客 “果然中了这王八蛋的暗算!”莫轻言想要举起酒葫芦,朝李风云砸去,谁知四肢酸软无力,丹田内的真气更是半点也提不起来,莫说是扔出酒葫芦,就连坐都坐不稳,身子晃了两晃,“啪”的摔倒在地。 李风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酒葫芦,唠叨道:“别洒了,这药材可不好凑。”又道:“你以为你家大爷的酒是那么好喝的么?在清平镇,你居然敢喝陌生人的酒,胆子真够大的呀。” 李风云边说边动手,将瘫软在地的莫轻言剥得清洁溜溜,只剩下裆下的兜裆布没有剥去。他本想连那块兜裆布也不给莫轻言留下,只是看到莫轻言那忽闪忽闪惊惧而又可怜巴巴的眼睛,恻隐之心大发,终于没能下手。 “你,你,你骗我,”莫轻言气得发抖,“我是大理寺的捕头,大理寺一定找你算账。” “大爷我管你大理寺苦竹寺的,那个苦竹寺的大头和尚可把老子坑苦了,好不容易弄来的狗肉,被他抢去下了酒,老子奈何不了他,只好拿你这个小和尚出气。”李风云不知大理寺并非真是寺庙,胡乱地说道。 “我不是和尚,跟苦竹寺的大头和尚也没关系。”莫轻言愤怒地道。 “无所谓!”李风云换上莫轻言的衣服,虽然有些小,但比他那一身破烂要强多了,又用绑裤子草绳将莫轻言的手脚绑得结结实实,“大爷我可没骗你,老子是真见过那个刀疤,不过已经被人剁成了肉酱,扔到了十里涧里,不过十里涧却不在这个方向。” 李风云抽出莫轻言的钢刀,伸手弹了两下,赞道:“好刀,至少值五两银子,比大爷我的我那把砍柴宝刀还要强上几分!”随手虚砍了两下,又道:“用来砍柴正好。”这土鳖不识货,这把刀是莫轻言请京城里的名匠专门给他打造的,光工钱就花了六十两纹银,他却以为是一般捕快用的普通货色。 “快放了我,我以重金赎身,”莫轻言感觉到不妙,顾不得面子,开口求道,“那些东西我都送给你了,你放了我,给我解药,另外,我回京城后,再让人送一百两银子给你,怎样?” “那怎么成?”李风云摇头道,“你说你是那个什么寺的捕快,奇怪庙里的和尚也能做捕快么?功夫一定不错,老子不一定打得过,大爷我花了这么大气力,好不容易才将你迷倒,放了你,你杀了我怎么办?再说,这些东西都是老子的,不用你送,包括那匹马!” 想了想,李风云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又道,“清平镇的规矩,谁本事大,东西就是谁的,所以,这些东西自然是老子的,连你都是老子的,不过,老子对你不放心,不打算要了。” “绝对不会伤你分毫,我可以对天发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一百两纹银一定送到。”莫轻言听出李风云有些心动,急忙道。 李风云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好吧,本来呢,本大爷是想一刀结果了你,送你去陪那个死鬼要犯,可是,大爷我这人心地特别善良,就不杀你了,不过,你别看老子老实就欺负我,两百两银子,你回去后带两百两银子回来,埋到这块青石之下,再在石头上刻个银子的图案,老子自会来取,可不许耍花招,听清楚没?” “一定,一定。”莫轻言心道,怎么多了一百两?不过他此时性命操于人手,莫说是两百两银子,就算是一万两,也会先应承下来再说。 李风云心满意足,哈哈笑道:“小和尚,大爷我这般做也是为你好,你带那么多钱来清平镇,幸亏是遇上老子,换了别人,你哪里还有命在,以后也吃不上狗肉了。” “多谢,多谢!”莫轻言肚中早将李风云八辈祖宗都骂遍了,口中仍称谢不已,“小兄弟,能把解药给我,放了我吗?” “那怎么行?我又不是傻子,”李风云整理好地上的东西,打了个包裹,扔到了马背上,就连他原本身上穿的那破衫烂布也不肯留下,“酒里没有毒,只有些草药,过段时候,药劲就会过去,你就会行动自如,那根草绳应该难不倒你。” 说完,正要牵着马离开,莫轻言急道:“那要多久?” “不知道啊,我第一次喝这酒时,听老爹说,才喝了小半杯,就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你比我强多了,还能开口说话。我想,两个多时辰也该差不多了吧!”李风云答道。 “两个多时辰你就将我赤条条扔在这里?”莫轻言慌了,这片山林显然不是什么善地,天知道有什么毒虫野兽,此时他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连逃都没法逃,随便来只猛兽,那他这条小命岂不是交代到这里了,一世的抱负都化作云烟散尽,与其葬身于兽腹,还不如这小王八蛋一刀将他杀了干净。 “是啊,有什么不对么?”李风云回过头来问道,“哦,忘了告诉你,这附近山狼可不少,平时也不会有人来,你不要大叫,不然,招来了狼可就糟了。如果你没被狼吃掉,可不要忘了我的那两百两银子!” 说罢,哈哈大笑了几声,就要离去,忽听有人冷哼一声,冷声道:“好一个心狠手辣,劫财剪径的小毛贼,你这就想走?”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从一边的密林之中闪出,一名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拦住了李风云的去路。 那少年长得好俊俏,那模样就连杏花楼的姑娘也比不上他,只是说话中气不足,不像个男人。 “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不要命了?”李风云拔出莫轻言的那把劈风宝刀,虚砍两刀,指着那少年大喝道:“识相的,好狗不挡道,快些滚开,老子今天吃饱了,不再乎你身上那点小钱;要不然,想黑吃黑,哼哼,大爷我也不杀你,只把你卖到杏花楼做兔子,清平镇好这口的可不少,总能卖个十两八两。” “小贼,拿命来!”那少年气的脸色发青,手中宝剑抖出数道剑影,直朝李风云分心刺来。 第三章 落洞 “呦呵,兔儿爷还挺凶的嘛!”李风云反应也不慢,横刀格挡,身子猛地向右跃开,正好躲过了那少年的后招。 莫轻言暗暗喝彩:“好轻盈的步伐,好奇妙的招数,我竟看不出这小贼的来历,清平镇中果真藏有高人。” 才喝彩完,忽见那少年一招“云横秦岭”横剑平削李风云的肩头,李风云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急匆匆地向后跨了一步,才险而又险的避过这一剑,不过,身上的衣衫却被截去了一截。 莫轻言奇怪,那少年前一招“荆轲刺秦”后,连上这一招很正常,一般人都会猜得到,也并不是很难破解,更不消说刚才那小贼本就占有优势,只需横刀挡住那少年的平削,然后顺势朝那少年砍去,攻守立刻就会易位,怎会这般狼狈,难道是装的,故意堕其心志,等那少年大意之时再攻他个不备? 再看看小贼接连使出的十几招,莫轻言更加奇怪,这小贼究竟是谁教出来的徒弟,莫轻言自认为见识广博,但这小贼使出的路数,他竟一招也认不出来,而且,这些招数,有的精妙无比,后招无穷,可那小贼偏偏不用,白白错失了大好机会;有些则粗鄙不堪,破绽百出,若不是这小贼胆子贼大,危险时候,干脆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逼得那少年不得不后退,这小贼身上早被戳了几个透明窟窿,魂归西府了。 不止是莫轻言惊异,那少年也惊诧无比,他自以为武功已经算出类拔萃了,才敢独自一人出来行走江湖,谁料到碰到一个山中的野小子就这般厉害,招数怪异巧妙,透着许多后招,不过这野小子似乎是在戏弄他,明明早可以取胜,却偏偏不用,却仗着一身蛮力屡次与他硬碰硬。 不错,的确是一身蛮力,看得出来,这野小子与他对战根本没使用内力,就是一身的蛮力,这小子也不只哪来那么大的气力,每次被逼无奈与他硬磕时,那少年即便是使尽十成的内力,手臂也会被震得发麻,宝剑几欲脱手而飞。 两人又斗了三十余招,这小贼居然没有一招是重复的,莫轻言忽然心中一亮,大声叫道:“这小贼根本不会武功,不过感觉很好,小兄弟,你不用防他有后招,用精巧的招数斗他。” 此言一出,那少年顿时醒悟,可不是,这野小子如若真懂他的招数,他早该落败了,又怎能斗得了这么久?而且这野小子几次遇险都不肯使出内力,恐怕不是因为他不肯使出内力,而是根本没有内力可用,习武之人,有谁不修炼内功,将内力运用到招数之中?即便横练的外家功夫,同样也讲究吐纳。 立时,那少年的招数一变,全都是精妙的小巧功夫,十招里倒有九招是虚招,绕得李风云眼睛都花了,不知哪招是实,哪招是虚,一时间手忙脚乱,满头大汗。 莫轻言和那少年大喜,那少年加紧了进攻,莫轻言在旁不时的指点,直接说出招数的名字,根本不避讳李风云。 不错,李风云的确不会半点功夫,他这本事,全是与山中的野兽、镇上的泼皮打架打出来的。他身子灵活轻巧,一身蛮力,对危险的感觉又灵敏至极,一般会些武功的泼皮居然都不是他的对手,往往被他打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所以,在清平镇上,那些城狐社鼠没事还真不愿意惹他。 当然,清平镇上厉害的角色李风云也不敢惹,人家也不屑于理他,所以,这般精巧的剑法他几时见过?不多时,只听“噗”“噗”两声,胳膊上被那少年开了两道口子。这还是他躲得快,只伤了皮肉,不然,一条胳膊便被这少年卸了下来。 李风云大怒,喝道:“可恶,那小和尚实在讨厌,有便宜的热闹看,却还叽叽歪歪,听得老子心烦,宰了这家伙先,那两百两银子,老子不要了!” 说着横劈一刀逼开那少年,大步便朝莫轻言冲了过来,莫轻言吓了一大跳,他没料到李风云居然会放开那少年来对付他,真要被这小贼冲了过来,一动都不能动的他岂不是砧板上的肉,被那小贼一刀就会剁成两截? “小兄弟,快来救我!”莫轻言大叫道,汗珠顿时便出来了,未来的一代名捕,要是就这么死在一个不会武功的小贼手上,岂不是太冤枉,叫人笑话? 那少年怎会眼看着李风云杀莫轻言而不顾,急忙追了上来,顾不得使那些精巧的手段,接连两招实打实的凌厉攻击,逼得李风云不得不回身格挡。 “叮”“叮”两声,刀剑相撞,那少年被震的手臂酸麻,不觉又退后了一步,李风云却不乘胜追击,返身又杀向莫轻言。 那少年见硬拦他不住,心中一动,脚尖一挑,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被踢起,直飞向李风云的去路。 李风云只得闪避,那少年见此招有效,心中欢喜,一边出剑攻击李风云,又不时踢起石块阻挡李风云,只是再不肯与李风云的刀硬碰。 李风云被这法子整得头大,一时躲闪不及,额头中了一枚石子,顿时起来一个鸽蛋大小的包,血流如注,不由得大怒,喝道:“你这兔崽子,打又不肯好好的打,闪来闪去,还用这石头砸人。要不你我站好了,我砍你一刀,你捅我一剑,看谁先支持不住。” 那少年冷笑一声,岂肯答应? 李风云又怒道:“只你会用石头么?我也会!”说罢也学着那少年,踢起一块石头,可惜准头太差,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用脚踢石头,这般轻巧的功夫,又岂是他一时学得会的。 李风云大怒,忍着肩头又被那少年挑中一剑,从地上抓起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托在掌上,作势要向那少年砸去。 那少年吓了一大跳,真要被这么一块石头砸中,就算不死,半条命也该去掉了,急忙闪避。 李风云“嘿嘿”一笑,说道:“老子不砸你,老子砸他,不信他能闪得开。”说罢,瞅着莫轻言便扔了过去。 那么一大块石头,至少也有数十斤重,李风云臂力又大,这块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便朝莫轻言砸了过来。 “啊!”莫轻言大叫一声,魂飞天外,心道:“我命休矣!”此时,他离李风云只有十多步远,这么点近,小孩子也能扔中,更何况是李风云? 只听“轰”的一声,那石头砸落了下来,地面一阵震动,石屑乱飞,西瓜大小的石头碎成了数瓣,离莫轻言的脑袋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居然没有砸中,莫轻言吓得不轻,两眼翻白,几欲晕厥。 不是李风云没有砸中,而是那石头即将砸落之时,那少年踢过来一个石子,正中那石头,这才救了莫轻言一命。 李风云趁着这机会,又拾起一块比刚才更大上一圈的石头,瞥了那少年一眼,大声道:“老子就不信,你运气那般好,回回都能打中。” 说着就要朝莫轻言扔去,莫轻言双眼一闭,暗道:“完了,想不到我一世英雄,竟然死在这小贼手下!” 正在思量间,忽觉身下一阵震动,“轰隆隆”如雷鸣一般,接着身子一轻,身下的地面居然消失了,现出一个大洞来,他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向洞中坠落下去。 李风云与那少年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心头一阵发虚,谁料得到这里居然会发生地陷?那洞口周围的地面还在不断龟裂,沙石泥土不时滚落洞中。 第四章 救人 两人顾不得交手,李风云扔掉手中的石头,连连后退,生怕也落入这洞中。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那洞口终于稳定了下来,再看那洞口,约莫有一丈方圆,黑漆漆深不见底。 李风云转身望了望那少年,摊了摊手道:“你瞧见了,我可没杀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你不扔那石头,他怎会掉下去?”那少年气呼呼地道。 “你不将那石头砸偏,兴许就不会陷出这么一个大洞来,我本就没打算杀他。再说,你不先用石头砸我,我干嘛要砸他?”李风云强词夺理道,又觉得似乎说不过去,又道:“他是你什么人,你干嘛一定要救他?” 那少年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不过,既然遇到你这般剪道的毛贼,我自然要救他,不然,学这身功夫做什么?” 李风云挠了挠头,心中暗想:“做什么,自然是为了打架当老大了,拳头硬的当老大嘛,这兔儿爷傻了吧唧的,脑袋里进了水,好人一个。” “你,去找根绳子来,下洞救人!”那少年指着李风云的鼻子喝道。 “凭什么?”李风云十分诧异,“要救你救,老子可不管!他跟我非亲非故,虽说欠老子两百两银子,可是本大爷如今财大气粗,不差那点钱,更没必要为这点钱把命赔上。”李风云探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洞口,又看了看远处挂满战利品的马匹,趾高气扬地道。 想了想,李风云又道:“最多我不抢你,分你些,二八分怎么样?你二我八!这小和尚掉了下去,没救了。再说,做和尚做得这么有钱,这小和尚也不是好和尚,跟苦竹寺那大胖和尚是一路货色。” “那怎么成?”那少年满脸怒色,“谁要你的钱?他掉下去不一定会死,不救他,才是真正死定了,见死不救,你还算是人么?” “见死不救?”李风云暗道:“在咱们清平镇,从来都是杀人劫财,见死不救很稀奇么?见死相救才稀奇。” 正在此时,忽听洞中有微弱的声音呼喊道:“……救我!” “他还活着!”那少年喜道,“听见没有,快去找绳索!” 李风云犹豫了一下,想要离去,又觉得有些不安,勉强答应道:“好吧,看在他送了些财物给老子的份上,我去找些藤蔓来,可是你可别指望老了会下洞去救他,也不许趁我离开,偷走老子的马。” 说罢,草草裹好伤,绕开那洞口,在周围的密林中砍了些藤蔓,深山老林,藤蔓并不难寻,才一柱香的工夫,李风云便找来一大抱藤蔓。 “这些应该够了!”李风云将藤蔓扔到那少年的面前,“做这么多,老子已经很够意思了,在多就要亏本了!” “你下去!”那少年拿剑逼着李风云。 “不干!”李风云跳到一边,大声说道,“要救人你自己去救,老子才懒得管,最多帮你在上面看着。” “不成!”那少年是个死心眼,摇头道,“你在上面,我不放心,而且……洞里有蛇……”那少年小声说道。 “老子还不放心你呢!”李风云气愤地道,“蛇有什么了不起,这深山老林中,哪里没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那少年问道:“你不会是怕蛇吧?” 那少年恶狠狠地瞪着李风云,怒道:“我不管,要么你我先拼个你死我活,要么你下去,你要想逃,我先宰了那匹马。” 李风云这才注意到那匹马不知何时被那少年牵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马背上清洁溜溜,他的那些战利品半点也不剩。 “你黑吃黑!”李风云怒道,“没想到,老子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错信了你,老子早该想到,清平镇上无好人,来清平镇的也没一个是好东西。” “才没有!”那少年涨红脸争道,“谁稀罕那些破玩意?我只是把它们全扔下洞了,想要那些财物,自己下洞拣去。” 李风云探头看了看那黑漆漆的洞,心中着实舍不得,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恨声道:“老子输了,老子以为,在清平镇,老子也算是一个狠人,没想到你这个小兔崽子,比老子还阴还狠!不过,要老子一个人下去可不行,你要是将藤蔓斩断,老子找谁去,不活活饿死在这山洞中才怪,要下去一起下去。” 那少年迟疑了片刻,点头答应。 两人谁也信不过谁,李风云不得不又去砍了些藤蔓,做成两副绳索,牢牢地系在一颗大树上,约有十多丈长,想来也够了,这洞如果再深,莫轻言该摔成一滩烂肉了,也不需要他们救了。那少年也砍了些枯松枝,用火引燃,作为火把。 两人相互防备着,各拿一支火把,缓缓攀爬了下去。 没多久,两人便落到了洞底,这洞原来并不高,才七八丈左右,只是洞腹似乎颇大,小小两支火把根本照不见周围的洞壁。 顺着莫轻言的声音,两人很快便找到他。 莫轻言的情形十分惨,肋骨被摔断了两根,右手臂也骨折了,更惨的是,他居然被蛇咬了,难怪那少年说这洞中有蛇,估计也是莫轻言说的。 那少年早有准备,掏出一粒药丸,喂入莫轻言的嘴中,又冲着李风云道:“你把他的蛇毒吸出来,我带有拔毒的药!” “凭什么又是我?”李风云怒道,“要吸你自己吸,不干老子什么事!” 莫轻言叹道:“她是位女孩,怎能让她为我吸蛇毒?” “女孩怎么了,女孩就……啊,原来是个婆娘,”李风云惊道,“难怪说话的声音怪怪的,老子居然输给了一个婆娘,老爹说得没错,女人都阴损得很,千万别跟女人打交道,不过,我的亲亲二妞除外。” “稀罕么?”那女子冷哼了一声,怒道,“快吸蛇毒!” 李风云想了想,此地的确也没别人,也只有他了,下都下来了,也不在乎救莫轻言一命,反正这小和尚伤得不轻,不怕他报复。他本是山中人,山中人被蛇咬,并不少见,所以他也知道,只要把蛇毒吸出,这毒就算是解了一半。而且,吸蛇毒之人,只要口中没有伤口,其实危险并不大。 “算了,算老子倒霉,再加两百两,总计四百两,这次要写欠条!”李风云悻悻地道。 第五章 蛇毒 莫轻言自然同意。 “伤口在哪儿?”李风云问道。 “就在我屁股上!”莫轻言低声道。 “什么?”李风云顿时大怒,狠狠踢了莫轻言两脚,恼羞成怒道,“要老子在你屁股上给你吸蛇毒,不干,打死也不干,再多银子也不干,老子又不是兔子,小和尚,你去死吧!” 莫轻言“嗷”“嗷”地叫了两嗓子,怒道:“你以为我想呀?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好歹我也是大理寺的捕快,不是什么小和尚。” “清平镇的规矩,老子……”李风云恶狠狠地争辩道。 “这么凶干什么?”那女子也怒声道,“是性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去他娘的规矩,杀人放火,剪道劫掠还说什么规矩?你以为世上就你最厉害,这世上也不都是坏人,那些真正的高人也没说将你斩尽杀绝,难道就不能给别人一条活路?”莫轻言急声叫道,气息有些急促,显然是动了真怒。 李风云想了想,气势也弱了下来,冲着莫轻言地道:“总之是不行了,这种事,老子是决计不干的,就算干了,老子也要杀人灭口,是中毒身亡,还是被我杀人灭口,你自己选吧!当然,这小娘们老子也不能留下。” 莫轻言愣了愣,惨然道:“算了,也是我命中有此一劫,这次是逃不脱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大理寺的捕快莫轻言。” 那女子黯然答道:“我叫杜如月,叫我如月好了,你有什么未了的心事,要我帮你去办的?” 莫轻言轻叹了一声,道:“莫某这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除尽世上那些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还世间一个郎朗乾坤,清明世道,只可惜,是做不到了。莫某拜托如月姑娘一件事,我死之后,你将我的腰牌取去,还到开封大理寺,只说一声,这次任务,我算是失败了,不过张崇山已死,他盗走的东西,我却拿不回去了。” 杜如月点点头,道:“这话我一定带到,只是,你身上哪有腰牌?” 他身上的确只有一条兜裆布,清洁溜溜,哪还有它物? 莫轻言答道:“在这位小兄弟那里,小兄弟,那腰牌不值几文钱,又没什么用,你还给如月姑娘吧!” “我有名字的,我叫李风云,李是十八子的李,风云是风云四起,风云变幻的风云。”李风云大声道,“你变成了厉鬼,想要报仇,找不到人,便来找我好了。什么腰牌,没见过,就算有,也被这婆娘扔下这山洞来,要找自个找,老子没空。” “你识字?”莫轻言奇道。 “当然,不少呢!千字文老子都会背,还有,我那一手好字,连镇上的刘秀才都自认不如,还说唐朝有个姓张的都不及老子,他的字,好歹有几个人认得,老子的字,连老子自己也认不全。”李风云骄傲地道。 杜如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轻言道:“那倒是难得,可惜我没这个眼福……”正要再揶揄李风云两句,出出胸中的闷气,忽听李风云道:“噤声!” 只见李风云侧耳细听了会儿,道:“小和尚,你死不了了,这山洞中有一道泉水,在这阴暗的地方,一定有蚂蟥,我去寻些来,老子是肯定不会给你吸蛇毒的,不过蚂蟥不知,它们止不准愿意帮你吸。” 说罢,举起火把,循着那水声寻了过去。 约莫过一柱香的工夫,李风云又摸了回来,手中拎着一截撕下来的衣襟,大开后,里面爬满了黑乎乎的蚂蟥,在缓缓的蠕动,教人看的毛骨悚然。 杜如月一声惊叫,瑟瑟发抖,转过头不敢看这些东西,女孩子家大半都怕这些东西。 李风云呲牙一笑,故意将那衣襟凑到杜如月面,惊得杜如月惊叫不已。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蚂蟥可是好东西,烤熟了,沾上点盐,啧啧,味道真不错。” 杜如月一阵恶心,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滚,几欲呕吐。 李风云将莫轻言翻了过来,取过一只蚂蟥,放在莫轻言被毒蛇咬过的地方,笑道:“你这小和尚,长得不咋地,可屁股倒是挺白,莫不是一只小兔子?” 莫轻言怒道:“莫要辱我!” 李风云嘎嘎怪笑了两声,也不多说,不一会儿那蚂蟥鼓涨了起来,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轻轻一扫,那蚂蟥便脱落了下来。李风云又拣了一只蚂蟥继续给莫轻言吸蛇毒。 这般约莫吸了小半个时辰,莫轻言伤口处的鲜血已经正常无异,李风云方才住手,又从杜如月那里讨来拔毒的伤药,敷在莫轻言的伤口上,包裹好,方才住手,又替莫轻言扶正绑好断骨,道:“好了,再休息几个月就没事了,老子该去找回老子的钱财了。” 说着正要起身,忽听洞口一阵“轰隆隆”做响,砂石土壤纷纷落下,李风云大惊道:“不好,又要塌了,快走!”说罢,一把挟起莫轻言,也不管他疼得“嗷嗷”乱叫,避让着从上滚落的的石头。 这次坍塌比上次来得要凶得多,李风云、杜如月被逼得无法,只好向洞中深处逃去,躲到了洞中的一个角落。 约莫折腾了一炷香的工夫,那“轰隆隆”的声响才算消停下来,众人回头望去,来路已经被滚落的砂石土壤堵死,显然这次坍塌的范围比之上次要大得多,再不见那个坍塌的洞口。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这下好了,白忙活一场,老子的那匹马估计也没能逃脱,几十两银子呀!”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不满地道:“还记着钱,如今大家能不能出去都难说。” “还不是因为你?”李风云怒道,“若不是因为你非逼我下来,老子现在骑着马,在杏花楼左搂右抱,不知道有多快活。” 莫轻言奇道:“李兄弟,你常去杏花楼么?” 李风云一片神往之色,摇摇头道:“没去过,不过男人都爱去那地方,一定差不了。小和尚,你去过么?” 杜如月满脸厌恶,啐道:“卑鄙,无耻,下流!” 李风云怒道:“谁卑鄙,谁无耻,谁下流了?” 杜如月也高声道:“你卑鄙,你无耻,你下流!” 李风云喝道:“老子怎么卑鄙,怎么无耻,怎么下流了?” 杜如月声音更大:“你就是卑鄙,你就是无耻,你就是下流!” 李风云觉得这娘们简直是不可理喻,争她不过,叉腰道:“老子就是卑鄙,就是无耻,就是下流,你能拿老子怎样?”(注1) 杜如月无语,哼了一声,道:“才懒得理你!” 莫轻言插嘴道:“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注1:恶搞之语,调笑一番,大家一笑了之。 第六章 千牛卫 眼看手中的枯枝快要烧尽,杜如月急忙又抽出一根枯枝点燃,亏她心细,下来之前,砍了不少的枯松枝,不过,枯松枝再多,总有烧完的时候,若不及时找到出路,三人只怕会困死在这洞中。 “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出路?”杜如月恨恨地道,又在身下摸了摸,道:“这块石头好奇怪,圆圆的,似乎还有两个窟窿。” 杜如月顺手将那石头从沙土中拔了来来,在火光下一照,“啊!”的大叫一声,将那石头扔到了一边。那哪里是块石头,明明就是死人的一块骷髅头。 “这里既然有死人的骷髅,那一定之前有人来过,肯定还有出路!”莫轻言道,“希望那出路没有被封住!” “管他封没封住,总要找过了才知道!”李风云起身道,“我去四周找找,小娘们,你在这里看着小和尚,若再被蛇咬了,老子可找不来那么多蚂蟥。” 杜如月斜睨了他一眼,一语不发,撅着嘴巴正在生气,李风云笑了笑,只当她同意了,点燃一只松枝,朝洞深处摸去。 在途中,李风云又发现了几个遗骸,甚至找到了一些散碎银两,还有些兵器,不过那些兵器多已经布满铁锈,稍微一掰便断为两截,根本不堪一用。 “奇怪,这里怎会死了这么多人?看样子还是彼此打斗而死,莫非……这山洞中藏有宝藏?”想到这山洞中可能有宝藏,李风云的心热乎起来,更加仔细的四处寻觅,特别是那些遗骸附近,没想到,真让他找到一块金牌,金牌上一面刻着三个字“千牛卫备身”,一面刻着“赵方”两字。 李风云暗道:“这只怕就是所谓的腰牌,哼,小和尚还想骗我,说腰牌不值什么钱,当我不识货么,这金子至少也值二十多两银子。”随手将这金牌揣入怀中。他却不知,莫轻言并未骗他,千牛卫的腰牌固然是用黄金铸造,可莫轻言只是大理寺的一名小小捕快,他的腰牌只是木头打造,当然值不了多少钱。 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具侧坐的遗骸,胸口肋骨处插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飞刀,怀中原本应该抱着一只小木盒,只是那木盒已经滚落在一边。 李风云一喜,心道:“这人临死还抱着这木盒,盒子中一定装的是值钱的东西。” 急忙拿起那木盒,那木盒被密锁锁住,只可惜这洞中潮湿,那木盒已经腐朽不堪,李风云一拳便将它砸了个大窟窿,只见那木盒中放着一只玉章,颇为污垢,一寸大小,半寸来高,其中一角被摔坏了,用黄金补过,玉章上刻着几个字,只可惜并不是楷书,李风云看了几眼,没认出是什么字来,就连有几个字也没弄清楚。 玉章的背面盘着一头像龙又像蛇的怪兽,张牙舞爪,颇为嚣张凶恶。 “原来只是一只玉章,还被弄坏过,不晓得这东西能值多少银子。不管了,先收起来。”李风云想了想,将这玉章也揣入了怀中。 李风云又在周围寻了一阵,又捡了一些散碎银子和一些零散的东西,见木柴快要烧完,便急急忙忙往回走,回到了莫轻言、杜如月处。 “找到出口了么?”莫轻言问道。 “没有。”李风云摇摇头,答道,又掏出那金腰牌,“只找到这个,看看是不是你的。”明明知道不是莫轻言的,李风云故意揶揄他。 莫轻言借着火光,仔细看那腰牌,惊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腰牌?” 李风云道:“不就是在这洞中,还能在哪里?” 莫轻言叹了一声道:“没想到这里曾死了一位千牛卫备身,可惜了。” “千牛卫备身很了不起么?”杜如月有些好奇。 莫轻言道:“当然了不起,千牛卫这名称始于大唐,是神龙年间,由奉宸卫改名而来,乃是甄选天下武功高强而且忠心的高手,专门负责天子和皇宫的安危,掌控着两府的兵力。千牛卫备身可不多,左右千牛卫总共才二十四名备身,品级虽不一定很高,却深受历代皇帝的信任器重,凭这腰牌,可调动一定数量的兵马,大凡千牛卫备身出身,日后必定会被重用。” “你是说,这些尸骨都是大唐留下来的么?”杜如月又问道。 “那不定,”莫轻言解释道,“大唐被灭以后,千牛卫的官制被遗留下来,直到本朝才被取消,只是已经不再掌管兵马了,只负责贴身保护皇帝,相当于带刀侍卫,非皇帝信任之人不得担当。” 杜如月点点头,道:“也就是说,这千牛卫备身至少也是后唐的人了。” “不错。”莫轻言答道。 李风云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俩声,问道:“大唐我知道,如今不是大唐么?”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道:“大唐被灭已经几十年了,大唐之后,更有后周,后周之后又有后唐,十多年前,石敬瑭率兵杀入洛阳,后唐末帝李从珂自焚身亡,才有了如今的大晋,除此之外,南方更有蜀国、吴国、南唐、吴越、闽国、楚国、南汉、南平,你居然都不知道?” 李风云讪讪地道:“这般纷乱,我怎会知道?皇帝老儿又没告诉过我,再说,谁当皇帝,跟老子又有什么关系?清平镇总不是这样子。” 莫轻言道:“话不能这般说,盛唐之时,清平镇绝不会是这般,只是自大唐末世,天下大乱,到如今更是诸侯盘踞,争权夺利,无人再关心黎民百姓的死活,才让清平镇落到现在这番情形。” “这样不挺好么?”李风云道,“天不管地不管,自由自在,想杀人便杀人,谁拳头大谁说话算数,多舒服多自在!” “土鳖,野蛮人!”杜如月啐道。 莫轻言长叹一声,道:“如今这世道,可不就是谁拳头硬谁做皇帝么?群雄逐鹿中原,可怜的是被逐的那头鹿。” 李风云奇道:“小和尚,你不是朝廷捕快,怎么也这般说朝廷。” “有什么说不得的,朱家当了皇帝,我是捕快,李家当了皇帝,我是捕快,如今石家抢了龙椅,我还是捕快,如你所说,只要保住性命,这天下谁来坐,其实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莫轻言叹道。也许是跟两人渐渐熟了,莫轻言的话越来越多。 “哈哈,你这个小和尚还蛮有意思。”李风云笑道。 莫轻言道:“不要再叫我小和尚,大理寺跟那些拜佛的寺庙一点关系也没有,实际上是审理案件的衙门。” “哦,是这样么?”李风云摸摸后脑勺,答应道,“好的,小和尚。” 第七章 结义 这时,莫轻言身上的药力已经过去,身体可以活动,丹田内的真气也能任意运转,虽然身受重伤,但杵着一根木柴,免强也能行走。 三人计议了一番,这山洞内岔道不少,一不留神便容易走散,决定一齐去寻出口。 在这黑漆漆的山洞中要寻一条出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三人越找越心惊,这山洞规模不小,三人一连找了两个时辰,非但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反而连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 杜如月有些沮丧,李风云笑道:“担心啥?活人还会被尿憋死么?老子就不信,就找不到出去的路。”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道:“说得倒轻巧,柴火只剩下这最后一支了,眼看便要烧完了,没火把还怎么找出去的路?” 莫轻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总有法子的吧!” 李风云拍了拍莫轻言的肩膀,笑道:“这话说得不错,小和尚,这次若能出去,我帮你找你要找的东西,清平镇这块,我可熟得很,这次绝不坑你!” 莫轻言轻叹一声,道:“两位为救我下到这洞中来,眼见是出不去了,也算是受我的连累。你们两人,或与我有恩,或与我有怨,不过到了这般地步,说那些恩恩怨怨都没有什么意思。我有个提议,我们三人结拜金兰如何?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成啊!”李风云哈哈笑道,“我做大哥,小和尚便是老二,小丫头自然就是老三了。不过,就算没火把,也不一定出不去,总之,只要还没死,老子是不会放弃的。” “凭什么你就是大哥?”杜如月不满道,“要结金兰,自然要按照年纪来,臭贼,你多大?” 李风云挠了挠后脑勺,道:“我也不知我有多大?” “怎会不知道?”杜如月有些不悦,“分明是没有诚意,你不愿结拜也就算了,我与莫大哥结拜便是。” 李风云急道:“我真不知有多大年纪,这种事,骗你做什么?” 莫轻言奇道:“难道是你父母没有告诉你?” 李风云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我其实是老爹捡回来的。那时我还小,没什么印象,只是听老爹说,那年老爹正好在崤山,捉了一只野鸡,烤熟了正准备吃,撒泡尿回来,就发现我趴在火堆边,两只鸡腿连骨头都没剩下,全被我塞到肚子中去了。后来我便跟了老爹,与他一起生活了十二年。 莫说年纪,就连我原本姓什么叫什么也不晓得,我的名字还是他给我取的,姓也是随老家伙的姓。 遇到我时究竟有多大,老爹也说不清,只说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比小猴儿大不了多少,却没想到饭量却不小,老说我把他吃穷了,害得他连好点的酒也喝不起。他很有钱么,自老子懂事来,都是老子砍柴打猎换些钱财养活他,而且大半都换了酒水,进了他肚中。” 说到这里,李风云晃了晃脑袋,又从腰间摘下酒葫芦,狠惯了一口,接着道:“我这酒量,便是他从小喂出来的,买不起好酒,就只能喝这最便宜的劣质酒,老爹又从山中寻来许多毒虫药草,浸泡在酒中,也只有我喝得惯,旁人可喝不得,小和尚知道的。” 李风云嘿嘿怪笑了两声,斜眼瞅着莫轻言。 没料到李风云的身世竟是如此,杜如月心中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低声道:“小臭贼,原来你的身世也这般可怜,那世伯现在怎样,你困在这里,他岂不是孤苦无依?” 李风云轻叹了一声,又哈哈笑道:“那老家伙两年前就伸腿死了,老子干脆就来了清平镇,住在一个破庙中,也就是那个苦竹寺,每天砍几捆干柴,换来些酒肉,全被寺里的那个大胖和尚抢去了,那大胖和尚凶得很,他娘的,老子搬过来给他作伴,他却老算计着赶老子走。 等老子出了这山洞,就在他苦竹寺边起一栋大宅子,每天在他庙前吃香喝辣,半点渣滓也不漏给他,馋死他狗日的。” 三人一阵沉默,莫轻言又道:“李兄弟,你就没想过去找一找你亲生的父母么?” 李风云摇摇头,道:“找他们做什么?也不知死活,再说,就算他们活着,当初都不要老子了,老子干嘛还去找他们?老子姓李,这一辈子都姓李。小和尚,小丫头,你们呢?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都是有钱人。” “我是捕快世家出身,”莫轻言苦笑着摇摇头,答道,“我爷爷是捕快,死了,死在贼寇手上;我爹也是捕快,死了,也死在贼寇手中;原本还有个大哥,叫莫轻行,前些年奉命去捉拿贼寇,再无音信,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我自然也是捕快,看来也活不成了。我今年二十三岁,比你年纪应该大上一些,其他的,没什么好说的。” 李风云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这一家子,真的与贼寇有不解之缘,莫怪我,这清平镇就是一个贼窝,没一个好人,好人在这里活不下去,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这次老子也会将你们俩人带出去。这清平镇,你们以后还是不要来的好。” 说着,又将目光移向杜如月。 杜如月迟疑了一下,道:“我的身世要比你们要好一些,今年十六岁,我爹……我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也有一个弟弟。我娘只是一个小妾,很早以前就病故了,因此……在府中,钱倒不是问题,就算我爹对我再不好,不闻不问,该给的月例银子,从不曾短少过,只是我那几个兄弟……不说也罢,反正他们没把我当是他们的亲人。 好在我八岁那年遇到了我师父,每年都会偷偷的潜入府中两个月,教我些武功,只是不许我轻易显露。 后来我渐渐长大,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纨绔子弟,我不肯,偷偷地跑了出来,想要去找我师父,不想却遇到了你们。” 莫轻言点了点头,道:“八年能调教出你这般的功夫,你师父也是一位奇人,不知他是哪一位,住在哪里?” 杜如月摇头道:“师父不许我对外说她的名号,也不许我说她住的地方,反正就在武当山中。” “武当山?”莫轻言奇道,“你又怎生跑到太恒山来,武当山在南,太恒山在北,你应该不是契丹人吧!”李风云不知天下地理,莫轻言多少还知道一些,大为惊诧。 “自然不是!”杜如月有些尴尬,“我从未出过远门,又怕被爹派出的人逮回去,只好捡偏僻的小径绕路走,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山里,最糟糕的是,连个问路的人也没有,我……我迷路了!”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这样也能迷路?不是我吹,在山里面,无论如何我都迷不了路。” 三人叙述过身世年纪,莫轻言年纪最大,二十有三,当然是大哥,杜如月明显比李风云要小,不到十七岁,自然是三妹,李风云年纪不清不楚,但肯定比不过莫轻言,所以便成了老二。三人撮土为香,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中结拜金兰。 第八章 秘洞 最后一缕火光也熄灭了下去,余烬也渐渐黯淡了下来,三人眼前黑漆漆一片,莫轻言、杜如月已经放弃了寻找出路,坐在洞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只有李风云仍在四处张望。 “小和尚,如月妹妹,你们有没有发现那边似乎有些发亮?”李风云忽然道。 “哪一边?”莫轻言问道,黑漆漆一片,谁又知道李风云说的是哪一边? 莫轻言也张望了一番,又道:“果然,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难道那个方向便是出口?”本来,火把还燃着时,这点微弱的光,是没法被发现的,如今连最后的一点余烬也都熄灭了,那微弱的亮光才显露了出来,但若是不细看,仍旧是发现不了。 “管他呢,去瞅瞅也没坏处,去也不去?”李风云抖了抖衣衫,站了起来。 莫轻言笑道:“都这般地步了,再糟糕能差到哪里去?当然要去。”杜如月也是这般说。 “好,”李风云道,“我在前面探路,如月,你扶着小和尚,跟着我的声音向前走。注意,莫走丢了,这地方,再要走散了,可不好找。” 三人磕磕碰碰地朝那亮光处走去。 拐过一个弯,那亮光越发明显起来,三人心中一喜,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但再拐过一个弯,三人的心又沉到了水底:摸遍周围的石壁,除了来路,根本没有其他的出口,这条路是条绝路,那发亮的是块八尺方圆的大石头,表面颇为平滑,幽幽地发出一些荧光,并不强烈,如果是在火光下,根本就发现不了。 “夜光石,这东西若是能挖出来,搬出去,打磨成夜明珠,可值不少钱。”莫轻言叹道。 李风云心中一动,看那夜光石,露出来的便有桌面大小,山体之中又不知有多大,要全部挖出来,是不太可能的,不过,听莫轻言的意思,这东西很值钱,于是问道:“这东西很值钱么?要是砸下一小块来,是不是也很值钱?” 莫轻言苦笑道:“二弟,你可真是个财迷,这时候你还想着钱,不错,就算拳头大小的一颗珠子,百十两银子是值的,外面的人可把它当作奇宝,没想到这里却有这么大一块。” 李风云喜道:“那就成,老子是穷怕了,就算死也要做个富贵鬼,我去找东西,砸下一块来,即便真要死在这里,揣着这东西,也心安得多。” 说罢,李风云四处踅摸,他身上只有一把柴刀,莫轻言那把钢刀已经还给了他,无论是柴刀或是那把钢刀,用来砸石头,都不太济事,更不消说杜如月手中的那柄宝剑。砸石头,还是找些笨重的东西好。好在这山洞中,大块的碎石并不难寻。 莫轻言、杜如月无语,既然李风云喜欢,他们也懒得管他,只是斜倚着那块大荧石坐下闭目养神。 “老子就不信,搬不起你这块石头。”李风云也不知在跟哪块石头较劲。 杜如月有些不耐烦,道:“二哥,搬不动便算了,这里的石头也不止那一块。” “怎会搬不动?才木桶大小的石头,老子一次搬十个也没问题,奇怪了,这石头明明能动,却偏偏好像粘在地上生了根,怎么也搬不起来。”李风云喘着粗气答道。 “吹牛吧!”杜如月笑道,“木桶大小的石头,至少也有数百斤,你一次能搬十个?你以为你是楚霸王?”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道:“楚霸王是谁,有点耳熟,他力气很大么?出去后叫他来跟老子比比,谁的气力更大,不是吹,在清平镇,论蛮力,老子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咦,这石头撞动起来倒容易,几乎不费什么气力。” 正说话间,山洞震动起来,洞顶不时有细小的碎石掉落下来,山洞内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杜如月急道:“小臭贼,你又做了什么?这山洞难道又要被你弄塌了么?快住手。” “莫停,”莫轻言也叫道,“二弟,你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弄出点动静还有一条生路,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李风云哈哈大笑,又加了把力气,将那石头连转了数圈,直到转不动。 “不好了,这石头似乎在下沉!”李风云大叫道。 “退开,退开,到我们这边来,小心机关!”莫轻言急声喊道。 李风云一纵身,三下两下跳到了大荧石边,一手拉起莫轻言,从腰间拔出了柴刀,小心戒备着。 “这块夜光石也在动!”杜如月惊叫道,李风云、莫轻言也察觉到了,急忙闪身避到一边的石壁旁,紧紧盯着那块大荧石,那大荧石也正在缓缓地往下沉。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那块大荧石完全沉落了下去,露出了后面一个石洞,随着那大荧石完全落下,那山洞中“忽”地亮起了十多盏油灯,灯光颇为明亮,那石洞也有十余丈方圆,那十多盏油灯却能照得整个石洞通亮,那油灯每一盏都是由一个青铜人像托起,青铜人像上铜锈斑斑,显然是好多年前的古物。 “果然有门道!”李风云哈哈大笑,迈步正要踏入石洞之内,却被莫轻言一把扯住。 “小心,这地方不简单,小心机关!”莫轻言道。 李风云摇摇头,道:“小和尚,你太小心了,没看见那边还有一张石床么?谁会在自己住的地方设下机关?” 莫轻言觉得也有道理,放开李风云,任他大步走入石洞之内,果然无事,他与杜如月这才进入那石洞之中。 那石洞虽然宽大,其实摆设却极为简单,除了周围用来照明的那十六盏青铜油灯外,便只有一张石床,一尊石像,一张石桌与几张石凳,还有几个蒲团,不过都已经腐朽不堪,一碰便化成了灰。 石洞中间一大片地方都空了出来,整得十分平整,中间用黑白的石头铺就一个太极八卦的图样。除此之外,别无它物,也没有其他的出口。 这石洞不比外面,颇为干燥,站在里面非常舒服。洞中沉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都没有人来过。 “看来是古时的一位隐士闭关的场所,也不知是哪一位。”莫轻言在石洞中转了一圈,细查了一番,道。 “管他呢?既然有人在这里闭过关,就一定有出路。”李风云一屁股坐在那石床上道,“而且,这里也没尸骨,那人一定出去了。” “有出路又怎样?这山洞的范围这般大,几时才能寻得到?山洞内没有食物,连山泉也被坍塌的土石埋住,我们又能支持几天?”杜如月道。 “你这小丫头,实在是没趣!”李风云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快活是一天,不快活也是一天,若果真找不到出路,最多不过是死在这里,又有什么?况且也未必就找不到出路。” 第九章 李苍穹 杜如月不理他,走到了那石像面前,细细的端详。 那石像雕刻的是一位清瘦的老者,微微弓着腰,面目慈祥,盘膝坐在一头大水牛身上,那大水牛,跪坐在地上,牛头侧向一边,半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丛青草,似乎正在咀嚼,神态也颇为安详,整个牛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密密麻麻,布满全身。 整个石像加上基座足有两丈来高,石像前又有一石案,与基座连为一体,基座上摆放着一只香炉,也是积满了尘埃,不知多少年没有人来上过香了。 “这是哪位神仙?”杜如月问道。 “是老子!”莫轻言早查过那石像,随口答道。 李风云突然哈哈大笑道:“是你?我说小和尚,我本来以为你老成持重,没想到你也会说粗话,这石像不知是几多年前做的,怎会是你?你不会是想说你是神仙吧!” 杜如月啐了李风云一口,道:“你这不学无术的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此老子可不是你嘴中的那个老子,真的是神仙,算了,不跟你说。莫大哥,既然是老子,那就有些奇怪,一般道观里供的不是三清么?怎么这里单单只供了一个老君。” 莫轻言道:“说老子是神仙也不尽然,老君本是春秋时的人,姓李名耳字聃,讲究修身养性,创建了道家学说,也是凡人一个,孔圣人也曾向他求过学,只是到了后来,道家变成了道教,修道之人多把他当做祖师,他也莫名其妙成了神仙,到了大唐之时,因为李家也姓李,把老子当做祖宗,所以老君的地位空前提高,已经站到所有神仙的上面。 至于三清,说的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与道德天尊,这道德天尊指的便是老君,俗称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其实是武则天称帝后才出现的,据说目的便是为了打压李家,因此,三清之中,元始天尊排第一,灵宝天尊排第二,最后才是道德天尊。 这里只供了一个太上老君,其实并不奇怪,先前的道家原本就没有什么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之说,这位隐士,应该是大唐之前的人,更或者,是道教还未出现时的人。” 杜如月问道:“莫大哥,你懂的事情真多!” 莫轻言答道:“我也是凑巧知道,我爹年轻之时,曾遇到一位绝世高人,这人不信鬼神,武功却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神鬼莫及,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我爹也是受此人指点了三天的功夫,才让我莫家的家传功夫能够名扬天下。这些话,便是这位绝世高人说的。” “竟然有这样的人物,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他叫什么名字?”杜如月追问道。 “当然了,江湖上好多年都不曾见到他的踪迹了,很多人都说他已经死了。除了老一辈,新一辈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天下曾有这么一位绝世高手,再过些年,只怕再没有人会记得他了。英雄也有迟暮之时,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可悲,可叹!”莫轻言长叹一声,道,“不过,他有两个徒弟,在江湖却是威名赫赫,也是几近无敌的绝世高手。” “是谁?那两个徒弟是谁?那老家伙又是谁?小和尚,别卖关子了。”李风云被莫轻言弄得心痒难止,急问道。 莫轻言呵呵一笑,答道:“他的那两个徒弟,一个叫燕无双,一个叫路惊鸿,燕无双是师兄,路惊鸿是师弟,他们武功奇高,江湖上能与他俩比肩的,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没几个。这位绝世高人,他也姓李,十八子的李,跟你同姓。”莫轻言看了李风云一眼,接着道:“他的名字叫李苍穹。” “李沧穷?”李风云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这名字不好,又沧桑又穷困,这老头晚年一定不妙!燕无双我倒是在陆家酒馆里听人说过,是个傻蛋。” “切,就你不是傻蛋,就你的名字好?”杜如月白了他一眼,抢白道,“李风云,好威风哟,小心风消云散,落个一无所有下场。燕大侠的名字我也听说过,那可是了不得的大英雄、大豪杰,他若是傻蛋,天下人没有不是傻蛋的。” 李风云嘿嘿干笑了两声,道:“那个谁谁谁说过,好男不跟女斗,好狗……反正老子不跟你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哼,还好男不跟女斗,你打得过我么?”杜如月扬了扬下巴,又问莫轻言道:“既然那位李前辈那般厉害,怎会无声无息的便消失了?” 莫轻言答道:“不是李苍穹前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当年江湖中有一种说法,说是李苍穹实际上是中了他的两个徒弟暗算,被害死了。” “怎会是这样?”杜如月大惊,“燕大侠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是好得很,绿柳庄路惊鸿,我也听师父说起过,名声也不错,怎会暗算李苍穹前辈?” “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李风云答道,“这种事,在我们清平镇,很正常呀,兴许那个李沧穷背地里藏了很多银子,不肯给他那两个徒弟,所以,他那两个徒弟索性合伙干掉了老家伙,分了家产,各自去杏花楼逍遥快活去了。” “胡说,哪有这种事?你当别人都跟你一般龌龊?”杜如月跺脚道,“莫大哥说话,你不许打岔。” 莫轻言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他们那般的高手,又怎会将世上的那些黄白之物放在眼里?一种说法是,李苍穹的本事实在是太高,燕无双与路惊鸿远远不及他,这两人便怀疑李苍穹教他们的功夫时,留了一手,为了得到李苍穹的武功秘籍,这两人才出手暗算了他们的师父,目的只是为了得到那秘籍。” “这倒有可能,”杜如月缓缓点头道,“燕大侠与路大侠真会做这种事么?” “这也只是一种传言,”莫轻言道,“还有另外几种传言,说是李苍穹当年得罪魔教太甚,后来受魔教报复,中了魔教高手的暗算。至于他那两个徒弟暗算之说,其实都是契丹人混淆是非的诬陷。” “一定是这样,魔教无恶不作,契丹人性如虎狼,这事绝对是他们做的。”杜如月十分肯定地道。 “魔教?契丹人?”李风云奇道,“既然是魔教所为,干嘛还要扯上契丹人造谣什么的?” “这都不知道,”杜如月十分鄙夷地瞥了李风云一眼,道,“魔教指的本就是契丹境内的赤练崖,教众大多数都是契丹人,还有一些唐人的败类,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风云大为脸红,他在陆家酒馆里,总听人说魔教如何如何,却从不知道魔教原来是赤练崖,是契丹人的帮派。不过,这般被杜如月抢白,他有些落不下脸面,强词夺理道:“这样说本来就不对,魔教只是一部分契丹人,里面还有唐人,怎么能说是契丹人?” 杜如月懒得与他争吵,转头又问莫轻言:“难道还有其他说法?” 莫轻言点头道:“当然还有,有人说,当年暗算李苍穹的只是路惊鸿,燕无双并不知情。也有人的说法刚好反过来,说暗算李苍穹的是燕无双,与路惊鸿无关。”又轻叹一声,道:“我爹曾受李大侠指点之恩,曾细细追查过此事,只可惜无果而终。再后来,我爹在办一件案子时,被一名江洋大盗暗器射中,驾鹤西游了。” 说到此处,莫轻言神色郁郁,半晌方才朝李风云问道:“二弟,不知你那养父叫什么名字,若能脱困,我也好去拜祭一番。” 李风云挠了挠后脑勺,为难地道:“我老爹?那老东西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晓!我只知道他姓李。” “又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杜如月脱口道。 李风云急了,高声道:“老子问过他好些次,他都不肯说,你爹要是不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你能知道么?” 第十章 宝刀 杜如月显然是对李风云有成见,处处针对他,这也难怪,李风云之前那些手段,着实难让杜如月瞧得起他。跪在老子的神像前,杜如月嘴巴一张一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谁心中又没有一点秘密呢? 李风云瞅着杜如月,笑道:“没想到小丫头凶凶巴巴,还信这个!” 莫轻言摇头道:“人,总要信些什么,不然岂不是活得很没意思?” “你不是说你不信鬼神么?”李风云奇道。 莫轻言道:“我说的是我不信别人口中的鬼神,心中的鬼神,人人都有,又怎能不信?这世间,在鬼神的统治下或许比在人统治下更好一些,至少,鬼神不在乎人间的黄白之物,而世人行事也会有所顾忌。人统治下就不同,只要有利益,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李风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心中的鬼神是怎样?” “我心中的鬼神是律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爷爷为此而死,我爹为此而死,我哥也为此而死,我也该为此而死……只可惜,太难了!”莫轻言叹道,过了半晌,又问道,“二弟,你又信怎样的鬼神?” 李风云哈哈大笑:“我可以啥都不相信,也可以啥都相信,如果一定要问老子信啥,”李风云比划了下拳头,道:“我信这个,老子要做清平镇最强大的人,只有老子可以欺负别人,别人不可以欺负老子。” “你这种人很危险!”莫轻言轻声道。 “老子才不管,”李风云大声道,“整个清平镇都是这种人,老子若不做这种人,迟早都会被别人弄死。” “香案底下好像有字!”杜如月忽然大叫道。 李风云、莫轻言一惊,围了过来,李风云伏下身来,扫开香案底下的尘土,果然有几行字:“同时按下青牛双眼,转动青牛右角三圈,可得吾之真传。”字刻得颇浅,只有跪倒叩拜的那一刹那,才有可能看得见。 三人大喜,李风云急忙按照所述的方法,按下青牛的的双眼,又转动青牛右角,只听“嘎嘣”的一声,青牛腹中响了一下,沿着青牛腹部繁复的花纹,一个暗匣弹出了三分。 三人缓缓抽出了暗匣,只见暗匣中放着一件兵刃,一本书和一卷竹简。 那是一柄颇为奇怪的兵刃,三分像斧头,七分像大刀,李风云拿起来掂了掂,分量真不轻,足有一百多斤重,黑漆漆的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在这青牛腹中藏了不知多少年,浑身上下竟然无半点锈痕。 “这是什么兵刃?”莫轻言奇道,“这般沉重,谁能使动得开?” 李风云哈哈大笑,随手舞动那怪模怪样的兵刃,觉得十分爽快,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舞得性起,只听“噌”的一声,李风云一刀斩在一只铜人灯盏上,那青铜灯盏被这一刀拦腰斩断,腹中盛放的灯油撒了一地。再看这怪刀,半点伤痕也没有。 “你做什么?好好的,你砍断这灯盏做什么?”杜如月埋怨道。 “还有十五盏灯,斩断一盏有什么打紧?”李风云越看这刀越觉得喜欢,不忍放手。 莫轻言道:“二弟,既然你臂力如此之大,这怪兵刃又与你有缘,它就归你吧!” 杜如月也同意,她学的是剑法,这么沉重的刀,拿起来都有些困难,更不要说舞动开来,这兵刃对她无用。 李风云也不客气,将这把怪刀收入囊中。 那石匣中的那本书其实是一本薄薄的册子,书页也不知是由什么编织而成,似绢非绢,似帛非帛,纹理十分致密,每一页又薄如蝉翼,封面上写着五个字:“太上忘情诀”。 翻开看时,尽是蝇头小字,又绘有人形、经脉,显然是本武功秘籍。 书中第一页开头便写道:“《太上忘情诀》乃吾生平绝学,凭此纵横江湖,无人是吾对手,但欲练此诀,需戒荤茹素,断绝七情六欲,非此不能成也,且一旦练习此诀,不可断绝,不可再练其他内功,若不能行此道,休练此功,否则必会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血脉爆裂而死,切忌切忌!” 李风云看了开头,便叹了口气,道:“老子以后还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美女任我抱,要老子戒荤茹素,断绝七情六欲,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死也不干!”顿时对这《太上忘情诀》失去了兴趣。 莫轻言也叹了口气,道:“我也答应过我爹,这一生必定要以掌中刀还天下一个清平世道,朗朗乾坤,又怎能做到断绝七情六欲?这功夫有些邪门,不练也罢。” 杜如月道:“既然大哥、二哥都不肯炼,小妹收了这本册子如何?” 李风云、莫轻言自无异议,莫轻言提醒道:“如月,这《太上忘情诀》虽可能是一套绝世武功,但太过邪门,你若想练,我自然不会阻拦你,但是,你最好想清楚,大哥也不想你落个青灯古佛寂寞一生的下场。” 杜如月笑道:“哪有那般危险,小妹记住便是。” 三人又取过那卷竹简细看,原来是这洞府的主人的留言,留言十分古朴,李风云居然看不懂,莫轻言向他解释道:“这是黄石公的留言,黄石公知道么?历史上他可是一个牛人。相传汉朝的开国功臣张良便是他的弟子,受了他的衣钵,得了《三略》,凭此帮助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平定了先秦乱世,建立起大汉朝。 竹简上说,黄石公原本是一个叫轩辕台的隐秘组织的护法,此生有两大绝学,一是得到鬼谷子的传承《三略》,二是练成据说是广成子留下的奇功《太上忘情诀》。 时值天下大乱,黎民涂炭,暴尸荒野者,十之八九。他有所不忍,想要出道平定乱世,但恪于轩辕台的规矩和他所练的功法,不能这么做,于是他在乱世中找到了张良,传了他《三略》,借助张良平息了连年战火。 在他一百岁之时,他自知大限已到,即将飞升,《三略》已经传给了张良,但《太上忘情决》却并无传人,他不忍此绝学从此失传,便找到张良,让他在此给他建了这个秘室,以待后来有缘之人,也是他最后闭关之所。 受他衣钵者,必须有恭敬祈诚之心,所以他将秘籍藏于牛腹之中,又刻字于神台之下,若不是诚心叩拜,即便机缘凑巧,进到这石洞之中,也得不到牛腹中的秘籍。 另外,那柄兵刃,是他一位好友曾使用过的兵刃,名叫‘幽影刀’,那位朋友死后,他便一直保存着这把刀,一并留在牛腹中,等待有缘人。 除此之外,石床上也暗藏机关,石床右侧与左侧各有两个凸起,同时按下,便可打开机关,现出去的秘道,这也是以防万一,能到此石洞者,多半是因为来路被堵住了,或是因为其他原因无法出去,所以才布置了这个秘道。秘道完全打开后,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可容人逃脱,一盏茶后,通道会再次被封死。” 第十一章 出洞 三人按照黄石公所说的法子,同时按下那石床上的凸起处,那石床缓缓沉落下去,现出一个通道来,与此同时,那一大块大荧石又缓缓升起,封住了来路。 李风云虽想敲下几块荧石带走,但时间紧急,又怕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好放弃,扶着莫轻言跳下秘道,不多时工夫,那石床再次升起,将通道封死。 三人沿着秘道一直往外走,这通道乃是天然形成,所有的岔道都已经被人堵死,所以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便很顺利的来到了秘道的出口。 黄石公是汉初的人,距此已经有一千多年,洞口本是石质,并未坍塌,但是被藤蔓封得严严实实。不过这难不倒三人,李风云挥动幽影刀,“刷刷”数刀,只见断藤碎叶乱飞,封住洞口的藤蔓被斩去了大半,露出了一片星空。 三人在洞中呆了如许久,外面已经是深夜时分。 李风云一大步踏出洞来,张头四处望了望,哈哈笑道:“原来是这里,小和尚,我原说要带你来十里涧,这下真到了,不过能不能找得到那个什么江洋大盗尸首,可就说不准了。” 杜如月此时也出了洞,左右望了望,好长一条山涧,崎岖蜿蜒,前后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山洞的出口正在涧底,两边的山并不算很高,但树木繁茂,在这山涧中找一具尸体,谈何容易。 “这不是为难人么?这么长的一条山涧,要找到几时?而且大哥还受了伤。”杜如月有些不忿。 李风云笑道:“别急嘛,别以为清平镇那些来抛尸的人很勤快,他们连挖个坑将尸首埋了都不愿意,又怎肯跑很远去抛尸?一般都在那个地方,不过有没有被狼吃了就很难说,毕竟那已经是十多天以前的事了,就算没被狼吃掉,十多天过去,尸体也烂得差不多了。” 莫轻言眼睛一亮,道:“张崇山的尸体并不重要,我要找的是他身上的东西。” 李风云听了,摇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必去了,清平镇上无好人,他身上包括兜裆布都会被剥得干干净净,可不像我这般仁慈。” “你也算仁慈?”杜如月想到莫轻言被剥得只剩下兜裆布的情形,小脸不觉一红,“来清平镇上果真是没一个好人!”李风云早将被杜如月割得破破烂烂的外衣还给了莫轻言,勉强能为他遮着羞。 莫轻言想了想,问道:“二弟,你可看见是谁杀了张崇山?又是由谁来抛尸?” “谁杀了张崇山我可不知道,”李风云挠挠脑袋道,“我当时正在跟陆家掌柜说话,猛然听到身后一声惨叫,回头看时,就见他脑袋翻滚在地上,谁出的手可没看清。这种事在清平镇多了,一语不合,便性命相搏,老子也只看热闹,没太在意。 陆家酒馆有人被杀,抛尸的自然是店小二陈三了,不用问,东西一定是落到了陈三的手上。” 莫轻言点了点头,道:“当时酒馆的人多么?” 李风云仔细回忆了下,道:“当时喝酒的除了那些个老酒鬼,倒有些个生面孔,不是清平镇的人,我还记得,共有两伙人,一伙有七八个,都是契丹人,另外一伙只有一人,是一个富贵家的公子,老子当时还琢磨,富贵家的公子跑到这里做什么?细皮嫩肉的,喂了野狼也实在可惜……” “你有那么好心么?”杜如月忍不住插嘴道,“恐怕是挂念人家兜里的银子吧!”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道:“都一样,不过这位公子似乎不太好惹,陆掌柜也叫我不要去惹那公子,不好惹,我惹他做什么?我李风云可是本分得很……” “才怪!”杜如月白了他一眼。 莫轻言微微一笑,道:“接着说。” 李风云也不与杜如月计较,道:“后来,那个姓张的脑袋就被人砍了下来,没人看到是谁动的手,至少在场的人都说没看见。那些个老酒鬼,我倒是蛮熟,你要是问话,我带你去问便是,至于他们肯不肯说,又有多少是实话,我可说不准。只是可不要惹他们,其中有几个很不好惹。” 莫轻言笑道:“我惹他们做什么?只查这件案子,追回那件东西。”又颇有深意地望了望杜如月。 杜如月明白莫轻言的意思,道:“最多我不说话便是。”又好奇地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这般重要?” 莫轻言脸上露出几分难色,道:“是一副画,你莫问那么清楚,这是朝廷机密。” 三人又计议了一番,清平镇离他们出洞的地方,还有三里多地,不过此时天已晚,李风云带着三人回到了苦竹寺。 苦竹寺不大,只有一间大殿,便是大雄宝殿,鼎盛时候,曾经有七八个和尚,如今已经荒废了三十多年,寺庙的和尚在早年便死的死逃的逃,三十年下来,早已经是破败不堪。 大概在三年前,清平镇来了个大头和尚,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逃到这清平镇,霸占了这苦竹寺,却懒得收拣寺庙,也不拜佛,没东西吃时才会拿着一根分量不轻十分唬人的青铜禅杖,托着一个破铜钵四处化缘。 在清平镇这种地方,一个大头和尚想化到缘,本应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奇怪的是,但凡这个大头和尚去化缘,清平镇的那些个恶霸居然没有人不给的,这让李风云十分奇怪。 本以为这大头和尚本事很高,可是跟他打了几架后,李风云发现,这家伙的本事并不算太高,只是比他强那么一点点,每次打完架,李风云固然是遍体鳞伤,这大头和尚也强不到哪里去,脸上也挂会着两只黑眼圈。 所以,李风云才敢明目张胆地搬到苦竹寺来。 两人见面的次数多了,自然打架的机会也多了起来,隔个三两天,两人就会干上一架,两人本事虽相差不大,说也奇怪,李风云还从没有赢过他,打着打着,李风云也烦了,每日躲着他走,偏偏这大头和尚没事就爱来招惹他。好像不揍李风云一顿,自己也挨上几拳,他身上便不自在。 当然,如今有了宝刀幽影,李风云也不太惧他了,若那大头和尚敢来招惹他,了不起手起手起刀落,砍下那颗大肥脑袋当球踢。 苦竹寺的半扇大门在夜色中被风吹得“吱呀呀”乱响,不时“砰砰”地砸着门框,四周的院墙已经坍塌了小半,大殿还算完整,不过已经被那大头和尚占据了,不许李风云进去。李风云住在后院的一间破败僧舍之中,也只是勉强能遮风挡雨。 才进到跨入到院门,便闻道一股酒香从大殿中飘了出,隐隐还有一股烤肉香,大雄宝殿中还有火光透出。 “娘的,每天喝酒吃肉,过得比老子还逍遥自在,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和尚?”李风云忿忿不平地道,带着两人绕开大殿,直冲后院走去。三人一天没吃东西,闻到这酒香肉香,肚中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好酒,好肉,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人生这般,西天极乐世界俺也不去!”仿佛是故意在气李风云,大雄宝殿中传来那大头和尚的声音。 第十二章 大头和尚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李风云这瘪三住在一起的便是就是不守清规的酒肉和尚,杜如月暗暗腹诽。 “一只小王八蛋爬来爬去,鬼鬼祟祟,莫不是又想来偷大和尚的东西?”殿中的那人又大声道。 李风云火起,再也忍不住,大喝道:“老子几时偷过你这贼秃的东西?”此话一出,李风云顿觉不妥,这岂不是自承是小王八蛋么? 殿中那人哈哈大笑道:“小王八蛋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深更半夜,蹑手蹑脚,偷偷摸摸?怎么,骨头又痒了,想挨揍么?” 李风云此时怀中揣着不少银子,胆气也壮了许多,趾高气扬地高声道:“打便打,老子可不怕你,老子如今发达了,明日就在这破寺边起一栋大宅子,大块的肥肉,吃一块扔一块,馋死那个肥头大耳的贼秃。” 那殿中人也不恼,哈哈笑道:“极好极好,小王八蛋最好滚远一点,休要再让大和尚看见,咦,小王八蛋发财了么?也不知哪个衰鬼倒了霉,不义之财,取之不祥,不如都捐给大和尚,让大和尚每日对着佛祖念经,再超度些个鸡鸭鱼肉,也算是为小王八蛋积点福气,怎样?” 李风云大怒,喝骂道:“杀千刀的贼秃,大爷我的银子你也敢打主意?快快滚开,老子手中宝刀可不是吃素的,一刀下去,仔细贼秃那又肥又大的脑袋。” “大和尚的脑袋的确又肥又大还油水十足,不过却不是那么好砍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一个肥头肥肚的大头和尚大踏步地从殿中走出,嘴巴上油光锃亮,右手上还攥着一只啃得七零八落的猪肘子,望见殿前的三人,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道:“原来找来帮手了,难怪胆子肥了起来。咦,这小公子够俊,难不成小王八蛋还好这一口?” 这句话可惹怒了杜如月,抽出宝剑,遥指着那大和尚,高声喝道:“你这大和尚,嘴中好不干净!” 大头和尚愣了愣,张大嘴巴,半天方才用他那又脏又臭的僧袍擦了下嘴巴,道:“原来是个女的,怎么被那小王八蛋骗到这里来,小姑娘,这小王八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被他卖到杏花楼去。”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杜如月仍旧恼怒那大头和尚无礼,瞥了李风云一眼,恨恨地道。 大头和尚并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道:“不错,不错,小王八蛋不是好东西,大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清平镇可没几个好东西,不是干净人该来的地方。小姑娘,趁还没有人见着你,听大和尚一句话,快走吧,走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杜如月呆了呆,她没料到这大头和尚竟然会说出这番话,心中不禁对他产生几丝好意。 李风云怒道:“贼秃不是好东西,老子可好得很,秃驴,快将脖子伸过来,让老子砍上一刀,老子这把宝刀,杀人不见血,削铁像那个什么什么的。”说罢,晃了晃手中的幽影宝刀,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是么?那大和尚倒要试试!”大头和尚大踏步地走了过来,果真把脑袋伸了过来,大声道:“大和尚活这么多年,这脖子还没被人用刀砍过,硬得很,你可要用点力气,小心卷了刀刃。” 杜如月更是傻了,这世上哪个活人的脖子被人用刀砍过?这大和尚居然真伸出头来让李风云砍,未免太过托大,莫非这大头和尚是傻子,还是说他已经活腻味了?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好心提醒道:“大和尚,他那把真是一把宝刀,别看它黑漆漆不起眼,却有一两百斤重,腰口般粗的铜柱一刀就被斩为两截。” “是么?”大头和尚抬头看了看李风云手中的幽影刀,“这般厉害,那大和尚更要试试。” 杜如月哼了一声,道:“不识好人心。” 李风云也有些发呆,他怎会想到这大头和尚真的伸着脑袋让他砍,这倒教他有些下不了手,不错,他与这大头和尚有些龌龊,那也多是嘴巴上的事情,大头和尚抢过他的狗肉,但他也偷过大头和尚的鸡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至于打过的那些架,在清平镇,打架又有什么稀奇的? “喂,贼秃,你可想清楚,脑袋砍下来可接不回去了,最多老子让你,不用这宝刀,跟你结结实实再打一架。”李风云迟疑了一会儿道。 “叫你砍你就砍,哪来那么多废话?”大头和尚有些不耐烦,“看你这小王八蛋,平时不是凶得很,真要动起手来,怎么这般婆婆妈妈,不像个男人?” 听他这么说,李风云心中怒意顿生,喝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子。” 大头和尚伸长脖子叫道:“来吧!”一副闭目等死的架势。 李风云大喝一声,只见幽影一闪,宝刀如长虹挂日,直向大头和尚斩去。杜如月惊叫一声,双目紧闭,不忍看那大头和尚尸首两断的情景。 “小心!”莫轻言忽然大喝道。 “啊!”只听一声惨叫,杜如月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人影砸了出去,撞塌了一段院墙,尘土四起。 再看场中,只有一人手握住那幽影宝刀,轻轻地弹了两下,道:“好刀,果然是好刀。小王八蛋,念你刚才并未对大和尚起杀意,只打算用刀背拍晕大和尚,还算有点人味,大和尚也不杀你,这一摔,算是这些日子来你对大和尚不敬的一点惩罚。哼哼,刚才你若有半点杀意,结局就不是这般了。” 李风云从灰尘中爬了起来,嘴里骂道:“死贼秃,好狡猾,老子上当了!有本事再来过,老子这次要真砍。” 见李风云也无事,杜如月也松了口气,莫轻言拉住李风云道:“二弟,这位前辈武功高你太多,你不是他的对手。” 李风云将信将疑,犹自嘴硬道:“刚才他也只是趁我不注意偷袭,老子也打得他鸡飞狗跳墙过。” 那大头和尚哈哈笑道:“小家伙,若不是大和尚让着你,你哪近得了大和尚的身,平日里打架,你不会武功,不会使内力,大和尚也不用武功,不使内力,可不算欺负你。不错,你练武的资质不错,反应也不错,心地么,还算纯良,来当大和尚的徒弟怎么样?” “呸!”李风云朝地上吐了口痰,怒道:“好端端的,老子干嘛要叫你师父,想占老子的便宜,没门!老子日后还要到杏花楼喝花酒,才不做死贼秃。” 第十三章 来历 莫轻言有些惋惜,这大和尚的武功,他尚且看不出深浅,可谓是高深莫测,这般机缘,李风云这般就错过了,未免有些可惜,正要开口相劝,却听大头和尚道:“也罢,各人自有缘法,你不愿拜大和尚为师,大和尚也不勉强,不过你这把刀,大和尚先帮你保存着,什么时候你有本事使这把宝刀,再找大和尚来取。” 李风云瞪眼道:“凭什么?” 大头和尚笑道:“你拿这把刀去清平镇晃一圈试试,晚上若还有囫囵的尸首在,大和尚学狗叫三天。” 李风云愕然,经大头和尚这一番提醒,蓦然醒悟过来,先前他只想到有了这把宝刀,足够他在清平镇威威风风地过下去,没人再敢来惹他,经过刚才与大头和尚一交手,终于明白,他手中有没有宝刀,对于那些真正的武林高手来说,其实都没有多大区别。有这把宝刀,他也只能欺负一下那些街头的混混和一般的庸手。如此说来,这宝刀在他手中,还真是祸不是福。 “谁知你是不是借机吞没了去?”李风云犹自不甘,低声嘀咕道,他现在琢磨明白了,这大头和尚非同小可,真要杀他,只怕跟宰只小鸡差不了多少,就算大头和尚真要强夺宝刀,他又能如何? 莫轻言扯住他,又对大头和尚道:“前辈,在下大理寺捕快莫轻言,不晓得大师的的尊姓大名!” 那大和尚大笑道:“什么尊姓大名,都是过去的事,提它做什么,大和尚做事疯疯癫癫,你就叫疯和尚好了。” 莫轻言暗道:“此人行事,倒确如他所言,不拘小节,一代高人风范,这清平镇中果然是藏龙卧虎。” 疯和尚又问道:“大理寺的捕快,来清平镇来做什么,难道是要拿人?哈哈,真要锁拿人,这清平镇恐怕剩不下几个了。” 莫轻言答道:“公务在身,不得不为之。” 疯和尚拍了拍莫轻言的肩膀,道:“在清平镇,最好不要说你是什么大理寺的捕快,不然,只怕要杀你的人不少。哼哼,派你来的人也不知怀了什么心思,竟会派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来这里办案,哼哼,不简单呀!” 莫轻言心头一震,勉强笑道:“天网恢恢,总要有人来吧!” “好一个天网恢恢,”疯和尚哈哈大笑,“总是那般说辞,只可惜偌大一个天网,打捞的却总只有些小鱼小虾,那些偷天巨盗,一个个风光得很,安享太平。” 李风云上前也拍了拍疯和尚的肩膀,道:“贼秃,你这句话正合老子的心意,所以,做人要么不做,要么做偷天巨盗,那些偷偷摸摸的小贼,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又对莫轻言道:“小和尚,这里的事完了,老子干脆跟你出山,将这天下闹它个天翻地覆,怎样?” 莫轻言苦笑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是捕快,而他这兄弟的意思似是要做个混世魔王,这教他如何回答?又想道:“我这位二弟胆子可真够大的,居然敢拍疯和尚的肩膀,还对他如此说话,又不是个息事的主,真要出了这清平镇,只怕真会闯出一番祸事来。 但若不带他出山,腿长在他身上,他自个也能出去,祸事照样能闯出来,在我身边,至少我还能看住他。而且,年轻人,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面吧。”想到这里,莫轻言决定还是要带着李风云出山。 疯和尚又瞅向杜如月,道:“你拿出最厉害的招数打我!” 杜如月不解,望向莫轻言,心中琢磨,难不成这疯和尚也想试探她,准备要她做他徒弟么?再看看疯和尚的模样,一身邋遢,又有一身肥肉,跟弥勒佛倒有几分相似,满身的污垢,不晓得多少年没洗过澡了,衣领间依稀可以看见虱子在其中出没,顿觉一阵恶心。要她像他那般,打死她也不干。更何况,她师父不见得比这疯和尚差。 莫轻言毕竟阅历要比她多得多,点头道:“如月,你就按大师说的做,大师的功夫深不可测,你伤不到他。” 杜如月原本拿定主意不肯拜疯和尚为师,见莫轻言这般说,只好朝疯和尚行了个礼,道:“前辈小心了!” 只见剑光一闪,四朵梅花直朝疯和尚飞去。 李风云暗自心惊,原来杜如月还有这等本事,若用来对付他,他可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撒腿就跑了。 但是疯和尚微微一笑,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伸手一捉,那五朵梅花便散去,疯和尚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经捉住杜如月的剑尖,两只肥厚的手指将宝剑挟得死死的,任凭杜如月怎么拔也纹丝不动。 杜如月只得弃剑认输。 “六出梅花,你果然是她的弟子。”疯和尚将杜如月的剑扔回给她,道,“这点年纪便练出了四朵梅花,很不错了。” 杜如月大惊,问道:“大师,你认识我师父?” 疯和尚答道:“当然认识,老相识了,不就是万花谷的那一位?你那个师父心太大,不是件好事。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老相识?这贼秃居然认得小丫头师父,而且两人之间似乎还发生过什么事情,莫不是这两人有一腿?”李风云暗想,神色难免有些想入非非。 “在想什么呢,小兔崽子?”疯和尚身形一晃,突然飘到李风云身边,伸出肥手,“咚”的一声狠狠敲在李风云脑袋瓜上。 “哎呦!”李风云措不及防,惨叫一声,怒道:“你干嘛打老子?” 疯和尚怒道:“莫以为大和尚不晓得你在想什么,你这个小王八蛋,撅撅屁股,大和尚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真有这么厉害?”李风云心道,有些理亏,但又不服气,果真撅了撅屁股,大声问道:“老子要拉什么屎?” 见李风云这般无赖,莫轻言莞尔,杜如月皱眉斜睨,满脸的瞧不起,疯和尚哼了一声,道:“你这兔崽子,能拉出什么屎来,总不是狗屎一堆。” 第十四章 平安客栈 第二日清晨,三人准备了一番,来到了陆家酒馆。找到了店小二陈三,据陈三说,张崇山尸体上除了些散碎银子铜钱,连半片纸也没有,更不要说一副画了。他还记得张崇山进店时带着一个青布包裹,他们要寻得那张画很可能便在那青布包裹中,只是那包裹在张崇山被杀后就消失了,不知被谁拿去了。 张崇山当时坐在角落处,与他相邻的一边是一位白衣公子,出手十分阔绰,另外一边则是那伙契丹人,曾与张崇山说过几句话。说了什么,陈三没仔细听。 后来,张崇山被杀,最有可能行凶的,便是那白衣公子,或者是那伙契丹人。 这两伙人,在张崇山被杀后,立刻就离开了陆家酒馆。张崇山在清平镇也没有根基,被人杀了,自然也没有人肯为他出头,追查凶手,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那伙契丹人当天便离开了清平镇,不知所踪,那白衣公子还在清平镇,就住在平安客栈。 听说白衣公子住在平安客栈,李风云的脸色有些怪异。 “平安客栈有什么不对吗?”莫轻言问道。 李风云答道:“在清平镇上,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打打杀杀,除了三个地方。第一个地方是杏花楼,第二个地方是聚气坊,第三个地方便是平安客栈。这三个地方,谁都不敢在那里闹事,如若在那里杀了人,没有人能走出清平镇。” 杜如月奇道:“没想到,在清平镇,还有这种讲规矩的地方,为何没有人在这三处闹事?” 李风云摇摇头,道:“规矩,清平镇处处都有,只是你们这些外来人不知道罢了。没人敢在这三处闹事,是因为这三家的老板实在是太厉害,手下各有一批高手,三人又联手,得罪了一家,便是得罪了三家。清平镇就是这三家的天下,得罪了这三家,又有谁能在清平镇混得下去?所以,在清平镇,第一条规矩是,千万别得罪这三家中的任何一家。” 杜如月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土霸王,也只敢在清平镇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他们三家不曾打起来么?” 李风云看看四周,低声道:“人多处可千万别这么说,聚气坊的佘破财与平安客栈的白福通也就算了,他们不会太在意,但若被杏花楼的玉堂春听到,说不定会惹出事来。据说那玉堂春性子小气得很,即便是佘破财与白福通也不愿轻易得罪她。 清平镇有句话,叫做‘破财破福,不摘杏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得罪了佘破财或白福通,或许还转圜的余地,但惹怒了玉堂春,便只有死路一条。” 莫轻言也道:“行走江湖,多听少说,为了图嘴巴快活,惹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实在是不值。”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看人下菜,在清平镇,要知道哪些人可以骂,哪些人不能说。” 杜如月明白莫轻言在教她一些行走江湖的规矩,点头道:“知道了,那聚气坊又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赌坊,”李风云道,“我这般说,只是要你们知道,在平安客栈,千万别惹事。” 两人点头答应,三人直朝镇东的平安客栈而去。 平安客栈的门脸并不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远远便能看见门前用白石砌起一道矮墙,矮墙边立着一根大杆,杆顶一张大旛在风中呼呼乱飞,大旛上书四个字“平安客栈”。大杆子顶上又系着几串大珠子,在烈烈风中,“啪啪啪”相互磕碰个不停,跟风铃一般。 三人走近了,杜如月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大珠子,分明是几十颗白森森的骷髅头,串成几串,系在杆顶,不由得心中一寒,脸色大变,暗道:“这哪里是什么‘平安’客栈,简直就是一家黑店。” 李风云指着那几串骷髅头道:“这些都是在平安客栈闹过事的家伙,脑袋如今都挂在这里了。” “难道清平镇的官府便不管么?”莫轻言皱眉问道。 “官府?”李风云冷笑一声,“官府得罪了平安客栈,脑袋一样要挂在这里,那些狗官,没事都不敢迈出大门半步,出门也要带七八个保镖,生怕惹怒了谁,一刀将大好的头颅砍下来做尿壶。” 莫轻言长叹一声,道:“中原虽乱,还不至于如此!” 又见客栈门口立着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上刻着几列红得如血的大字:“平安客栈保平安,杀人者偿命,盗窃者斩手足!” 李风云解释道:“平安客栈的房钱颇贵,一天一两银子,没钱是进不来的,即便是这般,那些过往的老行商,都会选择在这里落脚,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的确可保平安。” 杜如月奇道:“清平镇如此之乱,为何还会有行商敢过来?” 李风云摇摇头道:“这个不知道,或许是活腻了。” 却听莫轻言解释道:“富贵险中求,大恒山这一带,山势错综复杂,又是中原与大漠的分界处,不是经常走这段的路是弄不清楚的。如今官府即使有心,也无力管理这一块,导致走私横行,中原的茶叶丝绸,北方的毛皮,走一趟,怕是有数十倍的利润,又能避开官府的搜刮,即使危险一点,敢拼命的人也有不少。而且,走熟了这一段路,只要打点得好,也未必有多危险。清平镇正是这条走私要道的必经之地。” 三人正要进店,忽听店内一阵喧哗,一人粗着嗓子喝道:“不找你们找谁,反正东西是在清平镇丢的,那贼人又躲在你平安客栈,交出那贼人,交出那东西,这件事就算作罢,否则,哼哼,少不得要砸了你这破店。” 三人听得惊奇,李风云笑道:“又有不要命的家伙来平安客栈惹事。” 说话间,三人已迈步走入平安客栈。 只见十多个契丹人正围住一名伙计争吵。 那名伙计叉着腰,涨红了脸,大声道:“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平安客栈是你们闹事的地方么?我平安客栈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 总之,但凡在平安客栈之内,我平安客栈保证客人的安全。要算账,去客栈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老子也不管。但若是有人想在我平安客栈撒野,哼哼,算是找错地方了,那旗杆上的七十八颗人头没看见么,那就是榜样。” 第十五章 公孙无忧 李风云忽然哈哈笑道:“小和尚大哥,巧得很,这些契丹人中几个我认得,不就是那日陆家酒馆的那些契丹人么?没想到他们又回来了。” 只听一个契丹大汉抽出钢刀,恐吓道:“老子管你保证不保证安全,老子是契丹人,金狼的子孙,要拿的人,就算是躲到金銮殿,那皇帝老儿也要将他乖乖地交出来,否则,就要拿他的狗命充数。小子,快快滚开,惹恼了老子,直杀得你清平镇血流成河。” “金狼的子孙,那岂不是畜生?稀奇,稀奇,真是稀奇,自承是畜生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伙计正要说,忽听楼上有大笑道,回头看时,只见一名翩翩公子,穿着一件紫袍,手中捏着一把折扇,正扶着二楼的栏杆,似笑非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 “是他,”李风云又道,“那日在陆家酒馆的白衣公子正是他,来巧了,全凑到一块了。” “兔崽子,有胆下来吃老子一刀。”那些契丹大汉几曾如此受辱,抬起刀,遥指着那紫衣公子喝骂道。 那紫衣公子转过身朝着楼下看热闹的人群中一名干瘦老者拱拱手,问道:“白老先生,若是我去杀这几个蛮夷,你帮谁?” 杜如月望向那瘦小老者,只见那老者一身半旧的皂袍,十分普通,八字吊梢眉,一脸的愁苦相,便如一个在街头卖菜的市井小贩,挤在人群中毫不起眼,那老者满脸的漠然,就好像眼前的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杜如月不觉大奇,低声问道:“这人是谁?那紫衣公子为何要问他?” 李风云答道:“他就是这家店的老板白福通,这些契丹人完了!” 杜如月大为惊讶,她没料到被李风云吹得神乎其神的白福通居然是这样一个模样。 这时便听那老先生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答道:“老夫谁也不帮,谁先动手便打谁,金銮殿是怎么回事,老夫不知道,也管不着,反正在这平安客栈内,谁先动手谁便倒霉,江湖上恩怨是非,请在店外解决,这是规矩。” “知道了!”那紫衣公子笑了笑,点了点头,又对那些契丹人道:“听到没有,本公子倒是有心跟你们打一架,可是不成啊,主人家不许。要不这样,你们谁先上来砍我一刀,这样,我也有了动手的理由。” 那些个契丹人显然在中原骄狂惯了,怎会相信这个干瘦老头儿的话?一阵狂笑,一名契丹人喝道:“什么破规矩,也能难为住老子们?老子契丹,纵横天下,想怎样便怎样,我们契丹人,只服大汗的规矩,其他的,算个屁。”说罢挑衅地望着白福通。 白福通满脸木讷,一语不发,仿佛那契丹人不是冲着他来的般。 契丹人见此,更是瞧他不起,气焰又嚣张了几分。 “英雄,果真是英雄!”紫衣公子伸出大拇指赞道,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折了几折的图纸,问道:“不知几位英雄要找的人是谁,要找的东西又是什么?很凑巧,前几日,本公子捡到一张图,叫天下什么什么的,上面将军的名字一大堆,还密密麻麻都是字,写着有多少多少人马,兵械如何如何,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那些契丹人大喜,叫道:“正是,快将天下兵马部署图还给我们,银子,你要多少便给你多少,就算向大汗讨个大官做,也不是不行的。” “不可!”莫轻言脸色一变,脱口叫道,“此图关系到中原的安危,即便是毁了也不能给这些契丹人。我是大理寺的捕快,也是为此图而来,契丹能给的,朝廷也能给。” 紫衣公子很奇怪地看了莫轻言三人一眼,问道:“虽然到开封去取银子会方便很多,但是朝廷也能给么?契丹人可许诺大了把大把的银子,还有大官可做,我听说石重贵那厮小气得很,你一个小小捕快说的话,能做准么?” 莫轻言脸涨得通红,他才一个捕快,怎能拿这主意,这公子将此图交还给朝廷,朝廷的赏金,上上下下克扣下来,能给他几十两银子就算不错了,看这公子的模样,又岂是在乎那几十两银子样子?至于大官,朝廷的官位,大半都要用银子买的,岂有白送人的道理? 想到这里,莫轻言咬牙道:“朝廷如何,我一个捕快当然说不得,只要你肯将这图交还给我,我就算将莫家的家产全部变卖,也要凑出几千两银子给公子,总之,无论如何,这张图绝不能落到契丹人手中。” 说罢,从背后抽出了宝刀,却牵动了伤口,痛得脸色发白。 杜如月急忙拦住他,道:“莫大哥,不须你出手,我替你取来。”也抽出宝剑,挡在了莫轻言的身前。杜如月又瞪了李风云一眼,喝道:“臭贼,你打算如何,说句话呀?” 李风云心中暗暗心急,心道:“小和尚怎么这般心急?坐山观虎斗不好么?”事到如今,要他放手不管,他还不屑为之,于是哈哈笑道:“又有什么?打架么,谁没打过?老子自小好事没干过一件,架却打了不少。不过,平安客栈的面子,咱们还是要给的,不在客栈内动手,就算动手也不先动手。” 紫衣公子指点着李风云笑吟吟地道:“小滑头!”又对那些个契丹人道:“石重贵本公子信不过,你们那个大汗,本公子也信不过,这倒有些为难,不如这样,本公子也不要多,只要十万两白银,至于什么什么大官,就算了。 你们只须将这十万两白花花的纹银运来这客栈,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图,公平交易,两不相欠,如何?” 为首的契丹人心道:“好大的一张嘴,开口便是十万两白银,还要送过来,银子是那般好挣的么?”口中却道:“十万两银子,运来实在不易,一去一来,总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不如这样,你随我们去契丹,绝计不会骗你。” 紫衣公子摇摇头,笑道:“那可不成,要是你们反悔,谋财害命,贪墨了本公子的银子,又杀了本公子,我又能去哪里喊冤?你也说了,你们契丹人想怎样就怎样,还是这平安客栈安全,你们快回去筹措银子,可要快些,慢了,说不准本公子就不在清平镇了。” 一名契丹人怒道:“你莫不是消遣我们?” 紫衣公子哈哈大笑道:“谁说不是,才知道么?有本事你上来打本公子呀?” 第十六章 欺负人 那契丹人再也忍不住,暴叫一声,纵身一跃,翻身上了二楼,挥动大刀便朝那紫衣公子砍去。 白福通慢悠悠地叹道:“唉,好久没杀人了,看来老夫的话,没几个人肯信了,动手吧,谁先动的手,将他杀掉。”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白光一闪,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名契丹人翻身摔下楼来,砸塌了一张桌子,额头上插着一只明晃晃的飞刀,直没至柄,已经气绝身亡了。 那一刀,无声无息,那些契丹人个个都是好手,却没有人看清那匕首是谁从何处射来,一时都惊呆了,摸不清白福通的虚实,各持兵刃,将白福通团团围住,小心翼翼地防备着。 白福通依旧是那副不急不燥的模样,问道:“各位要住店么?店里的规矩,一张床一天一两银子,要加床,一张床半两银子,要在店中吃喝,银子另算。要住店,便去柜台找掌柜,不必围着老夫。” 为首的契丹人狠狠地盯着白福通,沉思了良久,方才道:“算你狠,我们走!”便有同伴便要收拾那被杀死的伙伴,却听白福通缓缓地道:“且慢,这人的尸体,你们可以带走,不过,脑袋却要留下,这是平安客栈的规矩,要剥了皮肉,挂在门前的那根杆子上。还有,砸塌的桌子也要照价赔偿,老徐呀,算一算,那桌凳值多少钱,别欺负他们。” “好嘞!”掌柜老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扒拉下手中的算盘,大声道:“桌子五两四钱,折旧后三两五钱,长凳两张,二两六钱,折旧后一两七钱,筷筒一个,筷子五双,茶壶一个,杯子四只,折旧后算一两银子吧,总计六两二钱,看你们是新客,零头抹去,就六两银子吧!几位客官,是付银子还是铜钱?” 白福通点着老徐道:“败家呀,二钱银子就这么没了,这样败下去,这家客栈,迟早会被你们败光。算了,你说抹去就抹去吧!” 为首的契丹人气得不轻,脸色发青,道:“我等若不同意呢?” 白福通淡淡地道:“不同意就算了,平安客栈公道得很,从不难为欺负客人,只是门前那杆上会多些个脑袋,老夫数数,会多出多少脑袋,一,二,三……不对,数错了,老眼昏花,你们也不要动来动去嘛,算了,老徐,还是你来吧!” “十七个!”老徐高声答道。 杜如月看得心惊,心中腹诽:“这样还不算欺负人?” 那契丹人几欲发作,但这平安客栈中不知潜伏着多少高手,敢这般嚣张,显然是吃定他们了,真要打起来,他这十几号人也许都会折在这里。 沉默了半天,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狠狠地扔到一张桌子上,冷哼一声,喝道:“小心了,得罪了我契丹,看你能活到几时?” 说罢,领着剩下的契丹人匆匆离开了平安客栈,连那具尸体也不要了。 白福通抬头望了望那紫衣公子,坐回到窗前的一张桌旁,一口一口地喝着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众人望向他的眼光中,又多了几分惧意。 “那位公子!”见紫衣公子正要回房,莫轻言急忙叫道,“能否下来喝杯酒?” 那紫衣公子微微一笑,“啪”的一声,展开扇子,走下楼来,四人找了张桌子坐下,随意点了些酒菜,平安客栈的酒菜虽贵,却也不是莫轻言等人承受不起的。 四人一番寒暄,原来那紫衣公子叫公孙无忧,又称无忧公子。 问及那张天下兵马部署图,无忧公子也没隐瞒,简单的说了来历,那日陆家酒馆,他便坐在张崇山旁边的一张桌子,张崇山如何被杀,别人没看清楚,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刚才那为首的契丹人所杀,那人杀了张崇山后,将张崇山的包裹取走。 只因此人的武功很高,动作极快,所以当时店中没有几个注意得到。 那拨契丹人杀了张崇山后,便立刻离开了陆家酒馆,出了清平镇,急匆匆地朝契丹方向赶去,仿佛就是为杀张崇山,抢那包裹而来。 公孙无忧很奇怪,于是暗中跟踪那拨契丹人,发现那契丹人对那包裹中的其它的东西都不太在意,只是对一张折叠起来的图纸看得十分要紧,用油布层层包裹起来,贴身保存,便认定这张图纸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因此,公孙无忧回到清平镇稍施手段,找来了躲藏在清平镇上一个江湖中非常有名的神偷时骏,花重金要他将这图纸偷来。 十天多后,也就是今日,时骏归来,在平安客栈中找到公孙无忧,将那图纸交给了他,不料那拨契丹人也追了回来,将二人堵在了平安客栈中,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叹了口气,莫轻言道:“无忧公子,可否将这幅图交给我?莫某虽家财不多,变卖后两三千两银子还是凑得出来。” 公孙无忧哈哈大笑道:“两三千两银子便想买走这副天下兵马部署图?” 莫轻言又些尴尬,问道:“公子你想要什么,但凡莫某做得到又不违背莫某的底线,我绝不推脱,哪怕赔上性命也无妨。” 李风云插嘴道:“莫大哥,你恐怕弄错了这位公子哥的意思。” 公孙无忧眼神闪烁,盯着李风云看了几眼,笑道:“小兄弟,怎么说?” 李风云道:“公孙无忧,像你这种人,又岂会在乎银子的多少?清平镇藏着一个神偷时骏,这事连老子在清平镇这里活了十多年的人都不知道,你却能知道,还有手段让他出手,钱财对你来说,恐怕算不得什么。 为了一张不知是什么的图纸,就肯花这么大的心思,花了那么多的银子,若说只为了赚钱,老子是不信的。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公孙无忧将手中的折扇一抖展开,道:“你这家伙精明得很,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小子,你恐怕想问的是本公子为何要来这清平镇,又为何对图纸这般紧张,是也不是?”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默认了。 公孙无忧摇头道:“不用花费这心思,本公子来清平镇,自然有目的,与你无关,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什么天下兵马部署图,本公子也毫无兴趣,只是这图却不能交给你们。” 第十七章 毁图 “为何?”莫轻言问道。 公孙无忧道:“你们三人,武功最好的,恐怕就是你,莫轻言了吧!” 三人点了点头,公孙无忧又道:“偏偏你还受了伤,请问,即便你没有受伤,你有多少把握将这图带出清平镇?” 莫轻言心头一震,他也是个聪明人,只是一直心念天下兵马部署图,却没有考虑自己的境况。公孙无忧说得没错,那些契丹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他们多半就等在客栈之外,莫轻言先前已经说出了身份和目的,他们又岂会放过他? 就算那些契丹人真走了,此事已经被平安客栈内这么多人知道,难免有人会为钱财动了邪心,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单凭莫轻言,就算加上李风云、杜如月,又如何斗得过那么许多人? 无论如何,这图纸交给了莫轻言,非但图纸保不住,反而会连累三人性命难保。 想通了这些,莫轻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再看李风云,只见他笑嘻嘻毫不惊奇,显然李风云比他更早想到这些,只是没有点破。 果然,李风云笑道:“你这公子哥,一定早想好了法子,何必再卖关子。” 公孙无忧眼睛一亮,朝李风云微微一笑,目光中多出几丝赞许,问道:“李兄弟,你若是我,你该当怎么办?” 李风云道:“若是老子,反正这图不落到那些契丹人手中就成,最好的办法就是毁了这图,东西都没了,大家一拍两散,还争什么?对了,不止要毁,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让大家都知道这图是真的,然后再毁掉。” 莫轻言蓦然醒悟,这法子并非他想不出,只是因为他一心想将天下兵马部署图完整无缺的带回去,一叶障目,没朝这方面想。正要相谢,公孙无忧道:“莫捕快,休要再提变卖家产的事,平白让我小瞧了你。”莫轻言羞得满脸通红。 公孙无忧站起身来,“啪”的一声,收起了折扇,道:“本公子这就去将这件事了结掉,莫捕快,这顿你请,不过份吧?” 莫轻言笑道:“这是自然!” 三人随着公孙无忧来到了门前,那拨契丹人果然都盘坐在平安客栈外,恶狠狠地盯着进出的人,见公孙无忧来到门口,纷纷站了起来,拽出兵刃,为首的那名契丹人喝道:“兔崽子,终于要出来了,老子还当你会在里面躲一辈子呢!” 公孙无忧斜倚在门柱上,奇道:“咦,阁下好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契丹人怒道:“少跟老子装蒜,现在将图交出来,老子还可饶你一条狗命,否则,你最好一辈子呆在这破店中不出来。哼哼,即便躲在里面也没用,等我契丹的大军杀来之时,一样也会将你踏为齑粉。” 公孙无忧的折扇猛地一拍手,笑道:“想起来了,你不是刚才连手下尸体都不敢收的那位么?真巧,这么快又见面了,熟人见面,一切好商量,何必动刀动枪,还要劳动大军?本公子好怕。 你要那图,成呀,不过你带来的银子在哪里?契丹的大军真要来么?也好,本公子忽然又想做官了,听说契丹有个南院大王,又有个北院大王,还有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听起来都不错,随便哪个都成。” “休要跟老子装疯卖傻,”那契丹人喝道,“你是个聪明人,不交那张图,后果如何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公孙无忧犹豫了一下,将折扇插在脖领之后,掏出那张天下兵马部署图,展开朝那契丹人亮了亮,道:“你要的就是这一张么?” “不错!”那契丹人答道。 “真教本公子为难呀!”公孙无忧叹了口气道,“不给你们吧,你们就像赖皮狗般的缠着本公子,烦也被你们烦死了;给你们吧,看你们这般模样,身上花花绿绿的,跟叫化子倒有几分相似,要凑出十万两纹银实在是有些为难。但是,就这般给了你们,本公子的脸面又在放在何处,不知情的还以本公子怕了一群叫化子,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混?” 那契丹人冷声道:“休要说那些没用的,要么死,要么交出那图来。” 公孙无忧沉吟了半晌,忽然道:“本公子倒有一个办法,你们可以得到这张图,而本公子也不会因此大丢颜面,只不过,要看你们有没有一门本事。” “什么本事?”那契丹人喝问道。 公孙无忧将那图纸折好,托在手中,两手一搓,只间一道青烟冒起,再松开手时,无数的比小指尖还小的碎纸片,随风洒得满天乱飞,公孙无忧哈哈大笑道:“自然是裱糊匠的本事。” 围观的众人大惊,没有几人料想到公孙无忧居然将那图毁掉了,那图无论是交给契丹人或是朝廷,虽说十万两纹银有些夸张,但怎么说来,一笔不菲的赏金是免不了的,这个公子哥居然就这样将奇货给毁了。 “可惜了,给谁不是一大笔钱财。”有人低声道。 “人家有钱,不在乎,关你屁事?” “逃也逃不掉,总不能真一辈子呆在平安客栈中吧,就算这位再有钱,又能带多少?钱用完了,总要被平安客栈扔出来的,与其那时被杀被抢,还不如此时便毁去。” “胡说,刚才那手本事,在清平镇又有几人能做得到?这公子的内力可不弱,这些个契丹人未必能将他怎样。” …… 众人议论纷纷。 “很好,很好!”那契丹人咬牙切齿地道,眼中露出浓浓的杀意,“得罪了我们,便是得罪了赤练崖,你要走,我们未必拦得住你,不过,赤练崖的教主你敌得过么?你可要记清楚了,今天的这笔帐迟早会有人来跟你算个清楚。” 说罢,又恨恨地盯了公孙无忧一眼,转过身去,挥手道:“我们走!” 十七名契丹人一齐跃上了战马,呼啸一声,绝尘而去。 “你叫李风云?”见那拨契丹人已经离去,李风云等人也正要离开,忽听身后有人问道。 “谁找老子!”李风云顺口答道,回头望去,却见白福通不知几时笼着袖子,勾着腰,站在他身后,脸上似笑非笑。 “娘呀!”李风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道:“不晓得是白老板,老子……小子粗鲁惯了,莫怪,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杜如月翻了翻白眼,望向李风云的眼神更是不屑。 “无事!只是听人说,你打算离开清平镇去中原,老夫正好有封信,托你送给一个老熟人,不知你愿意么?”白福通淡淡地道。 莫轻言望了杜如月一眼,心中惊讶,暗道:“这个白福通好快的消息,李风云昨天夜里才决定要去中原,早上也只跟几个人吹过牛,白福通现在便知道了,不简单!” 李风云没想那么多,拍着胸口答应下来。 白福通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交给李风云,要他帮忙送往洛阳牛头山福来客栈。交代完事情,白福通又望向公孙无忧,问道:“无忧公子,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公孙无忧哈哈笑道:“白老先生莫不是嫌我麻烦,不愿赚本公子的钱,要赶我走?” 白福通木无表情地道:“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有钱赚自然要赚,不过,清平镇这座庙太小,只怕放不下公子这尊大佛!” 公孙无忧笑道:“这般呀,那可太可惜了,看来本公子要滚回中原了。” 李风云听了此话,眼珠转了转,道:“你也要去中原么?不如咱们结伙走,如何?”他心中有计较,他自己本事弱,杜如月的武功看来在江湖上也算不得什么,莫大哥稍微要强一些,但又受了重伤,使不得武功,中原究竟如何,他也不知,这个无忧公子显然来头颇大,本事不弱,拉在身边做个保镖,怎么也会安全点。 公孙无忧哈哈笑了两声,道:“本公子得罪了魔教,魔教肯定是要报复的,如今连白老先生也不敢留我,你真要与我同行?” 李风云头皮有些发麻,他倒没想那么多,他与公孙无忧又不熟,没必要去趟那潭浑水,正要说话,莫轻言抢先答道:“那事情本来与公子无关,平白将公子牵扯进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图?公子肯为这张图,不惜得罪魔教,与契丹为敌,我等又岂能落在人后,教人瞧不起?行走江湖,难免会与人结怨,哪来那么多的顾忌,失了我江湖儿女的本色。” 李风云听了,心头一震,这话莫轻言虽是对公孙无忧说的,却又似在对他说,他的所作所为,格局似乎的确小了些,没有大丈夫的胸怀,想到这里,李风云哈哈大笑数声,道:“小和尚说得没错,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管他魔教个鸟,他魔教真要来,就算打不过,老子也要撕下他一条腿来,而且是中间那条。” 杜如月听他说得粗鲁,小脸顿时羞得通红。 公孙无忧似乎愣了愣,眼中露出几丝惊讶之色,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一齐走吧!你们打算几时离开?” 莫轻言重伤在身,长途跋涉实在不便,要想小愈,至少也要十多天的工夫,几人约好,十五天后,一同离开清平镇,回到中原。 第十八章 野冢 十五天转眼过去,莫轻言折断的骨头,已经长好,已经勉强可以骑马,江湖中人,与人打斗,骨折是常有的事,有内力相助,又有一些秘法,伤口愈合,自然比常人要快得多。 这十五天中,莫轻言教了李风云一些基础的莫家刀法,李风云聪明,又是天生练武的胚子,一学便会,手中那把破柴刀舞得虎虎生风,像模像样。 莫轻言本就是练刀的,教李风云的刀法正好,只是莫家的刀法走的是小巧的路数,不太合李风云的心性,疯和尚来看了李风云几次练刀,摇头道:“莫家刀法被使成这样,小兔崽子,你他娘的真算是有创意,你还是使你那把破柴刀合适。”也不知他是在夸李风云还是在揶揄他,反正没打算将李风云的幽影刀还给他。 杜如月偷笑不已,疯和尚不肯指点李风云的武功,只是仍旧隔三差五便找他打上一架,仍旧不用武功,只打得两人都鼻青脸肿为止。 李风云最为郁闷的是,他居然不能修炼内功,莫轻言也将莫家内功入门的口诀教授给了他,但是只要他按照这口诀行功,体内便如一万只蚂蚁噬咬,难受得要紧,莫轻言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疯和尚也替他看过,只说他体内的经脉阻塞得厉害,要打通经脉,比常人要难上千万倍,浪费了他练武的大好体质,简直就是银杆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幸亏没收他做徒弟,不然,非吐血气死不可。 “修行内功,是个水磨石的工夫活,只要坚持,总有一天会有小成,况且你天生神力,纵使不用内功,也未必吃多大的亏。”莫轻言安慰李风云道,但他心中也明白,李风云力气再大,真要遇到像他这样的高手,也没多大的用处,内功,始终是练武的根基。 辰时刚到,公孙无忧便带着四匹马来到了苦竹寺,四人刚离开清平镇,莫轻言忽道:“此次来清平镇,怎可不拜祭一下二弟的养父?” 于是四人又转向朝李风云的故居走去。 朝清平镇西南走了约有四五里,李风云指着山腰间的一间破屋道:“那里便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在这里,我住了十多年。” 李风云这两年也只回来过一次,破屋中积满了灰尘,杜如月有些不相信,问道:“你就在这里长大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李风云笑道:“山里人哪有那么多讲究?有口饭吃便不错了。”又擦了擦木凳,招呼几人休息,杜如月嫌脏不肯坐下。 公孙无忧也四处走动,见桌子下垫着一本破旧的书,取了出来,看了看,封面上的字已经被桌脚擦烂掉,吹了吹尘土,翻开看了看,原来是本《千字文》,问道:“李老爹也念过书么?” 李风云答道:“念过,字还写得蛮漂亮,也不知怎么混成这个模样,我的学问还是他教的。” 杜如月暗笑,这个莽汉,肚中没半点油水,还好意思说“我的学问”。 只听李风云咧着大嘴又道:“其实也没教我多少,只会认些字。打我记事起,老爹除了逼老子砍柴、打猎、采草药,就是去镇上换酒,其他的事一概不管。老爹老说,学那些东西没多少用,能看得懂也就够了。还说那些写书的人要么就是书呆子,要么就是大骗子,书上的东西,骗人的多,实在的少,没几个人真能分辨得清,与其被书中的东西哄骗,还不如少看点书。” 公孙无忧眉毛一扬,笑道:“这么说,李老爹倒是个趣人,不过也不尽然,书中也有许多有趣的东西。” “什么趣人,一个老酒鬼罢了!”李风云摇摇头,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道,“每天醉熏熏的,除了喝酒就是睡觉,也不计较是什么酒,只要是酒,他就喝,不过一生也没喝过什么好酒,死的时候手上还抓着酒葫芦。” 莫轻言叹道:“看来伯父应该也是有故事的人,只可惜,身逢这乱世,郁郁不得志,只能以酒浇愁。” “酒中自有风流事,一生只作逍遥游。”公孙无忧笑道,“我便认识一人,也是终日以酒为伴,游戏人间,能这般过完这一世,岂不快哉?” 莫轻言道:“谈何容易,世间的牵扯太多,又岂是轻易能放得下?反正我是学不来的。” 公孙无忧将手中的千字经蜷成一团,指点着莫轻言,笑道:“你就是个劳碌命,红尘中的凡夫俗子。” 众人说了会话,李风云引着三人来到一座青冢前,那青冢上已经长满了青草,李风云一边拔着草,一边解释道:“这便是老爹的坟冢,清醒也罢,醉醺醺也罢,到头来,也只有老子还记得他,有一天老子也走了,世上谁还晓得这世上曾有这么一个人来过?” 众人默然,心中各有所感,人生一世,大致都是如此,英雄豪杰,帝王将相,又有谁逃得脱那黄土一捧?命运是不公平的,命运又是最公平的,死了死了,一死百了,生前的一切都如浮华泡影,消逝一空,百般辛苦,万般煎熬又是为何? 别人记得也罢,不记得也好,其实又跟逝者有何干系? 杜如月奇异地看了李风云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能说出这等话,又皱眉道:“你不要老是‘老子老子’的,他是你爹,你也好意思在他坟前自称老子?” 李风云愣了愣,笑道:“他活着时,我也是这般说话的,好吧,老子以后少说‘老子’便是。” 说着,擦了擦坟前的那块木板,那木板上用刀歪歪斜斜地刻着几个字:“李老爹之墓,李风云立。”李风云低声道:“老爹,家里穷,当年没钱给你立一块像样的石碑,下次来时,我一定给你换一个好一些的石碑,想来你也不会在乎。” 又取过酒葫芦,“砰”的扒开葫芦塞,撒了半葫芦酒在坟前,道:“老规矩,一葫芦酒,你喝半葫芦,我喝半葫芦。我这次出去了,也不知几时才会再回来。罢了,这葫芦酒都留给你吧!大不了我再寻些药材去泡制一壶。”说罢,将剩下的酒也撒在了坟前,只将那空葫芦仍旧系回到腰间。 众人依次拜祭了李老爹,李风云也不再回那破屋,直接领着众人下了山,公孙无忧看了看手中的《千字文》,笑道:“我还拿着这书做什么,小兄弟,还给你吧!”说罢将《千字文》扔还给李风云。 李风云皱眉道:“我要它干嘛?”随手将书扔到一边的青石上,却被杜如月捡了回来,递还给李风云道:“好歹也是你老爹的遗物,留着也是个念想。” 李风云笑道:“老爹的遗物多了,我腰间的这把破柴刀也是他用过的,你说留着,那便留着吧!”随手将那《千字文》塞到了怀里。 四人说说笑笑,拍马离去。 第十九章 国耻 莫轻言的伤势只是初愈,四人并不急着赶路,二十来天才走出太恒山,一路上也遇到几拨小毛贼,都是李风云、杜如月出手赶跑的,公孙无忧动也不动,只是站在一边观战,保护莫轻言。 李风云抱怨道:“这些小毛贼,若是以前没学刀法前,老子三下两下便能解决掉,不知为何,现在反而畏手畏脚,老想着该用什么招数,反而处处受制,真不爽快。” 莫轻言笑道:“开始学习武功便是这样,等你熟悉了每一招的各种变化,成了应变的本能,便不必再想,自然而然地就使了出来。总之,练武光靠聪明、靠好资质是远远不够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是正道。” 李风云不在多说,只在马上比划各种招数,那把柴刀舞动得虎虎生风。 进入中原,人烟逐渐稠密起来,虽说传言契丹人要打过来,人心惶惶,但有钱的人家可以逃,贫苦的老百姓,没有隔夜的粮食,就算想要躲避战乱,又能逃到哪里去,所到之处,紧张而又有些颓废,大片大片荒废的农田长满了杂草。 又有不时跳出几个剪径的小贼,劫掠路上的行人,李风云笑道:“原来中原也是这般,好像比清平镇还不守规矩,奇怪,那些有钱的商队他们不劫,怎么只劫那些个走单的小商贩。” 公孙无忧答道:“这你就不知道,大凡有钱的商队,都请有镖师,没有点实力,哪个又劫他得动?只有那些卖针头线尾的小商贩,没有实力请什么镖师,自然要劫他们了。都是些城狐社鼠,不入流的家伙。” “这些家伙真没胆,老子可是连捕快也剥得干干净净。”李风云有些不屑,心中暗想,又道:“咱们也只有四个人,为啥他们不来劫咱们?” 莫轻言苦笑一声,答道:“我们身上都带着兵刃,骑着马,就算有些油水,他们又哪敢来惹我们,早躲得远远的。这世道本就不太平,如今大晋与契丹眼看又要起干戈,这些街头的流氓混混自然也就都跳出来,想趁机发一发国乱财。” 李风云道:“没胆的毛贼,这要说给清平镇的人听,大家要笑死!”又问道:“中原与契丹究竟是为何又要打仗?” 公孙无忧笑道:“狼要吃人,理由什么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怪只怪金銮殿上的那个小皇帝没本事,管不住手下,也治理不好国家,国势日蹙,中原有大把的金银,美女如云,偏偏官军猛将如羊,杀老百姓倒是凶得很,对上契丹人,却生了一副兔子胆,难怪人家惦记。” 莫轻言长长叹息一声,道:“或许是这样吧!这事还要从八九年前石敬瑭起兵反唐说起。 后唐末帝李从珂从李从厚那里抢来皇位后,同样,也遇到了与李从厚相同的问题,军阀割据,皇帝手中的权力有限,各地的节度使忠心的没几个,意图不诡的倒不少。为了把他那个皇位坐稳当,削藩是必然的选择。 而众多节度使中,石敬瑭的实力最大,威望也最大,不解决掉石敬瑭,李从珂寝食难安。 只可惜,李从珂有这个心思,却没这个本事。石敬瑭明白李从珂的心思,一边与李从珂虚与委蛇,一边又勾结契丹,意图造反。 那时,石敬瑭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后唐,听了谋臣桑维翰的建议,不得已只能借助于契丹,向契丹借兵。 契丹的兵马是那么好借的么?契丹的大汗耶律德光胃口大得很,对燕云十六州觊觎已久,只是苦于燕云十六州地形复杂,中原人抵御契丹的决心又坚决,试探过几次都不曾成功。 石敬瑭便以割让燕云十六州,取得天下后向耶律德光称父为条件,借来了契丹五万铁骑。一举打败了后唐的兵马,攻占了东都洛阳,逼得末帝李从珂在玄武楼自焚身亡。 石敬瑭在契丹人的支持下,终于当上了皇帝,建立了如今的大晋,不过,他这个儿皇帝做得窝囊,对内军阀割据的局面他不敢改变,对外又曲意迎逢契丹人,自然,那燕云十六州便归了契丹,每年还要进贡大量财物,他也接受了契丹人的册封,对耶律德光称臣称儿,以儿臣自居。 说来真是可笑,论年纪,耶律德光比石敬瑭还要小上十岁,石敬瑭居然甘心当这个比他还年轻的蛮夷的儿子。 他做了人家的儿皇帝不要紧,却把我们这些老百姓置于何地?咱们中原人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更不要说他还割让了燕云十六州。 风云,你可不要小看了那燕云十六州,契丹人得了燕云十六州,等若是中原的门户掌握在他们手上,他们想什么时候进来劫掠便能什么时候进来,若不能收回燕云十六州,中原难得安宁,必然会遗祸无穷。” 李风云大怒,怒道:“这个老乌龟老王八,竟然无耻到了这般地步,咱们清平镇虽说乱了些,但若是有外人欺压到了咱们头上,没得说,大家都会放下平日的恩怨,跟那些外人拼个你死我活,决计没有勾结外人,出卖清平镇的,这种二五仔,即使有,在清平镇也活不过三五天。 这家伙还认那个耶律什么什么为爹,这种事也做得出来,还是不是带把的?” 公孙无忧冷笑了数声,道:“那有什么稀奇,为了得到皇帝的宝座,古往今来,莫说是认个干爹,就算是亲爹,也可以出卖,刘邦也不是说过‘分我一杯羹’之语? 至于燕云十六州又有什么打紧,天下大着呢,少了那燕云十六州,石敬瑭那厮照样能做他的皇帝,至于老百姓要受怎样的苦,又干他何事?” 莫轻言也叹道:“从来史书只记载了逐鹿的英雄,又有谁管过鹿的感受?” 契丹人劫掠不劫掠中原,那只鹿究竟有什么感受,李风云管不着也懒得管,不过在他心中如堵了一口气,憋在胸口非常不舒服,扬起了脖子“嗷嗷”地叫了两嗓子,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方才道:“也对,咱们清平镇也是这般,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不过像这种不要脸的倒是头一回听到。后来呢,那石敬瑭不是一直巴结契丹人,怎会又要跟契丹打起来了?” 第二十章 因由 莫轻言接着道:“石敬瑭这个窝囊皇帝也没当几年,就在去年秋,这老儿一伸腿,死了(注1)。他的侄子也是他的养子石重贵继位,当了新皇帝。” 李风云奇道:“不是说皇帝都是老子传给儿子么,那老乌龟怎么肯将皇位传给他的养子,莫不是他没有亲生儿子?还是说,那老乌龟其实与那个谁谁谁有一腿?” 杜如月白了李风云一眼,道:“你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哪有你想的那般不堪?” 公孙无忧笑道:“石敬瑭本来就是归化的胡人,传位給侄儿也不奇怪,未必有什么猥琐之事。不过,的确还有种说法。 据说石敬瑭原本是想传位給他的亲生儿子石重睿的,不过,景延广却扶持石重贵当了皇帝,理由是说,国家在危难之际,石重睿年纪太小,担当不起大任,所以,还是石重贵继位比较好。” 李风云挠了挠后脑勺,问道:“景延广又是哪个?他很厉害么?” “厉害?”公孙无忧脸上露出几丝讥讽的笑容,“一个见风使舵,得志便猖狂之徒,哪有什么真知灼见?相比之下,我倒更欣赏桑维翰,这家伙心虽然黑了点,但总还有些真本事。” “桑维翰?又是什么鸟人?”李风云抓瞎了,听公孙无忧说话真是累,这家伙从不交代来龙去脉,李风云只能听得半懂不懂。 莫轻言却知道他对时事知道得不多,解释道:“桑维翰是石敬瑭的谋士,刚才也提过他,很早就跟了石敬瑭,石敬瑭对他也很信任,倚为臂膀,割让燕云十六州向契丹借兵的主意便是他提出来的,曾任枢密院枢密使,相当于宰相,所做的事类似于大户人家的管家,不过主要管的是军政。 景延广则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曾跟过很多人,是石敬瑭的心腹大将,对他非常信任,将安危都托付于他的手中,石敬瑭临死之前,便是托孤给他与鲁国公冯道。石重贵当上皇帝后,他更是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冯道是中书省的中书令,也相当于宰相,可惜此人明哲保身,不太管事。中书省是决策天下大事的衙门,朝廷核心所在,也是起草诏令的地方,前些年枢密院被废除后,其职责都归由中书省负责。” 公孙无忧点点头道:“不错,冯道这人,是根老油条,去尚书省也许更好些,主管中书省,胆子太小,顾虑太多,不成!” 莫轻言见李风云眼睛有些发花,急忙解释道:“尚书省、中书省、还有门下省,合称三省,刚才说了,中书省是决策政令和起草诏书地方,尚书省则负责执行这些政令,而门下省则负责审核政令。 中书省下又分六部,分别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和工部,分别管理官员、百姓、祭祀与外交、军事、治安刑狱以及百工。 这就是常说的三省六部,朝廷的基本骨架所在。” 李风云终于听明白了,问道:“真是麻烦,这般复杂。后来呢,还没说究竟是怎样要与契丹打起来。” 莫轻言笑了笑,道:“你别急,就要说到了,这事还是与景延广有关。 石敬瑭在世时,景延广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石重贵登极后,这厮便张扬起来。石重贵现在的年纪也才三十岁左右,不肯再受契丹人的气,于是受景延广的建议,决意试探一下契丹人,于是传书给契丹大汗耶律德光,说愿意继续向他称孙,但不再向契丹称臣。 这下耶律德光可不答应了,于是派遣使者乔荣来质问石重贵。 景延广在朝堂之上当面呵斥了乔荣,说当年石敬瑭是你们契丹所立,向契丹称臣自然是可以。如今情况不同了,新皇帝是我们自己立的,与契丹无关,所以不必再向契丹称臣。石重贵肯继续称孙,已经很照顾耶律德光的脸面了,契丹莫要得寸进尺。 又威胁契丹说,中原已经炼就了十万口横磨剑(注2),若是契丹不服,那便来试试,不过若是打输了,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李风云哈哈笑道:“这个景延广不错呀,有些骨气。” 公孙无忧冷笑了一声,道:“说大话谁个不会?真要做起事来,哼哼,本公子可不看好他,你瞧瞧他这些日子又做了什么?如今中原正闹旱灾,饥民四处流离,他一不整顿兵马备战,也不赈济灾民,却每天忙着收受贿赂。这般的人,能指望得上么?” 李风云有些发呆,道:“原来这家伙是个大屁精,全是在唬人呀?” 公孙无忧摇头道:“说完全是唬人也不对,这些年,中原虽说也发生过叛乱,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安定,的确也积蓄了些力量。不过,像他那般乱搞,即便能胜上契丹一两场,那些底子一耗光,迟早要吃大败仗。” 李风云暗中寻思:“吃不吃败仗,关老子屁事?这个公子哥管得真多。” 莫轻言继续道:“这还没完,景延广还说服石重贵,将契丹使者乔荣关了起来,又杀了一批来中原做生意的契丹人。” 李风云皱了皱眉头,道:“这个只怕做得过份了点,想不打起来也难。这个景延广是不是有些蠢,既然打不过人家,干嘛还惹那么多事?” “他不只是蠢,他还是利欲熏心,真要打起来,他又不必上战场!”公孙无忧答道,却又不肯做任何解释。 莫轻言叹息道:“后来还是放了那契丹的使者,景延广还将他所说的话写了下来,教给那个乔荣带给耶律德光看,这事因此也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这场大战,已无可避免。” “朝廷的官员都似那家伙这般蠢么?”李风云想了想,问道,“怎么没人出来说句话?” “聪明人自然是有,只是太聪明了!”公孙无忧道,“比如那个冯道,我便不信他看不出其中的危险所在,不过,景延广有拥立大功,权倾朝野,得罪他的人,都没落得过好下场,谁个敢说话,又有哪个肯说话?好人我自为之,天塌下来,自然有人顶着,也砸不到他们头上,大好的富贵,若是因几句话便丢了,岂不是太蠢?” 这番话说得众人沉甸甸的,一时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注1:石敬瑭死于公元942年9月11日,他公元936年登极称帝,总共做了六年不到的皇帝。 注2:横磨剑,意思是长而大的利剑,比喻精锐善战的士卒。 第二十一章 耶律明 莫轻言见这几日杜如月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问她原因,她又不肯说,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小和尚,你不懂,她是担心被她老爹抓了回去,天下这么大,哪会这么巧,就会被你老爹撞见?莫说是中原,就是清平镇,要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莫轻言也宽慰了她几句,四人远远看见一处酒馆,公孙无忧笑道:“前面歇息下,先吃些东西,再走二十多日,也就该到开封了。” 四人在酒馆前下了马,将马匹交给店小二照料,一齐进了店,才进了店,公孙无忧怔了怔,李风云奇道:“有什么不对么?”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道:“没事,遇上老熟人了。” 话音刚落,忽听有人冷哼了一声,道:“公孙无忧是吧?你的账该算一算了。” 李风云心头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酒馆正中一名彪形大汉,头戴一只偌大的斗笠,独霸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酒肉。那斗笠遮住了那彪形大汉大半张脸,看不清模样,四周隐隐弥漫着一股杀气。 整个酒馆中的人都静了下来,一齐转头望向他们四人。 公孙无忧哈哈笑了两声,道:“本公子的账还真不少,不知阁下说的是哪一笔?” 那人缓缓地放下酒杯,慢慢地抬起头来,一道锐利的眼光扫了过来,刺得众人心头发寒。那人道:“明人不做暗事,也好教你做个明白鬼,本尊便是耶律明,你该想起是哪笔账了吧!” “是契丹人!”酒馆中大乱,只听“仓啷”“仓啷”兵刃出鞘之声响成了一片,在此打尖的商旅纷纷抽出了护身的兵刃。耶律姓氏,也只有契丹族才有,中原是见不到的。 契丹自兴起以来,屡次侵扰中原,劫掠商旅,打谷草便不用说了,八九年前,甚至杀入洛阳,帮石敬瑭灭了后唐李氏,直逼得后唐末帝李从珂在玄武楼上自焚身亡,又割去了燕云十六州,直把中原当作他砧板上的一块肉。 那一场浩劫,中原百姓更是死伤惨重,接着的数年,石敬瑭对契丹又是曲意奉承,契丹人在中原作威作福,肆无忌惮,即使是杀人抢劫,官府也不理会,反而处处向着契丹人,这仇恨与羞辱沉淀在中原人的心中,直到新帝继位,与契丹交恶,风向大变,民间对契丹的仇恨才终于爆发出来。一时间,在中原,契丹人如过街老鼠,几乎是人人喊打。 这契丹蛮子果然胆大,居然敢报出他的名号来。 只听李风云怒道:“你这契丹狗,想要算账,先问一问老子这把刀答应不答应。”说罢,从背后摘下那柄重十八斤六两的破柴刀,双手握在掌中,虚砍了两刀,一双牛眼,恶狠狠地瞪着耶律明,半点也不肯避让,颇为威风。 好一把破柴刀,黑乎乎乃不知是什么金铁所铸,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铁锈,只有刀刃处被磨得雪亮,砍树劈柴如开山断海,没把子力气一般是砍它不动的。没办法,铁质太差,磨得锋利点,便会碎掉,只能磨成钝口,即便是这样,刀刃处更有几处缺口。用它砍人,不如说是砸人更好。 这把破柴刀,清平镇的痞子吃过它的亏,对它深恶痛绝;太恒山的毛贼挨过它的揍,对它胆战心惊。如今,它又现身中原,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一时间,满店的人都静了下来,怔怔地瞅着这把破柴刀,不知是柄怎样的宝刀,为何却是这般的模样。 公孙无忧拉住李风云,手中的折扇一收,朝耶律明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魔教的教主,失敬失敬!” “魔教教主?”满店的顾客尽皆哗然,魔教教主杀人无算,可教小儿止啼,江湖中颇有凶名,只是知道他叫耶律明的人却并不多,没料到竟会出现在这荒僻的小店中,众人脸上不由得露出几丝惧色。 耶律明斜睨了李风云一眼,理也不理,冷哼了一声,道:“公孙无忧,你好大的胆子,我赤壁崖你也敢惹?”气机牢牢锁定住公孙无忧。 公孙无忧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喝道:“契丹的狗贼在哪里?”只见从酒馆的后门冲出一名大汉,抄着两把菜刀,怒冲冲朝耶律明扑了过去,大声喝骂:“契丹狗,我父母妻儿都惨死在这帮鞑子的手中,这笔仇,总有血债血偿的时候,快滚,快滚,老子喂猪喂马,也不喂契丹狗……”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暗器破空,莫轻言暗叫一声不好,想要去护住那大汉,却已经晚了,又听得“铛”、“铛”两声,那大汉手中的两把菜刀掉落在了地上,两眼满是不可思议,额头正中插着一只竹筷,贯入脑中,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沿着竹筷,“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还带一股热气。 那大汉身子晃了两晃,直挺挺地扑倒在地,已经没了声息。至始至终,耶律明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众人一阵胆寒,一根竹筷便结束了一条性命,这家伙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一语不合心意,便动手杀人,心又有多狠?都说北方的鞑子性如豺狼,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言。 李风云也有些发傻,这根竹筷若是射向自己,只怕也躲不开,挡不住,在平安客栈,他见到过那无影无踪的一把飞刀,但终究是趁人不防,比之这一根竹筷,论威势,却差了三分,看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的这点本事还真不够看。 莫轻言心如火烧,怒道:“好狠毒的鞑子!这里是中原,不是临潢府(注1),还容不得你嚣张跋扈!”说罢也抽出了随身的宝刀,牵动了伤口,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耶律明冷笑数声,道,“中原又如何?本尊想来便来,想去便去,谁又拦我得住?今日本尊只想要公孙无忧的命,无关的人都滚开。若有人嫌命长,哼哼,多杀他几个又算得了什么?” 注1:临潢府,又称上京,契丹的第一座都城。 第二十二章 三招 李风云等人怎会任他被耶律明斩杀,三人一齐护住公孙无忧,杜如月叫道:“怕什么,这里有三十多人,他只一人,大家一齐动手,杀了他。” 周围的几名镖师有些心动,却被同伴拉住,耶律明武功既高又狠毒,就算众人一齐上,也未必真能打得过人家,况且毕竟他们与李风云等人素昧平生,实在犯不着赔上一条性命。 公孙无忧拨开身前的李风云、杜如月,笑道:“无妨,在这里,他还杀不了本公子。”又朝耶律明道:“教主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名宿前辈,难道只敢欺负一下我们这些江湖晚辈么?” 耶律明冷冷地道:“休要激我,念在你是晚辈,本尊让你三招,不避不闪,若是你伤得了本尊,我让你离开,以前的事一笔勾消,本尊不再找你麻烦。若是你伤不了我,那便莫怪本尊手下无情。”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道:“如此便承情了,教主小心了!”身形一闪,诡异地飘到耶律明的左侧,折扇明明刺向耶律明的喉头,忽然又点向他的天池穴,出手又快又准又狠。 莫轻言倒吸了口,暗道:“这公孙无忧年纪与我相仿,武功却高出我许多,这一招我可应付不了,只能与他对攻,或许能躲过一劫。” 再看耶律明,左手微抬轻弹,后发先至,正弹到公孙无忧的折扇上,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那公孙无忧的扇骨原来竟然是用百炼精钢打造,受了耶律明这一弹,并未折断,只是方向偏了,直砸向耶律明身前的木桌。 只听“砰”的一声,那木桌四分五裂,满桌的酒菜撒得遍地都是,更有几滴汁水溅在了耶律明的衣袍之上。 公孙无忧收回了折扇,笑道:“耶律教主,晚辈得罪了,弄脏了你的衣服,这便向你赔罪!”躬身深鞠,忽然从脖领处射出一从钢针,漫天飞雨般射向耶律明。 众人大吃一惊,没料到公孙无忧还有这一手,他与耶律明之间只有两步的距离,这点距离,又事发突然,耶律明说过不闪不避,还能如何应对?眼见一代高手不小心中公孙无忧的诡计,难免受伤,众人快意之中心里难免有些惋惜。 忽听“叮叮叮叮”一阵乱响,耶律明身前一片残影,好一个魔教教主,单凭右手持着的一根竹筷,在眨眼的瞬间,便将所有的钢针拨打得干干净净,在他四周,散落着数十根明晃晃三寸来长的钢针。 耶律明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公孙无忧,果然诡诈,这些小伎俩还伤不了本尊,还有什么本事,再拿出来看看。” 公孙无忧见耶律明依旧是分毫未伤,赞道:“耶律教主,好本事,暴雨梨花针也伤不了你,了不起,这般近,能躲开这暴雨梨花针的人也不多,更不必说全部拨打开。看来,利用机关的力道,终究还是比不上内力,若是这丛针以晚辈的内力掷出,前辈也未必能全部格挡开来吧?” 耶律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道:“还剩下一招!” 公孙无忧想了想,道:“既然暴雨梨花针都伤不了耶律教主,本公子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招数能伤得了前辈,不如这样,晚辈请耶律教主喝碗酒如何?前辈请放心,酒虽然是晚辈自带的药酒,但决计无毒,晚辈的那位朋友可陪前辈一同喝上一大碗,不知耶律教主是否有这个胆量,喝了这一碗酒?这就算是晚辈的第三招。” 耶律明略一思量,喝道:“拿酒来!” 李风云大喜,他没想到公孙无忧居然会用这法子,耶律明又这般蠢,居然托大到敢喝他配置的药酒,公孙无忧说得没错,他这药酒的确无毒,反而十分补人,可是唯一不妥的是,这酒只有他喝得,别人却喝不得。即便是他,一次也只敢喝上两三口,不敢再多,一大碗酒,就算是他这种喝了这种酒十多年的人,也要大半天使不上半点劲。 耶律明喝了这酒,就算他内力再强,也难迅速驱散药力,只要一时半刻,公孙无忧足以将他砍翻在地。 想到这里,李风云急忙去寻来两只大海碗,唯恐不够大,一只海碗,足以盛下大半斤米饭。满满地倒了一满碗,递给了耶律明,将剩下的酒倒入另外的一只海碗中,却只有浅浅地小半碗。 李风云托着那小半碗酒,裂开大嘴朝耶律明“嘿嘿”一笑,揉了揉鼻子,道:“耶律教主,这可是我亲手泡制的秘制药酒,放的都是好东西,大补,只剩下这一壶了,我老爹说了,我长这么壮,大半都是靠这药酒的功劳,我先干为净!”说完,“咕噜咕噜”将海碗中那小半碗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半滴也不曾洒。又抹了抹嘴巴,大声叫道:“好酒!爽快!” 耶律明瞥了他一眼,也不答话,也不计较,举起碗来,一通牛饮,也将他那满满一大海碗药酒喝了下去,也不曾洒落半滴。 看着耶律明的腹部渐渐鼓起,斜倚着一张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道:“耶律老魔,你上当了,老子的酒,你也敢喝?”又对公孙无忧叫道:“快杀了这个老乌龟,喝了老子的酒,他半点气力也使不上。” 耶律明“嘎嘎”怪笑了两声,喝道:“这种来历不明的酒,本尊会真喝么?”忽然一拍腹部,一道酒箭如白练般从嘴中射了出来,直打向李风云的胸口,将李风云打飞了出去,正撞在酒馆的墙上,将那墙撞塌了一个大洞。 公孙无忧脸色一变,脱口道:“好强的内力,他居然能用内力裹住酒!” 耶律明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公孙无忧,冷声道:“轮到本尊出手了!小子,你死去吧!”说罢抬起右手,缓缓地拍向公孙无忧的天灵盖。 公孙无忧大惊,耶律明动作看上去很慢,其实半点也不慢,身形掌法飘忽不定,掌风已经罩住了他四周的退路,他竟生出了无法抵挡的感觉,只能眼见着耶律明的手掌一点一点地拍向他的天灵盖。 第二十三章 醉道人 “醉道人,快救我!”公孙无忧大声呼救道。 随着公孙无忧这声呼救,众人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不知几时扑到了耶律明的身后,一根木杖猛砸向他的后脑勺。 听到背后的风声,耶律明再顾不得公孙无忧,闪身滑向一边,避过了这一杖,转头望时,却见身边站着一名穿着灰旧道袍的老道,手持一根梨木杖,背着一只半旧的大红葫芦,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想不到这里还藏龙卧虎,你是何人,身手不错,这般偷袭本尊,未免太失身份了吧!”耶律明冷着脸道。 那老道手扶着梨木杖,道:“问老道么?你不识得我,老道却认得你,耶律明,欺负一个后生很有意思么?你不在乎有失身份,老道又何必在乎?” “醉道人?”耶律明想了想,心中忽然一动,缓声问道:“你与轩辕台是什么关系?” 那老道似乎有些诧异,眯着眼睛瞧了耶律明好一阵,微笑道:“耶律教主,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这时莫轻言、杜如月已经将摔得七荤八素的李风云抬到一边,李风云“哇”地连吐了数口淤血,这才觉得胸口舒畅了许多,陡然听见耶律明和那老道提到轩辕台,心中暗道:“轩辕台,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好生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便问道:“小和尚,轩辕台是什么地方?” 莫轻言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江湖中没有这样名号的帮派。” 又见耶律明斜着眼睛瞄了公孙无忧一眼,道:“难怪,难怪,我契丹虽远居塞外,也是天下的一份子,如此薄此厚彼,未免不太好吧!” 老道笑道:“契丹的事,老道可管不着,耶律明,你好自为之吧!” 耶律明又道:“倘若有一日,我契丹入主中原,又当如何?” 那老道淡然道:“到那时再做分说,非华夏,不可居华夏祖地。” 耶律明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冷声道:“那便是一定要与我契丹为敌了?” 那老道答道:“这可不由老道了!” “既然如此,那今日,你我便分分高下!”耶律明探出右手,直朝那老道抓来。 那老道“呵呵”笑了两声,也伸出右手,两掌相交,“砰”的一声,众人只觉得一股气流袭来,站立不稳,纷纷向后退去,两人周围的桌凳也被这股气流吹得飞起乱撞,只听“噼里啪啦”碗盘碎了一地,以两人为中心,一丈多范围内已经空无一物。两人也各自退了三步,地面上留下半寸深的六只脚印。 “要打架么?”老道眯着眼瞅着耶律明,不知在想什么,“省省吧!短时间内,老道赢不了你,你也奈何不了老道,何必浪费工夫?要打架,以后有的是机会,总有再相见之时。” 耶律明铁青着脸,冷声道:“好,既然如此,本尊就等着那一天。”说罢,一甩袖子,扬长而去,理也不理一边的众人。 众人目瞪口呆,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怔怔地看着耶律明大摇大摆的离去,谁也不敢出手阻拦。 老道朝四周望了望,道:“都散了吧!” 那些商旅哪敢多话,纷纷收拾行李,急匆匆的离开,那死者就是这酒馆的老板,身边并无亲人,公孙无忧又找来店中的伙计,给了些银两,交代他们将死者好生葬了。又在店中拣了些干粮酒肉,一行四人,驮着手指头也动不了的李风云也离开了那酒馆。 向东行了五六里地,便看见有座破庙,公孙无忧道:“先去那里歇息,待小兄弟药劲过去,再做打算,如何?” 众人都点头同意,五人走进了破庙内。 这破庙也不知荒废了多久,庙内处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庙**着一尊神像,武将打扮,横眉立马,手中提着一柄斧头,右手擎着一只大盾,颇为威风,也不晓得是那位神仙。只是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残缺,处处是裂纹,颜色也掉了不少。两边有一副楹联,虽然残破,但还能认得出,上联是:“一世英名靖国乱”,下联写道:“半生蹉跎如寒蝉”。 公孙无忧看了看,道:“这尊神像,应该是郭子仪的!”又在四周寻了寻,果然找到一残破的门匾,依稀能辨认得出四个字:“郭将军庙”(注1)。 莫轻言朝那神像拜了三拜,杜如月也上前拜了几拜。李风云却满不在乎,问道:“郭子仪是谁?” 众人安顿妥当,莫轻言朝那老道拱手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 那老道摆摆手,道:“刚才你等也听见了,就叫老道醉道人吧,老道一生没有别的爱好,就贪那杯中之物。” “疯和尚,醉道人!”李风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可真是一对,对了,醉道人,你不会也爱找人打架吧,要打架,可别找我,老子可不奉陪。” 公孙无忧忽然朝李风云诡异地笑了笑,李风云正摸不着头脑,只见醉道人,抓住他的手腕,道:“这位小哥,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老道来看看。” “老子没受……哎呦!”李风云刚要解释,忽然手臂一阵剧痛,随之,这种剧痛瞬间便传遍了全身,浑身上下颤栗不已,冷汗如泉水般涌出。 “哎呦,哎呦,疼死老子了……死老道,你做了什么……哎呦……快住手!”李风云抽搐着,大声叫唤。 莫轻言脸色陡变,起身正要阻止,却被公孙无忧拦住,只听公孙无忧低声道:“不要紧,只是受些苦,谁教他对醉道人不敬,这点苦头,对他有好处。” 听了此话,莫轻言放下心来,却见杜如月在一边抿嘴偷笑。 醉道人放开李风云,但李风云身上的剧痛却没有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死道士……臭道人……老乌龟……老王八,老混蛋,快解开老子,哎呦……老子好了后,非将你剁成八块喂狗……哎呦……要老子老命了……”李风云依旧如杀猪般惨叫着。 莫轻言有些不忍,拱手道:“前辈,我二弟生来直率,口不择言,还请前辈原谅……” 醉道人摇摇头,打断莫轻言的话,道:“老道这般,惩戒他一番倒在其次,也是为他好,刚才,老道发现,在他的经脉中沉淀了太多的老旧药力,导致他经脉阻塞,不可能修习任何内功……” “老子不修习内功……哎呦……疼死老子了……”李风云也在一边也听见,大声叫道。 醉道人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冲着李风云的腰眼踢了两脚,李风云顿时便说不了话了,醉道人又道:“他积累在体内的那些药力,迟早都会有发作的一天,此时若不早些医治,日后发作起来,轻则全身瘫痪,重则爆裂而亡。所以,老道自作主张,刚才便以内力激发了他部分的药力,散发药力,如若他能熬过这一关,在来个几十次,药力也该能散发干净了。” 李风云虽不能说话,听了这话,差点晕了过去,这样还要来几十次,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莫说几十次,就这一次,他便痛得死去活来,那不是一般的痛,是全身上下,乃至肺腑,无处不痛,就像是亿万只小虫不停地噬咬着他每一寸肉身,若是这般,只怕药力没散发尽,他这条小命就该交代在这里了。 莫轻言望了望李风云,犹豫了一下,终究不忍,问道:“二弟……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醉道人想了想,道:“这个老道也说不准,老道只知道会很痛,究竟有多痛,老道也不清楚,不过,若是现在这点药力便能要了他的命,那他体内药力完全发作之时,必死无疑。” 注1:文中此庙为虚构,楹联也是瞎诌,郭子仪,唐朝名将,平定了安史之乱,曾一度掌握天下半数兵马,后被皇帝疑忌,赋闲回乡,虽得到了无上的荣耀,却再只能做个富家翁,老死家中。相传郭子仪用的兵刃是干戚,就是刑天舞干戚的干戚。干,盾牌;戚,大斧。 第二十四章 青龙斩 李风云真想晕过去,可是偏偏痛得晕不过去,看着李风云那扭曲得不像人形的脸,醉道人叹了口气,道:“罢了,也许这法子真的行不通。”举起梨木杖,随意在李风云身上戳了几下。 那剧痛顿时消失了,李风云只感觉一阵轻松,长长地吐了口气,整个人如同浮在云端,舒服到了极点。说也奇怪,这般一闹,他发觉他的手脚居然能活动了,也能说话了。 在地上躺了半炷香的工夫,李风云翻身跃起,指着醉道人的鼻子怒道:“老东西,老子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这般整我?” 醉道人眼光朝李风云脸上一瞟,李风云吓得连连退了几步:“你别过来啊!小心我揍你,你这老骨头,可经不起我几拳头,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一个老家伙一般见识。”说罢,躲到了莫轻言身后。 “啪”的一声,一个小布袋从李风云怀中掉了出来,醉道人捡起,拿在手中掂了掂,觉得分量颇重,随手解开袋口,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 里面尽是李风云从那山洞中捡到的,李风云觉得值钱的东西,大大小小足有十多件,醉道人拨了拨,皱眉道:“小子,你哪来这些破烂,挖了人家的祖坟么?” “你才挖了人家的祖坟,老子……我从不干那种事!”李风云大声争辩道,但多少有些心虚,从那些尸骨上捡来的东西,算不算挖了人家的祖坟? “金镶玉玺?”公孙无忧眼睛忽然一亮,捡起李风云从那烂盒子中得到东西,仔细的察看了一番,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终于让本公子找到了,我找了它三年多,查了无数的线索,还特地跑去清平镇,总算被我找到了。” 醉道人皱眉道:“不过是件信物,何必看得那般重?” “这可不是一般的信物,”公孙无忧摇头道,“这是一种传承,这东西生来就代表着非凡的意义。” 莫轻言、杜如月都有些发呆,金镶玉玺他们都听说过,没料到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传国玉玺居然就藏在李风云身上,和一些零碎东西随随便便装在一个粗布袋子中,有了这传国玉玺,无论是献给朝廷还是卖给别人,换一座金山也不是难事。 公孙无忧喜笑颜开,又对李风云道:“小兄弟,将这东西卖给我怎样,价钱随你开,我绝不还价。” 李风云张了张嘴,很想伸出大手,要五百两银子,又看公孙无忧的神情,觉得似乎少了些,又想改为五千两银子,再一想,这位公子哥的武功可不弱,五千两银子,说不定惹恼了他,干脆杀人灭口,一文钱也不付。莫轻言重伤未愈,不能动手,杜如月的本事比他高不了多少,那个死老道,不帮公孙无忧便谢天谢地了,帮他,想都不用想。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一横,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喜欢,送给你吧!这种宝贝,老子有的是,咱们哥俩的感情,几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扑通”,“扑通”两声,莫轻言、杜如月摔倒在地上,李风云究竟知不知道金镶玉玺代表着什么?还这种宝贝,老子有的是,像金镶玉玺这个级别的宝贝,世上很多么?吹牛也不打草稿。 醉道人也哈哈笑了两声,看李风云的眼光和善了不少。取出那大红的葫芦,喝了一口酒。 李风云闻到酒香,肚中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凑了过来,低声下气地道:“醉道人,老伯,前辈,老前辈,能不能让我也喝上两口,我的酒,在酒馆那块儿都喝光了,刚才也忘了再打些酒。” 醉道人将红葫芦递了过去,李风云急忙凑到嘴边狠狠地灌了两口,砸了咂嘴,道:“不错,是好酒,虽然比我那酒差了些。”又叹道,“离开了清平镇,那些个药材可不太好寻,再想喝到那酒,可就难了。” 醉道人微微一笑,道:“那酒害你还不够苦么?还是少喝为妙。”又道,“无忧也不能白拿你的好处,既然你不爱金银财宝,这样吧,老道便传你一门武功,你说,你要学什么样的武功?” 杜如月撇了撇嘴,暗道:“这家伙什么时候不喜欢金银财宝了?只是这只土鳖不晓得金镶玉玺的珍贵。” 李风云却喜出望外,想了想,道:“我自小就使惯了这柴刀,你就教我一套绝世的刀法吧,能打赢那个什么耶律教主就成。小和尚教的刀法,我使起来老觉着很别扭。我有老大一把子好力气,有种使不上的感觉。” 莫轻言差点又晕了过去,心道:“我这二弟,说话可不怎么靠谱,这位醉道人跟耶律明看样子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又怎能教你能打败耶律明的刀法?” 醉道人却道:“老道确有一套高深刀法的残篇,你先演示一下你是如何用刀的。老道看看那刀法是否适合于你。” 李风云本没指望醉道人真会教他一门绝世的刀法,那般说,其实是漫天要价,听醉道人这般说,大喜,急忙取过大刀,就在这破庙中舞动开来。 开始时,他还依着莫轻言教的路数一板一眼的演示,到了后来,舞得性起,就根本不管什么招数,天马行空般乱砍乱劈,舞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醉道人叫道:“行了行了!” 李风云意犹未尽,收了柴刀,问道:“老前辈,我的刀法还行吧?” 醉道人摇摇头,道:“就一个字可形容,那就是‘烂’,完全没有章法可言。” 杜如月心道:“本来就是没招数的乱劈乱砍,哪会有什么章法?” 只听醉道人又道:“但是在用刀的细微之处,你却巧妙得很,刀的轨迹,几乎都是沿着最省力,最有效的轨迹舞动,如若是有人指点你,那这个人可真了不起。” 李风云摇头道:“哪有什么人教我,老爹除了喝酒,偶尔打几只野兽,什么都不干也什么都不会,只会说我的柴砍得不好,这些都是我在砍柴时自己琢磨出来的。” 醉道人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你的悟性真的很不错,是块学武的好材料,只可惜你体内沉淀的药力太多,此生恐怕是练不了内功,练外不练内,终是一场空。 老道刚才看了你舞刀的路数,很适合那种大开大阖的路数,不太适合那种小巧的路数。巧得很,老道说的那刀法正合你的性格,说到那刀法,说是绝学也毫不为过,真能学会了,悟透了,若是能再练就一身浑厚的内力,虽不能一定胜过耶律明,但至少在招数上,并不会差他很多。 只可惜那刀法却是残篇,并非完本,总共也只有七招,你学也不学?” “啊,才七招?”李风云有些失望。 公孙无忧在一旁急道:“学,自然要学,能得醉道人这般评价的武功,哪怕是残篇,那怕只有七招,也绝不是凡品。” 老道点点头,道:“的确不是凡品,学会这七招,莫说是悟透,就算是大成,要纵横江湖,也是小事耳!不过,这刀法虽不讲究内力,但却不是人人都练得成,很多人即便练上一辈子,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莫说是大成,即便是入门,登堂入室也难做到。 你可记住了,老道只会教你一套武功,你选了这一套,别的武功,就休想了,你好自斟酌。” “这老头儿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什么话都说过了,莫不是在忽悠我?”李风云心中好生为难,这老道的武功无疑是极高的,他肯教他一门武功,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他若选了这门残缺的刀法,万一这刀法没老道说的那般厉害,那他岂不是白白损失了一个机会? 但若是这老头故意骗他,那他选任何一门武功,恐怕都是花架式,中看不中用,那选不选这门刀法又有什么区别?李风云转念一想,想清楚其中的关节,点头道:“好,老前辈,我就学这门刀法,这刀法叫什么名字?” “青龙斩!”老道答道,“便是青龙偃月刀的青龙斩!” 第二十五章 金镶玉玺 “青龙斩?这名字听起来很威风!”李风云道,“有什么来历?” “当然有来历,”老道答道,“相传此刀法是三国名将关羽关云长所创之刀法,取其所用兵刃青龙偃月刀中的两字,故名为‘青龙斩’,出身军中刀法,刚猛霸道,凶狠无比。原本是马上的刀法,后来流落到了民间,经过这数百年来无数高手的锤炼,变为马下的刀法,讲究三个字:快、准、狠,招招攻敌要害,只攻不守。 原本这套《青龙斩》有三十六招,只可惜,老道当年机缘凑巧,只得到了前七招的残本,其他的记载后二十九招的残本流落何处,还在不在,老道不知道,也不曾特意去找过。老道自己也没怎么认真研习过这七招,毕竟与老道的路数并不太相合。 现在,老道便将这七招传给你,古时先辈的一番心血,也不算就此荒废了,你要好生保存。若要传人,不许传于奸邪之辈,切记切记!” 李风云点头答应,醉道人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本残册交给了他。 那残册纸张已经发黄,显然年代已经颇为久远,只有九、十张纸,上面画着人像,写满了蝇头小楷,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青龙斩,字字力透纸背,单看这三字,就感觉到一股禀烈的杀气透纸而出,宛若千军万马正在阵中厮杀,血肉横飞,血流成河。 翻开那册子,除了首页的介绍、总纲,果真只有七招,分别是:“风卷残云”,“横扫千军”,“大漠孤烟”,“孤注一掷”,“横刀立马”,“平地惊雷”,“惊涛骇浪”。 醉道人又将李风云叫到大殿之外的一处僻静之处,细细的指点他每一招每一式,并将他这些年来的所悟所得也一一说于李风云听,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下来,一轮明月挂上了枝头,饶是李风云资质颇好,悟性也高,这半天工夫,也只粗粗地掌握了其中的第一式“风卷残云”,而且还是徒具形势,至于各种变化,却生硬得很。 见解释完第一式,醉道人扔下李风云不管,独自回庙中喝酒,李风云随便吃些干粮,又在月下苦练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大殿之中,除了莫轻言、公孙无忧,醉道人与杜如月都已经合衣睡了。 莫轻言为他烤了些腌肉,三人边吃着烤肉,边说着话,李风云问起那金镶玉玺。 莫轻言道:“说起金镶玉玺,还真不是一件普通的玉玺,这还要从春秋之时说起。 在春秋之时,有个叫卞和的楚国人看见一只凤凰落在了楚山之上,凤凰不落无宝之地,于是卞和急忙上山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块玉玮,也就是那凤凰落脚的那块石头。所谓玮,其实就是刚开釆出来的石头。 他认为这是块绝世的美玉,于是将他进献给楚厉王,谁知当时的玉工不识得这块玉,反而诬陷他欺骗君王,卞和因此被砍去了左腿。 楚厉王死后,武王继位,卞和不死心,又抱着这块石头再次想要献给楚武王,哪料道这一次,玉工也只看了一眼,仍旧认为那是块普通的石头,因此,卞和的右腿也被砍去了。 又过了许多年,楚武王也死了,楚文王继位,卞和抱着这块石头在街头大哭,正巧被楚文王看到,楚文王很奇怪,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卞和将他以往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楚文王很感动,也很同情卞和的遭遇,便命玉工当场切开那石头。 果然,切开玉璞后,一块绝世的美玉显露出来了,于是楚文王命人将这块美制成了一块玉璧,为了表彰卞和,就将此玉璧命名为和氏璧。” 李风云笑道:“什么凤凰,分明就是瞎话,居然编出这样一个由头,叫我我也不信。” 莫轻言轻叹道:“凤凰云云,也许是别人附会之说,卞和若能编出这般的来历,也不至于被砍去双足。”又嗟叹道:“卞和幸亏是遇上了楚文王,和氏璧才能流传于天下。可是天下又有多少美玉,因为遇不上卞和,遇不上楚文王,被当做是顽石,被扔在河边。” 公孙无忧笑道:“若是美玉,又管别人赏识不赏识?过得逍遥自在才是正道。莫兄,你便是被捆绑得太过厉害。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小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李风云道:“老子说那卞和太傻,有块美玉,干嘛非得献给君王,自己切开,吃香喝辣,岂不快哉?这和氏璧与那块破玉玺又有什么关系?” 莫轻言道:“金镶玉玺便是出自于和氏璧,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也得到了和氏璧,他命人将和氏璧的一部分雕刻成一颗玉玺,上刻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并将这颗玉玺做为传国玉玺,正统的象征。” 公孙无忧插嘴道:“这是流传的说法,其实不是这样。” 李风云奇道:“那是怎样?说来听听。” 公孙无忧摇摇头,不肯多说,只道:“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莫轻言也不在意,继续道:“管他是怎样,反正后来大家都承认了这玉玺便是正统的象征。” “这般贵重的东西又怎会缺了一角,又怎么被人用用黄金镶嵌过?”李风云有些好奇。 “那便是西汉末年的事,”莫轻言解释道,“王莽谋朝篡位,逼迫孝元皇太后交出玉玺,太后性子烈,便拿这玉玺砸那王莽,谁知没砸中,反而将玉玺的一角砸坏,王莽得到玉玺后,命能工巧匠用黄金修补好了那被砸坏的一角,于是才有了我们现在的这枚金镶玉玺。” 转头见李风云似乎不知王莽的事,又将王莽的故事细细地说了一遍,李风云笑道:“那王莽也算是个英雄,只是手段太猥琐了些。倒是那孝元皇太后教人有些佩服。”又见公孙无忧正在把玩那枚金镶玉玺,笑道:“公子哥,你要这破玉玺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做皇帝?” 公孙无忧摇头道:“你不明白,你不懂,对了,金镶玉玺的事,你莫外传,我不想惹出那么多麻烦。” 李风云点头答应,又问道:“后来呢,这金镶玉玺又如何会落到清平镇?” 莫轻言摇摇头,道:“我只知道,后来这金镶玉玺被大唐得到,几经流转,又落到了前朝的手中,石敬瑭攻入洛阳后,前朝末帝李从珂带着它在玄武楼自焚身亡,这金镶玉玺也从此失去了踪迹。无忧公子,你又如何寻到了清平镇?” 公孙无忧答道:“不错,的确有这种说法,说金镶玉玺已经毁于那场大火,不过,我仔细查过,李从珂并没有得到金镶玉玺。 李从珂从李从厚手中夺来皇位之时,李从厚已经命几名心腹手下带着这金镶玉玺离开了洛阳。我还查到,这金镶玉玺是由一位叫赵方的护卫护送,辗转逃到了太恒山,在清平镇附近便失去了踪迹。 所以我揣测,金镶玉玺很可能还在清平镇,所以我才会去那里寻找玉玺的下落。”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道:“金镶玉玺的确在清平镇,你没找到,老子却找到了。”于是也将如何找到金镶玉玺一事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发现秘洞那一节。又掏出赵方那块金牌,抛了抛,问道:“这块金牌也落到了老子手中,公子哥,你说这个值多少钱?就算比那破玉玺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它可重多了。” 公孙无忧笑而不答。 “中午时,听耶律明那厮提过什么‘轩辕台’,那‘轩辕台’究竟是什么,势力很大么?”李风云忽然问道。 公孙无忧愣了愣,笑道:“天下的帮派、各种势力何其多,谁又知道‘轩辕台’是什么?清平镇才多大,除了杏花楼、聚气坊、平安客栈,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便还有十多股,何况是中原?醉道人或许知道,你去问他吧!” 李风云心道:“老子哪敢去招惹他?这老家伙下手可黑得很!” 公孙无忧又回头瞄了一眼背后熟睡中的醉道人,压低声音道:“小兄弟,以后你对醉道人可要尊重些,其实他心眼小得很,我也吃过他的亏。” 刚说到这里,忽听背后有人沉声道:“三只小老鼠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这时还不睡觉,却在背后说人坏话,看来,有只小老鼠的苦还受得不够!” 公孙无忧身子一震,掏出折扇猛扇了两下,道:“这天气,好热啊!” 李风云暗道:“中秋已过,冷得很,哪里热了?”又心虚地看了一眼醉道人,三人不敢多说话,草草将剩下的烤肉塞到嘴里吃完,合衣睡了。 第二十六章 锋芒初现 众人在郭将军庙呆了十多天,直到李风云将青龙斩的七式完全学会,醉道人才告辞离去,公孙无忧也随之离开了。李风云三人打点行装,再次启程朝开封而去。 经过这近两个月的养伤,莫轻言的伤势好得也差不多,行程加快了许多,这一日进了镇州境内,过镇州入赵州,过了黄河,便离开封不远了。镇州原名恒州,是成德军的治府。 进了镇州,杜如月越发沉默寡言,甚至取了块青布,将脸遮了起来。 李风云奇道:“小丫头,难道你是镇州人么?这里认识你的人很多么?干嘛要将脸遮了起来?哦,我知道了,成德军节度使不是叫杜威么,你也姓杜,难不成你是杜威的亲戚?”一路上莫轻言经常给他讲解天下形势,李风云也知道些这镇州的事情。 杜如月恼道:“关你何事,我喜欢!” 李风云闹了个没趣,转头对莫轻言道:“这镇州城可比清平镇要大多了,我们去镇州城里去逛逛怎样?路过镇州城而不进去瞧瞧,太可惜了!听说中原的娘们都很漂亮,如花似玉,一路过来,却没见到几个,不如我们去逛逛青楼,陆家酒馆的陆老板常说,男人不逛青楼,跟太监有啥两样?老子长这么大,也只进过杏花楼,还是去送柴火,如今老子也发财了,再不去逛逛青楼,实在是说不过去。” 莫轻言笑了笑,知道李风云满嘴跑马车,故意在逗杜如月。 果然杜如月怒道:“你要去直管去,莫要拉着莫大哥,信不信本姑娘现在便让你变太监。” 李风云一缩脖子,低声道:“不去便不去,这么凶做什么?婆娘这般凶,小心没男人敢娶你。” “要你管么?”杜如月羞得通红,“本姑娘生来如此,谁稀罕那些臭男人?” 两人吵吵闹闹,杜如月不知不觉中心情也好了许多,三人过镇州而不入,又走出了三十余里地,路过一个小镇。忽见镇口正有一伙官兵缠住一对小夫妻,丈夫被几名官兵拉住,为首的伙长带着另外几名士兵,对那小娘们动手动脚,肆意调笑。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但无人敢管。 莫轻言皱眉道:“这成德军的军纪怎会败坏成这样?”策马冲上前去,大声喝道:“住手!” 那伙长正在那小娘们身上蹭油水,玩得性起,忽然听人大喝,十分不满,回过身打量了莫轻言一眼,颇为不屑,骂道:“哪来的混账东西,成德军的事也敢管?小心老子将你剁成了肉酱喂狗!” 莫轻言气得满脸通红,掏出身上的腰牌,大声喝道:“大理寺捕快莫轻言,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居然也敢调戏良家妇女,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哟,原来是个小捕快,老子跟着杜大帅出生入死,死人堆里爬出来,不过是跟小媳妇说几句话,难道还不许?你这个丑八怪也管得太宽了点吧!”那伙长见是官面上的人,气焰略微收敛了些。 “不错,杜大帅没说不许做,那便是可以做,管他鸟的王法?” “没老子们拿命拼杀,哪来你这太平捕快做?” “老子没偷没抢,只是乐呵乐呵,关你屁事?这叫什么来着,对,与民同乐!” …… 他身边的士兵也叫嚷起来。 见莫轻言的腰牌镇不住这些小兵,李风云也拨马过来,眼睛一横,喝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上鸟嘴,就你们这样还当兵,老子一拳一个,揍得你们老娘都不认识。” 这句话可惹火了那群官兵,那伙长打量了李风云几眼,叉着腰吆喝道:“你算哪根葱,老子就站在这里,你动老子半根手指头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镇州这地界。” 李风云本就不是息祸的主,这些日子被莫轻言管束着没打架,手正痒痒,听了这话,跳下马来,凑上前就是一拳,正砸在伙长的鼻梁上,那伙长平日作威作福惯了,没料到李风云真敢动手,一个不防备,被李风云打飞了出去,鼻子更是塌陷了下去,满脸是血,躺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啊啊啊”惨叫不已。 这世道,出来当兵的都是亡命之徒,微微一愣,便有人喊道:“从来都是咱成德军欺负别人,几时被人打上门来,兄弟们,抄家伙,砍了这野小子!” 那几个官兵“嗷”的一嗓子,也不管那对小夫妻,纷纷抽出腰刀,从四面八方朝李风云扑了过来。 李风云刚学成了青龙斩,正没处试刀,也取出了柴刀,正要出手,忽听莫轻言大声叫道:“二弟,莫要伤了他们的性命!” “知道了!”李风云答应了一声,使出了青龙斩第一式“风卷残云”,只见刀光一闪,如同凭空起了道龙卷风,“叮叮当当”兵器磕碰之声中夹杂着“哎呦!”“娘呀!”等惨叫之声,转瞬之间,那几名官兵倒了一地,七八把腰刀,折断了两柄,另外的早就不知被震飞到哪里去了。 这还是李风云手下留情,用的是刀背,只砸断了几名官兵的肋骨,要真要用了刀锋,只怕早有数人被他这一刀斩为了两截,剩下的,只怕也会被开膛破肚。 李风云这一招可不简单,看似一刀,其实是十六刀,一刀接一刀,快似闪电,迅如疾雷,承转击合,如行云流水,天马行空,一刀快过一刀,一刀沉过一刀,正是对付四面八方攻来的敌手的招数。 见这一招威力居然这般大,李风云大喜,正要按清平镇的规矩,上前收捡搜刮那些官兵的财物,却被莫轻言一把拉住:“二弟,快走,惊动了大队官兵赶过来,便走不了了。” 李风云跳上马匹,三人快马加鞭,逃之夭夭,一溜尘土过后,早不见三人的踪迹。 这时,从镇中转出一名青年,牵着一匹骏马,神色冷峻,扫了一眼满地官兵,自言自语道:“好刚猛的刀法,他是谁?大理寺的捕快,来这里又做什么?那人身形好似二小姐,怎会跟他们在一起?该不该告诉主上?头疼。”那青年略微思索了片刻,也不管那些官兵,认蹬上马,扬鞭朝镇州城而急驰而去。 第二十七章 破柴刀 镇州城的风雨楼是全城最好的酒楼,这里环境优美,布置典雅,各色菜肴更是精品中的极品,来这里吃饭的不是达官显贵,便是富商巨贾,普通的平民根本就没有资格踏入楼中半步。即便是如今中原遭了旱灾,北方的契丹又虎视端端,这里依旧不减昔日的繁华,人来人往,高朋满座。 战争,对于那些奉公守法的老百姓,永远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对于那些信奉富贵险中求的冒险者来说,却是一场盛宴狂欢。 在风雨楼三楼的富贵阁中,一位身材魁梧微微有些痴胖的大汉,放下了筷子,取过一块雪白的毛巾擦了擦嘴,问道:“看清楚了,真的是她?” 那名清峻的青年站在一边,点了点头:“脸面被一块青布遮住了,不过看身形,还有背后背的那把绿鲨皮鞘宝剑,八成是她。” 那名大汉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她怎么会跟大理寺的那个小捕快搅和在一起?那个莽撞的少年又是谁?莫轻言又怎么会活着从清平镇回来?” 那青年试探着问:“主上,要不要十九去除掉那个莫轻言?” 大汉瞥了他一眼,道:“十九,你很聪明,我很欣赏你,但是很多时候,聪明的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简单而忠心的手下才是最可靠的手下。” 那青年身子一震,脸色变得惨白,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十九明白,十九知错,十九的命是主上给的,自跟了主上,这一条命就交给了主上,十九不该考虑太多,更不该揣度主上的心意,还请主上原谅!” 那大汉冷冷地望着十九,楼板还在“咚咚”的作响,富贵阁中气氛诡异而难以捉摸。十九的额头已经血淋淋一片,却又不敢停下来,仍旧如小鸡啄米般磕着头,鲜红的血迹染红了地板,显得格外刺眼。 “够了!”那大汉终于开口说话了,“知道便好,这一点,多跟十七学学,把心思多放在任务上,不该你想的不要去想,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要去知道,明白吗?” “明白,明白,十九明白!”十九连声答道。 “明白就好,起来吧!”那大汉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十九,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五年了!”十九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答道,也不敢擦额头上的血迹,任由血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滴落在楼板上。 “不错,十五年了!”那大汉叹了口气,将那块毛巾扔给了十九,“擦一擦,血淋淋的像什么样子?这件事你与十七去办吧,不一定非得杀了那个莫轻言,但是一定要让他清楚,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该查的案子也不能查。”缓了缓,那大汉又交代道:“还有,保护好如月,莫要伤了她!” 一口气跑出了八九里地,见后面并无追兵追来,李风云三人拉住了马头,三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官兵真没用!”李风云笑道。 “不是那些官兵没用,是你这招太过厉害,就算是我,若是不防,也是会吃些亏。”莫轻言道,“对了,你那把柴刀似乎有些古怪,拿过来我看看。” “有什么古怪?不就是把破柴刀么?”李风云没太在意,解下柴刀,扔给了莫轻言。 “不对,”莫轻言仔细地查看着那柴刀,道,“你不会内功,怎会连震断了他们两把腰刀,你的柴刀反而没事?” “也许是我这把柴刀比较厚实吧!他们那破刀才多重,顶多四斤,老子这柴刀可有十多斤重。”想了想,李风云道,“可惜老子的那把幽影刀,被疯和尚抢去了,那把刀有一两百斤重,使起来才够味道。” 莫轻言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又将柴刀掷还给李风云,摇头道:“你莫小看了军中的兵刃,可比民间的那些铁器要强得多,若真是把普通的柴刀,经不住那腰刀的一斩。 奇怪,你这柴刀的材质,也就是一般的铸铁,铸铁虽然坚硬,但不易开锋,脆得很,没有人会拿铸铁打刀,你老爹真是奇怪,怎会有这么一把柴刀?” “谁知道?或许是因为没钱,买不起好的柴刀,干脆自己找了些破铜烂铁,随便打了一把罗!”李风云随意说道。 “烂人自然是配烂刀!”杜如月低声说道。 李风云怒道:“什么烂刀,我说是宝刀,把你那把破剑拿过来,老子一刀就能将它砸断!” 杜如月吓了一大跳,她可舍不得用她的宝剑跟李风云的破柴刀硬磕,真要被砸断了,她后悔都来不及。那把宝剑是她师父所赠,名为绿鹊,也是百炼精钢所铸,虽然说不上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但也是难得的好剑。 那天她与李风云在太恒山中一通乱打,李风云拿莫轻言的那柄宝刀一阵乱砍,硬生生磕出了七八个芝麻大小的口子,教她心痛了好久,她老是跟李风云过不去,很大程度上,这也是原因之一。 “好了好了,”莫轻言打圆场道,“就算是绝世兵刃,也经不住这般乱砸乱砍,与其那样,还不如去使斧头、亮银锤、铜锏那种重兵刃。好的兵刃便如练武者的手臂,二弟,你要爱惜才对。”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道:“那个醉老道说过,我就适合走刚猛的路子,小巧的招数可使不来。” 三人说说笑笑,缓缓而行,天黑之时,来到一个小村庄中,在一家老农户中借宿。 半夜时分,莫轻言忽然惊醒,侧耳细听,四面八方隐隐有马蹄声传来,正朝这小村庄奔来,而且来得人不少。 莫轻言心中一惊,急忙叫醒李风云与杜如月,收拾妥当,正要出门查探,这时,那马蹄声已经很清晰,已经团团将这小村庄包围了起来,庄口的铜钟也被敲响,庄内乱哄哄一片。 只听庄外有一人高声喝道:“刘家庄里面的人听着,马鞍山的大王来此借粮,速速准备五百担粮食,三千贯铜钱,丑时交给我们大王,饶你们不死。少了一文钱,半升粮食,莫怪我等血洗了你刘家庄,鸡犬不留。” 这个小村庄,总共才五十多户人家,又遭逢旱灾,哪里凑得出五百担粮食,三千贯铜钱?庄中的男子纷纷抄起锄头草叉,涌到了庄墙处,老弱妇孺则紧闭门户,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寄希望于那两块单薄的木板能将这伙强人挡在门外。 第二十八章 江湖儿女 李风云三人也随庄民涌到了庄墙处,看一看周围的庄民,也不过百余号人,而那庄墙不过是一人来高,两尺来厚的土墙,想靠这百余号乌合之众凭墙击败那伙强盗,除非那些强人都是纸糊的。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颤颤巍巍地顺着一杆竹梯爬上了墙头,探出干瘦的脑袋,颤声哀求道:“大大大王,刘刘刘刘家庄一向贫苦,总共才多少人,怎怎怎拿得出这些东西?” “拿不出?”庄外的强人哈哈大笑,“拿不出好说,送出一半人的脑袋,大爷就只收你一半的东西,送出九成人的脑袋,大爷就只收你一成的东西,砍掉所有人的脑袋,大爷也不要你们送东西出来了,自个儿进来取!” “这些盗匪,”莫轻言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做响,“这里离镇州城多远,他们居然胆敢来这里打劫。官兵难道就不管吗?” “莫提那些官兵了,”一名庄稼汉答道,“比土匪还狠,自从那个新大人来了咱们这里,天高了三尺,地薄了三尺。各种名目的税加了一倍都不止,人头税更收到了十年后,以前咱赵家庄还算过得去,如今哪家不是半年糠米半年野菜?土匪总还能商量,官兵只拿刀子跟咱们商量。收税时官兵才会过来,平日里,就算庄中的乡亲被土匪杀光了,官府理也不理。” 听了这话,杜如月低着脑袋,羞得满脸通红。 李风云也爬上墙头,朝外探看,只见庄前聚集着五十多名土匪,高举着火把,将庄前照得宛若白昼,庄子周围更有不少零星的火把,算一算至少也有三四十人。 “才这么点人,”李风云自信满满,浑不将庄外的土匪放在眼里,道,“老子出去砍杀他们一顿,至少也能杀掉他们一半的人。”自从他一招摆平了那七八个官兵之后,李风云自信心高涨。 周围的庄稼汉大惊,急忙道:“杀不得,杀不得,这些土匪都凶得很,咱们三四个人都打不过他们一个,你们杀了他们的人,走了自然无事,他们却会将这笔账算在咱们身上,只怕那时,咱们赵家庄真个是一个也活不成了。” 这时莫轻言也攀上了墙头,张望了一阵,眉头紧皱,道:“似乎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李风云侧头问道。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毛贼,”莫轻言答道,“个个有马,身手矫健,你看那个光头,印堂凸起,内功显然不弱,还有那个,明显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之类横练功夫的,而且修为还不差,那个络腮胡子的,神光内敛,内力远在我之上。还有那些个,步伐轻盈沉稳,没有十多年的苦练,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再看这些人挂兵刃的位置,都是最快拔出兵刃的地方,这样的人,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才有的习惯。” 李风云被他说得有些发毛,问道:“你是说我打他们不过?” “打不过,打不过,其中任何一个小喽啰,你要对付都很悬,更不要说为首的那几个,莫说是你,我也没有把握。”莫轻言摇头道,“这么多高手,聚集到一起,居然来打劫一个小小的赵家庄,说不过去,不可能。除非他们另有目的。要来抢劫赵家庄,顶多来五六人就绰绰有余,何必大动周张?” “有什么目的?”李风云有些发傻,“兴许他们是想那个什么坛子里抓乌龟,那个什么不用打架就让别人投降……” “是瓮中捉鳖,不战而屈人之兵。”杜如月忍不住道,“抓的就是你这只土鳖。” “都一样,”李风云挠挠脑袋,低声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骑着马,逃吧!” “那村民怎么办?”莫轻言问道。 “管他们做什么?反正跟他们又不熟,他们是死是活,关老子屁事?”李风云答道。 莫轻言皱眉问道:“怎可这样,你习武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抢钱抢女人,当土霸王了,你问这个干嘛?”李风云奇道,“难道你的意思是干脆咱们投奔他们么?不成,这个老子可不干,要打劫,老子自己打旗号,在别人手下做事,窝屈!” 莫轻言心中一阵哀叹,这句话,他算是问错了,他忘了李风云是清平镇出来的人,清平镇是什么地方?那是个土匪窝。 叹了口气,莫轻言道:“二弟和三妹骑着马从庄后逃吧,月高天黑,这些人未必能追得上你!” “那你不走么?”李风云问道。 “我不走,我也走不了。”莫轻言摇摇头道,“我爷爷是捕快,我爹是捕快,我哥是捕快,我也是捕快,天下哪有见了贼不拿,反而转身而逃的捕快?” “有什么奇怪,清平镇的捕快都这样,”李风云低声道,“见了贼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又听莫轻言接着道:“我祖祖辈辈受黎民百姓的民脂民膏,又岂能见势不妙,就缩头自保?二弟,三妹,你们却没受过一天的俸禄,更没拿过一文钱的民脂民膏,不必留在这里等死。” “我不走!”杜如月咬牙道,“要死,我便与大哥死在一块,你也说过,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也好让他知道,这些年,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娘的,”李风云犹豫了一下,狠骂了一句,揉了揉鼻子,眼中放出狠光,“都不走,那老子也不走了,老子总不能连一个小丫头也比不过,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二弟,三妹……”莫轻言胸中一阵热潮澎湃,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眼中有些湿润,一时间豪气大发,大声道:“好,江湖儿女,不多说什么,最多我们三人结伴共赴那黄泉路!” 说罢,单手一撑土墙,翻身跳出庄外,抽出宝刀劈风,在庄前立定,遥指着那伙强人喝道:“我乃大理寺捕快莫轻言,大胆贼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听了这话,李风云胸中也突然升起了一股说不出浩然之气,也随之翻身跳过土墙,站到莫轻言一侧,横刀当胸,嗔目喝道:“老子乃太恒山清平镇混世魔王李风云,小小毛贼,还不快伸出脑袋,让老子一路砍了过去,更待何时?” 这时,杜如月也跳出了庄外,手持宝剑绿鹊,娇声喝道:“哪个不要命的,速来送死!” 第二十九章 横扫千军 庄外的贼人正在恐吓庄中那老儿,似乎被突然冒出的三人之举镇住了,庄内庄外一阵寂静,过了小半盏茶工夫,那群贼人醒悟过来,轰然一阵大笑。 庄中那老儿急声道:“各各各,各位大王,各位英雄好汉,他他他,他们几个不是我庄中的人,他他们所做的与与与咱咱赵家庄没有半点关系!” 那伙贼人根本不理会庄中那老儿,那名光头大汉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从马上取下一根精钢齐眉棍,跳下马来,嘎嘎怪笑了两声:“小捕快,老子是马鞍山的好汉张三,生来就好杀人放火,你倒是过来拿老子呀。” 莫轻言仔细打量了此人几眼,突然心头一动,冷笑一声,喝道:“好一个马鞍山的好汉张三,镇州扬威武馆大名鼎鼎的八卦追魂棍张济棠几时改行当了马鞍山的土匪?好不要脸,你们来此究竟有何目的?你们压根就不是冲着钱财而来,从来都没想过要留赵家庄一个活口,是也不是?” “你找死!”张济棠没料到莫轻言见识竟如此之广,凭着他手中的兵刃,一语道破了身份,老羞成怒,暴喝一声,身形一晃,“呼”的一声,精钢棍兜头便朝莫轻言头顶砸来。 莫轻言见来势凶猛,不敢力敌,一提丹田内真气,使了个“卸”字诀,身子向左一闪,宝刀斜磕,又顺势沿着精钢棍朝张济棠手指切去。 张济棠武功也是非同小可,又岂会被他切中手指,冷哼了一声,右手撒手,左手一推,使出一招“凤凰点头”,直点向莫轻言的胸口。 莫轻言无奈,只得撤刀,身子像陀螺般地转了起来,宝刀“叮叮当当”不停磕打在精钢棍上,朝张济棠靠了过去。 若是被莫轻言靠到近前,精钢棍无用武之地,这场打斗,张济棠便已经输了五成,他又怎肯让莫轻言欺身上前?张济棠收棍略退一步,用棍尾猛砸向莫轻言的腰眼。 莫轻言不敢力敌,宝刀斜磕精钢棍,借势翻身向后跃开。 “好棍法,八卦追魂棍果然是名不虚传!”莫轻言赞道。 “你也不差,”张济棠冷声道,“再来过!” 张济棠的招数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招招力大棒沉,不用虚招,只要被擦中磕着半点,难免筋断骨折,正对李风云的路数,看得他热血沸腾,心念一动,忽然大叫道:“大哥,这个秃子就让给我吧,老子就喜欢这道道!” 听了这话,张济棠气得差点吐血,这句话太过暧昧,他听成了:“这个兔子就让给我吧,老子就喜欢这道道!”他都是成名二十多年的人物,即便是仇敌,也不会这般侮辱他,心中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小子大胆!”弃掉莫轻言,精钢棍直朝李风云当头砸来,誓要将这出口不淑的野小子砸成肉泥。 “来得好!”李风云也喝道,却不管当头砸来的精钢棍,摆开破柴刀,使出青龙斩的第二式“横扫千军”,踏前两步,拦腰朝张济棠横斩过去,刀光疾如迅风。 张济棠心头一惊,他这招“棍砸南山”无论李风云是闪是架,他都有应变的后招,一旦施展开来,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势不可挡,李风云总有疏漏,一招不慎,便会丧命在他精钢棍下,却没料到这野小子居然不挡不架,却使出了与他同归于尽的招数。 他这一棍固然能将李风云砸得脑浆开花,但李风云这一刀也必会砍中他的腰部。纵然那时李风云已经毙命,这一刀未必能要了他的性命,但受伤是难免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刚出道的野小子砍伤,他八卦追魂棍的脸面往哪里搁,以后还如何见人。 在那电光火石间,张济棠不敢多想,硬生生地收住了精钢棍,立棍格挡。 只听得“铛”一声巨响,张济棠双臂一震,心中大惊,暗道:“这小子力气好大。”又见李风云借着反弹之力,立刻收刀,回身又是一刀,从左侧砍了过来。张济棠急忙再提内力,后退一步,依旧立棍格挡。 “铛”又是一声巨响,张济棠手臂微微有些发麻,正要趁势进攻,谁料李风云回身又是一刀,从上向下,从右侧斜劈了下来,比前一刀又快出了几分。 不得已,张济棠只得再退一步,举棒格挡,又听“铛”的一声,刀光再闪,李风云的那柄破柴刀已从左下斜撩而上。 就这般,李风云连砍了八刀,张济棠连退了七步。 “横扫千军”一式八刀,刀刀借势,一刀更比一刀快,一刀更比一刀猛。 张济棠大怒,正待反攻,忽见眼前刀光一闪,李风云又使出了“横扫千军”,逼得他再次格挡。就这般,李风云一连使了五次“横扫千军”,直逼得张济棠几乎退到了那群贼人之中。 众人看得稀奇,一般高手对招,不会使重复的招数,就怕对方看透了其中的虚实,落入被动,这个野小子不断一招一连使了五次,而且从头至尾不带变化的,却将张济棠逼成了这般地步。 不过细思之下,这一招若是砍向自己,也只能这般格挡,因为这招太快,太猛,而且李风云明显是个不要命的愣头青,正所谓恶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碰到这种招招都打算与人同归于尽的对手,偏偏力气大得要命,连砍了四十刀,不带喘气的家伙,还能怎么办? 其实并非“横扫前军”没有变化,而是李风云练这招才多久,还使不出其中的变化来,若是换做醉道人,即便也不使内力,气力比不上李风云,使出同样的招数,只怕也只需几刀,便能将张济棠砍为两断。话又说回来,若真是醉道人出手,张济棠又岂敢跟他对阵? 莫轻言本来想要叫李风云小心,见了这般情景,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杜如月鼓了鼓大眼睛,嗫嗫自语道:“这样也行?” 张济棠羞得老脸通红,大喝道:“住手,你这是什么刀?你只会这一招么?” 李风云见杀到了对方的阵前,也有些心虚,退了回去,面皮颤动了两下,横刀哈哈大笑道:“对付你这杂碎,这一招也就够了,老子这把刀,名叫杀猪刀,专杀世上那种有脸无皮,有人形无人心的畜生。” 第三十章 燕无双 张济棠老脸有些挂不住,想要冲上前去再战,但又想这野小子估计还会来这招,除非真与他同归于尽,否则,这小子招怪力沉刀也怪,连挡了四十刀,即便他动用了内力,也觉得双臂酸麻。 再看那刀,破破烂烂,只比普通的柴刀厚重一些,更要长上半尺,不料却如此经砸,还不折断,鹅蛋粗的精钢棍都被砍出大大小小数十道口子,那刀却似乎并无半点问题,实在是古怪。 但若是就这般退下去,这口气又如何吞得下去?这小子明明武功并不高,内力更弱,比起他来,天差地别,就靠着力气大,招数奇,还有一口怪刀死撑着。 正在张济棠左右为难之时,忽听背后有人大声叫道:“大家并肩一起上,杀了这三人!跟他们还讲什么江湖规矩?别跟他们废话了,大伙儿没工夫跟他们瞎磨叽。” 不用回头,张济棠认得那声音,是他的大弟子焦作,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激。 那伙贼人听了此话,哪还忍得住,各持兵刃,一齐冲上前去就要将李风云乱刃分尸。 李风云眼睛一闭,暗道一声:“我命休矣!”口一张,“哇”“哇”连吐了数口淤血,再也拿不住那破柴刀,“铛啷”一声,柴刀落到地上。 其实,砍出这四十刀,李风云也不好受。张济棠的内力何等深厚,李风云每砍一刀,张济棠反震的内力便侵入几丝,砍了这四十刀,张济棠侵入李风云体**力已经不少,在他体内乱蹿,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支持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破鲁缟,握稳柴刀都困难,更不要说再次使出“横扫千军”了。刚才只不过是强撑,不让这些人看出破绽。 众贼寇这般一冲,李风云装不下去了,心头气一泄,伤势立时发做,当场萎倒在地。 张济棠见了此情景,心中顿时明白,喉头一阵腥甜,也“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他不是被李风云伤的,而是气的,早知如此,他只需上前一棍便能将这小子砸成肉泥,何须弄出这番动静来,传扬出去,徒遭众人笑话? 见李风云倒地,莫轻言、杜如月大惊,急忙护住他,正要与冲上来的群贼战作一团,忽听有人冷笑一声,道:“十字电光剑,镇州什锦拳,神刀镇关西,黑白双罗刹,八卦追魂棍,哼哼,个个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居然一齐来欺负三个小娃娃,镇州的英雄豪杰,果然是不同凡响,好威风啊!” 听了此言,那伙贼人一愣,他们挑头的几人,竟被人一一点明了身份,究竟是何人?众贼停了下来,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有人忍不住喝道:“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胆出来跟爷较量一番。” “哼哼!”夜色中传来两声冷哼,众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落在了赵家庄前,来人八尺有余,发髻花白,一身灰袍,身后背着一只大剑囊,用黑布套住。 “怎么,你们也要杀我?”那人扫视众贼一眼,目光寒如水,利如剑。 众贼被那目光逼得连连后退了数步,一名皂衣的老者躬身施礼,颤抖着道:“原来是燕……燕大侠,不敢,不敢!” 这时李风云已经被莫轻言、杜如月一左一右扶起,探头看了那人一眼,低声问道:“这个燕燕大侠又是谁,本事很高么,怎么那些家伙似乎都很怕他?” 莫轻言想了想,道:“背后背着这么大一只剑囊,又姓燕,八成是闻名天下的大侠燕无双,我对你说过,记得么?” 李风云点头道:“记得,李苍穹的徒弟,路惊鸿的师兄嘛,原来是这般模样。” “丁诚,越来越有本事了,你!”又听燕无双冷声道。 莫轻言轻声解释道:“丁诚,外号镇州什锦拳,这伙人恐怕就属他武功最高,功力最为雄厚.” 那老者苦笑道:“受人之托,不得不……” “你们这伙人,大费周章,夜袭这小村庄,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想管。”燕无双打断他的话,道:“不过,既然我已经出手了,便不能再袖手旁观,以后,不许你们再踏入这里半步,但凡我听到赵家庄有一人被杀,我便找你们中的一人偿命,赵家庄的人死绝了,我便灭你们的满门,杀光你们的亲人弟子,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脸色陡变,有人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若是别人杀的……” “交得出凶手就杀他,交不出凶手就杀你们!快滚!”燕无双有些不耐烦,喝道。 众人不敢多言,丁诚急急向燕无双作了一个揖,带着众人匆匆的离去,转眼间,一众贼人逃得干干净净。 李风云看得两眼放光,对莫轻言道:“你看看,人家才叫威风,莫大哥,你完全不能跟他相比呀!” 莫轻言苦笑一声,道:“我怎能与燕大侠相比?” “本事不都是练出来的,”李风云有些不满,道,“老子就不信,他出娘胎便有这么厉害,这么威风?哎呦,小丫头,你掐我做什么?”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低声道:“郭将军庙的事你忘了么?” 李风云不觉打了个寒颤,伸手堵住了嘴巴。 莫轻言放开李风云,上前施礼道:“多谢燕大侠仗义出手相救。” 燕无双摆摆手,道:“莫说那些。”又望向李风云,问道:“刚才你使的是青龙斩中的‘横扫千军’那招,对不对?” 李风云有几分惊讶,燕无双居然也知道青龙斩,他不敢多说话,害怕不小心万一冒犯了这一位,天知道会怎样折腾他,慌忙地点了点头。 “那个醉鬼收你做了徒弟?”燕无双又问道。 那个醉鬼估计指的就是醉道人,天下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敢这么称他。李风云摇了摇头,莫轻言解释道:“我二弟无意中帮了醉道人前辈一个忙,醉道人便传了这套刀法给他!” “难怪了!”燕无双点头道,“怪不得你不会半点内功,你不必怕我,看在醉鬼的面上,纵使你有什么得罪我的地方,我也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我才没怕你,我只担心你会折腾老……我!”李风云脱口而出。 燕无双微微一笑,莫轻言解释道:“我二弟经脉有些问题,练不得内功。” “哦?”燕无双眉头微微一皱,道,“容我来看看!”伸手一把捏住了李风云的脉门。 第三十一章 鬼见愁 “不要啊!”李风云惨叫一声,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发现料想中的剧痛并未出现,又睁开眼睛,狐疑地望着燕无双。 “原来如此!”燕无双放开李风云,问道:“你究竟吃了多少补药,体内怎会沉积如此多的药力?” “没有啊,我只是喝了些酒!”李风云讪讪地道。 燕无双也不多理会,又要过李风云那把破柴刀仔细地查看半天,摇了摇头,递还给李风云,道:“你这毛病,后患无穷,还是尽早医治为妙。我也没什么办法,唉,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一人能医得了你。” “是谁?”李风云有些惊喜,他本并未将醉道人当初的那番话放在心上,但是,既然燕无双也这么说,那就不会是在吓唬他,若能解掉这心腹之患,当然是最好不过。 燕无双摇头道:“此人性情古怪,行踪不定,莫说你未必找得到他,就算你找到了他,他也未必肯帮你医治。” 李风云笑道:“不试试怎会知道?说不定他与我,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也说不准!” 燕无双“哈哈”大笑了几声,道:“那人叫虞不全,说他是天下第一神医也不为过,他有个绰号,叫做‘鬼见愁’。” “是他?”莫轻言叫道。 “你认识他?”李风云问道。 莫轻言摇头道:“这般的奇人,我哪认识,不过是听人说起过。江湖传言,这人的性格的确是十分古怪。你只听他的外号,便能明白。” “鬼见愁,有什么说道?”李风云问道。 莫轻言答道:“所谓‘鬼见愁’,其实是有两层含义,一层是赞他的医术高明,可活死人,肉白骨,即便是阎罗王派出勾命的小鬼见到了他也会发愁。” “发什么愁?”杜如月插嘴问道。 “自然是发愁勾不到人命,完成不了任务,回去不好交代!”莫轻言笑道。 “那另外一层含义又是什么?”李风云又问道。 “另一层含义么,其实是说这个人很不好缠,手段又多,性格又古怪,相传此人不但医术高超,毒术也十分厉害,并不亚于他的医术,可杀人于无形,没人防得住他。得罪了他,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莫轻言解释道。 杜如月笑道:“二哥,你惨了,就你这张臭嘴,见了面,莫说要他帮你医治,不被他毒死就算是上辈子积了阴德了!” 李风云怒道:“老子的嘴几时臭了?老子……”李风云偷眼看了看燕无双,改口道:“我改还不成么?” “狗改不了吃屎!”杜如月掩嘴偷笑。 …… 两人在那里打嘴仗,燕无双对莫轻言道:“刚才看你出手,似乎有本门武学的影子,你与我这一脉也有渊源?” 莫轻言道:“不错,三十年前,我爹曾受过李苍穹大侠的指点,才有了如今的莫家刀法。” 燕无双眼光有些黯然,叹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罢了,罢了!”说罢,摆了摆手,转身大踏步朝外走去。 三人直勾勾地望着燕无双离去,也不敢挽留。 杜如月低声道:“燕大侠也是一代大侠,天下少有人能赶得上他,我怎么感觉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与萧瑟。” “是你自己觉的孤寂与萧瑟吧,我倒觉得他威风潇洒得很!”李风云抢白道,“莫大哥,他为何要背那么大一个剑囊?他的剑很大么?” 莫轻言摇头道:“我没见过他的剑,不过江湖传言,他的剑名为‘含光’,其实是有七把剑。” “七把剑?”杜如月惊讶道,“一个人怎会使七把剑?” “怎么不能?”李风云道,“左手一把,右手一把,嘴巴里叼一把,咯吱窝里挟两把,腿上再绑两把,不就七把了?哼哼,老子也有一把剑,厉害得很,不过不是用来对付男人的,只对付女人。” 杜如月不明白李风云说些什么,但也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啐道:“尽胡说八道!”又问莫轻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轻言道:“我也不知,不过他既然带七把剑,自然有使用的方法。一般情况,他也只使一把剑,要他七剑齐出,恐怕要醉道人、耶律明那般的高手才成!江湖上传言他七剑齐出只有一次,那就是在天山天阁崖,他七剑齐出,一举击败了围攻他的数百西域高手,名震域外。 这含光剑,据说也有来历,相传古时有天子三剑,一柄剑叫‘含光’剑,一柄剑叫‘承影’剑,还有一柄剑叫‘宵练’剑,这三柄剑锋利无比,而且还无影无行。当然,真正的天子三剑早已经失传,燕大侠那七柄剑也不是真正的含光剑。 之所以被称为含光剑,那是因为燕大侠的绝学,名为《含光神剑》,所以他的剑也被称为含光剑。” 杜如月道:“某人有把刀,叫杀猪刀,不晓得这个人是不是杀猪的,用的是不是杀猪刀法?” 李风云怒道:“某个婆娘也有一把剑,又细又脆,随便碰碰便磕出几个缺口来,拿来砍人是决计不成的,削削萝卜,切切白菜正好,不晓得这个婆娘是不是卖菜的大婶?” “杀猪的,我的剑名为绿鹊,锋利得很,可不是用来削萝卜,切白菜的!”杜如月叉腰怒道。 “原来你就是那个卖菜的,哈哈,你不说,老子还不知道!”李风云哈哈大笑道,“杀猪的,卖菜的,咦,这不正好是一对么?我俩可要好好亲热亲热……”此言一出,李风云顿觉不妙,一股杀气袭来。 果然,一阵剧痛从脚上传来,李风云惨叫一声,抱着脚大呼小叫,杜如月又狠狠跩了他一脚,冷声道:“谁跟你是一对?不要脸!”说罢,气呼呼地跑开。 李风云大声道:“谁稀罕?老子是说顺了嘴,凶婆娘,白给老子,再倒贴一万两银子还不要呢!” “你瞎说些什么?”莫轻言责备道,“还不快将她追回来?” “不去!”李风云道,“脚疼,跑不动!” 赵家庄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李风云虽受了些内伤,但那几口淤血吐出来后,又修养了几天,已经无大碍,杜如月也被莫轻言劝说回来,只是,刚刚因为李风云甘愿同生共死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又因为他的那张臭嘴胡说消失得无影无踪。杜如月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每次与李风云见面,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比以前甚至更胜出了几倍,这让李风云大为感叹,女人果真是得罪不得。 三人再次出发,一路向开封而去。 第三十二章 喝不尽杯中酒 开封不愧是大晋的都城,繁华似锦,人来人往,车马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在这里,看不到中原旱灾的影子,更看不到契丹大兵压境,百姓人心惶惶的景象。只有到了开封城,才能真正感受到中原的富庶。 开封城的城墙,也比李风云沿途所见到的所有城墙要高出许多,足有五六丈高,高大的城墙,更显示出这座都城的宏伟壮观。 开封城不缺水,它就在黄河边上,汴河从城中缓缓流过,城内的人感受不到中原的干旱。 李风云头一次来到开封,他从未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宏伟的城市,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嘴中道:“好大一个村子。” 杜如月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土包子!” 莫轻言笑了笑,道:“再转过一个小巷,就是我家!” 回到莫府,安顿好李、杜二人,莫轻言便急匆匆去了衙门,交代差事,直到傍晚时分方才回来,脸色有些阴沉。 杜如月问道:“莫大哥,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衙门中有人存心为难你?” 李风云大声道:“哪只贼鸟这般大胆,敢欺负我李风云的大哥,莫大哥,你说是谁,老子去把他拖出来狠揍一顿。” 莫轻言摇摇头,笑道:“不是,只是担忧公事,二弟、三妹,你们初来开封,今日大哥就带你们去开封有名的太白楼洗尘如何?”两人少年心性,正想去街上玩耍,闻言大喜。 莫轻言又回后宅换了身衣裳,与妻子、嫂子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两人出了莫府。 太白楼的酒菜在开封颇有名声,据说老板还存留有一幅当年诗仙李白的真迹墨宝,只是掌柜视为珍宝,秘不示人,很少有人能见得到。 三人在二楼择了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又点了一桌时令的酒菜,小酌慢饮。 才说了几句,杜如月又将话题扯到莫轻言的差事上,莫轻言看了她一眼,心知是她关心自己,叹了口气道:“也罢,现在也没有什么好保密的,朝堂上的诸位君子都不把它当回事,我一个小小的捕快又何必庸人自扰?” 一仰脖,喝尽杯中酒,放下筷子,莫轻言道:“这事还得从那张天下兵马部署图说起。 我在清平镇找的那张天下兵马部署图,其实是张副本,连同正本一起本来是保存于兵部衙门中,谁知兵部衙门中的一位文书被人买通,竟将这张副本盗了出来,正要去与人交割,不知怎么露了财,被张崇山看到,就是我去清平镇追捕的那个江洋大盗, 张崇山以为那位文书怀里藏有什么值钱的宝贝,便起了贪心,打伤了那文书,又抢走了那图,逃之夭夭,却因此惊动了街头的巡防营。 巡防营抓了那文书,却走了要与他交割的那人,这时,兵部也发现天下兵马部署图的副本丢失,查来查去,便怀疑到了那文书的身上,那文书自知逃不过一劫,又经受不住盘问,便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此人好赌成性,在赌坊里欠了一大笔银子,被赌坊逼得走投无路。这时,与他交易的那人出现了,唆使他去偷天下兵马部署图,答应一旦得手,便送他一百两黄金。 这件案子惊动了朝野,要知那天下兵马部署图事关重大,若是落到了北方契丹人手上,那我中原的虚实,各地守卫情况,将全被契丹人得知,契丹人完全可以以实击虚,各个击破,我中原与契丹即将来临的这场大战,我军将士将处处挨打,这场国战也再无胜算。 因为此事,皇上震怒,兵部几位官员被革职查办,案子也落到了大理寺的头上。 大理寺也不敢怠慢,纷纷派出各路捕快,四处查探,很快便查到,那图落到了张崇山手上,而张崇山已经在两天前离开了开封,不知所踪。” “那后来又如何会得知张崇山去了清平镇?”杜如月问道。 “猜的,”莫轻言道,“一个多月后,这案子仍然没什么头绪,只查到张崇山一路向北,很可能已经去了契丹,这时,在契丹的密探飞鸽传书,说契丹赤练崖有一批高手启程去了清平镇。大理寺本就对侦破此案已经没了信心,于是便派我过去看看,是否张崇山便藏在那里,如果是,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将此图毁去或者带回来。以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我刚到清平镇,便被二弟给药翻了。”说到此处,莫轻言苦笑不已。 “张崇山已经死了,那图也已经毁掉,这件事不是了结了么?怎会又起波折?”杜如月又问道,“难道是大理寺不相信你说的话?” “了结?”莫轻言冷哼了一声,“大理寺的确是想将此事就此了结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但此事又怎能就此了结?不错,张崇山已经死了,那张图也被毁了,但指使这事的主谋还未找到,不揪出此人,始终是我中原的心腹大患。” “这事难道不是契丹人所指使?”杜如月惊讶道。 “不是,”莫轻言摇头道,“大理寺的奏报上的确是将此事推给了契丹人,但是,我们这些办案的人却知道,这案子,开始时与契丹其实并无干系,从契丹传回来的密报也证实,契丹也是在探知此事后才行动起来的。案子已经查到这般地步,大理寺居然决定不查了,而且也不许我再查下去,真不明白,那些高居在殿堂之上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有没有将天下的安危放在心上。”说到气愤处,莫轻言猛地一拍桌子。 李风云劝道:“大哥莫恼,既然不是契丹人,别人要这张图何用?” “用处大着呢!”莫轻言低声道,“若是有人想要做皇帝,有了这张图,派出一支奇兵,绕开诸路诸侯,奇袭开封,结果会如何?又或是干脆以此图献给契丹人,作为晋身之资,也会得到极大的好处。这等人放任他不管,迟早是我中原的心腹之患。” 听了此言,杜如月脸色大变。 李风云却道:“谁做皇帝,关我们鸟事?大哥,你想得太多了。” 莫轻言一掌狠狠拍在桌上,胸中意气激荡,大声道:“这世上,狼子野心之辈太多太多,又有谁想过这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哼,喝不尽,杯中酒;斩不完贼人头!” “好一句‘喝不尽,杯中酒;斩不完,贼人头’。”忽然有人拍掌赞道。 三人抬头张望,只见隔了两张桌子处,一名白衣男子正举杯向他们致酒,身边一名黑袍男子也朝他们这边望来。 莫轻言生性喜交友,听闻此言,一仰脖子,满饮一杯,大声道:“两位朋友,既然有缘相逢,何不一同共饮,岂不快哉?” 那白衣男子起身拱手道:“如此叨扰了,我正有此意!”与那黑袍男子一齐朝莫轻言这边走来。 第三十三章 解不开心中愁 莫轻言三人急忙让出两个位子,又命小二多添了两双碗筷,又加了些酒菜,那二人落座后,白衣男子拱手介绍道:“在下冷雨轩,这位是我的族兄冷雨楼,族兄生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三位莫要怪他。” 李风云打量了冷雨楼一眼,这个冷雨楼的确不太说话,只朝众人点了点头,呆坐在一边,不喝酒也不吃菜,一语不发,不过眼神颇为阴森,仿佛不带一丝感情,教人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那冷雨楼也没有任何反应,跟个木头人般,李风云哈哈大笑道:“你这位族兄,莫不是木头做的?” “二弟!”莫轻言正与冷雨轩寒暄,见李风云这般无礼,急忙喝止道,正要道歉,冷雨轩摆手道:“无妨!族兄的性子就是这般,莫要管他便是。”又道:“刚才听到莫兄慷慨激情,心生羡慕,如今这世上,多是蝇营狗苟、混吃等死之辈,像莫兄这样忧国忧民之士,越来越少了。” 莫轻言答道:“冷兄过奖了,我只是一个小捕快,又能怎样?只是发发牢骚罢了。” “管得太多,死!”木头人般的冷雨楼忽然开口道。 莫轻言三人心头一惊,一齐朝冷雨楼看来,冷雨轩急忙打圆场道:“族兄的意思是,在这纷乱的世上,谁又管得了谁?还是自顾自个的好,那些侠义之士,又有几个落得过好下场的?这杯酒,算是我代族兄给三位赔罪!”说罢,满饮一杯。 三人听了此言,心中释然,暗道:“这人可真是惜字如金,这般说话,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李风云朝杜如月挤了挤眼,笑道:“这个,我喜欢!小丫头,这下你总不能说我的嘴巴得罪人了吧!木头人,我与你喝一杯怎样?” “喝!”冷雨楼并不在意李风云的无礼,只说了一个字。 李风云嫌杯子太小,要来两只大碗,倒满酒,端起碗酒来,大声道:“木头人,喝了这碗酒,以后你就是我李风云的兄弟,有什么事,招呼老子便是。”说罢,一口将那碗酒喝光。 冷雨楼虽不多说话,但喝起酒来却十分豪爽,也举起那碗酒,一饮而尽。 “不知莫兄因何事这般惆怅?”冷雨轩问道。 莫轻言叹道:“都是些烦心事,不说也罢!” 冷雨轩也叹息道:“不错,世事如此,只可惜,我等晚生了几百年,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李风云大笑两声,道:“什么鱼肉、刀俎,现在也挺好,拳头大的做老大,正是翻江倒海之时!” 冷雨轩哈哈大笑,觉起杯来,道:“这位小哥的志气可真不小,为这一句话,敬小哥一杯!” 李风云也不多说,满上一碗酒,“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冷雨轩也不甘示弱,换了大碗,陪李风云喝了这碗酒。 几人正说的热闹,一个小孩跑上楼来,拉住莫轻言的衣袖问道:“莫轻言是你么?” 莫轻言点头笑道:“正是我,你找我什么事?” 那小孩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他道:“有位叔叔要我交给你的,他说你会给我五文钱买糖吃!”说完伸出一只小手望着莫轻言。 莫轻言朝四周望了望,没有人朝他们这边看,于是数出十文钱,问道:“是怎样一位叔叔,他在哪里,你回答出来,我给你十文钱。” 那小孩满脸惊喜,答道:“是位年轻的叔叔,穿白衣,就在街边,他说,楼上窗边最丑的那个就是莫轻言,很好认。” 莫轻言一阵苦笑,又问了几句,那小孩也回答不清,只好将钱给了那小孩,打发那小孩离开。 抖开那封信,莫轻言扫了几眼,神色大变,拍桌大喝道:“岂有此理!” 李风云、杜如月齐声问道:“什么事?” 莫轻言感觉有些失态,低声道:“有人威胁我不要再查那件案子!” 冷雨轩插嘴问道:“本来不该问,不知是什么案子,我们兄弟也许能帮上点忙。” 莫轻言拱手谢道:“多谢,这件案子,牵扯甚广,其中有颇多凶险,连朝廷也不想再查下去,还是不要连累两位较好。” 冷雨轩劝道:“既然朝廷都不想查,莫兄何不就此放手?天下的案子是破不完的,何必为了这一件案子吊死在树上?” 莫轻言摇头道:“我是捕快,天生便是抓贼的,无论朝廷查还是不查,我是一定要查下去的。况且,若是揪出了此案背后的那人,也能为中原除去一个隐忧。职责所在,不得不为。” 冷雨轩赞道:“若是天下人都能如莫兄这般,这世道就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众人一阵嗟叹,气氛沉闷了许多。 一席闷酒,直喝到戌时,才算散去。 望着莫轻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街尽头,冷雨轩回头问道:“十七,你认为他会收手么?” “不会!”冷雨楼漠然地道,“当初他差点就查到了主公。” “你的意思是此人非除去不可?”冷雨轩又问道,见冷雨楼不再回答,冷雨轩叹了口气道,“那就准备动手吧,可惜了!不过最好莫要惊动二小姐。” “你想得太多!”冷雨楼冷冷地道。 “是啊!”冷雨轩望了冷雨楼一眼,道:“十七,有时候我真不知是羡慕佩服你,还是讨厌你,其实,你跟莫轻言是一类人,坚定、简单而又执着。这一点,我想我是这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冷雨楼漠无表情,却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天福八年的秋天特别寒冷,几乎在一夜之间,开封街头的树叶都掉光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还在彻骨寒风中瑟瑟发抖。 转眼李风云来到开封已经十多天,莫轻言每天忙着查案,很少有时间陪他出去喝酒,倒是杜如月的气好像消去了不少,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 那日在太白楼中收到的那封信中究竟说了些什么,莫轻言并没有对他与杜如月提起。也很少再向他们说起查案的事情,即便他们问起,也多顾左右而言它。 直到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莫轻言来找两人,突然问起杜如月,将来有什么打算,李风云忽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我本想去万花谷师父那儿住上一阵,”杜如月答道,“不过,现在住在大哥这里也一样,再拖个半年,我想,那件婚事也该不了了之。” “那就去吧,去南方,总比中原要安定些!”莫轻言道,“二弟,你就陪三妹走一趟,如何?”又取出一个包裹,递给李风云道:“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留在路上用,二弟,你也该去找找那个鬼见愁,我打听过了,据说他在扬州出现过。” 杜如月有些吃惊,问道:“大哥,你要赶我们走?” 第三十四章 拂云寺 “莫大哥,你我都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事,何必要瞒着我们?你急匆匆要我们离开,一定有事发生。”李风云大声道。 杜如月顿时明白过来,问道:“是不是那件案子?” 莫轻言轻叹了一声,道:“莫要再问,再留在开封,对你们没什么好处。” “小和尚,你瞧不起我!”李风云怒道,“我虽然只是一个清平镇的小混混,但也懂得什么叫义气,那些什么国家大事,我管不着也懒得管,不过,这些日子,你我同生共死多少次,你若不将话说明白,老子就偏不走,吃定你了!” 杜如月也有些激动,道:“二哥说得没错,当初我们在清平镇就发过誓,黄泉路上好做伴,如今你遇到危险了,我又怎能弃你而不顾?”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莫轻言还要再说,见两人眼中露出不悦的神情,心知说那些话也无用,长叹一声,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们,这些时日,我私下在查那个案子,你们也知道。 一起查案的还有两个与我过命的好兄弟。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查到当初那日与兵部文书交接的那人的线索,谁料突然冲出五名蒙面的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我那两个好兄当场毙命,我也是拼着挨了一掌,杀了一名黑衣人,才逃出一条性命,你们看。” 莫轻言拉开衣襟,露出左肩,只见左肩上有一个乌黑的掌印,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功夫?”杜如月惊道,“竟这般厉害?” 莫轻言将衣服拉起,道:“大力金刚掌,少林派的功夫,少林派是天下第一派,俗家弟子遍布天下,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有少林派的弟子牵扯其中。 论武功,在这京城之中,我也算得上是好手,我那两位兄弟,武功比你们也不差,但在那五人手下,那两位兄弟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一招就被那贼人所杀。 昨晚我想了一夜,我怎么说也是大理寺的捕快,这些人敢直接对我出手,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了,很难说不会来袭击我的家人。而这些人,不是你们两人所能对付的,留你们在这里,只是枉送了性命。 所以我想,趁着这伙人还未注意到你们,你们赶快离开开封城,也顺路护送我的家人去开封城外,我莫家世代为捕快,仇人无数,怎会没有准备?早在开封城外留有后路,也只有我,我妻子和我嫂子知道,那伙贼人不可能得知。 没了你们和家人的牵挂,开封城我熟得很,朋友也不少,无论是打是藏,便方便多了,那伙贼人想要找到我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风云想了想,点头道:“那好,我与小丫头先保护家眷去那藏身之所,你自己保重!” “你……”杜如月朝李风云怒目而视,“你保护嫂子她们就够了,我要留下来帮大哥,我就不信,清平镇我都闯过了,还怕那几个毛贼?” 李风云拉了一把杜如月,暗中向她使了个眼色,道:“只我一人,若遇到事情,未必能护得嫂子她们周全,你又是女人,照顾起嫂子她们来也方便许多!” 杜如月虽然不解其意,但也知道,李风云虽然外表又傻又粗鲁,但实际心细如发,心计颇多,要不然当初也不可能骗过江湖经验丰富的莫轻言,将他药倒,而且为人也算够义气,在赵家庄,明知是死路一条,依旧留下来陪莫轻言,不是那种大难当头各自飞的人,他这般说,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不再坚持,答应了下来。 莫轻言的家属并不多,母亲早在三年前去世,他大哥早年失踪,留下了大嫂刘氏和一名十岁的儿子莫靖云,还有就是莫轻言的妻子赵氏,仅此三人而已。 这三人早已准备妥当,又带了两名贴身的丫鬟,两名忠心家仆莫福莫贵,上了两架马车,由那两名家仆赶着马车,李风云、杜如月骑马护送,以去城外拂云寺还香为名,悄悄地出了莫府。 一路无话,九人出了开封城,此时才是卯时,城门刚开没多久,出城的人并不多。 杜如月问道:“土包子,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风云轻笑了一声,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你就算要留下,以大哥的性子,会肯么?与其争来争去,瞎耽误工夫,不如干脆先将大嫂她们安顿好,腿长在我们身上,想去哪里,谁还能拦住我们?” 杜如月白了李风云一眼,大声道:“就这?我还以为有什么好主意!” 李风云轻嘘了一声,道:“小声,有人在跟着我们!” 杜如月心中一惊,正要回头,却被李风云拉住:“莫回头,惊动了那歹人,逃走了反而不好办,我认得那人,就是门前那卖水果的,改了装束,把胡子剃了,以为这样就能骗得过我,哼哼,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从哪里出来的,这般的小伎俩见多了!” “那可怎办?就由他这么一路跟下去么?暴露了藏身之所,还不如回莫府。”杜如月低声问道。 李风云“嘿嘿”轻笑了两声,答道:“不要紧,你去跟大嫂说一声,我们先去拂云寺,在拂云寺,我自有法子拿住他。” “你打得过他么?”杜如月有些担心,“莫大哥说了,这伙贼人武功很厉害。” “傻丫头,抓人可不一定要靠拳头,再说,老子的拳头也够硬!”李风云笑道。 一行人按照李风云的计划直朝拂云寺而去,不多时便来到了拂云寺,拂云寺在开封颇为有名,此时来拂云寺上香的人不少,杜如月保护着莫家妻小进入大殿上香,李风云在人群之中挤了几挤,便消失不见。 跟踪莫家家人的那贼人,东张西望了一番,见找不到李风云,也并未放在心上,反正走了和尚走不了庙,莫家的妻儿都在殿中,不怕他能跑到哪里去,于是站在殿外,紧紧盯住殿内的那几人。 “借光,借光,你挡住老子道了!不拜佛就别挡道!”忽听背后有人道,一只大手朝他推来,那贼人感觉那一推并没有内力,放下心来,侧身向旁一闪,忽觉腰眼被一件硬物顶住,心中大惊,正要躲闪,又听耳边有人道:“莫要乱动,老子的这把宝刀可锋利的很,要是不小心捅到你肚中去了,那可不好!你再快,快得过老子的刀么?” 说着这一只大手已抓住了他的脉门。 那贼人也不敢抵挡,任由脉门被人拿住,回头看时,不是李风云又是谁?只是此时李凤云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身书生的衣袍,不注意看,还真认不出是他。 那贼人暗暗叫苦,一时不小心竟然被李风云拿住。 这时杜如月回过头来,正看见两人,李风云朝她挤了挤眼睛,便拖着那贼人出了拂云寺,寺外看马车的两位仆人见李风云换了装束,还带了一个人回来,正感的惊异,李风云也不解释,一把将那贼人塞入道马车内,自个儿也钻了进去。 李风云将那贼人的两只胳膊都扭脱了臼,方才取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架在那贼人脖子上,低声喝问道:“是谁指使你来的?” 那贼人两只胳膊脱臼,疼得脸上冷汗直冒,咬着牙道:“小人张十五,是我娘子让我来拂云寺请香还愿的!” “老子让你还装!”李风云二话没说,一把堵住了张十五的嘴巴,手起刀落,一匕首便扎在他的左大腿上。 “啊!啊!”张十五惨叫了两声,奈何嘴巴被李风云堵住,声音传不出去。 这时,杜如月与莫家妻儿已经转回,杜如月一掀车帘,见了这情景,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 李风云低声道:“你快去安排大嫂她们先在另外一架马车上挤一挤,咱们赶快离开这里,我担心他们还有接应的人。” 杜如月也知此时情势紧急,慌忙去安排,一行人急匆匆离开了拂云寺。 第三十五章 逼供 离开了拂云寺,两架马车捡偏僻的路走,杜如月也钻进了那架马车,只见张十五的嘴巴被李风云用布堵住,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两条大腿上更血肉模糊,已经被李风云戳了十多刀,此时即便放他走,他也走不了。 “怎么样?”杜如月不忍看那贼人,抬头问道。 “这家伙嘴巴严得很,不肯承认!”李风云答道,“落在老子手中,不怕他不说,老子有的是手段,刚才不过是开胃菜,呆会找个地方,老子把清平镇的十八道大菜拿出来让他一一尝过,他就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了。” 见张十五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杜如月心一软,道:“会不会弄错了?” 李风云“嘿嘿”冷笑了两声,道:“老子这双眼睛,怎会看错?就算弄错了也没多大关系,大不了宰了他,尸首扔出去喂狼。”他也不管开封城外是否有狼,拿出了清平镇的那一套。 “莫大哥他……”杜如月有些犹豫,虽然行走江湖也有些日子,也与那些剪道的毛贼也斗过无数次,但却没真正杀过人,总有些腿软。 “莫大哥那套不成的,这事莫要让他知道。”李风云打断杜如月的话,“你不杀人,人便要杀你,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况且这人明显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从身边摸出一只短刃,刃口蓝幽幽显然是喂了毒,扔到杜如月身前,道:“这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娘的,幸亏老子计算得周全,出手又快,不然,真要挨上一下可不好受。” 杜如月这才放下疑忌之心,对张十五劝道:“你还是说了吧!他真会杀了你!” 张十五见此景,也死了心,鼓了鼓眼睛,示意将堵住他嘴巴的布拿掉。挖出他嘴中的那块布,张十五长吐了一口气,“嘿嘿”惨笑了两声,道:“没想到老子行走江湖几十年,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被你这小王八蛋算计了。莫说废话,快杀了老子,皱皱眉毛,就不算是好汉。” 李风云“嘎嘎”怪笑了数声,阴森森地道:“杀你,还会等到现在?你不交代出是受谁人指使,老子是不会让你死的。十八道酷刑呀,娘的,老子想想都心寒,究竟是哪个生儿子没**的琢磨出来的?张十五,老子看你也算是条汉子,一定让你一道一道享受这这十八道原汁原味的大菜,你他娘的可以一定要挺住,要是半路招了,可就不好玩了。” 莫说是张十五,就算是杜如月听了这番话,也觉得毛骨悚然。 张十五脸色惨白,还犟嘴道:“好啊,老子若是吭一声,便不算是好汉。” 李风云哈哈笑道:“你吭不出来的,这第一道菜,就叫做‘酱汁排骨’,就是用烧红了的铜条,捅你的喉咙,那滋味,火辣得很涅!咦,不对,要是先让你用了这道菜,你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了,算了,这道菜挪一挪,挪到最后吧!那就先上第二道,‘活叫驴’吧! 知道什么是‘活叫驴’么?就是用滚烫的开水,浇在驴身上,一勺一勺,直到将驴身上的那块肉浇熟为止,然后将这块肉割下来,蘸上酱料,那滋味,啧啧,真让人回味无穷,最奇的是,那驴子还活着,眼睁睁看着身上的肉一块块被挖下来,直到成为一架白骨。 当然,人肉老子还没尝过,不晓得滋味如何,要不给你也留两块,让你尝尝鲜?” 张十五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恐惧,身子忍不住抖了起来。杜如月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滚,再也忍不住,撩开车帘,“哇”地吐了一地。 李风云哈哈大笑,又对张十五道:“这才第一道,你便这样了,那怎么成?不过也对,整个清平镇,那么多恶人硬汉,也没有人能挺得过三道菜的,你若真能吃得了十八道大菜而不招,老子真佩服你了,放了你也无妨,不过,那时即便放了你,你也活不过几天,还不如死了干脆。” “你……你你,你这王八羔子竟如此狠毒!”张十五颤声骂道。 李风云不以为意,笑道:“这算什么,没听说过吗?清平镇上无好人,天下最恶最毒最狠的人都来了清平镇,老子在清平镇也只能算二流水准,比起三大巨头来,差远了。老子曾见过聚气坊的老板佘破财杀人,你知道是怎么杀的么?” 张十五不语,杜如月忍不住道:“难道是千刀万剐?” 李风云满脸的不屑,道:“千刀万剐算得了什么?太平常了。佘破财专门挖了个大坑,抓了几千条毒蛇,不是那特毒的那种,将人绑得结结实实,又在身上剜了几个***扔进那蛇坑中,啧啧,那些蛇就在那人肚子中钻出钻进,偏偏那人还一时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残忍哪残忍。” 杜如月又撩开车帘,一阵干呕,偏偏肚中的东西已经被吐光,只能吐些酸水出来,难受得要紧。 “不要再说了!”张十五再也承受不住,大声道,“你要知道什么,我说便是,只求速死!” 原来此人名为张昭,乃是黄河帮的护法,二十多日前,帮中忽然来了两个年轻人,他也不知是谁,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帮主黄天行,帮助他们除去大理寺的一名捕快莫轻言。 本来以黄河帮的实力,要杀掉莫轻言简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莫说是杀掉他,就算冲进莫府,杀光莫府上下所有的人也不是件难事。但是奇怪的是,这两人不许黄河帮动莫府中的其他人,只要他们看住莫府中的人,不让他们跑掉便可。 于是,张昭便安排来监视莫府上下的动静。 在前十多日中,黄河帮策划了数次刺杀,只可惜,那莫轻言机警得很,屡屡在最后时刻离去,没有踏入圈套。直到昨天夜里,才总算中了黄河帮放出的假消息,落入了陷阱。谁料,那莫轻言的武功不差,拼着挨了帮主黄天行一掌,斩杀了帮中的一位长老,居然逃了出去。 今日清晨,张昭见莫府有异动,命人回去禀报帮主,自己一人独自跟了出来,沿途都留下了黄河帮独有的暗记,直到拂云寺为止。 李风云又详细询问了那两个年轻人的形貌,听了张昭的描述,杜如月脱口而出:“冷雨轩,冷雨楼!竟然是他们!” 那两人正是冷雨轩、冷雨楼,那日太白楼的那封信,也是这两人刻意的安排,就是要试探莫轻言的反应,若是莫轻言识得时务,那此事就此作罢,说不准两人真会将莫轻言三人当作朋友,若是莫轻言一意孤行,那黄河帮就真的要动手了。 第三十六章 冯道 “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是这般的人,枉我还当他们是好人!”杜如月忿忿地道。 李风云道:“老子早就说过这两个家伙不是好东西,那个什么话说得好,没有事情却讨好献殷勤,不是奸夫**就是小偷!” “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及盗’好吧,”杜如月白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没听到?” 李风云挠了挠脑袋,道:“我心里说过,反正说出来你们也不信,所以没对你们讲!” “这也算?”杜如月嗔道,“你可真是个事后诸葛亮。我记得某人那日还拍着胸脯对冷雨楼说,有事直管来找某人,现在他们要杀大哥,你杀还是不杀?” 李风云恼羞成怒道:“都瞎说什么,老子……糟了!”突然想起一事,李风云脸色一变。 杜如月急问是什么事,李风云踢了张昭一脚道:“这家伙沿途都做了暗记,黄河帮的兔崽子要是追了上来,光靠咱们俩恐怕是抵挡不住。这里离拂云寺不过四五里,路就这么几条,要找来,并不难。” 杜如月也醒悟过来,急催众人快走。 李风云并未杀张昭,反而替此人裹好伤,反正此人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已经是废人一个。杜如月说,此人在莫轻言手中或许还有用处,于是李风云暂且留了他一命。 又走了四五里路,马车忽然慢了下来,驾车的莫贵大呼小叫,李风云心中奇怪,钻出了马车,只见窄窄的土路中央,一位白发老者骑着一头小毛驴,身边跟着两个老仆人,正不缓不急地慢慢徐行,任莫贵如何催促辱骂,既不回头也不让道,罔若未闻。那土路甚窄,那老者堵在路中间,马车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见了此情景,李风云大怒,站在马车上,怒喝道:“兀那老头,还不快滚开,老子是京城黄河帮的帮主黄天行,惹恼了老子,把你这王八脑袋切下来当球踢。” 杜如月在车内正在喝水,突然听到这话,一口水呛住,全喷在被堵住嘴巴的张昭脸上。李风云这土包子可够损的,居然冒充黄河帮帮主黄天行作威作福起来。 一名老仆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什么黄河帮黄泉帮,没听说过,老马,你听说过么?你走你的,我家老爷走我家老爷的,凭什么给你让路?” 那老者长叹一声,低声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话真没说错!” 李风云大怒,叫道:“哎呀,你这只老王八,还敢骂老子,看老子不剁了你!”说罢,正要跳下马车,却被忍不住钻出马车的杜如月拉住。 “他怎么骂你了,我怎么没听见?”杜如月奇道。 “他说我以为披着一头乱头发,就以为不是犯贱,这不是骂老子是什么?”李风云怒道。 杜如月又好气又好笑,解释道:“他说的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意思是读书人凭着会写文章扰乱法纪,而游侠仗着武力欺负人违犯禁令,这是韩非子说的话,不是在骂你。” 李风云挠了挠脑袋,低声道:“哦,原来是韩非子说的,老子也知道,只是一时忘记了,好吧,以后老子去找韩非子算账去。” 此语一出,不但杜如月啼笑皆非,那老者也哈哈大笑起来,勒住了毛驴,停了下来。 杜如月狠狠拧了李风云胳膊一下,跳下马车,朝那老者施礼道:“小女子一家人因有急事,急着赶路,不想冒犯老伯,还请老伯千万不要见怪!” 那老者回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几眼杜如月,有意为难她,道:“小娃娃,听你所说,颇有些才学,岂不闻‘女子无才便是德’?(注1)” 杜如月傲然道:“知书才能达礼,老伯刚说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难道也要以文乱法?” 那老者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老夫六十多岁了,却不想被一个女娃娃问倒了,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你答了,老夫便给你让路。” 杜如月犹豫了一下,见那老者器宇不凡,不像是坏人,她又有一身的本领,也不怕他,答道:“小女子名叫杜如月。” “杜如月,这名似有些耳熟,哦,老夫想起来了,”那老者略一思索,道,“据传成德军节度使杜威要将女公子嫁给太平军节度使李守贞的次子李天尧,那女公子不就是叫杜如月么?听说那杜如月因为忽患重病一直未曾出嫁,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杜如月没料到这老者居然只凭她的名字便猜出了她的来历,心知再隐瞒不住,咬牙施礼道:“小女子便是杜威的二女儿,重病是假,逃婚是真!”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杜姑娘英武果敢,有乃父之风,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老夫与你父亲相识已久,或能帮助一二。” 杜如月迟疑了一下,道:“我和几位朋友得罪了黄河帮,恐怕要被他们追杀,所以不得不逃命,老伯,黄河帮凶得很,莫要惹祸上身!” “原来是这样,”那老者点了点头,道,“出门在外还是少惹是非的好,和尘同光才是正道。刘雄、马英,咱们让开路来吧!” 李风云见这老者气势非凡,显然不是等闲之辈,心中突然一动。 冷雨轩、冷雨楼显然大有来头,黄河帮更是近在眉睫的威胁,纵使他俩能护着莫家家眷躲藏到隐藏之处,纵使能避得了一时,也避不了一世。更何况黄河帮本就是京城的地头蛇,京畿周围熟得很,莫氏一家未必能避得过他们的耳目。 原本莫轻言以为,他们要对付的只是几个杀手,没料到冷雨轩、冷雨楼两人居然还勾结了黄河帮,而以他们的实力,显然还不足以对抗冷雨轩、冷雨楼及黄河帮,即便是莫轻言的妻小也未必保得住。 这老者也不知是谁,但处事而不惊,又眼光如炬,必定也颇有背景,偏偏他听了杜如月的话,却有袖手旁观、置身事外之意,若真就此错过,他们又如何对付冷雨轩、冷雨楼的追杀? 想到这里,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对杜如月道:“你们中原的人都是这般么?嘴巴里口口声声都说是老熟人,能帮忙的一定帮忙,真要事情上头,却像兔子般躲得飞快,难怪契丹人要打你们,是老子,老子也打!” 杜如月还在一边发愣,正要说话,却被李风云暗中扯了扯衣襟,心知他诡诈得很,干脆一语不发。 那老者抬眼看了李风云几眼,沉声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李风云跳下车来,挺了挺胸脯,双手叉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风云是也!乃是清平镇人也。清平镇的英雄好汉可不像你们中原人,只是嘴巴里说得甜,是兄弟的,甭管什么事,拍胸脯就上,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一个疤,没有那个身见风转什么的,平白让人笑话。” 清平镇的那群匪类,当然没李风云说的那么伟大,不过李风云脸皮厚,张口胡说,就像真有那么回事般。 “李风云,你莫要激老夫,这些年来,老夫什么风浪未曾经历过?”那老者有些不悦。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道,“你干巴巴的一个瘦老头,老子激将你做什么?老子还要劝你,赶快滚远些,免得那黄河帮的那帮兔崽子追了上来,被一刀砍成了两截,连跪地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还让老子要打老鼠又怕把瓶子罐子砸碎了,不能痛痛快快的大杀四方。” “大胆,小崽子,居然敢这样说我家老爷,你活腻了是不是?”老者还沉得住气,他身边一名老仆却沉不住气,怒喝道,“区区一个黄河帮算得了什么,要灭掉他们不过是杀鸡宰鹅罢了。” 李风云心中一喜,原本他还担心这老者对付不了黄河帮那伙人,现在看来,这老者根本就没把黄河帮当回事,只是不想趟这潭浑水罢了。 “切,吹牛谁不会?”想虽那般想,李风云却没露出分毫,斜眼睨视,十分瞧不起他们的模样,“魔教教主耶律明被老子打得屁滚尿流、望风而逃的事,老子都懒得跟你们说。魔教教主知不知道?耶律明知不知道?” “就你?哈哈哈哈!”听了这话,那两个老仆捧腹大笑起来,“你有这个本事还被区区一个黄河帮追得如丧家之犬?” 李风云瞪眼怒道:“怎么?不相信老子?难道我师父就是李苍穹,大师兄是燕无双,二师兄是路惊鸿,跟醉道人是拜把子兄弟这么机密的事,也要告诉你们么?” 杜如月眼睛有些发直,暗道:“这个牛皮未免也吹得太大了。” 那老头打量了李风云几眼,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了几丝笑意,转头问刚才说话的那名老仆:“刘雄,黄河帮究竟是什么来历?” 刘雄躬身道:“一个三流帮派罢了,没什么实力。” “哦!”那老者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帮他们打发了吧,这个黄河帮,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边疆大吏的女儿也赶追杀?这个小子,还真有两手。” 正说话间,只见后面尘土大起,数十骑骏马追了上来,有人大喊:“就在前面,莫要让他们逃了!帮主有令,只不许伤那个姓杜的女子,其他人,都杀了,扔到黄河里喂王八。” 李风云听了此话,一纵身跳上马匹,对杜如月喝道:“你护着嫂子们快走,老子去挡他一挡!这几个老家伙,说得好听,指望不得!”说罢,抽出破柴刀,正要拍马迎上。 “且慢,”那老者忽然大声道,“老夫冯道在此,且看谁敢放肆!” 李风云听了此话,拉住马头,斜盯着那老者,心道:“娘的,总算上钩了,老费劲了,千万别是学老子,只会吹牛呀!” 杜如月却惊道:“老伯莫非就是长乐老,燕国公(注2)?” 注1: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语应出于明朝,文中需要,提前了。 注2:冯道自号长乐老,石重贵继位后封他为燕国公。 第三十七章 河东双煞 话说数十骑黄河帮帮众追上李风云、杜如月等人,团团将他们围住,正要围杀,那名老者大声喝道:“好大的胆子,在老夫面前,你们也敢妄动干戈,想要造反么?” 一众黄河帮众一时愣住,惊疑不定,其中一人走了出来,大声道:“老头,你是谁呀,快快滚开,黄河帮办事,闲杂人等速速回避,被砍死可莫怪我们!” 老者沉着脸道:“刘雄,你去告诉他们老夫是谁!” “是!”一名黄脸的老仆朝老者躬身施了一礼,又大摇大摆走到一众黄河帮众身前,昂首睨视,大声道:“你们听好了,我家老爷就是当朝的宰相,当朝的托孤老臣冯道。听清楚了没有?” “冯道?”底下的帮众未必知道冯道是谁,不过为首的几人又岂能不知,冯道原是后唐的宰相,当宰相近二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就算是如今各地手握重兵的各大节度使,多多少少也都受过他的恩惠。 他原本是后唐的宰相,石敬瑭灭后唐后,依然是后晋的宰相,还予以托孤重任,这样的人又岂会是个简单的人? 自他出仕以来,历经了后唐庄宗、后唐明宗、后唐闵帝、后唐末帝、大晋高祖和如今大晋的新帝石重贵,皇帝换了五个,朝代也换了一个,他的地位却纹丝未动,不仅在文官中被推崇有加,在武官中人缘也极好,虽无自己的势力,但威望无人可及。 正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势力,在这论拳头称老大的年代,反而更受历代君王的信任。说他是朝中的定海神针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人,莫说是小小一个黄河帮,就算是天下手握重兵的各镇节度使,也不愿轻易得罪他。但若是就这么退了回去,又如何跟帮主黄天行交代,黄河帮的颜面又何在?江湖上只会说黄河帮怕了一个枯干的老头。 不行,这个脸面,黄河帮丢不起。再说,在这荒郊野外,就算将这老头做了,只要处理得干净,朝廷未必会拿他们怎么样,特别是在契丹兵马压境,中原风声鹤唳之时。 为首的扬威堂堂主杨世基心中盘算着,眼中放出了狠光,拱手道:“冯大人的威名天下皆知,咱们这些草莽自然不敢冒犯,不过,兄弟们本就是在刀口上讨饭吃,与朝廷两不相干,朝廷的事,咱们管不着,江湖上的事,也希望冯大人莫要过问。” “怎么,你还想对我家大人不利?”刘雄冷笑了一声。 “杨大哥,跟他废话什么,那老头不识相,就连他一齐宰了,往黄河里一扔,谁知道是咱们干的?”有人不耐烦了,大声叫嚷起来。 “哼哼,十多年不出江湖,江湖中真忘了我哥俩了!”刘雄连哼了两声,回头招呼道:“马英,保护好老爷,这些人便教给我了!”又冷声对杨世基道:“是撤还是打,快些发话!” “太他娘的狂了,老子先宰了你!”一名彪形大汉忍不住扑了上来,挥舞着一只脸盆大小的板斧朝刘雄拦腰斩来。 刘雄轻哼一声,身形向后略往后撤了一步,让过那板斧,探出左手在那彪形大汉肩头一推,那大汉只觉得全身一震,身体不知不觉调了一个个,背向着刘雄,心中大惊,暗叫了一声不好,只觉风声袭来,想要躲避,哪里来得及?只听“咔嚓”一声,命门已经被刘雄一爪拿住,刘雄内劲暗吐,硬生将他的脊椎骨抓断。 那大汉惨叫一声,瘫软在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眼见便不得活了。 李风云心中一惊,好狠的手段,若是他跟这个刘雄对上手,这一招他也躲不开,估计也会当场毙命,不由心中自警,中原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就连两个老仆便这般厉害。 一众黄河帮帮众更是心惊,那大汉在黄河帮很有名声,论武功虽然算不上最高的那批人,但大部分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没料到在这个刘雄手中,居然只一招就被解决了。他们这一批人,武功高过这大汉的,不过五六人,即便大家一齐出手,也未必能解决这个刘雄,更不必说,旁边还有个马英,看样子,武功也不在刘雄之下。 杨世基暗暗叫苦,早知道冯道手下有这般的高手,刚才他便该卖个好,借机下台,好歹还能落个情面,如今再退去,难保冯道不会嫉恨,虽然这老头平时并不惹事,可是不管怎么说是个官,黄河帮这伙草莽却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由他,存心要为难黄河帮,黄河帮想在京城再呆下去,只怕很难。 心中正在掂量是否该拼个鱼死网破,还是该就此退却,只听刘雄喝道:“还有谁要上来送死,十多年没杀人了,混身都没力气了!” 听了此话,杨世基心头一惊,猛地想起一件事,二十多年前,有两名高手联手杀入了当时显赫一时的逍遥宫,一夜间将逍遥宫上下三百余名高手杀得干干净净,逍遥宫从此在江湖上除名。这两人一人便是被称为“幽冥鬼手”的刘仕雄,另一人则是被为“黑煞绝命掌”的马文英,合称河东双煞。 他们出道的三十年间,死在这两人手上成名的英雄不计其数,十多年前,这两人突然消失,很多人说此两人惹怒了一名绝世高手,已经死了。难道这两个老魔头其实并没有死,居然甘心在冯道府中做了十多年的老仆?刘雄、马英,与刘仕雄、马文英不正只差一字么? 想到这里,杨世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真是这两个魔头,无须官府出手,单他们两人,便足以灭了黄河帮,黄河帮可远比不上当年的逍遥宫。 杨世基急忙拱手问道:“请问两位可是当年名震江湖的河东双侠?” 刘雄哈哈大笑,道:“什么河东双侠,双煞便是双煞。河东双煞不想再惹事了,但也不会怕事,黄河帮有什么招数,我二人接着便是。”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杨世基此时连半点反抗的念头也没了,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不知两位在这里,不然,杨某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在两位面前惹事,今天这事是我黄河帮做得不对,改日再登门谢罪,我们这就走!”说完,手一扬,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带着那大汉的尸体,灰溜溜地走了! 第三十八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黄河帮的人撤走后,杜如月、李风云上前拜谢。 冯道看了看李风云,道:“你这小娃娃,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出言不逊,你说老夫该不该罚你?” 李风云偷看了两样冯道身边的刘雄、马英,心中有些发怵,愁眉苦脸道:“燕国公,我本就是个粗鲁的汉子,没什么心眼,小丫头也老说我嘴臭,经常得罪人,我刚才有说什么话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冯道沉下脸来,道:“休要跟老夫耍惫赖,老夫为官数十年,有什么人不曾见过?与老夫耍心机,你道行还差点。你若是粗鲁的汉子,这世上恐怕再没有精明之人。 实话与你说,老夫出手,可不是因为中了你的激将之计,只是爱惜人才,不忍看你因为没人教导,走了邪路,老夫给你两个选择:认罚还是不认罚?” 李风云迟疑了一下,问道:“认罚是怎样?” “认罚简单,”冯道答道,“回去把《中庸》抄上百遍,从此你也算我冯道的门生,如何做人,老夫来教你。” 李风云面色灰败,眼珠骨碌骨碌乱转了几圈,心道:“这老家伙手段看来厉害得很,当了他的门生,老子还有活路么?” 转念又想:“那《中庸》又是什么东西,字数不知道多还是不多?若只有十来个字,老子泼着性命不要,抄上百遍也无所谓。至于做他的门生,哼哼,腿长在老子身上,这老家伙总不能时时让那姓刘姓马的守在我身边,不听这老家伙念阿弥陀佛,偷偷的溜了,他哪里去找老子?” 想到这里,李风云低声向杜如月偷问那《中庸》究竟有几十个字。 冯道虽老,耳朵却很尖,“嘿嘿”笑了两声,道:“《中庸》的字不多,全文才三千五百六十八个字,一百遍就是三十五万六千八百个字,不算太多。老夫看你不是个沉得下性子的人,没让你抄写四书五经,四书五经总计可有十二万多字。” “娘呀!”李风云差点晕过去,这个老头难道是有心折磨他? “那不认罚会怎样?”李风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更简单,”冯道虎下脸来,转头说道,“刘雄,去把他给杀了,免得他将来为祸世间。” 刘雄答应了一声,正要动手,李风云吓得连连摆手道:“我认罚,我认罚,只抄写一遍成不成?” “你说呢?”冯道瞪眼反问,又对那两名老仆道:“刘雄、马英,这小娃娃滑溜得很,看好了,别让他逃了,他逃一次,砍他一只手,逃两次,砍他一条腿,逃三次,哼哼。” “砍两手一脚?”李风云脱口而出。 “不是,”冯道忽然阴笑了起来,“直接剁碎了喂狗!” 李风云如同霜打过的茄子,蔫了下来。 “噗嗤”杜如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冯道又笑呵呵地问杜如月道:“如月侄女,究竟何事惹了那黄河帮?” 杜如月迟疑了下,想到莫轻言查的那案子,原本就是朝廷该查的案子,不必避讳冯道,于是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一些不该说的地方。 冯道听罢,叹了口气,道:“年轻人呀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也可叹,为朝廷做事,妻儿还要四处躲避,这该如何说才好?这样吧,不必再去乡下躲避,一起来老夫府中吧,在老夫府中,总该没有人来打主意吧?” 杜如月大喜,不说冯道的身份在那里,单单刘雄、马英两名高手坐镇,估计也没有人再找莫家家小的麻烦。又跟莫家众人说了,众人也同意,莫轻言的妻小及嫂子又见过冯道。 冯道安慰道:“这件事就此作罢了,老夫会与莫捕快说,让他放手此事。” 杜如月奇道:“冯伯伯,莫大哥又未做错,为何要放手此事?” 冯道答道:“莫轻言忠于职守,当然是对的,只是,这世上的事不是单凭一个理就讲得过去。大理寺不再查这件案子,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你想清楚了么?” “不是因为贪赃枉法,尸位素餐么?”杜如月问道。 冯道摇摇头,答道:“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这件案子,其实老夫也听说了,不止老夫知道,就连皇上也知道,不让再查下去,其实是皇上的意思。” 李风云不解,问道:“燕国公,查清楚这件案子,能除去中原的一大隐患,皇帝为何不愿再查下去?” “叫老师!”冯道狠狠地道。 李风云缩了缩脖子,不情愿的低声道:“老……老师。” “老师便是老师,什么叫老老师?怎么,当老夫的学生很委屈你,你不愿意?”冯道怒道。 “不不不,我愿意,一百个愿意!”李风云急道,心中却加了两字:“才怪!” 冯道不去理他,却对杜如月和颜悦色地道:“如月侄女,三国时有一个故事,不知你听过没有?” “什么故事?”李风云有些兴趣。 冯道说道:“官渡之战,曹操大败袁绍后,从袁绍的大帐中搜出几箩筐竹简,都是曹军将领暗通袁绍的书信。 军中的军法官正准备根据这些书信,捉拿那些官渡之战两军对峙时暗通袁绍的将领,谁知曹操阻止此事。非但如此,他还当众烧毁了所有的竹简,并且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李风云问道。 冯道捋须答道:“曹操说,这次大战,袁军的实力远远比曹军强大,官渡之战其实赢得非常侥幸,有将领暗通袁绍并不奇怪,都不是圣人,谁不会为自己留条后路?人之常情,只要没有真正背叛他就行了,不过这种事,可一而不可再,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必严惩而不殆。” 听完这个故事,李风云笑道:“原来是怕逼反了那幕后之人,这朝廷,也太没担当了!” 冯道叹息道:“如今是乱世,不是盛世,盛世要防微杜渐,遇到这种事一定要一查到底,警示后来者,可是现在不成啊!契丹大兵压境,各处诸侯拥兵自重,逼反了一人,说不定反的便是一批诸侯,所以事事都要小心谨慎。” “那也不能听之任之,有些防备也好!”杜如月十分不满,说道。 冯道呵呵笑道:“防备?朝廷对哪个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没有防备?可是防归防,对这些诸侯,不能不既防着又哄着用着,这就是帝王之术。” “哪是什么帝王之术,根本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杜如月道。 “不错,的确是拆东墙补西墙。”冯道说道,“这样也总好过整栋房子都塌下来吧!那些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呀,可不是那么好动的。前朝闵帝是如何丢了天下的?不就是动了当时还是凤阳节度使的末帝李从珂么?(注1)” 杜如月默然,无话可说,但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偏偏想不明白。 李风云哈哈笑道:“你们中原人,这当中弯弯道道真多。不像咱们清平镇,看不顺眼,便明刀明枪地干一架。”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道:“你难道不是中原人?” 李风云愕然,说实话,他虽不是契丹人,但自小在清平镇长大,对中原的朝廷其实并没有什么归属感。总觉着中原发生什么事情,其实跟他关系并不大。 第三十九章 百灵鸟 相传龙这种神兽,上可腾挪于九天之上,下可遨游于四海之中,法力无边,变幻万形,一身的横力,可排山倒海,浑身的鳞甲,万邪莫侵,可偏偏身上有一片逆鳞,触之必怒,刺之必死,这片逆鳞,是龙身上唯一的弱点,也是龙的唯一秘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也许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也许直到死的那一刻,他自己也未曾发现,不过,这个秘密就如龙身上的那枚逆鳞一般,触之必怒,刺之必死。 十七心中便有一个这样的秘密,发现这个秘密时,十七就知道,他完了,这是他身上最大的破绽,也是他身上唯一的破绽。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百灵鸟儿一样的女人。 命运有时真的很奇怪,一个沉闷的男人,一个一天说不出几个字的男人,有一天遇到了一个叽叽喳喳永不闭嘴的女子,两人竟然能像蜜一样的粘在了一起。 十七知道,不能这样,绝不能这样,他是一个杀手,杜家自幼培养的杀手,绝不能有常人的那些感情,可是,每天这个时候,他总会小心的避开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地来到汴河便那座小亭中,期待她能出现。 她会出现,每天她都会出现,无论是刮风下雨。两人相会,其实绝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十七在听,一字一句认真的听。 “十七,你真没有名字么?连姓氏也没有么?”百灵鸟儿一样的人儿问道。 “没有!”十七木然地回答,他用过很多名字,但那都不是他的名字,只是暂时用来掩人耳目的符号,就如衣服般,用过了,就该扔了,只有“十七”这个代号,自从他懂事起,便一直跟着他,他不想骗她。 “真奇怪,”她撅起了小嘴,“世上还有人没有姓氏也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数字,你不会是你爹娘的第十七个儿子吧?你父母呢?难道他们就没有告诉过你?还有你的亲戚,难道他们都没姓氏?” “不知道!”自他记事起,他就跟着主上,在他的记忆中找不出半点父母的影子,更不要说亲戚了。在他心中,可以信任的人原本只有一个,那就是主上,主上让他做什么事,他从不问缘由,也不管对错,就算是死,他也要完成,为了主上,他可以杀掉任何一个人。 而现在,一只百灵鸟儿飞进了他的世界中,正确的做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她,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手。 “千锤百炼钢,化做绕指柔。十七,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十九的身影显现在眼前,,对他说,“你下不去手,我帮你吧!”说罢,抬起了手臂。 杀气,浓郁的杀气,罩住了十九,十九的脸色有些慌乱,急声道:“开个玩笑嘛,何必那么认真,你这人,真是,没趣!” “十七,你怎么了?”百灵鸟儿惊惶地道,十九的身影消失了,弥漫在周围的杀气消散一空。 “十七,刚才你怎么了,好吓人!”百灵鸟儿惊魂未定,脸上还带着几丝惶恐,又笑道:“现在好了!” 十七抬起手来,想要抚摸她那如玉般的面容,在离那张精致的面孔半寸处,十七的手停住了,又缓缓放下,嘴唇轻微地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求丰收,雨点降下,花儿别怕……”(注2) 百灵鸟儿哼起了一首儿歌,用的却是岭南一带的俚语。 百灵鸟儿抬头望了一眼十七,眼神似乎有些幽怨,笑道:“这是小时候婆婆常唱的一首儿歌,我婆婆是南方人,一般人都听不明白。十七,你听得懂吗?” 十七点了点头,十几年来,他走南闯北,哪里又没有去过? 百灵鸟儿有些吃惊,又笑问道:“好听吗?” 十七又点了点头,百灵鸟儿喜道:“那我将整个歌儿唱给你听好不好?” 十七再次点了点头,百灵鸟儿低声轻唱道: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求丰收,雨点降下,花儿别怕。 红花开,笑一笑吧,福来我家; 云飘飘,听风说话,娃儿别怕。 月缺月满顺时,下雨下雪听天,念挂像风筝,不见面,有着线牵。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如分开,雨点降下,娃儿别怕。 路近路远未明,念挂着我看星,愿带着你路,风似静,变幻看清。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如分开,雨点降下,娃儿别怕; 爹娘念挂!”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固执?”冯道说道,“你纵使查出幕后之人又如何?在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刻,朝廷有岂敢轻举妄动?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要真查出这幕后之人是谁,就算那人不杀你,朝廷也要杀你!” “不错不错,莫大哥,老师说什么,你照做便是,说那么多做什么,什么职责所在,不能枉法,瞎说什么,你个小捕快,有个屁的职责,当朝宰相都叫你不用管了,你还犟嘴,老师,罚他,罚他也抄《论语》一百遍。”正在伏案大抄的李风云抬头大声道,桌上一堆乱糟糟的纸张。 “爷爷!”门外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来,朝书房里看了看,如果十七在这里,一定认得那张精致的脸。 “是媛儿啊!大家闺秀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老是这么风风火火,成什么样子?”冯道还未开口,李风云抢先装模作样地教训道。冯道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冯媛儿嘻嘻一笑,也不恼他,取过一张写满字纸来,翻来倒去看了半天,问道:“李大哥,你画的事什么?乌鸦么?还是蝌蚪?” 李风云有些心虚,偷看了冯道一眼,大声道:“我说媛儿,你每天都这时候不见踪影,跟哪个小情人约会去了?” 冯媛儿羞得满脸通红,啐道:“李大哥,你瞎说些什么?”转身便走,才走出书房,又探过头来,大声道:“爷爷,李大哥在敷衍你呢。”说罢转头就走。 “胡说,老子几时敷衍了?”李风云大怒。 冯道不语,走过去随手拾起一张,皱眉道:“风云,你写的这都是什么字?” “是草书!”李风云得意洋洋地道,“清平镇的刘秀才都认为我的字已经自成一家,有大家风范……” “重抄,写人能看得明白的字,一横一竖认真的写!”冯道严厉地道。 “啊!”李风云哀叫一声,哀求道,“老师,你干脆打我板子吧!我李风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 “打板子,这主意也不错!”冯道点了点头,道,“一个字一板子,总共是三十五万六千八百板子,刘雄,去找几十根结实点的木棍来。” “别去!”李风云急叫道,“我重写还不成么?” “写清楚,错漏一个字,便是一板子!”冯道交代道。 “哦,知道了!”李风云有声无力地答道,又怒眼盯着莫轻言,大声喝道:“小和尚,你跟老子记着,你要还敢去查那个什么狗屁案子,老子跟你没完!” 注1:后唐闵帝,便是李从厚,末帝,指的是李从珂。李从厚因为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决心削藩,结果逼反了李从珂,丢掉了帝位。其实冯道话语未尽,后来石敬瑭借契丹兵马杀进洛阳,逼死李从珂,灭了后唐,也是因为李从珂准备削藩,动了石敬瑭。冯道生性谨慎,当然不敢提后晋的这段不光彩的往事。 注2:取自《宫心计》中的歌曲《风车》,笔者比较喜欢这首歌,所以拿来一用。 第四十章 冤家路窄 一连在冯府中抄写三十多天的《中庸》,李风云的胳膊都抄得酸麻了,也才抄了三十多遍《中庸》,屁股却被刘雄、马英那两老王八蛋打得血肉模糊。 冯道在李风云的抄文中发现了六百四十五处错漏之处,大怒,说细节之处见成败,他连抄个《中庸》都如此不认真,又能成什么大器,而且字迹潦草,惩罚加倍,要挨一千二百九十大板。 刘雄、马英那俩老小子完全不念李风云平日来每天好酒好肉的收买,虽然没使内力,但真个使劲一顿猛揍,才打了两百三十五板子,李风云屁股开花,几乎痛晕了过去。冯道在冯媛儿、莫轻言等人的劝说下,才答应暂且记下剩下的一千零五十五板,容后再算。 最可气的是刘雄、马英事后却道:“好小子,咱们哥俩的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累散了,也算对得起你平日的孝敬,你这小子的身子骨可真硬朗,两百多板子下去,居然还没晕过去,换了别人,咱们出手,最多五十大板,足以一命呜呼了。” 李风云气得直画圈圈,谁教这两老家伙武功高强,心眼也不算大,上次黄河帮出言不逊,后来登门谢罪,直献上了五颗人头,这两老家伙才肯罢休,还发话说,以后黄河帮就不要在京畿附近出现了。 只这一句话,黄河帮赶紧收拾包裹,搬出了开封,据说去了洛阳,能不能立足,只有天知道。 这一顿猛揍,唯一的好处便是冯道良心发现,给了李风云三天休息的时间,好在李风云体内沉淀的补药足够雄厚,才在床上趴了两天,伤势已经愈合了七八成,第三日,顾不得伤势还未痊愈,他拉着莫轻言,溜出了冯府。 忘韵轩的菊花酒,配上一盘宣化火腿,再加上五香斋几样精致的小菜,想想便叫人流口水,李、莫两人刚踏入五香斋,莫轻言忽觉眼角处有一人身影比较熟悉,转头望去,笑道:“那不是媛儿姑娘么?” 李风云闻言也转过头去,果然见冯媛儿拎着一只食盒,正从五香斋走出,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小妮子,也不知买了什么好东西,见了长辈也装看不见,不肯打个招呼。”李风云心中寻思,抬起手来,大声打招呼道:“媛儿!你去哪里呀?” 冯媛儿似乎没有听见,闪身出到门外,挤入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小妮子有古怪,”李风云好奇心动,对莫轻言道,“大哥,你先去楼上,我去瞅瞅,看这小妮子去做什么!” 莫轻言笑了笑,并未阻止,李风云转身跟着冯媛儿也出了五香斋。 冯媛儿一路上十分警觉,连连往身后看,李风云在清平镇长大,存心要跟踪她,又怎会被她发现,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条巷子,又穿过一片树林,就来到汴河之畔,遥遥便见有一人背坐于河畔的亭边。 冯媛儿举了举手中的食盒,笑道:“十七,你可知我今日给你带了什么来了?” 那人站起回过身来,只说了一个字:“酒!”又补充道:“菊花酒!” 冯媛儿咯咯笑了起来,道:“十七的鼻子真灵,隔着么远便闻道了菊花酒的气味。我可没吹牛,忘韵轩的菊花酒乃是京城一绝,也只有在忘韵轩和五香斋才买得到,还有宣化的火腿,你上次说过,宣化火腿天下难出其右,配菊花酒是最为合适的了……” 冯媛儿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躲在树林中李风云定睛一看那十七,顿时火冒三丈,纵身跃了出来,一把将冯媛儿拉到身后,大声道:“媛儿小心,这人不是好人!”又冲着十七怒道:“冷雨楼,你接近媛儿究竟有什么目的?” 十七也看清了李风云,眼中似乎露出一丝微微有些意外之色,但立刻消失,只是漠然地望着李风云,不说一语。 冯媛儿甩开李风云,挡住李风云道:“李大哥,你瞎说什么?十七他人好得很,那日在城郊,几个流氓要非礼我,还是十七出手救了我。” “他有这么好心?”李风云上下打量了一眼十七,道,“我明白了,这家伙是想通过你接近我老师冯道,才故意设下这个计谋,让你误以为他是好人,也不知这家伙接近我老师究竟有何居心。 当日,他们两人在太白楼故意接近我大哥,然后我大哥就被人追杀;我知道了,他通过你来接近你爷爷,一定是要刺杀我老师。冷雨楼,我说得对不对呀?这一招老子知道,叫做假……假……就是故意走假路,去灭一个叫‘虎’的国家。” “是‘假道灭虢’呀,那个字念‘国’不念‘虎’呀,完全不是你说的那意思,十七也不是那种人!”冯媛儿又好气又好笑,争辩道,“我与十七相处多日,从来都没说起过我的家人,他又怎知我爷爷便是冯道,再说我爷爷向来事事忍让,与世无争,十七为何要杀我爷爷?” “秀才念半边嘛!”李风云面不改色,道,“总之,这个什么十七就是没安好心,他与黄河帮同流合……合‘亏’,记恨我师父赶走了黄河帮,所以要刺杀你爷爷报复,要打听你的来历很难吗?哪需要你告诉他?这一招,在清平镇,早就被人用滥了,哪瞒得过老子。冷雨楼,老子现在就去抓你去见莫大哥,清平镇十八道酷刑,不怕你不招!” 说罢,李风云伸手朝十七当胸抓去。十七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李风云只觉眼前人影一晃,脑后有疾风袭来,暗叫一声不好,身子一伏,正要错身闪开,忽觉屁股一痛,已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下盘不稳,“啪”的一声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又要滚身闪避,哪知后背已被人紧紧踩住,动弹不得,一只锋利的匕首抵住了脖颈。 “暗箭伤人,不算是好汉,有本事,放开老子,再来打过!”李风云怒叫道。 十七冷冷地道,“莫轻言在哪里,说!” “十七,不要啊!”冯媛儿惶恐急道。 “他说得没错,”十七缓缓地道,“我,不是好人。但我并不知你是冯道的孙女,也不曾想害冯道,你走吧!这里的事与你无关。以后……以后你我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第四十一章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冯媛儿定了定心神,道:“十七,我信你,你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对不对?李大哥生性鲁莽,但并无坏心,你放过他吧!” 李风云叫道:“媛儿,你快走,这家伙心狠手辣,莫大哥就是因为要查他犯下的案子,才被逼得有家难归,寄居冯府,这样的人,你还信他,跟那两个老王八蛋说,要不是他们揍了老子两百多板子,老子也不至于被这阴险小人所暗算,老子若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再胡叫,割了你脑袋!”十七手下微微一使劲,已割破李风云的脖子,血流如注。 “不要!”冯媛儿大声道,“十七,你若伤了李大哥,我……我便再也不理你!”忽然又拔下头上的珠钗,比住自家的脖颈,道:“你快放了李大哥,不然……不然我便死在你面前。” 十七呆了呆,收了手中的匕首,一脚将李风云踢开,冷冷地道:“你走吧!” 李风云刚刚跃起,正要说几句狠话,忽然感觉后心被人抵住,有人在他耳边道:“休要乱动,我内力一吐,便能震断你的心脉。” 李风云大怒,喝道:“冷雨楼,你要杀便杀,何必戏弄于我?”抬眼看时,不觉呆住,那冷雨楼明明就在离他数步之外,正望着他,抵住他后心的人并非冷雨楼。 “不用再想了,是我,冷雨轩!”那人低声道,“你肉身虽然强悍,只可惜不懂内功,终究难窥上乘武学的门径,莫要挣扎,即便放开你,我也能轻易将你擒拿。” 说罢,李风云只觉得全身一麻,手足无力,“砰”地摔倒在地上。 “你跟踪我?”十七冷冷地道。 “不错,我跟踪你。”冷雨轩笑道,“这些时日,你行踪神神秘秘,做事也常常心不在焉,怎么能不惹人怀疑?我已经跟踪你好几日了,你居然丝毫没有半点察觉,难道男人坠入情网后,便会变得这般大意?现在,你居然又为了这个女人,要放了李风云,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以前那个行事周密,做事果绝的那个十七去了哪里?” “我的事,不用你管!”十七喝道。 “你的事,我自然懒得管。”冷雨轩道,“不过涉及主上的事,却容不得我不管!李风云不能放过,那个女人,也不能让她走!我查过她的来历,冯道对她疼爱有加。 莫轻言就躲在冯道府上,我们拿她做人质,不信冯道老头儿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捕快,不顾他亲生孙女的性命。” “不行!”十七断然道。 “有何不行?难道你忘了主上的交代?”冷雨轩扬了扬眉毛,问道。 “我说不行便是不行!”十七答道,又对冯媛儿道,“你走!” 冷雨轩脸色一沉,道:“十七,莫非你真被这女子迷住了心窍,连主上的话也不肯听?” 冯媛儿也道:“十七,我走了,李大哥怎么办?你们不会杀了李大哥吧!” “这婆娘,真是啰嗦!”李风云心中暗骂,大声怒喝道:“还不快走,告诉那两老王八蛋,老子死了,也要找他们算账!快滚,快滚!” “想讨救兵?”冷雨轩冷笑了一声,踢了李风云一脚,道,“就算找来救兵又怎样,河东双煞虽然厉害,不过开封这么大,想要找到我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找到了我们,小兄弟你,只怕也早被扔进了汴河,喂了王八。” “你不能杀李大哥!”冯媛儿大声叫道,又望向十七,道:“十七,你不会让李大哥死的,对不对?” 十七望了冯媛儿一眼,眼中似有几分歉疚,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想说他无能为力,还是说他保证不让冷雨轩杀了李风云。 “你快走吧!”李风云大声道,“跟刘、马那两个老家伙说,这两个老乌龟,吃了老子那么多酒肉,没有道理不来救老子,快走,快走,再不走,老子这条老命就断送在你手中了。”李风云见他的诡计已经被冷雨轩识破,索性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我不走!”冯媛儿决然道,“他若将你掳走,就算不杀你,又哪里还能找得到你?我冯媛儿虽然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但也懂得大义所在,勿惧生死的道理。” 冷雨轩哈哈大笑起来,道:“冯道那老儿,居然教出了这么一个孙女来,真是难得。冯道这一生,又懂什么大义?又何时勿惧生死过?教别人去送死容易,轮到他自己,脖子一缩,便躲在龟壳里作了乌龟,这些大臣啊,难怪天下会这般乱!” “我爷爷不是这样的人!”冯媛儿怒道,“你不要瞎说!” “冯大人是不是这样的人,又何须我来说?以后,为了荣华富贵,冯大人不知还会投靠几位主人。”冷雨轩满脸不屑,道,“冯媛儿,我们并不想难为你,只要你手书一封,让冯大人交出莫轻言,我们不止会放了你,这个李风云小兄弟,我们也会不伤他分毫,如何?” 李风云心中一动,道:“你们还追杀莫大哥做什么?莫大哥已经答应,不再追查窃图一案,你们何必苦苦相逼,老子把话说在前头,若是莫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管那个狗屁朝廷查不查,老子必定会一查到底,非把你们那个主上揪出来砍成七八截。” 冷雨轩冷笑一声,道:“小兄弟,你现在命悬我手,居然也敢说此大话?难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李风云道:“我清平镇的人,有谁怕过死,连陆家酒馆的小二陈三也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纵使你大爷老子被龟孙子砍了,还有三妹,我三妹可是镇州杜大将军的二小姐,惹火了她,什么仇不能报?” 冷雨轩望了十七一眼,道:“又能如何?宰了你,天下这般大,她又能哪里查去?” 十七却道:“莫轻言果真放弃查案?” “老子骗你做什么?”李风云心中一喜,道,“莫大哥亲口答应,不再查此案。老子玉口金言,一言既出,一百匹马也拉不回来。你们不相信莫大哥,也该信得过老子。” 冷雨轩瘪了瘪嘴,道:“你这小子,最喜诈道,当初在刘家庄,连八卦追魂棍都上了你的当,你的话,信不得,还是杀了莫轻言妥当。” “是你们!”李风云心头一震,脱口道,“当初在刘家庄那批土匪,是你们安排的,对不对?那土匪的目标,原本就是莫大哥!” 第四十二章 此情依依伤别离 冷雨轩哈哈笑道:“李风云呀李风云,你也不傻呀!不错,张济棠那批人的确是我们安排的,不管怎么说,莫轻言披着一身官家捕快的狗皮,亲自出手杀了他,多多少少有些麻烦,所以我们找来镇州周围的一些好手,连夜追上你们,原本是想屠了赵家庄,杀了你们,让人只觉得你们是受了池鱼之殃,没想到,偏偏钻出了个燕无双,坏了我们的好事。 来到开封,我们也给过你们机会,那日在太白楼,我与十七出面试探莫轻言,并事先安排好那封信,如若莫轻言识得时务,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谁知,莫轻言死心眼,官府都不愿再查此案,他却死咬着不放。 莫轻言要死,怪不得我们,全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莫大哥已经答应不再查此案!”李风云大声道,“你们还要怎样?” “你说我们便信么?”冷雨轩呵呵冷笑,“莫轻言是什么人,在太白楼,我与十七早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不除去他,终究是我主上心头的一根刺。” 李风云长叹一声,道:“不错,以我大哥的为人,他是不肯就此罢手。不过,我老师燕国公强令他不许再查此案,把其中的利害说了个清楚明白,他不罢手也不成。” “什么利害?”冷雨轩问道。 李风云便将冯道的分析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道:“这件事就此了结,你们总不能老咬着莫大哥不放。” 冷雨轩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绝非一个莽撞、无见识的小子能想得出来,心中不由得信了他三分,又抬眼望向十七,只见十七微微点了点头,又略一思量,道:“李风云,你的话,我也不能全信。就算我们不再追杀莫轻言,也没有放过你的道理。” “哦!”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你们是怕了我!难怪会找出诸多借口,要杀便杀,皱皱眉头,老子便不是从清平镇出来的英雄好汉。” “好,好,好!”冷雨轩冷笑数声,“那我便成全你,送你去见阎王,早死早托生,二十年后,你我再相见!”说罢,扬起手掌,便要劈下。 “十七,你一定要保住李大哥的命!”冯媛儿急声哀求道。 只见人影一闪,“啪”的一声,两掌相击,冷雨轩在空中连翻了两个跟头,十七也连退了数步。 “十七,你连李风云也要护?”冷雨轩怒道。 十七不语,李风云大乐,大声道:“当然了,当初在太白楼,大爷我便看出,十七跟你不同,你满口花花,口不应心,没一句实诚话,十七不同,他虽话不多,却没有说过一句假话!我李风云命不该绝,十七,快解开我身上的穴道。” “十七,纵使莫轻言事了,此人也留不得!”冷雨轩急道,“此人奸诈无比,迟早是主上的大敌,而且,他与……早了早决断!” 十七只道:“她要我救他,我便救他!其余的事,我不管!” 冷雨轩气得直跺脚,道:“十七,你真是被这妖女迷住了心窍,糊涂呀,难道有一天,这妖女要你背叛主上,你也背叛?你忘了当初你发下的誓言么?你若一心要护住李风云,我必将此事报于主上。” 十七木然不答,只是死死盯着冷雨轩。 冷雨轩心知说服不了十七,狠狠地瞪了李风云一眼,怒道:“李风云,今天算你命大,以后,你最好躲远些,否则,迟早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罢,冷雨轩一抖衣袖,转身而去。 眼见冷雨轩离去,冯媛儿松了一口气,笑道:“十七,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十七痴痴地望着冯媛儿,伸出手来,缓缓地伸向冯媛儿的脸颊,冯媛儿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摆弄着衣襟,却不避让。 眼见要接触到冯媛儿的脸颊,十七轻叹了一声,又颓然放下手来,道:“媛儿姑娘,十七平素不善言辞,十七也要走了,十七是主上的死士,总有一日会为主上殒命,媛儿姑娘,你还是忘了十七吧!” 说罢,转身欲走,忽听背后冯媛儿叫道:“站住!十七,你……你就这么走了么?” 李风云也道:“是啊,你就算要走,也要把我身上的穴道解了再走呀!” 十七呆了呆,叹了口气,道:“媛儿,十七知道,我错了,这一切,本就不该开始,我是死士,不该,不能,不可!还是早些结束的好,就当从未开始的好!” 冯媛儿还未开口,李风云叫道:“哈!木头人,原来你这么会说呀!少说废话,快将我的穴道解开。” 冯媛儿脸色惨白,身子摇摇坠坠,道:“你真的要走,你真的要就这么走?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十七走到李风云身边,在他身上点了两指,李风云只觉得身子一轻,顿觉身体四肢活动自如,一跃而起,道:“木头人,你何必要走?你那主上是什么人,值得你这般为他?我看得出,媛儿对你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再说,就算要为你主上做事,也不必离开媛儿呀?难道你主上连老婆也不许你娶,若是这样,还跟他做什么?我看你,真是颗木头脑袋。” 十七摇了摇头,转身朝树林外走去。 “十七,你站住!”冯媛儿大叫道,十七的身子颤了颤,仍旧不肯停下脚步。 “好,好!十七,你要走了,你就走,以后,以后休想……休想再见到我!”冯媛儿再无往日的俏皮,身子抖个不停。 “何必呢?何苦呢?”李风云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暗自懊恼为何会心血来潮,跟踪什么冯媛儿,若是不跟踪她,或许就没这码子事了。不过,这种事该发生的迟早总会发生,纵使他不出现,也难说冷雨轩那厮不会搅黄这事。 眼见十七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之中,冯媛儿颓然地坐在地上,捂着脸,哭泣个不停,食盒中的好酒好菜洒了一地。 “媛儿,想一想,其实你跟那木头人的确也不太般配!”李风云想了想,决定安慰冯媛儿,“你性子这般活泼,他呢,木讷无味,一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你长得这般漂亮,他相貌平平,比起我来差远了;你是当朝宰相的亲孙女,他不过是跟班打手一个;你琴棋书画样样接通,他呢,看他那样,估计什么都不会,就会打架……早断早好,早断早了,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要不这样,我李风云拍胸脯保证,以后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你想要怎样的,老子去偷去抢,也要帮你偷来、抢来。就算你中意我李风云,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谁要你去偷去抢?又要你做什么?”冯媛儿勉强收住泪水,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李大哥,你不明白,你不用管我,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四十三章 杜重威 冯媛儿神色凄凉,回到冯府,自然瞒不过冯道,冯道听罢大怒,将冯媛儿禁足在府中,不许她出府。 莫轻言的事了,一家人搬回了莫府,杜如月记挂师父,每年春暖花开之时,她师父便会偷偷潜入来杜府一两个月,教授杜如月功夫,如今她不在杜府,不知师父她会怎样,这世上,真正对她好的人,除了莫轻言,恐怕就是她师父了。至于李风云,不提这厮也罢。 莫轻言见杜如月一心要去万花谷,也不阻拦,只是担心她江湖经验少,受了歹人的暗算,李风云正被冯道折磨得苦不堪言,自告奋勇护送杜如月去万花谷,正好可再去扬州,寻找那个虞不全。 冯道没有难为李风云,只说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不再管他,于是,李风云陪着杜如月拜别了莫轻言、冯道等人,打点行装,离开京师开封,直朝南方而去。 镇州风雨楼富贵阁中,十七与冷雨轩站在那名微胖的壮汉面前。 “事情就是这样?”那壮汉问道。 “不错,主上,事情就是这样!”冷雨轩恭恭敬敬地答道,“我们仔细观察了莫轻言几天,他的确放弃追查那件案子,又有燕国公庇护他,为了不挑起主上与燕国公之间冲突,属下认为,没有必要非杀莫轻言不可。 而且,据属下观察,这个莫轻言是个不错的人才,对石家并无什么忠心,主上日后大事得成,重振朝纲,平定天下,少不得要用到这类人才,杀之也未免可惜,所以自作主张,放过了他,还请主上责罚。” 那壮汉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你与十七做得不错,小小一个捕快,杀不杀都无关大局,倒是冯道这只老狐狸,可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朝中也不算无人,也有人能看出这件事不能再查下去,景延广那蠢货还没这本事,冯道从来都是明哲保身,能不说,他不会轻易开口,莫非,石重贵那小儿又准备启用桑维翰? 看来,我们以后的行动也要收敛一些。毕竟,目前的局势,契丹入侵中原,固然是个契机,但若让契丹赢得太容易,对我们也不是件好事。 赵延寿那边怎么说?” “燕王的人说,契丹军南下,只要主上能拨乱反正,裂土封王并非是不可能的事。若是不识时务,那……”说到这里,冷雨轩低下了头。 “那又怎样?十九,你直管说。”那壮汉道。 “他说,若是不识时务,契丹大军南下之时,便是杜家飞灰湮灭之际,一场富贵,难免镜花水月,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十九低头答道。 “岂有此理!”那壮汉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区区一个赵延寿也敢在本帅面前指手画脚,他算什么东西,当年还是我杜重威(注1)的手下败将,投降了契丹,封了他一个燕王,便趾高气扬起来,当初若不是我杜重威手下留情,他早就是冢中枯骨了。我成德军数万将士难道都吃素的吗?凭他也想抢金銮殿上的那把金椅?早知今日,本帅……燕王的位子还不知是谁的!” “是,是,是赵延寿鼠目寸光,不识好歹,不念旧情,妄自尊大,主上英明!”十九急声道。 杜重威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十九,奉承的话不必多说,我还不是那种昏庸之辈。赵延寿那边的线还是由你牵着,说不得什么时候便用得上。十七、十九,这一趟,辛苦你们了,事成之日,少不得你们的功劳。” “主上说的是哪里话!这是属下的本分。”十九急忙推让道。 十七也拱了拱手,木然道:“不敢。” “还有什么事么?”杜重威又问道。 “是二小姐的事。”十九迟疑了一下,道,“最新的消息,二小姐朝南去了,同行的还有那个李风云,是不是该将二小姐她请回来?” 杜重威沉吟了片刻,摆手道:“不必了,她朝南去,自然是要投奔她的那个师父,那个女人,可不简单,只可惜这件事发现得晚了点,要不然……十九,安排人沿途监视她的行踪,保护她的安全即可,其它的事,静观其变吧!” “是,十九已经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二小姐!不过那个李风云,奸诈得很,是不是该早些除掉为好?”十九试探着问道。 “哼,一个江湖小子,哪值得费那些工夫?”杜重威有些不屑,瞟了十九一眼,道,“十七,如月的安全,就交由你负责,如有可能,最好能找到那个女人的藏身之所,以后用得着。” “是!”十七答道。 三人又在风雨楼中计议了片刻,十七与十九便告辞出来,这时一名伙计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在十九耳边耳语了几句,十九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转道去了洛阳方向,他们要做什么?” 又对那伙计道:“二小姐安全的事,已经交由十七负责,以后你直接对他说便可。” 牛头山,位于洛阳以东,山势险要,向来是藏污纳垢之地,特别是在乱世,山见的土匪贼寇更是多如牛毛。如今四方军阀割据,朝堂徒有虚名,又哪有人去管那些呼啸在山林中的绿林豪杰? “杜少陵有诗云:‘路出双林外,亭窥万井中。江城孤照日,山谷远含风。兵革身将老,关河信不通。犹残数行泪,忍对百花丛。’便是写的这牛头山。” 离开了开封,李风云忽然想起当初答应给平安客栈老板白福通的那封信一直都没送,与杜如月说了,反正离春暖花开之时还早,杜如月便答应先绕路同他先去一趟洛阳牛头山。 这几日在路上奔波,看着山中的美景,杜如月的心情好了许多。 李风云挠了挠后脑勺,道:“什么‘露出双陵外,听亏万金钟’,是不是赌输了,去学人家做摸金校尉?杜少陵又是谁,是不是你杜家的亲戚?你老爹不是做大将军么,怎会有一个又穷又好赌的穷亲戚?是不是你爹太小气?” 杜如月白了李风云一眼,没好气的道:“杜少陵就是杜甫,都死了好几百年了,虽然同性,但跟我们杜家没有关系。哎,也不知冯伯伯看中了你哪一点,居然收你做了他弟子,传扬出去,丢死人了!”心中懊恼,这李风云无才亦无德,跟他说什么诗词歌赋,简直是大煞风景。 李风云也不恼,嘿嘿笑了两声道:“原来是杜甫,听这名就知是个穷光蛋,杜甫,豆腐,每天只吃得起青菜豆腐的人,又怎会不是个倒霉蛋?没事便说泪呀泪的,赌输了从头再来,像个娘们般的哭个没停,就算是好运气也被他哭光了,一辈子穷酸命。” “人家比你可要强多了!”杜如月本不欲与他争,听了他这话,忍不住道,“人家是诗圣,诗中之圣,一辈子忧国忧民,想的不是自己,‘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你跟人家没得比!”心中却想:“这杜甫一生郁郁不得志,贫病而终,难道真与他那名字有关?我叫杜如月,月有阴晴圆缺,不知是好是坏?” “怎会没得比?”李风云怒道,“老子如今腰缠重金,要吃肉便吃肉,要喝酒便喝酒,日后回到清平镇,老婆总要娶七八九十个,赵四家的二妞,刘家的娟儿,张家的三丫头……老子全要了,连陈家的虎妞也不放过,日子过得想多滋润便多滋润,怎比不过那块臭豆腐?” 杜如月无语,此人粗鄙无文,跟他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两人正在斗嘴,忽听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高声喝道:“前面的人,速速闪开!” 注1:杜重威即杜威,石重贵继位后,为避讳,杜重威改名为杜威。此处杜重威为私下密谋,仍旧自称为杜重威。 第四十四章 许半仙 李风云、杜如月回头望去,只见一行人马,一溜烟尘从后面追了上来。 那一行人马显然并非冲着他们两人而来,李、杜二人也不愿多事,拉住马头,闪到一边。 那行人总共有四五十人,个个骑术精湛,胯下的马匹体型高大,毛色发亮,无一不是难得的良驹,不多一会儿便追了上来。除了一名白衣少年,一溜都是黑衣打扮,背后多背着箭囊,腰间悬着各种武器,显然都是江湖中人。 那白衣少年路过之时回头看了他们几眼,赞道:“好俊俏,可惜了,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李风云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三妹怎么就是牛粪了?” 那白衣少年也不理他,一行人马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杜如月羞得满脸通红,啐道:“你才是牛粪!” 李风云嘿嘿一笑,心中好奇,暗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头?难道是牛头山上强盗出动,要做一桩大买卖?奇怪,牛头山上的强盗怎会有这般好的马匹,又有如此好的骑术?不如跟上去瞧瞧热闹。” 朝杜如月一甩头,李风云道:“三妹,咱们跟上去瞅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如月也有些好奇,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仗着一身的好剑法,自忖那伙人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她,听李风云这么说,点了点头,两人拍马赶了上去。 不过他两人的马匹骑术完全比不上那伙人,完全追不上那伙人,才一炷香的工夫,便被甩得无影无踪。 又走了大半炷香的工夫,绕过一个山坡,只见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手扶一杆旗旛,正沿着官道缓缓而行。 李风云揉了揉眼睛,奇道:“是他?这老家伙,居然跑到这里来骗人?” 杜如月不解,问道:“他是谁?你认识他?” 李风云哈哈大笑,拍马冲上前去,拦住那中年道士,大声道:“许半仙,没想到到这里也能遇到你,快还当初骗老子的那半头野猪。” “胡说,本仙人几时骗过你半头野猪?”那道士抬起头,瞄了李风云一眼,想了想,道,“原来是你,你不是清平镇的那个野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时杜如月也赶了上来,仔细打量那道人,只见头戴太极八卦冠,吊梢眉,细长眼似睁未睁,稀疏疏几根有些发黄的八字胡,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灰色道袍,手中杵着一根竹竿,竹竿上头绑着一面半旧的白布旗旛,白旛的两边题着两行字,一行是“运命本天定”,一行是“祸福自来求”,正中只有三个大字:许半仙。 只听李风云道:“狗屁的仙人,骗老子还嫌骗得不够?少说废话,快把骗老子的那半头野猪连本带利还给老子。” 杜如月拉了拉李风云,道:“他也能骗得了你?他是怎么骗你的?” 李风云嘟哝了两句,不肯说话,那道人笑嘻嘻地道:“无量天尊,本仙人替人批命算卦,从来都是按书直说,从来不打半句诳语。本仙人还记得,那日与你批命,说你印堂发黑乌云盖顶,活不过二十,除非本仙人肯折寿帮你祈福续命,可有此事?” 李风云答道:“不错,正是如此,这才骗去了老子辛辛苦苦打来的半头野猪,还被陈三他们笑话了大半年,实在是可恶。老子现在能吃能喝,还发了大财,几时有什么乌云盖顶,别说活过二十,就算活到一百岁也不成问题。还不算骗?幸亏当初老子留了个心眼,只给了你半头野猪,要不然,整头野猪也该被你骗去了。” 许半仙捋须呵呵笑道:“这不正说明本仙人的法力高强,若非本仙人宁肯折寿与你祈福续命,哪来你今日的富贵荣华,说起来,还是你欠本仙人半只野猪的账未曾付清,你说是也不是?来来来,如今你发达了,当日的账也正好该结一结了。” 李风云怒道:“明明是你骗去了我半头野猪,今天还想诈老子?你当老子不知道,在清平镇的那几日,你根本没替老子祈过什么福,老子的野猪肉倒是吃得满嘴是油,哼哼,你这老小子奸,老子也不傻,足足盯了你好几天,少说废话,快还钱来,不然老子撕了你那布旛,拆了你一把老骨头。老子也不跟你多要,一百两银子两清,老子也不再找你麻烦。” 许半仙被唬得一大跳,道:“你那半头野猪哪值百两纹银?百两纹银,二十头猪也买来了?” 李风云大声道:“老子被陈三那小子笑话了半年,更被清平镇的人当傻子说了好几个月,难道不该赔偿?要你一百两纹银还便宜了你个老东西。” 又回头对杜如月道:“这老骗子,不知被什么油糊住了心眼,一年前跑到清平镇行骗,呆了十几日,实在混不下去,就灰溜溜地走了。 算我倒霉,那日我打来一头野猪,被这老骗子看到,这老东西眼馋我那头野猪,硬拉住我要给我算命,还说不要钱,老子一时贪小便宜,上了他的当,被他胡说了一阵,算命倒没要老子的钱,祈福却要老子的整头野猪,好在老子精明,只给了他半头野猪,没料到,还是被这老东西给骗了。” 杜如月掩嘴笑道:“原来你也有被骗的时候。”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我被这老骗子骗了,也不奇怪,再说,清平镇被他骗的不止我一个。算他跑得快,要不然,早被大伙儿砍成肉酱扔到十里沟喂野狼了!”李风云强争道,说罢,跳下马来,揪住许半仙胸口的衣裳,要夺他手中的竹竿。 “慢来,慢来!”许半仙一边躲闪一边道,“本仙人祈福,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能看得明白?再说,要祈福,也要选好时日时辰,乱来不得。停停停,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你看本仙人这一身,哪有钱赔给你?你就算抢了本仙人吃饭的家什,又值几文钱?拆了这把老骨头也没用啊!” 李风云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这里不是清平镇,就算把许半仙痛揍一顿,也没人看见,他损失的名誉也挽回不来,哼了一声,一把放开他,又不肯轻易放过许半仙,气呼呼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许半仙咳嗽了几声,整了整衣冠,道:“本仙人游戏人间,替人消灾解难,从不计较得失,身上也无余财,今日与你相见,也算是有缘,不如免费赠送你一只锦囊,以后你危机之时打开,只要参透其中玄机,劫难自然不解而解,如何?唉,这锦囊也是本仙人今日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算到本仙人有此一劫,耗费了三年的仙力,才从上天求来的,得之不易。” 见许半仙说得郑重,若有其事,李风云心中狐疑,伸手道:“拿来我看!” 第四十五章 福来客栈 许半仙从怀中掏出一只绿色的锦囊,递给李风云道:“拿去吧,切记,此锦囊非紧急关头不可打开,否则仙气外漏,便不灵了,当然,若是你悟力不够,悟不透其中的玄机,也莫要怪本仙人……喂喂喂,叫你别打开,你怎么就打开了?真是的,要是在一个时辰内不按此锦囊中的计策行事,非但不会救你,反而会招来无妄之灾!话到这里,本仙人也该走了!” 许半仙转身欲走,却被李风云一把拉住。 只见李风云气得满脸通红,喝道:“好你个老骗子,还想戏弄老子,这锦囊中的纸条上只写了个‘假’字,意思就是说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假话,想要糊弄本大爷,你当老子的拳头真是吃素的?” 说到此处,李风云举起拳头便欲打,许半仙吓得腿脚发软,急声道:“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嘛,玄机哪有那么容易便能参透?既然你已经打开了这个锦囊,这锦囊中的计策你必定会用得上,是什么事,可不关本仙人的事。” 李风云忽然想起了刚刚过去的那一拨人,心道:“难道跟那拨人有关?”不由得半信半疑,狠声道:“究竟有何玄机,快说!” “唉,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你放手啊!”许半仙抖袖甩开李风云,“既然是玄机,自然要你自己参详,若是本仙人告诉你了,会遭天谴的!总之,一字忌之曰:‘假’!” “你说与不说?”李风云恶狠狠地道。 许半仙答道:“天机不可泄露,这是原则!”眼见李风云又举起了拳头,许半仙又好整不暇地道:“不过呢,凡事都有例外,看你这么诚心,本仙人拼着遭受天谴,也要为你解说三分。” “噗嗤”杜如月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李风云狠狠地瞪了许半仙一眼,道:“快说,若说得不是那么回事,新账旧账一起算。” 许半仙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势,捋须道:“此‘假’非彼‘假’,难道你没听说过‘狐假虎威’、‘假做真时真亦假’?” “‘忽假忽危’?什么意思?难道是一说谎就会遇到危险?”李风云不解,望向杜如月。 杜如月叹了口气,道:“冯大学士收了你这个弟子,可算是丢死人了!‘狐假虎威’是说狐狸假借老虎的威势作威作福。” 李风云脸一沉,喝道:“你这老家伙,是不是在讽刺老子借冯老头的威势横行霸道?” 许半仙急忙摆手,道:“冯大学士收了你当弟子?这个本仙人可不知道,又怎么敢讽刺你呢?现在是用不上这计策,或许呆会儿就用得上了。” 李风云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许半仙又怎会知道他被冯道逼着做了关门弟子的事?又冲着许半仙喝道:“老子不管,从现在起,你就跟着老子,你这锦囊若真的有效,本大爷自然会放了你,以前的事一笔勾消,要不然,你就跟着老子,给老子打杂,直到还清老子的账为止,不许偷跑,听见没有?” 许半仙轻叹了口气,道:“果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哎呀!轻点,本仙人这把老骨头禁不起你这般折腾!” 说话间李风云已经跳上马去,一把把他拎了上来。 又行了许久,转进一个山谷,只见前面山谷中的驿道旁有一座青砖黑瓦的大院子,院门前一只旗杆上悬着一块大布旛,足有两丈长短,被山间的风吹得呼呼做响,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福来客栈”。 李风云喜道:“到了,就是这里,也不知那个李纵云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是不是也如白福通那般厉害。” 三人拍马来到福来客栈门口,跳下马来,正要牵马进入院内,忽听院内有人喝道:“……你们莫要欺人太甚,难道当我聚义堂的兄弟是好欺负的么?” “哈哈哈哈!聚义堂有几名高手,本座又岂会不知?也不外乎如此!若不看在你聚义堂还有几分实力,本座才懒得与你们多说废话。 还是那句话,今日周堂主愿意归顺我演武宫,归本座统辖,日后我契丹大军入主中原之时,富贵荣华少不了你周纵云那一份,论功行赏,裂土封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若是不识时务,想要螳臂当车,从此聚义堂从江湖中除名,周堂主一家老小也休想逃脱。 实不相瞒,这一路走来,本座已经灭了好几拨不识时务的蝼蚁之辈,归顺我演武宫的大小门派,更是不计其数。周堂主,又何必为了那些虚名,误了一家老小的性命?”那声音又尖又高,不像是男人的声音。 听了此语,李风云心中暗暗叫苦,怎会早不来晚不来,有人寻仇时来这福来客栈?契丹入主中原,关他何事?开封府的那个朝廷可没给过他半文钱。 慢着,周纵云不是福来客栈的老板,怎会是聚义堂的堂主?来时的路上,李风云已经打探过,牛头山上有一伙势力颇大的土匪,就是聚义堂,难道,这福来客栈是聚义堂开的黑店? 想到这里,李风云正要牵马往外走,他与聚义堂的那个什么周纵云堂主又不熟,没必要趟这潭浑水,清平镇规矩,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得太多,命也不会太长,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李风云倒是想走,可是有人不干,杜如月大喝一声,冲进院中,喝道:“契丹的狗贼,这里是大晋的洛阳,还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杜如月既然冲了进去,李风云便不好偷偷地溜走,他对那个所谓的大晋没什么感情,也不在乎契丹是否入侵中原,不过,杜如月数次与他经历患难,更是他的三妹,虽说平时两人吵吵闹闹,但危机时刻总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被这小娘们害死了!”李风云一咬牙,一跺脚,捉着许半仙也冲入了院中。 院中的空地颇大,泾渭分明的拥着两伙人,一伙人一身黑衣,约莫有二十余人,分成两排,后排是十余名弓箭手,前排十余人拥着一名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手中端着一只茶盏,正旁若无人地品着茶。身边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搁着一只香炉,香炉中插着一炷香,已经烧了快一半。 这伙人正是李风云在路上遇到的那拨人,只是还有二十多人不知躲在何处,李风云四处望了望,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院子的另一头的那一拨人也约有四十余人,几人身上还带着伤,半数是伙计打扮,半数服色杂乱,想必就是那伙什么聚义堂的贼人。 那伙人也不简单,四十余人各自手持兵刃,列出整齐的阵势。前排一色手持钢刀圆盾,约莫有十余人;左侧十余人手持大刀,也是整齐划一;右侧十余人都是手持重剑,将右侧死死护住。中间有七个人,除了后面有三名弓箭手,其他四人武器各不相同。 看这四十余人列成阵式的那样子,绝不是江湖中的普通货色,倒有一股千军万马的气势。 院子中躺着十几具尸体,其中几具尸体上插满了箭矢,显然是被人簇射而死,服饰颇为杂乱,多是伙计打扮,鲜血流了一地,也有两具黑衣人的尸体夹杂在其中。显然曾经有一番激烈的打斗,聚义堂的人损失颇重,黑衣人那边却损失轻微。 第四十六章 好厚的脸皮 见从门口突然冲进三个人来,那白衣少年微微皱了皱眉,侧头轻声叱道:“阿四,你是怎么做事的?有人闯了进来也不知道。” 一名黑衣人急忙躬身施礼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宫主责罚。” 白衣少年喝道:“还不快去查,若有半点差迟,本座要你的脑袋。” 那黑衣人答应了一声,一纵身,跳出了墙外。 白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李风云他们三人,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小情人,看不出,高人不露相,居然能闯到这里来,不错,不错!怎么将这个算命的也拉了进来?” “是啊是啊!我是被他们两个强拉进来的,与我无关,这就走这就走!”许半仙连连拱手作揖,转身便欲离去,却被李风云那把柴刀抵住。 李风云挥舞着柴刀比划了两下,低声道:“许半仙,如今你我都是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走不我也逃不了你,你那锦囊中的话究竟灵还是不灵,若是真灵,老子也不再找你还钱,若是不灵,老子要死,也要一刀砍掉你的狗头。” “是是是。”许半仙连连称是,也不知他想说是什么。 那白衣少年喝了一口水,笑吟吟地道:“锦囊中的话,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究竟能不能救得了你们。” “耶律鸿雁,”李风云正要说话,却听聚义堂那伙人中间的一位开口道,“这几位朋友与我聚义堂素未生平,不过是不巧在此时此刻进了福来客栈,你与我聚义堂的恩怨与他们无干,何必要牵连无辜?” “无辜?”白衣少年哈哈大笑,眼中有几分戏谑,道:“什么叫无辜,他们若没跨进你这福来客栈,本座也懒得理会他们,如今他们既然来了,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生死可怪不得本座,你们中原也有一句话,叫‘杀人灭口’,本座的行踪不容泄露,多杀三个就多杀三个吧。 周纵云,你还有心思管他们的事?还是多想想你们自己吧,一炷香已经烧去了一半,青牛寨的你那些兄弟恐怕没机会赶来救你了。你死之后,本座就该去清缴青牛寨你那些残余兄弟了,啊,你说杀你那些弟兄要花去本座多少工夫? 一个时辰,还是半个时辰?听说你还有个儿子就留在青牛寨,可惜了,周家从此死绝,连一个承继香火的人都没有,你说本座下手会不会太过狠毒了点呢?” 杜如月抽出宝剑绿鹊,遥指着那白衣少年,喝道:“契丹狗贼,有胆过来与本姑娘大战三百回合,看究竟是谁斩了谁的首级!” “大胆,敢对宫主无礼!”一名黑衣老者跳了出来,朝那白衣少年施礼道:“且容属下先斩了她!” 李风云吓了一跳,这些时日他见过的武林高手也不少,也长了不少见识,这老者步伐轻盈,动作沉稳,举手投足间有大家风范,当初那个八卦追魂棍张济棠比之他,隐隐都差了些什么东西,也只有冯道府中的刘雄马英才隐隐能与之相比,真要对杜如月出手,估计他这三妹,恐怕一招都接不下来,就该香消玉殒了。 “哼哼,”只听周纵云冷笑了一声,道,“长白老怪,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以你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居然打算对一名小姑娘出手,你不脸红,我也替你脸红。” 那老者脸微微一红,道:“都是杀人,有谁不能杀?难不成小丫头就该找个小丫头来杀她?你们中原人有这规矩么?”这老者自称“长白老仙”,在辽东一带名声颇大,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江湖中很多人不屑他的为人,暗地里叫他长白老怪。这白衣少年也不知什么来头,长白老怪居然也肯听命于他。 “有!”李风云想也不想,随口答道,“当然有,你这老头,是从哪里跳出来的阿猫阿狗?有什么资格跟我三妹交手?你知道我家三妹是什么身份,也好意思要与我三妹交手?真是教人笑掉大牙了。莫说是我三妹,就算是老子,你也没这个资格,粘上你半滴狗血,老子还要用柚子水洗三天。 我瞧,这里也只有坐着的那位绝世美女才勉强有资格吧!我三妹虽然长得没有我这么帅,不过也能称得上是足以让人抓月亮坐牢,休掉花朵,也只有那个沉什么、落什么的绝世美女才能与她匹配,那些七老八十的长得歪歪斜斜的瓜和烂掉的枣儿滚一边去,你说是不是?” 众人听得胃水乱翻,几欲作呕。 白衣少年咯咯笑道:“你这小子,倒有些有趣,不过你要指望本座会因此饶你一命。还有,你说的可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和歪瓜劣枣?” “不错,不错,”李风云伸出大拇指赞道,“美女果然是聪明,一猜便中,我师父鲁国公冯道比起你来可差多了,也不知怎么当上宰相的,连教一个弟子都不会,只知道要老子抄《中庸》。” “你说你是冯道的弟子?”白衣少年奇道,“是那个‘不可说可不可说,非常不可说’的冯道?(注1)” “当然,有假包换!”李风云拍胸脯道,“怎么样,有没有胆量跟我三妹比划两招,你若赢了,我与三妹转身便走,不管这里的闲事;你若输了,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辣手摧花,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来,你走便是,我们绝不追杀! 不过,你虽然有资格,但是有没有这个本事就很难说,要是我三妹一不小心,伤了你就不好了,划伤了你漂亮的脸蛋就更不好了,不如这样,你先与我比划两招,最多七招,绝不多打,我看看你究竟有没有真本事跟我三妹比试,误伤了就实在不好!” 黑衣人一干人等脸色发青,聚义堂的众人更是面面相觑,白衣少年是男扮女装众人早就看出来了,她也并未隐瞒,早亮出名字耶律洪雁,这李风云好厚的脸皮,分明是想取巧,这里谁看不出来,白衣少年地位虽高,但是武功在那伙黑衣人之中恐怕算是最低的,只是身边的那些黑衣个个身手不凡,像长白老怪这样的高手足有五名,不然也不至于杀得他们无还手之力。 耶律鸿雁的年纪与杜如月相仿,想必功力也都差不多,李风云与杜如月相处这段时日,虽不知她师父究竟是谁,但也知她的师父很不凡,在江湖中的也是数得过来的几人,所谓名师出高徒,高手调教出来的徒弟,耶律鸿雁未必打得过。 耶律鸿雁笑得花枝乱颤,道:“你说你三妹身份了不得,你倒说说如何了不得个法?还有你,除了有个冯道是你师父,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要知道,冯道虽然名满天下,不过靠的是学问,可不是武功。” 注1:这是关于冯道的一个趣闻,相传冯道的一名门客给冯道诵读《道德经》,为了避讳,将“道可道,非常道”读成“不可说可不可说,非常不可说”。 第四十七章 狐假虎威 李风云拔了拔胸脯,大声道:“说起我三妹,那可了不得,身份高贵,武林中少有人比得上,万花谷知不知道?” 耶律鸿雁点头道:“本座当然知道,万花谷永固宫嘛,你该不会说你三妹是永固宫的弟子吧?” “原来小丫头师出万花谷永固宫,我还是头一知道,这丫头够小气,从来都不肯对老子说,既然如此,老子干脆吹吹牛,说不准能唬住这男人婆!”李风云暗忖道,拍了两下手掌,伸出大拇指赞道:“果然是见识非凡,聪明绝顶,一句话就说中了!我三妹可不止是永固宫的普通弟子,乃是永固宫掌门的嫡传弟子!” “永固宫主的嫡传弟子?”耶律鸿雁似乎有些吃惊,道,“那还真有些了不得,不过总不能你说本座便相信吧!” “当然不能光靠嘴说!三妹,使出你那招‘六出梅花’,不用刺得太多,免得把他们吓着,刺出四朵就够了!”李风云回头道,这一招杜如月对阵疯和尚时使过,所以他才知道,以杜如月的本事,也只能刺出四朵梅花。 杜如月心知李风云又在耍诡计,也不多说,青锋一抖,在青石板上刺出四朵清清楚楚的四朵梅花。 耶律鸿雁身边的一名黑衣老者脸色一沉,低声道:“宫主,果然是‘六出梅花’,这小子没撒谎,她是永固宫主的嫡传弟子无疑。” 耶律鸿雁点了点头,道:“只是永固宫主的嫡传弟子,这身份恐怕还没有你说的那么尊贵!”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若只是永固宫主的嫡传弟子,的确还差了点,不过我三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也很了不得。” “哦!”耶律鸿雁扬眉道,“什么身份?莫不是你们那个什么皇帝的公主、郡主之类?” 李风云摇头道:“当然不是,不知成德军听说过没有,成德军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杜威杜大将军可曾听说过?我三妹名叫杜如月,你应该想得出我三妹与杜大将军的关系。” 耶律鸿雁有些色动,道:“难道她是杜威的女儿!” “不错!”李风云拍掌笑道,“正是,皇帝的女儿可能没有什么,可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杜威的爱女,谁要动她半根毫毛,最好还是掂量掂量,更何况她背后还站着一位武功绝顶的永固宫主。你座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妙!” “杜威的二女儿的确叫杜如月,与太平军节度使李守贞的次子李天尧订了亲,据说患了重病,正在府中养病,不过据探子回报,杜如月失踪了。”那名黑衣老者低声禀报道。 耶律鸿雁微微一笑,道:“世上哪有‘你座’的说法,叫耶律宫主好了,你说的话,本座姑且相信,好吧,杜如月果然是关系重大,你放心,本座可以留她一命,握在手中,无论是杜威还是永固宫主,都会对我契丹多有顾忌,这还要多谢你。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来历?你该不会是李守贞之子李天尧。” 李风云松了一口气,暗道,许半仙的锦囊也不是全是骗人,那一招“狐假虎威”果然有用。耶律鸿雁这般说,便真的不会再杀杜如月,既然不杀杜如月,多半也不会杀他。至于是否会被耶律鸿雁抓去幽禁,总比被人砍了脑袋要好。再胡乱说些狠人来唬住她,说不准这个什么宫主非但不会杀他,反而会待他如座上宾。至于许半仙和聚义堂那些家伙,谁管呢?反正也没多深交情,人生自古谁无死? 想到这里,李风云也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道:“我自然不是什么李天尧,李天尧算什么,比起我来,他就是一坨屎。我叫李风云,说起我的来历,可也了不得。 宫主也姓耶律,可知赤练崖的教主耶律明?我曾与他一起喝过酒,他对我赞誉有嘉,我与他说话颇为投缘,算得上是忘掉年纪的交情,他要跟我结拜兄弟,我觉得同年同月同日死太吃亏,没答应。”说罢,从腰间解下酒葫芦,故作姿态,狠狠灌了口酒。 耶律鸿雁咯咯一笑,道:“耶律教主本座自然知道,他是本座的师父!严格说来,赤练崖也受演武宫的节制。如此说来,本座是不是还要叫你一声叔叔?” “噗!”李风云一大口酒喷了出来,好家伙,原来这娘们这么大的来头,这个牛皮吹得太大了,惹怒了这娘们可不好。 抹了把嘴巴,李风云笑道:“那倒不必,咱们各交各的,你叫我李大哥就成了!” 天下恐怕也只有他有这么厚的脸皮,众人心中暗想。 “李大哥?哼,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耶律鸿雁冷声道。 李风云仿佛浑然不觉,笑呵呵地道:“好妹妹,你李大哥的胆子的确不小,要不然也不会说和醉道人和耶律大哥,要不然,那日在小酒馆里,两人就要打得不可开交了,不知怎么收场,说不定两人都会身受重伤。” 听了李风云此语,耶律鸿雁心中一动,难道这个厚脸皮的小子真的与师父、醉道人有干系?醉道人的事,耶律明也曾对她提起过,但并未详说,只是嘱咐她小心此人,最好不要惹此人。 “你有这个资格么?”耶律鸿雁正视着李风云。 李风云哈哈大笑,拍了拍手中的柴刀,道:“耶律宫主说得没错,光凭我是没有这个资格,不过凭着这把宝刀,我便有资格了,你可知我这把宝刀叫什么名字?” “宝刀?”院子中的众人哄堂大笑,李风云手中的那柄破柴刀若也能称为宝刀,那众人手中兵刃简直都可称得上是绝世兵刃,他那把破柴刀,除了比平常的柴刀要长出一倍有余,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布满铁锈不说,刀刃不够锋利,还星星点点被磕碰出好些个豁口。 “怎么,瞧不上这把宝刀,那是你们不识货,耶律大哥还有醉道人比你们强多了,他们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把绝世兵刃,这把宝刀,乃是名震天下的宵练刀。”李风云毫无愧色地道。 院子中哄笑之声更甚,就连聚义堂的众人也忍不住觉得可笑,杜如月低着脑袋,两颊涨红,恨不能找条地缝将这个毫无羞耻之心家伙塞进去。 “嘿嘿,越说越不像话,你怎么不说你是李苍穹的关门弟子,你那把宵练宝刀就是李苍穹传给你的?”长白老怪大声道,“你们中原人都这么爱吹牛么?” “是啊,你怎么知道李苍穹是我师父?”李风云奇道,“哦,我知道了,宵练刀是我师父的随身宝刀,我师父有三件绝世武器,含光七剑传给了我大师兄燕无双,承影剑又传给了我二师兄路惊鸿,我如今手持宵练宝刀,自然会猜道我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实在不奇怪。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仗着我师父,我大师兄,我二师兄来欺负你们的。 不过要是大师兄、二师兄知道了今天的事,会做出什么事来就很难说了。” 长白老怪道:“你说李苍穹是你师父他便是了,就算是,老夫也不惧他,来来来,小子,让老夫掂量掂量你手中的‘宵练宝刀’究竟有多厉害。” 正在这时,从墙外跳进一个人来,在耶律鸿雁耳边低语了几句,耶律鸿雁听完,脸色大变,死死地盯住李风云,道:“好,老仙,你且试试这小子除了会吹牛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第四十八章 死不了你 李风云心头一阵发毛,他有多少本事他自己心里明白,哪里是这个长白老妖怪的对手,也怪他把牛皮吹得太大,一点影子都没有的事,也难怪别人不相信。 眼见那个长白老妖怪一步步朝他逼了过来,李风云脑筋转得飞快,正要想法子推托,忽听耳边轻声道:“与他打,死不了你!” 李风云朝四周瞧了瞧,身边并无其他人,只有杜如月,原本躲在他身后的许半仙,早就逃得远远的,离他足有三丈远,会是谁在他耳边说话? 难道是鬼?想到是鬼,李风云后颈一阵发凉,想想以往的作为,坏事做过不少,也算不得是好人,难道是冤鬼找他来报仇?不对呀,坏事李风云的确做过不少,可是还从没真坏过人性命,就算有冤魂报仇,也不应该来找他呀? 难道是神仙,许半仙那锦囊中真有口仙气?也不对,许半仙真要有什么仙气,也不至于在他面前这么窝囊,早就撒豆成兵,大杀四方了。 李风云正胡思乱想,长白老怪已经在他面前半丈处站定,冷笑道:“小子,莫非你害怕了?怕你那死鬼师父不肯帮你?” 真是赶猪入穷巷,此时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张皮,李风云将柴刀一摆,道:“你这老妖怪说什么呀?老子男子汉大丈夫,不靠天不靠地,更不靠师父,就靠这把杀猪刀闯出一片天下!” 长白老怪冷哼一声,道:“不是宵练刀么?记住今天的日子,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出手吧,老夫先让你三招。” 李风云哈哈大笑:“宵练刀自然是宵练刀,不过杀猪时就叫杀猪刀,呸,老妖怪,老子还要你让,吃大爷一刀!”话音未落,刀光已起,又是那招“横扫千军”,柴刀如一条白练一般拦腰朝长白老怪斩去,又狠又准。 长白老怪双眼一眯,眼中放出一道精光,暗道:“果然有些本事,招中套招,只可惜,遇上了老夫,能耐老夫何?”也不使兵刃,暗提一口真气,正欲躬身让过,忽觉太乙穴一麻,一口真气硬生生被击散,在经脉中乱蹿,难受之极。 长白老怪暗叫一声不好,好在他武功不俗,经验又高,在那生死刹那,强忍中体内乱窜的真气,伸手在李风云的那把破柴刀上一拍,借势仰倒在地,又一招“就地十八滚”,滚出了李风云柴刀笼罩的范围。 李风云也不好受,长白老怪那一拍,虽没使上内力,但这老家伙眼光奇准,所击打的位置,正是他那一刀受力的弱处,这老家伙的臂力也不小,直震得李风云气血沸腾,手臂酸麻,柴刀几欲脱手而飞,后面的七刀也就使不出来了。 长白老怪翻身从地上跃起,来不及拍打满身的尘土,便大声喝道:“是哪个王八蛋暗算老夫?快滚出来!” 李风云这时也调匀了气息,瞅着狼狈不堪的长白老怪,哈哈大笑道:“就这点本事,还让老子三招?老子一招还未使完,才使了一半,老妖怪你怎么就跟一条癞皮狗似的连滚带爬的逃了?” 聚义堂的众人哄堂大笑,有人大声道:“什么长白老怪,以后改名叫长白老狗算了。” 也有叫道:“长白老怪果然厉害,那一招‘懒驴打滚’干净利落,不是一般人能使得出来。” “什么‘懒驴打滚’,明明是‘癞皮狗打滚’,老狗施展出来自然是火候十足了!不是老狗可没这个本事!” …… 长白老怪一张老脸羞得几乎滴出血来,怒声喝道:“你们中原人难道只敢躲在暗处暗算,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有本事出来跟老夫教量几招。” 李风云哈哈笑道:“对付你这样的人,哪还用得上暗算,老子以为你怎么也能在大爷手下走上一招两招,没料道,半招就打得你满地找牙,跟你交手,真他娘的丢老子的脸。快滚吧,老子懒得杀你,耶律姑娘,还是你来吧!” 长白老怪此时哪听得了此话,一时怒火攻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暴喝一声:“臭小子,老夫先宰了你!”说着,身形一长,黑影一闪,如一头灵猿一般,朝李风云扑了过来,伸手一爪,直朝李风云的天灵盖抓来。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不及多想,斜撤一步,一招“横刀立马”朝长白老怪削去,想要逼退长白老怪。 李风云感觉奇准,他这一刀的确正中了长白老怪的破绽之处,不过长白老怪是何等人?马英、刘雄这般的高手与他单打独斗也未必能讨得便宜,更何况是李风云?李风云招数是使对了,可是也要看是谁,若是像八卦追魂棍张济棠那样的高手,也许真会被他逼得不得不回招防守,可是长白老怪不同,他根本不管李风云的那一刀,全身上下的衣衫陡然胀起,如吹起的气球般,探出的右爪陡然间长出一尺,眼见就要抓碎李凤云的天灵盖。 到了此时,李风云想要再变招,已经是来不及了,双眼一闭,李风云暗道:“完了,老子要见阎王爷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边忽听“啪啪啪”三声炸响,意料之中头顶的剧痛并未出现,李风云缓缓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道:“老子死了么?” “祸害一千年,你这恶人哪那么容易死?”一边的杜如月答道,“叫你还吹牛,丢人了吧!” 死里逃生,李风云心中大喜,跳过去一把搂住杜如月大叫道:“老子没死,老子果真没死,福大命大,赌钱必赢!” 杜如月猝不及防,竟被他搂了个正着,羞得满脸通红,恼道:“你快放手!” 李风云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放开杜如月,讪讪地道:“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对了,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哪知道,你自己看!”杜如月怒道。 李风云回头望去,只见长白老怪站在两丈开外,环视四周,叫道:“剑气指,野狐禅,是你!你怎么也算是武林中的泰斗,居然做出暗箭伤人的事来!何不现身一见?” 原来就在长白老怪即将抓碎李风云天灵盖之时,忽然三道疾风袭来,长白老怪这次早有准备,一抖衣袖,挡住了那三道疾风,身子凌空翻了三个筋斗退了开来。 长白老怪不愧是在江湖上打拼了数十年的高人,当即便认出那三道疾风的来历,一语喝破。 第四十九章 野狐禅 “野狐禅”三字一出,聚义堂的众人大喜,野狐禅在武林中可谓是名声赫赫,与燕无双、路惊鸿齐名,只是此人姓甚名谁,没几个人知道,而且行踪不定,游戏人间,不喜以真面目见人,真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剑气指正是他成名绝技之一,别人仿冒不来。 由于此人常常在暗中帮助江湖人,解人危难,所以,在江湖中声望甚高,偶尔颁下野狐令,江湖中人竞相景从,无不以帮他做事为荣。 “野狐禅前辈,请救我聚义堂!”聚义堂堂主周纵云拱手朝天,叫道。 “我既然来了,你们自然无事!”空中音波震荡,声音洪亮,却教人分不出那声音来自何处,“长白老仙,哪里来,哪里回去吧,想你也算是成名的豪杰,怎会如此不顾身份?今日算是小惩,我若要真要暗算你,你逃得了么?” 长白老怪满脸赤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野狐禅说得没错,他以前跟野狐禅交过手,野狐禅功夫有多高,他心中清楚得很。他武功虽高,但比起野狐禅来,还差上老大一截,野狐禅若成心想暗算他,凭他的功夫,不死也要重伤。 耶律鸿雁站起身来,朝空中作了一个揖,咯咯笑道:“多谢野狐禅手下留情,没有杀庄外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既然您老出了手,我演武宫也不好不给你这个面子,聚义堂之事,就此作罢!只要聚义堂不来招惹我演武宫,演武宫也不会再为难聚义堂。” 说罢,一手抽出身边茶案香炉中快烧完的那炷香,扔在了地上。 “你们说作罢就作罢?我们死去的兄弟岂不是白死了!”聚义堂中有人怒喝道。 耶律鸿雁眉头一皱,道:“那你们想怎样?本座今日放你们一马,敬的是野狐禅前辈德高望重,可不是怕了你们,不说我师父名满天下,单单我契丹萧大国师,燕无双、路惊鸿来了也奈何不了,何况你区区一个聚义堂,你真要惹怒了本座,逼我师父,逼萧大国师出手么?” 聚义堂众人一愣,耶律鸿雁说得没错,世上站在顶峰的绝顶高手,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任何一人出手,便足以将牛头山聚义堂踏为齑粉。野狐禅肯出手帮他们,已经是莫大的人情,他们又岂能要求野狐禅对阵魔教教主耶律明、契丹国师萧齐瑞两大绝顶高手? 更何况,即使野狐禅的武功高强,耶律鸿雁带的众人也不弱,像长白老怪这样的高手足足有五位之多,其他的人,虽没有长白老怪那般厉害,但也身手不弱,不然也不至于杀得聚义堂损失惨重。即便聚义堂与野狐禅联起手来,也未必能占多大的便宜,反而连累野狐禅与耶律明、萧齐瑞结下大仇。 想到这里,周纵云挥袖道:“今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过,耶律宫主,演武宫与我聚义堂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来日,周某自会邀集好友,做个了断。” 耶律鸿雁哈哈大笑,道:“那也要看我契丹踏平中原后,还有没有你聚义堂。”说罢,朝空中再作一揖,又转头瞥了李风云、杜如月一眼,率领手下众人,收拾起战死的两名手下,跳上马匹,扬长而去。 李风云看得目瞪口呆,心生景仰,暗赞道:“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当初在赵家庄,燕无双只是露了一个面,张济棠那伙人便灰溜溜地逃走了;今天在这里,那个什么野狐禅连面都没露,就说了几句话,便又吓退了那个男人婆,老子嘴巴说干了,也没多大的用处。什么时候,老才能混成这样?到那时,老子就去佘破财的聚气坊,老子要赌大,不信佘破财敢开小。” 耶律鸿雁等人走后,野狐禅再无声息,聚义堂众人听说过野狐禅的性情,料想他已经走了,早有人收拾了院中的残局。周纵云又过来感谢李风云三人的出手之恩。 许半仙对李风云道:“来时说好的,灾劫已过,本仙人的那道锦囊也算生效了,过去的账一笔勾消,后会有期!” 李风云怒道:“关你锦囊何事?明明就是野狐禅的功劳。” 许半仙不理他,拄着竹竿,一步一步朝院外走去,口中念道:“本仙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江湖恩怨,莫找我,莫找我!” 李风云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是那锦囊灵验,也懒得再管许半仙,任他离开。又取出包裹中白福通写的那封信,交给周纵云。 周纵云看罢,从怀中摸出一块牌子,递给李风云,道:“原来你们是白兄的朋友,失敬失敬,这块令牌你们拿去,行走江湖或者用得上。遇上什么事,你们可出示此令牌,江湖上的朋友多少还会给几分薄面。” 李风云心中不以为然,什么名头,差点被人家打上门来灭掉。再看那令牌,似木非木,似石非石,黑漆漆打磨得非常光滑,拿在手中颇有份量,上面雕刻着繁密的花纹,正中镌刻着两个字:“虎贲”。 李风云奇道:“难道不是‘聚义’么?怎会是‘虎贲’?” 周纵云笑了笑,并不回答,此时,天色渐晚,李风云、杜如月又在福来客栈住了一夜,次日清晨才启程南下,周纵云自然殷勤招待,酒宴之中,李风云方知所谓聚义堂与福来客栈原是一伙的,聚义堂虽然盘踞在牛头山,但轻易并不劫道,除非是碰到那种大奸巨贪。 次日李风云、杜如月离开,周纵云又送出了足有一里多地。 望着李风云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谷中,一名伙计问道:“堂主,就算白堂主要你帮忙照顾一下李风云,何须连虎贲令也送与了他?” 周纵云笑道:“李风云非泛泛之辈,送他虎贲令并非全因为白堂主,还记得李从仁李将军么?” 那名伙计想了想,惊道:“莫不是统领千牛卫的那个李从仁?他还活着?” 周纵云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他,前朝那场大乱,你我都死不了,更何况是他?白堂主在信中说,李风云是李将军非常欣赏之人,特意嘱咐他照顾,当初,李将军曾救过我的命,我又怎会不借此机会报答他?更何况,杜姑娘是那一位的弟子,我们也该照顾她一下。 唉,当初李将军在军中威望一时无二,招了闵帝(注1)的忌讳,被迫放下了军权,若当时他还在,李从珂也未必就能篡位成功,我大唐也未必会灭国,可惜了,可惜了!” 那名伙计心生向往,道:“早听说过他的大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见到他?” “会有机会的,”周纵云笑道,“契丹将入侵中原,我们等待这么多年的时机就要到来了,石敬瑭啊石敬瑭,你恐怕没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年借契丹之手灭了我大唐,如今报应不爽,你的子孙也要复蹈我大唐的旧辙。” 注1:闵帝,即李从厚。因削藩逼反了李从珂,被李从珂夺去了皇帝宝座。 第五十章 永固宫 告别了周纵云等人,李风云嘟哝道:“这个周纵云真小气,难为我们不要命的替他们出头,居然都舍不得送些金银来酬谢我们。” 杜如月抿嘴笑道:“你知足吧,聚义堂也不是你救的,就知道金银,他送的那块令牌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有多不一般?左右也只是块破令牌!”李风云道。 杜如月答道:“有多不一般我不知道,不过我晓得那块令牌是用上等的阴沉木做的,光这材料,便值不少银两,你要不要,给我好了。” “谁说我不要,值钱的东西傻子才不要,最多以后换了钱财,我分你一半!”李风云急忙道。 两人且说且走,一路上虽遇到几伙毛贼,但都被两人驱散,走了二十余天,便来到了武当山中的一座小镇双峡镇中。 杜如月偷看了李风云一眼,低声道:“就是这里了,师门在此镇中设有联络点,我去找她们,自会有人引我去万花谷,外人是不许带入万花谷的。” 李风云勒住马缰,迟疑了一下,问道:“我……我在镇中住下,你若安顿好了,托人给我送个信。” 杜如月摇头道:“不必了,你身上的药毒,总是早些找到虞不全解掉才好,我都来到了双峡镇,又还会有什么危险?二哥……多谢了!” 不知为何,李风云心中生起了一股淡淡的依依不舍之感,两人一路走来,吵吵闹闹,临别之际,却心中似乎少了一块,惘然若失,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杜如月抬起头来,望着李风云,目光中也似乎多了些什么,又道:“治好伤,早些回京城大哥那里,出来在江湖中闯荡了这么久,才知道自己的本事原来并不算高强。听三妹一句话,你那张嘴巴,还是收敛些为好,江湖中的豪杰,不是个个都那么好讲话,遇上一个心眼小的,吃亏的是你自己。” 李风云心中一热,脱口而出道:“我也知道我嘴巴大,总要有人一路提醒才好,不如你见过师父,再出来,咱们一起去游江南,没人跟我吵架,这一路上岂不是太没趣味?” 杜如月羞得满脸通红,白了他一眼,道:“谁乐意与你吵架?”又叹了口气道:“我师父生性一向严谨,我这次偷跑来万花谷,还不知她会如何处置我,又怎会再放我出谷?等那件事作罢,我总要回镇州,那时我再顺道去开封府看看大哥,希望……希望那时,你身上的药毒已经医治好了。” 李风云有些失望,又道:“不如你只留一封信给你师父,我们立刻就走,你师父哪里去找你?” 杜如月摇摇头道:“来到了武当山,怎能不去拜见师父?纵使躲得了一时,也难躲得了一世,更何况我也很想念师父她。自我出生以来,对我好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我知道,师父是真心对我好!” 李风云呆了呆,咧着嘴巴笑道:“也是,有道是千里搭凉棚,天下哪有吃不完的筵席?你快去,我也不着急这几日。”抬头朝四周望了望,见不远处正有一家客栈,指着那客栈道:“我就在那客栈中住几日,等你的回信,说不准你师父肯放你出来也说不准,或者,你师父不在谷中也说不准。” 杜如月啐道:“还是大学士的弟子,尽说错话,是‘千里搭长棚,无不散之筵席’,还凉棚,你以为是乘凉呀?” 李风云呵呵笑了两声,道:“都差不多吧!” 看着杜如月牵着马,身影消失在一个巷子里,李风云这才回过神来,双手猛搓了一下脸,嘟哝道:“这是怎么了,被一个小丫头弄得心烦意乱,难道老子真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不会,决计不会!” 在驻守双峡镇的刘若水师姊亲自的带领下,七弯八绕,走了不下五十里路,杜如月才来到一座山崖之下。 “到了!”刘若水眨了眨眼睛,笑道。 “这里?”杜如月朝四周望了望,心中疑惑,前面是一道绝壁,周围都是荒山野岭,不要说看不到半点人烟,就连一条山路都没有,怎会是万花谷? 刘若水笑了笑,问道:“杜师妹,这一路上,你可曾与人结怨?抑或向谁透漏你的身份?” “刘师姊,为何这般问?”杜如月奇道。 刘若水解释道:“并非是不相信你,你既然拿出了宫主的龙纹牡丹黄玉佩,你是宫主的弟子是确定无疑了,不过这一路上,至少有三拨人在暗中跟踪你,不过你放心,我永固宫也不是吃素的,其中两拨人已经被我们擒获,还有一拨,来的人武功颇高,被他逃走了。” 杜如月吓了一大跳,道:“怎会这样,我怎么没发现?有没有一个土头土脑,说话没遮拦,十八九岁左右的小子?” 刘若水掩嘴咯咯笑道:“你说姓李的那小子,他倒没跟踪你,老老实实呆在张家客栈,小师妹,你这么紧张他,莫非他是你的小情郎?” 杜如月双颊通红,急忙解释道:“不是啊,师姊不要乱说,我与他,还有京城的莫轻言莫大哥,结拜金兰,这一路上多亏他照顾,我是怕他被误解了。” 刘若水笑道:“开个小玩笑,你紧张什么?我永固宫宫主的亲传弟子,又岂是他配得上的,不过,那小子看上去很老练,其实行走江湖的经验还是少了些,那么多人跟踪你们,他居然没发现。” “其实……他为人还是不错的!”杜如月低声解释道,又想,李风云虽在清平镇那贼窝里打滚了十多年,对付江湖中的一些小伎俩绰绰有余,一路上,他们也曾遇到两个黑店,都是李风云识破的,但是,毕竟也是第一次出来行走江湖,少些许经验,被人跟踪,也不足为奇。 “你怎么会识透有三拨人在跟踪我们?”杜如月知道李风云无事,放下心来,问道。 “咯咯咯,”刘若水笑了两声,道:“我岂会不知?双峡镇中密布我永固宫的眼线,双峡镇这种小地方,本就地方偏僻,平日来此地的人并不多,都是些常来的商贩,还有周围的山民之类,我们早就熟识,突然出现几张生面孔,怎会不引起我们的注意? 实不相瞒,自从你们和那三伙人进入双峡镇,永固宫便早有人着手调查,刚才带你走那么多路,其实就是要引出那些跟踪你的人。之前我已经收到消息,已经没有人再跟踪你,我才敢带你来这万花谷。” 杜如月惊道:“师姊好厉害,竟做了这些事,我半点也没察觉。这里真的是万花谷吗?” 刘若水道:“万花谷若没些斤两,又岂能藏身武当山中这些年,又怎能在江湖上立足?有些事情,你慢慢便会知道。”说罢,拉着杜如月,小心地拨开一些藤蔓,露出一条隐藏得十分隐秘的山洞,道,“这里自然不是万花谷,穿过这个山洞才是。” 杜如月心中赞叹,那山洞明明就在眼前,不知情的人决计想不到后面还隐藏这一条山洞,而这山洞,就是万花谷的入口。 两人钻入山洞中,山洞内其实蛮宽敞,并肩走十来个人没什么问题,刘若水从一边的岩壁上取下一只火把,用火折引燃,又走了数百丈的距离,又绕过一个弯,杜如月眼前一亮,原来已经到了出口。 杜如月钻出山洞,一时间竟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第五十一章 永固宫主 万花谷四面环山,足有五六里方圆,周围都是悬崖峭壁,猿猴欲渡愁攀援,唯一的出路便是杜如进来的那个山洞。 在万花谷的西侧,一袭瀑布如一条白练般洋洋洒洒从万丈悬崖上宣泄而下,在山崖峭壁间溅起无数的粉琼碎玉,一阵山风吹过,如烟尘般消散在空中。经年的冲击,瀑布下已形成了一个深潭,水流从深潭中溢出,形成一道不小的溪流,蜿蜒数里消失在悬崖峭壁之中。 虽然是在隆冬,这里的气候却十分宜人,千百朵儿争相绽放,奇香扑鼻,果然不愧是万花谷之称。 山谷中散布着大大小小依衫伴水的宫殿,红墙金瓦,在松柏丛中露出飞檐画壁,暮霭飘过,如若仙境。三三两两的女弟子嬉笑着走过,雪白的纱巾罗裙扬起,宛若临世的天上仙子。 杜如月呆住了,是谁,能在这崇山峻岭中建下如此宏大的宫殿群?即便以她杜家的财力,恐怕尤嫌不足。 “见过刘执事!”见到周若水领着杜如月从洞口出来,两名守卫洞口的男弟子躬身施礼。 刘若水点了点头,指着杜如月道:“她是宫主所收的亲传弟子,不是外人,以后万花谷可任由她出入。” 又转头对目瞪口呆的杜如月道:“莫要奇怪,这些宫殿可不是宫主所建,原本是唐玄宗为供奉玄武大帝所建,后经历安史之乱、黄巢之乱,渐渐荒废,不为人所知,后来宫主发现了此地,见此处险要,便移去了那些神像,加以修缮,作为我永固宫的根本之地。非永固宫之人,不得宫主允许,不得入内。 永固宫三千弟子,遍布天下,附属的门派更是无数,但真正知道万花谷所在,能被允许进入万花谷的,也不过区区三百多人。你也是因为是宫主唯一的亲传弟子,才有资格来这里。” “原来永固宫有这么多弟子?那如何识别是不是永固宫的弟子?”杜如月问道。 刘若水从怀中取出一只三寸大小的木牌,道:“但凡我永固宫的弟子,必定被授予这种木牌,木牌上刻有持有者的姓名与身份,并有永固宫的密纹,别人仿冒不得,如若有人胆敢防止,我永固宫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也必诛杀之。” “为何我没有?”杜如月又问道。 “永固宫的弟子只有发誓永远效忠永固宫,才会被授予这木牌,否则算不得真正的永固宫弟子,你没发过誓,自然没有,不过你有龙纹牡丹黄玉佩,你的事情宫主也早有交代,所以,纵使你还没有永固宫木牌,也算是永固宫的核心弟子。”刘若水笑道,“不过,你既然来了万花谷,发誓效忠这事便是免不了的。” 杜如月心中有些不快,这件事,师父从未向她提过,不过再想想,天下又有哪门哪派没有这规矩,也便坦然了,师父八岁开始潜入杜府教她武功,年年不远千里来找她,即便她虽父亲从舒州搬往潞州,又迁往镇州,也风雨不改。对她更是关怀备至,又岂会对她不利? “宫主现在不在万花谷中,估摸这几天也该回来了,我先安排你住下,一切的事情等宫主回来后再说。”刘若水接着道,“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或者找永固宫的执事周若彤师姊。” 杜如月犹豫了一下,道:“师姊,你可否帮我带个口信给他?” 转眼三天过去,永固宫的执事周若彤亲自过来告诉杜如月,永固宫主已经回来,要她立刻去永固殿。 永固殿万花谷中最大的一间宫殿,跨进永固宫,最显眼的便是殿中高悬的一块牌匾,上书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江山永固”,永固殿的名称便是由此而来,永固宫的名称居说也是因此而定。杜如月十分奇怪,为何永固宫这么一个武林门派,竟然会有这么一块牌匾,难道真是从唐玄宗那时传下来的?不过看那牌匾,似乎并没有那么陈旧。 “如月,你来了!”一名白衣丽人背对着杜如月,仰望着那块高高在上的牌匾,流云髻上随意插着几件首饰,却显得华贵无比。 “弟子拜见师父!”杜如月望着那熟悉的身影,无数的委屈从心头涌起,眼中有些朦胧,声音有些发颤,正要给师父行礼。殿中除了她们师徒俩再无别人,显得有些空荡荡。 “不必了!”那丽人缓缓转过身来,一袭白纱罩住了她的面庞,却藏不住她的风韵与美丽,只是生辉妙目中隐隐似有几分忧意。 那丽人伸出凝脂般的玉手,托住杜如月的脸庞,柔声道:“如月,你瘦了!难为你了,才十六岁,便单身一人千里迢迢从镇州来到这万花谷,中间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杜如月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那丽人,泪流满面,道:“杜鹃她……死了,爹爹逼我嫁给李守贞之子,不认我这个女儿,我迷路了,逃到了清平镇……”杜鹃是杜如月的贴身侍女,也是她娘死后,她身边最亲的人,陪伴她十多年,与她一起逃出杜府,不幸在途中患重病身亡。 “我知道,师父什么都知道!”那丽人缓缓抚摸着杜如月的发髻,轻轻拍打着她微微发颤的肩头,“师父已经传书给你爹,解释过,你是我的徒弟,你爹不会再责怪你。” “可是,他还是要逼我嫁给那个什么节度使的儿子李天尧,如月打听过,他……不是好人!”杜如月放开永固宫主,哭诉道。 永固宫主扶住杜如月的肩膀,怜爱地看着她,轻轻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半天方道:“别人说的话,也未必做准,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爹,世上哪有不希望儿女好的爹娘?” “不,”杜如月摇头道,“我只是庶出,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他要我嫁给那个李天尧,还不是想要结好李守贞,巩固他的权位,师父,世上的权位,真有这么重要么?” 永固宫主沉默了片刻,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也许吧,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你放心,你是师父的徒弟,断不会让你受人欺负,以后你爹也会好好的待你!” 杜如月眼光一亮,问道:“师父,是不是他不会再逼我嫁给那个李天尧?” 永固宫主放开杜如月,转回身去,仰头再看那高高在上的江山永固的牌匾,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如月,这些年来,师父对你如何?” “师父对我很好,就像是我的亲娘!”杜如月有些不解,“师父,你为何这般问?” “永固宫的规矩你知道了么?”永固宫主又问道。 “知道,若水师姊都跟我说了!”杜如月眼中有几分疑惑。 “那你愿不愿意成为永固宫的弟子?”永固宫主蓦然转身,眼光如两把利剑直刺向杜如月。 第五十二章 情难决 杜如月吓得“蹬蹬蹬”连退了三步,忽然脸色大变,颤声问道:“师父,你该不会也希望我嫁给那个李天尧吧?” 永固宫主沉默不答。 杜如月软倒在地上,心中一阵酸楚,抽泣道:“师父,难道连你……也不顾如月么?” 永固宫主道:“从古至今,女子的命从来都不是握在自己手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什么错?李天尧怎么也说是太平军节度使之子,富贵之家,与杜家正好门当户对,杜、李两家联手,天下谁又敢小窥? 如月,你是我永固宫主的弟子,又是杜重威的女儿,就算是李守贞也不会轻待你,你在李府中的地位是有保证的。李天尧就算真有传说中的那些不是,也并非不可救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谁又没有几处缺点呢?师父相信,我的弟子一定能管教得住他。 男人若是不管教,又有几人不是花天酒地,杜牧之也有‘楚腰纤细掌中轻’之语,说好听点,也是风流倜傥。只要管教得当,也是好相公。 你放心,嫁给李天尧后,你的事师父也不会放任不管,我会派出心腹弟子助你,一定将那个李天尧治得服服帖帖,你说一,他不敢说二。” 杜如月心头忽然闪出一个人影,那个人虽然讨厌,却绝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为何……为何师父你一定要逼我嫁给那个李天尧?”杜如月颤声问道。 “不是师父一定要逼你,这是你的命!”永固宫主温声道,“你好好想想,过完年,我便派人送你回镇州。” “师父……你好狠的心!”杜如月知道再求也没有用,师父虽然对她疼爱有加,但是但凡决定的事从不曾更改过,捂着脸从永固殿跑了出去。 望着杜如月的背影,永固宫主身子颤了两颤,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拉住她,但终究还是颓然地放下。 回身望着那副“江山永固”的牌匾,永固宫主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如月,莫怪师父,师父也是迫不得已!” 永固殿中沉寂无比,只有“噼噼啪啪”香烛燃烧灯芯的声音宛若在殿中回荡。 “宫主!”不知过了多久,殿中不知几时多了一个人老妪,躬身对永固宫主轻声道。 “程姨,”永固宫主转过身来,问道:“那三拨人的来历,查得怎样?” “查清楚了,”程姨抬起头来,答道,“那三拨人,一拨杜重威的手下,由一名叫十七的率领,他们只是负责暗中保护如月姑娘,有可能,也有打探我万花谷位置的意思。那个叫十七的,是杜重威的得力手下,隶属于杜重威的暗卫组织风雨楼,十七本人也已经被我们抓到。 另外一拨,则是来自天策府聚义堂,是受聚义堂周纵云的差遣,也是沿途保护如月姑娘。带有周纵云的亲笔书信,这拨人也被我们拘拿。 这两拨人,我们拘拿之时并未做什么反抗。 第三拨人,共有四人,发现落入我们布下的陷阱时,立刻逃走,个个身手不凡,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周、吴、郑、孙、李五位长老联手追击,追了他们三天三夜,周长老和孙长老,受了重伤,也只毙杀了其中的两人,另外两人受伤逃走。 根据被毙杀的那两人留下的线索,奴婢可以断定,这伙人来自契丹新近成立的演武宫,又根据周纵云的亲笔信和各处传来的消息,他们很可能是想掳走如月姑娘,以此来要挟宫主和杜重威。 杜重威的手下以及天策府的人都曾暗中跟他们交过手,损失颇大,不过,幸保如月姑娘并没有什么事情。” “演武宫!”永固宫主冷冷地道,“居然连本宫的弟子也敢下手,未免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程姨,你再去安排一下,本宫要见见那个人,看他如何向本宫交代!”想了想,又道:“天策府与杜重威的人,都放了吧!” “是!”程姨答应了一声,正要退下,永固宫主有叫住她,温声道:“程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要老称自己是奴婢,当年若不是你拼死相救,本宫恐怕早就是冢中枯骨了。本宫心中早已经将你当做本宫最亲的人。” 程姨身子微微一颤,道:“这都是奴婢的职责,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让宫主受半点损伤,只可惜当年奴婢本事不济,救得了宫主,却救不了……” “不必说了,”永固宫主摆了摆手,道,“当年的事,与你无关,怪也只怪那群乱臣贼子!事成之后,本宫打算将永固宫交给如月,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你看如何?” “你打算将永固宫交给如月?”程姨惊道,“她……行吗?” “到那时,行不行都无关紧要了,有永固宫在,足以保她一生平安,唉,本宫一生无儿无女,如月也算是我半个女儿,她的性情本宫知道,以她的资质,以后未必就没有本宫现在的成就。”永固宫主缓缓地道。 陈姨思量了一会儿,道:“宫主既然有这番心思,奴婢自然知道该怎样做,不知宫主打算何时将永固宫的底细向她说个明白?” 永固宫主摇了摇头,道:“如月年纪还小,历练还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吩咐下去,先不要逼她发誓效忠,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本宫的苦衷。” 想了想,又道:“这般一闹,如月这小丫头一定不会再留在万花谷,不要拦她,让她出去闯荡闯荡也好!我瞅着,契丹攻打中原,恐怕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纵使送她会镇州,她也不可能马上跟李天尧成亲,由着她吧! 李天尧这小子也的确不是,连仗势强抢民女,始乱终弃的事也做得出来,也难怪如月瞧他不上,派个人去教训一下,让他规矩一点。” “是!”陈姨答应道,又问道:“那个李风云怎么处置?” 永固宫主摇摇头,道:“不管他,一个街头的无赖还不值得本宫为他浪费精神。” “奴婢担心万一……”陈姨欲言又止。 永固宫主笑了笑,道:“没有这种可能,这小子只会说大话,粗鄙无文,还胆小怕死,如月不会看得上他。” “咦,如月师妹,你怎会哭成这样?宫主责骂你了吗?”万花谷万花潭边,一只玉手搭住杜如月的肩膀,轻声问道。 杜如月收住泪水,回头望去,正是领她进谷的刘若水师姊。 “刘师姊,”杜如月擦了擦眼角的余泪,摇头道,“我心里好烦,好闷,想出谷走走,可以么?” “当然可以!”刘若水笑道,“是不是想念你那个小情郎?不过他已经走了,不在双峡镇了。” “李风云,二哥他走了么?他去了哪里?”杜如月急问道,又想到:“他自然去了扬州找虞不全了,又何须再问?” “是啊,我亲自去向他传了你的口信,当天便离开了双峡镇,他去了哪里我可不知道,我们早撤了监视他的人手!哈,那傻小子,不会还不知道师妹的心意,所以才惹师妹这么生气!不成,我这就派人,把这个臭小子抓回来,要他当面给师妹认错,他若不肯,我便斩了他的头,将他浸猪笼!” “不要啊不要!”杜如月急忙摆手道,“师姊莫要取笑我了,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哈,还说没什么,脸都红了!”刘若水笑道。 被刘若水这么一闹,杜如月胸中的愁云散去了不少,心胸也开朗了不少。 第五十三章 失意书生 收到杜如月的口信,知道她已经平安到了万花谷,李风云收拾行装,离开了双峡镇。 才走出双峡镇四五里地,忽听前面有“啪啪啪”抽耳光的声音,李风云勒住马缰,抬眼看去,只见岔道边不远处山涧的木桥上,一名绿衣女子左右扇着一名文弱书生的耳光。 “……四……四小姐,我还没说说什么话,你为何要打我?”那书生躲躲闪闪、畏畏缩缩地道。 “光凭你想说什么,你就该打了!”那女子戳着那书生的胸口,大声道,“你这穷书生居然也敢打本小姐的主意,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你卖十副画也不够我买一盒胭脂水粉钱,你说,你凭什么仰慕我?嗯?” “呃,”那书生低着头,吞吞吐吐地道,“我……我虽然穷,但我有才华,有致君于尧舜之上的远大志向,我相信,我迟早会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啪”,那女子又抽了那书生一耳光,奚落道:“你的志向我知道,就是想当我张家的女婿,夫凭妻贵,从此不愁吃喝;而你的才华便是当别人的陪衬,死咸鱼永远也翻不了身。 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你根本高攀不上我,就连倾慕我的资格你都没有,更别说要接近我,就连你心里想着我也都有罪,你居然还敢说喜欢我,这根本就是在侮辱我,既然你读过书,就应该知道什么叫做亵渎。你敢不敢对庙里的观音菩萨说,说你喜欢她?” 那女子不停戳着书生的胸口,逼得那书生连连后退,那书生争辩道:“既然这样,七夕那日,你为何对我三笑留情?” “我没有!”那女子斩钉截铁地道。 “你有……”那书生急道。 “就算是有,那也是嘲笑讥笑耻笑对你的冷笑!”那女子打断那书生的话,道,“我告诉你呀,你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别人嘲笑你事小,拉低我的层次事大,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本小姐绝对饶不了你!哼!”说罢那女子转身便走。 那书生抬眼偷看着那女子的背影,眼中满是绝望与羞愧。 “天下还有这么凶蛮的女子!”李风云暗道,“小丫头跟她比起来,简直是只善良的小白兔。”正想着,忽见那女突然又转过身去,朝那书生走去。 那书生吓了一大跳,双手捂住头,道:“不知道……四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那女子搂了搂袖子,猛地一伸手,将那书生推了一把,那书生惊叫一声,一不留神,栽下桥去,那女子冲着桥下气呼呼地大声道:“这就证明我没看错你,打你你也不晓得还手,推你你也不知道躲避,文也不成,武也不成,简直是废物一个,哼!”说罢,轻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李风云冷不丁打了个冷噤,心道:“原来女人都是这般想的,说得也对,那小丫头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她又怎会喜欢上我?幸亏老子聪明,不像那傻小子,才没吃这亏!” 拍马走到那山涧边,那山涧幸亏不深,离木桥也不过一人多高,山涧中又有水流,那书生并未摔成怎样,只是隆冬的涧水,何其寒冷,那书生已经冻得脸色发青,挣扎从涧水中爬了出来,早已全身湿透,寒风一吹,更是浑身哆嗦个不停,才走了几步,便再也支撑不住,“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磕破了头,血流如注,晕厥了过去。 “没用的傻书生!”李风云拨转马头,正欲离开,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这里人迹罕至,就算有人路过,也未必会注意到桥下那傻书生,山间风冷,他若不理,这傻书生必定冻死在这里。 “娘的,算老子倒霉!昧着良心做回好事吧!”李风云嘟哝了一句,跳下马来,跃下山涧,将那书生抱上山涧,草草为他裹上伤口,将他搭上马匹,想要再回到镇上。又想这书生体弱,在寒风中未必能支撑到镇上,要是就这么死了,被人看见了这书生的尸体,又是个麻烦。还不如干脆找个避风的地方,生堆火,若救得活这书生便救,救不活也只怪这书生的命不好,将这书生的尸体往山中一扔,免得招惹是非。 想到这里,李风云干脆牵着马继续往前走,约莫走了半里多路,终于找到一个山洞,李风云大喜,将那书生卸了下来,探了探似乎还有气息,只是额头烫得吓人。 李风云急忙找来干草柴火,生了一大堆火,将那书生湿衣服剥得干干净净,拍活了他的筋骨,放在火堆边铺好的干草上烤火,又找来些草药,胡乱捣成糊,就着烈酒喂了进去,又喂了些撕碎捣烂的肉饼,低声道:“穷酸书生,老子能做的也就这些,活不活得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谁叫你去招惹那个凶婆娘!” 说来那书生的命也真大,时昏时醒过了两天,终于从阎王爷那里挣扎回来,清醒了过来。 那书生名叫王审琦,年纪与李风云相当,才十八岁,祖籍辽西,迁居洛阳,石敬瑭引契丹兵灭后唐之时,随父逃难逃到了这里,因这里偏僻,战火难以波及,便在此处定居下来,父子俩靠写字卖画为生,前些年其父病故,便只留下一人,生活更是贫苦。 后来的王审琦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暗恋双峡镇上大户张家的四小姐,命中该有此劫,幸好遇上了李风云,救了他一命。 李风云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王审琦叹道:“双峡镇我是不想再呆下去了,李兄说得没错,如今这乱世,学文有什么用?还不如手中的刀靠得住,我打算出去闯闯,听说契丹人又要攻打中原,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李风云笑道:“你这书呆子,抓只鸡都够呛,还敢拿刀去杀人?” 王审琦咬破手指,对天发誓道:“死便死矣,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我王审琦对天发誓,绝再不受这番屈辱,此生若是不能出将入相,情愿死在万刃之下。” 李风云哈哈大笑,拍了拍王审琦的肩膀,道:“行,算老子没救错人,不过你一个文弱书生,单身去中原,的确有些危险,老子干脆好人做到底,正好这里有个令牌,你拿去先用吧,遇到危险时拿出来,应该管一些用!” 说罢,从怀中掏出周纵云送给他的那只“虎贲令”交给王审琦,又送了他些银两作为盘缠,两人告别,李风云跃上马背,继续赶路,王审琦则暂时留在双峡镇养伤。 李风云没料到王审琦养好伤后,前往中原途中遇险,果然凭着那枚“虎贲令”化险为夷,引起了天策府的关注,并被天策府赏识,引出一段故事,那是后话,此处不提。 第五十四章 重逢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注1) 李风云沿长江乘船南下,来到扬州之时,已经立春之后的初春时节。 扬州属南唐(注2)淮南道管辖,自升元元年(注3),烈祖李昪(注4)趁着石敬瑭灭后唐,中原大乱,取原本的吴朝而代之,确立国本,国号为“唐”。 李昪登基后,休兵罢战,修养生息,江南(注5)本是繁华之地,少受战火波及,交通便利,又有京杭大运河这条大动脉,烈祖在位的六年多时间,愈发的繁荣昌盛,又兼江南水乡,景色秀丽,比之饱受旱灾战乱之苦的中原,就仿佛世外桃源般,惹人羡慕。 扬州原本是吴朝的都城,二十年间物华天宝,吴唐更替之际,也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更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升元七年,烈祖已经驾崩,新帝李璟继位,与东南的吴越起了争执,战火又起,但多发生在边境地区,一时还影响不到淮扬繁华之地。 吴语侬软,弃舟登岸,李风云顿觉骨头都似乎酥软了几分。 找了间客栈住下,李风云找来伙计,询问神医虞不全的下落。 那伙计望着李风云道:“客官也是冲着虞医师来扬州的么?” 李风云一听,心中一喜,道:“不错啊!怎么,找他的人很多吗?” “是啊!”那伙计答道,“那个虞医师大概是半年前来到扬州,在东门大街开了一家医馆,好像叫什么济世堂。这半年,的确有很多人找他看病,光我们客栈便有接待了十几个,不过都是那些外地人,扬州本地人一般都不找他看病。” 李风云奇道:“为何扬州本地人不找他看病?难道他的医术不够高明。” 那伙计摇摇头,道:“这位虞医师看病的本事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济世堂医治病人的费用实在是高得出奇,实在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所以,本地人宁可找本地的大夫看病。” 李风云笑道:“虞不全性格古怪,不肯给一般人看病,也难怪是这般,不就是贵了点么,所谓便宜无好货,有本事才敢这般做。”在开封时,李风云将他从清平镇那洞里捡来杂碎差不多都卖了,加上莫轻言送给他的盘缠,如今他兜里有四十多两金子,又有一百两银子(注6),当然不在乎那点小钱。 问明了去济世堂的路径,李风云匆匆赶了过去。 在东门大街的繁华地段,远远便能看见一间装点得金碧辉煌的店铺,门楹上高悬一块大牌匾,上书“济世堂”三个鎏金大字,门前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门联:“著手成春一代神医赛扁鹊;婆心济世万载仁心胜华佗”。 “就是这里了!”李风云松了口气,正要跨入济世堂,忽听堂内有个很熟的声音问道:“……这个人真没来过?” “真没来过,要是来过,老朽一定记得,姑娘,老朽骗你做什么?” “小丫头?”李风云叫道,冲进堂内,堂中一名少女全身一震,回过头来,不是杜如月又是谁? 李风云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杜如月手,问道:“小丫头,你不呆在万花谷,来这里做什么?我知道了,一定想我了,没人跟你吵架,过得不自在了!” 杜如月脸色微红,挣脱李凤云的手,嗔道:“本姑娘想去哪里便去这里,你管得着么?” 李风云挠了挠脑袋,呵呵笑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熟人,太激动了!” “原来这位公子便是姑娘要找的人,可喜可贺!”一边的那为老坐堂医师道,“不知姑娘何以知道这位公子会来我济世堂?” 有求于人,李风云不敢得罪这老医师,朝他作揖道:“实不相瞒,我中了药毒,经人指点,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神医虞不全才可医治,所以才会专程从开封赶来扬州,这个小丫头要找我自然是到贵宝店来寻我!老夫子,请问你可是虞神医?” 杜如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原来你也会这么说话!” 那老医师呵呵笑了两声,道:“原来如此,老朽可不是虞神医,虞神医轻易并不给人看病,若要找他看病,两位请先到那边拿个号,再由坐堂的医师先行把脉,看是否真需要虞神医亲自出手。” 李风云看了看四周,奇道:“老医师,这里看病的人并不多,为何还要拿号?” 老医师捋须笑道:“这是本店的规矩。” 两人谢过老医师,来到拿号的案边,只见一名小厮正伏在案上打盹,见两人走来,无精打釆地伸出手来,道:“要拿号,先付十两银子的拿号费。” “什么?”李风云、杜如月都张大了嘴巴,李风云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是拿一个号,怎么要十两银子之多?”一般医师看病,诊金也不过几十、百余文钱,看来客栈那小二说得没错,要想虞不全看,果真是怎贵一字了得。 那小厮不耐烦地道:“爱拿不拿,不拿就走,没银子难道给你白看病?” “这虞不全果然古怪,名不虚传!”李风云暗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心中恼火,李风云还是心疼地掏出十两银子,递给那小厮。 那小厮收了银子,扔了快木牌给李风云,道:“不要怪我没告诉你,一个木牌只能诊断一次,当日有效,隔日作废,领牌之后,概不退钱,另外,诊金另算。” “什么?”李风云叫了出来,“这十两银子还不算是诊金?” “当然不算,神医出手,十两银子哪够,至少也要五十两!有什么好奇怪的?”小厮道,“你先去那边初诊,放心,初诊不收钱,我们济世堂绝不会乱收费!” 李风云忍了忍,依言又回到那名老医师那里,老医师眯着眼睛给他把了一会儿的脉,望闻问切,又详细询问了一番,一一记录下来,才站起身来,道:“公子所中的药毒果然是稀奇,非老朽力所能及,请稍等片刻,老朽这就去请虞神医。” 李风云心中腹诽:“要是你都治得好,老子还用从开封跑到这里来?这个虞不全好大的架子。” 杜如月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莫动气!” 注1:取自杜牧《赠别?其一》 注2:南唐的国号其实也为“唐”,此处为了便于区分,按后世的称法称为南唐。 注3:升元元年即公元937年。 注4:李昪(bian,去声),原名徐知诰,公元937年,废吴帝杨溥,登基称帝,原本国号为“齐”,后改为“唐”,为表明是李唐的后裔,改名为李昪,以示正统。 注5:宋唐时的江南指的是江淮地区,并非指长江以南。 注6:古代一两金子可兑换8~11两白银,一两银子名义上可兑换一贯钱,即一千文。一两银子在盛唐时期大约相当于2000—4000元人民币,在北宋朝中期大约相当于600到1800元人民币左右,本文假定在五代时,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大致相当于1000元人民币。李风云腰里缠着五百多两银子,相当于五十多万人民币,足见其腰包充实。 第五十五章 神医虞不全 约莫半炷香工夫过去,老医师转了回来,呵呵笑道:“神医请两位进去就诊治!” 两人随着老医师走进内堂,只见一名面色枯黄的中年汉子正在内堂品茗,抬头见到三人,眯着眼睛,咳嗽了一声,挥挥手道:“老周,你先下去吧,你们两个,哪个是要看病的?” 李风云仔细打量了一眼虞不全,只见约莫四五十多岁,他身子精瘦,眼缝之中偶尔放出几丝寒光,果然不愧是江湖上闻名的人物,别又一番气势。不敢得罪这位大爷,李风云急忙施礼,恭恭敬敬地道:“就是小子,还请神医出手相助。” 虞不全翻了翻眼,瞅了瞅李风云两眼,只觉得那目光雪亮得出奇,又听他道:“过来,老夫先与你把把脉,老夫既然答应出手,就决计不会不理的。” 说罢,探出枯干的鸡爪般的一只手,搭在了李风云伸出的手臂上。那只手颇有些气力,手指偶尔点动两下手脉。 李风云暗道:“神医果然不愧是神医,连把脉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虞不全放开李风云,皱眉捋须苦思。 李风云不敢打扰,又过了半炷香,虞不全方才道:“你的症结所在,老夫也不多说,药力太甚,郁结于筋骨中,聚而难散,乃致经脉滞塞,这药力若是不尽早散去,一旦发做,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正是!”李风云喜道,“不知神医可有法子散去小子经脉中的药力?” 虞不全点了点头,道:“倒也不是不能,龙虎溢散丹即可!” 李风云喜道:“那就好了,不知这龙虎溢散丹哪里可寻得到?要多少银子?” 虞不全摇摇头道:“这龙虎溢散丹老夫这里倒还有十枚,因为这种丹药一般都用不着,所用的药材又无一不难得的珍品,所以也只炼制了这十枚。 都是江湖同道,老夫看少侠顺眼,送与少侠也无妨,又谈什么银子?若是老夫看不过眼,哼哼,纵有黄金万两,也休想从老夫这里拿走一粒,不过……”说到此处,虞不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李风云心中大急,问道:“不过怎样,神医直说无妨!” 虞不全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道:“少侠莫慌。”又回头对身后的一名仆人道:“去,去把老夫珍藏的那瓶龙虎溢散丹取来。” 那仆人转身离去,虞不全方道:“实不相瞒,那十枚龙虎溢散丹本就是为一些炼功走火入魔,经脉中真气散乱的武林同道炼制,当初老夫有个想法,有了这龙虎溢散丹,即便岔了气,有它的疏导,散尽真气,最多也只是损失些真气,至少不会危及性命,此丹或许能造福武林。 后来发现其实也用不上,走火入魔只在那一刹那,若不及时施救,有此丹也无用,再者,此药药性较烈,非一般人能承受,而药效的发挥却十分舒缓。原以为此药再无用武之地,谁料,今日见小哥此症,却正合此丹的用途。幸哉!幸哉!但是,此药药性极为猛烈,乃是龙虎之药,老夫只担心小哥坚持不下来。” “坚持得下来,坚持得下来!”李风云忙道。 虞不全点了点头,略微交代了一下服用的方法,又道:“如若小哥坚持不住,也不必强求,修身养性少动怒,你体内的药毒也未必一时便能发作。 况且,这龙虎溢散丹老夫这里也只有十枚,要医治少侠身上的顽疾,所需却远远不止这十枚。这也是老夫所顾忌的。” 杜如月听了此话,惊道:“虞神医,要医治我二哥究竟要多少枚龙虎溢散丹?能否请神医帮忙再行炼制?” 虞不全摇了摇头,道:“炼制此丹倒也不难,只是材料难得,耗时良久,即便材料俱全,总也要两年的时间才成。”见两人脸色颓然,虞不全又道:“两位不必着急,老夫送两位这十枚龙虎溢散丹,就算不能让小哥痊愈,但抑制住沉淀在小哥筋骨中的药力,让其四五年内不发作还是成的。趁着这四五年,老夫搜集齐各种珍贵药材,再炼制一批龙虎溢散丹。” 两人听了,微微松了口气,李风云暗道:“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说四五年内,我仍旧练不了内功,就算青龙斩练得再好,真要遇上耶律明那种老怪物,也只有撒腿逃走的份?不过顾不了那么多了,小命要紧,何况老子如今凭着一身神力,还有青龙斩,在莫大哥手下都能走上几招了。不练内功便不练内功,有什么打紧?” 杜如月又问道:“虞神医,不知要些什么药材?” 虞不全嘿嘿一笑,道:“主药紫皮红参,要千年份的,百年份的海马,百年份的铜皮石斛……”一连报了二十余种珍贵药材,听得李风云脑袋发涨,低声道:“只怕要不少银子。” 虞不全点头道:“不错,这些珍贵药材可遇而不可求,好在老夫在江湖上认识的人也不少,估摸也能凑齐,不过,即使收集齐了,在这乱世,没有三五千两银子是不成的。” 李风云的脸色顿时变了,三五千两银子,他哪来那么多钱财,原本他以为,兜里揣着三五百两银子便是大财主,走遍天下都不怕,谁料,来到这江南,光买药材的零头都不够。 虞不全捋须又道:“小哥莫急,那些药材又岂是一时凑得齐的?江湖上混,靠的就是守望相助,又岂可单以钱财论之?老夫行医多年,薄有积蓄,这些药材若然被老夫遇到,就先替小哥垫上,小哥日后若发达了,再还老夫不迟,如若手头紧张,不还也罢!” 李风云也无他法,只得嘿嘿一笑,厚着脸皮称谢。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离去,李风云脸皮虽厚,这等事还做不出来,又想虞不全在江湖上名声颇大,总不至于贪图他这几百两银子,于是将身上的银两尽数拿出,杜如月也掏空了行囊,凑了六百多两银子送于虞不全作为定金,两人总共也只留下二十余两银子做盘缠。 虞不全挥了挥手,李风云、杜如月退出了济世堂。 出了济世堂,李风云笑道:“不想这位神医这般好说话,全不像传说中的脾气怪异。” 杜如月竖起手指“嘘”道:“小声,若是传到虞神医耳中,仔细他反悔,不为你炼制丹药。”又道,“银两的事倒不必发愁,最多我厚着脸皮回镇州讨要,家里那些玩物哪一件不值几百上千两?” 李风云嘿嘿笑道:“原来你这般疼我,不知你爹会不会怀疑你贴汉子?” 杜如月羞得通红,狠狠朝李风云踹去,佯怒道:“你找死啊!” 第五十六章 上当了 服下一粒龙虎溢散丹不多时,李风云脸色一变,捂着肚子道:“好厉害,药劲这么快就上来了,神医果然是神医,不成,忍不住了!”只听得他腹中“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在杜如月惊讶的眼神中,李风云捂着肚子,拉开房门,风一般的冲出了客房。 过了半炷香的工夫,李风云慢悠悠地踱了进来,笑道:“爽快!原来虞不全指的是这个,有何难受?也对,吃进去,当然该拉出来。” 杜如月捂着鼻子才与他斗了几句嘴,忽见李风云脸色又变,顾不得再与她吵闹,飞快地冲向茅房。 见到李风云再次回来,杜如月掩嘴笑道:“你也有今日,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真说得没错。” 李风云哈哈笑道:“算得了什么?总比那老醉鬼弄得我死去活来强,老子最怕疼了。” “你也怕疼?”杜如月奇道,“打架时怎么看不出来?” “打架是打架,不是我揍他,就是他揍我,哪顾得了那些?拼着挨几刀,也要把他揍趴下,总比没命了强,我又不是傻子……”话音未落,肚中又“咕噜咕噜”地响起来。 “娘呀!”李风云哀嚎一声,返身便走,杜如月偷笑不已。 整整一个下午,李风云也记不清去了茅房多少次,腿也软了,脸也白了,嘴唇也枯干了,说话也有气无力,只是躺在床上直哼哼。 杜如月倒了杯茶水,递给他,李风云只看了一眼,摇摇头,道:“不喝,喝了又要上茅房,不成,如月,你把小二叫来,让他买一只大一点的马桶,就放在床前,整死老子了,走路都哆哆嗦嗦,也只有老子才受得住,换个别人,早就玩完了。” 杜如月白了一眼李风云,担忧地道:“这时候还说这话,会不会是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神医他弄错了药丸?” “怎么会呢?”李风云摇头道:“虞不全,多大名气,哪会弄错?当时虞不全还怕我坚持不住,现在老子明白了,要坚持什么。老子一定能坚持得住,不就是拉么?为了那六百多两银子,老子拼了……如月,你还记得那老头说要服用多少粒这药丸儿?” “除了这十颗,还要连续服用八八六十四颗,每天服用一颗,二哥,你成么?” “老爹呀,你干嘛这么整我?”李风云一声哀嚎,又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道:“当然成,如月,扶我去茅房,先!” 次日,杜如月捏着第二颗龙虎溢散丹,迟疑地道:“二哥,你真要吃么?你都已经泄了一天一夜了,才刚刚好一些。” “当……当然,不吃这……一,一,一天一夜的苦……不……不是白受了?快……快喂给我……吃!”李风云闭着眼睛,脸色灰败。 “可是,你真能撑下去么?才一天,你瘦了,黑眼圈也出来了,又吃不下东西,我担心……”杜如月犹犹豫豫地道。 “担……担心什么?一,一天不吃……死不了的,再……再坚持一下……” …… 第四日,杜如月终于道:“不能再吃了,再吃你会没命的。你看看你,已经没有人形。才两天,你瘦了差不多十斤。” “我……吃,银……银子,白……白……”李风云气息微弱,头一歪,昏厥了过去。 杜如月一跺脚,再顾不许多,叫小二速速找一位大夫来。 见到李风云这般模样,那大夫十分惊讶,问道:“他究竟吃了什么,竟然泄成这般?” 听了杜如月的讲述,那名大夫又好气又好笑,道:“世上哪有通过泄来疏散药力的?济世堂我也听说过,都是同行,也不好多说,我只想说,像他这样因服用济世堂的药物来就诊的病人,这大半年来,我已经救治了三位。那药丸呢,拿来我看。” 杜如月急忙取出剩下的龙虎溢散丹,那大夫取过一颗,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在鼻间闻了闻,又挑出一丁点,用舌尖尝了尝,哑然失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药丸哪有你说的那些珍贵药材,不过是药效浓烈的泻药,再加上西域的香料制成,若我猜得不错,你们所说的那位神医恐怕认为你们不会坚持得了连泻十日。” 杜如月本就心中有所怀疑,此话一出,心中顿时明白过来,那个所谓的虞神医,八成是在骗他们的钱财。 这老骗子先用泻药伪做神丹送给他们,又借故丹药不足,要重新炼丹,骗取他们的银两,再嘱咐他们药性猛烈,不是常人可以承受,既然是泻药,又有谁能支撑十天,若是常人,只怕一天不到,就该放弃了,既然是自个放弃,就怪不得他丹药无效了,更何况他还将后续交药的时日拖到数年之后,数年之后,这老骗子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如何去找他? 想通了这些,杜如月恨的银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可怜李风云精明狡诈,误信了所谓的神医,受了这无妄之灾,傻乎乎一连吃了三颗泻药,连泻了三日?神仙也受不住。正所谓越是聪明的人,越是相信自己,被人骗了往往越不肯相信,受害也越深,教人可笑亦可叹。 好在李风云体质健壮,还受得起这番折腾,又知道了缘由,按照大夫开出的虚补的方子,一连调养四五天,李风云终于恢复了过来,若是换做了别人,难免元气大伤,没有三两个月是不成的,弄不好还会留下病根。 庸医害人,骗子害人,没有医德的骗子医生更是害人。 医者,生死只在一念之间,非德者不可居之。若无济世救人之心,丹心仁骨之德,心中装满了银子,那对病人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薪烧尽了,还有谁会理病人的死活? 不止医生,世上的人,在白花花的银两面前,有几人守得住心中的那片清白?银子在手,万物我有,哪管得别人是死是活还是觅死觅活? 第五十七章 算账 身体刚修养好,李风云便跳将起来,要找济世堂算账,杜如月更是气愤填膺,两人怒气冲冲朝济世堂而去,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以两人的性子,没有理由不报复。 见两人来者不善,济世堂中一名伙计迎上前来,拦住两人问道:“两位有何事?” “何事?”李风云一把推开那伙计,怒道,“虞不全呢,快叫那老儿滚出来见我!” 堂中那位周医师见急忙起身过来,拱手道:“原来是你们两位,虞神医采办药材去了,估计一两个月不会回来,李公子,你的伤势好了些么?何故这么大的火气。” “老子好得很,还死不了!”李风云冷笑一声,“亏他虞不全在江湖中有偌大的名气,却做出这骗人的勾当,什么龙虎溢散丹,分明就是泻药,老子没被害死,很失望吗?”说罢,掏出那盒所谓的龙虎溢散丹,朝那周医师砸去。 一边的伙计手疾眼快,伸手接住了李风云砸过来的丹药,挺着肚子叉着腰厉声喝道:“大胆,你也知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捣乱,当我家主人是什么人?我家主人在江湖上是什么名号,你知道不知道?” “老子管你什么名号!”李风云一拳便照着那伙计揍去。 那伙计急忙举手格挡,李风云的拳头有多沉,他哪里格挡得住,只听“砰”的一声,那一拳正砸在他胸口上,那伙计被打得飞了起来,在空中吐出好大一口鲜血,砸在了药柜上,萎倒在地上,一时竟爬不起来。 店中另外两名伙计见势不妙,各自抄起棍棒,“哇呀呀”怪叫着扑了过来。 论身手,这两名伙计的功夫并不弱,若是放在一年前,李风云根本不敢惹他们,可是现在不同了,受了莫轻言、醉道人等人的指点,又与一路上的土匪搏杀,李风云早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一扫眼便看出了两人的破绽,飞起两脚“砰砰”两声,将那两人踹飞。 李风云回头看了一眼躲在桌后抱着头的周医师,活动活动了下指骨,一手捞起那老头,喝道:“老贼毛,是不是也试试?” “不,不,”周医师连连摆手,“不关我事啊大侠,我也是被他们请来坐堂的,他们的事我一概不知。” 李风云瞪眼道:“老子管你知不知,虞不全那老骗子去哪里了,说出来老子就放了你。连老子都敢坑,活腻味了,从来都是老子坑别人。” 周医师哀求道:“不……不是我啊……我真不知道,他……他们说东家出……出门了,我也好几天没见东家了。”周医师指着那三名伙计。 李风云侧眼望去,见一名伙计偷偷地爬起来,拔腿正要往内堂逃,哪肯饶他,一脚踢起一张凳子,正砸在那伙计的背心,那伙计“嗷”的一声惨叫,仆倒在地,脑袋磕在墙壁上,血流如注。 “都跟老子呆好了,再乱动老子砍了你们!”李风云嗔目怒喝道。 那三名伙计几时见过这般凶蛮的人,一个个一动也不敢再动,连大气也不敢喘。 杜如月又盘问了周医师几句,摇头对李风云道:“他真不知道,那三人才是虞不全的亲信。” 李风云沉哼一声,将周医师掷到地上,几步来到一名伙计面前,将他拎了起来,喝问道:“虞不全去了哪里?不想死的老实说!” “小……小的也不知道啊!”那伙计苦苦哀求道,见李风云举拳欲揍,急忙又改口道:“大大大大爷,别打,我想起来了,老爷说他要去金陵采办药材,或许顺便去了齐王府拜见老友也说不准。” “齐王?齐王是什么人?”李风云一怔,问道。 “齐王殿下是当今皇上的胞弟,李景遂李王爷,深受皇上的宠幸,就连当今的太子殿下也要让他三分。”那伙计眼珠转了转,道,“我家老爷跟齐王殿下交情莫逆,你快将我放下,得罪了我家老爷最多吃些苦头,得罪了齐王殿下,小心奉宸卫的追杀。” “老子天王老子也不怕,岂会怕什么齐王殿下?”李风云眼睛一横,喝道,“那奉宸卫又是什么鬼东西?” 那伙计苦笑道:“大侠也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来到了我大唐,怎会连奉宸卫也不知?奉宸卫是皇上的亲卫,其中高手如云,势力遍布我大唐,江湖中人哪个敢得罪奉宸卫?就连绿柳庄路惊鸿路庄主也忌惮他们三分。 这位大侠,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扬州,今日你砸了我济世堂,若是被奉宸卫的人知道,以我家老爷与李王爷的关系,说不准正在赶来,那时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杜如月听得有些发虚,低声道:“既然虞不全不在,不如我们走吧,毕竟这是闹市。”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莫听他胡说,这小子眼神闪烁,满嘴的谎话,自己不成,便拉张虎皮护身,这招老子也使过,不揍他他是不肯说实话的。”说罢,“啪啪啪”十几个耳光抽在了那伙计脸上,直打得他门牙乱飞,一张瘦脸肿得像猪一般。 “莫打,莫打!”那伙计求饶道,“我家老爷去了金陵是真,认不认得齐王殿下,小的也不知道。” 李风云见问不出名堂,放开那伙计,对杜如月低声道:“我们的盘缠也快没了,四处搜搜,值钱的东西都抢了。” “这样不好吧!”杜如月迟疑了一下,道。 “有什么不好,清平镇规矩……”李风云顿了顿,“他骗了我们六百多两银子,怎能不吐出来,更不要说差点要了我一条老命。” 杜如月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押着周医师及那三名伙计在店里内堂一阵乱搜,也只找出百余两银子。 李风云不甘心,指着一名伙计,虚晃了一下手中的那柄破柴刀,喝道:“钱财都藏在哪里?快说,这里没那些围观的人,老子砍了你,扔到那口破井中也没人知道。” 那伙计连连摆手,苦求道:“别别别,老爷将钱财藏在哪里,小的哪里会知道?” 正说话间,忽听杜如月大声道:“二哥,这井里有古怪!” 李风云将那伙计拖到井边,探头一望,里面黑乎乎看不清楚,只听井中哗啦啦有声响,动静不小。指着井口,李风云问道:“那井中有什么鬼东西?老实说。” 那伙计脸色古怪,道:“井中养着一条灵蛇,我家老爷是神医,养灵蛇做为药引用。” “还敢说谎!”李风云捉住那伙计的衣襟就要将他往井中扔。 “不要啊!”那伙计急叫道,“我真不知道啊,里面是一条大蟒蛇,力大无比,我掉下去,一定没命,这条蟒蛇我家老爷养了二十多年,只跟我家老爷亲近,老爷视若珍宝,用珍贵的药材喂养,无论搬到哪里都带着它,有什么用小的真不知道。” 第五十八章 紫云丹 李风云又反复问了那三名伙计,见问不出什么来,怒冲冲地道:“抓不到虞不全那老小子,又夺不回被骗的银子,老子宰了他那条臭蛇,也好出出我心中的这口恶气。”又指着一名伙计,道,“小丫头,看好他们,我将这家伙绑结实了,把他当饵,把那条臭蛇钓上来。” 那名伙计听了此话,“噢”的一下,两眼翻白,居然被吓昏厥了过去。 杜如月只当他在吓唬那几名伙计,没有反对,谁料李风云这家伙找来长绳,结结实实绑好那伙计,真的将他提了起来,扔进了井中。 只听井中动静大作,不多时便听见那伙计的惨叫声,李风云拉了拉绳头,笑道:“成了,小丫头,你闪开了,小心被臭蛇伤着。” 说罢,手上一较力,三下两下,便将人“饵”拉了上来,只见海碗粗的一条大蟒蛇正缠在他身上,已经将他小半个身子吞了下去,将从未见过这情形的杜如月吓得尖叫不已。 “好一条恶蛇!”李风云舞动柴刀,朝那蟒蛇劈了过去。 那蟒蛇感到了危险,紧缠住那伙计的尾巴松开,如一条铁鞭般朝李风云抽来。 “砰”,柴刀砍在了蟒蛇尾巴上,李风云“蹬蹬蹬”连退了三步,叫道:“娘的,好大的气力,好硬的蛇鳞,再来!” 再看那蟒蛇,嘴里还塞着一个“人饵”,一时间又吐不出来,尾巴被砍得血肉模糊,尾巴上的细鳞不知被砍碎了多少,疼得在地上乱扭。 “好汉,不要啊!”忽听背后有人叫道,李风云微微一分神,那蟒蛇瞅准机会,尾巴再次朝他卷了过来。 李风云哪是那么好暗算的,手中柴刀一动,一招“横扫千军”,气势如虹,一连劈出了八刀,刀刀都砍得那蟒蛇血肉模糊,那蟒蛇的筋骨再强悍,也经不住这八刀,八刀过后,硬生生被李风云剁下一截近八尺长的蛇尾巴。 那条蟒蛇被李风云砍怕了,吐出嘴中的“人饵”,迅速游到一人之后躲了起来,探出头来,两只绿油油的蛇眼,紧盯着李风云,蛇信不断吐出,“呲呲”作响。 “是你,虞不全?”李风云望去,虞不全不知几时从哪里钻了出来,抱着那被砍成重伤的蟒蛇,心疼不已。 “你终于肯出来了,说罢,老子的这笔账,怎么算?”李风云恶狠狠地道。 “怎么算?你伤了老夫的灵蛇,砸了济世堂,打伤了我的人的账,老夫还没跟你算。”虞不全深吸一口气,沉下脸来,冷冷地道。 李风云怒道:“若不是你骗我在先,哪来那么多事?不跟你多说,清平镇规矩,拳头上见分晓,老东西,拿命来。” “慢着!”虞不全连退了几步,喝道,“老夫是何等人,岂能跟你这小儿动手?你不信老夫的法子也罢,还你那六百两银子,这件事就此作罢!” 李风云心中疑惑,不解虞不全为何这般示弱,难不成鬼见愁那响当当的名头是虚的?还是他真误会了这虞不全? 杜如月也偷偷地朝李风云摆摆手,低声道:“算了吧,虞不全毕竟是江湖上的神医。” 李风云有些心虚,也不知虞不全预备有什么手段,正要就此作罢,忽然又听背后有人哈哈大笑,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翩翩白衣公子,手持一只折扇,不知几时来到了内堂。 那白衣公子拱手朝李风云哈哈笑道:“小兄弟,又见到你了,你也上了这老骗子的当么?” “公孙无忧?”李风云、杜如月脱口而出。 “你怎么也来了扬州?”李风云问道。 公孙无忧笑道:“许你来扬州,难道就不许本公子来?”又用折扇指点着虞不全道:“我来扬州已经好长时间了。只想看看这个假的虞神医几时才会被人拆穿。” “假的?”李风云鼓了鼓眼珠,摸了摸鼻子,回头喝道:“老东西,你究竟是不是虞不全?” “自然是,老夫是如假包换的虞不全……”话音未落,只见一道人影掠过,李风云扑到他面前,吓得他脸色骤变,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短刀,横在胸前,虚声恫喝道:“快去,快去,休要惹恼了老夫。” 到了此时,李风云哪管其他?一招“横刀立马”,横扫向虞不全。 这招“横刀立马”比之“横扫千军”更刚猛数倍,整招只有一刀,又快又刁又猛,人借刀势,刀借人势,人刀合一,人便是刀,刀也是人,一刀既出,不是鱼死,便是网破,李风云真正练成此招,也才是半个月前来扬州的路上,这也是第一次使出。 虞不全急忙横短刀格挡,哪里又格挡得住,只听“铛”的一声,那短刀折断,刀尖“嗖”的被震飞,直没入门楣之中,刀柄虞不全也没拿住,斜飞出去,砸在一块假山石上,“砰”的一声将假山石砸的四分五裂。再看虞不全,被公孙无忧拉住脖领,摔出了三丈开外。 他躲过了这一劫,他身后的那条蟒蛇可没躲过,直被李风云的这一刀拦腰斩成两截,两截蛇尸还在地上扭动不已。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西贝货,想老子天天打雁,不想却被雁啄了眼。”又问公孙无忧:“无忧公子,你为何要救他?” 公孙无忧微微摇头道:“他虽骗人钱财,但也未曾害人性命,放过他吧!” “放过他?”李风云跃步上前,一脚踏住面如土色的假虞不全,刀刃抵住他的脖子,喝道:“你究竟是谁?” “我,我,我是虞不全!”假虞不全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 “还敢胡说?”李风云大怒,作势要砍。 假虞不全急道:“我的的确确是余补全,余是剩余的余,补是补偿的补,我发誓,如有半句谎言,叫我不得好死。是你们弄错了,不关我事。” “老子现在就能让你不得好死。”李风云哑然失笑,“人家叫虞不全,你也敢叫余补全?” “爹娘给我取了这名字,我又有什么法子?你们非把我认作是虞不全,我总不能说我不是吧,我也会一些医术,只是没他那么厉害,况且他‘不全’,我‘补全’,也是件好事啊!”余补全眼珠滴溜溜乱转。 李风云一脚将余补全踢开,喝骂道:“你这老骗子,再不许冒充神医害人,听清没有?” “是是是。”余补全连连点头。 李风云又喝问他骗来的钱财藏在何处,余补全无奈,招出了身后假山中藏着的一间秘室。原来,这老小子一直都躲在那密室中。李风云从密室中搜出了一大箱金银珠宝,估摸了一下,足足有四五千两,心中乐开了花,暗道:“发财了,莫大哥一家几代人的家当,也不过值三千多两银子,老子才用了这么点工夫,便得了这么大一比钱,这世上,果真没有什么比抢劫来钱快,就算三人分了,至少也能落个一两千两银子,就算就此转回清平镇去,老子也能逍遥自在一生。” 公孙无忧呵呵笑道:“小兄弟,这里最值钱的,可不是这些金银。” 李风云闻言,又抓起余补全,恶狠狠地喝道:“还敢跟老子打埋伏,还有的钱呢,藏在哪里?说!” “真没了!”余补全急的满脸大汗。 公孙无忧用折扇搭住李风云的手腕,笑道:“小兄弟,最值钱的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何须他处求?” 李风云心中一动,望向那半截蛇尸,问道:“难道是这条死蛇?没什么特殊啊!” 公孙无忧摇摇头,道:“你不识得这蛇,这蛇可不一般,如果本公子没看错,这就是传说中的九阴寒螭。” “九阴寒螭?”杜如月眼睛一亮,道,“我听说过,据说九阴寒螭脑中一颗紫云丹,如若服下,能够提升功力。所以,古时有高手专门用珍奇的药材喂养九阴寒螭,为的就是要得到上品的紫云丹,不知是不是真的。” 公孙无忧眼中露出几丝赞许,点头道:“不错,的确有此事,九阴寒螭据传早已绝种,没料到在此处还能看到一条,要孕养出上品的紫云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估计这位老兄骗来的钱财,大半都花在这条蛇身上了。” 余补全面如死灰,全身都萎顿了下来,点头道:“若非如此,我又怎敢冒充虞神医?我自知资质低微,二十多年前无意中捉到这条九阴寒螭,和喂养它的法子,想用这法子提高功力,没想到……唉,一场辛苦,却好生了别人。早知如此,这十多年又何必过这心惊胆战的日子。” 李风云冲上前去,剜开那蟒蛇的头颅,果然找到了一颗鸽蛋大小紫灿灿的一颗珠子,擦干血迹后,隐隐有紫色烟云渗出,颇为漂亮,不愧是紫云丹。 公孙无忧看了看,道:“果然是上品紫云丹,服用后,至少也能增加一个甲子(注1)的功力。” 李风云惊道:“有这么大功效?这蛇不是也只养了二十多年么?这老骗子为啥自己不用?还等什么?他要有六十年的功力,老子还打什么,转头就跑。” 公孙无忧解释道:“九阴寒螭是奇物,奇物岂能以常理度之? 一个甲子的功力也只是一种说法,当然是因人而异。这颗紫云丹,若给合适的人服用,可能抵得上八十甚至一百年的修炼,光靠厚重的这功力,成为一流高手也不难。而且,这一个甲子的功力也不是说今天服用,明天就会有了,药力有一个慢慢舒散的过程,短则数年,长则十数年,时间越长,对服用者好处越大。 他没有服用紫云丹,恐怕不是他不愿服用,而是因为他没找到服用的正确方法,是不是?” 余补全默然点头。 李风云有些失望,道:“服用这东西还要什么法子?一口吞下不就是了。” 公孙无忧呵呵笑道:“哪有那么简单?是大补也是大毒,贸然服下,只有一个结果,暴体身亡。比如小兄弟体内的药毒,若是当初慢慢化解,也不至于落得今日沉淀在筋骨之中,沉珂难愈了。还有一点,这紫云丹被取出,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服用才有效果,若过了两个时辰,也就没什么用了。” 注1:一个甲子是六十年。 第五十九章 知花筵 听了此话,李风云大为失望,道:“那有什么用,两个时辰,这老骗子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服用的方法,两个时辰,我们到哪里找?” 杜如月插嘴道:“公孙公子这般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公孙无忧望着李风云手中的紫云丹,只是不语。 李风云有些心疼,将紫云丹抛给公孙无忧,道:“你想要,直说便是,我又不是小气的人,不过那些金银可没你的份了。” 公孙无忧哈哈大笑,将紫云丹在手中观摩了半晌,方道:“我的确知道如何服用这丹药,不过,这紫云丹与我修习的功法不合,还要费工夫化解,实在是太麻烦。以我的资质,破入一流境界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丹药对我没太大的用处。 小兄弟,如月姑娘,你们若是想用这紫云丹,我倒是可以将服用紫云丹的法子教给你们。” 李风云大喜,一把抢过紫云丹,道:“早说呀,教给小丫头吧,老子经脉堵塞,吃了这东西没用,说不准还会病上加病。” 杜如月急道:“二哥,服用了紫云丹说不准就能冲开你淤塞的经脉……” 李风云摆摆手,道:“叫你服用就服用,你不吃,要给他吃了,老实说,老子还真有些心疼。”又低声道:“反正你以后嫁给了我,也是我李家的人,我不吃亏。” 杜如月顿足娇嗔道:“谁说要嫁给你?你做梦。” 公孙无忧哈哈大笑,道:“这紫云丹属性的确正与杜姑娘的内力相符,省去了很多麻烦。小兄弟,这好东西跟你没缘分,你体内的药毒一日不除尽,便不能再服用这等大补之物。” 杜如月见公孙无忧也这般说,再不推辞,依照他提供的法子,就在济世堂的内堂中服下了紫云丹。 服下紫云丹,杜如月只觉得丹田内真气升腾,注入到浑身的经脉中,如百流入江河,波涛汹涌,源源不绝,真元运转一周天,竟然无半点滞塞。 “这紫云丹果真神奇!”杜如月睁开眼睛道。 公孙无忧笑了笑,道:“赶快趁着这药力运功,说不定能冲开任督二脉,让你的功力增长一大截。你放心,这里有我还有你李哥哥帮你护法。” 杜如月脸微微一红,也不多说,闭目继续运功。 内院已经被打扫干净,余补全的三个弟子也就是那三个伙计都受了不轻的伤,不过还不致丧命。济世堂出事,自然有扬州府的捕快过来查问,余补全哪敢得罪内院的那三位,敷衍了过去。 直到傍晚时分,杜如月才又睁开眼,喜道:“成了,我打通了任督二脉。” “知道了,”李风云捏着鼻子道,“你闻闻你的气味,公孙无忧都已经跟我说了。” 杜如月低头看了看,只见皮肤上渗出许多油腻腻的污物,腥臭无比,心知是因打通任督二脉排出体外的杂物,不觉脸一红,道:“小妹先去清洗一下。”说罢扭身便走。 李风云奇道:“这小丫头几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就要离开济世堂,李风云仍旧不解气,寻来剩下的七颗龙虎溢散丹,一口气塞进了余补全的嘴里,眼见余补全肚子“咕噜咕噜”响起,才捂着鼻子,扛着那一大箱金银离开了济世堂。 回到了客栈,李风云要三人平分那箱金银,公孙无忧不太在意,道:“金银终究是身外之物,小兄弟若是不介意,不义之财,干脆用来去救济那些中原的饥民吧。” 杜如月喜道:“小妹也正有此意。” 李风云心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老子在清平镇穷苦了十几年,怎么就没人来救济我?才有了点钱,又要散出去,真是苦恼。”口中却道:“如何救济?总不能咱们三人跑到中原架起三口大锅吧?” 公孙无忧眨了眨眼睛,笑道:“带上要捐出的金银,我有法子,你随我来。” 李风云一声哀嚎,瞅着那箱金银珠宝,哪一件都觉的舍不得,在杜如月的催促下,无奈只挑了些好像贵重一些的,贴身藏好,又扛着那箱金银随公孙无忧而却。 “雅韵轩?”杜如月有些迟疑,问道,“公孙公子,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怎会来这种地方?” 公孙无忧一搭折扇,微微笑道:“没错,就是这里,今日江南花魁花都知(注1)要在这里为中原灾民募捐,这些钱财交给花都知,她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李风云不解,问道:“这雅韵轩是什么地方?” 杜如月撅着嘴道:“都是些不要脸的女人。” 李风云明白过来,喜道:“原来是喝花酒,我喜欢。” “你敢!”杜如月沉下脸来怒道,一脚踹向李风云。 “嗷!”李风云闪身躲过。 公孙无忧眉头微皱,轻叹一声,道:“杜姑娘,青楼女子也不是全如你想象的那般。” “哼!”杜如月瞥了公孙无忧一眼,道,“我想像又怎样?” 李风云赶了上来,大声道:“喂,为什么你们俩空着手,却要我扛着这箱子,别人会以为我是你们的小厮的。” 杜如月怒道:“把箱子给他留下,二哥,我不许你去那脏地方。” 李风云有些不舍,低声道:“来都来了,见识一下也好,这箱子里总有四千多两银子,扔到水里也要听声响不是?你要不想去,要不你回去,我陪无忧公子去。你信不过无忧公子,难道还信不过我么?” “信得过你才怪,”杜如月怒瞪了李风云一眼,气冲冲地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想了想,还是跟进了雅韵轩。 雅韵轩不愧是顶级的风月之地,雅致中不乏富贵,富贵中不失韵味,即便是富贵出身的杜如月一时间也不禁有些失措,李风云更是瞪大眼珠,赞口不绝:“漂亮,看着舒坦,小丫头,你说这要多少钱?以后我们也按这里的模样在清平镇建一处宅子成不成?绝对能把杏花楼比下去……哎呦,小丫头,你拎我做什么?” 杜如月一阵脸红,低声道:“你少说两句成不成,土鳖。” “无忧公子来了!”老鸨亲自迎了上来,满脸堆满笑,“我家解语早说了,别人未必会来,但无忧公子是一定会来捧场的。” 公孙哈哈笑道:“花都知的场子,本公子又岂能不来捧场?” 老鸨将三人引到二楼的一张雕花桃木桌旁,早已布下酒菜,正要叫来姑娘陪酒,杜如月正色道:“不必了,我们可不是来喝花酒的。” 李风云有些扫兴,道:“小丫头,不用那么小气吧,喝喝酒没什么的。” “成啊,”杜如月白了李风云一眼,道,“你直管去叫姑娘,不过以后不要再与我说话。”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摆手道:“算了,我还是喝闷酒好了。” 公孙无忧笑了笑,道:“不必安排姑娘了,能看到花都知,便是世间最好的享受。” 老鸨答应,又奉承了几句便匆匆离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不多时,雅韵轩大堂楼上楼下的花桌旁便坐满了人,不下两百余人,又有红衣绿袖穿梭其间,丝竹之声四起,好不热闹富贵。 酉时已到,知花筵开始,丝竹之声平息下去,鼓乐之声响起,空中忽然撒落万片桃花,一群身著粉衣罗裙的女子如凌波虚度般飘入大堂正中的木台之上,随着鼓乐婉转起舞,时而聚拢,时而分散,十分养眼。 忽然不知起于何方,一缕箫音在鼓乐身中透出,鼓乐之声渐渐平息下去,只有缕缕琴瑟之音与之相伴,更显得那箫音出凡脱俗,宛若云端仙乐。 李风云赞道:“吹得真好听,杏花楼的姑娘只怕没这本事。” “哼,你也懂?”杜如月的声音有些酸溜溜的,“只怕是看见漂亮姑娘,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吧!” 说话间,木台上轻烟四起,那群起舞的女子突然散开,露出了站在中间的一名白衣女子,朱唇轻点一只青竹,原来吹箫的人是她,罗裙轻展,仙袂飘飘,轻烟围绕在她四周,不似凡间人物。 箫声渐渐平息,琴瑟之声也渐渐隐去,大堂之中一片寂静,众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绕樑之音中,过了半晌,掌声才三三两两的响起,越来越盛,就连根本不懂乐理的李风云也拼命的鼓起掌来。 “啪”,公孙无忧收起了折扇,遥指着那白衣仙女,道:“她就是花解语,名满天下的牡丹花魁,流落凡间的花中仙子,出污泥而不染的西方净莲。 我公孙无忧,一生风流桀骜,能让我尊重,入我法眼的人寥寥无几,花解语便是其中一个。” 注1:都知,青楼妓子的一种,一般卖艺不卖身,也是最高等的妓子,主要组织聚会,陪伴文人雅士、达官贵人吟诗作画、弹琴轻歌,类似如今的节目主持人,只有那种才貌出众,博古通今,压得住阵脚,善于周旋的人才能胜任,既要懂得制造气氛,又要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第六十章 花解语 世上有一种人,她天生便是美的化身,一笑一颦间就教人心生爱慕,举手投足之中风采顿生,与她在一起,心神宁静,如浴春风,惹人遐思却难教人起半点亵渎的念头。这样的她,只应永远捧在掌心,容不得半点玷污。 看到了花解语,就连杜如月也很难对她生起恶感,甚至起不了半丝嫉妒之心。杜如月不敢相信,在青楼之中,还有这样的世外仙子。 “好美女子,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杜如月忽然想起《洛神赋》中的几句,她本从来不相信世上有这般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只应存在于诗歌中,存在于画卷中。如今她相信了,公孙无忧说得没错,她是误入凡尘的牡丹仙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小丫头,小丫头!”李风云轻轻推了她一下,“你发什么呆呀?” “啊!”杜如月清醒过来,只听到莺声燕语传了过来。 “……这次花知筵的所得善款,我与嬷嬷商量过,将全部交由武当玄武宫掌门玉虚道长,用于赈济中原各处的灾民。 正值此多难之时,多事之秋,大家同属华夏苗裔,炎黄子孙,彼此唇齿相依,一脉相承,休戚相关,血肉相连,当同舟共济,相互扶持。 各位善长仁翁,都是忧国忧民之士,碧血丹心之辈,必不会吝啬区区钱财,济人于危难,解民于倒悬!”花解语朝楼上楼下的众人深施一礼。 画音刚落,一名公子站了起来,大声道:“既然花都知有中原百姓出力的心思,我等哪有不支持的道理,况且刚才都知一曲《江南花开》,犹如天上仙乐,人间哪得几时闻,又岂能以区区金银论之? 千金散尽还复来,在下愿捐出一百两,抛砖引玉,博诸位善长仁翁慷慨解囊。” 花解语谢道:“多谢李公子!” 李风云小声问道:“这个李公子是谁?” 公孙无忧答道:“他叫李中(注1),在南唐颇有才名,既非达官显贵,也非商贾富绅,他肯拿出一百两纹银,很不容易了。” 李中摆手笑道:“应该的,当初在下落魄扬州,也是受都知赏识扶助,才博得今日之虚名,适才听都知的《江南花开》,在下略有感触,作诗一首助兴,愿赠与今日有缘人,以酬在座的贤达。” 花解语喜道:“李公子又有佳作问世,实乃文坛兴事,今天的知花筵,只怕会因公子的新作留香百世,小妹也能附骥尾,千古留名。快,备下桌案。” 早有人备好桌案纸笔,李中一挥而就,做下一首《桃花》: “只应红杏是知音,灼灼偏宜间竹阴。 几树半开金谷晓,一溪齐绽武陵深。 艳舒百叶时皆重,子熟千年事莫寻。 谁步宋墙明月下,好香和影上衣襟。” “好诗,好诗,李公子文采果然名不虚传。花都知,我愿以五百两纹银求得李公子的墨宝,不知都知可否割爱?”《桃花》刚作罢,便有人高声叫道。 花解语叹道:“如此好诗,解语也想珍藏,怎奈今日知花筵是为赈济中原百姓所设,李公子一番悲天悯人之心,解语怎敢假公济私,徒留骂名?只好忍痛割爱,献于先生,只求日后先生莫要吝啬,不许解语观赏!” 众人大笑。 又有人起身道:“好一个‘几树半开金谷晓,一溪齐绽武陵深。’一代新秀,果然实至名归,老夫一时技痒,作词一首,解语姑娘,可否容老夫献丑。” 花解语抬眼望去,喜道:“原来是冯书记,冯书记肯来捧场,不知是解语几世修来的福气,没想到今日的知花筵,竟成了文坛盛世,青史上又多出一段佳话了。” 李风云问道:“他又是谁?” 公孙无忧答道:“他叫冯延巳(注2),南唐如今的皇帝李璟做太子时,他便是太子府的书记,李璟对他十分信任,也十分赏识,曾说他有宰相之才。” 说话间,冯延巳已走上台上,道:“今日既然是知花筵,老夫就以花为题,填一首《鹊踏枝》。”说罢,龙飞凤舞,书就一阙《鹊踏枝》: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 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 楼上春山寒四面,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 一晌凭栏人不见,鲛绡掩泪思量遍。” 花解语略一思量,命人取来古筝,当场谈唱此曲,歌声悠扬凄婉,韵味长久,博得满堂喝彩,随即便有人出银千两求走此词。 冯延巳的出场,更惹得无数才子纷纷上场吟诗作画,各逞才华,又有歌舞穿插其中,知花筵安排得热闹富贵又雅致得体、趣味横生。 转眼间便到了亥时,知花筵已经筹集了近两万两银子,李风云问道:“无忧公子,我们那笔银子为何还不捐出去?我看到那位花姑娘经常在看你呢!” “不必着急,”公孙无忧摆了摆扇子,道,“我们这笔银子数目太大,太惹人注目,不适合这么捐出。” 李风云笑道:“这样才风光,一下子捐出四五千两银子,我们也能好好的出出风头。” 公孙无忧摇摇头,解释道:“捐款只是一点心意,捐多捐少其实并不重要,我们是武林中人,不适宜太过张扬,因此而给解语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更不好了。我想,等知花筵结束后,再将这比银子交给她更为合适。” 李风云有些失望,杜如月笑道:“难道非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这个清平镇的小毛贼你才得意么?” “那当然,”李风云道,“银子扔到水里,总要听声响,最好大家都看道,这样心里才舒服些呀!” “你就不怕捉贼捉赃,可不要忘了,这些银子可是你从济世堂枪来的。”杜如月嘻嘻笑道。 三人正说着话,忽听楼下有人大声道:“花姑娘,我打算捐出一千两白银,你觉得如何?” 花解语笑道:“薛公子这般宅心仁厚,解语代中原百姓谢过薛公子。” “慢着,”那薛公子忽然话风一转,道,“花姑娘,你还没听完我的话,薛某想说自从见到姑娘,我便对姑娘日思夜死,辗转难眠,薛某愿捐出一千两纹银,求取姑娘一夜春宵,我想,为了中原万千百姓,花姑娘不会不答应吧!”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雅致轩的老鸨急忙出来打圆场道:“薛公子喝多了,说笑了,大家都知道,我家解语是卖艺不卖身……” 话未说完,那薛公子一把推开老鸨,沉着脸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又对花解语道:“本公子没有喝醉,清醒得很,我薛勇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当今的齐王,是我的亲舅舅,花姑娘,我屡次不耻屈身,求好与你,你却总是推三阻四,是何道理,难道以我堂堂护国侯长子的身份,还配不上你一个青楼的妓子?” “薛勇,你太放肆了!”李中上前怒喝道,“这里是贤人雅士汇集之地,不是你护国候府,还容不得你侮辱解语姑娘。” “凭你也想英雄救美?”薛勇轻蔑地笑了一声,“你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我伸出一只小指,就能将你碾成粉末,你有资格跟我说话么?快快滚开,惹怒了薛某,我怕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李中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说话,却被花解语拉开,朝薛勇盈盈施了一礼,花解语道:“薛公子,你说得没错,你身份尊贵,而解语只是流落到青楼中一只流莺,身份低贱,幸而还算有些才学与见识,才得以各位饱学之士、四方俊杰的欣赏与宠爱,论身份,实在是有辱薛公子的声名。 护国侯的威名名震天下,大唐百姓无不景仰,乃国之柱石,朝之良臣,若公子因解语而折腰,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护国侯?解语又怎敢以流莺贱躯折污护国侯的清名? 李公子也是一番好意,希望公子能爱惜护国候的羽翼,还望公子大量,能够海涵,也能体谅解语的苦衷。” 薛勇一怔,哈哈大笑道:“既然你要我不与那穷酸书生计较,我便不计较。我都不在乎你的身份,你怕什么?我爹也不会怪我,嫌一千两纹银不够?不要紧,两千两如何?钱不是问题,只要你出个价,我薛某绝不还价。我告诉你,我薛勇看中的女人,还没有谁能逃得出我手掌心的。” 满堂的众人满脸怒色,但是忌惮薛勇的身份,一时竟然无人肯说话。 “哈哈哈哈,好一个护国侯的公子,真是威风,真是厉害,不晓得面对契丹的铁骑,还有没有胆量说这些话?”公孙无忧“啪”的展开折扇,长身而起,朝花解语拱了拱手,道:“解语姑娘,听说你举办这次知花筵,为中原百姓筹集赈灾银两,我与两位朋友商量了一下,筹备了四千多两金银,正要交于都知。至于那些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我劝解语姑娘还是不要收的好,免得污了这满堂善长仁翁的清誉。让人以为,知花筵是藏污纳秽之所。” 注1:李中,南唐著名诗人。 注2:冯延巳,又名延嗣,字正中,扬州人,南唐时两度入相,是南唐的著名词人,南唐词人“二李一冯”中的“一冯”,指的就是冯延巳。 第六十一章 惩恶霸 “你,大胆,你是什么人?”薛勇大怒,指着公孙无忧大喝道,“还要命不要?来呀,把这小子给我抓下来。” “是!”薛勇身边两人插手施礼道,身子一扭,一招“旱地拔葱”,直跃上二楼,伸手朝公孙无忧抓去。 “慢着!”公孙无忧一展折扇,抵住两人,朝薛勇喝道,“要打架,咱们去门外打,省得砸坏了东西,搅了知花筵这场盛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薛勇听了此话,脸上更是挂不住,又看众人,眼中似后鄙夷之色,一咬牙道:“好,这里施展不出手脚,到院中揍这小子。” 众人纷纷涌到院中,李风云喜不自胜,搓了搓手,拉住公孙无忧,道:“让我来,我早看那小子不顺眼,非揍得他连他亲娘也不认识不可。” 公孙无忧笑着点了点头。 李风云三步两步来到院中空地处,指着薛勇道:“姓薛的那小子,你跟你那两个手下一起上吧,老子懒得一个一个揍。” 杜如月掩嘴偷笑,薛勇几时受过这般折辱,冲着他的那两个手下喝道:“杀了他,不然不要再回候府。” “是!”那两名手下齐声答应道,揉身扑向李风云。 这两人,都是军中的好手,征战沙场多年,是护国侯派来专程保护他这个儿子的,身上不知带了多浓的杀气,刚一出手,周围围观的众人就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气袭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只觉的四肢僵硬,手脚不听使唤。单单这股凌厉的杀气,许多没有见过血的武林好手在他们面前便只有束手待宰的份。 可是李风云是什么人?在清平镇跌滚摸爬了十多年,又在江湖中与人搏杀了好几个月,又岂会怕他们的杀气? 冷哼了一声,李风云立掌为刀,使出了青龙斩中的“风卷残云”,只攻不守,一连砍出了十六手刀。 那两人没料道李风云试探也不试探,出手便用这般刚猛的招数,落了后手,不得不出手抵挡,谁料李风云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的进攻,十六刀过后,两人被震得手臂发麻欲断,五脏六腑也被震得翻滚不已,十分难受。 这两人习的是军中功夫,军中武功,多是外家功夫,重的是强横的身体,并不重内功修养,招式以大开大阖为主,少轻巧机便,强调的是勇、猛、快。 偏偏这些,却都是李风云的强项。 论身体的强悍,李风云从小就被那奇怪的药酒洗炼筋骨,药力多得不得不被迫沉淀到筋骨中的?想当初,他扛着两三百多斤野猪,翻山越岭,奔跑一二十里都不带喘口气。这样强悍的身体,连莫轻言都震撼不已,公孙无忧也戏称李风云根本就是一头洪荒野兽。就凭他们两人,又怎么可能比得上。 论武功,李风云所习的是至刚至猛的绝学青龙斩,这门武功,就连醉道人这样的绝顶高手都赞叹不已,又岂是他们两人所学平常军中武功所能比拟。 就这两点,李风云就将他们克制得死死的,更何况他还占了先手,他们被李风云攻一个措不及防。 两人合力抵挡住那招“风卷残云”,还没等他们喘口气,李风云见两人居然还没被打倒,冷笑一声,道:“还真有两下子,再来!”转身一招“横刀立马”,直劈向右手的那人。 这一招“横刀立马”,比之“风卷残云”更刚猛十数倍,虽然此时,李风云没有那把破柴刀在手,威力小了许多,但也不是那人抵挡得了的。 那人不想硬拼,但浑上下已经被李风云的掌风罩住,想逃也来不及,一咬牙,不得不合双臂格挡,只听“咔嚓”“咔嚓”两声,那人双臂竟被李风云的掌刀硬生生地击断,掌刀去势未尽,又斩在那人的胸口上,又听得“咔咔咔”,可怜那人胸口的肋骨不知被折断了几根,被斩飞了出去,砸在树丛中,“哇”的连吐数口精血,晕厥了过去。 与此同是,另外一人见李风云攻向同伴,心知同伴一定挡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胸中的不适,一招“双雷贯耳”,双拳从背后,直砸向李风云左右太阳穴。 太阳穴是人体非常重要的穴道,这招若是被他砸实了,纵使李风云身体强横,不会当场被砸死,但被砸晕过去是一定的,甚至会导致日后神智不清,一生浑浑顿顿,如白痴一般。 可是李风云是什么人,身体的感知何等灵敏,虽然没瞅见此人的偷袭,但心中早起警觉,右腿顺势飞起,正踹在那家伙的空门小肚子处,一脚将他踹飞。这一脚,其实也是“横刀立马”这一招的变化之一,李风云练了很久也未炼成,不料今日在雅韵轩无意中居然使了出来,气力得以贯通,这也使他劈出的那一掌刀威力增强了不少。 这一脚,接着掌刀的力量,威力同样不俗,那家伙还未落地,便在空中喷血不已,“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连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直接晕厥了过去。 “真没用!”薛勇冷哼了一声,脸色难看得要紧,一甩袖子,也不理他那两个生死未卜的手下,正要离去。 “慢着,就这么想走?”李风云搓了搓手掌,喝道。 “你想怎样?”薛勇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李风云,“我是开国功臣护国侯的长子,将来的小侯爷,你敢对我怎样?” 李风云“嘎嘎”一阵怪笑,道:“别说你将来才是只小毛猴,就算你现在变成只大马猴,老子也照打不误,惹老子不高兴,扫老子喝花酒的兴,就该打。”说着朝薛勇抓去。 薛勇哪肯就范,仗着学了几年的花架子功夫,想要格挡,李风云一把捉住他两只胳膊,两手一较劲,只听“啊呀”薛勇一声惨叫,两只胳膊硬生生被折断,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望之让人心寒。 “啊~啊~”薛勇疼的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李风云也不管他,一把抓起他脖领子,正待抽他,忽听背后花解语大声叫道:“少侠手下留情!” 李风云回过头来,朝花解语一咧大嘴笑道:“花姑娘你别怕,你是无忧公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非揍得这小子连他娘都认他不得。” 花解语急道:“少侠,得饶处且饶人,还请少侠放过他!” 冯延巳也挤出人群,劝说道:“这位少侠,即便你不看他的面子,不看他爹的面子,也要看齐王的面子,当今皇上的面子……” 李风云横了他一眼,怒道:“刚才这小王八蛋欺负花姑娘时,你怎么不说话?还说你有宰相之才,我看,你连那个穷酸书生也比不上。” 说罢,不理羞得满脸通红的冯延巳,抡开巴掌,“啪啪啪啪”一连抽了薛勇十数个耳光,抽得薛勇的脸肿得跟猪头一般。 李风云左看看,右看看,点了点头,道:“老子说话算话,你娘若认得你,回头再来找我,我返工。”一把将软泥般的薛勇掼在了地上,又轻轻踢了他两脚,问道:“小毛猴,服还是不服?” 薛勇“哼哼”了两声,似乎还在说狠话,李风云蹲下身子,掐住他下颌道:“怎么?还不服?不服就来找老子,老子姓李,李风云就是我的名字。不要以为你有只大马猴在背后就很了不起,鲁国公冯道是我老师,你听我说过吗?李苍穹是我师父,燕无双、路惊鸿是我师兄,魔教教主耶律明跟我一起喝过酒,你听我说过吗?说了你也不知道。 说点你知道的吧,看见那个小丫头吗?那是我三妹,大将军杜重威是她爹,永固宫主是她师父,你要不知道就回去问你爹,你爹总应该知道吧。还有那个大冬天还学别人摇扇子的那位,就是你要找茬的那位,更了不起,是轩辕台的少掌门,这个估计你又不知道。 你这货,要是搁在清平镇,最多活不过三天,就会被剁碎了扔到十里沟喂狼。学聪明点,别那么嚣张。 就你还想逼花姑娘,你也不看看你这模样,长得跟头猪似的,老子看了都想吐。(众人暗笑,心道:“那还不是你将他揍成这样的?”) 这次看在花姑娘的份上,就饶了你。若是还有下次,哼哼,老子首先就把你的小鸟给剁了,送你去做太监。 老子跟你说,以后别再来骚扰花姑娘,花姑娘若是有事,老子不管关不关你的事,总之先来找你,甭说你,你那只大马猴,老子也一齐抓来,一根根把他身上的毛拔光再说。” 说罢,李风云拍了拍薛勇的脸庞,站起身来,狠狠踢了他一脚,喝道:“滚!” 薛勇哪里还走得动,还是雅韵轩的老鸨亲自带人将他和他那两个手下送回了护国侯府。 事情闹到如今这地步,知花筵再开不下去了,好在知花筵也快结束了,花解语匆匆说了几句话,众人纷纷告辞离去。 杜如月抿嘴悄声笑道:“有你插手的事,就准没好事,还说自己是李大侠的徒弟,燕无双、路惊鸿的师弟,人家可不认得有你这个师弟,你跟耶律明喝过酒么?哦,你是喝了,耶律明可是借那酒将你打晕了,真不知羞。” 李风云“嘿嘿”干笑了两声,道:“这叫扯起虎皮当大旗,大树底下好乘凉,你不懂。我瞧燕无双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因为我吹两句牛就找我麻烦,李苍穹、路惊鸿估计也差不多吧。再说,冯道是我老师,这件是我可没说谎。” 公孙无忧笑道:“你这小子,怎么又说我是轩辕台的少掌门,传扬出去,我可没脸见人了。” 李风云“哈哈”笑道:“江湖这么大,谁知道轩辕台是什么门派?不过这名字听着蛮唬人的。” 正在这时,一名丫鬟匆匆赶了过来,福了福,道:“公孙公子、李少侠、杜姑娘,我家小姐邀请三位一聚。” 李风云奇道:“你家小姐是谁呀?”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道:“笨,一定是花解语了!” 第六十二章 翠微亭之行 三人随着那丫鬟穿过花园,来到一座小楼前,那丫鬟道:“小姐就在偏厅里等着你们。” 三人进到偏厅内,只见花解语换了一身淡绿色的衣服,峨髻上那些繁复的珠钗首饰已经去掉,只插了一只简单的蝴蝶钗,别着一朵绢制的白牡丹,更显得别致明媚。 见到三人进来,花解语急忙起身施礼道:“李少侠、杜姑娘、公孙公子,这次多亏了三位出手相救。” 公孙无忧摆手道:“你与我相知三年,又何必这么客气,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我已派人留书护国侯府,那个侯爷,不敢来找这里的麻烦。” 李风云心中暗道:“这个无忧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他派人留书,我怎么不知道?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一定已经做了,此人的深浅,真是难测。” 又听公孙无忧道:“还是由我介绍下这两位,李风云,他可真的事冯道的学生,这点他没吹牛。” 花解语嫣然一笑,李风云呵呵笑道:“除此之外,大半都是在吹牛,莫笑!” “哪会?”花解语道,“李少侠器宇不凡,生性率直,侠骨丹心,日后必有一番不小的成就,只怕李大侠要争着认你这个徒弟,燕大侠和路庄主也以有你这个师弟为荣。” 众人哈哈大笑,公孙无忧又介绍了杜如月,四人坐下喝酒聊天。 花解语果然是个趣人,无论什么话题,她的话总能恰到好处,让人畅叙胸臆,十分快意,就连对她本有些隔阂的杜如月,也对她渐生亲近之意。 说了半个多时辰,听到李风云来扬州寻找神医虞不全被骗的糗事,众人一阵大笑,花解语道:“神医虞不全终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李少侠的病症也未必只虞神医能够医治,解语知道一人,就在扬州近郊,医术不凡,扬州城中无人能及,李少侠既然来了扬州,何不找她去看看?” 李风云摇头道:“在开封之时,我也曾找遍名医,都说无能为力,我这药毒,恐怕真只有虞不全才有办法。” 杜如月却十分心动,道:“说不定有用,左右无事,去去又有何妨?” 公孙无忧也道:“解语不会轻易推荐,既然她这么说,那位医师必定有不凡的手段,小兄弟,何不去试试?” 花解语所说的那位医师就住在扬州西面的翠微亭,是位女子,医术高超但为人低调,所以扬州城中知道此人的人并不多。 李风云耐不住众人相劝,次日清晨,便与杜如月并辔前往扬州城西的翠微亭,寻找这位女医师。 江南的景色以其旖旎细腻著称,与北方的粗犷宏大不同,小桥、流水、人家,一步一景,移步换景,才是这里精髓所在。 一月的江南,大地上已经蒙上一淡淡的草绿,蒙蒙的细雾遮不住人眼,却给这秀丽的山河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 李风云离开扬州城,不知走了多久,隐隐看见路边不远处一座草亭,草亭中有一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似在草亭旁的小河里钓鱼。 杜如月指着那人道:“二哥,翠微亭究竟在哪里?那里有位老伯,我们过去问问。” 李风云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问。” 杜如月对李风云道:“你说话可要客气点。” 李风云点头答应,策马来到亭边,跳下马来,走到那人身后,插手施礼道:“这位老伯,请问这里是不是翠微亭?” 那人耸了耸肩,回过头来,歪着头问道:“我很老,的么?” 李风云的眼珠差点掉下来,这哪里是个老头,分明是个十七八岁娇俏妩媚的少女。 感觉十分尴尬,李风云直起腰来,叉着腰道:“你这丫头片子,才多大年纪,怎么也学老头钓鱼,白害我向你鞠躬。” 那少女皱了皱眉头,连珠炮一般道:“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让你鞠躬了么?你要鞠躬,又怪得了谁的哦?谁说只许老头才能钓鱼,我偏偏就要钓鱼,关你什么,事哦? 你想知道这里是不是翠微亭,是么?我偏偏就不告诉你,的呀!” 李风云听得一阵头疼,摆手道:“算了算了,算老子错了,好男不跟女斗,惹不起,老子躲得起。”说罢,转身欲走,却听那少女又道:“哼哼,好男不跟女斗,是吧?我告诉你,这里数里之内,你找不到其他人的,你要问路,还要再走数里,说不定就走岔了道,再找不到翠微亭,的罗!” “你究竟高不告诉我?”李风云急道。 那少女听了挺胸脯,嫣然一笑,道:“你这小哥,若能将我哄开心了,我就告诉你,的罗!” 这时杜如月也策马来到亭边,见此情景,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火,跳下马来,狠狠踢了他一脚,怒道:“好哇,还说来问个路,原来是看见漂亮姑娘,挪不动脚步了。” “哎呀,好痛好痛!我没有啊……”李风云抱着腿大叫道。 “还说没有,我亲眼看见的还有错?”杜如月怒道。 那少女笑嘻嘻地看着两人,插嘴道:“小哥,这就是你的不对,明明你都有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还来调戏奴家?” “你说什么呀?”李风云慌了,“你可别乱说话啊!” 杜如月小脸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对那少女道:“我才跟他没有什么呢!” “是吗?”那少女甜甜地笑道,“这位小哥,长得又帅,嘴巴又甜,可要看好了哦!你看他,眼珠咕噜咕噜只转,一定不老实,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听说,男人不管,一定心花花,不知是不是真的。” 李风云急道:“我几时眼珠乱转了,我明明一直盯着你,我究竟得罪了你什么,你要这么陷害我?” “你老盯着她做什么?”杜如月怒道。 “我,我……”李风云发现越解释越麻烦,急忙转身欲走。 “看看,小哥心虚了!”那少女笑道,“我可没陷害他,我跟他又不认识,陷害他做什么?漂亮姐姐,你说是不是,的啊?” 李风云回头道:“你这娘们,我真是怕了你,如月,我们走!”说罢,捉住杜如月手,便欲离去。 杜如月一抖手,挣脱李风云,喝道:“不许碰我!”飞身跳上马匹,怒冲冲地策马离去。 李风云急道:“如月,你等等我!” 那少女“咯咯”笑着大声道:“小哥,别急着走啊,奴家很高兴,你很会哄人,翠微亭就在……” 李风云急忙勒住马缰,返身来问道:“在哪里?” 那少女指着前方的路,道:“沿着这条路,朝前走五里,三叉路口向右拐,再走五里,在一参天古树边右转再向前走,看到一个亭子,差不多就到了。” 李风云没好气的拱了拱手,道:“多谢了!”策马欲去。 “慢!”那少女笑道,“小子,送你一句话,以后记住,行走江湖三种人是不能惹的,一种人不能惹,一种是道士,一种是和尚,还有一种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两个时辰后,李风云忽然勒住了马缰,转头问道:“如月,你觉不觉得这地方我们来过?” “我怎么知道?”杜如月没好气地道,“不是一直都是你在引路么?” 李风云神色一变,道:“这地方我们一定来过,你看远处那草亭,不就是刚才问路的草亭,还有个人在钓鱼,也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定是那娘们。那娘们存心戏弄我们,我们去找她算账。”说罢拍马奔了过去。 两人来到草亭边,李风云挽住马鞭亭中那人喝道:“你这臭娘们,也太过分了,我不过问问路,你为何这般戏耍我们?” 那人放下鱼竿,抖了抖身上的蓑衣,拾起身边一根竹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转过身来,问道:“你是谁呀?怎么这般对老妪说话?老妪几时戏弄过你们?”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眼前哪里是那名娇俏妩媚的少女,分明是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婆婆,勾着腰,一双眼睛又浑又浊。 杜如月赶上来,瞪了李风云一眼,急忙跳下马来施礼道:“这位婆婆莫怪,我们认错人了,我二哥就是这么个鲁莽毛躁的性子。” “唉,”那老婆婆看了杜如月一眼,长叹一声,道:“我知道,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见到年轻的姑娘就口花花,见到老妪这样七老八十的婆婆,就出口乱骂。” 李风云臊得满脸通红,鼓了鼓腮帮子,道:“老婆婆,算我不对,不过之前我们的确上了一个野丫头的当,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这里,你知道翠微亭怎么走么?” “你们要去翠微亭呀?”老婆婆径直朝李风云走了过去,逼得李风云拉住马缰不停的后退,直退出十余步,那老婆婆方才停下,缓缓地道:“好啦,你现在站的地方就是翠微亭了。” 李风云愕然,左右看了看,问道:“亭子呢?莫非那草亭就是。” 老妪答道:“谁说翠微亭就一定要有亭子?那草亭不是,那草亭叫‘一间草亭’,是专门钓鱼用的,真的翠微亭,一年前就塌了。好了,老妪不跟你们多说,还要去钓鱼。” 杜如月急道:“老婆婆,你可知道这附近可有一位姓苏的女医师,医术高超?” 老妪打量了两人几眼问道:“你们问这些做什么?” 李风云跳下马来,笑道:“找医师自然是看病呀!” 老妪摇摇头,道:“不成,不成,苏神医不给外人看病,纵使是老妪,也要献上一条河豚,她才肯帮我看。” “啊?”杜如月大奇,问道:“她要河豚做什么?” “吃啊,还能做什么,这位苏神医,特别喜欢吃新鲜的河豚。”老妪答道,“所以,我们这里的人要找她看病,都要先钓一条新鲜河豚送给她。” 李风云笑道:“这个女医师真古怪。老婆婆,你告诉我们,她住在哪里,她也未必不肯帮我们看,而且,我这病,她也未必有本事看。” “好吧!”老妪道,“既然你们这样有把握,老妪也不拦你,你们一直向北走,走到那座山前,绕过那小山,就会看见一个大水潭,我们村子就在那里,到那里你们再问问,苏神医住在哪里,村里人都知道。” 李、杜两人拜谢后离开。 见两人离开,那老婆婆挺直了腰,低声笑道:“得罪了本姑娘,还不好好戏耍你一番,还敢骂我,说我没本事看你的病,不给点苦头你吃怎么能行?哼,看本姑娘治不治得了你!”声音清脆悦耳。 第六十三章 苏语侬 乡间的路十分不好走,李风云两人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那老婆婆所说的那个小村中,打探了一下,原来那个苏神医独自一人住在山腰间。那山不高,却有些陡峭,两人只好寄存了马匹,徒步上山。 来到山腰处,绿树丛中现出一间竹屋,用篱笆圈住,篱笆四周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虽是初春时节,已经有不少白色的小花迎风摇曳,一条大黄狗懒洋洋地趴在竹屋门口。一条小溪从门前流过,水汽缭绕,小溪上搭着一座小桥。 两人走到小桥上,才发现那溪水居然是温热的,想来那溪水的源头是一处温泉,才使得此地地气颇暖。走过来到篱笆外,竟发现篱笆内竟然有些蜜蜂在百花间飞来飞去。 “哎呦!”李风云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杜如月问道。 李风云笑了笑,道:“没事,刚才被蜜蜂蛰了一下,你可要小心了,这蜜蜂蜇得怪疼的,要是把你的脸蛋给蜇肿了,我岂不更是要心疼死?” “讨厌!”杜如月白了他一眼,心中却是暖洋洋的,小心避过那些蜜蜂。 “请问苏神医在吗?”李风云大声叫道。 “篱笆门又没关,有事就进来,难道还要人请,的么?”屋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风云脸色一变,低声道:“不会这么巧,是那个臭丫头吧?” 杜如月拉了拉他,悄声道:“小心说话。” 李风云急忙捂住嘴巴,连连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院内,周围花香扑鼻,只见一名红衣少女背着双手,从竹屋中走了出来,笑嘻嘻地道:“小哥,又见面了,咦,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呀?”正是先前在茅草亭 李风云鼓了鼓腮帮子,道:“原来你就是苏医师,也罢,以前的事算我不对,你也戏耍过我们,这笔账一笔勾消吧!” “想得美!”红衣女子背过身去,“说得好像你很大量一般,你说勾消就勾消呀,本姑娘早就劝过你,不要得罪女人,可是好像某个人一口一声臭婆娘的骂,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的呀?” 李风云心中一动,指着那红衣少女道:“原来那茅草亭的老婆婆,也是你假扮的?” 红衣女子“嘻嘻”笑道:“想不到,你这大猩猩,还不算太笨,对了,我劝你带来的河豚,你带来了没有?” “没有,想吃河豚,自己去钓去。”李风云一再被这个红衣少女戏弄,再也忍不住了,反正这红衣少女多半也没本事治好他的药毒,发作道。 “哦!”那红衣少女点了点头,道,“那就该你吃点苦头,的罗!”说罢转身朝屋内走去。 “苏姑娘!”杜如月感觉不对,“请留步,你说我二哥他要吃什么苦头?” 红衣少女淡淡地道:“你自个儿看罗!” 话语刚落,只见李风云突然脸色大变,在浑身乱挠,叫道:“如月,快帮我忙,我浑身上下又痒又痛,受不了了。” 杜如月急道:“苏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红衣少女笑道:“他被我养的蜜蜂蜇过,我养的这种蜜蜂叫赤眼金蜂,奇毒无比,要解此毒,只有在十二个时辰内服下河豚的胆,以毒攻毒才行,本姑娘好心让他预备一条河豚,可是他偏偏不肯听我的话,如今遭报应罗。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啊,啊!”李风云惨叫着,撕扯着衣服,胳膊上挠出一道道血印。杜如月大急,道:“现在该怎么办,苏姑娘,求你救救风云。” 红衣少女耸耸肩,道:“我这里也没有河豚,拿什么东西救他?” 杜如月急道:“我去钓河豚,麻烦姑娘照看一下我二哥。” “不用了,”红衣少女道,“你看他那样子,不用等你把河豚钓上来,只怕他自个把自个撕成一条一条的了,这样也好,我家大黄就有骨头啃了。” 杜如月牙一咬,一掌劈下,将李风云砸晕,又要来牛筋绳,将李风云结结实实捆了起来,绑在院中的一颗大树下,道:“这样他就不会抓伤自己了。”又借来钓竿等渔具,顺着红衣少女指点的一条捷径,匆匆往江边赶去。 见杜如月离开,红衣少女“咯咯”一笑,拍醒李风云,又搬出一张竹椅,托着腮帮子坐在他的对面。 李风云浑身上下如同有亿万只蚂蚁同时噬咬,又好像又无数的蚊虫在叮他,偏偏手脚被绑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难受得要死,只能嘶叫不已。 “你……你快打晕我!”李风云大叫道。 “打晕你?”红衣少女笑嘻嘻地道,“让你舒舒服服的睡到那位姐姐拿来解药给你解毒?那算什么苦头?看你这难受的样子,本姑娘才开心。现在明白女人为什么不能得罪了吧? 是不是很想骂我?那就骂吧,反正本姑娘的手段多得很,的罗!” 李风云正想开口骂她,听了这话,浑身打了个哆嗦,到了嘴边的恶毒言语尽数又塞回到肚中。 红衣少女戏耍了一会儿李风云,打了个哈欠,道:“真无聊,只会叫,没新意,本姑娘现在进去睡会觉,大黄,看好他,不要让他滚坏花花草草。” 那只大黄狗颇通人性,恶狠狠地冲着李风云“汪汪”叫了两声,真个儿一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一步不离。 天微微黑的时候,杜如月终于带着河豚赶回来。 “睡得正舒坦!”红衣少女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略微指点了一下杜如月,便回到竹屋中准备晚饭。 杜如月按照红衣少女教的法子,小心翼翼取出河豚的胆,喂入李风云的嘴中,李风云想也不想,一口吞了下去。不一会儿,只觉得肚中剧痛难忍,说也奇怪,身上的痛痒随着这剧痛渐渐的减轻下来。一炷香后,李风云终于平息下来。 饭香升起,红衣少女叫道:“算你们有口福,能吃到本姑娘做的饭,杜姐姐,快来吃饭。” 李风云早就饿得肚中“咕咕”直叫,恬着脸跟了走进竹屋,只见竹屋内的木桌上放着三盘精致的小菜,菜香扑鼻,桌子上还摆着三碗饭,急忙拿起筷子,抢过一碗米饭,正想说几句好话讨好红衣少女,却见红衣少女冲着他笑得十分诡异,不由得心中大疑,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该不会是在这碗饭中下了毒吧。” 红衣少女也不多说,取过他那碗饭,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将瓶中一些黄色粉末尽数倒入那碗饭中,用筷子搅了搅,又推还给李风云,“嘻嘻”笑道:“你说下毒,我差点忘了,好了,吃吧!” 说罢,自个儿大口吃了起来,只留李风云傻傻地看着那碗混有药粉的饭。 杜如月偷偷地问红衣少女:“苏姑娘,你在他饭里放了什么?” 红衣少女答道:“自然是毒药,杜姐姐,你可不能将你的饭让给他,谁教他怀疑本姑娘,还偷偷地骂我,我看他吃还是不吃。” 杜如月不敢得罪红衣少女,只得答应。 李风云讪讪地道:“苏,苏神医……” “什么神医不神医,我可配不起,我叫苏语侬!”红衣少女道。 李风云急忙改口道:“苏语侬……姑娘,这次我可真没骂你!” “我知道,”红衣少女点头道,“你嘴巴里没骂,可是心里面不知骂了多少遍了!” 李风云暗道:“这女人小气得很,连我心里骂她也要计较,算了,别跟她计较,不就是一顿不吃嘛,饿不死的。” 害怕再中了苏语侬的暗算,至始至终李风云一口饭也没吃。 苏语侬也不理他,将剩菜剩饭赶到狗钵里,唤来大黄,大黄凑到钵边,吃得津津有味。 “嗷~呜~”李风云突然嚎叫了起来。 杜如月吓了一大跳,问道:“苏姑娘,他是怎么了?” 苏语侬满不在乎地道:“没什么,中了百郁香的毒了,叫到半夜估计就没力气再叫了,明天早上,就可以挖个坑将他埋了。” “什么?”杜如月惊道,“他他他怎么又中了毒?” 苏语侬答道:“你们进来时可曾闻到花香?” “闻到了啊,那就是百郁香吗?怎么我没有事?” “百郁香本身无毒,但若是遇到鲜血便是剧毒之物,他浑身都是伤口,自然是要中毒了。刚才我看他身上百郁香的毒快要发作了,好心在他饭里放了解药,谁知他不领情,算了,他想死,也怪不得我,的罗!”苏语侬解释道。 “那那你还有没有解药?”杜如月小心的问道。 “哪还有啊!”苏语侬指着那狗钵道,“那解药要配置至少要三天的工夫,我看他那样子,今晚都支撑不过去。” 李风云听了,二话没说,赶开大黄狗,抓起钵中的饭菜就往嘴中塞,一时间,狗吠声,“嗷~呜~”嚎叫声大作。 苏语侬“咯咯”笑个不止,杜如月也觉莞尔,偷笑不已,这次李风云的脸面丢大了。 第六十四章 青囊书 这次真被苏语侬弄怕了,次日清晨,李风云目不敢斜视,却听苏语侬道:“咦,小哥,你怎么不看奴家,是不是心中不服,心存怨忿?” 李风云连连摆手,急道:“我服了,我服了,我怕又不小心惹怒了姑娘,那我可就惨了。” “本姑娘有这么凶么?”苏语侬笑着问道。 李风云点点头,又觉不对,急忙摇摇头,最后叹了口气,道:“苏姑娘,你莫再玩我了,你若还生我的气,干脆打我一顿吧,江湖中人人都说神医虞不全是鬼见愁,我瞧你比虞不全可要厉害多了。” 苏语侬“咯咯”笑了起来,问道:“你认识我师父么?” “我怎会认得你师父?”李风云有些糊涂,忽然心中一亮,脱口问道:“难道鬼见愁虞不全就是你师父?” “是啊!”苏语侬答道。 杜如月大喜,道:“二哥,你有救了!” 李风云心中却暗暗发愁:“虞不全的徒弟都这么难伺候,不晓得她那个师父又怎样一个怪物。” “苏姑娘,你师父现在在哪里?”杜如月又问道。 “你们不是来找我的么?”苏语侬有些诧异。 李风云怕她心中不快,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受苦的还是他,急道:“找苏姑娘也一样,苏姑娘既然是虞神医的弟子,有名的师父出高个儿的徒弟,本事也差不了。” 杜如月偷偷拉了他一下,道:“是‘名师出高徒’,可不是高个儿的徒弟。” 苏语侬瞟了李风云一眼,道:“口不应心!说吧,你究竟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绝症?” 李风云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苏语侬又为他号了一会的脉,沉思了半晌,方才道:“要医治你这病症倒是不难,只需以六露玉香散抑制你体内的药力,再用梅花针法刺激你的经脉,让一名内力深厚的人助你一条条打通你滞涩经脉,将经脉的药力驱入你的五脏六腑之中。 等你的经脉贯通了,自然能缓缓炼化你体内的药力,使这些药力非但不会浪费,反而会能让你的内力修为一日千里,迅速提高。” 李风云闻言喜道:“还有这等好事!还请苏姑娘医治。” 苏语侬摇摇头,道:“小哥这病,我还真医治不了。” 杜如月疑惑道:“苏姑娘,你已经说出了医治二哥的方法,怎么会医治不了?难道苏姑娘不肯为我二哥医治?只要你肯为我二哥医治,你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取来。” 苏语侬摇摇头,道:“我是大夫,他是病人,世上哪有大夫见死不救的道理?我生性虽然小气任性了些,但拜的是扁鹊与华佗,还作不出为了酬劳而弃病人不顾的事来。我说医治不了,的确是因为小妹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杜如月正要相问,苏语侬打了个手势,接着道:“六露玉香散我会炼制,也不难炼制,可是,梅花针法我却没有学全,这世上,会完整的梅花针法的人,恐怕也只有我师父了。” 李风云、杜如月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失望。 李风云问道:“苏姑娘,不知到哪里才能寻得到虞前辈?” “师父在哪里,我倒是知道。”苏语侬答道,“不过,你们去了也是无用,你们是见不到我师父的。” 杜如月不解,问道:“这是为何,难道虞神医……” “不是,”没等杜如月说完,苏语侬摇头道,“师父的性格我知道,只要你们有诚意,不存歹心,不是大奸大恶之辈,纵使有得罪的地方,师父也只会教训你们一顿,迟早也会为小哥医治,绝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师父现在,也是身不由己,被人囚禁,试问又怎么能救得了你?” “虞前辈被人囚禁了么?”李风云惊道,“苏姑娘,你既然知道虞前辈被囚禁在何处,为何不去营救?” 苏语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道我不想么?可是不行呀,我曾向师门求救,邀集了师门几位师叔师伯和几位故交去营救师父,唉,实在是囚禁我师父的人本事太大,两位前辈因此而殒命,另外几位也深受重伤,师父得知此事,特地托人带出书信,不许我再去营救他。” 李风云奇道:“谁有这么大本事?难道是李苍穹,还是路惊鸿?” 苏语侬笑道:“怎会是他们?这是我们门内事情,囚禁我师父的是我师伯赵余庆,还有师姑白婧。他们两人的武功都不弱,特别是赵师伯,已经算得上是一流高手,比我师父尚高上一筹,医术毒术,也都在我之上,我去救师父,不过是以卵击石。” “究竟因为何事,你师伯与师姑会囚禁你师父?”李风云又问道。 苏语侬沉默片刻,道:“到底是我师门的事务,不要好与你们说起。” 李风云道:“苏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请说!”苏语侬道。 “苏姑娘,”李风云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件事上怎么这般糊涂?我问你,你不肯将事情的始末说于别人听,难道你自己能解决这件事情么?” 苏语侬摇了摇头。 李风云又道:“你那师伯与师姑会放了你师父?” 苏语侬低下头不语。 杜如月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苏姑娘,二哥说得不错,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如果你想救出师父,就算醒不过我们,也该去找信得过的人商量办法呀!” 李风云点头道:“你师伯与师姑既然只是囚禁虞前辈而不是杀了他,必定有其缘故,或许有什么把柄落在虞前辈的手中,苏姑娘在等,可是你师伯师姑在等吗?若是此时行动起来,事情最坏也不过如此,既然如此,何奋起一博,是什么结果,总要做过才知道。” 苏语侬沉思许久,抬起头来,道:“小哥、杜姐姐说得没错,的确是我糊涂了。好吧,我便将我所知的原委说与你们听,请你们帮忙想想办法。 事情还要从《青囊书》说起……” “《青囊书》?”杜如月惊道,“世上真有《青囊书》么?” “当然有,”苏语侬道,“《青囊书》是我门不外传的秘籍,怎会没有,的呢?” “什么是《青囊书》?”李风云不解,问道。 苏语侬望了杜如月一眼,道:“还是我来说吧,《青囊书》乃是三国之时,名医华佗所著,华佗将他毕生所学所悟所得,都记录在这本《青囊书》中。 当时掌控中原的丞相曹操有很严重的头痛病,听说了华佗的名声,便找他来医治,华佗看过曹操的病情,对他说,丞相的头痛是因为脑袋中长了一条虫,只要用斧头劈开脑袋,取出那条虫,再将伤口缝合好,头痛的病自然就好了。” “这个华佗只怕没安好心,脑袋被劈开了,还活得了吗?”李风云小声说道。 苏语侬微微一笑,道:“曹操也是这么想,认为华佗想要谋害他,所以就将华佗关进了牢狱之中,不久以后就杀了他。其实,我猜,华佗应该的确有这本事,破开头颅而不伤人性命。都是行医之人,没有几分把握,又怎敢说这话?华佗若真有心要刺杀曹操,凭他的本事,完全能在不知不觉中取人性命,完全没有必要这般做。” “啊?”李风云奇道,“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医术?” 苏语侬道:“当然有,我师父就曾按照《青囊书》中所说的方法,剖开猴子的头颅,缝好伤口后,猴子依旧活蹦乱跳,的呢!” “果然是奇妙!”李风云赞道,“那曹操后来怎样?” “自然是死了,”杜如月答道,“就是因为头痛病死的。” 李风云道:“这家伙不明白事理,拖下去也是死,还不如博一博,或许还有生机。我要得了头痛病,就请苏姑娘动手,砍开我的脑袋,取出那虫子,就算真死了,也不怪你。” 苏语侬微微一笑,道:“我可没有那本事,再说,头痛的病因有很多,也不一定是脑袋中生了虫子。” “不要紧,”李风云道,“现在不会以后一定会,苏姑娘才多大,时间长着呢。真有那一天,我来找你,苏姑娘可不要拒绝呀!” 苏语侬笑道:“没想到小哥也蛮会夸奖人,的呢!” “马屁精!”杜如月小声地道。 三人哈哈大笑。 “在狱中,华佗自知难逃此劫,便将毕生所学和一生行医的经验体会都整理了出来,写成了那本《青囊书》,交给了当时看管他,却对他处处照顾的狱卒吴思(注1),希望吴思能秉承他的事业,继续悬壶济世。”苏语侬继续道,“《青囊书》也因此流传下来,后来被我门师祖得到,因此,我门也叫青囊门。” “可是,我听说《青囊书》不是被吴思的夫人烧了么?怎会流传下来?”杜如月有些疑惑。 苏语侬摇摇头,道:“具体是怎样,我也不知,都几百年过去了,很多事都传变了模样。也许当初只是吴思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不过师门的确有一本《青囊书》,里面记载的医术、毒术都是高深莫测。” “既然是救人的书,为何还有害人的毒术。”李风云不解。 苏语侬解释道:“医术与毒术从来都是相依而生,用来救人便是医术,用来害人就是毒术,比如砒霜,可救人,也可害人,又比如河豚胆,剧毒无比,可偏偏就救了你的性命,不是么?” 李风云不言,过了一会儿方道:“苏姑娘,我咋觉得你这句话好深啊!” 注1:这个狱卒究竟叫什么,笔者没有查出来,只知道他姓吴,被人称作“吴押狱”,这里胡乱诓做“吴思”,谐其“无私”。 第六十五章 奇怪的木牌 “因为《青囊书》中的内容太厉害,所以从师祖就传下规矩,心术不正者不传,《青囊书》也只能掌握在掌门手中。”苏语侬接着道,“传着传着便传到了祖师白祥英的手中,白祖师有个女儿,就是我白婧白师姑,白祖师有两个弟子,就是我师父虞不全,师伯赵余庆。 正值盛年的白祖师,被仇家设下陷阱,被打成重伤,恰巧被当时的李苍穹李大侠救出,只可惜当时白祖师生机已断,送回青囊门后,不久就驾鹤西游了。 不知为何,白祖师临死之前,并没有将掌门之位和《青囊书》传给当时医术最高的赵余庆,也没有传给他的女儿白师姑,而是传给了我师父。这件事引起了赵师伯的不满,青囊门也因此而分裂,本来白师姑是两不相助的,后来白师姑嫁给了赵师伯,也倒向了他,与我师父作对。 我师父为了避免与赵师伯正面冲突,很少回师门,一直都带着我在江湖中游走行医,直到这些年,才在此地定居下来。 一年前,赵师叔和白师姑不知从哪里探听到师父的下落,投书说想要与我师父和解。我师父误信了他们的话,前往白云山庄,谁料就此被扣在了那里,被囚禁了起来,直到今天。” “原来是这样,”李风云道,“苏姑娘,你不用担心,我有一位朋友,他与江湖中一位绝世高手非常熟悉,如果他能帮我们找来那为绝世高手,救出你师父一定不成问题。” “那位绝世高人是谁?”苏语侬问道。 李风云答道:“他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我那位朋友称他为醉道人。” “醉道人?”苏语侬摇摇头,“没听过,一般的一流高手去了也没有用……” 李风云“哈哈”笑道:“此人可不是一般的一流高手,我见过他出手,我想他的本事应该能与燕无双燕大侠相抗衡。” 杜如月也道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苏语侬眼睛一亮,喜道:“若是他的武功真能比肩燕大侠,救出师父就很有希望。” 李风云笑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扬州。” 苏语侬回到房间中稍微收拾了下东西,拿着一本书出来,问道:“差点忘了,昨天我在院中捡到一本书,是不是你们掉下的?” 李风云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他从清平镇老房子那里带出的那卷《千字文》,想必是昨天中了赤眼金蜂的毒,满地翻滚时从包裹里掉出来的。 苏语侬问道:“你们出门在外,为何还带着一本千字文,难道小哥现在才开始学念书么?” 杜如月笑道:“那倒不是,他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是他老爹留下的遗物,带在身边算是留个念想。” “哦,”苏语侬笑道,“我还以为里面藏有什么秘密,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李小哥,为何你要将书中的一些字用朱砂笔圈了起来?” “是吗?”李风云翻开《千字文》看了看,果然有些字被朱砂笔圈了起来,笔迹十分陈旧,好像是好多年前圈的,李风云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或许是我老爹圈的,可能是当时我不懂这些字的意思,老爹特意作的记号。” 说完,也没太介意,将那本《千字文》塞回到包裹之中。 苏语侬又安排了一下,便随着李风云、杜如月下到山下,取回马匹,趁着时辰尚早,直奔扬州城而去。 回到扬州城,李风云找到公孙无忧,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希望公孙无忧能找来醉道人,帮忙救出虞不全,公孙无忧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成,醉道人是不会出手相助的,他向来不愿介入江湖恩怨,找他也无用。” 听了此话,苏语侬满脸的失望。 “不过,”公孙无忧话锋一转,道,“在扬州就有一位绝世高手,你们何不求助于他?” “是谁?”李风云问道。 苏语侬却摇头道:“没用的,当初我与师门中的几位师伯就去过绿柳庄,可是那人的弟子却以他出门游历去了而推脱。” 李风云心中一动,问道:“难道你说的是路惊鸿路庄主?他就住在扬州?”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公孙无忧“呵呵”笑道:“别人去找他,他未必肯见,不过,他的‘师弟’去找他,没有理由他会不见。至于能不能说动他,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李风云将公孙无忧拉到一边,低声道:“你这不是把羊送到老虎的嘴巴里?万一他见到我,恼怒我冒充他师弟,直接把我‘咔嚓’了,我岂不是太冤枉了。” 公孙无忧奇怪地望着李风云,问道:“你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了?” 李风云心道:“去了一趟翠微亭,在鬼门关前转了两转,老子还不小心点?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公孙无忧笑道:“小兄弟,你别担心,他不会为难你的。”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牌,递给李风云,道:“这东西借你用用,用完可要还给我,不许对人说是我借给你的,知道么?” 李风云接过来看了看,那木牌沉甸甸的,也不知是什么木头制成,看上去非常陈旧,已经被人摸得水润光滑,许多细微的花纹已经模糊不可辨认,木牌上刻着两个不知是哪朝的文字,曲里拐弯的,十分繁复,反正李风云是不认识。 “这是什么东西?”李风云问道。 “你莫管,”公孙无忧压低声音道,“我把这东西借给你,已经是违了规矩,所以你轻易不要拿出来,实在没办法时,你交给路惊鸿看,他认得的,见到这个,他无论如何都会帮这个忙。” 李风云疑惑地看了看这木牌,道:“真这么管用,那干脆送给我算了。” “那可不成!”公孙无忧郑重地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日后有机会,我跟你说清楚这其中的原委,你再决定要还是不要,现在你要拿走这东西,只怕天下有一堆人要追杀你,兄弟我也保不住你。” 见公孙无忧说得这般严肃,李风云也知这木牌不简单,笑了笑,道:“一块破木牌算得了什么,用完后我还你便是,当初聚义堂的周堂主也曾送给我一块木牌,是阴沉木做的,上面还刻着‘虎贲’两字,比你这个好看多了,值不少钱呢,我不也随手送人了?” “你把天策府的虎贲令送人了?”公孙无忧瞪大了眼睛,苦笑不得,“日后你若遇到周堂主,最好给人家赔个不是,再将虎贲令要回来还给人家。” “为啥?”李风云睁大牛眼问道,“他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我想送给谁便送给谁,凭什么还要赔不是?还有,天策府又是什么?” 公孙无忧苦笑一声,道:“现在你别问这么多,这些事情,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第六十六章 绿柳庄 告别了公孙无忧,天色已晚,三人又买来一匹马匹,置办了些礼物,在扬州城住了一晚上,次日三人各乘一匹马,朝扬州城东走去。 绿柳庄在扬州东郊外三十里处,这里四处都是依依垂柳,绿柳庄由此得名,当今武林中的绝世高手路惊鸿就住在这里。 三骑烟尘自扬州方向驰骋而来,“的的”的马蹄声踏破了江南乡村的宁静,庄门口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眉头一皱,飞身落在庄前道路的中间,大声喝道:“站住,绿柳庄前不许驰马!” 三骑立定,一名身著淡红色罗裙的少女白了一身边一名男子,责怪道:“二哥,早说了不该这般鲁莽!”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反正我赢了,论骑术,你们怎比得过我,让你半里路,还是让我赢了。路庄主是江湖中有数的大侠,哪会跟我们计较这些小事?”说罢,翻身下马,朝那青年拱手行礼道:“在下李风云,特来绿柳庄向路庄主请罪,更有要事求见,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杜如月、苏语侬也跳下马来,苏语侬笑道:“没想到小哥正经起来,还蛮是那回事。” “他呀,正经不了一会儿,”杜如月答道,“不一会猴尾巴就该露出来了。” “胡说,”李风云回头低声道,“什么猴尾巴,我又不是猴子。” “李风云?”那青年略思片刻,忽然厉声喝道,“你就是在扬州打着我师父的旗号招摇撞骗的家伙?” 李风云“嘿嘿”一笑,道:“事出无奈,这位兄弟,莫怪莫怪。” 那青年后撤了数步,从腰间扯出一柄长剑,遥指着李风云,喝道:“冒充我师叔,居然也敢来我绿柳庄,好好好,鲁青云倒要向‘小师叔’请教请教。” 李风云一愕,急忙道:“别呀,这不正是来请罪的么?路庄主难道连这么点小事也要计较,鲁兄弟,最多小弟给你赔不是。”心中暗道:“你可是路惊鸿的徒弟,我哪打得过啊。” “要赔不是,可以!”鲁青云收起长剑,走到路边,抬脚踏在一块青石上,道,“除非你从我跨下爬过去,再磕三个响头,邀集扬州的武林豪杰,亲自澄清此事,那这件事就此作罢。” 听了此话,杜如月怒不可遏,上前一步,道:“你也太过分了,你要比试是吧,好,本姑娘就跟你比试!”杜如月自从服下紫云丹,功力大进,李风云在她手下也走不过三招,更是信心大增,见鲁青云如此霸道,有心要替李风云出头。 鲁青云瞄了一眼杜如月,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绿柳庄也是你撒野的地方?还不快快赔罪认错?” 杜如月正要发怒,忽然听到有人道:“如月,退下,这里可是大名鼎鼎的绿柳庄,我永固宫哪里惹得起他们?”抬眼望去,只见绿柳庄红漆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名身著鹅黄色曲裾、面蒙薄纱的美妇从庄中走出。 杜如月大喜,大声叫道:“师父!”朝那美妇奔去,来人正是永固宫主。 永固抱住奔过来的杜如月,摸了摸她头,轻声道:“你这孩子,师父才说你几句,你怎么就跑了出来?”又扶住杜如月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几眼,大声道:“如月,你记住,永固宫的人,无需跟人讲道理,也从不向人赔罪认错。” 李风云暗暗撇了撇嘴,心道:“难怪小丫头这般霸道,原来她那个师父,比她更霸道。” “都是些小辈斗气,又何必生气?”这时庄中又走出一名中年壮汉,一袭蓝色色长炮,外罩藏青色对襟,青玉朝天冠束住斑白的长发,一双虎目咄咄逼人,教人不敢正视。后面跟着一人,正是永固宫的那位程姨。 鲁青云慌忙施礼,道:“师父!” “他就是路惊鸿?果然是神武,好气派,丝毫不亚于燕无双!”李风云暗道。 路惊鸿轻哼了一声,道:“青云,你知道你今天做错了什么?” 鲁青云低下头,道:“弟子知错,弟子不该对这位师妹无礼,请师父,请永固宫主责罚!” 路惊鸿摇了摇头,道:“这还在其次,得罪这位姑娘不要紧,宫主也不会与你一般计较,你最大的错,就是太过骄傲,出言不逊,眼中无人,你要知道,天下之大,并不是只有一个绿柳庄,你这般夜郎自大,日后必定会吃大亏!速去思过院,面壁思过两日,仔细想一想刚才的事情。” “是!”鲁青云答应了一声,转身垂头朝院内走去。 见路惊鸿的目光,朝自己扫来,李风云急忙施礼道:“小子李风云、苏语侬向路庄主请安,向永固宫主请安!” 苏语侬也上前见礼。 “不必了,”永固宫主摆了摆手,放开杜如月,低声道,“你可要随师父回万花谷?” 杜如月望了望李风云,咬了咬牙道:“弟子阅历尚浅,还想在江湖上闯荡一番。” 永固宫主点了点头,道:“也好,自己小心,如果有什么人胆敢欺负你,回来告诉师父,师父杀了他!”不经意间眼光扫了李风云一眼。 李风云心中嘀咕:“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欺负过她,从来都是她欺负我。” 杜如月心中一动,脱口道:“师父,正有一事,还请师父帮忙!” “是你的事么?”永固宫主问道。 杜如月脸微微一红,望向李风云、苏语侬,永固宫主明白过来,沉声道:“不相干的事少管,师父还有正经事要办。”又转过身来,对路惊鸿道:“惊鸿,我先走了!” 路惊鸿长叹一声,轻声道:“素蓉,一路保重!” 程姨早已拉过马匹,永固宫主系上披风,翻身上马,道:“程姨,我们走!” 望着永固宫主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之中,路惊鸿回过神来,问道:“你就是李风云?你找我有何事?” 李风云取下马背上的礼物,托到路惊鸿的面前,道:“前几日,小子在扬州城,误用了路庄主的名头,还请路庄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路惊鸿眼光越过礼物,落到李风云背后背的用布裹起来那把破柴刀的刀柄上,闪烁了两下,摆手道:“这点小事,算了!”让人将礼物收下,又道:“李少侠相必还有事,且到府中再说。” 第六十七章 论刀 李风云三人随着路惊鸿一起走进绿柳庄。 路惊鸿将三人一直带到明德堂,分宾主落了座,路惊鸿道:“你少侠的那把刀有些意思,不反对拿过来我看看吧?” 李风云笑道:“当然没问题,只是一把破柴刀!”取出那柄柴刀,递给了路惊鸿,心中暗自奇怪:“为何都要看我这把破柴刀,燕无双如此,路惊鸿也是这样,难道他们认识这柄破刀?还是说这刀中藏有什么秘密? 切,瞎想什么,我老爹不过是一个砍柴打猎的酒鬼,会有什么秘密?真要有什么秘密,还会沦落得连好一点的酒都喝不起,老子现在混得比他可强多了。 多半是看见我背了一把破柴刀,觉得奇怪。也是,老子现在有钱了,早该换一把好一点的刀,老背着这把刀,太丢面子了,什么时候回清平镇一趟,把老子的那把宝刀从疯和尚那里要回来,那把刀才叫威风。” 不说李风云心中胡思乱想,路惊鸿拿着那把破柴刀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又在刀身上弹了弹,抬头问道:“李少侠,不知你这把刀从何处得来的?” 李风云摸了摸后脑勺,答道:“是我老爹给我的呀,以前我一直拿它来砍柴,用惯了,舍不得扔,索性就拿它来当武器,没想到这刀还挺结实,砍断过别人几把兵刃,它却没事。路庄主,你帮忙看看,这是不是一把宝刀啊?” 路惊鸿不语,吩咐人取来一把厚重的鬼头大刀,左手握住,右手扬起那把破柴刀猛地砍下,只听“铛”的一声,厚重的鬼头大刀被震成两截,而那柄破柴刀依旧,只是刀刃上又磕出一个米粒大小的一个豁口。 苏语侬惊道:“风云小哥,原来你没吹牛,说的是真的呀?”之前,她还以为李风云在骗他,取笑过这把破柴刀。 路惊鸿点点头,道:“你这把刀锋利倒不是很锋利,但果真是坚固无比,材质实属难得,也算是一把宝刀吧,不过样子却难看了一点。 实不相瞒,我曾见过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是我一位很亲近的人的随身佩刀,刀柄的形制跟这把刀的刀柄至少有七分相似,也是坚固无比,但那把刀很薄,也很轻,乃是用天外陨星的精金制成。所以,看到少侠这把刀的刀柄,我便想起了那把刀,想起了那个人,少侠莫怪。” 说完,路惊鸿将柴刀递还给了李风云,又问道:“你老爹叫什么名字,武功也不错吧,他现在还好么?” 李风云眼光一黯,道:“我老爹只是乡下一个砍柴打猎的老头,身上的余钱能数出十个铜板来就算是发大财了,哪会什么武功,他姓李,总是喝得醉熏熏的,我一问他的名字他就打我,我还哪敢问他的名字?所以,后来他死了,墓碑上连一个名字也没留下。” “哦,”路惊鸿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老爹只留下你一个亲生儿子么?”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我哪是老爹的亲生儿子?我是他捡回来的,我也不晓得他有没有亲人,他也不肯对我说,我想,就算真有什么亲人,他也不肯认了吧,否则怎会连一个字也不提?那些年战乱不止,死了不少人,死光了也说不准。” “倒也是,”路惊鸿叹道,“世道不宁,受苦总还是那些老百姓,你将你老爹埋在哪里了?” “清平镇外的老屋旁,我就是从清平镇出来的。”李风云答道,心中却奇怪,这个路惊鸿对他老爹好像比对他更关心,所问的话,都是与他老爹相关。 “清平镇?”路惊鸿想了想,问道,“难道是太恒山中的那个清平镇?” “是啊?”李风云道,“路庄主也知道清平镇?” 路惊鸿“呵呵”笑道:“以前路过去过,我记得清平镇有三位好手,恶蝙蝠白福通,玉面狐狸玉堂春,还有一个叫赌霸王佘破财,都是一流的好手,一个边陲小镇,聚集了三位一流高手,不简单呀!你们是什么时候移居清平镇的?” “十多年了吧,”李风云笑道,“原来他们在江湖上还有这些绰号,我还不知道,他们在清平镇上可是鼎鼎有名的三巨头,谁要惹怒了他们,保准是有命来,无命回。 路庄主,武林中的高手实力究竟是怎么分的?我瞧,许多同样被称为一流高手的高手,似乎彼此的实力相差很大。” 路惊鸿微微笑了笑,道:“也难怪你弄不明白,你还年轻,实力尚弱,又没人给你说起。今日与三位有缘,我便给你们解说一番吧。 天下的武功路数繁多,又分内功与外功,不可同一而论,一般都是按各自的实力来说。一般来说,可分为三个层次,分别是一流,二流,三流。 当然这也只是对那些武功有些基础,学有所成的人而言,那些只会些花拳秀腿花架子的,根本不能归入其中,只能算不入流。 所谓三流的好手,一般指的是那些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人,没有打通任督二脉,内力只能运行小周天,即便招式上已经炼得如火纯青,威力也是有限的,天下的好手大半可归于此类。当然,有些人天赋异秉,即便没有打通任督二脉,凭着精妙高深的功法和异于常人的根骨,也能发挥出不凡的实力,这类人少而又少,自然不在其列,根据其实力,可能被称为二流高手。 二流高手,则是指那些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但是武功境界还没达到道心浑圆的人,没有达到道心浑圆,其武功多少会存在一些重大的破绽,一流高手很容易找出其破绽击败他,所以,这类高手,纵使功力再高,遇到真正的一流高手,也只能落荒而逃。与三流高手一样,同为二流高手,其实彼此间实力相差很大。 比如杜侄女,虽然你的任督二脉已经被打通,可是论实力,未必能比的上三流高手中的一些顶尖的好手,在二流高手中只能算是垫底的。杜侄女,我这般说你,你该不会怪我吧?” 杜如月脸一红,道:“晚辈哪敢!晚辈也是这几日机缘凑巧,得了一件奇物,功力大进,才勉强打通任督二脉,真要论实力,只怕仍旧比不上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我大哥。” “嗯!”路惊鸿含笑捋了捋胡须,道:“知道自己的实力就好,你那位不成器师兄也算是二流高手,不过,他是在两年前打通任督二脉的。我与你师父是数十年的交情,也不愿看到你以后在江湖上吃亏,所以才会提醒你。你叫我路伯伯好了,不必那么拘礼。” “多谢路伯伯!”杜如月起身施礼道,心中却知道路惊鸿是在告诉她行事太鲁莽,她根本不是鲁青云的对手。 李风云奇道:“路庄主,你怎么看得出如月她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有什么方法吗?” 路惊鸿哑然失笑,道:“哪有什么方法?不过是凭经验和一些药理而已,你问问你身边的苏姑娘,她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苏姑娘,你也看出了?”李风云更是惊奇。 苏语侬起身解释道:“任督二脉打通以后,身体中的一些杂物会被排出体外,血脉精气更为畅通,所以眼睛会更为清明,皮肤会更好,精神也会更为旺盛,当然,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人中,也有许多天生皮肤就很好,眼睛清明,这就要看经验,我是大夫,最拿手的就是望闻问切,当然也就能看出杜姐姐有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罗!” 李风云暗中嘀咕:“原来老是整我,是因为看出我没打通任督二脉,所以才只欺负我呀?不对,老子何止没打通任督二脉,其他的十二条经脉也一条没通。她不欺负我又欺负谁?” 路惊鸿点点头,李风云又问道:“那一流高手又是怎样?” “说起来,这世上称得上一流高手的少之又少,不过两百多位吧。而这当中,大多数也只能算是初入一流,称得上是中品上品的,也不过只有三四十位,这其中,永固宫主恐怕要算是佼佼者。”路惊鸿道。 李风云不解,问道:“难道永固宫主的武功,比庄主你……比燕大侠、醉道人、耶律明还高?” 路惊鸿眼中精光一闪,道:“你居然知道醉道人、耶律明,看来你知道的江湖隐秘还真不少。” 李风云心中有些得意,答道:“凑巧遇到罢了。” 杜如月撇了撇嘴,小声道:“很了不起么,我也知道。” “其实,在一流高手之上,还有几个人,他们的武功可以称得上登峰造极,江湖上就将这几人称为绝顶高手。”路惊鸿解释道。 “哦,明白了!”杜如月道,“这几个人自然就是路伯伯,燕大侠,醉道人,野狐禅,耶律明,对不对?” 路惊鸿点头道:“不错,道心通明之时,就可称为绝顶高手,绝顶高手的武功都差不多,各有绝招,没有明显的破绽,即使有,各自也有解救之法。你师父就是心中有那层挂念,堪不透道心通明,所以还不能称为绝顶高手,不过已经无限接近这一层了。” “要达到道心通明很难吗?”杜如月问道。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路惊鸿叹道,“只在一念之间,放不下,就始终堪不透,你师父什么时肯将她脸上的那层面纱摘去,就差不多跨入这一境界了。” “绝顶高手除了刚才如月说的那些,还有没有别人?”李风云追问道。 “当然还有!”路惊鸿答道,“我所知的便有三位,一位是契丹国师萧齐瑞,一位是少林寺了空大师,还有一位便是永固宫主的师父、武当玄武宫玉虚真人。不过,了空大师不问世事,一心修佛,不理天下与江湖的事,而玉虚真人当年立下毒誓,不会过问江湖的恩怨,所以,这两个人,其实算是没有。” “怎么没有李苍穹李大侠?”李风云奇道。 “我师父?”路惊鸿抬起头来,长吸了口气,神情变幻不定,沉默了许久,方才道,“他老人家如果现在还活着,也不能算是绝顶高手,因为他早在二十年前,便超越了这个境界,是当今世上当之无愧天下第一高手。” 第六十八章 最屈辱的比试 李风云没想到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路惊鸿如此好说话,他们刚刚提出请路惊鸿帮忙一起去营救虞不全,路惊鸿就一口答应下来,丝毫没有半点推诿。 唯一的条件,就是路惊鸿希望李风云事后将他那把破柴刀借给他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出那把刀如此坚固的原因所在。这么一个小要求,李风云当然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反正疯和尚那里还存有他另外一把宝刀,就算这把破柴刀被路惊鸿弄废了,也算不得什么。 苏语侬本待回师门再请些师门的前辈帮忙,却被路惊鸿阻止了。 路惊鸿认为若论武功,他一人足够了,足以对付白云山庄的那些好手。若论毒术,苏语侬的那些前辈既然都比不上赵余庆,来了也无用,反而会把消息透漏出去。 众人商量好计策,已经是日落时分,绿柳庄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路惊鸿约定三日后出发。 陆家庄规模不小,光是庄内的仆人婢女便有一百多人,路惊鸿的弟子也有十多个,更有数十名武艺高强的门客。 三人被安排在西院的一处僻静的小院内。 第三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李风云正睡得朦胧,忽听院外砰砰有人敲门。 李风云翻身起床,正寻思什么人这么早来敲门,只听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服侍他的仆人低声哀求道:“鲁少爷,你又听了哪一位少爷的唆使,可不能在这里惹事啊,老爷交代过,要我好好照看三位客人,若是让老爷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又听鲁青云的声音传来:“放心,师父不会责怪你的,我面壁两天,想得很清楚,怎能不来可那个姓李的小子‘好好’道个歉?” “不行呀!”那仆人似在拉扯鲁青云。 “你放手!”鲁青云一声怒喝,接着听到那仆人惨叫声和墙角的花盆被砸碎的声音。 李风云心知来者不善,随手抄起桌上的破柴刀,冲了出来。 这时,杜如月与苏语侬也穿好衣服冲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杜如月喝道。 “李师妹,那日师兄不知你的身份,言语上多有得罪,还望莫要怪我!”鲁青云朝杜如月行了个礼,彬彬有礼道。 杜如月见他这般,略松了口气,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和二哥都不会怪你。” “那怎么行?”鲁青云道,“我还没有跟李少侠道歉,李师妹,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这是我跟李少侠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我想,李少侠不至于这般没担当吧?” “你想怎样?”李风云沉着脸问道。 “怎么样?”鲁青云“呵呵”笑道,“自然是向你道歉,先——”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忽然疾风袭来,鲁青云忙伸手一夹,一团白粉在眼前散开,一道奇香入鼻,脑子也晕晕乎乎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刚明白过来,就觉得后脑勺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小肚子有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哎呀——”一声惨叫刚叫出来,就觉得背部似被一块木猛地砸了下来,下盘一时不稳,被硬生生拍倒在地上,一个像山一样的东西压住了他的腰眼,让他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接着便是一阵狂风暴雨拳头,耳边还传来李风云的狂吼:“然后就要跟老子比试比试是吧,好,老子现在就跟你比试,黑虎掏心,恶虎扑食,猛虎下山,猴子偷桃,不对,管他呢,鲁兄弟,你怎么不躲呢,哦,铁布衫,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语侬张大嘴巴看着发了狂的暴龙般的李风云,用膝盖牢牢顶住鲁青云的腰眼,左一拳头右一板刀的抽个不停,心道:“这是比试吗?这明明就是江湖中传说的最卑鄙,最无耻,最下流的偷袭加狂殴,还用了我的迷神香,脸皮太厚心太黑了吧,不过,我欣赏!这小子怎么知道鲁青云会来报复,提前向我要迷神香?” “苏姑娘,”李风云边狂殴边叫道,“我记得你随身带有一竹筒赤眼金蜂,能不能送我一只?鲁兄弟的铁布衫太厉害了,我打得太累了。” “这样不好吧!”苏语侬心中一颤,望向杜如月,她一直以为自个儿是一个小恶魔,不过现在看来,跟这家伙相比,自己简直纯洁得像一只善良的小白兔。 “不要紧,比试嘛,难免的!”李风云道,“路庄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我们气的,大不了我去捉河豚。” “好,我放出一只来,你可要小心,的罗!”苏语侬本就不是息事的人,见李风云这般说,急忙掏出一只竹筒,揭开竹筒盖,素手轻轻一拍,一只蜜蜂从竹筒中“嗡嗡”飞了出来,朝李风云飞过去。 李风云伸手捉住那蜜蜂,在鲁青云的脖子上一扎,狞笑道:“看你的铁布衫厉害,还是我的一阳神针厉害!” 扔掉没有尾针的蜜蜂,李风云接着又揍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再打下去,会把他打死的!”杜如月有些不忍。 “哎呀!”鲁青云杀猪般地惨叫起来,李风云心知赤眼金蜂的蜂毒开始发作,放开鲁青云,拍了拍手道:“如月,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就放过他,可惜,看来铁布衫还是挡不住一阳神针。” 鸿来阁,路惊鸿站在窗边,脸色十分难看,身后跪着丧家犬一般,浑身是伤,脸肿得像猪头一样的鲁青云。 “弟子无用……”鲁青云低声道。 “够了,李风云怎会有如此厉害,将你揍成这样?他用了什么招式?”路惊鸿沉声问道。 鲁青云偷头看了一眼路惊鸿,脸臊得通红,脑袋垂得更低,答道:“不知道,弟子没看见……” “怎么会没看见?”路惊鸿怒道,“跟人比试,打输了有什么好丢人的?你怎会没看见,你怎么说也算的上是二流高手,难道他的招式快到连你也看不清?” “不是,”鲁青云解释道,“只怪那小子太过卑鄙无耻,他趁着我鞠躬时,用石灰掺着迷香偷袭我,我当时昏昏沉沉,眼睛又不能睁开,就这么糊里糊涂被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顿,到了后来,他还用暗器一阳神针扎我,师父,弟子这次实在是输得冤啊!” 路惊鸿沉默了片刻,挥挥手道:“起来吧,这一次,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为师为何说你太过骄傲,记住,对任何对手,都不能有丝毫的小视!” 第六十九章 白云山庄 次日清晨,李风云、路惊鸿、杜如月及苏语侬四人启程,前往位于吴越明州的白云山庄。 乘舟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出钱塘江,再沿海岸东行,不几日,便来到吴越的明州,来到位于崇山之中的白云山庄。 白云山庄建于山间一座大湖中的白云岛之上,要悄无声息的接近白云岛并非是一件容易事。不过四人早有准备,留下杜如月在外围接应,李风云、路惊鸿、苏语侬趁着夜色准备泅渡到白云岛。 李风云看了看胁下绑着的两块松木块,有些担心,问道:“这东西靠不靠谱?我可不会水,掉到水里可只会往下沉。” 苏语侬笑道:“小哥放心吧,这两块松木足以让你浮在水面,你不要乱动,我会拽着你游过去的。我在长江边长大,水上的功夫,可没有几个人赶得上。” 杜如月瞪了他一眼,道:“瞧你这怂样,不行便换我去。” “你会耍水吗?”李风云反问道,“还是我去吧,真要有什么事,还靠你来接应呢。”又回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路惊鸿与苏语侬,道:“路庄主,苏姑娘,我这一百多斤可都交给你们了,要是真沉下去了,可不能不管我。” 说罢,小心翼翼地随苏语侬潜入水中。 看着水面上李风云与苏语侬缓缓划远,杜如月微微松了口气,路惊鸿又交代道:“杜侄女,记住,如若天亮之后,我们还未回来,你便去找郭兴,让他立即率领十八水寨的兄弟,围攻白云山庄,有我在,白云山庄一时还奈何不了李少侠和苏姑娘。” 交代完,路惊鸿轻声掠上水面,脚尖一点水面,水面上现出一个小漩涡,接着这点力,路惊鸿在湖面上踏水而行,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工夫,李风云终于从水中爬上岸,趴在岸上“哇哇”地吐了好几口水,抬头道:“苏姑娘,你是不是对我的气还未消,想出这法子来捉弄我?” 苏语侬轻笑道:“哪敢呀,是你连水中闭气的法子都不会,也怪我么?” 路惊鸿早在岸边等了许久,两人脱掉身上防水的皮衣,又将绑在木板上的武器等杂物取了下来,苏语侬低声道:“两位可要跟紧我,我没动过的东西可千万别动,这岛上机关重重,陷阱众多,更不少特意种植的毒花毒草和毒虫,我给你们的辟毒丹可保不了万全。上次我们可是在此吃了不小的亏。” 路惊鸿、李风云点头答应,三人一同向前潜去。 才走了百余丈,苏语侬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一大片白色的碎花,道:“小心了,这种花叫白香兰,白香兰无毒,但有白香兰的地方必定有九星噬骨虫,九星噬骨虫非常讨厌,总是一大群一大群的,一旦被惊动就会蜂拥而来,噬咬不止,不死不休。直接走过去,必定会惊动九星噬骨虫。” 李风云道:“那好,我们从那边绕过去。” 苏语侬摇头道:“赵师伯怎会留下这么大的一个破绽?那边必定也有机关。不用担心,我有预备。”说着取出三个香囊,递给两人。 李风云闻了闻,一股冲鼻的硫磺气味,苏语侬解释道:“九星噬骨虫虽然厉害,但是最怕硫磺,你们将这三个香囊拿在手上,但切记不要沾染到身上,我猜赵师伯必定还有后招,一定还预备了巨翅黑蜂,与九星噬骨虫相反,这巨翅黑蜂若是闻到到了硫磺气味,会变得十分狂躁,争相攻击,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三人提着硫磺香囊,走入白香兰丛中,果然听见无数“沙沙”的声音,更有一团黑雾升起,避开三人。李风云定睛细看,哪里是什么黑雾,分明是无数细小的甲虫,教人毛骨悚然。 走过白香兰那片空地,苏语侬将三只硫磺香囊仔细收好,待身上残留的硫磺气味散尽,方才继续向前走,途中果然看见三两只指头大的黑色马蜂飞过。 在苏语侬的带领下,三人又绕过了七八处陷阱,又破掉数处机关,中途李风云还看见一条合抱粗的一条大蟒蛇,半截缠在一棵古树上,半截盘在地上,若不是苏语侬提醒得早,他几乎踩上那条大蟒蛇的尾巴,想起来便一阵后怕。 李风云赞道:“苏妹妹,你可真不含糊,这次幸亏是跟来,不然,就算是九条命也不够丢。” 苏语侬掩嘴笑道:“若不是因为我,你们又怎会来这里?再说,以路庄主的武功,就算是硬闯,这些小玩意也难不住他。” 路惊鸿微微一笑,道:“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 李风云又道:“苏妹妹,我瞧你比你那什么师伯师姑要厉害多了,他们费尽心思弄出的那些玩意儿,你不声不响的便都破了。我们直接杀进去,武有路庄主,毒有苏妹妹,他们敢不放人?” “可不是这样,”苏语侬笑道,“机关是死的,人可是活的,我们是趁着赵师伯不备才能走到这里,若是赵师伯发现了,我可没本事轻轻松松地破掉那些陷阱机关。” 李风云道:“我看就算那糟老头子在这里,苏妹妹也一样破得了。那糟老头子真是可恨,尽琢磨这些害人的东西,决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奴家也琢磨这些东西啊?看来在小哥心中奴家也是坏女人,的罗?”苏语侬故意撩拨道。 “不是不是,”李风云急忙否认,“苏妹妹又温柔又漂亮,怎么可能是坏女人,在我李风云心中,苏妹妹是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好女人。” “是么?”苏语侬语气有些诡异,“杜姐姐在时,你可从来没叫过奴家‘苏妹妹’,现在一口一个‘苏妹妹’,好吧,回头我将你刚才说的话跟杜姐姐说说……”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急道:“别,可别!”心中一阵懊恼,暗道:“女人真是难伺候,老子还不是想拍你马屁,拉近关系,救了虞不全后好求你帮我说话?这下惨了!” “要我不说也成,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苏语侬低声道。 “行,别说一件,就算一百件我也答应。”李风云急道,“什么事?” 苏语侬想了想,道:“现在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再告诉你。你这句话,路庄主可听见了,将来想反悔可不成。” 李风云忙道:“决计不反悔!” 渐渐逼近白云山庄,各种陷阱反而少了不少,不多时三人便来到白云山庄墙外。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知哪位朋友,既然要来白云山庄,何不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进来,却来行这鼠窃狗偷之事?”墙内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第七十章 当年恩怨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见行迹已露,纵身跃上墙头,路惊鸿大声道:“江南绿柳庄路惊鸿前来拜会赵庄主,赵庄主果真厉害,不知是如何看破路某的行踪的?” “原来是江南大侠路庄主,路庄主这般做未免有失身份吧!”那人答道,“今夜月明星稀,却时时有山鸟惊起,赵某也不是瞎子,怎会猜不到有人夜探白云山庄?路庄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也不知我白云山庄究竟何事得罪了路庄主,竟惹得路庄主星夜前来问罪?” 原来,在他三人在破除那些陷阱的时候,虽然万分小心,但终究会弄出些身响,惊起了几只飞雀,暴露了行踪。这人也的确谨慎,那么点动静也被他注意到了。 路惊鸿轻哼了一声,飞身跃下围墙,道:“白云山庄可没有什么对不住路某的地方,不过,路某近日听闻,有一位朋友在白云山庄做客,想要见他一面,叙叙旧,不知赵庄主肯答应否?” “你说的是哪位朋友?”白云山庄庄主赵余庆这时已走出药王殿,冷冷地盯着路惊鸿问道,他身边跟着一位*****那****虽已经是四十年华,但依旧风韵犹存。见到路惊鸿,那美妇柳眉倒竖,厉声喝道:“路庄主,你这般夜闯白云山庄,也未免太不将我夫妻俩放在眼了,我夫妻俩虽然没有路庄主那么高的本事,但要想我们屈服于你,那是休想。” 不用说,她便是虞不全的师妹、赵余庆的妻子白婧。 路惊鸿轻叹一口气,道:“白医师何出此言?路某夜探白云山庄,也是不想与两位起冲突,实不相瞒,我要找的人,便是你的师兄虞不全。” 白婧脸色微变,声音和缓许多,道:“你找虞师兄何事?” 苏语侬上前一步,施礼道:“弟子苏语侬,拜见赵师伯、白师姑。” 白婧打量了一眼苏语侬,明白过来,温声道:“原来你就是虞师兄的徒弟?好俊俏的姑娘,你要来找你师父,直接来找我便是,难道师姑还会为难你?何必去找那些不相干的外人?你放心,你师父在这里住得很好。” 李风云踏前一步喝道:“好不好,可不是你们说了算,若真是住得好,何不将虞神医请出来一见?” 赵余庆脸色一沉,喝道:“你是什么人?我青囊门的事哪要你管?”言外之意直指路惊鸿。 “江湖中事当然是江湖中人管,我们又如何管不得?”李风云大声道,“你们将虞神医囚禁在白云山庄,又打伤同门,毒死同道,已经闹得天怒……天怒,天都发脾气,大家都在埋怨了,这次我们来,本想大事化……化没,救出虞神医算了,既然被你们发现,你交出虞神医,什么事都当没法身,要不然,哼哼!” “要不然怎样?”白婧怒道。 “要不然休怪我们心狠手辣,天下英雄已经齐聚这里,只等路庄主一声令下,杀入你这破山庄,杀得你鸡鸭不宁,不对,是鸡犬……鸡犬……反正是一根鸡毛也不留下。”李风云大声恐吓道。 “哈哈哈哈,”赵余庆怒极反笑,望着路惊鸿问道:“路庄主,你真是这么打算的么?” 路惊鸿自重身份,说不出李风云这般无耻的话,道:“赵庄主、白医师,你们与虞神医怎么说也是同门师兄弟,何至于闹到如今这般田地?莫不如让路某做个和事佬,把以前的事都说清楚,化解了这段恩怨,可好?” 白婧望向赵余庆,眼中有几分期许。 赵余庆冷笑数声,道:“既然事情已经闹开,我索性将话说穿,要我放了虞不全,可以,他必须将《青囊书》交给我保管,将掌门之位还给我。他得位不正,没资格持有《青囊书》,更没资格当青囊门的掌门。” 白婧低声劝道:“余庆,爹当年的确是将掌门之位传给二师兄……” 赵余庆怒道:“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你听到了?反正我是没有听到。当年,论医术,论资质,我哪一点不比他强? 我是大师兄,师父怎会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分明是他伙同三师叔谋夺掌门之位。你是我妻子,怎么帮着外人说话?难道……哼!”赵余庆狠狠盯了白婧一眼。 李风云心中一动,暗道:“听这意思,似乎这个白婧是向着虞不全的,而且,难道这白婧跟那虞不全还有一腿?有点意思!” 想到这里,李风云眼珠,大声道:“白阿姨,你别怕,我听苏姑娘说过,其实虞神医心中还对你念念不忘,经常偷偷写你的名字。你去把虞神医放了,咱们一起赶走这只矮冬瓜,你跟虞神医在一起,岂不更好?” “你胡说什么?”白婧没料到李风云忽然竟说出这等话来,满脸通红,怒喝道。 苏语侬也惊得嘴巴张得老大,正要辩解,却见李风云的手在背后直摆,摸不透李风云的想法,索性闭上嘴巴,一语不发。 “果然是这样!”赵余庆几乎被气得跳了起来,指着白婧怒道,“难怪你不许我对他用刑,处处照顾他,你果然还跟他藕断丝连,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师父吗?” “赵余庆!”白婧也是火爆脾气,双眼气得通红,几欲落泪,“那小子胡乱说的话你也信?这些年来,我对你怎样,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就算你要囚禁二师兄,我也没阻拦过,那次师门来问罪,也不是我帮你将他们打退的么?我几时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竟如此说我?二师兄他,他写我的名字,又关我何事?” 赵余庆也觉刚才的话说的过分了些,语气和缓了许多,道:“婧儿,我刚才……我也不是因为在乎你么,你莫恼,你莫恼,我信你便是。怪只怪那个虞不全,他天生就是我今生的死对头。” 李风云见真被他蒙中了,火已经被他挑起来了,哪有让火再熄下去的道理,急忙道:“赵庄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看你那模样,矮冬瓜三寸丁,白前辈看得上你真是你的福气,换作我,就算看上一头肥猪,也不会瞧你一眼。就算白前辈有什么不对,你也该拿被子捂住头,只当瞧不见,绿油油的帽子戴在头上,其实也并不难看。” 其实,赵余庆的身材相貌也不至于如李风云说的那般难看,身材不过略微较常人矮小一点,又有些虚胖。这也是赵余庆一直的心病,被李风云这胖,心中那股疑嫉之火又熊熊燃起,却不敢再对白婧发火,冲着李风云怒喝道:“哪来的兔崽子,我先杀了你。” 说着,一扬袖子,一道绿幽幽的火焰凌空朝李风云烧了过来。 “快闪开,是碧幽鬼火!”苏语侬瞳孔急缩,大声叫道。 那道碧幽鬼火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善物,李风云哪敢接,转身朝一边跃开,想要避过那道鬼火,谁料那鬼火居然会拐弯,一下子打到他屁股上,疼得他一跳三尺高,“哇呀呀”怪叫个不听。 这时路惊鸿出手了,只见一道罡风扫过,那道鬼火熄灭,苏语侬一把拉过李风云,在他屁股上洒了些药粉,笑道:“你够缺德的,活该!” 李风云心道:“老子还不是为你?”回头指着赵余庆骂道:“矮冬瓜,被我说中心事了吧,想要杀人灭口,老子的命硬得很,回去老子就满天下宣扬,‘冬瓜绿,黄瓜黄,白云山庄的冬瓜绿到瓤。’”他居然有些急智,瞬间就编出一首儿歌来。 “风云,休要胡闹!”路惊鸿喝道,又对赵余庆道:“赵庄主,你又何必跟晚辈一般见识?当年,白掌门也是为我师父所救,如今我来为庄主了结这段恩怨,也不算是多管闲事吧?你何不将虞神医请出来,若这件事过真是虞神医的不是,我路惊鸿保证,绝不再管这件事。 如若赵庄主一意孤行,不愿给路某这个面子,那我也就只好动手了,你又有几分的把握能拦得住我路惊鸿?” 看了路惊鸿的手段,赵余庆暗自心惊,绝世高手果然是绝世高手,不动声色间就将他的碧幽鬼火给灭了。 若只是路惊鸿前来,他倒也不怕,凭他使毒的手段,又有白婧相助,纵使敌不过路惊鸿,自保还是有把握的,偏偏路惊鸿身边还有个苏语侬,这个苏语侬显然是得了虞不全的真传,对本门的手段了如指掌,有她帮助路惊鸿,他的许多手段都不能使出来。真要斗起来,只怕非但留不住虞不全,连他们夫妻俩的性命也要丢在这里。 沉吟了片刻,赵余庆道:“此话当真?” 路惊鸿答道:“江湖上,你几时听说过我路惊鸿说过虚言?” “好吧,我今天便信了你,大家把话说个明白,让路大侠评判个谁是谁非!”赵余庆转过身去,对身后的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吩咐道:“芙蓉、仪仇,你们去将你虞师叔请出来。” “是!”那两名弟子答应了一声,直朝后堂而去。 “哎呦,哎呦!”李风云心中一动,抱着肚子忽然叫了起来,“我肚子好痛,一定是刚才那鬼火烧坏了我的肚子,要上茅房。”说着就想绕过赵余庆两人,跟上那两名弟子。 赵余庆也不拦他,冷哼一声,道:“你想去直管去,不过要是被什么毒物毒死了,可不要怪我!” 李风云听了,愣了愣,见苏语侬悄悄向他摆了摆手,只得悻悻回到苏语侬身边。 白婧显然被刚才的事情闹得十分不快,怔怔地想着心事。 第七十一章 子午金蛊 不多时,那两名弟子带着一名须发半白的老者出来,苏语侬见到那人,叫道:“师父!”正要奔过去,那老者忽道:“语侬,别过来,我身上有毒。你这傻孩子,都说过不要再来救我的。” 苏语侬身子顿了顿,哭道:“这次有绿柳庄路庄主在,一定能将师父救出去。” 白婧身子猛的一抖,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给二师兄下的毒?快给他解毒。” 赵余庆道:“就在与你出来之前,我担心他们有什么手段救走他,便下了这幽冥碧蚕之毒,就算他们将他救走,也只能是一具尸体,配置解药,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而此毒三天便会发作,你放心,解药我这里有。” “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二师兄的!”白婧眼中露出几丝痛楚。 “我答应过你,在白云山庄内不伤害他,他若敢逃走,那就怪不得我不念同门之情了。”赵余庆淡淡地道。 白婧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话来。 李风云怒道:“你这矮冬瓜耍诈,好不要脸!” 赵余庆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他。 路惊鸿问道:“虞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们师兄弟俩会弄到这般地步?” “为了什么?”虞不全瞥了赵余庆一眼,恨声道,“还不是为了他的野心!” “你休要血口喷人!虞不全,你凭良心说,当初论医术,论资质,论在门中的威望,你哪一样比得过我?若不是你伙同郭师叔,不许大家去见师父,又假造了师父的遗言,掌门之位又怎会落到你的手中?如今郭师叔也被你害死了,怎么回事还不是由着你说?”赵余庆嗔目喝道。 “呵呵呵呵,”虞不全怪笑道,“赵师兄,本来,我还有许多事情想不通,如今,我想通了,我问你,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幽冥碧蚕之毒,何必明知故问?”赵余庆答到。 “还有呢?”虞不全又问道,“你似乎忘了些什么。” 赵余庆怒道:“还有什么,只有幽冥碧蚕。” “好一个幽冥碧蚕,赵师兄,我提醒你一下,四个字:子午金蛊。”虞不全冷冷地道,“很熟悉名字吧?” “子午金蛊”四个字一出,赵余庆、白婧俩人双双都变了脸色,白婧颤声问道:“二师兄,你……你不会弄错吧?” 虞不全长叹一声,道:“师妹,我怎会弄错?子午金蛊虽然无臭无味无色,发作之前也很难察觉到有任何异样。但我研究子午金蛊二十年,别人发现不了,我又怎会发现不了?况且金蛊就在我体内,我怎会不知? 大师兄实在是太谨慎,也太聪明了,配置幽冥碧蚕之毒的解药,的确要一个月的时间,但他担心《青囊书》中有其他的解法,所以暗中又下了子午金蛊。他没想到我偏偏能识得出这子午金蛊,这才让他的阴谋完全暴露。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到这里,虞不全怒视着赵余庆,喝道:“说,当年师父所中的子午金蛊,是不是也是你下的?” “你胡说,你诽谤,你无中生有,你信口雌黄!”赵余庆双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婧儿,别信他,他在撒谎,我哪知道什么子午金蛊。那是苗疆的蛊术,秘而不传,我又怎会知道?” “我有没有中子午金蛊,一查不就知道了?”虞不全探出手来,道,“正常被人下了子午金蛊,脉象是四次常脉夹杂一次滑脉。我中了幽冥碧蚕之毒,所以会是四次弦脉中夹杂一次滑脉,绝无错误。这里懂把脉的人也不少,只管来探。” 白婧脸色惨白,上前正要探脉,却被赵余庆一把拉开,赵余庆急声道:“不要上他的当,他中了我的幽冥碧蚕之毒,浑身都布满毒气,你一接触他,你也会中毒,他就是想利用你来要挟我,逼我交出解药。” 李风云哼了一声,道:“我以为我的脸皮够厚,没想到这一位的脸皮比我还厚三分,这样的谎话都说得出来?虞神医跟白夫人有情有义,又怎会害她?你有解药,你以为三天内虞神医就配置不出解药?白夫人若是不敢探,我来探。”说罢正要上前。 苏语侬一把拉住他,问道:“你会把脉么?你知道什么是滑脉,什么是弦脉么?” 李风云摇摇头,悄声道:“我不懂,不过管他是与不是,我都说是,保管姓赵的没话说。” 苏语侬微微摇了摇头,道:“还是我来吧!”又问众人道:“各位可信得过我,我可对扁鹊祖师、华佗祖师发誓,如若信口胡言,日后必死于剧毒之下,惨不可言。” “你是他的徒弟,怎么能信?”赵余庆喝道。 “心虚了!”李风云大声叫道,“有胆你也起个誓,如若你下了那什么什么蛊,就会被那什么什么蛊反噬,日后千刀万刃,死无全尸。” “胡说,我没下过就是没有下过,凭什么还要下什么毒誓?清者自清!”赵余庆怒道,江湖中人最忌讳那些口不应心的毒誓,江湖上混就是在刀口上舔血,谁说得准哪一天这誓言就会应验? “不敢了,心中果真有鬼!”李风云叫道。 白婧怒视了赵余庆一眼,挣脱了出来,赵余庆颤声说道:“婧儿,难道你连我都相信却相信他?好好好,我早该想到,你跟他余情未了,不然怎会不许我伤他?” 白婧跺脚道:“你明知不是这样,我爹的死,总要查个水落石出,如若二师兄他真中了子午金蛊……” “他就算真中了子午金蛊又怎样?难道就一定是我下的么?”赵余庆伤心欲绝,“我与你十余年的夫妻,到现在,你还是这般不信任我,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婧儿,你杀了我吧,总好过我受这煎熬。” 白婧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风云叫道:“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懂那个什么什么蛊?不是你下的又会是谁?” “臭小子,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懂子午金蛊了?”赵余庆指着虞不全大声道,“倒是他,曾去过苗疆数年,他那个徒弟还是他从苗疆带回来的,他完全可能已经得如何炼制子午金蛊,自己给自己下蛊,然后栽赃嫁祸于我。” 第七十二章 空余恨 “师父,我是苗人?”苏语侬不可置信,“你不是说我的父母都已经死了?” 虞不全叹了口气,道:“不错,你是我十六年前在苗疆捡到的一个弃婴,你的父母是谁,是不是苗人,死没死,师父也不知道。” 苏语侬眼中一片黯然,李风云看她可怜,安慰道:“弃婴便弃婴,大哥我也是弃婴,天下无情的父母多了,管他做什么?管他什么唐人苗人契丹人,过得舒心便成。” 虞不全道:“正因为当年我去过苗疆,探知了一件隐秘,二十五年前,苗疆曾来过一个医术、毒术都很高超的年轻人,勾引过白苗的一位圣女,根据他们的描述,我很怀疑,你曾在二十五年前,偷偷去过苗疆,从那位圣女手中偷学会了如何炼制子午金蛊,是不是?” “哈哈哈哈,”赵余庆仰天大笑道,“编,继续编!这么荒谬的故事,你以为会有人相信?” “我有证据!”虞不全道,“经过那数年的打探,我探知一个秘密,但凡要炼制子午金蛊,必须以己身为引,将蛊母植入体内,所以会下子午金蛊的人,左胁下渊液穴必有一道凸起的伤疤。” “啊!”话语刚落,白婧清叫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赵余庆一把抱住她,急声道:“婧儿,你莫信他,他一定是知道我有这处伤疤,才编出这个谎言。” “你滚开!”白婧一把推开赵余庆。 “婧儿,你莫信他啊……”赵余庆眼中满是绝望,指着虞不全喝道:“你说腋下有伤疤就会炼制子午金蛊,你又何证据?” “当然有证据,”虞不全道,“据我推测,凡是植入了子午金蛊蛊母的人,其脉相是三次常脉中夹杂一次弦脉,你不许师妹给我把脉,你可敢让她给你把脉?” 赵余庆脸色灰白,“蹬蹬蹬”连退了数步,口中依旧道:“胡说,都是胡说,推测的事怎么能做准?你想得到婧儿,所以老早就对我下了药,对不对?婧儿,是这样,一定是这样,虞不全,你究竟对我下了什么毒?” 虞不全摇头道:“你一定早就知道师父不会将掌门之位传给你,知道根本得不到《青囊书》,所以你暗中联络好师父的仇家,事先给师父下了子午金蛊,计算好时间,通知仇家暗算师父。 你好深的心机,你以为师父死后,你就理所当然的会登上掌门之位,得到《青囊书》。可惜,千算万算,天机难算,恰巧李苍穹李大侠救了师父,师父又看出你居心不良,没有把掌门之位传给你,也没有把《青囊书》交给你,你一番心机,全都白费了。 原本我也以为你只是心怀不忿,没有怀疑过你,直到刚才,你偷偷地给我下蛊,我才豁然醒悟,罪魁祸首原来是你,是你这个狼心狗肺,欺师灭祖的家伙!”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白婧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颤个不停,泪流如注。 赵余庆闭上了眼睛,长嘘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我还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婧儿,原谅我,都是年轻时犯的错,现在后悔也已经迟了。” 猛地又睁开眼,指着虞不全喝道:“虞不全,我一世的仇敌,这都是你的错,就算做鬼,我赵余庆也不会放过你,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我种下的子午金蛊,也只有我能解。哈哈哈哈,下到阴曹地府,我赵余庆,还要与你斗到底。” 苏语侬怒道:“赵师伯,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快将解药交出来。” “交什么?”赵余庆大声吼道,“我才是青囊门的掌门,《青囊书》本应就该是我的,我的医术、毒术、资质、威望,都远远在他之上,为何师父你这般不公?我只犯了小小一个错,你就这般逼我,把我的一切都拿走,是你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 “赵,余,庆!”白婧一字一顿地道,说不出其中究竟是爱是恨。 “还有你!”赵余庆红着眼睛道,“你都已经是我赵余庆的妻子,是我赵家的人,可是你还挂念着那个虞不全,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十多年来,我对你百依百顺,你对得住我吗?” “少说废话,交出解药!”李风云喝道,“说不定我们还会放过你。” “我要你们放?”赵余庆狂怒喝道,“我赵余庆英雄一世,几时才轮到你一个兔崽子放?想我死,好,大家同归于尽吧!”说话间,猛地一挥袖子,无数的药粉洒向空中。 “不好!”路惊鸿脸色一变,全身的衣袍都高高的鼓起,罡气顿时密布方圆三丈之内,将虞不全、李风云、苏语侬、白婧罩在里面,将漫天的药粉反扬回去。 路惊鸿身后十数名弟子见状,脸色大变,四散而跑。只要被那药粉粘上一点的,顿时倒地,癫狂嘶嚎,不多时便化作一滩污水。 虞不全叹了口气,道:“语侬,用南明离火,路庄主,请助语侬一臂之力,烧尽这些毒粉。” 苏语侬答应了一声,一展衣袖,一道明亮的橘红色的火焰喷出,路惊鸿一掌抵住她的后背,一股浑厚的内力输送了过去,顿时间,那橘红色的火焰涨大了数十辈,呼呼作响。 苏语侬在空中一扫,那漫天的药粉被烧去了一大片,反复几下,天空干净下来。可连赵余庆那十多名弟子,还有白云山庄的一些仆役,死得只剩下了阮芙蓉与赵仪仇两人。 路惊鸿飞身一掌击向赵余庆,赵余庆武功虽高,但也要看与谁比,招架了两三式,被路惊鸿一掌劈在胸口上,身体斜飞出去,撞断了药王殿的一根大柱子,吐出了一大口血,委顿倒地,一时竟爬不起来。 赵余庆“呵呵”笑了两声,道:“如若没有路惊鸿,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李风云担心赵余庆再耍什么花招,一招“平地惊雷”,就想将路惊鸿的两只臂膀给卸下来。 “不要!”白婧惊叫一声,不知哪来的气力,一跃而起,抢在李风云刀落之前,扑在了赵余庆身上。 李风云没料到白婧突然从一边扑来,一时收不住刀,只听“噗”的一声,那把破柴刀直从白婧的肩头劈至后腰,这还是李风云收了手,要不然,这一刀足以将白婧斩为两截。 “啊!”众人都惊住了,李风云更是手足无措,急声道:“白夫人,我,我我是无意的……” 赵余庆一把抱着白婧,拼命想捂住她的伤口,又怎么能捂得住?不觉声泪俱下。 白婧微微睁开眼,道:“余庆,我……我……也算……对得住……你。” 又瞅向软倒在身边的虞不全,道:“当年……是我……糊涂,他……他……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丈……夫,不全,求……求……求你放……放……”白婧身子一软,一缕香魂已归地府。 赵余庆抬起头来,死鱼眼睛紧紧地盯着李风云,眼中满是怨毒。 “放他走吧!”不知过了多久,虞不全抬起手来,无力地道。 “可是,师父,解药……”苏语侬急道。 “放他走吧!”虞不全摆摆手。 赵余庆抱着白婧的尸体,挣扎着站了起来,正要离开,忽听虞不全道:“你把她放下,你不配带走她!” 第七十三章 宝刀宵练 赵余庆带着仅剩下的两个徒弟阮芙蓉、赵仪仇离开了白云山庄。 虞不全身中剧毒,暂时留在白云山庄疗伤。 幽冥碧蚕之毒对于虞不全来说算不了什么,《青囊书》中有记载其他的解毒方法,白云山庄中各种药材都有预备,解药很快就配置好了。子午金蛊一时还解不了,但凭着虞不全二十年对子午金蛊的研究,要压制住这蛊毒还是能够做到的。 白婧的尸骨就埋在白云山庄一处背山面水、风景优美的地方。虞不全每日总要在白婧的墓前坐上一两个时辰。 虽然大家都知道,白婧之死怪不得李风云。白婧当时只怕已经心存死念,是自个儿送到李风云的刀口上的,否则,以她的武功,即使要救赵余庆,也不需要用这般极端的方法。杀自己爹的凶手居然是她十几年相濡以沫的丈夫,她又能如何自处? 杀了她丈夫,为爹报仇? 还是将爹的深仇大恨置之不理? 对于一个性子火爆,又重情重义的女子来说,她无法取舍,只在那一刹那,她决定了,于是,李风云便成了她自尽的一把刀。 但是虞不全恨这把刀,对李风云不肯给半点好脸色,更不愿为他解药毒。 “师父……”苏语侬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如何再劝。 “不要再说了,”虞不全有些不耐烦,“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杀了师妹,我不去为难他,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还想我给他治病,哼!” 杜如月怒道:“枉我们不计生死赶来救你,没料到你竟这般忘恩负义!” “住口!”虞不全怒道,“我虞不全做事,还要你一个小娃娃教?我虞不全可从没有求过你们。” “算了,如月,咱们不求他。”李风云暗叹一声,转身离去。 杜如月脑中一片空白,“噗通”跪倒在地,哀求道:“虞神医,如月愿长跪不起,只求你莫要跟风云哥计较,苏妹妹也说过,你是大夫,怎么能见死不救?” 虞不全冷笑一声,道:“天下见死不救的大夫多了,别人做得,我又如何做不得?你要跪,直管跪好了,语侬,我们进屋去。” 苏语侬忽然也跪倒在地,道:“师父,是徒儿求他们来就师父的,徒儿不能言而无信,师父既然不肯救李小哥,只好由徒儿出手了,徒儿求师父传授我完整的梅花针法。” 虞不全答道:“你要学梅花针法,为师可以传授给你,不过为师告诉你,梅花针法不同于一般的针灸,乃是死中求生的虎狼针法,一针不慎,生死立判,没有十几年施针经验,轻易不得出手。你好自为之!”说罢,一挥袖离开。 苏语侬起身扶住杜如月,轻声安慰道:“杜姐姐,你放心,纵使师父不肯救小哥,我也会出手,有六露玉香散,小哥的药毒短期内未必会发作,有两三年的时间,我总能练成梅花针法。” 话虽这么说,苏语侬心中却踌躇不已,两三年的时间,真能炼成梅花针法吗,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李老弟,你来了?”见李风云踏入客房,路惊鸿招呼道,“怎样,虞不全答应给你治伤了么?” 李风云摇摇头,取过背后的柴刀,交给路惊鸿,道:“小子答应过要将这把破柴刀交于路庄主,特来履约。” “此事不急!”路惊鸿手中柴刀,叹道,“这个虞不全,真是……李老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又能有什么打算?虞神医不肯替我治伤,我看我也活不了多久,还是回清平镇吧,好歹我也算风光了一回。”李风云神情沮丧地答道。 路惊鸿劝道:“老弟何须这般气馁,天无绝人之路,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 李风云转颜笑道:“我可没有气馁,若不是老爹救我,我早该死了十几年了,这十几年反正都是赚到的。路庄主,你可想到破解这柴刀秘密的方法了吗?” 路惊鸿点了点头,道:“你这柴刀,看似乃铸铁打造,铸铁坚硬是坚硬,但性子脆,猛砸猛打之下,必定断裂,我猜这柴刀在打造之时,里面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只看李老弟你舍得不舍得。” “一把破柴刀而已,有什么不舍得的?”李风云笑道,“路庄主既然想到了法子,直管去试,我也很想知道这柴刀里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路惊鸿道:“那就好,我们现在就试试,如果能找出这其中的秘密,依样制造兵刃,对中原将士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我想将这柴刀熔化掉,看能否发现些什么。” 白云山庄中就有专门铸造兵刃的地方,也有现成的铁匠。 路惊鸿、李风云俩人找来铁匠,说明情况,铁匠立即答应,要熔化一把铸铁造的柴刀,实在不算是什么难事。 点燃焦炭,将柴刀投入到铸炉中,看着火光由红转黄又转青,李风云心中怦怦直跳,要是这柄破柴刀真的熔成了一滩铁水,他还真有些舍不得,毕竟,这把破柴刀砍柴打猎跟了他十多年。 路惊鸿笑道:“李老弟,我看你的武功路数有些特殊,想必是从小练出来的吧。” 李风云“呵呵”笑道:“小时候我哪会什么武功?这套刀法,还是半年多前醉道人传授给我的,只有七式,但很合我的性子。” 路惊鸿奇道:“半年多的时间,你居然能将刀法练得如此精准?怎么可能?我瞧你握刀的姿势,出刀的时机,发力的技巧都把握得精绝无比,普通人没有几十年淫浸和高手的指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听了此话,李风云心中无比得意,道:“我就说我不是一般人,实话跟你说,可能从小砍柴砍惯了,习惯了使刀,练起刀法来,真是顺溜无比,当初醉道人也夸我是练刀的奇才呢。其实,从小也只有我老爹教过我如何砍柴省力。” 路惊鸿心中一动,问道:“他是如何教你的?” 李风云想了想,道:“说不清楚,不如我砍给你看吧!” 李风云找来一把柴刀,一根老树的树桩。绕着那树桩转了两圈,李风云大叫一声,手起刀落,只见柴火乱飞,如风卷残云般,便将那磨盘粗的一个树桩砍成了无数指头粗的小木棍。 路惊鸿越看越心惊,随手捡起一根小木棍,细细查看,只见那木棍上的纹理一丝丝都是完整无缺的,没有一处被斩断,李风云竟然全是按照木头的纹路使力,而且力道把握得如此之好,又如此精准。即便让他用李风云那把柴刀,也未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得如此之好。 这哪里是什么砍柴,分明是对眼力、力度、意识与精准的一种极为苛刻的训练。 “怎么样?”李风云哈哈大笑,颇为自得,“我还能一丝丝将木头砍成头发丝那么细,底部不砍断,展开像朵花一样。可惜清平镇不收那种柴火,说不经烧。”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都是你老爹教的吗?”路惊鸿急问道。 “那倒不是,”李风云答道,“老爹只说顺着木头的纹理砍,会省力许多,其余的,都是我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山里头人,也没别的消遣。看起来很难,其实很简单,砍多了自然就会了。” 路惊鸿心道:“这一招可不容易,当今武林,能做到这一点的,可没有多少人。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就算不是那人,也必与那人有莫大关系,绝不会是这小子所说的一个山野酒鬼。”想到这里,路惊鸿笑吟吟道:“风云老弟,有句话,我早想问你,是关于你老爹的,不知当问不当问。” 李风云答道:“人都死了这么久,还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路庄主,有什么问题,你直管问好了。” “你真的确定你老爹已经死了?”路惊鸿问道。 “路庄主,你这是何意?”李风云有些不解。 路惊鸿转过身去,捋须道:“我是想说他会不会是假死,我知道,江湖上有一门功夫,施展这门功夫后,可以龟息七天七夜,就如一个死人一样。” “那就不会了,”李风云笑道,“我老爹根本不会什么武功……”刚说到这里,李风云突然停住,“你的意思是老爹会武功?” 路惊鸿转回身来,点头道:“刚才我看你劈柴,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若不是有境界极高,武功极好的高人指点,就算你资质再高,悟性再强,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试问这样的高手,又怎会轻易的死去。” 李风云呆立了半晌,方才道:“那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骗我。” “也许他想躲避某个人也说不准。”路惊鸿推测道,“如果……” 正说到这里,那名铁匠忽然跑过来,大声叫道:“路大侠,李少侠,快来看看,奇怪了,真是奇怪了,那把刀中居然还藏着另外一把刀。” 两人听了大奇,急忙跑到铸炉边朝里一看,果然,铸炉中躺着一柄黑幽幽的柳叶刀,刀身光滑,虽然周围都熔化了的铸铁,但那把柳叶刀的刀身确没有半点熔化的迹象。 路惊鸿急忙拿起火钳,夹出那把柳叶刀投入水槽中,待到那柳叶刀冷却下来,细细地观看,口中喃喃自语:“是他,一定是他,果然是他。” “路庄主,你说的他是谁?”李风云不解,问道。 路惊鸿手把此刀“刷”“刷”舞动了两下,道:“你可知这把刀是什么刀?” 李风云接过那刀,细看了一下,这刀的刀柄未变,刀的长度也与原来的柴刀相仿,只是刀身窄了不少,刀刃薄如纸,重量更轻了许多,挥刀随意斩去,只听“嗤”一声,竟然将打铁的一只大锤斩为了两截。李风云呆了一呆,道:“这还是我那一把破柴刀吗?” 路惊鸿“哈哈”笑道:“当然不是,此刀名为‘宵练’。” 第七十四章 隐秘 相传古时有三把宝剑,名曰“天子三剑”,其一曰“含光”,传说中含光剑视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这把剑无影无形,就算将东西砍为两截,使剑的人也没有任何感觉,从表面看,被斩断的东西也看不到任何伤痕。 其二曰“承影”,承影剑只有在昼夜交汇之际,朝北观望,才会隐隐约约看到其形体,一剑斩出,斩中东西,略微有些滞涩,有一点声响。 其三曰“宵练”,宵练剑在白天能看到它的形体,但无光芒;在夜晚能看到其光芒,但看不见其样子,一剑削过,只会留下一线细细的痕迹,不久就会消失不见。 这个故事,李风云听莫轻言说过,但没说得这么传奇,李风云笑道:“我知道,这三把剑早就失传了,燕无双燕大侠后来就把他的宝剑命名为‘含光’,是因为他的绝门武功就叫做‘含光神剑’,含光剑其实有七把,对不对?” 路惊鸿点点头,微笑道:“不错,我师兄的宝剑的确叫‘含光’,总共有七把,分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又称七色神剑,不过,‘含光’这名字却不是燕师兄取的,也不是因为他的剑法叫‘含光神剑’。” “怎么说?”李风云来了兴趣。 路惊鸿叹道:“天子三剑究竟是否存在很难说,也许只是古人的一种比喻。不过,我师父四十年前曾得到一块天外陨金,找到铸剑大师欧治子的后人大师欧靖,用秘法打造了三件武器,就以这天子三剑来命名,分别是‘含光剑’、‘承影剑’和‘宵练刀’。 后来,师父将含光七剑赠予了大师兄,大师兄的剑法也因此剑更名为‘含光神剑’。 而承影剑,师父则送给了我,其实也有两把,一把称‘分蛟剑’,一把称‘落雁剑’,取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之意,我所习的绝学因此也叫‘承影十八剑’。 只有宵练刀,师父一直没有找到得意弟子,一直带在身边,那把宵练刀,就是你手中的这一把,没想到会落到了你的手中。” 李风云迟疑了许久,道:“路庄主,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我……” “我怎会弄错?”路惊鸿笑道,“师父的宵练刀,我不知有多熟悉,当初我见到你那把柴刀,就觉得十分眼熟,怀疑你与我师父有关系,所以我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来白云山庄。真没想到,师父竟然使出如此手段,刀内藏刀。 如此说来,这把刀既然传给了你,你就是师父收的第三个徒弟,也是我的师弟,当日你在知花筵所说的话,也不算是吹牛。” 李风云有些发懵,短短半年多时间,他从清平镇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变成了一位闯荡江湖的李少侠,如今更是变成了叱咤风云的燕无双、路惊鸿的师弟,天下第一高手李苍穹的徒弟,这变化未免太快了些,教人难以相信。 只是,他那个穷困潦倒,终日喝得醉熏熏的老爹,真的是李苍穹吗?想了想,李风云决定慎重一些,道:“路庄主……” “唉?你怎么还叫我路庄主?你该叫我师兄才是!”路惊鸿责怪道。 “路,路师兄,”李风云硬着头皮叫道,“只是我除了醉道人交给我的那套残缺的青龙斩,什么武功都不会,内力更是半点也无,而且,经脉阻塞……” “经脉的问题,你不必担心,”路惊鸿傲然道,“你既然是我路惊鸿的师弟,我去求虞不全,我路惊鸿轻易不求人,这点面子,他总是要给的。” 李风云听了此话,心中大喜,暗道:“管他是不是真的是他师弟,先认了再说,反正也是你逼我认的,又没坏处。有你,有燕大侠给我做靠山,老子还怕谁,江湖上还不任我横着走?” 路惊鸿又道:“你既然是我师弟,有些话师兄就不得不说。” “但说无妨!”李风云心中喜滋滋的,急道。 路惊鸿道:“你是我们这一门的传人,那么在江湖上行走,就一定要顾及师门的名誉与体面,那轻佻毛糙的习性一定要改掉,凡事三思而后行,言必行,行必果,这样才不损师父的威望。更不能使那撒石灰,放迷香,打闷拳的手段,平白让人小瞧了。” 李风云暗道:“他是在责怪我打了他徒弟,不使这手段,被揍得像猪头的就该是我了,看来,当名家的徒弟,也不是事事都好。” 路惊鸿见李风云不以为意,也知叫他立刻就改也未必奏效,又道:“你也不必担心你的武功,你是我师弟,我自然会教你,日后遇上你大师兄,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话又说回来,你既然是我师弟,我自有权管教你,不会对你像之前那般客气,你若做错了事,我一样会打、会罚,你明白吗?” “哦,明白了!”李风云有些不情愿。 路惊鸿微微一笑,又问了李老爹平日生活的一些细节,李风云一一答了。 路惊鸿叹了口气,道:“根据你所说的李老爹的模样,就是我师父无疑了,也不知师父是真的驾鹤西游了还是金蝉脱壳之计,我总要去一趟清平镇,师弟,你去也不去。” 带着一位绝世高手回乡,这么风光的事岂肯错过,李风云两眼放光,急声道:“我去,我当然去。”心中却盘算着怎么对付清平镇上那些平日对他不太好的人的手段。 忽然想起一事,李风云问道:“二师兄,你与燕大师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也知道了?”路惊鸿瞅了李风云一眼,“也难怪,这件事传遍了江湖,你又怎会没听说过?说起来话就长了。” 路惊鸿凝神想了想,道:“那还得从十八年前说起,中原来了一位武功很高的契丹女子,手使一对明月双刀,率领一众武林高手,四处挑战各大门派,搜罗势力。一时间闹的中原武林鸡犬不宁。” 李风云道:“咦,这不跟那个耶律鸿雁有些相似,她也是什么演武宫的人么?” 路惊鸿微笑道:“你居然知道演武宫,她可不是演武宫的人,演武宫也是这两年才建立,她是耶律明的妹妹,名叫耶律月,武功也比那个耶律鸿雁要高出很多,一般的一流高手都不是她的对手。当然,她年纪也大得多,有二十八九岁。二十八九岁便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她也算得上是一代奇才。 那时的契丹也没有如今这么强大,耶律阿保机(注1)刚死,契丹正值内乱,而中原后唐的明宗皇帝(注2)也是刚刚平定了内乱,无睱北顾,但总体来说,中原的幽云十六州还没割让给契丹,占有地利。 耶律明也许是担心中原会趁机北伐契丹,才会派他这个妹妹率领一干赤练崖高手,扰乱中原武林。 这件事被我师兄知道了,燕师兄这个人,为人微微有些古板,善恶之际分得太明白,他得知了这事,怎肯放任自流?于是他杀入了那伙契丹人中,斩杀好几名高手,抓住了耶律月。 可是不知为何,燕师兄没有杀耶律月,反而放走了她,两人之间有了私情。 纸终究包不住火,师父知道燕师兄与耶律月两情相悦,找到了燕师兄,将他狠狠骂了一顿,并罚他面壁半年。耶律月找师父论理,被师父打伤,要不是燕师兄冒着触怒师父的风险,死死抱住师父,我想,耶律月那次只怕就走不脱了。 后来的事,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耶律月又见过师父一面,燕师兄赶到时,耶律月被师父毙杀了,而师父也中了西域奇毒。后来师父不知怎么掉下了悬崖,我听说,是燕师兄一怒之下,跟师父打了起来。他当时也不知道师父中了奇毒,功力十成剩不下一成,一个失手,将师父打下崖去的。 师父只怕就是因为此事,心灰意冷,再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 也是因为这件事,话不投机,我与燕师兄闹翻,接连动了几次手,直到现在,彼此也不相往来。” 说到这里,路惊鸿轻叹一声,道:“这就叫造化弄人。” 李风云道:“原来不是江湖中传说的那般,为了武林秘籍,与契丹人联手设计陷害。” 路惊鸿摇摇头,道:“大师兄的为人,我怎会不知,说得好听点他是光明磊落,说得不好听点便是古板不知变通。什么与契丹人联手,这话我是无论都不信的,大师兄不知杀过多少契丹高手,契丹人对他恨之入骨,两方又怎会联手? 况且,燕师兄本是幽州(注3)人,自契丹崛起,数次袭扰幽州,燕师兄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跟他们联手。 至于陷害之说,更是荒诞不经,师父对我俩师兄弟,如同对待亲子,我俩也视他老人家如父,以大师兄的性格,又怎么可能陷害师父他老人家。 倒是有一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契丹人的计策,更有中原一些无耻鼠辈的策应,事情才闹的那般地步。” 李风云惊道:“如何这般说?” 路惊鸿冷笑两声道:“当初我师徒三人,一门三杰,风头无两,师父更是天下无敌的高手,连少林寺都要让我们三分,整个天下绝顶高手联起手来,也未必是我师徒三人的对手,怎会不惹人忌惮? 契丹早有吞并中原的野心,所顾忌的就是中原武林,试问我师徒三人振臂一呼,契丹就算占下了中原,又能占得了多久? 狼子野心,舍弃一个耶律月,却让我们师徒三人反目,师父下落不明,好算计呀!” “你说耶律明为了离间你们三人,宁愿牺牲他亲妹妹?”李风云想了想,摇头道,“我瞧耶律明不像是那种人。” 路惊鸿苦笑一声,道:“小师弟,你毕竟太年轻,人心险恶,你又知道多少?我猜就算是与世无争的少林寺,对我师徒三人的反目也是幸灾乐祸,更何况是旁人?否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流言?再说,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事,又岂容得耶律明他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李风云一阵沉默,暗道:“事情真是这样的吗?” 注1:耶律阿保机(公元872年-926年),契丹开国皇帝,辽太祖。公元926年辽太祖病死,在母后述律平的支持下,其次子耶律德光于次年称帝。(注意辽与契丹的关系,辽国初建国时,国号为“契丹”,直到公元947年,才定国号为“辽”,公元983年有复更名“契丹”,在公元1066年恢复国号“辽”。本文依照史实,公元947年耶律德光攻破开封前,一律称之为“契丹”,之后则称之为“辽”。) 注2:后唐明宗皇帝,即李嗣源,原名邈吉烈,是晋王李克用养子,以骁勇知名,后辅佐庄宗李存勖建立后唐。同光四年(公元926年),李嗣源镇压邺都兵变,却与变兵合流,率军攻回洛阳,结束了李存勖的统治。他初称监国,不久即位为帝,改元天成。 注3:幽州,即现在北京附近。 第七十五章 麒麟骨 路惊鸿出面,结果果然不同,不知道他对虞不全究竟说了什么,但是他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李风云不借助路惊鸿的帮助下,给他找来麒麟骨。 “麒麟骨?”李风云诧异道,“世上有这东西吗?我可听说,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麒麟,那些所谓的麒麟,其实不过是安上铁角,贴上金箔的猪啊狗什么的,你让我上哪里去找麒麟骨?师兄,这虞不全明明是在难为我呀!” 路惊鸿微微一笑,道:“你师兄是那么好被人骗的么?世上有没有麒麟,师兄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这世上的确有麒麟骨。” “没有麒麟又怎会有麒麟骨?”杜如月奇道。 “究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路惊鸿反问道。 杜如月一时语塞,鸡生蛋,蛋生鸡,没有鸡哪来蛋,但没有蛋又哪来的鸡? “这世上难解的事多了,又哪能一概而论?”路惊鸿继续道,“大概在五十年前,相传在金陵紫荆山附近,有人挖到了麒麟骨,其色如墨,巨大无比,头上有角,骨头不下两丈余高,世上的生灵,从未听说有这么大个的,若非上古神兽麒麟,又是什么? 而且,这麒麟骨磨成粉末有奇效,可以解百毒。 曾经我也不信,不过数年前,我在南汉,的的确确看到麒麟骨,那块骨头通体乌黑,坚硬光滑无比,隐隐有奇香扑鼻,带在身上有定气凝神的功效。只可惜,与之失之交臂。” 李风云有些为难,道:“天下这么大,我又去哪里找?” 路惊鸿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悦,道:“武学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师弟,如果你连这点事情都不肯做,不愿做,这点苦都不肯吃,将来如何能成大器?” 李风云无语,杜如月急道:“风云哥哥,路庄主说得对,习武只当激流勇进,不可畏难而退,我与你一起去寻那麒麟骨,就算找不到,也是一番历练。” “可是,我们又该去哪里?”李风云道。 杜如月笑道:“路庄主不是说过,紫荆山附近曾挖到过麒麟骨,我们先去紫金山。” “好吧!”李风云无奈,只得答应。 次日,李风云、杜如月拜别众人,两人朝金陵而去。苏语侬原本想随俩人一齐去,却被虞不全拦住,看来虞不全虽答应给李风云疗伤,但是恨意并未减去多少。 一路无话,这一日两人便来到了金陵城。 金陵城三面环山,一面背水,自古都是龙兴之地,曾经的六朝古都。论其繁华,开封虽然是中原朝廷的都城,但因屡遭战乱,犹自比它不过。秦淮河畔胭脂香,夫子庙中才子多,果然不愧是文盛之地。 才来到金陵,李风云、杜如月当然无心游览名盛,分头去南京各处的药铺打听,是否有麒麟骨出售,忙活了两天,那些掌柜像看傻子般的看着他,弄得李风云十分气馁。 刚从一个店铺出中出来,忽听有人喝道:“天子脚下,郎朗乾坤,你这般强抢民女,究竟还有没有王法?”声音十分耳熟。 李风云转过身去,却见一群人正簇拥在街头,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凭着身强力壮,李风云挤进人群,抬眼一看,不由乐了,只见一名身材粗壮的富家公子,正一把拎起一个瘦小的书生,正如一只大猩猩捉住一只猴子,身边有两名壮仆扭住一位姑娘,那姑娘还在不停挣扎。 “讲王法是吧?”那名粗壮的富家子弟,一手拎着那书生胸口的衣服,一手掐着那书生的脸道,“大爷我的拳头就是王法,大爷我兜里的金银就是法纪,你跟我讲哪一条王法呀? 要不要去告状呀,金陵知府是我爹,刑部尚书是我爹的拜把兄弟,御史大夫经常来我府上喝酒,大理寺卿高大人的公子昨儿个还跟我一起喝花酒、逛青楼,无论你要去知府衙门,还是打算来个三司会审?大爷都奉陪。 你一个穷酸书生,会念几首歪诗,就敢跟大爷抢女人,你还懂不懂尊卑?四书五经都让你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名书生被掐得说不出话来,李风云定睛望去,那书生居然是知花筵上见过的李中。 “李公子,”李风云上前一把扯开了那富家公子,叫道,“你怎么来了金陵?” 那名富家公子怒道:“你是什么人,敢管大爷我的事?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李风云回头一巴掌抽在那富家公子的脸上,喝道:“老子管你爹是什么人,论拳头,老子的拳头可比你大得多!”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那两名壮仆见状,放开那姑娘,扑了上来。 李风云飞起两脚,将那两名壮仆踢了个狗吃屎,门牙掉了一地。 “你你你,”那富家公子显然有些害怕,指着那姑娘道,“她是我小妾,她收了我的聘礼……” “没有!”那姑娘大声叫道,“是他将聘礼硬塞到我家……”说着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李风云掏出随身的匕首,蹲下身子,那富家公子吓的连连往后爬:“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什么你?”李风云抓住那小子,从他兜里摸出两锭碎银,向周围示了示,大声道:“大家都看到了,这位大爷出这两锭银子请我帮他把子孙根切下来,你们说我切还是不切?” “切!”周围的众人本就忿忿不平,只是没胆量出头,这时看来了个更狠的,纷纷起哄。 “花钱请你切子孙根,干嘛不切。”有人道。 “留着也是祸害,切了干净!” “切了知府大人岂不断了后?” “没有,知府大人那根不还还没切吗?” …… 众人哄笑着,李风云将匕首在那小子眼前晃了晃,“刷”一刀斩了下来,正斩在那小子裆下的空地上。 “欧!”那小子两眼一翻白,屎尿齐流,当场吓昏过去了。 “真没用!”李风云收匕首,将那两锭银子扔到那小子身上,“真怕脏了老子的手,还不给老子滚!” 那两名壮仆急忙爬了起来,拾起银子,扛着那公子挤出人群撒腿就跑。 李中揉了揉被掐得发红的脸,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施礼道:“多谢李少侠出手相助!”那名姑娘也上前道谢。 “你认得我?”李风云有些惊奇。 李中暗道:“你那日将薛家小侯爷打成那样,怎会不认识你?”拱手道:“李少侠侠骨柔肠,名满天下,不才当然认识!” “何必多礼!”李风云抱拳回礼,又指着那姑娘问道,“她是你相好的么?” “这人说话怎生这般粗鲁,有辱斯文。”李中心道,急忙解释:“不才与刘小姐萍水相逢,兰台相知,琴瑟和谐,引为知己,谁料出山便遇中山狼,南朝佳丽遭狼吻……” “李兄,”李风云急忙道,“你还是说简单点,你说的我大半都听不懂。” “唉!”李中长叹一声,道:“李少侠,金陵相逢也是有缘,不如去小酌几杯如何?” “甚合吾意!”李风云琢磨了半天,才挤出四个字,那位刘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人找了一处酒馆,原来李中原本在白鹿洞的庐山国学求学,得知花解语开知花筵,为中原灾民筹款,便去了扬州,知花筵结束后,李中赶往庐山,途径金陵,巧遇刘婉云,两人一见倾心,于是私定了终身。 谁料金陵知府的儿子孙大少早就看中了刘婉云,强逼刘家收取了聘礼,要娶刘婉云做小妾,刘婉云担心此事,将李中约出商量此事,却被孙大少碰巧遇上,孙大少大怒,便要将刘婉云抓回府中。这才正巧被李风云遇上了。 李风云笑道:“此事不难,你直管跟刘姑娘相好下去,那个孙知府那边交给我。” 又说起李风云的事,李风云询问起麒麟骨。 李中道:“原来你要寻麒麟骨,金陵五十年前发现麒麟骨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我也不清楚。” 李风云一阵失望,又听李中又道:“李少侠不必失望,我不知道,并不意味没人知道,我认识一位隐者,他博闻广识,而且在金陵已经住了七十多年了,当年的事,他一定知道。” 李风云大喜,急问道:“他是谁,住在哪里?” 李中微笑道:“李少侠何必着急,那位隐者自号枯竹翁,就住在金陵城外的紫荆山山脚下,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不如明日清晨,我们一起去拜见他,如何!” 李风云大喜,道:“这般最好!” 回到客栈,李风云将此事告知空手而归的杜如月,杜如月见总算有点眉目,也非常高兴,两人商量定,决定次日一齐去拜见枯竹翁。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正经事要办!”李风云笑道,“你想不想今晚去知府的府上去逛一圈?” “你想……”杜如月问道。 李风云“哈哈”笑道:“我听说那个什么知府大人色得很,所以才有那么一个色的儿子,所以,南无阿弥佗佛,我打算超度他去做和尚。” 杜如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啐道:“这样的缺德的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你究竟去还是不去?”李风云问道。 “去,”杜如月笑道,“这么好玩的事为什么不去?” 第七十六章 夜探 风高,夜黑,两道黑影如同灵猫般跃入知府衙门后堂。 已近子时,后堂书房中依旧灯火通明,李风云、杜如月对视一眼,李风云微微一点头,两人朝书房摸去。 “……未免太没诚意了吧!” 靠近书房,两人听到隐隐约约有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李风云朝杜如月做了一个手势,两人贴近窗户屏住呼吸细听。 “李统领,这话有些说不过去,”一个女人缓缓道,“今日邀请李统领来知府衙门,不正是我们诚意的表现。” “诚意?”那男人冷哼了一声,“本官可没感到什么诚意,你以为我奉宸卫不知道孙广元是你们的人?没有对他动手,无非是看在宫主的面子上。这么大的事,宫主也不肯亲自来与本官商量,只派一个作不了主的长老来,究竟还有没有将我大唐放在眼里?” “大唐?”那女人冷笑道,“我记得江南李家原本是姓徐不是?几时跟陇右李家扯上关系了?李凤鸣,你休要摆什么臭架子,你要宫主跟你谈,你有这个资格吗?李璟亲自来还差不多。” “大胆,居然敢亵渎圣上!”“啪”的一声拍案声传出,李凤鸣怒喝道。 “李大人,伍长老,两位何必动气?”又一名男子低声劝道,“有话好好说,什么都是可以谈的嘛。” “你给我闭嘴!”李凤鸣喝道,“孙广元,圣上给你的恩典可不小,你居然还勾结外人,你就不怕株连九族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伍长老也不甘示弱,“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再说我们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那个大唐的事,你那个圣上,做事畏手畏脚,只顾偏安一隅,哪有成大事的气慨? 至于亵渎你那个圣上,哼,他做的那些事,还用我亵渎么? 我记得契丹国师萧齐瑞来了,你那个皇上可是与他密谈了一夜,你李凤鸣好像也在场,谈了什么,不用我提醒吧?难道我家宫主还比不上番邦的一个国师?李大统领,莫要以为有耶律德光在背后为你撑腰,你就可以把我永固宫不放在眼里!” “永固宫”三字入耳,杜如月惊得不由的倒吸了口冷气。 “呵呵呵呵,”李凤鸣笑道,“永固宫果然是神通广大,连这事也知道……” 李风云心中打了个突,暗叫一声不好,猛地一拉杜如月,藏身到窗户之下,顺手拔出宵练刀,舞作一团,护住两人。与此同时,两只茶盏撞破窗棂,在两人头顶上炸开,碎瓷直朝两人射来,只听“叮叮叮”一阵乱响,李风云将那些碎瓷尽数荡开,但茶水却洒得两人满头都是。 原来,杜如月倒抽的那口的冷气已经泄露了行踪,李凤鸣、伍长老交换了个眼色,故意装作不觉,突然袭击,若不是李风云忽起警觉,这一招,非打得他两人遍体鳞伤不可。 见行踪暴露,李风云拉着杜如月,顺地打了个滚,转身欲逃。忽听身后李凤鸣喝道:“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说着两道人影击碎窗棂,跃了出来,正挡在两人身前。 “你们是何人,受何人派遣?说!”伍长老厉声喝道。 李风云见势不妙,这两人武功高强,轻功极强,凭他与杜如月决计是逃不掉的,急声道:“两位且慢动手,晚辈李风云、杜如月见过两位前辈。”说罢一把扯掉蒙面的黑布。 杜如月明白李风云的意思,也一把扯去黑布,施礼道:“弟子杜如月见过伍长老。” “你是如月?”伍长老怀疑地打量了杜如月两眼。 杜如月并未见过伍长老,急忙取出龙纹牡丹黄玉佩,递给伍长老,道:“这是师父送与如月的,伍长老请看。” 伍长老接过玉佩,细细看了一下,又将玉佩还给杜如月,脸色舒缓了不少,温声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跑到知府衙门来胡闹?这小子是谁,是不是他怂恿你来的?” 杜如月急道:“不是啊,弟子与风云哥哥夜探知府衙门,原本是想惩戒一下孙广元,谁知……风云哥哥是绿柳庄路庄主的师弟,不是坏人。” “是啊是啊!我什么都没听到,就算听到一点点,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可是好人。”李风云也忙解释道,心里却感到十分别扭。“我可是好人”这五个字,若是在清平镇,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李风云?”李凤鸣插嘴道,“你就是那个搅了知花筵,将护国侯之子打得起不了床的李风云?你真是路惊鸿的师弟?路惊鸿几时有了一个师弟?” 李风云恬着脸干笑了两声,讪讪地道:“这次我说的可是真的,我真是二师兄的师弟,不信你看这把刀,这可是大名……名气很大的宵练刀,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说着,扬了扬手中宵练刀。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李风云直觉得手臂一麻,宵练刀已经不在他手中,只见李凤鸣捧着那宵练刀细细的察看,随手一刀斩出,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刀光斩过庭中一棵碗口粗的大树,过了半晌,那大树才缓缓倒下,截断处光滑异常。 李风云暗自心惊,高手便是高手,这般的高手,就算他手持利刃,一百个李风云联手也未必打得过人家。 “果然是宵练刀,好一把宝刀!”李凤鸣赞道。 抬头望着李风云,李凤鸣冷着脸道:“想不到绿柳庄也想插上一手,路惊鸿派你来究竟有何目的?” 伍长老转过身道:“李统领,不必怀疑路庄主,路庄主与我家宫主交情莫逆,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永固宫的事。” 李凤鸣轻哼了一声,沉声道:“但他会做出不利我大唐的事来。”说罢,低头伸手轻拂那宵练刀,显然十分喜爱。 李风云见他言语不善,急忙道:“统领若是喜欢,小子愿将此刀送与统领。”心中暗道:“宝刀反正都落到他手中,不如顺势做个人情,他总不至于得了宝刀还杀我灭口吧!” 李凤鸣眼中精光一闪,竟然露出几丝惊异,点了点头,道:“好小子,有点本事,拿得起,放得下,丢车保帅。本官是什么人,岂会要你一个晚辈的东西,拿去吧!”随手将宵练刀抛还给李风云。 李风云大喜,急忙躬身施礼道:“多谢统领。”心中暗道:“他既然肯将宝刀还给我,就不会再为难我了。” 这时孙广元也走了过来,刚才的话,他也听到,急忙对杜如月、李风云施礼道:“见过少主人,见过李大侠。” 李风云瞅了瞅孙广元,这人长得也魁梧英武,只是看他低眉弄眼的样,心中不觉十分厌恶,轻咳嗽了一声,李风云拿着腔调道:“孙知府,今日白天,就是我打了令公子,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孙广元勾着腰急声道,“打得好,这孽畜无法无天,正缺管教,下官谢还来不及呢!李大侠若是觉得不解气,下官这就去把那孽畜绑来,打断他两条狗腿,给大侠消消气!” 李风云暗道:“这家伙的官做得算是不小了,怎么这般似没骨头样?不过,听这家伙这般说话,还是蛮舒服的。” 眼见伍长老眉头渐皱,李风云心知她心头不快,不敢做得太过分,惹怒她,学着路惊鸿那般摆摆手,道:“那倒不必,日后让贵公子少惹事,不要为难李中与那位刘姑娘就成了。” 孙广元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下官这就吩咐,让这个孽畜禁足一年,静思己过!” 从知府衙门出来,杜如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刚才你好威风哦!” “那当然,”李风云听了挺胸脯,道,“路师兄早交代过,让我不要失了脸面,够威风吧?” 杜如月刮了刮俏脸,笑道:“羞,也不知羞,也不知是谁开始吓得跟鹌鹑一样,若不是我伍长老在,你敢这样么?你就不怕我伍长老一怒之下,一掌毙杀了你?” 李风云心中一荡,伸手搂住杜如月,轻声道:“一定不会,你伍长老这般疼你,又哪里会舍得杀我?” 杜如月身子挣扎了一下,终于没有摆脱李风云的魔爪…… 第七十七章 枯竹翁 次日清晨,李风云、杜如月会齐李中、刘婉云,一同出发,向紫荆山而去。 春回大地,二月的天气和煦了许多,走过一条小溪,穿过一片竹林,李中遥指着一座木屋道:“枯竹翁他就住在这里,他不太喜欢别人拘礼,大家随意就行。” 刚来到篱笆外,就被正在清扫庭院的童子望见,那童子喜道:“原来是李公子,好久没见到你了,老爷正在里面会客,你们进去就是。” 李中微微一笑,取出一个猴儿的面具,那童子喜叫一声,抢过那面具,乐滋滋地到一旁玩去了。 “是李中么,快进来,上次未下完的残局,老夫已经想出一招妙招!”堂中传来一位老者洪亮的声音。 李中答应了一声,带着三人走入堂中。 李风云抬头望去,堂中挂着一副山水垂钓图,图下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雪白的长寿眉几乎垂到鼻间,双颊红润,颇有神采,应该便是李中所说的枯竹翁。看他神色,半点也不枯。 再往旁边一看,李风云不觉愣住了,西首正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阔口方脸,五绺长髯,不就是他昨夜才见的李凤鸣吗? “来来来,”老头子显然十分高兴,起身拉住李中道,“老夫为你引荐,这一位便是奉宸卫的统领李凤鸣,李中,你应该听说过他!” 李**手道:“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人如其名!” 老头子又拉着李中道:“李中,字有中,江南的才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 李凤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老头子回头望向李风云三人,问道:“李中,你这三位朋友是……” 李中刚要介绍,李凤鸣站了起来,笑道:“李风云、杜姑娘,这么快又见面了!” 李风云“嘿嘿”一笑,道:“没想到统领也在这儿,实不相瞒,小子是有事来求老夫子的!” 一番引荐完毕,李中又献上礼物,是上好的云雾茶,正合枯竹翁的喜好,众人落座。 枯竹翁抬头问道:“你这小娃娃,找我有何事?” 李风云也不客气,将寻找麒麟骨的事情说了一遍。 枯竹翁眼神闪烁,笑道:“原来你是想打听当年的事,要寻找麒麟骨呀?不错,当年的事老夫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在何处挖到麒麟骨的,我也知道,不过,就算告诉你,你只怕也挖不到麒麟骨。” “这是为何?”李风云问道。 枯竹翁“呵呵”笑道:“当年麒麟骨出世,那可是轰动天下的大事,麒麟骨能医百毒,谁不想得到一块?那方圆十数里范围内,早被人翻了个遍,你现在才去挖,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李风云脸色微变,又问道:“那么大一具骨头,总不至于消失得无影无踪,老爷子,你可知如今麒麟骨的下落,总不至于都被人吃了吧?” 枯竹翁答道:“不错,麒麟骨的确没被人吃掉。当年金陵发现麒麟骨,震动天下,当年的大唐皇帝以为是祥瑞,下令将麒麟骨运往京城长安。 谁料天不遂人愿,运麒麟骨的船只才到长江中间,忽然风浪大起,那艘船沉于江中。 这些年来,也曾有许多人试图去打捞麒麟骨,可是,长江如此之深,如何打捞得来?也有那么几个人曾潜入到了江底,也只见漫漫砂石,哪有麒麟骨的踪影? 有人说,麒麟骨本就是天授神物,根本不是凡人可以消受的,才有此结果。” 说完,笑咪咪地盯着李风云。 杜如月急道:“风云哥哥,这该怎么办,不如我们赶去南汉,或许还有机会。” “不忙,”李风云道,“就算去南汉,也是机会渺茫,不如再在附近找找,说不准有漏下的。”心中忽然一动,望着枯竹翁,问道:“老爷子,麒麟骨那么大的个,想必骨头也不少,难道全都沉到江中?若是全都沉到江中,那麒麟骨能解百毒的传言,又是哪里传出来的?” 枯竹翁“哈哈”大笑,指点着李风云道:“你这小娃娃,果真是有些小聪明,麒麟骨当然没有全部沉到江中,当年的确漏出来几块碎骨。不过,小娃娃,你要找那几块碎骨,只怕是大海捞针,且不说那几块骨头有没有被人吃掉,纵使没有,恐怕也早不知流落到何方了。” 李风云也笑道:“老爷子说话不必遮遮掩掩,你这般说,那么你一定知道某一块麒麟骨的下落,是不是?” 枯竹翁一怔,歪着头问道:“小娃娃,为何这般说?” 李风云笑道:“只可意会不可什么什么的,你说是不是?” 枯竹翁“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这小娃娃,诡诈得很,实在是有意思。不错,老夫的确知道一块麒麟骨的下落,不过,我可不能白告诉你。” 杜如月大喜,低声问道:“风云哥哥,你怎么知道他晓得麒麟骨的下落。” 李风云压低声音道:“我是看他的神情瞎蒙的,反正最多也就是他不知道罗。”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李风云又道:“老爷子,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好了,就算没有麒麟骨的事,小子也会照办。” “你这小娃娃,真会说便宜话,也难怪冯道那老小子会收你为学生。”枯竹翁指点着李风云道。 李风云眼睛一亮,问道:“老爷子,你认识我老师?” “怎么不认识?”枯竹翁道,“那老家伙还欠我两坛上好的女儿红,你是他学生,你就代他还了吧!上个月,老夫还接到他的来信,说他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学生,我看呀,如此赖皮,粗鄙无文,多半是这老小子不会教,还是由老夫费费心神,管教管教他这个惫懒的徒弟吧!” “啊!”李风云一时傻了眼,李中捅了捅他,低声道,“李兄弟,还不快磕头,拜枯竹翁为师,这种事,我想都想不来。” 李凤鸣也笑道:“枯竹翁享誉大唐文坛,门生故吏不知凡几,连圣上对他也是以师礼相待,风云贤弟,恭喜你了!跟陛下成了师兄弟了。” 李风云不得不跪下拜师,枯竹翁大大咧咧地喝下了李风云奉上的弟子茶。 “难道,老爷子你要我做的事便是这一件?”李风云问道。 “想得美,”枯竹翁道,“要你拜师,只是挂个虚名,好管教你。我有一门绝学,研究了数十年,不想带进棺材里,你不学可不成,学好了,我就将那块麒麟骨的下落告诉你。” “什么绝学?”李风云又问道。 枯竹翁从后唐取出一叠装订好的纸来,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风云翻了翻,原来的都是些拓片,想了想,道:“知道,是些画,小蝌蚪找娘嘛,听说过这故事。” “你这小子!”枯竹翁抢过那叠纸,狠狠敲了他一下,“这是蝌蚪文,是老夫毕生心血所在,这天下,恐怕也只有我一人识得这最古老的文字了。” 第七十八章 威吓 趁着枯竹翁与李中下棋,李凤鸣将李风云拉到一边。 “你可知老夫子教你蝌蚪文意味着什么?”李凤鸣望这李风云,问道。 “不知道,”李风云摇摇头,哭丧着脸答道,“我从小看到文字就头疼,还不如习武来的爽快,更何况那些小蝌蚪,学了也没啥用。” “那你就错了,”李凤鸣摇头道,“蝌蚪文是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文字,许多人想学都学不来。有一个传说,蝌蚪文关系国家之气运、社稷之安危,非贤德之士不传,老夫子要将这样一种文字传给你,你该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吧!” 李风云哑然失笑,道:“不就是些小蝌蚪吗?怎会关系国家社稷什么的?我不信!” “你不信,老夫子可信,”李凤鸣道,“虽然我不知这当中究竟藏有怎样的秘密,但既然传说如此,其中必有缘由。” 李风云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李统领,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李凤鸣望着他点了点头,道:“果然是精明,老夫没看错,我也没走眼,李风云,你若能活下来,日后成就定然非凡,或许,你就是那个可以改变这个乱世的人。” 李风云“哈哈”笑道:“李统领,你太高看小子了,小子只想自个儿过得逍遥自在,什么天下社稷,干我何事?” “你现在这么想,不足为奇,”李凤鸣郑重地道,“事到临头,就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了。风云兄弟,我比你痴长些年,你可愿意认我作大哥?” 李风云迟疑了一下,问道:“李都统,小子不明白,你怎会如此看中小子?” 李凤鸣点头道:“不错,是谁也不会明白,若是昨晚,我也只以为你是个奸诈的小子,假痴不癫,纵然有枭雄之资,也未必能成英雄之实。不过,今日既然老夫子也看中你了,我也不得不改变态度。 我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其一,就是杀了你,以绝后患!” 说到此处,李凤鸣的目光变得锐利无比,直像两把锐利的刀子戳向李风云,一股杀意隐隐将他笼罩。 李风云暗自心惊,却强做镇定,笑道:“李统领,你莫吓我,你怎会杀我?” 李凤鸣轻叹一声,杀意顿消,道:“虽然刚才我很想杀你,不错,我不会杀你。纵然我想杀你,圣上也不会同意,圣上绝不会冒着得罪燕无双、路惊鸿两位绝世高手的后果无缘无故杀了你。 既然杀不了你,那我也只能笼络你,收你为羽翼,为我大唐所用。”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道,“李统领,你在说笑吧?我李风云自在惯了,受不得约束,今生也不打算给谁卖命,你这些话,就只当小子没听见过。” “你就真不怕我杀了你?”李凤鸣的话音骤然变冷,杀气再次凝聚,有如实质,惊得正在一边与刘婉云说话的杜如月一把抄起宝剑,一纵身跳过来,护住李风云,厉声喝道:“李凤鸣,你想做什么?” 正在后堂与枯竹翁下棋李中抬起头来,正要站起,枯竹翁捻起一枚棋子,微微往下压了压,道:“李中,坐下,养气的功夫你还远远不足呀!若仍旧如此沉不住气,将来你能当个县令刺史之类也就到头了,收心,他们的事情,他们自会处理,凤鸣他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 李风云轻轻推开杜如月,笑道:“如月,你放心,李统领在与我开玩笑呢,他不会伤我。” 杜如月望了望李风云,将信将疑,退到了一边,双手紧攥住剑柄,双目紧盯着李凤鸣。 李凤鸣冷冷地道:“圣上不想惹那两人,未必我不敢惹那两人,永固宫,别人也许忌惮,我未必就忌惮。李风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什么自由自在,命都没有了,哪来的自由自在?为圣上效命,我保你一世荣华,一世风光。” 李风云闭上眼睛,又慢慢地睁开,缓缓地道:“我李风云,喜欢荣华富贵,也喜欢风光无限,但我不喜欢与人做奴,更不喜欢做别人的一条狗。这么说,你明白吗?” 李凤鸣脸色变幻不定,杀气时涨时消,到了最后,终于长吐一口气,道:“罢了,我还是收复不了你,既然这样,我只好选择第二条路,与你交好,你这样的人,既然不能杀之,就只好与你为友。 在金陵,在大唐境内,如若有人为难你,报我的名号。” 说罢,转身朝外走去,李风云拱手道:“李大哥,多谢!” 李凤鸣的身形微微一怔,长吸一口气,道:“不谢,希望你以后与我大唐为敌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一挥衣袖,李凤鸣黯然离去。 杜如月拍了拍胸口,吐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他要杀你。” 李风云叹道:“不会,李大哥他是英雄,英雄就会有很多顾忌,所以他不会杀我。”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道:“他是英雄,难道你是狗熊?” 李风云“嘿嘿”笑道:“老子才不做英雄,换作我,一刀砍下去,杀了再说,管他娘的,就算做做狗熊又有何妨?” 日暮西山,李中、刘婉云告辞离开,李风云与杜如月暂时小住在竹林小憩。 “这不就是个‘贵’字么?一模一样呀!”李风云道。 “这哪里是个‘贵’字,这分明是个‘贯’,你看这只小蝌蚪,是朝上的,‘贵’字此处的蝌蚪是朝下的,还有此处还多出一只蝌蚪,你这般不仔细,如何成大器?”枯竹翁四处张望。 “老师,你找什么?”李风云好心问道。 “嗯,老夫在找一跟竹条,最好是又细又韧的那种。”枯竹翁答到。 “好,老师你等会!”李风云兴冲冲的奔进竹林,左挑右选折来一只又细又韧的竹条,恭恭敬敬地托给枯竹翁。 枯竹翁拿起竹条“刷”“刷”虚抽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风云啊,伸出你的左手来。” “老师,干什么?” “刷——,啪!” “哎呦,疼啊!老师,你打我做什么?” “刷——” “臭小子,你还敢躲?你这般不用心,一天下来,你总共才会认八个字,十次里面还有五次认错,你还不该打?” “哎呦,哎呦,别打了,我会认了,这是个‘贯’字。” “错,又认错了,这次是个‘贵’字,我说了多少次这两个字的区别,你怎么记不住?手拿出来。” “不拿!” “拿出来!” “不拿!” “刷——” “哎呦,你怎么打我屁股?” …… 在竹林小憩呆了五天,李风云手上伤痕累累。 当第三根竹条也打折了后,枯竹翁终于放弃了,取出一本手写的书札,交给李风云,道:“老夫算明白冯道那老小子为何会放你离开,他是想多活两年。算了算了,这本手札你拿去,这是老夫毕生心血所铸,蝌蚪文的精要都在其中,我也不逼你了,你自己慢慢学吧。一年后你来见我,所有的字你都要会念,所有字的意思你都要明白。” 李风云接过手札,喜道:“那麒麟骨呢?” “你还想要麒麟骨?”老头子又发怒了,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趁手的竹条,这是因为附近他够得着的竹条早被李风云偷偷折掉烧了。 “老爷子,您可别发火!”杜如月拦住枯竹翁,“他这人,就是这个惫懒脾气,您放心,我每天都会逼他学蝌蚪文,一日也不放松。” 枯竹翁放开李风云,长叹一口气,道:“风云,我也知你这方面的资质差了点,不过也只有将蝌蚪文教给你,老夫才会放心。 你也许会做些坏事,但做不成太大的坏事。纵使你有些野心,也狠不下心来实现你的野心。 这蝌蚪文不是一般的文字,他关系到我华夏社稷的延续,你可不能让它失传,白费了我这番苦心。” “哦,知道了。”李风云口不应心地答道,心中却想:“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收我为弟子,我白得意了好几天。” “如月啊,老夫床底下有个木匣,你去把它取来。”枯竹翁交代道。 “是!”杜如月匆匆而去,不一会儿,抱着一个木匣回来,将木匣交给枯竹翁。 枯竹翁打开木匣,只见木匣中一个拳头大小尖锐石头,黑如墨,十分光滑。枯竹翁取出那石头,拿在手中摸了摸,道:“这便是你所要的麒麟骨。” 李风云瞪大了眼睛,脱口道:“这是麒麟骨?不是说有数丈高么?这明明是块黑石头,这种石头,满山都是……” “又想挨打了?”枯竹翁瞪眼道,“数丈高的骨头,老夫扛得动么?又能藏在哪里?” 李风云急忙捂住嘴巴,杜如月和那小童抿嘴偷笑。 “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枯竹翁道,“这麒麟骨上有一股清淡的香味,石头哪有香味?这是当年老夫偷偷藏起来,本来是想做研究的,只可惜,五十年过去了,也没研究出什么来,只知道,这应该是那麒麟的一颗牙齿。” “这么大一颗牙齿?”李风云惊道。 “这还算小的,”枯竹翁道,“你没见那个骨骼有多大,我怀疑,这颗牙齿也只是那麒麟的碎牙。你拿去吧,回去找虞不全吧,不要忘你答应过老夫什么。” 第七十九章 疗伤 告别了枯竹翁,一路顺流直下,不到两天便来到了扬州,当初李风云与路惊鸿约定好,他们会回到绿柳庄等他的消息。 虞不全拿着那枚麒麟骨,喃喃自语:“麒麟骨,果真是麒麟骨,婧儿,当年我答应为你找麒麟骨,找了二十年也没找到,最终你却嫁给了他。这难道就是天意?是你在冥冥中帮助那小子么?你真不怪那小子?” 苏语侬道:“师父,那臭小子有什么了不起,就让那小子药毒发作,活活疼死,的罗!” 虞不全点了点苏语侬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你的心思当师父不知道么?疼死他,你舍得么?我虞不全说过的话,几时不算数过?你去告诉那小子,让那小子过来。再去将路庄主也请来。” 苏语侬喜道:“徒儿这就去!” 不多时,李风云、杜如月、路惊鸿来到了虞不全的房间。虞不全取出一枚白色的粉末,倒入一杯酒中,搅了搅,递给李风云,冷冷地道:“喝下它!” 李风云疑惑地望向苏语侬,苏语侬微微地点点头,虞不全不悦道:“怎么?不敢喝?怕我害你?不喝便不喝,我这就将它倒掉!” 李风云一把抢过那杯酒,一口倒入到口中,急声道:“谁说不喝了?” 虞不全指了指地上的一张蒲团,道:“坐下,意守百汇穴,药效要半炷香后才会发作。” 李风云依言盘膝坐下,意守百汇穴。 虞不全又转身对路惊鸿道:“他身上的药毒严格上来说,并算不上是毒,最多只能说他补得太甚,以致他承受不起。好在这些补药彼此相克,一时没有发作,这小子才能侥幸保得一条性命。药力也因此沉淀在他体内,阻塞了经脉,又使他不能修炼内功加以化解。 如若强行散掉这些药力,不止可惜,这小子只怕也受不了,所以首要之务就是要打通他滞涩的十二条经脉。 我先用六香玉露散和酒送下,六香玉露散有抑制药力的作用,可以保证呆会儿,我施针疏通他经脉之时,其他经脉的药力不会发做。 梅花针法只能温和激活他经脉中沉积的药力,要打通他的经脉,却需要一位内力深厚的人出手相助梳理,到时候,将要靠路庄主你了。” 路惊鸿点头答应。 虞不全又道:“十二道经脉,我不会一次都打开,那样这臭小子也会受不了。所以,我会一条一条的激活经脉中的药力,需要施针十二次,路庄主也需要运功十二次。 这当中,不能受丝毫的打扰,大概要三天的时间,无关的人,都出去吧。” 杜如月明白,躬身施礼退出房间,和路惊鸿的几名弟子守在房外护法。 苏语侬也要出去,却被虞不全叫住,道:“梅花针法的口诀我都教你了,但光有口诀没用,这次正好是你学习梅花针法的机会,其中一些不重要的针灸,我会让你来施展。” “我?”苏语侬迟疑了一下,“我怕……” “你怕什么?”虞不全道,“若不亲自试试,你永远也学不会梅花针法。你放心,有师父在,死不了人,最多这小子吃些苦头。” 李风云听了直咧嘴,暗道:“这个虞不全,果然是鬼见愁,这般小气,趁机报复我!”口中却道:“苏姑娘,你直管在我身上试针,我命硬得很!” 虞不全怒道:“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多嘴!”又对苏语侬道:“扎他的哑穴,封住他的嘴。” 苏语侬“咯咯”一笑,取出一枚金针,在火上烤了烤,素手轻轻一弹,正中李风云的哑穴。 虞不全接着道:“臭小子,你给我听清楚,呆会儿无论有多难受,你都不许乱动。你死不要紧,坏了我的名声,万一连累路庄主走火入魔,你罪过就大了。” 李风云暗道:“老子都死了,还管得了那么多?坏了,他这么说,老子算是有罪受了。” 虞不全又对路惊鸿道:“六香玉露散的药力快要发作了,我会先从手少阴心经开始,手少阴心经属阴,经脉中沉淀的都是属阴的药力,喜静而不喜动,你可要注意了。” “放心,交给我了!”路惊鸿道。 不多时,六香玉露散的药力发作,李风云直觉得身子微微发暖,如同泡在温泉中一般,整个身子十分放松,舒服得要紧。 左手小指“十宣穴”忽然有一利物旋转着刺入,十指连心,疼得李风云一哆嗦,紧接着,如同冷水滚入沸油锅里,整段小指头尖都疼痛难忍,又如掉入冰窖中,阴寒无比,明明感觉如此寒冷,疼痛反而越发分明,这种感觉诡异无比。 接着,少冲、少府、神门、阴郄……直至极泉穴,一根根金针以各种不同的手法扎了进去,那种阴寒剧痛的感觉迅速蔓延到整条手少阴心经,整条左手臂如同被千年寒冰冻住了一般。 “臭小子,不想你这条手臂废掉,就不要乱抖。”虞不全大声喝道。 李风云心中暗道:“你当老子想抖吗,老子也是控制不住。” “该你了,路庄主!”虞不全对路惊鸿道,“以食指指尖抵住他小指十宣穴,沿着手少阴心经,逐次梳理他的手少阴心经,将经脉中的药力驱逐出经脉,反复十六次。” 路惊鸿一指点住李风云小指指尖,李风云只觉得一股暖流缓缓注入,沿着手臂缓缓向上,所到之处,那种阴寒向后退却,剧痛消减了不少,变得可以忍受了。 如是十六次后,阴寒与剧痛消除得无影无踪,虞不全才拔出了金针,李风云但觉左手臂舒畅无比,比之以前,似乎更有力了些。 “娘呀!”李风云暗叫了一声,“总算打通了一只手的一条经脉。” 虞不全冷哼一声,道:“臭小子,你以为这样就完事了?这才只做了一半,语侬,你过来,刚才师父施针的针法你看清了么?” 苏语侬点头道:“弟子看清了。” “很好,”虞不全点头道,“按照我刚才的针法,从极泉穴开始,依次施针,直至十宣穴。注意刺入的深度与力度。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药力不会再次入侵,阻塞经脉。” “弟子知道,了罗!”苏语侬答道,闭目默想了一会儿,拾起一根金针…… 第八十章 闻变 “一天都过去了,也不知风云哥哥的寒毒现在治得怎样?”日渐黄昏,杜如月望着西沉的太阳,暗自思量。 “中原的事听说了没有,杜师妹?”房外护法的郝世昌师兄问道,他是路惊鸿的三弟子,性子十分温和,与谁都说得来。 杜如月一愣,问道:“中原发生了什么事?” 郝世昌笑道:“北边的契丹已经跟石重贵那个大晋皇帝打起来了,听说德州已经陷落了。(注1)” 杜如月脸色一变,急问道:“那镇州(注2)呢,镇州怎样?”镇州是防御燕云十六州的边防重镇,既然契丹南下攻打中原,决计不会放任镇州不管,任其威胁他们的后路。而镇州,就是由杜如月的父亲杜重威统兵镇守。 郝世昌摇摇头,答道:“这个倒不知道,扬州离镇州那么远,如今北上的运河又不通,消息传过来,总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杜姑娘,你怎会这么紧张,难道你有什么亲人在镇州么?” 杜如月勉强一笑,心中忧心忡忡,不管怎么说,杜重威都是她爹,杜家的那些人,都是她的骨肉血脉。 郝世昌突然想起扬州城的那些传言,心中一亮,问道:“杜师妹,莫非成德军节度使杜重威真是你爹?” 杜如月微微点了点头,郝世昌安慰道:“杜师妹,镇州乃是北方的军事重镇,城墙高大坚固,又有雄兵数万,不会那么容易被攻下来的,你放心好了。” 放心,杜如月又如何能放心下来?德州何尝不是北方军事重镇,城墙同样高大坚固,城中兵卒加上民壮,也不下数万,不也被契丹人攻克了么?德州被攻克,与他紧邻的镇州会好过吗? “郝师兄,北方发生了什么?你快告诉我!”杜如月抓住郝世昌的手臂,急道。 郝世昌心中一荡,柔声道:“杜师妹,你莫急,其实我所知也不多。我听说契丹是去年十二月出兵的,兵分东、西两路南下入侵中原。 东路军由契丹的大汗耶律德光亲自率领,召集契丹精锐铁骑,又尽起幽燕十六州兵马,总计五十万,以燕王赵延寿为先锋,大将杨光远为策应(注3),耶律德光坐镇中军南下,一举攻破了德州。 西路军则是由一个什么伟王率领,据说有二十万铁骑,攻打代州,也不知攻下没有。” 杜如月面色苍白,心绪烦乱,不知如何是好。她才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出来行走江湖也不过大半年,几时遇到过这等事,只觉得怎么做都不是,一时间束手无策。 在焦急彷徨中又过了两天,李风云等人终于出来。 李风云的十二条经脉尽数打通,非但如此,原来沉淀在经脉中一部药力,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化为了内力,让李风云的实力大增,节省了他数年苦修的时间,在三流高手中也算是顶尖的了。 “风云哥哥,我该怎么办?”见到李风云,杜如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 李风云一把捉住杜如月的肩膀,问道:“如月,莫急,发生了什么事?” “契丹打过来了!”杜如月急道。 “契丹打到扬州了么?没那么快吧!”李风云不解,问道。 “当然不是,”杜如月解释道,“契丹大举南下,已经攻下了德州。”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德州在哪儿?”李风云摸了摸后脑勺,感到莫名其妙。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呀!”杜如月跺脚道,“我爹就驻守镇州,德州离镇州可不远。” 路惊鸿折了根树枝,随手在地上画了幅地图,指着镇州、德州道:“镇州在这里,德州在此处,两地的确不远。” 又对杜如月道:“杜侄女莫慌,据我前几日得到的消息,镇州还未被契丹军攻破。” 杜如月稍安,又担忧道:“贼酋率领五十万大军南下,镇州就算一时未被攻破,又能坚守到几时?” “五十万大军?”路惊鸿哑然失笑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契丹东西两路兵马,总计才不过二十多万,哪来五十万之多?” 杜如月睁大眼睛问道:“此话当真?” 路惊鸿答道:“我骗你做什么?一定是我那些徒弟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整个中原,数千万人口,也未必凑得出五十万兵马,契丹又哪来五十万大军可调派?杜侄女,你想知道北方战事,问我好了,我总比那些不成器的弟子知道得多一些。” 杜如月听了路惊鸿的话,暗想:“契丹总共出了二十多万兵马,除去西路大军,耶律德光最多也就十多万人马,这十多万人马,也不可能全都去打爹,围攻镇州的了不起只有几万人马。镇州城池高大,我爹手中又有三万兵马,再加上民壮,怎么也能凑出五六万人来,凭城据守,应该不会那么快被打败。”终于放下心来。 路惊鸿在地上又添了几笔,将地图添完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契丹兵马分为东西两路,东路是主力,由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亲自率领,大概有兵马十八万。 其中契丹的精锐铁骑有十万,是耶律德光的中军,由耶律德光亲自带领。 燕王赵延寿率领五万幽州兵马为前锋,业已经攻占了德州、贝州,兵锋直指向南乐。 叛将杨光远率领三万人马为侧翼,扫清周围的残敌,镇州就算有事,面对的也只是杨光远的三万兵马。” 路惊鸿又点着忻州道:“契丹的西路兵马则是由伟王耶律安端率领,领兵五万,从雁门关入关,攻克代州,下一步很可能要攻打忻州。忻州若破,耶律安端进可取太原,退可策应杨光远取镇州,稳定后方,到那时,镇州才是真正危险了。” 李风云奇道:“难道石重贵那厮没有什么动静?我听说,他可是将牛皮吹得啪啪响。” 路惊鸿微微一笑,道:“他怎会没有动静,我听说,他已经派出使臣,前往契丹营中求和去了!” 李风云张大嘴巴,道:“这样也成,耶律德光那厮肯同意?” “你说呢?”路惊鸿反问道,“如果你将对手打个措不及防,招架不住,对手对你大喊:‘别打了,我先喘口气。’你会同意吗?” 李风云摇摇头,道:“当然不会,老……我才没那么笨,先将他按倒在地,狠揍一顿再说。” 苏语侬忽然想起李风云猛揍鲁青云的事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路惊鸿笑道:“这不就是了!不过牛皮吹得啪啪响的不是石重贵那小子,石重贵虽年轻气盛,但还没有那胆量。吹牛的景延广(注4),他说他准备好了十万口横磨剑,只等契丹人上门,如今契丹兵马打上门来,却不知他那十万口横磨剑又在何处?” 李风云听路惊鸿说得有趣,不觉“哈哈”大笑。 杜如月依旧有些担忧,问道:“那个什么伟王是什么人,打仗厉不厉害?还有那个杨光远,他又如何?” 路惊鸿解释道:“伟王耶律安端这人是契丹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弟弟,他打仗的本事究竟如何,我也不知,我是江湖中人,江湖上的事我或许知道一些,这些国家大事,我又怎能知道得那么多?不过我想,耶律德光既然命他率领西路大军,应该不是无能之辈。 至于那个杨光远,他本是中原晋朝的东平王,平卢军节度使,石重贵继位后,又改授他为寿王,册拜为太师。可谓是位高权重,可是不巧,他得罪了景延广,于是景延广上奏石重贵,说他现在编练兵马,而马匹不足,不如从杨光远那里借两百匹战马。这话其中暗含挑拨的意思,暗示杨光远兵强马壮,是国之大患。 那杨光远听了,倒也硬气,说道:‘这些战马都是先帝赐给我的,现在为何要拿回去,是不是怀疑我要造反?’,他的意思是,他杨光远能走到今日,全是靠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你石重贵能当上皇帝,我的功劳也不小,你现在卸磨杀驴,就是想逼他造反。 于是,杨光远带着他的子侄部属反叛了晋国,投靠了契丹。” 路惊鸿知道李风云粗鄙无文,所性将话里话外的意思解释得清清楚楚,免得他不解。 李风云“哈哈”笑道:“这个景延广,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那个什么。石重贵那小皇帝摊上这么一个人,真算他倒霉。” 路惊鸿摇头道:“这件事倒也怪不得景延广,杨光远早有野心,景延广只不过是将他的野心暴露出来,杨光远见事情暴露,又没把握能篡位成功,这才投降契丹。最多只能说景延广推了他一把。 杨光远投降契丹,将中原的虚实都告知了契丹,这次大战开局中原晋国被打得这么惨,杨光远可说是功不可没。” 杜如月恨声道:“可恨这奸贼!恨不能杀了他!” 李风云道:“你要杀他,我一定帮你!” 杜如月抬头望着李风云,轻声道:“风云哥哥,镇州那边,我始终放心不下,我打算回镇州一趟……” 李风云打断她的话,笑道:“好啊,我陪你去,镇州如今这么热闹,怎能没有我李风云?” 杜如月心中一阵喜悦,只觉得心头暖暖的。 路惊鸿笑道:“师弟,既然你要跟杜侄女回镇州,师兄也不拦你,好男儿志在四方,是该四处闯荡闯荡,但是注意,兵荒马乱,处处需小心行事。 好在你身上隐患已去,以后只需日日练功,药力自然会一点点消解,呆会儿你随我来,我将本门的基本内功心法传授给你。” “多谢师兄!”李风云喜道,“只是,不能陪师兄回清平镇了。” 路惊鸿摆手笑道:“这算什么?师兄一个大活人,自个儿就去不了清平镇么?” 苏语侬一颗心儿被众人弄得火热,插嘴道:“风云小哥,我也随你去镇州。” 虞不全脸色一沉,喝道:“你一个女儿家,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你当你的本事都学齐了么?” 苏语侬吓得吐了吐香舌,低下头去。 注1:契丹与后晋之战,时间及其细节因剧情需要,与史料略有出入。 注2:镇州,又称恒州,具体位置可请教度娘,起点好像不许上地图。 注3:杨光远为策应之事为笔者杜撰,后面围城等情节皆为虚构,不过,杜重威坐守镇州,任由契丹人随意掳掠却是实情。 注4:此处详见第二十章,里面详述了景延广的事情。 第八十一章 狠人 寒风萧萧,春回大地,似乎并没有给中原大地带来太多的暖意,年久失修的驿道上,一群群人结伴一步步向南方走去,他们只想离北方的战火远一点,再远一点。 一场迟来的风雪更让刚从旱灾、饥荒、战火中挣扎出来的逃难的人们苦不堪言。驿道旁边满是三三两两的新冢,更有无数冻得像石头一样硬,枯干的尸首,无人理睬。 原本是瑞雪兆丰年,可是没有人脸上有对新的一年的憧憬,没有人知道,他们有不有机会看到来年的春天,田地都荒了,又哪来的丰年? 过了淮河,江南的繁华不再,满目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群接一群逃难的人群,就连心肠比铁还要硬的李风云也感到有些压抑。 大晋正忙着跟契丹人打仗,哪有钱财来赈济这些灾民?就算没有打仗,也从来都是官府从百姓身上盘剥银子,又哪会倒贴钱粮去救济这些不安本分的刁民? 长长的驿道上,只能偶尔看到几个和尚道士及良善之家支起几座茅棚,施舍些照得见人影的清粥。 “爹,我饿,我冷!”驿道旁,一名头上插着草标、七八岁看不出男女的孩童蜷缩着身子,往身边一名木讷的老汉怀里钻,两人衣不遮体,哪里抵挡得住萧瑟的寒风。 “听话,把裤带再紧一紧,再忍忍,有好心人来,很快就不饿也不冷了!”那老汉紧紧搂住那孩童。 “咦,这小孩长得倒是很水灵。”六名腰里插着长刀的大汉围了过来,“加把火,熬成汤,一定嫩得很!”一名大汉一把抢过那孩童。 “你还我孩子,你们不能吃了我孩子!”那老汉心头一震,急忙上前抢那孩童。 “爹,爹,我不想死啊!爹,求求你,不要让他们吃了我!”那孩童挣扎着哭道。 “去你娘的蛋,找死啊!”一名大汉一脚踹在那老汉的心窝上,将他踹出了一丈多远,那老汉本就饿得走不动,怎经得起这么一脚,顿时倒地不起,嘴巴里一口接一口往外吐血。 杜如月看得怒火中烧,策马上前,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那名大汉的背上,喝道:“你还是不是人,连老人也打?” 那名大汉被打得一个趔趄,几乎栽倒在地,一把抽出腰间的刀,回头怒视着杜如月,大声喝道:“关你什么事,臭婆娘,你找死!” 李风云也策马赶了上来,摸了摸鼻子,道:“如月,他不止打了那老头,他们还打算吃掉那个小孩。怎么样,杀了他们几个?”离得远,刚才的话杜如月没听清,李风云耳朵尖,可听得清清楚楚。李风云不是善良之辈,但这几人的作为,却勾起了他心中隐痛,不觉间动了杀意。 “畜生!”杜如月听了此话,心中也是杀意顿生。 “哎哟呵,小娘们长得满俏的,爷们好些天没沾过荤腥了,下马来一起玩玩?这大白马正好宰了祭祭肠肚。”那六名大汉不知死活,见杜如月只有两人,自恃人多,纷纷抽出长刀,调笑着朝两人围了过来,连抓住那小孩的大汉也扔开那小孩,围了上来。 “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孩子跑到那老汉边,抱着老汉的头哭喊道,伸出小手,想要堵住老汉嘴中不停渗出鲜血,可又怎么堵得住。 “一个不留!”杜如月面如冷霜,如果只是抢劫,她未必狠得下心来,可是他们不止杀人,还打算吃人呀,吃的是一个活活的小孩,这种事,她岂能容忍? “好嘞!”李风云被那小孩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自从从绿柳庄出来后,他就没有与人动过手,这一路上的沉闷压抑,早让他心中感到烦躁异常,却偏偏无处发泄,如今有人送上门来,他怎能大肆发泄一番? “刷”,一道黑虹贯过,离他最近的一名大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发现天地在不停翻滚,“砰”的一声,脑袋砸在地上,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依稀看见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少年像发了疯的劈砍着一具无头的尸体,碎尸块散落了一地。 “天哪,我究竟惹了什么人?”这就是那人最后的想法。 “啊!”剩下的那几人吓呆了,这是什么人?一双眼中闪烁着野兽的光芒,他们不是没见过狠人,但从未见过如此之狠的人,一直以来,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因为他们相信在这世上,只有对别人足够的狠,自己才能活得更自在。今天他们才发现,在真正的狠人面前,他们的狠,显得多么的可笑。 他们也想逃,奈何两条腿哆嗦得不成样,根本迈不开步子,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 李风云一步一步逼近下一名大汉。 那名大汉像筛糠般抖个不停,明明看见眼前这个像死神一般的少年慢慢扬起了那把黑幽幽、没有半点光泽的怪刀,想要举刀格挡,谁知手却不停使唤。“铛啷”一声,长刀掉到了地上。耳边似乎听道“嗤”的一声,那柄怪刀像变戏法般,从他裆部滑出。他低头看了一眼,从胸口到裆部有一血线。忽然,他明白了,他已经被那个死神劈成了两半。 “爹呀——”那孩童的哭声在众人耳边萦绕。 不知为何,李风云的心也在随着那哭声颤抖,“刷刷刷刷”数刀,身前又是一地碎尸,暖暖的鲜血溅在他的衣服上,头发上,脸上,嘴里,腥腥的略带一点甜味。 “饶,饶,饶命啊……”还没等李风云走近,第三名大汉已经软倒在地上。 “爹——你可不要死啊……”那孩童的哭声如同催命符一般。 “砰!”李风云一语不发,扔到宵练宝刀,一拳头砸向那名大汉的天灵盖上,“咔嚓”一声,那大汉天灵盖凹陷下去了,碎骨、脑浆乱飞,溅得李风云一脸都是。 李风云仍不罢休,如同打沙包一般,一拳拳揍在那大汉的尸身之上,一拳比一拳沉重,直打得驿道上只剩下一团肉泥。李风云才缓缓地站了起来,拾起了手边的宵练宝刀。 第八十二章 心魔(1) 不止那几名大汉震惊了,周围逃难的灾民震惊了,就连杜如月也震惊了,她猜到李风云会手下不留情的杀了这六人,但没想到李风云会以这种血腥的手段杀人。她仿佛看见一个魔鬼,正附身在李风云的身上,看着如一个凶神一般的李风云,杜如月不寒而栗,这,不是她想要看见的李风云。 “兄弟们,跟他拼了!不是他死,便是我们死!”一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大汉高声招呼道,举刀正要冲上去,余光却看见他剩下的两名同伙正不约而同的朝周围的人群逃去,心中一慌,想要转身逃走,却发现那个魔神般的少年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啊~”那大汉哀嚎了一声,就看见那把黑幽幽的怪刀像削开一块豆腐般,将他手中的大刀削成了两半。 “风云,不要!”杜如月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声叫道。 “嗤”黑色的长刀已经掠过了那大汉的身体,将他斜劈为两半,五颜六色的内脏散落了一地。那大汉偏偏还没有死,在地上挣扎着,呻吟着,试图将散落的内脏塞回到胸口中。 杜如月再也看不下去了,脚尖一点马蹬,“刷刷”两道剑光掠过,快要逃进人群的两名大汉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上,已经不见活了。 抽身回来,杜如月“刷”的又是一剑,宝剑贯入了那只剩下半截身子,苦苦挣扎的大汉的脑中,他的下半截身子已经在他眼前被李风云一刀一刀剁成了碎肉。 “风云哥哥,你怎么了?你究竟在做什么?”杜如月跺脚道。 李风云缓缓抬起了头,望了望杜如月,混沌的双眼中有了一丝清明,看了看四周血肉模糊宛若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李风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抛掉手中的宵练宝刀,望着杜如月,如同一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手足无措:“我……我……” 忽然间,李风云感到胸口一阵气闷恶心,胃里一阵翻滚,“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才觉得舒服一些,又觉的天昏地暗,四周的景物旋转起来…… “杀,杀,杀!”巨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风云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李风云迷惑不解。 这是一个血红的世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数的尸骨,和如洪水般的血浪。 “杀,杀,杀!”冷冰冰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不带半点感情,只有一道道如利刃般的杀意。 忽然,一道黑影朝李风云扑了过来,带着凌厉的杀气。 “啊?谁?”李风云挥手向那黑影砍去,突然,他发现手中多了一把刀,黑幽幽的刀,不错,正是他那把宵练宝刀,“刷”,宝刀掠过那黑影,那黑影惨叫一声,被斩为了两截,掉落在地上,上半截身子犹未立即死去,两只手扒拉着,朝他爬来。 李风云心中一阵害怕,连连向后退去,那半截身子越爬越快,一双沾满鲜血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腿,惨白的脸上满是血污,死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是什么人,你为何要杀我?”李风云只觉的两腿发软,使不上劲来。 “你是什么人,你为何要杀我?”那半截身子说着同样的话。 “不是,是你要杀我,我才杀你的!”李风云连连摆手,大声道,想要挣脱那双血手。 “不是,是你要杀我,我才杀你的!”那半截身子重复着李风云的话。 “啊!”李风云再也忍受不了,闭上眼睛,一刀劈了下去。 “噗!”那颗头颅应刀而落,滚入血海之中。 “杀,杀,杀!”四周的声音更洪亮了几分,周围肆虐的杀气也似乎更浓烈了几分。 李风云握紧宵练宝刀,心中似有一丝明悟:“不错,杀!这个世界便是这样,弱肉强食,强者为王。” 又一道黑影带着凌厉的杀气扑了过来,李风云毫不犹豫,一刀斩过。 “嗤”,如热刀入凝脂,这一刀将那黑影劈为了两半,落入了血海之中。 “嗷~呜~”,李风云仰天长啸:“杀,杀得别人都怕你,你就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大豪杰!” 数道人影又扑了上来,李风云一招“风卷残云”,接连十六刀劈出,那数道人影化作数十块肉块落到了血海之中。 “一将成名万骨枯,没有杀戮,哪来的大英雄,大豪杰?什么大英雄,什么大豪杰,比的就是谁的拳头硬,谁杀的人多罢了!”李风云大声吼道。 接连数十个黑影扑了上来,“刷刷刷刷”刀光乱闪,李风云从来没料到他有如此厉害,转眼间,那数十人便被他斩杀一空。 “杀,杀,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敢拦我,我便杀了谁!”李风云撕开胸口的衣衫,任凭胸中的杀气弥漫开来,“杀光所有挡住前面的人,我就是万民仰慕的天下至尊!成了天下至尊,天下还有什么想要而得不到?”李风云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前面一片人海,一眼也望不到头,不知有多少人。 “嘎嘎嘎嘎!”李风云一声狞笑,抽刀向前杀去,只见头颅四飞,血花乱溅,血浪越卷越高,李风云杀红了眼,只要能动的,他冲上前就是一刀。 杀尽挡在他身前的所有的人,他就是天下至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世界将都是他的,众生将伏倒在他面前,战战兢兢,连抬头看他的勇气也不会有,连天上的神佛、地下的妖魔也将畏惧他,低眉弄眼,百般阿谀奉承。就像……就像孙广元那般。 忽然,李风云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面熟,仔细一看,他不就是孙广元么? “李……李大侠,难难难道你连我也要杀?”孙广元颤抖着哀求道。 “杀,谁叫你挡在我的面前?”李风云眼中射出一道寒芒,宵练宝刀一抹,一颗人头滚落入血海。 “哈哈哈哈,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同?都不是杀人,只不过你用刀,我用的是毒。”前面又闪出一人,是赵余庆,“什么积善之家有余庆,积恶之家有余殃,都是屁话,君不见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般做,才是对了。” 第八十二章 心魔(2) “不,我与你不同,我不杀对我好的人!”李风云大声叫道。 “愚蠢,你不杀对你好的人,怎么能登上那至高无上天下至尊的宝座?对你好的人,一样会挡在你的前面。”赵余庆大声道,“你,不过是另一个我。” “噗”,李风云懒得多说,一刀将赵余庆的头颅斩落。 “李风云,还记得我么?”忽然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闪现在李风云。 “玉堂春?”李风云惊道,“我记得你,我还知道你有一个绰号叫‘玉面狐狸’,怎么,你也想挡我的路?” “李大爷说笑了,”玉堂春“咯咯”笑道,“天下至尊,谁不想当啊,李大爷,你就让让奴家吧!” “我凭什么要让你,你不会不知道清平镇的规矩吧!”李风云眼光一厉,喝道,“谁挡在我面前,都只有死路一条!” “啊!”玉堂春一声惨叫,一颗美丽的虬首高高飞起,跌落在无际的血海之中。 “你杀了玉堂春,老子要杀了你!”一名魁梧大汉扑了过来。 “佘破财,你岂是我的对手?”李风云冷笑一声,一招“横刀立马”,佘破财定住了,鲜血从一条细细的血缝中喷射而出,两片尸体缓缓裂开,栽落血海之中。 “唉,”一声轻叹,一位枯干的老者走到李风云的面前,“你杀了玉堂春,又杀了佘破财,索性你将老夫也杀了吧。” “白福通?白老板?”李风云惊道,“我怎会杀你,快快让开!” “玉堂春、佘破财都死了,老夫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这路,老夫是不会让的。”白福通淡淡地道。 “真不肯让?”李风云问道。 “不会让,也不能让!”白福通答道。 李风云心中一阵犹豫,杀还是不杀?李风云抬起头来,一尊天下至尊的宝座就在前面,光芒四射,仿佛就在眼前,只要杀了他,就似乎可以登上那宝座了。为了他一人放弃,哼,岂不可惜? 一股恶念从李风云心头升起,闭上眼睛,宝刀宵练掠过了白福通的头颅。 “唉!”又一声叹息响起,公孙无忧摇着那柄折扇站到了他的面前,“你说过,你不杀对你好的人,可你杀了他!”公孙无忧叹息道。 “我……”李风云有些语塞,强辩道,“他不算对我好!” “是吗?”公孙无忧还是那般吊儿郎当,“不要对我说,问你自己的心,你真感觉不出他对你的善意吗?” 李风云无语。 “罢了!”公孙无忧收了扇子,问道,“那我,算不算对你好?” “还有我!”一个肥大的和尚不知几时也出现在李风云的面前,“虽说我经常揍你,欺负你,但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你说说,我疯和尚算不算对你好?” “你们?”李风云后退了两步,道,“连你们也要阻止我?我若当上了天下至尊,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呵呵呵呵,”公孙无忧轻摇着扇子笑道,“怎么你认为本公子做事就是为了得到一些好处么?” “怎么不是?”李风云不解道。 “好吧,你告诉我,你当上这天下至尊会给我什么好处?”公孙无忧笑道。 李风云大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倘若我想要天下至尊的位子,你也肯给我么?”公孙无忧的笑容越来越刺眼。 李风云连连后退,几乎退无可退之时,李风云暴喝道:“为何你们都要这么逼我?为什么?我不能不做天下至尊,我杀了太多的人,我已经退无可退,为了我的朋友,为了我的亲人,我只能向前,不能后退,无忧公子,你明白还是不明白?” “我明白,”公孙无忧点了点头,道,“说到底你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天下至尊的地位,其他云云,其实都不过是你的借口,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动手吧!” “不是,”李风云吼道,“我有苦衷,我有苦衷的!为何连你们也不肯相信我?怀疑我?枉我还把你们当成朋友,当成知己,当成生死可托的兄弟……” 在狂怒的吼声中,两颗人头悄然地跌落血海。 “我杀了公孙无忧?我杀了疯和尚?”渐渐冷静下来的李风云看着刀刃上滚动的血珠,痴痴地发了半天呆。 “罢了,杀了便杀了吧,谁教他不识好歹,挡在我面前,况且也没有人知道。”李风云抖尽宵练宝刀上的残血。 “我知道,你也知道。”花解语凄然地望着李风云,“天下人都知道,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终于向你的朋友下手了。” “不,我是无意的。”李风云低声道,“解语姑娘,你让开吧,我不愿杀你。” “我让开,我为何要让开?”花解语擦尽眼角的泪珠,“我本是落花浮萍之身,这世上也只有公孙公子对我好,他去了,我自然也要随他去。况且,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李风云默然无语,过了许久,方才低声道:“对不起,解语姑娘。” 花解语凄然道:“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他,不是我,你我之间也只有一面之缘,并无深交,你又何必要说对不起?”说罢,纵身往刀口上一扑,一缕香魂,随风而散。 “我就知道,这把刀不该开锋,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一个声音响起。 “老爹,”李风云大声叫道,“你没有死,你果真没有死,你告诉我,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是对是错,你何须问我?你心里不清楚么?”李老爹的身影出现,依旧是那般邋遢不堪,酒气熏天。 “我清楚?”李风云喃喃自语道。 “你敢说你不清楚?”莫轻言也出现了,“你这利欲熏心,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家伙,我莫轻言算是看错你了,从今以后,你与我,兄弟情绝,我莫轻言,羞与你为伍。” “不,不是这样!”李风云大声争辩道,“你们都看错我了,你们都误解我了,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你们。” “为了我们?”莫轻言“哈哈”大笑,“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好,你说你为了我们,现在我要你放下屠刀,跟我回去,你肯么?” 第八十二章 心魔(3) 李风云迟疑了许久,低声道:“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这屠刀已经跟我连成一体了,我还回得了头么?” “如何回不了头?”莫轻言怒道,“放下做那天下至尊的想法,你便回头了,何难之有?你看看你,为了做那个天下至尊,都成了什么样子?” “我,我不是还是我?”李风云莫名其妙,低头望去,只见血海中倒映出一个绝世邪魔的身影,满身黑气,黑焰冲天,眼珠赤红,满脸都是无尽的杀气。 “我,这是我么?”李风云惊道。 莫轻言高声喝道:“不是你,还会是谁?” 李风云呆立半晌,轻轻道:“原来这才是我,这才是本来的我,我错了,我错了,我本来就是这般,又何须遮掩?” 缓缓抬起头来,李风云淡淡地道:“老爹,莫大哥,莫要怪我,待我成为天下至尊之时,天下唯我独尊,我便有了翻天覆地,翻云覆雨的能力,你们放心,到了那时,我会将你们尽数复活的。” 两具尸体栽落血海之中,溅起滔天的血浪。 “杀,杀,杀!”杀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整个世界都凝聚成一道无比凌厉的杀气。 燕无双倒下了,路惊鸿倒下了,醉道人倒下了,永固宫主倒下了……无数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倒下了,离天下至尊的宝座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小哥!”那个娇俏妩媚的身影出现在那最后一步之前。 “风云哥哥!”杜如月那俏丽的脸庞也出现了。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阻止我的。”李风云冷冷地道,“骂吧,随你们怎么骂都由你们,不过,你们阻止不了我坐上天下至尊的宝座。 不错,我杀了这么多人,杀光了我所有的亲朋好友,杀光了我所有认识的人,就只是为了登上这天下至尊的宝座。 我卑鄙,我无耻,我下流,我禽兽不如,我人面兽心……那又怎样?我还不是天下至尊?我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英明神武、万民景仰的天下至尊,天上地下唯一永恒的神。 你们说什么都不重要,我的子民会根据他们的喜好,塑造我的形象,我将是光明、伟大、至善、至美的化身,公正无私的象征……” “噗嗤”,苏语侬忍不住笑了出来:“风云小哥,你身边还有人呀?你的子民又在哪里,的呀?” “那都不是?”李风云挥袖朝后一指,“这万万千千的子民难道你们都看不见吗?他们都是我最忠心勇猛的属下,最虔诚淳朴的奴仆,比你们对我要好上千万倍!” “哦,是他们呀!”苏语侬笑道,“可是为何奴家看到的都是些畏畏缩缩,苟且偷生的蝼蚁,要不便是心怀不轨,奸诈险恶的奸佞?他们也可以称作人么?” “住口!”李风云黑着脸道,“你骂我可以,但不可以侮辱我的事业。快闪开一边,我还可以留你们一命,留你们在我身边,同享富贵!” “谁要你留我们一命,死则死矣,自古有谁会不死?”杜如月喝道。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谁说没有,我就不会死,我将永垂不朽,千秋万代,统治这个世界。不止如此,成为天下至尊以后,我还要向上天挑战,那些不服从我的神仙,我也会一律处死,一个不留。不合我心意的东西,我都要统统毁去。天上地下,将唯我独尊! 你放心,你们都是我心爱之人,我成为天下至尊后,会将你们一一复活,到时候,你们也会像他们一样对我服服帖帖,惟命是从。哈哈哈哈!” “白痴!”杜如月不屑道,“谁要你复活?如果要像他们那样活着,我们毋宁死!” “是的哦!”苏语侬也道,“你复活了我们,又要再杀了我们,很麻烦,的罗!” “可笑你还以为你能永垂不朽,”杜如月字字如蛇,“从古至今,有多少人都坐上过这天下至尊的位置,又有哪一个真能永垂不朽”,千秋万代,统治世界?” 李风云高声喝道:“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天下至尊,世上只有一个天下至尊,那就是我!” “咯咯,”苏语侬笑道,“杜姐姐,听到没有,他说世上只有他一个天下至尊,的罗!” “无知,”杜如月摇摇头,叹道,“这不过是你的妄想。还向上天挑战,你还是挑战一下你自己吧,看看你被谁附身了。 “谁敢附在本尊的身体上?”李风云怒喝道。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还有我!” “还有我们!” …… 无数个声音响起。 “啊,”李风云惊道,“是你,赵余庆?是你们,你们不是都被我杀死了么?怎么都还活着?” “我怎么会被你杀死呢?”赵余庆笑道,“我早说过,我们都是一样的,你要做天下至尊,而我也是想做杏林至尊,其实也就是名字不同罢了,其实,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不死,我怎么又会死?” “是啊是啊!” “正是如此!” …… “住口!”李风云大声喝道:“这天下至尊的位子是我的,只属于我,跟你们无关,你们不过是一群魑魅魍魉,本尊能杀你们一次,也能杀你们千万次。天下没有任何人能与我齐肩,没有,绝对没有!”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你,天下至尊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快杀了这两个女人,杀了这两个女人,你就是天下至尊了,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快杀了她俩!”赵余庆大声催道。 “杀了她俩!” “杀了她俩!” ……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杀了她俩!” “杀了她俩!” …… 无数的信徒在高声狂呼。 “杀,杀,杀!”整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声音。 李风云缓缓地举起了刀,低声道:“对不起,是你们找死,怪不得我!” 刀光闪过,李风云只看见两滴眼泪,是他的,还是她的,还是她的? 李风云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痛彻心扉,往事历历,一一呈现在眼前,这个世界突然之间失去了颜色,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单调的符号,没有任何意义,刚才还光芒万丈的天下至尊的宝座,忽然变的黯淡无光,变成了一把腐朽的木椅,木椅周围,散落着无数的枯骨。 一时间,李风云万念俱灰。 第八十三章 梦醒 “我不要做什么天下至尊!我不要!”李风云大声吼道。 “风云哥哥,你醒了?”耳边传来杜如月那温柔的声音。 “原来是场梦!”李风云睁开眼睛,四处瞅了瞅,发现他原来躺在一间的客房里,杜如月就在他身边。 “哈哈,原来是场梦!”李风云大声笑道。 “是场梦有什么奇怪?你做噩梦了么?”杜如月问道。 李风云一把抱住杜如月,大声道:“不错,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我李风云什么都不要,不要狗屁的天下至尊,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说罢,紧紧搂住不停挣扎的杜如月,不管她同不同意,一张大嘴印在了她的樱唇上。 “你疯了?”杜如月好不容易挣脱李风云,不停抹着嘴巴,小脸羞得通红,“好臭,好臭!” “我没疯!”李风云大声吼道,“我想好了,这次去镇州,我不止是要去帮你,我还要向岳父大人提亲,他不同意,我就抢走你逃到清平镇,等生米做成熟饭,生了七八个儿子,五六个闺女再去见他,谅他也不会再反对。呜呜……干嘛要堵住我的嘴?” “你胡说八道,谁要嫁给你?谁要跟你那个?”杜如月整张脸如同抹了鸡血一般,一跺脚,逃出房去。 “如月,如月,”李风云大叫道,“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害什么臊呀……” “呵呵,少侠果真是性情中人,敢作敢当!”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李风云侧脸一看,床边站着一个须发斑白的牛鼻子老道,不由吓了一大跳,大声问道:“你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好快的身法。” “贫道清虚,在武当玄武宫修行,一直在你床边,难道少侠一直都没看见?”那老道诧异道,“贫道可不会武功,只晓得些粗浅的医术,这次受掌门玉虚道人的差遣,与一些师兄弟和弟子赈济灾民的。恰巧遇到了杜姑娘和你。” 啊,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旁边,刚才居然一直没看见,咦,他这么说,岂不是说刚才的一切都被他看见了?难怪如月会逃走,都怪这个牛鼻子老道。这老道说什么“性情中人”,是不是说他做事不用脑子,又说什么“敢作敢当”,难道是说他胆大妄为? 李风云胡思乱想着,眼珠“咕噜咕噜”直转,清虚道长后来讲了什么,他竟然半个字都没听见。 “……少侠,少侠,你在听贫道说话么?”清虚道长问道。 “啊?哦!”李风云缓过神来,“在听,在听,话说你刚才讲了什么?我究竟睡了多久?又怎会遇到你?” 清虚道长捻了捻胡须,答道:“少侠,你差不多睡了两天两夜,适巧贫道带着几名弟子路过,所以带你来了这家客栈。 少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时血气上涌,气血攻心,心神被其所扰,风邪趁虚而入所致,休息两天便会没事。 不过……请容老道多言,少侠年纪轻轻,便患有此症,可不是件好事。” 李风云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一边说我没什么问题,一边又说得了什么什么病,我听不懂啊!” 清虚道长解释道:“其实少侠得了什么病,如果一定要说,也只能说是心病。” “心病?”李风云不解,“我有什么心病?” 清虚道长答道:“少侠,你最近是不是功力大增?” 李风云点了点头,道:“是啊,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这里,”清虚道长道,“贫道虽不会武功,但武学的道理,贫道还是懂一些,学武之道,在于循序渐进,急于求成往往会根基不稳,误入魔道。这就好比一个三岁的小孩,如若正常生长,到他成年时,熟练舞动一只大锤,既不会伤到别人,也不会伤到自己。但若是那三岁小孩某一天突然得到成人的力量,结果会是怎样?” “那小孩一定会成为武林奇才!”李风云答道。 清虚道长愣了愣,脸色有些发黑,道:“也许吧,但更有可能,这小孩会错伤别人,或者伤了自己,一生都不可能再练武。” “是吗?”李风云道,“我十岁时就能扭翻一头牛,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清虚道长明白过来,李风云这是将他自己代入其中,这比喻,实在是不合适。 想了想,清虚道长又道:“假如一个还不懂事孩子,手持利刃,结果会怎样?” “没怎么样呀?”李风云道,“我七岁就带着柴刀上山砍柴,九岁就满大街打架砍人,也没怎么样呀?(注1)” 清虚道长一时语塞,竟拿不出合适的比喻来,循循善诱那一套对李风云好像不太管用。 “噗嗤”,窗外有人轻声偷笑,不用说,一定是杜如月。 “清虚道长,你有话就直接说,不用绕那么多弯子。”李风云看出清虚的尴尬。 清虚道长道:“也好,你的症结之处在于你的实力上升得太快,心境却提高得不多,心境控制不住急剧上升的实力,一旦被环境所刺激,就很有可能狂性大发,轻则昏迷,重则走火入魔。”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问道:“真有这么严重?” “真有这么严重!”清虚道长肯定道。 “那该怎么办?”李风云追问道。 清虚道长答道:“办法有两个,一个就是你不要再练那让你功力快速上深的武功。” 李风云摇摇头,道:“那不成,天下高手那么多,我又经常要打架,不练武功,那不是让我伸着脖子让人家砍么?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清虚道人轻叹一声,取出一本书,道:“第二个办法就是每日诵读此经,最好背熟,可消除魔念,对你的心境的提高会有所好处。” 李风云接过那本书,只见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清心咒》,不由大为好奇,翻开封面,只见书中第一页写道: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才看了几行,又翻了翻后面,李风云便合上封面,道:“道长,我瞧这也不是个办法,上面写的我大半都看不懂,而且……还这么多字。” 清虚道人无语,又取过一本经书道:“这一本也可以,这一本稍微浅显些,字数也少很多。” 李风云看了看,原来是本《心经》,封面上还画了个和尚,字数果然少了许多。李风云“哈哈”笑道:“道长,你明明是个道士,怎么也念和尚的经?你不会是想剃光头去当和尚吧?” 清虚道长郑重道:“和尚也罢,道士也罢,修行修行,其实都是修心,道家讲究的是随心所欲,无为而无不为;和尚讲究的是戒、定、慧,摒除万念。其实说到底,殊途同归,都是要达到心头‘清静’的境界,荣华于我如浮云,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李风云不觉痴了,虽然不解清虚在说什么,但隐隐觉得这老道士说得很有道理。 注1:搞笑之语,小朋友千万别学。 第八十四章 再见莫轻言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读到这一段,李风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正教他经文的杜如月皱眉道:“我教你教得这么辛苦,你居然还心不在焉?” “不是的,”李风云道,“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肚子饿了想要吃包子,却又没钱,就能用上这一句了。跑到卖包子的那里,抓起两个肉包子,对他说:‘喂,卖包子的,观音大士都说过,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也就是说,我给了你钱,就相当没给你钱,我没给你钱呢,就相当于给了钱。所以,我算是给了你钱了,你收好,不用找零了!’” 杜如月“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这家伙,尽歪想,那卖包子的也可以抢回包子,然后对你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臭小子,我现在不卖你包子,也就相当于卖了你包子,所以,你快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兜里一文钱都没有,也敢来买包子?’” 两人“哈哈”大笑,李风云又道:“在清平镇,可真有个大头和尚,买包子从不给钱。” 杜如月奇道:“难道是这和尚德行很高,大家都不肯收他的钱?” “那倒不是,”李风云摇头道,“是这个和尚本事太大,别人都被他打怕了,没人敢找他收钱。” 休息了两日,两人再次上路,一路兵荒马乱,劫匪不断,好在修养了这几日,有空又去念《心经》、《清心咒》,李风云的戾气没再发作过,下手也有轻重,杀戮也没那么重了。 这些劫匪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稍微有些眼色的,怎会看不出杜如月依旧打通任督二脉?虽然是在乱世,真有本事的人,又怎会沦为靠打劫往来路人的劫匪,纵然沦为盗匪,也是去干些大买卖,哪会为难那些逃难的灾民? 过了黄河,进入魏州境内,形势更是混乱,到处都是如乱头苍蝇般南下躲避战乱的人群,种种谣言漫天飞。 有传言契丹先锋赵延寿已经渡过黄河,攻破南乐,打到黄河以南来了,眼看就要沿黄河取潭州,进而攻打开封,大晋的天下,要完了。 也有人说,契丹兵马还没有过黄河,而是直取河北重镇太原,稳固后方。太原若失,河北之地算是大半收入契丹人的囊中。大晋最好的结果也是与契丹以黄河为界,画河而治。 更有消息称,派往支援忻州的刘知远部已经被契丹伟王西路军大败,遭到契丹兵马追杀,刘知远部落荒而逃,伏尸三十里,死伤无数,忻州已经丢了。镇州也业已被杨光远攻破,镇州被杀成了人间炼狱,成德军节度使杜重威生死不明。 …… 听了这些消息,杜如月心急如焚,恨不能背生双翼,飞往镇州。 “咦,风云,如月,你们怎么来了魏州?”李风云、杜如月打探完消息,正要离开,忽听有人高声叫道,两人回头望去,正是他们的结义大哥莫轻言。 莫轻言将他两人拉到一处僻静地方,低声道:“你们跑到魏州来做什么?如今贝州丢了,博州据说也被契丹人占了,下一步就要打到魏州了,快离开,再不离开,就走不脱了。” 原来,莫轻言被派送一份公文到魏州,刚才正准备回开封,正巧看见两人。 李风云道:“大哥,我们正准备离开魏州,北上镇州。不知大哥可有镇州的消息?” 莫轻言一怔,随即看了杜如月一眼,想清其中的关键,答道:“好久没听到镇州那边的消息,有人说镇州已经丢了,我看那是谣传,多有不实,你们此时北上,处处都是契丹的兵马,危险得很,莫如先回到黄河以南,等到有了镇州的确切消息,再作打算。” 又对杜如月道:“三妹,你别慌,杜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哪有那么容易被打败?你们两人此时去镇州也没多大的用处,沙场征战不比江湖搏杀,一不留神,就算是燕大侠那样的高手也一样会陨落。” 杜如月心知莫轻言一片好心,低头不语,过了好半天方才对李风云道:“风云哥哥,你随莫大哥回开封吧,我总要去镇州弄个明白。” “你要去镇州,我哪有不去之理?”李风云笑道,“再说我还要向老丈人提亲,若是错过了这机会,只怕老丈人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了。” 莫轻言莫名其妙,问道:“二弟,你要去提亲,你看中了哪家姑娘?”忽然看见杜如月满脸通红,明白过来,笑道:“你看我,真是糊涂了,二弟三妹,恭喜了!” 杜如月跺脚嗔道:“大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取笑人家。” “好好好,”莫轻言笑道,“不说这事,二弟,提亲可不是件小事,总要长辈在场才好,你没有家人,我算是你的大哥,不如我就做你的家人,同你一起去提亲可好?” “大哥……”杜如月心中一阵感动,不知该说什么话。她知道,莫轻言代李风云的家人去提亲只是个由头,见劝说不动他们,想要保护两人去镇州是真。 李风云笑道:“我们今时可不同往日,江南一行,如月的功力大进,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现在已经是二流高手,我也不错,找到了虞不全,打通了十二道经脉,本事也涨了一大截,现在你要跟我打架,只怕要费点工夫了。我们一路北上,自保足矣。” 莫轻言闻言大喜,又道:“你瞧不起大哥不是?你当就只有你们有进步,你大哥也没闲着,前些时日,有刘雄前辈指点,我本就摸打通任督二脉的边,此次一股作气,也将任督二脉打通。此次去镇州,危险重重,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照应,若还将我当你们大哥,你们就莫要劝我。” 李风云、杜如月见莫轻言主意甚坚,也不再多说,三人略一商量,并辔出了魏州城。 如今兵荒马乱,大理寺多莫轻言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离开几个月,不会有人会注意,更何况京城还有冯道帮忙。 三人再次相会,感慨良多,李风云、杜如月又将江南一行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莫轻言笑道:“二弟,没想到你会是路大侠的师弟,当初败在你手下,大哥可真是不冤。难怪当初燕大侠会要过你的刀看了半天,估计他也怀疑你这刀就是宵练宝刀。” 李风云抽出宝刀,虚砍了几刀,道:“这把宝刀锋利是锋利,不过太轻,不太趁手,干脆将这把刀送于大哥怎样?这把刀正适合走轻巧的路子,正合大哥使用。” 莫轻言哈哈大笑:“你这把刀,我倒是很想要,可是我若是要了这把刀,你又用什么?兄弟,你有这份心,大哥就很高兴了!”莫轻言腰间的劈风刀是把不错的刀,但也仅仅是一把不错的刀,根本没法跟宵练刀比,也远远比不上杜如月的绿鹊。没有哪个练武之人不喜欢精良的兵器,特别是对经常行走江湖的人来说。 李风云笑道:“那倒不打紧,你忘了我有把幽影刀还留在疯和尚那里,那把刀才合我的胃口,我瞧也未必比这把差。” 莫轻言不再推辞,只说等李风云拿到幽影刀后,他才肯接受宵练刀。 李风云也不再多说,莫轻言就是这样一个人,替别人想的往往比替自己想的要多得多。能交上这么一个大哥,实在是他一生的幸运。 第八十五章 心魔再起 三人一路走来,躲过了数队契丹兵马,来到一处村落,那村落已经被烧去了一半,残垣败壁中寥寥的烟火还未散尽,隐隐有哭嚎之声传来,显然有乱兵刚过去不久。 莫轻言一声长叹,脸色有些落寞,叹道:“打来打去,受罪的还不是老百姓?想我莫家三世为捕快,但抓来抓去,都是些小偷小摸、名不见经传的小贼,真正的窃世大道,莫某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杜如月见莫轻言神色沮丧,低声安慰道:“都是契丹鞑子造的孽,等赶走了鞑子,总能还百姓一个太平。” 李风云也劝道:“大哥,你想那么多做什么?那些人跟你也没什么关系,管他们死活做什么?” 莫轻言望了李风云一眼,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无力感,李风云这么想他并不奇怪,他本就是在清平镇中长大,对中原没有什么感情,怕只怕这世上这般想的人并不在少数,看别人受难时,幸灾乐祸,冷眼旁观,若真是这样,这中原只怕是真的没有指望了。 望着苍茫大地,远处那轮徐徐下沉、赤红如血的落日,莫轻言心中满是感慨:“窃钩者诛,窃国者王!世间为何会是这样?”又望向杜如月,“赶走了契丹人便能天下太平么?北方的耶律家是窃国大贼,那开封的石家又何尝不是窃国大贼? 还有那南唐的李家,吴越的钱家,蜀地的孟家……他们哪一个不是鱼肉百姓、为非作歹的偷天大盗、窃国大贼?他们哪一个又真的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过心上。” 莫轻言越说越生气,越说声音越大,额头的青筋高高地鼓起,眼珠子瞪得溜圆,握着缰绳的手攥得咯吱咯吱作响,直嘞得“的的的”不停后退,不明白主人究竟要它做什么。 杜如月也吓得连连后退,她还从没见过莫轻言发过这么大火。 李风云一把拽住莫轻言的胳膊,叫道:“莫大哥,你发什么神经!” 莫轻言醒过神来,低声道:“三妹,我不是对你发火,这些时日,可能是我刚打通任督二脉,根基还有些不稳,常常控制不住自己。其实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又哪管得了那么多?” 李风云心中“咯噔”一下,莫轻言原本的武功内力比他要高多了,莫轻言都出现了根基不稳的情况,那他岂不是更严重? 又想到莫轻言所说的话,和那日所做的那个梦,不由得汗流浃背,若是他真的如梦中那般,追求天下至尊,情况会是怎样?多半莫大哥就会视他为窃世大盗,说不准真会与他刀戎相见…… 依稀见,李风云又似乎看到了那漫天的血海,血海中正站着莫轻言,满身是血,朝他大声喝道:“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血海中那个满身缠满黑气的魔头朝他狞笑着:“怕什么?世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拳头大的是老大,杀了他,你就拥有一切。” “不,”李风云大声喝道,“我不杀!” …… “风云哥哥,你怎么了?”杜如月大惊,冲了上去,猛地摇着李风云的肩膀。 “二弟,你没事吧?”莫轻言也上前夹住了狂躁不已的李风云。 李风云清醒过来,摇了摇头,道:“莫大哥、如月,我没事,刚才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梦。” “哪个梦?”莫轻言不解,杜如月将路上李风云中邪的事情说了一遍,莫轻言沉下脸来,道:“清虚道长说得没错,是心魔,修炼内功风险重重,根基不稳就容易走火入魔,他的情况比我要严重多了。风云,你真的要多多念一下清虚道长给你的那两本经书,多少天纵英才,都是栽倒在这个上面,可小视不得。” 杜如月也道:“风云哥哥,你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可怕,突然拔出刀来乱喝乱砍,幸亏莫大哥手疾眼快,打落了你的刀,不然,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宵练刀掉在地上,不觉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直以为那日只是一场梦,并未将清虚道长的话放在心上。这些日赶路赶得急,也未去念那个《心经》、《清心咒》,而他体内的真气又一刻不停的在化解药力,不知不觉中,功力已增进了不少,今天因莫轻言而触发了心魔,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原来心魔真的有这么厉害,原来江湖中传说因心魔发作,武林高手误杀妻子的事都是真的。 莫轻言道:“二弟,我看你最好将《心经》、《清心咒》背熟,时时诵念,这两本经书虽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但对提高心境大有好处,另外,若是还是感觉控制不住心魔,不妨多研究一下那位苦竹翁给你的书札,也能平息心魔,还有就是冯国公教你的《中庸》,也是平息心魔的不错书籍,我便是时时诵读《中庸》来提升心境。” 《心经》、《清心咒》原来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清虚道长的话,李风云不太相信,莫轻言的话他怎会不信?李风云定下心来,默默诵道:“空不异色,色不异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整篇《心经》他记得的也只有这两句,不过此时,他已经完全没了玩笑的念头。 突然想到一事,李风云转头问莫轻言道:“如月吃了紫云丹,会不会有同样的问题?” 杜如月呆了呆,道:“我好像没出现什么问题呀?” 莫轻言想了想,答道:“应该都会出现,出现得越迟,心魔来得越强大,三妹,你也要小心,最好也时时诵读这些书。”又道:“正道武功,一般都会循序渐进,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即便出现,也就如我这般,问题不大。可能正是如此,三妹你一时还未受那心魔侵扰,不过靠丹药提升内力,毕竟不是正途,随着你功力的快速上升,心魔迟早会出现。” 又转头对李风云道:“你跟三妹不同,路庄主虽传了你玄门正法,但是你修行的时间尚短,起不到什么作用,再加上你从小在清平镇长大,清平镇那地方……乱得很,对你不是件好事,所以你的心魔来得又凶又猛。” 李风云听了,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路师兄为何不提醒我?难道他不知道这回事?也对,路师兄一路走来,稳扎稳打,哪会有什么心魔,他么没想起,也不奇怪。”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莫轻言指了指那残败的村庄,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今夜就在这村中落脚。” 第八十六章 溃兵 三人来到村庄中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偌大一个村庄,经过一场兵灾,剩下不过十几个人。一部分村民先前南下逃难去了,留下的那些不信邪的村民,被一拨契丹兵砍死了几十个,青壮被掳走,老弱被杀死,只剩下这些躲藏起来未被发现的村民。 死的人太多,村民哭泣着埋在着死者,入土为安,这是中原的传统,也是活着的人唯一能为死者做的事情。 “帮把手吧!”莫轻言叹道,身在乱世,人不如狗,命如草芥。 周围只有“沙沙”挖土声和抽泣声,众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莫轻言忽然扔掉手中锄头,伏在地上,伏耳细听,低声道:“有人来了!” 村民一阵惊惶,四处逃散,各自寻找躲藏的地方。 李风云道:“莫非是契丹人又回来了?” “回来就好!”杜如月恨恨地道,“正好杀他个痛快,消一消我心头之气。” 莫轻言摇头道:“不是契丹人,契丹人军纪严明,绝不像这样杂乱,我们且躲一躲。” 三人牵着马,躲到一处残垣后。 村外的围墙早被契丹人烧塌,不多时,一伙人冲了进来,有人大喊道:“都给大爷滚出来,早看到你们了,还躲什么躲?老子们是朝廷的官兵,为你们打生打死,还不滚出来烧火做饭?要是慢了,惹怒了老子,一个个将你们当契丹鞑子砍了领赏。” 杜如月大怒,想要冲出去,莫轻言一把拉住他,道:“沉住气,先看看再说。” 不多时,躲藏的村民陆续被揪了出来,一名没了头盔的武将一把薅住一名村民,抽出腰间的钢刀,怒喝道:“他娘的,老子们跟契丹鞑子打仗,连命都不要,你还跟老子躲躲藏藏,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劈了你?” 那名村民战战兢兢,连连告饶。 那武将一把将那村民掼倒在地,厉声喝道:“老子现在饿了,赶快去给老子准备酒菜,伺候好了,便饶了你们!” “没有粮食啊,大爷,真没有粮食,粮食都让鞑子抢走了,还哪来的粮食?”那些村民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哀求。 “没有粮食?”那武将怒道,“没有粮食你们还会留在这里?你们这些刁民,非要见血不是?今天你们若是不准备好酒菜,老子就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那武将挥舞着钢刀,大声叫道。 “真没有……”村民哀求道。 “还敢说?”那武将扬刀就要朝一名村民头上砍去。 “住手!”莫轻言大声喝道,翻身从断壁后跳出,“这位将军,这些村民刚刚才失去家园,已经够惨的了,何必再为难他们?” 那武将抬眼看向莫轻言,见他身手不凡,不敢轻易动手,大声喝问道:“你是谁?” 莫轻言取出怀中的腰牌亮了亮,道:“我是开封大理寺捕快莫轻言,请问将军是哪一位?”那名武将身后的士卒也有五六十人,虽说大多数手中空空,没了兵刃,莫轻言也不想对他动手。 那武将“嘿嘿”笑道:“老子是赵州指挥使侯英,你一个小小的捕快也配来管老子的事?快快滚开,看在你同殿为臣的份上,老子不跟你计较。” 这时,李风云、杜如月牵着马也走了出来。 侯英见了那三匹马,眼睛一亮,又道:“姓莫的,那三匹马本指挥使看上了,要征召入伍……” “去你娘的征召!”话未说完,已经惹怒了李风云,抄起一块石子扔了过去。 侯英措不及防,被那石子砸中了额头,一时间血流入注,这还是李风云手下留情,没有出全力。 “大胆,你们这些叛贼!”侯英挥刀厉声喝道,“给我杀了这几个契丹的奸细!” 那些士卒见李风云等只有三人,吆喝着冲了上来,李风云、杜如月也抽刀剑扑了上去。 “二弟,手下留情!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为国征战过的将士。”莫轻言大声叫道。他不担心杜如月,怎么说杜如月的杜重威的女儿,知道轻重,李风云则不同了,李风云在清平镇野惯了。说着也跟着冲了上去。 “刷”,一杆缨枪迎面刺来,李风云闪也不闪,飞起一刀,“嗤”的一声将缨枪斩为两断,又飞起一脚,将那士卒踢飞。 转身让过斜砍过来的一把钢刀,李风云左手抓住一名士卒的手腕,刀柄在那士卒后脑勺上重重一磕,那士卒哪经受得起,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回身一脚,正踹在一名士卒的肚子上,那名士卒惨叫一声,被踹飞…… 三人如三头猛虎扑入羊群,那群败兵哪里敌得过他们,不多时,地上便躺下了十多人,其余的士卒面露畏惧之色,纷纷后退,那武将侯英挥舞着钢刀,大声呼喝:“真他娘的没用,都给老子上啊!” 眼见三人一步步逼近,侯英心中胆怯,猛地拉过战马跃了上去,调转马头便要逃走。 李风云哪肯让他逃走,脚尖挑起一根断了的枪杆,一脚将那枪杆向侯英后背踢了过去。那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枪杆,才跑出十多步,只听“砰”的一声,那枪杆就砸在侯英的后背上,直砸得他“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硬生生将他从马背上砸了下来,身上的包袱散开,金银珠宝散落了一地。 侯英原本不至于这般不计,好歹是名指挥使,手上总有些功夫。不过,他开始便心生惧意,只想逃走,才会被李风云偷袭得手,砸落马下,那匹马“噫兮兮”一声长嘶,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仿佛不屑再与这样的主人为伍。 李风云迈步向前冲去,那些士卒此时哪敢挡他,纷纷避让到两边,眼见着李风云一只大脚踩在了侯英的后背之上。 “疼,疼,疼,我骨头断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侯英大声求饶道。 “老子可没我大哥那么好说话,问你几个问题,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李风云将宵练宝刀搁在侯英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喝道,“你要敢说半句谎话糊弄老子,老子先割你左耳,再割你右耳,惹恼了老子,老子连你脑袋一起割下来。” 莫轻言原本想要阻止李风云,后来一想,像侯英这样的货色,也只有李风云这样的凶人才治得了他。对他和颜悦色,只会涨了他的气焰。 “好汉直管问,小人言无不尽,知无不言。”侯英忍住痛,大声叫道。 “好,”李风云点了点头,眼珠一转,问道,“你是怎么败下阵来的?快说!” “我……叛将杨光远率大军突然攻打赵州,我们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与契丹鞑子打了三天三夜,将士损失过半,城门被攻破,不得已才撤了出来!”侯英大声叫道。 李风云“嘿嘿”冷笑了数声,宵练宝刀轻轻一扬,只听侯英“啊”地惨叫一声,一只耳朵掉落在地上,李风云喝道:“还敢撒谎,想骗老子,你火候还差点,小心你另外一只耳朵。”说罢,将宵练刀搭在了另一只耳朵上。” “大王,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大王。”侯英捂着耳朵大叫道。 “好,你不肯说是吧,那就休怪我刀下无情!”李风云正要动手,侯英急声大叫道:“我说,我说,是镇守刘将军听到杨光远的大军要来攻城,就带人从南门逃走了,一时间军心大乱、群龙无首,小人也是被逼无奈,被众人裹挟着跑出了南门,不是我想逃,实在是没法回头呀!” “被人裹挟还带着这么多珠宝?”李风云冷笑道,“我想你是连这只耳朵也不想要了。” “别割,别割,”侯英哭道,“的确是刘大人先逃,小人一时心虚糊涂,才跟着逃出了赵州城。你可别割我耳朵,这次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莫轻言扫了那一众士卒一眼,叹道:“有这样的将领,又有这样的兵卒,如何敌得过如狼似虎的契丹铁骑,又怎么不让耶律德光对我中原垂涎三尺?” 一众士卒听了此话,纷纷低下了脑袋,不敢与莫轻言对视。 李风云又问了北方的战事,得知镇州城尚且还在杜重威手中,但是成德军节度使所管辖的地方,除了镇州,已经全部落到了契丹人的手中。杜重威手拥两万多精兵,却坐视周围的城镇一一落入敌手,不肯救援。赵州城的陷落,与此也不无关系。 “你胡说,”杜如月面红耳赤,大声呵斥道,“赵州离镇州如此之近,杜帅哪会不出兵救你,明明是你等畏敌如虎,连契丹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弃城逃跑,怎么还敢诬陷杜帅?杜帅来到了赵州,首先也要斩了你等这不战而逃的害群之马!”杜重威是她父亲,纵使她父女俩人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杜如月也不愿听到有人说他父亲的不是。 “是是是,小人胡说,是小人不争气,跟杜帅无关。小人该死,求大王开恩!”侯英生怕李风云割了他另外一只耳朵,急忙改口道。 李风云有心讨好杜如月,冷声道:“好,既然你自己都知道该死,老子就代杜帅成全了你!”说罢扬起宵练刀,就要斩下。 “啊?不要啊!”侯英一阵大叫,一阵恶臭传来,这家伙居然吓的失了禁,屎尿都出来了,还算这家伙聪明,心知说不动李风云,忽然对莫轻言大叫道:“救命啊!莫捕头,莫大侠!” “我只是个捕快,可不是捕头。”莫轻言皱了皱眉头,拦住李风云,劝道:“放了他吧,这样的人,不值得脏了你的手,让朝廷去处置他吧!” 经这么一闹,李风云也不屑杀他,一脚将他踢开,喝道:“滚,亏你还是个什么指挥使!” 侯英忍痛爬起,连连对李风云、莫轻言作揖道谢:“谢谢大王,谢谢莫捕头莫大侠!”说着,满地的金银珠宝也不敢拣,撒腿就跑。 杜如月悄悄地拉住李风云,问道:“风云哥哥,你怎么知道他开始是在撒谎?” 李风云笑道:“他身上半点血迹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与人厮杀了三天三夜?这种人,先不给他点厉害尝尝,他是不会说实话的,我早就料到他会说谎。” 第八十七章 仓促的伏击(1) 侯英逃走了,剩下一群散兵游勇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轻言想要打发他们散去,李风云心中一动,拦住莫轻言,大声对那群散兵游勇道:“你们这些孬种,你们说你们还算是男人么?摸摸裤裆里还有那东西没有?男人活着要怎样?要风光,要威风,要大把的钱可花,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要抱最美的女人,而且是她心甘情愿,就好比老子的老婆!” “你胡说什么?”杜如月跺脚啐道,满脸通红。 李风云回过头来朝她眨了眨眼,咧着大嘴巴笑了笑,回头又大声道:“可是看看你们这副怂样,哪还有一点男人味道?干脆去做娘们算了! 打仗么,不就是打架么?想尽办法整死对方就是了,打输了,了不起人死鸟朝天,没什么大不了,技不如人,没人会笑话你们。打赢了,自然就有大把的银子,漂亮的美人,大碗的酒可喝,大块的肉可吃,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像你们这样,仗打都没打,对方见都没见到,就跟兔子一样撒腿就跑,就算有大把的银子放在你们面前,大碗的酒,大块的肉摆在你们的面前,跟我老婆一样漂亮的女人站在你们面前,你们有脸面拿,有脸面喝,有脸面吃,有脸面抱么? 老子也不说那么多,老子姓李,叫李风云,老子这一辈子要活得风风光光,那个什么什么风云,要对得起老子这个名字。所以老子要北上跟鞑子干架,要去抢银子,抱女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种的就跟老子一起去,没种的他娘的都跟老子滚蛋!”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一名士卒迈步出来,大声道:“我叫王大山,姓李的,我跟你走!” 李风云大喜,道:“好,王大山,以后你就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就绝饿不找你!去,把那些金银都捡起来,背好了,以后谁作战勇猛,老子就用它赏他!” 有人带头,陆续又有二十多名士卒站了出来,愿意跟随李风云。 其余的人,李风云也没了兴趣,挥挥手,打发他们离开。 杜如月不解,悄悄地问李风云,“你要这些人做什么?他们武功又差,带着他们简直就是累赘。” 李风云低声道:“多带些人去老丈人那里,也威风些不是?” 正说着,莫轻言脸色一变,伏在地上听了听,道:“又有人来了,来的还不少!其中不少人骑着马!” 李风云急忙招呼道:“兄弟们,把东西收干净,快躲起来,看看究竟来的是些什么人。” 众人收拾好东西,纷纷躲到残垣败壁之后,那些幸存的村名也纷纷躲藏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一拨契丹骑兵押解着近千名百姓及许多粮食财物,走进了村庄,那拨契丹兵才不过四五十人。不过比起侯英带的兵完全是两样,一个个精神抖擞,趾高气扬,身上披坚带甲,每人身都至少有两把兵刃,都是挂在最趁手的位置,同时又时时注意四周,彼此的距离也拉得不近也不远,随时相互支应。 “才四五十人,简直是送上来的菜!”李风云大喜,朝莫轻言、杜如月做了一个手势,飞身跃了出来,大身叫道:“兄弟们,上,干掉他们,今天的晚餐有了,大块喝酒,大块吃肉!” 莫轻言眉头微微一皱,暗道自己这个兄弟太鲁莽了,不过李风云既然跳了出去,他与杜如月也不得不跟了出来。 这时,躲在周围的那些士卒一声大吼,也纷纷现身,扑了上来。 那些契丹骑兵果然不是吹的,骤然遇袭,丝毫不见慌乱,一声长哨,三五成组,撒开马腿,迎着众人冲了过来,根本不顾那些百姓的死活。更有人迅速取下弓箭,一边飞驰,一边放箭,数名士卒还未跟契丹骑兵照面,就“啊”的一声惨叫,身中数矢,栽倒在地。 李风云功夫高,身子灵活,那些箭矢当然射不中他,迎面扑来的三名契丹骑兵见弓箭奈何不了他,纷纷撒开弓箭,抽出兵刃,呈品字形朝李风云包抄过来。 眼见为首的那名契丹人策动马匹就要撞上李风云,李风云也不是傻子,他身子再强悍,也犯不着跟奔跑起来的马匹相撞。 就在即将相撞的那一刹那,李风云大喝一声,侧身向右边掠起,闪过马头,顺手一把抓住马匹左侧的马缰,借力一荡,挥刀朝那契丹人斩去。 那契丹人一惊,显然没想到李风云这么好的身手,慌忙挥舞手中的马刀格挡,哪里挡得住李风云手中的神兵利器,只听“呲”“呲”两声轻响,半截马刀,半个脑袋飞上了天空。那马被李风云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就在这时,李风云忽觉被寒意顿生,有冷风袭来,暗叫声不好,不敢回头格挡,脚尖在马背上一踏,飞身再次掠起。一把马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脚底掠过。 “三弟,小心!”耳边忽然听到莫轻言的大叫,只见一道白光掠过,第三名契丹骑兵惨叫一声栽下马去,他的枪尖离李风云的胸口只有三寸的距离。原来,是莫轻言看见李风云有危险,抛出劈风刀,斩杀了那名契丹骑兵。 这时那第二名骑兵又挥刀朝李风云斩来,李风云背后向他,来不及转身格挡,一抱头,顺势滚开,躲开了这险而又险的一刀。这时杜如月赶上,瞅中空子,飞身飞起一剑,直贯入那名契丹骑兵的脑中。 三人联手杀了三名骑兵,李风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契丹铁骑果然厉害,若只一名骑兵,李风云能够轻而易举的斩杀,哪怕他胯下有一匹战马相助,但是三名骑兵联起手来,却差点要了他的命。契丹铁骑彼此间的配合简直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莫轻言捡起劈风刀,低声道:“莫要单刀斗勇,这是军阵,不是江湖搏杀。我护住你的左侧,三妹护住你的右侧,咱们并肩上。” 李风云、杜如月点了点头,三人并肩扑向另一组骑兵。 那一组三名骑兵正在对付两个刚刚跟了李风云的士卒,那两名士卒身上都已经带有伤,拼命的挥舞着兵刃,勉力维持,眼见就要丧命在那三名骑兵的刀下,忽然看见李风云三人来援,精神大振,居然合力捅死了一名契丹骑兵。 另两名契丹骑兵被李风云三人缠住,无法救援,三招两式之下,也魂归地府。 五人和做一团,又朝另一伙契丹骑兵杀去。 第八十七章 仓促的伏击(2) 指挥作战的契丹将领,一边砍杀,一边抽眼观看战况,见李风云三人战法骁勇,配合娴熟,一声呼哨,带着十多名契丹骑兵组成阵式,朝李风云等人扑来。【零↑九△小↓說△網】 这时李风云也在偷观战况,发现情况大为不妙,他那刚召集来的散兵游勇人数本来就少于对方,此刻已经倒下了大半,而契丹骑兵却没伤着几个,再这么打下去,不出半炷香的工夫,恐怕就只剩下他们三人还能对阵,而契丹骑兵撒开马蹄,一触击过,根本不与人缠斗,实在是难以对付。 看到那些抱头蹲在地上的百姓,李风云心中一动,一推身边被他解救的几名士卒,道:“快去砍断他们的绳子!”那几名士卒没转过弯来,不过本能地服从李风云的号令,冲入人群之中,不断割断捆绑那些百姓的绳子。 李风云大喝道:“各位乡亲父老,被契丹人抓去迟早都是死,还不如跟他们拼了,有种的杀鞑子!” 河北之地,民风彪悍,习武的人颇多,刚才被契丹人绑住,没有办法反抗,此时有人解救,顿时跳出数名大汉,扑向契丹骑兵,随着被解救的人越来越多,扑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形势逐渐倒向李风云这边。 “三弟!”莫轻言猛地喝道,李风云回过神来,看到那十多名骑兵在为首将领的率领下,以箭矢阵型,眼看就要扑到近前。灵机一动,李风云指着为首的将领道:“我们先杀他!” 三人掠起,直扑向那将领,周围的骑兵见三人直冲着主将而去,大急,纷纷策马来援。 莫轻言大声喝道:“快去杀他,用你最厉害的招数,其他人我们替你挡着!” 李风云大吼一声,犹如凭空一声霹雳,那契丹将领不惧他这一吼,但他的跨下马儿却被惊着了,想要停止了脚步,避过眼前的凶人。 就趁这瞬息即逝的机会,李风云手中刀一转,使出了他到如今最厉害的招数:“大漠孤烟”,这一刀,暗含十六刀,可用来对付马上对手的招数,刀光如雪花般的朝那契丹将领砍来。这一招相较其他招数比较轻盈,原本李风云使得不是那么应手,但自从宵练刀出世,论重量宵练刀原比不上原来的破柴刀,这让李风云有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这一招以其灵巧,反而成了威力最大的招数。 那契丹将领几时见过这等精妙的招数?两边的骑兵又被莫轻言、杜如月拼命挡住,挥舞着沉重狼牙棒的抵挡,哪里挡得住?才挡了两刀,便被李风云齐腰斩作了两截,尸体栽倒在马下。【零↑九△小↓說△網】 众骑兵见主将被斩,士气稍挫,趁着这个机会,李风云三人联手又斩了数名契丹骑兵。 这时,奋不而起的百姓已达近百名,其中不乏有功夫底子的人,联手对付其他的近二十名契丹骑兵,直杀得那些骑兵纷纷坠马。 见大势已去,契丹骑兵呼哨一声,纷纷拨转马头,想要逃跑。 李风云哪肯容他,青龙斩连使出,转眼间又斩了数名契丹骑兵,再看时,眼前已经没有一名契丹人还坐在马上,远处四五骑已经逃出足有七八丈远,想要追也追不上了。 李风云大怒,抄起宵练宝刀,一招“孤注一掷”,只听一声惨叫,落在最后的一名契丹骑兵被宝刀贯穿胸口,栽下马来,受惊的马匹还拼命的朝前跑,那名契丹尸体被拖出数丈远,方才脱蹬翻到在地,留下血淋淋的一道血痕。 见只有那几骑契丹骑兵逃脱,众人一阵欢呼。村中幸存的人纷纷奔了出来,这些被抓的人中,很多都是这村中的人。 这一阵胜得很惨,对付四五十名契丹骑兵,其中半数还是被李风云三人所杀,李风云才刚刚哄来的二十余名士卒死得只剩下五人,而且人人带伤,百姓更是死了七八十人,伤者无数。契丹铁骑的战力,真不是吹出来的。 莫轻言忧心忡忡地道:“契丹人得到消息后,绝对不会放过我们,报复很快就会到来,二弟,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望着近千名百姓,李风云发了愁,刚才一时冲动,根本没想过这些事,现在想来,真是件头痛的事。 若是带着这些人,只怕走不了多远,契丹的骑兵便会赶了上来,来的肯定不会是小部队,这么多人,是避不开契丹人的侦察的。以契丹铁骑的战力来看,大家被歼灭的可能性几乎是十成十。 若是抛下他们不管,任他们自生自灭,似乎又说不过去,八九百双眼睛都看着李风云,大话已经说下,这么做,跟那个不战而逃的侯英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 杜如月咬牙道:“带着他们走,我们不能像那个什么什么指挥使那样!” 李风云看了看莫轻言,见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好吧!”李风云说道,骑虎难下,让他们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带他们走,虽然生机渺茫,但总有一线生机。 李风云没有隐瞒情况,何去何从,只由众人自己决定。 并非所有的人愿意随他们离开北上,总有些人心怀侥幸,认为契丹人未必会来报复,总有些人认为还有机会南下逃难。 最终,众人饱餐一顿后,分道扬镳,跟随李风云北上的约有五六百人,大多是青壮,还有不少的女人、孩子和老人。 李风云不敢在这村庄中久留,带着这五六百人连夜启程,直朝镇州方向而去。 这一仗,李风云打赢了,战后他与莫轻言、杜如月商量得失,却发现他打错了,打得太鲁莽了。 很显然,这拨契丹骑兵回到这村庄,是想在这村庄过夜,李风云不等他们下马就一时冲动贸然出击,正好碰在这拨刀刃上,如若等到这拨骑兵都下了马,略微放松点警惕,损失未必有这么大,兴许还能将他们尽数留下。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不管怎么说,这一仗虽然犯了很多错误,但毕竟是打赢了。 胜利者不应该被指责的,所以,众人看向李风云的眼中,充满了崇敬。因为,他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因为,大晋的兵马与契丹人交战,几乎是战一阵败一阵,而这位年轻的少年,首战告捷,阵斩了四十三名契丹鞑子。 第八十八章 被围(1) 离镇州其实已经不远了,快马加鞭,也许一两天便能赶到,可是带着老弱妇孺,马匹不过五六十匹,这行进的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照着样行进下去,莫说是一两天,就算是十天也未必赶得到。 王大山十分着急,他是那批散兵游勇中活下来的五人中的一人,手臂上被砍了一刀,算是伤得比较轻的。第二天,契丹人并没有追杀来,这也给了李风云充裕得时间撤离那座村庄,但是,以王大山从伍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契丹人会调集更大规模的追兵,意味着能逃到镇州的机会更为渺茫。 王大山将心中的忧虑偷偷与李风云说过,甚至他建议李风云带着五六十骑最健壮的人离开,有了马匹的帮助,这五六十人是有很大机会在契丹人没有杀上来之前,脱离险境。 可是,杜如月将他臭骂了他一顿,说他胆小如鼠,贪生怕死。 贪生怕死?这个词若是形容以前的王大山,并没有太大的错误,可是自从第一个站出来,跟了李风云,王大山早当自个死了,还有什么可怕?即便向李风云提出这个建议,他也没指望他会是那五六十人中的一个,因为,他左臂的伤很严重,深可见骨,如今想要抬一抬左臂,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能将左臂绑在身上。 “这样不成,”莫轻言道,即使王大山不说,他也看出情况越来越不妙,“三弟,我看大山说得也有些道理,不如你和如月带着几名身手好些的弟兄先行去镇州求救。我带着剩下的徐徐而行。” “那怎么成?”杜如月大声说,“契丹人杀上来,大哥你还有活路么?要留下来,也是我留下来,我在这里,我……爹一定会出兵。” 一定会么?杜如月不知道,她跟她爹的关系并不太好,在府中时,一年也难得见几次面,杜重威似乎忘了还有这个女儿,他真的会因为她这个女儿出兵吗? 李风云摆手道:“你们不用争了,我们三人中,就属大哥的武功最好,轻功最高,只有大哥去求救兵,才最有可能绕过契丹人,杀进镇州城。 我必须留在这里,我若走了,这里的军心恐怕就散了,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我们三人全都溜走。 如月说的对,她若留在这里,杜帅出救兵的机会会大很多,大哥你放心,有我在,如月她不会有事。”又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人,我知道,若真到了那一刻,未必肯逃,我不同,真到了没办法时,我溜得比谁都快,丢脸总比丢命强。所以,如月跟着我,没想的那么危险!” 三人呵呵一笑,想想也确是如此,略微商议了一下,杜如月手书一封,又取出一支珠钗作为信物,交给了莫轻言。 带了两名武功不错的手下,略微收拾了一下,莫轻言趁着天黑,纵马离开了众人,直朝镇州奔去。 李风云让众人好好休息了一晚,奔走了一天一夜,众人都疲惫不堪,毕竟都是百姓,哪经得起这般奔波?这一日一夜的逃命,又有近百人走散,也不知是落队了,还是偷偷逃走了 次日清晨,李风云带着四百多人的队伍继续北上。 才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听见身后隐隐有奔雷之声响起,众人一阵慌乱,齐齐望着李风云。 李风云脸色大变,王大山急指着百余丈外的一个小山坡,大声道:“李大侠,快让大家上到那山包上,那山包虽然不高,但地势还算陡峭,凭高而守,或许还能多守一段时间,等到莫大侠请来的救兵。” 李风云也没其他的法子,大声招呼了一声,众人哭爹喊娘,像一窝蜂一样的冲向那小山坡,昨夜刚整顿好的队形又乱作一团,看得杜如月直摇头。 她虽也不懂军略,但也见过杜重威手下真正的精兵,像这么一拨乌合之众,纵使是凭高而守,也很难想象能抵挡得住契丹精骑的攻击,况且,绝大多数人手上还没有什么像样的兵刃,多是锄头、木叉和削尖了的木棍。 弓箭倒有三十多把,箭矢也有四百多支,可是会开弓放箭的,最多只能数出十余人,她与李风云都不会。 李风云又低声对杜如月道:“注意靠在我身边,情况一旦不对,我们就逃。” 山包顶上有一片不大的小树林,才跑到山坡下,便见树林中钻出几个人,挥舞着兵刃,冲着他们大叫道:“别过来,别过来!你们要死,可别拉上我们!你们要是上来,就别怪老子要砍人!” 众人一愣,没料到那小树林中还藏有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不少人放声大哭。 李风云大怒,掠马冲到前面,喝道:“契丹鞑子就要来了,杀光我们,你以为你们能逃得脱?不如合并一处,或许还能活几个!” 这时,远处已经能看到漫天扬起的尘土,依稀有旌旗卷动其间,契丹精骑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小山包上的那几人犹豫了一下,商量了几句,为首一名黑炭脸的汉子大声道:“好,那你们上来,可不许乱来,这次可被你们害死了。” 众人匆匆忙忙奔上小山包,王大山和那四名士卒急忙约束众人,准备防御。 这小山包不算高,也只有五六丈高,好在三面都非常陡峭,只有朝南的一面的山坡比较舒缓,可以让马匹冲上来。 小山包上的那片树林也不大,只有二、三十几颗树,但也勉强能帮助众人挡挡箭矢。 “我叫典奎,那些都是我的兄弟,请问你是哪条道上的朋友?”那黑炭脸的大汉,带着他八个兄弟来到李风云面前,拱手问道。 “我叫李风云,她是我三妹杜如月,镇州杜重威杜大帅就是她爹,”李风云指着杜如月道,“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合起来抵挡住契丹鞑子的进攻,援军很快就到,我们早已经安排人去镇州请援兵了。” “你们就是李风云、杜如月?请问永固宫主跟杜姑娘是什么关系!”典奎睁大眼睛惊问道。 “她是我师父,”杜如月答道,“怎么,你们知道我们?你们认识我师父?” 典奎摇头道:“可没那运气,认不得永固宫主。李少侠,你可认的周纵云?”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当然认识,当初在同福客栈还一起打过架。” 典奎听了也大笑道:“那就好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实不相瞒,我们几个都天策府逍遥堂的人,在下就是逍遥堂的右护法。” “天策府?逍遥堂?”李风云有些不解,他几时跟什么天策府逍遥堂成了一家人。 典奎见李风云脸上露出疑色,急忙解释道:“李少侠不知道天策府逍遥堂也不奇怪,少侠还记得聚义堂周堂主曾送给少侠一块‘虎贲’令牌?” 第八十八章 被围(2) 李风云、杜如月相互看了一眼,他怎么会不记得虎贲令牌,只是那虎贲令牌早被李风云当垃圾送给了穷书生王审琦,公孙无忧还因此笑话过李风云,要他抽个时间去一趟同福客栈,向周纵云道个歉。此人突然提起此事,不知是什么意思。 “那块虎贲令牌,我,我送给了一位朋友,”李风云结结巴巴道,“他要来中原,又不会武功,世道这么乱,所以,所以我就送给他护身用。” 典奎笑道:“我知道,那块虎贲令牌天策府已经收回,少侠请放心,那位朋友也安然无事,我听说,他已经投到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的门下,据说很受重用。” 李风云松了口气,暗道:“姓王的那穷酸书生还真有点本事!” 典奎又道:“实不相瞒,无论是聚义堂还是逍遥堂,其实都是天策府下九大堂口之一,天策府总共只有十块虎贲令,府主和九位堂主各有一块,这虎贲令牌不止是身份的象征,更可以凭借它直接调动各堂口的人手,关系重大,天策府不得不收回,还望少侠莫怪。” 凭借虎贲令可以直接调动各堂的人手,这意味着什么?李风云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这意味着这虎贲令如若落到居心不良人手中,对天策府将是一场灭顶之灾。周纵云给他的这个人情,可真就大了。公孙无忧说得没错,他的确要向周纵云道歉。 李风云急忙拱手道:“我不知这块令牌居然有这么大的关系,我……” 典奎笑道:“不关少侠的事,终究是周堂主没交代明白,才闹出这个误会,好在虎贲令已经收回,没闹出什么事来。” 又看了看围过来的契丹精骑,低声道:“李少侠,你的人好像并不精通行军打仗,这样可挡不住契丹人。如果少侠信任我,不如这样,少侠将部下交个我,我和我这几位兄弟,到底还知道些怎么行军布阵,不说一定能挡住契丹人,但拖他个一两个时辰还是做得到的。【零↑九△小↓說△網】” 李风云听了,心中一喜,急忙道:“那好,正好拜托几位,他娘的,要我上阵冲杀,我二话不说,但要我布什么阵法,我狗屁都不知道。” 又大声招呼众人,让众人听从典奎的指挥安排。 典奎果然有些本事,急忙命令众人在较缓的那一面的山坡上,挖满深深浅浅的小坑。又命人砍了树木,紧急制作了几架简陋的拒马,堵住坡上。 山上好歹有三百多青壮,干这些简单的活,很快就做好了。 拒马也就罢了,那些坑李风云十分不解,问道:“这有什么用?” 典奎笑道:“这些坑是让契丹人的马匹不能快跑起来,一旦马腿陷入这些坑,必定会被折断,那马匹跑不上速度,也就越不过拒马,没有速度的骑兵,简直就是靶子,几根削尖的木棍,就能将他捅死。 所以,契丹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弃马,徒步上阵。 没有了马的契丹精骑,实力要下降一大半,可要好对付得多。 只可惜时间太短,若再挖一条壕沟,就完美无缺了,契丹鞑子就只能靠人命来耗。” 李风云听得高兴,哈哈大笑道:“这样就够了!老子就不信,鞑子就真的是三头六臂不怕死?” 典奎九人,人人都会开弓射箭,各取了一张弓,又将会射箭的那十多人专门编为了一队,由一名叫张俊的人率领。 又将其他的青壮重新编组,将练过武的一百多人拉了出来,各配备稍好一些的武器,作为中坚,由李风云率领。其他的人都站到拒马后,手持长枪、尖木棍的站在前面,剩下的站在后面,吩咐他们,一旦前面的人倒下,立刻捡起长枪、尖木棍填补上去。 那些老弱妇孺,典奎也没放过,让他们拆了车辆,用碎枝藤蔓,紧急制作简陋的盾牌。 这时,契丹精骑在离开山包两里外停下,将整个山包团团围住。看那样子,足有千余人。 就看见为首的契丹大将稍稍看了看四周的情况,不知说了什么话,手一挥,五十多人的精骑脱队而出,领队的将领一声呼哨,五十多骑一溜烟尘,直朝那朝南的山坡冲来。 李风云不解,问道:“他们怎么在那么远停下?怎么就派这么点人?” 曲奎解释道:“他们不是跑了,骑兵进攻,速度越快,威力越大,真要让马跑起速度,不用拼杀,单靠马匹的冲起来的力量,也足以将阵形冲垮。要想马匹跑得起速度,差不多要一两里的距离。所以他们才会在一两里外停下。 这个山坡的范围不大,马与马之间还要保持距离,正面最多跑五六匹马,一队五十人,足够了,再多,纵使冲上山包来,马儿也施展不开,彼此影响,效果反而不好。 李少侠,你莫小看了这五十骑精骑,若是真的被他们冲了上来,我们人数再多一倍也是白搭。 这些鞑子,太小瞧我们了,山坡上的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敢轻易冲锋?” 李风云听了,心中又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前日晚上,他们能够将那四五十名契丹铁骑打败,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马速没有提起来,战力大打折扣,要不然,只怕只需一个冲锋,就能将李风云率领的那二十多个残兵败将砍得稀里哗啦,他哪还有机会解救百姓,反败为胜。 正在出神之际,只听曲奎大声喝道:“大家不要慌,不要怕,鞑子也是人,一枪捅下去也是一个血窟窿,镇定,镇定,端稳枪,端稳了,枪尖向前,呆会儿鞑子冲上来,就已经没力气了,大家只管捅就是,就像捅死猪一样桶他们,鞑子的马刀短,够不着大家!” 李风云回过神来,才发现队伍中的许多人,腿肚子在发抖,也是,都是些庄稼汉,几时见过这般,不要说他们,即便是李风云自己,听到五十骑的铁蹄如打鼓般地敲打在地面上,敲得地面微微发颤,心中一样有些忐忑不安。 直到这时,李风云才发现他犯了一错误,他居然忘了在战前鼓舞大家士气,不过看上去他不需要做了,黑大个典奎就已经做得不错。 那五十骑精骑逐渐提上了速度,不多时便冲到了山坡下,“哇呀呀”乱吼着,挥舞这马刀,扑了上来。 哪知道才没跑几步,前面数骑的马匹突然摔倒在地,将马上的骑兵直掼了出去,运气好的,直接折断了脖子,气绝身亡,运气不好的,不等他们站起来,后面精骑已越过前面摔倒的马匹,铁蹄踩踏在他们的后背上,肚子上,顿时被踩得肠穿肚烂,偏偏一时还死不了,“哎呦哎呦”哀嚎着,试图让后来的同襟给他们一个痛快。 这怪不得后面的契丹人心狠,要想要全速冲击的战马想要做出避让的动作,几乎不可能,一不小心反而会撞乱阵形,自己也落下马来,更不可能减速,一旦减速,后面的紧跟其后的精骑会连人带马将他们撞翻。 而且,此时紧跟上来的骑兵自身也难保,刚冲上没几步,他们的坐骑同样莫名其妙如前者那般突然栽倒在地,又有几名骑兵被惯了出去。 “有陷阱!”损失十多骑精骑后,契丹人终于发现有古怪。 “南蛮子狡猾,地上有陷马坑!”有人大叫道。 “散开,散开,不能冲!”有人呼喝道。 契丹精骑纷纷拉转马头,硬生生地从两边拐开绕了回去。但依旧有十多匹战马控制不住,冲上山坡,马蹄陷入陷马坑折断,摔倒在山坡上。 李风云见状大喜飞身,跃出拒马,扑向一名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契丹兵,一刀就把他的脑袋斩了下来。杜如月见状,也跟了出去,那身后的百余名中坚哪肯落后,纷纷冲了出来,将拒马冲得乱七八糟,带动守拒马的几十名青壮也跟着冲了下来。其他人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冲下去还是不冲下去。 那几名被摔落在地侥幸未死的契丹兵哪经得起这些人这些人狂殴,转眼间就淹没在人群中,被砍成了肉酱。 典奎站在山坡上唯有苦笑,这时若是契丹人回过神来,返身再冲过来,只怕这山坡便再也守不住了。好在那些契丹人并没有回头看,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远处的契丹鞑子虽然看到了,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部署进攻。 李风云看着满地的马匹与尸首,心中一动,大叫道:“大家把伤马全给杀了,连那些鞑子的尸首一起扛上去,摞起来,契丹鞑子想冲也冲不过来了。” 大家听了李风云的话,纷纷动手,近两百人出手,将山坡上的马匹及鞑子的尸首都抬上了山包。 将鞑子和马匹的尸首摞在拒马之后,在典奎的指导下,将原来不太完整的拒马防线补充完整,只在侧边留了一个只容一人出入的缝隙。 小山包上一阵欢呼,这一阵,总计杀了二十八名精骑,己方却一人未损,大家不由得士气大振。更重要的,李风云还得到了二十八套皮甲,五六十件武器,十多把完整的弓,两百多支箭,还有二十多面小盾,二十八匹可充做粮食的战马尸体。 二里开外的那名契丹大将显然很生气,用马鞭狠狠地抽打着那二十多名逃回去的契丹精骑,又命人将他们带下去,不多时,一颗脑袋被高高的挑起,应该就是率领指挥这次冲锋的契丹将领的脑袋。 第八十九章 血战(1) 杀人示威后,契丹精骑再次动了起来,缓缓朝小山包围了过来。 李风云奇道:“他们要做什么?” 典奎解释道:“看来契丹人已经知道靠骑兵强行冲锋损失会很大,他们打算下马作战。 果然,契丹骑兵在逼近到小山包一箭之地之外,停下了脚步,契丹主将又召集众将说了几句话,挥手让众将离开。 三百多名契丹骑兵跳下了马,列开队列朝南面山坡走来,其余的精骑呼啸散开,直朝小山包冲了过来,只留一百多名精骑护住主帅。 “小心,他们要射箭,举盾,没有盾的大家快隐蔽!”典奎经验丰富,一眼看出了契丹人的布置。 话音刚落,那些精骑已经扑到山包下,与刚才不同,他们并不打算攻打小山包,马速也不快,临近山包时,那些精骑各自掏出弓箭,仰天抛射,刹那间,空中一暗,飞羽如蝗虫般的向众人射了下来, “啊!”“啊!”…… 只听得小山包上惨叫之声此起彼伏,那些有盾遮身的尚且还好些,那些没有盾的又能往哪里躲?只能靠挥舞着兵刃格挡,箭射得又快又密集,哪里能尽数格挡得住?转眼间便被射倒了近百人。 那些契丹兵见山包上并无还击,胆子大了许多,干脆停了下来,跳下马来,站在南坡的两侧,举弓漫射。 “啪”“啪”“啪”,山下弓弦身不断。 “嗖”“嗖”“嗖”,空中飞羽声不绝。 李风云大怒,忽然看见一旁磊着的尸体,心中一动,大叫道:“大家快取那些尸体当做盾牌!”众人醒悟过来,几人抓起一具尸体,挡在头顶,五十多具人马的尸体很快就分光,在加上仓促之间做好的盾牌和缴获的盾牌,南平的众人头顶上终于有些东西遮挡了。 即便是这样,仍旧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典奎大怒,大叫道:“护住我!” 李风云闻声跃了过来,挥舞这宵练刀,替他格挡如雨的飞矢,他眼力、耳力无不是顶尖的,对危险的感觉也好,身手又灵敏,出刀又快,那些箭矢一时竟对两人够不成危胁。 典奎取出弓箭,“嗖”“嗖”“嗖”接连放了三箭,只听山下“啊”“啊”“啊”三声惨叫,三名契丹鞑子被射翻在地。 张俊带领着弓箭队赶来,也躲在一边朝山下直射,他们在山上,契丹人在山下,论射程他们更有优势,一连被他们射翻了十数个契丹人。 “呜——”忽听一声牛角声,契丹人停止了抛射,纷纷上马。 趁着这机会,山上众人纷纷开弓,接连有射翻了十数人,这时,忽听有人大叫道:“快,鞑子上来了!鞑子上来了!” 李风云、典奎心中一惊,再顾不得山下的精骑,回头望去,果然只见那两百余名鞑子兵用盾牌遮住上身,不声不响地扑上山坡,推开拒马,挥刀扑了上来,已经砍翻了数名民壮。【零↑九△小↓說△網】 李风云扬刀大喝一道:“杀鞑子!”返身朝契丹兵杀去,杜如月紧紧护住他一侧,随他杀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契丹兵抬起盾牌,想要架住李风云的刀,李风云的刀是那么好架得住的么?只听“嗤”的一声,盾牌被斩为了两断,连带着的是这名契丹兵的半截尸体。 紧随其后的一名契丹兵被吓得一怔,出手微微慢了一点,杜如月瞅中其破绽,“嗖”的一剑刺出,将他刺了一个透心凉。 两名杀得最凶的契丹兵被李风云、杜如月解决,后面的契丹兵立刻意识到这是高手,纷纷组成阵势,五人结成一阵,朝李风云杀来。另两阵分别杀向杜如月与典奎,他们看出,这群人中,就属这三人最难缠。 李风云见势不妙,踢起身前的尸体,一脚踹了过去。 “砰”那尸体砸在那五人身上,李风云天生神力,他们怎经受得住,纷纷吐血,摔倒在地,李风云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招“风卷残云”,只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五人身首异处,魂归地府。 李风云大喜,这一招居然奏效了,看来契丹人的阵法也不是那么难破。又挑起一具尸体,踹向攻向杜如月的那五人。 那五人联手进攻,正逼得杜如月连连后退,忽然一侧一个大物飞来,还未等他们看清楚,已经被那具尸体撞得歪歪斜斜,杜如月瞅准这个机会,手中绿鹊如一只灵鸟,“刷刷刷”数剑刺出,那五人哪里抵挡得住,纷纷中剑身亡。 典奎武功远在李风云、杜如月之上,五个人联成的阵法还为难不住他,此时已经斩杀了两人,另外三人也被逼得手忙脚乱,眼见就要丧命。 跟随其后的契丹兵见五人阵奈何不了这三人,两两相和,两个五人阵聚成了一个十人阵。 南坡的地方不大,整个坡面也只能摆放下两个十人阵。 无论是五人阵还是十人阵,都是军中专门用来对付骁勇之士、武林高手的阵法,更大规模的还有百人阵,这些阵法都是由阵法高手精心设计,专门为军中所用。 这些阵法,若用在两军交战之中,未必比得过惯用的军阵,但对付武林高手,却有其独特之处,能集中百人之力同时攻击同一个敌人,有道双拳难敌四手,武功再高的高手,面对一百个敌人同时的进攻,恐怕除了避让,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些阵法往往并不需要很高的武功修为,但要求彼此间的配合严丝合缝,相互保护,彼此接应,即便被武林高手击中其中一人,也会由周围数人一齐分担,极为难缠。即使是一流高手,落到百人阵中,一个不慎,也可能会丧命。 不过,南坡地方小,摆不下百人大阵,而且,百人大阵组阵的难度太大,要求太苛刻,也不是所有的契丹兵都会使用,所以,契丹人并未拿出百人大阵。十人大阵反而成为对付高手常用的阵法。 李风云见契丹兵突然又改变了战法,心知其必不好对付,踢起一具尸体朝他们踹了过去,果然,那十人迅速聚成一团,一齐举盾相敌,盾与盾之间彼此交合。“砰”的一声,那尸体砸在了盾上,被各个盾牌分摊开,每人只承受了十分之一的冲击,虽然仍然让人有些难受,却并没有打乱阵型。 “快撤回来!”这时典奎已经解决了与他缠斗的三名契丹人,与像典奎这样的武林高手缠斗,他们简直是活腻味了。不过契丹军纪严明,纵然明知是死路一条,这些契丹兵也不得不以命相搏。 第八十九章 血战(2) 也正是他们以命相搏,才让后面的人有机会结成两座十人阵。 李风云见无法对付这怪异的军阵,一拉杜如月,道:“我们撤!”缓缓向后撤去。 与此同时,十数把投矛从军阵后投出,直朝两人投来。 那十数把投矛哪里伤得了李风云?李风云身形一转,接住五六把投矛,震力一掷,那五六把投矛飞过军阵,只听“啊”、“啊”两声惨叫,也不知是那两个倒霉蛋被投矛射中。 李风云与杜如月退入拒马之后,一群青壮早将挡箭的那些尸体码好,站在尸体码成的矮墙后,各持尖棍,严阵以待。 十人阵对付武林高手有奇效,但此阵若用来攻击敌阵,那就比普通的军阵反而要差很多,所以那两个十人阵立刻让到两边,阵后契丹兵如潮水般的涌出,迅速列成数排,彼此相依,用盾牌护住胸口,将马刀搁在盾牌之上,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好精锐的兵阵!”李风云心中暗叹,“难怪契丹将中原打得这么惨。” “杀!”典奎大声喝道,近百把长枪、尖棍从拒马后捅出,有的刺在契丹人的圆盾上,刺得圆盾“咯吱咯吱”直响,更多的从盾牌的空隙间插入,带着血滴抽了出来。 契丹兵那边也投掷出一支支投矛,穿透了一个个青壮的身体,将他们活活钉在了地上,痛苦地嚎叫着,挣扎着。 一支支箭矢越过契丹兵,射了过来,不时有扎得如刺猬的青壮倒下。 张俊率领的弓箭队也不停将箭矢射向契丹军。 与李风云这边差不多,契丹兵那边也不时有人倒下。 “后面的人,补上!”典奎大声喝道。 一边候补的青壮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抓起死者留下的武器,闭着眼睛嚎叫着朝前捅去。 李风云扯着喉咙大喊着:“兄弟们,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已经没有退路,干翻他们,我们就可以活下去,干不翻他们,最多也就是人死鸟朝天,死了死了,他娘的谁还能死两次?干翻一个保本,干翻两个赚一个。这场仗,我们不能输,输了我们死了不要紧,我们身后那些娘们,那些老人,那些孩子,他们一个也活不成。” 战争就是这样,有时决定胜负的并不实力,而是战斗的意志,论实力,这些从未拿过兵刃,从未受过训练,从未上过战场青壮怎能与精锐的契丹精骑相比?可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正如李风云所说的那样,他们不能退,也不能败。 “啊,杀贼!”浓烈的血腥气味、兵刃撕破身体的声音、临死者的哀嚎声,不断刺激着众人的神经,众人只觉得浑身的鲜血都沸腾起来,疯狂地嘶吼着,疯狂地绞杀着,渐渐地,就觉得受伤乃至死亡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李风云此时也一手持一根尖木棍拼命的向前捅去,什么招式,他全然顾不上了,在这人挤人的地方,什么精妙的招式都施展不出来,况且对方也是同样人挤人,一下子捅下去,必有斩获。 契丹人终于发现他们犯了一个大错,前排的人的马刀根本够不着对手,手中的小圆盾又根本不能将身体完全遮住。又被人从后面牢牢地抵住,完全就是在送死。 投矛的威力虽大,但毕竟要越过前排的契丹兵,准确性实在太差。 契丹人惊异的发现,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泥腿子,那些手中没有像样兵刃的庄稼汉,居然死的人比他们更少。 望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同伴,终于有人惊惶了,转身想要逃下山去,这世上有很多的村庄可抢,有很多只要一个象征性的冲锋就可以拿的城池可破,城里富得流油,何必要跟一群被厉鬼附了体的穷鬼拼死拼活,生死相搏? 攻下这小山包,杀光他们又如何?他们连像样的兵刃都没有,又哪来的金银珠宝?这样的庄稼汉中原多的是,还不足以拿契丹战士宝贵的生命来换。 督战的将军一刀斩下了一名后退的契丹兵的首级,挑在弯刀上,大声叫道:“为大汗的荣耀,不许后退,难道坐青牛车的天女和骑白马的神人的后代会在南蛮子的面前瑟瑟发抖?你们还敢自称是草原上的苍狼吗?后退者,格杀勿论!” 可是随着战事越来越血腥,后逃的契丹士兵越来越多,督战的将军已经斩杀了三个可耻的逃跑者,依旧还有人偷偷的后退,不敢顶到前面,尽管此时,前排的士卒已经换上了投矛,也透过拒马捅到那群泥腿子。可是仅仅是捅到,却不能捅死,于那些泥腿子的尖棍相比,投矛实在是太短了。 见契丹兵的乱像一露,典奎对李风云大声喊道:“我们出击!”说罢,纵身跃出拒马。 李风云、杜如月闻言,抛掉手中的尖棍,一纵身跃过了拒马,踩着契丹人的人头,落到了契丹人的身后。 “杀了他!”在契丹兵身后督战的将军被突然杀出的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指着对身边的亲卫大声喝道。 李风云一招“横扫千军”使过,两名意图阻挡他的契丹亲卫不可置信地看手中的断刀,和割开的胸膛,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此时原本用来对付武林高手的那两个十人阵,被契丹兵挡在一边,根本赶不过来,李风云狞笑一声,使出了他最厉害的那招“大漠孤烟”,一时间只见刀光如雪片般飞起,一炷冲天。 那名契丹将军倒下了,至死他都不明白,为何他那把百炼宝刀为何连李风云一刀都挡不住。 “耶律将军死了!耶律将军死了!”有人大声叫道。 众人一呆,纷纷偷偷向后望去,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终于落了下来,“轰”的一下,契丹兵如同苍蝇般四散逃开。 李风云、杜如月、典奎大施神威,趁机斩杀契丹兵,不多时,两人身边围了一大堆契丹兵的尸体。这时,那剩下的五十多名中坚队伍也趁机杀了出来,心无斗志的契丹人哪敢抵挡,纷纷四散而逃。 契丹人终于被杀了下去,清算战果,南坡上留下的契丹人的尸体足足有两百多具。 李风云这边的伤亡也不少,一百八十多人战死,五十多人重伤,剩下的人几乎人人带伤。典奎带着的八名兄弟中也有三人战死。 终于又杀退了契丹人,山包上又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武器现在众人不愁了,山包的南坡插满了箭矢,箭矢更是不愁,可是李风云、杜如月、典奎心中却在暗暗发愁。 如果契丹人再这么来一次,他们还能顶得住么?小山包上能战的青壮只剩下一百多人,而且大多都受了些伤。 计算了一下契丹人的兵力,契丹人至少还有七百多可战之兵,这还不包括随时都可能到来的援军。 而李风云这边,援军又在何处? 就算莫轻言那边一切都顺利,援军星夜兼程,赶来也是明天的晚上,只怕等他们赶来,小山包上所有人的骨头,都被野狗野狼啃光了。 第九十章 踩死他们(1) 可能契丹那名大将也被刚才惨烈的杀戮震惊了,他没有处置那些擅自从南坡撤下来的败兵,只是挥了挥手,契丹的营地上升起了袅袅炊烟。 仗打到这般田地,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将士也该埋锅造饭了。 小山包上也在烧烤着马肉,小山包上没有水,这也是李风云等人面临的一大问题。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典奎望了李风云一眼,“得有人将契丹鞑子引开。” 李风云抬头问道:“如何引?” “我想,可以由李少侠、杜姑娘,带着我三位弟兄,骑马杀出重围。我想,敌军主帅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必定会派兵追杀。”典奎缓缓地道。 李风云低下头沉默下来,典奎其实是想说,要他三个弟兄护着他与杜如月逃出去,的确,他很想这么做,不过,他能吗?他能带着杜如月独自逃身,而不理这些人的死活? 今天早晨他也许还能,那时,他眼中的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可怜的百姓,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他们搭上性命。 可是经过这一早上的血战,他亲眼看到那么多人死去,亲眼看到两名他根本不认得的青壮,用自己身体撞向向李风云捅过来投矛,看到他们在他脚下抽搐,他们的血浸湿了他的鞋,他们看向他的目光是那般崇敬,那般信任,他还能再舍弃这伙生死与共的兄弟吗? 想了很久,李风云扬手到:“典兄弟,你带着你的兄弟走吧,这件事,是老弟我连累了你们。”又转头对杜如月道:“如月,你也跟他们走吧!我再试试!” “你这说的什么话?”杜如月怒道,“难道我杜如月是贪生怕死的人么?要生一起生,要死也一起死,这是你说过的话,你忘了么?” 典奎嘿嘿笑了两声,道:“小老弟,我要走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见人呀?还是跟你们一起同赴黄泉吧!我也杀了不少鞑子了,算起来赚了不少,不算亏。” 又看了看山下,低声道:“我估计鞑子在天黑之前还会有一次攻击,如果能将他们这次攻击打下去,拖到天黑,或许我们还有机会突围出去。” 李风云眼睛一亮,问道:“你有主意?” 典奎摇摇头道:“我哪有什么好主意,无非就是想趁着夜色穿上鞑子的衣服,或许能够鱼目混珠,你看,除了南边,鞑子在另外三面只是零零散散几十个哨骑而已,如若能趁着夜色悄悄地干掉他们,就有很大的机会逃走。” 又看了看天色,叹道:“只可惜如今色尚早,离天完全黑下来,至少还要两个多时辰,这两个时辰,我们又怎么能挨得过?” 李风云突然嘿嘿笑道:“那可未必!我倒有个主意。” 众人听了,精神一振,典奎急道:“小老弟,你有什么主意快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我也是刚刚听了你说的,才刚想起来的,”李风云道,“其实很简单,典老哥,你说这次契丹鞑子会派多少人来进攻南坡?” 典奎想了想,答道:“恐怕还是四百人,南坡只有这么大,派再多的人也放不下。人少了,攻击力又显得太弱,四百人刚好。” 李风云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山下的契丹人总共剩下七百多人,其中还有不少的伤兵,刚才撤下去的那一百多人一时恐怕不会再派上来。估计跟上次一样,还需要派出两百人在南坡两侧射箭呼应,另外还要派出四五十骑人四周监视,典老哥,你说那契丹主将身边会剩下多少人,又会是些什么人?” 典奎眼睛一亮,道:“最多不过几十骑人马,而且大多是刚才被我们打败的残兵败将。你是想……” 李风云笑道:“不错,我是想趁他们攻打南坡之时,换上鞑子的衣服,偷偷从北边溜下去,宰掉那几骑游骑,抢了他们的马,潜入到那大将身边,攻他个不备,捅他的屁……”李风云突然收口,看了看杜如月,接着道:“捅他的后背,若是能将那个鞑子大将拿下,威逼他放咱们离开,最不济也能引得鞑子军大乱,撤下兵来,说不定就能拖到天黑。” “好!”典奎猛地一拍大腿,大声道:“就这么干,反正在南坡,个人的勇武帮助其实不大,有杜姑娘看着就成了,我与小老弟你,偷偷潜入敌营中,说不准真能抓住或宰了那鞑子大将,还有,契丹鞑子的近两千匹马匹都在那里,纵使不成功,我们驱散那些马匹,要抓回那些马匹,也要鞑子忙活一段时间。” 想了想,典奎又道:“我还可以先派两个兄弟下去,抢了游骑的马匹,向北而逃,那些游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至少会分出一二十骑去追赶,这样,我们下山就更容易了。李老弟,真有你的,这个时候,你还会想到进攻。” 杜如月听了,叫道:“不行,我也要去!” 李风云按住她道:“不成,你不能去,南坡这边总要留人,我们三个都走了,会让弟兄们认为我们抛弃了他们,到时人心一散,可就不好办了。” 杜如月撅着嘴道:“那你留下,我去总可以吧?我武功可要比你高。” 李风云摇头道:“主意是我想的,自然是我去,你武功虽然比我高,但心不够狠,而且你的招数太过小巧,江湖对阵,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上阵杀敌,你可比不上我。你放心,我的命硬得很,而且还要去镇州向老丈人求亲,没那么容易死!” 杜如月心知李风云说的都是实情,又拗不过李风云,也不再强求,三人商量了一下细节,便分头去准备。 为了保证南坡的防御,典奎早命人在拒马前加挖了一道半丈宽的壕沟,虽然不深,但也能勉强加强一下南坡的防御。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契丹人果然分出两队,一队骑兵约两百余人,从两侧向南坡上驰射,另一拨约四百多人下马列阵,朝南坡攻来。 这次众人早有准备,早就将剥下来的马皮和一些藤蔓枝叶简单编织好,用长杆挑起当做箭毡,抵挡箭矢,马弓的威力本就不如步弓,又是仰射,即便箭矢穿透了箭毡,其力道也弱了很多,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分到一套契丹人的盔甲,那些软弱无力的箭矢几乎伤不着众人。 所以,这一次,除了几个实在太倒霉青壮正巧被射中要害,因契丹精骑驰射而造成的减员并没有多少。 不多时,鞑子的步卒也冲杀了上来,战事顿时进入到火热阶段。 有了上一次鞑子进攻的洗礼,那些活下来的青壮要沉着得多,没那么慌乱。不过鞑子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将两把投矛绑在一起,不会在像上次那般够不着拒马后的青壮。 但是契丹人没想到多出来一条不深的壕沟却给了他们很大的麻烦,就是这条壕沟,导致他们不的不抬着手去捅拒马后的青壮,十分不给力。而青壮这边又码起了一层契丹兵的尸体做为掩体,这就跟让契丹兵难以捅杀掩体后的青壮。 拒马两边,两拨人马分别手持长长的武器相互捅杀着,不时有人惨叫着栽倒在地,地面上滑溜溜的,凝固的血块上很快又染上新鲜的血液。 山包上的那些妇女与老人也没有闲着,不顾射来的箭矢,自发的上来抬走被捅死捅伤的兄弟…… 第九十章 踩死他们(2) 趁着南坡的战事打得难解难分,两个人影从北面悄悄地顺着绳子滑下了山包,立刻被周围警戒的契丹游骑发现,那契丹游骑一边发出信号,一面纵马想他们杀来,他们以为,山包上的中原人也只是靠着地势的便利才能守到现在,在平地上,那些懦弱的中原人哪里会是契丹勇士的对手。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两人都不是一般的人,是典奎带着的那八人中的两个,一个叫张松,一个元霸,都天策府的精英弟子,武功虽比不上典奎,但在三流中已经算是不错的好手,论单打独斗,他们还真没把那些契丹游骑放在眼里。 几个回合后,张松与元霸各抢了一匹马,也不跟闻讯追来的其他游骑缠斗,一拍马,朝着北方逃去。 那些游骑哪肯就这么放他们走,立刻分出二十多骑,紧随其后,追杀了上去。他们没注意到,就在他们追杀张松与元霸之时,又有两个人影从绳子上溜了下来,穿着跟他们同样的服饰,不声不响的干掉了两名落在后面的游骑,翻身上马,慢慢悠悠地向南面靠过去。 剩下负责警戒山包周围的游骑不过只有二十多骑,谁也没有太多关注这两人。 就这样,李风云跟典奎很顺利地混进了契丹军的中军。 契丹主将身边留的人并不多,身边有五十多精骑将他护在中间,还有五六十名契丹伤兵躺在一边的,更远处,还有十多名骑兵看守着庞大的马群。看来这拨契丹精骑要比李风云他们预估的要稍微强大一些。 不过,那契丹主将手中捏着马鞭,扬头看着山坡上战况,丝毫没注意到渐渐贴近的危险。周围的精骑也没太在意缓缓奔来的两名契丹精骑。 直到李风云、典奎两人已经奔到他们身后十余丈外,才有一名契丹侍卫调转马头,持鞭叽里呱啦大喝。 李风云不懂契丹语,典奎却懂得一点,一边用契丹语答道:“我们有重大军情,要面禀将军!”,一边猛踢了战马一下,抽出了随身的大刀,李风云也同时加速,拔出了宵练宝刀。 那侍卫意识道不妥,大声呼喝道:“站住,不许过来,否则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李风云、典奎两骑已近在咫尺,李风云宝刀一扬,只听一声惨叫,那侍卫的头颅高高的飞向了天空。 那契丹主领好快的反应,立即意识到遭人袭击,也不回头,立刻策马向前驰去,大喝道:“有刺客,拦住他!”他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刺客,不过他知道,他若转身相斗,只怕就逃不脱了。他知道,只要跑到左边山侧那一百多骑驰射的契丹军中,他就安全了,到时候,就该他身后的刺客考虑怎样才能脱身。 那五十多名精骑顿时醒过神来,除了分出二十多跟随着主将向前奔去,保护这主将,其他人都转过身来,都来不及抽出兵刃,只是策动马匹,试图挡住李风云、典奎。 李风云、典奎大急,若是真让契丹主将逃到那拨负责驰射的契丹军中,那等于前功尽弃,他们就再无机会刺杀那主将了。偏偏面前都是密密麻麻的契丹精骑不顾生死,用马匹和他们的身体挡住了他两追杀的路径。 “挡我者,死!”李风云大喝道,手中的宝刀舞动得如车轮一般,四周血花乱溅,头颅乱飞,狂怒下的李风云如同一只发了疯的狮子,那些被攻了个措手不及的契丹精骑,转眼间被李风云斩杀了七八名。 典奎也不弱于他,虽然兵刃不如李风云,不过论武功,论征战的经验,他却要老成许多,身后也有八九骑契丹精骑栽落在马下。 不过,无论李风云、典奎如何努力也无用,那些契丹精骑好像是不怕死一般,明明知道冲上去死路一条也要扑上来,用他们的生命为主帅争取那么一点点时间。 “杀不了他了,”典奎偷眼看了那契丹主帅一眼,拉住李风云,道,“撤,我们去干掉他们的马队!” 李风云抬头望去,只见那契丹主将已经逃入那队驰射的契丹军中,调转过马头,正调派人手朝他们杀来。 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一刀将扑过来的一名契丹精骑连刀带人劈成了两半,李风云勒转马头,和典奎一起,朝着两里开外那一大群马匹冲去。 后面跟着的,是黑压压一大片契丹精骑…… 眼见着李风云、典奎缓缓地接近契丹主将,杜如月的心提到嗓子眼。 一颗头颅飞起,不好,李风云他们被契丹人发现了。 好狡猾的契丹主将,被杀到身后了居然半点不乱,丢车保帅,根本不顾部下的死活,策马逃命,不好,他若是逃入到山侧的契丹精骑中,这场算计就算是失败了! 杜如月攥紧了手中的剑,心中暗叫:“风云哥哥,快一点,再快一点。” 完了,那主将已经与山侧的契丹精骑中了! 杜如月暗叹了一声,眼看着李风云、典奎拨转了马头,放弃了追杀,转头向契丹兵屯集军马的地方杀去,他们身后二三十丈外,紧跟着五六十骑契丹精骑。 突然,杜如月心中一阵轻松:“至少,他们没有机会再回到这山包上,至少,他们还有机会逃脱。” 再看看南坡上的战斗,的确,刚刚发现主帅被追杀时,契丹兵确实乱了一会儿,契丹人不知道应该下山救主帅好,还是继续攻打南坡好,被山上的青壮趁机杀了十好几个人。但很快,在指挥攻打南坡的契丹将领的镇压下,契丹兵恢复过来,南坡的战斗越发激烈起来。 山坡上能战的青壮剩下的已经不多了,那些但凡还能站起来,还能举起武器的青壮都自发地顶了上去,包括一些健壮的女人,即使这样,拒马后能站着的人,也只有不足八十人,绑着一个膀子的王大山也在其中,他的另外那四个同伴,早已经变成了四具尸体,倒在血泊中,完成了他们对李风云的承诺。 王大山不知道自己何时也会倒下,他还没有过上李风云许诺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把花银子,有美女伺候的风光日子,不过他并不后悔,他已经杀了够多的契丹鞑子,早就够本了,就算不能再在人前风风光光,也算是在临死前轰轰烈烈了一场,不像他往日的那些同襟,是在逃跑的时被契丹兵追得吐血而死,连死也死得那么窝囊。 拒马前那条浅浅的壕沟已经被契丹人的尸体填满,契丹人的尸体甚至掩盖了小半个拒鹿,再高一些,那些契丹人只要一翻身,就可以冲上山包。 对于这些丝毫没有格斗经验的青壮来说,一旦契丹人突破了拒马这道防线,那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没有例外。 杜如月长长吐了口气,低声道:“风云哥哥,忘掉我吧!” 第九十一章 破敌(1) “的的的”,“的的的”,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黎明前树林中沉睡的鸟儿,鸟儿盘旋在空中,“喳喳”地叫个不听,不明白那急去的三个背影,为何要打碎它们春天的美梦。 已经飞奔了近三个时辰,马匹也有些受不了,口吐白沫。 莫轻言不得不缓缓慢了下来,跳下马来,让马儿喘口气,喂点豆子,三人也该吃点东西,喝点水,否则,只怕再跑不过小半个时辰,这三匹马也该废了,没有马,难道让他们三人走着去镇州? 才休息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随他来的两人张寻、李兴旺正靠在路边的树边打着盹,忽然听到有人笑道:“这不是大理寺的莫大捕快么?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难道又要抓什么江洋大盗?” 莫轻言一个激灵,翻身跃起,拔出钢刀,朝四周扫去,大声喝道:“是谁?” 张寻、李兴旺也被惊醒,挺身跃起,各拔钢刀护住莫轻言的后背。 “莫大捕快,何必这么紧张?”从路边的草丛中走出一人,笑吟吟地望这莫轻言,“都是故人,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 “冷雨轩?”周围光线虽暗,但莫轻言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此人正是曾暗中派人刺杀过他,又和他在太白楼喝过酒的冷雨轩。 “我不叫冷雨轩,冷雨轩不过是我众多假名中的一个,”十九摇摇头,笑道,“我没有名字,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你叫我十九好了。”又回头叫道:“十七,你怎么也不出来见见莫大捕快?老熟人了!” 只听一声闷哼,十七从一块大石头后走出,一声不吭。 莫轻言紧盯着十九,沉声道:“你们想杀我?” 十九呵呵笑道:“不是我们要杀你,是你自投罗网,我们实在不好意思不杀你。莫大捕快,你看,多美的景色,风高天黑,正是杀人的好时候。你不要想跑,不要说在我们兄弟手下,你根本跑不掉,就算你跑得掉,周围还有几十位兄弟等着你呢。” 莫轻言闭上眼睛,情知十九所说不假,他听李风云说起过十七十九的事,叹了口气,道:“莫某自知敌不过两位,不过在我死之前,有一件事想要拜托请教两位,有一个问题要问两位,两位若肯成全,莫某不须你们动手,当自个儿了结性命。” “说!”十七淡淡地道,不带半点感情。 莫轻言转过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与一支珠钗,递给十七,道:“希望冷……十七兄弟能将这封信,还有这支珠钗交到镇州杜重威杜大人那里,就说杜如月姑娘现在危在旦夕,请杜大人速速发兵相救。” 十七取过书信,二话没说,拆了开来,晃燃一只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细细地看了下去。 “杜姑娘发生了何事?”十九脸色微微一变,强压住波动心绪问道。 “她截杀了一股契丹兵,救了一些百姓,正带着百姓朝镇州而来,”十七答道,“契丹人绝不会放过她。” 十九沉默了许久,恨声道:“一定是那个李风云,我早就知道,留下这个小子,迟早都是个祸患!” 莫轻言暗自诧异,这两人为何会对杜如月的生死这般关切,难道……想到这里,莫轻言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想,你会再问第二个问题了吧!”十九缓缓地拔出剑来。 “不错,的确不用问了!”莫轻言叹道,“这一次,我算是来错了,那些契丹兵,只怕就是他放进来的!” 十九慢慢地走上前来,摇头道:“你太小看我家主人了,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我们不得不杀你!其实,我还是很欣赏你的!” “可承担不起!”莫轻言闭上眼睛,道,“放了我这两个兄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可不成!”十九扬起了剑。 “不能杀他!”十七忽然叫道。 十九一怔,问道:“为何?” “他知道二小姐在哪里!”十七冷冷地答道。 十九的剑在空中颤了颤,冲着莫轻言喝道:“快说,二小姐现在在哪里?” 莫轻言答道:“应该已经进了赵州境内,你们让我这两个兄弟带路,他们会找到三妹她们的。” 十九扫了茫然的张寻、李兴旺两人一眼,冷哼了一声,收起了剑,道:“你要我问这两个土包子?他们恐怕连他们自个现在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带路?算你的运气好,我今天不杀你,不过你要发誓,你知道的那件事,永远也不许泄露出去,还有他们两个,也要发誓。 否则,我拼着被主人责罚,也要将你诛杀,我不信我们真找不到二小姐!” “好,我答应!”莫轻言道,“谁做皇帝,莫某并不关心,我只想世上的百姓少受些苦难!” “真伟大呀!”十九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眼中露出几丝戏谑。 “啊!”“啊!”两声惨叫,李风云与典奎一人一个斩掉了冲上来阻挡他们的两名负责看马的契丹兵,那近两千匹战马就在他们面前(注1)。 冲上去,冲上去驱散契丹的战马群,契丹人必定会撤下来,不撤下来,这两千匹战马也许会跑得无影无踪,丢了两千匹战马,即便打下了这个山包,杀光所有的人,那主将恐怕也是难辞其咎。 李风云、典奎拼了命的驱赶这跨下的马匹。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北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远处尘土大起! 李风云心中大叫不好:“这个时候,居然又有契丹鞑子赶来,真是天绝我也!” 两人牙一咬,也管不得其他,冲入马群中,拼命的抽打着他们看到的每一匹马。可是,要驱散足足两千匹的大马群却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马有成群的习性,而且很聪明,即使将马儿驱赶开了,它们也会很快聚集在一起。 周围的契丹兵哈哈大笑,只觉的这两个真是傻得可以。 在马群中冲来冲去,依旧驱散不了马匹,两人急得满头冒汗,好在有马群阻挡,契丹人也一时不能靠近他们,即便有几人靠了过来,在这马儿跑来跑去的马群中,根本形不成配合,斗不了三下两下,就被李风云、典奎两人斩于马下。 第九十一章 破敌(2) “呜——呜——”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契丹主将终于吹响了号角,南坡上的契丹兵像潮水般的撤了下来,背靠这小山包列好了阵势,南坡上又留下了百余具尸体。【零↑九△小↓說△網】 各处的契丹精骑也纷纷聚了过来,列成阵势。 李风云不知来人是谁,契丹人同样不知来人是谁。 不多时,那拨突然出现的骑兵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战马上的勇士一个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不是契丹的骑兵,显然也不是大晋的骑兵,看上去倒像是一股精锐的草莽。 这伙草莽的人数并不多,只有百人左右的样子。 契丹主将微微一笑,论精锐的骑兵,这天下,有谁是契丹精骑的对手? 虽然他的部下,并不全是契丹人,不过,对付这近一百多名精锐的马贼,已经绰绰有余了。 奇怪是,这些马贼怎么有胆量敢来挑衅契丹的虎髯? 那股骑兵奔近,李风云隐隐看见那群草莽之中似乎有几个人的身影十分熟悉,不是他眼尖,而是因为别人都是黑衣黑巾,只有几个人穿着别样颜色的衣服。 仔细辨认后,李风云大喜,高声叫道:“莫大哥,这里,这里!”说着,提马冲出马群,朝他们靠了过去,典奎紧随其后。 不错,来的正是莫轻言、十七、十九及他们所带的骑兵。 今日拂晓之前,莫轻言巧遇十七、十九,听说杜如月有危险,十七、十九来不及回镇州,只派了数名手下回去报信,直接带着手下连夜出发,沿着莫轻言来的路径赶了回去。 也幸亏李风云等人并未走远,路线也与莫轻言所走的路线重合,十七、十九他们又正好遇上被那二十多个契丹游骑追杀的张松与元霸。 十七、十九正奇怪契丹人为何追杀契丹人之时,听得张松与元霸开口求救,方知他们是假扮的鞑子。 二话没说,十七、十九率领百余骑将士冲了上去,砍瓜切菜的砍掉了那二十多名契丹游骑。又向张松与元霸问明情况,知道李风云、杜如月就困在山包之上,以及李风云出了个馊主意,打算截杀对方的主将的事。 十七、十九觉得不妥,立刻率部下匆匆赶来。 众人直到距离契丹人约两里处方才停住了脚步,列出阵型与契丹人隐隐相抗。 马群,契丹精骑,还有十七、十九这伙人,正好呈三角形,马群离十七、十九更要近一些,不过一里多路。李风云、典奎策马而来,很快就来就众人面前。【零↑九△小↓說△網】 莫轻言认出了李风云,策马奔了出来,问道:“二弟,三妹她可好?” 李风云道:“她没事,就在山包上,那些老百姓就惨了,死了好多!”说到此处有些黯然。毕竟共过生死,虽然不太数,但人谁无情,总有些别样的感情。 这时典奎也冲了过来,李风云简单介绍了一下。 就在这时,契丹阵中跑出一骑,直奔到众人面前约十丈外立住,朝着众人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我契丹萧远奇大将军在剿灭贼匪么? 快交出刚才两人,速速离去,萧大将军不与你们计较。如若愿投奔我萧大将军,我家将军自有封赏!”那人说的是中原话,人人都听得懂。 不待十七、十九说话,李风云策马上前,吓得那名契丹使者连连后退数步。 李风云的骁勇,那名契丹使者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自忖挡不住李风云的三招两式,腰间的普通马刀更经不起李风云那把黝黑古怪的宝刀一削。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你莫怕,老子不会杀你,你去告诉姓萧的那老儿,刚才让他逃了狗命是他娘的走运,老子也不打算再追杀他。 老子的援兵来了,这些还只是前锋,后面还跟着数千精骑。他要是想把命留在这儿,只管不动,老子也不嫌麻烦,取了他的狗头! 要是他想活命,就赶快带着他的人滚蛋,老子也绝不追杀!” 那契丹使者抬头望向十七、十九这边,十九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些不满,但此时还不能跟李风云闹翻,只得大声道:“他说的便是我说的,快回去吧,今天死了不少的人,我不想再打下去了!” “好,好!”那契丹使者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硬话,“你们莫要后悔,得罪了我萧大将军,得罪了我契丹,天下虽大,却无你容身之地!”说罢,拨转马头,转回了回去。 十七、十九心中却在发愁,他们总共也只有百余人,但契丹人那边,现在在马上的也有两百七八十人,真要与契丹精骑打了起来,只怕是败多胜少。 更何况契丹骑兵后还站着那三百下马步战的契丹兵,现在他们忌惮他们,不敢去马群那里取马,一旦给了他们机会,契丹精骑立刻就要变成近六百人。 六百契丹铁骑,以他们区区一百人,又如何敌得过? 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让杜如月从山包的北面溜下来,他们接了杜如月就走,至于其他的人,何必管他们的死活?战场上死的老百姓还少么? 可是,刚才派人从北面顺着绳子爬上山包,通知杜如月,杜如月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下来,这教他们如何是好? 李风云看出十七、十九的为难之处,笑道:“如今,不杀退这股契丹鞑子是救不了山上的人的,这一战必须打。我倒有个主意,你们看到没?” 遥指那群战马,李风云接着道,“那里有两千匹战马,离我们比那些契丹鞑子可近得多。 原本我想将它们驱散,可这些马匹不听话,老是赶开了又聚到一块。我想,既然这些马匹既然这么难散开,不如我们索性不驱散它们,直接驱赶着它们冲向那拨契丹兵,情况会怎样?” 李风云此言一出,众人眼前一亮,李风云说得没错,驱赶着这两千匹战马去杀敌,这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纵使那些契丹骑兵能跑开,但是那些受伤的契丹人,还有那些下了马的契丹人又能往哪里逃,只怕大半都会死在铁蹄之下。 那些契丹骑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纵然不被撞下马来踏死,也会被马群冲得七零八落,没有阵形的契丹骑兵,大家还会怕他么,论武功,身后的那些人,哪个不能对付十个八个契丹兵? 想到这里,十九望向十七。 十七点了点头,十九的马鞭朝马群方向一指,大声叫道:“咱们去赶马去!” 第九十一章 破敌(3) 李风云所说的话,契丹主将萧远奇根本不相信,什么后面还跟着数千精骑,如果是这样,契丹的探子岂能不知道?分明是唬人的谎话。但是他想不透,为何这百余名马贼这般愚蠢,为了救山上的那些泥腿子,甘愿飞蛾扑火,鸡蛋碰石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义气? 萧远奇摇了摇头,中原人的脑袋中装的有些东西,他始终是弄不明白,在契丹人看来,只有狼群中最凶狠、最强壮的狼才能成为狼王,而不是什么最仁慈的狼。弱者服从强者,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强者可以拥有弱者的一切,但并没有什么义务去保护弱者,即便是保护,也是因为那弱者是强者的财产。 望着那群马贼忽然出动,却并非朝他们冲来,萧远奇有些迷惑不解,他们要做什么,从侧面进攻吗?笑话,太小看契丹精骑的战力了吧!契丹精骑又岂是这区区一点小花招冲得动的? 正要下达命令,忽然看见了那群战马群,萧远奇的瞳孔顿时缩小了,他明白过来,那些马贼要去夺那些战马,什么救山头上的人,全是骗人的谎话。马贼就是马贼,他们根本就是冲着那群马来的。 不过此时后悔也迟了,那群马贼出击的路线很恰当,正卡在契丹精骑与马群之间,而且他们离马群更近一些,就算这时契丹精骑赶过去,也赶不上这群马贼,反而可能因为阵型散乱被这群马贼钻了空子。 更何况若是骑兵出击,又由谁来保护身后的那些下马为战的步卒,若是这群马贼在小山包后面还埋伏有一拨人马,不须多,只要有三四十骑,就能杀得这些下马作战契丹男儿人仰马翻。萧远奇是契丹人,自然知道骑兵的厉害。 “狡猾奸诈的中原人!”萧远奇攥紧了拳头,又想到这群中原马贼抢去这群战马做什么?训练骑兵?少说笑了,一个合格的精骑是一天两天能训练得出来的么?契丹能有这么多精骑,是因为契丹男儿都是在马背上长大,天生就是天下最好的骑兵,中原人只懂得在地里挖土,他们成么?再说,马贼养得起那么多马么?两千匹战马,足以将他们吃穷。 难道想要贩卖给晋国的那个朝廷?更是笑话,两千匹战马呀,奔跑起来十里外都能听到动静,有谁能从契丹重兵云集的河北之地,带走两千匹战马? 想来想去,萧远奇认为这群马贼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用这群马,交换山上的那些人,可能还要讹诈一大批金银珠宝。 “如果他们要我放了山头上的那些人,我放还是不放?”萧远奇想道。 杀掉山头上的那些人只是为了心头的一口怒气,也是杀鸡给猴看,警示中原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为此,他已经在那座无名的村庄周围杀了不少人,将他们的头颅高高地悬挂在木杆上。他们中或许有被冤枉的,那有什么关系,中原人多,中原人的命未必比得上一条狗,错杀了就错杀了,这样才有警示的效果。 这山头的人也快死得差不多了,放了他们也无关紧要,最多对大汗的威名有些影响,有些对不起大汗,不过他不说,他的部下不说,有谁知道?只要他自己咬紧牙关说所有的匪徒已经被杀光了,谁也拿他没法子。他英勇的部下战死了三百多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将区区几百个匪徒杀光,这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而丢掉两千匹战马,这件事是无法隐瞒的,弄不好脖子上的人头都要盛放在大帅的金盘中,作为警戒立威的工具。即使有众将求情,保住了脑袋,那前程肯定是没了,说不好还会扔到乞活军中,不知何时被人砍下脑袋。 中原人有句话说得不错,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就便宜了这群马贼吧! 萧远奇终于拿定了主意,再看向那群马贼,那群马贼已经控制住了那庞大的马群,正驱赶着马群缓缓朝他这面小奔而来。 “果然是这样!”萧远奇的心定了下来,招过刚才那个来自幽州的骑兵,指着马贼的方向,道:“去,跟他们说,本将同意他们的条件,放了山上那些人,叫他们把马匹放了。” 那名使者应诺了一声,策马朝马贼跑去,才跑到半途,忽然感觉不对,对方的速度好像越来越快,两千多匹战马全速跑起来,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使者突然明白了那群马贼想要做什么,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想要拨转马头已经来不及了,那两千匹战马卷起漫天的尘土铺天盖地的淹没了他,在他被撞落在地,铁蹄踏碎他脑袋的那一刹那,忽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涌现在脑海中:“如果,如果我不投靠契丹人,结果又会是如何?” 萧远奇也明白了马贼的用心,神色顿时大变,调转马头,高声呼喝道:“快,快跑!”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他们身后的那三百下马作战的步卒完了,那六七十名伤卒也完了,没有人能跑得过狂奔的铁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救出仅剩的那两百多契丹精骑。 “我们胜了!我们胜了!”尘嚣落尽,山上山下的人欢呼着,漫山遍野都是契丹精骑的尸体,逃走的契丹精骑不足区区两百人,被马群撞下马来被踩踏身亡的,被众人追上砍下马的契丹精骑,也有数十人。 萧远奇也逃走了,这家伙比泥鳅还滑溜,在马群到来之前,又一次提前逃走了。 此一战,李风云等人消灭了足足八百名契丹精骑,缴获了近两千匹战马,甲仗兵刃无数,连萧远奇萧大将军的旌旗也被缴获了,可以说是自契丹大军入侵中原以来,难得的一场大捷。 不过,这一仗,李风云所率的百姓也死伤惨重,原本所带的近五百名百姓,如今连上幸存的老弱妇孺,只剩下九十二人,其中能战的青壮不过三十三人,很幸运,王大山又幸运的活了下来。典奎所带的八人,也只剩下张俊、张松、元霸和肖景云四人。 与十七、十九的人合兵一处,两百多人,赶着两千匹战马浩浩荡荡地开向镇州城。 只是,要进入镇州,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杨光远三万大军及两万降军已经将镇州围住,封锁了各处的城门。 若只几个人,在守军的接应下,或许还能从城墙处偷偷爬入城中。这两百余人,两千匹马,要想入城,不走城门,是不可能的。 注1:古代骑兵作战,每个士兵不会只带一匹马,往往会带两匹甚至三匹马用于换乘或驼东西。此处契丹骑兵约一千多一点,他们所带的战马约有两千四五百匹并不奇怪。 第九十二章 得失 众人离镇州其实已经不远,有了马匹,再赶紧一些,三天多应该能够赶到。【零↑九△小↓說△網】这还是因为许多妇孺不会骑马。 还有许多重伤的伤者骑不得马,李风云想了个法子,让众人用藤蔓和从契丹尸体上剥下的衣服,做成结实的大布兜,绑在两匹马之间,伤者就躺在布兜上,由善于驭马着照看,虽然依然十分颠簸,但是比骑马要强得多。 众人声势浩大地奔往镇州,一路上惊动了许多人,更将李风云大败契丹鞑子的事情传播开来,一路上居然有数十人要求加入队伍,与李风云一起去镇州打契丹鞑子,其中大多都练过武功,有一定的武功基础,其中有两甚至达到三流水准。一个叫邓方,一个叫赵无忌。 李风云骑在一匹精心挑选的高头大马上,心中美滋滋的,想当初,他在清平镇时,不过是个砍柴的穷小子,身上连三个小钱都没有,论武功,根本不会,凭着力气大,揍揍街头的小混混绰绰有余,打打那些武功不入流的家伙,也勉强凑活,真要遇上三流好手,就只好撒腿就跑,要不然就准备挨打。 杜如月是个例外,当时刚来到清平镇的杜如月简直就是个雏,空有一身好武艺,却不知怎么跟人打架,才让李风云钻了空子,打了个平手,其实那时李风云很心虚的。 到了后来,与莫轻言、杜如月结为了金兰兄弟,莫轻言才开始指点他的武功,他才掌握了武学的一些基本知识,好在他的底子好,很多东西一学就会,一点就明,实力才有了一定的进步,其中疯和尚也给了他一些指点。 在出太恒山的路上,公孙无忧与莫轻言逼着他与杜如月跟一路上的毛贼拼命,这对他撸实基础十分重要,也正是这一路上的杀戮,他才算勉强挤入了三流高手的行列。 再后来,他从醉道人那里学到了绝学青龙斩的七招残式,实力有了一个大的飞跃,约莫能与三流高手中的中等实力的好手相抗衡,运气好,或许还能赢。 醉道人不止是教会了他青龙斩,其实还教了他许多武学道理,很多话,简直就是不传之秘,只是当时的李风云并没有意识到,只是到了后来接连的打斗中,李风云才渐渐明白过来,对他裨益非浅。 绝世高手就是绝世高手,对武学的看法不知比莫轻言高出多少,醉道人许多指点,即使是现在李风云,仍旧感到高深莫测,只悟出了其中的一点皮毛。 就是高家庄一战,李风云凭着一招“横扫千军”吓退了勉强能列入二流高手的八卦追魂棍张济棠,自个儿也受了重伤。但这一阵,对李风云有莫大的好处,让李风云树立起了信心,并且也悟明白了一些苦思不解的东西。 只可惜与一代大侠燕无双失之交臂,没有得到燕无双的指点。 来到开封城,与黄河帮的那场遭遇,幽冥鬼手刘雄的那番出手,看得李风云口瞪目呆,隐隐感受到了上乘武功一些精要,其实那时,他的实力已经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只是他当时并未发现。 住进了冯道府中,虽说天天抄书,好像没什么用,但是,对李风云的心境其实是一种磨练,不但让他看待事情变得圆润通透起来,更让他的武功有了一个比较稳固的心境基础。许多沉淀在心中的体悟与经验,就是在这段时间被李风云想明白的。 这当中当然也少不了刘雄、马英插科打诨似的提点。在抄板子揍李风云屁股的时候,也教了李风云许多挨打的技巧。 高人毕竟是高人,一句话足以让人受用半生,看来李风云买来的那些酒肉并没有白喂到狗肚子里去。 离开开封城,李风云来到了同福客栈,遇到耶律鸿雁正率领众高手为难聚义堂,他虽只与长白老怪交手了两招,但长白老怪是什么人,那是一流高手中实力偏上的高人,他出手怎会不凡?这两招对李风云同样颇有好处,让他第一次亲身体验到了一流高手犀利,隐隐也学到了些东西。 可惜野狐禅并没有现身,不然,李风云或许会学到更多东西。 接着是与杜如月一路打杀那些毛贼,那一场场战斗也一点点垾实了李风云的基础。 这一路上,杜如月也指出了许多他平时都没注意、没想过的细枝末节的地方,虽然是通过吵架的方式,但对李风云来说,也颇受裨益。 除此之外,杜如月又偷偷教了他一些飞檐走壁的轻功技巧。 来到了扬州,一战灭余补全,一战灭小侯爷薛勇,一直以来的积累终于有一个大的飞跃,李风云的实力又有了一个大的进步。隐隐已经摸到了三流高手上等实力的边。 去了翠微亭,遇到苏语侬,被这小姑娘狠狠地整治了一顿,对李风云也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论武功,苏语侬也只能算是初入三流,远远及不上李风云。可是她层出不穷的使毒手段,却真的把李风云弄怕了。 李风云那颗逐渐狂妄、焦躁起来的心如同迎面被泼了捅冷水,心境也沉稳了许多。 白云山庄一战后,路惊鸿认了他这个师弟,给了他许多指点,让他对武学的认识又加深了不少,路惊鸿也是当世屈指可数的绝世高手,与醉道人只怕是不相上下,他的指点又岂会浅薄?与醉道人所说的话相互印证,李风云对武学的理解,其实已经远高于同辈,连莫轻言都不能与之相比。 寻回麒麟骨,李风云终于贯通了十二道经脉,终于能修炼内功,并且,那些沉淀的药力源源不断地转化为真元,他的武功终于有了一次质的飞跃,一举成为了三流高手中绝顶的存在。 只可惜,这种突飞猛进带来另外一个坏处便是导致他心境不稳,两度差点走火入魔。 与萧远奇这一战后,李风云隐隐感到,他似乎已经只离打通任督二脉只有一丝的距离,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打通任督二脉,成为二流高手。 可是他不敢,以他如今的心境,李风云不敢肯定打通任督二脉后,他会不会第三次面临心魔的考验,会不会因此而走火入魔。 第九十三章 金牌换银子了 离镇州城越来越近了,在李风云大队人马的周围,经常可以看见契丹人的游骑,远远监视着他们,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他们是想等我们来到镇州城下时,一举歼灭我们。”十九解释道,“或许还能引出杜帅的精兵,一举攻破镇州城。”李风云几人凑在一起,一边前行,一边商量。 “我们可以再次利用战马冲击杨光远那厮的大营,说不定一举就能将他拿下。”李风云兴冲冲地建议说,与萧远奇最后那一仗打得太顺利了,可以说兵不血刃就解决了萧远奇将近一半的兵力,想起来就爽快。 “不成。”十七摇头道,神色依旧木然。 “怎么不行,木头兄?”李风云好奇的问道。说也奇怪,虽然十九聪明灵活,能说会道,而且为人处世滴水不漏,挥洒自如,教人如浴春风,但是李风云更喜欢跟木讷的十七呆在一起,对十九倒有几分防备与抵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九当初要杀他,而十七救过他的原因。 “那是攻了萧远奇一个措不及防,萧远奇他完全没料到我们会这么做,没有防备,才会吃下那么大亏。”十七望了十九一眼,十九解释道,“杨光远与他不同,杨光远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与刘知远将军齐名,杀伐稳健,又怎会犯下如此大错?” 看了看有些发窘的李风云,十九接着解释道:“小兄弟,这也不怪你,毕竟军旅之事你知道的不多。不说杨光远麾下有五千精骑,就算他麾下的那些步卒,我们也难用此法破他。 步卒对如骑兵的法子有许多,单说挖壕沟、设拒马,据寨而守,我们就没有办法,更不要说那些没有人驾驭的马匹。” 李风云有些不服,争辩道:“他总不能一直呆在营中,如若是这样,我们直接就进城了,还怕他做什么?” 十九微微一笑,道:“即便是野战,步卒也有很多对付骑兵的法子,比如列枪阵,射火箭,掷火矛,战马其实十分胆小,而且聪明得很,稍作惊吓,它们就会绕开。”又道:“如若真的光靠骑兵就能百战百胜,那中原又岂能存活到现在,卫青又如何能封狼居胥,成就不世功业?” 李风云张了张嘴巴,还想争辩下去,可是卫青是谁,他不知道,也不知该如何强辩。 典奎笑了笑,道:“李老弟,这法子咱们已经用过,杨光远那老贼一定有所防备,再用可能就不灵了,咱们队伍中有这么多老弱妇孺,还有伤者,一旦吃了败仗,他们可逃不掉,所以,这一阵,我们非胜不可。” 李风云见典奎也不支持他,知道他那法子的确是行不通,也就不再坚持。 “镇州城究竟有几个门?”李风云突然问道。 “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十九答道,“可是你不要想其他的城门,只有南门可进,其它三座城门已经被堵死了。” 典奎惊道:“杜帅这么做,未免太保守了吧?” “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做?”十九叹了口气,道,“周围的城镇都已经落到了契丹人手中,已经外无援兵,杨光远又是用兵老手,偷袭那一招对他用不上。不堵死其他城门反倒容易给他可乘之机。” 李风云不解,问道:“为何说将城门堵死,太过保守?” 典奎解释道:“大凡攻城,城门是攻击的重点,因为除非是将城墙轰塌,只有城门才容得下大军进入。要想将城墙轰塌,谈何容易?所以守城之战,其重要之处也在城门。 所以,城门越多,城池也难以守住。因为敌军可能从任何一个城门进攻,而守军却要处处驻防。” “那杜帅堵死其他城门不是正好?”李风云惊讶道,“怎么又说他太过保守。最好连南门也不留,也堵死掉,岂不更好?” 典奎摇摇头道:“不是这样,所谓有一利则有一弊,同样有一弊也会有一利。堵死东、西、北方的城门,只留下南边的城门,的确有利于镇州城的防守,但是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意味着,杜帅不可能通过东、西、北方的城门出奇兵偷袭扬光远,而杨光远也只需看死南边的城门,那杜帅便是瓮中之……” 典奎转头望了望杜如月,不好意思将“鳖”字说出口,改口道:“杜帅逃也无处逃,杨光远也不必担心杜帅的偷袭。” 李风云眼睛一亮,明白过来,原来城门越多,越有利于守方的反击,再想深入一点,城门越多,杨光远防守的点也越多,更容易被杜重威击败。 杜如月并未注意道典奎所说的话,只是低着头赶路,面露忧色,也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 “典老哥,你怎会懂得这么多?”李风云心中奇怪,突然发问。的确,纵使是师兄路惊鸿,在军伍上的见解也未必赶得上典奎。 典奎笑了笑,摇摇头,低头不答。 十七却突然插嘴道:“他本来就是将领。” 典奎抬起头来看了看十七,又看了看含笑的十九,显得有些惊讶,道:“原来两位知道?” 十九点了点头,道:“如何不知道,当年赫赫有名的千牛卫备身典赋奎将军,谁人不知?” 典奎摆了摆手,道:“当年那些丑事莫在提了,杀来杀去,大好的江山还不被石敬瑭那厮抢去了?如今又要落到契丹鞑子手中。” 千牛卫备身?这名字听来好耳熟,李风云仔细想了想,叫道:“我想起来了,典老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赵方的人,好像他也是千牛卫备身。” “赵方赵大哥?”典奎惊喜道,“他还活着?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他在哪里?” 李风云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道:“我,我不知道啊,可能已经死了,我捡到过一块金牌,上边一面刻着‘千牛卫备身’五个字,一面刻着‘赵方’两个字,我猜想,那千牛卫备身应就叫赵方吧,刚才突然想起,才问了出来。” 典奎面色沉郁下来,长吐一口气,低声:“赵大哥到底还是死了!”阳光下,他眼中似有些晶莹东西闪烁。 众人不语,典奎却又道:“赵大哥是我结义的大哥,论资质、论才华、论武功,他都比我强出许多,若是他还活着,只怕早就是一流高手了!”又一把抓住李风云的肩膀,问道:“李老弟,你是在哪里捡到赵大哥的金牌?那金牌呢?又在哪里?” 李风云讪讪地道:“那金牌,那金牌我在开封时给卖了,换了些银子。我捡到金牌的地方是一个山洞里,不过那山洞塌了,入口只怕被埋没了。这件事,莫大哥,还有如月也知道,他们也在场。”李风云不想把那间密室的事说出来,只好含糊其词。毕竟,那密室中还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夜光石,日后缺钱时敲下一块来,也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莫轻言明白李风云不愿暴露那密室的心意,点头道:“不错,我们也在场,只可惜洞口塌了。” 典奎有些失望,叹道:“也好,入土为安,就让赵大哥长眠在那里,不要打搅他的好!” 十九、十七彼此望了一眼,若有所思,没说什么话。 第九十四章 差点被暗算了 如何进入镇州城,李风云六人商量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想出办法。【零↑九△小↓說△網】 不过也是,没有见到镇州,不知道杨光远会拿什么手段来对付他们,想什么办法也是白搭。 六人散去,莫轻言拉住李风云和杜如月,压低声音道:“十七和十九所言不实,他们一定有进出镇州城的办法,却不肯说出来。” 杜如月奇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莫轻言笑了笑,道:“如若没有隐秘的通道,他们,还有他们那些马怎么出得来?还有补给,他们如何得到?我不信他们在镇州城被围之前就已经在城外。” 杜如月惊道:“你是说,他们是我爹……是镇州城安排出来的人?” 莫轻言不语。 “一定是!”李风云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这两小子居然敢骗我!我去找他去。” 莫轻言一把拉住李风云,说道:“你去没用。这条隐秘通道对他们肯定很重要,他们怎肯轻易暴露给旁人知道?若是三妹去问,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杜如月一愣,她也是聪明人,隐隐猜到其中一些隐情,怒道:“我去问他们!” 看着杜如月策马朝十七、十九冲过去,莫轻言叹了口气,轻声道:“人心险恶呀!” 李风云微微一琢磨,脸色大变,道:“你是说……” “不错!”莫轻言点了点头,道,“他们不打算要这两千匹战马,也是,独守孤城,要战马有何用?不过是图费粮草。【零↑九△小↓說△網】他们想利用我们去引开杨光远的视线,然后偷偷带三妹进城。” 李风云脸色难看得要紧,拳头攥得“咯吱”“咯吱”作响:“好狠毒的计谋,一定是那个十九想出来的,十七没那么狠!”他突然明白杜如月刚才为何怒气冲冲而走,杜如月一定也猜到了这一点。 小山包一战,跟着他的那些老百姓总共只活下来九十二人,这一路奔波,又陆续死了十二名重伤的青壮,现在剩下的只有八十人,加上典奎他们五人,莫轻言带着的两名手下,加上杜如月、莫轻言,总共也只有八十九人。 那两千匹战马,李风云倒并不太在乎,但是这八十九个人是同过患难、共过生死的,死去任何一人李风云都舍不得。 十九、十七要将他们当做诱饵,引开杨光远,李风云能够想象,这些人最终的结局会是怎样,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敢说能从五万大军之中逃出生天。 这叫李风云如何不怒? 不多时,前方一片混乱,杜如月拉扯着十七、十九奔了过来。 “他们果真是那么打算的,我果然没料错!”杜如月大声叫道。 “不错,是我们的主意。”十七木然地道。 李风云怒道:“亏我还当你是朋友,你对得起我么?” “我跟你,不熟!”十七面无表情地答道。【零↑九△小↓說△網】 李风云一阵愕然,不错,是他自个儿觉得十七可靠,十七从未说过当他作朋友。严格说来,十七、十九这般做也没有什么大错,牺牲一些不相干的人,保全杜如月,又有什么错可言?两天多以前,他也不是这么想的吗?事到不可为之时,保着杜如月逃走,那些百姓,正好可以当引诱契丹精骑的诱饵。 是他变了,不能怪十七、十九,总不能指望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像莫轻言、杜如月那般的人吧!毕竟,这样的人,这世上还是极少数。 这时典奎也奔了过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十九叹了口气道:“你们莫怪十七,是我出的主意。不错,我们掌握着一个入城的秘道,这也是唯一能安全进出镇州城的秘道,不能暴露给外人知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众人都沉默了,十九将话说得这般清楚,众人反而不好再责怪他什么。事关镇州城的安危,这等机密的事情怎么能说透露就透露? 这也意味着,跟随李风云的那八十二名百姓、典奎他们六人、莫轻言还有李风云都不会被允许通过这秘道入城。 “哈哈哈哈”典奎突然笑道,“典某还有我那四位兄弟,本就没打算去镇州城,不如将那两千匹战马送与我们,我们去镇州城周围溜达一圈,如何?” “那怎么行?”杜如月大声道。 带着两千匹战马,想要不被杨光远的眼线发现是不可能的,典奎此去,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 “难道杜姑娘舍不得?”典奎半开玩笑地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如月急道,又转头横目瞪着十九,怒道:“我不管,他们中若有一人不进入镇州城,我死也不会进城的!” 十九有些为难,道:“二小姐,就算我肯带大家从秘道撤入城中,倘若没有人在城外吸引杨光远的注意,我们谁也休想撤进城去,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气氛凝重得让人难受。 谁该被舍弃,谁又该被获救?这自千古以来都是一个难解的难题。 曹操说:“宁可我负天下人,莫让天下人负我!”这是他的答案。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荆轲、高渐离的答案。 “可分我一杯羹?”这是汉高祖刘邦的答案…… 现在轮到他们几位的答案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莫轻言说道:“我留下!” “莫大哥!”杜如月急道,“我也留下!” “不成!”十七指着杜如月,斩钉截铁地道,“她不能留下!” 十九也道:“二小姐若要留下,我们这就离去,这里的事,我与十七不管了!” 莫轻言劝道:“三妹,就算你是为了那些百姓,你也不能留下,莫要忘了,你为何在那小山包上苦战不休,战死的那些兄弟,又是为了什么?” 杜如月默然。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莫大哥,既然你留下了,那老子也留下!” “风云……”杜如月急道。 “别说话!”李风云打断杜如月,“你要说话,老子好不容易鼓起来的一点勇气恐怕就没了,老子可没莫大哥那么伟大,你放心,我的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想了想,李风云又在身上摸了半天,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札,递给杜如月道:“这是枯竹翁那老头……不对应该说是我老师交给我的东西,你替我保管好,别弄丢了,要是弄丢了,那老头可不好糊弄,非拿竹条抽死老子不可。他还要我学这东西,这些日子只顾着逃命,哪有心思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日后该怎么交代,苦恼啊!” 听着李风云没头没尾的话,杜如月的泪水“噗通噗通”直往外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的咬牙道:“风云哥哥,这一辈子,我杜如月心中只会有你一个,绝不会嫁给别人。” 十九的眉头突然抽搐了两下,眼光黯淡又深邃。 “那就好!”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等着我!”又感叹道:“没想到我李风云也会这么伟大一回。” 典奎摊了摊手,道:“我的意思刚才说过,没打算进镇州城,不过我那几个兄弟,没去过镇州,不知能不能让他们进去瞅两眼?” 十七木然道:“我带三十人留下,够了!” 十九动了动嘴唇,又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小心!” 第九十五章 各怀鬼胎 离镇州城已经不足四十里了,杨光远一定在前面某个地方等李风云他们,周围的游骑越来越多,而且越逼越近。 “干掉他们!”十九目光一沉,挥舞了一下长剑,低声喝道。 二十骑黑衣人突然策动胯下的马匹,飞驰向各自的目标。 那些游骑显然没料到李风云他们会突然出动,迟疑了一下,拨转马头,扭身就跑。 “嗖”,“嗖”一支支箭矢在空中飞,可是效果不大,只有两名游骑躲闪不及,惨叫着跌下马来,更多的游骑,四散开来,远远遁开。 那二十骑黑衣人不肯放弃,仍旧紧追其后,逼得游骑逃得更远,直到看不见人影。 “就在这里分手吧!”十九指着身边的一片树林道,“那片树林后有个山洞,十分隐秘,也很大,足够容下所有的人!我们会留在这里,等到天黑后再潜入到秘道那边去。” 众人一起动手,用早已经收集好的稻草札了一百多个假人,又套上衣服,牢牢地捆在战马上,远远看去,分不清是真人还是假人。 做完这些,十九带着杜如月,还有那一众百姓,还有剩下的八十多名黑衣人,人手一匹战马,悄悄地潜入到那片森林中,沿途自有人消除掉人马走过的痕迹。 树林外只留下李风云、莫轻言、典奎、十七和十名黑衣人,还有刚刚加入队伍,自愿留下来的邓方、赵无忌等十二人,除此之外,便是远处负责警戒的那二十名黑衣人。 李风云走上前去,拍了拍十七的肩头,问道:“木头兄,如今咱们算不算是朋友?” 十七转过头来,冷冷地道:“十七从来没有朋友!” 李风云故意调戏他道:“那冯媛儿呢?她算不算?” 十七的目光微微一动,似乎略带一种伤感,拍马跑开。 “真是根木头!”李风云觉得十分无趣。 估摸这十九已经带着所有的人进入到山洞中,十七挥了挥手,一名黑衣人取出一只牛角,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那二十骑黑衣人迅速撤了回来。 整个马群又继续向前涌动,少了一百多匹马,对于庞大的马群,真还看不出多少不同。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镇州城外的契丹大营中,杨光远站在地图前,低声自语,“突然改向向西,难道想要去忻州?还三番四次的赶开我的探子,难道不知道这么做完全是徒劳?” 帐中坐着的一名灰白胡子的老者道:“不过是一群区区马贼,杨将军派出部将杀了他们,抢回马匹不就完了,那些绿林中人,老夫的几个弟子可以代劳。”如果李风云在这里,他一定认得出此人便是在同福客栈与他交过手的长白老怪,也称长白老仙。 “那不是普通的马贼,”杨光远道,“那是杜重威那老狐狸亲手训练的黑衣卫,杜重威总共也只训练出八百黑衣卫,个个都是悍不畏死之徒,精通各种军阵,武功不俗,无论是江湖搏杀还是沙场对阵,都是不可小视的力量。杜重威没有理由会轻易舍弃一百多黑衣卫。” “只是一百多人,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长白老仙不屑道,“杨将军坐拥精兵五万,又何必为这一百多人操心?” “本帅又岂会为那一百多人操心?”杨光远摇头道,“就算是那两千匹战马,本帅也没放在眼里。【零↑九△小↓說△網】本帅要的是镇州城,要的是杜重威那老狐狸项上的人头。”杨光远一拳砸在桌子上的地图上,落拳之处,正是镇州城。 “他们一定会回到镇州城,将那两千匹军马送入城中。不管他们哪里走,他们迟早会来镇州城南门,除非他们不打算要那批战马,但若是他们不想要那批战马,又何必奔袭一两百里,去偷袭与他们不相干的萧远齐?”杨光远自言自语道。 长白老仙捋了捋胡子,道:“杨将军,军旅之事老夫不懂,也不好插手,可是据老夫得到的消息,那批黑衣卫未必就一定冲着那匹战马而去。” 杨光远微微一笑,道:“你说那谣言?他们去救那群庄稼汉?不可能,怎会有如此愚蠢的主将?我若是杜重威,必先斩了那主将。” “倘若那群庄稼汉中有什么不同一般的人,他们不得不救呢?”长白老仙问道。 “老仙的意思是……”杨光远望向长白老仙。 “老夫听说杜重威有一个女儿,叫杜如月,不知是也不是?”长白老仙又问道。 杨光远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杜重威的确有个庶出的女儿,就叫杜如月,听说许配给了李守贞之子,不过这个杜如月命不好,还没等到出嫁,就病倒在床,如今想嫁也嫁不成了。老仙为何提起她?” “病倒在床?”长白老仙捋须道,“恐怕不是吧,老夫前几个月在洛阳附近办事的时候,还曾见到过此女,龙精虎猛,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还和一个叫李风云的无赖混在一起,卿卿我我,怎么可能突然生病?老夫看,生病是假,逃婚才是真。” “还有此事?”杨光远呵呵笑了几声,“杜重威那老匹夫这次脸面可就丢大了,居然连自个的亲生女儿都管不住。老仙,你是想说那杜如月跟那伙农夫混在一起?黑衣卫其实是想去救她?”想了想,又摆手道:“不可能,杜重威是什么人,本帅怎会不知?如果必要,莫说是一个庶出女儿,就算是嫡出的儿子,也能亲手杀掉,黑衣卫又岂会因为她而出动?” “如果这个女儿还是永固宫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呢?”长白老仙继续问道。 杨光远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杜如月真是永固宫主的亲传弟子?” 长白老仙答道:“这一点老夫就不敢肯定,不过据那个叫李风云的臭小子说她是,而且我几位负责跟踪的朋友回来说,她与那个臭小子一路南下,去了武当山,身边有两拨人暗中保护。到了武当山双峡镇,那四位负责跟踪的朋友被永固宫的人发现,当场死了两个,另外两虽逃回来,但也受了重伤。” 杨光远考虑了许久,摇头道:“仍旧不可能,几百个泥腿子,凭着契丹一千铁骑,即使萧远奇再无能,也不可能收拾不了。萧远奇说了,他是在杀光那群泥腿子后才遇袭的。就算杜如月真在那群人中,她都已经死了,黑衣卫又有何必要再去惹萧远奇?难道只是为了泄愤?这可不是杜重威的风格。” 长白老仙沉默下来,不再多说,改换话题道:“老夫听说杜重威早有降服之意,杨将军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他降服?”杨光远哈哈大笑道,“他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此人的野心大着呢,就算降服,也是为了做第二个石敬瑭。他如今态度暧昧,不过是蛇鼠两端、看边下注,哪边给的好处多,就倒向哪边。现在伪晋危在旦夕,什么封赏都敢说,大汗恐怕给不出他那么多好处。既然这样,不如早灭掉更好。” 长白老仙看了看杨光远,心中暗道:“恐怕是你自己想做这关中王,怕多了一个对手吧!管他呢,你爱打便打,谁打输了都不关大汗的事,反正你也是个尾大甩不掉的主。老夫何必枉做小人?老夫也只是受大汗之命来襄助于你,日后你死你活,于老夫何干?” 沉思了一会儿,杨光远大声叫道:“传令官!” “卑职在!”一名将领从一边踏步而出,躬身施礼道。 “传令杨瞻将军,莫要轻举妄动,只要他们不离开镇州境内,不许出击,如若想要逃往忻州,立刻合围歼灭,一个也不许放过。”杨光远取过一支令牌,抛给那将领。 “卑职尊命!”那将领接过将领,出到帐外。 待那将领离去,长白老仙又道:“杨瞻将军那里只有一千精骑,会不会太少了点?要知道萧远奇将军……” “哈哈哈哈,”杨光远大笑道,“本帅的部将,岂是萧远奇那蠢材可比?”狂傲之气,溢于言表。 第九十六章 悲催的杨承勋 在杨光远与长白老怪商议的同时,李风云等人凑在一起商议。 “杨光远那老东西怎么还没动静?”李风云道,“我们转头向西,去投忻州,难道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难道他不想要这两千匹战马吗?” “莫急,”典奎道,“我瞅着我们附近一定有杨光远的兵马,他们不动可能是因为另有目的。” “镇州!”十七只说了两个字,十七的意思是杨光远志在镇州,意图将李风云等人作为诱饵,将镇州的兵马引出来。 众人已经习惯了十七言简意赅的风格,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李风云哈哈笑道:“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动,过了今夜,如月该安全进城了吧!” “不行!”十七又只说了两字,似乎觉得尚不能表达清楚,又补充道,“游骑多,他们动不了。” 众人明白过来,如果不将杨光远的注意力调开,让杨光远的兵马远离入城秘道的入口,十九所率领的一百多人仍旧没有机会通过秘道进入镇州城。 李风云想了想,问道:“木头兄,如果要将封死的城门清理出来,大概要多长时间?” 十七略思片刻,答道:“四个时辰。” “那就好!”李风云笑道,“那我们入夜时分,转头返回西城门,射封书信到城中,让城中的兄弟假装连夜清理城门,你们说,杨光远会如何反应?” 众人眼睛一亮,典奎笑道:“李老弟,你果然是诡计多端,杨光远必然会将城南的布置移到城西。” 却又听十七道:“先城西,再城北,再城东,回城南。”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典奎拍手道:“好计策,既然杨光远舍不得打我们,那我们还跟他客气什么? 引着他围着镇州城走一圈,让他分不清咱们到底想要从哪个城门进入镇州城,到时让镇州城里的兄弟三个城门都做出假象,我看杨光远恐怕要头痛一宿了! 他的五万兵马恐怕都要动起来了。 他若不理,我们就真的从某一座城门进去,看他怎么着!” 天渐渐黑下来,杨光远帅帐内却灯火通明。 黑衣卫带着那两千匹战马转回向西门?杨光远走来走去,想了想,大声喝道:“杜延寿将军何在?” “末将在!”杜延寿一拨身前的衣甲,出列拜倒。 杨光远扫了他一眼,沉声令道:“你速调五千精兵,去镇州城西门外青龙岗埋伏,千万莫要被杜重威发现。 西门打开之时,杨瞻将军会攻击黑衣卫,杜重威若敢派兵出来营救,你便截断他的后路,趁机夺城,如若并无援兵,你就直接夺城,只要你拿下镇州城西门,此战记你首功。” “末将得令!”杜延寿领令,起身离去。 两个时辰后,探子又传来消息,黑衣卫突然转走北门,北门内火光冲天,似乎是在连夜清理城门。 “果然不出本帅所料,是声东击西之计!”杨光远冷哼一声,道:“白延祚将军,你也速调五千精兵,绕行至镇州城北门,在黄沙谷埋伏,同样,如若杜重威派人接应,立刻截断其后路,夺取城门,如若不然,以夺取城门为主,明白吗?” “末将得令!”白延祚领令,转身离去。 又两个时辰过去,探子又回报,黑衣卫突然转走东门,东门内火光冲天,也似乎是在清理城门。 “这只老狐狸,究竟在搞什么鬼?”杨光远一脚踢翻身前的桌案,东门外地势平缓,根本不可能埋伏下来而不被杜重威发现。 但同样,要在东门外消灭黑衣卫也最容易,因为他们一样无所遁形。 东门外地势平坦,有利于骑兵突袭,按理说,杜重威不会蠢到从镇州城东门放黑衣卫入城,一旦他派骑兵突袭,杜重威很难守住城门。 杨光远想过杜重威在西门接应黑衣卫入城,也考虑过杜重威自北门接应黑衣卫入城,却从不认为杜重威会从东门接应,如果所料不错,那必是疑兵之计。 不过事有万一,万一杜重威真的从东门接应,那该如何?那他费了那么大劲拟定的圈套,岂不是就此作废。白白放那两千匹战马入城,徒然教人笑话?而且,事前他还特地向周围的友军打过招呼,不许他们动这股黑衣卫,若是真被杜重威戏弄了,以后还哪来脸面见人。 “父帅,”杨光远的长子杨承勋出列施礼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不管那老匹夫是不是打算从东门接应黑衣卫,都宜早作预防为好。” 杨光远暗叹了一声,他这个长子,虽有些才华,但是胆子太小,不是能成大事的人,处处安排,他哪来那么多人马?他手下只有五万人马,其中两万是降卒,打顺风仗可以,如若要他们苦战,只怕敌军未至,他们早已一哄而散。 如今他真正的精锐驻守各处城池关隘,已经散去了一万,刚才又派出一万,骑兵也派出了一千,手中只剩九千人马,其中两千骑兵是不能轻易出动,那是他的杀手锏,也就是,可调动的兵马只有七千,如果再派出五千,不要说城东那地形,五千人马管不管用,万一杜重威从南门向其发起偷袭,他该怎么办? 杜重威城中可是屯集着两万精兵,民壮至少也有两三万。 想了想,杨光远道:“承勋,本帅于你精兵两千,降兵八千,前往东门扎营,只要你能阻止黑衣卫入城即可,你可敢接令?” “这……”杨承勋面露难色,心道,他们都是五千精锐,怎么到他头上就变两千了,那些降卒,带着跟没带着没两样,两千人马,杜重威城中可有精兵两万,城东又不像城西、城北,根本无险可守,不等于将脑袋伸到老虎嘴里去了么? 想到这里,杨承勋恨不能给自个两耳光,本只想出出风头,在父帅那里留个好印象,没想到把自个儿套了进去。 偷眼瞅了一眼父帅越来越阴沉的面孔,杨承勋牙一咬,拜倒在地,道:“末将领命!” 他不能不答应呀,父帅不止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若被某个弟弟枪了风头,那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就更难保得住了。 率着一万人马,杨承勋来到了东城,摆开阵势开始战战兢兢地修筑防御工事。 “哈哈哈哈”东门城头上,杜重全身贯甲,指着城外的一万人马笑道:“杨光远那老匹夫快没兵了,看见没有,这一万人马中,真正的精锐,只不过两千,其他的都是来充数的降卒。想想也是,他堵住我城门的那四万兵马中,半数都是不中用的降卒。 西门与东门他一定派出了兵马,非五千不够用,这样就去掉了一万,这里又去掉两千,那岂不是说南门那边就只剩下八千精锐,再加上一万多降卒?” 听了此话,周围的众将纷纷心动,有人请战道:“杜帅,不若我们今夜劫营,必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胡说!”杜重威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你等目光果真是短浅,今夜劫营,不错,的确有六成胜算,但是赢了又怎样?陛下必定会传旨要我等南下攻击耶律德光的大帐,我等去还是不去? 去,本帅手上只有两万精兵,一路杀到元城,又能剩下多少兵马?就算能全师而去,本帅不过只有两千精骑,其余都是步卒,又如何与契丹十万铁骑相抗衡?更不消说这打仗的粮草从何而来。 如若不去,便是抗旨不尊之罪,我等又如何应对? 杨光远的大营在,我等就是安全的,大营若破,唇亡齿寒啊!” 众将纷纷低下了头,无人敢说一句话。 杜重威扫了众将一眼,放缓语气,道:“南门杨光远的大营我们是打不得的,不过,东城这一万兵马,若是不教训一下,也太对不起扬大将军了,大家说,是不是呀?” 众将听了此语,两眼放光,纷纷请战,杜重威抬起双手,道:“各位兄弟,莫要心急,城门不是还堵着不是?符彦卿(注1),王重胤,两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符彦卿,王重胤两员大将上前插手施礼。 杜重威点点头,道:“本帅命你等,各率一千精骑,寅时三刻出兵,卯时一刻收兵回城,攻打城东兵马,不许恋战,你等可做得到?” “这……”符彦卿、王重胤彼此看了一眼,符彦卿道:“杜帅,才一个时辰,杀不了多少敌兵。” 杜重威呵呵笑道:“符将军,张将军,本帅几时说要大败城东兵马?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们都是本帅的心头肉,谁有损伤本帅都舍不得,过了卯时一刻,杨光远的骑兵也该赶到了,本帅还不想现在便与他决一死战。去吧,准备去吧!” “末将领命!”符彦卿、王重胤齐声答道。 杜重威又回头望向判官王敏,道:“本帅有一重要之事要交个王判官,不知你可否做到?” 王敏上前一步,大声答道:“卑职绝不辱命!” “好好好!”杜重威连叫了三声好,道,“这件事恐怕也只有你能做得到,你看到了,东门被砖石沙土封死,现在是子时三刻,本帅命你,在寅时三刻之前,无论想什么法子将东门清理干净。城内百姓民壮,任你支配。” 王敏略一迟疑,咬牙道:“卑职领命!”需要四个时辰清理的城门,却要他在两个时辰清理干净,绝不是件容易的活。 注1:符彦卿此时应该不在镇州,不过为了剧情的需要,略做修改。 第九十七章 镇州之战 一个多时辰后,黑衣卫又驱赶着两千战马转移了,这次,是瞅着南门而来! “老匹夫,欺人太甚!”杨光远脸色发青,抽出腰刀,一刀将身前的桌案砍成了两段,笔墨纸砚,各种文书滚落了一地。【零↑九△小↓說△網】 “看来杜重威那老匹夫已经识破了我的计策。”杨光远暗自思忖,忽然一挥钢刀,目露凶光,大声喝道:“去,点起焰火,通知杨瞻,让他给本帅灭了这伙黑衣贼,一个也不许放过!” 萧瑟的夜风中,李风云遥望着北方,却望不见镇州城的城头,毕竟,这里离镇州城还有二十里路,更看不南门上飘扬的旗帜,也不知那人是否已经进到城中。李风云与十九约好,若是他们安全进城,东西南北四个城头,都会升起红色帅旗。 “别担心了!”莫轻言道,“休息下吧,你一直都没有合过眼,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什么事,你先去睡两个时辰。” “睡不着,”李风云答道,“不知为何,总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大哥,会不会是杨光远要对咱们动手?” 莫轻言正要说话,忽然感觉脚下地面似乎有些微微颤动,紧接着“轰隆隆”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不好!”莫轻言惊道,“有骑兵从东、南、西三面这里冲过来了,数量众多,快叫醒大家!” “呜——呜——”一名放哨的黑衣人急忙吹起牛角,众人纷纷一跃而起,抄起兵刃,跳上马去。【零↑九△小↓說△網】 “大家快走!”典奎大声叫道,“不要管马群,聚在一起,一齐往西边冲!” “这样不行,”李风云心中一动,拉住典奎,大声道,“不能扔下马匹,赶动马匹,咱们往北面冲。” “你疯了!”典奎满是不解,“围三阙一,这是明摆着是要逼我们向北逃,北边必有埋伏,还有他们的大营……” “典老哥,你信我好了!”李风云来不及解释。 典奎略一犹豫,想到李风云每到关键之时,便有奇思妙想蹦出,举刀喝道:“听李老弟的,跟着他,赶着马群向南突击!” 李风云又大声喝道:“拿刀砍马,别管那么多,能赶走多少就赶走多少!咱们跟在马后,让马群给咱们打头阵。” 一时间马群大乱,众人扑入马群,鞭抽马砍,整个马群受了惊,不受控制的巨大马群如洪流般直朝这北方疯狂涌了过去。 “有点意思,”站在立马山头的杨瞻眼睛眯了眯,“居然敢朝北方冲,还敢带着马群。【零↑九△小↓說△網】传令西边与南边埋伏的兵马,一起出击,围剿这群黑衣卫。” “那北边……”一边的一名将领提醒道,“我们可没有安排埋伏。” 杨瞻哈哈笑道:“是我失算,原本以为率领这伙黑衣卫的将领必定熟读兵书,围三阙一这种战法他不会不知,谁知原来只是个庸才。放心,大帅手下还有两千精骑,今夜必定马不卸鞍。只需派出数百骑,就足以封死这拨马贼的退路。计划我已告知大帅,大帅会知道怎么配合。” 说罢,杨瞻策动战马,率领着众部将直扑向山下的战场…… 天就快亮了,杨承勋走出临时搭起的营帐,登上观望台,这一夜,他没有半点睡意,望了望东边,又朝西边的镇州城门那边看了看,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隔着城墙,依然还能看见城门后灯火通明,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既然杜重威将三个城门都堵上了,而且传来消息那伙黑衣卫已经赶着马群又跑到南门那边去了,那危险应该不会很大。接应不到那两千匹战马,杜重威总不会又清理开城门,无缘无故跟自个干一架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还不如直接开出南门,与父帅干架,要知道,父帅如今营中的兵力正空虚,搞不好,很有可能会被杜重威攻破大营。 攻击他杨承勋,就算打赢了,又有什么好处?只会激起父帅的怒火。 不管怎么说,一万人的营寨,展开后,还是蛮吓人的。杨承勋长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这次下对了注,他在父帅眼中的印象也应该因此会大有改观吧! 正在洋洋自得之时,杨承勋隐隐看见远处的城门似乎有些不对,揉了揉眼睛,杨承勋仔细望去,的确不对,那厚大的城门处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闪动。 “不对,”想明白了看到了什么,杨承勋不由得大吃一惊,大声叫道:“示警,快示警,杜重威那老贼要来偷营了。”又大声吼叫道:“快去向父帅求援,就说杜重威尽起城中精兵,向我大营扑来,大营只怕难保。” “呜——呜——”的牛角声响起,大营内乱成一片。 杨承勋的大营离东门不足三里地,营寨并未完全建好,许多地方连拒马也未立起,更不要说环绕营寨的壕沟。 首先冲过来的是镇州城的两千精骑,没有完善的防御体系,那两千精骑如热刀切入牛油中,干净利落地撕开了又疲又累的降卒匆匆组成的防线,杀入到营中,一时间营中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四处乱跑的那八千降卒,非但没有帮到杨承勋守住大营,反而将杨承勋所带的那两千精兵的阵形撞乱,整座大营都是乱哄哄乱跑的士卒,那两千骑兵肆意的砍杀着。 符彦卿、王重胤各率领一千精骑,如两条游龙般在大营内横冲直闯,那八千降卒,见势不妙,一声大喊,四散而逃,不多时已经散去了大半。 “我命休矣!”杨成勋大哭道,心中后悔不已。 “少帅,快走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身边的部将大声叫道。 “我往哪里走?”杨承勋指着满眼都是的镇州精骑,瞪着牛眼怒道,“没看见么?他们有这么多骑兵,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给我擂鼓,死战,有扰乱阵形着格杀勿论!” 事到临头,杨承勋反而鼓起了勇气,他虽胆小谨慎,但终究是将门子弟,血脉中总还存留一些血勇之气。 随着那些降卒纷纷逃出大营,整座大营反而不再那么凌乱,杨光远的那两千精兵在部将的呼喝下总算聚拢了千余人,勉强列出枪阵,将杨承勋护在中间。 “原来是他率领的兵马,难怪这般不济事。”符彦卿、王重胤远远望见高台之上的杨承勋,哈哈大笑,却约束兵马,不去攻打他,只是在四周游走,追杀杨军士卒。杜重威早有严令,此战旨在挫杀杨军的锐气,并不打算将杨军逼得太紧,若是杀了杨光远的儿子,只怕想要杨光远不拼命也不成了。 第九十八章 故技重施(1) “什么?城东大营被袭,杜重威尽起城中精兵?”杨光远顿时感到头大了几分。 怎么可能?杜重威几时有了这个胆子?难道那只老狐狸真要为开封城中的那个小儿卖命?这倒是个机会,若是此时攻打南门,说不得就能趁着城内兵力空虚,一举拿下镇州,拔下北方威胁契丹大军的最后一颗钉子。 不可能,杜重威再糊涂,也不会置镇州城而不顾,尽起城中精兵,一定是杨承勋谎报军情,他这个儿子,杨光远实在是太了解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光远很快就打消了攻城这个念头。 说实话,杨承勋那边的实力,也的确单薄了些,但是若是调大军去救援他,这城南大营就算是被完全抽空了,万一此时杜重威从南门杀出,他又能拿什么抵挡。 南门大营被杜重威攻破,粮草被焚,他杨光远不想撤,也得撤了,镇州城之围,不解而解。 但是若是不去救援杨承勋,那杨承勋只有死路一条,众将看了岂不寒心?如果连亲生儿子都能这么轻易放弃,还有谁不能放弃?还会有谁愿跟着他杨光远将这条路走下去,还有谁会助他杀入开封府的那座金銮殿,坐上那张梦寐以求的龙椅? 不行,驻守大营的兵马不能再动,能动的只有那两千精骑。 两千精骑,使用好了,那将是改变全局的一根定海神针。 思忖再三,杨光远终于下令,两千精骑赶往城东,无论如何,也要将杨承勋给救回来。 “报——”一名信令兵奔进了大营,大声禀报:“报告大帅,刚刚收到杨瞻将军传来的消息,他们刚刚突袭了那伙黑衣贼,那伙黑衣贼驱赶马匹朝城南突围,请大将军速做准备。” “啊!”杨光远只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心头一口说不出的郁闷之气突然撞了上来,“噗——”杨光远吐出一大口血,身子摇摇欲坠。 “大帅!” “大帅!” …… 周围的将领、亲兵一拥而上,急忙扶住了杨光远。 “闪开!”杨光远一把将众人扫开,走到地图边,他现在拿什么来堵住那两千匹战马,最后的两千铁骑已经调往城东,城南大营中只剩下一万七千兵马,其中一万二千还是没用的降卒,真正靠得住的,只有他亲自调教的五千精兵。 城南大营要守,谁也不知道杜重威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派那些降卒去堵黑衣卫,想一想,杨光远都觉得不可行。这些降卒新降,有多少人三心二意,有多少人伺机叛乱,又有多少人想趁机逃跑? 若不是有营中的杨家精兵镇着,这些只怕早就逃的逃,亡的亡,一哄而散。 虽然率领他们的那些将领或许还想求富贵,求荣华,可是契丹人在中原人心中,那就是一匹喂不饱的恶狼,那些士卒,又有几人愿意为契丹作战? 更不消说,这些人多为贪生怕死之徒,如若不是,又怎会才见到契丹的旗号,便弃械投降,半点武者的骨气也没有? 派这样的步卒,去围堵拥有两千匹战马的黑衣卫,怎么可能成功? “杨瞻啊杨瞻,亏本帅对你这般信任,你居然连不足两百的黑衣卫都对付不了!”杨光远心中暗恨不已。 “传令杨瞻,”杨光远喝道,“让他全力追杀黑衣贼,若不将他们一网打尽,提头来见,他一千精骑,连黑衣贼都对付不了,要他何用?” “可调遣两千本部精兵,把守住东去的要道龙虎口,防止这伙黑衣贼趁乱逃入城中!龙虎口离营地较近,此时调兵还来得及。”军中判官邱涛小心翼翼地道,“城北白将军所率五千精兵可火速调往城东,襄助少帅。城西杜将军的五千精兵火速回调,让其以两千精兵封锁住西边的要道小浪谷,其余精兵赶回大营。 两边的口子一封死,后面有杨将军的大军追赶,黑衣贼除非是直接扑入城中,否则插翅难飞。南门的守将是杜重威之子杜弘璋,据卑职所知,此人多谋少断,必定不敢开城门接应。 再派一千降卒去南门邀战,虚作声势,卑职想,杜重威未必有那个胆子来攻打大帅。” “未必?”杨光远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眼邱涛,邱涛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按理说不应该害他,略一沉吟,杨光远点头道:“好吧,老邱,就按你说的办吧!”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碎了镇州城南郊外的黎明,如果从上空看,可以看见在这北方的大地上,三千多匹烈马,分作两大群,如同滚滚洪流彼此追逐着。而在这股滚滚洪流的最前面有二十余骑人引导着这股洪流,这十余骑,正是莫轻言、十七与二十名黑衣卫。 在两千匹战马的末尾,则是由李风云、典奎两人,领着邓方、赵无忌十二人和十名黑衣卫断后,紧随其后不足十余丈,便是杨瞻一千精骑,飞羽不时朝李风云他们射来,如今这殿后的十名黑衣卫,只剩下八个。而邓方、赵无忌那十二人骑术略差,已经死了八个。 “真的要去冲南门打营?”典奎大声问。 “老子可没那么傻!”李风云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大声回答道,“绕过这座小山,咱们往东边突。东边火光冲天,一定有事,大家跟紧点。” 杨瞻的追兵越来越近,又两名落在后面的民壮身中数箭,被追兵追上,转眼间便被砍落马下,踏成了肉泥。 典奎回头射出一箭,将追得最凶的一名杨军精骑射落马下,大声道:“这样被追下去不成!兄弟们迟早都会被他们追上砍光!” 李风云想了想,指着前面道:“我们从马背上过去,敢不敢?前面好像有个谷口,我们在谷口杀马,留下三五百匹战马,挡住追兵,如何?” “好!”典奎豪气大发,“就按你说的做!”又回头大喝道:“兄弟们,换马,咱们到前头去,跟着李老弟从马背上走!” 第九十八章 故技重施(2) 李风云一点马蹬,飞身跃起,瞅准了身前的一只匹战马,脚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身子嗖的向前掠去。论轻功,李风云的轻功不算太好,远及不上杜如月、莫轻言,不过他身手本就敏捷,眼光又敏锐,虽然在飞奔的战马上,却丝毫也难不倒他。 李风云似乎与马有特别的感觉,真正开始学习骑马,其实不过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但论骑术,杜如月都已经赶不上他了。 随着李风云,典奎也飞身跃起,以他二流顶尖高手的本事,手眼的配合更是到位,马上飞奔不在话下。 剩下的人无不都是身手敏捷之辈,骑术高超之徒,那八名黑衣卫武功虽差了点,但也是久经训练,御马的本事,李风云都未必赶得上,即便不能在狂奔的马背上翻跃行走,但一路靠换马,也能换到前头去。 邓方、赵无忌骑术虽然差了点,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三流高手,不然早被追兵给射死了,在奔腾的马背上飞奔虽做不到如李风云、典奎那般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但是勉强也能做到不失手。 后面杨瞻率领的那一千精骑都看傻了眼,这功夫他们可不会,即便是如黑衣卫那般通过不停换马,向前挪移会的人也不多。要知道,这可是在狂奔的战马中,若是一不小心失手掉下马来,绝对会被踏成肉酱,没有其他! 眼见着李风云向前逃去,手下的精骑却被那些散乱的战马阻隔,杨瞻大急,大声叫道:“快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们!” “嗖”、“嗖”数百只箭矢朝落到最后的那八名黑衣卫射去,只听“啊”“啊”几声惨叫,数名黑衣卫中箭载落马下,瞬间便化为了一滩肉泥,他们毕竟没有李风云那般本事,能在换马之际格挡、躲避箭矢。能逃出箭矢范围的,最终只剩下两人。 越过了近千余匹战马,眼见前面的谷口就在眼前,李风云大喝一声:“杀马!”手中的宵练刀一挥,足下一匹枣红马硕大的马头飞起,马身栽倒在地。李风云在战马栽倒的那一瞬间,飞身而起,落在了旁边一匹战马上。 这时,典奎、邓方、赵无忌也动了手,一连杀了二十余马匹后,疯狂的战马群终于被吓着了,渐渐慢了起来,纷纷停了下下,将山谷口堵塞得严严实实。 这时,幸存的两名黑衣卫也赶了上来,朝李风云摇了摇头,李风云眼光一黯,知道后面的人都已经死光了,扬刀大喝一声:“咱们走!” 望着远处李风云远去的背影,杨瞻悻悻地将马鞭掷于地上,没法追了,前面的谷口已经被八九百匹无主的马群堵死,无论是绕路,还是将马群清理开,没有一炷香是做不到的。 一炷香的时间,那伙黑衣贼不知会逃到哪里去了。 “将军,不用担心,帅帐离此地不足五里,大帅一定能够截住他们!”一名部将上前安慰道。 “截住他们,谈何容易?也不知大帅怎么安排的,发生了什么事,怎会将营中的骑兵尽数调到城东去了?若非如此,两军夹击,黑衣贼又岂有活路?这黑衣贼的主将果非庸手,断尾求生,如若直接绕过大营,很有可能便能进入南门,走了黑衣贼,纵使截住了这几百匹马,又怎么向大帅交代?” 杨瞻心中烦燥,扬起马鞭,“啪”的抽在一匹胡乱奔跑的马屁股上。 滚滚尘嚣朝东而去。 东边,地势平坦,正合战马驰骋,而城东火光大起,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会发生什么事?必定是杜重威出击了,只要冲到了城东,就很有可能冲进南门。 与莫轻言、十七会合后,李风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十七指着前方道:“龙虎口,伏兵!”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要去东门,有五条路,一条被杨光远的大营守住,三条已经被追兵挡住,而唯一的路要经过龙虎口,龙虎口两面夹山,两边的山虽不高,却有些陡峭,马是上不去的,中间夹着一条狭长通道,约有百余丈,并骑也只能走十余骑,只要守住了龙虎口,后面的骑兵压上,正的便是无路可逃。 这样的要地,杨光远怎会不派人防守? 若是杨光远在龙虎口设伏,众人被堵在了龙虎口,进退不得,更只有死路一条。 显然,十七并不赞同李风云的主意。 李风云有些踌躇,论地形,他是无论都比不上十七熟悉的。 “那里你说怎么办?”李风云问道。 “南门!”十七简单地答道,“没有骑兵围堵,骑兵可能被调到东门!南门,虚!” “你说,突入南门?”李风云皱眉,“怎么突,那里有杨光远的大营,就凭我们这些人,能杀得进去?” “马走龙虎口!”十七指了指龙虎口方向,又指了指镇州南门方向,“我们走南门,潜过去。” 众人终于明白十七的意思,十七是想借着这天刚蒙蒙亮,再次施展金蝉脱壳之计,用剩下的这近千马匹,掩护众人偷偷潜到南门。 不过这也意味着必须要有人再次做出牺牲,带领马匹去冲击龙虎口。 典奎笑道:“好,我去龙虎口!” 十七摇头道:“主意是我出的,我去。带十个人,我知道密道。” 时间紧急,大家也不多争,十七带着十个黑衣卫,驱赶着马群,直朝七里外的龙虎口扑去。 李风云等十七人脱离了马群,匆匆用衣服裹住马蹄,借着最后的一点夜色,几乎贴着南门外几个营地的边缘,从其缝隙间穿了过去,直向南门潜去。 显然,杨军的注意被驰往龙虎口的那“轰隆隆”的马蹄声所吸引,并未注意到,从营地中那不足数十丈穿插而过的那十几个人。或者有人已经发现,但只以为是本军彼此之间联络的信令官,毕竟,整个晚上,这样的信令游骑时常出现。 李风云等人成功地从杨军南门大营穿插而过,刚松了口气,抬头看时,却见前方南门前,影影绰绰站着一大群人,不只有多少人,距离他们不到两里距离。 “难道被发现了?”李风云心中一惊。 典奎低声道:“没时间了,天色越来越亮,敌军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只有冲,对面的敌军好像没几匹战骑,只要冲透他们就可冲进南门。” 李风云转头瞅了瞅众人,心知此时犹豫不得,若是被大营中的士卒发现他们,两面夹击,那时可就麻烦了。牙一咬,李风云低声喝道。 十七骑顿时拉开了速度,直朝那拨敌军冲杀去。 第九十九章 杜弘璋 就凭手下的这一千降兵向南门的守将挑战?降将张运昌心中忐忑不安,若是城中兵马真杀出来,他敢保证,不等交战,他手下的那一千兵马就会溃散。 他带的那些兵马他怎么会不知道,欺负老百姓那是没得说,若是上阵杀敌,打顺风仗,估计也没多大问题,抢战利品更是一往无前,但真要跟杜重威的精兵硬碰硬,那绝无可能。 成德军杜重威手握三万兵马,其中两万是他的精锐所在,另外一万只能算是挂了个名的杂兵,大战之初,杜重威就将精兵收拢到镇州城中,驻守四面城镇的只有那一万杂兵,包括赵州。而他张运昌率领的这一千降兵,正是那一万杂兵中的一部分。 也正是如此,杨光远才会这般容易的取了镇州周围的城镇要地,几乎是兵不血刃。 别人不知道杜重威麾下的精兵有多厉害,他张运昌又怎会不知,论实力,城中的那两万精兵,足以抵得上十万杂兵。他手下的这区区一千降兵,杜重威只需要派出数百精兵,就能杀得他人仰马翻。 张运昌偷眼朝两边瞅了瞅,暗自琢磨若是手下的兵马溃散,他该往哪个方向逃比较好。不过,身边的那名周校尉却是一个很麻烦的事,这位周校尉,是杨帅身边的亲兵,说是来保护他的,鬼都知道,其实是派来的监军,倘若发现他有半点不对劲,这位周校尉首先要砍的只怕是他张运昌的脑袋。 城中的杜帅似乎并没有出兵迎战的意思,任凭他的士卒在城下大肆喝骂,也无动于衷,看来杜重威真的没有胆量跟扬帅一战。 也难怪,杨帅所帅的精兵足有三万,更有契丹人在后面撑腰,杜重威吃了豹子胆,才敢跟杨帅野战,就算侥幸打败了杨帅又如何,搞不好,把契丹人引来了。 张运昌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这时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他表现好了,落到了杨帅眼里,以后的升迁可就要容易得多。 想到这里,张运昌心中一热,策马上前,手中盘龙钢枪遥指向城楼上,大声喝道:“杜弘璋,你这兔崽子,你爹是兔子,生的儿也这般没用,想当初,仗着你那龟孙子老爹,颐指气使的劲头哪去了?本将今日只带了一千精兵,你要敢下来与本将一战,本将让只手与你战。” 城下一干兵卒纷纷起哄。 南门城头上的众将见张运昌如此耀武扬威,侮辱杜帅,一个个气得脸色发青,纷纷请战。 “请战?请什么战?”南门守将杜弘璋怒道,“父帅严令不许出战,你们难道不知道么?出战,敌军大营中不知埋伏了多少精骑,趁着我等出战之时来夺城怎么办?谁负得起城门失守的责任?” 众将见杜弘璋这般说,纷纷低下了头,心中那股窝囊气却半点也咽不下去。 正在城楼下张运昌得意洋洋,踌躇满志之时,忽听被后有马蹄声响起,起初张运昌并未太在意,只当是后面派来的联络信使,并未太在意,又听那马蹄声越来越急,却似是全速驰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样子,心下奇怪,回头望去,只见一溜尘土,十余骑兵来者不善,已经离他不过三十多丈,手中的钢刀挽着刀花杀起腾腾地向他扑来! “敌袭!”张运昌的心顿时沉到了水底,“转身,列阵,迎敌!”张运昌拨转回马头,用枪杆抽打着手下还在发愣的兵卒,大声喝道。 哪还有机会转身列阵迎敌?话音刚落,那十余人就扑到近前,李风云一马当先,撞飞两名挡住他马前还在发傻的士卒,挥手一刀将另一名糊里糊涂的士卒的脑袋砍飞,随着一片惨叫声,醒过神来的士卒扔掉武器朝两边跑去,一下子将张云昌显露了出来。 张运昌也想逃,可他能往哪里逃?那十余骑全速朝他扑来,几名悍勇的士卒试图拦住他们,转眼间就被撞飞或者被劈倒在地。他就算逃也逃不脱,更何况身边还有一名周校尉,只怕没等他转身,周校尉会先砍下他的人头。 牙一咬,张运昌狠下心来,大喝一声:“给我冲!”带着几名亲信,策马上前迎战。 骑兵交战,第一是速度,速度快的占有很大的优势;其次是队形配合,队形整齐,配合默契的生存的几率会大很多;再次便是武艺、骑术。 论武艺,张运昌的马上功夫不算差,勉强也能与三流高手过上数招,不过队形配合就差多了,至于速度,根本没有。可谓是劣势占尽,眼见着李风云手中的那柄黑漆漆的刀朝他砍来,他挺枪想要架住,他哪知道,李风云那把刀是架不住的。 只听“咔嚓”一声,盘龙枪断为了两截,张运昌暗叫一声不好,想要躲避时,已经来不计了,只觉得脖子一凉,整个世界翻滚了起来,隐约间一具无头尸体栽倒在马下,随之大地迎面扑来,一只铁蹄踏在了他脑袋上。 那几名亲卫匆忙作战,那经得起李风云这一帮恶煞一阵乱砍,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一一仆倒马下,那名周校尉虽竭尽全力死战,怎奈实力与典奎相差太大,也被一刀劈为了俩截,至此,这一千降军再无一名骑马的将领。 十七人在人群中纵横捭阖,来去如飞,众降卒纵使有心抵抗,但队形已乱,谁要回身抵挡,只能留下一具尸体。不多时,被杀的军卒便有四十多人,而李风云这边,只有四名黑衣卫受了点轻伤。 见此情形,那些降卒怎敢与这群恶狼再战,一哄而散,四散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驱散了堵住城门的兵卒,李风云来到南门下,抬头望去,只见城头一杆红色的帅旗正迎风招展,心中不由一喜,按照与十九的约定,若是杜如月众人安全入城,四个城头都会升起红色帅旗,显然,杜如月已经安全入城了。 李风云正要说话,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射在马前,惊得马儿“蹬蹬蹬”连退了三步。抬头望去,只见城头探出一个人头来,大声喝问道:“你等是何人,还不快快离去?” 李风云大声答道:“上面的兄弟,我叫李风云,是如月姑娘的朋友,快快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那人犹豫了一下,大声道:“你等等,我去问过少帅!” 李风云回头看了看杨光远的大营,心中暗自焦急,隐隐中已经有轰隆隆的马蹄声朝这边奔来,显然,杨光远的兵马已经发现了十七那边有诈。 杨光远的大营就扎在三里开外,若说他没发现城门这边有问题,那才叫怪,只怕此时他正在调动兵马,除此以外,那些被驱散的步卒也在两百丈外整顿队形,显然是见他们人少,想一举杀灭,将功补过。这些人的战力虽弱,但人数众多,足有近千人,这一千整好阵形的步卒倘若扑过来,他们这十七人,只怕是难以脱身。 “快开城门!”李风云大声喝道。 这时,城头出现了许多人,为首一位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将军,闻言大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在镇州城下咆哮?” 李风云强忍中心中的火气,大声答道:“我叫李风云,是如月姑娘的朋友,也是她结拜的义兄。”李风云指着莫轻言,“这一位,是她结拜大哥。快开城门,再不开城门就来不及了!” “大胆狂徒!”城上的那名将军怒喝道,“舍妹的闺名岂是你这草莽之徒可以胡乱叫的么?快快滚开,再不滚开,休怪本将军放箭!” 听了这话,李风云等人不由得呆了一呆。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城上的守将好像根本不认此事,难道是十九没有禀报此事?不对,即便十九不说,杜如月又怎会不说?而且,这一夜城内的兵卒配合他们假装疏通城门,又怎会有假? 况且,城头上挂上了红色帅旗,这也表明他们早就得知了情况,这南门的守将又怎会不知。 这时,一名黑衣卫从怀中掏出一只腰牌,大声道:“大公子,小人是黑衣卫什长三八五,这是小的的腰牌,他们的确是二小姐朋友,请大公子速开城门。” 城门上一阵喧闹,杜弘璋左右扫视了一眼,低声喝道:“住口,万一他们是杨光远那厮派来诈城的,这责任谁担当得起?” “少帅,”一名部将施礼道,“城门内还有瓮城,不如先将他们放入瓮城,再查明实情。再不开城门,只怕就来不及了。” 又有人高声嚷道:“我等亲眼看他们杀了数十人,又怎会敌军的内应?” 杜弘璋冷笑一声,道:“究竟这南门是由我做主,还是由你们做主?被杀的那些不过叛将,杨光远又岂会当他们回事?杀几十个叛军,诈开我城门,这计策可划算得很。 瓮城城墙低矮得多,武功高点的,完全可以在马上跃上城墙,既然敢来诈城,必定武功非凡,倘若被他们冲上城墙,敌军趁机攻城,又当如何对付?” 众人一时无语。 众人在上面的议论,李风云在城下听得清清楚楚,强忍着火气,指着三八五大声喝道:“上面的人听着,我们是什么诈城的探子,纵使我的话你们不信,难道这十二名黑衣卫也会有假?” “什么黑衣卫,本将军从来都不知有什么黑衣卫。”杜弘璋喝道,“纵使真有什么黑衣卫,那腰牌又能证明什么?难道不能被人拾去?本将念你们的确杀了些叛将,暂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快快滚开,再不滚开,休怪本将手下无情,来人呀,弓箭伺候!” 城墙上的将士虽知这城下的十数骑不大可能是诈城的杨军,但杜弘璋既然下了令,也不得不暗叹一声,张开弓箭,对准众人。 有人不忍,高声劝道:“各位,还是快走吧,再不走,等敌军来了更走不了了,事关重大,这南城门是不会开的。” 李风云大怒,想要冲上去劈开城门,被莫轻言拉住,轻叹一声,莫轻言道:“我们走吧!他们的骑兵已经来了!” “唉!”李风云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了看东边出现的骑兵,道,“各位兄弟,是我李风云连累了你们,逃命去吧!”说罢,拨转马头,朝西奔去。 众人拨转马头,随着李风云朝西逃去。 第一百章 血战南门(1) 堵住西边的约有三百多名逃散士卒在一名校尉的统领列好阵,正缓缓朝他们逼了过来,更远处,一队队步卒正从杨光远大营中鱼贯而出。 李风云不敢与这三百多名步卒纠缠,策马想要从他们一侧绕开。 那名校尉是个明白人,见此情形,大声喝道:“兄弟们,不能让他们跑掉,要不然,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呀!”顾不得阵形,带着三四十个顽横的悍卒,想要堵住李风云的去路。 “找死!”李风云怒喝一声,跃马横刀,仗着马势,宵练刀向下一拖,只听一声惨叫,一名杨军小卒自左肩至小腹,被切开一条深深的口子,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那小卒撒手扔掉手中的兵刃,想要用手堵住伤口,可是近三尺长的伤口如何能堵得住? 不多时,那小卒打着旋儿栽倒在地,只有手足还在不停的抽搐着,一双死鱼眼睛无神地瞪着苍天,眼中似藏有无数的不甘与怨恨。 这时,其余那两百多名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步卒也跟了上来,校尉说得没错,若是再让这十几人走了,只怕所有的人都要被杨光远斩了脑袋。 与其那般,还不如此时与这伙人拼了,毕竟这伙人只有区区十七人,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即便战死了也能落个全尸,家人也能得到保全,总比自个的脑袋挂在辕门上,被当做吓唬其他猴儿的鸡要强。 “杀呀!”红了眼的士卒不顾生死的扑了上来,转眼就将李风云等人淹没,十七人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十七只飘摇的船儿,在波涛中沉浮不休。 “刺他们的马,刺他们的马!缠住他们,缠住他们,援军马上就到!不能让他们逃走,不然,杨光远不会饶了我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家人!”那校尉一边大声吼着,一边扔掉手中的钢刀,随手从身边的步卒手中夺过一杆长枪,挺枪刺向杀得最凶的李风云胯下的战马。 李风云一刀抹开了一名顽卒的脖子,血花喷泉般的从那士卒的的脖子中喷了出来,那士卒双手捂住喉咙,喉咙处发出“嘎嘎”无意义的声响,嘴巴张得大大的,试图想要堵住脖子,好再吸入一大口空气,可又怎么能堵得住? “砰”那士卒终于栽倒在地上,身子如鲤鱼般徒劳地打着挺,动作越来越无力,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黄土。 就在这时,那校尉的长枪从李风云的另一侧刺向了他胯下的马匹,若是直接刺向李风云,李风云会警觉到,但刺向马匹的那一枪,又刁又狠,等到李风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噗”的一声,长枪贯入马匹胸中,那马匹“噫兮兮”一声长嘶,前蹄抬起,人立起来,李风云暗道一声不妙,脚下一踩马蹬,飞身跃起,那马匹支撑不住,栽倒在地,前后的马蹄还在胡乱地乱踹,仿佛想要挽回将要逝去的生命。 那校尉机警得很,一击得手,立刻撒手长枪,撤回人群中,捡起被他扔下的钢刀,大声喝道:“他没马了,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八个士卒壮着胆子扑了上来,七八杆长枪直刺向李风云。 “滚开!”李风云大喝一声,一招“风卷残云”施展开来,如今李风云的刀法中已经隐隐透入了内力,已经不是当初的那股子蛮力可比,刀法更灵动了不少,十六刀刹那间从不同方位砍出,枪杆被砍断声,刀刃斩断人体声,将死前人的惨叫声,血花“滋滋”的喷洒声……李风云的周围瞬间又多了八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好锋利的宝刀,好狠好快的刀法!”那校尉长吸了一口冷气,一挥手中的钢刀,大声吼道:“杀了他,咱们人多,耗也耗死他了,莫让这贼寇逃走了!” 又一群约十多名士卒冲了上去,那校尉却偷偷地挪动脚步,朝后退了数步,如果能生,谁又愿意死? “哪个敢挡老子!”李风云又一声怒吼,“风卷残云”再次施展开来,刀光如雪花般散开,飘落在众人的身上,那是一片片要人命的雪花,一朵朵灿烂鲜艳的血色之花在晨霭弥漫的北方大地上盛开,又如昙花一般转瞬即逝,只留下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那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久久凝聚在清晨的雾气中,聚而不散。 一名小卒瞅准机会,挺枪从背后猛刺向李风云。 李风云此时身边的尸体已经不下二十余具,陡然之间,感觉后心一寒,暗叫一声不好,身子只来得及微微一侧,那枪尖从他后背划过,带走一大块肉。 “你也敢伤我?”李风云左手顺手一把抓住枪杆,回头怒视那小卒,那小卒心中一颤,胆气已破,急忙松开了枪杆,连连向后退去,转身想要逃开。 李风云哪肯饶他,左臂一振,将手中的长枪朝他掷去。 “噗!”“啊!”又一朵血红的鲜花在寒冷的清晨绽放,那小卒紧紧抓住着穿胸而过,又深深扎在泥土中的那杆长枪,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深处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仿佛正与那杆长枪较劲,想要从这杆长枪中抢回自个的生命。 “杀!”校尉在一边大喝道,鼓舞着周围兵卒的士气,“看,他也会受伤,他支持不了多久了!杀了他,大帅有重赏!一辈子也不用愁了!” “狗汉奸!”李风云突然抬起了头,目光如无数把利剑般刺向了那校尉,那校尉心中一寒,连连向后退去,大声吼道:“挡住他,杀了他!” “想逃?老子先宰了你!”李风云大步朝那校尉冲了过去。 校尉周围的兵卒被魔神般的李风云镇住,大叫一声,纷纷躲开。 那校尉暗知不妙,若他再退下去,只怕刚刚鼓起的士气又会尽数散去,迫在眉睫的死亡的恐怖,往往比远在天涯的家人的安危更有威慑力。 一咬牙,那校尉挥动着钢刀,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也朝李风云扑了过去。 一名悍卒大声呼喝道:“大家跟着校尉一起杀呀,就算死了,也不能连累家中的老小!”说罢,挺枪随着那校尉扑杀上去。 第一百章 血战南门(2) “嘎嘎嘎!”李风云狞笑着,一招“风卷残云”,直朝那校尉斫来。 那校尉也有些本事,心知李风云手中的宝刀削铁如泥,他那把钢刀只怕挡它不住,一矮身,一招“铁板桥”,宵练宝刀贴着他的肚皮擦过,削去了一大片甲胄与衣衫。 正要起身,那校尉忽觉寒光再次袭来,暗叫一声:“好鬼魅的刀法,我命休矣!” 谁料死处却可逢生,这时几名悍卒扑了上来,各自挺枪刺向李风云,李风云不得不回到招架,刀光如雪片般飞起,断掉的长枪,扎落得到处都是,两名悍卒伏尸当场,肠肚儿洒落当场。 那校尉红了眼睛,操刀朝李风云的肩膀斜劈下来。 李风云冷冷一笑,宵练宝刀突然转折,斩向那校尉,速度奇快无比。 那校尉反应也不慢,身子微微一斜,让过了刀锋,不过右臂却让得过,只听“噗”的一声,一条手臂飞向空中,半边身子血流如注。 “蹬蹬蹬”连退了三步,那校尉勉强站稳了身形,一手捂住伤口,脸色惨白如雪,却一声也不肯吭出。 “瞧你也是一条好汉,奈何从贼?又为何为鞑子如此拼命?”李风云砍倒扑上来的另几名悍卒,上前一大步,宵练宝刀指着那校尉大声喝道。 “你当我想?”那校尉恨恨地道,“是城守大人命我等投降的,我又能做什么?我能不死战么?你们十几人杀散了我千人,放你们走,杨光远会放过我们么?会放过我的妻儿老小么?杀了我吧,至少,还能换回我妻儿老小几条性命!” 李风云一怔,又见周围的兵卒已经失去了斗志,纷纷散开,冷哼了一声,收回了宝刀,道:“念你还算条好汉,老子今天就饶了你!” 这时,一匹战马冲了过来,马上的人大声叫道:“李老弟,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快上马,他们的精骑马上就要杀来!” 李风云回头一看,正是典奎,再看身后的杨军精骑,最前面的十数骑也离他们不过数十丈。二话没说,李风云飞身掠上马背。战马驮着典奎、李风云飞身冲杀出去。 “让他们走吧!”校尉叹了口气,道,“我都丢了一条手臂,杨大帅该不会再为难我们了吧!” 只这片刻工夫,刚才收拢的三百残兵,已经死伤近百人,李风云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杀出重围的,只有李风云、典奎、莫轻言、邓方、赵无忌还有那个黑衣卫三八五,六人而矣,其他十一名黑衣卫尽数丧命。 六人人人带伤,只有四匹马,李风云与典奎共一匹,莫轻言与三八五共一匹,邓方、赵无忌各乘一匹。 四匹战马撒开蹄子猛奔,怎奈身后的骑兵猛追不舍,越追越近,眼见着追入十丈之内,不停的放箭骚扰六人。 “这样不成!”典奎道,“李老弟,我回头抢两匹马过来,你来控制好马!”说罢,飞身一跃,已落到了马下。 李风云大惊,想要扯住典奎已经来不及了,急忙拉住马头,调转了过来。 这时,落在后面的莫轻言也看到了两人的举动,也跳下马来,那马匹驮着黑衣卫三八五瞬息奔过。 转眼间,那十余骑精骑已经扑了上来。 刀光一闪,为首的一名骑兵来不及躲闪,身子被李风云的宵练宝刀划过,血水喷洒出来,再不能在马上呆住,“砰”的一声摔落马下,眼见就活不成了。 紧跟其后的两名骑兵,吼叫着举刀分左右朝李风云袭来,这时,莫轻言、典奎已经冲上来,飞身上马,“噗”“噗”两刀,将那两名骑兵斩于马下。 后面跟随的十余骑精骑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速度微微一缓,这时李风云已经转身换到被他所杀的那骑兵的马上,大喝道:“快走,不要恋战!”说罢,摸起挂在马侧的一只连枷舞了两圈,朝后扔去。 跟在他身后的一名精骑,大喝一声,侧身举刀想要磕开那连枷,竟然没有磕开,那锤头连同刀背直砸在那精骑的胸口,只砸得他狂喷出一大口血,胸口的肋骨不知断了几根。那连枷柄反砸回来,正砸在他后脑勺上,脑瓜子被砸碎,脑浆混合这血液如天女散花般地落下。 李风云身后的典奎、莫轻言见此招有效,纷纷取下马侧的连枷,朝后扔去,虽未伤着人,却也逼得众精骑纷纷避让。 趁着这机会,三人与那群精骑拉开了三丈多的距离。 典奎收了钢刀,取下骑弓,从马侧的箭囊中抽出三支雕翎箭,回身簇射,“嗖”“嗖”“嗖”,一箭三矢,三只箭分别射向三名精骑,其中两人矮身躲过,另一名却没躲得过,雕翎箭正中面门,箭头从后脑勺透出,顿时便不见活了。 “好箭法!”莫轻言高声赞道,他也在翻身射箭,只是他的箭远不及典奎,又要提防后面射来的箭矢,一连射了数箭,都射不中目标。 李风云马侧也挂有箭壶,也有马弓,不过他可不太会射箭,只能仗着力气大,将箭矢当做袖箭甩了回去,准头更差。 即便是这样,三人也逐渐将距离拉开。 “杨将军有令,杀了那三名贼寇,赏银百两,官晋一级!”背后有人大喝道。 李风云心中恼怒,暗道:“老子这颗人头,才值一百两银子么?”抓起一把箭矢,足有七八支,天女散花般的朝后甩去。 只听“啊!”一声惨叫,李风云也没料到,这一招还挺管用,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被箭射中,栽倒在马下。 这时,五六支箭朝李风云攒射过来,李风云左右躲避,仍旧没有全躲过,一支雕翎箭狠狠地戳入李风云高高耸起的屁股上。 “哎呦!”李风云惨叫一声,“娘的,真疼啊!”李风云一把扯下那只箭,朝后吼骂道:“直他娘的,会不会射箭,别的地方不好射,竟然射老子屁股?不会射就他娘的不要射!”抖手将箭矢朝后甩去,照例没有战果。 “前方有敌兵!”典奎大声叫道。 李风云抬眼望去,果然,前面百余丈外有一拨五十余人的步卒正与邓方、赵无忌还有三八五缠斗,三人一时竟然不能杀过去,眼见着三八五嘶吼着仆倒在血泊中,又被五六杆长枪戳中,高高地被挑起来,砸在地上,被扑上来的兵卒剁成了肉泥。 邓方的马也被长枪戳死,被重重叠叠的人群围在中间,不知生死,只有赵无忌,还在左扑右击,勉强支应。 更远处,一支两百多人的步卒,正朝这边包围过来。 “踩死他们!”李风云见此情形,两眼发红,催动马匹,直朝那群步卒冲了过去。 典奎、莫轻言也未多话,紧随其后,护住他两侧,扑向那群步卒。 见李风云三骑冲来,那群步卒分出十余人,列成两排,组成枪阵,想要拦住他们。 十余人的枪阵怎拦得住他们三人,李风云一拉缰绳,马匹从一侧绕过那十余人,杀入人群中,三人都算得上是高手,典奎、莫轻言的武功更在李风云之上,只是没有李风云掌中的那柄好刀,三人杀入人群,如同三头猛虎杀入羊群。 一时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救了赵无忌之后,再去寻找被重重包围的邓方,只见邓方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身边仰躺着五六具敌军的尸体。 李风云抄起五六支完好的长枪,回头望去,这么一耽搁,敌军的骑兵离他们已经不足五丈,回手一只长枪掷出,只见一名骑兵抱着穿胸而过的长枪栽倒下来,这长枪果然比箭矢好用得多。 与此同时,莫轻言肩头也又中了一箭,到此时,莫轻言背后已经插了三支利箭,箭羽在风中一颤一颤,颇是吓人。 “快走!”李风云大声叫道,又扔出一杆长枪,将靠近莫轻言的一名骑兵掼于马下,四人策马急奔,朝前冲去。 “直他娘的!” “王八蛋!” …… 后面一阵怒骂,李风云回头观望,原来是跟上来的骑兵根本不顾那些步卒的死活,直接从他们身上踏过。丧生在他们马蹄下的步卒,比李风云等人杀死的还要多。转眼间,那拨步卒便消失在尘土之中,不晓得那些步卒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前方的拦住他们去路的那两百余名步卒也许是被骑兵的行径吓住了,只是原地部下枪阵,却不敢散开拦阻李风云他们。 李风云更不愿与他们纠缠,离着十余丈距离奔驰而过,那拨步卒只扔出了十多杆投枪,自然伤不了李风云等人! 远处追逐李风云的杨瞻见此情形大怒,喝道:“那是什么人?居然敢畏战?” 一边的部将劝道:“也许他们是害怕被误伤!” “岂有此理,这些降军,去,把他主将的头与我取来!这样的将领,要他何用?”杨瞻怒喝道,皮鞭抖出,如一条灵蛇般,将一边的一块顽石抽成了碎片。 那部将犹豫了一下,劝谏道:“将军,只有四个人,我们有必要派出八百骑兵么?前面还有” 杨瞻叹了口气道:“也罢,留下两百将士,其他的人都归营去吧,哼,谁说的敌军有两百多人?” 第百一章 比斗(1) 镇州城,南门城楼。 杜如月怒气冲冲地冲上了了南门城楼。 “大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杜如月一袖子将案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睁大眼睛瞪着杜弘璋。 “什么意思?”杜弘璋腾地站起,冷着脸道,“我还没问你什么意思,你只不过是个庶女,一个奴婢的女儿,也敢在我面前撒野?如若不是看在父帅的份上,我现在便能将你拉出去斩了。” 杜如月哈哈冷笑了数声,道:“要斩我,好啊!你来斩我便是,我倒要看你有多大的胆量敢来动我。从小到大,你欺负我,看在都姓杜的份上,我也忍了,没料到你竟然越做越过分,居然连我朋友也敢暗算,将他们往绝路上逼。这笔账,我便要与你算个清楚!” 说罢,“仓啷”一声抽出身后的宝剑,厉声喝道:“拔出你的刀,你既然敢暗害我的朋友,我总要代我朋友讨还些东西,你是我大哥,我不好杀你,本姑娘今天只要你一条手臂,算是为我朋友报仇!” “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本将跟前撒野,左右给我拿下她!”杜弘璋虎着脸怒喝道。 城楼中的众部将纷纷低下了头,只有杜弘璋如狼似虎的四名亲卫冲了上来,想要抓住杜如月。 杜如月岂肯被他拿住,正要动手,却被张俊、张松、元霸和肖景云拦住,张俊道:“杀鸡岂用牛刀?如月姑娘,这几个就交给我了!” 张俊在这四人中,算是功夫最高的,隐隐快打通任督二脉,这次逃亡,受的伤也最轻,由他来对付那四名亲卫,简直是牛刀小试。 说罢,张俊也不待杜如月答应,左手一引,右手一拳朝正揍到一名亲卫的脸上,那名亲卫没料到张俊胆敢出手,竟然被一拳揍晕了过去。 另外三名亲卫大惊,那名亲卫和他们一样,都是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手,谁曾料到居然连对手的一招都没有挡住,三人抽出腰刀,联手向张俊扑了过去。 张俊大笑三声,也不抽出身上的宝剑,只是空手与那三名亲卫格斗。 那三名亲卫久在一起,相互都熟悉彼此的路数,一时间竟与张俊斗得旗鼓相当。虽不能取胜,但张俊想要迅速取胜,也不容易。 张俊心中也暗惊,这三人练得都是纯粹的军中外家功夫,单个拎出来,只能算做不入流,但三人合手,却能与他相抗衡,也多亏刚才出手先打晕了一个,不然四人联手,他还未必能胜得过他们。 杜弘璋脸色却黑了下来,那四名亲卫有多大本事,他是知道的,四人联手,即便是初入二流的高手,也未必能讨得多少便宜,所以他才牢牢吃定了杜如月。 谁料到杜如月带来的手下中,随便站出一个竟然有这般厉害,出手便打晕了他一名亲卫,又将他另外三名亲卫缠得死死的,有心要派出身边另外两名亲卫,又担心派出后,自个儿没人保护。 从父帅那里,他已经知道杜如月拜在了永固宫主门下,因为此事,杜重威还特地嘱咐他不许再惹杜如月。永固宫主是谁,他并不太清楚,不过,从杜重威忌惮的神情中,杜弘璋知道那一定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为此,杜弘璋心怀嫉恨,一个庶出女,一个奴婢的女儿,何德何能要他这个嫡出的长子为之避让?为何杜如月能得到高人的垂青,而他不能? 但他为难李风云,却并不是因为他嫉恨杜如月的原因。 他身为嫡出的长子,再没气量,还不至于拿这件事作法,要真这么做,只会让人小瞧了他,杜重威也不只有他一个嫡生的儿子。李风云是无辜的,他当然知道,他这么做,有他不可告人的苦衷。不过这其中的苦衷,他是不能告诉任何其他人的,更不可能告诉眼前这个与他并不亲的妹妹。 杜如月绕开张俊与那三名亲卫,一步步朝杜弘璋逼了过来。 “这是我杜府的家事!”身边的两名亲卫想要上前拦住杜如月,杜弘璋伸手阻止了他们,冷冷地道。 杜如月身边还有三人,如若他身边的亲卫出手了,那三人一定会出手,杜弘璋估计他的那两名亲卫打不过那三人。与其那样,还不如不要身边的两个亲卫出手,显得他更大气一点。 他已经看出,周围的那些部将,是没有人愿意介入到杜府的矛盾中。这也难怪,只瞅瞅杜重威对杜如月这一行人超乎想象的厚遇,就知道这位杜府的二小姐早已经不是当初无关痛痒、人尽可欺的小角色。即便是有人有心要巴结杜弘璋,也要考虑一下得罪杜如月的后果。 杜弘璋缓缓地抽出了腰刀,除非是杜如月不要脸面,否则,杜如月只有亲自下场。怎么说他都是杜如月的大哥,让旁人抽他嘴巴,其实也是在抽杜如月的嘴巴子,抽杜府的嘴巴子。 他杜弘璋八岁练武,受过不少名师的指导,苦修了二十多年,如今已经摸到了二流高手的边,即便是八卦追魂棍张济棠那样的高手,也能斗上数百回合。 没有了身边那几位高手的帮忙,杜弘璋不认为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能拿他怎样,即便她有再好的师父,再高的天资。 “长兄如父,就让我代父帅教训一下你这不知羞耻的妹妹!”杜弘璋昂着头,眼中飘出一丝不屑。 “你有资格么?”杜如月冷冷地道,“从小到大,你几时将我当做是你妹妹?又将我的朋友往绝路上逼,你这般居心,还有资格代替爹来教训我?纵使你不羞,我也为你感到羞耻!”杜如月的言语刻薄到了极点,与李风云斗了大半年的嘴,杜弘璋想在嘴上占到她的便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杜弘璋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意识到与杜如月斗嘴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无论输赢,他都输了,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好,好,好!多说无益,我这个做大哥的,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些什么本事,让你这般狂妄!” 第百一章 比斗(2) 这时只听“砰”“砰”“砰”三声,张俊瞅了一个空子,飞出三脚,将那三名亲卫踹飞,飞身落到杜如月的身后,笑道:“杜家的大公子好大的派头,不知道的人还当是杜帅来了! 难怪就能挡住城门,让杀到城门口的豪杰不得不再杀回去,只是不知道,杜大公子除了坐在这大殿之中发号施令,又杀了几名敌军?这一路上,在下随着二小姐出生入死,亲眼看到二小姐所杀的契丹鞑子可不少。” “出剑吧!”杜弘璋冷着脸道,根本不理会张俊,张俊所说的正是他劣势所在,他又怎肯与这个江湖草莽争论,失了他的身份? 杜如月虽恨杜弘璋,却也不愿杜府颜面无光,教人小窥,也不再多说,抬手一剑,一招“一字穿心剑”直刺向杜弘璋的心口。 见到杜如月的出手,杜弘璋吓了一大跳,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话说的没错,杜如月这一剑,既轻巧灵动,飘忽不定,又沉稳厚重,隐隐还带有一丝军中风范,绝不是江湖上那些草头班子的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招数。 杜弘璋怎敢大意,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钢刀猛磕向杜如月手中的宝剑。杜弘璋暗想:“你的招数再高明,内力却不是一日可以修炼出来的,逼你与我硬碰硬,我便不信,我修炼了二十多年的内力,还比不上一个才修行了几年的黄毛丫头?” 这种招数李风云当初在清平镇就使过,比招数精巧灵动,李风云是斗不过杜如月的,跟着杜如月的路数走,不多时他的衣服上就会被刺出几个大洞,所以,李风云的策略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刺我一剑,我砍你一刀,不信你不闪不避不抵挡,硬碰硬,反正他刀好臂力大,多砍几下,就能把杜如月震得手臂发抖,不败而败。【零↑九△小↓說△網】 这大半年,杜如月一心钻研对付李风云的招数,已经有了很多心得,哪会再与杜弘璋硬拼?剑光一闪,绿鹊宝剑如一条灵蛇般绕过了杜弘璋的钢刀,直刺向他的丹田。 “啊!”杜弘璋倒吸了一口冷气,杜如月的剑法又疾又快,有如行云流水、羚羊挂角,几乎无破绽可寻,他不敢放手攻击,又后退了一步,沉刀下磕。 杜如月立刻改换招数,剑光如一泓秋波,直朝杜弘璋的脖子抹来。 杜弘璋不得不再次后退,抬刀格挡…… 就这样,杜如月一连刺出了十八招,杜弘璋也一连退了十八步,直退到墙角,已经无路可退。杜弘璋心中大骇:“这究竟是什么剑法,竟然如此高深,这十八招,竟然逼得我没有一丝还手的机会。若是她继续进攻,我又能往哪里避让?” 思忖间,杜如月的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印堂,他竟然半点也没看出杜如月是如何出剑的。“滴答”一声,鲜血顺着绿鹊宝剑流淌下来,滴在了地上。只要杜如月手臂微微向前一伸,绿鹊宝剑就会刺入他的脑袋中。 杜弘璋面如死灰,一动也不敢动。 杜如月冷笑一声,飞身跃开:“你不过就这点本事,也敢说我狂妄?我要取你性命,你逃得了么?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卸下一只胳膊?” 杜弘璋羞得满面通红,他这一阵若是莫名其妙输给了杜如月,在将士中的威望势必会大减,在父帅杜重威中的印象也要失分不少,他又怎肯认输。 大喝一声,杜弘璋将钢刀舞得水泄不通,直朝杜如月扑来,他认为,刚才他之所以被杜如月逼得那般难堪,只是因为让杜如月抢得了先机,现在,他要将先机夺回来。 “你以为我的内力就真逊色于你么?”杜如月娇喝一声,也摆开大开大合的招数,只听“铛”的一声,杜弘璋只觉得手臂发麻,手中的钢刀再也把持不住,“嗖”地飞出,深深地扎入到城楼楼顶的大粱上,胸**息翻滚,难受至极。 杜弘璋无论也想不明白,这个他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怎会变得这般厉害。 杜如月的剑就搁在他的脖子上,看得出,那是一柄吹毛立断、锋利无比的宝剑。 杜弘璋面色灰白,低声道:“如月妹妹,你真要哥哥的一只胳膊么?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大哥!” 杜如月身子颤了一颤,脸色变得雪白,杜弘璋说得不错,他是她的大哥,纵使他有百般的不是,这血脉的关联却是无论如何都是解不开的。 她真的要逼他卸掉一条胳膊么?一时间,杜如月也说不明白,心中只有苦涩,但是若她对杜弘璋不做任何惩戒,又如何对得起李风云,如何对得起莫轻言,如何对得起为她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朋友?日后李风云回来,又如何向他交代? “忍一忍,很快的!”杜如月低声道。 扬起宝剑,杜如月一剑就朝杜弘璋左臂砍了下来。 “不——”杜弘璋大声叫道。 “住手!”有人大喝道,一个人影蹿了过来,一把捏住杜如月的手腕,大声道:“不可啊,二小姐!” “十九,你敢拦我?”杜如月怒喝道,“放手!”抓住她手腕的,正是十九。 杜如月挣扎了一下,却不料十九的那只手如同铁镣铐般将她的胳膊牢牢锁住,半点也挣脱不了。杜如月的心凉了,她只道,十九的内功只怕要高出她许多,只要有他在,她只怕没有希望能砍去杜弘璋的手臂。 “二小姐,”十九劝道,“你要砍掉大公子一条手臂,小人不敢拦你,可是,二小姐,你要想清楚,这一剑砍下去,可不止是砍掉了大公子的手臂,也砍去了你与杜家的血脉联系。以后,他不再是你大哥,杜帅也不可能会认你做女儿。二小姐,你真想这么做么?” “铛啷”一声,绿鹊宝剑掉落在地上,十九也松开了右手。 十九说得没错,她若是砍了杜弘璋的胳膊,父亲杜重威只怕绝不会原谅她,她正愿意舍弃这骨肉联系么?就算这十多年来,杜重威对她不理不睬,但毕竟他对她有养育之恩。 有句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 杜如月掩面而泣,朝楼外奔去,临出门时又回过头来,大声道:“杜弘璋,你听着,今日我下不了手,来日风云哥哥来时,他绝不会轻饶了你,你最好是烧香拜菩萨,求上天保佑,跟风云哥哥亲近的那些人,不要受到什么损伤,不然,你准备好后事吧!” 望着杜如月和她那一帮朋友离开了城楼,杜弘璋心乱如麻,挥了挥手,喝道:“都跟我滚,都给我滚出去!”又指着十九喝道:“你,给我留下!” 众人纷纷退出城楼,城楼内只剩下杜弘璋、十九两人。 十九叹了口气,道:“大公子,你究竟还担心什么?” “你说我担心什么?”杜弘璋沉声答道,声音中隐隐有一种不满与愤懑。 “担心李风云?”十九呵呵轻笑了两声,低声道,“大公子,你以为他们在数万精兵的追杀下,还能回得来么?就算回得来,难道我便没有对付他的办法?” 杜弘璋冷哼了一声,望向十九的目光有些不善:“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做到了,你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第百二章 奔逃 李风云等人冲过那两百多步卒的阻挡,继续往前冲出,此时他们已经离南门足足有五里多远,也将南门杨光远的大营也甩在后面。 但身后的骑兵如同鬼影一般跟在后面,一步不离。 “大家加把劲!只要冲入到城西,我们便有机会逃脱!”典奎鼓舞着众人的心气。 冲到镇州城的西面,谈何容易,论地形,城西算是镇州城郊最为复杂的地方,不但山丘要比城南陡峭得多,树林也密集得多。如今李风云等人只剩下四人,躲藏起来,比之前要容易得多。但是,杨军也不会是傻子,会轻易放他们过去吗?毫无疑问,城西必定还埋伏着重兵。 一连又射杀了几名追兵,典奎已经没有箭矢了,李风云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莫轻言身上又中了两箭,好在都没射中要害。 赵无忌身上更是插着八九支雕翎,看上去颇为吓人,不过他身穿两层甲衣,有这两层甲衣,伤得反而没有莫轻言重。 李风云也又中了一箭,这次没射在屁股上,而是射在左肩上。 唯一没有中箭的,只有典奎一人,但是他后背也被人砍了一刀,算起来,在众人中他是伤得最轻的。这也难怪,典奎的武功在众人之中是最高的,二流顶尖,距离一流高手,只有一线之隔,当然,这一线之隔,也是天壤之隔。【零↑九△小↓說△網】那一刀,若不是为救莫轻言,他也不会挨。 众人都是高手,就算受了伤,封住穴道,一时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如今最大的问题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下的马匹,背后射来的箭,他们可以躲,可以闪,可以格挡,但是胯下的马匹不行,如今众人坐下的马匹屁股,已经已经射得如刺猬一般。疼痛或许可以短时间让马匹狂奔,但时间一长,马匹的后力便不足了。 好在,后面的追兵也没刚开始那么多了,追杀四名落网之鱼,若仍旧全军追杀,对杨瞻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 一转眼,众人又奔出了五里多地,跨下的马匹逐渐慢了下来,任凭众人如何催促,也只能口吐白沫,身后的精骑渐渐地靠近过来。 “小浪谷!”典奎忽然大声叫道。 众人朝前望去,前面百余丈处,正是小浪谷,小浪谷地势险要,是一个呈波浪形的山谷,谷深只有数百丈,山谷的前面的谷口又百余丈宽,算不得怎样险要,但是尾部的通道却只容十余骑通过,可以比得上龙虎口了。 此时的小浪口,静悄悄,看不到半个人影,但是众人都清楚,如果说敌军有埋伏,那么小浪口是最有可能选择的地点。【零↑九△小↓說△網】 不过,此时众人身下的马匹已经摇摇欲坠,就算小浪谷再危险,也只能闯一闯了。 李风云突然喝道:“不管,先冲到小浪谷的山侧,这马匹不能要了,咱们上山!” 众人心中一亮,此处的山势,大多马匹都冲不上去,又有许多树林,后面敌军的精骑也不得不下马作战。 典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追兵,最近的离他们不过五六丈,而且还在逐渐逼近,牙一咬,猛地从马匹股上拔下三只带着血肉的利箭,跨下的马儿疼得一声长嘶,差点失蹄跌倒。 典奎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撘弓射箭,“嗖”“嗖”“嗖”三声,一箭三矢,射向身后追得最近的三人。 也许是太近了,这三支箭居然射中了两人,其中一人正中喉嗓,翻身跌落下马下,另一只箭则只射中了一人的肩膀,那人身子晃了晃,马速慢了下来,退了下去。 典奎又取了三支箭,这次,马儿终于受不住了,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典奎飞身掠起,在空中张开弓,“嗖”“嗖”“嗖”又是三支雕翎射出。这次比上次的效果更好,打头的两人被射落马下。 众人大惊,李风云想要去救他,只听典奎大声叫道:“莫管我,我阻他一阻!” 说罢,典奎扔掉手中的马弓,拔出钢刀,脚尖一点地,再次飞身跃起,钢刀一撩,只朝扑上来的一名骑兵削去。 那骑兵见势不妙,急忙矮身避让,谁知典奎的刀突然中途变向,直劈下来,“噗”的一声,硬生生将那骑兵的脑袋剁了下来。 这时,周围的数把刀已经递向典奎,更有数支雕翎向他射来。 典奎一声长啸,脚尖在那骑兵的尸体上一点,身子又蹿了起来,险而又险地避过箭矢与刀光,扑向另外一名骑兵。 此时,李风云等人离靠近的山脉已经不足三十丈,典奎这番扑杀,拖慢了追兵的速度,三人离追兵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些。 典奎已经杀入敌群,再想救他,也不可能了,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的造化。 李风云咬碎钢牙,不顾马匹死活的驱使马匹,只有冲到山坡,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身后的典奎已经完全淹没在敌军中,从身后的厮杀声,李风云可以判断,典奎还活着,还纠缠着一部分敌军精骑,只是他又能纠缠多久呢? 更糟糕的是,敌军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企图,而且小浪谷后果真埋伏了敌军,大批的敌军步卒从谷尾涌出,纷纷开始往山上爬去。 山上也有数十名步卒,散布在周围的山峰上。 二十丈,十丈,七丈,五丈,三丈……眼前的山坡越来越近。 “弃马!”李风云大声叫道,双足一蹬马蹬,飞身而起,一把揽住山坡上斜伸出来的一条粗大的树枝,接着树枝反弹之力,飞身跃到树上,双足一点树干,又弹射到另一棵树上。可怜他胯下的那匹马,被他强拽着冲向山坡,一头撞在块岩石上,脑浆迸裂,嘶号着死去。 莫轻言、赵无忌也学着李风云跃起拽住树枝藤蔓,借着树枝的弹力,朝山上蹿去。 三人如三只大鸟,在大树间时上时下,蹿出了足有半里地,方才停下。李风云回头望去,敌军的精骑已经奔到了山脚下,乱糟糟挤成一团,一名身穿黑甲黑披风的大将正持鞭大声呼喝,不知在说些什么? 再往远处望去,典奎搏杀过的地方,躺着十余具尸体,再无一人,也不知他还活着还是已经战死沙场,李风云心中不觉有些悲凉。 “嗖”“嗖”两声雕翎掠空之声,将李风云惊醒过来,只见两支箭矢正插在他身前的树干上,箭尾还颤个不停。抬眼望去,只见十余丈外,站着一队步卒,不过八个人,正扬弓朝他们三人射箭。 李风云大怒,抽出宝刀,脚下一用力,借着树枝的弹力,身子像一只大鹏一般朝那队步卒掠了过去。 见李风云扑了过来,那八人立刻扔到手中的弓箭,抽出腰间的钢刀,列成一个阵势,严阵以待。 第百三章 夜啸(1) “好快的反应速度!”李风云心中惊讶,立刻意识到这拨步卒绝不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些步卒,战力不会弱。 借着坠落之势,李风云瞅准一名步卒,宵练宝刀直朝他劈了过来。 那步卒自知挡不住李风云这一刀,急忙撤步后退,与此同时,旁边的四名步卒从两翼包抄过来,四把钢刀从左右斜撩向李风云,时机把握之准,配合之精妙,令人瞠目。 李风云暗叫一声不好,空中换招,身子一蜷,四把钢刀险险地从他脚底掠过。李风云暗叫了一声侥幸,身子刚落地,只觉得四道冷风朝他刺来。李风云大惊,双足一跺地,身子再次腾起,这才发现,刚才斜撩他的那四人一击不中即后撤,此时已换上另外四人,同时朝他刺来。 见李风云已经躲过,那四人毫不犹豫,撤步后退,先前四人上步从四面斜砍向李风云。 李风云无奈,拿刀背在一把钢刀上一磕,借着反震之力,身子再次向上拔起,躲过了这四人的合击。 那四人立即后退,另外四人跟上,四柄钢刀横削,组成了一道刀网,李风云若落下,必定被这四把钢刀砍成几截。 李风云暗暗叫苦,暗道:“好厉害的合击,老子竟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得探手再次用刀背磕打其中的一柄钢刀,拔起身子。【零↑九△小↓說△網】并非李风云不想削断他们的钢刀,实在是这些人配合得太好,几乎是同时出招,不给李风云缝隙可钻,即便他削断一两把钢刀,那另外的两柄钢刀也势必砍在他身上。 就在李风云连连叫苦之时,忽听“啊”“啊”两声惨叫,紧接着李风云发现,,那四人退下后,却只有两人冲上来,挥刀朝他砍来。 李风云大喜,左手捉住一人的右腕,宵练宝刀一挥,斩断另一柄钢刀,又回斩回来平抹向那人的脖子,只见一颗人头飞起,散落下一大片血雨。 退下的那四人大惊,急忙上起,挥刀欲斫,李风云哪肯再给他们机会,抓住被他扣住手腕的那人,抡了开来,那四人怕伤了自己人,不敢出刀,被撞得歪歪斜斜,李风云趁机使出“横扫千军”,只听“噗噗噗噗”四声,出了四刀,那四人已经横尸在地。 李风云又随手夺下手中之人的钢刀,扔到一边,再回头看时,发现那两名没有上来步卒胸口各贯入一把钢刀,原来是莫轻言、赵无忌见来不及救他,各掷出手中兵刃,从背后扎入那两人的胸口,这才解了李风云的危机。 莫轻言、赵无忌赶了过来,李风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好厉害的军阵,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论武功,这八名步卒的功夫并不高,若无配合,李风云要结果他们八人的性命易如反掌,可是刚才,却差点丧命在这八名步卒的手上。 莫轻言、赵无忌从那两名步卒尸体上拔出各自的钢刀,就着尸体的衣服擦尽刀上的血迹,抬头却见李风云正在审问那唯一活这的那名步卒。 李风云削去那人第三根手指时,那人终于开口了。 原来他们是杨光远的嫡系部下,昨夜随杜延寿去青龙岗埋伏的,不知为何,黎明之前又被调回埋伏在小浪谷之后。他所属的这一组人马被安排在小浪鼓周围的山上,监视周围的动静。 他们这些人,最差也在杨光远手下呆过三年,拿的是最好的兵饷,受的是最严格的训练,彼此之间的配合,更是那些投降的杂兵没法比的,一组八人,形成阵势,足以将五六十个散兵游勇杀得四散而逃。就算是三流好手,若被他们围住,不出三五式,也会被他们斩杀。也难怪李风云会吃他们这个亏。 好在即使是杨光远的精锐,也不是个个都这么厉害,有他们这般配合无间本事的,整个杨光远的军队也只有八千多人,是精锐中的精锐。 见再问不出什么东西,李风云挥刀斩杀了此人。 三人不敢在此地多留,稍稍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匆匆朝山林深处摸去。 经过这些事,李风云终于明白精兵与杂兵的区别,那些杂兵,即便其中也有武功高强者,不过总的来说,是缺乏配合的,说白了就是乌合之众,比土匪要强一些,但真要遇上久经操练的雄兵,只有逃跑的分。 精兵不同,不但打起仗来骁勇无比,而且彼此间配合默契,几人十几人联手,三流高手都要避让,更厉害的,比如在那个山包上遇上的十人阵,连典奎也难奈他何。当然,彼此间能练到那般程度的,一千人中也找不出百十个来。那是专门用来对付武林高手和猛将的,平素不会出手。 三人在山中行出了两里多地,又累又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又厮杀奔走了两个多时辰,而且身上还带着伤,是个铁人也受不了。 三人找了一颗大树,坐下休息,屁股刚一着地,李风云“嗷”的一声又蹦了起来,他的屁股上曾中了一箭,这时才觉的一阵阵钻心的疼,不止如此,左肩头的剑伤,后背的枪伤,还有胳膊上三五处轻伤,此刻都火辣辣痛得让人受不了。 这些伤口都只是草草的包扎过,很多地方还在往外渗血,赵无忌、莫轻言的伤势更重。 比较起来,赵无忌背后受那上十只箭伤并算不了什么,左腿被人捅了一枪,腰眼处也被人扎了一刀,左胳膊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翻转出来,三人中,就属他的伤势最重。也不知他是如何跟着李风云、莫轻言跑了这么久的。 莫轻言的伤势主要是那八处箭伤,他和李风云一样,嫌盔甲太碍事,都不曾贯甲,所以箭伤也格外严重,数处的箭头都不曾取出,只怕失血过多,会晕厥过去。其他的伤势,倒不算太严重。 三人又细细地将身上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洒上金疮药,仔细包扎好,又取出包裹中的胡饼胡乱地吃了两口,找了处山泉痛饮了一番,再次上路。毕竟此处离杨光远的军队还是太近,隐隐还能听到战马的嘶吼声,他们不敢在此处休息,只怕在熟睡之时,糊里糊涂做了杨光远的俘虏。 第百三章 夜啸(2)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身上带的干粮早已经吃光,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三人不敢在地上休息,各自找了颗大树,爬了上去,躺在一颗大树干上,轮流警戒。 轮到李风云警戒之时,已经是下半夜,月亮已经西沉下去。 李风云背靠着大树,仰望着天空,默默想着心中的事。 才短短几天工夫,怎会突然经历了那么多事?从那座无名的村庄开始,到那小山坡上的血战,再到镇州城外一场场战斗,无数个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从他眼前闪过。 他不明白,在那无名山村中,他明明是在忽悠那群残兵败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相信他?难道他们不知道跟着他,很可能只是死路一条么?怎会有人那么傻,还会跟着他去送命。 袭击了那拨契丹骑兵之后,其实那些乡民也有其他的选择,大家分散逃向南边,不一定就没有漏网之鱼,可是依然有五六百乡民跟着他走,又是为什么?只是为活下去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他不明白,在小山坡,那些青壮舍生忘死的搏杀,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一条活路么?那么多人,明明已经肚子被戳开,已经不可能再活下去了,为何还会紧握着粗制滥造的尖头木杆不放,直到吐出最后一口气,也要再捅契丹人一下,虽然那一下,已经没多大的气力,不太可能伤害到身强体壮的契丹人。【零↑九△小↓說△網】他们只是为了身后的亲人么? 他忘不了那两位挺身而出为他挡枪的那两名青壮,忘不了他们最后望着他的眼神,那种信任与依赖让他受不了。 “老子只是一个从清平镇出来的混蛋,没打算救你们!”李风云喃喃自语,那目光却越发清晰起来,那两人的眼中似乎放出万道光芒,照得他心中的那些龌龊的念头无处藏身。 “不,不,是他们傻,不关我事,老子可没求着他们替我挡枪!”李风云道,“你们自个儿要挡,关我何事?” “真的么?”隐隐中有个声音在问他,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难道不是?”李风云张大嘴巴,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但心中总有些发虚。 “哈哈哈哈!”空中似有笑声荡漾,是嘲笑,是嘻笑,还是冷笑?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李风云怒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我从小就从清平镇学到的,难道还有错?如今老子已经让了一步,尽量不让老子身边的人受伤害,难道还要逼老子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出头,他们死不死,关老子屁事?” “还记得这块木牌么?”李风云眼前出现了一块破旧木牌的影子,那花纹十分眼熟。 想了想,李风云道:“当然记得,无忧公子借给过我的那一块嘛,神神秘秘,不就是块破木头么,老子已经还给他了,要是弄丢了可别来找我……你你你,难道是公孙无忧?” “哈哈,你终于想起我了!”不知何时,公孙无忧就坐在了李风云身边的树枝上,扇着扇子冲着他直笑,吓了李风云一大跳。 公孙无忧收了折扇,指着李风云道:“你这小子,你怕什么,本公子几时害过你?” 李风云耸了耸肩,道:“老子才不怕你,只是你像鬼魂般突然出现,谁都会吓一条。老子不晓得你害没害我,不过我老觉着,你好像是在把我往沟里带,老子迟早会吃一个大亏。” “吃亏不好么?”公孙无忧永远是那副吊儿郎当欠揍的样子,折扇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一下,直疼的李风云龇牙咧嘴,“吃亏是福气,不吃亏,你这从大山里出来的乡巴佬怎么会长大?总盯着自个跟前的那碟菜,能有什么出息?” “疼啊!”李风云大叫道,“老子才不要什么出息,老子只想当清平镇上的老大,开一间比杏花楼更大更气派的妓院,做平安客栈的老板,最好连佘破财那间赌场也抢过来。在清平镇上,谁见到我都怕,这才是我的梦想。出息?出息值多少钱? 这回老子一时脑热强出头,差点把老命搭上,真是亏了,我傻呀!” 公孙无忧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知道?” “不想!”李风云捂住耳朵,“你说的秘密,老子不想听,准没好事!” “不想听也得听!”公孙无忧一把扯开李风云手臂,李风云身子晃了晃几乎掉到树下,“其实人傻一点好,傻人有傻福,一天到晚跟猴一般精,处处算计别人,鬼才愿意跟你在一起!你想想,要不是你将那块金镶玉玺交给了我,你能学到青龙斩么?醉道人肯理你才怪! 要不是你跟莫轻言那小子以心换心,你以为他会把你当兄弟? 还有杜如月,你们俩的事就不用本公子再说了吧?看不出,那丫头居然真会喜欢上你这奸诈无比的土鳖。” “那是老子有本事!”李风云有些自豪,“老实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老子嘴巴里咬着一个,眼睛里还盯着一个呢!” “谁?”公孙无忧来了兴趣,问道。 “不就是那个,的罗!”李风云答道,“老子总觉得,这小娘们对我似乎很有意思,要是做我小老婆,挺不错的,只是不晓得如月肯不肯答应。” “苏语侬?”公孙无忧拿扇子敲了敲李风云的脑袋,笑道,“你这小子,穷心未灭,色心又起,杜如月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她会许你跟苏语侬在一起?” 李风云愁眉不展道:“我也是这么认为,你说,当大老婆的不是应该心胸宽大,主动给丈夫物色小老婆么?这才合妇道啊!” “妇道你个头!”公孙无忧笑道,“这一套,在杜如月身上可说不通,小心她师父斩了你的头。苏语侬可不好惹,现在你的本事的确高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她要捉弄你,恐怕也不是件难事。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就算如你的所愿,两只母老虎在你身边,你这一辈子只怕过不安稳。” 第百三章 夜啸(3) 李风云“嘿嘿”低笑了两声,低下头道:“想想而已,真要两只母老虎呆在家中,老子只怕是有家难归。无忧公子,你怎么突然也来了镇州?” “镇州?李少侠莫非又做梦了?”公孙无忧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而深沉。 李风云抬眼望去,大惊失色:“清虚道长,怎么是你?公孙无忧呢?他去了哪里?你不是说你不会武功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树上?” “李少侠难道又糊涂了?什么公孙无忧?”清虚道长奇道,“这明明是在客栈中,怎会在树上?” 李风云左右看了看,果然,他就坐在那家客栈的客房中的床上,周围窗明几亮,哪是什么大树,莫非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唉!”清虚道长长叹一声,道:“看来少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贫道送给你的那两本经书,不知背熟没有?长此以往,贫道看,少侠迟早非走火入魔不可。” 果真是梦,还是此时就在梦中?李风云分不清楚,只是讪讪答道:“没全记住,只记住了一部分。” “一部分就一部分吧!”清虚道长道,“能记得多少,便诵读多少吧!” 到了此时,李风云哪敢怀疑清虚道长?一段段文字出现在脑中,李风云高声诵读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 李风云声音越念越大,只觉得浑身发涨,体内似有“嗡嗡”雷声与之相应,那雷声也越来越响,直至震耳欲聋。忽然“咔嚓”一声,似有什么断裂, 随着那“咔嚓”一声,体内的真气突然变得通畅无比,游走在四肢百骸,暖暖的如泡温泉,说不出的爽快;全身上下无数个毛孔仿佛都能呼吸,舒畅无比。 只是胸中又有一口真气盘桓游走,有些不爽,教人不吐不快! “嗷~呜~”李风云再也忍不住,仰头长啸,啸声直冲云霄,声震寰宇。 刹那间,李风云有种感觉,仿佛他已经融化在这天地之间,与天地万物,再不分你我,天地万物便是他李风云,李风云就是天地万物。 “……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 不知过了多久,李风云渐渐听到耳边有人正在诵读经书,有些耳熟,想了想,这不是冯老夫子要他抄写的《中庸》么?睁开眼睛,只见莫轻言正坐在他身旁的树干上,对着他大声诵读。 “莫大哥,我,我究竟是不是在做梦?”李风云奇道。 莫轻言见李风云清醒过来,叹了口气答道:“刚才你无意中冲破了任督二脉,几乎走火入魔,不得已,我只得诵读《中庸》来定住你的心神,也不知有用无用。”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有用有用,着实有用。没想到做了一个梦,便成了二流高手,练武对我来说,也未免太容易点了吧!” 说着,一掌拍出,只觉真贯通无阻,那掌正拍在身旁的一根碗口粗的树枝上,“砰”的一声,那树枝竟然被他一掌拍断,断口处尽数化为粉末。 “好厉害!”李风云愣了一愣,这一掌,他完全是随意拍出,并未想过什么,没料到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莫轻言、杜如月都是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手,也不见他们有如此手段。 莫轻言也看呆了,李风云这平平常常一掌,竟然这般的威力,他也不曾料想到,自忖自个可没有这本事,不觉脱口问道:“二弟,你这是什么掌法?” 李风云摇摇头,挥掌再次拍出,只听“啪”一声,拍在另一根树枝上,那树枝也只是被震得晃了两晃,没有多大的动静,这一掌跟刚才那一掌,完全没法比。 “奇怪!”李风云抬起手来怔怔地望着手掌,“怎会相差这般大?刚才那掌,我并未使出多大气力,完全是随意拍出,又怎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二弟!”莫轻言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道,“此地不可久留,刚才你那一声长啸,持续了不下一盏茶的工夫,五里之内只怕都能听到,敌军一定也听到了,我们快走!” 李风云听了大惊,顾不得多想,与莫轻言、赵无忌急忙纵身跃下树来,迈步狂奔。 见赵无忌似乎跟不上他与莫轻言,李风云二话不说,一把将他背在背上,与莫轻言并肩而行,竟不落半步。 才跑出不足一炷香的工夫,忽然一条人影借着树木的弹力,如大鹏一般朝他们掠来,翻身堵住了他们,一名灰袍老者冷冷地道:“你们逃不掉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李风云定睛望去,那灰袍老者他认识,正是在牛头山同福客栈中与他交过手的长白老怪。 紧接这,又有三条人影落下,堵住了他们四面的出路,看他们的身手,显然都是二流高手。 第百四章 投鼠忌器(1) “长白老怪,你敢拦我?”李风云放下赵无忌,定了定心神,怒声喝道。 长白老怪冷哼了一声,背着手道:“笑话,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臭小子,老夫有何不敢?” “你可知我是何人?”李风云冷冷地盯着长白老怪,心中却暗暗叫苦。这老怪的武功太高,李风云自知即便他与莫轻言联手也没有从他手下逃脱的可能,至于赵无忌,这等高手的过招,他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不说长白老怪,单单另外的三人,个个都不是凡手,任何一个,他们多半都打不过。 “莫大哥、李少侠,有机会你们自己走,莫要管我!”赵无忌低声道。 “莫怕!”李风云拍了拍赵无忌的肩膀,“若是来的别人,老子不敢说,这老头可不敢动我们!” “真的么?”长白老怪冷笑一声,“说说,你凭什么说老夫就不敢动你,莫要拿你是什么李苍穹的徒弟那一套来唬人,天下谁不知道,李苍穹只有两个弟子。” “哈哈哈哈”李风云放声大笑,取出宵练宝刀在眼前晃了两晃,大声道:“我唬你?你孤陋寡闻不晓得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也就罢了,难道你不认识我手中的这把刀么?” 长白老怪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李风云手中的宵练宝刀,脸色大变,指着李风云厉声喝道:“宵练刀?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宝刀的,快说!” “还用说么?自然是师父送给我的!”李风云扬起头来,得意洋洋地道,“你以为,我大师兄、二师兄任凭师父的宵练刀落在别人的手中?” 长白老怪目光狐疑,闪烁不定,许久方才道:“就凭一把刀就想拦住老夫,未免太小瞧老夫了,今日不管你是不是李苍穹的弟子,老夫也要将你诛杀!” “你以为杀人灭口你就没事?”李风云双目如两只利剑刺向长白老怪,“你可以打听打听,这次我是拜见过了二师兄,从扬州绿柳庄而来,我的行踪,路师兄了如指掌,若不是有些事暂时耽搁了,路师兄本是要与同来的,不过不要紧,估计这两天,路师兄也该到了。 这一路上我留下了不少的记号,路师兄一定也会找到这里,你杀了我们,你以为我二师兄就找不到你?在这镇州周围,真有那么多一流高手么?” 长白老怪脸色一变,李风云这话正戳中了他心中的担忧,李风云是不是从绿柳庄而来他不知道,不过,宵练宝刀是李苍穹随身的配刀,江湖中人人皆知,李苍穹在江湖中消失了十多年,这宵练宝刀也消失了十多年。 相传李苍穹当年用天外陨铁打造了三把兵刃,一把是含光宝剑,赠予了他的大弟子燕无双;一把是承影宝剑,赠予了他的二弟子路惊鸿;第三把便是宵练宝刀,如今落在了这小子手中,那么他就很有可能就是李苍穹隐世的这十多年培养的第三个徒弟。 这小子说得没错,如果他与李苍穹没有半点关系,却背着宵练宝刀招摇过市,燕无双、路惊鸿岂能容他?纵使不取他性命,也会夺走那宵练宝刀。但这半年来,江湖中从未传出这样的消息,这不能不让长白老怪更加相信李风云与武圣李苍穹的关系。 无论是武圣李苍穹,还是他那两个大名鼎鼎的徒弟,都不是长白老怪惹得起的。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他长白一脉毁于一旦,纵使是有契丹相助也无济于事。 毕竟,即便是耶律德光也不可能派出数千精锐铁骑帮他守住长白一脉的山门。 而能对付燕无双、路惊鸿的,整个契丹境内也只有耶律明、萧齐瑞两人而已,他们会出手帮他么,长白老怪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自忖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可是,若是让他白白放这三人走,传扬出去,他长白老怪的脸面又何在?他可是在杨光远、杨瞻面前夸下海口,要拿这三人的人头去见他们,这般灰溜溜的回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想了半晌,长白老怪突然嘎嘎怪笑道:“小娃娃,老夫可没打算要杀你,你大可不必害怕!走吧,跟老夫去南门大营走一趟吧!怎么处置你,是杨帅的事!你不会逼老夫动手吧!” 李风云闭上了眼睛,长白老怪到底还是想到了这一点,把这只黑锅扔给了杨光远。杨光远未必清楚江湖中的那些道道,又有三万精兵护身,说不准想都不想将他们拉出去斩了。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技不如人,再多诡计又能如何?只可惜,路师兄不是真的来镇州,不然,路师兄亲自出马,就算被杨光远抓去又如何? “小娃娃,我可是听说半年前你可是跟这老怪打了一架,当初都没打输,怎么现在反而怕了?”正在李风云彷徨无策之时,树林中又传出一个人的声音。 听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李风云大喜,暗道有救了,大声叫道:“你这老鬼,看见老子被人欺负还不出来帮忙?这老头我是打不过的,有本事你来呀!” 莫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声音他也认的,正是河东双煞中的马英。 “你这臭小子,过了这么久,嘴巴还是那么臭!”从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个酒糟鼻的胖老头,“回去非得跟老主人说说,让他狠狠揍你一百大板。”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这个可不容你老费心,我还欠老头子一千零五十五大板,多一百大板也无所谓。这叫债多不压身。最多你撵走这老头,去了镇州城,我打几斤好酒给你涮涮嘴。” 马英摇摇头,道:“要撵走这个老怪物那可不容易,不过有我在这里,这老怪物想要对你们出手也不大可能。” “你是谁?”长白老怪瞅了一眼这个酒糟鼻的胖老头,沉声问道。 马英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没出江湖了,想不到连老朋友也不认识我了。老怪物,你不记得了,当年在黄河边上,你我见过面的。” 长白老怪仔细打量着马英,忽然想起一人:“莫非你是黑煞……” 马英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河东双煞之一的马文英,这么多年未见,老怪物,你越来越不争气了,居然投靠了契丹人。” 第百四章 投鼠忌器(2) “关你何事?”长白老怪黑着脸道,“就算你能拦得住我,你又怎能拦得住我这三名弟子?似虎、似狼、似豹,还不来见见马前辈,这位马前辈当年可了不得,他是不会为难你们这些后辈。” 那三名中年男子答应了一声,纷纷上前见礼。这三人是长白老怪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都是二流高手,分别叫张似虎、郭似狼和李似豹,江湖上被称为长白三杰。 “虎、狼、豹,果然是一群畜生。”马英嬉笑道,“老怪物,你莫拿话堵住我,你老怪物落得下脸面跟后辈动手,我一个遭老头子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长白老怪脸微微一红,指着李风云道:“什么后辈,马文英,刚才你也听见了,这小子是李苍穹的师弟,燕无双、路惊鸿算是他的师兄,怎么也算不上是老夫的后辈。” “哦?真是啊!”马英颇有意味地打量着李风云,又道,“这般说来,老怪物,还真不能说你不要脸,欺负后辈。只是,你那三个弟子就不成器了点,见了前辈怎么也不说见礼问安?还要打要杀的?太不懂礼数了吧!”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算了算了,几个小辈,没大没小,老子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俨然将自个真当成三人的长辈。 张似虎、金似狼和李似豹听了,气得鼻子都歪了,恨得牙根都痒痒,三双眼珠子狠狠地瞪着李风云,眼中灼灼放光。 “马文英,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说话就不必兜圈子了吧!”长白老怪甩开辈分的话题,道,“老夫奉杨大帅之命,来捉拿这几人,若没结果,回去很难向杨大帅交代。马文英,以你的本事,或许能够拦得住老夫,不过老夫的这三个弟子,你是无论如何拦不住的。 不如这样,看在都是江湖同辈的份上,老夫答应,回到大营后,会向杨大帅求求各情,无论如何暂时都会保住这三人的性命,至于杨大帅肯不肯放了他们,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如何?” 李风云明白,所谓造化,那就是看李苍穹、燕无双、路惊鸿肯不肯为他出头,如若不肯为他出头,那长白老怪又还有什么顾忌? “放屁!臭臭臭!”马英蒲团大的肥手在鼻子间扇了扇,大叫道,“老怪物,我都出面了,难道我河东双煞的老脸就这么不值钱?你还要将他们抓走,干脆你直接抽我这张老脸算了。” “哼,马文英,你可不要得寸进尺!”长白老怪冷下脸来,“别人怕你,老夫可不怕你!好,老夫再让你一步,江湖规矩,比武论胜负……” “好!”马英大声叫道,“这主意不错,老怪物,我与你打一架,你若赢了我,我拍屁股走人!你若赢不了,你拍屁股走人!” 马英的武功与长白老怪相差不大,两人要在一时之间分出胜负,只怕很难,马英这话显然是耍无赖,长白老怪必须要打赢了才算数,而他只要不输就算赢,这其间相去不知几千里,长白老怪若是有把握赢得了他,又何必跟他说这些废话? “为老不尊!”长白老怪怎会不晓得马英想占便宜,不过河东双煞当年就以心狠手辣和脸皮厚闻名江湖,这等胡搅蛮缠的事,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但也不可能上他的当,“老夫的意思是三局两胜,让……” “让什么让?不用让了,打架让来让去,有什么意思?”马英指着李风云三人笑道,“三局两胜,也行,你先挑一个,也不用挑了,就姓李的那小子吧,也不用给我留面子了,往死里打,揍死算球!反正我也看他不顺眼! 我也挑一个,就那个长得像根竹竿的那个吧,一巴掌拍死,算是给姓李的这小子报了仇!” 长白老怪暗暗皱眉,心道:“你都把对手给我安排好了,明知我不可能打死李风云,还说这等话,我那三个徒弟培养起来容易吗?似狼算是他们三人中武功最高的,被你一掌拍死,岂不心疼死我?” “不成,这样不妥,”长白老怪哪肯同意,“老夫的意思……” “主意可都是你出的,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还比什么?干脆混战好了,你去抓这三个小子,我去拍死你那三个徒弟!”马英大叫道,说着就要动手。【零↑九△小↓說△網】 长白老怪怕他真的拍死了自己的徒弟,他有顾忌,可马英没有,这家伙心黑着呢,身形一晃,堵在了马英身前,怒喝道:“马文英,你这般逼老夫,难道真的要与老夫决一死战,不死不休不成?逼急了老夫,你当老夫真不会毙杀了他三人?” 马英也只是想吓唬吓唬长白老怪,哪会真的动手?见长白老怪动了怒气,笑了笑,道:“老怪物,你急什么,一口价,姓李的和那个姓莫的,我带走,另外一个留给你交账,如何?” “不成,”长白老怪叫道,“最多让你带走那个姓李的,另外两个给我留下!”李风云是颗烫手的芋头,放走了他,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另外两个可不是,柿子也要捡软的捏。 马英转头望向李风云。 赵无忌默然无语,莫轻言低声对李风云道:“二弟,你跟马老前辈走吧,大哥自有脱身的妙计。” “不行!”李风云大声叫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大哥,这可是当初立下的誓言。赵兄弟,你要是战死在沙场,我没话可说,如今你还活着,咱们是同过生、共过死的好兄弟,只要你有一口气在,我李风云绝没有扔下你不管的道理。” 李风云这话一半是实话,一半是虚话,对莫轻言所说自然是实话,他们二人多次经历患难,这次莫轻言陷入绝境,也是为了他和杜如月,他怎肯舍弃? 另一半就有些虚了,赵无忌跟他的交情不深,能顺便救他也就救了,实在不行,以李风云的性子,多半会扔下他不管了! 可是赵无忌不知道,一时间心里暖暖的,颤声道:“李少侠,就冲你这句话,我那邓方兄弟,就死得不冤,你的心意赵某领了,你快走吧,日后有机会,莫要忘了为我报仇,为邓兄弟报仇!” 马英冲着李风云笑了笑,笑得有点诡异,李风云会有这般仗义,他才不相信,朝李风云眨了眨眼,道:“好了,好了,现在大家都同意,没这姓李的这小子什么事了。老怪物,咱们再来谈谈另外两个小子的下场吧! 我突然觉得,你说的比武的法子,不算是很差的法子。你别急,你我都不出手,要不这样,比试两场,赢一场放一个人,赢两场,咱们就各找各娘,各回各家,如何?” 长白老怪瞥了李风云三人一眼,暗道:“就算这三人联手,我的那三个徒弟无论哪个出手,都能将他们打败,看来这老无赖是想找个由头,抽身事外,他要保的只是臭小子一人,无非就是想讨好李苍穹师徒。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想到这里,点头答应。 “哈哈”马英大笑了俩声,转头冲着树林中大叫道:“十七,出来吧,能救几个,就看你自个的本事了!” 第百五章 第一场比斗 树林中悉悉索索,不多时,钻出两个人来,一个自然是十七,另一个李风云看上去很面熟,想了一下,李风云惊叫道:“冯媛儿?你怎么也来镇州城了?”那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冯媛儿。 冯媛儿微微有些脸红,巧笑道:“呆在家里觉得闷,所以就出来走走罗,李大哥,我爷爷怪想你的,什么时候回去啊?” “是想老子的屁股开花吧!”李风云黑着脸腹诽道,“这丫头一定是春心荡漾,学人家私奔,马老鬼一定是来找她的。” 李风云猜对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猜错了,马英不是出来找冯媛儿,根本就是受不了冯媛儿死缠烂打之下,不得不出来陪她走这一趟。 冯媛儿不是那种脑子的女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在这乱世中想寻找十七,单凭她,简直就是把鸡送到黄鼠狼嘴巴里。 刘雄、马英从小看她长大,对她简直就像对自家的亲孙女一般,哪受得了她那番软缠硬磨?两人商量了一下,刘雄留下来卫护冯府,马英则陪着冯媛儿出来胡闹,只当是让冯媛儿见识见识世面。此事当然也偷偷征得了冯道的同意,有马英陪在冯媛儿身边,冯道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没想到他们查着查着,还真让冯媛儿查到十七的踪迹,一路寻来,便来到了镇州,又凑巧救了被杨光远精兵追杀的十七,更巧的是,他们又恰巧这片林子中歇息,也被李风云的啸声惊动,这才有如今的一幕。 十七走上前去,抽宝剑,冷声道:“十七,谁与我战!” 长白老怪满脸惊讶,他没想到马英在树林中还埋伏有人,看此人的身形气度,武功绝对不差,马英肯让他出来,心中一定有底,心中不由得大恨:“可恶,这个狡猾的无赖!” “似狼,你去!”长白老怪黑着脸道。 郭似狼解下腰间的双刃离魂鞭,原来他是使鞭的,他这鞭子与别人不同,鞭长八尺三,鞭身乃是用牛皮与钢丝绞制而成,布满锋利的倒钩,倒钩边缘开锋,鞭尾处用钢链锁住一只半尺长的匕首,锋刃幽蓝,显然是喂过毒,望之让人心生寒意。 李风云心中一动,道:“木头,用我的刀。”说罢,将宵练宝刀扔了过去,十七手上只是一柄普通的剑,兵刃上他便吃了亏,若是十七稍不小心,被双刃离魂鞭抽中,难免会中毒,岂不是将十七也赔了进去? 十七没有拒绝,扔掉手中的剑,接过宵练刀,随手舞了一朵刀花。 长白老怪脸色更黑,沉声道:“似狼,只是比试,用什么兵刃?还不快将鞭子收了起来?记住,徒手相斗,点到而止,莫要伤了和气。” 宵练宝刀削铁如泥,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好汉吃过它的亏,长白老怪岂会不知?他那徒儿的双刃离魂鞭虽然厉害,鬼魅无比,但终究是普通材料制成,恐怕禁不起宵练刀的一斩,若被斩断,那鞭子在手反而不如没有,与其那般,还不如主动弃鞭,逼十七也不能用宵练刀。 郭似狼将双刃离魂鞭扔到一边,十七没说什么,也将宵练刀扔还给李风云。 马英咂了咂嘴巴,对冯媛儿道:“你这情郎,还是心不太黑,脸皮不够厚,中了人家的计,要是换那个臭小子,可没那么多讲究。” “马爷爷,你瞎说些什么?谁说他是……”冯媛儿羞得满脸通红,又紧张地问,“十七他会不会有事?” 马英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发髻,道:“还说不是,好吧,不是就不是,反正也没什么关系,被打死了就打死了吧!” 说话间,十七、郭似狼两人已经动起手来。 郭似狼的身形展开,围着十七转着圈子,偶尔一拳一掌击出,试探着十七的反应。 十七不为所动,偶尔后撤或上前一步,避开郭似狼的拳掌,只是双耳不停的攒动,双目放出寒芒。 冯媛儿奇道:“那人绕来绕去做什么?难道这样也算打架?” 马英呵呵笑道:“当然算,见过野狼觅食么?野狼就是这般先在猎物周围转啊转啊,观察猎物的弱点,试图引出猎物的破绽。一旦猎物露出破绽,野狼就会‘嗷’的一口咬上去,咬住猎物的脖子,咬死猎物。” 冯媛儿吓了一大跳,拽住马英的胳膊,问道:“要是没有弱点,也没有破绽怎么办?难道一直这么绕下去?” “世上哪会有没有弱点,没有破绽的猎物?只要那头狼有足够的耐心和手段,弱点总会被找到,破绽也会被制造出来。”马英答道。 “那……十七岂不是危险了?”冯媛儿有些担忧。 “那也要看是头什么狼,”马英笑道,“放心,你的那个十七,可比这头狼更有耐心,被咬死的可不一定是他。看见没有,那头狼的右腿在偷偷地颤动,那是运转内力的表现,那头狼忍不住了,要出右脚踹你的那个十七。” 话音刚落,只见郭似狼飞起右腿,快如闪电般地踢向十七的后背。 十七也动了起来,闪身一侧,左手托住郭似狼的右腿,右手戳相郭似狼的右腿血海穴,伸手投足之间,隐隐有风雷之声相随,这一戳如若被戳中了,郭似狼这条右腿也就算是废了。 郭似狼哪会任由他戳中,身形在空中如陀螺般翻转,左脚踢向十七的太阳穴。这一招有来历,叫“翻转十八踢”,是长白一脉的一手绝技,一腿接一腿,凶悍无比,只要被踢中,对手难免落得筋断骨折的下场。 长白一脉的武功,尤其看中下盘工夫,喜攻对手身侧,与汉南黄家的独门秘技“佛山无影脚”有些类似,只是有些偏门阴险,没有“佛山无影脚”那般堂皇大气。 十七久历江湖,对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也有涉猎,怎会不知这十八踢的厉害?冷哼一声,十七飞起一脚,使出了军中功夫“连环腿”,以腿对腿,只见“砰”“砰”之声不觉,一道道气浪翻转,枯枝碎叶乱飞,逼得众人纷纷后退。 刹那之间,两人交手了十八腿,谁也没能奈何谁,脚下的枯叶倒让两人扫了个精光,露出一丈方圆一大片湿漉漉空地来。 郭似狼不肯罢休,揉身上前,使出全身的解数,与十七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两人的身影纠缠在一块,衣袂乱飞,卷起一股股尘土,夹杂着漫天的枯枝碎叶,教人看得眼花缭乱,其间传出密集拳脚相交的声音。 李风云几乎分不清谁是谁,暗自咂嘴,好家伙,竟然能这么快,他原以为他的青龙斩已经算是快到了极致,现在看来,还远远不足。 转眼间,两人一连交手了不下六十多招,忽而“轰”的一声巨响,郭似狼平飞出了圈外,砸在了地上,口中不停呕吐着鲜血,挣扎了几下,竟然爬不起来。 尘埃落尽,纷纷的碎叶落下,只见十七也单腿跪立在碎叶之中,口中也在不停地吐着鲜血。显然,两人都不能继续再战。 这……胜负该如何算?正在众人都张大了嘴巴,心中盘算之际,忽听有人大声叫道:“木头赢了!”说话的除了李风云还有谁? 冯媛儿急忙冲上去扶住十七,泪珠儿经不住的往外淌。李风云从怀中取出一把药丸,想也不想塞进了十七的嘴巴里,这是他从苏语侬那里讨来的,据说治疗内伤有奇效。 “别哭,我,没事!”十七低声道,心中不由一股暖流激荡。说罢,在李风云、冯媛儿的帮助下,艰难地盘膝端坐在地上,运功疗伤。 “胡说!谁说他赢了,明明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赢,平手!马文英,以你的身份,该不会也睁着眼说瞎话吧!”长白老怪伸手扶起郭似狼,封住他几道大穴,又喂了他几粒丹丸,转头大喝道。 “嘿嘿!”马英干笑了两声,望向李风云。 李风云挺着肚子,叉着腰道:“怎么没赢,木头还在这里站着,你那个什么狼啊狗的,被打飞,爬都爬不起来,不是木头赢了还会是谁?难道你觉得非死一个才算赢么,也好,你让开,我去戳他两刀,看他死不死!” 长白老怪被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愿与李风云争辩,瞪着眼睛喝道:“姓马的,你倒是说句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这场比试,几时要一个毛头臭小子来评判?” 马英笑道:“老怪物,你急什么,毛头臭小子有时候说的也是实话!”隐隐中,竟然默认了李风云的说法。 李风云大声道:“你这老头,好不讲理,我是李苍穹的徒弟,燕无双、路惊鸿的师弟,怎么就没有资格评判这场比试的胜负?好好好,你这般瞧不起我,也就是瞧不起我大师兄,瞧不起我二师兄,改日我便去请我两位师兄,上门与你理论理论。马老前辈也说我说得有道理,二比一,这场架,显然是木头赢了。” 长白老怪被李风云气得发抖,偏偏又不敢得罪燕无双、路惊鸿两人,又落不下脸面与一个小儿辩论,只能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严格来说,两人两败惧伤,按江湖规矩,真的只能算是平局。但规矩是人讲的,比试之前,大家都没说那么清楚,如今李风云声音大,大家也只好听他的,谁叫他是李苍穹的徒弟,燕无双、路惊鸿的师弟呢?世事莫不如此。 反正对长白老怪来说,多放一个还是少放一个其实并无太大区别,反倒是他这个最器重的徒弟身受重伤,让他心痛不已。 第百六章 第二场比斗 张似虎大踏步走到空地上,大声喝道:“俺叫张似虎,哪个敢来战俺?” 十七已经身负重伤,无力再战,莫轻言踏步上前,却被李风云一把扯住,道:“莫大哥,这一阵让给我吧!” 莫轻言正要说话,又听李风云低声道:“放心,他那个师父都不敢伤我,何况是他?而且你也看过我那一掌,若是能稀里糊涂的再打出来,我想这大个子身子再壮估计也受不了。” 莫轻言想了想,李风云如今的功夫比之他,也相差不了多少,李风云上场,那张似虎会有许多顾忌,反而更有利于李风云。 李风云踏步上前,大声道:“大个子,我叫李风云,我的身份你应该都已经听到了,不错,我师父就是李苍穹,燕无双、路惊鸿就是我俩个师兄。 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凭着这个身份来欺负你,沙场比武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要是把你捅死了,你可别怪我,你要是把我弄死弄伤了,我也绝不会怪你。不但我不会怪你,我师父、我俩个师兄也不会与你一般见识,最多也是去找你师父算账,不关你事。” 众人心中暗道:“这还不算欺负人么?感情你捅死了他没事,他要把你弄死弄伤了,还要日日提防着李苍穹、燕无双、路惊鸿找他们报仇,那三人,天底下谁能惹得起?” 又听李风云接着道:“还有,你该用什么兵器就用什么兵器,无论你空手还是不空手,用毒也好,不用毒也罢,我都会用这把刀,施展我全身的解数,免得让江湖中的好汉以为我小瞧了你,不懂礼数,赢也赢得不光彩。” 马英低声对冯媛儿叹道:“我自负心黑脸厚够无耻,可是跟这小子比起来,还差得远,要弄死这小子,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小子以后要么就是一个巨奸大恶的奸雄,要么就是一个狡猾无比的英雄,没有其他。” 冯媛儿顾念十七的伤势,只是“嗯嗯”了两声。 长白老怪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既然他一定要用兵刃,似虎,你就成全他,亮出你的兵刃。” 张似虎答应了一声,从背在身后的武器囊中取出一只巨斧,足有脸盆大小,通体都是由精钢打造,怕不下一百多斤。 李风云看了看那巨斧,又看了看手中的宵练宝刀,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暗忖他这宝刀只怕削不断那巨斧,搞不好反会被那巨斧砸断。 想了想,李风云狠狠地朝张似虎脚下吐了口唾沫,大声道:“一口唾沫一颗钉,老子说出的话绝不收回,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那个老头,我要把他砍死了,你可不许不认账。” 张似虎皱了皱眉头,隐隐闻到一股清香,也没有太在意,大声道:“说那些废话做什么?你放心,俺打不死你,只将你浑身的骨头都砸碎了,看你还敢哼哼!” “好!”李风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大个子,我还有一个秘密告诉你……”话音未落,刀光已起,李风云使出压轴绝技“大漠孤烟”,片片雪花卷起,刀刀又狠又快。 张似虎本能想听清楚李风云说些什么,没料到李风云突然袭击,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暗叫一声不好,抽身后撤,挥舞着巨斧格挡,只听“铛铛”一连串清脆的响声,那片片扬起的雪花被巨斧一一劈散,精钢巨斧上也留下十六道豁口。 “着”,李风云忽然扬手,袖中飞出一道暗器,朝张似虎当面砸来,张似虎大喝一声,扬斧头朝那暗器劈去,“噗”一声轻响,那暗器被张似虎的一斧头劈开,散出一团白色粉末,粉末奇香入鼻。毫无疑问,那就是干倒过鲁青云的石灰粉加迷神香。 “不好!”张似虎江湖经验何等丰富,急忙闭目屏息,抽身后退。 李风云哪肯饶他,一招“横刀立马”,宵练宝刀化为一道黑光,直朝张似虎斩去。 张似虎心中一紧,知道李风云袭来,凭着感觉划出一斧头,硬生生地将李风云的这招挡住,与此同时,忽觉丹田内的真气似乎被什么东西粘住,居然有些不听使唤,脑袋也有些发晕。 “啊!”张似虎狂叫一声,不知中了什么暗算,偏偏眼睛也不敢睁开,也不顾李风云在哪里,使出七十二路惊风斧,将全身上下护得严严实实。 见张似虎发了狂,李风云也不敢近他的身,只能在他四周游走,抽冷攻上一刀,偏偏张似虎的功力,修为都高出他太多,即便他看出了那七十二路惊风斧中的破绽,也无力破解。 “噬气丹加上迷神香,还有石灰粉都搞不定他,娘的,这回真碰上硬茬了!”李风云暗骂了一句。 不错,先前他吐出的那口痰中,含有嚼碎了的噬气丹,噬气丹也是他从苏语侬那里讨来的救命的丹药,其实是呈液体状,用蜂蜡裹住,蜂蜡中含有解药,咬碎蜡丸后吐出其液体,吞下解药可保自身无事,而液体很快会挥发掉,液体周围三尺范围内若无提防,必会中招,那液体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吸入噬气丹的香气,其药效很快就会发做,功力稍弱,其真气将会牢牢锁在丹田内半点也动弹不得,半个时辰后药效自然消退。 不过张似虎的内力实在是太高深,噬气丹的药力还不足以将他的真气锁在丹田之内,又加上张似虎十分谨慎,并未吸入多少迷魂香,脑袋虽然略微有些发晕,却足以自控,这才让他有了自保之力。 渐渐地终于能睁开了眼睛,怒视着李风云,张似虎大喝道:“兔崽子,老子宰了你!”一斧头带着呼呼风雷之声朝李风云斜劈下来。 这一斧头李风云可不敢硬挡,跃身闪过,张似虎哪肯放过李风云,他这时脑袋仍旧有些晕晕的不太清楚,内力只能使出两三成,不过一个好处是让他不再顾虑失手杀了李风云,一斧接一斧,砍得李风云四处跑,数次差点砍伤他,看得众人直摇头。这般下去,李风云必败无疑。 众人不知道的是,李风云看似危险,其实并不危险,对于危险,他有股本能的感应,往往张似虎刚刚抬斧,李风云就能感到这一斧头会落在何处。这种情况下,李风云又怎么会被张似虎伤着? 这种奇妙的感觉,李风云以前也曾感到过,但从没有这般清晰,这种感觉非常玄妙,李风云隐隐觉得,他的这种感觉随着张似虎一斧头接着一斧头砍下来,越来越精密准确。 不知不觉中,李风云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一退一进,一闪一让,几近天成。 张似虎却很愤怒,每一斧头,无论多么精妙,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与李风云擦身而过,若非丹田中的真气只能动用三两成,斧子的速度与力量大减,这臭小子怎么能躲得过他的斧头?可是真是邪门,一斧头两斧头也就罢了,一连砍出了一两百斧头,居然每次都这样。 与一个刚刚打通任督二脉的小子斗成这样,张似虎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周围的众人逐渐有人看出其间的不妥,长白老怪自然是其中的一人,身为一流高手,他的目光何其敏锐,开始看不出也就算了,张似虎一连砍了近两百斧头却伤不了李风云分毫,他若再看不来其中有蹊跷,那也未免太丢人了。 “看来这小子十成十便是李苍穹的传人!”长白老怪心中暗道,“天下恐怕也只有武圣才有这般本事,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调教出这般本事,这身法,浑然天成,玄妙无比。” 想到这里,长白老怪心中的那点疑虑与侥幸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是李苍穹,还是燕无双、路惊鸿,都不是他长白一脉惹得起的,这个李风云以后成长起来,只怕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成就未必在燕无双、路惊鸿之下,与其现在得罪了他,以后面对他的报复,还不如此时送他一个顺水人情。 转过这个念头,长白老怪开口叫道:“似虎,住手吧!莫要伤他!” 张似虎一呆,不明白师父为何这般说,似乎变了一个人般,斧势不觉微微一顿。 就这么轻微的一顿,却让沉浸在那种美妙感觉中的李风云察觉到那种几与天地合的感觉突然变得不和谐起来,不由自主地拍出了一掌。 “砰!”就这一掌,正拍在斧面上,硬生生地将那巨斧拍下一块手掌打小的碎片下来,那碎片正砸在张似虎的胸口,砸得张似虎连连退了数步,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张似虎怔怔地望着手中那缺了一小块的巨斧,怎么也不相信,李风云居然能一掌将巨斧击碎。 虽然那碎片的两端已经被宵练宝刀砍出了几个数寸的豁口,但连接处至少也有三寸,如果是师父出手,他并不感到惊奇,师父是有这本事的,而眼前只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子,他若有这般本事,又何必要使出那么多手段? 众人也惊呆了! 马英杂着嘴巴喃喃自语道:“这小子,不简单啊不简单!” 李风云也呆住了,无意之中,他又使出那招玄妙的掌法,而他自个都不晓得是如何使出的。 长白老怪惨然一笑,道:“李少侠,老夫输了,还请赐下小徒的解药。”以他的眼光,怎会看不透李风云那些小伎俩。 李风云摇摇头,道:“没有解药,再过些时候,药力自然会消散。” 长白老怪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此做罢,山水有相逢,李少侠,后会有期!”想了想,又指着南边道:“此处的山头,已经被杨瞻将军的人团团围住,只有那个方向的一处小山崖无人把守,你们可从那边潜出,相信那座山崖还难不住各位。我下山后,杨瞻将军会很快攻上来。” 说罢,带着三个徒弟,转身离去。 “就这么走了?”李风云有些惊讶,他想不通为何长白老怪对他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完全不似之前的他,他的话可信吗?莫非是个圈套? “臭小子,真有你的!走吧!”马英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转身就朝长白老怪指点的方向走去。 “马老鬼,小心是圈套!”李风云大叫道。 马英回身笑道:“莫担心,老怪物不会骗你,也不敢骗你,就算骗你,百十个人,还难不倒我!” 第百七章 求婚(1) 众人从南边的山崖偷偷地攀下山,在十七的指引下,向城西摸去,入城的秘道就在城西,离城墙只有两里多的距离,李风云回首城南,前尘如梦,当初留下的诱敌的五十骑,如今却只剩下他、莫轻言、十七和赵无忌四人而已。 典奎不知所踪,十有八九已经葬身于铁蹄之下。 十七带去的那十名黑衣卫一个也没活下来,十七也是得马英出手相救才幸存下来。 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如果那个杜弘璋早早打开城门,典奎就不会死,邓方也不会死,三八五和其他十一名黑衣卫也不会死。 可是,发生了的事情又如何能改变?要怪,也只能怪那个该死的杜弘璋。 “杜弘璋,老子绝轻饶不了你!”李风云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无惊无险,众人通过密道进入到镇州城内。 自从石敬瑭割让了燕云十六州给契丹,镇州城便成了边关重镇,河北门户,城墙高大厚实,要攻克这样一座门户,如果镇州城内没有内乱,没有几万人血肉的堆砌,是很难攻得下来的。 只可惜自从失去了燕云十六州这道天然的屏障,中原腹地也只剩下门户了,没有墙的门户。所以契丹骑兵杀入中原,根本不需要通过门户,处处的墙都塌了,谁还会傻到非要先攻克门户,才能进屋? 不过,镇州城的存在,对深入中原腹地的契丹军来说,总是卡在喉嗓之中的鱼刺,如若不拔掉,始终对其后路是一种威胁,所以才有杨光远围城。但是,镇州城却并不是那么好拔的。 李风云六人进入镇州不久,杜如月便得到消息,急急赶来,将六人接入杜府。 节度使府位于城北玄武位,集北国的灵气于一体,占地更不下百亩,府中亭台楼榭多不胜数,小桥流水,花壁雕檐,比之扬州的雅韵轩不遑多让,只不过雅韵轩多的是江南的灵秀之气,移步换景,处处精雕细琢,更似那闺中小字的大家闺秀,而杜府更多了北国的那股豪迈之气,更讲究气势的恢宏博大,如同一位气荡山河的巾帼英雌。 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巾帼英雌,此时都不合李风云的胃口,不知为何,面对这般华美辉煌的杜园,他心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郁闷之气。 众人都很自觉的避开了,小亭中只留下李风云与杜如月两人。 “你哥哥呢,他在哪里?我要宰了他!”李风云终于忍不住了。 杜如月低着头,默默无语,过了很久,方才道:“你在怪我?怪我没有替你出这口气。” 李风云呆了呆,过了半晌才道:“我哪里怪你了?他是你哥哥,我又怎会怪你?我只是看见你这模样,心中难受。你本就不应该是只养在笼中的小鸟,又为何要委屈自己?我宁可你与我吵吵闹闹,也不愿看你像只鹌鹑一般。” “放了他,好么?”杜如月缓缓抬起了头,眼中隐隐噙着泪,“他,他毕竟是我哥哥,我,下不去手,我毕竟也姓杜。” 李风云叹息一声,又朝天怒吼了一嗓子,一拳砸碎了栏杆上一只汉白玉雕的石头狮子,吼道:“你这杜府究竟是怎么了,逼得人发疯发狂!我不能住在杜府,看着那些像鹌鹑一样的仆人、侍女,老子的火气便往上冒,恨不能将这个杜府砸个稀巴烂。” “你不愿留在这里,我明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可是又能如何,这是我的家呀!”杜如月低声道,“我爹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李风云答道,“他希望我变成他麾下的一条听话的狗,他要给我大把金银和权力,却不愿听我提及我最想得到的东西。 如月,咱们走,咱们不理这里的事,好不好?咱们回清平镇,管他天下打得稀里哗啦,都是别人的事,咱们管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两滴泪水“啪啪”地跌落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玉屑,杜如月扬起了头,眨着眼,“我答应过你,这辈子不会再嫁给别人,你给我些时间,好么?我只想看到他们平平安安。” 李风云终究没有住在杜府,而是住在了杜重威安排的一个大院子中,这里住着跟他出生入死的那八十六个兄弟姐妹和途中加入的四十五名壮汉,再加上他、莫轻言及赵无忌。 马英和冯媛儿则被留在了杜府,陪伴杜如月。 回到了镇州后,十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是冯媛儿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 王大山幸运地活了下来,非但如此,这两日,他还将院中的九十名壮汉组织起来,在张俊、张松、元霸和肖景云手下开始了训练。 休息了一夜,次日中午,杜重威在杜府摆下大宴,说明是要酬谢这些将杜如月安全送回壮士,同时也为东门之战取得的大捷的将军贺功。 东门那场偷袭,符彦卿、王重胤两位将军以损失五十七骑的代价,斩杀杨军五百多人,擒获一千三百多人,并在敌军骑兵赶来之前,顺利撤入了城内,不可不谓是场大捷,大大振奋了镇州城内军民的士气。这当中,自然少不了李风云等人一番功劳。 庆宴很排场,也很热闹,军中的主要将领和镇州城的主要官员都来了,可谓是座下无白丁,足有四十多人。 相比之下,李风云与莫轻言两人就显得格格不入,显然,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是杜如月的金兰之交,李风云很怀疑,这庆宴上根本没有他们的位置。但是,他们还不能不来,毕竟,那一百多个兄弟还要靠杜重威庇护,一切补给还要杜重威提供。 “各位,今天杜某要向大家介绍两位少年英雄!”略有虚胖的杜重威手持金杯站起身来,又朝李风云、莫轻言招了招手,笑道:“李世侄、莫世侄还不快过来!” 座下宾客顿时安静下来,四十多双眼睛一齐望向李风云、莫轻言两人。 李风云、莫轻言离开座位,走上前去,杜重威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高声道:“各位可知,是谁妙计夺了契丹人两千军马?是谁大败萧远奇一千铁骑?又是谁在镇州城外调动了杨光远老贼的几万兵马,弄得那老贼狼狈不堪,助我壮士东门大破敌酋?” 第百七章 求婚(2) 符彦卿哈哈笑道:“当然知道,自然是这两位小英雄,东门大捷,两位小英雄当记首功!”李风云转头望去, “不错!”杜重威大声道,“就是这两位少年英雄,我杜重威的世交:李风云、莫轻言。【零↑九△小↓說△網】大家说,杜某的第一杯酒,该为谁喝?” “自然是为李风云、莫轻言两位世侄而干杯!”杜重威声音刚落,王重胤便举杯站起大声道,“没有两位世侄在城外奋勇厮杀,搅乱杨贼的部署,俺王重胤哪能痛痛快快地痛宰狗贼?” “不错,这开宴的第一杯酒,非两位少年英雄莫属!”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我成德军又得两员大将,何愁杨贼不败?两位少年豪杰,当得起这一杯酒!” …… 众人交口称赞。 这些话听的原本性情沮丧的李风云热血沸腾,即便心知杜重威不过是在拉拢他,也恨不能此刻就取来宵练宝刀,冲出城外,与敌军大战三百回合。 李风云这时才明白,当初王大山听他忽悠时,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只是,相比起杜重威,他的那些伎俩就显得太小儿科了,上不了台面。 早有人捧来两大盅酒,送到李风云、莫轻言手中,在李风云尚在热血沸腾之时,莫轻言已经躬身道:“大帅的厚爱,各位的称赞,我兄弟俩实在是受之有愧,我兄弟两人谨以此酒,借花献佛,敬大帅,敬各位大人,祝大帅洪福齐天,力挽狂澜,大破酋虏,建下不世之功业!祝各位大人福寿双全,功名赫赫,成就一代名臣良将!” 说罢,拉着李风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说得好!”杜重威哈哈大笑,“也祝我大晋千秋万代,江山永固,大家齐饮此杯!” 众人一齐饮光杯中酒,又听杜重威大声道:“两位贤侄,你们为本帅立下如此功勋,你们说本帅该如何赏你们。” 听了此言,莫轻言上前一步,大声道:“大帅,我兄弟俩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帅恩准!” 杜重威笑道:“莫世侄说的哪里话,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帅办得到而又不违背大义的事,无不如你所愿!” 莫轻言一拉李风云,低声道:“还不跪下,参见岳父大人?” 李风运哪能不知莫轻言的意思,他要趁机将他与杜如月的名分定下,众目睽睽之下,杜重威想反悔也不成。 李风云正要拜倒在地,却被杜重威一把拉住,笑道:“贤侄且慢!这‘岳父大人’四个字可不能乱叫,本帅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如玉早已经嫁为人妇,二女儿如月也已经许配了人家,你这一句‘岳父大人’若是叫出,倒叫本帅为难,本帅哪有那等本事,现在便生出个女儿来许配给你?不如说些别要求吧!” 众人凑趣地哈哈大笑起来。【零↑九△小↓說△網】 李风云心中一沉,杜重威终究不肯将杜如月许配给他。 咬了咬牙,李风云道:“杜帅见谅,李风云所求无他,也不要什么封赏,我与如月是真心相爱,求杜帅退了如月的那门婚事,将如月许配给小子。” 此语一出,四下顿时雅雀无声。许多人暗暗皱眉,心道:“这个野小子好不识趣,大帅已经将此事蒙混过去,也算给了你脸面,你当你是什么人,些许微功,就想要挟大帅?”只是杜重威没有发话,旁人岂敢出声? “唉!”杜重威轻叹一声,道:“李贤侄,你对如月的心意,本帅明白!只可惜……风云,你可知为将者须有五德?” 李风云不明白杜重威为何突然说起此事,摇了摇头,什么为将者须有五德,他哪里听说过? 杜重威大声道:“《孙子兵法》有云: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为将者,若无此五德,便不能称为一名合格的将军。 本帅已经将如月许配给李守贞李将军家公子,如若再将如月许配给你,一女配二夫,有违人伦,必遭天下人谴责,明知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行之,必遭天谴,此为不智。 如月既然已经许配给李将军家公子,此时若是在将如月许配给你,那便是对李将军失信,此为不信。 纵使本帅可以不顾声名,强行悔婚,将如月许配给你,你与如月日后必定被世人唾骂,不得安生,甚至是遗臭万年,李家也会因此事受到牵连,被人嘲笑,声名受损。本帅如此行事,可谓不仁。 明知此事不妥,若本帅仍旧为爱惜你人才,顾全面子,置天下人而不顾,不肯改悔,强行悔婚,此谓不勇。 言而无信,一女配二夫,此乃不严。 李贤侄,你说这等不智、不信、不仁、不勇、不严之事,本帅作为三军统帅,举手投足都关系几万将士生死存亡的事,能做么?换做你,你又该如何处置?” 李风云的脑子懵了,他没读过《孙子兵法》,更不晓得什么智、信、仁、勇、严,杜重威的话,大半他都没听懂,不过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只是不明白,他只是向杜重威求亲,他与杜如月又是真心相爱的,怎么就会弄得杜重威不智、不信、不仁、不勇、不严,甚至危及几万将士的存亡? 不过李风云明白一件事,杜重威一点将杜如月许配给他意思都没有,即便他真的是李苍穹的徒弟也没用,说到底,李苍穹也好,燕无双、路惊鸿也罢,都只是些绿林豪杰,其地位与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刹那间,李风云似乎听见胸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带着杜如月私奔?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可是杜如月会肯么,她能舍弃杜家,斩断血脉的联系,一辈子跟他亡命天涯么?若是可以,她又怎会急匆匆赶回镇州?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一步登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模样!”隐隐中,李风云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也不知是真有人这么说,还是只是他的幻觉。 在清平镇,大家是没有很清晰的地位之分,但在中原、南唐转了一圈,李风云逐渐明白,人与人其实差别很大,有的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他的地位就注定他要被人仰视,而有的人,即便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在社会的最底部打拼,向蝼蚁一般的活着。 李风云不知是如何离开这庆功宴的,只记得有很多人过来向他敬酒,拍他的肩膀,说些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话,他来者不拒,一杯一杯的酒灌下去…… 第百八章 酒醉 糊里糊涂地被人抬回了家,次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李风云一声不吭离开了宅院,在街头胡逛,抬眼便看见了一处酒家。 说来,酒真是一样好东西,可以让人忘却忧愁,有人说,酒入愁肠愁更愁,简直就是在说胡话,人都醉趴下了,哪还有什么愁不愁,一场大梦,鬼才知道会梦到什么,正所谓一醉解千愁。 那些什么愁更愁的,那根本就是没有喝醉,既然没喝醉,又能解什么愁?得病喝药也要喝上好几副,只喝上半副,那顶什么用? 看见酒家的旗帜,李风云的喉咙结又上下游动起来。如今虽然镇州城被围困,但物资并不紧缺,整个镇州城仍旧有几家酒家开门做生意。 想也不想,李风云钻进了酒家内。 不知不觉二十斤烈酒已经入肚,李风云脸热耳燥起来,胸中那团烈火雄雄燃烧起来,奇怪,人不想醉时,往往很容易就醉了,想醉时,反而变得不那么容易醉了。 伙计过来似乎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李风云记不清了,总之那厮后来手脚就不干净,在他身上乱摸。 这下可把李风云惹火了,一脚就将那厮从一楼踹上了二楼,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喜欢这道道,兔儿爷,滚蛋吧你,找你兔祖宗去。 几个壮汉就冲过来,手持棍棒就是一阵乱揍,要不是李风云看什么都是歪歪扭扭的,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那几个家伙怎么能近得了他的身。【零↑九△小↓說△網】不过不要紧,那几个壮汉手上没什么力气,打在身上,李风云觉得好像是在拍灰一样。 可是,拍灰拍两下也就算了,哪能像这般拍个不休,是泥人也有个土性,李风云实在是被拍烦了,挥手几拳,全给他揍趴下了,一个个捂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 这般活动了一番,李风云的酒气也散掉了几分,这酒也再喝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吼道:“掌柜的,结账!” 掌柜的哆哆嗦嗦来到了他面前,结结巴巴说了些什么,李风云没听清,一摸怀中,坏了,钱袋不见了。 李风云想了想,刚才那小二在他怀里摸了半天,原来不是想做兔儿爷,是想偷他的钱袋啊!小二是贼,这掌柜的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李风云一把揪起了掌柜的,大声吼道:“你这黑店,敢偷老子的钱袋,快说,把老子的钱袋藏哪里去了?” 那狡猾的掌柜居然装糊涂,还说柜台中的银子直管拿走。 “老子要你的银子做什么,劫道这一行,老子早就洗手不干大半年了,老子只要老子的钱袋!”李风云大声吼叫着。 “住手,李风云,你在这里撒什么野?镇州城是你撒野的地方吗?”背后有人大喝,李风云放开那掌柜的,正要转身,背后风声骤起,不知哪个不要脸的偷袭他,李风云想要闪步躲开,可身子偏偏就不太听使唤,“砰”的一声,一个硬物重重地砸在他后背上,李风云不由自主“揉”的飞了起来,“砰”地砸塌了一张桌子。【零↑九△小↓說△網】 “哇”,李风云张嘴吐了起来,刚才的酒小半算是白喝了,酒家中顿时洋溢着冲鼻的酒臭。 这么一吐,李风云胸中舒服多了,酒意更醒了七八分,抬眼望去,胸中的怒火更腾起了七八丈高。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拒不开城门,害得典奎、邓方等十四个兄弟枉死的杜弘琏,身边还跟着四个亲卫。 刚才揍李风云的也是杜弘琏,杜弘琏本就看李风云不顺眼,见到这个机会,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只是不敢公然杀了李风云,刚才只是用刀鞘猛砸李风云一下。见李风云不曾晕倒,杜弘琏有些吃惊,要知道这一刀鞘,他可是使出了八成的功力,原是想足以将李风云拍昏过去,然后锁拿入狱,再趁没人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 那日杜如月在南门城楼中折辱于他,碍于父帅,杜弘琏不好也不敢为难杜如月,这笔账,自然就落到了李风云身上。没有出刀杀他,只是不想让父帅太难做,也是因为杜府中住着的那位高深莫测的马英。 见到偷袭自己的人居然是杜弘琏,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新仇加旧恨,怒火在李风云的脑袋中“轰”的炸开,一股浓浓地杀意从李风云身上涌出,李风云摸了摸鼻子,一声大吼,赤手空拳便朝杜弘琏扑了过去。 杜弘琏的四名亲卫大惊,抽刀就迎了上去,谁知李风云快如鬼魅,还未等他们列成阵势,李风云搓掌为刀,一招“风卷残云”,十数道掌影砍在了四人的身上,又快又准又猛。 “砰” “稀里哗啦” “咔嚓” …… 四名亲卫不知撞翻砸烂了多少桌椅,像四个破烂的布娃娃一样,四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都是鲜血,不知死活。 “别,别过来!我乃杜帅之子杜弘琏。”杜弘琏几时见过这等浓烈的杀气?横刀当胸,一步步向店外退去,略微顿了顿,又补充道:“杜如月的亲哥哥!” 李风云身子一怔,眼前出现了杜如月那张伤心欲绝的脸,不觉间杀气消散了不少,但随即杜如月的脸被一副副画面掩盖:邓方被捅得满身是窟窿,三八五被十几把长枪挑在枪尖,典奎独身杀敌骑……杀气骤然再次腾起。 “老子管你是谁?你还我兄弟的命来!”李风云大吼一声,一拳砸在了杜弘琏的胸口上。 “噗”杜弘琏喷着鲜血直飞出了酒家,重重地砸在街面上,惊得街上的众人四散而逃。 “噫兮兮”正经过酒家门口一匹战马被惊起,前蹄高高地扬起,眼见马蹄就要落下,杜弘琏一条小命即将魂飞地俯之时,那马上的将军仓促之间猛地一勒马缰,强扭住马头,将战马硬生生挪开了一点点,马蹄落下,正踏在杜弘琏两条大腿上。 “啊!”杜弘璋惨叫一声,两条大腿奇怪地扭曲着,显然已经被马蹄踏断。 这时,李风云冲了出来,狞笑着,却不肯一掌结果了杜弘璋,一把抓住杜弘璋的臂膀,两臂一较力,只听“咔嚓”一声,杜弘璋又一声惨叫,左臂被李风云折断。 李风云又抓起杜弘璋的右臂,正要将其折断,那马上的将军已经惊醒过来,跳下马来,一把抱住李风云,大声叫道:“李小英雄,不可!” “放手!滚开!”李风云怒吼道,挣扎了一下,居然没有挣脱那将军的环抱,显然那将军的武功也不弱。 “李小英雄,你忘了俺么?俺是王重胤,昨天干过三大碗酒。”王重胤紧紧抱住李风云,不肯放手。 李风云蓦然想起了那个粗壮虬髯、满身豪气的大汉,昨天宴席上,李风云记住的人不多,但对王重胤影响很深。 “王将军,你拦着我做什么?他害死了我十多个兄弟,老子要宰了他为兄弟们报仇!”李风云杀气略褪,睁大虎目,大声吼道。 王重胤也大声吼道:“你杀了他,那死去的兄弟难道就能活过来,你现在还活着的兄弟,只怕一个也走不出镇州城。” 犹如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又如漫天的暴雨浇灭了李风云胸中的怒火,一把将杜弘琏掼倒在地,全身的气力顿时消褪一空。 “啊——”李风云朝天狂嘶一声,一股浓浓的倦意席卷全身,身子一歪,栽倒在大街上。 第百九章 密谈 头很痛,如同被人劈开一样,李风云从宿醉中醒来。 “你醒了?”杜重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隐隐有一股寒意,“老夫本该一刀杀了你,为弘琏那孩儿报仇! 他的肋骨被被你打断了八根,双腿和一只手都被你折断,四名亲卫直到现在都生死未卜,怎么说他都是如月的哥哥,就算你不顾忌老夫,也该为如月想想,怎么下得去这死手? 可是王重胤将军阻止了本帅,他爱你的才。” 沉默了稍许,杜重威又低声道:“老夫也爱。” “杜帅!”李风云满脸茫然地抬起了头,打了个招呼,朝四周望了望,发现自个儿躺在一张软和的床上,房间里窗明几亮,杜重威正站在他的床前。 “算了!”杜重威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弘琏那孩子也有错,你以后再不许找他报仇!听清楚没有?”杜重威如同一头择机而噬凶兽一般,阴森冷酷眼光逼是着李风云。 “我……”想起杜如月,李风云有些心虚,想要解释几句,杜重威摆了摆手,缓缓挪开那摄人心神的目光:“不必说了,前因后果老夫一清二楚,前几日如月在南门城楼要斩掉弘琏一条手臂,昨日你又将他打得只剩下半条人命,作为父亲,老夫恨不能抽你的筋,扒你的皮;作为将帅,老夫却只能说弘琏这次真是自作孽!” 室内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偶尔从窗外传来的几声春虫的鸣叫。【零↑九△小↓說△網】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杜重威长长吐了口气,温声责备道:“以前的事就当是没有发生过,老夫也会约束弘琏,他伤好之后不会为难你。你这孩子,哪有像你那般喝酒的?” 李风云心中有些感动,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 “不用起来!”杜重威虚按了按,拦住正要起身的李风云,“风云,你与如月的感情,老夫也明白,同过生死,共过患难,彼此间若没有半点情愫,那才是奇怪了。” “我……”李风云张嘴正要说话,却被杜重威拦住:“老夫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你心中想什么,老夫也是过来人,怎会不知?你且听老夫说完。 虽说从前老夫忙于国事,对如月的照顾少了些,但她毕竟是老夫的女儿,可怜天下父母心,天下又哪有不疼惜自己儿女的爹娘? 你的事,老夫也听如月说过,老夫是行伍出身,富贵荣华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什么门第之说,其实老夫并不再意,其中的苦衷,也与你说过,若是要怪,也只能怪老夫当初的决定太过草率。【零↑九△小↓說△網】错,也都是老夫的错! 唉,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世上的事,便是这无奈!” 李风云一阵黯然,怔怔地脑中一片混乱,过往的旧事掠上心头,杂乱而纷繁,无名的酸楚在胸中荡漾,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连眼中也觉得涩涩的,似有泪珠儿要涌出。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杜重威的话正说到了他伤心之处,即便是铁打的男儿,也难免愁结在心。 杜重威瞅了李风云一眼,目光又让到一边,转过身去,背着手又道:“但天下事,终无绝人之路,只看天下人愿为不愿为,敢为不敢为!” 李风云眉头一扬,心头一震,急声问道:“难道……还有办法?” “只要用心,难说没有峰回路转之时!”杜重威缓缓答道。 李风云心中一动,目露凶光,道:“我明白了,要解决此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了那小子!” 杜重威身子一震,转回身来,奇怪地盯着李风云,肃然喝道:“你怎么能这般想,你可不能胡来,老夫与李将军交情匪浅,你杀了李天尧,就等若是杀了老夫之子,李守贞容不得你,老夫一样容你不得!” 李风云低下头,心中暗想:“难道他不是来怂恿我去杀李天尧?也对,他若与李守贞交情不深,当初又何必将如月许配给李天尧?他怂恿我去杀李天尧做什么?看来十七、十九盗图的事,让我对他偏见太深,误会了他。” “如月自幼就跟着她娘,她娘过去后,老夫对她也有所亏咎,关心得不多,也让这丫头性子比较野。”杜重威低声叹道,“你喜欢如月,可是李守贞的儿子李天尧未必就喜欢她。你明白么?” 听到此处,李风云心中豁然开朗,可不是,他虽没见过李天尧,不过也曾听杜如月提及过他,纯粹是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一不通,若娶了杜如月这样一只母老虎,哪还有他的好日子过,不是纯粹找虐么? 这桩婚事,杜如月不乐意,只怕李天尧更不乐意。既然如此,他还担心什么?最多找个时机推波助澜一下,论这种鬼点子,他李风云称第二,只怕没有几个人敢称第一。实在不行,“咔”,找个没人时候把这小子剁了,一了百了,只要做得干净利落,又有谁知道是他干的?杜重威跟李守贞有交情,他可没有,为了杜如月,就算把天翻个个又如何。 拿定主意后,李风云精神一振,一跃而起,施礼答道:“小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杜重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你想通就好,这些话可不要对外人说,老夫说这番话,本就有些对不住李将军,若是传到他人的耳中,不定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李风云点头答应。 略想了想,杜重威又道:“风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老夫虽不重出身门第,可是这镇州城内,乃至开封的朝堂上下,盯着老夫的人可不少,想娶我女儿的豪门子弟更不少。你若拿不出点东西来,只怕有人会从中作梗。” 李风云稍做思量,点头道:“小子明白,岳父大人有事,小子赴汤……赴汤……反正很做什么事都成!”心中却道:“就算你真的要造反当皇帝,为了如月,老子也跟着你了,反正老子跟开封府那个小皇帝也不熟,总之是不能对不起如月。” 杜重威轻踹了李风云一脚,骂道:“你这混小子,什么岳父大人,什么老夫有事,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你当是为老夫么?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为大晋效忠!建功立业,本就是你们年轻人的本份。” 第百十章 城墙上(1) 想法不同了,心情果然就不同了,李风云突然觉得头也不疼了,景色也不同了,走出房间,只觉得杜府内处处春光明媚,生机盎然,匆匆而过的丫鬟仆人也变得顺眼得多。【零↑九△小↓說△網】 “……城外的敌军简直就是疯了,不晓得镇州城守不守得住!” “少担心了,有老爷在,怎会守不住?老爷可是征战多年的名将,大晋数得着的人物,你怕什么?” 两名家仆低声谈论着从不远处走过。 “什么,杨光远在攻城?”李风云跳上前去,一把捉住那两名仆人。 “李少侠,你不知道么?”一名家仆奇道,“整个镇州城都知道了,前几天攻得还不算凶,今日城外的敌军突然发了疯一般,听说已经死了四五千人,就因为此事,老爷才会将大公子从南门换了下来,换上了骁勇善战的张彦泽将军,符彦卿将军也上去了,听说王重胤将军也要派上城头。那可都是我成德军赫赫有名的悍将啊!” 李风云放开两人,急忙出了杜府,回家取了宵练宝刀,朝南城门直奔而去。他的体质异常,身上的伤势本就不重,这几天休整下来,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杜重威说过,要想娶杜如月,就得立下足以让人震慑的功勋,他又怎肯放弃这立功的好机会? 离南城门还有两里多地,便听见南城门处隐隐传来的杀声。 “站住!你是何人?南门重地,不得乱闯,乱闯者格杀勿论!”一名小卒大声喝道。 “不要紧,让他过来。”王重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李风云笑道:“想来阵前抢些军功是吧?不错,好男儿本该横刀立槊。不用太担心,攻城的都是些新降的附军,杨贼的真正精锐还未上,这样的攻击,还奈何不了南门。俺瞧杨光远是对这些附军太过失望,想要通过攻城,消耗掉一部分。” 李风云呆了一呆,奇道:“为何?他们不都是一伙的么?杨光远怎会做这等蠢事?” 王重胤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问道:“你以为打仗靠人多就能取胜?” 李风云想了想,道:“人多些总归是件好事吧!” “哪有那么简单?若论人数,我大晋百姓,只怕是契丹的十倍,怎么还是打不过契丹?”王重胤又问道。 “契丹人兵马精锐,又是骑兵,速度快,中原的百姓只是些农夫,怎能与他相抗?”李风云答道,这些日的行军打仗,他也算长了不少见识,其中一些基本知识,他还是知道的。【零↑九△小↓說△網】 “这就对了!”王重胤带着李风云朝南门走去,不时有人头大小的石块飞过高高的城墙,砸在城墙边的民居中,溅起一片碎瓦烂砖,王重胤却罔若未见,这叫李风云十分佩服,这么大的石块,要是砸在血肉之躯上,即便是他李风云,也难免筋断骨折,化为一滩肉泥,而王重胤却似乎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上阵杀敌,你已经经历过了,算是一个老兵!”王重胤似乎看出李风云的想法,“其实,在城墙后,这些投掷的石块并没有什么威胁,以你我之能完全有机会避过,要是在城墙上,可能要危险一些,但只要注意,也能避的过。最麻烦的,反是那些乱溅的碎屑,稍不注意便会被伤着。你若上了城头可要注意!” 李风云点了点头,王重胤这是在传授他战场上的经验,虽然简单,却很适用。 “其实,兵不再多,而在于精,当今世上,最精锐的士兵莫过于契丹铁骑。”王重胤介绍道。 “难道中原的将士比不过契丹的铁骑?”李风云有些不信。 “比不过!”王重胤摇头道,“若是步战,或许大晋久经训练的精锐兵卒还能与之抗衡,可是契丹兵卒人人有马,人人都擅骑射,有了马,战力要提升好几个层次。契丹人从小吃肉,身体也比吃谷物长的中原子民强健得多。所以,没有三四倍的兵力,中原步卒是无法与契丹铁骑相抗衡的。” 李风云不服气地道:“中原也有骑兵!” “不能比,不能比。”王重胤解释道,“契丹人从小就生活在马上,骑马打猎不在话下,稍加训练,便是最好精骑;中原不同,绝大数兵卒都是农夫,以前从未骑过马,更没有彼此配合的经验,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熟悉马匹,还要花费相当大的财力,才能维持一只精锐骑兵,即便这样,论单兵素质和彼此配合,仍旧远不如契丹精骑。 中原的骑兵,即便是训练有素,一般也要两三个骑兵才敌得过一名契丹铁骑。 这也是杜帅没打算要你们带来的那两千匹战马的缘故之一,如今镇州城被围,维持两千精骑近四千匹战马已经是捉襟见肘,又哪来财力再供养两千匹战马? 战马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只喂些干草可不行,要保证战马的战力,必须要经常喂些精细的饲料,如谷、豆、麸还有鸡蛋等。养一名精锐骑兵的花费,足以养起五名精锐步卒。 若大量招收骑兵,莫说是杜帅负担不起,就算是我大晋,也难支持。” “那契丹如何能养得起那么多精锐骑兵?”李风云不解,问道。他之前骑马,一般都不太管喂养马匹的事,有店则交给小二处理,没有店就任由马匹啃些青草,难怪他的马总是越骑越瘦。 王重胤答道:“那不一样,契丹的战马都是放养,平时根本不需要这般伺候,基本没什么花费。” 李风云皱了皱眉,道:“中原也可以这么做呀!” 王重胤哈哈大笑,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道:“中原人口众多,以种田为生,如今天灾人祸不绝,养人都养不活,哪还能空出大片的草场养马? 契丹则不同,契丹地广人稀,除了燕云十六州,其余基本上是辽阔的草场,根本不愁没有养马的地方,也不担心无好的战马。实际上,中原的战马,都是来自西、北的草原。中原即便是养,也养不出好的战马来。” “这么说还是契丹的法子好!”李风云想了想,道,“这般下去,中原人都被养成了吃草的羊,契丹却是吃肉的狼,吃草的羊再多,又怎敌得过吃肉的狼?” 第百十章 城墙上(2) 王重胤摇了摇头,道:“俺只是一个沙场的武夫,战场杀敌的本事俺知道得不少,可是治国的道理俺半点也不懂,不过大头巾都说胡人无百年的天下,想必总也有其道理。” 说着,两人来到南门下,李风云抬头望去,巍峨的城楼已经被敌军的石块砸塌了一大片。李风云摇了摇头,不明白修建那高大漂亮的木质城楼有什么用,明显是个靶子。 这时,显然敌军的攻城已经停止下来,城头已经没有厮杀之声,除了民壮抬这一根根扎满钉子的木头,大桶的粪便,大块的石头,送上城头上,几乎看不到将士的身影。 城墙下的一溜草棚中,几乎摆满了伤员,呻吟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民壮将咽气了的人的尸体从中挑出,抬到一边。 更有许多将士坐在城墙下休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王重胤钻入城墙根下一间草棚中,取了一件铠甲出来,递给李风云,道:“穿上,别嫌麻烦,关键时候能救你一命!” 李风云看了看,与契丹精骑的皮甲不同,这件铠甲虽主要也是鞣制好的牛皮缝制,但牛皮上缀有许多铁片,掂了掂,整件铠甲怕不下三十多斤重。摇摇头,李风云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一刀就砍得透,一枪便捅得穿,不如不穿。” 王重胤笑道:“这铠甲可不是让你防刀枪的,主是给你防箭矢碎石的。别小看它,力量稍小,未必能砍得穿它。要是别人,俺还真舍不得给他。” 李风云见识过契丹人的攒射,也在杨瞻的精骑的游射下吃过亏,没多说话,在王重胤的帮助披盔戴甲。 一边给李风云系紧战甲,王重胤一边嘱咐道:“守城之战,没有那么多讲究,也不太注重阵形,只要记住,活着,把爬上来的敌人砍下去就成了,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行。 待会儿俺就该上城墙将张彦泽将军换下来,你跟着俺,学学怎么守城。 俺估摸,杨光远那老贼的精锐,总要上来那么几拨。” 李风云答应了一声,心中既兴奋又紧张,活动了一下身手,发觉着战甲其实对他影响并不是很大,只是举手投足间,铁片儿哗啦啦作响,显得十分威武雄壮。 “不错,不错!”王重胤左右看了看,“有一股子大将之风!” 说罢,抬头看了看天,一挥手,一名小校鼓起腮帮子吹响了一只牛角号,三短两长。 城墙下的将士纷纷站起,整理好盔甲武器,一队队跑上城墙。 “时辰差不多了,俺们也上去!”王重胤带着李风云和一队亲卫,夹杂在队伍中也跑上城墙。 李风云东张西望,镇州的城墙顶部近两丈余宽,并排能走七八个人,大批的将士正蹲坐背靠着女墙歇息,几乎无人说话。 城墙上处处沾满了血迹,已经干枯凝固呈褐色的,以及刚刚沾染上的鲜红色的血腻,夹杂着许多碎肉,还有一些疑似肠子的东西,整个城墙上都弥漫着一股腥臭味,令人作呕。 靠城内的一侧则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扎满钉子粗木头,大块的石头,还有箭矢。 每隔十余丈,城墙上又架起了一口大锅,腾起股股白烟,下面的柴火还在燃烧,屎尿的臊臭味更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又隔数十丈有一架床弩,被高高地垫起,有数人照看。 …… 王重胤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现出沉醉的神情,道:“这就是战场!” 李风云不解道:“怎么屎尿也搬上来了,有什么用,熏走敌人么?” 王重胤哈哈笑道:“那东西可金贵着!那叫金汁,煮沸后浇下去,就算是沾上一点,伤口溃烂,很难愈合,可是杀人的利器。”又指着钉满钉子的粗大木头,道:“那叫夜叉檑,两端都系有绳子,砸下去,还可用绳子拽回来,用处也不小。” “还有狼牙拍,”王重胤指着几处木头架子,解释道,“跟夜叉檑差不多,也是拍下去,用绳子拽上来,守城也很有用。除此之外,还有沸油,沸水,融化的锡,火油……当然,这些镇州还用不起。守城这里面,学问大着呢。” 正说这,一行已经走上城楼,一名黑脸细眼的大将迎了上来,抱拳道:“王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又瞟了李风云两眼,并没太在意。 “放心吧!俺老王做事你还不相信?”王重胤笑道,指着李风云,介绍道:“这位小英雄,就是庆功宴上大帅交口称赞的李风云李小英雄,来城墙上见识见识。”又转身对李风云,道:“他就是我成德军中第一虎将张彦泽张将军,前日张将军因守城,没能参加庆功宴,正好可以亲近亲近。” 李风云插手施礼道:“小子见过张将军!” “哼!”张彦泽轻哼了一声,斜睨了他一眼,眉头皱了皱,一张黑脸难看得要紧,根本不理李风云,却对王重胤插手施礼道:“王将军,本将守了一天一夜,累了,这里就全拜托你了!”说罢转身就走。 王重胤苦笑一声,道:“老张就是这脾气,风云,你可别怪他!” 李风云强忍住心中怒气,没有说话。待张彦泽走下城楼,王重胤方才低声解释道:“张将军跟大公子走得比较近,他一定听到了消息,才对你那般。” 李风云心中一动,问道:“莫非……” 王重胤摆手道:“都是大帅的家事,咱们做武将的,最好不掺和其中。” 李风云暗道:“对你是大帅的家事,对我可不是,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那姓张的才是,若是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子管你是谁,非整死你不可。” 趴在城墙垛口上朝下望去,李风云大惊失色,城墙下零零散散倒着三四千具尸体,大多都是百姓服色。鲜血流得满地都是,许多人被开肠破肚,城墙下更是厚厚地铺了一层,被砸得脑浆迸裂的更是不计其数。无数只老鸦,趁着这战斗的空隙,成群结队的落了下来,肆意的啄食着战场上的尸体。 李风云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没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死人,纵使他胆大,一时间也被震呆了。 王重胤拍了拍李风云,李风云惊醒过来,微微有些脸红,王重胤笑道:“很多人第一次见这场面,腿都吓软了,走不动路,被吓尿了的也不少。不要紧,多见几次就习惯了,这还是没有被抬下去的,这几日攻城,死在城下的至少有六七千人,我军将士也伤亡千余人。” 李风云问道:“怎么还有老百姓?” 王重胤脸色有些忿忿,道:“这些鞑子,为了减少伤亡,当然是先驱赶着周围的百姓攻城,杨贼是我大晋的叛将,也染上了这等习气,当诛!”又叹了口气道:“莫要同情那些百姓,所谓慈不掌兵,若不杀他们,敌军攻进来,那死的就是俺们,是满城的老百姓,其实敌军这么做,乃是攻心之策,只要我等稍微心软,这城门就破了!” 风呼呼地吹,虽是东风,李风云心中,却冷得要紧,清平镇是个贼窝,没有规矩的地方,就算有,也只是拳头称大的规矩,但是有一点,无论武功再高,拳头在硬,也没有人平白无故对无关的百姓大开杀戒。 正因为这样,李风云才能活到今日。 因为谁都知道,那些将最底层的老百姓杀光了,谁都活不下去。 难道这个道理,杨光远不明白?契丹人不明白? 而此刻,李风云隐隐地感到,出了清平镇,那些处处是规矩的地方,反而却是处处没有任何规矩。 远处的敌营一阵骚动。 王重胤仔细看了看,大声叫道:“敌军即将攻城,大家速速准备!” 第百十一章 至高无上武学(1) 守城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挥刀,将探出的人头砍掉,再挥刀,将攀上垛口的手臂砍下,再挥刀……直至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支雕翎射倒,或是被一杆突然伸出长矛搠倒,或者是被一柄钢刀砍掉脑袋。就这么简单,不要想其他的,能活下来,并不一定是本事高,更多时候是运气好。 李风云亲眼看到身边一名士卒被飞来的一块碗口大的石头砸中,一颗脑袋如同稀泥般。如果那块石头再向右偏一步,那砸中的将会是他,在这紧张的战场上,真正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几乎是不存在,至少,李风云没有那般的本事,即便有,身边都挤满了人,他也无处可躲。 转眼间,城头的战斗就陷入到白热化中。 “杀贼!”王重胤挥舞着大刀怒吼着,一个个敌军从城头栽落下去,鲜血将垛口染红了一遍又一遍。 一名敌军攀上墙头,挥舞着钢刀,正要从垛口上跳下来,李风云冲上前去,飞身一刀,硬生生将那人的双腿给卸了下来,那人惨呼着掉到城墙上,立刻被数杆长枪戳成了筛子。 “兄弟们!杀呀!杀光他们,咱们才有活路!”城下的一名敌军大汉吼叫着,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只弩箭从他胸口透过,将他牢牢钉在黄土地上,鲜血立刻将黄土地染成了鲜红妖艳的红色。 “啊!”一名成德军被箭矢射中面门,栽倒下城墙。 “噗”又一颗脑袋翻转着飞到空中,血水洒了李风云一身,李风云根本来不及擦拭,一人已经飞身跃上了城墙,手中的重剑一挥,两名成德军惨叫一声被斩为了两段,又反手一削,削掉一名成德军的脑袋。显然,这人的武功不俗,城墙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口子,接二连三的贼军从这口子攀上城墙。 “杀上城了,薛将军杀上城了!”城下的贼军士气大振,舍生忘死地冲了上来。 李风云迎了上去,一刀斜劈下来,“铛”,那人的重剑居然挡住了他势在必得的那一刀,而且一股内力反震回来,震得李风云连退了数步。此人的内功远在他之上,看来,又遇到一位二流高手!他手中的兵刃也颇为不凡。 “小子,休走!”那人一脚将一名成德军踹下城墙,飞身朝李风云杀了过来! 李风云横刀一挡,“铛”刀剑再次相交,再次后退了数步,心中暗惊。 这时王重胤也扑了过来,横刀向那人削去,那人急忙回刀格挡,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已经有七八名杨军爬上城墙,周围的阵线有些松动,缺口越来越大。王重胤大声喝道:“李风云,你去把其他人赶下城去,他交给我!”说着,舞动大刀,与那人战在一起。 这两人的武功都比李风云要高出许多,李风云插手不上,转身绕过两人,杀向冲上城的那些杨兵,一交手,李风云发现这伙贼兵,比之前的贼兵要强出许多,显然杨光远的精锐上来了。 不过即便是精锐,仓促间没有组成阵势,也不是李风云的对手,只见李风云手起刀落,转眼间斩了三名最凶的悍卒,成德军稳定下来,连手戳了三四个,剩下的被挤在墙边,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眼见就要被众人戳死。 这时变化忽生,城头上人影一闪,又跳上来一人,手中两把紫金锤一荡,几名成德军的脑袋就开了花。那人抬眼望见李风云,不由一愣,低声喝道:“李风云,你莫拦着我,我不想杀你!” 李风云当然认得此人,此人就是长白老怪的三名弟子之一,李似豹。那日,长白老怪的三名弟子,也只有他没有受伤,回去之后,杨光远对长白老怪冷落了不少。长白老怪恼羞成怒,今日竟然将他的弟子派上战场,只想显露一番长白一脉的本事。 李似豹跳上城头,情况立时逆转,成德军被杀得连连后退,转眼间便倒下了十数人,李风云毕竟功力尚浅,只能凭着身体灵活,与李似豹周旋,却拦不住他。不多时,城墙上就被接连涌上的贼军占去了四五丈一段。 二流高手对战斗的影响果然是大,这世上,一流高手总共也不过只有两百多位,其中很多都醉心于武学,不愿过问世间事,一流高手有一流高手的骄傲,轻易不肯出手,更不屑于参加如这般的攻城战,这样一来,二流高手的数量,在一场战斗中,有时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大家都不能组成阵势之时。 比如现在,杨光远攻上来的贼军中,一下子出现了两名实力偏上的二流高手,顿时便打破了彼此间的平衡,杀得成德军节节败退。 这般下去,城门难免失守。 城中并非没有二流高手,十七、十九、张彦泽……都是实力不弱的二流高手,可是此时去调集他们还来得及么?只怕没等他们赶过来,贼兵就早已控制了城楼,打开了城门! 远远观战的杨光远脸上露出了笑容,骄兵之计终于取得了效果,这些时日,他被那些无能的新降军激怒了,更被杜重威侮辱了,狂怒之下,他驱使着那些新降军日日攻城,那些新降的将领的人头已经被他砍掉了十多颗,弄的新降军人心惶惶,为的不就是今日?让镇州城中的成德军真的以为他攻城只是为了泄愤。 因为谁都知道,靠这些没用的新降军,是没有多大可能夺下南门的。 正是利用这一点,今日杨光远在新降军中,混入了大量的杨军精锐,突然发力,杀了个成德军措手不及。 王重胤堪堪挡住那名使重剑的将领,李似豹只能靠自个了,李风云牙一咬,不再躲闪,一招“横扫千军”,“铛铛铛”一连串的兵刃相交之声响起,两把紫金锤上磕出了十六道深深的伤痕,李似豹被连连逼退了三步。 李似豹暗自心惊,喝道:“李风云,你莫要不识抬举,真要逼我杀了你吗?死在这乱军之中,谁也怪我不得。” 第百十一章 至高无上武学(2) 李风云也被震得真气乱蹿,血气上涌,难受之极,听了此话,随口喝道:“有本事便杀了我!说那些废话做什么?” 听了此话,李似豹怪叫道:“这可是你说的,不使那腌臜手段,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舞动双锤,兜头便朝李风云砸来。【零↑九△小↓說△網】 李风云不敢跟他力敌,闪身避过,忽然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一切虚幻起来,耳边只剩下震天动地的杀声。 “杀!杀!杀!”一股股杀气在四周穿梭,几乎是凭着本能,李风云躲避着那一道道凌厉的杀气。 “不好!”李风云心中仅存的一丝灵智清醒过来,这是要陷入魔障,这也难怪,这几日,李风云经历了从剧悲到剧喜,又狂性大发,不顾后果,几乎打死了杜弘琏,这般剧烈的动荡,心神随时都可能失守,如今又被这血腥的战场这么一激,再被李似豹几锤打得血气翻滚,真气几乎把握不住,怎么会不陷入魔障? 战场上陷入魔障绝对是危险至极之事,自古多少英雄豪杰,江湖高手,都是因为在战场上或是比试时候,不慎陷入魔障,兵败身亡。虽然李风云的身体对危机,对杀气十分敏感,本能的就能做出避让躲闪动作,但那毕竟是一种无意识的躲避,一些猛兽也会有这种对危险感知的本能,这种本能总有失误的时候,只要一招不慎,就可能殒命。【零↑九△小↓說△網】 而且,陷入魔障的人,大多伴随着幻觉,分不清周围真实情况的,所以才有那么多杀妻诛子的人伦惨剧发生,同样,李风云此刻也分不清敌我,很可能会伤及自己人,从而遭到双方的攻击。若是任由他陷入魔障,李风云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乱刃分尸而死。 唯一的生机,就是李风云曾陷入魔障三次,多少对心魔有些了解,心中保留有一丝清明,只能靠这丝清明将他从魔障中唤醒过来。 陷入魔障的人,意识其实都是清醒的,但是看到的东西却是虚幻的。 除非他意识到周围的一切是不真实的,想办法从这如梦境般的幻觉中挣脱出来。否则,要么就是心魔还不算太强,一线触机下,惊醒过来,如李风云第一次陷入幻境中,杜如月与苏语侬的那两滴眼泪;要么就要靠外力,如李风云后两次陷入魔障,一次是靠杜如月及时摇醒了沉浸在血海中的李风云,一次则是由莫轻言高声颂念《中庸》助他脱离幻境。 如若两者都不行,李风云将永远陷入幻境中而不能自拔。这种情况,就是真正的走火入魔。 在这厮杀的战场上,又能谁能帮助李风云脱离幻境呢?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其次致曲。 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 那一丝清明的神智突然记起了这些掺杂着佛家《心经》、道家《清心咒》和儒家《中庸》的文字,反复念道,初始声音颇小,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 李似豹很郁闷,他体会到了张似虎那种感觉,明明李风云的实力远不如他,三两招就可以解决他,可是奇怪的是,这小子如同一只机灵的猴子,跳来蹦去,似乎知道他下一招是什么,教他屡屡失手,一对紫金锤舞得虎虎生风,可偏偏连李风云身上一根毫毛也没沾上,倒是将周围的承德军小卒很打死了几个。 这时,又有几名三流高手跳上城来,成德军哪里挡得住这拨如虎似朗的家伙,被杀得连连后退,李风云却不知随之后退,仍旧在李似豹身边蹦来跳去,似乎全然不知自个已经被包围。 只是刚冲上来的高手急着拓展城墙上的控制范围,急着杀上城墙,并没在意李风云,否则,数人与李似豹联手,李风云感知再灵敏,也难逃一死。李风云现在的状态,就如梦游的人一般,更为严重的是,他除了对杀气与危机有极其灵敏的反应外,对其他一切都一概不觉不晓。 “风云,快退!”王重胤抽眼偷看了李风云这边一眼,吓了一大跳,大声叫道。可是陷入魔障中的李风云哪里听得见?倒是被姓薛的那名敌将瞅准了这个机会,一掌拍在他胸口上,王重胤被拍得倒飞了出去,砸翻了几名成德军士卒。 很快李似豹就发现,李风云眼中无神,嘴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说些什么。 “难道这一种奇妙的武功?”李似豹心中一动,暗中寻思,“李苍穹那老家伙名震天下,乃是天下无敌的武圣,手底下一定有压箱底的本事,这小子才多大年纪,便破开了任督二脉,而且内力不弱,若没有绝妙的功法,谁信? 而且,他的步伐可谓是绝妙无比,明明我抬手就能宰了他,可偏偏就砸不着他,真是怪哉!莫非这是一套绝顶的武功,李苍穹的箱底货,而他念的正是这武功的口诀?” 想到这里,李似豹心中狂喜:“若是我能学到这门武功,我一定能超过郭师弟,成为师父座下第一弟子,就算将这门武学交给师父,也必能讨师父的欢心。” 第百十一章 至高无上武学(3) 念及至此,李似豹反而不想立刻砸死李风云,手上的紫金锤缓了下来,说也奇怪,他这么一缓下来,李风云似乎反而有些不习惯,数次差点被他砸死,若不是李似豹不愿砸死他,紧要关头,强行改变招数,只怕李风云早就该变成一堆肉泥了。 三番四次,李似豹烦了,索性停手不打,站立在李风云身边。 他一停下来,李风云也停了下来,战场上出现了一个怪现象,两个原本是生死对头的两人,面面相对,一人念念有辞,一人侧耳倾听。 “……无什么明,亦无什么尽,乃至什么死,亦无老什么什么……”李似豹皱着眉头仔细听着,李风云念得实在是太模糊,很多字听不太清楚,不过正因为如此,李似豹反而更深信这是门高深武学的口诀。凭他对李风云了解,李风云不像是有本事能编出这等高深文字的家伙。 “……道不什么什么,人什么什么道而远人,不可以什么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李似豹暗自思忖道。 正在这时,两名三流高手跃上城墙上,看见李似豹与一名成德军打扮的将领面面相对,两人并不动手,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心中奇怪,相互看了一眼,有心讨好李似豹,大声道:“李大侠,你在做什么?我们来帮你杀了这敌将!”说着朝着李风云斫杀过来。 正为听不清李风云念些什么而烦恼的李似豹眉头一皱,被这突然来的打扰惹怒了,飞起两脚,直接将俩人踹下城去,大声喝道:“都给我滚开,不许靠近我!” 他可不愿意这神妙的武功口诀被其他什么人听到,更不愿意被人打搅,至于夺城什么的,与他何干?这口诀才是最重要的,这李风云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居然将这么重要的口诀念了出来,他怎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众人惧怕李似豹,纷纷避开这两人。 李风云的声音越来越大,李似豹也听得越来越清楚:“……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嗯,果然玄妙,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似豹皱眉苦思,他可不是博学之人,大字只认得那几个,哪里晓得这是《清心咒》和《中庸》中的话? 不过越听,李似豹越感到不对头,这口诀中居然没有一句行功运气的法门。特别当他听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句时,心中更是不解,暗道:“这不是和尚经常说的话么,莫非这门功夫还跟佛门有极大的关联? 少林武功听说就是从佛经中悟出来的,少林武功博大精深,了空大师更是一代绝世高人,这口诀中有和尚念的经也不奇怪。 哦,我知道了,这根本不是某种武功的口诀,而是一门至高无上武学的总纲,很有可能,李苍穹能调教出燕无双、路惊鸿两名绝世高手的徒弟,就是靠的这门至高无上武学。哈哈,这次发达了,总算没白来!” 人就是这样,当认定一件事时,所有与自个想法相冲突的破绽都会本能的忽略掉,千方百计找出许多证据来肯定自己的想法。 李似豹也是如此,即便此时有人在他耳边大声说,这根本不是什么至高无上武学的总纲,他也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那人不怀好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幻境中,经声已经大如洪钟大吕,震彻天地,杀伐之声已经被完全压制住了。 “砰”幻境终于破碎,李风云眼光一片清明,模模糊糊见李似豹站在眼前,李风云自个都没反应过来,信手轻飘飘一掌拍出。 李风云那一掌看似无力,李似豹毫不在意,挥手格挡。 谁知李风云这一掌一接触到李似豹的手臂,李似豹的脸色骤变,只觉的李风云的内力如洪水般一浪接一浪朝他涌来,浑厚无比,高深莫测。 只听“咔嚓”一声,李似豹的手臂被折断,一只紫金锤掉落在地,那一掌正印在了李似豹的胸口上,李似豹只觉得胸中如翻江倒海一般,疼痛无比,难受之极,五脏六腑已经受了极重的伤。李似豹也被这一掌打飞上了天,直朝城外跌去。 这也亏是李似豹挥手抵挡了一下,虽然手臂因此而被折断,也正是如此缓冲了一下,让他有了预备,急忙提气护住胸口,虽然胸口的肋骨被打折了几根,五脏六腑受伤严重,但至少保住了一条性命。否则,单单这一掌的威力,足以将他打得骨碎筋折,五脏六腑尽数破碎,当场命绝。 李似豹心中清明,心知若这般坠下城去,凭他现在深受重伤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了?必定会伤上加伤,内脏震碎而死。慌忙之间,他强提一口气,扔掉剩下的一只紫金锤,接着反震之力,卸掉去势,又在落地之时,用仅存的一臂一格,只听“咔嚓”一声,这一只手臂也被折断,不过,李似豹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哇哇哇!”李似豹连吐了几口精血,感觉胸中略微好受一些,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心知自个已无再战之力,好在那篇高深莫测的口诀,他已经记住了六七成,这伤总算是负得有些价值。 李风云的内力、武功原远不如他,突然变得这般厉害,那一定是因为那套武学总纲的缘故。李似豹越发相信李风云念的便是至高无上的武学总纲。 不敢多留,李似豹一边默念着经文,生怕多忘记一个字,一边在两名聪明的步卒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朝大营走去。 再说李风云,一掌拍飞了李似豹,心神还沉浸在那种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的神游般的状态,只觉得自个与天地相合,他就是天地,天地就是他,世上似乎无任何人能拦得住他。 信手走去,随意拍掌,城墙上的两三百名将士、武林高手竟似乎无一人是他的一合的对手,转眼间就拍死了二十多名杨军精锐和三名武林高手。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避让,竟无人敢跟他对阵,形势立刻倒转,原本杨军已经占领了五十多丈的城墙空间,城楼上的局势完全靠王重胤和匆匆赶来的符彦卿拼命死守,才勉强维持住,没让杨光远的精兵占领城楼。 就在李风云陷入魔障那段时间,城墙上已经有三四百贼军,三十多名三流高手,而且又冲上出两位二流高手,这两人的实力虽比不上李似豹和那名姓薛的贼将,但相差也不大,以两人之力,合战符彦卿,已经是稳操胜券,符彦卿被逼得手忙脚乱,已经是数处受伤,只能勉力维持。 王重胤那边更糟,自从他分心李风云被那姓薛的贼将一掌打成重伤,原本平分秋色的局面,变成一边倒,王重胤只能咬着牙支撑,他身边的亲卫,十之八九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李风云虽沉浸在那种奇妙的状态,但神智却很清醒,见势不妙,急忙上前助战,无声无息,一掌朝一名二流高手后背拍去。 那名二流高手正杀得性起,合另一人之力杀得符彦卿左支右绌,招架不及,眼看再要不了几招,就能将符彦卿斩于刀下之时,哪里知道身后的局势已经起了变化,待到他察觉时,李风云那一掌已经拍在了他的背心上。 “噗——”夹杂着五脏六腑碎片的精血吐得符彦卿满身都是,那高手委顿倒地,气绝身亡,眼睛睁得大大的,临死也不明白这一掌来自何人,威力竟然会如此之大。 另外一人吓了一大跳,心神大乱,回头望向李风云,正好被符彦卿瞅着空挡,一枪搠去,正搠中他胸口,那人连吭也没吭一声,软倒在地,命归地府,脸上满是不信与不服。 李风云、符彦卿立刻向那姓薛的贼将围去。 见到此番情景,那姓薛的贼将哪敢再战,不过后路被围死,逃也无处可逃,一狠心,那贼将翻身直接从城墙上跃出城外。 见主将逃了,城墙上的另三名二流高手,死了两位,另一名高手被李风云一掌拍飞出城墙,生死不明,贼兵的军心顿时散了。 符彦卿、王重胤立刻率领成德军将士冲杀,与李风云齐头并进。 那些来助阵的江湖高手见势不妙,半点也不犹豫,纷纷逃下城墙去。 失去了这些江湖高手的支撑,杨光远的兵马更加慌了,哪还有心思再战,兵败如山倒,聪明的翻身跳下城墙,反应稍慢的立刻被乱刃分尸,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城墙上的残敌被肃清。 杨光远长叹一声,挥手命人敲响了铜锣,草草结束了这轮进攻。 城墙上一片欢呼声,直到这时,李风云心神一松,那奇妙的状态立刻消失。 城墙上的这一战,杨军损失三百余名精锐士卒,而成德军伤亡近千人,其中五百多人战死,两百人重伤。 接到消息的杜重威匆忙带着众将赶到了南城城楼上,当着众人的面重赏了这一战起了关键作用的李风云、符彦卿和王重胤三人,当场授予李风云下府折冲都尉之职,准他自行建立一营兵马,赐名为风云营,又抚慰了一下众将众兵卒。 处理完这些,杜重威远远望着城外杨光远的大营,第一次感到镇州城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固若金汤。杨光远只要肯付出代价,迟早都会攻下镇州城。 “必须要请援兵,可是,派谁去好呢?”杜重威心中寻思,目光越过众将,望向李风云。 注1:下府折冲都尉,正五品下实授武官,唐朝的军制分实授,勋,散官三种,勋与散官都是虚职,要奏请皇帝批准,所以此处杜重威只能授予他实授官职,乱世中虚职也没多大意义。 第百十二章 密议 举目似望,周围的城镇都已经被杨光远占领,杜重威开始怀疑他将精兵粮草收聚到镇州城,放任周围的重镇被占领的策略是否正确。 当初这般决定,并非杜重威不知道没有呼应的镇州城是很危险的。他只是想对耶律德光表明态度,他成德军对契丹没有威胁,为此,他不惜堵掉东、西、北三面的城门,强压住众将出战击破杨光远的大营的呼声。毕竟,在这乱世,无论他要做什么,手中没有兵马,都是空谈。 开封城中的那些大头巾,手中一个兵卒也没有,虽然身居清贵的职位,可是谁又真把他当回事?景延广能将他们呼来喝去是有道理的。 当初东门一战,他也只是想提醒杨光远,成德军是有实力打败他的,不要逼人太甚。 但是杨光远不领情,居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差点让镇州城南门失守。 显然,这一仗对成德军的士气影响巨大,在将士心目中,镇州城将再不是牢不可破的,将会感到悲观、沮丧甚至绝望,这种情绪一旦传染开,将会是致命的。 谁也不能肯定被逼到死胡同的狗会做些什么,也许会凶狠反扑,也许会摇尾乞怜,将自个的生死寄托于人手。 杜重威扫视众将,他对众将的控制短期内不会有问题,他们大多是跟他征战了数年甚至是十数年老部下,他们的忠诚,这一点他完全有把握。 可是时间再长些呢?人心总是会变的,谁能保证他们之中就不会有人为了自个的荣华富贵不会暗投杨光远? “必须要请援兵!夹击攻破杨光远的大营。”杜重威再次肯定,“看来坐山观虎斗,乱中取势的策略看来是行不通的。” “十九,说说,你的看法!”杜府书房内,杜重威召来了十七、十九,如今黑衣卫几乎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没必要再用风雨楼遮遮掩掩。十七、十九是他培养的八百死士中最受他器重的两人,两人经受的事,很少出纰漏。 “主上,”十九拱手道,“请恕十九斗胆直言,十九以为以如今天下形势,主上若再作隐忍,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哦?”杜重威抬眼仔细打量十九,破敌的想法,他也只是刚刚生起,还未对任何人提及过,也未露出半点风声,难道十九已经从他字里行间猜出了他的想法?若真是这般,那这个十九未免聪明得太过头了些。 有聪明的部下当然是件好事,但未必一定是件好事。聪明的人往往善于抉择,能轻易看透隐藏在事情背后的本质,选择对他最有利的结果,历数古今,那些聪明绝顶之人,又有几个是忠心耿耿之辈?因为,他们早就看穿忠诚的秘密,忠诚对他们来说,只是交换利益的筹码。只要付得起代价,这种忠诚随时都有可能改变。 仗义每多*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绝对有其道理所在。 所以控制一个聪明人往往付出的代价是惊人的。 因此,杜重威希望自己的部下有头脑,但又不愿意看到他们太聪明,比如像十七这般的死士,而十九,显得太过聪明,野心也太大了点。 “说说!”杜重威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十九也是看了今日一战,才想明白。”十九清了清嗓子,“契丹人势尽了,已经难有作为。” “为何这般说?契丹铁骑一路势如破竹,魏州也眼看将被他拿下,赵延寿已经渡过黄河,进兵开封指日可待,如何说契丹人势尽了?”杜重威扬了扬眉毛,问道。 十九答道:“魏州会不会被耶律德光拿下,并不重要。但赵延寿想要攻进开封城,绝无可能,据探子发来的消息,如今各地的勤王军已经陆续到位,开封、檀州一带汇集的各路诸侯的兵马不下三十万。而赵延寿所带的兵马又有多少?才不过五万精兵而已,若是赵延寿当初能一鼓作气,一路冲到开封,或许还有取胜的希望,如今这种情况,已经基本不可能了。 契丹趁着中原饥荒,打了中原一个措手不及,短短两个来月,整个河北,大半都被其控制,但这也同时意味着,他们的兵力会分散开来,要占领偌大一块地盘,需要多少兵马才够用?而耶律德光才带了多少兵马? 而且,因为饥荒的原因,契丹兵马就地筹措粮草也将极为困难,他自己也没准备多久,所带的粮草不可能很多。 正所谓‘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打到如今这地步,契丹军中的粮草、器械也该耗损得差不多了。如若我是耶律德光,该考虑怎么从石重贵小皇帝那里捞更多的好处,该到了撤军的时候了。 很可惜,耶律德光野心太大,他不想再要大晋的财物,他想要入主中原,居然拒绝了大晋的和谈。 如果耶律德光此时集中所有兵马,与赵延寿汇合,孤注一掷,速战速决,与石重贵那小皇帝决战于檀州,或许还有三分胜算,一举击溃中原大军,杀入开封。 可是,如今耶律德光坐镇元城,十万契丹铁骑几乎撒得到处都是,想要短时间内集中起来,谈何容易?占领的这么多州郡,非但没能给他以帮助,反而成了他的拖累。 而时间拖得越久,对耶律德光就会越不利,一招不慎,一场败仗,就可能将耶律德光十万铁骑葬送在中原。 到了那时,损失了精锐的皮室军,他即便逃回到契丹,那契丹皇帝的宝座也未必会由他来做。而大晋若能把握好时机,里应外合,收服燕云十六州并非就不可能。 耶律德光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但凭他的见识,迟早会想到这些。所以,这场中原大战,最后的结局,要么是耶律德光主动撤军,要么就是十万契丹铁骑倾覆于此。” 听了十九这番分析,杜重威目光炯炯,道:“所以,你认为本帅下注的时机已经到了!” 十九插手施礼道:“的确如此,要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时战况还不明朗,许多人还在犹豫,此时不捞取战功,打响主上的威名,更待何时?若是晚了,大家都看明白了局势,那些功勋未必能落到主上的手中。那些家伙,抢起功勋来,可凶得狠。 主上,您如今在最缺的,可不是兵马,而是名声!有了威名,四方的猛士,自然会来投你。有了猛士,何愁万古基业没有根基?” 杜重威迟疑了片刻,道:“这样得罪契丹人,会不会不太好?” 十九微微一笑,答道:“主上过虑了!如若耶律德光的十万铁骑失蹄中原,契丹人怎么想,主上又有什么好顾忌的?若是耶律德光全师而归,契丹人的品性,主上岂会不知?他们崇尚强者,越是卑躬屈膝,他们越是看不起,相反,若是他们知道主公是块硬骨头,说不准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哈哈哈哈!”杜重威放声大笑道,“说得好!十七,你怎么看?” 十七木讷地摇摇头,答道:“十七不懂,似可行!” 杜重威点了点头,不再讨论这问题,又问道:“十七、十九,你们对李风云此人怎么看?” “狡猾、奸诈、重感情!”十七答道。 十九想了想,道:“外表粗鲁,心细如尘,自负而又有急智。难得的人才!” 杜重威眼光闪了闪,追问道:“怎么说?” 十九答道:“自负者自命不凡,不甘久居人下,心中必定骄傲。骄傲的人容易上当,容易做错事,但李风云又有急智,只要一息尚存,即便是在绝境中,他也能想出出人意表的办法逃脱出来!” 杜重威盯着十九看了许久,方才沉声问道:“你跟他有过节?” 十九摇了摇头,道:“虽然曾想利用他,但那事已经说开,想来他不会怪十九!十九不过是凭心而论,就事论事。” 杜重威思索了半晌,道:“也就是说此人可用而不可信,也不可重用了!” “主上圣明!”十九再次拜倒。 杜重威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十七、十九施礼正要离去,忽听杜重威又道:“十九,以后少去弘琏那里。” 十九额头上顿时渗出细微的冷汗,转身跪倒在地,急声解释道:“主上,十九与大公子只是平常往来,十九效忠的人只有主上,请主上明察!” 杜重威哈哈笑道:“十九,你怕什么?在老夫心中,一直都是把十七和你当作本帅的亲生儿子看待,若不是碍于众人,早就收你们为义子了。若是怀疑你,老夫又怎么会跟你说这话?你的忠心,本帅自然晓得,你多心了! 只不过儿子大了,难免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你若是与他过从太密,也会招来他人的一些闲言闲语,甚至暗箭中伤,你好自为之!” 十九插手谢道:“十九心中明白,十九多谢主上的提醒!” 第百十三章 马英的馊主意(1) 守城之战中,李风云再次无意中使出了那威力巨大的掌法,与前两次不同,这一次他长时间的沉浸在那种奇妙状态下,对那掌法有了一些更深入的领悟。 那掌法似乎只有在那种奇妙的状态下才能使出,那种状态非常难以描述,非我非物,亦我亦物,心存万念而万念皆无,神游身外又若及若离,意动则出掌,完全没有刻意地运转真元,真元自然流转,不带半点勉强。 李风云尝试了许多次,却没能一次再现那掌法的威力,更没有办法再次进入那中奇妙的状态。 难道只有遇到魔障才能再次进入到那种状态?李风云苦恼不已。 “也许莫大哥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杜如月对他说。 不错,莫轻言,莫轻言见多识广,也许真能解出其中的秘密,如果能随时施展出这威力巨大无比的掌法,那在这乱世中,保命的把握,无疑就多出了许多。 虽然不可能敌得过那些一流高手,但是如果面对那些顶尖的二流高手,至少还有逃命的机会。 莫轻言正在养伤,这一次他伤得不轻,虽然没伤着要害,但也伤筋动骨了,没有一个多月的修养,是不可以下床的,这是军中大夫的原话。他可没有李风云那般强悍的身体和近乎妖孽的恢复力。 李风云屁股上中了一箭,没两天就活蹦乱跳,将杜弘琏打了个半死。 听了李风云的描述,莫轻言皱眉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道:“你说的这种情形,我没听说过,我爷爷终其一生,也只是练到二流水准,算是二流中的高手,顶尖都算不上,实力大概能跟郭似狼匹敌。 其实,二弟,即使你不能悟出这掌法,只要你多用些心在青龙斩上,我想,凭你现在的功力,施展出来的威力未必弱于那掌法!醉道人都说它是绝世的武功,其中藏着的道理必定不浅!” 李风云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原本也是这么认为,可是他渐渐发现青龙斩虽然威猛无比,但也并非如醉道人所言,能达到威猛无敌的程度。 或许是他还没曾悟出青龙斩的精妙之处,但悟透一门功夫不是那般简单,也许只差一层窗户纸,但若是发现不了那层窗户纸在哪里,很有可能,终其一生都没有可能戳穿那层窗户纸。 而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有一门可以依靠的绝学,去建立杜重威所说的那种功业,让杜重威不得不将杜如月许配给他。显然,那神秘的掌法,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至少他已经领略到了这掌法的威力。 真要施展开来,就算打不败长白老怪,跟郭似狼那样的高手打个平手应该没多大问题。相对于李风云不知从处着手的青龙斩,至少这掌法,他已经多次施展出来,心中有些体悟,只欠找到门径。 莫轻言忽然笑道:“有一个一流高手就在杜府中,风云,你何不去找他?请他指点一番?” 李风云一拍脑袋,暗叫道:“怎么将此人忘了?” 两人所指的,自然是马英。 马英跟冯媛儿一起住在杜府中,作为冯媛儿的老仆,贴身保护着她的安全,不露山也不显水,因为他早嘱咐过李风云、十七等人,不许透漏他的情况,所以,除了这几人,镇州城内即便是杜重威也不知道杜府中竟然藏有这样一位实力偏上的一流高手。 马英正躺在花园中的一个亭子子里,半躺在藤椅上打盹,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只空酒壶,和半碟兰花豆。 “找我何事!”马英眯着眼睛问道。 李风云将手中拎着的一坛酒晃了晃,笑道:“好不容易弄到一坛好酒,据说是二十年的陈酿杏花村,一个人喝没意思……” 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一闪,手中的一坛酒已经踪迹全无。 再看马英,手托着那坛酒,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出来,马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赞道:“好酒,的确是好酒,不过没有二十年,只有十八年。臭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拿酒孝敬我老人家,还以为你只顾得自个儿喝酒揍人,把我老人家给忘了。” “哪里,哪里!”李风云讪讪地道,这几日,他还真是没想起马英来,“小子四处讨酒喝,不就是为找这么一坛子好酒么?来来来,我与前辈先干上几杯。”李风云信口胡言,面不改色,这坛酒根本是杜如月从杜府酒窖中偷出来的,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马英这老鬼,小气得很,没有好处,估计他绝不会开口。 “去去去!”马英拍开李风云伸过来的酒杯,道,“这么好的酒,要是被你这臭小子喝了,简直是浪费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小子突然这么巴结我,必定是有事求我,说吧,就算要我老人家帮你带着你那个小情人私奔,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杜如月小脸一红,跺脚道:“马老前辈,你胡说些什么!” 马英嘎嘎怪笑。 “我跟如月的事,现在还暂时不用劳动前辈大驾,”李风云腆着脸道,“不过,我在练武时遇到点小问题,想请教一下前辈。” 听了李风云的讲述,马英点点头,道:“你那一掌,我见过,威力么,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若有若无,似虚似实,倒是的确很适合偷袭打闷棍,跟你小子的性格很配。”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又听马英接着说:“你能接连数次将这种掌法打出来,说明你的身体其实是知道这掌法是如何打的,只是你的脑袋还不晓得怎么用劲。若是一心想模拟当日的情形,其实是错了,画虎不成反成犬类。 莫轻言那小子说得没错,要悟出一套掌法可不容易,学习则要容易得多,你那青龙斩中的确似乎有许多门道,如若你多用点心,肯定会有所收获。 不过,莫轻言说的又不完全对,青龙斩再厉害,毕竟是别人创的功夫,除非你能推陈出新,否则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创出这功夫的那人的高度。而自个悟出的功夫就不同,只有自个悟出来的功夫,才是最适合自个的,威力也会最大。 你那掌法,论其中的奥妙,我瞧也不过算二流水准。” “武功也有一流二流水准之说?”李风云奇道。 “当然有!”马英答道,“不然你怎么敢说你那青龙斩,便一等一的武功?” 李风云愕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马英接着解释道:“三流武功的习武者,创出的武功,最多也不过三流;二流高手,创出的武功,最多不过二流;一流高手创出的武功,最多不过一流;至于不入流,创出的功夫自然也不入流。当然,这是指他自个修练完成后的实力而定,不是指他未修炼之前。 比如你,现在才二流门槛的实力,但是若你习成了此武功,实力达到一流,那这门功夫也就是一流武功。” “我明白了!”李风云笑道,“绝世高手创出的武功,自然就可能是绝世武功!” “错!”马英摇头道,“世上根本没有你所说的那种绝世武功!所谓绝世武功,其实不过是顶尖的一流武功。也就是说,燕无双与永固宫主虽然一个是绝世高手,一个是顶尖的一流高手,但他们若领悟出一套功夫,其实水准都不会超过一流顶尖的水准。” “这是为何?”李风云不解。 马英叹了口气,道:“从顶尖一流高手到绝顶高手,差的只是一层窗户纸,只要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便是绝顶高手。 但是这层窗户纸,没有任何一门武功可以引导大家去捅破,即便是绝顶高手也不行。 所以,即便是一等一的武功,实际上也只是顶尖的一流武功。 正因为如此,世上的绝顶高手才会那么少。” 想了想,马英又道:“也许世上真有那么一门武学,可以被称为绝顶武功!” “是什么武功?”李风云急问道。 马英斜睨着李风云,道:“你不知道么?你不是武圣李苍穹的弟子,难道不知道天下唯一有可能拥有这等武学的,恐怕也只有他了!否则,凭什么他可以教出两个绝顶高手?” 第百十三章 马英的馊主意(2) 李风云有些发窘,心中暗道:“天知道老子是不是李苍穹的弟子?到现在老子都不太相信我那整天喝得烂醉如泥的老爹就是一代武圣李苍穹。 再说,就算是,他也没教过我功夫,说他是我师父,那是老子打肿脸充胖子!” “嘎嘎嘎嘎!”马英伸手敲了敲李风云的脑袋,怪笑道,“看来你这小子骗的人还不少,连长白老怪也骗了!小心日后事情暴露,他来找你算账。 也不晓得李苍穹的刀怎么就落在你手上了,难道他真如江湖上传言,已经死了?” 李风云心中不以为然,暗道:“何止,路惊鸿也被老子骗了,严格说,是他逼老子骗了他。” 见马英的眼中似乎有些异样,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急忙道:“马前辈,我说实话,其实什么李苍穹,我也是这一年来才听到。至于这把刀,却是我老爹送给我的,原来上面裹了一层铸铁,你见过的,就是那把破柴刀。 我老爹是个只会喝酒的醉老头,哪懂什么武功,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我猜那柴刀也是他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至于什么绝世武功,我若有,还费老大的劲来悟什么这掌法干什么? 你若喜欢,这把刀你只管拿去,一把破刀,算得了什么,只当小子孝敬您老人家了的。” “我要你那把刀做什么?”马英听李风云这般说,收起了心中的那丝贪念,“我也只是说说,哪会为难你这等小辈? 小子,教你一个乖,你以后记好了,无论你是不是李苍穹的弟子,也无论这把刀是不是李苍穹送给你的,你都要说你就是李苍穹的弟子,这把刀就是李苍穹交给你的,知道吗?” 李风云心中松了口气,暗道:“刚才你若没有起逼问我那什么什么武林秘籍的心思才有鬼,这老家伙,心黑手辣脸皮厚。幸亏他之前看过我那破柴刀,也试过那柄破柴刀,这才会信了我。要不然,老子可就要倒大霉了!” 李风云的后背都湿透了,此刻放下心来,只觉得背后冷飕飕,冰冷无比!又暗忖:“不过,这老小子说得没错,不管那个李苍穹有没有那么一套绝顶武学,老子都要咬死了,李苍穹还活着,就是我师父。 否则我手上有这把刀的消息一传出去,没有这张护身符护身,江湖上的那些人为了得到那什么什么秘籍,不将我扒光撕碎骨头敲开,才是怪事!”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挺地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马英一口兰花豆,一口酒,缓缓念道。 “什么意思?”李风云挖了挖耳朵,问道。 马英不理他,倒是杜如月解释道:“风云哥哥,这是老子《道德经》上的话,意思是说: 车轮之所以是车轮,就是因为中间有一个孔,若是实心的,就不可能成为车轮。【零↑九△小↓說△網】 用泥土做器皿,之所以是器皿,也是因为中间部分被挖空了,所以才能盛放东西,能作为器皿使用。 用木头搭建房子,之所以是房子,同样是因为房子里面是空的,可以住人,可以放东西,所以才会被当做房子来使用。” 杜如月知道李风云不学无术,没有完全按照字面的一字一句说于李风云听,只解释其大意,这样,李风云才能更容易理解。 李风云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老家伙的意思是要我做人心眼别太实在!” “噗——”马英忍不住一口美酒全都喷在了李风云的脸上,指着狼狈不堪正在拿袖子擦酒的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这你也能想得到,你这小子,心眼几时实在过?” 杜如月有些尴尬,低声道:“马老前辈说的恐怕是你那掌法!” 李风云恍然大悟,挠了挠后脑勺,臊得满脸通红。 马英止住笑,道:“你要使出这掌法,必先要能沉入那种心境,凭你小子这俗人,要是能想沉入就能沉入那种心境,我老马趴下来给你当马骑。 不过我倒有个法子,不知管不管用。” “什么法子?”李风云满是惊喜。 “你说你也曾试过,不停大声念当日所念的经文,可是不管用,是不是?”马英问道。 李风云点了点头,道:“好像只有陷入魔障念那经文才管用,可是我跟别人打架,总不能次次都指望陷入魔障吧!” “当然不成!”马英道,“你以为魔障是大白菜,想陷入就能陷入的么?而且,陷入魔障非常危险,搞不好会误伤朋友,甚至走火入魔,能不陷入还是不要陷入的好! 不过,有另外一种法子,却能造成相似的状态。” “什么法子?”李风云急声问道。 “迷魂!”马英答道,“江湖上有一种秘术,能让人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浑浑噩噩,不知自个在干什么,只听施展这种秘术人的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臭小子,这种状态跟陷入魔障十分相似,只要你能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保持一丝清明,就有希望进入那近乎神游的状态。” 李风云眼睛一亮,追问道:“哪里才能找到这种秘术?怎样才能学到这秘术?” 马英摇头,戏谑道:“既然是秘术,江湖上会这本事的人并不多,想学到这秘术,可不容易!” 李风云郁闷了,既然如此,这老家伙说它干嘛。 又听马英道:“如果你想在短时间内使用这掌法,其实还有种法子,不过对身体不太好!效果估计也会略差些。” “什么法子?”李风云有些发蔫,他发现,这老家伙出的主意,有些不靠谱。 果然,马英说了一个很有诱惑力而又切实可行的法子,服用可另人产生幻觉的药物,如五石散(注1)。 “不行!”听了马英的法子,杜如月浑身一颤,尖叫一声,“风云哥哥,这五石散你一定不能服用,我娘……我娘就是服用五石散而去的。” 说到此处,杜如月竟忍不住抽泣起来。 李风云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怜意,伸手轻轻揽住她削痩的肩膀,柔声道:“莫怕,我不会的,我身子这般壮,哪会怕那一般的毒物?更何况,不是还有苏语侬那丫头么,真要有事,还怕她不给我诊治?而且,这种东西,我又岂会常吃? 我答应你,不到紧急关头,我绝不用这法子!” 注1:五石散,又称寒食散,始于西汉末年三国时期,其药性皆燥热剧烈,服后使人全身发热,并产生一种迷惑人心的短期效应,实际上是一种慢性毒药,许多长期服食者都因中毒而丧命。本文对其药效进行了夸张,请读者姑且读之,切勿效仿。 第百十四章 杜重威的打算 那此偷袭失败后,杨光远似乎对攻取镇州城失去了信心,只是紧守南门大营,放出大量的游骑,监视着其他的三座城门的动静,似乎打定心思,要将杜重威困死在镇州城中。 为了弥补兵力的不足,杨光远将那些新降军大部分打发去守周围的城镇,而把原本四散在周围的那一万精兵都聚拢到镇州城下。 这样一来,杨光远手中可调动的兵马,缩减到三万二千人,其中,三万人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精兵,那两千人是降军。当然,之所以留下这两千人,主要是需要他们做些杂务。 虽然杨光远手头上的兵马减少了,但实力反而增强了不少,如若杜重威胆敢出城野战,杨光远有把握一举击溃成德军。 杜重威也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战场上的胜负并不一定取决于参战人数的多少,但在双方兵卒训练程度差不多,又没有可能施展计谋的情况下,只要对方的主帅不是太蠢,战场上的胜负往往取决于人数的较多的那一方。 大晋国一场败仗接着一场败仗,对方的士气与信心,似乎比一直蜷缩在城中的成德军更高一些。 而且,很难说契丹的铁骑会不会在交战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那对成德军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以弱胜强之所以被人津津乐道,就是因为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少了。 那些寄希望于将士在战场上超常发挥,突然爆发出超强战斗力的主帅,十之七八都成了成就对方功名的踏脚石。【零↑九△小↓說△網】 杜重威不是蠢材,不愿以自己的失败成就杨光远的威名。 “求援吧!”这是众将共同的建议,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城外突然出现一股精锐之师,哪怕人数只有数千人,配合城中的兵马袭击杨光远的兵马,打乱他们的军心,胜利的天平,很有可能就会倒向成德军。 求援,这也是杜重威心中的想法,可是,向谁求援? 东边的城池,要么被契丹兵马占领,要么只是些残兵败将,自身都难保。 南边更不用说,几乎被清扫一空。 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西面。据前些天黑衣卫传回的情报,忻州虽被契丹西路军伟王耶律安端猛攻,却还没有陷落。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已经率四万精兵赶到了忻州,扎营于忻州城外东郊,与忻州城内的一万多精兵相互呼应,与耶律安端相对峙。 如果能派人联系到刘知远,求他派出五千精兵来助阵,与成德军一起夹击杨光远,那取胜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可是该派谁去?一旦被杨光远发现,要突破杨军的重重阻拦追杀,杀出重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末将愿往!”符彦卿大踏步上前。 “末将也愿往!”张彦泽也迈步上前。 看着眼前的两名虎将,杜重威摇了摇头,他们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将,失去任何一个,就如砍掉他一条臂膀,他怎么舍得让他们去冒险? “不成,你们都是我成德军中的柱石,怎可轻易涉险?”杜重威一口否决。 “还是我去吧!”李风云站了出来,“江湖上的路数我熟,我去吧!” 杜重威略微思索了片刻,道:“好,好少年,建功立业当在今日!风云,这一路凶险无比,你可要万般小心!你要什么人,直管开口,本帅任由你调派军中将士。” 李风云大声道:“放心吧,行军打仗、上阵冲杀,小子未必在行,可是要讲逃命的本事,小子一点也不差!” 这一句,将满座的众将都逗笑了,杜重威指点这李风云,笑道:“好一被惫懒的家伙!” 会议解散后,杜重威当即给李风云调集来了二十名黑衣卫,其中有三名三流高手,杜重威这次算是下了血本。 王重胤也送来两人,都是军中的好手,都是三流高手。 符彦卿也派来了两人,一名三流高手;一名初入二流。 张俊、张松、元霸和肖景云这四名逍遥堂的人也要求一起去,但风云营的弟兄也要人训练,李风云将张俊、张松和肖景云留下,只带走了元霸,论武功,这四人中,除去张俊,就属他的武功最高了。 张俊有统军之材,风云营也不能没有人管理,所以张俊被留了下来。 这几日,李风云的风云营也搭建起来,军营被安排在城西。 王重胤、符彦卿各送来五十名老兵,加上原本随他来的那些民壮,还有新招来新兵,总计有三百多人,被分成为三个旅,分别由张松、元霸和肖景云率领,又挑出最为骁勇、武功最高者,约有四十多人,由张俊率领,作为李风云的亲卫,张俊同时兼代管全营大小事务。 元霸要随李风云杀往忻州,他那一队便暂时交由王大山来带领。王大山武功虽然不高,但在随李风云来到镇州的那批人中,威望颇高。此人作战勇猛,也颇具带兵之材,深得张俊的称赞,由他来暂时带领这一队,无人不服。 赵无忌重伤未愈,李风云想等他完全愈合后,由他来掌管亲兵,而张俊则以校尉的身份掌管全营事务,并兼任全营教头。 各人的官职也都报上去了,杜重威也都准了。 成德军的编制是依照唐制,一营兵相当于大唐的一个折冲府,设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长史、兵曹、别将各一人,按下府、中府、上府折冲府的不同,分别下辖四到六个团,总计八百到一千二百人。 杜重威任命李风云为下府折冲都尉,下府折冲府满编为八百人,下辖四个团。 每团满员两百人,设校尉,下辖两个旅,每个旅满编一百人。 每旅设旅率,辖两个队,每个队五十人。 每队设队正,分为五火,每火十人,有火长。 鉴于风云营草创,除左右果毅、长史、兵曹、别将的官职杜重威没有准许李风云自行决定外,其他官职任由李风云自行安排。 而目前众人在成德军中尚无军功,杜重威也没有安排亲信插入风云营,所以左右果毅、长史、兵曹、别将这些职位都空缺着,只能等待日后众人有了军功后升任。 张俊被授予校尉之职。 张松、元霸、赵无忌和肖景云被授予旅率之职。 王大山则被授予队正之职。 其他职位则都是由王重胤、符彦卿推荐来的老兵,以及随李风云来镇州的民壮中佼佼者任职。 至于莫轻言,他本是大理寺的捕快,即便是杜重威若不经过大理寺,也无权调他入军职的,所以李风云没有安排他的职务。 莫轻言本想随李风云一齐去祈州,只是他重伤未愈,李风云当然不会同意。 李风云本来还想找个一流高手做贴身保镖,谁料碰了一鼻子灰,即便冯媛儿劝说也没用。。 马英说得明白,他是冯府的家仆,可不是李风云的保姆,李风云自个儿要逞强,要去送死,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要保护好冯媛儿的安全就行了,天知道镇州城什么时候就被攻破了。 第百十五章 五石散(1) 李风云灰溜溜地回到房中,却发现房中有一名小兵在等着他。 “有什么事,直接找张校尉,不必问我。”李风云不耐烦地道。 “找你难道不行么?”那人回过头来,歪着头问道。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惊叫道:“如月,你怎么这般打扮?莫非……” “难道不行?”杜如月抬起头来,满眼含笑,“我的夫君要去征战沙场,难道要妾身独守空闺?谁知道你会干什么,万一被哪个狐狸精勾走魂,妾身岂不是太冤枉了?” 李风云哈哈大笑:“你这是跟谁学的,怪声怪气的!你要去,那可不成,老子刚跟老丈人搞好关系,哄得他开心,要是这时候把你拐走了,他还不得撕了我?” 杜如月跺脚道:“我不管,总之我是跟你一起去!我的武功不比你差,凭什么你去得,我就去不得。” 李风云本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苦劝杜如月不成,干脆心一横,道:“好吧,要活一起活,要死死一堆,要是老丈人发了火,老子干脆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开他还将不将闺女嫁不嫁给我!” 杜如月羞得满脸通红,一脚踹了过去,佯怒道:“谁要嫁给你,你做梦!” 李风云笑道:“夫君都叫了,不嫁给我怎么能成?老子若不说休了你,你这一辈子都是我李家的人,给我头上戴绿帽子可不成。” 两人在房间里打闹了一番,李风云取出一包药,道:“这次不用都不成了!” 杜如月脸色骤变,道:“不行!”飞身要抢那包药。 李风云推开杜如月,道:“你知道,这次去忻州,危险重重,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我若没有点压箱底的本事,怎么能护得住你?” “我不要你护!”杜如月大声道,“难道我连自己都顾不好?” 李风云摇了摇头,道:“原来我也是这般认为,这次走了这一趟镇州,才晓得江湖中藏龙卧虎,危机重重,与其到时被人剁成肉泥,还不如吞服这五石散,博上一博。 这东西毒性没那般厉害,而且就算出了什么问题,相信苏语侬那丫头总有解救的法子。” 听李风云这么一说,杜如月不作声了,这次李风云带的人实力不弱,但也要看谁比,一旦被杨光远发现,他必然会死力追杀,实力强大一些,就多一分安全保障。 正如李风云说的,五石散虽迟早会要人命,但那也要足够的分量,可是杨光远要人命,一刀就够了。 想到这里,杜如月也就不再阻拦李风云。 李风云身体强悍,又曾身中药毒,一般的份量的五石散对他还真不起什么作用,这一包五石散足足是平常分量的十倍。 怕服用五石散后会失去理智,李风云将杜如月赶出了房间,只许她在屋外察看,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到房里来。 以酒冲服下后,不一会儿,李风云只觉得一团烈火自小腹处腾起,瞬间密布全身,浑身燥热难当,胸口似憋着一口气般,身上的肌肉如受火燎,青筋也高高地鼓了起来,满身都是气力,似乎一拳便能打碎一块青石,脑袋发涨,昏昏沉沉,天昏地暗,天旋地转,难受之极。(注1) 李风云暗道:“原来服用五石散是这般感觉,怎会还有那么多人服用?简直就是在受罪啊!哪有什么迷惑心神、产生幻象之功?” 难受到了极致,忽然眼前一暗,又忽的明,那种难受的感觉又如潮水般消散,整个身子轻松无比,爽快无比,宛若漂浮在云,又如三伏天冲了一个凉水澡,每个毛空都透着难以言喻的快意。 李风云抬眼四望,整个世界都变了,那是桌子吗?为何歪歪斜斜,像只想要爬起来的大乌龟?还有那椅子,那是椅子吗?怎么变成了一只矮脚鸭子了,好像还在唱歌:“我是一只小鸭子啊咿呀咿呀哟……” 李风云哈哈大笑,这世界太好笑了,一切都太好笑了。 那板着一张脸的窗户打开了,一个胖猪头探了进来,晃悠着脑袋,眼睛一闪一闪地,真是太可笑了。 “猪啊!”指着杜如月如花的面容,李风云疯狂地大笑着。 “风云,你怎么了?”杜如月惊慌失色,大声叫道。 她的娘当初也服用五石散,但从来没有这样过,最多也就将自己锁在房里,不许杜如月接近,又哭又笑一阵,便会沉沉地睡去。 杜如月那时年幼不知,后来渐渐明白,娘是寂寞难受,又时时受人欺辱,才不得不借助五石散来消解怨忿。 娘原本就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姿色并不出众,有一日杜重威酒后乱性,于是才有了杜如月。 杜重威根本没有将娘当一回事,见有了杜如月,才勉强给了她一个小妾的名分,但一年之中,杜重威难得来几次,来了也只是淡淡地说几句话就走。 大娘和那几个受宠的妻妾,每隔几日便会拿娘来出气,好像她们心中的不开心都是由娘造成的。而这一切,杜重威根本不管,娘性子弱,也不敢跟她们争,只能默默忍受。 自杜如月记事以来,见到娘笑的时候少,愁眉苦脸的时候,只有在将她搂在怀中时,才会微微地笑一笑。 不知什么时候,娘喜欢上了五石散,后来服用得越来越频繁。直到在杜如月十岁那年,撒手人寰。从此扔下杜如月一个人留在世上,与伺候她的丫鬟杜鹃相依为命。 跟那几个女人吵了几架,弄花了其中一人的脸后,再没有人找杜如月来撒气,也不敢再克扣杜如月的月钱。杜如月明白过来:人,原来都是欺软怕硬的。 在这个杜府中,杜如月住的院子永远都是最清静的角落,永远只有两个人,不过杜如月不在乎,没有人来打扰更好,不会影响她练功。 这样说也不全对,每年过年后,师父都会来她身边陪她一两个月,检验她前一年武功的进展,教她新的功夫。所以,一年之中,杜如月最期待的是过年后的日子,最难受的是师父走的时候。 “风云,风云是谁?怎么这么耳熟?”那头猪呼呼地居然能说人话,还在喊一个叫“风云”的人,实在有趣之极。 忽然,那头猪变了,变成一只天鹅,一只垂泪的天鹅,不过仍然在说话:“风云哥哥,你莫要吓我!” 一阵阴风吹过,整个世界都变了,灰蒙蒙似乎罩着一层薄纱。 一个熟悉人面孔出现在他面前,是个女人,可是李风云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她的名字:“你杀了我,你为何要杀了我!” “不,我是我杀了你!”李风云连连退后几步,一种难以言语的悔意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教人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忍不住直朝外涌,李风云放声痛哭,脱口说道,“我没有打算杀你啊,是你自个撞上来的。” 为何要这么说?李风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明白,我明白!”那女子退后了一步,道,“是我自个想死,不怪你!” 李风云一阵宽慰,心头那重重的乌云顿时消散,那座大山也无影无踪,整个人轻松无比。 “不错,不怪我!不怪我!其实都跟我无关!”李风云大叫着,又蹦又跳。 “可是,你不该来的!”那女子又道,“不该来这白云山庄,若你不来白云山庄,就让他骗我一辈子,我又怎会自己寻死,他又怎会杀了那么多弟子?你,才是杀人凶手,我与你素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干?” “对呀,我为何要这么干?”一个声音在心头叫到,李风云发现周围弥漫着重重的迷雾,脚下满是泥淖,寸步难移。李风云的眼神变得迷茫,苦闷与失落纠缠在心底,如两条毒蛇般噬咬这他的心灵。 “你不来,你就会死。是他们居心不良陷害师兄在先,活该受这报应。这世道便是这样,拳头硬的做老大,你忘了清平镇的规矩吗?”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不错!”李风云自言自语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死总好过我死,而且还是你自找的,老子没做错!” …… 李风云沉沦在重重幻境中,忽喜忽忧,忽然释然忽然狂怒,不能自拔。 “风云哥哥,快醒醒啊!”窗外的杜如月急得顿足大哭,却又不知该不该去找人。 “不对,风云不就我的名字么?”忽然,李风云心中有了一丝清明,“对了,我服用了五石散,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 有了这一丝的清明,一句经文忽然出现在脑海中,李风云不禁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刚念完,又一句经文出现在眼前,李风云继续念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就这般,李风云照着这经文不断念着,种种幻境渐渐消散,心中一阵平和,无忧无虑,无恐无怖,无喜亦无悲……理智也回来了,所有的记忆也恢复过来,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 第百十五章 五石散(2) 一掌轻轻拍出,那般自然,“啪”的一声,正拍到桌子上。【零↑九△小↓說△網】 “咔嚓咔嚓”那张桌子竟然被这轻轻一掌拍散,破碎的木料散落了一地。 “果然行!”李风云心中大喜,就在那刹那,那经文慢慢地淡去,世界又开始扭曲。 李风云急忙又收敛心神,诵读那淡淡的经文,随着心境的恢复,那经文越来越明显:“……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 这般几次折腾,李风云终于明白,只要他心境有半点情绪的波动,五石散导致的幻境就会出现,那莫名的掌法的威力便会消失,那掌法似乎只有在心神如古井不波的情况下才会有效。 不知过了多久,五石散的药力渐渐散去,李风云的身子已经被汗水湿透,浑身酸软,没有半点气力,连小指头都动不了,眼皮沉沉地只想睡去…… 再睁开眼时,李风云发现他已经换了一间房间,房间里挤满了人,都是跟他一起来镇州的那些人。 略微想了想,李风云明白过来,在睡去之前,他已经将自个儿的那间卧室打得到处是窟窿,随时都可能倒塌,被众人送到这里来,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李风云不禁微微一笑。 “你还笑!”莫轻言责备道,“难道你不知道五石散是什么东西么?那东西你能碰么?”又回头狠狠地瞪了杜如月一眼,道:“三妹,你好不知轻重,这种事怎么能由得他胡来?” 杜如月眼睛红红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不肯流下来,也不做半句解释。【零↑九△小↓說△網】 “可是我不是成功了么?”李风云笑道,“你莫怪如月,是我逼她的。” 莫轻言朝众人挥挥手,道:“都散去吧,风云他没事。记住,今天的事情千万莫外传!” 众人见李风云安然无事,放下心来,如今李风云已然成为了众人的主心骨,他若有事,众人真不知该如何在这乱世中活下去。 待到众人散尽,房间里只留下李风云、杜如月和莫轻言三人。 见莫轻言又要出口骂他,李风云伸出手,道:“大哥,你先别骂,等我把话讲完。” 莫轻言压了压火气,静听李风云如何狡辩。 李风云他对杜如月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莫轻言也呆住了。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对与错之间,往往没有明确的界限,有时候,也只能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轻。 叹了口气,莫轻言被李风云说服了,道:“既然五石散真能帮你重现那掌法,我也不说你了,但是你得记住,这法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许乱用。 五石散是会上瘾的。大哥不愿看到,你为了习练武功,让五石散活生生地毁了。” 李风云笑道:“这一次,我也算见识了五石散的厉害,这东西,能无限放大心中的喜怒哀乐。其实,这次我进入的状态,跟上次在城墙上是不同的,我能感觉得出。 上次如同神游身外,与天地合一;而这次是古井不波,万念不起,所以这次掌法的威力,其实是不如上次的。 不过即使这样,估计也能跟李似豹那样的高手相抗衡,即便是长白老怪,也要忌惮我三分,若是被我偷袭着,他也难免受伤。 只可惜,我也只能在五石散药力发作时候才能进入这种状态,使出那掌法。药力散去后,我浑身酸软,疲惫不堪,再难有一战之力。” 莫轻言瞪大了眼睛,望着李风云发呆,李风云莫名其妙,摸了摸脸,问道:“莫大哥,我有什么不对么?” 莫轻言摇摇头,道:“你没什么不对,但是我感到你有些不同了,似乎心神更稳定了,而且,以前几时见过你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成语?莫非你中了邪?” 杜如月此时也转悲为喜,咯咯笑道:“是啊,以前你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成语,还是半截的,如今信口说出,不假思索,了不起啊,有进步!” 李风云也哈哈大笑,道:“有只母老虎在我身边,老子哪敢不进步?”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道:“大哥,看看,才夸他两句,狐狸尾巴又露了出来!” 三人说笑了一阵,莫轻言道:“三弟,你的确沉稳了许多,难道这五石散还有祭炼心境的作用?” 杜如月眼睛一亮,道:“这倒是有可能,我听说很多修道之人经常服用五石散,不知是不是真的。” “那样就好了!”李风云笑道,“那样我就能迅速提高我的心境,再不用担心走火入魔了!” 杜如月瞪眼道:“就算是,你也不能服用五石散。” 莫轻言也道:“依靠外物,终有许多隐忧,不是正途,莫要贪图速度,入了魔道。” 李风云忽然想起一事,道:“如今我也创出了一门武学,虽然还不清不楚,但也不能老那掌法那掌法的叫,大哥、三妹,不如你们帮我想个名字,如何?” 杜如月笑道:“这有何难,我帮你取一个,你要施展这掌法,心神必须空空如野,不能起半点涟漪,不如叫它‘空冥掌’如何?” 莫轻言赞道:“‘空冥掌’这名字不错,就叫它‘空冥掌’。” 空冥掌横空出世,去忻州的路途,危险重重,有了空冥掌,李风云也总算有了一点自保的资本。 南门城外,杨光远帅帐中,杨光远紧盯着桌上的一张纸条。 “大帅,事情就是这样,那人黑布蒙面,杀了我两名游骑,武功极高,扔下这张纸条,就走了!”一名小校单膝跪在帅帐之中。 “杜重威果然要派人去忻州请援兵,这镇州城中必定有出城的秘道!”杨光远自言自语道,“这送信之人究竟是谁?他又为何要这么做?” 略想了片刻,杨光远猛地一拍桌案,大声喝道:“都快煮熟的鸭子,岂能让他逃掉?本帅倒要看看,你究竟准备派哪员大将来送死。众将听令,加派人手,监视镇州城的一举一动。 杨瞻将军,本帅命你点齐一千精骑,一千步卒,同一众武林高手,速去斜阳道埋伏、安排,若有人从那里过,格杀勿论,特别是在今夜丑时左右。” “末将领命!”杨瞻转身离开帅帐。 一阵风吹入帐中,卷落了桌上的纸条,那纸条上写着一行字:“今夜丑时,成德军求援之人必经斜阳道,好自为之!” 注1:服用五石散效果如何,笔者一无所知,这里全是虚构。另外,请读者注意,小说中可以任意虚构,现实生活中却不能。所以,为了你自己,还有你身边的亲戚朋友,请珍惜生命,远离毒品。 第百十六章 真要被人当土鳖抓了 夜风萧萧,月色暗沉,不时传来几声“桀桀”地夜枭的怪叫。【零↑九△小↓說△網】 一群黑影从山林中穿出,脚步很轻,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镇州城西郊的丘陵间。 李风云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堆火光,贺弛点了点头,伏身朝火光处潜行过去。那里是他们必经之地,若要绕开,不知要多走多少路。 贺弛是符彦卿送来协助李风云的两名高手之一,初入二流,擅长潜行与暗杀,论武功他比不过李风云,但要论在不知不觉中处理掉那些探子,这一群人中无人能比得过他,所以,除去探子的事非他莫属。 “嗯”、“嗯”两声闷哼传出,空气中多了一丝血腥的气味。 “光棍多苦”、“光棍多苦”,火堆处传来两声杜鹃的啼叫。 李风云微微一笑,一挥手,众人纷纷起身,朝火光处走去。 火堆旁躺着两名贼军游骑的尸体,额头上各插着一柄明晃晃地飞刀。 本在一边低头吃草的两匹战马抬起头来,发现主人已倒在血泊之中,惊慌起来,“唏律律”打着呼,围着绑住它们的那颗树打转。 贺弛上前拔出那两把飞刀,在尸体上擦干血迹,正打算离去,忽然心中一动,安抚住马匹,转身动手剥起那两名游骑的衣甲来。 “你要做什么?”这时李风云等人已经过来,压低声音,李风云问道。 贺弛低声答道:“穿他们的衣服,冒充是他们的游骑,在前面探路,这样会方便很多!只可惜,刚才没有留下活口,没问他们今夜的口令是什么。” 对这个精干的部下,李风云很满意,点了点头,暗中感激王重胤与符彦卿,两人虽然只送来四人,但四人无不身怀一技之长,正是此行最合适的人选。 那两名贼兵的衣甲很快被剥了下来,王成和李传宗飞快地换上他们的衣甲。他们俩都是王重胤送来的亲信,王成据说还是王重胤的侄子。【零↑九△小↓說△網】 李风云这次带出来的二十七人,一律都没有骑马,因为马蹄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会传出很远,特别是二十七匹马,想隐藏行踪也隐藏不了。 处理掉尸体,王成和李传宗两人骑着马儿缓缓地在前面探着路,忽然,王成拉住了马缰,大声喝道:“什么人,口令!” 这时,从草丛中钻出两个人,一人似乎很不满,大声道:“李三,瞎嚷嚷什么?老子是谁你不晓得么?老远就听到你们的马蹄声了……” 刚说到这里,那人只觉得脖子上一凉,有人从背后用利刃比住了他的喉咙,斜眼朝同伴望去,同伴脖子上也压着一把黑漆漆的钢刀。 堵住两人的嘴巴,李风云与贺弛将两人分别提溜开,李风云轻喝道:“今夜的口令是什么?快说!” …… 不多时,熬不住李风云与贺弛的严刑逼供,两人将所知的一切都招供了出来。 见再问不出什么新东西,李风云手起刀落给了这两人一个痛快,众人继续前行。 有了今夜的口令,有王成、李传宗做掩护,众人一路通行无阻。干掉了七八个游骑后,一行人缓缓逼近了斜阳道。 “口令!”斜阳道口果然也放有杨军的探子。 “今夜月明星稀!”王成大声答道。 “明日大杀四方!”对方应道,声音温和下来,问道:“你们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们是杜延寿将军下的游骑李三、刘十八,发现有些可疑情况,一路查到这里来。”王成、李传宗一边随口敷衍,一边朝那人接近,“难道你们没有什么发现?我总觉着今夜有些不太对劲!” “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对方笑道,说着从岩石后钻了出来,“就算……” 话音未落,忽然两道雪白的刀光闪过,“噗”、“噗”两声,两颗人头飞上了空中,跌落在王成、李传宗的马蹄前,无头的尸体栽倒在地。 “哈哈,”王成低声轻笑,擦了擦染血的钢刀,道,“又干掉两个!今晚真顺利呀!” “是呀!”李传宗也收起了钢刀,答道,“太顺利了,杨光远的游骑怎么会变得如此不中用?会不会有诈?杨光远的精骑不应该这么容易对付,跟那些降军一样。” 王成脸色陡然一变:“除非……” 这时李风云等人已经赶了上来,见两人停在此处,低声问道:“怎么?有什么情况?” 李传宗低声答道:“李都尉,属下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这斜阳道,地势凶险,两山夹一道,是我们西去的必经之地,若有人在此埋伏……” 李风云脸色微变,朝谷中看了看,月色暗沉,看不太清楚,问道:“可有发现?” 王成摇摇头道:“没有,不如属下先带十个人先行过去,如若没有情况,都尉再过来不迟!” 李风云沉吟片刻,点头答应。 黑衣人立刻分出十人来,悄悄尾随在两人之后,朝谷中走去。其他人则随李风云潜藏在周围等候。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一骑奔回,李传宗勒住马缰,笑道:“没埋伏,虚惊一场,王成他们在那边等候。” 众人放下心来,涌入谷中,才走了小半盏茶工夫,李传宗突然脸色一变,叫道:“不好,中计了,我驰马回来,这斜阳道中怎会没有惊动一只鸟雀?大家快退!”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锣响,“嗖”“嗖”“嗖”无数支雕翎箭朝他们飞来,李传宗首当其冲,浑身上下,连同马匹被射得如同刺猬般,直挺挺仆倒下来,气绝身亡。 其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一下子就被射倒了数人,李风云格挡着周围的飞矢,护住杜如月,大喝一声:“大家随我往右边的山上冲!”说罢,挥舞着大刀,直朝右侧的山上冲了过去。 此时若留在这斜阳道中,迟早都是死路一条,剩下的人没有多想,跟随在李风云身后,朝山坡上杀了上去。 山坡上有树木阻隔,箭矢对众人够不成多大的威胁。 那一轮箭雨,武功稍弱的黑衣卫差不多都被射死,除了李风云、杜如月,只有那三名武功达到三流水准的黑衣卫活了下来,另外就只有元霸、贺弛和符彦卿送来的另外一名三流高手李方圆。 贺驰、李风云、杜如月尚好,毕竟他们都是二流高手,稍加注意,这些箭矢还伤不了他们,元霸、李方圆和黑衣卫一二零,九一一、七十二就不同,每人身上都插有三四支箭,好在众人身上都内穿有软甲,护住关键部位,虽受了伤,却还不要不了性命。 山坡上埋伏满了人,两座山中,无数的火把此时被一齐点燃,星星点点,不知有多少。 “杀呀!”山上冲下来数十名贼兵杀了下来。 李风云心中狂怒,飞身上前,挥刀一招“风扫残云”,三名贼兵倒在了血泊之中,命归地府,另有两名被斩断了手脚,痛苦地嘶吼着顺着山坡滚落了下去。 杜如月等人也各自施展本事,只一照面,就砍翻了十多名贼兵。 贼兵大骇,纷纷结阵,结成阵势的贼兵彼此呼应,再没有那么好对付,将李风云等人团团围在中间。 “上树!”李风云想起当初借着大树的反弹之力逃跑的情形,大声招呼道。 说罢,脚下一点地,朝最近的一颗树上掠去。 “下来吧!”忽听有人喝道,一道人影拔起,刀光封住了李风云头顶。 李风云本事也不弱,怎肯被他封住,手中的宵练宝刀一搅,只听“噌噌噌”数声,那人手中的钢刀被他削成了数段,洒落下来。那人见势不妙,借势一个后翻,避开了李风云的锋芒,落在了地上。 李风云也因为这么被他一阻挡,丹田中的那口气被泄掉,也坠落下来。再看那人,原来是个面色焦黄精瘦的汉子,留着八字胡,李风云怒道:“你是何人?” 那人嘿嘿一笑,道:“小老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涿州郭胜远是也!小子,有两手啊,那把刀也蛮不错。”看他的身手,也是位二流高手,实力在李风云之上。 杜如月等人也被人纷纷拦下,九一一胸口甚至挨了一刀。 原来,杨瞻早有准备,山头上有不少的武林高手,见李风云等人要跳上树顶逃走,武林中人哪会不知这一套,纷纷出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山头上涌来的贼兵越来越多,此时已将李风云等人围得水泄不通. 圈中更站着三十多位武林高手,瞧他们的气色,二流高手应该有五位,其中就包括郭胜远。这五人自成一个圈子,根本不屑于跟其他三流高手混在一起。 李风云心中一沉,有这么多武林高手在这里,想要逃脱只怕没有希望了。 苦笑一声,李风云对杜如月低声道:“老叫我土鳖土鳖,这回只怕真要被人当土鳖抓了。” “是你!”一名杨瞻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只看了李风云一眼,便认了出来,哈哈笑道,“看来你最终也没能逃出本将的手掌心。” “你是谁?”李风云持刀遥指着杨瞻,喝问道。 “他是中郎将杨瞻,上次追杀你们的也是他!”一名灰衣老者也拨开兵卒,走到中间,朝李风云点了点头,道:“李风云,又见面了,你下手够狠的啊!老夫两名徒弟都先后伤在了你的手中。” 见到此人,李风云的心完全凉了下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长白老怪,李风云刚将他一个徒弟打残,估计这回,这老怪只怕不会再放过他了。 李风云仍不肯放弃,大声对长白老怪道:“你知道我的身份,放我们走,自会有你一份人情。” 长白老怪冷笑一声,道:“放不放你,可由不得老夫做主。日后就算有人要报仇,也算不到老夫头上来。 李风云,这次跟上次可不同,上次你犹自可说是江湖人物,今日你是领着军令,算是沙场对阵。在沙场上你被人杀死,与人何尤?总不能说只许你杀别人,不许别人杀你吧。” 第百十七章 十九不愿说的秘密 镇州城内,风雨楼中。 随着镇州城被围,昔日达官贵人接踵摩肩的风雨楼停止了营业,转而成了黑衣卫的核心所在。 “什么?二小姐跟李风云出城了?”十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是!”十七依然是那么言简意赅,修养了数日,又有李风云的灵药相助,他的内伤已经不大碍事。刚刚得到黑衣卫传来的消息,说杜如月混在李风云的队伍中,出城去了,事关重大,他立刻找十九来商量。 消息是从李风云带走的那二十名黑衣卫传出来的,那二十名黑衣卫中有人认出了乔装打扮的杜如月,暗自将一张纸条传给了守密道的官兵。那官兵不知轻重,居然拖延到现在才将纸条送来禀报。 “要立刻去将二小姐追回来!”十九大声道,“我去点齐人马,有多少人集合多少人,带上马匹,立刻出发。十七,你马上去向主上报告此事。” “一起去!”十七摇了摇头,又指着身边的一名黑衣卫,道:“你,去报告主公!” 一时间哪能聚集多少人马,他们无权调集成德军的兵马,勉勉强强凑了百余骑人马,急急忙忙从秘道出了城。 十九心中如同火燎,他没料到杜如月竟然会随李风云一同出城去忻州,这位二小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仗着她是永固宫主的弟子,世上的事似乎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她也不想想,忻州城是那么好去的么?看看时辰,此刻已经临近丑时,只希望在她踏入斜阳道之前能够截住她。 十七斜眼望了十九一眼,道:“你不该有其他的想法!” 十九心中一跳,道:“十七,你什么意思?”难道偷偷给杨光远报信的事被十七知道了?十九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将那件事情仔细的想了一遍,从头到尾都似乎没有任何纰漏。【零↑九△小↓說△網】 说实话,对于十七,他是敬佩又有些瞧不起。敬佩的是十七的忠心,瞧不起的也是他的忠心。 十九从未把十七当成自个儿的敌人,虽然杜重威信任十七跟超过信任他。因为他知道,十七虽然做事认真谨慎,几乎是滴水不露,但有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愚忠,固执不知机变。 这样的人只适合做手下,只要他抓住一切机会展现他的才华,迟早有一天,主公对他的依重会超过十七,到那时,十七就是他最好最可信任的手下,即便被他出卖,也不会背叛他。实际上,在镇州城南门,他已经出卖过十七一次,只是那次十七恰巧不在场。 而现在,十七似乎知道了什么,理应不是知道了他透露李风云等人行踪的事,要不然,十七此刻不会跟他并驾齐驱,而是带人直接来拿他,论武功,十七的武功更在他之上。 想通了这一点,十九心定下来,正要拿话来套十七,却听十七低声道:“你与二小姐,不合适!” “难道只有你与冯媛儿合适?”提到杜如月,十九的呼吸顿时便粗了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责问道,话一出口,十九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么?偷偷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黑衣卫,见众人都只顾低头赶路,并未在意他所说的话,略微心安了些。 十七说得不错,他与杜如月的确不合适。 杜重威有可能将杜如月许配给不名一文的李风云,但绝不可能将她许配给他十九。 因为,他是仆,杜如月是主。 杜重威常说他不重门第,英雄不问出处,那是因为他没有门第可言,在那些世族大家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卑贱沙陀人。 沙陀人是归化的唐人,虽然如今说的都是唐话,穿的是唐衣,一言一行与一般的唐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那些世族大家仍旧不认可他们的身份,认为他们不过比禽兽稍微强一点,是可以被他们利用的禽兽而已,并非他们的同族。 所以,当李克用(注1)与朱温争天下时,他们倒向了朱温,虽然朱温此人寡情薄义、言而无信,并非什么明主,而且还是巢贼(注2)出身,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唐人,世家大族眼中的汉唐苗裔。而李克用却是地地道道的沙陀人。 为了讨好那些以世家大族为首的读书人,后唐开国皇帝李存勖定国号之时,并没有沿用其晋王的封号,而是改称为唐,就是希望能够得到那些士子的拥戴。 只是可惜,世家大族并不领情,沙陀人就是沙陀人,那些世家子弟即使入朝当官也都只是敷衍塞责,并不肯用心做事,更谈不上什么忠心。这当中当然也有其他的原故,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得不说是其中一条很重要的原因。 这样的情况下,杜重威又怎能跟别人讲什么门第。 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渴望得到。 因为门第关系,得不到别人尊重的杜重威,他内心深处却比别人更讲门第,如果抛开利害关系,他根本不可能将杜如月嫁给他十九,即便杜如月没有永固宫主弟子的身份,还是那个在杜府中没人理睬的庶女,其结果也是一样。 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就只有实力,如果十九能成为李守贞那样的诸侯,手握数万精兵,情况会大大不同。 杜如月是十九看着长大的,虽然杜如月并不知道。 好几年前,十九就发现杜如月跟永固宫主偷学武功,但是他从未对杜重威提起过,因为十九发现,他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哪怕他们的身份并不适合。 直到这件事瞒不住了,他才禀告了此事。而杜如月能顺利的逃婚,若无他暗中的帮助,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后来那个婢女杜鹃发现了一些迹象,所以杜鹃死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杜如月就是他十九心中最大的逆鳞。 他那么讨厌李风云,究竟为何?十九也曾仔细的想过,他发现,他讨厌李风云,其实完全是因为杜如月喜欢李风云的缘故。 因此他才会三番四次设计陷害李风云,哪怕不惜背叛杜重威。 那一夜,他护送杜如月等众人偷偷地从秘道中进入到镇州城后,曾秘密地见过杜弘琏。因为他猜到,李风云等人在杨军的围追堵截下,不大可能走密道进城,唯一的生路,恐怕就只有南门。 杜弘琏一直刻意拉拢他的心思十九很明白,不就是担心日后杜家家主的地位落在两个弟弟的身上? 为了除去李风云,他以承诺帮助日后成为杜家家主为条件,说服杜弘琏,让杜弘琏答应拒不开城门,不许众人进城。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同样也会害死十七,会很对不起十七,可是那有什么关系?成大事者从来都不拘小节,天下间的枭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只可惜,那一次让李风云逃脱了。 就在入夜前,他偷偷地潜出镇州城,有将李风云一众人的路线通知了杨光远,希望能借杨光远之手,除去李风云。至于求救兵之事,哼哼,谁又不能去呢?再派一人就是了。 可是,贼老天似乎总是在保佑李风云,杜如月居然也跟去了。他这一招,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人算终究不及天算。 这种情况下,十七突然提起此事,也难怪十九会发那么大的火。 十七不说话,十九也不说话。 “什么人?”两名杨光远的游骑大声喝问道。 十九二话没说,催动马匹,还没等那两人的马匹提起速度逃跑,就扑到了两人身后,“刷刷”两剑,将两人斩为了两段。 但是“呜——呜——”的号角已经被吹响了,要不了多久,大批的杨军就会赶来。 不过,十九顾不了这些,如果杜如月死了,他会恨自己一辈子,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注1:李克用(856年—908年),生前被封晋王,其子李存勖建后唐时,追尊为后唐太祖。 注2:指的是黄巢起义,朱温曾随黄巢造反,后来背叛了黄巢,投奔了唐朝,后来又取代了唐朝建立了后梁。黄巢起义给了摇摇欲坠的唐王朝最致命的打击,他的政策对世族大家非常不利,读书人也视他为洪水猛兽,很自然,史书上是不会给他正面的评价。因此,笔者认为史书上对黄巢的评价很值得商榷。 第百十八章 空冥掌的口诀(1) “杜老贼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杨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送信的人只可能是李风云。 守在斜阳道另一端的精骑飞驰禀报,先行奔出斜阳道的那十一人已经被杀死十人,只有一人骑马逃走,已经安排了三十骑人马在追杀那逃脱的一人,相信不久就能取回那人的首级。 “杀了他!”杨瞻脸色一冷,马鞭指向李风云,“一个不留!”他对李风云印象很深,怨念也重,不想留给他有再次逃脱的机会。 群雄跃跃欲试,正要扑上前去。 “且慢!”长白老怪忽然拦住众人,“杨将军要杀别人老夫不管,这臭小子要留给我!老夫还有些话要问他。”长白老怪指着李风云道。 杨瞻皱了皱眉头,这些江湖中人真是讨厌,仗着自个儿有点本事,处处摆出臭架子,倚老卖老,上次若不是他执意逞能,他又怎会按兵不动,白白放走了李风云那几个? 可是这长白老怪却又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长白老怪是演武宫的人,耶律德光十分看中的演武宫,此次南下正是因为演武宫收复、买通了许多江湖中人,才让契丹大军如此顺利地席卷河北之地。【零↑九△小↓說△網】 而且主掌演武宫的那位安国郡主耶律鸿雁,深得耶律德光的宠爱,更受地皇太后述律平(注1)的喜爱。 安国郡主他得罪不起,所以,这个长白老怪他也得罪不起。 不止他得罪不起长白老怪,杨光远也不愿得罪长白老怪,虽然这老家伙两次坏了杨帅的好事。 在树林中,长白老怪放走了李风云等人,事后杨光远一句埋怨长白老怪的话也没说,只是对他冷淡了许多。 在镇州城城墙上,长白老怪的弟子李似豹阻止他人杀李风云,最终导致杨光远夺城的计谋功败垂成。虽然极为恼怒长白老怪,但看在安国郡主的面子上,杨光远也没有责备他半句。 这样一个人,纵然须忍气吞声,杨瞻也不想得罪。 “你要他做什么?”杨瞻问道。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老夫有用!”长白老怪老气横秋地道。 李风云心中一动:“莫非这老怪物仍旧忌惮李苍穹与燕无双、路惊鸿?” 转念一想,“不对,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手对付我。【零↑九△小↓說△網】 这老家伙一定没安好心,他的两名弟子都是被我打伤的,不恨我已经是万幸,又岂会救我?这当中一定有隐情。这隐情或许是我等逃脱的契机。不行,一定要把他的话套出来。” 想到这里,李风云哈哈大笑道:“杨瞻,长白老怪都不敢动我,你敢杀我么?不如你问问那老怪物,他为何不敢动我?省得日后有人找你麻烦,变成了孤魂野鬼,死得不明不白。我若不死,我这些兄弟若死个一个半个,总有一日,我会将我师父师兄带来,夷你九族。” 杨瞻本就有疑虑,听李风云这般说,更觉这其中有蹊跷,低声问道:“老仙,他究竟是何来历?” 长白老仙不愿为李风云说话,道:“杨将军,你何必顾虑那么多?刚才老夫已经说了,沙场搏杀,哪有报仇的道理?再说将军沙场杀敌,难道还怕人报仇么?而且你不用杀这小子,交给老夫就成。” 李风云冷哼一声,道:“小子是小子,可我这个小子跟别的小子不一样,心眼小得很,有仇必报。 之前你糊里糊涂把我给杀了,我也只能怪自个命不好,死得冤。 现在你的话已经说到这分上了,若还敢伤我半个兄弟,日后你睡觉最好睁着眼睛。 我好惹,我的两位师兄,燕无双与路惊鸿可不好惹,小子的师父李苍穹更不好惹。 至于报仇之说,哼哼,我大师兄燕无双杀的契丹人还少么?况且你还不是契丹人。” 李苍穹、燕无双和路惊鸿三人的名字一出口,周围的武林豪杰一齐吸了口凉气,人的名树的影,这三人中任何一个,哪里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众人各自暗自庆幸,刚才幸亏没杀人。方才与李风云交手的郭胜远更是满脸堆笑,朝李风云拱了拱手。 杨瞻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怎么会不知这三人?心中不由得暗骂长白老怪,这种事他居然不事先通知他一声。 虽然他手握重兵,但他也不能天天把重兵带在身边的道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天长日久,难免总有疏懈的时候。 原本以为捡到了便宜,功勋来得如此容易,谁料到到手的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想到这里,杨瞻不禁狠狠看了长白老怪一眼,鼻子中冷冷哼了一声。 长白老怪怎会不晓得杨瞻的心思,也冷笑一声,道:“杨将军,莫非你在怪老夫事先没有告诉你? 不错,这个臭小子十有八九就是李苍穹的弟子,老夫也没有提醒你。 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是在为杨大帅做事,是为我契丹的皇上做事。为皇上做事,有时候还是要掂掂分量的。” 听了这话,杨瞻的神情立刻变得凶恶起来,指着李风云,喝道:“不错,本将管你是谁?把这小子留给老仙,其他人,杀无赦!” “慢!”李风云大叫道,“我还有几句话要说,何不等我说完了再动手?中郎将该不会是不敢听吧?” “本将有什么不敢听的,快说!”杨瞻黑着脸喝道,心中犹如吞了口苍蝇,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老怪物单单点名只抓我一人?”李风云指着长白老怪的鼻子问道,“他不敢杀我,又何必抓我?他目的何在?” 杨瞻一怔,他本就对长白老怪一肚子意见,听了李风云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转头望向长白老怪,冷声道:“长白老仙,你还有什么秘密,不如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长白老怪心中恼怒,冷着脸道:“老夫要做什么事,难道都要跟杨将军说么?” 第百十八章 空冥掌的口诀(2) 杨瞻再也忍不住,怒道:“你这么说是何意思?你既然随本将出征,便是本将的部属,军中无私务,你若嫌本将管得多,只管回大帅帐下,这里没你什么事!” 他怎么说也是杨帅手下的中郎将,四品官员,杨帅斥责他他没意见,但是一个区区江湖散人这般触犯他,如若再忍,手下的兵还如何带? 武将最重威望,没有威望,属下谁肯听他的话,又谁肯为他卖命?长白老怪这般说话,已经将杨瞻逼到了墙角,不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东风压倒西风。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周围的火把被烧得“噼噼啪啪”地作响。 气氛凝固了起来,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杨瞻与长白老怪。 李风云等人反而好像被人遗忘了,没人注意他,不过他们被这么多兵卒围住、周围又有这么多武林高手,就算插上翅膀也难以逃离此地。 长白老怪也被气得脸色发青,斜眼瞄了瞄周围的江湖中人,见众人似乎对他也有不满之色,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今天若不给众人一个交代,这些人必然心存不满,传扬出去,说他背后捅刀子,以后江湖上哪个还会缠他?人在江湖,没有几个朋友帮衬又怎么能行? 这些人的实力他倒不惧,若是四周无人,将他们杀了也就杀了,这种事他不是没有干过,不过,现在却不能这么做。 而且,杨瞻如此说,就表示他不会轻易将李风云交由他手。若是杨瞻一怒之下,真将李风云一刀给砍了,他又找谁弄清楚弟子拼死弄来的那篇古里古怪经文的奥秘? 想到这里,长白老怪深深地吞了口气,道:“好吧,杨将军,老夫其实也只想解开心中的一个迷惑,并无他意。 以李风云这小子的武功与功力,当日在镇州城墙上,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重伤老夫弟子的?” 原来李似豹当日重伤回到军营中,不顾伤势,立即就向长白老怪禀报了此事,又将他记得的口诀背给了长白老怪听。 长白老怪当然听得出来,那些什么口诀并非什么武功秘籍,其实只不过是将《心经》、《清心咒》和《中庸》中的经文掺和在一起。不过,李似豹身上的伤势摆在那里,做不了假。如若真是些经文,以李风云的武功,怎会实力暴增,将李似豹打成这样? 于是,长白老怪也起了与李似豹相似的心思。 而且那日在树林中,他也曾见过李风云用这一招重伤徒弟张似虎,若说李风云没有用奇妙的法门突然提高实力,他也不信。 武圣李苍穹是百年来武林中的第一人,武功深不可测,创出一门功夫,将他暗藏在书本文字之中,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道家内功心法中“铅汞紧收藏,方始澄神绝虑(注2)”之语,其实说的不也是说真气运行肝、肾,意守丹田之意么?不懂其中关窍,谁又能明白? 那经文也许也是用了这代指之法。 但究竟代指什么,恐怕也只有李风云他才清楚。 所以长白老怪才会急着想要抓走李风云,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听了长白老怪这话,江湖中的众人心中暗暗鄙夷。 镇州城头之战这件事的详情早就传遍了军营,他们多少有些耳闻,又想到李风云的身份,各自暗道:“那还不是你那好徒弟,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心护着李风云,要讨好他师父,谁料却被李风云偷袭,打下城墙,受了重伤。” 听了此话,李风云心中一动,明白了一些:“原来这老怪物是在打我空冥掌的主意啊,那他算是找错人了,这空冥掌老子都不明白,逼问老子也无用。 奇怪,这空冥掌威力虽大,终归是二流功夫,马英那老鬼都不屑一顾,这老怪物为何要下这般工夫? 莫非,他不知这功夫是我自个悟出来的,以为是李苍穹教我的? 不错,极有可能就是这般。 嘿嘿,老怪物,总算被老子抓到漏子了,既然你心中起了贪念,老子若还不懂利用,岂不是太傻了?” 李风云偷眼瞄了瞄众人,笑道:“长白老怪,原来你问这个,我用的是空冥掌,师父教授的绝技,可惜我武功太差,功力不够,只能勉强使出第一层来,若是等我九层全炼成了,你们这些人,哪还敢来找老子的麻烦?老子不去找你,就该求神拜佛,谢天谢地了!” 在场的众人,包括杨瞻,听了这话,精神一振,望向李风云的眼光也热了起来。 空冥掌?什么功夫?从未听说过。 不过既然是李苍穹传下来的功夫,有岂有庸品?李风云才练到了第一层,就能将李似豹打成了重伤,若是九层都炼成,那威力又该有多大? 难怪长白老怪一直坚持要抓李风云,原来不是怕了李苍穹,而是觊觎李苍穹的武学。难怪李似豹在镇州城城墙上死命护住李风云,不许人靠近,恐怕图谋的也是这门武学。 想必那时,李风云与李似豹就达成了交易,只是李风云当时留了一手,关键的地方没交代,又趁着李似豹走神时偷袭了他。对,一定是这样! 连长白老怪都觊觎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能偷学到一招半式,也能受用一生。 众人各怀心思,眼睛瞪得老大,耳朵支起老高,只怕看漏了一点,听漏了半个字,那可真要后悔一辈子。 长白老怪明抢,难道还不许大家偷听偷看? 看见众人的模样,李风云心中好笑,装模作样道:“长白老怪,你要是想套我这空冥掌的要诀,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师父交代过,空冥掌绝不外传,连我俩位师兄都没教,只教给了我一人。 你要真心想学,只能去找我师父,看他肯不肯收你做他徒弟,做我的师弟。 不过我看比较悬,师父好像没有什么心思再收徒弟。 当然,还有一个主意,就是当我的徒弟,也算是我这一脉的传人,可是我如今才多大?哪好意思收徒弟? 要不这样,你帮我把这些人都赶走,咱们一起去忻州,事成之后,我可以考虑先收你做挂名弟子。等十几二十年后,我再将你转正,传你本门正宗的武学,你就算是我门下的大弟子,如何?” 第百十八章 空冥掌的口诀(3) 李风云大言不惭,明知不可能,随口胡说,只求搅乱众人的心神,看有没有机会乱中带着杜如月等人逃走。 长白老怪气得差点要吐血,杨瞻暗自佩服李风云胆大,杜如月低头偷笑,元霸等人眼中满是星星,崇拜到了极处,贼兵那边的群雄乐得在一边看热闹,众人各怀各的心思。 干咳了两声,长白老怪强忍着胸中的怒火,道:“李风云,老夫与你说正经话,你有何必折辱、取笑老夫? 老夫知道,这样要你说,你是决计不会说的,不如这样,如若你肯说出口诀中的秘密,老夫担保,可说服杨将军,放你一人回镇州城,如何?” 口诀中的秘密?李风云心中奇怪,他那空冥掌几时有什么口诀,更何谈口诀中的秘密?这老头是吃错什么药了吧! 李风云故作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成,我曾在师父面前发过毒誓,非本门弟子,空冥掌的口诀绝不泄露,至于口诀中的秘密就更加不用说了。” 长白老怪心中一愕,李风云在镇州城城墙上,将整篇口诀都念出来了,怎么又有绝不泄露之说?又想起李似豹所言,李风云念那口诀时眼神恍惚,似乎神智有些问题,立刻就明白过来,想必是李风云强行练此神功,心神受损,无意中将口诀泄露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长白老怪疑心尽去,也不点破,呵呵笑道:“你那口诀,老夫已经得到,不算你泄露,你也不曾违背你的誓言,老夫只想知道其中的一些要点。” “什么口诀,这老怪难道真得到过李苍穹的什么口诀?若真是这样,我又如何能糊弄得了他?”李风云神色一变,暗中寻思。 长白老怪一直都盯着李风云,自然也看到李风云神色的变化,更加坚信心中的猜测是对的,暗道:“任凭你奸诈似狐,到头来还不是要吃老夫的洗脚水?” 想了一会儿,李风云决定先将长白老怪的口诀套出来再说,于是开口问道:“你先将得到的那口诀,说来听听!” 长白老怪睥睨群雄,心中暗想:“这么重要的口诀,我徒弟几乎是拿命换来的,怎可好生了他们?”又想了想,道:“整篇口诀老夫就不说了,你就说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这两句吧!” 李风云一阵愕然,群雄心中也各自暗恨:“好个奸诈小气的长白老怪,明明得了李苍穹的口诀,却拿这两句来消遣咱们,谁不知道这两句是和尚常念的经,哪是什么口诀?” 也有好心人提醒道:“老仙,这是《心经》中的话,你想知道这两句的意思,应该去找少林寺的和尚,不该找他。” 李风云眼珠一转,想明白过来,多半那日在城墙一战中,自个儿把稳定心神的经文念了出来,李似豹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口诀,后来又将那经文告诉了他师父长白老怪。 这老怪物也是个糊涂蛋,拿本破经当天书,真把李风云胡乱凑在一起的经文当成至高无上武学的口诀,这才闹出这场戏来。 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道:“老怪物,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两句,我不是和尚,可解不了和尚念的经!” 李风云越是这么说,长白老怪越是不信,回头狠狠瞪了那插嘴的人一眼,心中暗道:“我岂不知这两句的出处,要你多嘴? 你哪知道,那口诀佛经一句,道经一句,中间穿插着《中庸》中话,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一脉相承,仔细思量,颇有道理,可偏偏不知与武学有什么关系。 料那粗鲁的小子也没这个本事,能在仓促之间,拼凑出这么一本经书。 李苍穹博学多识,通过佛家的佛家的佛经,道家的道经,还有《中庸》中的话,将绝顶武学藏于其中,他完全能做到。只是其中词句定是另有所指,不是他的心腹弟子,谁个能猜得到?” 想到这里,长白老怪心意更为火热,回过头来又对李风云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为老夫解释这口诀?” 李风云道:“师门所传,岂能轻易外泄?你给我把这些人撵走,我们到了忻州再谈。” “果然如此!”长白老怪得到了印证,心中暗喜,又摇头道:“这话就不必再提,老夫只能答应送你一人回镇州。” “不成!”李风云道,“不去忻州也罢,不过你要负责将我这些兄弟安全送回镇州!师门口诀中的秘密,打死我也不会外泄,你就死了这份心。 不过,我倒是可以向你演示空冥掌,能悟到多少,就只能看你自个儿的造化了!如何?” 长白老怪暗自思忖:“这小子恐怕说的是真的,私自泄露师门武功等同叛门,传扬出去,就算李苍穹不来找他,燕无双、路惊鸿也不会放过他,这小子估计是做不出来。 向我演示空冥掌只怕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转头望了一眼杨瞻,杨瞻默不作声,显然是默许了。 杨瞻也是一名二流高手,怎会不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大帅给的命令其实是想截住成德军前往忻州的报信之人,杀不杀李风云这几个杂毛无关紧要,若能学到上乘武功,即便回去被大帅责骂一顿,也物有所值。 长白老怪明白杨瞻等人的心思,暗道:“没有口诀,就算让你等观看演示,又能悟得多少?”于是放下心中的芥蒂,对李风云道:“好吧!老夫答应,你且演示给我等看。” “不成,”李风云摇头道,“先放我兄弟回镇州城,然后我们到无人的地方,我演示给你看。” “不行!”杨瞻喝道,“要演示就在这里演示,不然,一个也休想走脱!”要他担责任却得不到半点好处,他哪里肯答应。 群雄也纷纷鼓噪。 长白老怪无奈,道:“不是老夫不许,你也看到,老夫保证,你若能演示完整套空冥掌,而老夫又有所得,一定保护你等的安全。” 李风云想了想,又道:“放他们回镇州城,我留下来怎样?” 杨瞻沉声道:“放了他们,谁知你那空冥掌是不是真的?不行!” 李风云也无其他法子,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点头答应道:“好吧!你们可要说话算话!”他其实并不信任杨瞻与长白老怪,但要想突围,靠他现在的本事肯定是不成的,必须要施展空冥掌,可是五石散从服下到发作却要一段时间,如今他至少争取到了这点时间。 等五石散药力发作,到时该如何做,还在两说之间。 注1:述律平(879年―953年),小字月里朵,回鹘(即回纥)族述律部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皇后。耶律阿保机即位后,群臣上尊号称她为“地皇后”。神册元年(公元916年),加称为“应天大明地皇后”。 注2:铅汞紧收藏,方始澄神绝虑:出自元朝诗人王哲的《如梦令见终南山石刻,署云,承安五年重阳》,至于后面的解释,全属笔者胡说,请勿当真。 第百十九章 空冥掌逞威(1) 镇州城,杜府,杜重威书房中。 杜重威在灯下走来走去,心中烦躁不已。杜如月这个野丫头,居然跟着李风云偷偷跑出了镇州城,她怎生这般糊涂啊! 如今的杜如月,对杜重威的重要性,超过了他的任何一个儿子。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任由杜如月教训了杜弘琏一顿。 正因为如此,李风云把杜弘琏打得半死,他仍旧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没有杀了李风云,反而去安慰他、重用了他,为了谁?不就是为了好杜如月,修补父女之间的关系么? 李风云虽然有些本事,但在这世上有本事的人才多了,浪费几个算不得什么,求贤若渴这句话,永远都是在事后才说,事前,谁知道那人才能活多久?命都没有掉的人才还能被称为人才么?最多是千金买马骨中的马骨。 杜如月如今对杜重威的作用太大了。 有她在,永固宫就会无条件的支持杜重威。若能与李守贞联姻成功,那杜重威日后坐上金銮殿中那把金龙椅的机会就又平添了几成,而且永固宫主也明确表明了她支持这桩婚姻,现在谈不拢的只是究竟该以他为主,还是以李守贞为主。 可笑李风云居然真信了杜重威的话,以为李天尧那小子有权决定自个的婚姻。 跟杜如月一样,李天尧该娶什么人,不该娶什么人,他自个是没有说上半句的权力的。即使他不乐意,也必须乐意。 “杜大人,找老身来有何事?”书房的门口出现了一名老妪,满头银发,勾着腰杵着一只拐杖。 “孙长老,快请坐!”杜重威急忙将那老妪让进书房。 孙长老并没急着坐下,手中的拐杖顿了顿地,发出“砰砰”的金石之声,这支拐杖竟然是精钢千锤百炼而成的:“说吧,杜大人,若无急事,你是不会深更半夜把老身唤来的,不必绕弯子!” “不错!”杜重威长吐了口气,“孙长老,这事关乎我杜府,也关乎你永固宫。” “如月?”孙长老惊道,“如月出了什么事?” 杜重威答道:“如月偷偷跟着李风云去了忻州了,如今已经出了城!”关于他派李风云潜出镇州,前往忻州求取救兵的事,他早就告诉了孙长老,此时自不必多说。 孙长老是永固宫的人,是除永固宫主外威望最高的人,所以永固宫主才会派他来镇州,与杜重威谈合作事宜。这等大事,杜重威怎会不会知她? “砰”孙长老的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将青砖的地面足足戳出一个三寸深的孔洞:“这孩子……杜大人放心,老身这就去把她带回来!”说罢,人影一晃,孙长老已经出了杜府,直朝杜府外冲去。 “谁!”马英喝道,猛地从床上跳起,如狸猫般从窗户中蹿出,飞身越上了房顶。 孙长老回头朝他望了一眼,脸上微微显露出一丝惊愕,但没有理他,转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好深的功夫!”马英暗自惊叹,“只怕不在我之下,这杜府中,果然是藏龙卧虎,可笑那小子,还逞能抢着去忻州。” 发觉那人似乎对他和冯媛儿并无恶意,只是凑巧路过,马英不想多惹事,从屋顶跳了下来,回到房中,继续睡觉。 见李风云将一包药粉拍入嘴中,用酒送下,长白老怪奇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风云嘿嘿笑道:“没办法,功力不足,只好用药物来补!稍等片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药力发作,李风云强忍着如火焚身的感觉,不让自个儿发出声来,以防长白老怪等人看出破绽,但汗滴一颗颗渗了出来,顺着脸颊“啪啪”地往下落。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种火烧碳烤的滋味霍然消散,就在那一刹那李风云知道,即将失去理智,急忙闭眼默念那段记得滚瓜乱熟的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原来如此!”长白老怪看着李风云嘴唇翕动,微微点头,“他功力不够,要不停默念口诀助他行功,看来是没错。” 李风云也不知这样做管不管用,万一如上次那般陷入幻境,大失常态就万事俱休,是个傻子也能瞧出不妥。 也幸好他有上次的体验,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在理智消失前的那一刹那,在经文的帮助下,强行定住心神。 感觉心神已如死水,古井不波之时,李风云将宵练宝刀交给了杜如月,踏步上前,朝对面的众人勾了勾手,示意他们上来跟他比试。 不过他可不敢对长白老怪勾手,长白老怪真要出手了,只怕他也招架不了几回合,便要打回原形,弄不好心神失守,大出洋相。 杨瞻微微点了点头,一名二流高手忍耐不住,收了兵刃,飞身上前,大声道:“幽州徐广才求教!” 徐广才刚才看了李风云与郭胜远的交手,自诩武功、内力都在李风云之上,若不是忌惮李风云手中的那柄宝刀,胜他不难。 如今见李风云并不使兵刃,徐广才心中大喜,暗道:“纵使你那武学再高深,你的功力在那里,就算赢你不得,自保总没问题,与你交手,感悟自然要比在一边看要深得多!”所以抢在第一个上前。既然李风云没用兵刃,他自然也不好意思用兵刃。 李风云不语,当胸轻飘飘一掌拍了过来。 徐广才看那一掌,心中纳闷,这一掌也没有什么玄妙之处,既不刚猛个,速度也不快,也没有什么巧妙之处,仿佛是儿戏一般,难道是类似棉掌那样的掌法,讲究以柔克刚?心中一动,迎着李风云的手掌,也一掌拍出,存心要试试李风云的内力! 他看不出这一掌奥妙不等于别人也看不出,长白老怪何等人物,立刻就发现这一掌有蹊跷,大声叫道:“不可!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李风云、徐广才两掌“啪”的一声击在一起,徐广才脸色一变,这哪里是轻飘飘的一掌,掌劲刚猛无比,如惊涛拍岸、大浪淘沙,掌力一重一重无穷无尽、排山倒海般朝他扑来。 第百十九章 空冥掌逞威(2) “啊!”徐广才惨叫一声,臂骨折断,像断了线的纸鸢一般被李风云拍飞,“砰”的身声砸在了周围一群兵卒身上。【零↑九△小↓說△網】 也算他倒霉,一名兵卒的长枪正好从他后被扎入,从前胸透出。徐广才绝望地看了看那透出的枪头,“噗”地喷出一大口血,心中只冒出一个字:“冤!”便身子一挺,死于非命。 徐广才的死的确是很冤,李风云这掌虽然震断了他的臂骨,教他受了些的内伤,但伤得并不重,他的反应很快,察觉不妙,立刻借力飞身后撤,借此卸掉了李风云的掌力。 也就是说实际上是他自己跃起的,并非被李风云击飞,只是他没料到会正巧撞在枪尖上,糊里糊涂地把性命送了! 众人呆了呆,明白的暗自叹息,不明白的目瞪口呆,心道:“好厉害,一掌拍死一名二流高手!果然不愧是李苍穹的弟子啊!” 杨瞻当然不会看不明白,指着郭胜远与另外一名二流高手道:“你们去试试!” 刚才那一掌,他没看出奥妙所在,只看出徐广才忙中出错,不过,李风云能一掌将徐广才的手臂震断,那一掌中必定藏有玄机。 郭胜远俩人彼此望了一眼,顿时拉长了脸,徐广才没出手之前,他们俩跃跃欲试,蛮想上前试试那空冥掌究竟有多厉害。可是没想到,徐广才只与李风云交手了一掌,就被震断了胳膊,稀里糊涂地被戳死了。 此时,他们两人心里还真没有点底气,毕竟徐广才的武功要比他们要高出不少。 “李兄弟,哥哥叫郭胜远,刚才交过手,请手下留情!”郭胜远脸皮较厚,随手将一名士兵的钢刀抢到手中,上前跟李风云攀起交情来。 另一位没那没不要脸,抱拳道:“幽州李逊,请指教!”不过也没客气,从背后拔出一对精钢吴钩。 “不要脸,两个打一个,还用武器!”杜如月大声叫道。 李逊羞得满脸通红,郭胜远却嘿嘿笑道:“谁叫李兄弟本事高,是武圣的弟子,要是空手对阵才真是瞧不起李兄弟。”此人脸皮之厚,跟李风云有得一拼。 这两人飞身上前,一人挥刀,一人挥舞双钩,朝李风云攻了过来。 李风云此时心中如暮鼓晨钟,半点波澜不兴,身体完全是靠本能的闪避。 郭胜远、李逊两人很郁闷,两人看似将周围封得密密实实,但不知为何,李风云就好像能看穿他们的意图,总能在他们没出招之前就避开他们攻击。偶尔拍出一掌,正打在他们破绽之处,逼得他们不得不连连后退。 李风云越打越自信,越打越得心应收,郭胜远、李逊本来两人配合得不错,谁料打着打着就不成了,两人的配合完全被李风云破开,两人都有一种感觉,攻击时好想是在跟影子格斗,防守时又好像李风云只是在与他一个人在打,另外一人没起到什么作用。 长白老怪越看越心惊,他原本以为空冥掌只是掌法厉害,谁料步伐也这么厉害,这步伐那日李风云与他的弟子张似虎比试时他曾见过,当时就觉得很奇妙,但当时的张似虎毕竟着了李风云的暗算,他并未太放在心上,今日一见,越看就越觉得玄妙无比。 再看李风云的掌法,内力内敛几乎到了极致,之所以说是几乎到了极致,是因为李风云出掌仍旧能感应到内力波动的踪迹。但这种波动,也只有一流高手才感应得到。 杨瞻也看得心惊,这么玄妙的步伐,再加上那虚无缥缈似有似无的掌法,李风云如若是跟他单打独斗,杨瞻自认为也败多胜少,不对,是败多,胜不可能,单凭那步伐,他挨都挨不上李风云的边,如何能胜?至多能保持不败而已。 至于其他的群雄各个瞠目结舌,暗自羡慕:“有个天下第一高手做师父果然就是不凡,这小子最多二十上下,就能调教成这样,再过一二十年,只怕又是一个燕无双、路惊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般的功夫,他们有如雾里看花,根本就看不明白。 其实李风云早已经能够拍翻郭胜远、李逊两人,之所以不肯出手,原因之一是因为李风云很喜欢这种感觉,宛若身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上次他虽然也沉浸入了这种心境,但并没有人陪他打斗,那种掌控一切的感受并不太明显。 可是此时,他发现,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牵引着郭胜远、李逊去攻击他想攻击的人,当然,机会只有一次,郭胜远、李逊若发现不妙,必定会停手。 李风云悄悄引着郭胜远、李逊向杨瞻靠近,郭胜远没有发觉,李逊没有发觉,杨瞻也没有发觉。 长白老怪眉头微微一皱,只是隐隐觉得李风云接连的这几招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却说不出不对劲在哪里,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李风云见时机差不多了,手掌在李逊的两把吴钩上轻拍了两下,又飞快地转身,在郭胜远的手肘处轻轻一送,动作快如流星,轻如鸿毛,不留痕迹。 李逊觉得手中双钩似乎忽然被人牵引失控,身子不由自主地纵身跃起,扎向身边的杨瞻。 郭胜远的感觉也差不多,本来是砍向李风云的一刀,不知怎么,就朝杨瞻砍迎头了下去。 杨瞻心头猛生警觉,纵身向后跃开,忽觉胁下寒意顿声,暗叫一声不妙,单掌向下格挡。 “李风云,你做什么?”长白老怪出手最快,千钧一发之际,一掌劈向李风云的后背。 李风云暗叫一声可惜,收回攻向杨瞻的那一掌,飞身跃开。 杨瞻这时醒悟过来,也大声喝道:“郭胜远、李逊,你胆敢刺杀本将!”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两名二流高手揉身上前,抽出兵刃朝郭胜远、李逊杀去。 “不是啊!误会……”郭胜远大叫道,不过一杆长枪抖着红樱犹如一条灵蛇般朝他戳来,周围又有数名反应快的三流高手分别提着兵刃向他扑来,他哪敢分心,只得舞动钢刀格挡闪避。 李逊也差不多,被另一名二流高手缠住,数名三流高手冲了过来将他死死地围在中间。 局面一时间乱成一片。 杜如月等人莫名其妙,不知为何杨瞻的人突然之间相互搏杀起来,到底是杜如月了解李风云,低声道:“想必是风云哥个捣的鬼,咱们不管,擒贼先擒王,咱们去把杨瞻那厮抓了,逼他放了我们。” 七人一齐出手,杀向杨瞻。 第百二十章 乱战斜阳道 长白老怪这时也想明白过来,恼怒李风云奸诈,居然利用他想偷学空冥掌的心思,布下圈套偷袭杨瞻。若是真的让他得手,不但郭胜远、李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也要招惹一身的臊。 所以长白老怪出手不留情,处处攻敌之必救,一时杀的李风云手忙教乱,上蹦下蹿,根本无还手之力。 这时杨瞻也腾出手来,指挥剩下的群雄抵挡住杜如月七人。 剩下的不过二十多名三流高手怎么能挡得住拥有两名二流高手的杜如月七人?顿时便有两名三流高手被了却了性命。 周围的兵卒虽多,但圈子内乱成一片,他们也插不上手。杨瞻不得已,只得抽出腰刀,也扑入了战团。 这时,忽听空中有人闷哼一声,一条人影直朝长白老怪背后袭来。 长白老怪猛觉身后寒意顿生,知道有人偷袭,转身避开,才发现偷袭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手中精钢拐杖杖法诡异无比,又异常沉重,直逼得他不得不放开李风云,拔出插在腰间的两柄寒铁匕首,与那老婆婆相抗。 李风云喘了一口气,大声叫道:“可惜,失手了,郭老哥、李老哥,没能伤了杨瞻那厮,要不然,杜帅面前,两位哥哥当记首功!” 李逊气得满脸通红,却被众人的一阵急攻逼得说不出话来。 郭胜远苦笑道:“李老弟,这次哥哥可算被你害苦了!” 他知道,这时解释也无用,谁肯听他解释?先得保住性命要紧。 李风云不理他们,直冲着杨瞻扑去。 “杨将军,小心!”杨瞻的亲卫见势不妙,扑进圈内,想要挡住李风云。 可是以他们的身手哪里挡得住古井不波的李风云?转眼间,李风云拍倒了七八名亲卫。 杨瞻偷眼瞧见亲卫拦不住李风云,吓得魂飞魄散,大声招呼周围的士卒:“拦住他,拦住他!违令者斩!”又大声叫道:“长白老仙,速来救我!” 麾下兵卒哪敢违命,也顾不得阵形,一拥而上,倒也将李风云的路堵得死死的。 长白老仙此时自身都难保,哪抽得身去管他,那个婆婆的武功比他更胜上一筹,他施展全身的解数也只能勉强护得周全。 长白老怪越打越烦躁,心中暗中奇怪:“这老婆婆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这般厉害!镇州城几时有这么多高手?”张口大声喝道:“且慢动手,你究竟是谁?” 那婆婆根本不理他,手中的拐杖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猛似一招,却又偏偏刁钻古怪到了极点。 整个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这时,只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十七、十九的人也赶来了。 只一个冲锋两人所带的黑衣卫便凿穿了守在道口的那百余骑杨军精骑,杀入斜阳道。【零↑九△小↓說△網】 杀入斜阳道后,十七、十九立刻注意到右边山坡上的乱状,立刻带上五十多人杀上山坡,另外五十人死死抵住冲过来的骑兵和从对面山上冲过来增援的步卒。 这边山坡上的步卒本来也只有五百人,除开散布在周围警戒的,其实也不过四百多人,将李风云等人逼上山坡后,杨瞻又带了五十多人过来,加上群雄也不过五百人,对付李风云等人绰绰有余。但加上那老婆婆,还有十七、十九带来的生力军,就显得不足了。 黑衣卫之所以是黑衣卫,那根本不是一般的兵卒能够相比的。杜重威竭尽其财力,也只训练出八百黑衣卫而已。 此时山上杨军步卒的阵势已经乱了,怎么能经得起十七、十九这拨组成箭矢阵形的死士的冲击,一时间被杀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十七、十九很顺利地救出了李风云、杜如月等人,又见郭胜远、李逊被贼兵围住厮杀,以为是自己人,顺手将他们救了出来。 李风云见众人都暂时脱离了险境,朝这那老婆婆大声叫道:“前辈,走吧,再不走就走不脱了!” 那老婆婆冷哼了一声,一拐杖逼开长白老怪,飞身跳将过来,与李风云一起,冲下山坡,会同山下仅存的二十多名黑衣卫,杀向斜阳道的另一出口。 李风云问道:“为何不原路杀回去,那边近一些!” 十九苦笑道:“为了救你们,我等飞奔过来,那么大的动静,杨光远岂会不知,后面杨光远的精骑就要杀到了,回去简直就是送死!这次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能不能冲得出这斜阳道那边的出口了!” 李逊本待还想留下,却被郭胜远扯住袖子,劝道:“李老弟,咱们手上都见了血了,就算能解释得清楚,杨帅容得下我们么?杨瞻肯放过我们么?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逊一声长叹,只得糊里糊涂跟着李风云他们杀向另一出口。 斜阳道的另一出口处,杨瞻布置了八百余骑精骑,这八百多名精骑见李风云等人杀来,一驱战马,正要杀入斜阳道。 如若任由他们冲杀过来,李风云他们剩下的七八十人只怕抵挡不住,只能再次爬上山坡。而此时杨瞻已经整军从后面追杀上来,更远处,已经隐隐听得到如鼓的马蹄之声。 若是被赶到山林之中,被杨光远的兵马围住,只怕这七八十人中,能活下来的没几个。 如今这种情况,也只有两军相遇勇者胜,只有凿穿对面的精骑,才有一线生机。 众人猛踢马刺,催动马力朝斜阳道外冲去。 就在这时,斜阳道外突然又杀出一拨人马,虽只有三四十人,不过个个武功高强,一个照面,杨军精骑近五六十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于马下。 这一拨人的出现,让斜阳道外的杨军精骑陷入了混乱,有的人准备继续杀入斜阳道,有的人却要返身杀回。 杨军精骑就只是这一瞬间的犹豫,结果却是灾难性的,骑兵最重要的靠的是阵形与冲击力,而杨军精骑这般一混乱,顿时两者皆失去,哪还能抵挡得住李风云这一拨如狼似虎的亡命之徒?一时间被杀得大乱,不断有人坠下马鞍。 只是片刻工夫,李风云就凿穿了混乱的敌阵,只见对面那伙人中有一人高喊道:“李都尉在吗?我是王成,我找来援军了!” 李风云大喜,心神一波动,幻境立刻出现,李风云急忙念经稳住心神,此时,五石散的药力已经开始消褪。李风云也顾不得那么多,和那拨人马合兵一处夺路而逃。 隐隐地,李风云总觉得那拨人中很多人的身影十分熟悉,特别是那个肥肥胖胖的光头和尚,仔细一看,不觉失口叫到:“疯和尚、白老板,你们怎会在这里?” 那和尚一边策马急驰,一边回过头高声大笑道:“许你这个小王八蛋来这里,难道就不许我这大胖和尚来这里么?” 正要说话,李风云觉得身子酸软疲惫难当,身子一歪,朝马下摔了下来。 疯和尚大惊,飞身跃起,一把捉住李风云的后背,将他拎上了起来,顺势落在李风云的马背上。 第百二十一章 疯和尚的秘密 李风云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他这时才发现,不止是疯和尚、白福通来了,聚气坊的佘破财,杏花楼的玉堂春也来了,陆家酒馆的陆掌柜也来了,连平安客栈的徐掌柜也来了。除此外还有很多熟人,其中就有几个以前经常在陆家酒馆喝酒的老酒客,当初常常拿李风云开心。 以李风云如今的眼光当然看得出,这拨人中,最差的也是三流高手,其中十多人实力更达到了二流高手的水准。至于疯和尚、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清平镇果然是卧虎藏龙,老子能在清平镇平平安安活十多年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来自清平镇的那一拨豪杰哈哈大笑。 “杨军没追上来么?”李风云问道。 “怎么没有?”佘破财道,“追上来三百多骑,我等返身冲杀了一阵,杀了七八十人,其余的都逃回去了,没有一两千骑人马,他们是不敢再来惹某等。” 李风云回头看看周围的人,不觉一阵黯然,随他一起出来的黑衣卫如今只剩下一二零与九一一两人,七十二在山坡上时就已经战死了。李方圆也战死了,也就是说他带出来的人,如今只剩下杜如月、贺弛、元霸、王成、一二零与九一一等六人了。 十七与十九所带来的黑衣卫活下来也不多,只有孤孤单单三十三人,再加上从清平镇来的三十八人,那个身份不明的老婆婆,以及被逼无奈跟着他们一齐逃出来的郭胜远、李逊两人,总共也不过八十三人。 那老婆婆正在与杜如月说话,样子很亲密,李风云走过去了,施礼道:“多谢婆婆救命之恩,小子李风云,不知婆婆是哪一位前辈?” 老婆婆抬头看了看李风云,目光有些复杂,叹了口气道:“你也算是一时俊彦,可惜……老妪姓孙,叫我孙婆婆好了!” 李风云正要张口,忽听身后有人大声道:“她叫孙尚云,以前是后唐宫中的尚宫大人(注1),正五品的女官。【零↑九△小↓說△網】在后唐宫中,地位显赫,若是当年,你若敢叫她孙婆婆,早将你一掌拍成肉泥了!”说话的正是疯和尚。 孙婆婆嗔目怒喝道:“李从仁,老妪就是这脾气,怎么,你不服么?先帝对你可不薄,你不思报恩复国也就罢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家宫主几时对不住你了?” 李风云这才知道,原来疯和尚叫李从仁。 “复国复国,”疯和尚冷笑道,“大唐要复国,大粱要复国,大隋也要复国,魏晋南北朝十几个国家哪个不想复国?天下就这么大,究竟要复多少国家才算数?你杀我,我杀你,是不是要将天底下的人都砍光了才算数?李从厚若有本事,能将这天下治理得好,谁会去造他的反?李从珂还是石敬瑭? 大唐非亡于石敬瑭之手,乃亡于大唐也。 李从厚非死于李从珂刀下,乃是死于他自己侍卫的剑下!” “胡说八道!”孙婆婆腾地站起,猛地一顿拐杖,磕得碎石乱飞,遥指着疯和尚,厉声骂道,“你这不忠不义的卑鄙小人,竟然敢出这大逆不道、离经叛道的狂妄之言,枉负了先帝对你的一番栽培,一片信任,居然收你做义子,让你统领千牛卫。 你还记得驸马爷高显扬高大人么?他可是你结义的兄弟,你这么说这么做对得起驸马爷么?他可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你却背叛了宫主,老妪真为高驸马不值,怎会遇上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李风云低声问杜如月:“这孙婆婆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凶?高显扬又是谁?” 杜如月答道:“孙婆婆是我永固宫的长老,人其实挺好的,我也是才知道她。高显扬是谁我也不晓得,以前的事,没人跟我说起过。” 李风云暗道:“你是永固宫主唯一的弟子,她对你当然好,我看她凶得很啊!不过,这老太婆得巴结巴结,为了娶到如月,老子这脸不要了!”沉下心思琢磨如何讨好那孙婆婆。 疯和尚沉默了下来,半天方道:“是我对不起高兄,但天地可证,大和尚没有对不起先帝,更没有对不起她。是她的心太大,这天下容不下她的心。 华夏数千年,哪有不亡的朝代?她若有将天下治平的本事,大和尚跟随她又何妨?可是她……她做的那些事,大和尚不服!” 孙婆婆哈哈冷笑了几声,道:“不服又如何,你不服,老妪就将你打服!”说罢,铁拐杖一点地,身子猛地腾起,迎头就向疯和尚砸去。 疯和尚闪身避过,一掌拍向孙婆婆的肩膀,冷喝道:“就凭你,当年你赢不了大和尚,今日你一样也赢不了! 回去告诉你家宫主,大和尚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但还顾念当年的那些情份,如若她这般任意胡来,全然不顾天下黎民涂炭,说不准哪一日,大和尚就杀入了永固宫!” 孙婆婆冷哼一声,避过疯和尚的那一掌,铁拐杖横扫向疯和尚……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换了十数招,谁也奈何不了谁、 李风云不明白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有何恩怨,竟然要大打出手,只能张大嘴巴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看两人的出手,都仿佛各一种独特的意韵,疯和尚至刚至猛,孙婆婆刚中带柔,两人的武功都给人一种至繁至简,返璞归真的感觉。 每一拳,每一杖都似乎完美无缺、无懈可击,李风云竟找不出半点破绽。到此时,他才知真正的一流高手交手是怎样,以前他的那些打斗,就如小儿家过家家般,简直不堪一提,一时间,李风云竟然看呆了,心中也隐隐有些感悟。 这般高手的打斗,他不是没见过,当日醉道人与耶律明在那酒馆中也交过手,不过那时的李风云,刚学了点莫轻言教给他的皮毛功夫,哪看得懂,只晓得两人都很厉害,举手投足间威力无穷,也就只是看看热闹罢了。 白福通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劝道:“大唐早已经亡了,如今中原也危在旦夕,两位何必为一时意气,大打出手?” 说罢,身子一跃,加入战团,试图隔开疯和尚、孙婆婆两人。 见白福通出手了,佘破财、玉堂春纷纷也跃入战团。 孙婆婆怒道:“滚开,这是老妪与他之间的事,天策府也要插手么?” 此言一出,李风云心中一惊,望向一边的元霸,暗道:“难道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等人也是天策府的人么?” 元霸讪讪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凑近解释道:“白堂主掌管天策府白虎堂,佘破财、玉堂春是白虎堂的左右护法。 天策府有上下九堂,其中上四堂分别是青龙堂、白虎堂、朱雀堂和玄武堂。下五堂分别是汇仁堂、聚义堂、荣礼堂、圆智堂和申信堂,逍遥堂实际是荣礼堂的别称。 李少侠莫怪,这是天策府的机密,向来不外传。不过李少侠不同,还请莫要外传。” 李风云点头答应。 赌霸王本就是火爆之人,哪听得孙婆婆此语,哪受得了,大声道:“孙长老,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天策府虽比不得你永固宫势力庞大,有绝世高手撑腰,气粗胆儿肥,我天策府自然是比不得。 不过,我天策府虽名不彰功不显,但从来都是永固宫并驾齐驱,几时分过高下,又有相互扶持之盟,孙长老,你这般说,究竟是要将我天策府置于何地?” 孙婆婆一时语塞,她与天策府的人打上一架都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辱及天策府,则是天大的事情,弄不好会造成永固宫与天策府之间的龌龊。白福通是白虎堂的堂主,某种程度上说是代表了天策府,这她是知道的。刚才一时失言,辱及白福通,她自己也知说错了话。 白福通性子沉稳,不好开口,这话也只能由佘破财来说。 不过,孙婆婆一生强横,哪有给人认错的时候,只是闷哼了一声,退到一边,不再与疯和尚打斗,算是给白福通一个面子,也算是变相的认错。 白福通见孙婆婆服了软,也知她性子就是这样,刚才也是口不则言,摆了摆手道:“这事到此为止,是该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走了。” 疯和尚本就没心思跟孙婆婆打架,见她不再纠缠,也懒得理她。 远处站着的郭胜远长长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李逊道:“娘的,天下有这么多一流高手么,随随便便就遇到五个,还让不让人活了,这江湖混不下去了!” 李逊心中还挂念着身在幽州的妻子与儿子,也不知契丹人会怎么对他们,没有搭理郭胜远。 郭胜远看了李逊一眼,知道他心中忧虑,道:“李老弟,你若担心你的家人,现在请辞,还来得及,老哥想杨光远还没那么快将消息传出去,你有机会救了你家人远走高飞。待会他们计议已定,只怕你想走,他们也未必会许你走。” 李逊豁然醒悟,转头问道:“郭老哥,你不打算走么?” 郭胜远摇头道:“我走什么,老哥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那么多顾忌。我瞧李风云那小子不是一般的人物,日后必定成就非凡。与其等他功成名就后去巴结他,倒不如现在就拍他的马屁,总能落个香火人情,说不准日后还能有点出息。” 李逊见郭胜远这般讲,也不再说,抱了抱拳,匆匆朝李风云走去。 见李逊去意已决,李风云虽觉得有点可惜,也并没有强留他,李逊要了一战马,单骑北上而去。 注1:中国古代的女官职称,隋朝之后各代多有设置。后朝鲜半岛各国仿照中原王朝官制也启用此宫廷女官名。 第百二十二章 清平镇没了 李逊离开后,孙婆婆也一顿手中的拐杖,转过身去,冲着杜如月叫道:“如月,咱们走!这里很多人,婆婆看不顺眼!” 杜如月转头望了望李风云,低声道:“孙婆婆,我……我要跟风云哥哥一齐去忻州……” “不行!”孙婆婆断然道,随即口气又软了下来,“如月,如今你武功尚弱,你陪着他去忻州,又能帮得了他什么?反而会拖累他,还是随婆婆回镇州吧! 你放心,有这么多高手保护着他,他又能出什么事?他有那套奇奇怪怪的掌法,二流顶尖的高手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杜如月望向李风云,也知孙婆婆说的也是实情,怎奈心中万般不舍。 李风云担心杜如月的安全,战阵搏杀之计,又能说谁的性命就一定是安全的?即便是绝世高手,一不小心中了暗算,丧命于无名小辈之手,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兼之正找不到机会拍孙婆婆的马屁,见此情形,李风云急忙走过去,劝说道:“如月,孙婆婆说得是,来回最多不过十来日的,你真怕我被人拐走了么?放心,你风云哥哥可不是那种人,痴情得很,就算有那种能勾走我魂的人,我最多也就心里想想,总要回来先跟你商量商量……” 杜如月没等他说完,飞脚踹出,佯怒道:“你敢!想死啊!” “哎呦!”李风云抱着脚大叫道,他不是不能闪避开杜如月那一脚,只是为了逗杜如月开心,故意让杜如月踢中,反正杜如月也没真使劲。 劝说了一阵,杜如月终于肯和孙婆婆一齐回镇州城。 孙婆婆肯带走杜如月,却不肯带走十七、十九那一拨黑衣卫,她带着杜如月,能确保杜如月的安全,人不知鬼不觉得潜回镇州城,但若加上这些许人,在如今的情况下,想做到悄无声息,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反而会因此危及杜如月,这种事,她又怎肯做? 所以,十七、十九等人不得不留了下来,随李风云去忻州。 临别之际,杜如月轻拉着李风云,低声道:“风云哥哥,这……这一路,你……你可要小心,好自保重!” 李风云呆了一呆,心中一漾,依依不舍,差点脱口说出,要她不要回去,随他去忻州。但终究,理智战胜了心中波澜起伏的情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眼望着孙婆婆带这杜如月慢慢地走远。 “傻小子,人都走了,醒醒!”疯和尚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从背后摘下一个大包裹,递了过来,道:“小子,这是当初给你保管的那把刀,你拿去吧,你用得着!” 李风云一愣,接过包袱,只觉入手分量不轻,解开一看,果然就是当日他得到的那把幽影宝刀,刀身上下黑漆漆黯淡无光,倒是与宵练宝刀有几分相似。刀锋虽不及宵练刀那般锋利,似若无锋,但一刀砍出,脸盆大小的石块如裁纸般“嗤”地一声被斩为两半,也是一柄削金断铁的宝刀。 最重要的是,随着李风云的功力日渐加深,他的臂力又增大了不少,宵练宝刀实在太轻,越来越不趁手。而这把幽影刀拿在手中,重量刚刚好,一道劈出,有风雷声起,十分威风。 李风云大喜,收了幽影刀,仍旧用包裹布包好,只露出个刀柄,用绳儿系在背后。 “疯和尚,白老板,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李风云这才记起问道。 白福通叹了口气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清平镇没了!” 李风云大吃一惊,问道:“清平镇怎会没了,中原契丹,清平镇向来都是两不相犯?” 白福通摇头道:“两不相犯便是两边都犯,契丹人杀入中原,哪还能容卧榻之侧还呆着一只恶犬?契丹西路军的一支万余人的偏师,便是沿着太恒山中的一条小路,袭取了中原粮草重镇代州。途中正好经过清平镇,顺手就将清平镇给灭了。” 李风云脸色大变,急声问道:“那清平镇上的人呢?赵四家的二妞,刘家的娟儿,张家的三丫头,陈家的虎妞……她们都怎样了?还有陆家酒馆的陈三,杂货店的老徐,铁匠铺的李大眼……他们都怎么样了?还有……”李风云一口气一连问了几十个人的境况。 “你说的那些人,多半都已经死了!”白福通声音低沉,“契丹人突然来袭,清平镇又全无准备,怎能抵挡得住?清平镇一千多户人家,能全身撤到山中的不足七百人,你也知清平镇上人的脾性,横起来什么都不顾,落到契丹人手上哪有活口。 老夫带着麾下的一干弟兄,拼死护着沿途救下的镇民,逃到了山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这才摆脱了追击。” 安顿好幸存的乡亲之后,白福通就带着白虎堂四十多名武功高强的弟兄,和一些意欲向契丹鞑子报仇的江湖豪杰离开了清平镇,加起来总计有七十多人,出了太恒山,在镇州这一带四处袭击契丹鞑子,这过程中战死了三十多人。 昨夜,他们正在斜阳谷附近休息,发现三十多名贼军精骑正在追赶王成,哪肯放过那三十多杨军精骑?四十多人一齐杀了过去,将那三十多名贼军精骑一骨脑杀了个精光,救了王成。 王成见了这么厉害的一股生力军,哪有不求救之理。 原本众豪杰还不想管这事,当听说被围的是李风云,又怎会坐视不理?这才有从背后偷袭杨军精骑,搅乱了贼兵的阵形之事。李风云等人也因此才有杀出斜阳道。 “陈三死了,”白福通讲完事情的始末,陆家酒馆的老板陆长生叹道,“这傻孩子,逃跑的时候包裹散了,他还想捡回那些银两铜钱,结果被追上来的鞑子骑兵一刀砍成了两半。 你说的那些人,赵四家、张家据说已经被灭门了,刘家倒是逃出了那个傻儿子,家中的事说也说不清楚,娟儿估计是凶多吉少。虎妞倒是逃出来,但是他爹娘和兄弟都死了。老徐没能逃出来,李大眼左胳膊被砍断,以后只怕再做不成铁匠这一行了……” 陆长生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后面的话李风云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一时间痴痴地呆在了那里。 陈三是他在清平镇最说得来的朋友,小气虽然小气了点,不过也经常帮他从陆家酒馆里偷酒喝,没想到才相别不到一年,便已经是人鬼相隔 赵四家的二妞,刘家的娟儿,张家的三丫头,陈家的虎妞曾经是他梦中老婆和小老婆,刚出清平镇时,他还打算将来风光了回清平镇一股脑儿全娶回家。当时的梦想,如今回想起来虽然觉得可笑,但毕竟这么多年打情骂俏下来,纵使没有真的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有乡亲之间的那种说不清的乡情。转眼间,差不多都没了。 …… 清平镇虽然乱,虽然穷,但在李风云心目中,永远是最安全的港湾,将来就算是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也总能够回道清平镇砍柴维生。 谁料到,刹那间,那最后的港湾垮塌了,化为尘烟一片。 “狗鞑子,老子要杀光你们!”李风云猛的一声怒吼,把刚刚绑好的幽影宝刀硬生生跩了出来,飞身跃出,猛的一刀,将一株脸盆粗的大树拦腰斫断,又“刷刷”数刀,将周围的岩石砍得碎石乱飞。 以前,对于中原百姓在战乱中所受的苦难,李风云总觉着自个只是一个旁关者,虽然因为杜如月、莫轻言等人的关系,相较契丹人,中原人更让他感到亲近些,但终究没有切身之痛,并没真正把自个当成中原人。 总以为这中原契丹人占去也好,石重贵占着也罢,即便是杜重威穿起龙袍,当了皇帝,都跟他关系不大,最多他滚回清平镇当土霸王去,不信有人来清平镇搞事。 现在他明白了,在契丹人眼里,无论他自个承认还是不承认,他都是中原人,是随时都可以割取的谷草,是想要时就能抓捕的牛羊。 第百二十三章 守株逮兔子 众人商量了一下,疯和尚和白福通决定跟李风云一起去忻州,这些日子,他们的确杀了不少鞑子,但自身也损失了三十多个兄弟,差不多折掉了一半的人马,这般单打独斗迟早要将人马折损光,所以动了心思,与李风云合兵一处杀敌。 杜如月、孙婆婆和李逊都走了,走了一名一流高手,两名二流高手,剩下的人马才八十人,实力也降低了不少。 两度击败杨军,杨光远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调派更多的精骑来追杀他们。此地不宜久留,众人稍微休息了一下,吃了些干粮,立刻上马朝忻州而去。 才走出三十余里,疯和尚突然勒住马缰,示意众人停下。 李风云不解,问道:“疯和尚,怎么回事?” 疯和尚指着前面的山丘道:“鸟雀久飞不落下,那山上的密林中多半有埋伏!” 李风云举目望去,果然那两座不高的小山上,盘旋着很多鸟雀,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莫非又要改道?” 疯和尚摇头道:“此处改道,要绕出很远,我猜这里埋伏的人马不会很多,故意将鸟雀赶到空中,让我们察觉,逼我们绕开埋伏。” 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由疯和尚、白福通、佘破财及玉堂春四名一流高手出马,杀入那两边的密林之中,将伏击者赶走。以他们四人的武功,伏击者要伤他们也难。 果然,四人一靠近那树林,从树林中就歪歪斜斜射出数十支羽箭,跟杨军精锐射出的箭矢没法比。这等的箭矢怎么能伤得了四位一流高手?四人毫不犹豫地冲入到树林之中。 树林中不久就传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不多时,百余名溃卒逃出山林,一名将领带着几名亲兵匆匆地跨上马匹,一马当先,朝远处逃去,将那些溃兵远远地留在后面。 看到这情形,众豪杰纷纷哈哈大笑,李风云舞动幽影宝刀,拍动马匹,大声喝道:“冲,宰了这帮兔崽子!” 七十余人随着李风云杀向那群溃兵。 那些溃兵哪敢抵挡,逃得更快,可是再快,两条腿终究比不上四条腿,转眼之间,就丢下七八十具尸体,其他人不知逃到哪里躲了起来。见伏兵已经没有什么危险,李风云将众人收拢起来,准备继续赶路。 这场战斗打得轻松,从头至尾不过花了半炷香的时间,李风云这边无人伤亡。 显然,这些伏兵其实是些降兵和新抓的庄丁,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难怪主将布下空城计,赶起鸟雀,想要将李风云等人吓唬走。看来,没有实力做后盾,空城计也不是那么好使的。 不过这么一耽搁,隐隐又能听得到身后的马蹄之声,显然,杨光远的精骑快追上来了。 忽然,李风云心生一计,叫住众人,道:“此处地形非常适合打伏击,两丘夹一山,树林较密,马匹冲不进来,敌军只能下马做战,又不容易组成阵形,对我们十分有利,咱们干脆在这里守株逮兔子。 两边群山相连,如果不利,我们完全可以向山中逃,最多舍掉马匹,他们想追也难!” 众人略一考虑,十七点头道:“行!” 疯和尚也同意。 众人纷纷下马,只余十名黑衣卫驱赶着马匹继续向前,将马匹藏在一座山谷中。其余众人都隐蔽在左侧的山林间。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杨光远的精骑赶了上来,约有五百多骑,后面仍有“轰隆隆”的马蹄声,显然,这些只是杨光远的先头部队,后面还有大批的骑兵。 战场上的遗迹,众人并没有收拾,只是拿走了弓箭。这八十人中,善使弓箭的也有五十多人,这些弓箭用得着。 那先来的五百余骑杨军显然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纷纷勒住缰绳,为首的一名将领十分谨慎,也怕有埋伏,一挥手,十余精骑冲入夹道。 “嗖”、“嗖”、“嗖”数十支箭矢从左侧密林中射出,那十名精骑哪能躲过武林高手射出箭,纷纷中箭坠下马来。李风云也射出了一支箭,只可惜没射中瞄准的那人,倒是射中了后面一骑的马屁股。 温暖的春风变得寒冷刺骨起来,和煦的阳光也不能人以丝毫的温暖。 杨军领兵的将领心头有些发寒,骑兵的优势在于速度,在于配合,在那浓密的树林中,速度完全提不上来,随便一根横斜的树枝就足够将手下的兵卒扫下马来;太快的速度,会让马匹来不及避让迎面而来的树木而撞到树上。 特别是在这丘陵地带,骑兵的速度更难施展出来。 没有速度的骑兵,还未必比得上步卒。 若是下马而战,这样的树林,兵卒也很难列阵配合得起来,没有配合的兵卒,在武林高手面前,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这将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被屠杀的将是他手下昂贵的精锐骑兵。 而这片树林,连绵不下数里,这群武林高手若是想逃,随时都可能朝任何方向逃走,要想围住他们,他的兵卒必须下马进入到树林之中。 想到这里,那将领心中不寒而栗,他已经预感到,这将是一场恐怖的血战。他能做的,只能是四处放出游骑,把握住这伙人的行踪。 “踏踏踏”马蹄声响起,大队的杨军精骑赶来,见那将领带着人呆立在那里,杨瞻脸色一沉,正要说话。那将领策马上前指着左侧的树林道:“他们就躲在树林里面,射死了十多名部下,属下不敢自作主张……” 杨瞻点了点头,他不是一位苛刻的将领,一看这情形,他就明白了属下的难处,他的命令是让属下缠住李风云等人,而不是歼灭他们,凭着五百骑精骑,想要歼灭这伙武林高手,这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特别是这伙人中还有一名比长白老怪还厉害的一流高手。 “你做得很好!”杨瞻称赞了属下一句,属下不敢做出的决定,他必须做,杨瞻喝令道:“下马,准备步战!”,树林中,骑马作战绝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杨瞻翻身下马,朝长白老怪和一众武林高手拱手道:“这次,还要仰仗老仙和各位英雄。” 众高手急忙回礼道:“好说好说!” 这次来的高手,不止是在斜阳谷剩下的那三十多名高手,还有后来赶来的十多名高手,其中二流高手又来了两位,加上杨瞻本人,足足有五位二流高手,三流高手也有三十九名,另外还有长白老怪这一名实力不凡的一流高手助阵。杨瞻算了算,在两千名精锐骑兵的帮助下,胜算颇大。 长白老怪可以拖住那名来历不名的老婆婆,李风云那边已知的二流高手算来也只有李风云、杜如月、贺弛、郭胜远、李逊等人,就算再多出几个又如何,他这边也有三十九名三流高手,还有两千名精锐士兵,用人堆也该堆死他们了。 更况且,郭胜远、李逊昨晚是受冤枉的,不得不才与李风云等离开,这一点,杨瞻后来也想明白了,说不定战场上还能说服他们两个,为他所用。那样,李风云那伙人的实力无形中又减少了不少。 跟随杨瞻而来的众多武林高手,也大多怀着这般心思。如果让他们知道,李风云这伙人中,一流高手就有四位,二流高手加上李风云、十七、十九、贺弛四人,足足有十九位,三流高手三十一位(十七、十九带来的人中有四位三流高手幸存下来),估计他们想都不会再想,转身就会离开。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来救援李风云的那伙贼寇中,居然有这么多的武林高手。正常情况,这么一伙人,有一两位二流高手,四五位三流高手,就算很不错的实力了。 错误的预估对手的实力,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第百二十四章 该天杀的三巨头(1) 杨瞻留下两百名精骑守在树林外,亲自率领一众豪杰和一千八百多名精骑向树林冲去。 临阵不过三矢,射杀了四十多名杨军后,杨瞻很顺利地突入到树林之中。 到了树林中,举目四望,树林中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正当众人惶惑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叫道:“他们在树上……”话音未落,一道黑光掠过他的脖颈,一腔热血喷洒出三尺高,一颗头颅飞了起来。 下手的正是李风云,李风云出手够狠的,一刀就砍死了一名实力不错的三流高手,挥舞这幽影刀,接连使出“风卷残云”、“横扫千军”、“大漠孤烟”、“横刀立马”、“平地惊雷”、“惊涛骇浪”六招。有了幽影刀在手,这六招李风云使得酣畅淋漓,威力比之使宵练刀又大出了数倍有余,李风云身边一片鬼哭狼嚎,转眼间就倒下了十多人,其中包括两名三流高手。 这也难怪,宵练宝刀又轻又薄,若是用来施展轻巧多变的武功最好不过,其实并不适合施展大开大合的招数。 而幽影刀不同,不知道它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居然有一百多斤重,一刀砍下去,就算没有运转内力,单靠李风云一身惊人的臂力,普通的三流高手也抵挡不住。 更何况,李风云如今内力已经足足比得上苦修了七八年内力的高手,青龙斩更是练习得熟稔无比,又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怜三名三流高手,就这样不明不白送了性命。 相比之下,他们不算最惨的,毕竟杀人不过头点地,李风云手脚又利索,只在一瞬间,他们就了却了性命,没受什么痛苦。最惨的莫过于长白老怪,这老家伙,一出现就给疯和尚、白福通、佘破财和玉堂春四位一流高手盯上。 四人都是一流高手,自然不屑于那些二三流高手交手,盯上长白老怪,纯粹是因为此处只有杨瞻军中只有长白老怪一位一流高手,而且,长白老怪趾高气扬的样子,也的确看上去很欠揍,所以,也该着他倒霉。 首先出手的是白福通,也不知百福通从哪里摸出一只三尺长的碧绿玉尺,根本不顾其他的杨军,直冲白头老怪而去,碧绿玉尺兜头便朝长白老怪头顶砸了下来。 长白老怪早就发现树上有人,但他并没有喝破。在他看来,只要杨瞻不死,其他人死不死,死多少,根本不关他的事,而杨瞻的本事,在一众二流高手中算高的,那另四名二流高手,还有他的亲兵又将他保护在中间,理应不会有什么危险。 除非他遇上发了狂的李风云,而李风云的藏身之处长白老怪早就发现,离杨瞻有十多丈的距离,威胁不到杨瞻。所以,长白老怪一心一意的寻找孙婆婆,至于其他人,他不屑一顾,袭击他,简直是找死。 长白老怪心目中唯一的对手就是孙婆婆,其他人不来惹他,他也懒的理会,毕竟他是一流高手,既然是一流高手,就应该有一流高手的骄傲,特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所以,当白福通朝他冲来时,长白老怪十分愤怒,什么人居然敢跟他动手,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虽不愿跟那些二三流高手动手,但是若是有人来惹他,他也不介意杀了对方。 长白老怪心念一动,伸出手掌使出五成的功力,想要一掌结果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但见了白福通的出手,长白老怪心中一愕,暗叫一声不好,托大了,这一位哪里是什么二三流高手,明明就是一名实力与他差不多的一流高手。 可是这时想要抽出藏在腰间的,七寸芒牙匕首已经是来不及了,长白老怪一咬牙,侧身让过碧绿玉尺,单凭一双肉掌迎了过去,想要施展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卸掉白福通手中的碧玉量天尺。 老狐狸白福通何等狡猾,一眼就看出长白老怪轻敌了,未尽全力,哪肯放过这等机会,左手一掌迎着长白老怪的手掌拍出,逼着长白老怪硬砰硬。 “啪”,两掌相交,白福通用的是十成劲力,而长白老怪此时才将内力提到七成,两人的功力本就在伯仲之间,这一掌的劲力,直逼得长白老怪连连向后翻了好几个跟头才算化解掉,但胸中一阵翻腾,难受之极,嘴角也渗出血来。长白老怪明白,他已经受了内伤了。 长白老怪暴叫一声,正要冲上去与白福通拼命,忽觉身后发寒,急忙转身避过,只见一名青衣中年大汉手持两把短戟朝他刺来,看他的身手,也不过二流顶尖而已。 长白老怪心中愤怒了,那枯干老贼欺负他也就算了,毕竟老贼与他功力相当,是他自个大意了,吃了暗亏,怪不得别人,这青衣中年大汉又算什么,这便宜也是一个二流顶尖高手能捡的么? 顺手抽出腰间的两柄七寸芒牙匕首,长白老怪一只匕首挡住一把短戟,另一只匕首扎向那青衣中年大汉胸口。 那青衣中年大汉哈哈一笑,两只短戟一合一翻转,正将长白老怪的两柄七寸芒牙匕首锁住,紧接着长白老怪只觉得一股浑厚的内力排山倒海一样的涌了过来。 “不好,又上当了,好奸诈的家伙!”长白老怪心中暗骂,这青衣中年大汉明明就是一名一流高手,可是偏偏装作二流顶尖高手的样子,误导了他。内力骗不了人,这青衣中年大汉的功力虽比他稍逊一筹,但也绝对是一代高手。 长白老怪所料不错,此人正被江湖中人称为赌霸王的佘破财,论奸险,佘破财比不过白福通,但论狡诈,谁又能与天天出入赌场的佘破财相提并论?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这等兵家诡道,早被佘破财领悟到了极致,所以,刚才他一看长白老怪与白福通交手,就知道此人极其自负,又知他受了内伤,才定这诡诈之计,趁他伤,要他的命。 若是平时,长白老怪才不会怕与他硬拼内力,但此时不行,他已经身受内伤,气息还未调整过来,大半的内力强压住内伤,施展不出来,与佘破财硬拼内力,吃亏的一定是他。 第百二十四章 该天杀的三巨头(2) 长白老怪瞬间做出了判断,一狠心,撒手放开了跟随了他几十年的绝世兵刃七寸芒牙匕首,借着佘破财的内力,再次腾飞开。即便这样,长白老怪只觉得胸中又一阵翻滚,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显然,他的内伤加深了数成。 也幸亏他当机立断,舍弃了匕首,否则,被佘破财的内力粘住,长白老怪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大半条命。 身子刚一落地,长白老怪就觉得眼前绿影一闪,一道寒光直朝他胸口刺来。 长白老怪大骇,顾不得多想,顺手抓过一名杨军兵卒,挡在身前,只听“噗”的一声,那名兵卒惨叫一声,一支峨眉刺透心而过,那兵卒已经活不成了。 借着那兵卒挡了挡那绿影的工夫,长白老怪急退了数步,这才看清,那绿影原来是一名面容妩媚隽秀的女子,一双桃花眼十分勾魂,此女当然是玉面狐狸玉堂春。 玉面狐狸玉堂春偷袭没有得手,哪肯放过长白老怪,身形一闪,如一只翻飞的绿色蝴蝶般在长白老怪萦绕不休,一对峨眉刺教人防不胜防。 其实论武功玉面狐狸玉堂春远不及白福通与佘破财,在一流高手中只能算是一般,但问题是长白老怪现在身受重伤,浑身的功力,使不出一两成来,随身兵刃更被佘破财抢走,玉堂春又是施展小巧的功夫,一时之间他还真应付不来。 一连又抓了三名小兵当了替死鬼,长白老怪又见玉堂春从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朝他刺来,急忙一伸手想要再抓一名小兵抵挡,谁料这一抓却抓空了。 原来周围的兵卒见四人都被他抓去当了挡箭牌,早已经吓得避开他远远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世上有许多仁人志士之所以肯慷慨赴死,是因为他们认为有比他们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他们这般付出,但凡有一线生机,谁又愿意死呢? 再精锐的兵卒他也是人,战场上能舍生忘死的搏杀,是因为严明军纪的惩罚让他害怕,身边战友的保护让他们心安,丰厚的赏赐让他们心动,悍勇的胆色让他们气壮。而现在他们有什么? 武功高强的对手根本不是他们这些组不成阵形的兵卒可以抗衡的,他们根本就是在用命堆对手。 那些对手好像一个个嗜血的恶魔,特别是那个拿着一把既像斧头又像大刀的黝黑武器的恶人,简直像是一头从地狱中来收割生命的魔刹,浑身都染满了血与脑浆,肩膀上还挂着半截肠子,教人未曾对阵就胆寒三分。相比之下,他们倒像是一群可怜的蝼蚁,一群奋力噬咬大象的蝼蚁。 树上时不时射出的冷箭,将他们身边的战友射倒,受伤者呻吟和将死者的惨叫教他们肝胆俱裂——这是李风云想出的鬼点子,剩下的十二名武功不入流的黑衣卫,被安排在树上,专门负责众人的后路。 惩罚与赏赐都是以后的事,与近在眉睫的死亡相比,那惩罚又有何可怕, 而此时,长白老怪竟然浑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拿他们当替身鬼,更让他们心生怨恨,都是天生爹娘养,谁又比谁高贵多少?仅存的一点士气也荡然无存,他们又岂肯为长白老怪牺牲自己? 没有士气的兵卒不能称为兵卒,即便他们曾经被称为精锐。 当恐惧充满全身时,一群狼也会被一只羊撵得四散而逃,世上多少精锐之师就是这么败的,也许他们再坚持一会儿,再咬咬牙,胜利将属于他们,仓皇而逃的该是他们的对手。 整个杨军都乱成一团,再无人肯拼死战斗,杨军士卒各自寻找着逃生的路径。 长白老怪发现周围已经抓不到士卒时,心神顿时乱了,其实开始他是有机会破开玉堂春招式的,可是他发现了更简单更省力的法子,就是抓周围的兵卒当替身鬼,当抓不到替死鬼之时,他慌了。 长白老怪毕竟是长白老怪,即便他慌了,数十年练就的本能还在,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让他避开了要害,一支峨眉刺深深地扎透了他的左胸。 猛吼一声,长白老怪本能地拍出一掌,正拍在玉堂春的肩头上,玉堂春不敢跟他硬抗,借着这劲力,拔出峨眉刺,翻身跃开。毕竟论功力,她差长白老怪还很远,长白老怪若拼着一死,她也要身受重伤。 “啊!”一声惨叫,一道血箭从长白老怪的胸**出,“哇”的一声,长白老怪吐出一大口血,刚才那一掌虽击飞了玉堂春,他也同样受了很重的伤,胸中的烦闷如同烧沸腾了的水,怎么也难抑制得住。外伤并不是问题,这再度加剧的内伤,才是要命的家伙。 “这里哪来那么多一流高手!”长白老怪心中暗恨,他恨的却不是白福通,也不是佘破财,更不是玉堂春,他恨的是杨瞻,如果不是杨瞻哄骗他,隐瞒了实情,他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幸好这三名一流高手没有一齐出手攻击他,否则,他早该死在这里了。长白老怪知道,他们不这么做,不是他们不能,而是他们不屑,这是属于一流高手的骄傲,他能理解。但若是换一种情况,他是不介意和另外的一流高手联手干掉对手的。而此时,他只能希望对方的这种骄傲能再久一些。 玉堂春想要再度出手,杀了长白老怪,却被疯和尚拦住。 “让大和尚来!”疯和尚淡淡地道,长白老怪也算是一代英豪,江湖上数得上的人物,这样一个人物,若是死在比他弱的人手上,一定不会甘心,死不瞑目。所以疯和尚打算出手,这是对手的一种尊重。 整个战场都静下来,战斗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转头看向这边,这是一名英豪的落幕,他死后,这场战斗的结局已经没有悬念。 树林中倒着五六百具尸体,杨瞻带来的武林高手大半已经被杀,剩下的寥寥无几。 长白老怪的死将是这场战事的落幕,也将是他们唯一能遮羞的遮羞布。 第百二十五章 长白老怪的抉择 长白老怪站起身来,沉声问道:“你是谁?他们又是谁?死也要让老夫死得明白!” 疯和尚答道:“大和尚本是该死之人,以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如若你一定想知道大和尚是谁,就叫大和尚疯和尚吧!” “他们呢?”长白老怪冷冷地问道。 百福通拱手道:“恶蝙蝠百福通,想必你听说过!” “不错不错!”长白老怪点了点头,“别你所伤,老夫不冤!” “赌霸王佘破财!”佘破财大声道。 长白老怪冷哼了一声,道:“属你最坏!” 佘破财哈哈笑道:“兵不厌诈!” “希望你们记住这句话!”长白老怪转过脸去,望向玉堂春,问道:“想必你就是玉面狐狸玉堂春了!” 玉堂春咯咯笑道:“不错,长白老怪,你若不受伤,奴家可不是你的对手!” 长白老怪没有答话,转头对疯和尚说:“疯和尚,想必你们四人中,武功最高的就属你吧!来吧,用你最厉害的武功,杀了老夫!别让老夫留有遗憾!” “对不住了,长白老怪!”疯和尚点点头,缓缓抬起手来,胖胖的手掌在雪白与通红之间变幻不定。 长白老怪脸色有些诧异,随即释然,惨笑道:“老夫知道你是谁,死在你的掌下,没有辱没了老夫!” 疯和尚没有答话,一步步走向长白老怪,再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一掌朝长白老怪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就在那一刹那,长白老怪诡异地一笑,忽然挥掌猛拍向自个的胸脯,从口中猛喷出一口腥臭无比的脓血,直朝疯和尚吐去。那口脓血腥臭无比中又带有一股香甜,疯和尚只闻了一口,就觉得头晕目眩,显然是剧毒无比。 疯和尚大惊,屏住呼吸,一侧身让过那一口脓血。 趁着这个机会,长白老怪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向后掠去,顺手又抓起两名兵卒,朝疯和尚扔去,阻挡住疯和尚的去路。 一边逃长白老怪一边哈哈大笑道:“李从仁,没想到吧,老夫还有这一手,老夫练了三十年的鸩血神功,就是担心有这一刻。你速速运功驱毒,还来得及。老夫走了,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你们等着,等老夫养好伤,定会找你算账!” 话音落处,长白老怪已经逃出了树林…… 疯和尚怒吼道:“长白老怪,你算哪门子英雄豪杰,你把天下一流高手的脸面都丢尽了!” “扑通”、“扑通”、“扑通”,站在离长白老怪较近的扬军士卒,一下子倒下了数十人,个个口吐黑血,眼见就不能活了。 疯和尚醒悟过来,大声喝道:“大家速退,屏住呼吸,这鸩血散阴毒无比,闻上一点就会中毒!” 听了这话,杨军的那些士卒哪还肯在树林中呆,“哗”都朝树林外涌去,奔逃的过程中,不断有人倒地身亡。 兵败如山倒,等杨瞻等人逃出数林,清点兵马时,发现已经只剩下不足八百人,加上原本留在树林外的两百精骑,也不到千余人,死在长白老怪那口毒血下的兵卒竟然不下四百人。 至于那些江湖高手,倒是没有人死在那毒血之下,不过三流高手也只剩下区区十人,二流高手出了杨瞻他自己,就只剩下一位了。 这千余人精骑气色沮丧,心无斗志,只怕相当长的时间,是不可再用了。 杨瞻又怒又恨,暗骂了一句长白老怪狠毒,带着残兵败将,仓促而逃。 李风云这边伤亡就轻得多,因为安排得当,三流高手死了五位,其中三位是黑衣卫,一位是白虎堂的高手,一位是来自清平镇的高手。 那躲在树上的十二名不如流的黑衣卫,原本并无伤亡,却因为长白老怪的那一口脓血,死了六个。这让李风云恨得牙根痒痒。 好在要那口脓血毒性虽猛,但幸存下来的众人武功高强,中毒也不深,约莫花了半个多时辰,就将身上的毒气驱除干净。 疯和尚又放了一把火,将这片树林烧了个干干净净,以免祸害他人。 李风云问起这鸩毒散究竟是何物,疯和尚叹了口气解释道:“是一门江湖邪门功法,这门功夫原本来自极西之地,也叫鸩毒神功,极为难练,而且要练此功,初始时要找三十六名八字皆阴的童女,取其心头之血,极为残忍,据说早已失传。 没料到长白老怪居然得到了这门邪门功的秘要,还让他炼成了。 要炼成此功,首先需要集齐包括鸩毒、尸毒、鹤顶红等在内的十余种毒物,辅以各种名贵的药材,还有那三十六名女童的血,制成鸩毒散服用下去,用独特的方法炼制一口毒血,将这口毒血聚在心口。 这一步据说非常危险,稍有失误,修炼者就会中毒身亡。就算没有失误,十个人中,也只有两三人能活下来。 此后每日服用各种剧毒之物,用独门的内功心法将剧毒祭炼到那口毒血之中,修练的时间越长,那口毒血的威力也就越大,修炼者也会因此功力越强。难怪长白老怪功力如此深厚,原来是在练这门邪功。 那口毒血不止可以吐出伤人,更重要的是,吐出这口毒血后,修炼者能激发出非常强大潜能。这就是为何长白老怪能逃走缘故。” 听了疯和尚的解释,李风云才知道,长白老怪也是有奇缘得人,也对,江湖中那么多高手,真能练到一流境界的也不过一两百人,哪个又没有各自的机缘?又有谁没有保命的绝招? 汇合看守马匹的那十名黑衣卫,众人草草埋葬了死者。 江湖就是这样,特别是在乱世,昨天还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兄弟,或许今日就会人鬼殊途,只留下心中的那一抹淡淡的悲哀,既然同是江湖人,迟早都会有这一天。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蕉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 有人高声唱道,歌声悲凉凄婉,又有一种洒脱出尘之意,和着萧萧的风儿,映着西斜的残阳,更多了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意味。 “……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注1) 众人跃上战马,继续赶路,前往忻州 注1:取自陶渊明《似挽歌辞三首》第三首 第百二十六章 杨光远的想法 杨光远的三千精锐骑兵,前前后后被干掉了一千多,剩下的人中又有近八百人已经失去了锐气,短时间内不能再上战场,可用的骑兵不过七八百人,应付紧急情况尚且不够,哪还有去追李风云等人? 杨光远气得牙根都痒痒,当是杨瞻终究是他手下重将,真要将他杀了,杨光远还是舍不得。狠狠地斥责了杨瞻一顿后,板子高高地举起,轻轻地放下。 为了应对可能会有的威胁,杨光远急速向元城耶律德光求援,要求调来一千契丹铁骑以策万全。 当然,即使刘知远接到了杜重威的求援要求,也未必肯出救兵: 一则,这是因为契丹西路军五万铁骑和各族三万仆从军此时正在攻打忻州,刘知远纵使有心,也未必能抽得出兵力来镇州。忻州一旦丢失,西路军南下的大门也被打开,可直攻太原,拿下这河北之地至关重要的军事重镇。 太原一旦拿下,河北之地易手契丹就成了定局,河北的大晋的兵马,将不得不面对撤回到河南(注1)的局面,当然,前提是耶律德光肯放他们撤往河南。而且,太原城中,储存着大量的粮草军械,拿下太原城,也意味着,南征军马短期内的粮草问题基本也就解决了。 镇州与忻州,孰轻孰重,刘知远应该分得清楚。 更况且,就算刘知远分出几千兵马来,他杨光远早已有了准备,守住关隘,也济什么事? 再则,从私而论,杜重威被灭,对刘知远未必不是件好事。 中原名将不少,哪个没有野心?朱温是大唐的重将,可他将大唐给灭了,自个做了皇帝,建立了后粱。 此例一开,激起了无数人想要做皇帝的野心。 他朱温能做皇帝,我为什么不能做? 李克用也许没有称帝的野心,不过他儿子李存勖(注2)有,李存勖灭了后粱,建立了后唐。 如同一滴水落入一锅沸油里,这次各路枭雄看得更明白,原来抢皇帝做这么简单,只需要胆大,有实力,再加上点运气就够了。 李嗣源(注3)动了歪心思,他是李克用的干儿子,灭掉后粱,他居功至伟,既然李存勖能做皇帝,他又有什么不能?想做皇帝,抢来就是。于是,李存勖死了,李嗣源登上了皇位,成为后唐的第二个皇帝。 世事好像真的有因果报应一般,李嗣源死后,将他的皇位传给了他的儿子李从厚,可是他的另一个干儿子李从珂不干了。仿效当年旧事,率兵杀入了洛阳城,这次死的是他的亲生子李从厚,当上皇帝的是他的干儿子李从珂。 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见到这种情况,觉得改朝换代的机会来了,不过他的实力似乎比不上李从珂,不过石敬瑭有办法,打不过就请援兵吧,请援兵当然就要付出代价,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于是,石敬瑭以割让燕云十六州,向年纪比他小十一岁的耶律德光称臣称儿为代价,请来了五万契丹精骑,杀入了洛阳城,宰掉了李从珂。城头变幻大王旗,洛阳的城头插上了石家的大旗,皇帝的宝座也顺理成章归了石敬瑭,国号也改成了大晋。 可能是借鉴了前朝故事,石敬瑭觉得将皇位传给干儿子比传给亲儿子妥当,至少,亲儿子不用挨上那一刀,大晋的皇位落到了石重贵手中。干儿子终于不用干掉亲儿子就能当皇帝了,石家的天下貌似稳如泰山。 很可惜,大晋很强大,石重贵很不满意向北朝的耶律德光称臣。 当孙子没关系,不要燕云十六州也没关系,可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听了景延广的话,石重贵振作起精神,决定做一番留名青史的大事业,那就是绝不向契丹称臣,脸面很重要。 可是没想到,貌似强大的大晋原来这么不经打,转眼间,大半个河北已经沦丧到耶律德光的手中,搞不好,开封府也要丢。 石重贵害怕了,既然孙子都做了,当当臣子又有何关系,干爹石敬瑭不也做了人家干儿子,儿皇帝么?脸面比起性命和皇位来,看起来似乎没那么重要,与是石重贵求和了。 可是耶律德光不答应,他也想尝尝当中原皇帝的滋味,呆在繁华舒适的开封,应该要比一年四季跑来跑去的日子要舒适得多。让干儿子的干儿子当孙皇帝,转了太多的弯,哪有自个当皇帝爽快? 而且中原看起来不过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破。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只可惜后来的战事没有耶律德光想象的那么顺利,契丹的兵力毕竟太单薄了,南朝的渣兵却又似乎太多了点,眼看着契丹后继无力,迟早,契丹人会撤回到北方。 中原以及契丹的枭雄看到了机会。 赵延寿想当皇帝,杨光远也想当皇帝,杜重威想当皇帝,李守贞想当皇帝……难道刘知远就不想当皇帝?这一点,杨光远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天下有不吃腥的猫么,只看谁会掩饰罢了。 如果石敬瑭还活着,他扬光远即便有这个心思,也只能深深地藏着。可是石敬瑭已经死了,新帝威望不足以压服群雄,又不懂得审时度势,只是一味的狂妄,此乃取死之道,若不抓住这个机会,难道等新皇登位,来砍他的人头么? 皇帝轮流做,谁说明天就不能到我家?造反之路,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这时众枭雄你盯着我,我盯着你,恨不能将潜在的对手亲手掐死,在这种情况下,刘知远会出兵帮杜重威吗? 杨光远摇摇头,认为这种可能极为微小,刘知远只怕巴不得他灭掉杜重威,当然,反过来,也是刘知远乐于看到的。 所以,杨光远虽然担忧,但却并不十分担心刘知远的援军。 没有杨光远的追杀,李风云等人这一路走得很顺利。沿途的城镇中的那些新投军,根本不敢来触李风云等人的霉头,而且,如今的局势似乎不明朗起来,谁知道哪一天,他们又变回成大晋的臣民? 一路走来,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六十九人的大队伍,连如野草一样的小蟊贼也不敢来惹,众人很顺利就来到了忻州。 忻州城外杀声震天,马蹄扬起的漫天尘土掩住了苍白的天空。 李风云等人冲上一座比较高的小山丘,远远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满山遍野都营寨,忻州城东门外外正有近万人马,正猛攻着忻州城。 注1:此处的河南也非指河南省,而是指黄河以南,后文同样。 注2:李存勖(885年-926年),后唐的开国皇帝,西突厥沙陀部,本姓朱邪,世为沙陀酋长,晋王李克用之子,同光四年(926年)四月死于兴教门兵变,在位三年,庙号庄宗。 注3:见第七十四章注2 第百二十七章 戳他的屁股 契丹兵马的攻势非常凶猛,城墙外的契丹兵和守城的晋兵,杀得十分激烈。被箭射中的晋兵,和被杂碎脑袋的契丹兵,像下饺子般地掉下城墙,城墙下铺了一层尸体,城墙外更布满了星星点点无数的尸体。 攻城的契丹兵卒卒,像一波波海浪冲向城墙,又像拍击在礁石上的浪花,化作无数的碎屑消散开来,只留下一具具残缺的尸体,坠落城下。 一锅锅滚烫的热油沿着攻城梯泼了下来,攻城梯上如蚂蚁般攀附的契丹兵捂着脸嚎叫着从攻城梯上摔落下来。 一支支利箭射上城头,那刚泼完惹油的晋兵,还来不及躲闪,就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栽落下城墙。 狼牙拍和夜叉檑上沾满了血迹,不时被拉起,又砸落下去,躲闪不及的契丹兵或被拍成了肉泥,或是被扎得满身是窟窿,掉落在城下厚厚的尸体之中 一名名晋兵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就被一丛丛似乎长了眼睛的箭矢射中,无力地歪倒在垛口边。 一排排弩箭从城墙上射了下来,在攻城的密集的人群中激起起一丛丛血花,不断将攻城的契丹兵钉死在城墙外。 …… 战争就是这样,任何人的生命,在战争中都是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如蝼蚁一般。那些死去的,将永远消逝,不会有多少人记得他们的牺牲,能被人记住的,永远是那些站在层层叠叠尸体上寥寥无几的成功者。 城门口更是堆积着数百具尸体,几架破损的攻城车歪倒在一边,生铁铸就的闸门已经放下,不攻下城门,想要抬起数千斤重的闸门,简直就妄想。 忻州城东城上的城楼已经完全塌了,还有残火在城头上燃烧,偶尔有悍勇的契丹兵杀上城头,又立刻被斩杀,尸体被扔下城来。 离东城两百余丈外,大概有三万名契丹骑兵结成大阵,似乎随时准备杀入城中。大阵之后更有正在休息的数万契丹兵马。 在契丹大阵的右侧,更有两拨数千人骑兵正在交战,混杂纠缠在一起,相互冲杀砍斫着。一拨是晋兵,一拨则是契丹铁骑。 看情形,契丹铁骑势大,足有四五千人。而晋军精骑却只有两三千人,而且阵型已有些散乱,似乎有些不妙,已经露出败势力。 好在不时有巨大弩箭从晋军精骑的身后射来,支援着他们,不断有契丹的骑兵被粗种的弩箭射下马来,这才勉强保证大晋骑兵不败。 更远处也有近三万名晋军步卒依靠着营盘结成大阵,阵前放着百余架笨重的弩弓,近千名兵卒不停朝纠缠在一起的契丹骑兵发射这弩箭,那三万名将士,隐隐抗衡着三万契丹骑兵的大阵,两军一触即发。 晋军的左侧还有差不多两千名精骑,牢牢护住那三万步卒。 这么大的场面,李风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等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镇州城那次守城之战也无法与之相比。 疯和尚指着远处的战场,道:“这回鞑子算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拿下忻州城。”又指着那拨败势已露的大晋骑兵道:“那一定是刘知远的骑兵,估计有三千骑,他们想去袭击攻城那些鞑子的背后,可惜耶律安端(注1)早有预备,派出五千骑契丹铁骑去阻拦他们。刘知远尽力了,没希望能救援忻州了!” 李风云奇道:“刘知远不是有四万兵马,这里也还有三万多步卒,怎会没希望?” 疯和尚道:“哪有那般简单?你看,契丹人安排了三万骑兵,这三万骑兵可不是为了攻城的,真正攻城的主力是那些在阵后休息的兵马。那三万骑兵是专门来监视刘知远的那些步卒的。看来耶律端安的打算是先攻下忻州城,然后再对付刘知远。 刘知远不动则罢,一旦他动起来,耶律安端派来监视他的那三万兵马必定会向他发起攻击,三万骑兵打三万步卒……唉,中原到底还是骑兵太少了。”疯和尚叹息道,“风云,只怕咱们这趟是白走了,刘知远只顾尚且不暇,哪有兵力去解镇州城之围。” 李风云仍旧不死心,道:“这里也只有三万五千兵马,刘知远不是还有五千兵马吗?” 疯和尚苦笑一声,道:“难道刘知远的大营不用人守了吗?五千人守住四万人的大营,已经是很勉强了,若是被耶律安端袭取了大营,夺走或毁去了粮草,刘知远哭都不晓得找谁哭去。” 李风云一时无语,战阵上的事他所知不多,典奎跟他说了些,王重胤跟他讲了些,张俊也告诉了他一些,这一路上,疯和尚等人也提到不少,再加上这些天在战场上所悟所得,虽然偶然会冒出些妙计,但要说到基本常识,却是大大不足。 疯和尚这人不简单,能统领后唐千牛卫的人又怎么会简单,李风云隐隐觉得,疯和尚的眼光和见识,比之典奎、王重胤等人又高出不少。 想到典奎,李风云黯然,这个铁打得好汉现在究竟生死如何,他也不知,希望他也顺利逃走了吧! 按疯和尚这么一解释,岂不是刘知远的情况非常糟糕,败多胜少?刘知远一旦兵败,镇州城就再无援兵可求,又能支持多久? 李风云想到这里,心中暗暗发急。 就这般撤回镇州,他是决计不肯的,可是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契丹西路兵马并非他们先前预估的五万铁骑,瞧这阵势,加上契丹人守大营的兵卒,只怕七八万人是有的。 再看晋军这边,刘知远只有四万精兵,其中除了五千精骑外,其余都是步卒。城内据说有一万多精兵,但是看看现在的情况,城头麓战的,有不少是民壮,这说明,城内的兵力已经是捉襟见肘,伤亡很大。即便还有一万精兵,加上刘知远的四万精兵,也不过区区五万,比人数,晋军已经是输了。 这种情况下,即便没有现在的危机,两军对峙,晋军这边已经是劣势,只怕也难抽出援军,支应镇州的杜重威了。 “不是说契丹西路兵马只有五万么?怎么会有这么多?”李风云低声嘀咕。 “五万兵马恐怕指的是契丹的精骑。”疯和尚解释道,“并没算那些部落的仆从兵马,又或者是那些仆从兵马是陆续来到,要知契丹地域辽阔,仆从兵马赶到战场也需要时间。不过,晋国也是,仓皇应战,居然没有计算这些仆从军,真是愚蠢。” 原来如此,李风云明白过来,随口问道:“这些仆从军也都像契丹铁骑那般厉害么?” 疯和尚哈哈笑道:“契丹铁骑天下无敌,这不是虚言,大和尚当年与契丹铁骑也对阵过几场,战力的确是凶悍。但仆从军不可能有这么厉害,否则就不会是仆从军了。耶律德光也不会允许。要维持契丹的统治,仆从部落的实力就不能够太大。 若真有这样的仆从军,耶律德光早就要考虑如何削弱他部落的实力了。 你瞧,攻城的那些兵马,都是仆从军,虽然也很凶狠,悍不畏死,但比起契丹铁骑,却是要差上一些,无论是军械,还是战法、军纪等其他的战力。 虽然如此,西路军的主帅耶律安端仍旧不肯派契丹精锐去攻城,为何?其实也是抱着消耗这些仆从军的心思。无论仆从军能否攻下城门,契丹都不会吃亏。 唉,守城的晋兵快支撑不住了,又让契丹人攻上城墙。若是这些仆从军稍微把握一下进攻的节奏与层次,只怕忻州城早就被攻下了。” 忽然李风云眼中一亮,问道:“刘知远的骑兵无力援助守城的晋兵,但假若我们在攻城的那拨仆从军后捅他一刀子,戳他的屁股,情况会怎样?如若我们去捅阻拦刘知远骑兵的那拨契丹精骑,结果又会怎样?” 疯和尚沉思了一会儿,道:“以契丹仆从军以前的情况来看,进攻时固然勇不可挡,但一旦遭受了挫折,也容易溃散。我们这批人的实力,在背后捅他们一刀子,如果能杀了他们的主将,估计这拨仆从军的士气必然大落,再无心思攻城了。 至于去偷袭那拨契丹精骑,还是不要有这样的心思,契丹精骑的警惕可没那般差,那些仆从军可没法比。” 想了想,疯和尚又摇了摇头:“袭击攻城的仆从军也不可取,众目睽睽之下,我等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他们。”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道:“这般去肯定不行,小子倒有一策,在周围偷偷杀些个仆从军游骑,凭咱们的身手应该不难吧!换上他们的衣甲,小子都不信,城墙那边杀得那么热闹,那些仆从军还会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疯和尚听了此话,直望向李风云,眼中爆出一道精光:“看不出,你这小子,还有些急智,若是当年在大和尚的部下,大和尚有把握将你训练成一代良将……”说到这里,疯和尚叹了口气道,“可惜……算了,说这些事做什么?不错,这些仆从军周围的警戒并不严密,此计可行,不过风险也很大。” 疯和尚转过身来,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道:“此去风险极大,你们敢去么?” “去!为何不去?”陆家酒馆的掌柜陆长生咬牙切齿地道,“只要能杀鞑子,为我那婆娘和孩子报仇,就算死了也认了!” 清平镇那拨人纷纷响应,白福通更是百般赞同,十七只说了一个字:“去!” 十九心中犹豫,虽不愿成就李风云,但到了此时,也不得不同意参加。 见无人反对,李风云哈哈笑道:“行,就这么办!” 众人又稍稍合计了一下,分头行动,悄悄潜行,朝仆从军散布在周围的游骑摸了过去。 注1:耶律安端(?-952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弟弟,辽太宗耶律德光的叔叔,战功赫赫名将,曾两次谋反,但耶律阿保机都放过了他。辽太宗第一次攻打后晋时,命当时为伟王的耶律安端入雁门,攻打后晋,在忻州为刘知远所败。(本书因后面还有涉及他的情节,此处不作太详细的介绍。) 第百二十八章 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1) 悄无声息的杀了四十几名仆从军游骑,换上他们的装束,虽然衣甲略有不足,不过仆从军的衣甲本就简陋不成制式,众人彼此挪一挪,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李风云等人也不骑马,步行偷偷地摸进契丹骑兵大阵后休息的仆从军中。 契丹仆从军的警戒还真是差劲,六十九骑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的驰过,居然没有一人怀疑,更没有一人询问阻止。那些在阵后休息的仆从军,军纪散乱,没有什么队形,只顾着喝酒吃肉,根本没人朝李风云他们看上一眼,瞧得李风云直摇头。 倒是契丹的游骑大声询问了他们的来历,大和尚、白福通等人都会契丹话,胡乱报了个部落的名称,哄过了契丹游骑。 这也难怪,这拨仆从军来自数百个仆从部落,多的有数千人,少的只有十几几十个人,那些契丹游骑也分不清真与假,又见他们是从阵后的仆从军中来,也没怀疑,就放他们过去了! 在离南门百余步外,一拨百余骑盔甲鲜明的骑兵在众多的仆从军中颇为显眼。 其中一名大将正挥舞着弯刀,大声喝骂着,旁边的侍卫用长枪挑着十余颗脑袋,想必是被阵前处斩的作战不力者、畏缩不前者和私自后逃者的脑袋。 显然,那大将就是指挥攻城的将军。 脑袋上的血滴不断滴落在战马前,那大将恍若未觉,大将身后两名亲兵高擎着两杆大旗,两杆大旗烈烈飘扬,似乎带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杀伐血腥之气,望之令人心寒,仿佛有无数怨魂纠缠其上。 一杆大旗上的文字非常复杂,很像汉字,却又复杂很多,李风云一个也不认识;另一杆大旗上的字李风云却认得,是一个大大的“萧”字。 “原来那人姓萧,是个契丹人。”李风云暗忖道,转念一想,“也是,指挥这些互不相属的仆从军,若不是契丹人,哪个肯服?” 李风云又看了看那萧姓大将的两边,除了数十名亲兵,还有十多名衣甲不一的将领,有的身着华贵,有的却稍显简陋,想必是仆从兵马各部的酋长,被萧姓大将押在这里做人质。 那萧姓大将身前还站着一排手持巨盾的精锐步卒,紧紧将他护住,提防着从城墙上射来的弩箭。 众人对望了一眼,疯和尚低声对李风云道:“他就是主将,杀了他,这场仗就胜了七成,如若再杀掉那些个酋长,这场仗九成就胜了。” 李风云点点头,没有说话,众人朝那伙人的背后摸了过去。 那萧姓大将的侍卫颇为警惕,在众人还离他们还有数十步之时,十数名侍卫转过身来,拔道喝问了一句。 因为说的是契丹语,李风云没有听懂,白福通大声答了一句,借着这机会又向前走了十余丈。 那萧姓大将被惊动了,回头看了李风云一行人一眼,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挥了挥手中的弯刀,指了指城门方向,大声呼喝了一句。 疯和尚解释道:“他让我们从旁边绕过去,去攻击城门!” 白福通大声用契丹语应允着,众人继续向那萧姓大将靠近,那萧姓大将的侍卫似乎相信了白福通的话,略微放松了警惕。 两拨人马越来越近,一名侍卫似乎看出了不妥,忽然大喝起来。 这时李风云他们离萧姓大将才不过十多步的距离,几个纵身就能跃过去,李风云不再多等,大喝一声:“动手!”挥动幽影宝刀,率先掠向那伙契丹兵马。 才一个呼吸间,李风云已经杀入了那伙契丹兵马中,一个纵身跃起,“刷刷”左右两刀,将身边的两名还没缓过神来的侍卫砍成了两半,这时,诸豪杰也杀入了亲兵丛中,一时间掀起了一阵血浪。 那萧姓大将显然没有李风云遇到过的萧远奇那么滑溜,到了此时,还拨转马头想要抵抗。 说实话,那萧姓大将的实力还真不弱,李风云使出青龙斩的“立马横刀”、“惊涛骇浪”两招,居然都被他避过。只可惜,有疯和尚在李风云身边,他又错失了最后逃跑的机会,哪里还有他活下去的机会? 疯和尚一掌正拍在他的胸口上,萧姓大将哇的吐出一口污血,夹杂着内脏的碎片,显然内脏已经被疯和尚那一掌震碎,李风云横手一刀,那大将连哼也没来的及哼一声,脑袋飞起有半丈有余,可怜一员虎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将命送在了忻州城东门之外。 见那萧姓大将一死,周围的仆从兵马一声大喊四散而逃,这时,周围的亲兵侍卫已经被众人杀得七七八八,那些酋长,除了几名机灵的逃到一边的仆从军中,大多都丧命在众人的乱刃之下。 剩下的几名亲卫见此情形,绝望地大吼一声,朝李风云等人不要命的杀过来,还没等他们近身,就被一干江湖豪杰杀了个精光。 李风云奇道:“他们怎么不逃,却来送死?” 疯和尚答道:“这是契丹的规矩,主将身亡,部下若不能抢回主将的尸体,都要被砍头,即便侥幸不死,也难免要去祈活军中送死。”又指着那些还未得到主将身亡消息,仍在攻城的契丹仆从军,道:“我们去将他们赶开,这场仗就算赢了!” 李风云心中一动,脚尖挑起一只长枪,用枪尖挑起那大将的脑袋,跃上一匹战马,一手举枪,一手持刀,大声叫道:“大家快将那些贼酋的脑袋砍下举起,随我骑马去冲散那些契丹仆从军。” 众人立刻明白了李风云意思,纷纷斩下那些被杀死的贼酋的脑袋,跃上战马,杀向正在城墙边麓战的契丹仆从军。 疯和尚哈哈笑道:“臭小子,你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 这时,城头的晋军已经发现城门外的异状,有人大喊道:“萧远楚死了,快看,萧远楚被刘帅派来的人砍了脑袋!” 城墙上的晋军闻言纷纷朝城外张望,果然见萧远楚的大旗已经被砍倒,那伙契丹军倒在了血泊中,后面的仆从军正在向后奔逃。一名身材魁梧的少年将军正挑着萧远楚的脑袋挥舞这一把黑漆漆三分像斧七分像刀怪模怪样的武器斫杀敌军。 第百二十八章 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2) 晋军士气大振,一边奋力杀敌,一边大声吼道:“萧远楚死了!萧远楚死了!” 转眼之间,敌军大将萧远楚被斩首的消息传遍了整片城墙上的晋军,也传到了正在攻城的契丹仆从军的耳朵中。 契丹仆从军的兵卒开始还不信,不过转头发现萧远楚的大旗的确到了,原本的位置只剩下一地的尸体,自家酋长的脑袋也被人戳在枪尖上,而后面的兵马正撒开腿往回逃,立刻就慌了神,哪还有心思攻城?纷纷转身向后逃去。 即便快攀上城墙的那些悍勇之卒也不顾城墙有多高,纷纷跳了下来,只希望还有机会能逃走,运气不好的摔断了双腿,摔烂了脑袋,有的甚至正好被立起的兵刃戳穿肠肚,死也死得不甘心。 刹那之间,整个战线都崩溃了,契丹仆从军如同潮水般的溃败下去。 忻州城的闸门正在缓缓升起,显然,忻州城内的兵马准备出击了。 疯和尚一把拉住李风云,大声叫道:“傻小子,别杀了,现在追赶逃兵要紧,记住,只在他们身后驱赶,杀掉落在后面的敌军,逼他们不要命的向前逃,可别真杀入他们当中,这一招叫‘倒卷珠帘’,记住了!” 李风云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一声,率领诸豪杰,驱赶追杀契丹仆从军的溃兵。 这时,正在彼此斫杀的刘知远的精骑与契丹铁骑也被惊动。 见到万人溃败如山倒这种景象,那四五千契丹铁骑心中一惊,这种情形他们向来只在敌人的军队看到过,没想到竟然出现在战无不胜的契丹铁骑身上,一时间心神失守,队形出现了混乱。 而刘知远的精骑正好相反,见此情形,士气大振,战力陡升,一时间竟然扭转了局势,杀的契丹铁骑节节后退。 “咚咚咚咚”,刘知远军阵中的战鼓响起,三万大军动了起来,一排排步卒列着整齐的战阵,缓缓向契丹骑兵大阵移动过去。显然,刘知远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况,不肯放过这次机会,率全军出击。 忻州城东门的千斤闸终于升起了小半,急不可耐的城内骑兵在数位大将的率领下,冲出了城门,杀向了溃败的契丹骑兵,骑兵人数不多,不足千骑,不过却杀出了万骑的威风。 紧随其后的,是数千名步卒,看来忻州城守将也豁出去,胜败就在此一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在阵前观战的西路军主帅伟王耶律安端暴跳如雷,“萧远楚这头蠢猪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被杀得大败!” “耶律大王,快退入阵中吧,这里危险!”周围的众将大声劝道。 身边的亲卫也拉住耶律安端,想要将他拉入阵中。 “本王不走!本王不信,我耶律安端,会败在小小的刘知远手上!”耶律安端一抖臂膀,想要挣脱亲卫的拉扯,只可惜,他年岁已大,已经不复当年的悍勇,这一挣居然没有挣脱,被众人强行扯入了军中。 溃败的仆从军越来越近,这些猪一样的仆从军难道不知道这样傻乎乎地冲过来,会冲散阵形的么? 撤入军阵之后的耶律安端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传令道:“命令将士,胆敢冲阵者,杀无赦!” “胆敢冲阵者,杀无赦!”三万契丹铁骑大声呼喝道。 溃败的仆从军兵卒脚下呆了一呆,他们可没有受过契丹铁骑的训练,根本不知溃败时该如何做,不冲阵,难道等着身后的那群恶魔来杀么?身后尘土滚滚,也不知杀来多少骑兵。不成,不能停下,不信耶律安端那老小子真会举起屠刀。 几乎在瞬间,溃败的仆从军就拿定了主意,根本不顾契丹铁骑的警告,直挺挺地冲向契丹战阵。 “射!”阵前契丹众将领根本不犹豫,大声喝令道,他们很清楚,被这近一万人冲乱阵脚会是什么后果,况且那些溃兵不过是些仆从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同族,杀了便杀了,反正这些人,迟早都要被消耗掉。 “嗖”“嗖”“嗖”“嗖”“嗖”…… 三万只雕翎齐射是种什么景象,李风云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箭雨,简直像是一大片蝗虫,天空为之一暗,那是一片夺人性命,取人魂魄的蝗虫,好在那蝗虫并不是朝他们而来。 黄土地上像栽满秧苗一样,密密麻麻插满箭矢,溃败的契丹仆从兵卒顿时就被射倒了一大片。 众人都呆住了,耶律安端真的下了狠手,他就不怕被千夫所指吗? 一名契丹仆从军酋长跪倒在阵前,大声哭嚎道:“耶律大王,别射啊,是我,是我啊……” “嗖”“嗖”“嗖”“嗖”“嗖”…… 又是一片夺命的飞蝗蹿了下来,那酋长倒在了血泊中,身上插了不下百余支箭矢。 溃败的仆从军惊醒了过来,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愤怒者的咒骂声,有绝望者的哭喊声,有受伤者的呻吟声…… “嗖”“嗖”“嗖”“嗖”“嗖”…… 又一阵箭雨飞了过来,溃兵们终于明白,耶律安端是绝不会放他过去的。 终于,有聪明者发现,大阵两边并没有被箭雨笼罩,立刻拔腿朝两边跑去。 有人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众人都发现了这个秘密,纷纷朝两边逃去。 李风云想要上前截杀,却被疯和尚一把拉住:“傻小子,没用了,你要冲上去,他们会将你淹没,搞不好会将你踩成肉泥,疯狂的马群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咱们去截杀那四五千契丹骑兵,那可是一大块肉,比这些失了胆气的残兵败将可要开胃得多。” 李风云听疯和尚这般说,哪会反对,率着重豪杰,杀向那正与刘知远精骑搏杀的那股骑兵。 说也奇怪,见李风云转头杀向那股骑兵,忻州城出来的骑兵也纷纷扭转马头,跟着李风云等人杀向那股契丹铁骑,跟在他们后面的步卒,也立刻调转方向,连阵型也不顾,乱哄哄地杀向那股契丹铁骑。 见溃军没有能够冲击乱契丹军的阵型,刘知远的步卒在离契丹军阵不到两百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一架架强弩推到了阵前,一支支弩箭射向列阵的契丹铁骑,在密集的人群中掀起一阵血浪。 “大王,请下令出击吧,让我契丹的铁骑用弯刀和马蹄教训教训那些南蛮子!”一名大将红着眼珠大声叫的。 “没用了!”完全定下心神的耶律安端道,“我军士气已堕,敌军士气正旺,此时出击,我军必败无疑,这场败仗是本王的错,不是你们的错。撤军吧!”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被李风云和晋军夹击的那股契丹铁骑终于松了口气,有序地撤出了战斗,那些没有阵形的步卒还真拦不住他们。不过此时,战场上留下了不下两千具契丹铁骑的尸体。 至于被契丹人自己射死的人更多,三轮齐射,至少有三千名契丹仆从兵卒被射死,身上带伤的人更多,能撤入契丹军阵后的人,不到五千,不少人是活活被慌乱的溃军踩踏而死。 “耶律安端不愧为契丹的大将!这种情况下,也能稳住军心,了不起!”看着缓缓撤退的契丹大军,疯和尚击掌赞道。 白福通、佘破财默默地点头,只有李风云忿忿地道:“这家伙心够狠的,自己人也下得去手!” “慈不掌兵!”疯和尚淡淡地道,并不太以为然,又道,“契丹人的实力并未损失多少,要想请得援军,非大败耶律安端不可。要打败这只草原上的老狼,可不容易。 当初大和尚也曾跟他交过两次手,在兵力战优的情况下,一次小败,一次小胜,说起来大和尚还是不如他。”(注1) 注1:本段战斗情节皆为虚构,请勿当成真实历史。但耶律安端率领契丹西路军,攻打忻州,确属史实。 第百二十九章 耶律安端与刘知远 耶律安端不是一般人,他是契丹的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弟弟,曾两次造他哥哥耶律阿保机的反,失败后,两次耶律阿保机都放过了他。 如若他只是一个庸才,耶律阿保机岂会这么饶了他?非但如此,耶律阿保机还任命他为为大内惕隐(注1),并于神册三年(注2)正月,命他率军攻打当时晋王李存勖(注3)的云州及西南诸部。 天显元年(注4)正月,耶律阿保机死后,继位的耶律德光也是很重用他,命安端为先锋率军进攻渤海国,最终灭掉了渤海国。 这次攻打晋国,耶律德光更是将西路军全权交给了他,对他的信任,可以说无以复加。 这人也的确有本事,扔下还未齐集的仆从军,只率领五万契丹铁骑入雁门关,出奇兵轻取代州,攻向忻州,若不是刘知远四万援兵赶来得及时,忻州也该被他攻下了。 等仆从军赶过来时,刘知远发现他可能上当了,耶律安端的兵马足足有八万之多,而且个个都是上马能战的骑兵,而他的兵马加上忻州城的兵马,才五万人,其中骑兵只有六千人。耶律安端很可能是施展示敌以弱的方法,将刘知远的重兵吸引道忻州,一举歼灭。 而且,这样做也有力的配合了耶律德光的东路兵马,让耶律德光能够迅速长驱直入。 这样一位经验丰富,功勋彪炳的老将,战场上略有失误,就有可能让他抓住,导致一场波及全局的大溃败。 刘知远与之对峙而未露败相,一原因是因为刘知远部兵遣将颇有一手,让耶律安端找不到破绽,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耶律安端不愿意与刘知远硬拼,平白耗损手中那五万契丹铁骑,就算胜了,手上兵马也剩下不了多少。 刘知远,生于唐昭宗乾宁二年,性格沉稳,曾在李嗣源(后来的后唐明宗)部下为军卒。 当时,石敬瑭是李嗣源部将,刘知远不顾自己的生死,救了石敬瑭两次。石敬瑭感恩又爱其才,奏请将刘知远调到自己的帐下,做了一名牙门都校 后唐清泰三年,刘知远移镇汶阳,升任马步军都指挥使。 同年,在刘知远等人谋划下,石敬瑭与契丹结盟,借契丹军的力量,掉灭后唐。但对石敬瑭不惜将燕云十六州割让契丹,并称耶律德光为父之事,刘知远很不以为然。 他劝谏道:“对契丹称臣即可,当儿子则太过分,多送些金帛使辽兵援助而不必以割地相许,割地会造成将来后患无穷啊!” 果然,这次契丹入侵中原,因为幽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中原门户大开,无险可守,导致契丹主力长驱直入,大晋节节败退,几乎无准备的时间。 石敬瑭称帝后,刘知远因其军政才能和佐命功,历任检校司空、侍卫马步都指挥使、点检随驾六军诸卫事、许州节度使、朱州节度使、检校太傅、北京(即今太原)留守及河东节度使等职。 若论实力,刘知远在大晋可谓是佼佼者,其他诸侯都难以与之抗衡,而奇怪的是,此人却不像其他诸侯那般专横跋扈,对小皇帝石重贵恭恭敬敬,惟命是从。所以,即便刘知远的势力很庞大,可是石重贵并不十分忌惮他,哪个皇帝下没有几个权臣?权臣而已,不是叛臣。 所以,刘知远才会成为河东节度使,要知道,河东节度使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节度使。非皇帝信任之人,是不会被任命河东节度使的。 回顾过去,李克用就是河东节度使,就凭着河东之地,与朱温,以及朱温的后粱斗了数十年,抗击初起的契丹,最后由他的儿子李存勖,也就是后唐的开国皇帝,灭掉后粱,建立了后唐。 起于河东,灭于河东,历史好像是带有一种说不清的宿命一样,后唐最后也灭于当时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之手,开封城头的大旗又换做了“大晋”。 河东节度使治府太原,对于中原的朝廷,河东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藩镇,在唐僖宗交给李克用之前 河东镇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藩镇,是中原朝廷最为倚仗而且是最大的一个。因此河东节度使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在唐末唐僖宗将河东镇交给李克用之前,河东之地都是被朝廷牢牢控制的,总的来说河东镇都是忠于朝廷的,也是中原朝廷控制河北之地的一种威慑与手段。 所以,耶律德光任命耶律安端为西路军统帅,无不牵制河东镇的意思,没有耶律安端的牵制,耶律德光的铁骑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就打到了黄河边上。 也因为此,无论是无论是后唐的皇帝,还是如今大晋的皇帝,都是将最忠心的大将安排在河东。 只可惜,臣子的忠与奸,并非从几句话中能看得出来的。白居易说得好: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注7) 鉴别臣子的忠奸,永远是摆在帝王面前一道无解的难题, 时移世易,有些人当初可能很忠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世事的改变,会变得不那么忠心,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很多被称为忠臣的人,大多是因为他们没有背叛的本钱和时机。世上真正的忠贞之士又有几个?一旦他们有了本钱,有了适当的时机,那么野心就会随之而来,在加上一点胆量,也许整个历史都会被改写。 比如被称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曹操,不就是这样么? 雄心与野心的区别有时候只是成功与否,成功了,那就是雄心壮志,失败了那就是狼子野心。书写在纸上的历史就是这般势利,因为不势利的书写者的头颅早已经被割下来挂在了城门口,他们书写的历史也化作了灰烬随风飘散在空中。 诸葛亮在《前出师表》中劝谏说要亲贤臣,远小人,这简直是历朝历代中出现得最多而又最空洞的话,谁是贤臣谁是小人,如何分辨?恐怕也只有等到那人盖棺定论后才勉强有个结论吧!可是,一个故去的人的忠与奸还重要吗? 所以,李嗣源选择了他的女婿石敬瑭作为河东节度使,选择了他的干儿子李从珂作为屏护京师洛阳安全的凤阳节度使。一个是他的女婿,一个是他的干儿子,那他亲儿子李从厚的江山应该稳如泰山了吧! 很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预想的那么美妙,正是这两人,一个宰了他的亲儿子,夺走了后唐的皇位,一个又杀了那个宰他亲儿子的干儿子,直截了当地终结了后唐的传承。 作为李嗣源女婿的石敬瑭,显然不那么看中血缘的关联,更看中臣子的忠心与能力,而且,刘知远还是他妹婿,于是,河东节度使的高位就落到了刘知远的手中。 无论代州还是忻州,都属太原府管辖下,是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他不得不来,况且忻州是太原的门户,他也不能不救。 忻州是他不能不解的结,耶律安端是他不得不面对的对手。 在来的路上,疯和尚、白福通等人已经把所知的情况告诉了李风云,加上现在看到的,李风云想得很明白。 耶律安端的存在,对刘知远如此,对他李风云其实也是如此,不将耶律安端打跑,刘知远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救援镇州城,所以,对于李风云来说,眼前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打败赶走耶律安端。 注1:大内惕隐:辽代官名,掌管大惕隐司,类似宗正。耶律阿保机设立的一个新官职“惕隐”。它的职务是管理迭剌部贵族的政教,即调节贵族集团的内部事务,以便确保他们对阿保机的服从。有“惕隐治宗族,林牙修文告”的说法。 注2:神册三年:即公元918年。 注3:晋王:当时的晋王是后唐的开国皇帝李存勖,与石敬瑭的后晋没有干系。李克用与李存勖父子一直都没有承认后梁正统,与后粱分庭抗礼。 注4:天显元年:即公元926年。 注5:唐昭宗乾宁二年:即公元895年。 注6:后唐清泰三年:公元936年。 注7:取自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三 第百三十章 听说读书人都好这一口 庆功宴上来了很多人,李风云看到率领不到一千骑兵跟在李风云后面杀贼的那名武将也来了,战场上他们没有机会说话,战后,他又急于回忻州布置防御,所以直到这时才算正式见面。【零↑九△小↓說△網】 他紧紧抓住李风云的手,手很温暖,也很有力。 他叫郭威,忻州城的守将。 李风云很惊诧,虽然在战场上他也见识过郭威的凶悍,但是仍旧很难将他与战场上那个骁勇善战的猛将联系起来,因为差别实在太大了。 慈眉善目,没有半点杀气,脸上永远都挂着笑容,他真是武将吗? 郭威的确是名武将,而且还杀过很多人。 “娘的,太他娘的厉害了!”李风云暗忖,“这家伙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就这一点,老子就做不到。” 郭威的身后跟着一群部属:郭荣、赵匡胤、赵匡义、潘美、石守信……他们望向李风云的眼光都很好奇,似乎不明白为何李风云会成为那伙江湖高手的首领。 在这伙人中,李风云认出了一个熟人,王审琦,不错,就是王审琦,那个被推下水的倒霉书生。 王审琦望过来的目光很火热,像发了情的野猫,搞得李风云全身发毛,暗想:“这小子光用这么含蓄眼光看我,却不过来打招呼,莫非是只兔子?听说读书人都好这一口,老子可没这爱好,也不知老子有什么好?” 李风云可不知道,王审琦很想过来跟他打招呼叙旧,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没有资格。李风云的身边围着一群人,最差的也是都尉,而他,只是一名校尉,如若不是因为与李风云有故,他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 军中最讲究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除非等这些人说完话,不然,他是没有机会上前叙旧的,不然就犯了军中大忌,会被众人排斥。 李风云在军中才呆了几天,哪晓得这些,所以才想歪了。 “李风云!”忽然有人大声叫道,正在与李风云寒暄的众将顿时都住了嘴,李风云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大将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那大将头带金盔,身穿金甲,颌有须,唇上有髭,目似丹凤,眼中有精光闪动,隐隐透着一股摄人的威势。 “好,好,好!”那大将大跨步走到李风云面前,重重地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两下,连声赞了他三个好字,“看来杜帅又添一名智勇双全的虎将,可喜可贺啊!” 郭威笑着介绍道:“风云老弟,这一位就是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刘大将军,刚才见了老弟在战场上的英姿,刘帅非要再仔细看看阵斩贼将萧远楚的英雄长什么模样不可!” 其实萧远楚并非李风云所杀,疯和尚那一掌已经将萧远楚的经脉内脏尽数震碎,李风云砍不砍那刀萧远楚都死定了。可是,疯和尚将阵斩萧远楚全数推给了李风云,李风云心知疯和尚曾是后唐千牛卫的统领,不愿领大晋的功劳,也就默认了,反正他的脸皮从来都不薄。 这场庆功宴,疯和尚与清平镇的豪杰似乎并不愿与大晋的将领有什么接触,借故没有参加,只是讨了些酒菜,躲在营帐中。参加庆功宴的,只有李风云、十七、十九、贺弛四人。 李风云不敢托大,与十七、十九、贺弛三人急忙拜见刘知远。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猛地夸耀了李风云等人一阵,寒暄完毕后,各自落座,直到这时王审琦也没有机会上前与李风云打招呼。 直到酒过三巡,王审琦方才上前见礼,举杯道:“李兄,当日救命之恩,仲宝没齿难忘;又有知遇之恩,赠仲宝以令牌,使得仲宝能苟且性命于途中,才能投军获大帅赏识。李兄,今日立此大功,仲宝先干为净,为兄长贺!” 说罢举起一盏酒一干而尽,又低声道:“李兄,在下身份低微,刚才不适宜与兄长想见,还望见谅!” 李风云这才琢磨明白刚才王审琦为何用那种眼神望着他,原没那个意思呀,举起酒杯,拍了拍王审琦的肩膀,一口饮尽杯中酒,哈哈笑道:“成!你这兄弟,老子当初没救错!你这身子骨可壮了不少,当初见你时,弱得跟小鸡崽一样!兄弟,杀过人么?” “杀过两名贼兵!”王审琦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坐在一边赵匡胤笑道:“英雄莫问出处,仲宝如今在我帐下做事,负责营中事务,立下不少战功,非常不错!我弟弟匡义也经常夸奖他,日后必定能一飞冲天,名震天下!” 郭荣也凑过来道:“你们俩兄弟就是太小气,郭某早就看中了仲宝,可这俩家伙老是死咬着不放……” 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笑道:“不是我们兄弟俩不肯放,实在人才难得,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好的,怎么舍得撒手?郭兄帐下本来就人才济济,你也不能见到一个好的就像要,老到咱们营中抢人呀!” 众人哈哈大笑,又各尽了一杯酒。这几人彼此之间说话全无芥蒂,教李风云顿生好感。 几人正说得热闹,忽听刘知远大声道:“风云,到本帅这里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李风云急忙起身,来到刘知远身前,只听刘知远道:“风云,你的才华本帅很欣赏,来本帅帐下如何?本帅决计亏待不了你。至于杜帅那边,你放心,本帅与他说去。” 营帐内顿时寂静下来,众人齐刷刷望向李风云。 刘知远在众人面前直接向李风云提出这问题,说明他对李风云极为重视,不然,一旦李风云拒绝,那将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另一方面,也是考验李风云的时候,若是他答应,就意味着此人见高枝就攀附,乃是三姓小儿,不值得信任。但若是李风云不答应,也会让刘知远下不来台,万一触怒了刘知远,就算耶律安端退兵,他也未必肯发援军去解镇州城之围。 毕竟镇州之地并非属刘知远管辖,救是人情,不救是本份。 郭威哈哈笑道:“刘帅,末将先讨个人情!若是李兄弟来了咱河东镇,可要让李兄弟来襄助末将!忻州城正缺像李兄弟这种智勇双全的大将。” “想得美,你帐下的骁将还少么?” “大帅你可不能偏心眼!” …… 与郭威平级的杨邠、史弘肇纷纷叫嚷道。 李风云对郭威暗自感激,他这么做,实际上是把李风云拒绝后刘知远的尴尬分散了,挠了挠,李风云答道:“在刘帅麾下舒坦,小子也想,只是小子舍不得我老婆。” 刘知远笑道:“你老婆?接来就是,不是什么难事!本帅与杜帅说。” 李风云道:“多谢刘帅,可是杜帅还没答应将女儿许配给小子,小子正愁找谁来说合。” 众将听了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郭威笑道:“你这小子,八字还没一撇,就敢说是老婆?杜帅不是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已嫁,一个已经许配给李守贞的儿子,风云老弟,你想娶的是哪一个?” 李风云道:“当然是杜帅的二女儿杜如月了,正为此事发愁,小子非如月不娶,还请刘帅成全。” 刘知远捋了捋胡子,点头道:“这件事还真有些为难,本帅只能说竭力撮合,可不敢打保证。” 心知李风云不肯离杜重威而去,刘知远顺势借坡下驴,摇头叹息道:“可惜啊,一员虎将,偏偏与本帅无缘。风云,无论什么时候,河东军对你都是虚席以待。” 就这样,李风云在郭威等人的帮助下,稀里糊涂将此事糊弄过去了。 趁着这机会,李风云请求刘知远发兵救援镇州。 刘知远沉吟了一会儿,道:“风云,如今的情势,你也看到,忻州城外这一战,耶律安端虽损兵折将,但损失的都是仆从军,他契丹本部精兵受损不大,如今忻州城外仍有精骑七万余人,而本帅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四万有余。实力相差悬殊,现在实难抽出人马救援镇州。” 李风云心中一阵沮丧,他也知刘知远说的都是实情,这一趟,只怕要空跑一趟。 “不过,本帅答应你,将耶律安端的兵马解决后,本帅立刻会派出援兵,去救镇州,如何?”刘知远又接着道。 李风云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再回想又似乎找不一点思绪。 刘知远见他不答,以为他心中有所不满,道:“只可惜太原的兵马要防备耶律德光,也抽调不出来,不然,虽然远些,也能解一时之急,攻破杨光远的大营……” 话未说完,李风云猛地一拍脑袋,大声叫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又对刘知远道:“刘帅,小子有一计,或许能破敌军,不知当不当讲出来。” 他突然想起战前疯和尚曾说的一句话:“难道刘知远的大营不用人守了吗?五千人守住四万人的大营,已经是很勉强了,若是被耶律安端袭取了大营,夺走或毁去了粮草,刘知远哭都不晓得找谁哭去。”心中一动,才有此计。 众将的神色大振,刘知远与耶律安端对峙这么久,不就是因为两人都想不出好办法破敌么?耶律安端胜在人多兵精,都是骑兵。而刘知远胜在有忻州城池在手,忻州与刘知远大营彼此支应,很难破掉其一。 注1:王审琦,字仲宝,宋初名将。 第百三十一章 献计 “什么?夜袭,烧粮草?”众将领脸色古怪。【零↑九△小↓說△網】 郭威轻咳了一声,道:“风云老弟,这一招可行不通,行军打仗,最重的是粮道,虽说从古自今,有不少偷袭大营,劫烧粮草成功的战例,不过,相比起来,那都是极少的战例。正因为少,才能被称为经典。 而且这种战法,多是针对那些没有作战经验,又自以为是的主帅。耶律安端久经沙场,用兵老练谨慎,岂会不防这一招? 粮草之地,是军中重中之重,毫不夸张的说,莫说是人,就是算是只鸟想飞过,都要被抓下来审问三遍。” “不错,小兄弟,你毕竟年幼,经验不足!”杨邠、史弘肇也纷纷笑道。 刘知远也脸上含笑。 李风云朝四周拱手道:“各位前辈,请容小子把话讲完!派兵马直接去袭营,当然不成,我没把耶律安端想得那么傻,但若是几十名二流以上武林高手出手,暗中潜入敌营,只怕不是什么难事!” 众将静了下来,刘知远沉思片刻,道:“还是不行,守卫粮草重地的,必定是契丹精骑中精兵良将,一旦组成战阵,非但烧不了粮草,只怕派去的人也难免陷入其中。抓鸡不成,反遭人笑话!何况,军中的将领与江湖豪杰加起来,哪里凑得出几十名二流高手来?” 李风云嘿嘿笑道:“如果有四名一流高手参加,不知成功的机会会有多大?我们这边,连我这边有十九名二流高手,另外还有四名一流高手可参战!”刚才那一战打得很顺利,李风云等人,只有两名不入流的黑衣卫身中流矢身亡,战力几乎没有什么损失。【零↑九△小↓說△網】 众人一惊,史弘肇失口道:“哪有那么多的一流高手?怎么会有这么多二流高手,难道杜帅将他手中的高手都派给你了吗?” 刘知远听了此言,当机立断道:“若真有这么多一流高手,本帅赌了!耶律安端新败,军心必然不稳,本帅帐中也有一名一流高手崆峒松鹤真人,还有十多名二流高手。”又扫视众将道:“各位可有自告奋勇者?” 帐下的诸多将领,哪个肯甘居人后,但凡有二流实力的一个个都跳了出来。 像是郭威、杨邠、史弘肇这种营中大将,刘知远自然是不许,若是袭营失败,陷入阵中,那损失就太大了。 郭荣、赵匡胤……选出了足有十一名二流实力的战将。 刘知远估算了一下,营中能派出的高手,有一流高手一名,二流高手二十八名,加上李风云那边的四名一流高手,十九名二流高手,总计有一流高手五名,二流高手四十七名。以这般强大的江湖高手阵容偷袭耶律安端的粮草营地,胜算颇大。 众将又取出地图,计议了一番,定下行动的详细计划,就草草结束了庆功宴,各自回英准备、休息。 时近二更,众人汇集在帅帐之外,由李风云率领,五十二人悄悄朝耶律安端营中摸去。 摸到耶律安端营外之时,已经是时近三更,中途契丹的游骑、探子被一干江湖高手杀得一干二净,面多那么多一流高手、二流高手,那些游骑与探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像刘知远的兵营,契丹军的大营并没有挖掘又深又宽的壕沟,这是契丹人的习惯,他们的军营,更注重战马能够方便出入。 劫营?这对契丹人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谁敢来劫拥有七八万骑兵的营帐? 契丹人的营地总共扎了七座,六座子营地包围着一中间的帅帐所在的营地,中间那营地是七座营地中防守最为严密的,这座营地也是粮草存放之地,来之前,这一切早已经被打探清楚。 渗透过六座子营帐对于李风云这些高手来说并不难,暗器使得高明的,足有十多位,特别五名一流高手中,松鹤真人善使七寸透骨钉,而玉面狐狸玉堂春一手柳叶镖也出神入化。 中间那营帐的中间靠后部分,黑漆漆一片,不见半点灯火,偶尔有几队兵马提着灯笼巡视一遍,那里就是粮草所在之地。粮草所在的营帐附近,是不允许有烛火存在的,以防引起火灾。 如果能冲进粮草所在之所,这场偷袭就算胜利了七八成。 可惜,想要冲入粮草所在之所,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粮草所在之所外面另扎有一道木栅栏,跟别处不同,木栅栏外挖有一道壕沟,壕沟中埋满了削尖的木头,在木栅栏外更是驻守着数千精骑,处处都是烛火,将粮草营地周围照得灯火通明,巡逻的兵卒简直是络绎不绝。 这些,李风云等人早已经知道,因为,刘知远的粮草营地的守备就是这样。 想要硬冲进去,凭他们五十二个人,显然是不成,即便他们有多达五名一流高手也不成。这不是实力的问题,当蚂蚁多到一定的时候,老虎也会被啃成一堆白骨。 对于普通的兵卒而言,一流高手并非不可对付的,结成百人大阵,就能够与一流高手抗衡一时,虽然想要将一流高手杀死很难,但困住一流高手一段时间并不是问题。 怕就怕那些绝顶高手,绝顶高手已经不是能靠人数能淹没的,能够对付绝顶高手的,就只有绝顶高手。 好在,绝顶高手不会轻易对普通的兵卒出手,好在,中原有绝顶高手,契丹也有绝顶高手。中原的决定高手虽然略多于契丹,但人心并不齐。彼此之间矛盾重重,难以形成合力。 准备袭击契丹粮草大营的五十二人此时正潜行到契丹中间营地的栅栏外,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人,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李风云朝疯和尚、白福通两人望去,两人点点头,朝一边摸了过去,朝耶律安端的大帐摸去。 这就是他们的计谋,疯和尚、白福通是这批人中武功最高的两人,他们将会潜入耶律安端的帅帐,刺杀耶律安端。 当然,想要刺杀耶律安端,单凭这两名高手是肯定很难成功,不过这样一来,必定会吸引契丹军的注意力,若能造成混乱,身穿契丹制式皮甲的其他众豪杰便能趁机混进粮草营地。 这一招,也是李风云提出来的,郭威称它为声东击西之计。 这条计策能成功吗? 李风云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也潜伏着一名黑衣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飘忽,李风云等人的一举一动,此人都看得一清一楚,随着疯和尚、白福通两人的离开,那人紧随其后也悄悄地离开了。 李风云没有发觉,疯和尚、白福通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此人。 第百三十二章 螳螂捕蝉 少林寺的了空大师不必说了,一心只呆在少室山参禅念经,根本不管三界内的风云变幻。【零↑九△小↓說△網】 玄武宫的掌门玉虚道长,当初因为支持永固宫主,与众多江湖高手立下协约,不再管天下的大事。 武圣李苍穹已经失踪多年,江湖上传言他已经过世了。 燕无双是个难对付的角色,非常仇视契丹,虽然他与契丹本身就有很多难以割断的联系。如果说中原的绝顶高手谁一定会出手,那非燕无双莫属。 燕无双的师弟路惊鸿一直都呆在绿柳山庄中,这两人的关系非常不好,基本没有什么往来,传言说他们私下还斗过数场。路惊鸿是不会为中原的战争出手的,要出手也是为了南唐,因为,他本就是南唐人,现在也住在扬州边上。 还有一位野狐禅,形踪飘忽不定,很少以真面目示人,有很大可能会在战争中出手。 再有一位是一名自称是醉道人的绝顶高手,此人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响亮,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出手的次数寥寥无几。以此人的淡漠性子来看,卷入这场战争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契丹这边的两名绝世高手,耶律明与萧齐瑞,本就与契丹皇族有割舍不断的关系,他们卷入战争,简直是必然的。 此时,虽然时近三更,耶律安端帅帐内仍旧灯火通明,因为他的帐中来了一位黑袍客人,下午忻州战斗结束后来的一位神秘黑袍客。 此时耶律安端的帅帐中只有三人,所有的侍卫都被打发了出去。 这三人,一个是耶律安端,一个是那黑袍客,另一个则是赤练崖的一流高手耶律景炎——耶律明的大弟子,他负责保护耶律安端的安全。 “晋军大营的情况大致就是这般!”耶律安端指点着地图,望了望那黑袍客,问道,“有把握么?本王想,晋军初获小胜,今夜的防守必定有所松懈!” 那黑袍客点点头,道:“殿下,如果情势真如密探传回的消息那般,本尊有九成把握能带回刘知远的人头!” 一边的耶律景炎轻哼了一声,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再想杀刘知远就难了。不要忘了,刘知远身边也还有一名一流高手,松鹤真人,此人实力不算弱,与刘知远亲卫联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只要给刘知远一点时间,恐怕这次刺杀就难以成功。” 那黑袍客冷眼瞟了耶律景炎一眼,淡淡地道:“本作做事,带些废物去做什么?说过不用你去,便是不用你去。你若不服,直管找你师父来与本座说话!” “你……”耶律景炎脸上升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想他一个一流高手,师父更是赤练崖的教主耶律明,几时受过这等气,又有何人敢当面指责他是废物。 可是,面对眼前这人,偏偏他又不能发作,因为此人,的确有资格对他这么说话。 耶律安端微微皱了皱眉头,劝道:“两位何必为这一点小事生气?景炎也是一番好意……罢了,既然有把握,一个人去刺杀刘知远也好!” 那黑袍客根本不理脸色难看至极的耶律景炎,转身离开帅帐。 耶律安端见黑衣人已经离开,拍了拍耶律景炎的肩膀,安慰道:“景炎,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如今大局当前,当以大势为重……” 正说到这里,忽听帐外“铛铛铛”铜锣敲响,有人大叫道:“有刺客,快来保护大王!”随即营外传来打斗惨叫之声。 耶律安端心头一惊,他在算计刘知远,却没料道刘知远也在算计他。 正在惊愕之际,忽见大帐门口处黑影一闪,扑进一位身着夜行衣的光头和尚,凌空一掌劈向耶律安端,口中呼喝道:“耶律安端,拿命来!” 耶律安端武功并不算很高,只不过三流水准,见此情景,急忙抽身后退,想要躲过这一掌,可是凭的功夫,哪里能躲得过,就在危在旦夕的那一刹那,猛地觉得身后有人抓住他的后背向后一拽,耶律景炎蹿上前来,一掌迎向那光头和尚。 “砰”的一声,两掌相交,耶律景炎“蹬蹬蹬”连退了三步,大帐中的木地板被踩出三个大洞,又“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只觉得胸中真气翻涌,已经受了不轻的伤。此人的武功显然高出他不少。 耶律景炎心中大惊,大声喝道:“你是谁?” 与此同时,看清那和尚面目的耶律安端也惊叫道:“是你?你居然没死?” 那和尚自然就是疯和尚。 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疯和尚轻巧地落下,冷哼一声:“你都没死,大和尚怎么会死?他可救不了你!” 说罢疯和尚正要揉身扑了上来,忽听身后有人冷声道:“武功倒是不错,不过,你杀不了他!” 疯和尚大惊,回手一掌拍向身后,借势转身,正看见大帐中不知几时多出一名黑袍客。 “萧齐瑞,是你?”疯和尚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契丹的国师,当初在战场上,不知见过多少回。见到此人,疯和尚的心冷了下来,既然此人来了,今日的计划多半就要落空。 萧齐瑞说得没错,有他在,疯和尚是没有可能能杀了耶律安端的。即便白福通赶来帮忙也不成,单单他萧齐瑞一人,就足以挡住随李风云而来的五十二人。 这就是绝顶高手与一流高手的区别。 既然无法搅乱契丹的帅帐,那李风云等人也就无法混进屯集粮草的营地,失误,真是失误,刘知远居然连萧齐瑞来了耶律安端的营中都没有探知到。 “和尚,去吧,你去追杀耶律安端吧!这人就交给我了!”就在疯和尚沮丧至极之时,又听见帅帐门口有人淡淡地说到。 疯和尚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黑衣人缓缓走进帐内,头上戴着一只钟馗的面具。 萧齐瑞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低声喝道:“快逃!” 耶律景炎闻言一把抓住耶律安端,抽出腰刀,“呲”的一声,将牛皮帅帐划出一个大口子,钻了出去。 疯和尚毕竟慢了一步,追过来时,耶律景炎已经抱着耶律安端逃出了帅帐。 疯和尚怎肯放过耶律安端,紧接着也钻出了帅帐。 第百三十三章 是敌人还是朋友 萧齐瑞双目紧紧盯住那戴着钟馗面具的黑衣人,喝道:“野狐禅,你也要管这事?你们轩辕台不是一直都说不过问天下的纷争的么?”原来那戴着钟馗面具的黑衣人就是与萧齐瑞齐名的野狐禅。 野狐禅摇摇头,道:“如果你们契丹人杀戮不那么重,肯把中原人当成自己的同族一样,我野狐禅当然不会管,轩辕台也不会管。萧国师,你应该知道轩辕台的宗旨所在。你们这是逼我们出手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萧齐瑞没有动手的意思。 “我跟踪你好久了!”野狐禅答道,他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他俩都知道,绝顶高手之间,彼此相差极其细微,真要打起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谁胜谁负,也只看谁能把握得住机会。 既然如此,何必再动手? 萧齐瑞叹了口气道:“轩辕台的消息果真是灵通,想必,赤练崖的那位,你们轩辕台也有人跟着吧?” 野狐禅点点头,道:“跟耶律明是老熟人,醉道人,听说过吗?” 萧齐瑞想了想,答道:“听公主提过,跟耶律明交过一次手,是轩辕台新出的高手?” “不是!”野狐禅答道,“他成为绝顶高手要比我早,只是他不太喜欢管那么多事情。怎么,你跟耶律明之间,关系还是那么差么?” “他恨我,我也恨他,关系如何会好得起来?”萧齐瑞回答道。 两人你问一句,我答一句,丝毫不似敌手,更像两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正在促膝谈心,对帐外的震天的厮杀声充耳不闻。 敌手与朋友之间有时真的很难分得那么清楚。 一流高手的破坏力真的很可怕,特别是当两名实力不一般的一流高手在追杀主帅之时,虽然有耶律景炎护着,还有从四面涌来的亲兵、契丹精兵拼命阻拦也没用。 没有组成阵型的精兵无论多精锐,都不可能是一流高手的对手。 耶律景炎护着耶律安端在前面逃,会和了白福通的疯和尚在身后追,四人不过相差三四步,而维持这三四步的代价是契丹精兵一条一条的生命。 一流高手不对普通兵卒动手的前提是,那些兵卒没有挡在他们前面。 而疯和尚和白福通也非常有默契的保持着这段距离,既不让耶律安端逃得太远,从而有机会让那些精兵组成阵势来围住他们,也不肯靠得过近,逼得耶律景炎拼命来保护耶律安端。 那两种结果都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实际上,他们很明白,在耶律景炎舍命保护下,他们已经没有机会杀死耶律安端了,当然,这是耶律景炎不要自己性命的前提下。 现在这种情况很好,耶律安端逃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大乱,整座中间大营都被惊动了,一对对精兵奔驰过来,用血肉之躯想要迟滞疯和尚与白福通两人。 周围的各营都有援军赶来,除了那些仆从军,仆从军的营地不在这里,没有将令,仆从军是不允许进入契丹铁骑的营地的。 这给了李风云机会,五十人从潜伏的地方钻了出来,大摇大摆的走入中间大营之内,没有人怀疑,因为此时的中间大营已经乱成了一片,因为大家都担心主帅的安危。 虽然即使耶律安端遇刺,契丹西路军仍会有新的统帅接替耶律安端的位置,对全局不会造成影响,但是若是他真的死了,众人的前途也就算完了。没有人会信任连主帅都保护不了的将领,更不要说这种事居然是发生在大营之中。 所以,李风云等人很顺利地来到了屯集粮草的营地前。 营地中的兵卒当然也被厮杀声惊动,正在四处张望,不知耶律安端如今是死是活。 粮草营地的兵卒是不允许随意出营的,正如不允许营外的兵卒进入营地的,即使是发生了主帅遇袭的事件。 这时,终于有营地的中兵卒注意到了李风云这一行人,大声呼喝道:“什么人?闲杂人等不许靠近粮草……” 很可惜,李风云他们不是闲杂人等,而且,李风云听不懂契丹话,一柄柳叶镖扎进了那兵卒的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一丈宽的壕沟对普通兵卒来说可能是个大问题,但对李风云等人来说却不是问题。 粮草营地内的兵卒发现不妥,大叫着放出几支歪歪斜斜的箭矢,这对群雄来说根本没有威胁,“嗖”“嗖”“嗖”几道白光掠过,那几名兵卒仆倒再地。 李风云认得这白光,当年在平安客栈他见过,当时他认为无影无声,他错了,其实是有影也有声,只因匕首的速度太快,声音太小,才让人有这种感觉。如今李风云已非吴下阿蒙,已经能清晰的辨认出那细微的掠空之身光影。 扔出飞刀的是一名精瘦的汉子,他朝李风云咧嘴笑了一笑,李风云认识他,他叫李行欢,他有个弟弟,据说资质远高于他,不过兄弟俩十多年都没见了,也不知是生是死,他的弟弟叫李寻欢(注1)。 不到一丈高的木栅栏对群雄来说不成问题,众人跃过木栅栏,杀入粮草营地。 火光烧了起来,开始很小,接着越来越大,不多时,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粮草营地中的契丹精兵并不多,不到三百人,根本没有可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李风云等人,一转眼功夫,就被杀得一干二净。 当粮草营地的火光映红天空之时,如同热锅里的蚂蚁般的契丹兵卒这才发现粮草营中的不妥。 “不好了!粮草营地着火了!”有人大叫道。 契丹精兵大惊失措,局势更加混乱。 谁都知道粮草营地被烧意味着什么,其他营地的粮草储备不过五日,即使省点吃也撑不过十日,而且人可以省,马却不能省。 粮草营地内此时已经是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萧齐瑞转头望了望的帐外如无头苍蝇般乱蹿的兵卒,苦笑一声,问道:“这才是你们的计划?” 野狐禅摇摇头道:“他们究竟有什么计划,我并不清楚,不过,我猜他们会这么干。但是有你在,他们根本不能成功,所以我来了,这样才公平,这样才是事情的本来样子!” 萧齐瑞无语,沉默过了许久方才道:“刘知远的兵马估计也快打来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你不走,我也不走,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野狐禅不以为意地道,“你不用费心想要甩掉我,你瞧,我若在暗处,事情就会变得如此糟糕。” 注1:玩笑之语,与本文无关。 第百三十四章 大捷之后 忻州之战,刘知远大胜。 粮草营地被烧,契丹的营地整个都乱了,兵卒人心惶惶,已无再战之心,更无力趁机掩杀过来的刘知远的骑兵,也无法抵挡如蚂蚁般的步兵。 不过骑兵也有骑兵的好处,打不过就可以逃,不像步卒遇到骑兵,打败了连逃也逃不了,这就是两条腿与四条腿的区别。 天亮的时候,契丹的营地上的火光已经灭了下去,契丹的五万精骑已经不知逃到何处去了,耶律安端终归是逃走了。营地中只留下数千具尸体,和无数的杂物等待刘知远清点。 刘知远“哈哈”的大笑声传遍了整个战场,这是大晋对战契丹以来首场大捷,不是对战杨光远,也不是对战赵延寿,而是对战真正的契丹铁骑。单单这一战,就足以让他留名千古。 探子回报,耶律安端一步也不敢停留,带着溃败的兵马,离开了忻州,一路向东,朝元城方向而去,相必是想与耶律德光汇合。没有粮草的耶律安端不可能会回头,除非他想把整个西路兵马都葬送在忻州城下。 搏杀了一夜的李风云带着一众豪杰来到了刘知远面前,浑身浴血,疲惫不堪,但都十分兴奋,当然,除开清平镇那一干豪杰,他们仍旧不愿与刘知远见面。 其实,刘知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只是,既然事情过去了那么久,还纠缠那些事情做什么?刘知远也不想再提往事,另生枝节,况且,那些往事并不光彩。 “大帅,现在该能抽出兵马援救镇州了吧!”借着这个机会,李风云又提援兵之事。 “当然没有问题!”刘知远哈哈笑道,转身对郭威道:“郭将军可在?” “末将在!”郭威跳下马来,插手施礼。 刘知远大胜道:“本帅命你点齐八千步卒,两千精骑,准备好相应粮草器械,三日后随李风云李都尉出发,前往镇州城,解镇州之围!” “末将得令!”郭威大声答道。 虽然代州还有待收复,不过那不是什么难事,留在代州的契丹兵马并不多,而且,契丹人也不善于守城。 收复代州的任务被交给了郭荣,郭威的义子,也是郭威的外甥。也是在三天后出发,大战后的大军需要休整。 三日后,刘知远也会带着剩下的兵马回到太原,毕竟,耶律德光的兵锋已经直指太原,看来,他是准备先平定河北乃至河东。 这三日,白福通渐渐跟刘知远熟络起来,至少不再避讳与刘知远见面。而疯和尚仍旧是那副模样,对刘知远的拉拢不理不睬,从来不跟刘知远的单独见面。 天策府的来历必定与前朝后唐有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干系。 李风云也偷偷问过元霸,可是元霸支支吾吾不肯回答,这是天策府的秘密,也是他的秘密。李风云没有再问,在清平镇长大的他,深知不该知道的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的道理。 对于白福通等人与刘知远暗通曲幽的事,李风云并不太在意,他没有什么大的抱负,这些共过生死的朋友能找到更好的出路,他反而会很高兴。 至于这些人日后究竟是为刘知远所用,还是会被杜重威所用,日后会不会对阵疆场,他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各路人马各自开拔。 回望旌旗卷处,李风云心中涌出许多感慨,也有几丝不舍。 刘知远见识不凡,一心栽培李风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李风云的眼界开阔了不少。 这连续的两场仗,李风云都立下首功,刘知远丝毫没有隐瞒李风云功劳的意思,在请功的奏章中,刘知远专门提到了他,为他请功。 李风云也曾暗自拿他与杜重威比较,隐隐感到有朝一日杜重威若是真的起兵造反,遇上刘知远,只怕胜算不多。 杜重威手下的猛将不少,但刘知远帐下的虎将更多,特别是郭威,喜怒无形,能文能武,细数杜重威麾下的重将,竟然没有一人能与他相比的。 特别是郭威手下还有郭荣、赵匡胤、赵匡义……等人,更是一时难得的才俊。 而杜重威的新一辈人中,似乎找不出这等人才,即便是如十七、十九这样的翘楚,相比之下也大有不如。 十七太木讷,行事小心谨慎,敢作敢当,做一名悍将猛将没有多大的问题,但缺乏谋略,心眼也死,属于那种认死理,认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人。这种人做朋友不错,做统帅,未必是全军之福。 十九眼光倒是挺独到,见识不凡,只可惜这人做黑衣卫可能做得太久,总喜欢使那种见不得人的招数,为人又薄情寡义,只怕没有多少人愿为他效死力,至少李风云他是不敢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从背后捅李风云一刀。 这一点,李风云当初在去镇州城路上已经领教过,若不是杜如月点破,死都不知是如何死的。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沉重无比,决定待解掉镇州城之后,要好好跟那位岳父大人唠一唠,就算是为了杜如月,他也该这么做。 想到杜如月,李风云心中一振,再过些天,就该能见到她了,不知她现在如何?接连立下这些功劳,也不知有没有资格迎娶杜如月? 其实功劳不功劳李风云倒不在乎,只要能娶到杜如月就行。 李风云不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 原本李风云的理想就是在清平镇开最大的青楼,最大的客栈,最大的赌坊,现在清平镇没了,青楼、客栈、赌坊的老板都在他身边,他反而没什么兴趣干那些事了。 两场仗打下来,李风云心中的那股恶气好像消去了不少,对契丹人的仇恨也少了许多,毕竟他没有亲历那场屠杀,没有切身的体会。 难怪勾践会卧薪尝胆,原来仇恨来得凶猛,消散得也不慢。 随着仇恨的消散,随之而来的是空虚,李风云发现自己其实很茫然,衣锦还乡的愿望实现不了了,熟悉的人都死得剩不下几个,锦衣又穿给谁看? 突然之间,李风云有种想要见到杜如月迫切愿望,这世上,只怕也只有杜如月的手是他看得见又抓得着的东西。 第百三十五章 要做忠臣是要付出代价的 阳春三月,本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 一路上,与郭威等众将指点江山,李风云学到了不少东西, 屡屡的春风吹绿了河南的山山水谁,却温暖不了景延广冰冷的心。 景延广的心事郭威明白,此时,李风云、赵匡胤、赵匡义三人正与郭威谈论景延广。 “他是一个非常忠诚的人,可惜,忠诚也害了他!”郭威叹道,显然,他对景延广的评价与公孙无忧、路惊鸿对景延广的评价大不相同。 景延广出身行伍,最初效力于后粱。 后粱被灭后,景延广被后唐收编到朱守殷的军伍之中,明宗皇帝李嗣源即位时,因镇守开封的朱守殷(注1)桀骜不驯,不肯听从李嗣源的命令而被株连,几乎要被处死。 幸亏当时的六军副使石敬瑭赏识他的勇武,又知他是无辜的,秘密地放了景延广,不久后将他收入帐下。 救命之恩,加上知遇之恩,让景延广对石敬瑭充满感激,忠心耿耿。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为了报答石敬瑭的恩情,景延广将这条命卖给了石敬瑭,为后晋的建立和巩固立下了赫赫战功。 也正因为如此,他获得了石敬瑭的信任。 大晋建立后,石敬瑭对景延广委以重任,把他作为心腹大将,任命他当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是个权利很大的职位,可以尽统诸将,等若是石敬瑭将所属的步军全数都交给了他。 后来又升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这个职位更了不得,也就是石敬瑭所属的全部兵马都交个了他,风光一时无二,就连刘知远这样的老将也要略逊他一筹。 面对石敬瑭的信任,景延广也是尽心尽责,一心辅佐石敬瑭,做事也小心谨慎。更是深得石敬瑭的赏识。 石敬瑭临死之前,将太子石重贵托付给了景延广和冯道两人。石敬瑭以为,文有冯道,武有景延广,大晋的江山犹如铁打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郭威将景延广的过往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李风云不解,道:“如此说来,景延广倒是个不错的将军,为何后来竟然走出如此昏招?” 郭威摇头叹息道:“景将军的确是一名悍将,有万夫莫当之勇,这一点不容怀疑,我朝的武将中,武功达到一流的,屈指可数,景将军就是其一,而且实力还不弱,未必比疯和尚差。”说着回头瞅了一眼疯和尚。 疯和尚恍若未觉,只顾低头赶路。 李风云暗自心惊,景延广竟然有这般本事。 “可惜,他有疯和尚的武力,却无疯和尚的谋略!”郭威又叹道,“先帝在位之时,军中所有的主意其实都是先帝在拿,景将军只需要照做就行!先帝驾崩之后……” 说到这里,郭威朝四周望了望,低声道:“这些话,我也只与你们三人说,莫要外传!” 李风云三人点头答应。 郭威接着道:“先帝驾崩后,少主又年幼,所有的主意却要景将军自己来拿!如果只是军中的事,那还好办一些,毕竟这些年,那些事景将军都已经做惯了,即便出错,也出不了大错。” 李风云心中一动,道:“你是说我老师不肯拿主意。” 细想一下,老师冯道还真是那种人,从来不肯轻易得罪人。做事哪有不得罪人的道理? 郭威苦笑一声,道:“不怪你老师,这也是乱世之中做文臣的难处所在!手上没点实力,说话谁肯听?要是得罪一个凶悍点的,拿刀冲进府去,一家上下杀个精光,又有谁肯出面主持公道?” 李风云呆了呆,难怪冯道到哪里总要带上刘雄、马英,原来这老头怕死啊! “所谓明哲保身,鲁国公(即冯道)这般做也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郭威很照顾李风云的脸面,没直接说冯道尸位素餐,只想当个安乐公。 “这么一来,可就苦了景将军了,无论是文是武,他都得管过来。不然,就没人管了!”郭威接着道,“不得罪人的事情,鲁国公还能帮帮手,得罪人的事,就只能由景将军拿主意。如此以来,满朝上下,乃至各路节度使,恨的自然就是景将军。 偏偏景将军是行伍出身,对如何治国所知不多,屡屡出昏招,也就不足为奇了。” 李风云想了想,道:“小子有一事不明白,照此说来,景延广武略也不差,为何高行周(注2)和契丹交战,他却不肯出兵相救?” 郭威呵呵笑道:“那倒是错怪景将军了,他倒是想救,但是他哪来兵力相救?” 李风云不解:“开封、檀州附近不是聚集着三十万人马,怎会没有兵力相救?” “三十万人马,说得好听!”郭威摇摇头,解释道,“先不说那些兵卒战力如何,只说那三十万人马,究竟有多少是掌握在朝廷手中?又有多少心怀贰志? 若是平时,朝廷还可用多种手段挟制,景将军还能调得动那些兵马。 如今情急兵危,朝廷哪还敢施展那些手段,若是逼反了他们怎么办? 那些节度使,景将军早就得罪遍了,又没有挟制的手段,还有几个肯听他的将令? 若是将那些他还指挥得动的兵马调去救高将军,万一那些不肯服从他将令的节度使忽然造反攻打开封又该怎么办?高将军与陛下比起来,还是陛下更重要一些。 这也是为何陛下来到军中,立刻就有兵马援救高将军的缘故所在,因为,在景将军的军帐内,陛下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即便丢了开封,不是还也有洛阳么?” 李风云沉思了许久,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世上的事,传言的与事实往往极大的差别。 冯道对他说过的“尽信书莫如无书”果然有其道理所在。 “那后来,景延广坚守营盘不肯出战,莫非也是因为担心各路节度使的缘故?”李风云试探着问。 郭威点头道:“不错,这也是原因之一。景延广不肯出战,老哥暗自揣测,原因无非有三。 第一,三十万大军徒有虚名,据营而守还能一战,若是出营野战,恐怕未曾接战,兵马就散了。 第二,军中诸将不奉号令,据营而守,各自为战,即便丢掉几个营地,问题不大,只要主营地不丢,还不至于溃败全局。如若出战,以狐疑之众对精锐之敌,不败才是怪事。 第三,如若出营作战,营中有人趁机作乱,这一战不用再打,就已经败了。 孙子兵法云:‘立不可怒而兴兵,将不可愠而致战’,意思是说君主不能因为动怒就随便出兵征伐,将军不能因为生气就轻易作战! 为将者,哪有受不起别人几句辱骂就出战者。 而且目前的形势,敌军粮草不多,不耐久战,只要相持下去,耶律德光自然会不战而退,景将军的策略并没有错! 传言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敌军与政敌污蔑景将军之语,岂可当真?” “郭将军以为景将军未来的命运会怎样?”赵匡胤问道。 郭威叹息一声,望了望赵匡胤与赵匡义兄弟俩,反问道:“以你们兄弟俩的眼光,不会看不出景将军的结局吧?匡义,你说说!” 赵匡胤与赵匡义俩兄弟彼此看了一眼,赵匡义清了清嗓子,道:“末将以为,无论契丹此次入侵中原结果如何,景将军都前途堪忧!” “为何?”郭威追问道。 赵匡义答道:“景将军既得罪了文臣,又得罪了武将,朝堂之上,只怕没有人肯替他说话。景将军的权力,全来自于陛下的信任,陛下若能像先帝那般信任他,景将军还可高枕无忧。只可惜,陛下年纪尚小,未必……” 说道此处,赵匡义顿了顿,不肯再说下去,倒是赵匡胤接口道:“未必有先帝那般的远见卓识,难免有猜忌之心。 少年心性,咱们谁不曾经历过?我观陛下之举,非雄主迹象,既然开战,又何必求和? 若是契丹打赢了,不用说,景将军会被当作罪魁祸首,送给耶律德光出气;若是契丹打败了或者撤军了,景将军对下已经失去了军心,对上,陛下也必定因他统御不了三军而对他产生怀疑和不满,去职是一定的。” 郭威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这就是做忠臣的代价,只怕景将军等不到分出胜负的时候,就该去职了。陛下一直没有动景将军,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取代景将军的人,刘帅回到太原之时,只怕就是景将军去职之日。 景将军是不是要当权臣,是不是有谋逆之心,只看他肯不肯去职便可知晓!” 说到此处,郭威已经是兴味索然,不想再讨论下去,催动马匹,朝前赶去。 李风云暗忖:“我只道战场凶险,没曾料到,战场之后更为凶险。这个景延广,真是窝囊,只怕他战前不肯认真备战也有隐衷。做忠臣做得这般狼狈,还不如不做的好!” 果然不久之后,便传出景延广因母亲去世,去官回家丁忧的消息,那已经后事。(注3) 注1:朱守殷(?—927),小名会儿,籍贯不详,五代后唐时任宣武节度使,因叛变被杀。 注2:高行周(885年-952年),字尚质,妫州怀戎军人,五代名将,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 注3:丁忧,按照封建礼法,父母如果去世,就要暂时辞去官职,回家守孝,孝期满了再请求复职或改任,特殊时期不回去奔丧必须有皇帝的特许才行(这种情况被称为夺情)。 在群臣的压力下,景延广被罢去洛阳做地方官,远离了朝堂。 笔者认为,景延广的确算得上是五代中难得的一个忠臣,他的专横跋扈,也是有其苦衷。,罢官的理由也很牵强。当然,景延广也做了许多错事。 此处为了情节的需要,部分地方略有更改。 第百三十六章 再次戳一次屁股 斜阳道,是忻州到镇州的必经要道,离镇州城不过二十多里路。 在李风云从镇州城赶往忻州的途中,曾在此地与杨瞻大战一场,差点全军覆没,若不是孙婆婆,十七、十九率黑衣卫来救,还有清平镇疯和尚、白福通那些豪杰歪打正着,李风云根本没有可能逃脱。 如今,杨瞻又一次站上了斜阳道的山岗上。 耶律安端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杨光远的耳朵中,杨光远当即立断,将靠近忻州那边的城镇全部放弃,将杂兵收拢到身边,又从耶律德光那里讨来两千契丹铁骑,镇州城南大营的兵力再次扩充到五万余人。 其中,杨光远的精锐三万人,降兵约有两万人,契丹铁骑两千。 杨瞻再次率三千精兵、两千降兵防守斜阳道,有五千人马在手,应该能守得住斜阳道这来镇州城的必经要道。 杨瞻率军一赶到斜阳道,就立刻命令士卒立刻挖掘宽厚的壕沟,搭建坚固的木寨,准备抵挡河东军一万大军的进攻。守住了斜阳道,杨光远的大营就稳若泰山。 只用了三天工夫,朝忻州方向的木寨已经扎好,木寨足有一丈高,寨前的壕沟也深达一丈,宽两丈,壕沟底部密密麻麻埋着无数只削尖的木头。 斜阳道两边的山岗虽然不高,但朝忻州方向却十分陡峭,一般的士卒是爬不上来,即使爬上来,也有精兵在上面防守,杨瞻相信河东军是不可能从西面攻上山岗的。 长白老怪走后,为了抗衡一流高手,杨光远特地向耶律德光求援,演武宫主耶律鸿雁率领七位一流高手和三十多位二流高手赶来支援,现在耶律宫主和五位一流高手,二十位二流高手正在营中歇息,另外两位一流高手及十多位二流高手则驻守南门大营,防备镇州城的突袭。 这种布置是杨光远认为的最合适的布置。 郭威远道而来,所带的粮草一定不多,如果他强攻斜阳道,杨光远认为斜阳道完全能守上一个月以上,一个月以后,郭威的一万人马也该撤退了,毕竟从忻州将粮食运到斜阳道,其损耗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如果郭威要改道从其他地方进攻,那至少也要绕行两百余里,而驻守斜阳道的杨瞻将会是威胁郭威后背和粮道的一根不能不拔去的尖刺。 杨光远这么想,郭威也同样这么想,看过杨瞻布置的防御措施,郭威叹了口气,并未命人进攻,反而命令士卒退出三里,扎下营寨。 李风云不解,询问缘故。 郭威叹了口气,向李风云解释了一番。 李风云呆立在那里,他没想到,辛辛苦苦请来了救兵,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军帐中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李风云方道:“郭将军,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选吗?在太恒山中,也总有一两条野路不为人知,难道就不能走别的路?” 郭威苦笑一声,道:“野路之所以是野路,就是因为不为人知。我军初来此地,怎知何出有这样的野路?就算知道,这种小道也多只能容人勉强通过,战具和马匹都过不去,没有战具与马匹,我军的战力就消减了一大半,如何去攻击杨军大营?” 略顿了顿,郭威又接着道:“况且我军行迹已露,我军动,敌军也会跟着动,无论我们走哪条路,结果都是一样的。” 李风云心中一动,道:“我们可以派少量人过去,杨光远未必能查觉得到!” 郭威摆摆手,道:“少量人又济什么事?对杨光远根本构不成威胁……”说到这里,郭威忽然停下,抬头望着李风云:“你是说?” 李风云呵呵笑道:“不错,咱们无需去攻打杨军大营,咱们只需要攻破斜阳道的敌军即可。戳他们的屁股,我想,杨瞻那厮不会连那一边也布置得如此周密吧!” 郭威沉吟片刻,道:“这倒是个办法,不过一旦斜阳谷遇袭,我估摸一个时辰内,杨光远的骑兵就会赶到,那时若没有攻破杨瞻的营寨,派去的人马几乎没有回来的希望。 其次,派多少人过去为宜?人少了,起不到作用;人多了,容易被敌军发现。 再者,这周围的地形杨光远比我们熟悉,我们知道的小路,多半杨光远也知道,他怎会不做预防?” 这些问题李风云都回答不了,正在踌躇间,忽听十七道:“有一条路,杨光远不知道!” 说着走到地图前,在地图上比划出一条路,道:“离这儿十里,有一悬崖,悬崖下有一山洞,直通对面。藤蔓遮掩,没人知道!过人,不过马!” 十九心中轻叹一声,也上前道:“不错,郭将军,这条路极为隐秘,即使是附近的村民也不知道,我们也是无意中发现,从未告诉过外人,杨光远一定不知道。” 郭威低头在地图上仔细看了,发现穿过那山崖后,有一个小山谷,那地形十分有利于屯兵,而且不容易被人发现,但一旦被发现后,也容易被人堵在谷中。 众将也纷纷围了过来,赵匡胤仔细看过后,道:“不错,有了这条路,末将赞同风云兄弟的法子。至于派多少人,末将以为,选两千精兵足以。此计胜在出奇不意,若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两千精兵足够攻破斜阳谷敌军的营帐。” 赵匡义接口道:“要让敌军察觉不到我军的动静不难,只要我军主力压到斜阳谷阵前,佯装要强攻,掩护那两千轻装的精兵,我想,杨瞻也猜想不到我军还隐藏着一支奇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如何潜入到敌后,又如何佯装诱敌,将赵匡胤、赵匡义的计划补充完整。 受众人的启发,李风云脑中灵光一闪,道:“郭将军,我们还可以联系杜帅,请他协助牵制住杨军主力,只要约定好时辰,我军突然袭击斜阳谷背后,就算杨光远那厮得到了消息,估计短时间内也难抽调出人手来。” 此语一出,众人又是一阵热议。不多时,一套破敌的方案就被补充完整。 十九自告奋勇,愿回镇州城送信。斜阳道虽有人把守,但周围的小道还有两条,杨光远的眼线再密,也防不住像十九这般的武林高手。 李风云想了想,请白福通协助他入城。 说实在话,对十九此人,长生不太信任,当初他们赶着两千匹战马赶往镇州之时,若不是杜如月点破,他们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虽说此事已经过去,而且十九也有其苦衷,但李风云也不能不防他一手。 十九微微一笑,并未反对,此事就此定下。 十九、白福通两人匆匆准备了一番,当晚就离开了郭威大军的营寨。 走出郭威营帐之时,已经月上三竿,李风云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空中的那轮明月,不知明日此时,是否能顺利率两千精兵潜入到山的那边?中途又会有怎样的波折? 第百三十七章 斜阳道杨业显威风(1) 次日清晨,埋锅造饭后,郭威率领五千余精兵,两千精骑,带着一应的攻城器械,杀到斜阳道前,支起了八架投石车,不停朝杨瞻筑起木寨投掷石头,又架起了十余架巨弩,朝寨墙射出粗大的弩箭。 杨瞻山坡和寨墙上也备有床弩,寨墙后更备有投石车,纷纷还击。一时间交战双方打得好不热闹。 只可惜两军相距较远,虽然打得很热闹,但彼此的伤亡并没有几个。 “郭威这样就想攻下斜阳道?”耶律鸿雁站在山头上的一块岩石上,身后站着五名一流高手,二十余名二流高手。 “当然不是!”杨瞻呵呵笑道,“郭威也打过不少仗,当然不会指望单凭扔几块石头就能将我军吓退。” 耶律鸿雁是耶律安端的孙女,被封为安国郡主,颇受耶律德光的宠爱,皇太后述律平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所以她才能主掌演武宫,杨瞻不敢得罪她,耐心地解释道。 “那他这么做是为什么?”耶律鸿雁有些好奇,“都这么扔石头扔了两个时辰了,难道郭威吃饱了没事干?”她虽擅长骑射与武功,但对军略并不太熟悉。 “我猜郭威只是做做样子,让杜重威知道,他来过。”杨瞻答道。 “难道他不会是在声东击西?本宫瞧他这里的人马才不过七千有余,还有那三千兵马并不在这里。”耶律鸿雁又问道。 杨瞻摇摇头,回答道:“宫主所虑极是,不过宫主有所不知,郭威的营寨就扎在三里开外,他的粮草军械都留在营中,总要有人守护,那两三千兵马估计是在守营寨,两三千人马,也只能说堪堪能守住营中,腾不出人手来施展别的伎俩,除非他不准备要营寨了。 末将以为,此行郭威未必真有诚心来解镇州之围。 刘知远镇守河东,其一个目的就是要震慑河北之地,他与杜重威之间难免有些摩擦,彼此有所结怨也并不奇怪。 伟王围困忻州城时,刘知远可以借此拒绝来援救杜重威,伟王撤军东去,刘知远再没有理由可以不救镇州,这才有郭威之行。 不过,斜阳道已经被我军把守,郭威就算能攻破我军的防线,所受得损失也必定不小,还有没有能力威胁到杨帅的南门大营很难说。 显然,郭威并不想承受这么大的损失,为他人作嫁衣,所以,昨日他只看了几眼,就撤军三里。 但这么打都没打,不战而走,总说不过去,所以才有今日的怪事。” 耶律鸿雁“噗嗤”笑道:“你们中原人,心里的想法真奇怪,打得这么热闹原来只是给人看的啊!难怪你们中原虽有千万之重,却抵不过我契丹的大军。” 杨瞻一阵默然,暗道:“若非各路诸侯都暗藏私心,你契丹大军又如何能杀到黄河边上来?” 杨瞻不知道的是,正在他们议论之时,赵匡胤领着两千精兵也悄悄出发了,营寨中只留下不超过六百名兵卒,营寨周围杨瞻布下的探子早被各路武林豪杰一扫而空。 除疯和尚外,清平镇的一干好汉、十七等黑衣卫、贺弛、王成等人也随长生一齐出征。疯和尚的形象实在太好认了,李风云也早在杨瞻那里挂了号,他们若不出现,恐怕会引起杨瞻的怀疑,所以,李风云、疯和尚一直站在斜阳谷外的郭威身边,吸引杨瞻的注意力。 两边的扔石头大战从清晨直扔到未时,郭威忽然喝令停止抛射石块与弩箭,见郭威停止扔石头,杨瞻也命令部下也停了下来。 三十名嗓门粗大的兵卒手持巨盾奔到阵前,齐声大喝:“杨瞻那龟孙子,只敢躲在寨墙后面么?可敢出来与我军斗将?” 听了此话,杨瞻手下的诸将哪里受得住,纷纷上前请战。 杨瞻想不出郭威能耍出什么花招,不肯堕了锐气,点头答应。 只听一阵鼓声响起,斜阳道前的寨门被打开,冲出百名兵卒,接着一员面色赤黑的大将手舞两柄宣化大斧,骑着一匹乌骓马冲了出来,驰马来到阵前,两只大斧一磕,大声喝道:“幽州张继在此,哪个敢来受死?” 张继在杨光远军中颇有名气,修为二流中等,生来力大无比,能使百斤的宣化双斧,战场经验又丰富,悍勇无比,即便杨瞻也不敢说能胜他。安排他出战,自然是要折损郭威大军的锐气。 “小小张继,休要猖狂,待本将来取你性命!”随着一声大喝,一骑掠出郭威阵中,一名白袍小将手持一杆亮银枪,跨下一匹黄骠马,白色的斗篷被风吹得“呼啦啦”高高地扬起,颇为威风。 看那小将,不过二十岁出头,转眼就奔到了阵前。 张继一勒缰绳,喝道:“来将报名!张某斧下不斩无名小辈!” 那小将呵呵一声冷笑,大声道:“我乃并州杨业,休要多话,拿命来!”说罢抖枪分心便刺(注1)。 杨业是刘知远的弟弟刘崇(注2)的部将,乃是一名虎将,实力初入二流,官拜校尉。忻州城偷袭耶律安端的粮草大营,他也曾出战。李风云见他骁勇善战,特地邀请他一齐来救镇州,杨业欣然同意,要了军令,领着本部兵马来助郭威。 此刻见张继在阵前逞狂,立功心切,请示过郭威,出阵要大战张继。 张继征战沙场十数年,战功赫赫,哪里将杨业放在眼里,左手斧头一摆,想要磕开杨业手中的亮银枪,右手挥斧准备朝杨业脖子砍去。 哪知眼见左斧头就要磕中那亮银枪,忽然眼前一花,那亮银枪不见了踪影,张继暗叫一声不好,身子一仰,急忙收回右斧护住胸前,只听“叮”的一声,那杆亮银枪正扎在斧头上。 张继只觉得胸中内息一阵翻滚,一阵巨大的暗劲朝他袭来,这才知这名小将不好惹。他若是强行抵挡,这条右臂只怕会被斧头回收之力和杨业亮银枪上涌来的暗劲两者合力之下折断。 第百三十七章 斜阳道杨业显威风(2) 好一个张继,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心中立刻有了决断,双脚一登马镫,借着这股力气,强提一口气,借势跃下马来,这才消了卸掉杨业那绝命一枪的暗劲。只是一枪就被杨业戳下马来,难免有些狼狈。 倒不是说张继本事太差,实在是他太过轻敌,瞧不起杨业,这才让他不得不中途变招,内力相冲,若不是是他反应机敏,只杨业这一枪,他便败了。 见张继落马,郭威军中一阵欢呼,郭威也暗挑大拇指,暗自可惜这般人才却被刘崇笼络去了,失之交臂,实在是可惜。 杨业心中暗赞张继果然机敏,心中气傲,不肯占张继的便宜,也翻身跳入马下,抖枪再次刺向张继。 张继心中恼怒,手下却不敢再有一丝的大意,两柄宣化大斧舞动开来,处处都是斧影,一时间飞砂走石,如一头疯狂的老虎般。 杨业却如一只灵猿,在翻飞的斧影中跳来跃去,掌中的亮银枪如同一条灵蛇,时虚时实,招招不离张继的要害。 论修为,论力量,论经验张继都高杨业不止一筹,但论招数之精巧,论资质张继却差杨业不少,两人足足杀了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张继大怒,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战了这么久,仍不能取那小子的性命,实在是太丢人了,心中一发狠,使出了他的绝招,九九连环斧。 九九连环斧总共有八十一斧,是他当年巧遇一位江湖异人所授,此套斧法施展开来,可以彼此借势,导致一斧头比一斧头沉,一斧头比一斧头快,使到最后九斧头时,只见斧影不见人,天下二流高手险有不丧命其斧头下的。 不过这套斧法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使完这套九九连环斧,体内的真气必定会消耗一空,身上也再无半点气力,若不能斩杀敌人,那他也就是别人手下的鱼肉,想要逃命也难。 所以,这套九九连环斧是他保命的招数,轻易不肯施展出来。 张继的双斧越舞越快,越舞越沉,不过三十多斧头过去,杨业的枪法就已经被逼得散乱不堪。 眼见张继又一斧头砍来,杨业长吸一口气,紧咬银牙举枪抵挡。 “铛”,那一斧正砍在枪尖上,直震得杨业双臂发麻,虎口绽裂,胸中真气乱蹿,喉头一阵腥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借着这股反震之力,杨业纵身跃开,拖枪便逃。 张继哪肯容他逃走,停了九九连环斧,大踏步追了上去,大喝道:“小儿休走,吃我一斧!” 杨军士气大振,鼓声越敲越紧。 郭威军中却鸦雀无声,看那杨业脚步踉跄,明显受了很重的内伤,哪里逃得出张继的魔爪? 李风云心中一急,拍马想要冲出阵去救回杨业,却被郭威拉住。 郭威低声道:“阵前比试,生死各安天命,他若能逃回本阵,他这条命也就保住了。军中最重勇士,他若逃不回来,那也不愧他勇士之名。但你若救他,救不救得了他还很难说,反而玷污了他的名声,教他死也死得不光彩。” 李风云一呆,世上还有这等规矩,心中不觉焦急不已。 众人暗叹一名新起之秀,眼见就要丧命斧下。 就在这时,杨业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张继见此机会大喜,飞身上前,一对宣化大斧齐齐向杨业砍来,誓要将杨业砍为三段。 突然,阵前忽起变故,杨业翻身跃起,全无刚才的模样,朝张继诡异的一笑。 张继暗叫一声不好,想要收斧护身,那千钧之力哪是他想收便能收得回来的?只见眼前荡起数十道枪影,不知哪一道是虚,哪一道是实,一道银光藏在这数十道枪影中,如毒蛇般直蹿向张继的心口。 张继发现那道银光之时,想要躲已经晚了,只听“噗”的一声,银光已经透心而过,张继口吐鲜血,横死当场。 两只宣化大斧“铛铛”两声,坠落在地,斜阳道前一片寂静,众人都被这突然得变故惊呆了,只有山头上鼓声依旧,又急又猛,敲鼓者还不知张继已经死了,知道一名杨将冲上前去一把拉开那敲鼓的壮士。 杨业这一招就是他祖传的绝招“回马枪”,刁钻狠毒无比。 刚才杨业一看不敌张继,便想到了这一招,张继那一斧头虽让杨业受了不轻的伤,但没张继想的那般重,杨业趁机假装重伤而逃,就是要引张继来追杀。感觉张继已经靠得足够的近,杨业故意扑倒在地,让张继掉以轻心,趁机使出了那出乎意料的一招,一枪鎙死了张继。 李风云回想那鬼斧神工般的一枪,自忖若换做自个,恐怕也难以招架,论实力杨业未必能赶得上他,但谁说弱者就不能胜强者?再想那张继的斧法,竟然与他的刀法颇为相合,隐隐中李风云若有所悟。 杨业一声呼哨,黄骠马奔驰而来。杨业抽出腰刀,一刀斩下了张继的头颅,正要上马,忽见张继的衣甲中似藏有一物,心中一动,顺手从张继怀中掏出一本书来,揣到怀里。 就在这时,杨业忽听身后李风云大喝道:“杨兄,小心!” 杨业心生警念,飞身躲避,只见“嗖”“嗖”数支冷箭正射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深深地扎入到土中,抬头看时,只见两名敌将抛去手中的弓箭,一人举刀,一人持枪,策马朝他扑来。 杨业心头大怒,阵前比斗,旁人暗箭相助,向来为天下群雄不耻,更莫说是两人同时下手偷袭。 李风云也看得火起,来不及请示郭威,拍马冲出阵去,要相助杨业。 没等李风云冲到阵前,只见杨业飞快地跃上黄骠马,取下朱漆镇天弓(注3),抽出六支雕翎箭,挽弓射箭,一箭双矢,又急又快,分别射向冲来的两将。 只听“嗖”“嗖”“嗖”如两条直线般,杨业一连放出了三箭,便挽弓不射。 那两名来将,各自格挡开一箭,闪开一箭,却都没躲过第三箭,这两支箭正中两人的额头,箭头从后脑穿了出来,那两将只来得急“啊”、“啊”惨叫了两声,尸体栽落马下,此时他们已经距离杨业不足三丈。 这六箭,有分教,叫做双矢连珠箭,乃是杨业的绝招,天下英雄也只有他会,即便是当初的典奎,也只能射出一箭双矢,却射不出双矢连珠箭。 双矢连环箭要极高的悟性和极为准确的判断,更要有极其冷静的心性,缺一不可。 疯和尚点点头道:“这小子,真不错,假以时日,必定是一代名将,若不战死,必定能成一流高手。” 注1:杨业(?—986年),原名杨重贵,民间传说中又名杨继业。并州太原人。五代至北宋初年名将,杨信之子。传说中他是使大刀的,不过很多图片中也显示他使枪,个人比较喜欢枪,而且杨家枪法闻名天下,若是使刀,岂不怪哉?所以杜撰他使枪,莫笑莫笑。 注2:刘崇(895年-954年),又名刘旻,太原沙陀人,北汉开国君主,后汉高祖刘知远之弟。 注3:震天弓,相传薛仁贵三箭定天山便是用的此弓,给杨老令公用才不辱没它的名声。 第百三十八章 谎言被揭穿了(1) 却说杨业阵斩三将,一时震慑了杨军。 这时李风云已经冲到近前,大声道:“杨兄,你且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就交给兄弟我了!嘿嘿,露脸的事不能全让你一人占了!” 杨业朝李风云拱了拱手,他本就受伤不轻,刚才他强压伤势两度出手,更是让伤势再度加重,此时的确不能再战,朝李风云感激地拱了拱手,拨转马头,回归本阵。 李风云身后响起了一阵山呼海啸,显然是将士们在为杨业欢呼。 李风云驰马来到阵前,抽出幽影宝刀,指向杨军众人,高声呼喝:“呔,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窝囊废兼小兔崽子,哪个狗日的想死,快滚出来?” 杨军将士面面相觑,挑战可以这样么? 一时间阵前雅雀无声,竟然无一名杨将出城应战。 李风云在镇州城头那一战,杨家众将大多都看见了,能将李似豹打成重伤的家伙,没有点真本事哪个敢上前与他动手?而且上次也是在这斜阳道上,他一掌将一名二流高手打死的事情早就被传得神乎其神,更教众将心中心存惧意。 而且相传此人乃武圣李苍穹的关门弟子,燕无双、路惊鸿是此人的师弟,他杀了别人他不会有事,若别人杀了他只怕这一辈子也寝食难安,这种比斗谁愿意去做? 更况且杨业阵前立威,斩杀了军中名将张继,让军中士气大落,后来又有两将暗箭伤人,以多欺少,反被杨业六箭射死,也让杨军大失颜面,士气更是沮丧。 这种情况下,有谁会出来应战? 所以,李风云一连喝了三遍,都没人敢吱声。 “她娘的,全是属耗子的,要不这样,你们撤出斜阳道,老子不费那工夫追杀你们了!”李风云有些不耐烦。 “这小子,有点意思!”耶律鸿雁咯咯笑道,她还记得平安客栈中李风云狐假虎威的样子。 杨军众将不敢战,不等于没有人敢出战。听了耶律鸿雁这一语,一名契丹高手上前一步,插手施礼道:“耶律宫主,请让我去砍了这狂妄的小子!” 耶律鸿雁转头看了那人一眼,点点头道:“去吧,看看这小子大半年不见,有什么长进!” 那人答应了一声,一声长啸,直接从山头上几个纵身跃了下来。 李风云见杨军众将没一个肯出战的,从一边山头上却跳下一名大汉,看他的服色打扮应该山契丹人,却不是军伍中人,心中很奇怪,开口问道:“我说你是谁呀?知不知道我是谁?” “赤练崖萧治!”那人冷冷地道,“你是谁不重要,反正过不了多久你就该变成一句死尸,我没兴趣跟一具死尸多废话!” 李风云哈哈大笑,心中却有些发愁。 看此人的身手,也是一名二流高手,实力只怕不下与李似豹。 李似豹要是来了,他可是打不过,除非能打出空冥掌,否则只有扭头就跑的份,他敢出阵,一来是为救杨业,二来是拿定了杨军众将不肯跟他比斗,纯粹只要欺负下人,露个面就走。 没想到戏演得太过火了,惹来一个狠的,李风云眼珠直转,想着怎么收场,随口敷衍道:“原来你叫萧治,赤练崖的人,这个倒叫我不太好伤你。毕竟我跟耶律明一起喝过酒,真要伤了你,以后我怎么跟他交代?这样吧,你先回去,换个不是赤练崖的跟我打。 再说,我师兄燕无双怎么说还跟耶律明扯得上一点关系,我不能让师兄太难做。” 萧治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小子刚才不是很狂么?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还跟教主喝过酒,你这小子有这资格么?慢着,他说他是是燕无双的师弟,那岂不是说…… 萧治心中一颤,暗道:“那岂不是说武圣李苍穹是他师父?燕无双我倒不怕,教主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是李苍穹那老家伙实在是太厉害,连教主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所说的话若是真的,我怎能真杀了他,为教主惹祸?” 转念又一想:“这小子多半是在唬人,李苍穹只有两个徒弟,天下皆知,几时冒出来第三个徒弟?就这样被他唬住,不但天下人会耻笑我,教主、耶律宫主那里也不好交代。这叫我如何是好?” 略想了一会儿,萧治压低声音道:“你说你是李苍穹的徒弟,可有什么证据?总不能你说是便是吧!”声音和缓了不少。 李风云瞅着萧治得脸色变幻不定,又听他说了这句话,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就算真动了手,打不过这家伙,至少这条命也能保住。 哈哈大笑了一声,李风云又从背后抽出宵练宝刀,道:“你可认得此刀?其实本来不想说与你知道的,不过既然跟耶律明这么熟,不好误伤你,所以不得不说。” 只看了宵练宝刀一眼,萧治脸色大变,指着李风云道:“你你你,你真是他的弟子?” 他曾见过李苍穹,自然也识得此刀,天下这等形制又通体漆黑的刀只有一柄,就是李苍穹随身的那把配刀,宵练刀。 既然此刀在这小子手上,那这小子是李苍穹的徒弟八成不会假。萧治有些后悔怎会一时冲动竟然讨了这差事。刚才看见杨瞻及一干部众一语不发就应该想到其中有蹊跷。 正在萧治左右为难之际,只听有人冷哼一声,道:“本尊与你很熟吗?本尊几时和你喝过酒?”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落在了阵前,两军将士一万多双眼睛居然没发现此人是怎么出现的。 “师父!”山头上一声惊叫,耶律鸿雁也奔下山来。来的人正是魔教教主耶律明。 李风云脸色一白,心道:“这老东西怎么也来了,完了完了,有这老东西在,啥计谋也没有用啊,惹他不高兴,说不准我这条小命也该丢在这里了。” “嘿嘿嘿嘿!”虽然心中这般想,李风云不敢露出来,讪讪地笑道,“耶律教主,你忘了,那日在小店中,你喝了小子敬你的酒,还吐了我一身呀!” 第百三十八章 谎言被揭穿了(2) 这时耶律鸿雁已经奔下山来,抓住耶律明的胳膊道:“师父,好久没见,鸿雁好想你!”又指着李风云道:“这臭小子满嘴胡言乱语,真真假假,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不要听他瞎说!” 说着拉着耶律明叽叽喳喳说起话来,全不顾这是在战场之上。 李风云偷偷打量了一眼耶律鸿雁,觉得十分眼熟。 这时的耶律鸿雁已经换回了契丹郡主的打扮,李风云当然一眼难以认得出她来。 想了一会儿,李风云眼前一亮,指着耶律鸿雁道:“哦——哦——我认得你,你不就是那个什么宫的宫主,叫耶律鸿雁是不是?我在平安客栈见过你!什么胡言乱语,当初我说的话哪句话是假话? 要不是当时我劝住野狐禅前辈,你们谁能逃出性命?你这丫头片子,好没礼貌……”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李风云的左脸高高地肿了起来,随之左手一麻,手中宵练宝刀已经不见。 再看耶律明,仍旧站在一丈开外,似乎分毫未动,只是手中多了一柄黑漆漆的刀。 李风云大惊,他可是骑在马上,距离耶律明足有一丈多远,耶律明如何欺身上前,如何抽他一耳光,又如何夺刀,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绝顶高手果真是绝顶高手,跟一流高手的差距还真是不是一般的大。 耶律若要杀他,他的脑袋飞上天空恐怕都不知是如何死的,李风云心中不由一阵胆寒。 耶律鸿雁朝李风云吐了吐舌头,咯咯笑道:“怕了吧!不过以后你又可以吹牛说,和我师父交过手!” “嘿嘿”李风云尴尬地笑了连声,正想说两句圆场面的话,忽听耶律明沉声喝问道:“这把刀是如何落在你手中的?说!” 李风云答道:“这宵练宝刀本就是师父送给我的,信不信由你!” “还敢撒谎,本尊问你,李苍穹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脸上的痣长在左边还是右边?”耶律明冷声喝问道,“怎么,说不出来了吧,你这臭小子压根从来都没见过李苍穹,居然也敢自称是他的徒弟,你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是吧?” 李风云心中一沉,原来他的谎话这般经不住推敲,看来他真不是李苍穹的弟子,李老爹也根本不是李苍穹,因为李老爹的脸上根本没有痣。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是逃不掉了。 “耶律明,对一个后辈你出手,你不觉得太失身份么?”忽然,李风云听见身后有人说道。转过身去,只见他身后不知几时又多出一名身穿灰旧道袍的老道,手中杵着一根油光发亮梨木杖,背着一只半旧的大红葫芦,不是醉道人又是谁? 李风云心中不由得大喜,急声叫道:“醉老道救我!”又觉得这么说太失面子,急忙跳下马来,拱拱手醉道人拱拱手,讪讪道:“小子见过前辈,你老近来可好?” 醉道人笑眯眯地点点头,道:“小子,做得还不错啊!虽然还是那副德行。” 李风云嘿嘿干笑了两声,心道:“这醉道人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为何要加个‘啊’字?” 耶律明冷哼一声,将宵练宝刀掷还给李风云,转身冲着醉道人横眉冷道:“本尊的事,几时轮得到你管?醉道人,你究竟要跟着本尊跟到什么时候?你轩辕台就是这么行事的吗?” 李风云心头一震,暗道:“轩辕台究竟是什么来头?连耶律明也似乎有些顾忌。” 醉道人扬了扬眉毛,缓缓道:“不是跟你说了吗?直到这场战争结束,你不插手,老道也不插手;你出手,老道也出手。总之,你我就当两个不相干的看客就行了,打死打活由他们去!” 李风云听了这话,心头一动,偷瞥了耶律鸿雁一眼,暗想:“既然这样,我若终于把这个什么什么宫主抓住,威胁杨瞻放开斜阳道,不晓得有没有用?” 那耶律鸿雁也在注意李风云,见李风云偷瞄她,对耶律明道:“那小子眼珠骨碌碌直转,心里一定没想好事,师父,不如把他抓来,逼迫郭威退兵,你说成不成?”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急忙摆手道:“不成,不成,我只是一名小小的都尉,郭威怎会因为我而退兵?就算你把我活剐了也不成。”心中暗骂:“这小娘皮好狠毒,老子还只系想想劫持她,她却直接挑拨耶律明来抓我,不成,这地方不能多呆!” 想到这儿,李风云急忙牵着马逃到醉道人身后,又拉了拉醉道人的衣襟,低声问道:“醉老道,小子还有许多要务在身,不宜在此地久留。不知前辈能否帮小子挡住那几人?” 醉道人呵呵笑了两身,瞅着李风云道:“如果耶律明要杀你,你以为你躲到军中就能逃脱得了?” 李风云心中一突,醉道人说得没错,像耶律明这样的高手,真要杀他,他哪里逃得掉?既然耶律明没有杀他,就说明对他并无杀意,如果是这样,他还顾忌什么? 哈哈大笑两声,李风云收起两把宝刀,朝醉道人拱拱手,跳上马匹,一踢马刺扬长而去,果然耶律明没有再为难他。 “师父,为何让那小子走掉,弟子总觉得,此人迟早会成为我契丹的祸患。”耶律鸿雁有些不满。 耶律明摆摆手,道:“一个奸猾的臭小子,能有多大的出息?不值得我出手。”两眼却紧紧盯着醉道人。 醉道人呵呵笑道:“耶律教主,不用盯着老道,你不动李风云,老道也不会动你宝贝徒弟的。”又朝耶律鸿雁眨了眨眼,笑道:“耶律郡主,你身份尊贵,若不带几名一流高手在身边保护,很不安全啊!” 耶律鸿雁冲着醉道人嘻嘻一笑,道:“前辈是世外高人,当然不屑于对我这样的后辈动手,前辈不动手,我怕什么?” 醉道人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第百三十九章 轩辕台的秘密 才回到正中,众人围住李风云,纷纷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零↑九△小↓說△網】 耶律明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谁,不过听到魔教教主之名,大家都呆住了,那是魔神一样的存在,如果耶律明呆在这里,除了退兵,众人想不出其他法子。 李风云哈哈笑道:“不用担心,耶律明不会出手。” 赵匡义奇道:“这是为何?”像耶律明这样的绝顶高手自重身份,不会轻易出手,他是能理解的,不过前提是没有人去惹他,如果耶律明仍旧呆在这里,而众人仍旧攻打斜阳道,这明显是对魔教教主的冒犯,那他出手也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因为那个老道!”李风云指着醉道人道,“他叫醉道人,是我的老朋友,耶律明也赢不了他。那老道说了,只要耶律明不出手,那他也不出手,所以不用管耶律明,当他不存在好了!” 众人大惊,没想到在斜阳道前居然一下出现了两位绝顶高手,耶律明也就罢了,那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这醉道人大家从来都没听说过他,不知几时江湖中又出了这么一位绝顶高手。 “此人是何来历?”郭威问道,疯和尚也好奇地望了过来,显然,疯道人这号人物连他也不知晓。【零↑九△小↓說△網】 李风云得意洋洋地道:“跟他我熟得很,经常在一起喝酒,不过我懒得问他的来历,只晓得他是轩辕台的人。” “轩辕台”三字一出,郭威、疯和尚齐齐变了颜色。 其他人懵然不知,赵匡义继续追问道:“轩辕台?又是何来历?” 郭威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低声解释道:“‘轩辕台’这三个字,莫要轻易出口,否则难免遭人疑忌。轩辕台又称隐宗,渊源久不可考,但自古以来,历次改朝换代,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有传言说,但凡被轩辕台属意的人,迟早都会登上大宝之位。” 再看向李风云之时,郭威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深意。 众人也都望向李风云,赵匡义脸上更露出了几丝羡慕的神色。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他原本只想吹吹牛,没想到牛皮居然吹到这么大,此话若是传扬出去,天下虽大,哪里还有他容身之地?只怕天下各路心怀异意的枭雄,无不要取他项上首级,连开封府金銮殿内的那个小皇帝也不例外。说不准,此时郭威都已经起了杀他之意。 想到这里,李风云急道:“其实我跟他也不熟,只见一面,酒倒是喝过,只是他喝他的,我喝我的,轩辕台名字也是偷听来的。【零↑九△小↓說△網】”小命要紧,现在已经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 众将哈哈大笑,暗想凭李风云惫懒的性子,只怕也难入轩辕台的法眼。 “哼!”疯和尚冷哼一声,神色有些不好看,道,“轩辕台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一群躲在背后兴风作浪的小人罢了!” 众人无语,抬眼再看阵中的两位绝顶高手,只见两人一前一后已经走出阵外,朝北方而去,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李风云又道:“虽然耶律明不可能出手,不过好像杨瞻军中又来了不少武林高手。刚才我见到一个契丹的小丫头,模样长得挺好看的,啧啧,没想到契丹也有这样的美女……” “说正经的!”疯和尚心中似有不快,沉声喝道。 李风云不敢得罪疯和尚,急忙道:“她叫耶律鸿雁,是什么什么宫的宫主……” “演武宫?”疯和尚插嘴问道。 “不错,就是演武宫!”李风云一拍脑袋,答道。 郭威深知疯和尚不会轻易说话,既然说了,就一定事关重大,问道:“演武宫?请问大师,演武宫又是何所在?” 疯和尚瞥了郭威一眼,冷冷答道:“大头和尚可不是什么大师,当不起郭将军这般称呼。”却不肯回答。 众将脸上难免现出忿忿之色。 他们不知其中原因,但李风云知道,疯和尚原本统领后唐的千牛卫,对后唐忠心耿耿,怎会瞧得上郭威等后唐的叛将? 虽然现在疯和尚已经熄了恢复后唐的心思,但心里面对刘知远等叛将恨之入骨,不假颜色,更何况是郭威等人? 他肯与众人并肩作战,无非是不想看到异族的铁蹄蹂躏中原。 “疯和尚,那演武宫究竟是怎么回事?”李风云问道,也算是为郭威解围。 “演武宫是契丹这几年才建起的机构,负责契丹武林中的事务,整个契丹武林,都归它管。”疯和尚答道。 此语一出,众将哗然,李风云细听了下,又问道:“这怎么可能?武功高强之辈多是桀骜之徒,怎肯受演武宫的管辖?他们会服吗?” “不服?”疯和尚哈哈笑了两声,答道:“有契丹铁骑为后盾,有赤练峰魔教的支持,有一代宗师萧齐瑞的支持,哪个敢不服?” 众人听了此话,尽皆默然,契丹武林没有中原武林这么复杂,契丹人行事野蛮,也没有中原武林那么多道义可讲,有耶律明、萧齐瑞两名绝世高手鼎立支持,又有十数万铁骑可供调遣,谁又敢不服? “耶律鸿雁既然出现了,身边必定带有保护她的一流高手,看来大和尚想不出手也不成了!”疯和尚说完此话,身形一晃,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残影,再看时,疯和尚已经立足于阵中。 “山上的一流高手,出来说话!”疯和尚沉声喝道,声音不大,但两军将士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听了此语,杨瞻脸色惨白,疯和尚的本事他曾见过,连长白老怪在他手下也不得不落荒而逃,这里还会有谁是他的对手? 此时耶律鸿雁已经回到了山上,见此情景,望向身边的一位身披大红袈裟,头戴五佛冠的僧人,道:“明慧上人,还要有劳上人出手了!” “阿弥陀佛!”明慧上人一顿掌中的七宝禅杖,道:“老衲定不负宫主所托!” 红影闪过,明慧上人已经落到阵前。 疯和尚细细打量了明慧上人一眼,叹道:“没想到,这场杀戮,连方外之人也难幸免,明慧上人,你们密宗(注1)何时也管起尘世间的风云来?” 注1:密宗,中国佛教宗派之一,由印度舶来,可分为两派,一为胎藏界,一为金刚界。 第百四十章 五方佛灌顶 明慧上人抬眼笑道:“你这和尚,好不讲道理,许你显宗(注1)为非作歹、蛊惑世人,难道就不许我密宗拨乱反正、赈济苍生?” 疯和尚也不恼他,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明慧上人,大和尚听说过你,来吧!打死了可别怪大和尚!” “阿弥陀佛!”明慧上人口称佛语,“施主杀孽太重,就让老衲为你洗清冤孽!亮兵刃吧!”说着明慧上人重重地一顿掌中的七宝禅杖。 “不必!”疯和尚摇摇头答道,“大和尚这双肉掌就是最好的武器,明慧上人,大和尚一生的杀孽的确不轻,你要杀得了大和尚,直管杀便是。” 说罢,疯和尚伸出肥厚的手掌,一掌朝明慧上人拍去。 两人本相隔一丈有余,那一掌即使拍出,本应对明慧上人毫无威胁,但是观战的众人却生出了一股感觉,如若明慧上人不躲,必定要被疯和尚拍成重伤。 “叮叮叮”七宝禅杖上的铜铃声响起,场上人影一闪,众人发现明慧上人竟然已经与疯和尚换了一个位置。 除了几名一流高手外,其他人都没看明白,就在刚才的那一刹那,疯和尚已经与明慧上人已经交手了三招,只是这三招,谁都没有碰着谁。 “好快的速度!”疯和尚赞道。 “你的速度也不慢!”明慧上人答道。 “再来!” 疯和尚一声轻喝,欺身上前。 明慧上人哪容得他欺到近前,七宝禅杖一抖,“叮叮叮”铜铃声响个不停,七宝禅杖直向疯和尚胸口扫去。 疯和尚翻身一跃,伸出一只肉掌,去抓那七宝禅杖。 明慧上人哪容他抓到七宝禅杖?如一条灵蛇般,七宝禅杖倏忽撤了回去,又“嗖”地蹿了出来,杖头直点疯和尚的神封穴。 疯和尚嘿嘿一笑,如一只鹞子般,身子蓦然拔高了一尺,肥重的身子顺着明慧探出的禅杖滚了下来,双掌劈向明慧上人的脑袋。 明慧上人心中一惊,没料到疯和尚会使出这一招,想要收回禅杖,又觉得那禅杖似被疯和尚那满身的肥肉吸住。不得已,明慧上人只好撒手放弃七宝禅杖,伸出双掌迎向疯和尚的双掌。 “啪”四掌相击,两道人影像燕子般在空中翻飞,各自飞出一丈开外,方才落到地上。直到这时,众人才听见“铛啷”一声,七宝禅杖落在了地上。 明慧上人“哇”地吐出了一口血,脸色惨白,指着疯和尚道:“你骗我,你走的明明是刚猛的路子,却偏偏使出小巧的功夫!你……你究竟是谁?” 疯和尚摇摇头,道:“大和尚从未说过自个是靠速度取胜,是你自己这般认为,怪得了谁?往事不堪再提,从前的事,大和尚都不愿多想,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显然,明慧上人吃了疯和尚不小的暗亏。 “好,好,好!”明慧上人连道三声好字,忽然席地坐下。 双手结印,十指彼此交叉,竖中指,結手印置在梵穴上,口中忽念出一声“嗡”。 两军兵卒只觉耳边雷声滚滚,崇拜之心油然而生,几乎忍不住要跪倒在地。 “这便是‘五方佛灌顶’(注2)么?”疯和尚脸色微变,心中生起一股怒意,喝道,“明慧上人,你要杀大和尚,大和尚不会怪你,你这般辱没大和尚,未免太过分了吧?”声音中隐含着淳厚的内力,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众将士听了,心头一震,那股崇拜之心立刻消散不见。 五方佛灌顶是密宗的手印,分为五式,分别对应“嗡”、“吽”、“张”、“啥”、“阿”五字真言,若是不含内力,可导人虔诚。但若是灌入内力,这五式,每一式都有摄人心神的效果。明慧上人运转全身的内力,配合五字真言吐出,当者若承受不住,立刻会神智混乱乃至崩溃。 明慧上人自忖论武功与内力都不是疯和尚的对手,不得以才施展这套神功,期望能击败疯和尚,保全他的名声,也保全密宗的名誉。至于会有什么后果,此时他已经无法考虑了。 明慧刚才施展的印法,虽然主要是针对疯和尚,但是以他的本事,却无法做到无漏,所以扩散的威力依旧影响到了普通的兵卒,幸亏疯和尚及时出手,以内力震散了众人耳中的余音,否则,这些耐受不住的兵卒日后难免会留下心病。 明慧上人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来,五方佛灌顶若不能制敌,施展印法者就必定会受到反噬,显然,他已经已经受了印法的反噬。 疯和尚高声喝道:“抵受不住的,速速堵上耳朵,否则悔之晚矣!” 两军兵卒闻言,心知事关重大,不敢不听疯和尚的话,纷纷将双耳堵住。 李风云等人当然还不至于连这点余波也抵受不住,纷纷注目观看。 见“嗡”字印奈何不了疯和尚,明慧上人一咬牙,双手立起食指与小指,中指与无名指蜷曲,拇指藏于中指与无名指之下,两手交叉置于额前,口中大喝一声:“吽!”一道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向疯和尚镇压过去。 泄出的威压让李风云心头一抖,李风云急忙运转真元,强压住那股威压。 再看那疯和尚双袖一抖,大喝一声:“破!” 只听“砰”的一声,疯和尚的袖子无缘无故被炸开好些个洞。 明慧上人“哇”地又吐出口鲜血,再次受到反噬。 两阵军中的许多三流高手脸色委顿,纷纷顾不得脸面,堵住了耳朵。 明慧上人仍不肯罢休,迅速变幻手势,十指交叉,两手的无名指竖起,置于右耳之上,大喝一声:“张!” 天空中似有风云滚动,李风云只觉得眼前似乎一暗,胸中的真元翻滚,一片混乱。若不是他及时强行镇住,几乎栽倒下马来。 “砰”疯和尚外罩的僧袍炸得粉碎,化作无数的布片飞散开来。 “噗——”,明慧上人更惨,连喷出三口鲜血,已经坐立不稳。 明慧上人强稳住心神,变化手手势,正要施展出威力更为巨大的“啥”子手印,忽听疯和尚暴喝一声:“够了!明慧,你的名声不小,为何竟然如此看不开名利,看不穿色相?这套‘五方佛灌顶’根本奈何不了大和尚,再施展下去你会死的!” 明慧上人怔了一怔,眨了眨眼,呆坐半晌,才站起身来,双手合什,朝疯和尚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和尚说得是,的确是明慧着于色相,被名利迷住了心神。罢了罢了,这里的事,本就不是该出家人该管的!” 转过身去,明慧上人对山顶又鞠了一躬,道:“耶律宫主,老衲不是这个和尚的对手,也算是尽力了,与宫主缘尽于此,日后后会有期。”说罢,蹒跚而去,连扔下的七宝禅杖也不要了。 耶律鸿雁一阵愕然,望向杨瞻,问道:“这个大和尚是谁?怎会这般厉害?” 注1:显宗,密宗根据自己的教判,将与之相区别的佛教诸派别称为“显宗”,即和密宗“秘密之宗”相分别的“显了之宗”。 注2:五方佛灌顶,是密宗手印,本书此处的描述不假,但武功云云,纯属杜撰。 第百四十一章 偷袭斜阳谷 杨瞻哪里知道疯和尚是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吩咐收兵回营,驻守好木寨,任凭郭威的兵卒如何挑战,只是不应,高挂免战牌。 这也难怪,耶律鸿雁带来的五名一流高手中,就属明慧上人的武功最高,手段也最多,一战被疯和尚打成重伤,拂袖而走,谁还能敌得过疯和尚? 郭威军中一阵起哄之声,杨军羞得脑袋几乎扎到裤裆里,士气大落。 见杨瞻不肯出战,郭威微微一笑,也不勉强,又扔了一会儿石头,看看时辰已近酉时,下令收兵回营。 在回营的路上,杨业一把拉住李风云,道:“风云兄弟,刚才在战场上得了一本武功秘籍,看了看,原来是使斧头的,与我的路数不符,倒是与你的风格有些相似,索性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吧!或许有些借鉴。” 说罢,杨业掏出从张继尸体上搜出的那本秘籍交给李风云。 李风云大喜,之前杨业与张继大战只时,张继的斧法给了他一些启示,偏偏没有抓住,心中正感到遗憾,听了此语,急忙接过那秘籍,只见秘籍上写着六个大字:“九九连环斧法”。 此时不及细看,李风云急忙收了这秘籍,朝杨业拱了拱手,笑道:“多谢,说不准这本书真能帮兄弟一个大忙!” 两人说说笑笑,疯和尚奔了过来,低声对李风云道:“时候不早了,该走了!”疯和尚此时已经换上一件战袍,他的僧袍再阵前被毁去,只得要了件战袍代替。 李风云仔细看了两眼,心中总觉得这件战袍比那件破旧的僧袍更适合于大和尚。 两人跳下马去,偷偷地潜入到旁边的树林中,施展开轻功,朝十七所说的那处秘密小道而去。 山路虽然难走,但难不住两人,十里路,花了大半个时辰,两人便来到十七所说的地点。此处赵匡胤留有人接应,很顺利,两人穿过了那个隐秘的山洞,来到了对面的小山谷中。 两千名精兵正在谷中歇息,赵匡胤迎了上来,低声问道:“杨瞻是否有所察觉?” 李风云摇头笑道:“他恐怕做梦都猜想不到今天我们会去戳他的屁股,不过他营中可能还有一流高手,让大家小心点。” 李风云又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白天的一切都是在做戏给杨瞻看,为的便是今夜丑时的致命一击,而这致命一击的坚刀,就是谷中的这些人。 有四名一流高手在,攻破杨瞻的大营应该不是问题吧! 之所以选择白天潜入过来,就是担心夜晚行军会惊起夜鸟,引起敌军探子的注意。 趁着这段时间,李风云吃了两大块肉饼,匆匆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已黑,月高,风急,正是劫营的好时候。 准备了一下,李风云率领两千精兵摸出了那个无名山谷。 “光棍多苦”、“光棍多苦”,前方不停传来杜鹃的啼叫声。那不是杜鹃的啼叫,那是贺弛等人除掉暗探后表示周围安全的信号。 走了两个时辰,众人渐渐接近斜阳道。 果然如他们所料,斜阳道中不适合扎寨,杨瞻将营寨扎在了斜阳谷的这边,营寨寨正好堵住了斜阳道的入口。 杨瞻的营寨外也挖了一道壕沟,不过不宽,普通的兵卒一跃就能跃过去,显然这道壕沟只是匆匆挖成的,营寨的木栅栏也扎得不够密实。 毕竟,三天内要在斜阳道的那一头竖起那么大一座木寨,耗去杨瞻绝大部分精力和人力,让他一无法顾及营寨的防御。 如果郭威的兵马没有破掉木寨,杨瞻以为他的营寨是没有什么危险的,除非郭军长了翅膀。况且,这样简陋的营寨,杨瞻只打算维持几天,等腾出手来,他便会重新巩固营寨的防御。 杨瞻并非没想到山间的小道,不过那些小道他也同样做了周密的安排,都潜伏有不少的密探,有信鸽保持联系。万一有事,他也会立刻得知。 只是杨瞻没有想到,还有一条小道,就在他眼皮底下被漏掉了。 接近丑时,营寨内负责放哨的杨军明显有些萎靡,白天几场比试的结果对杨军士气的影响不小。 如果没有那一道坚实的木墙,杨军兵卒对是否能用血肉之躯挡住郭威的大军已经失去了信心,对面的军队看起来比他们要强大许多,连军中名将张继都被一名无名小将割去了脑袋,何况他们这些小兵? 几个身穿夜行衣的二流高手,缓缓潜入到杨军营寨中,不多时,负责放哨的杨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李风云微微一笑,望向赵匡胤,赵匡胤点点头。 顿时杀声四起,两千精兵杀入杨瞻的营寨中。 李风云一马当先,刚飞身跳入敌军营寨,就见七八名敌军乱哄哄地从帐篷中钻出来,衣冠不整,满脸的惊慌失措,手中连兵刃也没有。李风云嘿嘿一笑,幽影宝刀刀光一闪,只听惨叫之声不绝,那七八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来偷营的都是精选出来老兵,如何偷营他们一清二楚,几乎不需要李风云指挥,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一队队人马彼此穿插,杀向那些试图组织起来的敌军士兵。 “怎么回事?”更多的杨军兵卒从营寨中蹿了出来,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转眼打着旋儿栽倒在地上,淹没在乱糟糟的人群之中,有的是死于敌手,但更多的是死于自己人的手下。 在风高月黑的夜晚被偷袭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被偷袭的一方根本分不清谁才是偷袭者,人人自危,自相残杀的事情几乎是不可避免。 杨军的兵卒如没头苍蝇般死处乱窜,试图找出一条活路。 兵败如山倒,局势很快从混乱变成了崩溃,人潮像海水般地向斜阳道冲去,人们都知到,只有那里还有两千严阵以待的杨军精兵,也许逃到那里,就能保住一条性命。这时候,所有挡在逃命的人群前的东西都被推倒。 杨瞻已经砍下十多名乱蹿的兵卒的脑袋,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仍旧挡不住奔逃的人流,两名亲卫抓住杨瞻的胳膊,大声叫道:“将军,快走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看着四下乱逃的人群,杨瞻嘿嘿一声惨笑:“走?我又能往哪里走?这些贼兵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又如何对得起大帅的重托?” 说罢,杨瞻抖开侍卫,横剑便要自刎。 “铛”杨瞻只觉得胳膊一震,手臂无力,宝剑掉落在地。抬眼看时,只见一名黑衣老仆站在他的身边,这人他认识,不就是一直呆在耶律鸿雁身边的那名老仆么?据说是一名一流高手。 耶律鸿雁不知几时站在了他的面前:“杨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气馁?” 杨瞻的亲卫眼睛一亮,耶律鸿雁周围还有二十多名武林高手,有这么一批人,一定能杀出重围。 “将军,如今最重要的是赶快回大营,通知杨帅早做准备,内外夹击下,斜阳道已经不可保了。”一名亲卫大声劝道。 此时西边同样是杀声震天,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郭威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率领全军将士,正在全力攻打斜阳道谷口的木寨。 人心惶惶的杨军将士是无法守住那单薄的木寨的,从李风云率军攻进营寨的那一刻起,杨瞻的败局就无可更改。 “是我辜负了大帅一番信任!”杨瞻嚎啕大哭起来。 几名亲卫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众人夹住杨瞻,跟在耶律鸿雁等人的身后,从东南方向冲杀而去。 第百四十二章 冤家路窄 手下几乎无一合之敌,杀得正爽快的李风云忽然见前方有数十人影朝他这个方向杀了过来,一挥幽影宝刀,大声喝道:“杀光他们!” “杀!”跟在李风云身后杀敌的几十名精兵像小老虎般的冲了上去。 谁知,这一拨人跟其他的人不一样,刚一交手,郭威的精兵便倒下二十多个。 李风云吓了一跳,险险躲过贴着头皮擦过的一剑,发现这拨人个个身手不凡,凭他的功夫,居然被逼得左躲右闪,差点被要了小命,幽影宝刀也被磕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阿大,活捉这小子,不要伤了他的小命!”猛然间,李风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就那一晃神的工夫,李风云只觉得身子一软,被人抓了起来,浑身酸软,半点气力也使不上。 “娘的,怎么这么不走运,偏偏遇上这拨人?”李风云心中暗骂。 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耶律鸿雁一拨人,一名一流高手出手,李风云怎么可能挡得住?剩下的那些精兵大惊,四散而逃。 接到报信的各武林高手,纷纷从四面赶来,耶律鸿雁等人逃出没多久,就被两百余名结成阵势的精兵团团围住。 “快放了我,不然你们一个也休想离开。”李风云龇牙咧嘴地恐吓着。 耶律鸿雁咯咯一笑,道:“那样的话,你也活不了!” 阿大低声道:“郡主请放心,这点兵马,还难不倒我!” “放了李风云,大和尚放你们离去!”大和尚不知几时也赶了过来,身边站着佘破财和玉堂春,贺弛、郭胜远、元霸、王方等人就站在他们身后。 这时营寨内的战斗基本已经结束,残敌被逼入斜阳道中,大部分精兵正在尾随追杀,斜阳道被攻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别管我!杀光他们!”李风云大声叫道。 “砰”,耶律鸿雁用剑背狠狠揍了李风云脑瓜一下,轻笑道:“想不到李少侠视死如归,好啊,你说我该先割你耳朵好呢,还是该先割你鼻子,你这双眼珠,贼溜溜的,要不先剜下你这双眼珠子,如何?”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低声苦笑道:“耶律姑娘,不用那么狠吧?当着这么多人,我不这么说怎么说?要不你把我放了,我让他们让开一条路,放你们离去。有话好好说,何必要动刀动枪呢?” 耶律鸿雁莞尔一笑,道:“你这人有点意思,不过,本宫主就喜欢动刀动枪。【零↑九△小↓說△網】” 转过身去,耶律鸿雁冲着众人大声道:“谁是这里主事的?叫他出来与本宫说话!” 赵匡胤策马走了出来,喝道:“放了风云兄弟,让你们走!” 耶律鸿雁笑道:“难道不放他,就走不了么?”说着抽出李风云身后的宵练宝刀架在李风云的脖子上,喝道:“快命你的人闪开,这把宝刀看上去锋利得很。”手腕微微一使劲,在李风云脖子上割开一个小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李风云“哎呀”大叫道:“你会不会使刀啊?小心点!” “不会啊,反正脑袋被割掉的又不是我!”耶律鸿雁答道:“本宫主一紧张手就容易发抖,万一削掉了你脑袋,可不要怪我!” 宵练宝刀有多锋利,李风云清楚得很。这耶律鸿雁身边有四名一流高手,更有十多名二流高手,就算硬闯,赵匡胤等人也拦不住他们。无奈之下,李风云扯着喉咙喊道:“放他们走吧,有我师父在,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赵匡胤沉默了一会儿,挥手让兵卒让开一条路。 耶律鸿雁等人缓缓撤出包围圈。挟持着李风云一路向杨光远南门大营奔去。 “耶律姑娘,都逃出来了,不用老把刀搁在我脖子上吧!我的脖子都僵了。”李风云小声哀求道。 耶律鸿雁收了宵练刀,笑道:“你这把刀真不错,送给我怎样?” 李风云嘿嘿笑道:“一把刀值什么,姑娘若是喜欢,直管拿去!”心道:“刀已经在你手中,老子不答应行么?” 耶律鸿雁瞥了李风云一眼,道:“这不是你师父传给你的么,就这样送给我,你师父会不会怪你呀!” “不要紧不要紧!”李风云顺口胡扯道,“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像天上的仙女般,送给你也无妨,反正师父也不止送了我一把刀,可惜那把刀被磕飞了,不然,两把刀都送给姑娘也没关系。 啧啧,这位前辈好厉害,手指只在刀面上轻轻一弹,小子就捏不住刀了,半条手臂都麻了,不知这位前辈是谁?” 李风云瞅向阿大。 阿大默不作声,只是推攘着李风云赶路。 李风云手脚虽可以活动,但浑身的穴道被阿大封住,半点真气都提不起来,想要找机会逃跑是不可能的。 “哦!原来是这样!”耶律鸿雁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从李风云背后摘下刀囊,将宵练宝刀收入囊中,背在了身后。又偷偷地对李风云道:“你可不要想逃跑,阿大和阿二都是我家的家仆,虽然都打不过后面跟着的那个和尚,不过两个对付一个总还没多大问题。另外两人,就算他们功夫再高,也未必一时能救得了你。” 李风云回头看了看,果然看见十多丈外,疯和尚、佘破财、玉堂春三人一步不离的跟这他们,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还有两位一流高手,你恐怕还不认识,一位是我师兄,萧丹,一流高手。另一位叫火炎,西域火焰山的高手,你可别惹他,阿大、阿二和我师兄,如果我不说杀你,他们不会将你怎么样,可是火炎就不同了,他要杀你,我也管不着。”耶律鸿雁笑着道。 “其实,”李风云吱呜了半天,终于死着脸皮道,“其实你抓了我没多大用处,我就是一个小喽啰,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那可不成!”耶律鸿雁摇头道,“你不是李苍穹的弟子吗?抓着你,或许能逼李苍穹,还有他的那两个弟子为我所用,不是吗?本宫主瞧你的本事也不小,做我的部下吧!绝不会亏待你,不许说不可以,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第百四十三章 虎口脱险 李风云苦笑道:“我那两个师兄,跟我都不熟,只怕不会受要挟,更不要说我师父,隐居山林多年,不问世事,我要找他也难。【零↑九△小↓說△網】” “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你的脸皮真厚啊!”耶律鸿雁咯咯笑道,“不过我还是不能放过你,本宫主很奇怪,上次见到你,除了会吹牛,你的本事并不高,怎么才半年多不见,就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还将长白老怪的徒弟打成了重伤,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风云干笑了两声:“厚积薄发,纯粹是厚积薄发!” 耶律鸿雁眼中露出了不信之色:“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本宫主想好,每天剁掉你一根指头,剁完指头就割耳朵,削鼻子,剜眼珠,听说把眼珠剜下来,猛地一踩,眼珠会‘啪’的炸开,挺好玩的,要不先试试?” 李风云心中有些发毛,急忙摆手道:“不用试,不用试,耶律姑娘,我真没其他的窍门……哦,我想起来了,我从小就喝一种药酒,好像对提升内力很有效果,要不你试试?” “原来是靠药材啊!”耶律鸿雁眼中有几分失望,“利用药材强行提高功力,会有很多弊病,你难道不知道?”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我哪知道?” 镇州城南门大营离斜阳道不过二十里路,众人紧赶慢赶,眼见就来到镇州城外,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众人听到镇州城外杀声震天。【零↑九△小↓說△網】 杨瞻大惊,急步爬上一座小山岗,只见镇州城外,数万人马正在厮杀,顿时,杨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回头狠狠地瞪了李风云,恨声道:“你好狠!我宰了你!”说罢拔出佩剑便要斩杀李风云。 耶律鸿雁拦住杨瞻,道:“看来这场仗杨帅要打败了,郭威的骑兵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杀到了,我们也没有再去大营的必要,杨将军,你打算怎么办?” 杨瞻将宝剑掷到地上,长叹一口气,道:“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必须回大营,让大帅有所提防。” 说罢,带着亲兵头也不回冲下山去,朝战场奔去。 一直守在耶律鸿雁身边的一名中年契丹人问道:“师妹,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耶律鸿雁道:“还能怎么办,这次我们失算了,原来郭威与杜重威早有勾结,居然在这时候出击,算准了郭威能击破斜阳道。 这次杨光远要吃大亏,镇州城已经呆不得了,我们回元城。” “你们可以走,但要把李风云留下!”疯和尚几个纵身来到众人的身前。 李风云也道:“耶律姑娘,你既然要去元城,把我抓去又有何用?完全是个累赘,不如放了我算了!” 耶律鸿雁咯咯笑道:“你说得也对,既然如此,还留你做什么?阿大,杀了他!” 阿大答应了一声,一掌便朝李风云脑门拍了下来。 疯和尚早有预备,身形一闪,欺身上来,“啪”的一声,两掌相交,两人各退出数步。 见疯和尚出手了,守候在一边的阿二也出手了。一柄又长又细的长剑,直刺向疯和尚的腰眼,剑光又急又快,剑招飘忽不定。 “咦?”疯和尚惊叫了一声,一挥衣袖,荡开那长剑,低声喝道:“一字追魂剑?你与薛原举什么关系?” 阿二轻叹一声:“过去的事,还提他做什么?”说罢又是一剑,斜刺向疯和尚。 这时阿大也扑了上来,与阿二两人合战疯和尚。 疯和尚一边招架两人的进攻,一边皱眉道:“原来你就是薛原举,没想到当初享誉黄河南北的一字追魂剑,如今也做了人家的鹰犬!”挥袖一掌向阿二拍去,掌风凌厉。 佘破财、玉堂春也揉身扑了上来,想救李风云,火炎、萧丹哪容他们上前,纷纷跃出,四人也斗做一团。 按下他们不说,却说李风云突然听到耶律鸿雁吩咐阿大杀他,吓了一大跳,正要逃跑,却被萧治一把擒住,萧治那日在斜阳道被李风云忽悠住,大失颜面,此刻哪肯饶过他?抬手便要将李风云毙于掌下。 “且慢!”李风云大叫道,“耶律姑娘,你所说的事,我也没说不能考虑,凡事都可以商量的嘛,干嘛一定要打打杀杀?” 耶律鸿雁嗤笑了一声,道:“变得倒是蛮快,不过,你的话本宫可信不过。我瞧只要有机会,你不逃才是怪事,还怎会为本宫做事?” “呃……”李风云一时无语,头皮有些发麻。 “好吧,虽然本宫料定你说话不算数,不过还是打算给你一次机会。”耶律鸿雁又道,“以后你就跟着本宫,若有三心二意,演武宫的高手可多得很!” “是吗?演武宫究竟有多少高手,竟然敢逼着我师弟跟着你?”忽然有人沉声道。 众人大惊失色,不知什么时候,山头上多了一个身穿灰袍清瘦的中年。 那中年一挥衣袖,萧治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向他袭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全身的穴道已经被封死,竟然无半点反抗之力,像被蹴鞠一般被高高抛起,砸在坚硬的岩石上。 “哇!”萧治吐出一大口鲜血,指着那灰袍中年问道:“你……你是谁?” 骤生的变故,让众人惊愕不已,萧治的武功不弱,在二流高手中也算是强者,竟然就这样一招被此人打成重伤,此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阿大、阿二、萧丹、火炎见势不妙纷纷撤出战团,跳到耶律鸿雁身边。 李风云见了此人,哈哈大笑道:“路庄主,是你?哈哈,师兄,幸亏你来了,要不然,咱们哥俩就只能在黄泉再相见了。” 萧丹冷着脸道:“路庄主,你这样欺负人,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恐怕不好吧!” 来者正是扬州绿柳庄庄主路惊鸿。 的确,对一名二流高手出手,确实有损于路惊鸿的身份,前提是这名二流高手没有得罪他。 路惊鸿当然不屑于解释的,衣袖一挥,李风云就觉得封住他浑身真元的穴道瞬间被解开,身子顿时清爽极了。 李风云跳了起来,指着萧丹骂道:“娘的,你们也是一流高手,老子才刚入二流,你怎么就联起手来对我出手?还要不要脸,好意思说别人么?他是我师兄,见我被人欺负,出手怎么了?” 萧丹等人一时理屈,虽然对李风云出手的只有阿大一人,而且是在战场身,李风云自己送上来的,不过无论怎么说,一名一流高手对二流高手出手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这等事他们怎好争辩? 第百四十四章 镇州大捷 耶律鸿雁咯咯笑道:“原来李少侠真是路大侠的师弟,得罪得罪,也怪不得我这些手下,若不是李少侠意图对本宫不轨,阿大也不会对误解了李少侠,将他擒下。失敬失敬!李少侠,你该不会怪我吧?” 李风云张了张嘴巴,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只得道:“小事一桩,以后别闹同样的误会就成了!”心中却在嘀咕:“老子几时想对你意图不轨了,老子看都没看到你!好像老子遇到黄毛丫头,就从来没占过便宜的,是不是老子的心太软了?” 路惊鸿摆摆手道:“这件事就此作罢,你们走吧!” 耶律鸿雁等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听路惊鸿这么说,哪敢停留,转身飞快的离开。他们虽然有四名一流高手,但也要看与谁比,真要动起手来,未必能敌得过路惊鸿。而且,疯和尚那三人也不是吃素的。 见耶律鸿雁等人离去,路惊鸿朝疯和尚拱了拱手,道:“李统领,十多年没见,你变多了!” 疯和尚回了一个礼,道:“你却还跟当年一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过去那些往事不必再提,大和尚早不是这红尘中人,只可惜这颗心总放不下红尘中的事,这一辈子都修不成正果了。路庄主,还是大和尚‘疯和尚’听着舒服。” 佘破财、玉堂春也纷纷上前见礼。 路惊鸿叹道:“当年的那些名将,如今都流落江湖了!佘将军,我记得当年都是保李从珂的,怎会跟疯和尚搅在一起了?” 佘破财轻叹一声:“还分什么李从厚、李从珂?到最后还不都让石敬瑭那厮一勺烩了?” 玉堂春娇笑道:“路庄主,还记得奴家么?” 路惊鸿略一回忆,问道:“你不就是当初掌管皇宫女卫的那个丫头吗?这么多年不见,已经成了一流高手了?” 玉堂春咯咯笑道:“正是奴家,这还对亏了路庄主和燕大侠当初的一番指点!” 三人叙了一会儿旧,说了下当年的人和事。 李风云这才听明白,原来清平镇的那伙人,大多是后唐军中之人,后唐被灭后,因不愿为石敬瑭的大粱效力,才躲避道清平镇。难怪这伙人总对晋军有股子疏远之意。 而燕无双、路惊鸿似乎与当年的后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正在这时,西边风尘滚滚,传来如雷鸣般的马蹄声。 路惊鸿叹了口气道:“看样子,郭威已经杀入了斜阳道,骑兵马上要杀过来,杨光远这次要吃大亏了。【零↑九△小↓說△網】” 远处战场上,杜重威的两万精兵仍旧死缠着杨光远的大军不放,不肯让他们撤入大营之中。两千成德军精骑也与契丹铁骑、杨军精骑纠缠在一起,虽然损失颇大,却不肯轻易放他们离去。 这滚滚的马蹄声显然已经惊动了战场上的所有人。 那两千契丹铁骑最先反应过来,根本不管杨军的死活,不顾损失地撤出了战斗,撒开马蹄,直朝东南扬长而去。 契丹铁骑的突然撤退,导致原本略显优势的杨军阵脚大乱,杨军的精骑根本挡不住士气大涨的成德军精骑,被杀得大败,杨军左翼被成德军的两千精骑突破,整个阵形开始混乱起来。 不多时,郭威的两千精骑率先赶到战场,一举冲垮了杨军的右翼,只有中军阵型还算完好。 随着郭威七千步卒加入到战场,杨光远的中军也被冲垮了,杨光远的大军完全崩溃了,漫山遍野的残兵败将四处奔逃,被郭威、杜重威的骑兵追上,一一砍倒在地。 大批大批的杨军兵卒跪地投降。 一伙人数千人拥着杨光远惶惶如败家之犬,也朝东南方向败退下去。 郭威、杜重威的骑兵不肯放过他,纷纷从后面追了上去,不久消失在滚滚尘土之中。 不知不觉,李风云等人站在山岗上看了三个多时辰。 疯和尚似乎是有意在教李风云,不断评点交战三方的方略、得失,让李风云受益非浅。 眼见战场上的厮杀渐渐平息下去,疯和尚叹道:“杨光远这厮不能说没有本事,但是太大意,太骄傲了! 当初没有拦住前往忻州求援的你,是他犯的第一个重大错误。 没有及时抽身而出,寄希望与刘知远抽不出兵力来援,是他犯的第二个重大错误。 在得知耶律安端兵败后,居然妄想在斜阳谷挡住郭威所率的援兵,耗走援兵,没有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撤军,这是他犯的第三个重大错误。 杜重威稍加挑衅,就贸然全军出击,导致被杜重威将他的大军缠死在镇州城下,这是他犯的第四个重大错误。 在得知即将被两面夹击的情况下,还心存侥幸,想抢在郭威大军到来之前,先行击溃成德军,舍不得丢车保帅,是他犯的第五大错误。 有此五点,杨光远不败也难。 此战之后,就算杨光远逃脱,他也丧失了争夺天下的资本,冢中枯骨,迟早会完蛋。” 疯和尚又指着镇州城道:“杜重威也算是狠人,为了这一战,居然调空了镇州城所有的精兵,城墙上站的全是民壮,孤注一掷,厉害厉害! 经此一战,杜重威威望必定大涨,虽比之刘知远略显不足,但也足以号令群雄,总算要了逐鹿中原的资格。 而且抓的杨光远这些降卒,稍加整训,不难得到一支精兵,杜重威的实力将会大涨。 这场买卖,杜重威真的是大赚特赚。” “那郭威呢?他又得到什么?”李风云好奇地问道。 疯和尚摇摇头,道:“郭威现在不过是刘知远的部将,这笔功劳自然该记在刘知远的头上。当然,也因此一战,郭威在河东军中的地位会变得巩固无比。 刘知远两战皆胜,又占据河东形胜之地,力逼河北,大和尚猜测,等契丹与中原这场战事一了,开封城中的那一位,也该对他心存忌惮了。 如果说如今这乱世,谁最有把握逐得那只肥鹿,大和尚看非刘知远莫属。” 第百四十五章 重回清平镇 路惊鸿回头对李风云道:“师弟,仗打完了,该走了,我来找你还另有其他的事,你也跟我走吧!” 李风云望了望镇州城,低声道:“这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再走行不?” 路惊鸿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了那小丫头?师弟,莫怪师兄多说,你和她,成不了的,不如早些断了。你随我去一趟清平镇,要不了多少时间。”显然,他不愿意去镇州城浪费时间。 李风云奇道:“清平镇不是已经被契丹人给灭了么?还去那里做什么?” 路惊鸿摇摇头:“有些事总要弄明白的,正因为清平镇不存在了,我才来找你!” 李风云心头一动,暗道:“若是能请路惊鸿为我提亲,那我与如月的亲事一定会容易许多。只是不晓得他肯不肯,听他刚才说的话,似乎并不看好我与如月。 管他呢,先讨好他再说!到时候求他之时,他总不好拒绝吧!” 想到这里,李风云笑道:“也好,那我先跟师兄走一趟!” 又朝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施了一礼道:“三位前辈,还请帮忙带个信给城中的杜帅,如月,还有各位好友,就说李风云过些日子再回镇州城,让他们不用担心。” 疯和尚摆摆手道:“大和尚同你一起回清平镇,谁耐烦跟杜重威那厮打交道!” 佘破财、玉堂春彼此望了一眼,佘破财道:“也好,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了!” 众人道别分手后,李风云、路惊鸿、疯和尚三人日夜兼程赶往清平镇。 一路上,有路惊鸿不断指点功夫,李风云的实力增强了不少。这三人身手都不凡,赶起路来自然也快,才十多日,三人便来到了清平镇。 此时的清平镇已经是一片废墟,看不见几栋完好的房子,荒草长出了一大片,荒草之中偶然可以看见一些被野兽啃过的白骨,整个镇子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那些镇民还未回来?”李风云心中有些酸楚。 “还回来做什么?兵荒马乱的,清平镇又地处要道,谁知道契丹鞑子什么时候又杀回来了?”疯和尚摇摇头,“大和尚打算去找找幸存的镇民,风云,你要去么?” 李风云望了路惊鸿一眼,心中凄然,答道:“先处理好师兄的事吧,你把地方告诉我,回头我去找你!” 疯和尚也不强求,交代了一下,转身离去。 李苍穹的事,因为疯和尚的存在,路惊鸿一直都避而不谈。直到疯和尚离开后,路惊鸿方才道:“师弟,师父的遗冢在哪里,快带我去!” 李风云心中奇怪,当初他将李老爹坟头的位置说得清清楚楚,路惊鸿怎会找不到? 当他来到那个破木屋前时,他明白过来,那间破木屋早就不见踪影,早被契丹人烧了,青草已经把那木屋存在的踪迹覆盖得无影无踪。【零↑九△小↓說△網】 李老爹坟前的那块木板已经不知被谁拔去,坟头上青草青青,看上去只一个普通的土堆,若没有李风云指点,要找到李老爹的坟头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这里么?”路惊鸿从包裹中取出三支香,点燃后拜了三拜,将香插在坟前。 “你也来拜一拜吧!”路惊鸿推了一把正在一边发愣的李风云,递过来另外三支香。 如果李老爹泉下有知,他恐怕会选择一壶酒,不会太稀罕这三炷香吧! 上完香,李风云心中暗想,当初他离开清平镇之时,曾许下一个愿望:当他再回清平镇时,一定要找最好的石匠,给李老爹立一块石碑,可是现在清平镇都已经被毁去了,到哪里去找石匠?不知李老爹会不会怪他说话不算数? 犹豫了一下,李风云对路惊鸿道:“师兄……其实我也不知我是否真是你师弟,能否借你的宝剑一用,我想给老爹立一块石碑。” 路惊鸿二话没说,从身后抽出一柄宝剑,那柄宝剑居然是透明的,也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薄如纸,却没有半点弹性。 走到一块裸露的岩石前,路惊鸿“刷刷”数剑削出,硬生生地削下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正是石碑的形状。 一手托这那石碑,路惊鸿走到那青冢前,叹了一句:“师弟,对不住了,为了核对师父的身份,我恐怕要掘开这坟墓。你放心,若坟冢中葬的不是师父,我也会收你进我门中,算是给你一个交代。” 李风云一阵黯然,他也猜到路惊鸿会这么做。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李老爹就是李苍穹,更何况是路惊鸿? 默默地点了点头,李风云道:“小心点,不要伤了老爹!” “你如何能确定他就是师父?”李风云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 李风云转过身去,只见一人一袭白衣,身后背着一个大剑囊,正缓缓走上山来。此人他认识,正是当年他在镇州刘家庄遇到的含光神剑燕无双。燕无双的鬓角比之当初相逢之时,似乎又斑白了许多。 “师兄!”路惊鸿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做任何解释。 燕无双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风云,冲着路惊鸿问道:“他就是你所说的小师弟?他的宵练刀呢?” 李风云有些尴尬,燕无双恐怕早忘了刘家庄那个鲁莽的小子。 “宵练刀被演武宫主耶律鸿雁夺去了!”李风云搓了搓双手,答道,“燕大侠,小子不知道是不是你师弟,咱们见过面,大半年前在镇州刘家庄,你忘了么?宵练刀你也见过,就是那把破柴刀。” 燕无双细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我想起来了,难怪我看你有些眼熟。这宵练刀是师父随身之物,不能落在外人之手,这把刀我会取回来。如若你真是我师弟,我会还给你,如若不是,那这刀便与你无缘。” 李风云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那把刀,那把刀太轻,他实在是使不惯,原本是想送给莫轻言的,谁知被耶律鸿雁夺去,听燕无双这么说,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宵练刀落入外人之手,恐怕送给莫轻言那承诺兑现不了了。 燕无双又抓住李风云,详细地询问了李老爹的形貌,李风云一一答来。 听李风云说完,燕无双点了点头,道:“听你这般说,倒有七分像是师父。” 李风云心中一动,道:“我听说武圣李苍穹大侠脸上有痣,李老爹脸上可没有!” 燕无双一愣,道:“谁告诉你我师父脸上有痣?我师父脸上根本没有痣。” 李风云呆了呆,暗道:“原来是耶律明那家伙是拿话诓我,无论我答痣在左边脸上还是在右边脸上都不对。” “你如何能确定师父?”燕无双冲着路惊鸿问道。 第百四十六章 人死如灯灭 路惊鸿答道:“燕师兄,你应该知道,师父年少之时,左边的臂骨曾折断过,后来虽然痊愈,但难免在骨头上留下痕迹。我听说,只要把墨汁涂抹在骨头上,然后擦干净,便能分辨出死者生前有没有骨折过。我想试试这法子! 师父的生死,一直是你的心病,也是我的心病,何不趁此把这些年来的心病就此了解掉?至于你我之间的恩怨,以后再算。” 燕无双点点头,道:“不错,你我之间的恩怨,这一辈子也未必能了结,不急在这一时!今天先只探师父的生死。” 说罢,从包裹中取出一只小花锄,扔给李风云,道:“你来吧!如果不是师父,李老爹相必也不会怪你!” 李风云答应了一声,开始用那小花锄锄土。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李老爹的尸骨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李风云当初葬李老爹时,身上无一文钱,哪里买得起棺材,只能用李老爹生前用的那床草席一裹,草草葬了。 这么多年过去,草席早已经腐烂,曾经的李老爹也只剩下几根白骨。看到这些,李风云心头一酸。 虽然自他记事起,李老爹一直都是醉醺醺,清醒的时候很少,家中的劳务大半都落在李风云身上,但是毕竟十多年相依为命,李风云心中怎会对李老爹没有感情? 见李老爹这般模样,李风云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凄之情,眼角不觉湿了,几滴眼泪落了下来。上次落泪,应该还是在发现李老爹死时。 燕无双轻叹一声,取过李老爹左前臂的尺骨和桡骨,路惊鸿早已经准备好墨汁和毛笔。 缓缓地将墨汁均匀地涂抹在尺骨和桡骨,稍等了片刻,燕无双取过水袋,将两支骨头冲洗干净,又用软布擦干,仔细观察,果然,在尺骨和桡骨上各有一道极为细微的墨痕,渗入到骨头之中,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长叹了一声,燕无双闭上了眼睛,两颗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找了师父这么多年,最终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将尺骨和桡骨交给了路惊鸿,路惊鸿看着那两支骨头,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句话也不肯说。 不知过了多久,燕无双瞟了路惊鸿一眼,冷冷地道:“如今你满意了?” 路惊鸿摇摇头:“把师父葬了吧!当年的恩怨,以后再说!” 燕无双没有多说话,正要将那尺骨和桡骨放回原位,忽听路惊鸿道:“你就打算让师父这么走?” 燕无双呆了呆,一语不发,纵身离去。 路惊鸿拉着李风云在一块青石上坐下,叹了口气,道:“师弟,如今证实了,你那李老爹就是师父,你的确是我的三师弟。” 虽然早有预料,李风云还是呆在了那里,他不敢相信,他一直扯得一张虎皮,原来真的是一只大老虎,更难相信的是,那个醉熏熏、邋里邋遢的瘦小老头居然就是威震江湖的武林第一人武圣李苍穹。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了燕无双和路惊鸿验证的过程,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将那个穷困潦倒的糟老头子与武圣李苍穹联系在一起。 可是又如何,纵使生前李苍穹声名显赫,名满江湖又怎样,到最终还不是终日喝着最廉价的酒,醉醺醺地死在一间破旧的木屋中? 最后陪伴在他身边的,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死后连一口薄木棺材也没有,用草席一裹,草草葬在这荒野之地,坟前只有一块烂木板充当墓碑。 李风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讽刺意味。人的一生,能做到李苍穹那般,应该是到了顶峰了吧,可是有谁料得到,这样一位风云人物竟然有这样一个悲凉的结局。 也许人的一生本身就是一场悲剧,死,谁都避免不了,无论是孤独终老还是儿孙满堂,无论是风光大葬还是晚景凄凉,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人死如灯灭,死了死了,一死万事了。世上的一切又与他有何关系? 可笑一世荣华,可笑盖世功名,有什么用处? 只为后人记住他,只为青史中的几句好话,付出一生的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真的值得么?想到此处,李风云不觉万念俱灰。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辈子过得没心没肺,逍遥自在,岂不快哉! “你在想什么?”路惊鸿的一句话惊醒了李风云。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我在想人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老爹……师父也不落了这个下场。” “莫想那么多,容易入魔!”路惊鸿道。 李风云心头一惊,他如今想的不正和第一次入魔时梦境中的一切正有相合之处么?没想到差点被心魔所趁。 “师父临走前有什么话嘱咐过你吗?”路惊鸿随意的问道。 李风云摇摇头,答道:“老爹……师父走的前一天还好好的,看不出什么问题,没料到晚上就那么静静地去了,他没留下什么话。” “唉!”路惊鸿长叹一声,沉默了许久,又问道:“师父生前还留下些什么旧物么?比如什么喜爱之物?” 李风云想了想,道:“师父没有什么喜爱之物,除了酒,他生前的所有东西都在那里,你也看到了,一把火烧光了。”李风云指着木屋的原址。 “如果说他留下什么,恐怕只要那把破柴刀,可惜,那破柴刀也变成了宵练刀。宵练刀虽好,但我始终觉得,还是原来那把破柴刀更亲切些!”李风云感叹道。 路惊鸿盯着李风云望了半天,方才道:“宵练刀是师父留给你的,我会取回来给你,你记住,宵练刀是本门的圣物,不许遗失了,也不许送于别人,明白吗?” 李风云点点头,他早料到是这样。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燕无双回来了,扛着一棵足有四尺粗,一丈多长的一根木头,显然是刚砍下来的,还带着一股木头的清香。 “只能找到这棵了!”燕无双手一挥,从剑囊中飞出一柄淡青色宝剑,燕无双一把抓在手中。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心道:“天下难道真有一门功夫,可以御剑?” 仔细一看,李风云明白过来,原来那口宝剑的剑柄上连着一条鹿筋,鹿筋的尾端套有一只圆环,刚才燕无双看似只是一挥手,宝剑就从剑囊中飞出,实际上,是燕无双用食指套住那圆环,扯动鹿筋,将宝剑拽了出来。 难怪燕师兄能同时使七把宝剑,想必是七只手指上各扣一个圆环,这样来御使七把剑吧! 李风云暗中猜测。 “刷刷刷”,剑光闪动,木些乱飞,才不到半炷香工夫,那根木头已经变成了一具棺材,内外都光滑无比,也不知道燕无双仅凭一把剑是如何做到的。 李苍穹的骨头已经被路惊鸿尽数捡了前来,用清水清洗得干干净净。 点燃了三支香,师兄弟三人小心地将骨头放入棺材之中,这才合上棺材盖,入土为安。 埋葬好师父,那块石碑被立了起来,燕无双正要在石碑上刻字,李风云忽道:“老爹生前既然不愿再用‘李苍穹’这名字,就让他以李老爹的身份静静的去吧!也省得再有人来打他的主意!” 燕无双、路惊鸿没有反对,剑光闪动,那宽大的墓碑上只留下五个大字“李老爹之墓”。 夕阳的斜晖映照过来,墓碑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孤寂而又萧瑟。 第百四十七章 南下 李苍穹、燕无双、路惊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燕无双没有说。 埋葬好李苍穹,燕无双转身离去,临走时只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没说一句话。 李老爹的身份终于确定下来了,李风云真的可算是李苍穹的弟子,虽然从来没拜过师,但燕无双、路惊鸿算是正式认可了他这个师弟,以后在江湖上应该可以横着走了。 不知为何,李风云并没有因此事高兴起来,相反,心中沉甸甸似乎压着一大块石头。 李苍穹,也就是李老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何到了晚年不肯与两个徒弟相认,反而每天用劣质的土酒灌醉自己?这其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摆摆手,路惊鸿道:“李师弟,你若有事,你先走吧,我打算在这里陪师父一段时间!” 李风云想了想,心中着实想念杜如月,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去了一趟清平镇残余乡民躲避的一个寨子,原来认识的人已经剩下没几个了,虎妞也嫁人了,与李风云见面时还有几分羞涩,再不是当初那个打诨骂俏的小姑娘了。 李风云心中更是失落,问疯和尚道:“你还回中原么?” “不回了!”疯和尚摇摇头,“没什么意思!无非是你杀我,我杀你!” 李风云无语,转身离去。 再回到镇州,郭威的兵马还在休整之中,虽然是一场大胜,郭威也损失了一千多精兵,杜重威更损失了近五千精兵,但收获巨大,阵斩杨军近一万人,俘获杨军一万八千多人。【零↑九△小↓說△網】杨光远的精锐几乎被一网打尽,只有不到八千人逃脱,那些降军大多溃散。 郭威收编了三千多名杨军,杜重威收编了一万五千人。 这些都是经过战阵的兵卒,稍加整训便可成为精兵。 李风云因求援之功、破忻州城两场大功、破斜阳道杨瞻军升为上府折冲府都尉,乃实授的正四品上武官。 至于散官和勋职,杜重威没有权利授予,还要奏请皇帝后才能确定下来,估计上轻军都尉的勋职少不了,这是正四品的勋官。至于散官,应该也不会低于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 所率风云营在此次作战中,骁勇无比,立下赫赫战功,也扩编为上府折冲府,可编六团共计一千四百人,兵员已经完全补充完整,多为抓获的俘虏。 张俊因战功升为上府左果毅都尉,从五品下实授武官。 贺弛、王成都被李风云要了过来,贺弛升为上府右果毅都尉,从五品下实授武官。 王成则升为上府别将,正七品下实授武官。 姚贯这名从清平镇出来的三流高手,还有郭胜远,被任命为上府长史和兵曹。 张松、元霸、赵无忌、肖景云、王大山分别升任校尉,各领一团兵马。 剩下一团兵马为李风云的亲军,由李风云亲领,平时由张俊代领,基本上都是跟李风云走过来的老人。 各团旅率、队正及其他官职都由战功者及有威望者充任。 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等人虽然战功不少,但是都不愿为官,暂时都留在李风云的帐下。 李风云那把幽影刀当初被遗失在战场上,战后也被郭威捡回来,交还给了李风云。 到此时,离镇州南门外那场大战过去差不多半个多月。 郭威的兵马整训得也差不多,向杜重威请辞,准备南下戚城(注1),会合刘光远,截断耶律德光的后路。 郭威邀请李风云同行,李风云有些犹豫。 从心里来说,他想留在镇州,与杜如月在一起。 可是当初他去忻州求援之时,忻州之战的战事一了,刘知远只休整了三日,便派出郭威率一万将士前来镇州。 如今郭威即将率军离开,邀请他一齐去助威,他却推诿不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哈哈哈哈!”杜重威大笑道:“风云,去吧,年轻人就该多闯闯!” 杜重威既然已经开了口,那就相当于军令,李风云只得答应下来。 杜重威又道:“郭将军,如有需要,直管说,本帅也可调一只大军随郭将军一齐南下!” 郭威道:“杜帅,那倒不必,不过末将有一事相求,还希望杜帅能袭击契丹军的后路,断其粮草,让其首尾不能相顾。” “这是自然!”杜重威笑道,“王重胤、符彦卿两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 “末将在!” 王重胤、符彦卿两人出列插手施礼道。 “令你各带五千精兵,相机袭取契丹军德州、贝州之地,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杜重威传下将令。 王重胤、符彦卿两人领命归列。 “张彦泽将军何在?”杜重威又大声道。 “末将在!”张彦泽出列施礼。 “本帅命你点齐一万将士,收复赵州、定州、深州等地,王重胤、符彦卿两位将军的后路,就靠你来保护,粮路的安全也由你负责。” “末将得令!”张彦泽精光爆现,抱拳归队。 杜重威又朝郭威抱拳道:“郭将军,你看如此安排可妥当?” 郭威哈哈笑道:“刘帅能得杜帅相助,此战必胜!” 次日,李风云带着风云营启程,杜如月前来相送,自从那日杜如月私自随李风云出城,被孙婆婆抓了回来后,就被看管得很严,孙婆婆几乎寸步不离其左右。 两人在孙婆婆严厉的注视下,只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匆匆告辞。 一路上,李风云六神无主。 见李风云这般模样,郭威叹了口气,道:“李老弟,你怪老哥么?” 李风云奇道:“郭将军,我怪你做什么?” 郭威道:“老哥也不瞒你,其实老哥心里清楚,你不大想随老哥去太原,你心里放不下那位郭姑娘。正因为如此,老哥才硬拉着你,要你去太原,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风云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道:“郭将军,你这是何意?” “老哥有句掏心窝的话,不知李老弟肯听不肯听。”郭威问道。 李风云犹豫了一下,道:“郭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郭姑娘怎样,老哥不清楚!不过,老哥以为,你实在不宜跟杜重威走得太近!”郭威低声道。 李风云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以李老弟的精明,应该不会看不出杜重威心存异心吧?”郭威缓缓道,“老哥认为,老弟跟杜重威走得太近没有什么好处,杜重威不是一个能容人的人。你跟郭姑娘在一起,无论结果怎样,都不会有很好的下场。” 李风云笑了笑,摇摇头:“郭将军你这样说便不对,杜帅心里怎么想,我可管不着。这天下,手握重兵的将军,又有几个没有异心的?关我什么事?我只想跟如月在一起。 就算杜帅真的想当皇帝,那又怎么样,我看未必比开封城中的那小皇帝差。只要能跟如月在一起,杜帅真要造反,大不了我就跟他一起造反。皇帝轮流坐,谁说就轮不到杜帅?” 郭威慌忙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这才放下心来,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策马离开。 话都说到了这般地步,他还能说什么呢?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也都已经做了,李风云不肯听,又有什么办法? 注1:本文因情节的需要,对耶律德光第一入侵中原的时间与真实战况略作修改。 第百四十八章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郓州,太平军节度使治府。 隋开皇十年(注1)置郓州,隋大业二年(注2)改郓州为东平郡。唐乾元元年(注3)复称为郓州。 郓州州境东西约一百八十七里,南北约二百六十四里,巨野泽就在郓州的境内。 巨野泽,又称大野,由济水汇聚而成,秦末时的名将彭越就是从这里起兵反秦,后世著名的八百里水泊梁山,就是指着一块。 太平军节度使李守贞在书房内走来走去,如今东都开封的局势已经不是那么严峻了。 檀州周围的晋兵太多了,耶律德光也是头皮发麻,他没料道不过数月之间,檀州周围居然聚集了三四十万兵马。 这些兵马战力实在不强,若是野战,耶律德光有把握一战而胜之。 但是那个景延广实在太可恶了,牛皮吹得响响的,真的打起来了,却只知道凭寨而守,并不许众将出击。 若是一个个击破晋军的营寨,不知要杀到几时。而且,就算破尽了晋军的营寨,精锐的皮室军还能剩下几人? 数万人马扔在了河北,耶律德光如今手上的兵马也不足七万。 好在耶律安端带来了他四万残兵败将。可是耶律安端的兵马不能轻易动用,四万人马被安置在黄河以北,与刘知远四万大军对峙,防止后路被刘知远截断。 耶律德光无法攻破像乌龟一样躲在龟壳里不敢出战的景延广,不得不转过头来攻打戚城。 高行周(注4)吃了契丹铁骑一次亏,也不肯轻易出兵与契丹铁骑交战,只是固守戚城。 战局僵持在那里,谁也奈何不了谁。 陛下对景延广很不满意,各路诸侯及文武官员弹劾景延广的奏章几乎将石重贵淹没,更有甚者,甚至拿大战之时,景延广没有回去守孝为借口。 指挥不动部属的景延广在石重贵眼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内庭已经有消息传来,陛下有意将景延广贬斥到洛阳。 听到这个消息,李守贞就知道,大晋完了。 景延广的战术并没有错,李守贞自忖若是他处在景延广的位置上,未必做得比他更好。 就算景延广做错了,石重贵也不该这么做。如今大晋还忠于石重贵的大将还有几人?景延广得罪了那么多人,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石重贵能坐稳江山么?这般处置景延广,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李守贞跟景延广的关系并不好,在契丹人入侵中原之前,景延广也曾数次打压过他。 如果他按永固宫主给他的建议,此时若举起恢复后唐的大旗,情况也许会改变,那些貌似忠贞,实际上还在左右观望的诸侯,或许就会纷纷倒戈。 这样做了,毫无疑问,他李守贞相当于帮了耶律德光一把,也许他李守贞的大旗可以因此插上了开封城的城头。 这样做真的合适吗?且不说李家与契丹的恩怨,他要是这么做了,千古罪人的名声也同样也会落在他的头顶之上,可谓是失尽天下民心。石重贵之所以要对契丹这般强硬,不就是想要挽回因石敬瑭而失去的民心吗? 可是回头想一想,失尽天下民心又如何?石敬瑭能将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人,他为何不可以将半个河北献给耶律德光? 只要登上帝位,失去的还能夺回来,即便夺不回来,向南看,不是还有江南(注5)膏腻之地可供他夺取么?长江未必能打得过去,但小小的淮河难道能拦得住中原将士的步伐? 但是世上事真能那般如意么?中原战乱已久,积弱已久,毫无疑问,石重贵被干掉以后,又会是一场血肉横飞的诸侯大战,他李守贞在诸侯中并不算最强的,即使有契丹人在背后支持,也未必能稳操胜券。 论威望,刘志远、高行周、杜重威都要比他李守贞高。 还有一个赵延寿,虽然威望不足,但论实力却仅次于刘知远,而且耶律德光对他的支持,只会比他李守贞强,不会弱。【零↑九△小↓說△網】 此时起兵,胜算又有几何? 更重要的一点,李守贞实在不愿做石敬瑭,因为,他本是后唐李嗣源的第二十四子,靠着隐姓埋名,奋勇厮杀才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与契丹有着血海深仇。 “想好了么?李从中,只要你打出大唐的旗帜,你是先帝的二十四子,永固宫会全力支持你。”永固宫主缓缓地道。 李守贞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刘知远大胜耶律安端,杜重威新近又大败杨光远,耶律德光这次入侵中原,注定是要失败。我不能跟他们一起陪葬。 我瞅着耶律德光也有退意,此时绝不是起兵的好时机。 况且,我李家向来与契丹有仇……” 永固宫主眼光黯然:“做大事,总这般瞻前顾后怎么能成?你若起兵,我有把握说动杜重威响应,哼哼,他不响应也不成,你与他是儿女亲家,石重贵那小子会放过他? 除此之外,我有八成把握说服高行周与你呼应。” 李守贞有些吃惊:“高行周你也能说得动?有传言他将会取代景延广的位置,担任侍卫亲军都指挥使。” 永固宫主冷笑一声:“他可以背叛我大唐,为何不能背叛伪晋?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如果那么好当,景延广就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地步。 忻州之战让刘知远如日中天,他又立下什么功勋?贸然出击被契丹人包围,若不是石重贵相救,恐怕早就被赵延寿抓了俘虏去了。 论资历、论威望、论功勋,他都无法跟刘知远相提并论,他做了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刘知远岂会服他?最终不免会落得景延广这般的下场。 这一点,这只老狐狸心里清楚得很。 而且,他也有把柄在我的手中,容不得他不起兵。 只要你、杜重威、高行周三人起兵了,天下不知多少望风使舵的诸侯都会跟在你身后起兵。刘知远被契丹人和杜重威牵制住,不敢南下。 高行周这只老狐狸不敢跟你争,开封城就是你囊中之物,大事可成!” 李守贞考虑了半晌:“不成,还是不成,高行周即便肯起兵,也必是看准了时机才会起兵,这只老狐狸,狡猾得很。耶律德光若是败了或是撤了,我独木难支,高行周未必不会反戈来攻我邀功。 至于杜重威,此人志大才疏,总想躲在后面捞好处,未必就一定会出头。 即使成了,赵延寿打死打活,不就是想当中原的皇帝,他又岂肯放弃? 还有刘知远,此人十分难对付。” 永固宫主道:“天下哪来十足的把握?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赵延寿即便要与你争天下,那还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与高行周联手,难道还对付不了赵延寿? 刘知远一时会被杜重威缠住,构不成威胁。解决了赵延庆之后,再与杜重威联手,刘知远再厉害,怎么可能一家斗得过三家?太原不过是弹丸之地,何惧之有? 事后,高行周、杜重威那边各给他一大块地方,封他们为王,正好让他们在北边抵挡契丹人,天下事可定。再慢慢振作图强,我大唐基业中兴可望。” “若是契丹人不肯走呢?”李守贞问道。 “契丹人怎会不肯走?”永固宫主冷笑道,“莫看南唐、西蜀他们现在跟耶律德光勾勾搭搭,他若真想入主中,他们必然会起兵相抗,纵使他们不想起兵,我也有法子逼得他们不得不起兵。这个你无须担心。” 李守贞沉思了许久,仍旧只是摇头。 永固宫主长叹一声:“我能帮你,也只有这些了。你若把握不住,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好好想想吧!” 顿了顿,永固宫主又问道:“天尧你也该管教管教,整天花天酒地,教我如何放心将如月交给他?” “我对不住他娘……”李守贞叹道,“他是在报复我,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永固宫主皱了皱眉毛,道:“如果你连你的儿子都管不住,教我如何放心将这天下交给你?你这婆婆妈妈的性子,又如何能担当得起大任?” 李守贞不语。 永固宫主跺脚离开,程姨追了出来,劝道:“宫主何必生气,从中自小就仁厚,他的难处……” “他有什么难处?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优柔寡断,此番若事不成,就只因为他。父皇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枉费了我等这么多年来的心血。”永固宫主怒道。 微微平息了一下心头的怒气,永固公主又吩咐道:“程姨,你去将李天尧那小子抓起来,打断他两条腿,看他还敢不敢眠花宿柳。他爹不敢管这个纨绔子弟,就由我这做姑姑的来管!” 李守贞呆坐在桌案前,心头万般不是滋味。永固宫主说得不错,可是他过不了心底的那一关。 正在这时,一名部属急匆匆闯进书房,大声叫道:“李帅,不好了,耶律麻答昨夜突然袭取了博州,抢占了马家口。” “什么?”李守贞腾地站了起来。 注1:隋开皇十年,即590年。 注2:隋大业二年,即606年。 注3:唐乾元元年,即758年。 注4:高行周(885年-952年),字尚质,妫州怀戎军人,五代名将,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官至天平节度使,累封至齐王。病逝后,追赠尚书令、秦王,谥号武懿。其子高怀德后随赵匡胤陈桥兵变,成为宋初的开国元勋。笔者认为高行周谈不上对谁有忠心,因此文中对此进行虚构。 注5:江南,指江淮之地。 第百四十九章 分兵 博州位于河北,于郓州遥遥相望。 郭威指着地图道:“博州与郓州隔河想望,马家口是黄河北岸的关键渡口,耶律麻答率数万大军于前天突袭博州,夺取了马家口,这是要夹击李守贞的意思。 郓州若失,耶律德光南下的路就已经打开。朝廷只怕很难再调集一只大军去围堵耶律麻答。 朝廷目前都是依靠黄河布置防务,重兵集结于檀州一带,内地空虚。 如果耶律德光与耶律麻答相互配合,利用骑兵的优势穿插侧击,整个河南将无宁日。 如果耶律麻答再大胆一些,绕行突袭开封,无论攻不攻得下开封,我大晋的士气必定大受影响,军心不定。 檀州一线的兵马必定会抽调一部分回援开封,一旦大军动起来,没有营寨可做依靠,耶律麻答又有骑兵的优势……” 说到这里,郭威摇了摇头,不肯再说下去。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李风云道:“刘帅呢?刘帅不是已经杀到耶律德光背后,难道不能分出一只兵马,突袭耶律麻答,夺回马家口?” 郭威不语,赵匡胤解释道:“谈何容易,耶律安端看死了刘帅,刘帅在忻州城下虽大败耶律安端,但耶律安端手下仍然有精兵四万,基本上都是契丹铁骑,战力依旧不凡。 刘帅虽手上也有四万精兵,但都是步卒,如果分兵出击,至少要分出两万甚至更多精兵,才会有用。而且分出的兵马很可能被耶律安端、耶律麻答夹击。没有坚固的营寨,步卒很难跟契丹精骑相抗衡。 更有甚者,耶律安端若是趁机袭击刘帅大营,刘帅兵力不足,大营很可能被。 刘帅大军若是被击败,河东局势必定糜烂,太原恐怕会不战而下。河北单靠杜重威大帅只怕支撑不下去。 同样,也会影响到河南檀州一线,导致军心浮动。到时,耶律德光无论是增兵檀州、戚城一线,强行击垮朝廷的大军,还是继续渡过黄河,杀往郓州,都对大晋十分不利。 现在只能看李守贞能否守得住黄河一线了! 耶律德光果真厉害,居然在不动声色中聚集了数万契丹铁骑,恐怕他早就开始准备,是我等轻视了他。难怪杨光远只求来两千援兵,原来耶律德光布下了这么一个大局。 唉,只可惜我军重兵都布置在河南檀州一带,河北、河东如今可战之兵又寥寥无几!” 李风云明白了形势险峻,挠了挠脑袋,奇道:“不是还有我们这一万多人马么?咱们调头向博州进发,五天应该能到博州吧!也许能解眼前的危机,郭将军,你不是说契丹军未必发现了我们这一路人马吗?” 众将都转过脸去望着李风云,李风云不解,问道:“难道我说错了吗?还是说五天的时间足够让耶律麻答渡过黄河?” 郭威长叹一声,怔怔地想心事。 赵匡胤继续答道:“那倒未必,黄河水流湍急,想搭建浮桥不是那么容易,耶律麻答只能靠舟船将兵马运送过去,没有五六天是做不到的,黄河也不是那么好渡的。况且对岸还有李守贞的太平军。 只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军接到的将令是潜行合击耶律安端,并非是攻击博州。军中最重纪律,如果我们擅自篡改行军方向,私自出击,就算打胜了,恐怕也要问罪。 而且,我们只有不到一万三千兵马,未必打得动耶律麻答。更不要说想要不动声色的靠近博州了。” 李风云奇道:“情况都这般紧急,当然是要顾眼前了。若是开封丢了,就算再次打败耶律安端又有什么用? 至于打不打得过,总要打过了才知道,最不济也能拖住那个什么耶律麻花,让他没那么轻松度过黄河去。” 赵匡义皱皱眉头,道:“军令如山,岂可儿戏?” 郭威低头不语,只是看向地图。 赵匡胤忽然道:“刘帅的将令,我们不得不尊,不过风云兄弟不是刘帅的部下,也并未领刘帅的将令,杜帅也交代过他便宜行事。” 又指着地图道:“若只是袭扰敌军,我想一千骑兵因该是够了!只要能拖个两三天,我想,刘帅的将令也该到了吧!” 此语一出,众人眼睛一亮,齐齐望向李风云,连郭威也抬头望了过来。 李风云哪会不明白赵匡胤的意思,哈哈大笑道:“小子向郭将军求个人情,想借一千骑兵去博州周围打探一下军情,不知可否。” 郭威微微一笑,道:“去博州打探军情,一千骑兵哪够。这样,我拨出两千骑兵,再加上一千二百匹备用马给你,再加上你本部兵马,速将博州的军情打探清楚明白!匡胤,你也一起去协助风云。”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郭威手下的骑兵不过才两千,等于全数借给了李风云。又拨出了一千二百匹备用马,那就意味着,李风云手下的风云营人人有马,纵使这些人马上交战不行,但利用马匹跑路总该可以。 事不宜迟,众人又计议了一番,定下方略,一面急向刘知远部报告,一面分兵两路,李风云、赵匡胤率领两千骑兵、风云营分道朝博州而去。 马家口,耶律麻答立马黄河岸边,手握马鞭,望着滚滚黄河水,谈笑风生。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博州夺下了,黄河渡口夺下了,两日时间,从周边搜集到了数千只小传,一次能将数千将士送到对岸。 而李守贞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带来一万步卒隔岸与他相持。其他的兵马正从各个州县源源调来。 纵然李守贞将手下的三万精兵都调来又如何?耶律麻答麾下集中了不下八万铁骑,几乎将河北的兵力抽调一空,只要渡过黄河去,李守贞的三万精兵不过是他的一碟开胃小菜。英勇悍猛的契丹骑兵又岂是南蛮子三万人可以匹敌的? 在河北见识了晋军的战力后,耶律麻答自傲,在他看来,只要首批送过去三五千契丹铁骑,列阵野战的晋兵绝不是他的对手。 第百五十章 观敌 “耶律麻答果然是不愧是一代名将!”赵匡胤指着远处契丹军的营盘道,“虽然没有中原营盘那般的严整的防御体系,但营盘颇为有利于骑兵的快速出击。相比于中原的营寨,契丹人的营寨更加侧重于攻击性。” 赵匡胤对李风云仔细地解释了一遍契丹营寨各种设置的用处,和契丹人对各种情况的应对方法。 他们就藏在离马家口两里外的一个山丘上,此处有一大片密林,正好可用来藏身,距离契丹人大营也不过三四里的距离。 借着赵匡胤等人对地形的熟悉,他们三千余人日夜兼程,偷偷潜入到这里,居然没有被契丹人发现,不得说简直是个奇迹。 而契丹大军大营离马家口的距离,也只有三里多。马家口若有事,契丹大军也能迅速掉集骑兵救援。 李风云皱眉道:“那岂不是没有机会偷袭他们的营寨?” 白福通哑然失笑道:“风云兄弟,你真打算凭着这三千人马去偷袭契丹人数万人的营寨?”白福通原本就是军中的大将,指挥作战自不在话下。 “难道不是?”李风云奇道。 白福通摇头道:“契丹骑兵的战力可不弱,单论个体战力,一名契丹骑兵完全能抵挡我中原两名精锐精骑,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们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 而且契丹骑兵天生就知道彼此如何配合,人数越多,我们中原骑兵的劣势就越大。如果不算那些高手,正面交战,我们这三千人,最多只能跟契丹一千多铁骑相抗衡。去偷袭契丹人的营寨,只怕还未冲进去,就被剿灭殆尽。” 李风云呆了呆,他曾四度见过契丹铁骑的作战。 第一次是在那个无名村庄,他、莫轻言、杜如月三人带着二三十名溃卒偷袭那四十多名押解这八百多乡民契丹游骑,谁知差点全军覆灭,幸亏他灵机一动,命人先解开捆绑那八百乡民的绳索,在八百多人的帮助下,又取巧杀了那拨契丹游骑的首领,这样才杀败了那拨契丹铁骑。 那一战,李风云记忆犹新。契丹铁骑绝不单独作战,三五成伙,借着马匹的冲击力,总能形成局部的优势,即便是一般的三流高手,对上如此精妙的配合,也难说能保得住性命。那一战,若不是莫轻言、杜如月拼命保护,他李风云也许就死在了契丹铁骑的刀下了。 这还是在契丹铁骑的马速没有机会展开的情况下的偷袭,最终还是让数骑逃脱。 第二次,则是跟萧远奇一千多铁骑的一战。 那一战,主要是由典奎指挥,几乎完全是步战。步战,契丹铁骑并不善长,而他们这边的武林高手不少,这才勉强击退了萧远齐的两次进攻,但也付出了不菲的伤亡代价。 若不是莫轻言及时找来了援军,李风云又两出奇兵,先打乱了萧远齐的部署,后来利用萧远齐的庞大的备用马群,冲垮了列阵而战的萧远齐的骑兵,可以说,即便加上十七、十九的那拨援兵,也只是萧远齐盘中的一碟菜。 第三次,是在忻州城外。 那一次,李风云是在杀垮了契丹仆从军后,才与契丹铁骑交战的。那时那四千多契丹铁骑正与刘光远的三千精骑交战,李风云从背部夹击那拨契丹铁骑,契丹铁骑的军心已经有些浮动,而且还有刘光远的一两百架床弩助战,即便这样,李风云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那拨契丹铁骑从容而退。 接下来便是李风云偷袭耶律安端的粮草大营,那一战李风云算是打得比较爽,因为与他同去的,不止有无名一流高手,其他人无一不是二流高手。而且鱼目混珠,穿的是契丹人的服饰,以至于契丹人根本不知道谁才是敌军,更没有机会上马马战,这才能取得那般辉煌的战绩。 二流高手啊,整个天下又能凑得出多少来? 最后一次,便是在镇州城下,两千契丹铁骑对阵杜重威的两千精骑。 这一次,李风云根本没有参战,一直在城外的山头上观战。也正因为如此,李风云对契丹铁骑战力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 两者参战的兵力相当,但契丹铁骑杀得杜重威的骑兵几近崩溃,若不是郭威先带着骑兵赶到了战场,惊退了契丹铁骑,只怕这一战谁胜谁负都还很难说。 “那该如何?”李风云道,“总不能就在这里干看着,瞧这模样,契丹鞑子渡河就这两天,比我们预计的可要早好几天。如何才能缠住他们?” 白福通沉思了片刻,道:“单凭我们这点人,能阻扰契丹人的法子,说来说去,也只有那么几样。 第一,就是袭营。契丹人的营盘防守得十分严密,短时间内,我们恐怕找不到机会。 第二,烧船。码头处契丹人搜罗的船只不下千条,不说全部烧去,只要烧掉三成,敌军一次渡河的兵马就要少出三四成,少了三四成兵力,李守贞对面的兵马也许就能击破敌军。逼得契丹人不敢轻易渡河。 只可惜,马家口码头附近驻守的契丹人不下三千,凭我们这点人恐怕没机会去放火烧船。 第三,便是断其粮道。耶律麻答恐怕不会在没清除粮道危险前贸然出兵黄河南岸。 只是,敌军大营离博州城不过数十里路,敌军的粮草主要屯集于博州,每次保护运送粮草的契丹人不下于千人,若不能迅速解决这千余人,无论是博州,还是敌军大营,很快就会派出大批的援军。 这博州周围又没有险要的地方可供伏击,要断其粮道,难,难,难!” 众人都愁眉苦脸,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快看!马家口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莫轻言忽道。莫轻言的伤势已经全愈,镇州之围解后,他随李风云南下,一来想帮一帮李风云,二来也顺道回开封大理寺。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朝马家口方向望去,只见一溜尘土,直奔马家口而去。 “什么人?似乎是想去袭击码头!人数不多,才五六十骑!”赵匡胤皱眉道。 第百五十一章 焚舟 李风云等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目力不差,两三里之外,虽看不清楚面目,但要看清楚两军的行动却不难。 只见没等那四五十骑靠近马家口,一队两百余骑的契丹铁骑已经杀出了马家口,直朝那拨人杀去。 那拨人似乎知道契丹铁骑的厉害,见契丹铁骑杀出,立刻拨转马头,转身便逃。那拨契丹铁骑不肯放过他们,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李风云忽然灵光一闪,嘿嘿笑了两声,道:“这法子倒是不错!咱们也去烧船!” 众人闻言都朝李风云望,不知他有什么好主意。 李风云笑道:“咱们总也有两千精骑,还有风云营一千两百位步卒,算起来力量也不算弱。如果也按那伙家伙的法子,派出一千骑兵,引开一部分马家口驻守的骑兵,不说多,只要能引开两千守军,那么,我们便还有一千精骑,一千二百步卒。 凭着这一千精骑,一千二百步卒,杀入码头,分出一千精骑负责抵挡留在杨家口的敌军,其他人负责放火烧船,咱们也别贪心,只求烧去他一半的船只便可。只要赶在敌军大营的骑兵赶来之前撤离,想他们拿咱们也没法子。 我想,即便那个耶律什么麻花得到消息,派出援兵,杀到马家口,总要一炷香吧!” 众人微微一思量,纷纷赞同,又商讨了一番,决定分出一千精骑,分成五拨,每拨一百多人到三百多人不等,装做河北被绿林好汉,由赵匡胤率领,分批去引马家口的敌军,又商量好了汇合的地点及退兵的路线。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赵匡胤接连派出了这五拨人马,前去骚扰马家口的敌军。 那些契丹人哪将他们放在眼中,接连派出大量的兵马追杀他们,估计也是被骚扰烦了,正恨不得杀几拨人马立威,哪肯放过他们?紧追不舍。 赵匡胤所率的那一千精骑,也不肯与他们交战,但只要契丹人有停下来后撤的意思,就立刻拨转马头,尾随追杀,但若契丹人调转马头,又远远地逃开,只气得契丹人牙齿咬得嘎嘣嘎嘣作响。 李风云算了算被诱走的人手,估计马家口中剩余的契丹人已经不足千骑,又看看天色将晚,招呼了一声,率着其余的人马从密林中溜了出来,缓缓向马家口靠近,直到只有一里多地之时,一声呼哨,众人才策动马匹,朝马家口冲了过去。 契丹人留在马家口的守将直到此时,才知上了当,匆匆吹响了求援号角,率领剩下的不足千人守住马家口各处的要道。 到了此时,哪里还守得住?也是他大意了,没料到附近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大股骑兵,一时间,那不足千人的契丹铁骑被李风云剩下的一千余人缠住,风云营一千二百多人杀入马家口,四处放火! 不多时,便有两三成的船只火光大起。 一时间,马家口火光冲天。 一些机灵点的契丹人,手舞钢刀,驱赶着船夫将船赶离开河岸,但千余条船哪有那么容易便都能逃开?为了防止那些船夫逃走,契丹人平时不许那些船夫接近那些船只,平时都圈禁在营中,现在赶那些船夫去驾船,谁愿意,一不小心死于乱军之中,找谁去喊冤? 如今李风云来袭,船夫更是人心惶惶,许多人在打量周围的环境,准备伺机逃跑。 更有一些船夫趁着守船的契丹人不注意,驾船逃走,马家口渡口乱哄哄一片。 李风云哈哈大笑,挥动幽影宝刀,一连斩杀了十数名契丹铁骑。 不是契丹铁骑不中用,实在是人太少,顾了东边顾不了西边,这不比野战,破坏永远比守护容易得多。 听到马家口求援的号角声,耶律麻答脸色一变,急忙出营,只见马家口那边已经有火光腾起,心中焦急无比,暗骂马家口守将无能,一边急遣人救援马家口。 可一时间哪里调得出人马?乱糟糟的好不容易急调出一支两三千人马,耶律麻答亲自率领着,才奔出大营一里多,从一侧杀出一支五六百人的人马,乱砍了一阵,丢下三十具尸体,扬长而去。 耶律麻答也不愿与那拨人马多纠缠,急匆匆赶到渡口,李风云早带人离开,耶律麻答却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搜集来的船只被点着了大半,还有一部分偷偷地趁着码头大乱,逃往了对岸。剩下的船只不足原来的三成。 还有一些守军正急匆匆地救火,希望能多救出几只船只来。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为了防止木头在水中腐烂,木船上刷着厚厚的桐油,烧着的木船,就如点燃的油一样,很难被扑灭。 气急不过的耶律麻答二话不说,将马家口的守将抓了起来,亲手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契丹人不是没有渡河的法子,一张缝好的羊皮,往里面吹满气,扎好气口,这便是契丹人常用的渡河方法。可是,这法子在黄河上管用么?这么急的水流,河中漩涡也多,用这种方法渡河,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卷到河中喂王八去。 契丹人大多不识水性,就算是掉到普通的江河里,也会像秤砣一样直往水下沉,何况是在黄河上? 而且,即便用这种法子人能渡过黄河,那战马呢?战马又如何过去,没有战马的契丹铁骑,还能称为是契丹铁骑么? 耶律麻答心中又急又燥,看眼前的情形,剩下的这么点船只,一次最多能运过去两三千人马了不得了,单靠两三千人马,能守得住对面的河岸么? 耶律麻答心中一点底也没有。 但如果不赶快渡过黄河,对岸的晋兵会越来越多,那渡过黄河的困难就会越来越多。黄河两岸的船并不是那么好找的,这千余条船,原就是这两个多月搜集征用来的,再想找到这么多船,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李风云也没想到耶律麻答的援军来得如此之慢,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烧毁更多的船只。听到哨探吹响了号角,李风云没有多犹豫,立刻率军撤离了马家口。 李风云并未安排人去袭击耶律麻答的援军,究竟是谁袭击了耶律麻答,李风云也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赵匡胤摆脱了契丹追兵,回头咬了契丹人一口? 不过此时毕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耶律麻答的大军随时都可能追上来,若是被契丹人缠上了,李风云可没有把握还能将这两千多人完整地带出来。 李风云率领两千多人马,直朝约定好的会合地点而去。 忽然,从前方杀出一拨人马,正挡在了李风云队伍的前面。 第百五十二章 原来他还活着 李风云心头一惊,暗道:“难道那个耶律麻什么花已经料到我们会从这里经过,特地在此地等着我们?” “李老弟,还记得老哥么?”忽然挡住他们的那拨人马中,有人高声叫道,声音十分耳熟。 “典大哥?是你吗?”李风云眼前一亮,大声喊道。 那人哈哈大笑道:“不是我还会是谁?” 此人正是当初与李风云并肩作战的典奎,没想到那日他并没有战死在镇州城南门外。 李风云麾下张俊、张松、元霸和肖景云原本就是典奎的旧部,王大山等人也曾跟他血战过,莫轻言也认识他,至于白福通等清平镇众豪杰,本就与典奎同属天策府,只是有的人以前见过面,有的没有,此时故人重逢,难免一阵嘘寒问暖。 原来,之前袭击马家口的那数十人就是典奎所率领的绿林好汉,典奎也打算焚烧契丹军的船只,只是可惜,这些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实在不多,不过才五百人,而且良莠不齐,都没经过正规的训练,高手不多,根本不是契丹铁骑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得采取将敌军诱开的方法。 马家口驻守的契丹铁骑足有三千多人,典奎所率领的绿林好汉每次诱不出多少,所以他一直也没有机会下手。 李风云足有三千两百多人,受他的启发,才想到这调虎离山之计,有样学样,分兵诱开契丹兵。 这几日,契丹兵早被典奎的战术弄烦了,把李风云所部也认为是典奎这伙绿林好汉,恨不能一举歼灭了他们,这才中计,抽空了营中的兵马。 典奎大喜,聚齐人马,正准备袭取马家口之时,忽见马家口火光忽起,顿时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典奎本是行伍出身,当初后唐的千牛卫,当年曾多次与契丹铁骑交手,自然会想到耶律麻答会派出援兵,所以索性率了众绿林好汉,等在援兵的必经之地伏击,袭扰援军,给李风云争取撤离的时间。 虽然此举导致典奎损失了二三十人,但也让李风云烧了更多的船只,救走了更多的船夫。 见目的已经达到,典奎略微一计量,猜测李风云会走这一条路,便率众绿林好汉守在此处,想看看敢与焚烧契丹船只的人究竟是哪位英雄,这才会遇上李风云。 这般一说,大家都明白过来了,两拨人马合兵一处,典奎对此地的地形比较熟,众人按照典奎的建议,干脆赶往了典奎的秘密营地。 至于赵匡胤所带领的那一千精骑,也安排了人去会合地点通知他们。 典奎本是天策府逍遥堂的右护法,这拨绿林好汉的骨干主要是逍遥堂的人,再加上归附逍遥堂的一些各个山头上的蟊贼响马,当然都听他的号令。 元霸曾跟李风云介绍过天策府,天策府分为九个堂口,上四堂,下五堂,上四堂分别是青龙堂、白虎堂、朱雀堂和玄武堂。下五堂分别是汇仁堂、聚义堂、荣礼堂、圆智堂和申信堂。 逍遥堂实际就是荣礼堂,而白福通等人则是属于上四堂中的白虎堂。 典奎的营地在一处环形山中,只有一条窄窄的山路可通谷内,易守难攻,而且十分隐蔽,不知道的人,很难发现这环形山中居然还另有天地。 这山谷名叫荆柯寨,是逍遥堂的秘密据点之一。 谷中土地肥沃,大概种了两三百亩庄稼。契丹人入侵中原后,逍遥堂又将大批的粮食、武器运抵此地,又收拢了许多绿林好汉,想把此处建成一个可以据守的要塞。 谷中还有两千多老弱妇孺,都是这些绿林好汉的家小。 典奎回到博州后,这块营地就由他来负责。 来到谷中,李风云大喜,他们本就没有固定的营地,所带的粮食也只够人马五天的用度,如果这五天,郭威没有请到将令,不能及时赶到,那他们这三千多人马就只好去刘知远的大营。 现在有了这山谷可做依托,山谷内粮草也算充足,短期内供应他们这三千多人马不成问题,那李风云他们就能在此地多留一段时间,看能否再找到战机,咬上耶律麻答一大口。 将众人安顿下来,李风云问道:“典老哥,当初你是如何逃脱的?那日镇州城外,你返身杀敌,我逃上山后,只看到一地的尸体,还以为你已经……” 典奎呵呵笑了两声,道:“我哪有那般本事,能逃得了?那一日,我杀入杨光远的骑兵中,杨瞻的本事不弱,又有那些精兵帮他,没几招就被砍成了重伤,被杨瞻那厮拿住,被两名杨军押送往大营。 我直道这回算是完了,不知契丹鞑子会怎么对付我。谁知,才走了没几里路,忽然眼前一花,出现了两人。 一人是契丹人打扮,样子很凶,另一人倒是中原人打扮,不过脸上带着一张钟馗面具,不晓得是什么人。 那戴着面具的中原人的功夫好高,伸手拍晕了押送我的两名杨军,说道:‘这人我救了,耶律教主不会反对吧?’ 那契丹人冷哼了一声,说:‘你要救便救,本尊反对你肯罢手么?’ 那戴钟馗面具的中原人微微一笑,解开捆绑我的绳索,拍开我的穴道,说:‘那倒也是,不过,都是老朋友了,总要打声招呼才好。你瞧,我也没下死手!’ 那契丹人道:‘你杀不杀他们,与本尊何干,不过是两只狗而矣!’ 那戴钟馗面具的中原人轻叹一声,说:‘唉,你们契丹人,连为你们效命的中原人尚且这般对待,教人如何放心将天下交给你们?’ 那契丹人冷笑一声,道:‘你轩辕台要插手此事,当然怎么看契丹都不顺眼,中原有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契丹做事向来如此,燕云十六州在我契丹手下,不是一样治理得很好?契丹人从不畏惧敌人,多一个轩辕台又算得了什么?倒是你轩辕台要小心了,我契丹入主中原之时,便是你轩辕台覆灭之际。’ 那戴钟馗面具的中原人摇摇头,说道:‘还是说不通,燕云十六州算是治理得好么?被契丹人无辜杀死的人还少么?若不是看到燕云十六州如今这般模样,契丹未必不能入轩辕台的眼底。纵使契丹能夺得中原,也决计难以长久,马上得天下,又岂可马上治天下?’ 那契丹人仰头望天,只是不语。 那中原人也不多说,指了条安全的路径,叫我离开。 后来的事我便不知道了,那两人身影一闪,便到了数丈之外,武功之高,深不可测。” 李风云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耶律明和野狐禅?听典老哥所说,像是这两人,没想到那时耶律明便在镇州,如果没有野狐禅看住他,镇州城只怕早就被攻破了。” 第百五十三章 渡河之战 天色尚黑,耶律麻答遥望黄河对岸的李守贞大营,心中的感觉与数日之前大不相同。 数百艘船只被焚,又有百余只船逃到了对岸,如今他手的船只不超过四五百艘,四五百艘船,若是只运送契丹将士,一次只能运过去三千余人,如果想要把战马一齐运过去,最多一次能运过去八百多骑铁骑。 靠这八百多骑精骑去占领对面的渡口,耶律麻答再自信也不认为有取胜的可能,毕竟李守贞在对岸已经聚集了一万多人马,就算是一万头猪冲过来,那也是铺天盖地,足以将八百骑铁骑挤下河去,更何况李守贞部下兵马的战力并不弱。 唯一对耶律麻答有利的是,他可以选择对岸渡河的地点,不至于会被李守贞堵在黄河上,连冲上河滩的机会都没有。 不能等下去了,再搜集船只,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中原的人实在太多,等他们调集齐兵力,这次突袭就失去了它的意义。而且,河北各地的契丹兵马已经被抽调一空,若是被南朝人反应过来,反戈一击,契丹的十万铁骑只怕匹马难归关外。 耶律麻答心一横,挥手喝令道:“按原定计划,首批三千人马渡河!战马先留下!” 一队队契丹铁骑跳下马来,奔上船去,逼迫着船夫驾驶着船只驶往对岸。 小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明,已经能够看清对岸的情形,黄河并不太宽,看清对岸的情况并不难,只是稀薄的晨霭略微有些阻碍视线。 耶律麻答看见那首批三千人马在大将耶律淳观的带领下,杀散了岸边巡视的一只人马,顺利登上了岸。 不过,对岸李守贞的兵马也被惊动了,大批的兵马朝耶律淳观杀了过去。 “不好!”耶律麻答脸上微变。 对面的耶律淳观似乎还没有整理出阵形,契丹人本就不善步战,但仗着身体强壮,南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如果没有阵型,就算契丹人的个人战力比南朝人强悍又如何,散兵永远是对付不了严阵以待的军伍,而且,最先冲过来的是骑兵。 “这个耶律淳观,究竟是怎么搞的?”耶律麻答怒道。 临行前,耶律麻答再三交代,那首批过去的三千人马,至少需要支持一个时辰,只有这样,后续的兵马才能送上对岸。 可是现在这模样,不要说一个时辰,耶律淳观能支持一炷香的时间就算很不错了! 喊杀声起,隔着黄河都能听得到,耶律麻答脸黑如墨,心沉到水底。 耶律淳观的表现比想象中更不如,渡过黄河的契丹兵就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一般,一个个有气无力,梦游一般,打着旋被李守贞的精骑砍倒在地上,根本不复契丹人的悍勇。 耶律淳观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一道防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李守贞的骑兵一举攻破。 耶律淳观也很冤枉,他没有想到,渡过黄河后兵卒会晕船晕到如此地步,吐得昏天黑地,难得有几个晕船的,根本没法组织起有效的防线。 看来耶律麻答犯了大错误,北人南战,晕船是北人无法克服的一大缺陷。北方没有什么大的河流,更没有像黄河这样波涛汹涌的河流,突然乘船南渡,马背上坐惯了的汉子,很难适应滚滚黄河的翻天覆地。 才一轮攻击下来,耶律淳的三千兵卒就开始溃散。 在马背上,即便李守贞有一万多人马,契丹男儿绝不会畏惧,只会挥舞着弯刀,唿哨着朝敌军冲去,用马蹄踏出一条血路,用钢刀扫清一路上敢与抵抗的所有顽敌,也许只要一个冲锋,李守贞的大军就会完全垮下来。马上作战,契丹男儿还不曾怕过谁。 没有了马匹,契丹男儿的战力顿时被削减了一大半去,不过凭借北方男儿的悍勇与体质,契丹兵马的战力仍旧强于南人的精兵。凭着这三千兵马,守住一个滩头一个时辰,耶律淳观曾认为这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接连砍翻了数名纷纷后逃的兵卒,提着脑袋,耶律淳观厉声喝道:“挡住,挡住,只要挡住了南蛮子这拨进攻,大汗有数之不尽的牛羊和美酒,草原的男儿,没有一个是你孬种,死战不退,谁敢后退半步,杀无赦!” 这些话,若是平日说出来,草原上的汉子会激得“嗷嗷”直叫,提着钢刀像恶狼般朝对方杀过去。可是今天不同了,出了平日的几个亲信,几乎没有人理他,更多的人躲开了他,朝河滩逃去,似乎那里才有生机。 “跑?你们能跑到哪里去?”耶律淳观气急败坏,背后便是滚滚的黄河,莫说这些不识水性的北方汉子,就算是精通泅渡的中原人,也没人有把握能泅渡过汹涌的黄河。 可是,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当大家都勇猛起来时,夹杂在众人之中的绵羊也会变得像狮子一般勇猛,但若是周围的人都在逃命之时,即便是狮子,也会像绵羊一般懦弱。 李守贞显然注意到了耶律淳观,大枪一指,喝道:“杀了他,勋转三策,商银白两!” 一阵唿哨,一队数百人的精骑扭转马头,朝耶律淳观杀了过。 一阵厮杀过后,地上多了数十具尸体,耶律淳观的人头被高高地挑在枪尖,无头的尸体倒在战旗之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将战旗染得更红…… 耶律淳观被阵斩,契丹人更是乱成了一片,人人只想着逃命,两千郓州精骑如同收割庄稼般的收割生命,成片成片的契丹人跃入黄河中,在浑黄的浪花中扑腾着,不多时便被吸满水的笨重牛皮甲扯入河底,河面上只留下几朵浪花,倏忽便消逝不见,如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般。 “嗷——”萧超面对着滚滚黄河水绝望地嚎叫着。 来中原之前,他也曾想过会为大汉战死疆场,那样也不错,大汗会赐下丰厚的赏赐,足够家人生活无忧。 可是来中原以后,他发现与中原人的战斗远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危险,甚至比不上激烈一些的部族战斗,那些懦弱南人根本不敢抵抗,只知道抱头鼠窜,任他砍杀。 萧超幸福的未来展现在他的面前,那堆积如山的财宝,予取予夺;那娇嫩如花的南人女子,任他采集拮;这哪里是在打仗,简直就是在捡东西,抢美女,游猎杀人罢了。 可是,这场梦就要殒落在这黄河南岸,他不服,他不甘心,若不是心爱的战马留在了对岸,如果不是这该死的黄河,弄得他黄胆都几乎被吐了出来,手脚无力,下盘虚浮,他哪里会怕那些南蛮子? “噗”,一把钢刀从他后颈抹过,萧超只看到黄河在翻滚,无数的契丹勇士不断翻倒在血泊之中。 李守贞摇摇头,大局已定,心中一阵轻松,没有想到渡河过来的契丹军的战力竟然会这么弱,这一战赢得真是太轻松了。 第百五十四章 耶律麻答的懊悔 耶律麻答终止了第二批渡河的三千将士,没有坚固的南岸滩头阵地,就这样派人过去无异于送死,契丹人金贵得很,不像中原人那么多,此次南征伐,耶律德光也只率领了十万铁骑,再加上一些陆续赶来的仆从军,以及张延寿所部的五万幽州兵马,也不超过二十万人。 虽然伟王耶律安端也带来了四万残兵败将,杨光远也带来了近万残兵,那总共也不过二十五万人。 这其中,八万人马在耶律德光亲自率领下,已经杀到南岸,正与晋军三十万人马对峙于潭州、戚城一线,实际上,这八万人马中,有五万是赵延寿的幽州兵马,只有两万是真正的契丹铁骑,还有一万人,只是用来做炮灰的仆从军。 耶律安端与杨光远合兵一处,共五万人马在黄河北岸护住耶律德光的背部与刘光远的数万兵马相持。 剩下的契丹精锐铁骑约七万人,尽数都在耶律麻答手下,这是此次带入中原的精锐所在,大汗信任他,全都交到了他的手中,耶律麻答绝不敢就这么轻易损耗掉。 可以这么说,契丹的精锐基本上都在檀州、博州这一带,其他的地方,只留有少量的契丹兵马统御着仆从军防御各地的反抗。 对于偌大一个河北,单靠那些没有军纪的仆从军和降军维持控制,实际上是很危险的。 中原不像草原,在草原上走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遇到什么人,而在中原,每隔三五里便有一处村落,村落、庄子的外围都有高高低低的围墙保护,庄中有自建的民团,战力未必比那些杂牌的降军差,而且,那些降军与那些庄子私底下还有许多说不清楚的联系。 不要看这些人现在好像被契丹人杀怕了,服服帖帖,当契丹人露出伤口,现出疲态之时,谁也说不准这些民团、这些降军会不会扑上来反戈一击,拿着契丹人的脑袋取向开封那小皇帝请赏。 耶律麻答此次率领八万大军偷袭博州,得手后,将所率的一万仆从军及五千契丹铁骑留在了博州,那是他的后路,不能不守。他则亲自率领六万五千多人在马家口这附近扎下营寨。 渡河到南岸的那三千人马覆灭了,三千人只逃出了三十多人,那是因为黄河的南岸还留有五只艋斗小船,本是准备用来紧急情况下报信用的,其中两只被黄河上的大浪打翻,两船人尽数掉进黄河里喂了王八。 剩下的这三只艋斗小船竟然硬生生挤了三十多人,还有数十只胳膊,无数的手指。这些都是船上的人砍下来的,人被逼到了绝境,只要有一线生机,真的是什么事情可能做得出来。 这些人都是最胆小的,也是最聪明的,一看到形式不妙,便想到了停在岸边的那五只小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从如地狱般的南岸逃脱出来。 耶律麻答厌恶地看了看这三十多人,问清了情况后,他原本想将这些人推出去斩首示,不过看到众将兔死狐悲的神情后,他改变了主意。耶律麻答很清楚,这场大败不能怪耶律淳观,也不能怪这些逃回来的败卒。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他自己。 因为他的疏忽大意,原本一千四百多艘大小船只被烧得只剩下四五百艘,原本准备渡河的三千铁骑也因此由骑兵变成了步兵。 同样因为耶律麻答的原因,事先没有让部下适应黄河上的风浪,导致上岸后,契丹铁骑变成了软脚虾,昏头昏脑,难以组织起阵形,无法抵挡李守贞精骑的突袭。 杀了这三十多人是件小事,但众将必定会不满,耶律大汗也会以为他在遮遮掩掩,想要隐藏什么,非但起不到激励军心的作用,反而会适得其反,引起众人的不满,大汗的猜疑。 “给我押下去,每人重重地抽三十大鞭,然后编入乞活军!”耶律麻答恨恨地喝道。 李风云听到消息,赶到马家口附近观战之时,战斗已经结束,那场渡河之战契丹军败得太快,才抵抗了不到大半柱香的时间便溃散了,接下便是追逃杀亡,实在没有多大看头。 李风云等人观察了一下愁云惨淡的契丹军大营,众人回到了荆柯寨。 回到了荆柯寨,一个消息传来,郭威那一万人马,已经得到了刘知远的将领,正星夜兼程朝这边赶过来,四天后就该能赶到了。 李风云闻言心喜,有了郭威的一万人马,他心里就有底多了,那可不止是一万人马,还有相应的器械,投石车,车弩等等,论战力,他这三千人加上典奎的那五六百多人都无法跟他们相比。 并非说那两千精骑的战力不行,骑兵不耐久战,特别是没有备马的骑兵。野战时,骑兵因其速度和冲击力,战力远胜于步卒,但论防守,骑兵却比不上训练精良的步卒。 “我有一个想法,大家看看行不行?”回到议事堂,李风云笑嘻嘻地道。 “什么想法?”典奎笑道,“莫不是又想去烧船?耶律麻答可没那么蠢。” 李风云摇摇头,道:“当然不是,瞧今日的样子,光靠目前手上这点船只,这个麻花恐怕很难攻到南岸去,不过事情总归有变,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麻花估计不会死心,他能选择的法子无非两样。 一样就是大肆搜罗船只。扎木筏恐怕不起,黄河风浪这么大,而且水流湍急,木筏恐怕不行。他若是四处搜罗船只,总不能几千人几千人的往外派吧,那时我们正好可以袭击他派出的小股兵马。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改变登录地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或者趁着夜色渡河,若是让他真的送过去七八千兵马,我瞧李守贞也未必挡得住。 所以,我想,与其坐而待毙,还不如主动出手。咱们直接去偷营,怎么样?” “偷营?”众人都瞅向李风云,眼光怪怪的。 第百五十五章 指桑骂槐(1) 赵匡胤思索了半晌,问道:“风云兄弟,你的意思是……” “胡说八道!” 赵匡胤语音未落,就被人打断,说话的是逍遥堂的堂主刘延祚,这几日正好也来了荆柯寨。 此人曾是后唐军的将军,官拜从三品上云麾将军,也是一名一流高手,在江湖上名声也不小,见李风云年纪轻轻,便当上了正四品上武官,心中很是不服。 刘延祚冷声道:“李都尉,难道你认为凭区区四千兵马就能撼动契丹八万铁骑吗?哼哼,年轻人,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 “刘堂主不知,李老弟每每有惊人的奇计出来,李老弟这般说,必然有其道理!”典奎急忙打圆场。 “有什么道理?”刘延祚不屑一顾,“不就是仗着是李苍穹的弟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吗?大家敬仰武圣,可不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居然大言不惭要去偷营,可笑!刘光远帐下没人了吗?竟然把两千精骑交给这个毛毛糙糙的小子,嫌中原的将士死得不够多吗? 杜重威也是瞎了眼,为了巴结李苍穹,居然任命这么一个鲁莽的家伙为” 帐中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李风云、赵匡胤的人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是可忍孰不可忍?李风云自从军以来战功赫赫,可以说不逊于任何名将。 来镇州之前,大败萧远奇一千契丹铁骑不说,来到镇州出奇计,调动杨光远的兵马四处奔波,给杜重威创造机会,让杜重威有机会取得了镇州城东之战的大劫。 进入镇州城后,危难之际在南门城墙上大显神威,以一己之力杀退了已经攻上城头的杨军,避免了镇州城陷落,立下大功。 后来又只身杀出斜阳道,杀得杨瞻所率的两千骑兵折损过半,导致杨光远的三千精骑一蹶不振,难堪大用。 来到忻州城后,乔装阵斩耶律安端的大将萧远楚,让攻城的契丹仆从军士气溃散,功亏一篑,建下大功,为刘知远解掉了兵败之危。 接着献策偷袭耶律安端的粮草营,并亲自领着众人摸进契丹大营,纵火烧了耶律安端的粮草,导致耶律安端败走忻州,又立下一大功。 接着,从刘知远处求来解救镇州的援兵,杀回镇州,在斜阳道再次献策郭威,建议从小道偷袭驻守斜阳道的杨瞻军军营,又一次大获全胜,最终导致郭威从侧翼攻击杨光远大军得手,杜、郭两军联手大败杨光远。 这场大战,若论首功,当然非李风云莫属。 南援戚城途中,李风云又自告奋勇,袭扰耶律麻答,并成功的烧毁了马家口大半的船只,打乱了耶律麻答的部署,使得契丹人首批登岸的契丹兵马大幅减少,间接的帮助李守贞大败契丹军。 凭着这些功绩,李风云怎么就做不得一个上折冲府都尉? 赵匡胤也十分不舒服,刘延祚这般说不止是在说李风云,同时也暗中指责刘知远、郭威溜须拍马,更影射他赵匡胤幸进,要知道,若要论年纪,他的年纪比李风云恐怕还要小一些,这叫赵匡胤心中如何不怒? 虽然李风云心中也冒火,但看见一众手下及赵匡胤等人一副要爆发的模样,李风云强行定了定心火,道:“刘堂主,那你认为该如何做?” 如今的李风云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入江湖的李风云,见过那么多高手,又经过那么多当世名将的指点,多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气度早非昔日吴下阿蒙可比。 刘延祚哈哈答笑道:“依老夫的意思,当然该积蓄力量,伺机而动,如果契丹人派出小股兵马,当然可以考虑袭击一下,若是契丹人的兵马超过千骑,还是静观其变为妙!” “好一个静观其变,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契丹鞑子杀到南岸去,生灵涂炭,窃据我中原大好河山?”莫轻言有些怒了,喝问道。 刘延祚不屑地瞥了莫轻言一眼,厉声道:“小子,老夫当年与契丹人疆场厮杀之时,你小子还不知在哪里喝奶,你区区一个大理寺的捕快,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老夫。 想当年,莫说是你,就算是你爹,你爷爷,见了老夫,也得低着头,不敢抬眼看老夫一眼。你居然敢对老夫如此无礼?难不成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典奎见双方火气甚重,急忙上前打圆场道:“李老弟,莫老弟,各位兄弟,刘堂主也是担心契丹人势的,万一偷营失败,反而折损了兄弟。刘堂主,何必跟小辈生气,莫兄弟也是一心想要报国……” 谁知刘延祚根本不领他的情,不等典奎将话说完,便打断他的话,冷笑道:“报国,他要报的是哪里的国?老夫只知道,这天下原本是姓李,如今大唐都已经没了,哪还有国可报?” 典奎被噎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大唐的国与大晋的国,究竟有何分别,他还真说不清楚,况且,刘延祚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不好将关系闹得太僵。 “刘堂主,你这话是何意?”李风云冷冷地道,“难道我等奋勇杀敌还错了?你要效忠后唐,没有人拦着你,小子只晓得,契丹人灭了老子的清平镇,这比账要血债血偿,老子管他是大唐还是大晋。” “大胆!名不正则言不顺,你这小子胡说些什么?”刘延祚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桌子硬生生被切下手掌大小一大块木头,掉落在地上,桌子上露出手掌模样的一个窟窿。 此人武功果然不同一般,一掌将桌子拍垮,李风云也能做到,但若想要想刘延祚这般单靠手掌从木桌上切下这么一块来,却是力所不及。 看来这老家伙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来立威的,李风云脸色沉了下来,心中暗忖。 李风云正在思量如何对付这老家伙,忽听门口有人慢悠悠地道:“好一掌大力金刚掌,刘延祚,你对老夫有意见,白某接着就是,何必要撒在他们的头上?” 来的正是白福通,这次军议,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都没有参加,刚才典奎见势不妙,暗中派人找来了白福通。 刘延祚冷笑一声道:“这不是白虎堂的白堂主么?怎么,你不在平安客栈呆着,怎么也来了中原?这里可是博州,不是清平镇。” 李风云等人一愕,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俊低声解释道:“这是当年的恩怨,白堂主保的是闵皇帝,而刘延祚当初是末帝(注1)手下的大将。” 李风云这才算真正明白过来,这段历史,他曾听多人讲过。 第百五十五章 指桑骂槐(2) 当初李从厚继位后,曾试图削藩,首先针对的对象就是潞王李从珂,想将李从珂调往河东,其实是想趁机夺掉他的军权。 李从珂哪肯就范?应顺元年,他在凤翔起兵叛乱,很快就攻下洛阳后称帝,废李从厚为鄂王。闵皇帝李从厚逃至卫州,不久遇弑身亡。 李风云没想到的是,后唐都已经亡了这么多年,李从厚、李从珂这两系的争斗居然还延绵至今,这就难怪白福通昨夜避而不见刘延祚,也难怪刘延祚会突然向他发难。 “刘堂主,你这是在说老夫么?”白福通仍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白虎堂驻守清平镇,本就是为了打探契丹的消息,这些年来,白虎堂做错了什么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恩怨放不下?” 刘延祚恨声道:“放下?哈哈哈哈,当年若不是他们这伙乱臣贼子在背后捣乱,我大唐怎么会亡?” “乱臣贼子,奴家可听不明白,究竟谁才是乱臣贼子?”玉堂春娇笑道,“若不是李从珂篡位,大唐怎么会亡?” 玉堂春原本是大内女侍卫出身,负责保卫内庭,保的是闵皇帝李从厚,听了刘延祚的话,自然不满意,忍不住出口反驳道。 刘延祚也怒喝道:“你敢口吐先帝的名讳,天地君师亲,天地之下便是天子,玉堂春,你还懂不懂礼法?当年若不是闵皇帝逼人太甚,不给人活路,先帝才不得不拨乱反正。如此暴虐昏君,才是国之大贼。” “咯咯咯咯”玉堂春娇笑道:“奴家今天才知道,天下还有这样不要脸的道理,篡位的逆贼,还敢说奉天承运的真龙天子是国之大贼,这话只怕也只有你刘堂主也有脸说得出口。还一口一个先帝,先帝是哪一个,谁个承认他了?” “本来便是如此!”刘延祚恼羞成怒,指着玉堂春骂道,“你这妖女,若是当年,老夫非斩了你不可!” 玉堂春冷笑一声:“现在杀奴家也来得及,刘大人,奴家就在这儿,你倒是来杀啊!” 刘延祚一怔,他的武功要略高于玉堂春,不过要他跟一个女子动手,他终究落不下脸面,冷哼一声,道:“老夫乃是坐镇三军的将帅,岂能跟你这等女子一般见识?” “原来刘堂主还以为自个是云麾将军,右金吾卫的大将军呀!”玉堂春讥笑道,“不晓得刘堂主的大军又在何处?” 刘延祚被玉堂春正说中痛脚,脸色一变,正要发火,佘破财急忙上前,一把抓住刘延祚的胳膊,道:“刘老兄弟,过去的事,何必再提?无论是保闵皇帝,还是保的是末帝,到后来,都不是被石敬瑭那厮给灭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此时,也只有佘破财方便说这话,他本事末帝李从珂手下的大将,当年与刘延祚的地位相差无几,现今又与白福通、玉堂春这些原本闵皇帝李从厚的将领关系不错,两边都能说得上话。 典奎就不同,他原本是李从厚封的千牛卫备身,与刘延祚不是同一个阵营,虽然身份清贵,但官职并不高,品级更远远无法与刘延祚相比,所以,刘延祚根本不用给他面子。 众人听了此话,都沉默下来,一时竟无语。 赵匡胤叹息一声,道:“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当年的事,难分对错,不过,若大家还计较这些,只怕整个中原,也该着落入契丹人之手了!” 赵匡胤的年纪与李风云相仿,听了这话,众人不觉都一齐望向他,白福通脸上带出几分异色,暗道:“此子志向不小啊!李风云这小子,原本也是一块璞玉,稍加雕琢,未必不能成大气,可惜这小子胸无大志,鼠目寸光,没有帝王的气度。倒是刘知远、郭威胸藏沟壑,不可小瞧,如果我没看错,日后取石家而代之的,多半是这两人之一。 这赵匡胤也是不凡,假以时日,未必不是刘知远、郭威这般的人物。” 刘延祚本就对大晋的将领没有什么好感,所以才会向李风云发难,听了赵匡胤的话,虽有感触,但也不愿意显露出来,冷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赵兄弟说得不错,现在最重要的是赶走契丹鞑子,有什么恩怨,以后有的时间清算!”李风云也道。 刘延祚虽听说过李风云的战绩,但颇为不以为然。他以为只是众人顾忌李风云的师父李苍穹,把功劳堆在李风云身上,真正出谋划策的多半是白福通、佘破财等人。 所以,他对李风云并不十分客气,冷哼一声,道:“小子,你要去偷营,那是你的事,逍遥堂的人可没时间陪你玩。” 李风云早料到是这般结果,也不愿与逍遥堂闹翻,只得道:“既然如此,小子也不为难刘堂主。”又转头望向赵匡胤,问道:“赵兄弟,你的意思如何?” 赵匡胤哈哈笑道:“你说话向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必然有可行的道理,没得说,兄弟跟着你。” 李风云拍了拍赵匡胤的肩膀,又望向白福通等人,道:“白掌柜,这偷营之事,还需青平镇的兄弟帮忙。” 白福通略想了一下,问道:“风云,你要我等怎么帮忙?” 典奎奇道:“李老弟,你真的打算去偷营吗?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算我一份!” 刘延祚脸色十分难看,典奎是他逍遥堂的人,却违逆他的意思,教他如何下得了台?但是典奎只是以个人的身份支持李风云,他也说不出话来。 狠狠瞪了典奎一眼,刘延祚一挥袖子,带着部属离开了议事厅。 眼见着刘延祚离开,典奎苦笑一声:“李老弟,刘堂主就是这脾气,你莫怪他!” 李风云叹道:“我怪他做什么?只是老哥在他手下,以后恐怕不太好做事,不如来帮我,如何?” 典奎想起当初一路去镇州的事情,颇有些意动,张俊、元霸等人又劝说了几句,便点头答应下来。 赵匡胤拱手恭喜,又道:“风云,你刚才说偷营的事,究竟是怎么想的?” 注1:闵皇帝,即李从厚。末帝,即李从珂。 注2:应顺元年,即公元934年 第百五十六章 鬼神 夜色暗沉,又一支搜罗船只的小股骑兵没有回来,耶律麻答知道,他们一定是中了那些土匪的袭击,只怕回不来了。 接连两天,搜罗来的船只有百余条,却足足十多只这样的小股骑兵消失了,足足损失了两百多人,可是耶律麻答偏偏没有半点办法,对方根本不跟他正面作战。 自从渡河失败之后,营中的士气十分低落。这是草原部族共同的特点,一帆风顺时猛如虎,一旦遭受挫折后,士气跌落得很快。 虽然耶律安端在忻州城下打了一场大败仗,但那毕竟不是亲眼目睹,感受不是那么真切,渡过黄河的那三千兵马就在众人眼皮底下被杀得干干净净,据逃回来的那三十多名契丹士兵说,南岸的南蛮子会施展巫术,渡过黄河的将士腿脚发软,连举起钢刀的力气也没有。 每想到这里,耶律麻答就恨得牙根都痒痒,真后悔几天前没有砍了这三十多名胆小鬼。 一夜过去,当东边的第一缕曙光显现之时,萧十二放下心来,他终于撑过了这一夜,虽然他眼皮发沉,脑袋昏昏沉沉,十分想睡觉。可是,草原的汉子,三两天不睡觉,又算得了什么? 前天夜里,六十多名精锐的契丹将士死在睡梦中,身上没有半点伤痕。 这些契丹勇士不是被人暗杀,萧十二判断,因为同一个帐篷中,其他人安然无恙。而且,这六十多人分布得很散。没有哪个刺客会那么笨,潜入大营,却只在一个帐篷中杀一个人。如果是他,整个帐篷内一定会血流如河。 “莫非发生了瘟疫?”有人悄悄地猜测。 “不是瘟疫!”耶律日暮大声说,“我听说耶律大人已经请来萨满看过,并没有发生瘟疫,再说,瘟疫哪会这般,哪次瘟疫不是一死一大片,哪会这般?”耶律日暮是个大嘴巴,不过消息灵通。 “住口!”百夫长提着鞭子不知几时来到了身边,狠狠地抽了耶律日暮两鞭,抽得耶律日暮满地打滚,连声求饶,百夫长大声喝道,“耶律麻答大帅有令,不许私下议论此事,难道你们都不知道?难道你们想要把脑袋怪在辕门上吗?”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耶律日暮像鹌鹑般躲在一边。 不过,百夫长一离开,耶律日暮又活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可听说了,这些人是在睡梦中被鬼神带走了灵魂。是那些南蛮子的巫师捣的鬼。” “什么鬼神?”有人嗤之以鼻,“耶律日暮,难道你挨得鞭子还不够多?还是真希望脑袋被大帅砍下来?” 耶律日暮嘿嘿一笑:“难道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梦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更多的人靠了过来,萧十二也靠了过去。 于是,一种传言在大营中迅速流传开来:耶律麻答在中原的所作所为触怒了中原的巫师,所以,那些巫术高强的巫师每天夜里在大营外做法,用巫术带走在睡梦中勇士的灵魂。 勇猛的草原汉子面对如狼似虎般的敌手不会害怕,但是当面对这种摸不着的敌人,未知的恐惧会从心头升起,让他们手脚发软。 据说渡过黄河的那三千铁骑之所以会全军覆没,也是因为中了中原巫师神秘的巫术,十成气力使不出一成来。 要想不中招,其实方法很简单,就是夜里不睡觉,只要不睡觉,中原巫师的本领再大,也无法对清醒的人施展巫术,因为清醒的人血气旺盛,邪魔近不了身。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十二决定听从耶律日暮的建议,晚上不睡觉,瞪大眼睛看看,那些中原巫师究竟捣的什么鬼。 昨夜,萧十二瞪大眼睛,整夜没有合眼,隐约中,一阵阴风吹过,他似乎看见一道黑影飘进了营帐中,揉揉眼睛,那黑影似乎根本没有出现过。 “也许是我眼花了!”萧十二暗暗地想,使劲搓了搓脸颊。 不是他眼花了,耶律日暮死了,身上同样没有伤口,当耶律日暮的尸体被人抬出营帐,萧十二惊得嘴巴都张不开。 昨天晚上,和他一样没有睡觉的同僚不止他一个,相反,说得神乎其神的耶律日暮反而睡得十分香,所以他的灵魂在睡梦中被那道阴魂带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被嘱咐不许乱说,萧十二还是悄悄地问其他几个昨夜没合眼的袍泽:“昨晚……你看到什么了吗?比如,黑影……” “你也看到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般跳了起来。 萧十二不寒而栗。 耶律麻答心里当然清楚,杀人的不是什么神秘的巫师,而是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 他检查过尸体,这些兵卒无一不是被人用重手法击碎了心脉而死,所以外表上看不出半点端倪。 随他征战的两名一流高手加强了对耶律麻答的保护,若是被人偷偷地暗杀了耶律麻答,那乱子可就大了。至于那兵卒,那两名一流高手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征战疆场哪有不死人的? 为了平息惶惶的军心,耶律麻答找来萨满,当着众人的面做了一场场面浩大的祭祀,生人的祭祀,十名中原大汉鲜红的血液在祭祀台上流淌,十名中原女子的生命在熊熊烈火中化作缭缭轻烟,成为了诸神的血食。 萧十二的心放下来了,天神享用了耶律将军奉献的血食,应该会保佑契丹的勇士。萧十二不认为长生天的天神会斗不过中原邪恶的巫师,若真是那样,就不该是契丹的铁蹄践踏在中原的土地上,而是中原的大军杀入茫茫的草原。听说这种事,以前曾发生过很多次。否则,茫茫的草原就轮不到契丹人做主,阿史那家族的阴云还会笼罩着草原。 不过,长生天抛弃了阿史那,让穿着铁甲的中原人血洗了草原上的契丹人,阿史那家族的荣耀就像是过往的烟云,消散得毫无踪迹。 萧十二认为,长生天绝不会再抛弃伟大的契丹人,只要再坚持一夜,证明长生天对草原的男儿是眷顾的,那就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百五十七章 营啸 夜渐渐黑了下来,萧十二抱着钢刀合衣躺在营帐中,两眼瞪得大大的,虽然睡意不停的侵扰着他,萧十二还是在坚持,双手不停搓着双颊。 昨天夜里又死了一些袍泽,虽然没有发生在萧十二的营帐中,但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瞒不了人。被那些可恶的中原巫师带走灵魂的将士的数量被越说越大,据说昨夜死了两三千人。 一夜之间死了两三千人是不大可能的,萧十二并不相信,不过,缩小十倍,一夜之间死掉两三百人总应该有吧!萧十二暗自猜想,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两三百人,这中原的巫师果然是法力无边,这数万大军能够他几个晚上杀? 忽然之间,萧十二有一种不顾一切逃回草原的念头,那蓝蓝的天空,那朵朵白云,那草地上的羊群…… 整个大营充斥着一种无比压抑的气氛。 月上枝头又落下,子时已经过去,营帐中仍旧没有任何动静,今夜营帐中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入睡,发生了这些事情,恐怕只有那些没心没肺的人才敢合上眼吧。 老十夫长就睡在萧十二的身边,此时已经鼾声如雷,老十夫长根本不信那些传言,所以睡得很安稳,那悠长的呼吸和鼾声如催眠曲般,让萧十二眼前一阵一阵犯迷糊,近三天没有合眼了,就算是个铁人也有些受不了。 又一阵阴风吹过,萧十二心中一阵警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隐隐中一道人影朝他飘了过来。 “啊!”萧十二一声大叫,不及多想,挥刀斩出。 “噗——”钢刀抹过了前来察营的百夫长的脖子,割断了他的气管和血管。 “咯咯……”百夫长紧捂着喉咙,试图堵住喷涌而出热血,怔怔地望着萧十二,眼中满是绝望,缓缓软倒在地上,他认得百夫长的身影。 “我杀了百夫长?”萧十二心中一阵胆寒,脑袋中空空如野,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怎么回事?”老十夫长被百夫长喷涌出的鲜血惊醒,跳将起来,正要说话,忽然,又一道刀光闪过,老十夫长的脑袋高高地飞了起来,不知是哪个鲁莽的家伙下的手。 “嗖”萧十二感到被有一道冷风云袭来,不敢多想,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让他本能的转身挥刀格挡。 “啊!”随着一声惨叫,萧十二感觉好像斩断了一只胳膊。 与此同时,营帐内兵器相撞之声响起。 “巫术,巫术,一定是巫术!他们都中了巫术。”似乎有个声音在萧十二的耳边大叫着,萧十二挥一边舞开钢刀,一边朝帐外逃去,任何敢向他靠近的人都会被他斩于刀下。 刹那间,曾经生死相依的袍泽成了最凶恶的敌人,曾经围在一起烤肉的兄弟成了仇敌,整个营帐的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不要让别人接近自己。 逃出去就安全了吗? 此时整座大营都已经乱了,处处是厮杀声,处处是哀嚎声。 萧十二不知杀了几名袍泽,毫不容易逃出营帐,刚钻了出来,忽然感觉一冷,整个世界旋转起来,黯淡的星光下,无数个黑影在相互搏杀,突然之间,萧十二心头涌出一股说不出的轻松,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的错。 世界渐渐黯淡下来,萧十二看见一具无头尸体就栽倒在他的面前,十分熟悉,似乎就是他的身体…… “怎么回事?”睡梦中的耶律麻答被厮杀声惊醒,跳了起来,大声喝问,“难道是南蛮子偷营?”耶律麻答拽出宝刀,抢身出了营帐。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亲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帅快走,营啸了!” “啊!”耶律麻答的身子晃了两晃,气血攻心,“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营啸,是所有带兵将领最怕遇到的事情,一旦发生营啸,那就意味着,整只大军失去了控制,谁都阻止不了。这种情况一般要持续到天光大亮时,但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契丹铁骑六万多大军又能剩下几个? 耶律麻答暴跳如雷,心如刀割,却又束手无策。 好在他身边有二十多名亲兵,又有两名一流高手,十多名二流高手贴身保护,那些营啸的乱兵还不至于杀到帅帐中来。 厮杀中的士兵被血腥刺激,只会变得越来越疯狂,而且一旦搅入了厮杀之中,没有人能保持清醒,因为他不杀人,就会被别人所杀。 军营,是军纪严明之地,稍微不注意,就会招来喝斥、责打,甚至断收断脚断脑袋,几乎人人心中都一股戾气,不满、憎恶、仇恨、暴虐、噬血、恐惧、怨忿……这种戾气一旦被引爆,是极其可怕的,这就是营啸。 营啸的起因多种多样,有时候可能是某一位兵卒在睡梦中的一声大喊,或者是某位兵卒偷偷的哭泣,都可能酿成大祸。 为了防止营啸,几乎所有精锐之师都制定了严格的军令,比如什么时候睡觉,睡觉时不许说话……等等,但即使这样,营啸这种仍旧难以完全避免,只是轻重而已。 但像这种波及整个大营的营啸,历史上发生的次数还真不多。 耶律麻答欲哭无泪,这场营啸之后,莫说想要南渡黄河了,该如何向耶律大汗交待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眼见营啸如星火燎原,转眼间席卷整座大营,耶律麻答深知,此时还呆在大营中十分危险,搞不好也会卷入道营啸之中。点齐百余名还算清醒的兵卒,耶律麻答长叹一声,杀出大营。 “哈哈哈哈!”在离契丹大营不足两里的地方,听着从契丹大营传来的震天的厮杀声,李风云大笑道:“果然成功了!” 赵匡胤伸出拇指赞道:“风云兄弟,你怎么知道这样便能挑起契丹军的营啸?” 众部下也很奇怪,一齐望向李风云。 李风云得意洋洋地答道: “老子再清平镇这么多年,契丹人是什么德行老子还不知道?契丹人其实迷信得很。那日契丹渡河失败后,我观契丹人大营,就发现契丹人士气大落,垂头丧气,没有以前那般趾高气扬,所以才想出这法子。 反正就算没有挑起营啸,大不了咱们不去偷营,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其实这事的关键,还是靠白掌柜他们三人,也只有他们才有机会无声无息潜入到敌营中,毙杀敌军而不被人察觉。 那些契丹人小兵哪懂那些?我们再暗中传出些谣言,说什么在哪里看到什么巫师做法,再引契丹的游骑去看那些我们故意布置的所谓做法现场,那些契丹小兵不信才怪。 老子也不求他们全信,只要十个里面有三四个人相信就够了,只要天天这么搞,这三四个人几天不睡觉,不崩溃才怪,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不发生营啸才怪。” 说完这些,李风云提马道:“兄弟们,随我去杀敌!” 典奎慌忙拉住李风云的缰绳,道:“你现在杀进契丹大营,不想活了么?” 第百五十八章 偷营 李风云奇道:“现在趁乱杀进去,不是正好吗?” 典奎摇头苦笑道:“营啸中的兵卒完全是一群疯子,弄不好,咱们这三千多人马也会被感染,跟他们一起疯。 偷营,利用的其实是敌军心中的恐惧,现在他们只有疯狂,哪来恐惧?” “难道,偷营之事就此作罢?我跟郭将军已经约好,他的大军会在凌晨时分发起攻击,咱们这边没有点动静,恐怕不好吧!”李风云道。 “不急,”典奎笑道,“等他厮杀一两个时辰,天色渐亮之时,那时他们发现,彼此砍杀了一两个时辰,比定士气衰落到了极点,那时再出击,正是时候。郭将军的兵马也正好那时能够赶上来。一万多人,足以夺下敌军的营寨。 此战一下,估计耶律麻答再没心思南渡河南了!” 众人大笑,这时,三道身影飞驰来,正是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三人,三人朝李风云点了点头,白福通叹道:“若是让人知道老夫对那些小兵下手,此生羞于见人了。” 李风云笑道:“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讲究?今日一战,首功当记三位。” 白福通摇了摇头,战功什么,他倒并不是太在意,经历了前朝的兴衰,荣华富贵什么,他早已经看透。 典奎叹道:“若是刘堂主也率众参战,集合这河北的众多英雄好汉,这一战足以打得契丹十年不敢南顾中原。” 众人默然,叹息那刘延祚心胸太过狭窄,功利心也太强。 李风云忽道:“白老板、典老哥、赵兄弟,敌军炸营,必然有溃兵逃出营来,我们是否该派些人去追杀那些逃兵?” 典奎道:“可惜了,我们的兵力有限,逃了就让他们逃吧!这一战旨在杀散契丹鞑子的战心,杀他多少人倒在其次。” 转眼见天边泛白,契丹营中杀声渐稀,契丹的兵卒糊里糊涂地杀了小半个晚上,人人疲惫,直到此时,才分清敌手,纷纷收住了兵器,看看满地的尸体,其中不乏至交好友,生死相托的兄弟,纷纷坐倒在地,抱着尸体放声大哭。 整座大营悲恸万分,更有无数士卒呆立当场,不知昨夜到底中了什么邪。 忽然,地面轻微地颤动起来,营外传来“隆隆”地雷声。 契丹那些士卒是什么人,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哪会听不出那是马蹄声?营中人人色变,他们已经厮杀了小半个晚上,早已经筋疲力尽,此时敌军来袭,哪里还抵挡得住? 而且,这彻夜的厮杀,底层的将领许多折损在这场炸营之中,就连耶律麻答等大将,为了避免卷入炸营之中,也连夜逃出了大营,群龙无手,此时众人就算有心,一时之间又怎么可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聪明点的,立刻四处寻找马匹,准备逃跑。 契丹大营中乱糟糟一片。 营外百余丈外,耶律麻答已经聚集了数千夜间逃出军营的乱军,见天色渐明,大营中杀声渐弱,正准备整军回到营中,平定这场莫名其妙的营啸,忽然听见远处东边响起密集的马蹄声,脸色一变,大声叫道:“快,快入营,有敌军偷袭!” 一名亲兵拉住耶律麻答,指着北方,苦笑道:“晚了,大帅,你听那边!” 耶律麻答侧耳细听,脸色更是难看,只听北方也响起喊杀声,不知有多少人,直朝契丹大营扑来。 那亲兵道:“大帅,快走吧,马家口还有五千人看守船只没有卷入营啸,先集合马家口的五千人,然后一起杀回博州,竖起大纛,整兵再战,看看来的是什么人,这些人,绝不会只是那些草莽土匪之流。” 耶律麻答也心知契丹大营完了,为今之计是如何收拾残局。 长叹一声,耶律麻答率领着数千残兵奔马家口而去。 经过半个夜晚厮杀的契丹兵卒军心已经散了,没等李风云的骑兵冲进大营,大批的契丹兵卒已经随便抢了一匹马,溃逃出营,只有极少的悍卒挺着刀枪还妄想拼着寨墙而守。 可是哪里守得住? 与此同时,郭威的大军也从北方杀进了大营,和李风云的三千兵马配合着,瞬间席卷了整座契丹大营,将一个个契丹悍卒砍翻、射翻在地,真个战斗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大批来不及逃走的契丹人弃械投降。 不过半个多时辰,天色大明的时候,战斗就已经结束,战场上一片狼藉,到处是垮塌的帐篷和契丹人的尸体,粗粗点了一下,昨夜至少有近万名契丹士卒死于非命,其中绝大部分是死于昨天的营啸,真正被李风云、郭威所杀的,其实不足千人。 另外,郭威抓了不下五千人的俘虏。 其余的契丹人溃散一空,大多逃往博州,也有一部分逃往耶律安端那个方向。 契丹大营被攻占之后,郭威发现马家口火光冲天,契丹人焚烧了所有剩下的船只,这表明,耶律麻答已经完全放弃了南渡黄河的想法。 随着耶律麻答大营的陷落,大批的粮草落入到郭威的手中,没有粮草,马家口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无奈之下,耶律麻答决定放弃马家口,带着马家口原本的驻军和陆续投奔而来的契丹兵马,撤回到博州。 这一路上,李风云率骑兵尾随出击,不断骚扰耶律麻答,虽然不可能拦得住耶律麻答的大军,也只狙杀了百余名契丹零散兵马,但对契丹人的士气却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回到博州,耶律麻答轻点兵马,加上博州原本的驻军,麾下兵卒剩下已经不足五万,不由得捶胸顿足,放声大哭。想起当初率领八万精兵,轻取博州时对耶律德光夸下的海口,真不知大汗知道此事后,会做如何反应。 数次拔刀自刎,都被亲兵拦住,耶律麻答渐渐息了寻死的心思。 虽然耶律麻答的大营被袭,粮草被夺,但其实耶律麻答大军的实力并未大损,在博州休整了三日,溃散的兵马陆续归建,耶律麻答发现他手下居然还有六万大军。 望着远处苍茫的大地,耶律麻答心中万般不甘。 第百五十九章 与李守贞摊牌 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占据耶律麻答大营的晋军原来不过只有一万多人,就是刚刚打败杨光远的那一路刘知远的偏师,耶律麻答更是悔恨不已。 若是没有那一场莫名其妙的营啸,郭威这一路万余的步卒,原本只是他口中的一碟小菜。 可是现在不成了,郭威军新胜,已经打出了士气,而耶律麻答剩下六万兵马正好相反,兵无战意,损失了大量的粮草和几乎大半的备用马,再去攻打郭威,一时间未必攻得下来。 而且,即便攻打下来又如何?李守贞已经警觉,搜集来的船只都已经烧掉,想渡河也没法渡河了。 北边还有杜重威,南边的李守贞随时也会渡河北上,一旦被晋兵缠住,契丹的有生战力就可能全部会陷入在这黄河两岸,想撤回关外都不可能了。 但若是就这么放过郭威,心中这口气,耶律麻答怎么能咽得下去? 正在此时,耶律大汗的特使带着耶律德光的密旨来到了博州。三日后,耶律麻答放弃博州,率领六万大军前往戚城,与耶律德光汇合,准备一举强行攻下戚城。 见耶律麻答退兵,郓州之险消弭,郭威也留下赵匡胤率领两千多步卒镇守博州,李风云的风云营则留在荆柯寨与赵匡胤相呼应,以防契丹人再次袭击。 郭威则带着剩下的一万人马,准备转往刘知远大营,共同抗击耶律安端。 莫轻言也告辞离去,转回开封大理寺。 这时,李守贞派人邀请郭威、李风云过河相见。 李风云对李守贞心怀芥蒂,本不太愿意与李守贞见面,又想到杜如月,心中一动,暗想:“去去见见李守贞也算是坏事,若是碰到李天尧那小子,早点让他把婚事退掉,把这件事了掉。” 想到这里,李风云点头答应,众人合计了一下,由典奎暂代他领着风云营留在荆柯寨继续训练,李风云和张俊带着两十余名武功高强的亲卫,过河与李守贞相见。 次日清晨,郭威、李风云等人渡过黄河,来到郓州境内。 太平军节度使李守贞十分热情,亲自携长子李天华率众将在黄河南岸码头迎接郭威、李风云等人,将两人迎进了帅帐之内。特别是对郭威,不吝赞溢之辞,李风云隐隐察觉出其中拉拢、结好之意。 李守贞可谓是春风得意,郓州一战,他全歼三千契丹铁骑,名震天下,一时与刘知远、杜重威齐名,据说当今天子打算授予他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注1),名义上,他将成中原骑兵的统帅,总管天下骑兵。 可是有什么用?晋天子本就难以臣服天下枭雄,开封的精骑也不是他的私军,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倒不如太平军节度使好使。 却说李守贞在帐中设盛情宴款待两人,感谢两人来援之恩。 酒宴之中,李风云拱手朝李守贞问道:“大帅,早就听闻二公子李天尧兄才华横溢,何不出来一见?” 李守贞闻言,微微一怔,呵呵笑道:“李都尉,承蒙夸奖,不过犬子并不在郓州,去了开封。”原来李守贞毕竟心疼儿子,听到永固宫主吩咐程姨要打断李天尧的双腿,暗中派人通知了李天尧,让他躲到开封去了。 李风云心中有些失望,闷闷地喝酒,不多时就有几分酒意,心中那股热火终难浇灭,趁着这几分酒意,李风云又道:“小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帅……” “既然是不情之请,李老弟,不说也罢!”郭威打断李风云的话。 李守贞不以为意,笑道:“郭将军,此话差矣,说说也无妨。 此战全凭郭将军居中布置,李都尉奋勇杀敌,先烧了马家口的渡船,又偷袭夺了耶律麻答那厮的大营,杀得契丹人不敢正窥我中原,居功至伟,本帅正要上奏陛下,给李都尉记上大大的一笔功劳,李都尉这般年轻,日后前程必定不可限量。” 李守贞不知李风云与杜如月之间的事,还以为李风云想要向他表功,又微微离间了李风云与郭威一把。说实话,他不大相信黄河北岸之战其实是由李风云主导,不过,单凭李风云的骁勇,如果能将他拉入麾下,也是意外的收获。 听李守贞这般说,郭威心中暗叹,不好再说。 李风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到李守贞案前,长身拜倒,道:“听说大帅之子李天尧与杜帅之女杜如月有婚约,小子不知是否有其事?” 李守贞心中纳闷,暗想李风云怎么突然提及此事,随口答道:“不错,确有此事,李都尉是杜兄的心腹爱将,婚事一成,你我就是一家人,再不分彼此!本帅更不会薄待李都尉。” 李风云抬起头来,道:“小子所求正是此事,还请大帅解除婚约!” 酒宴上顿时为之一静,众人齐齐望向李守贞。 李守贞沉默了半晌,目光紧紧锁住李风云,沉声问道:“这句话是杜重威要你说的吗?” 李风云哪会惧他,抬眼针锋相对,回答道:“是小子自己所求,与杜帅无关。” “啪”的一声,李守贞拍案而起,厉声喝道:“本帅与杜重威的事,哪容得你插嘴?就算要解除婚约,也叫杜重威来与本帅说。”他哪里肯信此事与杜重威无关,只道是杜重威派李风云试探于他,心中震怒不已。 李天尧与杜如月的婚事是小,关键这是一个象征,表明他与杜重威联手的态度。杜重威如果真的这般做,就意味着他并不看好李守贞,不愿与李守贞联手,这叫李守贞怎么不怒。 李风云本是想借着这几日立下的军功,逼着李守贞答应解除婚约,确是将事情想简单了。 在他看来,李天尧与杜如月之间本无感情,李守贞未曾见过杜如月,又正在笼络他之时,解除婚约本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没想到李守贞居然发这么大的火,李风云本是清平镇的一个野小子,这一年来虽经历了许多人情世故,但终究野性难驯,又见过这么多封疆大吏,绝世高手,眼界比之当初刚出山之时,不知高出了多少,这段时间又频频立下了赫赫战功,心气正高,怎会将李守贞放在眼里? 听了李守贞的话,李风云哈哈大笑两声,直起腰来,斜睨李守贞,大声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何须借助他人?老子就喜欢如月,这婚约,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莫要逼老子宰了李天尧那小子。” “大胆!”李守贞几时见过这般狂妄的人,不觉怒发冲冠,两颊气得通红,指着李风云喝道:“这里是郓州,不是镇州,在本帅面前咆哮,你当本帅斩你不得?” 话音一落,从帐外冲进一队精兵,直朝李风云逼了过来。 注1:历史上李守贞先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后任太平军节度使。 实际上郓州之战时李守贞是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的身份率军半渡而击,击溃上岸的万余契丹人,北岸契丹人不战自溃。笔者北岸的契丹大营溃败得有些莫名其妙,所以虚构了李风云偷营的情节。 第百六十章 不欢而散 “大帅息怒!”郭威急忙上前。 李守贞转头望向郭威,冷声道:“莫非郭将军也要掺和此事?刘知远他怎么说?” 郭威一愣,这事他真的不宜插手,他是刘知远的部将,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刘知远,若是因为此事,跟李守贞闹僵,对刘知远大为不利,只得叹道:“大帅,李老弟年轻气盛,又多喝了几杯,还望大帅不要跟一个小辈计较。” 李守贞冷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喝令道:“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冲进来的那队亲兵答应了一声,一齐扑向李风云。 李风云冷笑一声,今时不同往日,近来他武功飞涨,已经堪比二流中期高手的水准,现在即便他不使出空冥掌,也能与长白老怪的弟子李似豹相抗衡。 “砰砰砰”,李风云飞起数脚,将扑上来的三名亲兵踢飞。 这下可惹火了在座的数名将领,飞身蹿了出来,伸手来擒拿李风云。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些人一出手,李风云就感觉不妙,最差的一个也是初入二流,另外几人,身手并不在李风云之下。 李风云的幽影宝刀没有带在身边,实力大打折扣,这几人一加入战团,形势立刻就变了过来。才交手小半盏茶的工夫,一个不防,一掌正拍在李风云的后背,“哇”的一声,李风云吐出一口鲜血,李守贞的亲兵扑了上来,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直到这时,李风云的酒才醒了几分,长叹一声,不再抵抗。 郭威担心李守贞气急之下,真斩了李风云,低声劝道:“大帅,李老弟虽然鲁莽,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杜帅的爱将,武圣李苍穹的弟子。而且这次大战,他立下的功勋不小。” 李守贞心中一惊,他真有杀李风云之意,养虎为患的事他不愿做。 李风云虽说是正四品上的将官,但并未得朝廷承认,而且如今的折冲府已经与盛唐之时不同,没有管理地方的权利,是纯粹的武职,以李守贞今日的地位,杀一个还未经过朝廷承认的折冲府都尉,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顺便也可向杜重威示威,告诉杜重威,他李守贞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他不信杜重威真的会因为李风云跟他翻脸,从刚才的言语中,他揣测出来,李风云要求他解除婚约的事,很有可能并非受杜重威的指使,但是李风云所说的话,实在让他难以下台,若不惩治李风云,天下人都会认为他怕了杜重威,以后他如何还能统御部下? 但郭威的面子要给,李风云的所作所为也表明他不过是一个鲁莽的武夫,杀不杀李风云无关紧要。 略思片刻,李守贞喝道:“李风云,冲撞帅帐,原本是死罪,不过,看在郭将军为你求情的份上,念在此次作战你略有薄功,功过相抵,暂且寄下你项上的人头,重则四十军棍,你服也不服?” 此战郭威、李风云算是客军,上禀朝堂的功劳怎么写,全看李守贞手中的那支笔。 李风云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李守贞也懒得与他计较,一挥手,李风云被拉了出去,按倒在地,“啪啪啪”被狠揍了四十军棍。 李风云倒也是硬气,强忍着一语不发,硬生生受了这四十军棍,起身便走。以他现在的修为,区区四十军棍,虽说打得他屁股开花,倒也奈何不了他。倒是先前受的那一掌,伤了他的经脉,需要好好调养。 这时张俊已经领着他的那二十名亲卫赶了过来,见此情形,人人脸上带有怒意,被张俊强压着不许发作。 众人上前搀扶起李风云灰溜溜地出了太平军军营,渡过黄河,回荆柯寨。 次日,郭威特地与众将来看望李风云,劝说了李风云几句后率军与刘知远会合。 李风云恢复力特强,十几日工夫,身上的伤已经痊愈。 因杜如月的婚事,李风云本就有杀李天尧之意,经过此事,他终于知道李守贞绝不会轻易解除婚约,对李天尧的杀意更浓。至于李守贞抹掉他战功,当众揍他的事,倒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将风云营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典奎、张俊等人,李风云决心前去开封,宰了李天尧那小子。 此行李风云只带了两名亲卫,未对任何人提及,要对付李天尧,李风云认为他一个人足够了。 悄悄地渡过黄河,李风云朝开封城急驰而去。 才行了三十多里,忽见一骑转过一片树林疾驰而来。见到李风云三人,那人一惊,“噗通”一声栽落马下,受惊的马匹朝李风云身边掠来。 李风云探出手臂,一把抓住那马的缰绳,飞身换马,强行将那马勒住。 回头再看那人挣扎着爬起,身上颤巍巍还插着五六只雕翎,瞪着一双血红眼珠,双手紧握着一柄钢刀,冲着李风云高声喝道:“你这走狗,老子跟你拼了!” 说罢,那人扑了上来,一刀直劈向李风云。 李风云觉得此人有几分面熟,心中奇怪,躲过那一刀,跳下马来,一把捉住那人的手腕,喝问道:“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你干嘛要砍我?” 正说话间,从树林处又转出五骑黑衣人,见到李风云也是一愣,纷纷勒住马匹,缓缓围了过来,在距离李风云两丈远处停下,为首一位,拱手道:“这三位朋友,此人是我们的仇家,请将他交给我等。” 原来是江湖中的仇杀,这种事李风云在清平镇时见多了,并不想管,随手将那人推开,道:“既然如此,我……”说到这里,李风云忽然转头朝那受伤的汉子问道:“你是逍遥堂的人?刘延祚的部下,对不对?” 他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就是在荆柯寨议事厅,他与刘延祚闹翻那一次。李风云此次出来为了防止被人认出,简单地易了一下容,贴了两撇小胡子,难怪那人没有认出他来。 那受伤的汉子呆了呆,横刀喝道:“不错,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逍遥堂执事孙贯,你究竟是敌是友?” 第百六十一章 拔刀相助 李风云没料到会遇到这种事,虽说那天他与逍遥堂的堂主刘延祚闹得非常不快,不欢而散,不过怎么说他都与典奎有很深的交情,天策府白虎堂的那些高手更在他麾下效力,孙贯的事要是他没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若是不管以后还怎么见人? 苦笑一声,李风云道:“孙执事莫担心,我是李风云,你我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么?”说罢,扯下那两撇小胡子,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 孙贯当然认得李风云,又惊又喜,急声道:“原来李都尉,右护法来了么?快救救刘堂主。”说着,“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显然受伤不轻。 见李风云与孙贯原来是旧相识,那五个黑衣人彼此望了一眼,为首那位脸色一沉,喝道:“上,莫要走脱一个!” 李风云早有防备,拔出幽影宝刀,一招“大漠孤烟”直朝冲过来的一名黑衣人斩去。 那名黑衣人也不是凡手,一见李风云出招便觉不妙,飞身从马上掠起,急速向后退去。 可是他逃得再快,又哪有李风云的刀快,只听“铛”的一声,手中兵刃被李风云的幽影宝刀斩断,紧接着一声惨叫,身子被李风云斩成了两段。 此人的功夫并不弱,李风云估计他的实力大概在三流高等高手。若是遇到一般的二流高手,无论怎么,他总还能支撑几招,只可惜他遇上了李风云,二流高手中的怪胎,讲究一击致命。 “好快的刀法!”那为首的黑衣人吓了一大跳,跳下马来,取出一对铜锏,朝李风云扑来。 这人的功夫不弱,比当初李似豹还要高出一大截,直逼郭似狼,他知道李风云手中的幽影刀是把宝刀,轻易不敢跟幽影刀想磕碰,只使出一个缠字诀,手中的铜锏死死缠住李风云的幽影宝刀,教李风云使不出气力。 “啊!”只听一声惨叫,李风云偷眼观看,只见他带来的一名亲卫被人刺倒在地,生死不知。 不由得李风云心中一惊,他带出的两名亲卫的武功都已经进入了三流,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人干掉了一名,这拨黑衣人实力不弱。 再看孙贯和另一名亲卫,情况也不太妙。 孙贯的武功并不弱,至少也是二流高手,可惜身受重伤,十成的本事发挥不出一两成,被一名黑衣人逼得只有防守之力,没有还手之功。 另一名亲卫更不济事,险象环生,如果这样缠斗下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名刚刚杀了李风云亲卫的黑衣人,转身过来,准备与那首领一齐合斗李风云,那首领喝道:“不用管我这边,先把其他的人杀了!” 就这么一分身,让李风云瞅着空子,抽身出来,飞手一刀,使出青龙斩的绝命一招“孤注一掷”,幽影宝刀脱手而出,朝与孙贯缠斗那名黑衣人飞去。 “小心!”黑衣人首领大叫道。 众人都没料到李风云会使出这一招,而且袭击的人不是黑衣人首领,也不是空出来的那名黑衣人,而是与孙贯缠斗那名黑衣人。 “啊!”那黑衣人猝不及防,幽影宝刀的刀尖从前胸透出,身子晃了一晃,绝命倒地。 孙贯见对手倒地,反应也快,立刻回手一刀砍向正在与另一名亲卫缠斗的那名黑衣人,那名黑衣人也没想到孙贯会腾出手来,吓了一大跳,急忙举刀抵挡,被那名亲卫瞅着空子,一刀将他右臂齐肩砍了下来。 这时,那空下来的那名黑衣人才赶了过来。 孙贯和那名亲卫立刻弃了那名重伤的黑衣人,两人合斗赶过来的黑衣人。 那名黑衣人不过是名三流高手,在两人的合击之下,只挡了十数招,便被孙贯手起刀落,砍死在当场。 再说李风云,虽然没了幽影宝刀,实力大减,但凭他如同天生的感觉,总能在黑衣人首领出招前本能地躲开攻击,偶尔进攻一招,虽然并不能击败那黑衣人首领,但缠住黑衣人首领不成问题,。 这正是李风云的计算。 如若不是那黑衣人没看清形势,贸然想来双战李风云,引得黑衣人首领分神,李风云不会瞅准机会,抽出被缠住的幽影宝刀,以一招“孤注一掷”杀掉那名与孙贯打斗的黑衣人。 如若孙贯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在那名黑衣人敢过来之前,与亲卫联手重伤另一名黑衣人,结果会完全不同。无论是亲卫还是孙贯,与这些黑衣人缠斗下去,都只会是死路一条。 孙贯与那名亲卫若是死了,腾出手的黑衣人若联手对付李风云,李风云也是凶多吉少。 只是一个小小的转换与配合,现在落入危难之中反而是原本占尽优势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首领见大势已去,一跺脚,不顾被斩掉右臂的那名黑衣人,转身跃上战马,拍马疾驰而去。 见到那黑一人首领逃走,孙贯心气一泄,“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 李风云急忙上前扶住孙贯,问道:“孙执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孙贯急道:“快,快去救刘堂主,契丹人突袭小阳岗,我拼死才冲出来。” 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冷气,急问道:“契丹人来了多少人?” 孙贯摇摇头,道:“不知道,人数不少,我和八位兄弟冲出来报信,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刘堂主身受重伤,不能再战,对方有一流高手。” 昨天刚刚传来消息,耶律德光已经放弃了元城,大批兵马撤往河北,正在整军北归,怎么会在此时突袭小阳岗? 小阳岗是逍遥堂在黄河南岸的一处据点,距离此地约有一百多里,地势同样险要,易收难攻,逍遥堂在小阳岗聚集了三千多名绿林好汉,其中不乏武功高强的二三流好手。 撤都要撤了,何必还去奔袭小阳岗,李风云隐隐觉得这其中只怕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 将剩下的那名被斩去右臂的黑衣人拎着过来,又捡回幽影宝刀,李风云用刀抵住那人的喉咙,喝道:“说,究竟有多少人契丹人奔袭小阳岗,为何要奔袭小阳岗。” 那人看了看幽影宝刀那寒光闪闪的刀锋,绝望地嘶吼了一声,李风云暗叫一声不妙,想要撤回刀,却已经晚了,只听“噗”的一声,那人顺势脖子在刀口上一撞,半个脖子被割掉,鲜血汩汩地流出,眼见不能活了。 第百六十二章 血案 李风云懊恼不已,一时粗心,竟然叫这家伙撞刀自尽了。 孙贯叹道:“算是一名硬汉子,李都尉,还望你能看在白虎堂的份上,看在典护法的份上,救我逍遥堂一救!” 李风云叹道:“救一定是要救的,不过合荆柯寨和风云营的兵力,也不过才不到两千人,郭将军又已经离开,而契丹人究竟来了多少人,有多少高手,情况都不明朗,如何去救?” 孙贯眼光一黯,他也知李风云说的都是实情,不过九死一生冲出重围,却得个这样的结果,他又如何甘心? 挣扎脱李风云的搀扶,孙贯忽然跪倒在地,大声哭道:“李都尉,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当日你凭借着两千人马,去偷六万人的契丹大营,都能将契丹人打得丢盔弃甲,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你是不是还在怪刘堂主?我代刘堂主给你磕头赔罪,求你帮一帮我逍遥堂吧!” 李风云轻叹一声,心道:“我哪有那本事,那天偷营成功,是因为连续两场败仗,契丹兵马的士气已堕。” 可是这话又说不出口,李风云只得道:“救一定要救的,这样吧,孙执事你包扎好伤口,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我亲自去小阳岗周围走一趟,你随我的亲卫转回荆柯寨,向白堂主、典老哥说清楚此事,让他们立刻起兵,来援小阳岗。 唉,可惜,我刚刚得罪了李守贞,否则或许可以向他求一支援军。” 孙贯闻此,眼下之计也只能这般,孙贯取出一只令牌,交给李风云,道:“李都尉,此去十分危险,如若有事,可凭这令牌找周围的绿林朋友相助。” 李风云看了看那令牌,认出那令牌原来是天策府的虎贲令,凭此令牌可号令各地的天策府的弟兄。当初周纵云曾送给他一枚,可惜那时他不知这令牌的作用,转送给了王审琦,后来被天策府收了回去。 两人又计议了一番,李风云纵马赶往小阳岗,而李风云的亲卫护着孙贯赶回荆柯寨。 日暮时分,李风云已经又走出了百余里,离小阳岗不足五十多里地。见天色渐黑,山间正有十几间茅屋,李风云拍马走了过去,打算打探一下情况。 跳下马来,叫了几声,那些茅屋中无人回应,整个小山村似乎没有一个人。 李风云推开一间茅屋的门,只见茅屋中空荡荡并无一人。 “不对!”李风云心中惊疑,这些茅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有人居住,此时正是日暮时分,怎么没有一间茅屋升起炊烟?这其中必有变故。 正要抽出幽影宝刀,心头警兆忽生,李风云急忙一矮身,顺势一滚,只听“嗖嗖嗖”数只雕翎破空之声,贴着他的身子飞过。 “什么人?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李风云厉声喝道。 “你这样的狗腿子,个个该死,难道还讲什么江湖规矩?”有人怒声答道。 “阿豹,莫要回答他的话!”有人小声道。 话音未落,李风云已经确定了袭击他这几人的位置,纵身从狭小的窗口跃了出来。 “嗖嗖”有是数箭,哪里射得中李风云? 只见人影一晃,李风云冲到你那几人中间,一名猎户打扮的年轻人正在疑惑间,没料到李风云来得这么快,只见刀光一闪,李风云已经用刀面将他拍昏过去。 另两名偷袭者见状暴喝一声,扔了手中的弓箭,各持钢叉朝李风云戳来。 李风云毫不为意,挥舞钢刀与那两人战到一处,这两人的武功都不弱,都是三流顶尖的高手,而且配合相当娴熟。李风云心中暗惊,暗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好的功夫?” 当然,以李风云现在的本事,对付两名三流顶尖的高手算不得什么,才几个回合,又一刀面拍昏了一名偷袭者,只剩下一名年长一些的猎户,心中惊疑,用钢叉护住全身,跳出圈外,高声喝道:“你不是他们,你是谁?” 李风云早就猜到他们认错人,否则这些人哪还有命在?收了手中幽影宝刀,李风云冷声喝道:“你们又是谁?为何要偷袭于我?” 那年长一些的猎户愣了一愣,又看了看被李风云拍晕过去的那两人,见无血迹流出,心知是李风云手下留情,随手丢弃手中的钢叉,叹息一声,道:“看来是我等误会了,我等是这山中的猎户,前几天去山中打猎,昨天回来便发现这里四十余口十几户人家都被人杀得干干净净,见你来了,疑心是你干的,报仇心切,所以偷袭于你,还望大侠莫怪。”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刚刚才来,没有杀人,只想在这里打个尖,你把他们两人救醒吧,我有话要问你们。” 救醒被李风云拍昏的两人,那三名猎户见李风云对他三人的确没有恶意,这才放下心来。 这三人都姓丁,年长一些的叫丁虎,最先被李风云拍昏过的叫丁猴,另外一个叫丁豹。 丁虎等人将李风云屋后,指着屋后四十多座新坟,道:“大侠请看,这就前天被杀的亲朋。” 李风云想起了清平镇,心中黯然,也信了这三人,问道:“你可知是什么人所为?” 丁虎摇摇头,道:“前天我们三人都在山中打猎,哪知道是谁所为?不过这些人,将所有的尸体都搬到最靠外面的一间屋里,走后又没有放火烧房,看屋子中的情形,他们应该在这里过过夜,便怀疑他们会回来,所以才会埋伏在这里……” “还会是谁?”丁豹怒冲冲地道,“一定是那些狗鞑子,还有那些狗腿子!” 李风云心中一动,问道:“鞑子杀到这里了么?” 丁猴最机灵,答道:“那倒不知道,不过前几天在山中打猎,忽然看见一队契丹鞑子,约莫大几百人,朝小阳岗方向而去,心中好奇,便跟了过去,发现小阳岗的路口已经被鞑子兵堵死,外面扎满了鞑子的军营。还有许多中原人打扮的人出入其中。 那时我们还在想,小阳岗里的那些好汉只怕要完了。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我们回来得晚了些,回来后就发现这事。” “你可知道,契丹人有多少兵马?”李风云急问道。 丁猴摇摇头,答道:“不清楚,漫山遍野都是,上万人总有的。” 李风云心中一凉,上万契丹鞑子,那可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也不是风云营一千多人能对付得了的。看来这次刘延祚有难了,逍遥堂也在劫难逃。 不过,要剿灭区区一个小阳岗,又何须上万人马?小阳岗易守难攻,出入只有一条道,同时也意味着容易被包围,三两千契丹兵卒,足以将小阳岗困死。契丹人何以要出动这般大的阵势? 第百六十三章 交锋 李风云从怀中取出地图,摊开在地上,仔细瞧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小阳岗的位置居然十分重要,扼守契丹大军北归之路,如若在此处潜伏下一路大军,足以断掉契丹大军这条北归之路。 可是,契丹北归的道路不止这一条,而且按日子计算,此时契丹人应该撤过了小阳岗,这时取下小阳岗,还有什么意义? 李风云百思不得其解。 见李风云取出了地图,而且这地图还颇为详细,丁虎、丁豹、丁猴三人彼此看了一眼,这个时代,有这么详细的地图可不容易,李风云显然不是什么平常人。 正在惊疑间,忽听远远有马蹄声响起,人数不少,只怕不下于十余人,四人一惊,急忙收拾好一切,丁虎拉着李风云躲到了旁边的一片树林中。 不多时,便见一伙人来到了茅屋旁,足足有二十余人,其中契丹人打扮的便有十人。另外十多人则都是中原人打扮。 只见那二十余人纷纷跳下马来,一名中原人笑道:“那天幸好没将这里烧掉,要不然今天又要露宿山野了!” “你们中原人吃不得苦,露宿山野算得了什么?”一名契丹鞑子粗声粗气地道。 “那是那是,萧将军说得是!”那名中原人弓着身子,巴结地道,“中原人哪比得上上国的英雄,难怪中原三十万人马打不过上国的几万铁骑……” “不好了!”正在拍马屁间,一名小喽啰忽然跑了过来,大声叫道。 “啪!”那名拍马屁的中原人转过身去,直起腰来,一巴掌狠狠抽在那小喽啰的脸上,直揍得那小喽啰一踉跄,腮帮子红肿起来:“什么不好了?有萧将军在此,一切都好得很!不长眼的东西,说,你看到了什么?” “是是是!”那小喽啰捂着腮帮子连声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只是这地方好像有人来过,那天我们杀的人都被人埋在了屋后……” “还有人活着?”那名姓萧的契丹将军眼中精光一闪,“立刻给我搜,大军的消息,绝不能泄露出去!” 那二十余人立刻纷纷散开,朝四周搜去。 丁豹咬牙切齿道:“杀了我丁家村四十三口的,一定是这些人,我们冲出去报仇!” 丁虎一把拉住他:“莫要冲动,他们人多,而且其中不乏武功好手,实力原在我们之上。冲出去只是送死。” 李风云也看出来了,那名姓萧的契丹人就是一名二流高手,在他身边拍他马屁的那人的武功也不弱,恐怕也是二流高手,这一群人中,三流高手至少有七八个,根本不是一队普通的契丹兵卒,多是江湖人士。 指了指那名萧将军,还有拍马屁的那人,李风云压低声音道:“这两人才是关键,我可以对付,其他人你们对付得了么?”这拨人知道的东西显然很多,李风云很想抓住几个问一问。 丁虎迟疑了片刻,道:“干了!” 李风云点了点头:“我去抓那两人,你们不用管我,只在周围树林中游走,相机杀敌,莫要被他们围住,正面交战,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记住,我动手后你们再动手。” 见过那么多战阵,不觉中李风云已经有一股大将风范,再不是刚出山时的那个臭小子了。 三人点了点头,这三人虽都是三流高手,但其中以丁虎最强,丁豹与他相当,都是三流顶尖的实力,丁猴最弱,才初入三流而已,真要正面打起来必定吃亏。好在这三人对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完全可以利用地形与那些人周旋。 只见黑影一闪,两声惨叫,朝众人藏身的树林这边搜来的两名小喽啰躺在在血泊中,李风云纵身扑出,直朝那姓萧的契丹人扑了过去。 那姓萧的契丹人十分警觉,早抽出一柄弯刀,大喝一声,也朝李风云冲了过去,旁边拍马屁那人,也取出一只判官笔,也跟了上来。呆在这两人身边的两名契丹人也拔刀冲了上来。 “来得好!”李风云大喝一声,起手便是一招“风卷残云”,攻向四人。 在得到了杨业赠予他的《九九连环斧法》后,李风云有空便拿出来研究,又经过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在身边指点,很快便掌握了这这套斧法的精妙之处。已经将这套斧法的精妙之处融入到了青龙斩之中。青龙七斩的威力比之从前,强大了不止一倍。 九九连环斧与李风云的青龙斩颇有共通之处,都讲究刚猛,一往无前,只是九九连环斧没有青龙斩那样的心法相助,显得更简单、粗糙了些。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李风云才能更容易理解,仿佛之间,他似乎已经触及到了青龙斩的那层窗户纸。李风云明白,只要捅破那层窗户纸,他的武功会到达一个新的境界。 到那时,恐怕二流高手之中,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即便遇到一般的一流高手,李风云也能抵挡几招,伺机逃走,不再像以前那般,施展不出空冥掌,便只有伸长脖子待戮。 那四人哪料到李风云出手便是这么刚猛狠辣的招数,那姓萧的契丹人还有那中原人反应的快,不敢与李风云正面交锋,纷纷避开李风云的锋芒,躲到一边。 可怜另外两名契丹人,才不过三流的本事,想躲也躲不开,被李风云这刚猛无比的一刀砍成了数段,死于非命。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后怕,那契丹人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偷袭于我?” 那些喽啰都反应过来,纷纷向李风云围了过来,但也不敢围得太近。转眼中就被杀了四人,显然这人厉害得紧,没人愿意触李风云的霉头。若不是身边还有契丹人,那十几投靠契丹的个中原人早就一哄而散了。 “嘿嘿嘿嘿,”李风云冷笑数声,“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许你杀人,就不许别人杀你?你怎么不说说,为何出手杀了这里四十三口,连老弱妇孺也不肯放过?” “哼,你们这些南蛮子,反正人多,杀些个有什么关系?哪有我契丹人的命尊贵?”那萧姓契丹人不屑道,“识时务的,立刻弃刀投降,否则……” 正说话间,只听“嗖嗖嗖”数只冷箭从树林中飞了出来。 那萧姓契丹人脸色一变,喝道:“小心了,还有同伙!” 众人都小心翼翼地防备着李风云,哪里想到树林中还有人呢?数人躲闪不及,被射了个正着,惨叫着栽倒在地。 第百六十四章 乱战 丁虎、丁豹、丁猴三人本就是山中猎户,本事不弱,尤其箭法十分的好,趁着那拨人只注意李风云之时,连连发箭,一时间射倒了五六人。 那拨人一时大乱,纷纷转身防箭,李风云瞅准空子,转身朝一树林方向扑去,原本堵在李风云身后的四五人正被丁虎等三人射得手忙脚乱,哪料道李风云返身朝他们杀了过来,大叫一声,转身便要四散而逃。 他们逃得再快,又怎比得过李风云的刀快,几声惨叫后,横尸地上。 那萧姓契丹人大怒,叫道:“李平,你我联手缠住此人。其他人,快入林中把林中的人解决掉!” 李平就是那个拍他马屁的中原人,虽然不太愿意,此时也由不得他,只得答应一声,喝那萧姓的契丹人联手冲了上来,想要拦住李风云。 一连交手了十数招,对这两人的实力,李风云心中已经有底。 那萧姓契丹人,实力大概在二流中等偏上,论内力,李风云还稍逊他一筹。而那个李平,内力弱一些,也才初入二流,不过招数阴柔诡秘,并不与李风云力抗,不停在李风云周围游走,转找李风云的破绽。 两人联手,李风云原本应该稍显弱势,但是青龙斩刚猛无比,非寻常武功可比,偶尔李风云夹杂在其他招数中突然使出,立刻就逼得这两人手忙脚乱,场面上反而是李风云稍占上风。 但这两人机警无比,李风云想要伤他们,非数十甚至上百招不可。 “啊”“啊”,树林中连声惨叫,继而响起了“叮叮当当”兵器磕碰的声音。 “阿豹,不要跟他们纠缠,快走!”丁虎的大叫声传了出来。 “不要管我,你们快走!老子今天跟这群鞑子拼了!”丁豹怒吼道。 “围住他们三个,一个也别放过!” …… 显然,这三人已经陷入重围。 李风云听了大惊,心中暗叫不好。 原本李风云想,凭着这三人对周围环境的熟悉,纵然不能给那些喽啰以大的杀伤,自保总还是可以的,所以任凭剩下的那十多人呢去追杀丁氏三人,只想先制服眼前的这两人,然后再去追杀其余人。 谁料到丁豹杀得性起,不停李风云的安排,居然跟追杀他们的那些人硬拼。追杀他们的那拨喽啰中可还有五名三流高手,其中两名,武功未必比丁虎、丁豹差多少,三人若是被围住,只怕是凶多吉少。 以他的武功,纵使丁氏三人被杀,他也有把握能全身而退,这拨人马还奈何不了他。他与丁虎、丁豹、丁猴三人也无深交,犯不着为他三人涉险。 “不成,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被杀掉!”李风云立刻拿定主意。 这丁氏三人凭着江湖上的一些三流功法,又无明师指点,自己苦练,居然能练到如此地步,资质的确不错。李风云起了爱才之心,有心将这三人揽为部下,当然舍不得这三人就这样被杀掉。 眼见这萧姓将领和那李平实力不弱,要解决他们不是几招的事,还不如回身救了丁氏三人,先解决他们的手下,杀光他们的羽翼,到时,只剩下这两人,想从李风云手下逃走也难。 想到这里,李风云又是一招“风卷残云”,逼开李平和那萧姓契丹人。 萧姓契丹人与李平知道李风云这一招厉害,哪敢力敌,闪身避开,李风云瞅着这机会,转身杀入林中。 那萧姓契丹人立刻想到李风云想要做什么,怒骂一声:“好狡猾的南蛮子,李平,不能让这厮逃脱!”与李平也飞身冲进林中。 进入林中,借着月光,李风云就看见林中倒着两具尸体,都是那契丹人的手下,更远处,八九个人团团围住丁氏三人,双方正在激战,地上也倒着两三个人,不知死活。 显然,那丁氏三人都多多少少受了不轻的伤,身形有些不文档,特别是丁豹,招数已经乱了,如疯虎般乱砍。全靠丁虎和丁猴在一边支应,才没被人杀死。 “杀!”李风云怒吼一声,扑向那伙喽啰。 听到身后有人杀来,那伙喽啰一惊,回头看到是李风云,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只道是首领已经被李风云杀了。 无奈之下,三名武功最高的三流高手放开丁氏三人,上前想要挡住李风云。 可是以他们的武功,哪里挡得住李风云?李风云如今的修为已经是二流中等,再加上青龙斩,对上当初与十七两败惧伤的张似虎都有一战之力,更何况是他们。 一招“横刀立马”使出,刀光如雪片般飞出,直杀向为首的一名三流顶尖高手,那名高手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闪开,可是哪里又闪得开? 可怜江湖中一名响当当的豪杰在漫天的雪花中只来得及惨叫一声,被李风云手中的幽影宝刀斩成了十数段。 见李风云如此凶恶,在三人联手攻击下,一招就解决了一名三流顶尖高手,旁边的另两名三流高手大惊,哪还有战心,转身想要逃散。 李风云怎肯放过他们,挥刀正要对付另外一名顶尖三流高手。 那名顶尖三流高手见李风云要对付他,自忖以自家的本事,躲不开李风云这一杀招,长叹一声,心中一念升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为求富贵投靠了契丹人,怎知这契丹人也是兔子尾巴,富贵没有求来,却毁了这一世清誉。非但没有光宗耀祖,反而要背负那汉奸之名奔赴黄泉,罢了,罢了!” 于是也不抵抗,闭目待死。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喝道:“那厮休逃,吃我一刀!” 那名顶尖三流高手睁开眼睛,只见一道白练掠起,直斩向李风云的背后,原上来是那萧姓契丹人和李平赶到了。 李风云呵呵一笑,并不与这两人缠斗,闪身放开那名顶尖三流高手,顺手一刀,只见一颗人头高高飞起,却将另外一名正在奔逃的三流高手斩杀。 那名顶尖三流高手愣了一愣,没料到还有这般转折,暗叹人生际遇,想过往种种,又见李风云已经杀入身后的人群,如猛虎扑入羊群,转眼间又有数人死于非命,不觉万念俱灰,朝萧姓将领一拱手,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但属下无能,不堪大用,只求苟且残喘于山林,就此告辞!” 说罢,那名顶尖三流高手不待那萧姓将领回答,飞身离去。 此人此后改名易姓,果然躲入山林,不问世事,居然也落了个九十而终的好命。人生际遇,真是可叹,哪有善恶报应那回事? 萧姓将领大怒,一边追赶李风云,一边骂道:“你们这些南蛮子,兔崽子,口口声声将忠义挂在嘴边,心里面半点信义都没有。” 第百六十五章 收服丁氏三雄 听闻此言,正在他身边与他携手对付李风云的李平一愕,心中恨道:“他要逃,关老子屁事?怎么把老子也绕到里面了?想老子堂堂一个二流高手,天天跟马仔一般拍你的马屁,看你的脸色,到头来原来落个这般名声? 罢了,这家伙实在厉害,老子也走,最多回去再当老子的山大王。再不走,只怕老子也要折在这儿,看你萧挺能支撑多久?” 想到这里,李平也不再追杀李风云云,冷哼一声,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也转身飞身离去。 萧挺一怔,破口大骂道:“挨千刀的李平贼子,回去非带军剿平你的贼窝!”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那也要你回得去才行!”顺手又斩了一名喽啰,返身再战萧挺。没有李平的偷袭、支应,李风云完全是压着萧挺在打,萧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一连走了两名高手,那拨人军心大乱。另两名三流高手原本就是李平同一窝的山贼,见李平也逃了,怎肯再为萧挺卖命?也寻得一个机会,跳出圈外,撒腿就跑,去追李平。 局势顿时逆转,没有这些高手的支撑,那些剩下的喽啰哪里是丁氏三人的对手,不多时被那三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收拾完那些喽啰,丁虎大声问道:“李大侠,要不要我兄弟帮忙?”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不必,老子还收拾不了他?只是我有些新想法,正好拿他来练刀。” 听了李风云的话,萧挺气得牙根痒痒,想要转身逃走,偏偏李风云一刀一刀逼得十分之紧,找不到机会,与李风云战得越久,萧挺越惊,暗道:“这小子究竟从哪里钻出来的,竟然这般厉害?瞧他真的是在我练刀,数次本可重伤于我,偏偏突然收刀。” 李风云的确不想杀萧挺,与萧挺斗了这么久,他没有再使出青龙斩,生怕一不小心将萧挺给杀了。 原因有二: 其一,他还有事要问萧挺,是关于这次契丹人围剿小阳岗的。 李风云实在不明白契丹人为何要围剿小阳岗,从战略上来说,契丹人已经开始撤军,没有必要再生枝节,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北人不耐炎热,况且,这段日子杜重威不断袭扰他们的后路,粮草也不继,此时赶快撤回塞外才是急务。为区区一个小阳岗停驻河南实在是不智。 其二,与萧挺的打斗中,李风云隐隐有所悟,说不准可借此机会一举捅破他刀法中的那层窗户纸,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论内力,萧挺的内力略胜李风云一筹,这并非说李风云的内力进展速度很慢,短短三个多月,李风云的内力就从初入二流升至二流中期,可谓是神速,恐怕也只有杜如月能与他相比。 如果李风云有心快速提高内力,这速度还可以更快,可是李风云非但不敢,反而还有压制之意。 这内力乃是李风云身体内沉淀的药力所化,并非是他实打实苦练出来的,没有相应的心境相匹配,很容走火入魔。李风云已经四次被心魔所困,能挣脱出来,实属万幸。其中的危险,没有人比李风云更清楚。 所以,他不敢任由内力增长而不加限制,万一再次被心魔所困,李风云不能肯定还能不能挣脱得出来。 虽天天念《心经》、《清心咒》和《中庸》,但心境的增长是个水滴石穿的过程,哪有那么容易见到效果? 而靠服用五石散提高心境虽然效果较好,但是对身体的副作用太大,李风云担心若真的上瘾,苏语侬也未必能救得了他。至于虞不全,即便他有救李风云的能力,也未必肯出手相救,毕竟他的师妹是被李风云误杀。所以,如若不是必须,李风云是不肯轻易服用五石散的。 内力这一块,李风云拼命的压制,与内力增长不同,刀法似乎对心境并没有什么要求,要增长实力,只可惜刀法的领悟讲求际遇,际遇不到,就算招数练得再熟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际遇,李风云碰到的不可谓不多,他身边的一流高手就有三位,可以经常指点他,传了他不少经验与感悟。很可惜,别人的经验,别人的感悟终究是别人的,懂得明白是一回事,真要感悟,化为实力却是另一回事。明师出高徒,但明师教出来的徒弟却并不一定是高徒。要不然,满世界走的都应该是明师的高徒,一流高手不至于这么少。 就比如路惊鸿的弟子鲁青云,路惊鸿的不可谓不是高手,鲁青云在绿柳庄习武十多年,也才是初入二流,相比现在的李风云,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路惊鸿不能说不是明师,鲁青云的资质也不弱,为何?只因他没有真正的感悟路惊鸿所教的东西,这需要时间,更需要际遇。 所以,李风云不愿意轻易降服萧挺,因为与萧挺的打斗中,他隐隐感受到了挡在他面前的那层窗户纸。 萧挺却不干了,他也想明白了,李风云要杀他早就杀了,不杀他,只是想把他当做磨刀石,既然逃不掉也打不过李风云,何苦再做李风云的磨刀石?萧挺一把扔掉手中的腰刀,闭目待死。 李风云怎会杀他,急忙收住幽影宝刀,喝道:“你这鞑子,为何不打?” 萧挺睁开眼睛,怒道:“不打了,要杀便杀,何必戏弄于我?” 李风云暗叹一声可惜,终究还是没能戳穿那层窗户纸,怕萧挺自杀,伸手萧挺身上数道大穴,又用麻绳绑得结结实实,一把扔在地上,笑道:“技不如人,又何怨他人?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老老实实回答了,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不可!”丁豹咬牙切齿道,“此人杀了我丁家村上上下下四十三口,怎能容他活命?”说着,挥舞着钢叉,上前便想将萧挺戳死。 “阿豹,住手!”丁虎一把抓住丁豹的胳膊,大声喝道,“咱们三人的命是李大侠救下的,这贼子也是李大侠抓的,怎么处置自然也该听李大侠的。” “那,那,那李大侠要是放了他,我们丁家四十三口的血仇,找谁去报去?”丁豹有些惶惑。 一边的丁猴忽然跪倒在地,朝李风云磕头道:“李大侠,还请你允许我三人杀了这鞑子,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我丁猴愿誓死跟随李大侠,至死不悔!” 丁虎、丁豹这时也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立誓若是李风云肯杀了萧挺,愿意卖身为奴,誓死跟随李风云云。 第百六十六章 逼供 李风云急忙虚扶丁氏三人,安抚道:“何必卖身为奴,刚才的话我收回,我问清楚一些情况,便杀了此人。你们若有跟随我之意,以后就跟着我吧!如果无意,不必强求。” 丁氏三人闻言大喜,哪有不肯跟随的道理,纷纷答应,站了起来,列于李风云的身后。 萧挺冷笑一声,道:“臭小子,要杀便杀,想从我口中得到消息,我契丹的男儿绝不会背叛大汗的,趁早死了这片心。” 李风云挑了挑大拇指,赞道:“不错,是条好汉。我既然答应了他们三人,你也应该明白,你是必死无疑问。区别在于死得痛快还是不痛快。” 说到这里,李风云忽然换了一张面孔,恶狠狠地道:“死很容易,不过既然落在老子的手中,想求速死,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老子最喜欢硬汉子,这样折磨起来才够意思。 老子记得在开封郊外曾抓了一个黄河帮的帮众,名字记不清楚了,开始也是十分嘴硬,谁知道老子才说了几道大餐的做法,那家伙就吓得魂不附体,什么都招了,实在没劲得很。 希望你比那家伙要强一点,好教老子多过过瘾。” 萧挺脸色微变,破口大骂道:“你们中原狗蛮子,只晓得折磨人么?有种一刀杀了我!就算折磨我也没用,我是绝不会背叛大汗的。” 李风云哈哈大笑,幽影宝刀的刀面拍打手心,道:“你不怕又何必说这话?我还没说怎么折磨你,你便吓成这样?先来道比较简单的冷碟吧,丁猴,你去抓几条蛇来,拔掉一条蛇的毒牙,黄鳝也行!” 丁猴答应了一声,急忙去抓蛇。山中多有此物,要抓蛇并不难。 “你想干什么?”萧挺有些后悔刚才没有自杀。 李风云蹲下身来,拿手拍着萧挺的脸颊:“呆会你就知道了,不想知道的话,老老实实回大老子的问题。你不肯陪老子练刀,老子火得很,正有气没处撒。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哼!”萧挺转过脸去,不肯回答。 “不错啊,连这都不肯说,好吧,老子就告诉你这道冷碟是什么,其实这只是一道开胃小菜,算不得什么,如果你喜欢这东东,说不定还挺享受。 这道菜的名字叫‘犁庭扫穴’,庭呢自然是后庭,穴呢你应该明白,这道菜本来是给女人吃的,给你吃,便宜了你了。” 萧挺身子禁不住一抖,眼中露出恐惧的神情,他当然明白李风云的意思。 “你这兔崽子,简直不是人!”萧挺骂道。 李风云也不恼,嘎嘎怪笑道:“别骂,别骂,将要做兔子的可不是老子!怎么,还不肯说你是谁?好吧,你先准备准备,老子再说说第二道大餐,第二道菜名字叫‘内有乾坤’,这道菜的材料跟第一道冷菜差不多,不过就不是什么享受了。” 李风云伸出手指戳了戳萧挺的肚皮:“老子打算在这里给你开个口子,把活蛇从这口子中塞进去几条,放心,也是拔过毒牙的,你猜猜,会发生什么事?” “哇!”站在一边的丁豹受不了,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吐完之后冲着李风云道:“李大侠,就使这招,这些没有人性鞑子就该受这酷刑。” 萧挺脸色变得苍白,眼睛黯淡无光,脸上满是惊惧。他原本以为李风云无非是将他狂揍一顿,受些皮肉之苦罢了,没想到李风云却想出了这些惨无人道的酷刑,饶他是条硬汉子,想到李风云所说的那一切,也觉得心寒。 “如果你吃得下这道菜,不要紧,还有第三道。”李风云缓缓地道,“第三道自然是道热菜,名字叫‘炙鸭掌’,需要点火候。首先要找一块石板,这个不难,那边的那块青石板就不错,然后让你吊在树下,拔掉你的鞋子,脚底刚好可以站在那石板上面,石板下面缓缓用火加热,明白了吧,这道菜是如何做的。” 这下不止丁豹吐了,丁虎也“哇”的一声吐了。 “你,你,你是什么人?竟然想出这,这,这等折磨人的法子!”萧挺浑身颤栗。 “老子来自清平镇,清平镇是什么地方知道吗?那是天下恶人汇集的地方,这才算什么?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在清平镇的酷刑面前,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老老实实招供,一个是早点自杀。既然你没有自杀,又不肯招供,那就好好的享用,放心,老子准备的这些大餐,没有一样会要你的小命。”李风云的声音叫人感到格外的阴森森。 “第四道菜叫‘细火烤小鸟’,小鸟是什么,你懂的。不对,这是第五道菜,第四道菜应该是一道清汤,名叫‘蛤蜊炖蛋’,蛋蛋是什么,知道不……” “李大侠,这两道菜太损阴德了吧?”丁虎试探着问道。 李风云冷声道:“阴德?阴德是什么东西?契丹鞑子在我中原大肆杀人时怎么就没想过阴德?连老子的老家清平镇都敢灭,老子这么对他们真是便宜他们了!” “对!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鞑子就该如此!”丁豹大声叫道,“这两道菜就该如此,这两道菜就交给我来做,我要好好熬汤,细细地烤鸟……” “不要说了!”话音未落,萧挺大声叫道,脸色灰白,“我叫萧挺,是皮室军前卫营的将领,你要问我什么,我说便是,只求速死,莫要羞辱折磨于我。” “真没意思!”李风云眼中有几分鄙夷,“还以为你是条硬汉,可以多折磨一下,居然也这么不中用。” 丁虎心道:“按你所说的这般,天下有几人撑得过来?与其熬不住了再说,还不如现在说了反而能落个痛快。” 萧挺心气已灭,在李风云的盘问下,将他所知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 契丹的大军是五日前经过这片大山,他们这一部兵马约有三万人并没有随耶律德光撤过黄河北岸,反而杀入山中的。 跟着杀入山中的不止有他们三万人马,还有不下数千的二三流高手,李平就是其一,除此之外还有收编的不下万人的土匪,相传营中还有数位一流高手,是由李风云的老友耶律麻答率领,这五日来,耶律麻答只是派人封住了小阳岗的入口,并未真正的攻击,否则,小阳岗即使再坚固,再难攻,凭着这三万大军,数千高手,早就攻破了小阳岗。 显然,耶律麻答并没有真正攻打小阳岗的意思。这几日,耶律麻答只是派人四处扫荡周围的山民,遇到山民格杀勿论,严防大军入山的消息走露出去。萧挺便是被耶律麻答派出的一路人马,这样的人马,这山中至少有数百支。 丁家村这里正好是扫荡的边缘地带。 第百六十七章 潜入营中 萧挺在军中的地位不高,所知有限,耶律麻答为何要这般做,萧挺并不知道。 李风云反复盘问,发现萧挺并没有说谎,所知道的东西也都招认得差不多,又问了问契丹军中的情况。 除了萧挺,李风云还抓了几名重伤的喽啰,那几人见萧挺都招了,哪还敢嘴硬,也纷纷将他们所知道的都招认了。 见再问不出什么,李风云挥了挥手,将萧挺等交给了丁虎三人,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略微思忖了一下,李风云叫来丁虎三人,道:“实不相瞒,我乃是镇州成德军杜重威麾下风云营的都尉李风云,与小阳岗的人也算有些交情。此次单骑出来,本来是为了一件私事,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件事。 显然,契丹鞑子一定有很大的阴谋,肯定不是为了小阳岗,只是我们不知道。要是没有遇到,那也就算了,既然遇到,我没有理由不管。 这件事大,需要有人回风云营报信。 同时,敌军的情况,我也要查清楚,光靠那个萧挺所说的是不够的。此地地形我并不熟悉,所以也需要有人带路。不知你们三人谁愿意去报信,谁又愿意给我带路?” 三人以丁虎为首,自然都听丁虎的。丁虎略微考虑了一下,答道:“阿猴最为机灵,报信的事便交给阿猴吧! 这附近也不可不留人,万一有什么事情,也有回旋的余地。此地已经暴露,那些逃走的人未必不会引来其他的鞑子。这附近我知道有个山洞,十分隐秘,鞑子应该不会找的到,中间联络的地点就设在那里吧,阿豹性子最为火爆,不适合探营,就留在那山洞里接应吧! 小阳岗周围的地形我熟悉,带路探营的事就由我去。 李大人,你看如何?” 李风云点了点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还有,你我四人患难中相识,不必叫我李大人,对于功名我没什么兴趣,叫我风云就成。” 丁虎等人犹豫了一下,丁虎道:“大人为我丁家村四十三口报了仇,我三人既然认大人为主,怎可直呼大人名讳,这样吧,以后我等就称大人为主上如何?” 李风云见三人意思甚坚,便不再加持,点头答应。 四人又议论了一番,商量好细节,李风云手书一封,教给丁猴,契丹人留下的马匹甚多,丁猴也会骑马,拉出三匹马,一路换乘,朝荆柯寨而去。 余下的马选了数匹,被李风云等人拉入那山洞之中,以防万一。 其余的驱赶入树林,任它们自生自灭。 做完这些,稍稍休息了下,李风云在丁虎的带领下,换了一身从贼兵身上剥下来的衣服,冒充贼兵,朝小阳顶方向而去。 途中果然遇到几拨出来扫荡的兵马,都有一两名二流高手坐镇。好在李风云已经拷问来一路的口令,谎称是有重大军情要向耶律大将军禀报,骗过了众人,蒙混过关。 以李风云、丁虎的脚力,二十多里山路,不过花了不到两个时辰,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大片军营,不下十几个营寨。小阳岗的下山之路正被一座营寨堵住,看那营寨的大小,只怕可以容纳三千兵马。 那营寨的两边,又各有两座稍小的营寨,护住那营寨的左右两翼,总共不下五千人,将小阳岗堵得死死的。 那萧挺果然没有撒谎,契丹军营中的人马绝不少于四万人。而且,各路江湖高手,三五成群,也的确有数千之多。 忽然,李风云心中有些不安,感到似乎有人偷偷窥视自己,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眼熟的人影一闪,躲进旁边的营帐内。 李风云拉住丁虎,低声道:“我们可能被发现了,刚才我好像看到了李平,就是逃掉的那名二流高手。他也估计认出了我们,我们那点易容术,恐怕骗不住他。” 丁虎脸色顿时一变:“那怎么办?咱们撤出去?” 李风云摇摇头,从怀中取出虎贲令,交给丁虎道:“不必,李平未必敢揭发我们,这样吧,你混到堵住小阳岗入口的那个营寨中,找个机会逃进小阳谷中,告诉他们,孙贯孙执事已经被我们救走,风云营和荆柯寨的弟兄不日就会开过来,叫他们小心行事。 凭着这块虎贲令牌,他们一定会相信你。 以你对小阳岗附近地形的熟悉程度,应该能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 我再去瞧一瞧,看有没有机会除掉李平那家伙,能不能打出鞑子的真实目的。” “那怎么成,太危险,主上,干脆一起撤入小阳岗!”丁虎急道。 李风云摇摇头,道:“撤入小阳岗容易,再想下来可就难了,我不能上去!哼,李平他临阵脱逃,害死萧挺,未必真有胆子举发我。况且以我的身分,即使有什么事,他么也未必敢杀我。你的武功留在我身边,反会拖累我。” 丁虎自知武功无法与李风云相提并论,留在此处的确会拖累李风云,想了想,道:“好,我先上到小阳岗,如果有什么事,我求岗上的英雄好汉杀出来救你!” 两人议定,丁虎与李风云分手,朝堵住小阳岗出口的那座营寨走去。 李风云则快步走向李平躲进去的那座营帐。 才走到那营帐边,便听到营帐中有人低声问道:“……寨主,你真看清是他?” “若是看清了还跟你们议论什么?看背影,八成是他!老三真他娘的孬种,要不是他先跑了,事情怎会闹成这样?”听声音说话的正是李平。 李风云暗忖:“此人好大的胆子,临阵脱逃,居然也敢回到契丹营中。” “这也不怪老三,他是没脸再来见你了。大寨主,要不我出去再看看,我跟他没交手过,他未必能认得我!如果真的是他,那咱们几个立功的机会可真就到了!” 李平迟疑了一下,道:“老六,小心点,虎头寨七虎就剩下我们三人了。” “放心吧!”那人笑了一声,挑起帐帘正要走出来,忽见眼前出现一只馒头大小的拳头,正揍在脑袋上,没来的及哼一身,便被揍昏了过去,身体向后倒去。 李平和另外一人见状大惊,刚要跃起,只见一人走进帐篷,低声喝道:“别动,谁动谁死,你们知道我的本事!” 李平心中暗暗叫苦:“娘呀,真的是这要命的家伙!” 李风云朝李平点点头:“李平是吧,咱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别乱来!这里可是契丹大营!”李平低声道,“我只要大叫一声,数万大军会把你砍成肉酱。” “不错,的确是契丹大营!”李风云笑道,“所以你们俩最好也别乱动,惊动了别人,我不一定有事,你们一定活不了。就算你们从我手中逃脱,猜一猜,契丹人听到萧挺是因为你们三个临阵逃跑才死的,结果会是怎样?” 第百六十八章 降服李平 李平苦笑一声,道:“也不全怪我们,这位大侠,交个朋友如何,何必一定要打打杀杀?” 李风云哈哈笑了两声,指了指地上,示意两人坐下,低声道:“交个朋友当然没问题,不过要看你们这三个朋友值不值老子交。你瞧,李大寨主逃跑时可没给各位兄弟打个招呼。要交朋友,总要拿出点交朋友的诚意来。” 李平沉思了片刻,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果然是聪明人!”李风云拍手笑道,“实不相瞒,我想知道契丹人藏军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李平苦笑道:“这等事情,我等又怎么会知道?这位大侠,你应该去问耶律麻答大将军才是。” “我的确很想去问,可是我很不放心你们三位。”李风云道,“你们认为该如何解决?” 李平吓了一大跳,急忙道:“我们决计不会说,说出你来,我们不是自己找死吗?” 李风云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瓷瓶出来,从中倒出三粒药丸,道:“这瓶药丸是一位朋友送的,这位朋友的名字,各位应该多少有些耳闻,他叫虞不全。” “鬼见愁?”李平变了脸色。 “不错,鬼见愁江湖上的朋友给他一个匪号。”李风云笑呵呵道,“这瓶药丸就是虞不全送与我的,名字叫九死断魂丸,什么功效,我也不必解释,你们自己会明白的,总之,一个月内如果没有及时服下解药,你们会死得很难看。我劝你们,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抹脖子算了。” 说到这里,李风云递了一颗给李平,道:“服不服随你,你也别想耍什么花样,此药入口即化。你若不肯服,我也决不逼你!”说着,探手缓缓把背后的幽影宝刀抽了出来,双目恶狠狠地盯着李平。 李平心道:“老子若是不服这颗药,只怕你立马就要把老子劈成两半,这也叫不逼我?”伸手接过那药丸,毫不犹豫地扔到嘴中,吞了下去,道:“这位大侠,你放心,我李平一口唾沫一颗钉,说出去的话绝不收回。” 李风云满意地点点头,将另一颗药丸递给另一人,那人惶恐地望了李平一眼,也服下了药丸。 李平掐醒昏迷的那一位,对他大致讲了一下情况,那人无奈,也只得服下。 “不要以为我在吓唬你们,你们使劲按一按左腰下的腹结穴,看看有什么情况。”李风云又道。 三人试了试,只觉得腹结穴奇痛无比,冷汗都流了出来,不觉对李风云的话信了九成。 李风云点了点头,道:“此药丸对你们的功力没有什么影响,但有一点副作用,一天后体内又痛又痒,难受无比,大概会持续两个时辰,不过没关系,挺过了就没事,所以,一天后,你们最好躲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免得惹出麻烦。 我的事情若是进行得顺利,一个月内,必定会给你们解药,放心好了。” 李风云心中却在暗笑,哪有什么九死断魂丸,就算有,以他跟虞不全的关系,虞不全也绝不会给他,拿来毒他还差不多。 这所谓的九死断魂丸,其实不过是苏语侬用来整蛊别人药丸,能迅速融化在水中,无色无味,最大的效果就是他刚才说的,一天后体内又痛又痒,难受无比两个时辰。 可是李平不知道,就算心中有所怀疑,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尝试。 “要,要是大侠你,你的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呢?”李平结结巴巴地问道。 李风云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最好求天求地求菩萨,在我给你们解药之前,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你们也别想在我身上能搜到什么解药,解药我不可能带在身上的。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取来解药给你们了。” “那是,那是,大侠神通广大,谁又能奈何得了大侠?”李平满脸堆着笑,拍着李风云的马屁。 李风云一挥手道:“好了!我打算晚上探一探帅帐,看能不能瞅出点什么来,现在要休息一下,你们替我在帐外望风,不许任何人打扰我,明白吗?” 李平吓了一大跳,急道:“大侠,你真打算去啊?据我所知,耶律麻答身边,随时都有两名一流高手贴身保护他……当然,以大侠的武功,对付区区两名一流高手当然没问题,但是,契丹人的帅帐防备森严,万一失手岂不是太不好?” 李风云哈哈大笑:“别说是两名一流高手,就算是一名,我也对付不了,有去无回。但人总有疏漏,况且我也没打算去刺杀那个什么麻花,我就想看看他的帅帐究竟是怎么样子。 干脆,你先领我去走一趟,免得到时候我找不到位置。” 李平急忙摆手,道:“不成,主帅的营寨,我们是进不去的,除非手持特殊的令牌。如今这主帅营寨中,高手如云,可不像咱们这营寨这么乱,就算想要想要悄悄地潜入,也不大可能。” 听了这话,李风云皱眉问道:“你可知谁手上有这样的令牌?” 李平连连摆手:“不知道,这个谁知道?” 李风云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看来你是不打算要解药了!我不管你去偷去抢还是去借,天黑之前,我要你弄道一块这样的令牌。” 李平不敢争辩,哭丧着脸走出了营帐。 营帐中只剩下李风云一人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两个多时辰,只听营外李平低声问道:“大侠,小的李平可以进来么?” 李风云睁开眼睛,答道:“进来吧!” 李平挑开帐篷钻了进来,取出一块令牌,弓着腰兴冲冲地道:“幸不辱命,终于弄到一块令牌,这是抚远大将军耶律林的令牌,他那里总共也只有五块,我好不容易才偷出来一块,相比他一时不会察觉得到。 我的爷,你可千万别弄丢了,要是被人发觉了,不止是我,大侠你的命只怕也难保。” 李风云接过令牌,笑了笑,拍了拍李平的肩膀,道:“不错,我很欣赏!” “那解药……”李平骨头都似乎都软了。 “解药你先别急,等我离开军营十日后,你到我们初相会的地方,我自会给你。”李风云笑着答道。 第百六十九章 好嚣张的亲卫(1) 天渐渐黑了下来,李风云找来李平,又反复仔细地核对各种信息,确定无误后,换上一身李平弄来的一套降军兵卒的衣物,趁着夜色溜出了营寨,朝契丹主帅营寨而去。 李平在营帐中默念着:“玉皇王母、太上老君、如来佛祖,走过的路过的各路神仙,求你们一定要保佑那小子在给我解药之前千万别出什么问题,断手断脚被打成重伤都不要紧,最重要别把命丢了,别被抓住,阿弥陀佛,无量福寿!” 不说李平,却说李风云一路潜行,躲开巡逻的士卒,来到了契丹主帅营寨跟前。 正如李平所言,这营寨果然是守卫森严,一队队巡逻的士卒,一个个岗哨,比其它的营寨至少多出了数倍,而且其中高手无数。 幸好有李平偷来的令牌,李风云谎称是抚远大将军耶律林派来,有重要军情禀报大将军耶律麻答,守寨门的小将也没有多疑心,便放李风云进入了营寨中。 通过李平的打探,李风云对主帅营寨也有大概的了解,没多停留,李风云直朝耶律麻答的帅帐而去。 一路上也遇上几拨巡防的兵卒,见李风云持有令牌,也都没有怀疑,放他过去。 耶律麻答帅帐周围五丈之内灯火通明,根本藏不住人,三丈外,每隔两丈左右便有一人值守,将帅帐团团围住,可谓是滴水不漏。 以李风云的身手,无法做到悄无声息地靠近帅帐。 那个抚远大将军的令牌混进大营好使,但要靠他混进帅帐,完全是找死。 李风云只朝帅帐看了一眼,便闪身躲开。 不行,耶律麻答帅帐的防守实在是太严密了,没有给李风云留下半点混入帅帐的机会。要想混入帅帐,除非敌军大营乱了起来。 可是如何才能让敌军大营乱了起来?李风云不觉抬头望向帅帐后远处的一块黑乎乎的区域。那是契丹军的粮草营寨,除帅帐之外的防守最严密的区域之一。 如果能在粮草营寨中放一把火,情况会怎样? 李风云暗自揣测。 这也难怪,李风云从军时间毕竟比较短,上次忻州袭取耶律安端粮草营寨的成功,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不由自主便想到火烧粮草。 可是粮草是那么好烧的么?上次烧忻州耶律安端的粮草营寨完全是攻其不意,耶律安端没料道刘知远会偷袭粮草营寨,而且当时耶律安端还计划着趁着刘知远新胜,请国师萧齐瑞刺杀刘知远……种种因素凑在一起,袭取粮草营寨才算成功。 这其种种变故,李风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如果要是他知道当晚萧齐瑞就在耶律安端的帅帐中,他决计不敢提及烧粮之计。幸亏野狐禅也出现了,拖住了萧齐瑞,这才让计划成功。 李风云不甘心空手而返,为今之计也只有怎样摸进粮草大营放一把火,可是如何混进粮草大营,李风云却半点头绪也没有。 上次众人能接近粮草大营,是因为耶律安端的帅帐大乱,疯和尚和白福通联手追杀耶律安端,逼得契丹军阵型大乱,军心也大乱,将契丹兵卒的注意力都引向了帅帐那边。若不是这样,那日李风云等人哪会那么容易就悄悄地摸入粮草营寨?即便疯和尚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摸进去。 “不管他,先摸到粮草大营附近再说!”李风云拿定主意。 随意在一个帐篷中偷了一套契丹军的皮甲头盔,李风云草草套在了身上,身着一套降军的军服却在帅帐营寨中胡乱走动,不引起契丹人的主意才怪,现在换了一声狗皮,至少若不凑近,估计是不怕被人认出。 而且这套皮甲中还带着主人的腰牌,那就更好了,虽然这腰牌上曲里拐弯的文字倒是很像汉字,可惜李风云一个也不认得。不过,他取衣甲的营帐离帅帐很近,李风云揣测至少此人与耶律麻答的关系比之常人要亲近得多。 越凑近粮草大营,李风云心中越紧张,要知道这几月他虽学会了几句契丹语,也只是闹着玩,真要用起来,不说听懂对方的话,只怕一开口就会露馅。 耶律麻答粮草营寨的布置与忻州城外耶律安端的布置如出一辙,在粮草营寨外有一圈精兵把守,真正粮草营寨中的守兵倒是不多,营寨内黑漆漆一片,没有几处有灯火。 “什么人?粮草重地,不得接近!”还未接近粮草营地,一名负责粮草营寨防守的兵卒大声喝道。 可惜他说的是契丹语,李风云一个字也没听懂,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丝毫的反应,反而黑着脸直冲着他而去。 值守的那队契丹兵顿时警觉起来,纷纷抄起家伙,朝李风云围了过来,将李风云团团围住。 李风云低声嘟哝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话,逃出腰牌亮了亮,便直直地冲着带队的小将走过去,沉着脸,扬手狠狠给了那家伙一巴掌。 说也奇怪,这一招还真管用,一巴掌下去,抽得那家伙一个踉跄差点没被抽晕过去,却把那家伙的气焰完全抽没了。 那家伙弓着腰,脸上堆着笑,不断叽里咕噜说着话,反正李风云一个字也没听懂。 李风云斜睨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他,迈步朝前走去。 那家伙根本不敢拦他,急忙亲自搬开拒马,送李风云过去。 看着李风云的身影走远,那家伙才直起腰来,低声骂道:“直他娘,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是大将军的亲卫,狗日的有什么了不起。” 耶律麻答亲卫腰牌的形制与一般兵士有很大的不同,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见李风云这般凶,他连讨问李风云军令和意图的想法都吓没了。 这也难怪,大将军的亲卫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哪会瞧得起他们这些小兵?一旦有一日放下来,最差也是个百夫长,千夫长是正常,万夫长也不是不可能。他一个小小的十夫长怎敢得罪他,弄不好,那些亲卫只要在大将军耳边说几句小话,莫说前程,就算是性命也有可能不保。 一边的兵士纷纷侧目,一名小兵讨好道:“这也难怪,这么晚不睡觉还来粮草营寨,估计心里有气,说不准还被大将军训斥过。” 那十夫长怒道:“他不顺心关老子屁事?老子还不顺心,这小子别落在老子手上,若落在老子手上,非活扒了他不可!” 第百六十九章 好嚣张的亲卫(2) 自从揍了那十夫长之后,李风云通过这粮草营寨可谓是畅通无阻,巡逻的士卒不敢上前询问。显然这一位不好惹,谁敢触他的霉头? 还未等他来到出口处,那守出口的十夫长早就搬开了拒马,弓着身子笑脸相迎。 李风云很满意,拍了拍那十夫长的肩膀,那十夫长心里如开了花一样,急忙报出了自己的姓名,期待这名亲卫有机会在大将军耳边提携几句。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李风云还是点了点头,这让那位十夫长更加骨头都软了,美好的前程好就展现在他面前。 在十夫长的陪伴下走出防卫粮草营寨的外围防线,李风云心中一动,忽然指了指十夫长身后的两名小兵,勾了勾手。 十夫长正想不办法如何进一步讨好李风云,见此情况,心中暗道:“这位亲卫大人好高冷,对我们这些小兵一句话也不肯说。果然是大将军身边出来的人,什么事都要人猜,这一点我要学着点,大人物就该是这样,这样才有神秘感嘛。 他的意思莫非是叫我派这两人随他进去帮忙?这是小事!” 想到这里,十夫急道:“没问题,大人要的人绝没问题。”又踢着那两名小兵的屁股呵斥道:“还不快跟着大人,大人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好了回来有赏!” 那两名小兵急急忙忙跑到李风云身后,胸脯顿时挺了起来。 李风云暗自好笑,带着这两名小兵走过了木桥来到粮草营寨的木门前。二话没说,飞起一脚,踹在大门之上。 在粮草大营上放哨的一名小将眼见着李风云如此嚣张的从周围负责防守粮草营寨的营盘中穿过,心中暗自奇怪:“这家伙是什么来历,怎会如此嚣张?”正在思量间,忽然大门一阵晃动,不由大为恼怒,大声喝道:“什么人,敢袭击粮草营寨,不要命了?” 李风云扬了扬腰牌,挥手招呼身边的两名小兵,继续踹那大门,自己则双手抱胸,在一边悠然自得观看,好像全不关他的事。 身后不远的那名十夫长看得目瞪口呆,暗挑大拇指赞道:“娘的,都是当兵,看人家当得多威风,老子也就敢对中原那些蛮子抖抖威风,大将军身边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那守粮草营寨寨门的小将心中还在纳闷:“不过就是大将军一名亲卫,怎么会这么嚣张?敢冲击粮草营寨?难道还有其他的来头。” 不管怎么说,他心中还是愤怒郁闷不已,带上两名小兵,冲下寨门,心中怒道:“娘的,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今天你要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非当场宰了你不可,不过是名亲卫,我爹还是千夫长呢,军中有名的悍将。宰了你,大将军估计也不会为难我,毕竟是你做得不对在先,老子还能借着你的脑袋好好扬一扬威名。” “来了来了,踹什么踹,再踹老子定斩不饶!”那名小将怒冲冲地喝道。 跟李风云来的那两名小兵立刻住了手,那名小将他们知道,大有来头,李风云得罪得起,他们可得罪不起。 那名小将吩咐身边的两名小卒打开寨门,狠狠瞪了那踹们的小兵一眼,飞起两脚,将这两人踹翻在地,呵斥道:“娘的,没长眼吗?这是什么地方,也敢撒野?” 虽然是训斥那两名小兵,实际上冲着李风云而来,因为弄不清李风云究竟是什么来头,那名小将决定先拿这两名小兵开刀,试探一下李风云,万一李风云是哪位大人物的子孙,放在耶律麻答亲兵营历练,也有回旋的余地。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无论如何,他都不认为凭着区区一个亲卫的身份,李风云敢在他面前放肆。 至于李风云是不是来偷营,这小将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如果换做他人,见这小将这般,多半会心虚,可是李风云自小在清平镇长大,坑蒙拐骗的事不知做过多少,江湖人对峙,讲究的就是一股气势,对方凶,要比对方更凶才对,况且这小将只对那两小兵下手,没有直接对他下手,说明这小将心中还有所顾忌。 这小将有顾忌,李风云没有,冷哼一声,李风云也不说话,欺身上前,“啪”“啪”就是两耳光,又一脚将那小将踹倒在地。 不是那小将不敢躲,而是实在是躲不开,那小将的武功才初入三流,跟李风云相差太大,怎躲得开李风云的这两巴掌一脚? 李风云揍完那小将仍不打算放过他,一招手,指着那小将示意跟随他的那两个小兵继续揍。 那两名小兵犹豫了一下,李风云敢揍这小将,他们哪敢揍啊?他们又不是不知这小将的来历。正在犹豫之间,耳边忽然听到李风云一声冷哼,这两人立刻清醒了过来。 敢这般嚣张的揍这小将,这亲卫的来历肯定比小将大,反正把这小将给得罪了,要是再把这位无比嚣张的亲卫也得罪了,还怎么活啊?揍就揍吧! 想到这里,这两名小兵上前几步,踢脚猛踹倒在地上还在“哎呦哎呦”惨叫的小将。李风云出手不轻,到现在那小将都还没清醒过来。 跟那小将出来的那两名小卒见势不妙,想要回营报信,抬眼却见李风云双目如虎狼般牢牢盯住他们,不由得两腿发颤,哪敢挪动半步? 桥那边那位十夫长看得眼珠都快掉下来,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心中暗自侥幸:“娘的,原来你也有今天,老子算是攀上高枝了,看来这亲卫的来历比老子想的还大,不晓得是哪位大人的高足?” 足足揍了那小将小半盏茶的工夫,李风云担心惊动他人,冷哼一声,迈步跨进寨门。 这次真他娘的威武!那两名小兵胸脯拔的老高,跟在李风云身后走进了粮草营寨。那小将爬了起来,如霜打过的茄子般,一脸灰败之色,一口唾沫吐出几颗牙齿,横了一眼身后还在哆哆嗦嗦的两名小卒,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关上寨门!” 寨门“吱呀”声关上,那小将还在思量李风云究竟是什么来历,忽见一道黑光闪过,就觉得世界旋转起来,隐隐看到黑暗中有五具尸体缓缓地倒地。至死,他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百七十章 再放一把火 见寨门已经关上,李风云立刻动手,一招“风卷残云”解决了那小将与四名兵卒,并未闹出多大动静。 见没营寨中有人注意到这边,又猫身一跃,化作一道残影,飞身离去。 营寨上还有两名小兵,不过见李风云这般嚣张,他们哪敢管李风云的事,身子站得笔直,只瞅着营外,连回头看一眼也不敢。就算听到一点动静,也没有起疑心。 粮草营寨中的守兵并不多,在这种军机要地,人手越多越容易出问题。粮草营寨不出问题则罢,一出问题必定是大问题,多少大军,败就败在粮草之上? 除去休息的人马和营寨上守卫的人马,整个粮草营寨只有一队巡查的兵马,这队巡查人马并不是针对外来的偷袭者,主要是看管灯火,防止灯火引燃了营寨中的粮草。 这正方便了李风云行事,不多时,李风云在上风口引燃了十多处堆积粮草的草棚。不过,李风云做得十分隐秘,火头一时难以被人发现。 瞅着差不多,趁着众人还未发现,李风云飞身来到了营寨门口。 推开寨门,李风云闪身而出,又将寨门掩上,大摇大摆地朝防守的营盘走去。 那十夫长见李风云出来,仍旧十分恭敬,但没看见同他一起进去的那两名小兵,心中十分奇怪,只是不敢问,生怕惹恼了这位亲卫,李风云揍那小将的情形他是亲眼见到过了。 恭恭敬敬直将李风云送出了营盘,看着李风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那十夫长暗想:“那两名属下多半是被粮草营的人扣住了,做些苦力,娘的,他们不敢惹这位大爷,两名小兵还是敢惹的,估计他们要吃点亏……” 正在思量间,忽听粮草大营中铜锣之声大起,有人大声呼叫:“走水了,快来救火啊!”转头望去,只见粮草大营中火光四起。 “啊!”十夫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立刻联想到李风云,不由得恨声骂道:“好贼子……” 刚吐出几个字,十夫长立刻住口,心中暗道:“无论如何,这事不能泄露出去,要不然老子小命难保。” 想到这里,十夫长抬头四望,正见入口处的那名十夫长正朝他望来,眼中满是焦虑与懊悔,论责任,这一位的责任只怕更重,估计他也担心事情暴露。朝那位十夫长微微一点头,那人也朝他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达成了默契后,两位十夫长立刻想到的是四处封住知道此事的人的口,纷纷行动了起来,此处不表。 却说契丹军帅帐中,此时耶律安端正和几位军中大将研究形势。 一名大将道:“他娘的,晋军也太胆小了,一天才前进十几里,都是兔子生的么?” 另一名大将哈哈大笑道:“自然是兔子生的,他们是怕大汗的大军突然回戈一击。这些晋兵,都是属老鼠的,有座营寨给他还好一点,还能像乌龟一样的防守,真要野战,哪里是我契丹铁骑的对手。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追杀我们,只想将我军送过黄河。我敢打赌,只要我军亮出一个千人队,那些胆小如鼠的晋军立马就会缩回窝里。” 众将哈哈大笑。 耶律麻答止住众人的笑声:“也莫这般小瞧晋军,晋军中还是有几支能征善战的强兵。比如李守贞的部队,比如刘知远的部队。 好在大汗根本就没指望晋军会与我等野战,就算是他们一天前进十几里地,爬也总归能爬到我等预先布置的伏击圈,到时我等将口子一收,近十万铁骑亮出来,三十万晋军就算完了。 耶律大汗这一招果真是妙,开封那小皇帝只怕没想到黄河岸边的大汗用的是白天渡河,晚上回来的计策,北岸的军营根本就是空的。 只要一举歼灭这三十万晋兵,那开封城就是大汗的了,这天下,也是大汗的了。诸位裂土封侯近在眼前! 不过,越到最后时刻,越要小心,千万……” 刚说到这里,忽听营帐之外喧哗之声大起,耶律麻答一皱眉,喝道:“何人喧哗,不怕炸营吗?给本帅抓来立斩。”博州城外那一场炸营给他留下深深地伤痛。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亲卫跑了进来。 “什么不好了?”耶律麻答心中一股火起,大声呵斥道,“帅帐之中,居然敢出此不祥之语,来人啦,给我拉出去立斩!”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那名亲卫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一名大将看不过去,上前一步道:“大帅,何不听完究竟发生了何事再做处置?” “嗯!”耶律麻答轻哼了一声,怒眼瞪着那亲卫,喝道:“还不快说!” 那亲卫见状急道:“粮草营寨走水了!” “啊?”耶律麻答眼前一阵恍惚,几乎摔倒在地。 强定住心神,耶律麻答顾不得处置那亲卫,三步并作两步急冲出帅帐,果然见后营粮草屯集处火光冲天。 “快随我前去救火!”耶律麻答深知粮草大营的重要所在。众人簇拥着耶律麻答直冲向粮草营寨。 眼见一大伙人离开,李风云笑嘻嘻地从一座帐篷后闪了出来,直向帅帐走去,一路上虽有惶惑不安的契丹兵卒,但居然没有一人拦住他询问一下。 走进帅帐,帅帐内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帅帐中央悬挂着一幅地图,地图上标识着各军的位置。 李风云仔细看了看,不由得惊得脸色苍白,耶律麻答驻军在此的意思明白了七八成。 “你是何人?居然敢擅闯帅帐!”李风云正在发呆之时,忽听背后有人喝道。只是那人说的是契丹语,李风云一个字也没听懂。 李风云心中一惊,转过身来,不由得又是一呆,这人他认识。 不止李风云呆了一呆,那人也呆了一呆,旋即狞笑一声,道:“原来是你!好哇,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好大的胆子,契丹大军的帅帐你也敢来闯一闯,真是寿星爷上吊,嫌命长啊!这一次,看谁还能救你!” 第百七十一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风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此处遇到他。他不是别人,正是屡次跟李风云打交道的长白老怪。 当初杨瞻被李风云等人在树林中伏击,长白老怪害死不少杨光远手下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精骑,更重要的是因为此,杨光远精骑的军心一落千丈,杨光远恨他入骨。 长白老怪也不是傻子,所以根本没有回镇州,养好伤直接去投奔耶律德光。他不能不出现,要不然耶律德光非把他的宗门平了。 回到耶律德光面前,长白老怪自有一番他的说法。 本来,耶律德光对长白老怪颇为不满,但是镇州之战发生后,杨光远部几乎被全歼,耶律德光的想法就完全变了。 显然,镇州之战的失败与长白老怪没有丝毫的关系,这就说明,所有的问题出在杨光远的能力上,长白老怪有责任,但是责任不会那么大。 而且从另一方面考虑,杨光远现在虽然有近万人,但是真正算是精兵的,也就是那么几千人,几千精兵,也许是一股不错的力量,但也代表着杨光远在中原的影响力所剩无几。单纯的几千精兵,耶律德光还真是不在乎。 而长白老怪则不同,长白宗在北地的影响不小,长白老怪的武功绝对不弱,天下能胜得过他的人不多。用得好,可以是很好的一把匕首,这么多年,长白老怪立下的功可不少。 所以,耶律德光只是轻责了长白老怪几句,便不计前嫌,后来耶律麻答战败后,耶律德光更是安排长白老怪来帮耶律麻答。 不止李风云没料到会在耶律麻答的帅帐中遇到长白老怪,长白老怪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李风云。 对于李风云,长白老怪可谓是恨到骨子里了,此时相见,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风云咧着大嘴巴,朝长白老怪笑了一笑,道:“长白老怪,好久不见!” 长白老怪嘎嘎怪笑了一声,道:“不错,以前的事,老夫还记忆犹新,老夫提醒你,莫要再拿你那什么师父师兄来压老夫,老夫可不吃这一套,怎么样,那粮草营寨的火也是你同伙放的吧,老实说,你们究竟混进来多少人?” 不管不顾,长白老怪直走到帐中坐下。 李风云哈哈笑道:“不多,才几十个吧!放心,疯和尚没进来,他太显眼,没敢让他进来,其余的有前辈认得的,也有前辈不认得的。” 长白嘿嘿一笑,指点着李风云道:“你这小子诡得很,还混进来几十个人,你当这军营是大街吗?谁想来便能来?能偷偷摸进来十来个高手便算是不错。不过这十来个人也真有本事,居然又将粮草烧了!小子,你老老实实告诉老夫,你不去烧粮草,来这帅帐做什么?难不成凭你这点本事,还敢单枪匹马刺杀大帅?” 李风云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还别说,真有这打算!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去大营之外,我跟前辈好好分说分说。” 长白收起笑意,目光一寒:“不必,老夫觉着在这帅帐中就很不错,耶律大帅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正好好好跟你谈谈心。有什么话,你直接跟大帅说去吧!” “别呀!”李风云急道,“我跟他也不熟,听说我师兄还刺杀过他兄弟,不公报私仇……”脚步朝帐门移去。 “哼!”长白老怪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地斜睨李风云,眼中满是不屑:“你要走,直管走,看看老夫究竟有没有本事在你溜出这帅帐之前将你毙杀。” 李风云身形一顿,长白老怪有多大的本事,他是亲眼见过,当初树林中,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三人先后偷袭于他,仓促之间也只将他击成了重伤。真要惹得这老怪出手,他决计没有把握能逃得出这帅。长白老怪现在不想杀他,只因为他不屑出手杀他。 “哈哈哈哈!”李风云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长白老怪,你也太狂妄自大了,我离帐门口才几步路,我要拼了命,不信逃不出这帅帐。” “不信你便试试!”长白老怪双眼微合,眼缝间寒光闪闪。 “那倒不必,虽然我不相信前辈有这本事,不过总归是前辈,这点敬意还是有的。除非前辈肯跟我打个赌。”李风云摇了摇头。 “打赌?”长白老怪眼中露出几丝戏谑之色,就像猫看见了老鼠,“打什么赌?” 李风云答道:“如若我赢了,今夜前辈不可再管我的事情;如果我输了,前辈不是想知道那口诀中的秘密吗?我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停了片刻,李风云又道:“当然,我也不会占前辈的便宜,从帐内往帐外突太容易,改一改,我从帐外往帐内突。帐外那没得契丹兵马,前辈也不必担心我逃了。” 长白老怪对李风云那套玄而又玄的口诀,的确是有所图谋。这一次他深受重伤,能这么快养好伤,某种程度上是受了那种口诀的一些启示,这让他更深信这口诀的深奥。 这也难怪,那口诀本就是一些抽象到了极点的道理,大而泛之的话,只要肯联系,总能扯上点关系。长白老怪与其说是受那所谓口诀的启示,倒不如说这些年的积累让他因机缘而有所突破。 鸩血神功虽说是盖世邪功,危难之际让他保住了一条命,但此功越练到后来,其实对气血的桎梏越深。上次树林中长白老怪被打成重伤,被迫之下施展鸩血神功,虽然让他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但也去除了对他功力的一种桎梏,因祸得福,反叫他实力更胜当初。 这是本来之意,长白老怪偏偏认为是那套功诀的妙处。要知到了他这般修为,要想再进一步,已经是千难万难,如果真有机会得到那套神秘的口诀的秘密,长白老怪绝不会轻易放弃。 见长白老怪的脸色阴晴不定,李风云心中一喜,人只要是有所贪就好办,怕只怕心无所欲,无欲则刚,再多花言巧语也无用。如今长白老怪心中有了贪念,动手之际也就有了顾忌,至少不会轻易要了他的性命。 “怎么样?前辈敢赌还是不敢赌?”李风云问道。 第百七十二章 忽悠长白老怪 长白老怪冷眼瞅了一下李风云,道:“赌又如何?你以为你用计出了帅帐,老夫就拿你没办法?赌就赌!” 李风云哈哈大笑,迈步朝帐外走去,果然,长白老怪一动不动,并不拦他。 走出帅帐之外,李风云微微一笑,低声笑道:“这老家伙,果真又上了我的当!”说罢,迈步便欲离开。帅帐外还很乱,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才走出十来步,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破风之声忽起,李风云一惊,急朝后一撤。 “呼”又一道疾风袭来,李风云闪无可闪,只好又向后撤了数步。 就这样,一连十数掌风掠过,李风云有被逼回到帅帐门口。 那人影这才现出人形,果然就是长白老怪。 长白老怪冷冷地道:“以为用计诓老夫,老夫就能让你走?真是愚蠢!” 李风云长叹一声,道:“还是没有骗过前辈!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将口诀的秘密告诉前辈,咱们还是到帐中说话吧!”说罢转过身去,又回到帅帐之中。 长白老怪心中一喜,跟了进来,正要说话,忽见李风云指着他哈哈大笑:“长白老怪,你上当了!” 长白老怪怒道:“老夫上什么当,老夫……”才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他与李风云的那个赌约,说的正是李风云能够冲进帅帐之内,如今李风云不正是在帅帐之中么? 他本也担心李风云诓他,所以直到李风云走出十多步后才动手,谁料到,李风云奸狡得很,居然利用他这心理,又在临入帐的那时,突然说了那句话,扰乱了他的心神,让他一时不防,中了李风云的奸计。 的确也是,即便没有逃脱,按照那赌约李风云也没有输,没有必要交代口诀的秘密。不过常人到了此刻,总会认为识破了李风云逃跑的奸计,不自觉得忘了赌约的实际内容,以为赢了赌约。 “李风云,你以为这么做有意思吗?”长白老怪黑着脸问道。 “什么有没有意思,反正我是赢了,以前辈的名声,不会是不打算承认吧?”李风云反问道,“口诀的秘密,其实小子偷偷地告诉前辈也无妨,只要前辈不透漏便成了,不过现在实在不是时候,粮草营寨的火不知什么时候能扑灭,耶律大帅若是回来,这事便不好办了。 我这么说,前辈一定不信,这样吧,我先提示两句口诀。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两句其实便是空冥掌第一层的要点所在,只有心存空冥,四大皆空,这空冥掌才能真正现出其威力所在。 心存空冥,便无物我之分,无物我之分,自然也有没有要害破绽,天下万物,心中纤毫毕现,对手的破绽自然也难逃法眼。 四大皆空,则天地万物皆为空,一念而起而已,一念起,天地万物皆为我所用,还有何人是天地万物的对手?” 李风云猜道长白老怪会翻脸不认赌约,急忙抛出预备好的诱饵。这些话不算是虚言,正是他所悟,只是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两句禅语罢了。 长白老怪本来打算立刻翻脸,出手拿住李风云,听了此话,又犹豫起来。他是武学大家,自然分辨得出李风云这句话中的奥妙所在。 沉着脸,长白老怪冷冷地道:“这般大而空的话,你想骗谁,你说,该如何才能做到空冥,如何才能心存空冥?又如何才能四大皆空?” 李风云冲着长白老怪嘿嘿笑道:“所以呀,才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这些事,又岂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要做到,更是难,我也只是凭借偏门外法,才勉强做到,其效果也大打折扣。不然,前辈以为能拦得住我么?” 长白老怪沉默不语,空冥掌他也见李风云使过,知道李风云所言不虚,与他所想不谋而合。虽然他心底恨透了李风云,但是相较于那套高深莫测的空冥掌,那些恨意完全可以放到日后再算。 而且,直到现在,李风云落到他的手中的消息,估计还没被人发现,如果能在把李风云交给耶律麻答之前,先学会李苍穹的空冥掌,长白老怪认为,这不算什么问题。 “啪啪啪”,长白老怪顺手封住了李风云数处大穴,道:“老夫所说过的话,几时不算数,老夫今夜不会出手拦你,可是过了今夜,可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你走吧,能不能出营,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老怪真是奸险,封住了老子几道大穴,让老子不能用内力,不就是怕老子跑得太远吗?”李风云心中暗恨,脸上却没露出声色,朝长白老怪行了一个礼,急急地出了帅帐,想要趁乱溜出营寨。 “站住!”谁知刚走出帅帐没几步,便被一名亲卫拦住,“你是何人,身穿亲卫的衣甲,为何我从未见过你?为何擅入帅帐?” 李风云不愿在此处弄出动静,虽然没听懂那人说了什么,但猜想也是质询之语,偷偷回头望去,瞟见长白老怪正在帐门口看他的热闹,心中一动,也不管那人问了什么,大声喝道:“滚开,没见到我师父在那里吗?耽误了大帅的事,耽误了我师父的事,先宰了你!” 那亲卫听得懂汉语,吓了一大跳,他刚才就注意到了李风云和长白老怪出出进进。长白老怪的身份他当然知道,正是因为有长白老怪,他才没有管李风云的事,见此情形,心中虚了不少,暗道:“难道此人真的是长白老仙的弟子?他真的有秘密任务?要不然,他怎会如此大胆的大声呼叫,长白老仙不可能听不见。” 越过李风云肩膀,见长白老怪转过身去,没有理这事的意思,更是肯定心中的猜测,挤满朝李风云行了个礼,改做汉语道:“原来是长白仙长的高足,小的不知,莫怪莫怪!”说罢,让到一边,准备放李风云过去。事关长白老怪,他可惹不起。 这句话,长白老怪自然也听到了耳中,身子不觉晃了一晃,他没想到李风云会将黄泥抹到他的裤裆里。他若知道烧粮草的就是李风云,只怕打死他也不会这么放过李风云。 好在他不知道,心中觊觎口诀的秘密,这才让李风云找到了机会。 李风云心中一动,扯住那名亲卫,低声道:“我此行乃是军中的机密,身份更是不宜泄露,所以我师父才给我弄了这套衣甲,掩人耳目。既然如此,你送我出营,免得我身份暴露,完成任务后,我定会为你在大帅面前为你请功。” 他担心此刻在这个营寨中原本的那个抚远大将军的令牌不管用,所以打算拉住此人。 那亲卫闻言大喜,急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就送你出营!” 第百七十三章 继续忽悠 两名大帅的亲卫要出营,谁敢阻拦?特别是有一名知根知底的真正的亲卫。李风云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了帅帐所在的营寨。 出了帅帐所在的营寨,李风云不敢停留,也没敢去跟李平那三人打招呼,继续拉这那名真正的亲卫,骗过几道守卫,直接出了大营。 李风云没打算要那亲卫的命,放此人回去给长白老怪捣捣乱也好。 拱手多谢了那名亲卫,李风云又说了几句好话,那亲卫喜不自胜,转身告辞离去,才走出几步,忽见人影一闪,那亲卫忽然萎身倒地,只听有的人低声道:“这个祸害,留他不得!”又转身冲着李风云道:“好小子,倒有些手段,居然让你这般便轻轻松松出了大营。” 李风云定睛望去,不是长白老怪又是谁?这老东西原来一直在身后偷偷地跟踪他们。 苦笑一声,李风云问道:“前辈,难道帅帐你不用守了么?” “不关你事,现在四下无人,你该说说那口诀的秘密了吧!”长白老怪冷声道。 李风云摇摇头,道:“此地离契丹大营太近,周围又有不少契丹人的巡逻队,不太安全,前辈且随我来。” “不必了!”长白老怪忽然抓住李风云的脖颈,李风云只觉得浑身软绵绵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又听道长白老怪道,“老夫知道这附近有一处地点,那些巡逻的人决对不会巡逻到那里去。” 说罢,长白老怪一手拎着李风云,展开身形,像一只怪鸟一般朝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李风云心中暗叹:“实力还是不济啊,一流高手与二流高手的差距还真不是一点点。” 不知过了多久,长白老怪拎着李风云便来到一道峭壁前。 指着那道峭壁,长白老怪道:“此处叫做一阳峰,四面都是悬崖,没有道路可上,普通人根本没有可能爬上这山峰之上,即便是三流高手,没有三五个时辰,也难登上这山峰,所以,在此处极为安全,不会有人认为山峰上有人。” 李风云抬头望去,那一阳峰大概高百余丈,四壁犹如刀削,莫说是树,就连杂草也没有多少。 “前辈还真会找地方!”李风云感叹道。 长白老怪嘿嘿干笑了两声:“你这小子,诡计多端,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将老夫引到的地方是不是与那些袭击粮草营寨的高手约好的汇合地点?那个疯和尚,老夫可没那工夫跟他打架。” 说罢,长白老怪拎着李风云朝山峰上攀爬过去,速度十分的快。不到大半炷香的工夫,两人已经落到了峰顶。 峰顶是一大块平地,约莫有十余丈的样子,如刀劈斧砍一般,十分平整。 长白老怪将李风云扔到峰顶,道:“你这小子,身子够重的。说吧,此处不怕有人打扰。” “是啊!此处的确不怕人打扰。”李风云走到崖边,朝下看了看,又朝四周望了望,却见西边七八里处一片火光,正是契丹军扎营之地,“不过,前辈认为在此处我会将口诀的秘密告诉你吗? 不用我说,前辈若是得知了口诀全部的秘密,我只有两种下场。一种是被前辈杀人灭口,另一种是被前辈抓去献给耶律麻答请功。在这里,与在耶律麻答的帅帐又有何区别? 前辈莫要逼我,最多我从这里跳下去而已。” 长白老怪呆了一呆,想了想,道:“你要真是死士,敢从这一阳峰上跳下去,老夫也无法。不过,老夫看你,不像是那种人。咱们好好谈谈吧,你要怎样才肯交出口诀的秘密?老夫答应你,你说出秘密后,老夫绝不杀你,也不抓你送给耶律麻答。” “嘿嘿嘿嘿!”李风云干笑了几声,盘膝坐下,“前辈说这话,我会相信吗?前辈也是精明人,若是当着很多人的面,我想前辈还不至于做出那些无信的事情来,不过,这里总共才你我两人,事后你怎么说都可以,似乎这方面,前辈的信誉可不算太好啊!” 长白老怪脸色有些难看:“李风云,不要认为老夫舍不得杀你,不过是一篇口诀而已,真当老夫非要它不可?且不说,老夫还有无数手段,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么样,是不是想受一受?” 报应啊!昨天,李风云还在拿这一套来对付那个萧挺,没想到,现在便轮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了。长白老怪心狠手辣,既然说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出来。 “那倒不必!”李风云摆摆手,“前辈,你说的话,我不太会相信,不过,我说出去的话,却绝不会失信于人,既然答应会告诉你那空冥掌是怎么回事,我自然会有所交代。 不过,你也别指望我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那不现实,逼我太紧,最多我从这山崖上跳下去,反正左右都是个死,何不死得痛快点?” 长白老怪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又气呼呼地坐下,暗道:“也罢,且听他说说。” 只见李风云道:“如何做到心存空冥,又如何做到四大皆空,这当中当然有要诀,不过这要诀要求颇深,以我现在的功力,也很难做到那一步,不过,却有替代的法子,虽然效果要差一点,但也能略微体会一下其中的奥妙。 我不能将这其中的要诀告诉前辈,但是却可以将这替代的法子告诉前辈,如果有胆量,前辈不妨试试,自己去体会一番,或许前辈自己也能悟出其中的要诀也说不准。” 长白老怪心中一喜,暗道:“臭小子,你以为老夫是你?只要老夫体验到这其中些许感觉,以老夫的本事,便能悟出其中的奥妙所在。” 想到这里,长白老怪哼了一声,道:“好,你且先说来听听,小子,老夫先警告你,你若想歪心思,引老夫入彀,或者是有半句虚言,老夫绝不会轻饶你,必教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哈哈”李风云放声大笑,道:“放心,我敢担保,我说方法绝无一字是假,不过,前辈有没有胆量去试,又有没有这机缘进入这状态,就不敢保证了,反正这法子对我是很有效的。” 说罢,李风云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很简单,只要服用下这包药粉,便成了。关键之处在于有一颗清明之心。” 第百七十四章 神马都是浮云 “这是什么药粉,如何配制?”长白老怪瞥了李风云一眼,问道。他并不太相信李风云,天知道的这包药粉有没有毒,在没有得到药方之前,他是决计不会轻易服用的。 李风云当然知道长白老怪的顾虑,微微一笑,答道:“放心,前辈,这药粉究竟是什么,我自然会告诉前辈,要配置这药粉,不难,稍有些本事的杏林高手就能配置,知道怎么配置。当然,这药粉的确也有些毒性,长期服用并不是一件好事。 还有,我只能说通过这种手段,我是能进入心存空冥、四大皆空的境界,实力大增,打出空冥掌,前辈能不能进入那种境界,小子也不能保证,至于空冥掌,哼哼,那就更不一定了,这其中另有关窍,我现在是肯定不会说的。” “不成,必须保证老夫也能进入这种境界,否则,老夫听你胡说做什么?”长白老怪摇头不答应,“如若不行,老夫现在便杀了你!”说到这里,长白老怪眼中露出凶光,一股杀意朝李风云迎面扑去。 李风云叹了口气,从怀中又取出两包药,道:“这法子对前辈有没有用,我现在保证也没多大用处,前辈何必逼我?我说有用,前辈难道敢服用我提供的药粉吗?” 长白老怪呆了一呆,杀意立刻褪去,问道:“究竟这是何药粉?” 李风云答道:“实不相瞒,乃是五石散!不过,像我们这些练武之人,分量少了当然不行,比如我,用的是常人的十倍的分量。我猜以前辈的功力,只怕二十倍分量才有效果,前提还需不能刻意用真气压制药力。” 说到这里,李风云心中一动,暗想:“对啊,可以用内力压制药力,既然如此,以后我岂不是可以多服用一些,强行用内力压制,那样,与人打斗起来,也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 转念一想,也不对,清醒之时用内力压制住药力自然是没有多大的问题,进入到空冥之境,真气的流转完全是依靠本能,没有半分的着意,只怕一着意,就打不出空冥掌的意境来,那时究竟真气是否会自发地压制住药力,极为难说。 更深一层,使用五石散使出空冥掌其实是以透支精神和体力为代价的,就算能够真能压制住药力,精神与体力又是否坚持得了,还在两说之间。 想到这里,李风云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白老怪脸色变幻了几次,眼睛紧紧盯着李风云,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五石散不是什么好东西,沉默了一会儿,长白老怪冷冷地道:“你所说是否属实?” “是不是属实,前辈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李风云眯着眼睛笑道,“五石散虽有毒性,但还不至于一次便能上瘾。总之,我已经把其中的秘密告诉了前辈,信还是不信,就全由前辈了。” 长白老怪摇摇头,道:“不成,你要演示一遍给老夫看看,这般,老夫才会相信你!” “早猜到如此!”李风云随手拿起一包五石散,“要我演示可以,不过,前辈总要解开我身上的穴道才好,要不然……” “慢!”长白老怪十分小心,取过三包五石散,将它混做一包,又将其中三分之一分了出来,递给李风云,顺手解开他的穴道,淡淡地道:“好了,你把这一包服下。” 李风云指了指长白老怪,笑了笑,没有多说话,一扬脖,将那包五石散尽数吞服下,又从腰间摘下一只巴掌大的酒囊,猛灌了两口酒。才将酒囊递给长白老怪,笑道:“我知道,我若不将这酒囊给前辈,你决计是不会放心的。” 长白老怪收过酒囊,冷哼了一声,静静地看这李风云。 不多时,五石散的药劲开始发作,李风云已经经历过两次,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又过了不多久,李风云感到那股燥热开始消褪,心中默念定住心神的《心经》、《清心咒》和《中庸》,终于进入到那种古井不波的境界。 李风云缓缓一掌朝长白老怪拍去,长白老怪举掌相抗,只觉得李风云掌中的掌力如滚滚黄河,一波接一波朝他涌来,似乎无穷无尽。 李风云这一掌,长白老怪的弟子李似豹接不住,一掌打断了他的手臂,又折断了他几根肋骨,但是长白老怪不同,长白老怪曾与马英齐名,武功与白福通相差无几,李风云这一掌中内力的运转虽然奇妙,但最多也只能与二流境顶尖高手相抗衡,想伤一流高手,极为困难,更何况是长白老怪? 长白老怪细细体味了一番李风云掌中内劲的流转,暗叹一声:“奇哉,这空冥掌果然是奥妙无穷,我竟然探不出其中秘密。” “再来!”长白老怪喝道。 李风云也不客气,“啪啪啪”掌影翻飞,一连拍出了二十余掌。 长白老怪好生了得,无论李风云从哪里拍来,他总能在适当的时候一掌迎了上去。 李风云心中一阵黯然,暗道:“这老家伙实在太厉害了,就算我服用了五石散,用空冥掌偷袭他,仍旧拿他没有半点法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神马都是浮云。” 思忖到此,李风云忽觉眼前的景色开始扭曲,他自然知道是心境开始波动,保不住那空冥之境,急忙收敛心神,心中暗念那些经文,将心神平定下来。 “咦?”那片刻的失神显然也被长白老怪察觉到了,喝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刚才你的内力为何突然变得平平无奇?” 李风云收了手,指了指剩下的五石散,并不答话,示意长白老怪自己去体会。 长白老怪犹豫了片刻,但终究抵挡不住其中的诱惑,取过那剩下的五石散服下,也学着李风云喝了几大口酒。 长白老怪没有注意到在他服用五石散之时,李风云曾诡异地笑了笑。 不错,李风云把空冥掌的秘密告诉了长白老怪,但是有一点他说漏了,或者说是他故意说漏的。李风云在打赌,赌长白老怪以前没有服用过五石散,不知五石散的药性如何。所以,他没告诉长白老怪,该在何时、用什么法子定住心神。 他没说,长白老怪更没有想到,长白老怪的确以前没有服用过五石散,对于五石散的药性,他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过他以为,五石散毕竟不是毒药,就算再厉害又能如何?发现不妥,凭他的功力,他也能及时压制住药力。 第百七十五章 暗算长白老怪 李风云不动声色,心中暗暗地计算着时间。 长白老怪的脸色变得潮红,这意味着五石散的药力开始发作,显然,长白老怪并未领悟出其中的关节所在,正在运转真气强行压制这股燥热的药力。 以李风云的经验,要想进入空冥之境,关键是在幻境中有一颗清明之心,能够破开重重幻境,说来简单,其实做起来并不容易。这一点,李风云却未对长白老怪提过,长白老怪要想到这一点,估计也要付出点代价。 长白老怪脸上的潮红开始消褪,李风云暗叫一声:“就是此时!” 探手一掌,朝长白老怪当胸印了过去。 长白老怪眼中的世界已经开始扭曲,这老家伙的感觉何等灵敏,虽然心智已经开始糊涂,但仍有一丝清明,见此情景,立刻调动真元,强行压制药劲。若真让他成功压制住了药劲,十个李风云也不是长白老怪的对手。 不过,李风云的时机把握得非常之好,正是长白老怪调动真元压制药劲,却还没有压制住之时。 见李风云突然一掌袭来,长白老怪心中残留的那一丝清明忽然一惊,急忙举掌相迎,可是此时,长白老怪的世界已经扭曲开来,哪能把握得住李风云那飘忽不定的一掌,更兼之内力大部分耗在与五石散的药力对抗之上,哪抽得出更多的真元? “砰!”李风云那一掌结结实实拍在了长白老怪的胸口上,将长白老怪硬生生震退了数步,“哇”的吐出一大口淤血。 长白老怪毕竟是长白老怪,功力深厚,体内自有一股罡煞护体,李风云这一掌虽然不轻,威力巨大,但这股护体罡煞也不简单,本能地护住了长白老怪的要害,教李风云只是轻伤了长白老怪,却没能重伤他。 但也正是李风云这一掌,将长白老怪的那一丝清明完全打散了。 吐出那一口淤血后,长白老怪的神情变得惶恐起来,大声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师父,我不是存心要暗害你啊!”说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痛哭流涕。 李风云知道,这是因为五石散引动了长白老怪最深处的恐惧,百倍的放大开来,让他不能自持。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李风云欺身上前,一掌朝长白老怪的脑袋拍去。 这一掌若是让李风云拍实了,即便长白老怪有护体罡煞,也至少要被拍得神智不清,以后呆呆傻傻,算是彻底变成一个废人了。 不过,长白老怪是何许人?数十年的杀伐,早让他的身体对危险有一种本能,这与李风云倒是有几分相似,虽然他此时已经是陷入幻境中,但他的身体本能地感到了危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体平白向一侧滑出了数步,李风云那一掌正拍在空处。 长白老怪仍然跪在地上大声求饶,偶尔说出几句让李风云瞠目结舌的事,这长白老怪做的阴暗事还真不少,居然贪图大弟子妻子的美色,暗中杀了他的大徒弟,后来更是把他大弟子的一家杀得干干净净…… 李风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掌接一掌朝长白老怪拍了过去。 但是很可惜,李风云体会到了当初在镇州城墙上李似豹的那种无奈,长白老怪的身体对危险的感知太灵敏了,除了开始时被李风云击中的那一掌,接连二三十掌,都被长白老怪提前躲了过去。 “奇怪了,这样也能躲得开?我不信,你连刀也能躲得开!”李风云心念一动,拔出幽影宝刀,一招“横扫千军”直朝长白老怪横扫过去。 这一招“横扫千军”施展开来,连李风云也吓了一大跳,威力大得出奇,速度也快出数倍,以前觉得力所不及之处,以前感到滞涩不平滑的地方,现在如浑然天成,几近完美。 长白老怪果然没有完全躲开这招“横扫千军”,只听“噗”的一声,幽影宝刀在长白老怪的左臂开了一个半尺的大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长白老怪“嗷”的叫一嗓子,疼痛刺激了他,只见他怒眼圆睁,大喝道:“好好好,师父、二哥、六师弟……你们既然不让我活,我就跟你拼了。” 说着,长白老怪的掌风大盛,脚下的岩石也不断碎裂开来,大块大块的岩石被他拍碎跌落崖下。 全力施展本事的长白老怪让李风云根本近身不得,幸亏他神智不清,不是专门对李风云,要不然,李风云早被长白老怪一掌拍死了。饶是如此,李风云也是多次遇险,拼尽全力才堪堪避过。 李风云被那掌风逼得连连后退,心中暗暗叫苦:“这老王八蛋发什么疯,看来这一次是杀不了这老家伙。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也罢,我看我还是趁着这老东西神智还未恢复过赶快跑吧,要不然,等这药劲过了,或者等他清醒过来,决计轻饶不了我。” 想到这里,李风云不再纠缠,从悬崖上攀着裂缝和山石攀援而下,攀下山崖,又逃出三里多路,李风云只觉得眼前发昏,手脚发软。 这是五石散药力即将过去散去的迹象,李风云早有经验,急急忙忙跃上一颗参天的大树,找了一处半凹进去的树洞,李风云躺入其中。 这山中可有不少凶猛的野兽,若是在昏迷时被野兽叼走吃了,那才叫死得冤。 做完这些,李风云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抵挡不住倦意,半躺在那个半凹的树洞中,沉沉地昏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风云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 刚要起身跃下树去,只听有人道:“……那小子胆子真大,居然敢单枪匹马烧了小半个粮草营,还敢夜闯帅帐,你说他有多大胆子。” “少说两句行不行?”又一人道,“大帅有令,必须抓到这小子,不论死活,用点心。” 李风云心中一惊,烧掉契丹人粮草大营的不就是他吗?夜闯帅帐,不也是他?看来他昨晚所做的事情已经被人发现了,树下这拨人便是来抓他的。 想到这里,李风云悄悄将搁在树洞外树枝上的腿缓缓收入树洞内,整个身子蜷曲成一团。听脚步声,这伙人足有数百人之多,若是被他们发现,李风云没有把握能逃得了。 第百七十六章 贴身保护 “找什么找,一夜时间,那小子早该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怎还会留在这附近?”有人发牢骚道。 “不一定,听说昨夜长白老怪已经抓住了这小子,谁料被那小子使奸计逃脱。不过,据说那小子已经身受重伤,逃也逃不远。” “要是真抓到这小子,可就发财了。黄金万两啊!”有人嬉笑道。 …… 那拨人马逐寸逐寸的搜索过这片树林,渐渐朝远处搜去。 李风云长出了一口气,正要跳下大树,忽听又有杂乱的脚步靠近,急忙再次将身子蜷曲成一团,隐蔽好身子。 这一批人是契丹人,李风云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很显然,也是在搜他。 李风云暗道:“好家伙,真是捅了马蜂窝,才一会工夫,便有两拨人来搜我!不知契丹人究竟出动了多少人马。幸亏我醒得早,不然,如何被抓住都不知道。” 又想到契丹帅帐中挂着的那一幅大地图,身子不觉一抖:“此事事关重大,难怪契丹人兴师动众,大费周章。一旦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不但契丹人围歼中原兵马主力的图谋会失败,很有可能,留在此地这三、四万契丹军反而会被包饺子。不成,我要把这消息传出去,清平镇之仇不可不报。” 李风云暗下决心。 可是,想要报信,却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如今自己也被人重重包围,一旦被人发现,能不能逃出性命还在两说之间。幸亏这些搜索的人并未注意到头顶,要不然,不说契丹营中的那些高手,单单这些小兵,便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一连过了三拨搜索的兵马,树下才算安静下来。 李风云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确定再没有兵马过来,才一纵身跃下大树。总躲在那个小树洞中不是个事,迟早会被人发觉。搜不到他的人,那些兵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也不可能无休止的朝外搜索,最有可能便是转身再搜索一遍,难说那时不会有人想到李风云有可能藏身树上。 刚才在树上,李风云想得很清楚,此时贸然往外突围,纯粹是寿星公上吊,找死。相反,如果能再次混入契丹军营,估计那些契丹人做梦也想不到。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再次混入契丹军营有那么容易吗?经过昨夜的事,契丹军营的口令肯定是被换了,李风云手中的令牌、身份牌也多半不管用了。 “西边,也许是条出路!”李风云望向西方,从之前那些搜索他的人的对话中,李风云推测长白老怪肯定已经回了契丹大营,并将李风云的情况告知了耶律麻答。 当然,长白老怪不会那么老实,私自放走李风云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很有可能,长白老怪会说有人接应李风云,导致他吃了大亏。 所以,契丹人搜索的重点会在大营的东边,西边即便派了人搜索,也不会派太多人。如果不能混进契丹大营,那最好的办法便是从契丹大营西边逃走。 拿定主意后,李风云悄悄朝契丹大营的方向摸了过去。 如李风云所料,契丹人不但派出大量的人手搜捕李风云,而且,在周围还密布了很多岗哨和暗探。 好在李风云的听觉、视觉都异于常人,普通的哨探根本奈何不了他,没等他们发现李风云,李风云就能顺利地躲闪开,悄悄地绕开他们。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哨探都是普通人,其中也有不少二、三流的好手,数次差一点便发现了李风云。 “这样下去,总归不是法子,迟早会被人发现!”李风云暗暗发愁,最关键,他不能杀人逼问周围的情报,因为一但杀人或者伤了人,他的行踪也就暴露了,再要逃走可就更难了。 正在李风云一筹莫展,躲在一片草丛中思量对策之时,忽然听到脚步声,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人骂骂咧咧,一人唉声叹气。听到这两人的声音,李风云大喜。 正要现身相见之时,说也巧,那两人也来到李风云藏身的草丛边,只听一人道:“老六,别骂骂咧咧了,有用吗?只希望那小子别糊里糊涂的死了,拖累了咱兄弟三。不说了,先放放水。” “李平,这一夜睡得可安稳?”李风云忽然站了起来,轻声问道。 那两人被突然出现的李风云吓了一大跳,小鸟还没掏出来,一泡尿全撒在裤裆里了。 “是是是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李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灰败,又急忙四处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道,“李大侠,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整个契丹大军都在抓你吗?” “那也要抓得到才成啊!连帅帐老子都进去转了一圈,你以为他们能抓得住老子?”李风云微微一笑。 “是是是,那是当然!”李平拍着李风云的马屁,心中却暗暗撇嘴:“吹啥牛,要不是老子的命悬于你手,现在就叫人抓你。娘的,那两个时辰真不好受。不晓得啥法子能从他那里弄来解药。” 想到这里,李平又陪着笑道:“你看,李大侠,如今整个契丹大军都在抓你,大侠您虽然不屑于跟他们一般见识,但是总归是耽误事不是?万一一个月过去,而您一时来不及把解药给小的,那问题就……可就麻烦了,你看是不是……” 李风云横了他一眼,道:“老子答应的事,几时反悔过?”想了想,李风云又安慰道:“其实,这种情况我已经帮你们想好了。不要怕,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决定,这段日子就跟你们在一起,贴身保护你们。我保证,只要你们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让你们毒发身亡。” 李平与老六面面相觑,相顾无语,这位要命的阎罗居然贴上他们了,这要是被契丹人发现了,他们哪里还有活路,非被耶律麻答活剐了不可。 “李大侠,李大爷!您的话,我们绝不会有丝毫的怀疑,贴身保护就不用了吧!”老六弓着腰哀求道。 “怎么不要?我要对你们负责任!走吧,咱们回大营!”李风云一扬手很豪气地道。 第百七十七章 悲催的李平 李平心中无奈,心知无法摆脱李风云了,又看了看李风云的装束,低声提醒道:“大营回不去了,这几日,我们都被要求在这附近巡逻。 你看,你这身装束是不是该换一换,一身耶律大帅亲卫的打扮,和我们走在一起,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也难啊!昨夜的事,已经传遍了整座大营。” 李风云笑了笑,脱下罩在外面的亲卫的衣甲,将它藏在一块大石头下面。 稍微问了下情况,原来,昨夜负责防卫粮草营的那两名十夫长,怕追究责任,被砍了脑袋,昨夜胡说一通。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被人揭发出来后,耐不住逼供,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耶律麻答这才知道原来偷袭粮草营寨原来只有一个人。 这时,长白老怪回营了,他当然另有说法,不过,有一点他没隐瞒,李风云曾来过帅帐。他想隐瞒也没办法隐瞒,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知道李风云来过帅帐,耶律麻答顿感不妙,帅帐中的秘密太多,稍懂一点军略,看到帐中挂的那张大地图,便能猜出契丹大军想要做什么。此事事关重大,消息绝不能透漏出去。这才有耶律麻答许下重金,遣派大军四处捉拿李风云。 随着李平来到他们小队休息的地点,那里熙熙攘攘坐着十多名江湖人士,都是投靠契丹人的草莽流寇。大多数人不入流,三流高手也又五六个,李平的武功在他们当中算是最高的,也是这队人首领。当初被李风云逼着吞药的老五也在其中,正睁大眼睛瞪着李风云,心道:“老大出去撒泡尿,怎么把这位要命的家伙找了回来?” 李平指着李风云道:“这位是我以前兄弟,刚才才遇到,索性把他要了回来,以后,他的话便是我的话,明白吗?” 那拨江湖人士懒懒散散地答应了几声。 李平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喝道:“都没吃饭吗,休息够了没有,休息够了都给老子滚起来,继续巡逻,要是走了那贼寇,拿你们试问!” “哪还有什么贼寇啊!”一名小喽啰有气无力地发着牢骚,“早走远了,都搜了多少遍了,就差把地犁上一遍。我要是那贼寇,早就跑得远远的。只要跑出四五十里地,在这茫茫大山之中,想要抓一个人,谈何容易。” “就你话多!”李平狠狠瞪了那个小喽啰一眼,又心虚地偷偷瞅了瞅李风云,心中愁肠百结。这位大神,留在身边不是,放他走也不是,做人难,难做人啊! 李风云当然不会去管李平心里怎么想,他想的是如何逃出契丹大军的包围圈。 “你们何时才会去西边巡逻?”李风云悄悄地问道。 “去西边?”李平哭丧着脸,“李大侠,你真瞧得起我,我才多大的官,岂是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我们就负责巡逻这一里方圆的地,哪里有情况,就赶到哪里支援。” 这也不是个事,李风云暗中拿定主意,等待晚上回到军营,看看能否瞅一个机会,透过军营,逃到西边去。现在看来,这恐怕是最稳妥的办法。 太阳渐渐西沉下去,终于有另外一支巡逻队伍来替换李平这些人,众人撤向大营。 “原以为投奔契丹人能捞一场富贵,谁料到,契丹人也是兔子尾巴长不长。”又有人偷偷地说着怪话。 “都给老子闭嘴,这话能乱说吗?要是被契丹大人听见,还要脑袋不?你不想活不要紧,可是别连累老子。”李平呵斥道,眼睛瞟了瞟身边的李风云。 众人一阵无语,只是低头走路。李平的威望虽不足以压服众人,但大家终归是他手下的兵。 李风云完全没理会李平的指桑骂槐,心中暗想:“契丹军的士气好像普遍不高,看来这次伏击若是落空,估计契丹人也该真撤军了。若真是这样,凭着我立下的军功,老丈人应该没有理由再阻止我跟如月的亲事吧!”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一阵火热,但又念及李守贞,他的心又凉了半截:“李守贞那厮,真不是东西,女人,哪里没有,干嘛非抓着如月不放?不行,这件事了之后,我还是要去找到李天尧那个兔崽子,偷偷地把他宰了,就万事大吉了。 然后,回开封再求我老师冯道那老头向老丈人提亲,老丈人总不会连我老师的面子也不给吧!” 回到军营后,李风云直接住进了李平的军帐。 观察了一下军营中的情况,李风云钻进军帐,对着正在闭目养神的李平问道:“李大人,呆会晚上,你将我送出西门。” 李平吓得一哆嗦,哭丧着脸,哀求道:“李大侠,李大爷!您就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现在风声这么紧,您就在小的营中呆上些天,等风头过去了,小的再把你送出营,成么?” 李风云摇摇头:“不行,现在时间比什么都重要,我要尽快逃出去。我不管,办法你来想。想你也是做过山大王的人,有点出息行不行?” 李平一撇嘴,心道:“老子一个土匪山大王,要什么出息?要不是小命握在你手中,老子早就去告发你领赏去了。” 想了想,李风云又补充道:“老呆在这军营中,我也没法子给你们取解药啊,难道你们三个就打算毒发身亡?我可告诉你们,来去的路程,我估摸着七八天总是要的。要是耽误得太久,来不及取来解药,你们可别怨我,怪只怪你们命苦。” 李平瞠目结舌,望了望帐篷中的老五、老六,半天才咬牙道:“好吧,我试试,不过先要弄到可以从西门出去的腰牌,我们的腰牌可不成,我先去找找人。”说罢,闪身出了营寨。 李风云朝老五、老六嘻嘻地笑了两声,说道:“你们这个老大啊,说来也算个人才,心眼多,够聪明,又有些手段,可惜心眼太活,少了些忠心,将来未必能得善终。” 两人默默地低下头,各自想着心事。 第百七十八章 行踪暴露 闭上眼睛,李风云这时才有时间回忆昨晚在一阳峰上的所悟所得。 昨夜在一阳峰,李风云借着药劲施展青龙斩,昔日一些晦涩的地方,顿觉毫无障碍的施展了出来,青龙斩的威力大出了一大截。 这其中,能沉浸入那种空冥之境,真气自行流转,自然是原因所在,也因为此,李风云体会到了青龙斩之中的一丝真意,那层让李风云久久不能堪透的窗户纸仿佛就在眼前。 趁着现在有余暇,李风云想要试着再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毕竟身处险境,多一丝实力,便多一分保命的本钱。 闭上眼睛,李风云细细回忆当时的情景。 如万道涓流终究是要归大海,虽然开始时李风云的思路十分杂乱,渐渐地李风云眼前清明起来,那真元在体内流转的感觉,那挥舞幽影宝刀的快意,在李风云的脑中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李风云依稀看到了那条大河,那容纳万千涓流的大河,正泛着滚滚波涛,汹涌彭拜地涌向大海。 李风云向前踏出一步,一切都消失了,那大河化作经脉中流转的真元,在李风云体内奔腾不息,那无数的波涛也幻做无数的身影,舞动着幽影宝刀,在李风云脑中演化着青龙斩的各招各式。 “成了!”李风云睁开眼睛,哈哈大笑。 他知道,他如今的武功已经进步了一大步,即便不借助五石散,单凭青龙斩的威力,也能与战胜高等二流高手,与绝顶的二流高手也能斗个相当,虽然他内力,仍旧只属于二流中等的水平。 快接近亥时之时,李平回来了,掏出两枚身份牌,一枚交给李风云:“这是小的费了老大的劲力才从老朋友那里讨来的身份牌,今晚还要还回去,千万不要弄丢了!” 李风云站起身来,拍了拍李平的肩膀,笑道:“就知道你能做到,放心,绝亏待不了你!咱们现在就走。” 李平惴惴不安地跟着李风云向西走去。 昨夜粮草营寨被烧,耶律麻答大怒,负责封锁路口的契丹兵卒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拿着那两枚身份牌,仔细的核对着信息,盘查一些细节问题。 好在这些李平早有准备,有他在一边应对,李风云总算有惊无险地混出了契丹大营。 李平又将李风云送出两里开外,这才讨回了身份牌,告辞回营。 没了李平的掩护,李风云必须处处小心,这边契丹人的搜索虽然没有东边那么密集,但也不是没有。 悄悄地避开两队人马,李风云潜入一片密林之中。 “谁?口令!”忽然,从头顶上传来一声喝声。 “嚷什么嚷,口令是‘断水’!耶律洪将军帐下奎字营李达春!”李风云心头一惊,暗自懊恼,他便是躲在树上躲过三拨人的搜索,现在却一时大意,忘了注意树上的情况。 树上那人显然松了口气,跳了下来,问道:“李兄弟,奎字营巡视的范围不在这一块啊,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此人的实力不高,是一名三流高手,李风云有把握一招解决掉他,但是树上似乎还有一人,若是让那人放出焰火信号,再要逃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但是,这两个人又不能不处理,李风云现在出现在这里,本来是一件很难解释的问题。即便他冒名李达春。 李风云不信这两人心中没有疑心,要不然,应该是两人都跳下来,或者不再理他,任他离去。只一个人跳下来,并且询问他,其中多半有文章。如果李平在他身边,凭着李平对军营中人的熟悉,也许还能糊弄过去,只有他李风云,三句两句就该露底了。 “你又是谁?怎么不回答口令?莫非你是混进来的探子?”李风云没有直接回答那人的问题,朝后退了两步,拔出背后的幽影宝刀。 “别担心,口令是‘明月’,我们是耶律洪将军帐下丁字营的兄弟,我叫刘春……”说到这里,刘春搓了搓手,“兄弟,你怎么跑到我丁字营的防区来了,差着好远呢!” “你道我想?我不过方便了一下,结果队长他就带着人走得没影,没办法,黑灯瞎火我只能乱撞,没想到越走越远,跑到这里来了!”李风云凑了上去。 刘春呵呵笑了两声:“你这家伙,原来是个路痴,对了,你们那一营刘虎刘三哥现在还好吗?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还好还好,那家伙跟牛一样……”李风云话音未落,眼角忽见树上黑影似有所动作,心中一惊,不及多想,手一挥,一招“孤注一掷”,幽影宝刀脱手而出,直掷向树上那人。 树上那人显然没料道李风云竟然不先对付他面前的刘春,反而对付他,想要躲闪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噗”的一声,幽影宝刀透心而过,闷哼了一声,那厮一头从树上栽了下来,手中还紧紧握着一只报信用的烟花。 “啊!”刘春见势不妙,转身便想跑。 李风云哪容得他逃走,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他的身后,一手抓住他的脖子,一手抵住他的后背,沉声道:“你给我老实点!” 刘春吓得汗流浃背,哀声答道:“英雄,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小的也是不得已,才吃这碗狗饭!” “说,你们怎么看出破绽的?”李风云冷声轻喝道。 “是是是,其实,刘虎刘三哥根本不在奎字营,刚刚被你杀的,就是刘三哥。刘三哥乃是二流中期的高手,在耶律洪帐下也小有名声,英雄如果真是耶律洪将军帐下,不可能不知道他。英雄好厉害,一招就解决了他。小的也是没有办法,才来诓骗英雄。”刘春老老实实地答道。 李风云心中一阵哀叹,这种问题,他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又暗自庆幸刚才没留后手,出手便以最厉害“孤注一掷”解决了刘虎,要不然,真要正面斗起来,以刘虎二流中期的身手,恐怕一时还解决不了他,这样一来,必定会惊动周围的契丹兵马。 第百七十九章 挡我者死 李风云没有杀刘春,一个小喽啰,杀与不杀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反正最迟小半个时辰,周围巡查的人就会发现这里出了问题,既然如此,又何须再杀此人? 一掌将刘春拍晕过,将刘虎的尸体和昏迷的刘春拖到一个隐蔽的大岩石后面藏好后,李风云没有犹豫,背起幽影宝刀,急速朝外奔去。 这时的他,再顾不得隐蔽行踪,况且从刘春那里,他也大致知道附近两三里范围内各处岗哨的位置,只要避开这些岗哨,不要正巧遇到那些巡逻的队伍,他还是安全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冲出包围圈。 若是被搜索的队伍缠住,等契丹军营中的那些一流高手反应过来,李风云不认为他有多大把握能逃出去。 才逃出三里多地,背后一道烟花冲天而起,李风云知道,刘春他们已经被人发现了,很快就有队伍会朝他这个方向追来。而且,很有可能,契丹人搜索的重点会由大营的东边转向西边。 没有什么可以考虑了,一旦契丹人真的把搜索重点移到了西边,而他还没有逃出契丹人控制的区域,那危险就大了。 李风云不顾一切的朝外冲去。 “站住!”又听一人大喝道。 “断水!”李风云大声答道。 那人一晃神,只见一道冷风袭来,暗叫一声不好,只听“噗”的一声,世界变得一片通红。 躲在旁边一人刚举起手臂,想要点燃报信的烟火,李风云已经发现了他,刀光一山,此人惨叫一声,胳膊已经被李风云卸了下来,李风云翻手又是一刀,将这人也剁翻在地。 幸亏这两人的身手都不高,才三流境界。 李风云不去理睬这两人,脚步如飞,继续向前跑去。 这番打斗,想要不惊动人,是不可能的,不多时,一支十多人的巡逻队伍赶了过来,看了看被李风云砍死的这两人,领队的契丹人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烟花,一道火光直冲向天空,“啪”地在空中炸开。 “追,一定是大汗要抓的那人!”领队的契丹人稍微辨识了一下李风云逃走的方向,大声喝道,那十余人跟着李风云的足迹追了下去。 看到又一次升起的烟花,李风云心知不妙。 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一时间,周围四五十支搜索小队尽数改变方向朝李风云杀岗哨的这个位置围了过来。 这次不同上次,上次他毕竟逃出三里多地才被发现,找他毕竟有些难度,这次不同,从李风云杀掉那两名岗哨,到被人发现,不过小半盏茶的工夫,他根本来不及逃得太远。只要稍微推算一下,就能推算出李风云的大致位置。 “什么人?速速报名!”才逃了不到半柱香的工夫,正要穿过一道峡谷,忽听有人高喝,二十多个人影朝李风云围了过来。 李风云看看四周,现在想往回撤绕开,已经不可能了。要想逃脱,这道峡谷是必须要冲过去了。牙一咬,李风云也不答话,飞身扑向那伙人。 “是那贼子,快放暗器!”有人高声呼喝。 “嗖嗖嗖” 袖箭,飞刀,钢镖,飞蝗石……不下十数件暗起朝李风云招呼过来,同时,又一道烟花冲天而起,这是通知周围的队伍赶来支援。 李风云天生对危险有一种非常灵敏的直接,挥舞开幽影,身形晃了两晃,已经让开那些暗器,直杀到那一队人马面前。 “挡我者死!”李风云嗔目狂喝了一声,一招“风卷残云”使出,“刷刷刷”一连十六刀,刀刀如勾命的无常,迅猛刚烈无比,手中的幽影宝刀刀重力沉,削铁如泥,那些小喽啰哪里是他的对手?只听“啊”“啊”“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转眼见李风云身边的尸体倒了一地。 剩下的十五六名喽啰被李风云吓住了,团团围在为首的三人附近,仓惶无比:“大当家,怎么办?点子硬得很!” 为首的那名黑脸的大汉闷哼一声,摆开一柄铜人,喝道:“怕什么?都跟着我,我不信他削得断我掌中的铜人。富贵险中求,抓住这小子,以后兄弟们都可以吃香的和辣的。杀呀,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说罢,这黑脸的大汉朝李风云扑了过来,身边两人也护住这大汉的两侧,一同朝李风云攻了过来。 这伙人就数这三人武功最高,那黑脸的大汉,修为大概在二流中期,另外两人则是三流顶尖的实力。说起来,这三人在河北一带,也颇有些名气,只可惜被功名利禄迷了眼睛,堂堂三条好汉,居然投靠了契丹人。 李风云也冷哼了一声,摆开幽影宝刀,与这三人战到一处。 其余的喽啰围住李风云,高声吆喝助威,发暗器袭击李风云。有胆大协助三人出手袭击。 “不成,不能能这些人纠缠过久!”李风云不敢缠斗,当头一刀逼开那黑脸的汉子,反手一招“惊涛骇浪”,朝右手那名高袭击而去,刀光闪闪,一片片刀光如同狂涛巨浪一般朝那人涌来过来。 那人几时见过这般的刀法,吓了一大跳,大声叫道:“大哥救我!”想要撤步闪开,可哪里来得急,再快也快不过李风云的刀。 只见血花乱溅,血肉乱飞,转眼之间,这名三流顶尖的高手便被李风云削成了片鸭,气绝身亡,连累了他身边的四五名小喽啰,也随他一起命赴黄泉。 “好贼子,拿命来!”那黑脸大汉大怒,扬起铜人,从背后兜头朝李风云砸了过去,不过,他没注意道,他身边的那些人,包括另外一名三流顶尖高手一时已经被李风云吓的手脚僵硬,竟然没有跟上来。 李风云侧身让开那一砸,偷眼看到袭击他的居然只有这一个傻大个,心中一阵冷笑,挥手便是一招“横扫千军”,三十二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如出山猛虎般朝那黑大个滚了过去。 那黑大个这才注意道身边没人跟上来,顿时慌乱起来,本来以他的本事,单独对阵李风云,也能勉强支撑几招,可是两军相遇,怕就怕一方心怯。 “铛铛铛”黑大个举止失措,居然敢举铜人抵挡幽影宝刀,才三刀,那铜人被李风云削断,黑大个也被震得虎口崩裂,胸中血气翻腾,再想躲第四刀,哪里还能做得到? 只听“噗”的一声,可怜好端端一名好汉,就这般背负汉奸的名声被李风云斩为了两段,一抹孤魂奔赴黄泉。 李风云朝剩下的那些人一横眼,大声狂喝道:“挡我者死!” 第百八十章 欧阳峥 那些喽啰早被李风云吓破了胆,如今见大寨主也被李风云斩杀了,哪还有战心,“嗷”的一嗓子,转身便跑。 李风云也不想浪费时间追杀他们,急忙朝峡谷外奔去。 才出峡谷,又见一拨人马手持火把朝他扑了过,这拨人马差不多二三十人,清一色都是契丹人,为首的一名将领,看上去本事不弱,只怕也是二流中期的高手。 “布阵!”那将领高声喝道,两座十人阵转眼间就布置好了,分左右两侧护住那契丹将领。 李风云心中一惊,契丹人布下大阵后威力如何,他心里明白得很,若是陷入到阵中,只怕一时半会,休想逃脱。 眼见两座大阵朝他围了过来,李风云心中一动,飞身跃上身边的一颗大树,大声笑道:“想抓老子,有本事你把阵法摆到树上来。” “放箭!”那契丹将领急呼道,他还真拿树上的李风云没法子。 “嗖嗖嗖”雕翎飞出。 李风云怎会只呆在树上当靶子?早在契丹人放箭之前,脚下一使劲,树枝一沉,又高高地弹起,将李风云弹入空中,李风云借着这股劲力,张开双手,如一只大鹏一般,掠向四五丈外的另一颗大树。 那契丹将领显然不敢就此放过李风云,来不及吩咐手下,脚下一使劲,也跃上枝头,学着李风云的样,追了上来。 他可以这般,可是他手下的那二十多名兵卒可没这本事,除了两名三流高手,其余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李风云暗自懊恼,想当初,这种方法他也曾用过,他怎么没有早些想到这法子,至少,这样可以避开那些兵卒的骚扰,而且速度也快多了。 正在得意之时,忽听破空之声大起,正在空中的李风云大惊,急忙将身体团成一团,幽影宝刀舞动开来,罩住身体的要害。 只听“叮叮铛铛”一阵乱响,接着李风云的左肩一痛,身体失去了平衡,朝地上掉了下去。 一招“平沙落雁”李风云强行稳住了身形,落到了地上,只觉左肩有些发麻,心中暗叫不好,从左肩拔出一只三寸长的铜钉,锋芒处泛着蓝幽幽的光芒。 这暗器果然有毒,李风云不敢怠慢,随手封住几道要穴,防止毒性进入心脉,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到嘴中。 这药丸是苏语侬炼制的,虽不能解所有的毒药,但抑制毒性,让毒性不那么快爆发还是能够做到的。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老夫打出十枚九阴夺魂钉,居然被你躲开格挡开九枚,只有一枚射中你,而且还让你避开了要害,果真是少年英雄。” 就在这时,从树上跳下来五个人,个个都是二流高手修为,将李风云团团围住,其中一名须发皆白,说话的正此人:“不过,你若认为寻常的解药能解老夫的毒,未免太小看老夫了。实话告诉你,半个时辰之内,你若得不到老夫的解药,就算鬼见愁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命。” 这时,那名契丹将领也赶到了。 李风云周围足有六名二流高手,其中二流中期的有三名,二流高期的有两名,包括那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还有一名是二流初期。 那契丹将领朝李风云嚷了一句,可惜李风云不会契丹语,没明白他说什么。 李风云转脸望向那白发老者,问道:“前辈是何人?为何甘为契丹人做鹰犬?” 那白发老者呵呵一笑,道:“你莫激将老夫,老夫做事岂需要对你这小儿解释?” 李风云心中念头不停转动着,忽然哈哈大笑道:“你爱说不说,老子才没闲心思管你,想来长白老怪没有把老子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们吧,老子告诉你们,识相的赶快让出路来,交出解药,要不然,这结果你们可承受不起。” “什么结果?你不会是想告诉老夫你是李苍穹的弟子,燕无双、路惊鸿的师弟吧!”那白发老者嘿嘿笑道,“这些我们早就知道了,不错,无论是李苍穹,还是燕无双、路惊鸿我们都惹不起,若是平日,老夫也会让出道路,任你离去。可是这次不同,你做的事实在太大,耶律麻答大帅说了,他将一力承担此事,李风云,你应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见那白发老者连他的名字都一口道破,李风云心中一凉,知道这次李苍穹、燕无双和路惊鸿这三张虎皮已经不管用了。 燕无双和路惊鸿武功虽高,但耶律麻答作为统军的大将,深受耶律德光的器重与信任,还不至于怕他们。而李苍穹已经多年没有现身江湖,虽然武功天下无敌,可是谁又说得清他是否还活着? 那白发老者接着又道:“李风云,你也休想逃走,其实老夫这一辈子引以为豪的并非武功,而是这一身毒术。这么说,你应该猜到老夫是谁了吧?也应该知道,老夫既然已经出手,你想逃出小命有多难。”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原来是毒霸欧阳峥前辈,既然前辈出现了,看来我真没多少逃脱的希望。不过,以前辈的身份,却联手这么多高手欺负一名后辈,传扬出去,未免有些不太光彩吧!” 欧阳峥呵呵笑道:“老夫可没联手他们。”说着指着那名二流初期的中年高手,又说道:“老夫只带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出来见识见识天下英雄,恰逢耶律麻答大帅相求,老夫不得不出手,他们抓他们的,老夫抓老夫的,各不相干。” “老乌龟,这能不相干吗?这老头的脸皮够厚啊!心黑脸厚,这种人最难对付!”李风云心中暗骂,看看周围的人,就这么点功夫,又来了两名二流高手,十多名三流高手,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再想逃脱,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再拖下去,来的人越来越多,不是个事,万一来一名一流高手,逃脱的希望,就完全没有了。 “欧阳前辈,跟他啰嗦什么,大伙一起上,赶快抓了他向大帅请功。”一名高手大声道,却有不敢动手。欧阳峥没发话,没人敢真的动手。 眼珠一转,李风云心生一计。 第百八十一章 计定欧阳峥 却说李风云被众多高手团团围住,左肩又中了毒霸欧阳峥九阴夺魂钉,左臂麻木,眼见就要被众人抓去。 见众人似乎很忌惮欧阳峥,李风云想起了江湖上的一个传说,据说这欧阳峥十分的小气,对于得罪过他的人,睚眦必报。而且此人用毒的本事非常之高明,曾经就有数名一流高手中了他的道,殒命于他手。 所以,江湖上的人对这位毒霸,向来都是避而远之。 如果能用什么办法将此人拉过来当护身符,就算再有十多名二流高手,只怕也没人敢拦他李风云了。 可是什么东西能够诱惑这位毒霸呢? 李风云心中一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早就听说‘南边莫惹鬼见愁,北方不见欧阳峥’之语,不过我瞧,前辈比之那虞不全前辈,无论是气度,还是毒术、医术都还差那么一大截,唯独武功,要比他强上一些。 小子以为,在虞不全前辈面前,前辈引以为傲的恐怕只有武功了。” “胡说!”欧阳峥脸色一沉,“姓虞的那小子算什么,怎可跟老夫相比?”又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这小子,以为这样就能挑拨老夫,逃出性命?你也未免太小看老夫了,惹恼了老夫,老夫让你先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倒不必!”李风云一边运功压制住左肩的毒,一边道,“可惜虞前辈不在这里,要不然,你们两人可以比试比试,不过,我以为,以虞前辈的本事,绝不会输给欧阳前辈。” 欧阳峥鼻中轻哼了一声:“不必多说,跟我们走吧!” 李风云笑道:“你莫不信,医术不必说了,虞前辈独步天下,自然没得比;至于毒术,我虽没见过虞前辈的毒术,可是我见过赵余庆的毒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防,但即便这般,也被虞前辈喝破,那虞前辈的毒术,小子实在不相信前辈能比得上。” “你居然也知道赵余庆,不错呀!”欧阳峥脸上略带出一丝怒意,“可是休要将老夫与那个赵余庆相提并论,他才多少本事?” 李风云摇头道:“我与虞前辈交情匪浅,曾经阴错阳差救过虞前辈,虞前辈的本事别人不知道,我岂会不知道?即便前辈的实力胜过赵余庆十倍,也不可能是虞前辈的对手,青囊书知道吗?” 欧阳峥脸色微变:“难道青囊书果真在青囊门?” 李风云奇道:“青囊门若没有青囊书,还叫什么青囊门?身为青囊门的掌门,手中青囊书又有什么奇怪?” “哼!”欧阳峥猛哼了一声,眼中放出一股杀机:“白祥英欺人太甚,居然骗我青囊书早已被毁掉了!” 又冲着李风云喝道:“小子,你老老实实告诉老夫,那青囊书是否就在虞不全手中,你又如何知道青囊书的?” 要知道,虞不全在江湖上名声虽然响亮,但知道他青囊门的人没有多少人,知道虞不全是青囊门掌门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李风云的话,欧阳峥信了八成。 鱼儿终于上钩了,李风云心中暗喜,故作诧异:“前辈何必这般激动,就算前辈因为没学过青囊书,敌不过鬼见愁,不过论武功,他也一定打不过前辈,你们总算是平手吧!” 江湖上传言青囊门与欧阳峥有很大的过节,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 顿了顿,李风云又道:“只可惜虞前辈行踪不定,恐怕也只有小子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胡说八道!小子,你带我去见虞不全,我要亲自找他讨要青囊书!”欧阳峥厉声喝道。 李风云耸了耸肩,朝四周望了望,道:“在下也想帮前辈找虞前辈,可是,你看,如今的情况,我走得了么?” 欧阳峥不做声了,许久方才道:“这样吧,你随老夫去见大帅,老夫保证,只要你在大营中安安静静呆上一段时日,耶律麻答大帅就会放你离去。当然老夫也会解掉你身上的毒,前提是,你要带老夫找到虞不全。” 李风云一摆手中的幽影宝刀,叹道:“前辈还是自己去寻虞前辈吧。世上只有战死的李风云,哪来束手就擒的李风云?今日前辈若不出手,我答应你,日后必定会带你去见虞前辈。” 这一群高手之中,李风云最忌惮的就是欧阳峥。 李风云见过赵余庆的手段,自认为如今如果遇到赵余庆,就算武功比他高出许多,但死的人绝对不会赵余庆,赵余庆使毒的手段实在教人防不胜防。 赵余庆尚且如此,何况欧阳峥?那可是毒杀过数名一流高手的人物。 所以,李风云上来便先定住了欧阳峥,诱惑住他让他不愿出手。 欧阳峥环视四周,此时又赶来数位二流高手,场上的二流高手数目足有十五名。就算他不出手,估计李风云也逃不掉。 虞不全的行踪飘忽,而青囊书对他又至关重要,青囊书被毁去了也就罢了,既然青囊书还在,欧阳峥决意必须要得到。 只要在关键时刻保住李风云的性命,也许真能找到虞不全。 盘算了许久,欧阳峥点点头,道:“好,李风云,你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说罢,又取出一粒药丸抛给李风云,道:“你把这药丸吞下,这药丸可延缓九阴夺魂钉之毒发作的时间三个月,你若真有本事逃得出去,最好在三个月内找到老夫,否则,哼哼!” 李风云接过那药丸,没多说话,朝欧阳峥施了一礼,将药丸塞到嘴中吞下。 见欧阳峥已经打消了与他动手的念头,李风云环视四周,冲着围住他的群雄沉声喝道:“你们准备一起上,还是轮流上?” 这些人终究都是成名的豪杰,哪个落得下脸面群攻李风云。 见此情况,一名二流绝顶的高手上前一步,道:“就让我吴清来领教一下李苍穹的弟子究竟有什么本事吧!” 说罢,一抖手中的精钢亮银枪,亮银枪如一条银蛇般朝李风云胸口刺来。 第百八十二章 横刀立马 李风云轻笑一声,手中幽影宝刀一摆,侧身闪过,一招“横刀立马”,不守反攻,直朝吴清劈了过去。 吴清本就没有指望那一枪能刺中李风云,本预备了后招,横扫李风云腰部,无论李风云是挡是闪,先机就被他占去,待到他七十二路盘龙枪法施展开来,李风云再想扭转形势可就难了。 谁料到李风云根本不守,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借势向吴清砍来,那刀又猛又快,只怕吴清的枪扫到李风云时,李风云的刀也该将他砍成两片了。 吴清来不及横扫李风云,急退一步,横枪格挡。 “铛”一声,吴清被震得双臂发麻,心中暗惊:“好家伙,这小子好大的力气。”再看那精钢亮银枪的枪杆,鸡蛋粗的枪杆上竟然被李风云砍出一个大豁口,心中更是惊讶无比,要知道他这支精钢亮银枪的材质可不一般,寻常武器难损它分毫。 李风云也不好受,论力气,他比吴清要大得多,但论功力,他才二流中期,较吴清要差处一大截,只觉得一股暗劲从幽影宝刀传了过来,让他胸口又些发闷。 好在李风云的内功修为也不低,暗吸一口气,化解掉侵入体内的暗劲,同时,接着反震之力,幽影宝刀转为下撩,直撩向吴清的小腹。但毕竟刀势受了暗劲的影响,气势与速度弱了不少。 “好刀法!”吴清赞了一句,又退一步,收腹闪过李风云的那一刀,银枪反刺李风云的脖子。 这一枪,如灵蛇般,轨迹诡异无比,又快又准,教人十分难防,倒有几分杨业回马枪的味道。 与李风云力拼了一刀,吴清知道李风云力沉刀利,不敢再与李风云硬拼,才使出小巧的枪法,想要在枪法上取胜。 这样一来,他便想错了。 李风云的青龙斩的要诀便是快、猛、狠,一刀使出,后招绵绵不绝,一刀比一刀狠,一刀比一刀猛,一刀比一刀快,有进无退,有攻无守,如黄河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虽然看似李风云身上处处都是破绽,但因为他的刀快、猛、狠,逼得敌人抽不空进攻,所以,根本无须进攻。 吴清的优势在于他的内力比李风云深厚悠长,打败李风云最好的办法,就是与李风云硬抗,以内力挫乱李风云体内的真元,让李风云无法做到一气呵成,就比如刚才格挡的第一刀,就让李风云内力有所不继,导致第二刀的威力与气势小了不少。 如今吴清想要讨巧,以攻代守,岂会想到反而助长了李风云的气势。那枪还未刺到李风云的面前,李风云的第三刀已经疾如迅雷般斜劈下来。 吴清感觉不对,李风云第三刀的速度比之第二刀快出太多,若是继续挺枪刺李风云,只怕没等到他刺到李风云,他已经被李风云斜肩劈成了两半。 急忙再次后撤一步,吴清撤枪想要变招,“刷”又一刀疾风掠来,李风云的第四刀拦腰斩来,比起第三刀,这第四刀无论是威势速度又高出数分。 吴清心中一惊:“还能快这么多!”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多想,只得再次后撤一步,隐隐敢到李风云手中那把怪刀的锋刃几乎是贴着他的肚皮擦过,皮肤被那刀锋透出的杀气扫得隐隐有些发痛。 “刷”第五刀砍了过来,吴清有些绝望了,这家伙还是人吗?这速度,这威势,居然又加了数分,这样下去,莫说是他,就算是一流高手,也未必挡得住。 “横刀立马”这一招,原本只有一刀,这一刀使出,又快又刁又猛,人借刀势,刀借人势,人刀合一,人便是刀,刀也是人,一刀既出,不是鱼死,便是网破,曾经是李风云保命的绝招,威力比“横扫千军”要高出数倍。后来随着李风云其它招数逐渐炼成,一般他是不肯使用。 这一刀有数种出刀方法,可从任何方向,任何角度出刀,倾其力于一击。原本这一招使出,若是不能制敌于死命,再想防守便难了。 可是,李风云得到那本《九九连环斧法》之后,将九九连环斧的真气运行方法与原来的“横刀立马”这一招的真气运行方法,又参考了“横扫千军”那招借力使力的法门,才有如今的“横刀立马”,一招使出后招连绵不绝。 当然,若是早两日,李风云也使不出这般的威力,以李风云对青龙斩的理解,他本最多一口气只能使出三刀“横刀立马”就气尽力乏,再使不出第四刀的。 但巧就巧在在昨天晚上一阳峰上,李风云服用了五石散,进入了空冥之境,在心意空冥的情况下施展过青龙斩,有了许多明悟,对真元、气力的使用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非但让这一招的威力再次大增,而且真元与气力的使用也更有效率,这才让李风云能砍出这第五刀“横刀立马”。 周围的群雄也看呆了,李风云初始使出第一刀“横刀立马”之时,众人虽然惊讶,但也不觉得奇怪,那一刀虽猛虽狠虽快,但还在众人可以接受范围之内,没有这样的本事,如何与吴清想斗,又如何敢在契丹大营中胡作非为? 当第二刀施展出来时,许多人觉得有些不屑,以为李风云徒有虚名,毕竟那一刀,虽然也猛也狠也快,但相比第一刀,差得实在太远了。如果李风云真的只有这般本事,那他今天死在吴清手下,那也只能暗叹技不如人。 吴清有什么本事,当场近十位二流高手心中都有底,那一刀虽逼得吴清又后退了一步,但只要吴清缓过气来,施展出那七十二路盘龙枪法,李风云只怕再没有取胜的机会。 等到李风云的第三刀使出,现场一片沉默,众人自忖,这一刀,若非吴清,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人能躲得开,就算能逃脱性命,也必被砍成重伤。 这一刀太快了,也太猛太狠了,那一刻,李风云宛若化作一柄刀魂,与那黑幽幽的怪刀完全融为一体,光是那股威势,便足以可以震慑住在场的任何一人。 第百八十三章 第五刀 第四刀,众人已经忘了惊诧,在他们看来,这一刀中似乎已经多了几分意韵,隐隐能与一流高手的攻伐相提并论。 这些人,即便是欧阳峥也暗自惊诧:“这小子,究竟练的什么功夫,这般年纪,修为怎会有这般高,难道他真的是武圣李苍穹的弟子?想燕无双、路惊鸿当初这般年纪之时,也未必有他这般厉害。” 第五刀,石破天惊的一刀,如果说第四刀与一流高手的功伐还有那么一点点差距,那这一刀,已经完全可以媲美一流高手,那一刀似乎有了灵魂,简简单单的一刀,却教人生出无尽联想,就仿佛那刀已经成为了虚无之物,虚无之物,如何抵挡? 第五刀究竟有多强大,只有身在其中的吴清才说得清楚,也只有他有着身临其境的体会。 吴清甚至怀疑,李风云是不是在扮猪吃虎,他根本已经迈过了那道坎,已经是一流高手。一位一流高手跟他单打独斗,这不是欺负人吗? 那一刀太快,太猛,太狠,吴清觉得他前后左右上下的退路已经全被那一刀封死,他像一只被盖世凶兽盯死的兔子,明明知道生死就在刹那,可是却找不出那盖世凶兽在哪里,更不知如何应对。 无奈之下,吴清只能挺枪格挡,想要凭着内力的优势,挡住那神鬼一刀,隐隐地,吴清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就是,他可能挡不住那一刀,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当吴清手握着两截断枪,双眼带着万般不甘,两截尸体栽倒在地之时,周围的群雄一片沉寂。 “横刀立马”这一招的威力积到了第五刀,已经是吴清无法抵挡的,虽然他是顶尖的二流高手,也无法与这一刀相抗衡。一流高手与二流高手之间横亘着一道深深地沟壑,那不是靠修为能填平地。 任何一名道心不够浑圆的二流高手,即便他内力再高,也不能被称为是一流高手,就差那么一点,可是就那么一点,便是胜与败、生与死的距离。 李风云也冒了一身的冷汗,原本凭他的实力,能够与吴清拼个旗鼓相当就算不错了,特别是在他左肩受伤的情况下,他自己也没料到,他能挥出那第五刀,那鬼斧神工一般的一刀。斩断了精钢亮银枪,力斩了吴清。 “有谁敢与我一战!”李风云环视群雄,高声喝道。 “蹬蹬蹬”四周的豪杰不禁朝后退了三步,无人做声。五刀斩了吴清,谁又敢单身独斗李风云? “有谁敢与我一战!”李风云又喝道。 周围一片沉寂,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脑袋,当李风云的垫脚石。 “你们这些孬种,有谁敢与我一战!”李风云一抖幽影宝刀,幽影宝刀隐隐发出“嗡嗡”之声,犹若龙鸣。 “李风云,你休要猖狂,咱们人多,大家一块上,不信杀不了这小子!”有人高声叫道。 人群一阵骚动,众人各挺兵刃,朝李风云缓缓逼了过来。 这些人中,要数欧阳峥与吴清的武功最高,威望最大。吴清已经被李风云斩杀,欧阳峥带着他的徒弟站在旁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是指望不上了。 可是这里好歹还有十三名二流高手,二十多名三流高手,若是这样还让李风云跑了,不说大帅的责罚,大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呀? 李风云暗叹一声,看来还是要一场血战,幸亏没有来一流高手,也没有顶尖的二流高手,唯一的一位媲美一流高手的欧阳峥也被他说动,冷眼旁观。 不求杀了这些二、三流高手,只要能冲出这些人的包围,未必就没有一条生路。 “杀!”李风云暴喝一声,舞动开幽影宝刀,一招“风卷残云”使出,刀光如黑色雪花般地飘散开来。 众人忌惮李风云手中的宝刀锋利,又有几分畏惧李风云,见他动了手,纷纷向后跃开。不敢直接与李风云对敌,这也叫李风云这一招落空,没能伤着一人。 李风云哈哈大笑,趁着这个机会,一纵身跃上一颗大树,借着树枝的弹力,朝远处掠处。 若是这些人没有私心,见势不妙,立刻阻拦,李风云绝没有机会跃上大树,可惜,毕竟是人,李风云出手又狠,死道友不死贫道,个个都指望别人上去阻拦,反而叫李风云钻了空子。 见到嘴的鸭子居然飞了,有人大喝道:“快追,要是让这小子跑了,耶律大帅绝轻饶不了我们。” 众豪杰纷纷蹿上枝头,在李风云身后猛追不舍。 这么一追,各人轻功的底蕴就显现出来,有的轻功高,有的轻功差一些,这三十三名二三流高手拉开了一条长长的线。 李风云的轻功算是不错的,但也不敢说这群人中算是最好的,况且他身上还带着一把一百多斤的幽影宝刀,不大一会儿,就有人追了上来。那些人也不敢靠近李风云,只是不时施放暗器骚扰李风云,逼得李风云不得不躲避格挡,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李风云大怒,佯装急于逃跑,却突然转身扑向一人。 那人正借着树枝的弹力,扑向李风云,见李风云突然转身迎面而来,大惊失色,这时他在空中,想要转身逃跑也是不可能,只得施展千斤坠,一边挥舞钢刀护住全身。 李风云心中冷哼一声,一招“横刀立马”劈出,可怜那人才不过二流初期的水准,哪挡得住李风云这又狠又准的一刀,当场便被李风云连刀带人斩成了两半。 跟在他周围的三人哪敢跟李风云放对,急忙收住了脚步,等待后面的人追上来。 李风云杀那人也不过是为了立威,哪肯与他们纠缠,飞身落到一棵树上,继续逃亡。 就这样,瞅了个机会,李风云回刀又杀一人,后面那群追兵算是真的老实了,再不敢逼李风云太近,只是远远的跟着,不肯让李风云走脱,这一追,便追出了十多里路,后面追击李风云的高手也越聚越多。 第百八十四章 鬼雾森林 “妈的,这样老追下去也不是法子,要是在一流高手赶来之前不能摆脱这群追兵,老子就要挂了!”李风云也心中着急。 一流高手至今没有出手,那是因为他们自恃身份,不愿与李风云交手,绝得丢了面子。但若知道这么多二三流高手都奈何不了李风云,那他们一定会出手。 很有可能,此时正有一流高手赶过来。 李风云回头望了一眼,跟在后面追杀他的人影已经不下百余人,虽说大多是三流高手,但若真让这些人缠住,李风云再能打也是死路一条。人毕竟不是神仙。 “不成,一定要想办法给他们一个狠的,不然他们不长记性!”李风云暗自琢磨。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人吃一个大亏呢? 忽然,李风云看见左前方出现了一圈空白区域,在这圈空白区域中间,围着一大片树林,只是那树林似乎隐隐与其他地方的树林有所不同。 “鬼雾森林?”李风云心头一惊,怎会来了这里? 鬼雾森林他也只是听丁虎说起过,当时李风云也只当是异谈来听,并没放在心中。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来到了这里。 在小阳岗附近的猎户、山民几乎都知道这片鬼雾森林,因为这片树林实在是太诡异了,是这一带的禁忌。不小心进到这片树林中的人,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出来的。 即便只是靠近这片树林,也常常有人一头栽倒在地,莫名其妙地死去。就好像这片树林中藏着一群择人而噬的恶鬼,随时准备吞噬生人的性命。在当地的传说中,这片树林是恶鬼所在的地方,生人靠近不得。 这鬼雾森林方圆约有十里,森林中弥漫着浓重的瘴气,经年不散。各种腐烂的气味掺杂其间,十分难闻。 如果要阴后面的那些人一把,鬼雾森林当然是不错的地方,可是李风云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从鬼雾森林安然出来。如果为了阴这些人,把自己也阴进去了,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 不过,若是就这般任由这些人追下去,结果恐怕也是同样的。 “干了!”李风云一咬牙,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朝鬼雾森林直冲过去,有意无意间,李风云放慢了速度。 李风云知道鬼雾森林的存在是因为丁虎,后面跟着追杀来的二三流高手可不知道,这周围的山民猎户要么被他们杀光,要么就撤入了小阳岗,谁会告诉他们这附近的一些隐秘? 见李风云冲向那片山岭,后面的那些高手也纷纷转向跟了过来。 鬼雾森林周围数百丈内寸草不生,更别说是树了,李风云没有大树可借力,只得跳下树来,徒步朝那鬼雾森林奔去。 紧随其后的那七八十人不甘示弱,也纷纷跳下树来,朝李风云围了过来。 离鬼雾森林还有五六丈的地方,李风云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横刀喝道:“各位,我李风云与各位近日无怨,远日无仇,各位若执意要追杀我李风云,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若能够不入鬼雾森林,李风云还是不愿意轻易进入鬼雾森林。进了鬼雾森林,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丁虎说的那些传说,也让李风云心中发毛。 后面那些人中,有人嗤笑道:“臭小子,害得大家追了你这么久,你以为凭着这几句吓唬人的话就能把大家吓唬住么?现在后悔了,早干嘛去了?你若束手就擒,我等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让大帅与你说话!” “那好!”李风云冷笑一声,“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有胆的,跟我来!”李风云将手中的一枚药丸塞到嘴中,转身发力朝那鬼雾森林冲了进去。 “大家小心了,这片树林似乎有所古怪,莫中了那小子的埋伏!”有人大声叫道。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能追到这里来的,都不是凡手,就算有埋伏又怎样?” “不错,大家一起进去,只要再缠住那小子一炷香的时间,一流高手就会赶到,这小子想飞天也难!” 人越聚越多,原本心怀谨慎的人也放下心来,众人呼哨一声,也跟着冲进鬼雾森林。 却说李风云,知道这鬼雾森林的险恶,在入林之前,早在嘴里含了一颗解毒丸。这解毒丸是苏语侬送于他和杜如月的,虽不能真的解百毒,但是压制一些毒性,特别是屏蔽瘴气却颇为有用,这也是李风云敢闯进鬼雾森林的底气之一。 为了保险,一进入鬼雾森林,李风云便屏息跃上一棵树上,撕下一大片衣襟,用水打湿了裹住在了脸鼻,他也不敢进入那森林的深处。 李风云入林没多久,追击他的那批人冲了进来,那些人可不知道这树林的险恶,没有任何防备,就这般鲁莽地冲了进来。 顿时间,瘴气翻滚。 众人闻到一股臭鸡蛋的气味,初时并不太在意,这树林中各种腐烂的气味都有,这股臭鸡蛋的气味夹杂在各种腐臭中,并不是很惹人注意。 众人各自运转真气,强压住胸中的那股难受的滋味,在四周寻找李风云踪迹。 “在那里!”有眼尖的很快发现了李风云藏身的地方,指着李风云大声叫道。忽然,那家伙撒开兵刃,双手猛掐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仰身摔倒在地,舌头吐出老长。 “小心暗算!”有人提醒道。与此同时,又有数人翻身栽倒在地,同样是双手猛掐自己的脖子,舌头吐了出来。 “小心瘴气!”有人感觉不妙,醒悟过来,大声呼喝,“此地瘴气毒性很大!快退出去!” 可是这时已经晚了,只听“噗通”“噗通”不断有人栽倒,转眼间便有十多人栽倒在地。 “上树!”见树上的李风云没有事,有人灵机一动,朝旁边的树上蹿了上去。 李风云岂肯让他们轻易上树?身形展开,在树枝见跳跃,手起刀落,只听“啊”“啊”几声惨叫,结果了几名慌乱之中跳上树的高手的性命。 这时,又一名高手跳上树来,正在李风云的附近,李风云飞身掠了过去,正要结果此人的性命,忽见那人脸色发黑,嘴角流出黑血,“砰”地直栽向树下。 李风云心中大奇,此人武功不低,至少也是二流初期,凭他的内力,单单只是瘴气,短时间内还要不了他的性命,怎会无缘无故死去,莫非这树林中还有蹊跷? 正想这,忽觉背心一阵发凉,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感从心底升起,李风云急忙朝一边一闪,只见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从他身边掠过,又缠到了对面的一根树枝上。 第百八十五章 诱敌深入 “有蛇!”李风云心头一惊,只见那蛇浑身漆黑,两只绿豆大小眼珠死死地盯着他,显然不是善物。 李风云想到了那名无缘无故死去二流高手,心中明白了大半,想必那人一时没注意,就是被这种蛇咬中。这蛇的毒性好厉害,转眼之间就能让一名二流初期的高手毙命。 更为恐怖的是,这蛇的速度实在太快,如若躲在暗处突然袭击,李风云也没有把握次次都能躲开。在这树林中,这种蛇恐怕不会只有这一条。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怕。 “滋——”那蛇吐出蛇信,身子一蜷,又猛地一探,直朝李风云袭击而来,速度惊人。 但是这还伤不了李风云,若是李风云没有发现那蛇,这一击,李风云很有可能命丧黄泉,但是既然李风云注意到了这蛇,那它就不算是什么危险了,山中长大的孩子,岂会怕蛇? 李风云伸出两个指头,不偏不倚,正夹住那蛇的七寸,手轻轻一抖,只听“啪啪啪啪”一些轻响,抖散了那黑蛇周身的骨头,那黑蛇再无危险。 李风云细看那黑蛇,这黑蛇约莫也只有尺余长,鳞片十分紧密厚实,不止周身漆黑,就连毒牙也是黑漆漆的。李风云收了幽影宝刀,小心地夹住蛇头,挤出两滴毒液,那毒液滴入道树枝上,只见“滋”的一声,一股轻烟升起,那树枝竟然被那毒液腐蚀了一大片。 “好厉害的毒性!”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急忙捏死了那黑蛇,抛到了树下。 这时,追击他们的那拨人都纷纷跳到树上,也发现了那黑蛇。 这次他们死的人不少,除去被李风云杀的那几个,这会工夫,足足有三十余人毙命。 “李风云,你好歹毒,这是什么鬼地方?”一人高声喝道。 李风云呵呵一笑:“早劝过你们不要追我,自寻死路,又能怪谁?”这树林中那种黑色怪蛇也不知有多少,无论是李风云还是那些人都不敢乱动,生怕又惊动了那毒蛇,引来那些毒蛇的攻击,谁也没有把握能躲得开。 “这里的危险绝不会只是瘴气与毒蛇!” 李风云心中暗自警惕,细细观察四周,果然发现树林下那些尸体上似乎罩了一层黑色的雾气,夜色深沉,若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 李风云吓了一跳,急忙运转真元定睛细看,他的视力原本就比常人敏锐得多,如今内力深厚,视力更是锐利无比,虽在黑夜之中,仍能看到那些尸体上覆盖着无数的黑点,那些黑点时而飞起,时而落在那些尸体上,不注意看,真如黑色的雾气一般。 黑点落处,那些尸体的血肉逐渐消融,显得十分诡异。 “原来是些飞虫,好厉害!”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树林中处处透着诡秘与古怪,这才在树林的边缘,便这般险恶,若是树林中央,又有些什么鬼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有人惊叫道,他们显然也发现了那写侵蚀尸体的小虫,很难不被发现,这片刻工夫,那些尸体已经被那些小虫侵蚀得血肉模糊。 好在那些小虫并不飞高,暂时对众人还没威胁,要不然,这树上的七八十人,只怕一个也难逃脱。 “大家小心了!莫要让那黑雾近身!那黑雾歹毒得很!”那些高手终究没有李风云那般的眼神,分不清那如黑雾般的小虫。 “李风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究竟还有什么险恶之处,快说!”一名高手厉声喝道。 李风云呵呵笑了两声,道:“想知道么?有胆便跟我来!” 说罢,李风云纵身朝树林深处跃去。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追不该追,才进入这诡异树林的边缘,便折了三十多名人手,再追下去,不知要多少人命往里面填。不用说,这树林中的险恶绝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怕什么?我看那小子比我们知道的并不多多少,他既然敢进去,我们又怕什么?”说话的是一名二流顶尖的高手,对李风云颇有不服。 众人瘪了瘪嘴,心道:“你武功高,功力深厚,你当然不怕!” 那人顿了顿,又道:“这样吧,二流高手都随我去追杀那小子,其余的人都留下,想办法退出这树林,尽快通知后面的人。 我看这树林中的瘴气虽然厉害,但是只要我们在树上,时时运转真元驱毒,还奈何不了二流高手。那些黑蛇虽然利害,但是只要注意警惕,也未必伤得了我等。” “不错,就按徐先生说的办!要是让老夫知道二流高手谁敢不去,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又一人沉声道。 众人认得此人的声音,此人也是一名二流顶尖高手,姓高,名叫高慎为,是位心狠手辣的魔头,在这批人中,就数高慎为,和刚才说话的那位徐昌宁武功最高,这两人既然说了话,没有人敢不听,否则,日后落到此人手上,下场会极为凄惨。 众人动了起来,约莫三十余人斩开身形,坠在李风云的身后追了下去。刚才死的那三十多人绝大多数都是三流高手,二流高手实际上并没有折损几个。 徐昌宁说得没错,若是小心提防,不落在地上,这树林中的环境暂时对二流高手威胁并不是很大。 当然,这些人个个小心,并不敢施展全力追杀李风云,毕竟那些黑蛇神出鬼没,要是被咬上一口,可不是好玩的。 李风云冷笑一声,心道:“这树林中的东西,真只那么简单,便早被小阳岗上的那伙高手破了,哪会留到今天祸害人?要知道刘延祚可是一流高手,有罡煞护身,他都破不了,说明这树林中还有古怪。 在这树林中,人多没用,靠的全是个人的实力,我有解毒丸护体,不惧那些瘴气,论武功,后面那群人中,能比得上我的恐怕至多不过两三人,其余人跟着我来,纯粹是找死!” 想到这里,李风云一心引着众人往树林深处而去。 第百八十六章 巨蟒 越往树林的深处,那些黑蛇越来越多,不胜其烦。 忽然,李风云隐隐感到一种危险感,二话不说,李风云急忙朝更高处的枝丫纵身跳去。此时的他,已经收起了幽影宝刀,换用带在腰间的一柄匕首。 那柄匕首,若是长白老怪在场,他一定认得,正是他丢失的七寸芒牙匕首。 当初他把两把七寸芒牙匕首遗失在那树林中,被佘破财的得到,这东西对佘破财没用,就送给了李风云。 李风云见此匕首锋利异常,便带在身边,回到镇州后,又送了一柄给杜如月,自己留了一柄。上次被长白老怪抓住,长白老怪自恃身份,没有搜他的身,让李风云把幽影宝刀和这匕首都保留了下来。 用这匕首杀那些黑蛇,比用幽影宝刀要有效率得多,幽影宝刀太大,在枝叶茂密的树上使并不方便。 “哗”从树下惊起了一大片黑色的飞蛾,铺天盖地的朝众人飞了过来。 众人一惊,纷纷挥舞兵刃将身体护得严严实实,在这树林中,什么样的诡异的事情都可能发生,谁知道这黑色的飞蛾又是什么幺蛾子? 刹那间,数百只飞蛾被斩杀,体液迸裂而出,只听惨叫之声不绝。有人大声叫道:“大家快住手,往高处爬,这飞蛾的体液有极强的腐蚀性。” 可是这话说得有点晚,这一众高手经过这么一闹腾,大半都受了些伤,厉害的,连白骨都露了出来。更有几名倒霉鬼,被黑蛇咬中,通体乌黑,栽下树去。 徐昌宁恨声喝道:“好小子,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一切?” “你说呢?”李风云朝他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答道。 徐昌宁与高慎为气得哇哇怪叫,却偏偏拿李风云没有办法。 “啊!”又一名高手身子一晃,从树枝上栽落掉了下去,有人惊叫道:“不好,这树有毒!这树汁也有毒。” 徐昌宁一惊,挥刀在树上砍出一个缺口,用刀尖沾染一些树汁在鼻间一闻,有一股腥甜的气味,教人有些发晕。又取出一支银针探了探,只见那针尖变得乌黑。 徐昌宁急声道:“小心那些树汁,别沾到伤口上,这树汁也有剧毒。” 众人一阵慌乱,纷纷包裹伤口。 这周围的大树被众人砍伤的不少,一旦伤口沾染上了这树汁,可真就玩完了。 这倒提醒了李风云,急忙裹好肩膀上的伤口。 李风云原本并不知这树汁有毒,听了众人的议论,再看周围的那些树木,果然与普通的树木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树叶,有隐隐泛着一股黑气,难怪这树林数百丈内寸草不生,看来是普通的草木根本受不住这股性。 “放暗器!”高慎为喝道,“粘上这树木的毒汁,不信射不死这小子。” 李风云心中一惊,这里虽然枝叶繁茂,暗器的作用不大,可是人家人多,而且个个都是二流高手,出手不凡,要是一不小挨了那么一下,挨一下暗器是小,可是别忘了,那暗器上还有不知是什么的毒树汁,这个他可受不了。 二话不说,李风云一纵身,继续往树林深处跃去。 徐昌宁一咬牙,喝道:“追,害死我们那么多人,这次绝不能放过这小子!” 众人无奈,只得跟在徐昌宁、高慎为身后追了下去。现在让他们放弃也不可能了,这片树林诡异莫测,此时众人已经深入其中,相互配合着生机或许更大一点,若是想一个人偷偷地溜走,只怕还未逃出树林,就会被不知名的东西害死。 “啊!”又一声惨叫。 “小心那些蜘蛛,二岭山的崔当家完了!被那蜘蛛毒死了!” “啊!”“啊!” “小心那些鸟,些鸟爪上有剧毒。” …… 后面追击李风云的人越来越少,小半个时辰后,只剩下九人。 这九人,除了徐昌宁、高慎为两名二流绝顶高手,还有四名二流高等高手,手上的功夫足以与当初的郭似狼相当。郭似狼可是长白老怪的得意弟子,当初与十七打得旗鼓相当、两败俱伤。 剩下的三人,都是二流中等偏上的人物。 这九人,若只论功力,没有一个人比李风云低。 这一路上,李风云也数次遇险,身上也添了七八处新伤,若不是他体质异于常人,对各种毒物的抵抗能力比一般人高出不少,还有苏语侬给他的那些解毒的药帮忙,李风云只怕也早死在树林之中。 “臭小子,束手就擒吧!你的运气够好,但是,你的运气不可能永远都那么好!”徐昌宁大声叫道。 不错,运气这种东西,最不好把握。 李风云嘿嘿一笑:“我不需要很好的运气,我只需要比你们的运气好那么一点就行……” 正说这,李风云心中又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危险感,身子急忙向一边一纵。 这种危险感在这危机四伏的树林中已经无数次的救过李风云的性命,每当这种危险感出现,四周必潜伏着巨大的杀机。 见李风云突然动起来,跟在李风云身后的那九人立刻要四下散开,这是与他们得出的经验,要是李风云突然动了起来,必定是察觉到什么不妥,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活到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腥风扫过,一条三丈长黑色巨蟒突然蹿了出来,直扑向李风云。如同一道黑旋风一般,这黑色巨蟒朝李风云卷去,想要缠住李风云。 幸亏李风云先一步闪开,堪堪躲过这条巨蟒。 “啊!”一名追杀李风云的武林高手被这突然出现的巨蟒吓住了,忍不住轻叫了一声。 那巨蟒猛地一回头,两只碗口大小的蛇眼紧紧盯住那人,眼中寒光闪烁。 “不好!”那人意识到不妙,转身便逃。 可是哪里来得及,只见那巨蟒如一只射出的箭一般,放弃了李风云,直蹿向那人。 “咔嚓”“咔嚓”所过之处的树枝不知被撞断了多少。 那人见逃不过那巨蟒,回过身暴喝一声:“老子跟你这畜生拼了!”手中的长剑如一道长虹猛刺向掠来的巨蟒。 二流中期的高手倾尽全力一剑非同寻常,四周两丈方圆的树枝树叶被剑锋带得“哗哗”做响,隐隐空中有风雷之声。 第百八十七章 各怀诡计 “叮”,这一剑正刺在那巨蟒下颚出,擦出几颗金星,这般威力的一剑,居然连这巨蟒的鳞片也没有刺破。 不过,这一剑也不是全无效果,至少让那巨蟒的去势缓了一缓。 那名二流中期的高手后被震得虎口裂开,双臂发麻,胸中如同挨了一重击,真气不受控制地乱窜,“哇”的吐出一口精血,宝剑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脚下粗大的树枝根本经受不住这么强大的冲击力,“咔嚓”一声断开,那名高手,直朝下坠去。 那巨蟒岂肯放过他,巨大的黑色尾巴一扫,扫断了一棵大树,直朝他拦腰卷来。 “快救他!”徐昌宁急声大喝,从腰间摸出一柄飞刀,“嗖”的向那巨蟒的眼睛射去。 与此同时,高慎为挺身跃出,截住坠落的那名高手,身子一转,闪过那巨蟒的尾巴,掠到一边的树枝伤。 只听“噗”的一声,徐昌宁射出的那飞刀正扎入那巨蟒的右眼中,疼得那巨蟒一阵乱扭,巨大的尾巴现出无数残影,“砰砰砰”接连扫断数棵大树。 一名高手躲闪不及,正被那巨蟒的尾巴扫中,硬生生地被拍在大树上,一时血肉模糊,不得活了。 猛然,那巨蟒盯住了徐昌宁,徐昌宁就觉得如同坠入冰窖,心中大惊,身子向一边闪去。 “砰”,就在那一线之间,徐昌宁躲过了巨蟒的攻击,那巨门一口咬在徐昌宁所在的那脸盆粗的树干伤,无数木屑乱飞,那么粗的一个树干,竟然被那巨蟒一口咬断。 徐昌宁心中抽了口冷气,远远看见李风云正在趁着这机会往远处逃,心中气不打一处来,飞身朝李风云掠去,暗道:“我们不好过,你也好过不了!” 那巨蟒已经认定了徐昌宁,见徐昌宁逃走,一扭巨大的身子,从后面追了上来。 李风云听到身后腥风大作,回头便看到徐昌宁追了上来,后面更跟着一个大家伙,吓了一大跳,苦笑道:“你哪里不好逃,跟着我作什么?” 徐昌宁怒道:“要死大家一块死,谁也逃不脱!” 正说话间,一道巨大的黑影急蹿来,李风云、徐昌宁分左右勉强躲开。 那巨蟒实在是太厉害,筋骨结实力大无比不说,速度更胜众人一筹,特别是在茂密的树林中,除了李风云、徐昌宁、高慎为三人能勉强躲闪这巨蟒的攻击,其他的人若是被它盯上了,基本没有活路。 “先联手,解决了这畜生再说!”后面追上来的高慎为大声叫道。 李风云、徐昌宁被这巨蟒逼得手忙脚乱,危在旦夕,听闻此言,齐声答道:“好!” 李风云收了七寸芒牙匕,右手拔出幽影宝刀,要打架,还是这幽影宝刀使用起来顺手。 三人各站定一方,施展手段,与那巨蟒缠斗在一处。不一会儿,方圆十数丈内的树木便被那巨蟒扫荡一空,处处都是断枝碎叶。 上前助战的一名高手躲闪不及,被那巨蟒缠住,周身的骨骼被硬生生的挤碎,内脏的碎片从嘴中喷出,眼见就不得活了。 李风云也受了那巨蟒的一尾巴,抽得他高高的飞起,五脏六腑如同被抽碎了一般。“哇哇”的一连吐出好几口血。亏他体质远超常人,否则,这一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这时,徐昌宁已经引开了那巨蟒的注意,李风云瞅准了机会,手起一刀,一招“横刀立马”,倾尽全力,正斩在那巨蟒的尾巴上,直砍得那巨蟒蛇鳞乱飞,血花四溅。这一刀,终于破开了那巨蟒的防御,但也只是在巨蟒的尾巴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那巨蟒猛地一回身,一只独眼又盯住了李风云,李风云立刻体会到了徐昌宁那种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底蹿了上来。 “不好!”李风云飞身蹿起,只在那一刹那,那巨蟒的巨头已经探到了他跟前,口一张,一团腥臭难当得的漆黑浓雾从那巨蟒嘴中吐出,李风云躲闪不及,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晕,口中的解毒丸迅速的溶解。 李风云屏住呼吸,凭着胸中的那口真气,硬生生地将身子拔高了两尺,探手勾住了一根粗大的树干,凭着本能一翻身跃上了树干上。 “啊!”这时,李风云才清醒过来,听到下面两声惨叫,只见他原本站立位置的后面,一名高手躲闪不及,正被那黑雾喷中,脸色漆黑,软倒在树上。这黑雾的毒性真不弱,一名高手就被这一口黑雾给毒死了。 “王八蛋!”李风云明白过来,气得满脸发黑,“这时候,你们还安排人暗算我!” 高慎为躲过那巨蟒的一甩尾,冷哼一声,道:“老夫暗算你又如何?” “好,好,好!”李风云一声冷笑,飞身蹿向高慎为。 那巨蟒早已经被李风云激怒,也随李风云追了上来。 高慎为急叫道:“你莫要过来!” 李风云心中又气又恼,哪管其他,直奔高慎为扑了过去,手中的幽影宝刀直朝高慎为劈了过去。 高慎为大惊,撤身闪过。 这时那巨蟒已经扑到李风云的身后,一张大嘴,朝李风云吞来。 李风云早有预备,借着挥出的幽影宝刀的劲,身子向斜侧飞出,躲开了那巨蟒的一击,正好躲在了巨蟒的右侧。 巨蟒的右眼已经被徐昌宁刺瞎,看不见李风云,狂怒之下的巨蟒迁怒于高慎为,摆尾朝他卷去。 高慎为刚刚躲开李风云那惊鸿一线的一刀,身子还在空中,哪料想这么快巨蟒便朝他卷来,眼见躲不开,高慎为一咬牙暗提一口气,掌中精钢拐杖猛地击出,砸向那巨大蛇尾。 “砰”的一声,高慎为觉得如同砸在铁石上一般,双臂发麻,借着这股劲,高慎为拔高了数尺,避开了那蛇尾如同雷霆般的一扫。 这时,徐昌宁赶了上来助战,大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内斗,如果不解决这畜生,咱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随他们来追杀李风云的高手到现在,已经只剩下四人了,而且都受了不轻的伤,对付这巨蟒,这四人是指望不上了,他们跟本伤不了那巨蟒。 目前看来,也只有李风云的那把怪模怪样的大刀对那巨蟒才有些威胁。 高慎为也知此是若三人再不协作,只怕会被那巨蟒各个击破,死无葬身之地。 强忍着胸中之气,一边躲闪那蟒蛇的攻击,高慎为一边沉声道:“李风云,这次算老夫不对,老夫承诺,在杀灭这条蟒蛇之前,绝不会再对你出手。” 第百八十七章 斩蟒 李风云冷声道:“好,老子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们要是敢再暗算老子,拼了性命,也要拉着你们一起下黄泉。” 顿了顿,李风云躲开巨蟒的一抽,藏到巨蟒看不见的右边,又道:“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我要施展秘法,不要让那巨蟒攻击我,成了,这巨蟒多半能被解决。” “好!”徐昌宁很爽快地答应,又冲着那四名手下喝道:“你们去给那臭小子护法,谁也不许伤他,更不能让任何东西打扰他。” 那四名手下答应一声,朝李风云这边围了过来,将李风云护在中央。 李风云一闪身躲在一颗大树的背后,从怀中摸出了一包药粉,这是最后一包五石散了。 在这危机重重的诡秘树林中,李风云原本是不愿使用这五石散的,因为这五石散一旦使用,有很大的后患。药劲过后,便会昏睡过去,半点抵抗能力也没有,这树林中如此威险,随便来些什么毒物,便能要了他的命。 而且此时,李风云其实已经中了很深的毒,只是凭着他那异乎常人的体质,和一颗接一颗的解毒丸,以及深厚的真元强行压制着,如若昏睡过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此时不吞服五石散,之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吞服五石散了。 李风云一狠心,将那一包药粉倒入了嘴中,解下腰间的酒囊,狠狠地灌了一口。 一股熟悉的燥热从小腹处升起,李风云强行定住心神,尽量不去理睬周围的一切。 为了拖住那条蟒蛇,徐昌宁和高慎为拼了老命了,施展全部的修为,与那巨蟒缠斗,各自又被那蟒蛇抽中了一下,身受重伤。 高慎为骂骂咧咧,一边躲闪,一边骂道:“娘的,那小王八蛋不会趁机逃走了吧!” “住口!”徐昌明险而又险地躲开那蟒蛇喷出的毒雾,“有四名高手看着他呢,他想跑能跑到哪里去?” 正说着话,李风云终于从大树背后跃了出来,气势大不一般:“闪开,让我来对付这条小爬虫!” 两人闻言飞身闪到一边,躲到茂密的树林之中,望着李风云的眼睛,突然之间,徐昌宁和高慎为心中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李风云眼中似有一丝漠然,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又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那条蟒蛇怎肯放过这两人,腾身便朝徐昌宁扑去。 “小爬虫,你的对手在这里。”李风云身形一闪,已经飘落在那蟒蛇的身边,轻飘飘一刀朝那蟒蛇削了去。 “咦,这小子难道不要命了吗?”高慎为心中诧异。 “噗!”出乎高慎为意料的是,那看似轻飘飘的一刀,却威力巨大,在那巨蟒的尾巴上斜切住三尺长的一个口子,巨蟒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那巨蟒疼得一阵翻腾,转过巨大的脑袋,一只独眼死死地盯住了李风云,眼中寒光闪动,露出几丝怨毒。 李风云心静如水,双眼也冷冷地盯着那巨大的蛇眼,眼中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那巨蟒显然是被李风云激怒了,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直冲着李风云咬来。 再看那李风云,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身形已经闪到了数尺之外,一道黑光掠过,那巨蟒一声惨嘶,一个巨大的脑袋乱摆,身体胡乱的拍打着地面。一道鲜血从巨蟒的左眼处淌落。 “他,他把那蟒蛇的另一眼睛也砍瞎了!”高慎为惊道。 要知要刺瞎蟒蛇的眼睛可不容易,之前那巨蟒能被徐昌宁用飞刀刺瞎一只眼睛,完全是因为它太大意,没有把徐昌宁射出的那小小一把飞刀当一回事,这才吃了一个大亏。 后来的打斗中,徐昌宁和高慎为也曾试着刺瞎这巨蟒的另一只眼睛,可是吃了大亏的巨蟒根本不容半点危险近身,他们想尽办法也没有成功。没想到,这使用了秘法的李风云只一刀就砍瞎了。 见到李风云使出这等神鬼莫测的武功,徐昌宁、高慎为相顾一眼,心下骇然,有这般的武功,该逃命的不是李风云,而是他们。 失去眼睛的巨蟒实力大减,身子迅速盘坐一团,不停朝四周吐着黑雾,不多时,那黑雾便把它团团裹住。 那黑雾毒性可不小,李风云闪到一边,左手轻轻一掌拍出,只见掌风忽起,将那团黑雾吹出一个大洞,李风云手起刀落,又在那巨蟒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转眼又在周围黑雾合拢之前,退了出来。 “轰”巨蟒的脑袋猛地砸来,砸在一块空地上,直砸出了一个大坑。 而李风云的身形已经闪到了那巨蟒的另一侧,又是一掌一刀,又给这巨蟒添了一道新的伤口。人影一晃,李风云又早已闪开,“轰”蛇尾也砸在了空处。 一盏茶过后,那巨蟒终于支持不住,“砰”地栽倒在地,黑雾消散,那巨蟒浑身上下不下有数十道巨大的口子,汩汩地流淌着鲜血,巨大的头颅无力地躺在地上,已经有出气没入气了。 李风云走了过去,“刷刷刷”数刀,将那巨蟒的头颅砍了下来,彻底解决了那巨蟒的生命。 “当初在扬州时,那条九阴寒螭脑中就曾孕育出一颗紫云丹,这巨蟒这么大,会不会孕育出同样的东西?”李风云心中一动,取出七寸芒牙匕首,在那巨蟒中一阵紧挖。 不多时,果然从巨蟒脑袋中挖出一枚鸽蛋大小黑漆漆的珠子。 李风云心中一怔,这是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一边的树枝上传来“咝咝”“咯咯”的声音,李风云抬眼望去,只见一只白色小貂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趴在枝头,渴望地望着李风云手中的这枚珠子,小眼睛忽闪忽闪十分可爱。 众人吓了一大跳,这小貂什么时候来的,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树林中,没有一样是善类,这小貂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估计也不一般。 奇怪,貂不是北方才有的东西,什么时候跑到了黄河南岸? 不知为何,李风云看到那小貂便生出了一丝喜爱之感,眼前的世界一阵扭曲,眼看幻境就要产生。李风云心中一惊,急忙默念经文,定住心神。 李风云心中一动,朝那小貂招了招手,示意那小貂过来。 那小貂有些犹豫,显然对李风云颇为畏惧,但终究抵挡不住那黑色珠子的诱惑,轻盈地跳下枝头,试探着朝李风云靠了过去。 第百八十八章 黑白无常 李风云见那小貂有些畏惧,笑了笑,索性将那漆黑的珠子向那小貂抛了过去。 见李风云将那漆黑的珠子抛了过来,那小貂“咯咯”(注1)地叫两声,一纵身,化作一道白影,一下子抓住那漆黑的珠子,一口吞到了肚中。 众人吓了一大跳,好快的速度,比之那条巨蟒还快出三分,这树林中果然没有一样东西是简单的。 那小貂吞了那黑色珠子,显得十分高兴,“嗡嗡”地叫个不停,望向李风云的眼光中透出了几丝亲近。歪着小脑袋看了李风云一会儿,忽然那小貂化作一道白影,冲向那巨蟒的尸体。 只见那小貂在巨蟒的尸体上下钻来钻去,寻到一出,伸出小爪子,将巨蟒腹部划出一道口子,又滋溜钻进了巨蟒的腹中。 众人大惊失色,这巨蟒的鳞甲筋骨有多坚韧大家都是知道的,即便是因为这巨蟒死后防御大减,也绝不是那么容易能破开的,这只小貂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用抓子划开,这怎能不让人惊讶。 好在这小貂对众人似乎并无恶意,不然,这小貂将是一个比巨蟒更难对付的对手。 过了一会儿,那小貂叼这一个手掌大小的蛇胆从巨蟒腹中又钻了出来,蹿到李风云的面前,放下那蛇胆,小爪子指了指李风云,又指了指那蛇胆。 “你要我吞了这蛇胆?”李风云也比划着问道? 那小貂歪着脑袋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小家伙真快成精了!”李风云捡起那蛇胆,却有几分发愁。他知道小貂的意思,小貂显然看出他中了不轻的毒,示意他吞下蛇胆可以解毒。可是这么大一个蛇胆,他如何吞呀? 想了想,李风云取出匕首,在那蛇胆上划出一个口子,张嘴吞食胆汁。 蛇胆汁的滋味可不好受,又苦又涩还有一股腥味,但是李风云知道这是好东西,也顾不得那么多,闭上眼睛,捏着鼻子,一口气一胆囊胆汁喝了个精光。再运转真元检查体内,果然体内侵入的余毒被清洗一空,但所中的九阴夺魂钉上的毒却无法解掉。 自李风云进入树林来,他所中的毒可不轻,若是换成他人,早就死了,李风云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一者是因为有苏语侬送给他的解毒丸消除了大部分毒性,再者他从小喝那奇怪的药酒长大,身体对毒性的承受能力远高于常人,三者他不停运转真元压制毒性。如今这毒被蛇胆解掉,算是去掉了心头的一大隐患。 实际上,现在活下来的众人,多多少少也都中了些毒。不过这些人身上多少带了一些解毒的良药,又拼着耗费真元,这才没上毒性发作。 让李风云头疼的是,喝了这蛇胆之后,他的功力似乎突然拔高了一大截,压制都压制不住。要知道,李风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心境不足,功力又拔高了这么一大截,李风云很担心又会触发魔障。 见李风云喝掉了蟒蛇胆汁,小貂似乎非常高兴,“嗡嗡”地叫个不停,居然一下子跳到了李风云的肩上,趴在李风云的肩上眯上了眼睛。 李风云转过身去,望着徐昌宁等人,冷冷地问道:“各位还想抓我李风云吗?” 似乎感到了李风云的那股敌意,小貂猛的睁开眼睛,眼中寒光四射。 徐昌宁、高慎为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徐昌宁恨声道:“没想到你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也罢,以后总有再见面的时候,希望你别落到我手中,否则我必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与他同时入林的三十多名二流高手,如今只剩下六人,而且个个都受了不轻的伤,这怎教他不心生恨意。 说罢,率领众人正要离去。 “何必等以后?现在便可以!”一个阴沉的声音从树林中传了出来,众人眼前一花,被那巨蟒砸开的那片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两名老者,身上发髻衣衫都有些些凌乱,甚至有些破损,显然是进入这鬼雾森林后也遇到了些麻烦,难怪这俩人赶来得这么晚。两人缓缓朝李风云逼了过去。 这俩位老者,相貌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一般,难分轩轾,只是一位穿一身黑衣,一位穿一身白衣。 穿黑衣的老者身上缠着一条锁链,那锁链黑漆漆不知是由什么材料打制,阴沉沉似乎十分沉重,彼此磕碰,发出的声音却似玉石般,绝非凡品。 穿白衣的老者手持一杆招魂幡,招魂幡似金非金,似帛非帛,上面隐隐发出冷冷的荧光,现出一只张牙舞爪的魔头,面目狰狞,似乎要透幡而出一般,多看一会儿便教人心神恍惚。。 “黑白无常?”高慎为大喜,“两位终于赶到了。” 李风云心头却一沉,这两人的名头十分的响亮,他听说过,长期活动在塞外,绰号“黑白无常”,穿黑衣的叫黑无常,穿白衣的叫白无常,倒是他们的真名无人知道。 这两人原是孪生兄弟,机缘凑巧,得到一套绝世武功《无常诀》,练就一身高深的武功,特别是当这两人联起手来,威力更是凭添了十倍。 这兄弟俩都是一流高手,虽然单个的武功比不上长白老怪,但两人联起手来,实力却远在长白老怪只上。而且这俩人心狠手辣,自出道以来,不知杀了多少武林高手,才铸就他们赫赫凶名。 经过鬼雾森林这番经历,在生与死的磨练中,李风云的实力进步很快,但再快也有个限度,即便服用了五石散,如今的李风云也只能勉强与初入一流的高手相抗衡。 而黑白无常十多年前便是一流高手,若是这两人出手,李风云几乎可以说没有还手之力。 “逃!”李风云二话没说,转身便逃。 吞食了巨蟒胆汁后,李风云发现这森林中的各种毒物都对他避而远之,就连地上那些黑色的小虫,也远远避开他。所以,李风云毫无顾忌,展开轻功,直接从地面上撒丫子。 “小子,在老夫面前,你也敢逃?”黑无常冷哼一声,一抖手,那条长锁链如一条灵蛇般朝李风云蹿去,去势又快又急,转眼间便无声无息地砸到了李风云的身后。 注1:根据度娘的解释,貂大概有三种叫声:“咝咝”表示警惕与畏惧,“咯咯”表示开心和感兴趣,“嗡嗡”表示开心。 第百八十九章 小貂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李风云忽觉心中一紧,感觉到了危险,急忙纵身向一边让开。 可是一流高手的袭击有岂是他想让开便能让得开的? “啪”的一声,那锁链也随着李风云的身形也诡异地转了个弯,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后心,打得李风云一个趔趄,几乎栽倒,口中狂喷出几口鲜血。李风云只觉一股阴冷的戾气透入到他体内,阴寒无比,如同一条阴毒的蛇钻入了他体内,所过之处,经脉就好像被冻僵了一般。 肩头的小貂飞蹿出去,转过头来,愤怒地看着黑白无常,“咝咝”地嘶叫着,露出尖锐的牙齿。 黑无常不理小貂,手中的锁链一抖,那锁链动了起来,朝李风云的脖子缠去。 “开!”李风云暴喝一声,挥刀朝那锁链砍去。 谁知幽影宝刀如砍在棉花上一般,那锁链浑不受力,就好像是活物,锁链的头部忽然扭转过来,如灵蛇般反将幽影宝刀缠得死死的。 又一股阴寒的戾气从幽影宝刀透了过来,似乎想要将宝刀夺走。 李风云心头一惊,哪肯舍弃宝刀,一股真元自然而然朝那锁链涌了过去。 “咦?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黑无常低声道,轻轻一抖那锁链,那锁链之上凝结起露珠,转眼间那露珠化为了一层白霜,几个呼吸间,那白霜又化为一层白冰。 此时的李风云真不好受,一股磅礴无比的阴寒戾气铺天盖地朝他涌来,相比起磅礴的戾气,他那一点真元,就好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一叶小舟,时刻有倾覆的可能。 李风云的衣服已经被露珠完全打湿,不多时便生成了一层薄霜。 “哼,就你这点功力,也敢大闹军营?”黑无常脸上挂着一丝讥笑。李风云的功力不弱,但是要看与谁比,比起黑、白无常这种老怪物,那就差得太远了。 内力虽然是一点一滴慢慢积累起来的,但是不同境界积累的速度可大不相同,如果说二流境界的高手积累内力的速度好比是涓涓细流,那么一流高手的速度就好比是滔滔江水,相比二流高手,简直是一日千里,不可限量。 李风云有些特殊,他的功力主要是沉淀在体内的药力所化,所以他的内增长神速。但是即便这样,这闸门还是要受那境界的限制。而且,李风云也不敢任由内力疯狂增长,要不然,他如今的内力早堪比二流顶尖高手了。 所以,比拼内力,李风云完全不是黑无常的对手,只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意志,强行支撑着。 “投降吧!”黑无常道,“再抵抗下去,你只有死路一条!我才使出两成内力,你便受不了了。” 此时李风云全身上下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寒冰,五脏六腑都似乎被那阴冷的戾气冻住,就连真气的运行也有些滞涩。不过他知道,他不能投降。 三十万晋军正一步一步朝契丹军的包围圈行来,一但这三十万晋军被契丹人一举围歼,整个黄河防线就崩溃了,中原就要落入契丹人的魔爪之中。 对于中原,他也许没有很强烈的归属感,但是契丹人屠杀清平镇的血仇决定了他只能战在中原这一边。而且,杜重威、杜如月也是战在这一边的。 所以,他只有苦苦支撑。 “咝咝”小貂站在一个树枝上大声的嘶叫着。 “沙沙沙沙”,周围传来许多诡异的声音。 高慎为脸色一变,大声叫道:“黑白无常,快杀了这小子!情况有些不对。” 他与黑白无常数十年的交情,也只他才敢这么对黑白无常说话。 “高兄,速到我这边来!”白无常开了口。 徐昌宁等人闻言大喜,黑白无常若不开口,他们是不敢往这两人身边凑的,这俩人喜怒无常,全凭一时好恶,谁又说得准他们不开心,迁怒于人会不会一掌将他们给毙杀。 众人匆忙跳到白无常的身边,这时,只见如潮水般的毒虫毒兽铺天盖地朝他们涌了过来。 原本有巨蟒的气味,这些毒虫毒兽是不敢靠近的,但是,那小貂的叫声似乎有一种魔力,听到小貂的叫声,附近的毒虫毒兽不敢不涌过来。 “好多毒物!”徐昌宁等那六名高手脸色变的惨白。 光那种黑蛇恐怕都不下数百条,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各种毒虫蛇蚁,各种各样黑色的毒鸟,成群的黑色蜂群……可以说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应有尽有,密密麻麻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他们涌来,不知有多少,教人毛骨悚然。 早知这片森林中有这么多的毒物,徐昌宁、高慎为绝对不会冲入这诡秘树林中来。要对付这没多的毒物,莫说是三十多名二流高手,就算是再多出十倍,三百多名二流高手,也不够死的。 好在李风云此时一心在与黑无常对抗之中,对周围的事视若无睹,要不然,看到这么一大片毒物,吓也该把他吓晕过去。 不过,那些毒物并没有针对李风云,相反,没有一只毒物靠近他,远远地绕开他,直接朝黑白双煞等人涌了过去。 “开!”白无常轻喝一声,随着这声喝,白无常的衣衫高高的鼓起,一股罡煞之气朝四周涌去,只听“啪啪啪啪”如放鞭炮一般,爆裂之声不绝于耳,只要靠近到他三丈之内的毒物尽皆爆裂成一团团血肉。 “那小貂有古怪!”徐昌宁大声叫道,抽出一把飞刀,“刷”的一刀朝那小貂射去。 那小貂何等机敏,见徐昌宁手一扬,便知不妙,早化作一道白影跑得无影无踪了。 “大哥,快解决他,不然说不定会引来什么利害的角色!”白无常将手中招魂幡一抖,那招魂幡无风自动扬起,从那爆裂的血肉中飞出一缕缕若有若无的血线,没入招魂幡中消失不见。 “好!”黑无常“嘎嘎”怪笑了两声,眼中透出一股杀意,“李风云,原本我还想给欧阳峥一个情面,饶了你的性命,既然你这般不识抬举,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漆黑的锁链一抖,如一条狂舞的黑蛇,黑无常又增加了三成功力,排山倒海般地朝李风云涌了过去。 可连李风云,原本黑无常只使出了两成功力,就让他抵挡不住,突然之间,黑无常又增加了三成,他哪里抵挡得住,只听“噼噼啪啪”一阵乱响,李风云周身的经脉血管尽数爆裂,鲜血迸射出来,鲜血之中还带着无数冰渣,一时间将李风云染成了血人。 “啊!”李风云一声惨叫,连喷出数口精血,整个人瞬间被冻成了一个冰人,仰身倒下。 第百九十章 寒潭 话说黑无常忽然之间加了三成内力,总计五成内力涌向李风云,李风云终于承受不住,全身上的经脉血管尽数爆裂,身子也冻成了冰人,大叫一声,仰身倒地,生死不知。 “住手!”就在这时,只听一人高声喝道,一道剑光直刺向黑无常的那黑色锁链。 黑无常识得厉害,不敢硬挡那道剑光,那黑色锁链放开幽影宝刀,倏忽收了回去:“燕无双,难道你要对我们俩兄弟动手,这恐怕不太合当年的约定吧!” 众人心中一惊,燕无双?燕无双怎会来了这里? 那道剑光“嗖”的收了回去,一名背着一个大剑囊的白衣中年人的身影显露出来,此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含光神剑燕无双。 “小白,驱散这些毒物,我有话要对他们说!”燕无双没有理睬黑白无常,反而对树枝上的那只不知什么时候又钻出来的小貂说起话来。 众人大奇,难道这只小貂果真听得懂人话? 那小貂朝燕无双“嗡嗡”地叫了两声,显得十分兴奋,又冲着那些毒物“咝咝咯咯”嘶叫起来。 那无数的毒物似乎很畏惧那小貂,听到小貂的声音,如潮水般的散去,消失在树林中。 众人心中暗道:“这小貂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能指挥得动这么多毒物,非但如此,居然还似乎能听懂人话!” 正在疑惑之间,只见燕无双一手扶起李风云,伸手在他鼻间探了探,眉头微皱,“啪啪啪”接连点了李风云数道大穴,又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喂入李风云的嘴中。 那小貂从一边跳了过来,蹿到了燕无双的肩膀伤,样子似乎跟燕无双十分亲热。 “哼!”燕无双重重地哼了一声,“居然敢伤我的小师弟,是不是以为燕某这些年没有杀人,就不会杀人了?” 众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燕无双若要杀他们,他们不要说反抗,就连逃跑都没有可能,就连黑白无常也都一样,绝世高手的名头难道是白叫的? “燕无双,这不对呀!你难道忘了当初在泰山之巅的约定吗?我们兄弟俩可没有惹你!”黑无常仗着胆子道。 “我小师弟命在旦夕,你们还敢说没有惹我?”燕无双眼中杀机顿现。 黑无常一时语塞,李风云是李苍穹的弟子这件事情他们是知道的,只是这件事也只不过是长白老怪在说,而且他也并不十分确定,所以没有几个人真把这件事情当真。 而且耶律麻答也曾许诺过,就算李风云真是李苍穹的弟子,出了什么事,他耶律麻答一力承担,不牵连他人,所以才有江湖人士不遗余力地追杀李风云。 本来,杀了李风云也就杀了,有耶律麻答在前面挡着,就算真有什么事,也算不到黑白无常身上,不过此时不同,不知怎么那么巧,燕无双居然出现在这诡异树林中,黑无常狙杀李风云正巧被燕无双瞧见,燕无双若因为此事杀了黑白无常,江湖中人恐怕也没有话可说。 黑无常恨呀,为何为了抢功,接了这门差事。 白无常见势不妙,急忙辩解道:“燕大侠,此言差矣!先不说我们兄弟俩不知道这李风云是你师弟,就算是,我们也是受了耶律大帅的将令,不得不为之。沙场杀伐,哪有报仇的道理?难道只许你这位师弟杀我们,就不许我们杀他? 你这位师弟,可是惹恼了耶律麻答,闯下了大祸。擅入帅帐,大闹军营不说,还烧了我军的小半粮草,这样的行径,耶律大帅又岂能置之不理? 燕大侠,这是你师弟他自己要与耶律大帅作对,我们奉命追杀,又有何不对? 况且我大哥已经是手下留情,否则凭你师弟的功力,又如何能支撑到现在? 燕大侠,你要杀我兄弟俩,我们自然无话可说,唯有拼死一战而已,相信燕大侠要解决我们兄弟俩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我们的生死是小,若是延误你师弟救治时机,让他平白丢了性命,这罪过,我们兄弟俩可担待不起。” 燕无双呆了呆,心中一阵烦躁,挥了挥袖子,喝道:“滚!以后不许你等再踏足这鬼雾森林!” 众人闻言大喜,急忙纷纷朝树林外跑去。 见黑白无常等人退去,燕无双叹了口气,道:“李师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可不能就这么死了,看来,这次恐怕也只有寒潭能救得了他了。” “我竟然没有死?”李风云从昏迷中醒来,已经第二天的清晨。 举头四望,四面开阔,李风云发现他早已经不在那暗不见天日的诡秘树林中,此时的他正盘膝坐在一处石台上。 那石台位于一个小潭的中央,没入水中,李风云端着起上,水面刚好到他的脖子处。那小潭并不大,只有五丈方圆,潭水奇寒无比,潭面上泛起丝丝寒气,一团水雾罩住潭面,周围的一切显得朦胧无比。 但也奇怪,这潭水虽然奇寒无比,李风云身在其中,反而觉得十分舒服,身上的伤势也似乎正慢慢地愈合。 小潭之外,百余丈内,空旷无比,看不到一根杂草,再往外便是一圈茂密的树林。 “你醒了?”李风云忽然听到有人问话,定睛望去,潭边那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白衣中年,身后背着一只巨大的剑囊,肩膀上还趴着一只白色的小貂。 “燕无双燕大侠?你怎么来了?是你救了我么?”李风云张口问道。 “你怎么还叫我燕大侠?”燕无双似乎有些不快。 “哦,哦,是燕师兄,你怎么来这里了,这是哪里?”李风云急忙改口问道。 燕无双点了点头,从身上解下一个白布包裹,抖开那白布包裹,露出一把薄如纸般的宝刀,正是宵练宝刀:“我是送宵练宝刀来了,记住,这是师父的遗物,以后不要再被人夺去。非本门弟子,也不可外传。” 李风云张大了嘴巴,当初耶律鸿雁半逼半抢把宵练宝刀要了去,要取回宵练宝刀哪会那么容易?耶律鸿雁是什么人,那是契丹的郡主,深受耶律德光的宠幸,主掌演武宫,手下高手无数,赤练崖教主耶律明更是她的师父,即便是燕无双这般的高手,想要接近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燕无双虽只字未提,但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李风云心中不觉有些感动。 第百九十一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顿了顿,燕无双又道:“原本我是去博州荆柯寨找你,遇到一个叫丁猴的,得知你去了契丹大营,后来又找到了一个叫丁豹的,便是他领我来到契丹的大营。那时,契丹大营已经全面戒严,我也靠近不得。 抓了个小兵,我才知道你前一夜单枪匹马大闹契丹军营,烧了契丹军小半的粮草。不错啊,小师弟,没想到你有这等能耐。 这时,从契丹大营的西面接连射出数道烟花,我猜是你出了事,所以绕道来寻你。 寻到西边,我又接连抓了几个喽啰询问,得知你居然误打误撞,闯入了这鬼雾森林。小师弟,你胆子真不小,这鬼雾森林你也敢乱闯?” 说到此处,燕无双的声音之中带有一丝斥责之意。 “我……我也不是没办法吗?”李风云吐了吐舌头,“那么多高手追杀我,我不往这树林中躲,哪里脱的出追杀?幸亏我运气好,这次又没死成!” “那可未必!你五脏六腑俱已破裂,身上的经脉更是尽皆爆开,我若来迟一步,你现在便已经去见师父他老人家了。”燕无双道,“幸亏我手中还有一枚鬼见愁炼制的龙虎再生丹,给你及时服下,暂时吊住你的性命,又利用这寒潭中的玄阴寒气镇住了你体中的戾气。 不过,无论是龙虎再生丹还是这寒潭中的玄阴寒气,你毕竟受伤太重,你能不能活下来,还在两说之间,全看你能否守住那股生机。” 李风云奇道:“我觉得舒服得很啊,我身体也在愈合……” “那只是你觉得,你站起来试试!”燕无双打断李风云的话。 李风云虽然觉得身体僵硬不听使唤,但勉强站起来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颤巍巍李风云从石台上站了起来,身体刚露出水面,只觉得一股阴寒无比的寒意忽然在体内爆发开来,整个身子一抖,身体上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唯独只有心脉被一股暖意护住,那戾气入侵不得。 “啊”,李风云不禁惨叫一声,身形不稳,跌坐在水中。 一入水中,经那寒潭的刺骨冰寒一浸,他五脏六腑周身经脉中的阴寒戾气立刻被压制住,身子舒服多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风云惊叫道。 “你也莫怕,这寒潭之下,有一大块万古寒玉,所以这寒潭之水才会如此冰冷。这万古寒玉,散发的是最纯正的玄阴之气,可克制所有的寒毒。黑白无常的戾气虽然阴毒厉害,但还比不过这正宗的玄阴之气,被压制玄阴之气压制住,不足为奇。”燕无双解释道。 李风云松了口气,却听燕无双又道:“如果你以为这样便能保住你的性命,那你就错了! 这玄阴之气,乃是天下至阴至寒之气,一样也会要了你的性命。 你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服下了龙虎再生丹。龙虎再生丹乃是用纯阳的珍贵药材所制,其药性正好能暂时克制玄阴之气,不过也只是暂时,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龙虎再生丹的药力,只能护住你的心脉三天。 三天之内,你若不能驱逐体内的戾气,走出寒潭,三日后,你必死在那玄阴之气手上,我也救你不得。” 李风云吓了一跳,勉强笑道:“大师兄,你可别吓唬我!” 燕无双轻叹一声,道:“小师弟,你看我是在说笑么?我传你一段本门的心法,能不能驱逐那戾气,就全看你自己,毕竟你的内力虽然不错,但与黑无常相比,却要弱小太多。若是你的内力再高一些,情况也许会好很多。” 李风云心中一动,急声道:“大师兄,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内力急剧上升,但又担心会因此引动魔障。” “既然可以,又为何不用?强行压制修为,也未尝不是一种魔障。练武途中,谁能免得了重重魔障?这魔障,本就是对道心的洗涤,不洗尽铅华,又怎能见到那金灿灿一颗莲心?” 燕无双一语如同当头棒喝,李风云全身一震,如醍醐灌顶,心中顿时开明了许多,燕无双说得没错,功力修为急剧上升,会引起心境不稳,导致魔障,但回过头来想一想,每一次魔障之后,李风云的心境何尝没有大进一步,并从中得到好处?只是他从未朝这方面想过。 强行压制功力,的确可以防止魔障的产生,但久而久之,心中难免形成一种畏惧之心,再不复那种勇往直前的冲劲,心有畏惧,道心怎么可能浑圆?说起来,这又未尝不能称为一种魔障。只是这种魔障更隐蔽,更让人难以破除。 天下那么多二流高手,但一流高手少之又少,总共也才不过一两百位,堪不透、冲不破心中种种顾虑,又怎能抵达道心浑圆之境? 这个道理,未必没有人明白,但即使走到那一步,明白心境之中的缺陷所在,却又有人敢说一定能冲破习惯使然已经成为本能的顾虑? 比如欧阳峥,又比如徐昌宁、高慎为,还有那个被李风云斩杀得吴清,只差一步,便能成为一流高手,他们真不懂其中的道理吗?恐怕不一定,只是多年来形成习惯,又岂想改便能改得过来的? 看来练武也要当进则进,不能顾忌太多。顾忌多了,本身便是一种魔障。 李风云当然明白燕无双在点拨他,很多时候,那些练功的要诀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只要能悟透了其中的道理,起而行之,说不定就能一日千里,破开一个新的境界。 只是这些话,那些高手等闲又岂会说,即便是说了,又有几人肯信,几人又悟得透? 李风云朝燕无双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燕无双又将如何将戾气逼出体外的心法传给了李风云,李风云一一记在心中。 正要催动真元,李风云忽然想到一事,抬头问道:“大师兄,中原的兵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燕无双一愣,答道:“离顿丘不过四十余里,最多两日,也该杀到顿丘了。” 李风云心中一惊,道:“大师兄,快去通知中原的兵马,切不可再追击契丹军了。” “哼哼,那些朝庭的孬兵,哪里敢追击契丹人?每日才行二三十里路,不过是礼送他们出境罢了!”燕无双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小师弟,你为何这般说,这似不像是你的风格。”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中原的兵马是追击也好,礼送也罢,总之不能进入顿丘境内,契丹人在顿丘境内埋伏下重兵,此处山中一路,真正的目的便是要截断中原大军的退路。” 燕无双惊得脸变了色:“此话当真?契丹的主力不是已经渡过了黄河吗?又怎会在在顿丘埋伏?小师弟,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第百九十二章 内力大涨 李风云答道:“我不知道契丹的主力是不是真的渡过了黄河,不过即使渡过了黄河,难道就不能渡回来?大师兄,你道那耶律麻花……不对,耶律麻答为何不顾一切要杀我,真是为了我烧了他的小半粮草吗?不是,只因我偷偷潜入了他的帅帐。 在帅帐内,我看到一副地图,大师兄,你知道,我带兵打仗也算有些日子了,那军事地图我怎会看不懂?就在顿丘附近,潜伏着近十万兵马,兵锋所指,正是顿丘。 而耶律麻答虽驻扎此处,离顿丘有百余里地,但他手上有三万契丹铁骑,骑上马,百余里地,半日可至,正好能截断中原三十万大军的后路。 中原这三十万大军若是被契丹人围歼于顿丘,河南、河东、河北的局势将一举溃烂而不可收拾。 大师兄,你再想想,耶律麻答为何只是围住小阳岗,围而不攻,他是担心小阳岗的人万一有人突围出去,坏了契丹人的好事呀!(注1)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混入契丹营中,打探契丹人的真实目的。谁料到,误打误撞,居然撞破了契丹人的诡计,这才遭到耶律麻答的追杀。” 燕无双听了此话,脸色更是变得难看,略一思索,道:“此事不容耽搁,小师弟,师兄不能在此地为你护法了,我要赶去阻止朝廷的大军,还好我与高行周还有几分交情,希望他能说动那小皇帝。 好在此地正在鬼雾森林的中央,我既然出现了,估计契丹人也不敢再来骚扰小师弟了。” 说罢,燕无双将宵练宝刀放在池边,道:“小师弟,你好自为之,若是你真能死里逃生,自行取这宝刀离去吧。” 又指着肩头的小貂道:“它叫小白,说起来,它才是这鬼雾森林的真正主人,它听得懂人话,它原本的主人与师父有莫逆之交,它会保护你的安全。这鬼雾森林中的强大的毒物它驱动不了,但一般的毒物却不敢不听他的话。” 李风云越听心中越奇怪,止不住问道:“这地的主人是谁,这又是什么地方?” 燕无双犹豫了一下,答道:“此地原是春秋时鬼谷子隐居之地,此地上一任主人,便是数十年前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毒圣,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说吧!” “鬼谷子是谁,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很有名吗?毒圣?不知跟毒霸欧阳峥又有何关系?”李风云心中暗道,又见燕无双急着离去,便不好意思问出口了。 燕无双交代完一切,朝李风云拱手道:“小师弟,无论三日内你能不能将戾气驱逐出体外,三日后你一定要出潭,护住心脉,戾气虽然厉害,但未必没有解决的法子,但那玄阴之气,却绝对不是现在的你能经受得住的,切记切记!” 说罢,燕无双身影一闪,一道人影直朝西南而去。 心中事了,李风云闭上眼睛,按照燕无双所教的心法运转真元,想要驱逐出盘踞在体内的那股戾气。 那股戾气纹丝不动,就像一只蚂蚁想要推动一座大山一般,如果不是因为那股戾气被玄阴之气牢牢的压制住的缘故,李风云不怀疑那股戾气还会反击。这股戾气的反击,可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承受得了的。 “看来还是功力太弱啊!”李风云轻叹一口气,一种无力的感觉自心头涌起。 以他的功力,如今也不过是比二流初期要高上那么一点,服用巨蟒胆汁之时,他的内力曾快速增长,只可惜被他硬生生地压制住了。 李风云不急于驱逐体内的戾气,反正那戾气一时还会被玄阴之其压制住,奈何他不得,最要紧的,目前看来是要提高他的内力修为。 而此时,那巨蟒胆汁的药力还没有完全沉淀到筋骨之中,只要去除压制它的内力,稍加刺激那胆汁的药力便会再次发作,让李风云的内上升一大截。 虽然这般与那戾气相比仍就是九牛一毛,不过内力强大一分,撼动那戾气的希望也就多出一分,那活下来的希望也就又高出一分。 李风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放松身体,缓缓地放开那压制住胆汁药力的真元。又驱动真元去撩拨那渐已沉寂的药力。 如干柴遇到了烈火,那药力顿时便发挥出来。 想那大蛇,十余丈的身体,不知活了多少年,即便没有千年,大几百年总还是有的,数百年的精华大半集中在脑中的那黑丹和蛇胆之中,那胆汁的药力何等庞大。 没有压制的药力突然腾发出来,李风云感觉如一团火在他心腹间灼烧。 “奇怪,那黑色巨蟒不是属阴的么,怎么这药力发作起来,如此燥热?”李风云心中奇怪。他却不知,胆属肝,肝属木,木生火,那巨蟒的阴寒之气全都聚集于脑中的那颗黑色珠子之中,而与之平衡的阳火之意却相应凝聚于胆汁之中。 虽然这阳火并不纯净,但其量却非同小可。李风云迅速的运转真元,飞速地吸收着由这阳火新产生的内力,将内力收于丹田之中。 丹田是练武者的大穴,位于脐下三寸之处,当然另有一种说法,认为整个小腹都是丹田。但大多数情况下,丹田只是指脐下三寸之处。丹田是一个很奇妙的所在,因为练武者所修的内力,也就是真元,就储存在丹田之中。 这很难让人理解,威力巨大无比的内力怎么就能储存在指尖大小的地方?但实际上确实如此,练武者对丹田的认识仅限于一种感知,没有人能用文字把这种感知完全描述出来。 李风云现在就是这样,他感觉他的丹田在迅速的扩大,仿佛是一个气球一般,随时都可能被撑爆,但偏偏这气球的极限一次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是,丹田也不是无限制的涨大的,渐渐地,李风云隐隐感到丹田之内似乎生成一个漩涡,随着这个漩涡的生成,丹田涨大的趋势似乎也止住了。并且,随着这漩涡的不断增大,丹田内真元似乎更凝实了些,丹田的大小反而有缩小的趋势。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视?”李风云心中一动,暗自想到。 注1:耶律德光久攻戚城不下,的确佯装撤军,在顿丘设下伏军,不过没有成功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李风云的报信,而是因为天气原因,连天的霖雨,晋军根本没追他。(个人以为,晋军没胆子追更符合实际情况。) 第百九十三章 燕无双与路惊鸿 内视,是习武者,特别是修行内功者常说的一个词,可是究竟什么是内视,却没有谁能说得清。 习武者所说的内视,当然不是真的指能够看得见肚子里发生了什么,而是一种感觉。既然是一种感觉,就很难有一定的说法,有一百个人去体味这种感觉,就会有一百种不同的说法,因为各人的体验各不相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这就好比人生,人生是什么,试问天下有谁能说得清?但是人生的确是存在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路上走着自己的人生之路,至于走到哪里,如何走,又岂是某一位圣贤能说得清楚的? 突然之间,李风云有了无数的感悟,一些他从前想都没有想过的感悟,是关于武功,也是关于人生,更是关于这世间的万事万物。 他曾经听人说,这个世界,包括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其实是一个整体,所以才有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说,因为这一切都本就是一个整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才有牵一发而动千钧。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说,也许我只需要往水中扔一块石头,就可能改变整个世界?”李风云自言自语道。 太奇妙了,又怎么可能?扔出一块石头又怎么能改变整个世界? 不过细想一下,又似乎确有道理,只要扔出一小块石头,也许真的便能改变整个世界的走向。 试想,若不是张良在古博浪沙遣人扔出的那一只铁锥,那祖龙秦始皇又怎会受惊生病,不治而亡?如果秦始皇能多活几年,二世祖胡亥又怎能顺利的登位,雄霸天下的大秦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数年之间轰然倒塌? 而这一切,起源不过是张良的一个念头,一个连一粒沙也改变不了的念头,但是他改变了整个世界。 李风云越想越多,不知不觉中沉入到沉思之中,精神似乎脱离了肉身身的束缚,几欲腾空而起。 渐渐的,眼前的世界模糊了。 燕无双不知何时回到了寒潭边,端坐在潭边静坐养神。 “大师兄,中原的兵马撤退了吗?”李风云急问道。 “什么中原的兵马?”燕无双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恍惚,“哦,那件事我已经告诉了高行周,至于后来会发生什么,与我何干?” 李风云突然觉得眼前的燕无双有些陌生:“你……大师兄,你没事吧!” “他的事情大得很,”一个声音从寒潭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是二师兄路惊鸿,他怎么也来了这里。 不过也不奇怪,既然大师兄燕无双能找到这里,那二师兄路惊鸿为何不能找到这里?说不准二师兄便是大师兄请来的。 “我有何问题?”燕无双似乎有些愤怒。 “难道不是你害死师父的?”路惊鸿眼中充满了责怪。 “这件事……我说过,以后再与你算。”燕无双腾地站了起来。 “以后?什么时候才算以后?”路惊鸿沉下脸来,“总说以后,难道你以为这件事你逃避就能逃避得脱吗?” “我逃避了什么?”燕无双怒气冲冲。 路惊鸿呵呵冷笑了几声:“天下还有谁会比你更清楚,你究竟逃避什么?你敢对天发誓,你所做的一切,问心无愧?你问问小白,看看它是如何看你?” “我……”燕无双张大嘴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口口声声说与契丹人势不两立,却偏偏喜欢上了契丹鞑子的女人,这难道不是你的过错?”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燕无双潸然泪下,“我没想到师父竟然挡不住那一掌,是我的错,我怎能跟师父动手?我错了,我找了师父十数年,师父却不肯见我,师父,你是否还在怪徒儿?” “师父当然在怪你!”路惊鸿的脸色十分不善,“否则,又怎会十多年不肯见你,也不肯见我?师父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燕无双,你怎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可是,师父也杀了月儿,我也是一时怒火攻心……”燕无双还想争辩。 “你住口!”路惊鸿怒发冲冠,“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可以向师父下手,把师父打落崖下吗?你让小师弟评评这个理,世上有这般的道理吗?” “月儿,月儿是谁?难道是如月吗?”李风云心头一紧,但随即又想道,“不对,老爹死的时候,如月还没有出现,这个月儿又怎会是如月呢?月儿,月儿……我想起来了,是耶律月,难道二师兄以前说的那个故事都是真的么?不对,似乎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小师弟,你还坐在那石台上做什么?”路惊鸿忽然喝道,抄起岸边的宵练宝刀,朝李风云扔了过来,“咱们师兄弟联手,把这个背祖忘宗、背叛师门的无耻小人杀掉,清理门户,为师父报仇!” 李风云接过宵练宝刀,急道:“二师兄且慢,未必是大师兄做的!” “不是他做的又是谁?他自己都承认了,哪还有错?”路惊鸿怒喝道,“小师弟,你莫非也要袒护他?就因为他救了你一命,替你治好身上的内伤?” “我身上的伤好了么?”李风云从石台上站了起来,果然,身上再无一丝伤痕,体内的戾气也再无踪迹,丹田内的真元也比之前浑厚了不知多少。 “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治好了内伤,驱逐了戾气,简直不可思议!”李风云心中暗道。 “杀了他!”路惊鸿喝道。 燕无双抬起头来,望向李风云,幽幽地道:“小师弟,你要杀我,我绝不还手,我只想问你一句,师父他临终之前,是否一直都在怪我?” 李风云呆了呆,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老爹一直都在喝酒,很少与我说话,我也不知老爹心里在想什么!” “那便是在怪我!”燕无双眼光有些黯然,“既然如此,我还活着做什么?来吧!”说罢,燕无双闭上了眼睛,两滴眼泪从脸颊缓缓地滑落。 第百九十四章 该不该杀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杀了他!”路惊鸿再次厉声喝道。 李风云心头一颤,他究竟该不该杀了眼前这位大师兄? 小白依然那般安静,紧紧地趴在燕无双的肩头,慵懒地半眯着眼睛,似乎眼前的一切与它毫无关系。 “小白,你说,大师兄他,真的该死吗?”李风云问道。燕无双曾说过,小白能听得懂人说的话。 小白巍巍地睁开了眼睛,鼻子中似乎打了个一呼噜,“咝咝”地叫了两声。 小白能听得懂李风云说的话,但是很可惜,李风云听不懂小白说的话。 “世上的事,往往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忽然,李风云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侧身望去,只见公孙无忧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这寒潭边,一袭青衫,还是那般的玉树林风,还是那般的风流倜傥:“小兄弟,且不说李苍穹前辈是不是燕大侠所害,即便是,小兄弟以为,你燕大师兄做的对还是不对?” “这……”李风云低头想了想,民族大义他不懂,单从儿女情长上来说,他反倒十分同情燕无双。 换做他,假如老爹杀了如月,他会怎么做?也许他比燕无双更为疯狂。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来责怪燕无双? “不对,李苍穹是我老爹,燕无双害得他晚年凄凉,这笔仇,我难道不该报么?管他什么理由,有什么苦衷,事由因燕无双而起,总归没错。我若不杀燕无双,又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爹?” 一股杀气从李风云的眼中透了出来,直冲向燕无双。 公孙无忧摇摇头,叹道:“看来本公子是劝服不了你了,你不妨问问他们,看他们怎么说!” 公孙无忧的身后闪出好几个人来。 “不能杀!”首先说话的是莫轻言,“二弟,你与燕无双之间的恩怨,大哥管不了,也不不好管。但是,想一想,天下有多少绝顶高手,中原又有几位?而中原的这几位绝顶高手愿意出手抵御契丹人的又有几个?别人我拿不准,也许只有燕大侠一定会不顾生死的出手了吧! 二弟,你若杀了燕无双,等若是抽去了中原的一根擎天柱。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事,乃是关系天下安危的大事。不可不慎重!” “这句话可说得不对咯!”苏语侬笑语盈盈,“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顾忌,的罗?小哥既然觉得心里不舒服,那杀了便是了。天塌下来,自有个子长的人撑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算中原丢了,来我们扬州好了。” 杜如月的眼神有些恍惚,想了许久方道:“我还是以为莫大哥说得对,我们学武之人,不能只想着自己。” “不错,学武之人不能光想着自己,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们契丹人?” “你?你你你怎么也来了?”李风云心中惊讶,这不是耶律鸿雁么?她怎么也来到这里? “许她们来,就不许本宫来么?”耶律鸿雁撅着嘴道,“你这臭小子,好偏心呀!你不要忘了,你究竟是中原人还是契丹人,还很难说!” 李风云一呆,可不是,清平镇位于太恒山中,原则上是属于南朝,但实际上南朝只是在清平镇设了一个衙门,根本管不了事,若不是莫轻言来了清平镇,他可能到现在还认为中原的天下还姓唐。(孤陋寡闻的李风云当时还不知道唐朝皇帝都姓李,还以为姓唐。) 在清平镇,来往的契丹人也不少,李风云没觉得他们与自己有什么不同,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小时候,还羡慕过那些契丹人,因为当地的衙门在他们面前点头哈腰,向条狗一般。而且,那些契丹人也嚣张得很。 他是个孤儿,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说不准,他真是契丹人留下的种。所以,久而久之,究竟是中原人还是契丹的人,李风云心中看得很淡,实际上,清平镇上的所有人基本上都看得很淡,否则,就没法在清平镇活下去。 如若不是契丹人屠灭了清平镇,将李风云的过去抹去,他也不至于这般恨契丹人。 仇恨就是来得这么突然,爱一人也许不能爱多久,但仇恨却能长时间的流传下去,很多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也许会忘却,其实不然,仇恨很难被忘却和消解,它只是隐藏了起来,隐藏在深深的心底。某种意义上来说,仇恨就代表着血性。轻而易举便忘却仇恨的人,很难谈什么血性。 “瞧瞧,你也不能肯定是不是中原人,为何你要站在中原人那边,站在我契丹人这边岂不更好?在强大契丹面前,中原那个小朝廷迟早都会失败,聪明的人应该选择胜利的一方,难道你打算做一个失败者?”耶律鸿雁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利剑刺向李风云的心中。 “不行!”李风云摇了摇头,“中原与契丹的事,我可以不管,可是你们契丹人把清平镇屠灭了,镇上的人几乎被你们杀光了,我不能不管。这笔仇,我一定要报!” “难道你杀的契丹人不够多?难道因你而死的契丹人还少么?你心中的仇恨之火还没有被浇灭么?”耶律鸿雁似笑非笑,“想想你刚渡过黄河之时,那个无名的小村庄,是你先动手杀我契丹铁骑的。 还有,在那个小山包上,你杀多少我契丹的好男儿? 不要说我爷爷耶律安端在忻州城下的大败与你无关。 如果不是你阵前斩杀了萧远楚,忻州城只怕早被我爷爷拿下。 如果不是你献计并偷袭了我爷爷的粮草营,我爷爷又岂会大败,多少契丹男儿因你而不能北归? 上次在博州,如果不是因为你,耶律麻答又怎会铩羽而归?又有多少契丹子弟的血因你而流? 这次在这山中,你偷袭粮草营寨,来来回回又杀了多少契丹人? 就算是我契丹不对,殃及无辜,这笔仇该扯平了吧!这笔债该还清了吧!” 第百九十五章 一个甲子的功力 “这仇扯不平,这债也还不清!”李风云的眼光变得冰冷无比,“逝去的永不会活回来,过去的事也不是一句‘就算是我契丹不对’就可以解决。 试想一下,如若我李风云没有这般本事,屡次坏你们的好事;如果我李风云还是清平镇那个浑浑噩噩、没什么本事的小子,你们会这样对我么? 老子的脑袋恐怕早就被你们挑在枪尖,你们的铁蹄只怕早将我的尸体踩烂。 你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与我客客气气的说话,无非是因为你们害怕了!害怕我坏你们更多的事,甚至给你们带来灭顶之灾!是不是?” 耶律鸿雁愕然,沉默不语,许久方才恨恨地道:“李风云,你一定要以卵击石,本宫也懒得理你!只盼你到了最后的时候,莫要后悔!” “后悔?”李风云哈哈大笑,“老子一生虽然可能做了许多错事、坏事,但无论怎样,老子绝不会后悔!老子只知道一件事,谁要惹了老子,老子就算死也要拉着他一块死。” “说得好!”掌声响起,一个大头和尚大步走来,李风云定睛看去,正是疯和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犯我强汉者,虽远而必诛之!你这小子,算大头和尚没看走眼!” 李风云摇摇头:“什么非我族类?我心中没有什么族类,也没有那么多大道理,我只认一个理,我的心要我怎么做,那我就怎么做,管他个鸟!” “轰隆隆”,天上响起了一个惊雷,一个霹雳撕破了寒潭边的宁静,眼前的一切宛若瓷片般破碎,幻灭,一切原来只是一个幻境,一个魔障。 原来,这一次那巨蟒胆汁中的药力太强大,产生的真元太多,李风云吸收的速度太快,不知不觉中再一次陷入到魔障之中。 这次的魔障太过厉害,即便李风云他开始还存有一丝怀疑,但随之便陷入到魔障中难以自拔,那些经文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如果李风云没有找到他心中的锚点,他将永远困于魔障中,直到死亡。 要找到锚点,谈何容易? 有的人耗尽一生,也未必找得到他生命的锚点,所以才有那么多人问:“茫茫兮此生何来,恍惚兮不知所踪。” 好在李风云找到了,找到了,就意味着李风云的心境提高了一大截,已经摸到了道心浑圆的边了。 李风云喃喃自语道:“不错,我的心要我怎么做,那我就怎么做,管他个鸟!” 心中无波无动,李风云再次陷入真正的空冥之境,不,不止是空冥之境,如果说利用五毒散进入的那种心境是空冥之境,那这次,似乎有所不同,比起那种境界,更纯粹,更精纯,而且没有那么容易受情绪影响而难以把持,如果一定要说,这一心境,应该可称为空玄之境。 空玄之境中,李风云心中的真元自发地运行起来,比之空冥之境更有效率,剩余的胆汁的药力,还有沉淀在李风云体内十多年的药力瞬间沸腾起来。 如若换做平时,李风云定然受不了这庞大的药力,立刻就会暴体而亡,而此刻不同,他体的真元太过强大,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自发地理顺了那股药力,降服了这两股药力,这两股药力在这股强大真元的调理下,飞速的转换为真元,涌向丹田。 李风云感到,他的丹田又在涨大,迅速的涨大。 就在他感到丹田无法承受之时,丹田又再一次回缩起来。丹田内的那股真元漩涡旋转速度加快了数倍,也狂暴了数倍,如龙卷风一般。丹田内的真元随着这股狂暴的漩涡,凝实了数十倍,而出现了分层。 最纯净的真元沉淀在那龙卷风最里面,而掺杂着大量杂质,并不适合李风云的真元逐渐被甩离了那龙卷风的中心,被那龙卷风甩散,乃至甩离了丹田,被李风云的真元逼迫着,驱离至体外。 如果此时李风云睁开眼,他会惊奇地发现,整座寒潭沸腾了,像烧开了一般泛起了无数的水泡。 随着那些杂质真元被驱除出体外,李风云感到,他体内的真元越发精纯,强大了数十倍。如果说以前李风云的真元是一堆铁矿沙,随着那些杂质真元被排出体外,此时李风云丹田内的真元可谓是铁,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百炼成钢。 随着李风云丹田的缩小,随着真元中的杂质不断被排出体外,李风云感到丹田内的真元越来越粘稠,那旋涡旋转的速度又慢慢地变慢了下来。 即便那漩涡旋转的速度变慢了下来,那些杂质真元仍旧无法呆在丹田之中,那股排斥之力仍旧无比强大。 终于,丹田再次停止了回缩,第三次开始扩张。 这一次,丹田的扩张十分缓慢,这是因为丹田内的真元要比之前要稠密数百乃至上千倍,而且,真元比之以前更是纯净了数十倍,同样量的真元,已经无法让丹田有显著的变化了。 与此同时,李风云隐隐感到,他的丹田也比之前稳固了成百上千倍,下一次扩张的极限,要比这次恐怕要大出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蛇胆胆汁的药力逐渐被消耗一空,李风云体内沉淀的药力,十之八九也消耗一空,只有潜藏在他五丈六腑及筋骨最深处的那一两成,无法被激活,也无法化为真元被吸收。 此时,李风云想要继续壮大真元,便只能靠运转体内的真气,极其缓慢的生成真元,那速度,简直比乌龟快不了多少。 实际上,世上习武者,大多是采用这种方法生成真元的。 也只有李风云有此机缘,少年时喝了大量的药酒,药力沉淀于体内,可以快速的大量转化为真元。又吞服巨蟒胆汁,这更是增加真元的好东西。 李风云略算了算现在生成真元的速度,要积累到与他丹田内真元相仿的程度,没有六十年的苦修是做不到的。也就是说,李风云相当于有了常人一个甲子的功力。这等功力,即便徐昌宁、高慎为也未必有。 难怪那么多人想通过邪门歪道来提升功力,通过正常的方法提升内力,实在是太慢了!李风云心中暗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驱除掉那经脉中戾气?管它呢,如果这样还不行,那我也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更多的真元可吸收,自然生成真元速度太慢,李风云决定不再等下去,再次试试潜伏在他体内的戾气。 那要命的戾气,不知以他现在的淳厚的真元,能不能对付得了? 李风云心意一起,无须他催动真元,丹田中自然升起了一股淳厚无比的内力,直扑向潜伏在他经脉中的戾气。 第百九十六章 北冥神功 几乎是同时,那股戾气翻动起来,如同一条被惊扰的猛兽,正要发威,谁料一股更加强大的罡煞之气逼了过来,死死地压制住李风云体内的那股戾气。 李风云知道,这股罡煞之气就是大师兄所说的玄阴之气,天地间至阴之气,不含丝毫杂质。 可惜李风云不是纯阴之体,否则,单单吸收这寒潭中的玄阴之气,便能让他增加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功力,成为一代武林高手。当然,前提是他的心境足够高。 几百年的功力,即便是老爹武圣李苍穹也不过如此吧!至于上千年,那恐怕只是一个传说。 李风云心中暗自揣度,绝顶高手的功力有多高,他无从而知,他只能凭他现在的情况推测。 那戾气被玄阴之气死死压制住,无法反击,李风云体内的真元如洪水般的涌了过去,将那股戾气淹没其中。 奇怪的是,李风云的真元并没有驱逐这股戾气意思,反而试图吞噬这股戾气,李风云心中一震,要知道要吞噬别人侵入体内的真元极为艰难,而驱逐别人的真元则要容易得多,但此时李风云体内的那股真元并不受李风云控制,全凭一种本能行事。 李风云的真元团团包裹住那股戾气,那股戾气坚若磐石,但在李风云真元的包裹下,竟然渐渐软化,仿佛被融化了一般,逐渐散入到李风云的真元中。 李风云的真元携带着被融化的戾气,迅速回到丹田之中,经过丹田内那漩涡的净化,迅速转化为纯净的真元,不适合李风云的杂质被排出了体外。丹田内的真元壮大了不少,看来这戾气中所含的可被吸收的纯净真元的量还真不少。 就这样,一团团戾气不断被李风云的真元消融,经过丹田的提纯,变成李风云自己的精纯真元。 直到最后一团戾气被彻底吸收,李风云终于松了一口气,护住心脉的那龙虎再生丹的药力已经不多了,最多还能支持半炷香的时间。 忽然,李风云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既然他体内的真元能消融那股戾气,不知是否也能溶解这寒潭中的玄阴之气,若是可以,那他的内力还继续大幅提升。 刚想到这里,他体内的真元再次飞速运转起来。 侵入到他体内的玄阴之气并不凝实,似乎比那戾气好对付得多,但是李风云发现,他的真元与这玄阴之气就相油和水一样,两者彼此根本没法融合在一起。 眼见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李风云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这玄阴之气真的不是他可以吸收的。一纵身,李风云从寒潭中跃出,落到了岸边。 不管怎么说,这次受伤,他虽受了很大苦,却也得了莫大的好处,不但体内沉淀的药力化去了十之八九,巨蟒胆汁的药力也被他吸收一空,就连黑无常留在他体内的戾气也被他吞噬一空。李风云的功力大增,体内的内力流转不息,淳厚无比。 李风云感到,日后即便在遇到徐昌宁、高慎为,这算这两人合手攻击,单凭他现在的功力,也足以与他们斗个旗鼓相当,毫不吃亏。若再加上青龙斩,李风云有把握能斩杀这两人。 只是可惜,他的道心还未臻圆满,没有达到道心浑圆,没能趁此机会,一举突破到一流高手的境地。不过,现在的他,即便没有服用五石散,黑无常想要伤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内的戾气虽然被解决了,但他身上的伤却并没有完全好,外伤是小,但经脉和五脏六腑所受的伤想要愈合,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用真元不断的调养。 李风云吃了点东西,略微补充了一下体力,就端坐在潭边,开始运转真元,医治内伤。 就这般在寒潭边休息了十多天,燕无双终于回来了。 见到李风云端坐在寒潭边,面色极好,燕无双一怔,摇头叹道:“没料到啊,也不知师父是如何培养你的,你能将戾气完全驱逐出体外,已经让我十分惊奇,没想到才十多天的工夫,你的内伤也能好了大半。即便是一流高手,恐怕也难做到这般。”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大师兄你可说错了,我没有将戾气驱逐出体外,而是将这戾气给吞噬了。” “吞噬了?”燕无双脸色大变,探手抵住李风云的后背,运转真元,细细地体察了一番李风云体内的情况,见无异样,神色方才稍缓,收了手掌,嗔怪道:“小师弟,你怎么这般鲁莽?别人的真元,岂是那么好吸收的?这其中有大风险。” 李风云奇道:“有什么风险?我怎么没有觉察到?” 燕无双叹道:“看来你对武学的基本知识知道的不多,要不然,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此乃江湖大忌。” 李风云心中一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别人的真元是不可以被吸收的么?” “当然可以!”燕无双答道,“非但可以,而且江湖有不少的邪道高手琢磨出许多法子,专门靠吞噬别人的内力来提高自己的修为。其中最著名的只怕就属《北冥神功》了吧! 但无论哪门武功,但凡修炼这种功法的人,到最后没有谁能够善终的。小师弟,你可猜得出为何?” 李风云想了想,道:“莫非是因为这些功法太过狠毒,为天下人不容?” 燕无双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也是原因之一。小师弟,你应该知道,要修炼内力,何等之难!而修炼此类武功的人,却巧取豪夺,将别人好不容易修炼来的真元,强行剥夺,成就了自己。被剥夺了内力之人,也往往从此残废,生活都不能自理,就算侥幸逃脱,也会功力大减。你说,这等功法,怎会不惹人恨?”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道:“没那么严重吧!我只是将黑无常留在我体内的戾气化为己用,就算我将那股戾气逼出体外,也只是白白的随风散去。” 燕无双摆了摆手:“其实都一样,无论是化去别人留在你体内的真元,还是你主动化去别人体内的真元,原理其实都差不多。小师弟,比起化去别人的真元为己用,你自己苦苦修炼,你觉得会不会太慢了一些?” 第百九十七章 丹田与金丹 李风云呆了一呆,他正为此事发愁,以前有体内沉淀的药力转化为内力,他担心的是内力增长太快,会招来魔障,所以尽力压制内力的提升,但即便是这样,功力的提升也绝非他人可比。 十多天前,燕无双一语道破其中玄机,说明那魔障是生死关口,也是对道心的磨练,一语惊醒梦中人。李风云放开心中芥蒂,放开胆子吸收巨蟒胆汁药力所转化的真元,无意中再次陷入魔障之中,这次魔障,也让李风云的道心得到很好一次磨练,让他摸到了道心浑圆的边,同时,也让他进入到了空玄之境,功力飞速增长,他体内十多年沉淀下来的药力也因此消耗十之八九。 随着药力消耗殆尽,李风云这才发现,要凭自身修炼出真元,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只是靠那么一点一滴的积累,功力的提升不知要花多少年的工夫。 这时,他恰巧发现他的真元居然能吞噬那些侵入到他体内的他人的真元,这也叫他欣喜若狂,这等于给他提供了另外一条路,通过吞噬别人的真元提升自己的内力。 没想到,这个梦还没开始,便被燕无双一语喝破。 的确,尝到了吞噬别人真元好处,再想沉下心来一点一滴靠自己的实力炼化出真元,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就好比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突然让他吃粗茶淡饭,教他如何下咽? 燕无双没有等李风云的回答,叹了口气道:“这其中的差别,自然是天差地别,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那么多人明明知道修炼这种邪门功法弊端重重,但仍旧前赴后继、层出不穷的缘故所在。” “弊端?”李风云有些惊讶,问道,“大师兄,究竟有什么弊端?” 燕无双答道:“但凡修炼这种功法的人,即便没有被江湖人杀死,迟早有一天也会爆体而亡,当然,这当中那些心境太差,把持不住本心、走火入魔而死的人的不在此列。即便是修炼《北冥神功》也不能例外。” “暴体而亡?”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怎么会?” “当然会!”燕无双的话不容质疑,“要知道,所谓真元,每个人都不同,没有任何两个人修炼出来的真元是完全相同的,这也是为什么只有自己才能运转自己真元的缘故所在。 吸收太多别人的真元,固然可以让自己的修为在短时间内大增,但也会让吸收者的真元变得斑驳杂乱,难以控制,当达到一定程度之时,即便吸收者的心境再高,也避免不了真气失控的结果,导致走火入魔,全身崩裂而亡。” 李风云疑窦丛生,问道:“那些真气中的杂质,难道不是排出了体外吗?” 燕无双一愣,道:“你有法子将那真气中的杂质排出体外?” 李风云大为惊讶,将当时体内的情况细细地说了一遍。 燕无双沉下脸来,又细细地问了许多细节问题,最后,燕无双紧紧地盯着李风云,一字一句地问道:“小师弟,师兄问你一句,你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真的没有修炼什么邪门武功?” 李风云呆了呆,道:“师兄何出此言?我若修了什么邪门武功,我自己怎会不知道? 我所修的内功心法,都是二师兄传给我的,又怎么会是邪门武功? 我所使的刀法青龙斩,也是醉道人传给我的,我想醉道人不会将邪门武功传给我吧! 还有那一套空冥掌,虽然诡异,但是我自己都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且,没有到危急时刻,我绝不会使用,难道师兄以为这是一套邪门武功?” 燕无双摇摇头,目光移向一边,道:“那倒不至于,至多算是偏门的武功。只是据我所知,这天下没有那门功夫,破除魔障后会进入那种空冥之境。至于服用五石散,毕竟五石散是毒物,以后不要再服用了。” 李风云苦笑道:“若不是逼不得已,我又岂愿意服用五石散?大师兄,我也不瞒你,你我虽名为师兄弟,实际上,从小老爹都没正经教过我武功。不用这偏门的法子保命,你师弟恐怕早死得不能再死了!” 燕无双不置可否,道:“我以后会将师父传下的功夫倾囊相授。这偏门的法子能不用还是不要再用。并非我怀疑你练了邪门武功,只因你那精炼真元的法子,若是没有完善的功法为底蕴,是根本不可能的。 你要记住,无论用什么法子精炼神识,别人的真元始终是别人的真元,你不可能真正完全抹掉别人的印记,你吸收得越多,日后的隐患也就越大。” 李风云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以后这法子,我不用也罢!” 燕无双见李风云这般说,也没有再追究,又道:“还有,你刚才说你的丹田涨大到了极点,然后回缩,然后再次涨大到极点,然后回缩,对不对?” “不错!”李风云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燕无双摇摇头,道:“有没有问题,现在倒是很难说,一般而言,当丹田储满真元之时,丹田内会产生漩涡,压缩真元,这是正常现象,不足为奇。一般高手到了此时,可认为他的功力已经道了二流上等水准。 继续积累真元,丹田会被涨大,若是涨大到极处,一般认为其功力算是到了二流顶尖水准。这时候,丹田也的确是该回缩,随着功力的提升,丹田内的真元会被压缩成极致,那气旋会完完全全转化为一颗圆珠,习武之人称之为金丹,一些修道之人称它为大药。 其实都是一回事,都是真元的凝聚,以后习武者体内运行的真元就来自于这金丹,而且有了这金丹,修炼真元的速度会成百上千倍的提高,同样,丹田的容量也会成百上千倍的提高。比如,黑无常留在你体内的戾气,你看来很多,但是对他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过数天工夫便能恢复过来。 实际上结了金丹,并不那么容易。结了金丹就意味着进入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道心若未浑圆,根本不可能结成金丹,即使功力再深厚也没有用。这世上的习武者,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结成金丹。 只是像你这般,丹田涨大、又缩小了两次的,却从未听说过。一般人,丹田只会涨大、缩小一次,而且涨大的过程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倒是缩小要快得多,不过也要数月的时间。” 李风云心中一动,问道:“莫不是因为我吸收了太多的真元,而我的境界还未到结金丹的程度,所以才会如此?” 燕无双沉思良久,道:“这个倒是不知,这种事,我从未听说过。” 说到这里,燕无双正视李风云,厉声道:“小师弟,你若真练了邪功,只要废去邪功,我不会为难你。但是若是你执意妄为,闯下大祸,师兄也绝不会纵容你!” 李风云心中暗叹,原来他这个大师兄从心底还是不太信任他这个小师弟。 第百九十八章 师门渊源 李风云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开口问道:“大师兄,《北冥神功》究竟是什么武功?” “说起这《北冥神功》,还与本门有些渊源。”燕无双接着说道,“小师弟,你可知本门武学源于何处?” 李风云摇摇头,他哪会这道?老爹活着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老爹会武功,老爹也只教了他一些砍柴捕兽的方法,并未传他武功,更未向他提及任何关于武学的知识,他又怎会知道本门武学的来源? 见李风云不知,燕无双也没有多问,继续道:“大唐开国年间,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道士,名叫袁天罡,你知道么?” 李风云又摇了摇头,他对历史所知甚少,仅有的那点知识也来自于莫轻言、杜如月、公孙无忧、郭威……等人。他们又怎会向他提袁天罡? “袁天罡,生于隋朝,以其一身高深莫测的道术闻名于世,相传有鬼神莫测之能,他曾与他的弟子李淳风一起推算,写出了一本书,叫《推背图》,据说算尽了天下日后数千年的兴衰。只可惜,这本书被历来的帝王收藏于深宫,黄巢之乱后,早已经逸散,现在不知还存没存世,有没有失传。”燕无双叹道。 “可是众人不知道的是,袁师祖不止道术高深,而且有一身精绝的武功,据师父说,袁师祖的武功很可能已经突破了绝顶高手这一层次。”燕无双眼中流彩万分。 李风云惊道:“你是说,本门至少曾经出过两位超越绝顶高手的存在,袁师祖和师父?” “不错!”燕无双答道,“而且,很可能不止只有两位,这两百余年间,这样的高手出过多少位,又有谁真知道呢?有些前辈的事迹早已经湮灭在尘埃之中了。 这些些事情,我日后再与你说。还是先说说那《北冥神功》的事。 当时,袁师祖有一位很了不起的徒弟,叫做李淳风,也就是刚才我对你说起的同袁师祖一齐推算《推背图》的那一位。 若说起李淳风这位祖师,真可谓是惊才艳艳,盖世无双,据说不到三十岁便修炼到了绝世高手的境界,除此之外,一身道术更是直追袁师祖。 唉,可惜啊,时至今日,袁师祖传下的东西,也只剩下一些残缺的武学了。至于其他的东西,早就丢光了。” 燕无双感叹了一番,又说:“这《北冥神功》其实就是源自于李淳风师祖,是由李淳风师祖亲手所创。” “什么?这……《北冥神功》不是邪功么?怎会是李淳风师祖所创?”李风云眼珠差点惊得掉了下来。 “此是应该是不假!”燕无双道,“李淳风师祖成为绝世高手以后,多年也未成功破到更高的境界,于是突发奇想,想要借鉴一些邪门功法,试图找出一些端倪来。 综合了许多门邪门武功,终于创出了《北冥神功》,只可惜这《北冥神功》虽然比其它的邪功相比,要强得多,但其实并不完善,仍有巨大的隐患。修炼此功者到最后仍旧难免会爆体身亡。 不过,即便是这样,这部《北冥神功》仍旧不愧为邪门功法中的第一神功,修炼到深处,威力强大无比,练了此功,即便是一流高手,也难免被修炼此功的高手吸成人干,甚至是绝顶高手,也有可能落个同样的结果。” “这,这怎么可能?”李风云道,“不是说绝世高手人人武功难分伯仲?这般说,岂不是说,修炼《北冥神功》的人已经超越了绝世高手的层次?” 燕无双摇摇头,道:“绝世高手武功难分伯仲,这一点是没有错,但也不至于不分胜负。比如我与耶律明打架,有时候也许是我会赢,有时候也许是他赢,有时候也许是几天几夜下来不分胜负,这都很难说。谁都没有一定战胜对方的把握,若一定要打下去,五五分吧! 修炼《北冥神功》的人,倒没听说过能超越绝世高手的层次,但是,还是有可能将别的绝世高手吸成人干。不过,若是他真的那么干了,如若他不能成功超越绝世高手的层次,多半也会因此而暴体而亡。” 李风云明白过来,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即便是绝顶高手,一不小心被别人在心口上捅上一刀,也是会死。两名绝顶高手比斗,只要斗下去,迟早也会有分出胜负的时候,只看谁的运气不好了。 李风云问道:“这套《北冥神功》是否逸散了?” 燕无双点点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李淳风师祖创出了这门邪功引来了天谴,李师祖创出《北冥神功》没过几年,便死了。他的弟子陆机缘趁机盗走了《北冥神功》,并凭着这门神功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居然也练到了绝世高手的境界。《北冥神功》因此而名震江湖。 江湖中人对付不了陆机缘,便来找袁师祖,要求他清理门户。可是陆机缘十分机敏,屡屡逃脱了师祖的追捕,袁师祖拿他也没办法。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陆机缘虽然逃脱了袁师祖的追捕,却逃不开天道的惩戒,终于有一天,他因为吸收了太多别人的真元,走火入魔,暴体身亡。 他虽然死了,可是《北冥神功》仍在,江湖中人目睹了《北冥神功》巨大的威力,那些心怀邪念之人无不想将它据为己有。当时江湖上为了争夺这《北冥神功》,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门邪功,暴尸荒野。” “后来呢,后来怎样?”李风云问道,“难道袁师祖不管吗?” “谁说袁师祖不管?”燕无双道,“只是那时袁师祖已经仙逝,不过在师祖仙逝之前,曾留下遗训:‘凡我门弟子,都有责任找回销毁《北冥神功》’。只可惜,那一代先祖,没有再出什么杰出的人才,袁师祖仙逝后,竟然无力压制江湖中的各般势力,又为了夺回《北冥神功》,接连损失了数位好手,我门也因此而衰落。 至此之后,《北冥神功》又屡次现身江湖,每一次出现,都会招来一次腥风血雨,自然,本门先祖也不能袖手旁观,也屡屡出手,这两百年下来,本门先祖因这门邪门武功死的人已经不知凡几。这《北冥神功》俨然已经成为本门的一道绝命诅咒。 传至今日,本门早已经没有当年的风光,弟子算上你,和惊鸿的那些徒子徒孙,也不过二十多人。虽然有我和路师弟撑着,江湖中人不敢小觑,但毕竟是以惊鸿那一支为主,我看他的那些徒子徒孙,只怕也难堪大任……唉!” 说到此处,燕无双长叹一声,眼中露出几分落寞与失望。 李风云忽然想起燕无双与路惊鸿之间的那段恩怨,问道:“大师兄,你与路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当年真的是你将老爹打落崖下?” 燕无双眼光一厉,严声喝道:“胡说,哪有此事?” 第百九十九章 当年恩怨 顿了顿,燕无双的声音缓和了下来,道:“也不怪你,你不知当年发生的事情!”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风云诧异地问道。 燕无双沉默了稍许时候,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方才道:“当年的事,说来话长。 我本事幽州人,大概在四十多年前,师父收了我做他的第一个弟子。 那时,我才八岁,天下比现在还要乱,还是大唐的天下,幽州之地还属中原的朝廷。自从黄巢的大军攻破了洛阳后,大唐如风中只烛,奄奄一息,中原尚且糜烂不堪,哪还管得着边关之地?幽州经常受到北方游骑的袭扰,幽州的百姓苦不堪言,朝不保夕,晚上睡下,也不知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而我,不过是一个流浪儿,家人被关外的鞑虏杀光了,若不是师父见我可怜,救了我,收我为徒弟,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你路师兄入门比我晚上五年,也是被师父收养的孤儿,不过他是扬州人。 可以这么说,师父对我们师兄弟两恩重如山。 我与路师弟也算是争气,又遇到了不少的奇遇,在不到二十年时间里,先后超越了一流高手的境界,成为绝世高手。一时间,一门三杰,算是名满江湖,远远盖过了武林魁首少林寺的风头。” 遥想当年,燕无双眼中神采飞扬,眼光越过李风云的肩膀望向远处的天空,眼光中多出了几丝怀念。 “大师兄,你一直说本门本门,本门究竟是什么门派?”李风云不禁好奇地问道。 “本门没有名字,其实并非严格意义上的门派。”燕无双答道,“不过,因为本门传自袁天罡祖师,所以江湖中的一些知道本门来历的老古董也把本门称为天罡宗。 江湖中传言,师父少年时曾得到一块天外陨金,以这块陨金炼制了三柄武器:含光神剑,承影神剑,和宵练宝刀。这种说法其实是不正确的。” “哦?”这种说法李风云也多次听说过。 “其实,这三件武器都不是由师父炼制出来的,师父他老人家也是在少年时,机缘凑巧,找到了前辈师祖留下的一处宝藏,得到了这三件武器。 宵练宝刀是最早被炼制出来一柄武器,是由袁天罡师祖亲手炼制。所以,小师弟,你手中的宵练宝刀对本门意义重大,千万不可再丢失。” 原来如此,李风云点了点头答应。 “含光神剑及承影神剑则是由李淳风师祖炼制出来的,那时,袁师祖和李师祖先后是大唐的国师,也只有这样,才有机会炼制出这等神器。” 李风云明白过来,看来江湖上的许多言之凿凿的传言也不可尽信。忽然,李风云心中升起了一个疑窦,为何当初路惊鸿也告诉他,这三件武器是老爹得到一块天外陨金后亲手炼制成的,燕无双既然知道其中的隐秘,没有道理路惊鸿会不知道。 “扯远了!这些事情,突然想起,也就跟你说说。要不然,别人乱说也就罢了,若是你也这么说,未免叫知道内情的人暗中笑话。”燕无双又道,“还说我与你路师兄之间的恩怨吧!我与耶律月之间的事,路惊鸿跟你说过吗?” “听路师兄说过!”李风云点了点头,答道。 却不料燕无双冷哼一声,道:“我便猜他会提起这由头,路惊鸿他一定说,因为师父杀了耶律月,我一怒之下与师父打斗起来,一掌将师父打下悬崖下,对不对?” 这话叫李风云如何回答?李风云低下头,一语不发,心中却暗自疑惑,难道路师兄在骗他? “我与月儿的事确属事实,我也的确曾因耶律月与师父动过手,但害死耶律月并非师父,我也更没有将师父打落崖下。”燕无双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些话,信不信由你,师父落崖究竟被何人打落崖下,时至今日,我仍在查!” 燕无双显然不想再提当年他与耶律月的事,只是一笔带过。 李风云心中一惊,忙问道:“你说耶律月不是被老爹所杀,那杀耶律月的究竟是谁?” “其实真正害死月儿的其实是契丹国师萧齐瑞!”燕无双答道。 “萧齐瑞?”李风云更是大惊,“怎会是他,他也是契丹人,他为何要杀耶律月前辈?难道他与耶律明之间早有仇怨?” “如果真的是师父杀了月儿,耶律明岂能与我、路惊鸿善罢甘休?就算他肯放过我,也绝不会放过路惊鸿。为何这么多年来,耶律明从来都没去过绿柳庄找过路惊鸿?”燕无双缓缓地道,“说此前萧齐瑞与耶律明之间有什么过节,也不尽然。萧齐瑞杀月儿也是迫于无奈!” “此话怎么说?”李风云更是听不懂。 燕无双解释道:“这还要说一说当时契丹内部的情势。你莫以为契丹内部是铁板一块,其实不然,契丹人彼此之间也有内斗。 当时契丹的皇帝还是耶律阿保机,耶律阿保机和皇后述律平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叫耶律倍,二儿子便是耶律德光,三儿子叫耶律洪古,又叫耶律李胡。 在耶律阿保机的众多儿子中,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也只有这三个嫡生儿子。不过那时耶律李胡虽受述律平的喜爱,但毕竟年幼,还没有实力加入道皇位继承人的争夺之中。所以,当时争夺皇位的主要是耶律倍和耶律德光。” 见李风云目瞪口呆,燕无双知道李风云不明白契丹的一些事情,又细细地给他解释了一番,才接着道:“当时,耶律倍是长子,也是契丹的皇太子,先后随耶律阿保机征讨乌古部、党项部、渤海国等处,为契丹封疆扩土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威望非常高,实力也非常雄厚,投靠、支持他继承皇位的人非常多。 但是,耶律阿保机的妻子,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契丹的皇太后述律平却十分不喜欢他,比起他来,述律平更希望耶律德光能继承皇位。小师弟,你莫小看了述律平,在那时的契丹,述律平的威望与权势非同一般。 所以当时支持耶律德光的人同样也不少。” 第二百章 往事如梦 燕无双继续说道:“当时的契丹有三皇之说,即天皇帝,地皇后和人皇王。天皇帝当然指的是耶律阿保机,地皇后指的就是述律平,而人皇王则是指耶律倍。 随着耶律阿保机年老体衰,身体越来越不好,耶律倍与受皇后述律平支持的耶律德光之间的争斗越来越利害,契丹朝中的官员及各部族大多卷入其中,分为两个阵营,一派支持皇太子耶律倍,一派则支持耶律德光。 朝堂的争斗不可避免地波及到契丹武林,当时契丹的两名绝世高手耶律明与萧齐瑞也纷纷站队,彼此也成了敌手。要知道,这两人,一个是魔教的教主,一个是契丹的国师,两人手中都掌握着不小的势力,这两人斗了起来,契丹武林自然也风声鹤唳,杀声一片。” “耶律明究竟是支持耶律倍还是支持耶律德光?”李风云好奇地问道。 “耶律明当然是支持耶律倍,而萧齐瑞则支持耶律德光。很自然,耶律月也因为他哥哥耶律明的缘故,支持耶律倍。”燕无双答道,“那时,契丹的武林杀戮十分严重,契丹国也岌岌可危,也正因为如此,耶律明才将她妹妹派到中原,希望当时的后唐能够支持耶律倍,成为契丹的皇帝。 但是,后唐与契丹向来都是兵戈不断,相互视为敌国,耶律月来到中原,当然会受到江湖人士的追杀。 这当中发生了不少事情,不过最终月儿不辱使命,数次来往于中原与契丹之间,总算是初步与后唐朝廷达成了口头约定,后唐愿意支持耶律倍继承契丹皇位,而耶律倍承诺在位期间不再袭扰中原,两国结为兄弟之邦。 然而,这件事却让萧齐瑞知道了,为了避免耶律德光继位受到不利的影响,萧齐瑞亲自率众来到中原,暗杀耶律月等人。与此同时,耶律明也得到消息,也率众来到中原,保护他的妹妹。 耶律月一时不慎,被一个她深信之人下毒暗害,功力尽失。 萧齐瑞原本是想通过师父之手除去耶律明和耶律月兄妹俩,暗中嫁祸。好在师父洞悉了其中的阴谋,虽然出手打伤了耶律明,却并未要他们兄妹俩的命。耶律明、耶律月急匆匆赶回契丹。 萧齐瑞不肯罢休,沿途追杀,终于截住了他们兄妹俩,这一战,耶律月战死,耶律明身受重伤。就因为此事,耶律明与萧齐瑞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 唉,只可惜当时我正在南方,赶回来时,为时已晚。” 说到这里,燕无双眼光一阵黯然,长久不愿再说。 “那,那向老爹下毒之人是谁?又是谁将老爹打落山崖?”李风云等待了许久,见燕无双并无再说下去的意思,开口问道。 燕无双猛地一掌,将身边的块青石拍得粉碎,厉声道:“十有八九便是他!” “他是谁?”李风云追问道。 燕无双摇摇头,却不肯回答,过了会儿方才缓缓道:“不提此事,这其中许多事情我还没弄明白。小师弟,这次契丹入侵中原的事,算是真的结束了。” “什么?”李风云一阵讶然,半天才反应过来,燕无双说的是当前中原与契丹之间的战争。 “契丹撤兵了吗?”李风云问道。 燕无双点了点头,道:“这次是真撤了!小师弟,幸亏你探来的消息及时,要不然,三十万晋军就真的完了。耶律德光见晋军突然回撤,又返回再次攻打檀州,没有什么效果,便撤军了。我亲眼看着契丹人渡过河,撤离了黄河北岸方才赶了过来。” “那小阳岗的围也解了?”李风云又追问。 “解了!”燕无双答道,“小阳岗周围已经没有一个契丹人,你的风云营已经进驻在小阳岗下,正四处寻找你呢!如果你的伤恢复得差不多,就回去吧!” 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小白跳了过来,“咯咯”地叫了几声,眼中有几分不舍。这几日,李风云都是由小白照顾,平日的猎物也是小白从林外抓来的,由他烤制的。李风云自小在山中长大,烤制猎物的水准真不错,直吃得小白每天饱得走不动路。 近二十日下来,一人一貂之间自然有了些感情,难免不舍。 李风云诱惑道:“既然舍不得我离开,不如随我一齐出山,如何?” 小白如此聪慧,速度奇快无比,动作敏捷,皮毛筋骨又坚韧无比,论实力更在那条巨蟒之上,而且体内有剧毒,若是能带在身边,李风云的安全无疑多了一层保障。 小白看了看李风云,“咝咝”地叫了两声,摇了摇头。 燕无双解释道:“小师弟,你还是莫要为难小白了。小白受不了酷热,也只有在这寒潭边才能生活得最舒服。” 李风云心中有些失望,挠了挠小白的毛发,他也知燕无双说的是实情,貂本生活在北方苦寒之地,耐寒却不耐热,能出现在黄河之南就很让人惊讶了。 “小白怎么会出现在黄河之南?”李风云忍不住问道,“还有,这鬼雾森林又是怎么回事?毒圣又是怎么回事?” 燕无双看了李风云一眼,道:“小白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也不清楚,也许是毒圣带过进来的吧!我第一次来这鬼雾森林之时它便在这里,据师父说,他第一次来鬼雾森林时,小白就已经在了,论年纪,它恐怕比你我都还要大上许多。” 李风云惊得一跳,望向小白的眼光更是不同,心中暗想:“这么算来,这小白岂不是至少有六七十岁,能活这么久的貂,恐怕天下也只有这一只了。难怪小白能听懂人说的话,都成精怪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妖怪?” “这鬼雾森林究竟是什么来历,也只怕没人说得清,不过,这里曾是鬼谷子隐居之所,这一点却毋庸置疑,那里还有一座鬼谷子的衣冠冢。”燕无双指着西北方向道。 鬼谷子?听到燕无双再次提及鬼谷子,李风云心中突然一动,他想起在太恒山初遇莫轻言、杜如月时发现的那个石洞。石洞**奉着老子骑青牛的石像,他的幽影宝刀便是在那青牛腹中找到的,杜如月还得到一部绝世武功《太上忘情诀》。 除此之外,便是一卷竹简,竹简中便提到了鬼谷子,上面说黄石公便是得了鬼谷子的传承。 黄石公在那竹简上讲,此生有他两大绝学,一是得到鬼谷子的传承《三略》,二是练成据说是广成子留下的奇功《太上忘情诀》。 《三略》黄石公传授给了汉初的张良,如今世上还流传着一些《三略》的版本,不晓得是真是假。由此可见,这个鬼谷子可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李风云可不知道,鬼谷子在历史上,可是响当当的。博学广才,孙膑、庞涓都是他的弟子,苏秦、张仪也曾求学于他的门下,他门下的弟子,几乎无一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想到这里,李风云道:“既然来了这里,不能不拜祭一下鬼谷子前辈!” 第二百一章 轩辕台的秘密 鬼谷子的衣冠冢在距离寒潭三十余丈的地方,如果燕无双不说,李风云根本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一座衣冠冢。这衣冠冢上的封土堆早就被岁月磨平,只是从周围的遗迹可以推测得出,在这衣冠冢之上曾建有一处石亭。 如今石亭早已经坍塌,只有一只青石刻成的负屃还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从厚重的壳中探出头来,漠视着这世间的风云变幻。 燕无双伸手抚摸着那负屃圆溜溜的脑袋,叹道:“三十年前,我初来此地之时,也如你这般年纪,当时这负屃背上还背着半快残碑,上面便写鬼谷子前辈的生平,如今,就连这半块残碑也不知去了哪里。” 世事变幻,即便是再坚固的东西,也禁不起岁月的摧残。 李风云无语,规规矩矩地在这衣冠冢前拜了三拜,又取出剩下的那一点酒,尽数撒在了冢前,心中有无数感叹。 任他是一代天骄又如何?还不是一捧黄土,七尺青棺,一抹残阳照孤冢。鬼谷子如此,李苍穹也是如此! 拜祭完鬼谷子,李风云又想起一事,问道:“大师兄,你可知道轩辕台?” “轩辕台?”燕无双诧异地望向李风云,叹道,“小师弟,没想到你才出江湖一年,便知道这么多江湖隐秘。轩辕台,绝大多数江湖中人,终其一生,也未必知道天下还有轩辕台这么一个组织。” 显然,燕无双对轩辕台所知甚多:“轩辕台,又称为华胥会,是远古便存在的隐宗之一,据说是由广成子始建,人数虽不多,但势力庞大,掌控着华夏中土气运的兴衰,也是中原最具影响力的隐宗,没有之一。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更替,都能发现轩辕台的影子。” 李风云心中巨震,他想到轩辕台势力庞大,神秘莫测,却没想到其势力居然这般庞大,影响如此深远,居然能掌握王朝的更替。 “轩辕台究竟有多少人?怎会有这么大的势力?既然这般,哪个帝王能容它存留至今?”李风云脱口问道。 燕无双微微一笑,道:“从古至今的帝王,不是没有人打过轩辕台的主意,可是无一不落个灰头土面。 轩辕台虽然势力庞大,影响深远,但是它有一个好处,它不贪恋世间的权势,一般不插手世间的事务。 轩辕台建立的宗旨便是为保正华夏传承而设立,绝不会为哪一朝哪一代的哪一个皇帝服务。 因此,不到文明濒临灭绝之时,轩辕台轻易不会出手,更不会蓄意颠覆某一个帝王。 这也是历来朝堂能容忍轩辕台至今的原因所在。 实际上,轩辕台有大功于社稷,已经拯救华夏传承于危难不知多少次了,只是声名不显,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轩辕台自古以来非精英不吸纳,人数不会太多,但究竟有多少人,恐怕只有轩辕台的长老才清楚。不过,可以这么说,可以这么说,从古至今,轩辕台几乎吸收了各行各业大多数极具影响的精英,朝野之中,都有它的成员。” 李风云呆了一呆,问道:“大师兄,莫非你也是轩辕台的成员?” 燕无双摇了摇头,答道:“我不是,虽然他们曾邀请过我加入,可是我嫌他们约束太过,没有答应。如果我真是轩辕台的成员,这些话,我恐怕也不能对你说。其实,关于轩辕台的许多秘密,我也不能跟你讲,因为我答应过他们。” 想想也是,疑似跟轩辕台有关的醉道人,还有公孙无忧,哪一个对李风云忌讳莫深,不肯说起轩辕台的半点讯息? “轩辕台的长老又是怎么回事?”李风云又问道。 燕无双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我不知这些话该不该说,不过,小师弟,你要答应我,我所说的一切,你不能轻易泄露给不相干的人,更不能利用这些信息对付轩辕台。否则,我是会说的。” 见李风云点头答应,燕无双才道:“据我所知,每一代轩辕台,都没有所为掌门之类的人物,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五位长老商量着决定。轩辕台的长老,便是轩辕台身份最高的人,一直都只有五位。” “不知这五位长老是哪五位?”李风云有些好奇。 燕无双摇摇头:“这我不能说,而且我也只知道其中的四位。” 李风云见燕无双这般说,也不好再问。 “其实,你不必太在意轩辕台,一般来说,轩辕台不会特意为难江湖中的某一个人,即便它与这个人有极大仇怨。”燕无双又道,“相反,如果轩辕台看中某一个人,或者这人对轩辕台作出很大贡献,那轩辕台会帮助此人,并会给此人相应的报酬。所以,轩辕台但凡有事,江湖上的朋友都会出手相助。 小师弟,你记住,如果遇到轩辕台的事,能帮就帮一手,当年,我也是因此得了轩辕台不少好处,否则,也不可能在区区二十年间,成为绝世高手。” 李风云心中一动,问道:“既然轩辕台无心世间的权势,那他们找金镶玉玺做什么?” “金镶玉玺?你怎么知道他们找金镶玉玺?”燕无双望向李风云,眼中带着几分惊异。 李风云便将他初入江湖时,遇到公孙无忧与醉道人的事说了一遍。 燕无双长叹一声,道:“小师弟呀,你真不是一般人啊!” 这话是夸他还是骂他?李风云一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听燕无双又道:“金镶玉玺藏着莫大的秘密,我也略知一二,不过这件事我答应过不能透漏给你听。 总之,单凭这金镶玉玺,轩辕台算是承了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去找公孙无忧,只要不过分,不违反他们的规矩,他都会帮你!” 听燕无双这般说,李风云明白了,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公孙无忧和醉道人肯定便是轩辕台的人,否则,燕无双不会说这样的话。 见燕无双不肯再多说轩辕台的事,李风云又问道:“大师兄,先前你说毒圣,不知毒圣是何许人?跟毒霸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二章 解毒药丸 燕无双摇摇头,道:“毒圣跟毒霸欧阳峥并无关系,倒是与你刚才提到的公孙无忧有些关系。毒圣名叫公孙长,是公孙无忧的曾祖父。 非但如此,赌圣与本门也渊源颇深,与师父交情更是颇深。 此人毒术虽高,但是江湖上知道此人的却很少,因为他生平低调,大半时间都隐居在这鬼雾森林中,很少出世,每次出世,世上必出大事。 论本事,毒圣的武功虽然不及师父,但一身使毒的本事,却是出神入化,连师父他老人家也防不住他。 不过他的武功倒是平平,到仙去的时候,也只是一流高手。” “毒圣死了?”虽然早知这个结果,李风云心中仍旧有些失望,“那岂不是说公孙无忧的毒术也非常高?” “那也未必!”燕无双答道,“据我所知,毒圣并未将他一身高深的毒术传给他的家人,毒圣曾说:‘毒可以害人,也可救人,存乎一心,非心地纯良之人不传!’ 所以,他撰写一部奇书《毒经》留给了后来有缘之人。 那《毒经》究竟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当然,知道这《毒经》存在这事的,江湖上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否则,江湖上又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唉,若毒圣前辈那时还活着,师父身中奇毒,未必就无解!哼哼,论医术,鬼见愁虞不全可称雄于世,但论毒术和解毒之术,公孙前辈却高出他不少!” “如此奇人,我当拜祭拜祭!”李风云动了小心思,毒圣既然这般厉害,他所写的《毒经》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他身上还有九阴夺魂钉之毒还未解去,算算时间,离毒发之时也只剩下两个多月,如若能找到《毒经》,也许能解去这心腹之患。 李风云也曾试过以内力驱毒,但是那九阴夺魂钉上的毒十分诡秘,他竟然找不出那毒藏在什么地方。非但他找不出那毒所藏之处,就连燕无双也未察觉李风云还中了毒。毒霸欧阳峥的毒,果真是非同小可,不可小觑。 谁知燕无双摇了摇头,道:“公孙前辈并未葬在这鬼雾森林中,他的墓地在哪里,恐怕只有他的家人才知道。” 李风云无奈,只得将中毒之事跟燕无双说起。 燕无双大惊,探出手来,抵住李风云的后背,吐出真元,细细察探了一番,也是一无所获。燕无双道:“你服用过巨蟒的胆汁,莫不是你身上的毒已经被解去了。” 李风云苦笑一声:“若是那般便好了,只是我中暗器处,大概有铜钱般大小的地方仍旧很麻木毫无感觉。” 燕无双脸上一沉,沉声道:“好一个欧阳峥,居然敢要挟本门的人,小师弟,你莫担心,我这去追契丹的大军,定要将这厮抓来,逼他交出解药。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罢,燕无双转身就要走。 李风云心中暗道:“我这位大师兄,性子也够急的。”急忙拦住燕无双,道:“大师兄,去抓欧阳峥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我习武过程中还有许多不解之处,正要找师兄指点。” 燕无双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于是定下心来一一指点李风云。 转眼又两天过去,燕无双道:“小师弟,该指点你的,也指点得差不多了,你身上的毒耽搁不得,我得赶快去追欧阳峥。 小师弟,你也不要在这里等,既然你知道虞不全在扬州,那你就赶去扬州吧!万一被欧阳峥那家伙跑了,你也能找鬼见愁为你解毒。 如果我抓住欧阳峥,我会把解药送到扬州城去。” 李风云点头同意,两人又约好时间和地点,燕无双飘然离去。 “小白,还要你送我出去!”李风云摸了摸小白的脑袋,他服用了蛇胆汁,虽不惧这树林中一般的毒物,但是对上巨蟒那样的怪物,还是很危险的。 这寒潭位于鬼雾森林的中央,周围聚集着不少强大的毒物,小白虽降服不了那些强大的毒物,那些毒物也不愿来惹小白,带上小白,能避免不少麻烦。燕无双不惧那些毒物,他李风云可不成。 小白“咝咝”地叫了两声,跳上了李风云肩头。 李风云收拾好东西,认准方向,直朝小阳岗方向而去。 有小白在身边,普通的毒物根本不敢近身,那些强大的毒物也纷纷避开,一路无话,李风云便出了鬼雾森林。 小白从李风云肩头上跳了下来,又“咝咝”地叫了几声,似乎是在道别,转身钻入鬼雾森林消失不见。 李风云转过身来,迈步朝小阳岗方向走去。 “李大侠,你可总算出来了!”还未穿过鬼雾森林外的那片空旷地带,便听有人大声叫道,三道人影朝李风云冲了过来。 李风云定睛望去,不觉笑了,原来是李平那三人,他居然将这三人忘了。 听说李风云被逼入了鬼雾森林,被黑白无常打得生死不知,李平三人可吓坏了。李风云的死活他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李风云还没给他们解药。 抱着一丝希望,这三人偷偷逃离了契丹大营,一直都守在这鬼雾森林外。他们可不敢进入鬼雾森林,不说燕无双的警告,只看惶惶如丧家之犬般逃出鬼雾森林的那几人,再借给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没胆量进去。 眼看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李风云影子都还没有,这三人心中几乎绝望了,早将李风云、黑白无常、徐昌宁等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此刻忽然见李风云出现了,这三人真如见了亲爹一般,又哭又笑。 “好了好了!”李风云偷偷用身上的泥土搓了三个药丸,道,“老子李风云说话几时不算数了?这便是解药,正好一人一颗,吃下去肚子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不过不要紧,正常现象。” 李平三人大喜,每人一颗,看也没看吞下肚去。 “这解药好怪,有点咸还有些腥臭味,似乎还有点软,湿湿的,李大侠,这解药是新炼制的吗?”李平皱着眉头问道。 “那是当然,老子估计着来不及回去给你们取解药,临时炼制了三粒,样子虽不好看,但药效绝对有保证,你们死不了了!”李风云满嘴忽悠,心中却暗笑:“的确是临时炼制的,刚刚看到你们时才炼制的,幸亏老子还些天没洗澡,要不然,身上哪来那么多泥土给你们做药丸?” 第二百三章 再遇欧阳峥 李平三人犹自缠着李风云不肯离去,李风云也想通过这三人了解外面的情况,四人说了半天话,李风云才知耶律麻答的大军十多天前便已经离开,小阳岗也没有什么事。 四人正在说话间,忽听一人冷哼道:“李风云,老夫还道你真死了,回不来了!” 李风云抬眼望去,只见又一人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来人须发皆白,脸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霸气,正是燕无双要去寻得毒霸欧阳峥。 “欧阳前辈,你怎么也在这里?”李风云脱口问道。 “老夫不在这里,又该在何处?”欧阳峥冷声答道,看向李风云的眼光有些异样,“看来你这小子很会骗人,老夫不知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说着瞟了李平三人一眼。 李风云心中明白过来,看来他对付李平三人的那些小伎俩,瞒不过这只老狐狸。 李平三人也很惊讶,他们没料到就在他们身后,居然还埋伏着毒霸欧阳峥,不觉面红耳赤,心有余悸。 “你们可以滚了!”欧阳峥沉着脸道。 “可是……”李平仍担心李风云的解药不管用。 “叫你们滚你们就滚,难道老夫说的话不算数吗?”欧阳峥沉声喝道。 李平三人不敢得罪毒霸欧阳峥,可怜巴巴地望了李风云一眼,灰溜溜转身离开。 “那解药到底有没有效?” “谁知道?” “我肚子似乎有点不舒服!” “那就对了,看来李大侠没骗咱们!” …… 依稀间,李风云隐约听见远去三人的小声嘀咕,不觉心中好笑。 “走吧!”欧阳峥根本不在乎。 “去哪里?” “你说去哪里?你身上的九阴夺魂钉的毒不打算解了?信不信老夫也搓几颗泥丸让你吃,你吃还是不吃?” 李风云的脸黑了下来,大师兄啊,那么急着走干嘛? 论武功,李风云自信已经不下于欧阳峥,不过这老货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神出鬼没使毒的本事。李风云相信,要是跟这老货动起手来,三下两下,这老货就能把他变成绿幽幽的毒人。白云山庄赵余庆那些弟子的下场还叫李风云心有余悸。 而且,李风云不敢跑,他要跑了,谁来给给他解那九阴夺魂钉之毒? 所以,只好对不住虞不全了,希望他还在白云山庄。 数天后,欧阳峥、李风云来到了开封城外的一处码头,包了一条小船,打算从这里乘船通过运河前往南方。 解开码头上缆绳,船夫将小船缓缓撑入河中,就在那船离开岸边不足一丈之时,忽然听到码头上有人大声叫道:“船家且慢!” 只见一道白色人影朝小船奔来,一纵身,轻飘飘落在了船头,又急声催促道:“快走,快走!” 李风云定睛望去,原来是一位白衣青年,年纪二十有余,长得倒是眉清目秀,颇招人好感,背后背着一柄青钢宝剑,看他的身手,显然武功不弱,约莫初入二流的水准。 欧阳峥微微抬了抬眼,沉声道:“你是谁?这船老夫包了!” 那白衣青年见船已经离岸数丈,定了定心神,作揖道:“老伯莫怪,实在是被人追赶,迫不得已,老伯包船花了多少银子,在下双倍赔付!” 正在这时,码头上又跑过来数名大汉,冲着李风云这艘船大声呼喝,要船夫将船撑回去,其中自然不乏恐吓恶毒不语。 “鼓噪!”欧阳峥眉头一皱,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见一道黑光射出,码头上一人仰身栽倒在地,另有一人想要去伏他,忽然也软倒在地。 旁边的人大叫道:“别碰他们,他们身上有毒!” 码头上顿时炸开了锅。 那白衣青年再看向欧阳峥的眼光已经完全不同,隐隐有一丝畏惧:“在下穆子尧,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李风云呵呵笑了两声:“白衣仁兄,恭喜你,才脱虎口,又入狼窝。这一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杀人不眨眼的毒霸欧阳峥先生,怕不怕?” 那白衣青年脸色微变,笑道:“欧阳前辈名满天下,在下又没得罪欧阳前辈,欧阳前辈又岂会欺负在下一个小辈?我又怕什么?” 李风云暗暗称奇,又道:“那可不一定,欧阳先生喜怒无常,我也是小辈,也没有得罪他,他不一样射了我一枚暗器,在我身上下了毒?” “够了!”欧阳峥睁开眼睛,轻喝一声,又冲着穆子尧问道:“小子,追杀你的是什么人?又为何要追杀你?” 穆子尧瞅了瞅李风云,答道:“其实算不了什么大事,只是他们逼在下做一件我不愿意做的事,所以要抓我回去。” “那可糟糕了!本来只是抓你,如今恐怕要杀你了!”李风云耸了耸肩。 “还未请教这位朋友如何称呼?”穆子尧似乎并不太在乎。 “李风云!”李风云答道 那穆子尧似乎一惊:“难道是忻州城下偷袭契丹军,献计智破耶律安端;博州城外千骑杀退耶律麻答十万雄兵的李风云?” 李风云奇道:“这事你怎么知道?” “怎会不知?”穆子尧答道,“如今李将军的事迹已经被编成了评话,开封城中说书人天天讲的就是李将军的故事。当今天子金口玉言,钦封你为定国伯,勋轻军都尉,授忠武将军,可谓是名满京城,开封城中谁人不知?” 李风云哈哈大笑:“真有此事?那姓石的小子看来也算对得起我。听起来不错,都是些什么官啊?” “定国伯是爵位,我朝的爵位,皇亲国戚不算,分为五种,公、侯、伯、子、男,李将军能一战封为定国伯,算是不错了。”穆子尧解释道,“上轻军都尉是勋职,从四品。忠武将军属散官,正四品上。” “这你也懂?我都不太清楚!”李风云望向穆子尧,眼中有几分诧异,“看来你的来头也不小啊!” 穆子尧拱了拱手:“略知一二而已!” 李风云心中暗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决计不是什么普通的江湖人士,他自己跳上船来,难道真是巧合?” 第二百四章 唱的哪一出戏 李风云的船顺着运河南下,穆子尧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欧阳峥也不理他,倒是李风云每日与他说话聊天,觉得此人妙语连珠,倒有几分公孙无忧的风采。 只是此人来历不明,教人摸不清楚深浅,不知道他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转舵转舵!”才进入扬州境内,转入长江,船夫忽然大声呼喝起来,船身突然倾斜,李风云是北方人,本就坐不惯船,差点被甩出船外。 “怎么回事?”李风云怒气匆匆地冲上船头,只见眼前一暗,一艘足足大出他们小船十数倍的大福船朝他们压了上来。 “快躲!”李风云见势不妙,纵身一跃,双手已经搭住那楼船的船帮,翻身上了那大船。 抬头望时,只见那楼船的船头站着十多名彪形大汉,正中正坐着一位中年女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这不是伍长老吗?”李风云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名女子。当初他与杜如月去金陵寻找麒麟骨的下落,夜探知府孙广元的府宅,正巧遇到李凤鸣、伍长老、孙广元在书房中秘议,匆匆见过一面,没想到在此处再次相见。 伍长老见到李风云也是一愣,开口问道:“李风云,你怎么也在这船上?” 正在这时,欧阳峥与穆子尧也纷纷跳上大船上来,欧阳峥一掌劈断怒喝道:“金沙帮,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惹到老夫的头上来了。” 伍长老放开李风云,冷哼一声:“毒霸很了不起么?惹不起么?” 欧阳峥这才注意道居中而坐的伍长老,眼中露出疑惑不解,喝道:“你这老婆娘,快去叫沙如海来见老夫,否则,老夫必教这一船人鸡犬不留。扬州金沙帮总舵老夫也不会放过!” “你说什么?”伍长老柳眉倒竖,一道疾风朝欧阳峥袭来。 伍长老不出手则矣,一出手,欧阳峥便知不妙,不待那道疾风袭近,挽住一只神索,一纵身便跳下船去。再爬上船时,已经如落汤鸡般狼狈不堪。 欧阳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几时吃过这种亏,随着他爬上船头,那船上站的几名彪形大汉不知为何忽然“扑通”“扑通”栽倒在地,脸色幽绿,七窍流出黑血,已经气绝身亡了。 欧阳峥施毒的本事果真是了得,李风云竟然没有看出半点端倪,不知道欧阳峥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施的毒。 伍长老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一股罡气升起,护住身体,身上的衣袍涨得鼓了起来:“欧阳峥,你非逼老身出手不是?” 欧阳峥也黑着脸道:“你难道没有出手?老夫也只是还以颜色,一流高手又怎样?老夫也不是没有杀过一流高手。” 情势一触即发。 “两位何必动怒?”正在这时,从船楼中走出一人,先朝伍长老行了一个礼。 回过身来,又对欧阳峥拱手道:“欧阳兄,别来无恙,休怪兄弟得罪,这件事并非是冲着欧阳兄来的。不得已才冒犯欧阳兄,还望欧阳兄莫要怪罪,事了以后,欧阳兄要去哪里,我金沙帮必派船亲自相送!” 欧阳峥冷哼了一声,道:“沙如海,你究竟是唱的哪一出戏?” 沙如海苦笑一声,道:“欧阳兄莫急,容兄弟我介绍介绍。”说着,指着身边的伍长老笑道:“这一位,便是永固宫的伍长老,她才是今日的主事,兄弟不过是帮忙布置一个场地。” 听到“永固宫”三个字,欧阳峥心中一惊,终于放开架子,朝伍长老拱手道:“原来是伍长老,得罪了!” 伍长老也不愿与欧阳峥为敌,此人的毒术实在是难防得很,即便是她,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防得住欧阳峥,更不愿意为永固宫凭添一位大敌。刚才含愤出手,只因欧阳峥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她若是不出手,未免有损于永固宫的威名。 见欧阳峥有服软的意思,伍长老不打算追究的下去,反正死去的那几人都是金沙帮的弟子,金沙帮的帮主沙如海都没有追究的意思,她又何苦多事? 朝欧阳峥点了点头,伍长老回礼道:“久仰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峥虽然只是二流顶尖高手,但因为其毒术高超,一流高手也中过他的招,所以,江湖中人一般都把他当一流高手相对待。 见两人熄了火,沙如海松了口气,笑道:“欧阳兄莫要生气,其实兄弟要请的是你身边的那一位。” 欧阳峥歪过头来望向李风云,问道:“臭小子,你究竟又惹了什么事?” 李风云摊了摊手,也不明白。 只见穆子尧上前一步,道:“他们不是冲着他来的,是冲着我!” 说罢,穆子尧朝伍长老躬身施礼道:“没想到还会惊动伍长老,晚辈实在是失礼,前辈要抓我回去容易,但是要逼在下成亲,恐怕难于上青天。当然,如果前辈答应在下一件事,倒也不是不可商量的。” “什么事?”伍长老沉声问道。 “杀了他!”穆子尧指着李风云,恶狠狠地道,“不杀他,我心中的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与那**成亲。” “啪”的一声,人影一闪,穆子尧挨了重重地一嘴巴,伍长老黑着脸喝道:“嘴巴放干净点,谁是**?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老身早该一掌拍死你。” “那你便一掌拍死我算了!”穆子尧涨红了脸,怒道,“还来抓我做什么?你们想做皇帝,与我何干?我可不想,更不想帮你们做皇帝。” 李风云大奇,这穆子尧说什么糊涂话,这穆子尧这么大来头,与永固宫有关系已经让他感到惊奇,但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那永固宫居然要抓穆子尧回去成亲,更令他不解的是,那穆子尧居然以杀了他为条件,才肯成亲。 “我几时跟这穆子尧有什么恩怨?”李风云脑袋里一团浆糊,“他为何要杀我?他似乎非常恨我。” 第二百五章 非打得连你老娘也不认得你 永固宫与什么人勾结,想要造反,这一点李风云倒不是很惊奇,毕竟杜如月的师父永固宫主本来就是后唐的一个什么什么公主,这件事李风云早就猜了出来,前朝的公主要造当朝的反,这并非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不过,这件事与穆子尧成亲又有什么关系? 莫非这桩婚事关系到两个不同的势力? 想到这里,李风云脸色陡变,指着穆子尧厉声喝道:“你不叫穆子尧,你叫李天尧,是不是?” 符合以上种种条件的,除了李天尧,李风云想不出其他人来。 穆子尧仰天大笑:“不错,我就是李天尧,木子者,李也!我跳上你的船,便是要引他们来杀你!李风云,你给我李天尧这一生的耻辱,比海还深,我怎能饶得过你?” 李风云心中一冷,好一个李天尧,心机好深沉,这数日来,与他同处一船,谈笑风生,丝毫没有露出一丝的杀机,反教李风云对他生出来不少好感。对他虽有防备,但防备之意并不深。 “你要杀我,为何船上时不动手?”李风云此刻心中只想杀了这小子。 “杀你?比我想像的难得多!”李天尧叹了口气,“你的武功远远在我之上,为人又精明,很难找得到下手的机会。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找来欧阳前辈贴身保护你,更让我多了几分忌惮。不过,到底你还是落到我手中了,不是么?” “那可未必!”李风云瞅向一边的欧阳峥。 欧阳峥此时也听明白了故事的来龙去脉,负手站在一边,丝毫没有掺和的意思,见李风云朝他看来,沉声道:“臭小子,你莫看老夫,看老夫也没用,此事跟老夫没关,老夫也没心思管你与永固宫的破事。” 如果只是涉及金沙帮,欧阳峥不在乎,但是永固功也插了进来,永固宫这个庞然大物,即使是绝世高手都要掂量掂量,何况是欧阳峥?欧阳峥名声虽响,也不愿因此事得罪永固宫,所以决心袖手旁观。 “哈哈哈哈”李风云笑了俩声:“欧阳先生,这可不是我李风云不肯履行的约定,你的解药是否该给我?” 欧阳峥摇摇头:“老夫管不了那么多,你若能逃出来,那约定自然还有效,否则,老夫不想浪费一份解药。” 显然,欧阳峥对李风云的生死很不看好。 “早知如此!”李风云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欧阳先生,不如我与你再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欧阳峥问道。 “你将解药给我,我告诉你最有可能找到鬼见愁的地方,至于以前的约定,算是一笔勾消,怎样?”李风云说道,“你瞧,你损失的不过是一份解药,却可以少许多麻烦。我能不能活下来,再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老夫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欧阳峥沉思了片刻,又问道。 “说到底,还是信誉!”李风云笑了起来,“我与前辈并没有什么恩怨,除了你射我那一钉。欧阳先生要我做的事情,我尽力在做,只是没想到有这么一个意外。 我虽没有把握在那个地方一定能找得到鬼见愁,不过,我有把握,每年鬼见愁一定会去那个地方一两次。我想,一年的时间,欧阳先生应该还等得起吧!为此付出一份解药,欧阳先生难道觉得不值得么? 还有,欧阳先生真的愿意因为此事,与我两位师兄结仇?要知道,我大师兄已经北上去找欧阳先生了,而扬州,正是我二师兄的地盘。” “李风云,你搞什么鬼?”李天尧有些不耐烦,对伍长老催道:“你究竟出不出手杀了他?” 伍长老还未开口,李风云笑了起来:“李天尧,在船上那些天你都等了,难道这一刻你便等不下去么?” 李天尧鼓了鼓眼珠,却没有说出话来。 欧阳峥略想了一会儿,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扔给李风云,道:“好,老夫答应你,这是解药,服下去你身上的毒自然就解了。究竟在哪里可以找得到鬼见愁,你告诉老夫,你我之间的事,便算是了结了!” 李风云二话没说,一口吞下那药丸,用真元化解开来,果然觉得左肩的那种麻木的感觉渐渐消退,不一会儿便与平常无异。 “鬼见愁究竟在哪里?”欧阳峥沉声喝道。 李风云笑了笑,向沙如海讨来纸笔,写了张纸条折好,交给欧阳峥,道:“就在此地,你一定能等得到他。” 欧阳峥只看了一眼,便将那纸条在手中一搓,那纸条化作万千碎纸片随风洒落江中。 冷冷地瞥了李风云一眼,欧阳峥冷声道:“李风云,你最好不要骗老夫!否则,哼哼,你那两位师兄,也护不了你!” 说罢,欧阳峥又找沙如海讨要一只小船,沙如海没有拒绝,一挥手,一名喽啰爬上船楼,挥舞了一下彩色小旗,随即便看到一艘艋斗小船乘风破浪,如箭一般的朝这边驶来。 欧阳峥不想在这楼船上多呆,不等那艋斗小船靠上来,纵身一跃,便跳上了那艋斗小船。那艋斗小船又如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眼见欧阳峥离去,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毒霸实在太厉害,举手投足间足以将除伍长老外的所有人毒死,这样的人在身边,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多些伍长老成全!”李风云忽然对伍长老施礼道。 伍长老微微一笑,道:“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 李天尧惊疑不定:“伍长老,难道你不打算杀了他?只要你杀了他,我便答应娶那**……” 话音未落,人影又闪过,“啪”的一声,又一巴掌落到了李天尧的左脸上,比起伍长老的那一巴掌更狠上了许多,李天尧的左脸顿时肿了起来。 出手的当然不是伍长老,而是李风云,而伍长老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你!”李天尧捂着腮帮子,怒不可遏,望向伍长老。 “就凭你,也配?”李风云恶狠狠地道,“你这辈子最好收起你对如月的那点鬼心思,说话干净点,否则,老子见你一次揍你一次,非揍得连你老娘也不认得你!” 第二百六章 誓杀李天尧 “你……伍长老……”李天尧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气得双颊通红,“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并非李风云不想杀这个李天尧,实在是不能。 莫看那伍长老没有出手阻拦李风云,那是因为李风云没真敢下重手,一但李风云真下了重手,先倒霉的一定是李风云。 对于这一点,李风云看得很明白,伍长老再怎么对李天尧有意见,也一定会保护他的。 “李风云啊,你这小子的臭脾气……还真对老身脾气!”伍长老叹了口气道,“可惜啊……不说了,老身警告你,不许打李天尧的主意,要不然,燕无双、路惊鸿也护不住你,哼哼,凭宫主与他们两人的交情,只要不真杀你,他们也未必肯出手护你,你明白吗?” 李风云笑嘻嘻地道:“小子当然明白,不过那小子要是无缘无故出了什么事,可跟我无关!” “那也不成!他若有事,老身便找你算账!”伍长老虎起了脸,又觉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叹了口气道,“唉,你与如月……从开始便是错的!难道你还不明白?” 比李风云更震惊的是李天尧,他原以为引来了杀李风云的杀手,谁知这杀手居然跟李风云交情非同寻常,处处有维护李风云的意思。而且,这李风云的来历也不同一般,似乎跟燕无双、路惊鸿也有莫大的关系,这怎么能让李天尧不心惊? 若是真有燕无双、路惊鸿两人站在李风云的背后,那此生想要杀李风云,一雪心头之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这里,李天尧心中一片悲凉,百感交集。 “哈哈哈哈!”李天尧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李风云奇怪地瞪着李天尧,心中暗道:“这家伙不会一巴掌被我抽傻了吧?” 众人也觉得莫名其妙,一齐望向李天尧,只听李天尧猛地一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李风云,一字一顿地道:“李风云,你给我听好了。我知道,我现在是没有办法奈何你,但总有一声,我叫你求生不的,求死不能!” 李天尧又冲着伍长老道:“伍长老,我答应这门婚事,我这就随你回去,而且,我答应从今以后不再花天酒地,我要娶杜重威之女,杜——如——月!” 说罢,李天尧转过脸,冲着李风云张了张嘴巴,无声地说了几句话。 “你敢!”李风云暴怒了,李天尧的那几句话虽没有说出声音来,但李风云的心底听得明明白白。 李天尧在说:“李风云,你给我听好了,你让我丢尽了面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你想娶杜如月,就死了这份心吧!那**生是我李天尧的人,死也是我李天尧的鬼。娶了这**,看我如何羞辱折磨这贱人!” 这怎教李风云不恼,又怎教李风云不怒?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刹那间,李风云身上的血液沸腾了,脑袋嗡嗡作响,“噌”的一声,李风云拔出幽影宝刀,便欲上前结果了这小子。 伍长老见势不妙,不及多想,双袖一卷,双掌推出,一股罡煞之风直朝李风云迎面扑去。 “砰”李风云正被那股罡煞之风击中,口中狂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撞断了数根护栏,直朝江中落去。 伍长老一惊,飞身来到船头,却见李风云正落在一艘从楼船边驶过的小渔船上,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李风云被击飞的那一刹那,心头清醒过来,眼见数丈之外正有一条渔船,心中一动,脚下一蹬船挷,借着伍长老那股劲,斜飞向那艘渔船,这才没跌落江中。 要不然,长江上水流湍急,暗流又多,李风云又不识水性,身上又有两把加起来足有百余斤的大刀,真要掉到江中,还不得像秤砣一般沉入江底喂了江底的王八? 李风云翻身从那渔船船头跃起,大声叫道:“伍长老,莫要怪我,如月若嫁给他这个心机深沉的家伙,必定落不到好。我李风云发誓,必杀了他!” 说罢不等伍长老反应过来,李风云从怀中取出一大锭银子,扔给正在发呆的船家,喝令他将船向岸边驶去。 听了李风云的话,伍长老本待纵身也跳到那船上,将李风云抓了起来,忽然心中动了一念,暗道:“我便是将他抓起来又能如何?总不能真杀了他吧!难道能关他一辈子?况且李天尧这人,心术本就不正,嫁给李天尧,对如月的确不是件好事。只可惜……唉,罢了,就让他去吧!” 想到这里,伍长老心中一阵黯然,终于没有动手,楼船在江中速度不慢,再看那艘小渔船,已经在十丈开外,想要再抓李风云,已经是不可能了。 却说李风云落到了那渔船之上,让那渔船靠了岸,飞身跃上岸边,想起杜如月,心中一片茫然,不知当去何处。 伍长老那一掌虽然凶狠,但毕竟是凌空而发,伤得李风云并不重。 李天尧他一定是要杀的,如果说以前他想杀李天尧只是一个念头,此刻李风云已经动了杀机。李天尧不是他原本想象中的那种纨绔子弟,此人心机深沉,而且很懂得揣摩他人心思,行事又不择手段,这种人十分可怕,杜如月如若真嫁给了他,这一辈子不知要受他多少的折磨。 所以,就算不是为了娶到如月,单单是为如月未来着想,此人也必须要杀。 可是,李天尧身边有伍长老等人的保护,凭李风云现在的本事,还远远吧是伍长老的对手,如何杀得了李天尧?而且,李天尧是李守贞的儿子,李守贞手握重兵,必定对他保护有加,要杀李天尧,真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要是当初在小船上,怂恿欧阳峥杀了这小子就好了,就算不怂恿欧阳峥出手,他自己出手,要杀这小子也是易如反掌,只怪当时他没有多想,没有仔细打探这小子的来历,如今后悔也晚了。 想了许久,李风云找不出好主意,索性不想。 既然来了扬州,若是不拜访绿柳庄,恐怕不好,不去找苏语侬,只怕更不好,欧阳峥的事是他惹出来的,不去给苏语侬报个信终究是不妥当。 不晓得公孙无忧现在还在不在扬州,花解语近况又如何? 第二百七章 小气的苏语侬 路师兄还未回绿柳庄,李风云拜会了一番便匆匆离去,又来到扬州城见了花解语一面,公孙无忧不知何事,两个月前离开了扬州,也不知去了何处。 倒是在街头,李风云又看到了那个曾被他猛揍了一顿的小侯爷薛勇。小侯爷的伤势显然恢复得不错,又骑着高头大马四处耀武扬威,正在街头欺负良民,还是那么嚣张,还是那么霸道,只是他身边的侍卫换了人。 李风云瞅见了小侯爷,小侯爷也瞅见了李风云,身子一颤,那小侯爷差点没摔下马来,看来大半年前的那顿胖揍,他记忆犹深。 完全失去了欺负小老百姓的兴趣,小侯爷急匆匆地带着他的那几个狗腿子躲进了一家酒楼,再不敢露面。 李风云笑了笑,浑不在意,直接去把小侯爷那匹高头大马抢了过来,他正缺一匹坐骑,那小侯爷吱也没敢吱一声。 骑着高头大马,李风云来到了与燕无双约定一家客栈,塞了掌柜一锭银子,留了一封书信给燕无双,便出了扬州城,朝苏语侬隐居的那座小山而去。 “哟,小哥怎么记得来看奴家?”苏语侬果然没有搬家,望着站在篱笆外不敢走进来的李风云,这古怪精灵的丫头咯咯笑了道,“如月姐姐呢?怎么没有一起来?小哥怎么只呆在外面,不进来?” 李风云的心忽然跳得猛烈起来。 左右看了看,李风云有些犹豫,见到这小姑娘,他竟然有些发憷:“那个,鬼见愁……啊,不,虞前辈在不在?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件事……” “师父不在!”苏语侬好奇地问道,“难道你又中毒了?不像呀!还不进来,难道要奴家请你不成,你以为站在外面,奴家就拿你没法子?要不要再试试奴家的手段?” “不用,不用!”李风云连连摆手,像只被人撵得野狗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院子。 苏语侬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干嘛这么狼狈?人家有那么凶吗?” “不凶,不凶!”李风云急忙道,“苏姑娘温柔可人,哪里跟凶沾得伤半点边?我是怕不小心踩着什么,或者是闻见什么,那就不好了!” 苏语侬嫣然一笑,道:“怕什么,反正我这里有解药!” 说着,苏语侬朝李风云身边凑了凑,一股怡人的清香从苏语侬身上飘了过来,直叫李风云心中一荡,万般遐思从心头涌起,勾人心神,动人神魄,李风云只觉胸中一阵难耐的燥热,再看苏语侬时,只觉得她肌肤似水,眼神迷离,柔嫩的红唇说不出的诱惑。 “嗡”的一下,李风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脑袋,无穷的欲望勾惹着他。越看苏语侬越觉得她万般妩媚可爱,恨不能一把拥她入怀,百般温存,万般蹂躏。 “不能这么做,不能做对不住如月的事!”忽然,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怕什么?天知,地知,她知,我知,反正是她先拿药物勾引我,我何不顺水推舟,懒驴打滚?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无忧公子不是常说吗,人不风流枉少年,莫待花落空折枝,她自己送上门来,我若不取,岂不是太让她难堪了?” “我若取了,那才是禽兽!” “我若不取,那比禽兽还不如!” “慢着,这小妞厉害得紧,谁知道她是不是拿这药物捉弄我?我要真有什么行动,只怕一辈子要被她笑话死,以后休想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这个倒可能,这小妞看起来很似乎很狐媚,但其实正经得很,一定是捉弄我,娘呀,好厉害,差点上了她的当!” 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李风云从头凉到了脚底,立刻清醒了过来,正色道:“苏姑娘,莫要再戏弄小哥了!幸亏我意志坚定,不会犯错,换一个人万一把持不住,犯下大错,你可要吃大亏呀!” “小哥你究竟在说什么?”苏语侬似乎有些不解,眼中露出几分迷惑的神色。 装,还在装! 李风云正在考虑拆穿她的谎言好呢,还是不拆穿她的谎言好。若拆穿了,万一她恼羞成怒,吃亏的肯定是他李风云。若是不拆穿,差点吃了一个闷亏,若不挑明,李风云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哦!”苏语侬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在勾引你,拿药物来迷惑你?” “难道不是?你那香气,分明是那个那个的东西。”李风云争辩道。 “什么那个那个,调情就是调情,春药就是春药。”苏语侬斜睨李风云,“我身上的香料可不是为了调情用的,我苏语侬想要男人,还需要用那些手段,的吗?你再闻闻!” 说着,苏语侬伸出胳膊,将衣袖凑道李风云的鼻子前。 李风云心中不服,暗提真气,果真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还是那抹幽香,只是这次闻来感受完全不同,心神非但没有起丝毫涟漪,反而感觉心清气爽,教人欲念全消,不留半点杂念。 “这怎么可能?”李风云万分委屈,大声叫道,“一定是你偷偷换了香料!” 要是真的,李风云这次脸可就丢大了,真的难在这丫头面前抬不起头来了!李风云有些后悔,嘴巴怎么这么欠揍。 苏语侬咯咯笑了起来:“春药奴家也有,小哥要不要试试,奴家敢保证,如果小哥用了,大黄日后见了你只怕都会绕道走。你倒不用担心你能怎么样奴家,你碰奴家一下试试。” “这样……不好吧!”李风云有些心怯。 “叫你戳你就戳,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戳信不信老娘放毒?”苏语侬忽然发起怒来。 李风云不解,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戳了苏语侬肩膀一下,忽然食指指头尖燃起一团绿色火焰,那团绿色火焰灼热无比,正所谓十指头连心,疼得李风云“哇哇”怪叫。 奇怪的是这团绿色火焰任李风云怎么吹也吹不灭,李风云想要用左手去将它扑灭,只听苏语侬娇笑道:“小哥哥,可莫说奴家没提醒你,这团火焰沾在哪里便烧到哪里,不把骨肉烧尽,是不会灭的。” “那怎么办?”李风云急道。 “容易啊!”苏语侬笑道,“你背后不是有两把刀么?随便抽出一把来,一刀砍下那根手指不就完了!” 第二百八章 花痴 李风云哪里肯砍,连连求饶,只见苏语侬绿袖一挥,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那团绿色火焰顿时熄灭,李风云看自己的指头,已经被烧焦了一片。 苏语侬从怀中摸出一小盒药膏,扔给李风云:“知道小哥皮糙肉厚,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算是对你的一点小小惩戒,抹上这药膏,最多十多天就该好了!好在你戳的是奴家的肩膀,若是别的什么地方,只怕你真的要把整个手掌剁下来才成。对了,小哥哥,你可别乱动,小金若是也戳你一下,奴家可不负责,的罗!” 李风云顺着苏语侬的眼光斜眼望了过去,只见他的肩膀上不知几时爬上来一只金色的蝎子,足有巴掌大小,金闪闪的倒钩正冲着他的脖子一颤一颤,似乎随时会扎下来。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急声告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蝎子一看便知是剧毒之物,他虽喝过巨蟒的胆汁,对一些毒物有抵抗能力,但也不是全部,真要被这蝎子在脖子上扎一下,就算苏语侬及时救了他,苦头难免还是要吃的。 苏语侬微微一笑,探出手来,那金色蝎子跳上苏语侬的手上,顺着手臂钻入到她的衣袖中不见了,直看得李风云毛骨悚然。 “奴家衣服上熏的香料,是清心散,一般人闻了只会觉得清心寡欲,也不知小哥是什么人,居然会动那些念头,恐怕不是奴家的香料有问题,是小哥的心思有问题才对!”苏语侬道,“小哥哥还要不要试一下九欲春心散?包你欲罢不能!” 李风云怎敢再试,吓得连连摆手。 苏语侬娇笑一声,又道:“奴家的惩罚已经施过了,再不为难你了。不过,你心里面对不住如月姐姐,不能够就这么算了。正好奴家正在试制几种新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你吧,你就来当这个药人吧!” 李风云顿时魂飞魄散,撒腿就想跑,只听苏语侬咯咯笑道:“你若跑了,我便把这件事告诉如月姐姐,看她如何收拾你!再说,奴家若是不让你走,你走得了么?” 李风云心知逃不掉,哭丧着脸道:“苏姑娘,你真不该是虞前辈的徒弟,你该是欧阳峥的徒弟才对。我本来是好心过来给虞前辈报个信,谁料道却落个这般下场,这好人真是不能做呀!” 苏语侬奇道:“欧阳峥,他不是毒霸么?他来找师父做什么?欧阳峥的毒术虽然高明,但是师父有麒麟骨,可解百毒,根本不怕他。他武功虽然比师父高,不过我们青囊门又岂会跟他比试武功?毒霸来只是自讨无趣。说说看,欧阳峥为何来找师父?说好了,免你做药人。” “我怎么知道,好像是那个老货听说你师父手上有青囊书,要来讨要,我无意中说漏了嘴,让他得知在白云山庄能等到你师父。”李风云当然不会老实说,说实话那简直是找死。 “切,我才不信,你会说漏嘴?”苏语侬满脸的不屑,“一定是被人家抓住了痛处,才想起这移祸江东之计,拿我师父来顶缸。说说看,你究竟是怎么被人拿住了把柄?是不是糟蹋了人家的孙女?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如月姐姐。”苏语侬脸上写满了八卦。 “我哪是那种人?”李风云两颊通红,几乎要爆发了。 “切,没事脸通红,非奸即盗,还说不是,刚才还心花花呢!”苏语侬满不再乎,“不说便不说,着什么急呀?不过,我相信,如月姐姐一定有办法让你说出来,的罗!” 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也太八卦了,欧阳峥的事被他猜出了大半,李风云发现这次来这里算是来错了,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没有办法,李风云决定还是老老实实把所有事情说出来,要不然,让这个女人日后见到杜如月,不知会添油加醋说些什么。 于是乎,李风云只得有保留的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哼,我就知道是你贪生怕死,出卖了我师父!”听完李风云的说法,苏语侬似乎并不太生气,“算了,看在你难得老实一次,而且赶来报信的份上,饶你一次! 不过,欧阳峥这次算是扑了个空,师父去了苗疆,还要好几个月才会回来。 欧阳峥的就阴夺魂钉的毒真有那么厉害吗?奴家不信,要不你找欧阳峥,让他再扎你一下,看看奴家能不能帮你解毒,怎么样?” 女人的想法,果真是天马行空,变化得实在是太快,叫人琢磨不透。李风云发觉无论如何也跟不上苏语侬思维的变化。 “那个李天尧,长得帅不帅?”转眼间,苏语侬又转换了一个话题。 李风云有些不解,李天尧长得帅与不帅,跟她有什么关系? “奴家是在想,”苏语侬缓缓地说,“如果长得不帅,我也许能帮帮你,当然,帮你杀人的事我是绝对不做的,但是让他大病一场,娶不了如月姐姐倒也不是件很难的事。你猜,若是生死关头,他是一心一意要娶如月姐姐,还是只顾他自己?” 李风云心中一振,道:“他与如月连面都没见过,而且嘴巴很不干净,哪会有什么感情。他若娶了如月,如月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这种事,我绝对不会让它发生。” “切,说得自个好像是痴情种子,别人都是坏男人,也不知是谁刚刚还心花花?”苏语侬表示深深地鄙夷,“不过呢,看在你对如月姐姐还算真心,我便帮你这一次,当然前提是那个李天尧长得不够帅。”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李天尧长得很帅呢?”李风云试探着问。 “那还用说?”苏语侬斩金截铁地道,“既然长得帅,那什么事都可以原谅,不是么?要是李天尧长得够帅,奴家就先把你给毒了,让你大病一场,死了这片心!” “你,你,你!”李风云大怒,“你简直就是个花痴!” 想了想,李风云低声问道:“苏姑娘,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男人味?” 第二百九章 夜探金沙帮 金沙帮在扬州城势力颇大,总舵并不难找,就在扬州城东南十多里处,地方算是比较偏僻。 帮中虽无一流高手,但二流高手却足有十多名,帮主沙如海更是二流顶尖高手,只差一步便可跃入一流境界。帮众更多达数千近万名,算是实力非常雄厚的一大帮派。 当然,要在扬州城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立足,若只是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尤其是其把持着扬州这一带的漕运,底下里又贩卖私盐。 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是不可能吃得开的,更不可能让南唐官府对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毫无疑问,金沙帮的靠山便是永固宫,实际上,金沙帮也是永固宫的钱袋子之一。 有了永固宫的保护,江湖中人没人敢打金沙帮的主意,官府更不太管金沙帮的事。 之所以将总舵设在城外,是因为毕竟金沙帮吃的是江湖这口饭,做的买卖也有许多见不得光处,虽然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事也不能做得那么嚣张。 “就是这里了!我手下的人亲眼看到,前几天有一拨人神神秘秘进了金沙帮总舵。” 小侯爷薛勇满脸堆着笑,肚子里却在骂娘。怎么这么倒霉,千方百计都躲着这位煞星,居然还是被找上门来。 老侯爷都不敢得罪的人,薛勇更不敢得罪。 他很嚣张,很张扬,但是不傻,当初这家伙把他揍得在床上躺了一两个月,老候爷一句话也没说,他就知道这人他惹不起。所以,那天他在街上一见到李风云,立刻便躲了起来,即便眼睁睁看着李风云牵走了他那匹八百两银子买回来的乌骓马,他也没敢吭一声。 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谁料到,那家伙居然找上门来,点名道姓地找他,说是要还他那匹乌骓马。 父亲的脸色难看得很,可是有什么办法?老侯爷是不会管这事的,小侯爷只好硬着头皮出来见李风云。 还好李风云的要求并不过份,只要求他打探金沙帮总舵的下落。 “很好,很好!”李风云拍了拍小侯爷的肩膀,“你回去吧!记住,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小侯爷连连点头,他巴不得这样,像金沙帮这种江湖帮派,虽上不了台面,但是十分难缠,这小子显然是来者不善,真要惹出了麻烦,护国侯府虽说不至于惹不起,但处理起来却十分棘手。所以,能够不与金沙帮起冲突,薛勇是不会去与金沙帮起冲突的。 金沙帮的总舵防守十分严密,但是要看对谁。 对于李风云这般顶尖的二流高手,而且见惯了军营防务,数番大闹契丹军营的人来说,就显得有些不够看。 在金沙帮总舵周围细细查探了一番以后,李风云回道了扬州城一间客栈中,与苏语侬开始商量对策。 月上三竿,夜黑风高,两道黑影轻飘飘地掠进了防守森严的金沙帮总舵,躲过一队队巡逻的帮众,直朝院落深处摸去。 两只护院的猛犬被惊动了,站起身来,张开嘴巴正要“汪汪”大叫,忽然一道奇香飘了过来,两只狗儿眼皮耷拉下来,“呜~呜~”地呜咽了两声,趴倒在地呼呼大睡过去。 李风云支起大拇指,朝苏语侬示意了一下,表示佩服。 苏语侬却不领这个情,轻声笑道:“还说自个多么多么厉害,差点栽在两条狗身上。” 李风云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将苏语侬拉到一处阴暗处,两人刚刚躲好没多久,便看到两名挎着腰刀帮众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老张,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少打听,你我不过是喽啰,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好生做好自己的事便成了。总之,这几天,西院那边少过去,免得惹祸上身,知道吗?” “我也不过是随便问问,至于那么严重吗?” “嘘,小声点,昨天钱老二就是吹嘘了两句,结果被帮主打断了两条腿,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呢,管好你自己的嘴。” “真有这事?那我可得要小心!” …… 那两名帮众慢慢地走远,李风云低声道:“看来李天尧果真还在扬州,就住在这里,多半在西院那边,我们往西边去,到时抓个人问问。” 金沙帮总舵内的道路虽然复杂,但却难不住两个高来高去的高手。苏语侬身手略差,数次差点被人发现,好在她反应灵敏,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不知用什么法子将人迷倒,随即便被李风云拖入暗处藏好。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西边的一座院子,正好见一名丫鬟端着一只茶托走过,李风云伸手在她脖子上一掐,那丫鬟顿时晕倒过去,李风云手疾眼快,一手抱住那丫鬟,一手托住那茶托,没有弄出动静来。 将那小丫鬟带道一处假山之后,苏语侬白了李风云一眼:“动作很熟练呀,这种事没少做吧?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舒不舒服啊?” 李风云不明白,这是什么时候,这古怪精灵的小姑娘脑袋里究竟在想啥。 “别说废话,赶快问她情况!”李风云低声道。说着,解开那小丫鬟的穴道。 那小丫鬟睁开眼睛,陡然见到两名蒙面的黑衣人,吓了一大跳,张开嘴巴,正要叫出来。 李风云见势不妙,一只手堵住她的嘴,一只手取出七寸芒牙匕首,抵住那小丫鬟的脖子,低声喝道:“不许叫,要不然结果了你!听好了,我问你几句话,你若答好了,我们便放过你,听明白了么?” 那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李风云放开捂住那小丫鬟的手,低声问道:“这里是不是西院?” 那小丫鬟点了点头。 “这几天是不是有陌生人住进了西院?都是什么人,住在哪里?”李风云又问道。“是……是!”小丫鬟结结巴巴答应道,“前……前天来了几个人,样子很,很凶,就住在怡心阁。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呀!” “怡心阁在什么地方?”这院子的范围可不小,足有十数栋房子,若是一间间找,非但容易惊动人,更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小丫鬟朝四周望了望,伸手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那边有个荷花潭,潭边那座红色小楼便是怡心阁。” “是不是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小白脸,二十多岁,背上背着一口青钢宝剑?”李风云又问道。 “是,是的吧!来了好些人,我只是一个服侍人的小丫鬟,不敢多看!大侠饶命呀!”那小丫鬟被吓得忍不住抽泣起来。 见从小丫鬟口中已经问不出什么东西,李风云在她身上一戳,那小丫鬟软倒晕厥了过去。 第二百十章 众叛亲离 看来李天尧多半就住在怡心阁,李风云、苏语侬两人沿着那小丫鬟指点的方向摸了过去,躲过一队巡逻的帮众,不一会儿便见到小丫鬟所说的那个荷花潭,潭边那座红色小楼灯火通明,远远便能清楚地看到。 李风云心中一喜,正要朝那小楼靠了过去,却被苏语侬一把拉住:“说好了,我不杀人!” “知道了!”李风云敷衍道,“杀人的事交给我!” “那也不成!”苏语侬犹豫了一下,“最多让他大病一场,要不了命的那种,只要他肯退婚,我便把解药给他!”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李风云万般无奈,心中暗想:“那时恐怕由不得你了!” 小楼之外,也有数名彪形大汉各按兵刃,守护在四周。 不过这难不倒苏语侬,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只见那几名大汉纷纷栽倒在地,有李风云在一边相助,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李风云暗挑大拇指赞叹,有苏语侬在身边,杀人放火这种事实在是太方便了,若只是他,要解决这名守卫当然不在话下,但要想不惊动他人,却要颇费手脚。 见楼外的守卫一一被清除干净,李风云轻手轻脚来到门边,侧耳听了听,只听有人轻声叹道:“唉,没料道本帅英雄一世,到头来却要投奔草莽,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背叛了老夫!” 又有一人劝道:“大帅何必忧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永固宫势力庞大,借助永固宫的力量,大帅总有再次雄起之日。” “怎会是他?”听到此人的声音,李风云心中一惊,此人的声音他记得,正是当初在镇州城外斜阳道上差点将他困死的杨瞻。 既然杨瞻在这里,那堂中的大帅是谁自然是呼之欲出,正是杨家军的主帅杨光远,不知此人怎会跑到扬州来了。 “原来是弄错了!” 李风云微微一错神,猛听屋内杨瞻猛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何不见面一现?” 只听“嗖嗖嗖”数只利箭穿过门上糊纸,直朝李风云射来。 李风云哪会被那利箭射中,身形一闪,已经拔出幽影宝刀,舞动开来,一招“秋风扫落叶”将接连射来的利箭扫落在地。 接着数道人影掠出,团团将李风云围住。 “本帅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你等还不肯放过老夫?”杨光远几个箭步走出堂外,杨瞻上前一步,护住杨光远。 而围住李风云的,正是杨光远的几员虎将。 李风云认得的便有杜延寿、白延祚,当初在城墙上重伤王重胤的薛将军也在其中,另有三人,李风云却不认得,不过看样子也是二流的好手。这六人各自占住一方,相互呼应,牢牢困住了李风云。 李风云心中暗暗叫苦,这几人如果单独跟他交手,他并不在乎,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不过这些悍将久经战阵,手上的功夫是在生死之间搏杀出来的,实力本就比一般的江湖高手要强上不少,又深深懂得进退配合的道理,此番联起手来将他围住,形势对李风云非常不利。 闹出这番动静,怎会不惊动其他人,只见楼上楼下其他房间又涌出来二十多人,个个身手矫健,并不加入战团,只是取出弓箭,箭头上寒光闪闪,遥遥指向李风云。 这些应该都是杨光远的手下,训练有素,举止之间有一股行伍精锐之士之气势,绝非金沙帮那拨乌合之众可以比拟。 “你是何人?究竟受何人指使来刺杀大帅?说!”杨瞻厉声喝道。 李风云苦笑一声,解开脸上的黑布,答道:“杨将军,又见面了!” “是你?”杨瞻满脸诧异,“李风云,难道是杜重威命你来刺杀大帅吗?” 李风云摇摇头,道:“杜帅恐怕并不知道你们在扬州,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撞破你们。我本要对付的人不是你们,不过,既然遇上,我就不能不出手。”说到此处,李风云声音中寒气逼人。 “哈哈哈哈!”杨光远放声大笑起来,“你就是李风云,新封的定国伯?今日总算面对面见到你了,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只可惜,就算你是少年英雄,今天也难免要陨落在此地。 老天毕竟对老夫不薄,冥冥中竟然将你送到了老夫的面前,若不是因为你,老夫岂能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李风云你欠老夫的债,也该还了!” 说罢,杨光远眼光一寒,挥手正要命令动手,却听李风云道:“且慢,你们既然已经将我团团围住,又何必急在一时?我有许多事情不明白,想要请教。” “哼,你有什么问题,看在你是将死之人,能说的老夫必定如实说于你听!”杨光远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大将,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我不明白,我自认为收敛气息的本事还不错,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李风云问道。 “是你的影子!”杨瞻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今日月光虽然不亮,投在门上的影子淡不可见,但也足以让我等发现你了。” 李风云恍然大悟,没想到在此处露出了马脚:“好吧,是我做事不密!不过,我不明白,几位不随耶律德光北归,却跑到扬州来做什么?” “哼”杨光远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忿忿之色,“都道耶律德光是举世豪杰,也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罢了!可恨啊可杀! 到了现在,本帅也不怕把话给你说明,镇州一战,老夫的老底子几乎被打光了。耶律德光对老夫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更逼着老夫与刘知远拼杀,又耗去了本帅不少精锐。 最可恨的是,这次契丹人退兵,竟然没有通知本帅,偷偷地撤走,这才导致本帅被困在婴城,被那李守贞小儿牢牢围困。 本帅手上虽然有将无兵,那李守贞却也拿本帅没有办法,只可惜粮草不足,忤逆子居然率众投敌,导致祸起萧墙。 眼见婴城再难守得住,本帅率众将血战突围,幸亏得到友人的救应,这才流落到了扬州。(注1) 李风云,这般说,你可明白?” 李风云点点头,道:“明白,原来大帅失败便失败在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对不对?” 杨光远脸色黯然,默然不语。 李风云又问道:“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杨大帅,你与金沙帮、永固宫究竟是什么关系?永固宫为何要帮你?” 注1:杨光远困守婴城,实际上是到了冬十一月才被破城,原因是城内的粮草吃光了,杨光远的儿子杨承勋、杨承信和杨承祚见势不妙,杀了邱涛、杜延寿、杨瞻、白延祚等人,挟持杨光远投降了围城的李守贞。投降后不久,杨光远就被李守贞所杀。 此处情节为杜撰,时间也大为提前,一代枭雄,不该死得那么窝囊。 第二百十一章 枭雄末路 杨光远冷哼一声:“你问这些做什么?还有什么问题,赶快问!” 李风云偷眼朝四周看了看,笑道:“也罢,杨大帅既然不肯说,我也不好多问,只是杨大帅为何不回北方,却要来这南唐?难道大帅以为南唐之主会在此时收留大帅么?” 杨光远摇摇头,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生的际遇,真是难料!谁又猜得到,当初本帅手握五万雄兵,也没能抓到你;而如今本帅落魄江湖之时,你却撞到了老夫的刀下?” 李风云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大帅就这般有把握?”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扑通”之声不绝,杨光远的那二十多名手下忽然一个个软倒在地。 杨瞻脸色一变,大声道:“有人施毒,大家小心!”再想要运功提气,只觉得胸中如塞了一大团棉花,真元似乎被禁锢住一般,十成功力提不起两三成。 “李风云,你究竟做了什么?”这时,其他众将也纷纷发现不妥,杨光远怒喝道。 李风云哈哈大笑:“现在才发现,晚了!” 说罢,手起刀落,扬手便是一刀朝当面的白延祚斩去,那白延祚有心要躲闪,怎奈提不起多少真气,哪里躲得开,只得举刀相迎,只听咔嚓一声,可怜一员纵横沙场十数年的虎将,被李风云一刀斩做了两半,一缕幽魂奔地府而去。 原来杨光远等人虽然发现了李风云,却发法现苏语侬。苏语侬眼见李风云被围了起来,立刻闪身躲避了起来。 之前李风云与苏语侬在来金沙帮总舵之前,早就商量过各种情况下的对策。这种情况他们也曾预料过,如果李风云一不小心被人发现,苏语侬会放出一种奇毒九幽软骨散。 九幽软骨散无色无味,药效大约要一盏茶左右的时间才会发作,对一流高手以下尽皆有效。九幽软骨散药效发作后,习武者全部或大部分的真元会被禁锢约莫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习武者的功力越深厚,药效越弱。二流高手若是或许还能保 九幽软骨散对一流高手不起作用,因为一流高手有一道先天罡煞之气,一般的毒药、迷药难以近身。不过对付二流高手、三流高手却十分有效。 当然这种奇毒也并非没有法子防御,只要在发作前提前准备,运转真元,其实相当于一流高手的罡煞之气,也可将九幽软骨散拒之体外,那这奇毒自然也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所以,李风云刚才有意扯东扯西,一方面是为了引开众人的注意力,方便苏语侬下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毒性发作。 “杀了他!跟他拼了!”杜延寿见李风云杀了白延祚,眼睛都红了,他与白延祚的私交不错,战场上彼此都多次救过对方的性命,一扬大刀向李风云扑了过来。 不止杜延寿豁出了性命,就连杨光远也拽出腰刀,朝李风云杀了过来。 只可惜,他们本就武功不如李风云,又中九幽软骨散之毒,十成本事使不出一成,被李风云杀得节节败退,只有被屠戮的份。 刀光如雪花般翻飞,鲜血如一朵朵花朵般绽放,不大一会儿便又倒下了两人,杜延寿也丧命在李风云的刀下。 杨瞻见势不妙,大声叫道:“主公快走,快去找沙帮主!” 杨光远一脸灰败,掷掉手中的宝刀,大声喝道:“都给本帅住手!” 众人一怔,纷纷停下手来,就连李风云也住了手。 “李风云,你不就是要本帅的头颅么?本帅就送你这番功劳,只求你放过本帅的这些手下!”杨光远道。 “不可呀,主公!”杨瞻大惊,急叫道,“只要大帅还活着,总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杨将军,你莫多说!”杨光远摆了摆手,长叹道,“你们这些老兄弟都跟了本帅十几年,你们都死光了,本帅还哪有机会东山再起的机会?本帅当年对你们说的话,兑现不了了,不能封狼居胥,更不能勒功燕然,是本帅对不起你们!” 李风云冷笑一声:“你这大汉奸,你当这般说,我便会放过你?休想!我听说,耶律德光之所以下定决心攻打中原,便是你这老货,还有赵延寿那混蛋唆使的,是也不是? 而且,你为了讨好耶律德光,不止是为其先锋,更是将中原的虚实尽数告知了耶律德光,是也不是? 若非你们这些祸国殃民之辈,清平镇怎会被契丹人屠戮一空?今天,老子便要代死去的父老乡亲,先向你讨还这笔血债!” “哈哈哈哈”杨光远仰天大笑,眼中有几分鄙夷:“你这山里出来的土小子,说什么胡话?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哪有那么多废话? 本帅运气不好,如今是失败了,青史上自然留不下什么好名声。但若是本帅成功了,一统天下,驱逐鞑虏,谁又敢说本帅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不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什么汉奸,什么祸国殃民,哈哈哈哈,这种事又不是本帅一人做过,李渊当年也干过这事,李世民也曾向阿史那卑躬屈膝过,只是他成功了,所以才有贞观之治,开元盛世。 死几个人算什么?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杀得人头滚滚? 契丹人在中原是呆不长久的,中原的天下,还得由中原人来管。你看看石重贵那小子,好大喜功,哪有半点雄主的气象? 本帅不能取而代之,迟早也有人取而代之,本帅做皇帝总好过别人做皇帝,至少本帅懂得权衡利弊,懂得忍辱负重。哪会像那小子,把先帝留给他的大好江山弄得一团糟。 只可惜,天不佑我,时也,命也!” 李风云一怔,说起行军打仗,与人打架,他骁勇无敌,但要论起天下大势,他却半点也不懂,不过最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杨光远这番话他听不入耳。 冷笑一声,李风云道:“这叫什么话,你想当皇帝,就可以投靠异族,就可以带领异族杀得人人头滚滚吗?幸好没让你当成皇帝,若真让你成事,凭你这恶毒的本性,百姓更要遭殃。” 说罢,宝刀一扬,杨瞻大叫道:“不——” 一大颗人头飞向天空,一代枭雄杨光远,殒命扬州。 第二百十二章 斩草除根 杨光远被李风云斩杀后,杨瞻“啊”的大叫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怒视着李风云,杨瞻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仇恨与恶毒:“李风云,你杀了主公,你最好也杀了本将,但要让本将有一口气在,绝计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一声,“既然如此,老子便成全你!”说罢手起一刀,又一颗人头飞起,杨瞻的尸体栽落在血泊中。 李风云扫向余下的三人,冷声问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萧将军三人垂头不语,李风云怪笑一声,道:“你们不说话是吧!那就是对老子不服,意存报复,既然如此,便休怪老子手下无情!你们在战场上杀的人也不少,死了也不冤!” 说罢,杀机再起,正要对这三人动手。 “不要!”一道人影掠了过来,挡在李风云面前,“你答应过我,不杀人的,之前杀的人也就算了,毕竟你要保命,可是后来,他们已经投降,你为何还要杀人?”来人正是苏语侬。 李风云指着杨光远的尸体道:“此人名叫杨光远,你也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正是他,为了自己做皇帝,不惜将中原的虚实全数告诉了耶律德光,并且极力怂恿耶律德光入侵中原,非但如此,他还亲自率兵杀戮中原百姓。 在镇州城时,我便亲眼见他驱使城外手无寸铁的百姓攻城,镇州城外百姓尸首狼藉。我记得冯道老师曾教过我一个词,叫做率兽食人,他这般作为,不叫率兽食人,又叫什么?即便是当初的清平镇,也没有这般滥杀无辜的事。 可以这么说,此人就是这场大战的罪魁祸首,比那耶律德光还要可恨万分。 我要替清平镇的父老乡亲报仇,为那无数倒在我面前的老百姓报仇,此贼不杀,难消我心头这口恶气;此贼不杀,我于心难安!” 苏语侬呆了呆,指着杨瞻的尸首问道:“那也就罢了,为何你还要杀他?他不过说了一句狠话!” 李风云摇了摇头,道:“与他说不说狠话关系不大,这是清平镇的规矩。老实说,我与他并无私怨,他虽追杀过我,但是那也是两军对阵,生死各安天命,与人无尤。我虽与他是敌手,对于他的气节,却颇有几分敬佩。 不过,此人非杀不可,此人乃心志坚毅之辈,他既然敢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等狠话,日后必定会处心积虑对付我。清平镇有句话叫: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我不出手也就罢了,既然出手,就要斩草除根,绝不能留后患。 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苏姑娘你闪开,这三人也留不得!不止是他们,软倒的那些人也一个不能留!” 苏语侬不闪,跺脚道:“不闪,哪来的什么清平镇规矩,照这般说,岂不是凡是跟你有仇怨的人,你都得杀?你杀得了那么多人吗?” 李风云嘿嘿一笑,道:“也没多少人,我认识的人不多,与我有仇怨的更少,今天杀几个,明天再杀几个,总有杀完的一天。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谁能保证我日后不会一不小心中了他们的道,他们又岂会放过我?” “那里连我也杀了吧!”苏语侬大声道,“我也屡次得罪李大侠你,干脆现在你先杀了我吧,省得李大侠你日后费心。” “我杀你做什么?”李风云笑道,“苏姑娘,你尚年轻,不晓得人心险恶,我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看了太多这种因一时手软,反被人所趁的事。” “他们若是真的要杀你,你再杀他们,我无话可说。可是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要杀你,你却要杀他们,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可能威胁到你,你便大开杀戒?那这天下中人,你敢说哪个对你没有丝毫的威胁?难道你打算把他们都杀光?”苏语侬大声反驳道。 李风云一怔,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过,难道斩草除根,杀掉所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有错吗?在清平镇,这可是一条人人遵循的规矩,而且从古至今,大家都不是这么干的吗? “苏姑娘,你的好意我等心领了!”薛将军大声道,“沙场征伐,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我薛彦青还不至于将生死太放在心上,你让开吧,让我等与他大战一场,纵使死也死得光明磊落。” 苏语侬幽幽地看了李风云一眼,取出一根香,轻叹一声,道:“这位将军,你不必谢奴家为你等出头,其实,你们身上的毒就是奴家给你们下的。我叫苏语侬,当初学医原本是想治病救人,从未想过借此害人,看来,今天这一趟是来错了!你们要报仇便来找我吧!” 薛彦青长叹一声:“姑娘不说,我也猜得到,总之这件事再与姑娘没有半点关系,我们这些人中,若能逃出一个半个,日后要报仇,找的也是李风云,与姑娘无关。” “不错,要报仇也只会找那臭小子,跟苏姑娘无关。”薛彦青身边两名大将也大声道,“苏姑娘的情,我们领了!你快闪开吧!” 苏语侬不语,点燃手中的香,叹道:“事情一半是由奴家做的,怎能说与我无关,你们身上的毒,我刚刚已经给你们解了。” 李风云急道:“苏姑娘,你做什么?” 薛彦青三人立刻发现体内对真气的那股禁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觉大喜,急声谢道:“多谢苏姑娘!” 苏语侬将那柱香交给薛彦青,道:“这炷香便是解药,其他的人,你们自己去解吧,现在你们的功力已经恢复过来了,以你们的实力,虽然联手也奈何不了他,但逃命总还是没有问题。” 回过头来,苏语侬又对李风云道:“你走还是不走?” 李风云轻叹一声,道:“事到如今,我还能不走么?”又冲着薛彦青等三人恶狠狠地道:“姓薛的,日后你若要报仇,只管找老子李风云一个人,若是牵连到其他人,老子可就不止杀你一人,你全家老小老老少少,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二百十三章 你要老身该如何处置你 李风云俩人正要离去,忽然人影一闪,一名中年妇人落到了当场。 “李风云,又是你?”那中年妇人眉毛一挑,十分诧异,又左右看了看,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李风云,你竟然将杨光远给杀了?” 李风云暗叫一声不好,怎生把此人惹动了,只得厚着脸皮道:“伍长老,此人祸国殃民,我不得不杀!” 伍长老沉吟了片刻,道:“也罢,杀了便杀了,不过,李风云,你总要给一个交代,你是打算自己跟老身走,还是要老身动手?” “我跟伍长老走,就不劳伍长老动手了!”李风云迟疑了一下,自忖没把握能逃得脱。 “伍长老,他杀了杨大帅,又杀了好几名兄弟,可不能饶了他!”薛彦青大声叫道。 “知道了!”伍长老脸上露出几分不悦,又望向苏语侬,问道:“这个小姑娘是谁?” “她与此事无关!”薛彦青急声道,这家伙还挺够意思。 伍长老轻哼了一声:“她与此事有没有关系,老身自然会问个清楚!”又瞅向李风云:“你是怎么知道杨光远来到了这里?” 李风云脸色有些尴尬,讪讪地道:“我是来找李天尧那小子的,没想到居然撞到了杨光远,也该他替李天尧受这一刀。” 薛彦青等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李天尧是李守贞的儿子,这事他们都知道,杨光远便是被李守贞逼到了绝境,如今却无意中为李守贞的儿子挡了一刀,身殒扬州,这究竟是天意还是命运的捉弄? 伍长老脸色一黑:“你还真准备杀李天尧呀?老身告诉你,李天尧你杀不得。不妨告诉你,老身已经将他的双腿打折,派人送他回郓州了,你就死了这份心。你若是真杀了李天尧,就算燕无双、路惊鸿来了,也救不了你!” 说罢,瞥了一眼苏语侬,道:“你们随我来吧!” 又对匆匆赶来的沙如海等人道:“好好安葬了杨将军等人,唉,杨将军一世英雄,没想到竟然落个如此下场。也罢,也罢,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也是武人的宿命。人死如灯灭,是非功过,都让他随风飘散吧!” 一席话说得众人意气萧瑟,不错,天下又有几个武人落过好下场?正所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按下薛燕青、沙如海等人办理杨光远、杨瞻等人后事不提,却说伍长老将李风云、苏如月带到她住的地方西风楼,叹了口气,道:“李风云,你说你要老身该如何处置你!” 李风云嘿嘿一笑,道:“当然是放了我们了,总不成杀了我们吧?若真是这样,我李风云也无话可说。无论永固宫要做什么,一个活着的李风云总比一个死了的杨光远要强得多。况且这个杨光远已经输光了身上的本钱。” 伍长老哼了一声:“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老身倒是想一掌毙了你这猴子,只可惜燕无双一定会来找宫主的麻烦,一定会闹得宫主不开心。 说杨光远输光了本钱那也不尽然,像他这样的豪杰,即便是树倒猢狲散,但威望还在,振臂一呼,还是会有人响应的。 你杀了杨光远,我永固宫耗费的多少心血就这般付之东流了。 你说,你该如何赔偿我永固宫的损失?” 李风云心中暗道:“果然是永固宫救了杨光远,这永固宫的野心当真是不小,她们究竟要干些什么?” “当然,也不能放了你,前几天才放了你,这才几天,便闹出这番事来。”伍长老皱眉说道,“说起来,你的师门与我永固宫渊源颇深,你不帮我们也就算了,为何还来还我们的事?” “本门究竟与永固宫有什么深厚的渊源,上次见大师兄却忘了问。”李风云心中不解,开口笑道:“是啊是啊!所以伍长老更要放了我,只不过杀了一个国贼,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话倒似与燕无双的口气有些相似,你该不会跟他学的吧!”伍长老摇摇头,问道。 李风云想了想,还真被伍长老说中了,与燕无双相处得那几日,不知不觉中他还真受燕无双影响不小,无意中接受了燕无双许多观点。要不然,他也不会说出汉奸、国贼、祸国殃民、率兽食人等这些字眼,这些话,正是燕无双评价杨光远时用过的。 “学什么不好?却偏偏去学那个榆木脑袋,学多了,只怕你这脑袋也会变成榆木的!”伍长老叹道,“为人处世,哪有那么多的是非对错?说到底,不过是利害两字而已。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利益相同谁都可以作为朋友,利益相对即便是朋友,又有多少不反戈相向的呢?人哪,其实就是如此!种种道理,不过是披了件漂亮的外衣罢了。” 李风云心中一震,这些话倒是颇合他的胃口,清平镇不就是这般吗?反倒是他在中原走了这一遭,反而看得不是那么明白了。 伍长老想了一会儿,又说道:“偏偏你这臭小子,没有燕大侠那般老实,简直就是孙猴儿,满身的痞气,总会闹出些动静来,看来不给你戴上一个紧箍咒是不成的。” “紧箍咒,什么紧箍咒?难不成她还要逼我吃什么毒药?”李风云暗想,“那倒不怕,苏语侬的师父便是鬼见愁,虽然那老家伙不太待见我,但只要有苏姑娘求情,总还是有机会给我解毒的。” 伍长老又看向苏语侬,苏语侬乖巧得很,一看到伍长老向她望来,急忙施礼道:“小女子苏语侬见过前辈,给前辈问好了!” 伍长老脸上带出几分笑容来,问道:“老身知道,你是青囊门谁的弟子?” “前辈怎么知道小女子是青囊门的?”苏语侬喜道,“小女子的师父是虞不全,我是他的唯一弟子!” 伍长老和颜悦色道:“老身当然看得出来,你怎会和这个臭小子搅合在一起,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十足是个惫懒种子!” “谁说不是?”苏语侬咯咯笑了起来,朝李风云挤了挤眼睛,“就这惫懒小子,老是欺负人家!将我骗到这里来。” 李风云慌了,心道:“我几时骗你来了,是你唯恐天下不乱,自己要来的好吧!” 第二百十四章 往事 “所以,思来想去,老身决定将你们二人送到宫主那里,交由宫主处置,最低限度,也要你那两个师兄之一亲自来取人。”伍长老望了一眼李风云。 “噢!”李风云一扶额头,斜躺在椅子上。 苏语侬却来了兴趣,问道:“不知宫主现在在哪里?” “在郓州。” “什么?”李风云一下子跳了起来,“那岂不是说在李守贞那里?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到了郓州,到了李守贞的地盘,他还不杀了我?你这简直是借刀杀人!” “知道怕了?”伍长老冷冷地道,“现在才知道怕了,你可知为了说服李守贞放走杨光远,我们费了多大的劲?要不然,你认为凭杨光远的本事能逃得到扬州来?” “那也不能把我交给李守贞,他当初就想杀我!现在还不趁机把我给宰了?特别,特别你还刚刚把他儿子的腿给打折了!” 李风云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回到郓州。 去时是被欧阳峥押解着,回来时则是被伍长老亲自押送着。 不过李守贞根本没有为难李风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李风云被押送来了郓州怀素轩。整个郓州知道李风云来到这里的除了永固宫主和程姨,就只有十几位永固宫的弟子。而伍长老将他们俩送来怀素轩后,交代了事情经过后便匆匆离开。 怀素轩是郓州城很有名气的一间茶楼,但是没有几个人知道怀素轩还是永固宫设在郓州的一个据点。 李风云、苏语侬就被安置在怀素轩的后院中,这里除了永固宫的弟子,外人是不允许进来的,很安全。 永固宫主允许两人在院中随意走动,只是不允许他们走出院子,更不允许他们与外人接触。两人的内力被永固宫主封住,就算想逃也有心无力。 安顿好两人,永固宫主把李风云单独请到她的房间。 “你是燕大哥、路庄主的师弟!而本宫是杜如月的师父,你认为该如何称呼本宫才好?”永固宫主揭开茶盅,吹散漂浮在水面的茶叶,轻啜一口问道。 她这话的意思李风云很明白,她并不同意李风云与杜如月的事,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李风云,他与杜如月之间是不可能的。 李风云当然不甘示弱,哈哈干笑了两声:“江湖儿女,哪来那么的讲究,各论各的,怎么称呼都可以。永固宫主,你说是也不是?” 永固宫主抬起一双妙目瞅了李风云一眼:“李师弟,本宫这般叫你,你不会感到奇怪吧?” 李风云一怔,道:“的确有些奇怪,我只知道之前老爹收过两个弟子,也就我两位师兄,几时又收了一位师姐?” 永固宫主摇摇头,解释道:“从近了说,你喊本宫一声师姐,本宫叫你一声师弟也不为过。燕大哥、路庄主他之前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永固宫与天罡宗的关系?” 永固宫与天罡宗一定有很深的渊源,但是究竟有何渊源,燕无双和路惊鸿都没有提过,李风云也没问过,当然是一无所知。 见李风云眼中有些茫然,永固宫主轻笑一声:“想你那俩位师兄也不会对你提,其中的恩恩怨怨还真不是几句话能说的清楚的。也罢,既然他们不肯说,还是由本宫来说吧! 李师弟也不是外人,若是不知道其中渊源,未免有些不合适。” 永固宫主忽然对他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李风云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听听过去的故事,总不是一件坏事,李风云好奇心大起。 “你听说过玄武宫玉虚真人么?”永固宫主问道。 玄武宫掌门玉虚真人李风云怎会不知,那是绝世高手,与少林了空大师齐名,成名比燕无双、路惊鸿、耶律明、萧齐瑞更早许多年,而且此人还是永固宫主的师父。李风云还曾遇到一位清虚真人,不会武功,却是玉虚真人的师兄弟。 “宫主的师父?”李风云问道。 “不错!”永固公主赞赏地点了点头,“正是本宫的师父,也是永固宫存在的根基。 可是,李师弟,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师父玉虚真人曾有一位师兄。这位师兄惊才艳艳,与他情同兄弟。 本来,玄武宫掌门的位置原是要传给这位师兄的,但是很可惜,这位师兄年轻时因为一件事情,犯了门规,铸成大错,被废去武功,驱逐出玄武宗。 李师弟,你可知道他的这位师兄是谁?” 李风云摇摇头,这些以前旧事,又没有人告诉他,他怎会知道那人是谁? 竖起耳朵,李风云正要听下文,谁料永固宫主话锋一转,叹道:“南玄武,北少林,江湖中的这句老话,除了当年的那些老人,如今还有谁记得?南朝三百六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南玄武,北少林。这句话李风云还真没有听说过,难道当初玄武宫有这么威风,居然能跟少林寺并驾齐驱? 这些年来,玄武宫也算有名,不过却不是因为武功,虽然玄武宫的掌门玉虚真人是绝世高手,但是宫中的弟子却没有几个出名的。玄武宫出名,是因为其在道教中的地位,玄武大帝的故地。 不过也对,能走出玉虚真人这般绝顶高手的宗门,又怎会没有底蕴?天罡宗不就是源于袁天罡吗? “大约在十年前,玄武宫的弟子还遍布天下,与少林寺并立,是中原江湖的泰斗;十年后,江湖上玄武宫弟子销声匿迹,几乎再不闻玄武宫之名,真是可叹啊!你师弟,你可知又为什么?” 李风云越听越奇,难道十年前江湖上曾有一场风暴,席卷了中原武林,逼得玄武宫龟缩于武当山,约束弟子,不许他们履足江湖? 要知道,江湖就像是一块磨砺宝剑的磨刀石,没有这块磨刀石的磨砺,在好的宝剑何谈锋芒?玄武宫的衰落也就可以想象的。 “宫主,你就莫卖关子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玉虚真人的师兄又是谁?发生了什么事?你就快说吧!”李风云心痒难耐,忍不住问道。 第二百十五章 泰巅争锋 永固宫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伍长老说你像只猢狲,初看你不像,现在看来,还有那几分意思。” 李风云挠挠头,嘿嘿干笑了几声。 永固宫主又道:“你莫急,该告诉你的,本宫自然都会告诉你。你可知本宫原来的身份?” “宫主是后唐的公主,是不是?”李风云曾听孙婆婆和疯和尚打架时提过,猜出了几分。 “不错,本宫原本是先皇唐明宗的女儿,原名叫李尚云。 先皇御赐为本宫永固公主,原本是想寓意江山永固,只可惜,先帝驾崩没几年,李从珂谋逆,皇弟李从厚不幸遇难,本宫当时是支持从厚弟弟的,因此被李从珂追杀,逃到了武当山,躲进了玄武宫。”永固宫主缓缓地道,“而几年后,石敬瑭杀入洛阳,李从珂也死了,大唐也因此而亡。呵呵,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时本宫逃到玄武宫,可是李从珂并不打算放过本宫,追兵也赶到了武当山,一众武林高手将玄武宫团团围住,逼师父将本宫交出去,连少林寺的了然大师也出动了。 可是师父怎会将本宫交出去? 于是两方人马一语不合,杀了起来。 唉,就是因为那一场大战,太多的武林高手殒命,双方都结下极深的怨忿。 而这件事,又演变成道、佛之争,玄武宫与少林寺两大门派相互之间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厮杀,江湖中更是彼此仇杀不断,一场腥风血雨,大批武林高手丧生,这才导致中原武林实力大减。 几年后,石敬瑭造反,引来契丹精兵,中原武林的菁英要么已经殒命,要么心灰意冷,退隐江湖,能出来抵抗的没有几人,中原几乎无抵抗之力,因此大唐最终也被石敬瑭那厮灭国了。 说起来,大唐的覆灭其实都是因本宫而起。 玄武宫也因为这件事,损失了大批的精锐弟子,实力大减。当然,少林寺同样也受到重创。 而本宫也在玄武宫的支持下,收集旧部,成立了永固宫。” 说到此处,永固宫主神色黯然,沉默了一段时间。 “那这场厮杀是怎么结束的?”李风云问道。 “没有结束,只是暂停!”永固宫主摇摇头,给了李风云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佛与道的争斗进行数百上千年,怎么可能说结束便结束?而本宫只不过是这两宗进行战争的一个引子。 正如当年,道教支持了李从厚,那么佛教便自然倒向了李从珂。最终,李从珂胜出,当然,也没有胜利多少年。 当初那场争斗,毕竟死伤的人太多,双方都流了太多的血,中原及南方武林元气大伤,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出面阻止双方继续将这场战争打下去。李师弟,你猜得到是什么人出的面么?” 李风云正要说不知道,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莫非是轩辕台的人?” 永固宫主点点头,道:“不错,就是轩辕台的人。当时的轩辕台也有两位绝世高手,一个叫野狐禅,你应该听说过他,他曾出手帮过你与如月,另一个叫公冶常。” “公冶长?莫不是那个‘冶长,冶长,南有死獐,子食其肉,我食其肠’的公冶长(注1)?难道醉道人就是公冶长?”公冶长背诺的故事,李风云是听杜如月对他讲的,李风云当然听得出来,杜如月希望他不要背起他们俩的盟誓。 永固宫主微微一笑,解释道:“此公冶常非彼公冶长,你说的那个公冶长是春秋时鲁国人,与现在相隔一千多年,又怎会是他?这个公冶常也非醉道人,醉道人也才这几年出世,而公冶常却成名于三十年前,又怎会是他?” 李风云惊道:“那岂不是说,轩辕台至少有三名绝世高手?” 永固宫主摇头道:“轩辕台究竟有几名绝世高手,本宫不清楚,不过像轩辕台这般有数千年底蕴的隐宗来说,即便有三名绝世高手也不奇怪!其实,轩辕台历代必有绝世高手出世,这也是轩辕台屹立江湖数千年不倒的缘故之一。” 李风云轻叹:“轩辕台果真是深不可测,那公冶常是如何平息那场纷争的?” “他只是找我师父和当时少林寺的方丈了缘大师谈了一次话,于是两家便约定在东岳泰山之巅举行一场比试,以公冶常与数位武林名宿为中正,一战定胜负。 输的一方,将在三十年内弟子不得涉足江湖。” 李风云惊道:“轩辕台的影响力果然强大,强如玄武宫与少林寺,也肯听他的话。” “轩辕台的影响力自然是强大,不过我师父与了然大师肯答应,却并不是畏惧轩辕台。”永固宫主说道,“其实,那时双方的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都不愿将这场战争再打下去,都需要时间去舔舐伤口,公冶常正好给了双方这么一个下台的台阶。” 李风云长叹一声,道:“这么说,玄武宫输了!” 永固宫主摇头道:“玄武宫没有输!” “那是少林寺输了?”李风云又问道。 “不,少林寺也没有输。” 李风云有些不解:“难道是打和了?” 永固宫主幽幽叹了口气道:“算是吧!那一战,后来被称为泰巅争锋。” 永固宫主怔怔地想了会儿,方才继续道:“本宫还记得那是一个阴天,泰山之巅寒风瑟瑟,风声如鬼嚎一般。 公冶常联络二十多位江湖上颇具声望的名宿,其中就包括你的两位师兄。除此之外便是玄武宫和少林寺观战的弟子!别的人,没有被允许上泰山观战。 玄武宫那一方出战的,自然是我师父玉虚真人,而少林寺上场的便是了然大师。 那一场大战,两人打了三天三夜,直打得泰山之巅飘起了鹅毛大雪。 然而三天三夜打下来,两人谁也没有战胜谁。 李师弟,你应该知道,绝世高手比试,除非是运超好,想在短时间击败对手,几乎是不可能。 迫不得已,我师父决定使出他的绝招“万星坠”,准备倾其毕生积攒的深厚的内力一举击败了然大师。 谁想,了然大师也是打得这个主意,也倾尽全力,使出了他成名绝技“龙象神功”。 两人四掌击在一起,谁也不闪避,竟然要用江湖上最凶险的比试内力之局。 但凡比拼内力,必定是不死不休。 而我师父与了然大师的功力相当,要想单靠内力胜过对方,也是不大可能。最终的结果必定是两人油尽灯枯,同归于尽。” 注1:公冶长,春秋时孔子的弟子,此处说的是公冶长背诺的故事,相传公冶长能听懂鸟兽的语言,有一天,一只猫头鹰落到他的窗前,说道:“冶长,冶长,南有死獐,子食其肉,我食其肠!”公冶长跑出去寻找,果然在南山上发现一只死獐。 公冶长把死獐扛回家,却忘了兑现诺言,将死獐的内脏给猫头鹰食用,猫头鹰因此怀恨在心。 过了一段时间,那只猫头鹰又落在他的窗前,说道:“冶长,冶长,南有死獐,子食其肉,我食其肠!”公冶长再次出去寻找,结果在南山上发现一大群人围在一起。 公冶长担心死獐被别人抢走,急忙大声喊道:“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结果人群闪开,公冶长看见一具被人谋杀的死人尸体。众人一拥而上,把公冶长捉住送官。 第二百十六章 渊源 “后来怎么样?”虽然明知玉虚真人与了然大师现在还都活着,但李风云仍然忍不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公冶常出手了!”永固宫主答道。 李风云松了一口气,道:“所以,玄武宫与少林寺不分胜负?” 永固宫主点了点头:“不错,只是公冶常也因此事重伤不治而死。” “什么?”李风云怎么也没料到是这般一个结果。 永固宫主轻叹一声,道:“比拼内力本就凶险异常,往往是不死不休,想收手都不可能。尤其像我师父与了然大师这般的绝世高手倾尽全力比拼内力,已经对外界视若无睹,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莫说是公冶常一人出手,就算是他与燕大哥、路惊鸿一齐联手,也必有死伤。 要想平安解开他俩,除非功力境界远超他们。而这样的人,世上只有一个,你是你师父李苍穹,只可惜,那时你师父早已经消失数年。 唉,如若你师父没有消失,以他的实力,足以力压少林寺,那场战争也许就打不起来。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公冶常出手虽然解了我师父与了然大师的困局,他自己却被俩人同时击中,当场心脉被击碎,命不久矣。 本宫还记得公冶常临终前说的话:‘罢手吧,两位!你们两家再这么打下去,中原只怕要完了,华夏数千年的传承只怕也要完了。 我轩辕台原不该插手你们两家的事,不过,你们这次实在是闹得太过份了,已经危及天下的根本,所以,我不的不出手。 只可惜我轩辕台插手太慢,才闹得天下如此局面。可是,若是我轩辕台早一些出手,你们两家又怎肯这般轻易听我们的? 你们两家闹得再凶,总要顾及华夏的传承吧! 如今华夏气运衰微,龙脉散乱,危在旦夕。 我公冶常也只能用这条老命来劝谏你们两家了!’” 听到这里,李风云的眼睛不禁有些湿,心中多了几分感慨:“难怪轩辕台会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只怕从古至今,像公冶常这般的人出过不少。若有一日,轩辕台来请我帮他们办事,就冲着他们这番所作所为,我又怎能拒绝?又怎好意思不竭尽全力?” “也许是出于内疚,也许是因为两家的确是无力再战,玄武宫与少林寺停战了,相约三十年间彼此互不侵犯。但是,少林寺依旧要求我师父把我交出来,解散永固宫。 我师父当然坚持不肯。 这时,多亏了燕大哥和路庄主出面了,最终大家达成协议。 我师父同意一生再不出武当山,玄武宫的弟子退出江湖三十年,不涉足江湖中事,除非有人来攻打玄武宫或者永固宫。 而少林寺也答应,只要永固宫不与少林寺为敌,不再为难本宫和永固宫。 而本宫,当时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玄武宫,仍旧为玄武宫的弟子,但不允许干涉江湖中的恩怨。另一个选择是,退出玄武宫。” “所以,宫主退出了玄武宫!” 永固宫主默然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几丝伤感。 李风云这才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忽然,他想到一事,问道:“宫主,有一件事,我还是不明白,你不是说永固宫与本门渊源颇深,但是我仍旧不清楚究竟有何渊源。 另外,既然永固宫与本门渊源颇深,为何我两位师兄没有出手帮玄武宫与永固宫?” 永固宫主答道:“接着,本宫就该讲到这里了。至于燕大哥和路庄主为何没有出手,其实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不便对少林寺出手。 无论是你师父李苍穹,还是你的那两位师兄,当年都受过少林寺莫大的恩情,曾发过誓,此生绝不与少林寺为敌。他们不出手,没有人怪他们。” “也就是说少林寺曾逼他们发过重誓?”李风云有些愤然,没料到少林寺身为天下武林之泰斗,居然也会做出这种龌龊之事,“这种事,老子都未必会做!” 李风云的确未必会这么做,不过,他也未必会做的原因,倒不是不屑于这么做,而是他根本不相信那些所谓的重誓、毒誓什么的。 在清平镇呆了那么久,谁还会相信那些东西?比较起来,李风云更倾向于给对方喂一颗毒药的效果,就像他对付李平那三人。 永固宫主摆摆手,端起案上的茶盅,茶盅中的茶水早已经冷了,不过永固宫主并不在意,轻轻地喝了一口,道:“这件事倒不怪少林寺,若是换做本宫,只怕做得比少林寺更为过份。” “难道这其中还有原因?”李风云惊讶地问道。 永固宫主点点头,道:“的确有原因,少林寺与玄武宫不和,这是当年江湖中人都知道的,彼此已经明争暗斗了百余年了。当初少林寺肯帮助你天罡宗一脉,其目的也是为了消除一个可能的对手。” “你是说本门与玄武宗也有密切的关系?”李风云揣测道。 “是的,若不是你师父与玄武宗这层关系,本宫也未必能拜入到玉虚真人的门下。”永固宫主答道。 听了这话,李风云心头一动:“莫非,莫非我老爹李苍穹就是宫主所说的,玉虚真人的那位师兄?” 永固宫主挑了挑拇指,赞道:“李师弟,你果真是绝顶聪明。你师父虽然被玄武宫革出门外,但对玄武宫的感情犹在。当初他求到少林寺门下,你想,少林寺怎能不防他一手?” 李风云干笑了一声,道:“我也是瞎猜的,可是我老爹不是天罡宗的弟子,怎么会投到玄武宗去?” 永固宫主解释道:“其实,天罡宗原本的传承只怕早就断绝了。你师父被废去武功,赶下山门,谁料祸中得福,这番经历却成全了他。 也是机缘凑巧,他找到了天罡宗的传承,成为了天罡宗断代传人。并且获得了一门法门,能够重新习练武功,最终成为了天下武功第一的武圣。” “原来如此!”李风云皱眉道,“不过,我仍旧不明白,宫主你与本门的关系。而且,这事关本门的机密,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永固宫主笑道:“这一点,更加容易解释,因为准确的说,本宫应该称你师父为大伯。” “你是说……”李风云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不错,我母亲惠妃娘娘就是你老爹的亲妹妹。若不是天罡门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你也许真的要叫本宫一声师姐。” 第二百十七章 执念 “所以,李师弟,你说你该不该帮本宫?所以,凭着这层辈分关系,你真的能娶如月吗?”永固宫主逼视着李风云,问道。 李风云呆了一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宫主,你是老爹的侄女,我自然该帮你。不过,我的性格你也应该知道,宫主总不会逼我做那些不想做的事吧? 至于如月,我辈本是蓬蒿人,哪管得那么多世俗人的眼光?我毕竟只是老爹干儿子,如月也只是宫主的徒弟。我想,宫主总不会因为这一点而反对我与如月的婚事吧?” 永固宫主长叹一声:“歇了吧!今天本宫对你说的话够多了!” 李风云拱了拱手,正要离开,忽然又转过身问道:“宫主,你能告诉我,老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永固宫主呆了呆,挥了挥手:“还是去问你那俩位师兄吧,本宫累了!” 李风云告辞离开,心中却始终不能明白永固宫主为何要告诉他这些江湖隐秘,如果说只是为了拉拢他或是,那只需要告诉他李苍穹是她的大伯。但是永固宫却对他讲起十年前的那场大战,讲起了公冶常。 难道只是偶然? 事出蹊跷,必有缘由。 这是冯道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那么,永固宫主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 李风云可不认为永固宫主是那种容易动感情的人,从他在绿柳庄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是这么认为。 这个女人如果决心做什么事,即便是十头牛也很难将她拉回来。 李风云离开后,从屏风后闪出一人。 永固宫主妙目一闪,道:“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也不知有效没效。” 那人道:“自然有效,我不会看错。李风云此人看似狡诈,其实十分看重情义。表面上很市侩,实际上却迂腐得很。有些话明说,非但起不到作用,反而会引起他的反感,适得其反,这中间的道理,需要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是吗?”永固宫主眼神有些恍惚,“迂腐不好么?” 那人微微皱眉,似有一丝怒意:“这些年过去了,你还记挂着他?” “本宫记挂什么人,何须你置喙?”永固宫主身子微不可查的一抖,目光变得尖锐起来。 那人的眼光有些黯然,叹道:“不错,你要记挂什么人,的确轮不到我说三道四,可是这没多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难道一点也不心动?” “心动什么?”永固宫主蹙眉道,“本宫早就告诉过你,要你死了这条心,所有的事,本宫可没有半点逼你。而且,这件事,你也能得到莫大的好处。 你与本宫之间的合作,说到底,只是利益关系,各取所需。 以后莫要再在本宫面前说这些没有由头的话。” 那人垂下头,神色有些忧伤,长叹一声,道:“死心?呵呵,若是可以,十年前就可以了!这些年都过去了,你又何曾做到?” 永固宫主张了张嘴巴,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天下间最厉害的毒药,不是七欲断魂散,也不是九色菩提香,更不是无色金蛊,而是这情毒!这情毒一种,世间无解。 情之为毒兮,天地为炉,日月为炭;竭其精神兮,摧其心肝! 罢了罢了,我这一生,毁于你手;你这一生,毁于他手;他这一生,毁于我手!你、我、他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就纠缠不清,只怕这一辈子也扯不明白!” 永固宫主沉默了许久,方才低声道:“何必这般说?恩怨总有了结的时候。本宫这半生要做的事,你也清楚,若是你能助本宫成事,又有何事是不能谈的呢?” “哈哈哈哈”那人轻笑了数声,脸上却泛出阵阵苦色,“我宁愿你不说这话,何苦要作践自己?我当然会助你,这些年来,我不也是这么做的么?但我不希望那是一笔交易,我不止是要你的人,我要的更是你的心!” “我的心?”永固宫主声厉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长吸了一口气,两滴晶莹的泪珠顺了眼角滴落下来,“我的心早在离开洛阳的那天晚上,已经灰飞烟灭了。活在这世上的,其实只是我不愿消散的一道执念。” 在怀素轩住了十多天,李风云再没有见到永固宫主,直到路惊鸿接到讯息赶来。 离开怀素轩,为了不惹麻烦,路惊鸿带着李风云、苏语侬两人匆匆离开了郓州,前往开封。 “小师弟,以后莫要再去惹永固宫主。”马车中,路惊鸿悄悄对李风云道,“这次她看在师门渊源的份上放过了你,可下次就不一定了。这个女人很疯狂,你最好不要挡在她的面前。” “我也不想这样!”李风云苦笑不已,“可是,既然遇到了杨光远,这事我能不管么?” 路惊鸿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以本门与永固宫的关系,即便不能帮她,也不该为难她,对不对?师兄与永固宫主谈过,她希望我们能帮她做一件事情,小师弟,你愿不愿帮她?” 李风云答道:“若非老爹当年收养了我,恐我早就是路边的一具饿殍了。她既然是老爹的侄女,路师兄,你说,但凡不教我太为难的,我都会帮她,哪怕她真打算去夺天下,最多我出手杀了开封那个小皇帝。” 顿了顿,李风云问道:“路师兄,这次咱们去开封,不会真的打算刺杀小皇帝吧?” 路惊鸿哈哈笑道:“小师弟,你想到哪里去了,小皇帝哪有那般好杀?宫中不知有多少大内高手,更不知有多少机关。纵使我们能闯进去,小皇帝也早该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不过,永固宫主希望我们为她做的这件事,却的确与这江山有关。” 望了一眼身边的苏语侬,路惊鸿道:“苏姑娘,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大可回扬州,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这段时间的事情,包括你师父。” 苏语侬笑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能就这般回去?反正奴家也无聊得很,不如跟着小哥哥,四处转转,的罗!路庄主,你们的事,奴家绝不对第三人说起,如若说起,直叫奴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苏语侬举手向天,发下重誓。 这丫头好奇心重得很,见到如此事情,岂肯放过? 第二百十八章 旷世奇才 路惊鸿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让她回避,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苏姑娘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听着便是了!” 又转头对李风云道:“永固宫主有没有跟你提及师父是如何得到天罡宗的传承的?” 李风云点点头,道:“略有提及,只说是老爹离开玄武宫后,机缘凑巧,得到了本门的传承,并未仔细地说起过。” 路惊鸿点了点头,道:“她知道的恐怕也只有这些,师父生前也没对大师兄和我细说过。这些事情,之前师兄没对你说,是因为毕竟不能确定你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甚至关于那把宵练宝刀的事,对你说的也不是实情。 其实,无论是宵练宝刀,还是大师兄的含光剑,还有师兄的这把承影剑的来历,都并非是如以前师兄对你说起的那般。其实都是来自于师父得到的那个神秘传承。 江湖上之所以会有师父铸器的传闻,也都是师父当年故意放出的风声。 毕竟当时,师父实力弱小,不敢让人知道他得到本门传承的事,怕遭人觊觎追杀。到师父练到绝世高手之时,已经无所谓江湖上怎么说,也懒得再去澄清了。 师弟,你不会因此怪师兄吧?” “当然不会?我怎会是那般小气的人?”李风云笑了起来,宵练宝刀、含光剑、承影剑的来历,他也听燕无双说起过,当时还因此对路惊鸿起了一丝芥蒂,不过今天听路惊鸿这般一说,倒是合情合理,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毕竟他当时手中只有一把宵练刀,天知道是如何得到的。而这三把兵刃关系到天罡宗的传承,若是传扬出去,闹得天下皆知,不知多少人会觊觎这份传承。 路惊鸿固然不怕,也不大可能有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不过,本门的传承一旦被别的什么人找到,却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 “小师弟,你可知道,本门传承至今,也算是有些底蕴。 我们这一代也就算了,有师父这样的旷世奇才亲自教授,一门三杰,在江湖上可谓是独步青云。而且,看小师弟如今的情形,将来未必不会踏入绝世高手的境界,可以这么说,在我们这一代,本门算是中兴了。 可是下一代呢? 小师弟,所谓天罡宗,其实并非一个非常严格门派,所以也没有像玄武宫、少林寺那般严谨的传承体系。本门的传承,全在于弟子的自觉。 大师兄当年收过一个弟子,可惜死得太早。 我倒是收了二十多个弟子,但能成大器的,没有几个,至今也只有大弟子聂星云踏入了一流境界,其他的弟子,唉!” 说到这里,路惊鸿摇了摇头。 李风云奇道:“老爹一生收了两位师兄,加上我共三位弟子,两位师兄都成了绝世高手,为何路师兄收了二十多名弟子,却只有一人成为一流高手?难道是师兄所收弟子的弟子的资质相差太大。” 路惊鸿犹豫了一下,道:“那倒不是,师兄所收弟子,即便不敢说个个都出类拔萃,但单就资质而言,都算不错的,不会差到哪里去。” 李风云突然想起那个被他痛殴一顿的鲁青云,不觉微微有些发笑,不过凭心而论,鲁青云的资质的确算是不错,才二十出头,便练到了二流初期,算是不错了,要知杜如月练剑八年,如果不是因为那颗紫云丹,恐怕还在三流境界徘徊。 只不过这小子江湖经验似乎少了些,轻易就中了暗算,被李风云揍得满头是包。 “当然,师父雄才伟略,因材施教,师兄是万万不及的。 但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师兄的本事虽然不错,但师兄练的这一套功夫,未必就适合我那些弟子,人有贤愚,资质各不相同,岂可千篇一律,教同样的功法,同样的武功?”路惊鸿接着说。 “难道师父没有将全部的武功都传给师兄?”李风云奇道。 路惊鸿摇摇头,笑道:“本门武功博大精深,两百多年的传承,功法不知搜罗有多少,人力有穷,一个人怎么学得来?莫说是师兄我,就算是师父他老人家,只怕也只修炼了其中一两门功法。 就比如燕师兄所练的《含光神剑》,还有师兄我所练的《承影剑法》,师父他实际上就没有仔细练过。” “什么?”不止是李风云大为惊讶,就连苏语侬也感到奇怪无比。 “怎么可能?”苏语侬忍不住奇道,“李前辈不会这两套武功,又怎能教导你们两个?” “也不是不会,只是没有习练过!”路惊鸿笑道,“师父他既然传我们这两套武功,当然多这两门武功了解颇深,知道这两套武功正好适合我们俩人。 师父收我们为弟子时,已经是绝顶高手了。修为到了这般境界,又有秘笈在手,功法该如何练,走什么路数,心中早已有数,指点弟子当然不成问题。” “等等!”李风云忽然问道,“老爹是什么时候成为绝世高手的?” 路惊鸿想了想,道:“应该是四十多年前,那时师父才三十岁。” “那老爹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玄武宗的?”李风云又问道。 “应该是在二十四岁那年,那年师父的妹妹,也就是永固宫主的母亲刚刚出生。小师弟,你问这些做什么?”路惊鸿有些奇怪。 “也就是说,老爹只花了不到六年的时间,就成绝世高手?”李风云有些骇然。 六年时间成就一名绝世高手,是什么概念?他李风云成长算是非常之快,一年多的工夫,便从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傻小子成长成一名二流顶尖高手,这等成就,可以说足以惊掉天下绝大部分人的眼珠。 可是李风云知道,他之所以能成长这么快,和有众多武林高手的指点是分不开的,醉道人、燕无双、路惊鸿、疯和尚、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试问天下间有几人有这份机缘? 除此之外,还有那无数次在生死之间的冲杀打斗,如磨砺宝剑的磨刀石般,也让他受益匪浅。 而更重要的是,他那十多年喝的药酒,沉淀在他体内的药力实在是太浓太深,当这股药力化解开来时,李风云就不必再为功力不足而操心过。单单这一点,就让他节省了至少数十年的时间。 所以,他才有今日的成就。 而李苍穹,从当初功力尽废,到成为一代绝世高手,只用了区区六年的时间,这怎能不让李风云震惊? “所以说师父是旷世奇才!”路惊鸿道,“其实,师父成为绝世高手,也没用到六年的时间,实际上,师父是在二十六岁那年,才机缘凑巧,得到本门传承的。” 第二百十九章 师门传承 “不可能!”就连对武功修为并不太在意的苏语侬,眼珠也红了,“天下哪会有这样的天才?” “老爹究竟练的是什么功法,怎么可能进展如此迅猛?”李风云问道。 路惊鸿摇了摇头,道:“这个师兄也不知道,不止我不知道,大师兄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从未提过。我想,这世上,恐怕除了师父他自己外,没有人知道。” 李风云心中暗叹,只可惜他知道这些事情知道得太晚,不然,在老爹还活着的时候,就该找他问一问。 更可叹,这样一位旷世奇才,最终孤独终老,醉死在清平镇外一座无人知晓的破木屋中,为他送终的,只有一个十多岁的愣小子。 一抹斜阳伴孤冢,所有的辉煌都随风散去,百余年后,还有什么人会记得曾有这样一位令人艳慕的旷世奇才? “可以这么说,本门的武功,到了师父他老人家这一代,已经是另一个巅峰了。再往下传下去,恐怕一代不如一代了!”路惊鸿叹道,“师弟你,也许日后能成为一代绝世高手。但你的弟子,只怕很难再现你的荣光了。” “老爹难道没有把本门所有的传承交给师兄?”李风云忽然领会到路惊鸿忽然提及此事的目的。 路惊鸿摇摇头,道:“没有,据我所知,大师兄他也不知那传承在什么地方。” “所以,路师兄是怀疑老爹把传承交给了我?”李风云心中有些不快。 “小师弟,你莫误会,师兄绝没有这个意思。”路惊鸿道,“如若真是这样,小师弟你初见师兄时,又怎会只会些旁门的武功,连本门最基本的入门心法都不会?” 李风云想想也对,换做是他,他也不会怀疑李苍穹把本门的传承传给了这样一个人。 “但是,师父绝对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师门传承的那种人。”路惊鸿又道,“他不肯将传承交给你我师兄弟三人,多半是因为某些事情对我们三人太过失望。但是,关于传承的线索一定会留下。以待本门后来的有缘人。 实不相瞒,上次去清平镇,师兄在师父的墓前住了一个多月,也曾将周围翻了个遍,希望能找到关于师门传承的线索,可惜,也不知是师兄去得太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并没有找到丝毫线索。” 听到这里,李风云微微皱了皱眉,却又听路惊鸿道:“小师弟,师兄这般做,你或许有些不满,可是师兄不这么办,又该如何做? 功夫练到大师兄和我这般地步,可以说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没有人能把师兄怎么样了。要想再进一步,已经是不可能了。 即使是像师父那般的惊才艳艳之辈,也花了二十多年才突破如今这境界,以师兄我的资质,已经不做此想了。我想,大师兄的心思多半也如我一般。 不过,我们这一脉,不能就此衰落下去,师父的传承,总要传扬下去。 小师弟,你也知道,如今的江湖,没有高手坐镇,什么样的门派,都会像浪花一般,翻起没多长时间,就会被滚滚洪流所淹没。 师兄在的时候,绿柳庄还能镇得住那些屑小,倘若是哪一天师兄不在了,绿柳庄该怎么办?觊觎绿柳庄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李风云明白过来,路惊鸿原来有这般苦衷,心中原本对路惊鸿产生的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毕竟,他现在还年轻,所以想不到路惊鸿那般深远。如若哪一天,他也处在路惊鸿这般境地,只怕他也会这般做。 燕师兄不在乎师门的传承,是因为他门下没有弟子,可是路惊鸿门下可有二十多名弟子,而这二十多名弟子很显然,并不适合习练《承影剑法》。 “这是在私!”路惊鸿顿了顿,又道,“在公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师兄也是才知道。” “什么秘密?”李风云被路惊鸿的话勾引住了。 “小师弟,你信风水之说吗?”路惊鸿忽然问道。 “风水之说?” 李风云完全被路惊鸿弄愣了,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上面,跟风水之说有什么关系? 风水之说,李风云不能说相信,也不能说不相信,可以说是介于相信与不相信之间。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既然连孔夫子都对这些事情报以存而不论的态度,更何况李风云? “不错,此事涉及风水堪舆之说!”路惊鸿点点头道。 “相传隋朝末年,隋炀帝好大喜功,滥用民力,导致天下百姓贫弊不堪……” “不是说隋炀帝昏庸无道,喜好美色,任用奸贼么?怎么变成了好大喜功,滥用民力,的了?”苏语侬忍不住打断路惊鸿的话。李风云不懂历史上的这些事,不晓得路惊鸿说的是什么,苏语侬可是听多了。 路惊鸿苦笑一声,道:“什么昏庸无道,喜好美色,任用奸贼,那些都是大头巾儒生说的话,怎可相信?从古至今,哪有因美色亡国的道理?” “商纣王啊,商纣王不是么?还有夏桀,周幽王,吴王夫差,不都是吗?”苏语侬奇道。 “编造的历史,虚假的史书,不知害了多少人,又不知多少朝代因此而衰亡。 太宗皇帝说:‘夫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 却不知,镜子若是磨得不平,照出来的人影歪歪斜斜,如何正得了衣冠。 对人的评价不中正,以自己的偏见去看人,又如何能知道得失去。 以古为鉴就更可笑了,整部史书都充斥着君王的意志,是按照某种意愿去写的,有多少是史实,又有多少史实被完全的歪曲甚至湮灭了,那些某些人的愿望甚至空想真能当来参考吗?以这样的历史为鉴,这天下不败才怪!”路惊鸿叹道,一时忘了他要说的故事。 发现李风云、苏语侬看向他的眼光有些怪异,路惊鸿醒悟过来,笑道:“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以前一位老朋友说的。可惜这人早已经不在了。” “此人是谁呀?”苏语侬大感兴趣。 “这人的名字叫公冶常!”路惊鸿答道,声音中似带几分伤感。 第二百二十章 风水堪舆之说 “公冶长?是不是‘子食其肉,我食其肠’的公冶长?”苏语侬歪着脑袋问道,“他不是春秋时的人么?死了一千多年,了呀?” 这丫头原来也知道这故事。 “当然不是!”路惊鸿笑了起来,“一千多年前的古人怎会活到现在,我说的另有其人,公冶常,‘常’是‘正常’的‘常’,并非‘长短’的‘长’。 他是一名绝世高手,已经死了十年了。可惜了,这么一位大才,真正仁人志士,忠贞贤良之辈,见识极高,就这般被埋没了。” 李风云心中一动,他听永固宫主讲过公冶常的故事,对此人敬佩不已,没想到路惊鸿对他的评价竟然也如此之高,胸中不觉一股澎湃的热潮涌起。 “不说这些,什么夏桀、商纣、周幽王,还有什么吴王夫差,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事情,多半是夸大甚至是捏造的,不足为信。还是接着刚才说吧!” 路惊鸿显然并不想多谈那些历史上的事情,又将话题拉回到刚才那段故事上来:“小师弟,要是你经常去茶楼酒馆这种地方,应该听过关于隋末唐初那时间的评话。 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隋唐第一好汉什么的。 当然,评话毕竟是评话,听听也就罢了,不可信以为真。 不过,当时的情形的确乱得很,跟如今倒是有几分相似,内忧外患,让大隋的江山摇摇欲坠。天下崩乱,各地战乱不休,又加上大灾小难又接连不断,更弄得民不聊生,白骨粼粼,千里不见人烟。 当时有一种说法,天下龙脉已乱,呈现出九龙争珠之局,大隋的江山已经不久了。 中原每当这个时候,总有一个神秘的门派现出身影,小师弟,你可知那个门派是什么门派?” 李风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莫非是轩辕台?” “轩辕台?轩辕台是什么门派?奴家好像听师父提过,的罗!”小姑娘看来知道的东西也不少。 李风云一笑,将他所知轩辕台的情况向苏语侬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苏语侬惊得眼珠快掉下来,叹道:“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门派?” 路惊鸿微笑道:“煌煌华夏数千年历史,怎会没有一些底蕴?” “那倒也是,这么说,当时轩辕台出来支持的一定是河东李渊,的罗?”苏语侬问道。 “不是,据我所知不是!”路惊鸿摇摇头,“开始轩辕台选中的人不是河东李家,而是久负盛名的天才李密。” “李密?就是牛角挂书(注1),被越国公杨素盛言夸赞的李密?”苏语侬撇嘴道,“这人华而不实,奴家不喜欢,牛角挂书,亏他做得出来。” 路惊鸿哈哈笑了两声,道:“要博名声,要出人头地,不出奇招怎么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李密可不是简单人物,四世三公,世家门阀,又得名臣杨素的夸赞,想不出头也难。 有背景,有手段,名满天下,我想,这就是当时轩辕台选中李密的原因之一。当然,更重要的是,当时中原龙脉已呈九龙夺珠之势,而这其中,李密身负天下气运,是最有可能代替杨家的人选。 为了让李密取得天下,当时轩辕台做了许多事情,比如那句童谣:‘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很可能便是由轩辕台幕后所为。” “那为何这天下最终落到河东李家手中?”苏语侬问道。 “这是因为一个人!”路惊鸿眨了眨眼睛,“此人并不看好李密,认为李密华而不实,难成大器。相反,他看中了李渊的第二个嫡子李世民。于是,他偷偷地做了一件直接影响天下气运的事情,帮助李渊夺得了天下。” “什么事情?”李风云心痒难耐,开口问道。 “他更改了天下龙脉,将天下气运汇聚于李世民之身。”路惊鸿答道。 “竟然有这种事情?龙脉可以更改么?”苏语侬惊道。 “当然可以更改!”路惊鸿答道,“正常人是做不到的,龙脉乃由天下山川河流所汇聚气运之所在,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地形地貌的每一次改变,都会影响道龙脉的走向,严重的甚至可能会打散龙脉,导致天下崩乱。 小师弟,你莫不信,就算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单单这些东西在百姓心中形成的影响力,也足以改变天下局势。” 见李风云眼中露出几丝不信之色,路惊鸿又加了一句。 这般一解释,李风云倒是的确有几分相信。 一只发狂的兔子,撵得狗四处乱跑的事他见过,强弱之势并非绝对的,民心所向这种事由不得他不信。冯道曾说过,民心这种事往往是捏在士绅手中。 “即便真有风水堪舆这么回事,改变大山大川又岂是一个人改变得了的?”苏语侬有些不解。 “一般人当然做不到!”路惊鸿正色道,“但这个人却的确有能力做到。他不需要去改变大山大川,只是从细微处着手,这里修一道渠,那里建一座台,在某个关键地方埋下一件东西……等等,只是这些细微的改变,就足以改变整个天下的风水,改变中原的气运。 如若换做别人就不成了,即便他真的搬掉一座山,让黄河改道,也未必能将整个天下的气运改变多少。” “哈哈!”李风云笑了一声,眼中露出戏谑之色。 路惊鸿转头望向李风云,一字一顿地道:“别人不信这些也就罢了,你却不能不信此人有这个本事。” 李风云不解,想了一下问道:“这是为何?” 路惊鸿答道:“因为此人便是本门的开山师祖袁天罡,也是后来大唐的国师。若是他没有这个本事,李氏皇族又岂会那般器重于他?” 李风云目瞪口呆,正如路惊鸿所言,既然是祖师,他就不能不信。 他没想到,这件事还与天罡宗祖师袁天罡有关,更没想到袁天罡居然有本事帮助河东李家夺得整个天下,所用的方法不过是挖挖土,埋点东西而已。 注1:牛角挂书:李密听说缑山有一位名士包恺,骑上一头牛决定向他请教,并在牛角上挂着一部《汉书》。李密一边赶路一边读《汉书》中的《项羽传》,正巧越国公杨素骑着快马从后面赶上来,见此情况勒住马盛赞李密,两人下马交谈,一番话下来,杨素对李密的才学更是赞叹不已。 这个套路是不是很熟?各位在追女友时有没有用过?笔者只能赞叹李密心思缜密,脸皮够厚。 第二百二十一章 归藏易 “难道轩辕台就不管这件事?”苏语侬不解。 “轩辕台管不了!”路惊鸿答道,“因为即便是轩辕台也没有这个本事,能改变天下的风水格局,当时,整个天下也只有师祖袁天罡能做到这一点。 见到天下龙脉已经被袁天罡更改了,轩辕台也只好默认了,放弃了李密,倒向了李渊。这也是为什么民间至今还流传着李密才是真龙天子,李渊盗取了李密气运传说的来由。 有了轩辕台的全力支持,河东李家取天下顺利得出奇,许多貌似必败之局,在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扭转过来,征伐窦建德是如此,征伐王世充也是如此。这叫人不得不真相信李家身负天下气运这回事。” 马车内一阵安静,只有“踏踏”的马蹄声,和车夫扬鞭吆喝的声音。 “你们可知,师祖袁天罡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吗?而别人为何又做不到这一点吗?”路惊鸿的问话打破了马车中的沉寂。 “为何?”李风云问道。 路惊鸿微微一笑,道:“听说过《周易》吗?” 李风云一愣,暗道路惊鸿怎么又扯到《周易》上来了?那不是一本算命的书吗?难道师祖就是靠一本《周易》做到改变天下气运的? 不待李风云回答,路惊鸿又接着道:“《周易》又称为《易经》,之所以被称为《周易》,是因为这本书在周朝时广为流传,所以才被称为《周易》。 但是《易经》并非只有《周易》一本,小师弟,你可知道世上还有什么《易经》?” 李风云当然不知道,他若知道他便不是李风云了。但是他不知道并不意味着没有人知道。 “奴家知道!”苏语侬看了李风云一眼,拍手笑道,替他解了围,“夏归藏,商连山,传说中,夏朝和商朝所流传的《易经》和周朝的《易经》是不同的,所以夏朝的《易经》被称为《归藏易》,而商朝的《易经》被称为《连山易》。 《连山易》相传是由伏羲所作,《归藏易》则是由黄帝所作,而《周易》则是由周文王所作。 可是无论是《归藏易》,还是《连山易》据说早已经失传,难道仍然有孤本流传至今?” 路惊鸿哈哈笑道:“苏姑娘果然是博学多才,你所说的这些,有些我都不知道。《连山易》有没有失传我不知道,但是《归藏易》却的确曾被师祖得到过。 正是因为师祖袁天罡得到了《归藏易》,这才有本事改天换地,以瞒天过海之术更改了风水,将天下间的气运转嫁到河东李家身上,成就了近三百年的李唐江山,也成就了一代盛世。” “既然如此,大唐又怎么会亡了?”李风云问道。 “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世道在变,山川河流,师祖当初挖掘的沟渠,现在恐怕大多不见了踪影,埋下的那些东西,或者被人挖走,或者腐朽,不堪其用了。那当年布下的大阵,渐渐地也就失效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路惊鸿笑道。 “天下不乏精通风水堪舆之术之人,为何不重新再布置一番?”苏语侬好奇地问道。 路惊鸿叹了口气,道:“问题便出在这里,如果能这般做,天下哪还有战乱可言?可惜一兴一乱,终是天道,非人力可为。 后来,师祖袁天罡将《归藏易》交给了他的得意弟子李淳风,李师祖不幸去世后那部《归藏易》不翼而飞,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奴家听说,袁天罡袁真人是在李淳风真人去世二十年后才撒手人寰,驾鹤西游的,为何袁真人没有重新把《归藏易》重新誊写出来?” 路惊鸿呆了呆,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也许袁师祖有其说不出的原因吧,总之,《归藏易》从那以后,再次失传了,直到现在。” “师兄的意思是,《归藏易》如今又有了下落?”李风云心中一动。 “不错!”路惊鸿沉声道,“这是秘密,千万不可泄露出去,据永固宫主所知,这《归藏易》就藏在本门的传承中,她对我提出的要求便是,希望我找到师门传承后,把这本《归藏易》交给她。” 沉思了一会儿,李风云问道:“既然《归藏易》就藏在本门的传承之中,那位何老爹不肯将他拿出来?这其中是不还有其它的什么原因?” 路惊鸿摇摇头,道:“这个倒是不知,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有希望结束这个乱世,为何不试试?” “还有一个问题!”李风云又道,“师兄,你恐怕要失望了。除了这把宵练宝刀,老爹的确没有给我其它的东西。” 路惊鸿长叹一声,略有些失望,道:“如若师父果真没有给你留下任何线索,那也无法,也只有由我们自己去找线索。其实,这次师兄带你们并不打算去开封,我们真正要去的是洛阳。” “洛阳?去洛阳做什么?”李风云奇道。 路惊鸿答道:“小师弟,你不是说师父曾说过,他老人家就是在邙山这一带遇到你的吗?十多年前师父当初应该曾在洛阳邙山那一带停留过一段时间。” 李风云点头道:“不错,是在邙山陈家集。” 路惊鸿笑道:“那我们便先去陈家集,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线索来。” “洛阳、邙山?”苏语侬若有所思,蹙眉低声自言自语。 李风云轻推了她一把,问道:“小丫头,你在发什么呆?” 苏语侬抬头答道:“说也奇怪,‘洛阳邙山’这几个字,奴家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偏偏一时想不起来,的哪!” 李风云笑道:“这几个字很平常啊!见过又有什么奇怪?” 苏语侬摇摇头:“不对,奴家感觉好像跟小哥哥有很大的关系,只是想不清究竟有什么关系!‘洛阳’也就罢了,时常听说,不足为奇,但是‘邙山’却也似曾相识,这便教奴家感到奇怪了,特别是这个‘邙’字。” “邙,也有书中作‘亡’、‘芒’,专指邙山。当然也有作姓氏的,只是人数极少。邙山绵亘四百余里,实际上崤山的余脉,据说是龙脉之地,风水颇好,所以,古来很多帝王陵墓就在邙山中。”路惊鸿随口解释,看来,他对邙山也做过研究。 苏语侬眼睛忽然一亮:“路庄主,你刚才说什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千字文中的玄机 “我说‘古来很多帝王陵墓就在邙山中’啊!”路惊鸿有些莫名其妙,他也只是随口介绍,没想到却似乎触动了苏语侬什么。 “不是,是前面的那句!” “邙山绵亘四百余里……” “不对,再前面的一句!” “邙,也有书中作‘亡’、‘芒’,专指邙山。当然也有作姓氏的,只是人数极少。”路惊鸿不明所以,“苏姑娘,是这一句么?” “不错,就是这一句!”苏语侬忽然拍手笑道,“我想起来了,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邙’这个字!” 李风云撇了撇嘴,小声道:“这个疯丫头!” “说谁是疯丫头?”苏语侬有些不满,那只金色蝎子从袖中快速爬了出来,老老实实趴在了她的手背上,“某人是不是嫌吃的苦头不够?” 李风云吓得脸色都变了,急道:“我说我自己,说我自己还不成么?” 路惊鸿也暗暗称奇。 要知苏语侬被抓住时,伍长老已经搜过一次身,被带到怀素轩时,又被搜过一次身,身上藏的各种药物倒是搜出不少,但偏偏没有搜出这只金色蝎子,这位苏姑娘身上的门道还真不浅。 苏语侬娇笑道:“小哥哥明明是男儿身,怎么变成丫头,的了!” 李风云也不讲脸面,捏着嗓子道:“人家男扮女装,苏妹妹若仍不高兴,奴家可真没办法,的罗!” 苏语侬被李风云逗乐得咯咯直笑,佯怒道:“还敢学奴家,哼,本来奴家刚刚想到一条线索,就是关于你的,本来还想告诉你,现在不说了!” 李风云奇道:“什么线索,我都不知你怎会知道?说来听听。你先把那只大蝎子收起来,挺吓人的。” 那金色蝎子又飞快地爬回到袖子中,苏语侬笑了笑,道:“要想奴家说出来也行,不过小哥哥要答应奴家一件事!” “行啊!莫说一件,就算是一百件一千件也不成问题!”李风云一心讨好苏语侬。 “那好!”苏语侬盈盈一笑,“奴家要你永远也不要娶杜如月,小哥哥,这你也答应?” 李风云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啦,奴家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怎会真要你这般做?”苏语侬咯咯笑了笑,有幽幽地望了李风云一眼,“以后做不到的事情,莫要轻易许诺,知道么?” 李风云干笑了一声,又听苏语侬道:“小哥哥还记得翠微山,差点掉在奴家屋子里那本书么?”翠微山便是苏语侬隐居的那座山。 “哪本书?”李风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就是那本《千字文》啊!”苏语侬道,“你掉在堂中,被奴家捡到,当时奴家还奇怪,你为何会带着这么一本书,研究了许久都没有看出端倪。” “哦!”李风云一拍脑袋,“你说那本呀!那不过是老爹教我识字时启蒙用的,难道有什么古怪?” 苏语侬摇摇头:“书没有什么古怪,但书中用朱砂笔圈起来的那些字却似乎有所古怪。奴家记得,里面有一句‘背邙面洛’中就把‘邙’字和‘洛’用朱砂笔圈过。 奴家当时还奇怪,‘邙’字生僻,被圈起来还情有可原,‘洛’字被圈起来就显得怪怪的,难不成,你连‘洛’字都不识? 若是连‘洛’都不识,千字文中还有不少生僻字,为何没有圈出? 奴家还记得,‘洛阳’的‘阳’字也被圈出。小哥哥,难道你连‘阳’字也不认得?” “哪有那么回事!”李风云嘿嘿笑道,“老子学贯古今,两个师傅,一个是鲁国公冯道,一个是苦竹翁,那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都抢着要我做学生,也说明我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呦呦呦,会用成语了啊!不会是杜姐姐教得吧?”苏语侬揶揄道。 “哪能呢?自学成材!”李风云厚着脸皮嬉笑道。 路惊鸿打断两人嬉闹,问道:“苏姑娘,你是说本们传承的秘密,很可能就藏在那本《千字文》中?” 苏语侬答道:“这个奴家可说不准,若你们所说的那传承真在邙山之中,那么‘洛阳邙山’在千字文中出现了三个,而且,‘山’这个字,在《千字文》中是没有的,路庄主,你不觉得奇怪么?” “可是邙山这么大,该从哪里找?”李风云插嘴道。 路惊鸿望向李风云:“小师弟,那本《千字文》你是从哪里的得来的?可带在身边?” 李风云摇摇头,答道:“那本《千字文》原本是清平镇家中用来垫桌腿的,不小心带了出来,现在都留在镇州如月那里了。干脆,我们先去镇州吧,先把那本书取回来。” 与杜如月数不见,李风云心中颇为挂念她,想趁机见她一面。 路惊鸿道:“那倒不必!我去请永固宫主飞鸽传书,永固宫势力庞大,镇州城中可能有她们的人。” 李风云心中不高兴,暗道,何止是可能,简直是一定,那个孙婆婆不就是么? 苏语侬笑道:“何须去镇州取书?找本《千字文》来,奴家便记得哪些字被圈了起来。”苏语侬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况且那本《千字文》她还细细研究过几个时辰,虽然时间过去了大半年,不过还难不倒她。 《千字文》并不难找,本就是启蒙用的书,市面上便有售卖,如今战乱已经过去,各个店铺多已经开门,毕竟对于老百姓来说,伤口再深,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苏语侬取来《千字文》,皱眉细细思索,不多时便勾选出十个字,依次是: “律吕调阳”的“阳”字。 “云腾致雨”的“云”字。 “玉出昆冈”的“昆”字。 “空谷传声”的“谷”字。 “寸阴是竞”的“阴”字。 “背邙面洛”的“邙”和“洛”字。 “多士实宁”的“宁”字。 “钜野洞庭”的“洞”字 “枇杷晚翠”的“翠”字。 苏语侬将这十个字誊写出来,笑道:“不果猜得不错,你们那个传承的秘密应该就在这十个字中。” 又将“洛”、“阳”、“邙”三字划去,想了想,有将“谷”和“洞”两字划去,道:“如果奴家想得不错,这十个字合起来应该是‘洛阳邙什么什么谷什么什么洞’。具体的位置就看剩下的‘云’、‘昆’、‘阴’、‘宁’、‘翠’五个字怎么理解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邙阴镇 路惊鸿哈哈一笑,道:“应该是洛阳邙阴,就是在背阴一侧。邙山倒是有一座翠云峰,难道还有一个翠云谷或者翠云洞?” 李风云道:“在这里空想也没用,去了邙山,找山中的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一路无话,十多天后,三人赶到洛阳北的邙山。 邙山又称北芒、太白原,相传古时老子曾在邙山上练过丹药。邙山晚眺与龙门山色、马寺钟声、天津晓月、洛浦秋风、铜驼暮雨、金谷春晴、平泉朝游齐名,被称为洛阳八大景。 白居易诗云:“北邙冢墓高嵯峨”说的便是邙山。从古至今,邙山中帝王将相的冢墓不知凡几,只不过到如今早已经是荒草萋萋,松柏巍巍,难辨其踪迹了。 邙山的高度不算太高,但位置极为重要,屏护着洛阳的北方。 四百里邙山,要找到天罡宗的传承之地谈何容易。三人在邙山中一连询问了十多天,都没有人知道同时含有‘云’、‘昆’、‘宁’、‘翠’的地方。至于各处可疑地点,三人也寻了二十多处,都一无所获。 李风云有些失望,重新提道:“这般寻下去,不知要寻到什么时候,或者我们去镇州,把那书带来,仔细参详,或许还有其他的提示。” 路惊鸿笑道:“小师弟,这事早已经去办了。相信过不了几天永固宫的人就该将那本《千字文》送来。” 李风云惊讶,没想到路惊鸿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做了此事,同时又有些失望,看来去见杜如月的打算再次告吹。 又过去几天,永固宫主竟然亲自把那本《千字文》送了过来,四人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那本《千字文》中除了用朱砂笔勾选的那十个字,的确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四人有些失望,这般找下去,简直如大海捞针。 苏语侬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奴家记得南北朝之时,这里曾发生过一场邙阴之战,如果‘洛阳邙阴’这四个字若没有拼错,不晓得李老前辈所说的是不是指当时交战的地点。”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永固宫主,略思片刻,永固宫主道:“这个不太可能,以本宫对伯父的了解,他不在文字上大做文章,更不可能用太深的典故。 再说,那场邙阴之战也只是史书上提了下,伯父未必知道,而且地点早就久不可考,伯父不太可能花太大的心思在这上面。 不过本宫想,伯父既然用邙阴而不用邙北或者其他的词,一定有其道理,很有可能,这邙山中便有一处叫邙阴的地方。” 路惊鸿摇头道:“这种可能我们也试过,询问过许多熟悉邙山的人,在邙山周围根本没有叫邙阴的地方。” 众人再次陷入沉思。 李风云一拍脑袋,大声道:“我们查的都是现在,可是老爹来邙山这里,却是十多年前,或许十多年前真有一处叫做邙阴的地方,只是现在没人知道了,或者是改了名。” 永固宫主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有可能,本宫这就派人去查一查周围周县的县志,看以前是否真有一个名叫邙阴的地方,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李风云心中骇然,永固宫的势力究竟有多大?要知道各县的县志都是存放在县衙之内,平常人根本不可拿出来查阅,永固宫主说这话之时丝毫不当回事,这说明她心中颇有把握。她之所以这么有把握,很有可能,这周围的官府早在她的控制之中。 这不过是普通的州县,永固宫主便有这般大的影响力,那放之整个中原,岂不是说处处都有永固宫的耳目,只怕大半州县都已经被永固宫控制? 想到这里,李风云问道:“宫主,既然永固宫有这般大的势力,要夺天下,何须费这般大的气力?” 永固宫望了李风云一眼,叹了口气道:“李师弟,哪有那般简单,这洛阳附近本就是我大唐的都城,虽然快过去十年了,但旧部故吏依然不少,心向大唐的人更是不少,所以在这洛阳附近要得到一些消息还是容易的。 当初石敬瑭那奸贼没有把都城设在利于防守洛阳,而将都城安在没有什么屏障的开封,大半原因恐怕也是因为此。 毕竟在洛阳附近,我大唐的根基太深厚了,若真将都城安在洛阳,只怕他连睡觉也睡不安稳。 况且,永固宫纵使对官府有些影响力,无论怎么说还是一个江湖门派,没精兵良将。没有真正的军队,即使拿下了一些地盘又有何用?” 这般一解释,李风云明白过来。 又过了十多天,果然有了结果,在邙山北部,原先有一座小镇,名字就叫邙阴镇,只是此镇在石敬瑭引契丹铁骑杀入洛阳之时,被契丹人烧为了焦土,镇上的人也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战后,因为邙阴镇的人几乎被杀光,剩下的人大多早已经逃往他处,所以,近十年下来,已经无人知道在邙山山中曾经有这么一座小镇。 其实那座小镇离他们所在的陈家集并不太远,只有三十余里地。四人当即就赶往了曾经的邙阴镇。 邙阴镇的遗迹早就埋没在葱葱郁郁的草丛中,偶尔看得到几处爬满青苔的残垣断壁。整座邙阴镇显得无比萧条,夜晚来临,还有许多鬼火游荡在空中,显得无比的阴森。 从遗迹的规模看,当初这座邙阴镇的规模并不算小,足以容纳千余户人家,显然曾是一处繁华的小镇,可惜,战争改变了这一切。 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可以让一座曾经繁华的小镇化为一片历史的陈迹,可以让一片人气旺盛之地变为狐蛇盘踞的鬼域,可以抹掉许多人祖祖辈辈生于斯亡于斯,用生命留下的印记。 或者说,不是时间改变了这些事情,而是人。 人,一种奇怪的东西,创造繁华的是他,毁灭繁华的也是他。 不知为何,李风云突然升起了许多感叹,忽然之间,隐隐中他似乎明白了公冶常为何要那么做,轩辕台究竟是在守护什么。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宵练刀的用处 找到了邙阴镇,却并不意味找得到天罡宗的传承。 当年活下来的人实在太少,即使是活下来的人,又有几人愿意再留在这个伤心之地? 足足花了十多天的工夫,动用永固宫的力量,才在周围的山中找到一位老猎户,当年他因为住在深山之中,才免于一难。 “别的地方老汉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附近有一座山谷,就叫做翠云谷。”那老猎户说。 “原来是翠云谷!”李风云心中一喜,看来有门,再看其他人,众人的心情显然跟他一样。 翠云谷既然出现了,那剩下的两字“昆”和“宁”,加上“洞”字,那要么是“昆宁洞”,要么就是“宁昆洞”。 “翠云谷中的确有一个洞叫‘昆宁洞’,你们还好是找到了老汉我,即便是当年,知道昆宁洞的人也没几个,现在只怕除了老汉,更没有人知道了。 那昆宁洞在翠云谷中一面悬崖上,离地面大概有十多丈高,洞口很小,平时都被崖上的藤蔓杂草遮住了,若不走到近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老汉年轻时倒是好奇进去过,里面只有一座石床,以前应该住过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洞内也不大,才两三丈方圆。”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天罡宗的传承真的会藏在这里吗? 那老汉将四人带到翠云谷,指着西北角的一个崖壁道:“如果老汉没有记错,那昆宁洞就该在那片崖壁上,老汉年纪大了,手脚不太灵便,也只能引你们来此处了!” 四人打发了那老汉,攀上那崖壁,果然在藤蔓之间发现一个洞口,正如那老汉所说,洞口不大,只容一人钻入其中。 洞中很暗,点燃火把,发现洞中的空间果真不大,只有三四丈方圆,四壁空空如野,并无一物。只有在洞深处有一处石床,是天然形成的,可容人躺在上面休息。除此之外,还有几只破碗破瓦罐,黑乎乎的分不清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入口处的一块比较平滑的石壁上已经爬满了苔藓,但依稀能辨认得出刻着“昆宁洞”三个大字,显得苍劲而古朴。 “似乎还有些小字!”苏语侬提醒道。 众人心中一震,除去石壁上的苔藓,仔细查看。这些文字虽然有些残缺,但还能分辨得清楚,众人看完,大失所望。 原来这些文字是介绍这昆宁洞的来历,这昆宁洞是西晋时一位叫昆宁道人首先发现的,这位昆宁道人发现此洞后,就留在此洞中修行,此洞因此而得名。 数百年过去,这昆宁洞还在,但那位昆宁道人却早已化作了尘埃。原本在洞口处是有一个木梯的,但因为年代久远,估计早已经腐朽化为了尘土。 难道是此处天罡宗的传承已经被人发现?里面的东西早就被人搬走? 四人心中疑窦丛丛。 李风云摇摇头,道:“不可能,刚才那老汉说他年轻时曾经来过,看他的年纪只怕该有五六十岁了,这么说来,他至少是有二十多年前来的,他说他来的时候这里便是这样,也就是说,里面的东西被搬走,至少也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而老爹是十多年前来的,若是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搬走,他又何须留下这条讯息?” 众人听罢,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四下分开,细细的查找。 “快看!”苏语侬忽然叫起来,“这里有蹊跷!” 三人顿时围了过来,只将一块石壁上有一道细细的裂缝,只有几层纸张那般厚,长约五寸,不细看真看不出来。 “不过是道裂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李风云道。 “你呀!够粗心的!”苏语侬指着旁边的岩壁道,“就这里,仔细看!” 李风云三人定睛望去,很快就看出端倪来。 那崖壁上原来刻着两个字,刻得非常细,也非常浅,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道。 “宵练?”李风云脱口而出。 “的确是‘宵练’二字!”路惊鸿点头道,“莫非指的是宵练宝刀?小师弟,快拿出宵练宝刀。” 李风云“噌”的一声,从背后拔出宵练宝刀,道:“有什么用?” 苏语侬白了他一眼,笑道:“简直是不动脑子,你看看那细缝的宽窄,还有长度,不正和你的宵练宝的厚薄,还有最宽处相似吗?你将宵练宝刀插进去试试。” 李风云答应了一声,将宵练宝刀对准那道细缝,手轻轻一推,“噌”的一声,宵练宝刀直没入那岩壁中,只剩下一个刀柄露在外面,严丝合缝,就好像是将宵练宝刀扎进去了一般。 随着李风云将宵练宝刀推入那细缝中,只岩壁中“咔咔”几声轻响,声音逐渐变大,化作“轰轰”的响声。现然,这便是机关所在。 四人担心有什么危险,各自小心戒备,李风云更是将苏语侬拉到身边,小心戒备,毕竟苏语侬武功太弱,真要有什么危险,最先倒霉的恐怕就是她了。 “快看那张石床!”苏语侬有叫了起来。 李风云三人转头望去,发现那石床竟然在缓缓往下沉去,不由得的惊。 这石床他们检查过,应该是天然的,没想到那石床才是机关所在。 四人等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那“轰轰”的声响平静下来,石床完全沉入地底,地面上又露出一个洞口,黑漆漆不知有多深。 四人彼此望了望,路惊鸿道:“我先下去探路,小师弟,你负责保护苏姑娘,跟在中间,永固宫主,你跟在最后,小心了,这洞中可能会有机关。” 三人点头答应,李风云忽然道:“那宵练宝刀要不要拔出来?” 路惊鸿想了想,道:“还是不要拔出来,拔出来只怕会生变故。” 李风云见他这般说,便不再问。 路惊鸿取过一支火把扔了下去,发现原来一条斜向下的通道,那石床降了下去,成为了一阶台阶。 路惊鸿一纵身跳下洞去,稍等了片刻,感觉没有什么危险,便向下行去。 李风云、苏语侬、永固宫主三人依次跳下通道,也跟在路惊鸿身后向下走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传承 一路无事,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忽然路惊鸿惊喜地大叫道:“果然是传承,本门的传承!” 三人闻声走了过去,只见此处的空陡然增大,现出一个大厅来,那大厅不下二十多丈方圆。路惊鸿正站在一块石壁旁举着火把发呆。 众人围了过去,只见路惊鸿身前的石壁上刻着许多文字,仔细看去,只见最上面刻着“赵尚创风雷九式”,下面刻的正是一门武学的法诀,中间更刻有许多小人,小人的身上简简单单刻着几条线条,显然是真气在经脉中行走的路线。 三人在周围看了看,发现此处洞穴中处处都刻着各种武术的功法,粗粗算起来,竟然不下二十多部。 李风云倒吸了口冷气,天罡宗的底蕴还真是不一般,二十多部功法,每一部功法都不简单,至少也是一流功法,二流功法根本没有资格刻在石壁之上。从古至今,天罡宗究竟出了多少高手? 在石厅的中间,立着一块丈余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传功碑”。 背面又刻着一些小字,不下千余字,上面写的是这传承的来历,更有后来者在其后提名,简述其来历。 原来,当初袁天罡身为大唐国师,为防帝王猜忌,虽然收了几个徒弟,却不敢建立门派,又恐一身绝技,日后失传,所以专门改造了这昆宁洞,作为日后弟子传承之用。 并说如果日后弟子中能以本门武功未基础,创出一流功法,皆可将绝学刻在石壁之上,并将自己的名字和功法刻于传功碑之上。 石碑上记录着传承洞的开启关闭的方法,开启的方法正如李风云他们误打误撞的那样,只要将本门信物宵练宝刀插入那细缝中即可。而关闭的方法,则只需将宵练宝刀拔出即可。 石碑上更明确说明传承动五年方能打开一次。 第一套功法,自然是袁天罡的绝学《宵练刀法》和本门内功正法《明镜心灯》。 洞内的各门武功都是以《明镜心灯》为基础创建的。 因为《明镜心灯》修炼的是纯阳罡气,并不适合女子修习,所以天罡宗的武功传男不传女。 不止如此,传功碑后还摆放一些石架,石架上摆放着百余只石盒,石盒中藏的却是天罡宗自袁天罡以来,搜罗的各门各派的武功,这些武功良莠不齐,其中也不乏一流武功。但更多的是二三流武功。 “好家伙!”李风云暗叹,“少林寺也只有七十二绝技,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只怕并不下于少林寺。” “咦,这是什么文字?”李风云正仔细阅读石碑上的文字,忽听苏语侬叫道, 转过头去,却见苏语侬从石匣中取出一本书,正在翻看。 因为石壁上刻的武功并不适合苏语侬,所以她干脆到去翻看那书架上的书籍。 李风云随意看了两眼,答道:“那是蝌蚪文!天下没几个人能认得。” 苏语侬笑道:“你居然也知道蝌蚪文,奇怪,这是什么书,竟然用蝌蚪文写成。这天下间,还有谁识得蝌蚪文?” 李风云嘿嘿一笑,道:“谁说没有?我便认识!”说着,将那本书取了过来。 那书一入手,李风云就觉得手感很奇怪,那书并非由纸张制成,摸上去更像是丝绸,微微有些刺手,颜色金黄,略带一抹紫色,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书中所用的墨水也不是普通的墨水,这么多年过去了,上面的墨迹便如刚写上去的一般,还有一丝光泽。 李风云指着封面上的三个字,笑着对苏语侬道:“这三个字,第一个字是‘归’字,你看这些小蝌蚪,像不像从四处回来的样子?这第三个字,是‘经’字!记清楚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苏语侬嘟哝了一句,问道,“那这第二个字呢?” “第二个字呀!你猜猜看!”这可难倒他了,他认识的蝌蚪文总共也不超过三十个,其中一半还有可能认错,他哪认得第二个字是什么? 苏语侬白了李风云一眼:“总不会是个‘藏’字吧!归藏经,怎么不是归藏易么?” 话音刚落,路惊鸿、永固宫主的眼光一齐向他们这边瞟了过来。 路惊鸿放弃了研究石壁上的武学,走了过来,取过经书,看了一下,也奇道:“奇怪,这纸张是由什么制成,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 “如果本宫猜得不错,这纸张是由紫金火蚕丝织成的。”永固宫主毕竟见识不凡,稍看了几眼便认出了那纸张的来历。 “紫金火蚕丝?那是什么东西?”苏语侬仔细想了想,想不出这紫金火蚕的来历。 永固宫主答道:“紫金火蚕丝,是紫金火蚕吐的丝,先秦鬼谷子的《奇闻录》中有记载,相传紫金火蚕只能生活在常年不熄的火中,三十年才会结一次茧,结成的茧水火不侵。用紫金火蚕丝织成的布帛可万年不坏,又称火帛布。” “是吗?哪里可以捉到这紫金火蚕?若是养几筐这种蚕岂不是发了?”李风云心意大动。 “哪有那般简单?”永固宫主道,“据说这种紫金火蚕,离开火就会消散,所以早就绝种了。 相传春秋之时,有一个姓白的匠师会养紫金火蚕,所有过程都秘不示人,但此神物,本就不该在人间出现,不久,这姓白的匠师一家得了一种怪病,都死了。从那以后,养紫金火蚕法子也就失传了。至于紫金火蚕,谁也没有见过,到如今,也该绝种了吧!”(注1) “用这般珍贵的东西做成书本,这书上记载的东西一定不一般!”李风云赞道。 “不止如此,这书写用的笔墨也不一般,一般的笔墨根本附着不到火帛布上去,要想在火帛布上书写,只有用大海之中一种极其稀少墨鱼的墨汁,然后加上鲸鱼的油脂,用特殊的方法制成的墨汁才行。”永固宫主又道。 李风云在山里长大,哪知道这些事,听得啧啧称奇。 “李师弟,你真能确定这部书便是传说中的《归藏易》吗?”永固宫主问道。 注1:此处应该是石棉的精美编织物,古人不识此物,故编出种种故事,鬼谷子的《奇闻录》纯属虚构。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监守自盗 李风云羞得满脸通红,刚才对苏语侬他可以胡吹,对伤永固宫主他可不敢,讪讪道:“宫主,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这上面三个字,我有把握的,只有最上面的那个‘归’字,第二个字我也不认得,第三个字么,我看着像是个‘经’字!” “果然是在吹牛,的啊!”苏语侬趁机取笑了一下李风云,刮着脸道,“羞羞羞!” 好在李风云的脸皮够厚,咧着大嘴干笑了几声。 “你怎么会认得蝌蚪文?”永固宫主有些奇怪。 李风云嘿嘿一笑,便将当初寻找麒麟骨,遇到枯竹翁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其实主要是我太忙,没时间去学。枯竹翁已经将蝌蚪文的要点告诉我了,只要花点时间钻研,要学会它,倒不是很难!” 永固宫主点了点头,似若有所思,正色对路惊鸿和李风云道:“不管这本是不是《归藏易》,这本书暂且借于本宫。如若证明不是《归藏易》,本宫再把它归还给天罡宗,如何?” 路惊鸿望了李风云一眼,点头答应。 这《归藏易》对李风云可有可无,他也无所谓。 这传承洞中的功法虽然不少,只可惜袁天罡早有规矩,但凡武功秘籍,只需抄录,不许将原本带出洞外,那本疑似的《归藏易》因为不是武功秘籍,当然不在其列。而且,这传承洞只能开放十二个时辰,十二时辰若不出去,入口将自动关闭,纵然有天大的本是也出不去了。 四人来得匆忙,哪里准备了笔墨纸砚,只能各凭本事,将合自己武功路子的功法强行记忆下来。 十二个时辰不过一天的时间,要记下一们功法很不容易,李风云无奈,只得把苏语侬叫了过来,要她帮忙记下石壁上两套刀法,其中一套,自然是袁天罡的绝技《宵练刀法》,还有一套,是一名名叫袁承宗的先辈创下的《霹雳十八刀》,非常合李风云的路子。 至于本门心法《明镜心灯》,路惊鸿、燕无双先后都已经传给了李风云,倒不用花心思记忆。 苏语侬有些不乐意,指了指手中一本武林秘籍《逍遥掌》,示意她正在努力记那本秘籍上的内容。 李风云偷偷地瞅了瞅路惊鸿与永固宫主。 路惊鸿本已经是绝世高手,这洞中的那些一流功法对他的意义并不算很大,所以他并未花太大的心思去记忆,而是粗粗地浏览石壁上的那些武功,取其精华加以借鉴而矣,所以看得很快,并没有住意李风云这边。 而永固宫主对岩壁上的武功并感兴趣,加之永固宫收集的各派武功秘籍也不少,所以主要在翻找那石头架子上的东西,对李风云更没有注意。 李风云悄悄地对苏语侬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苏语侬惊异的眼神中,飞快地将那本《逍遥掌》塞到怀中。 “这样也行?”苏语侬眨了眨眼睛,悄声问道。 “有什么不行?”李风云压低声音道,“大不了以后再还回来!” “既然这样,好!奴家帮你了!不过,还有两门功夫也想学!”苏语侬细声道。 “成交!”李风云问明白名字,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种事,他做没问题,毕竟他是路惊鸿的师弟,即使被发现,最多被路惊鸿斥责一顿。苏语侬做就不成,因为她与天罡宗没有关系。让她进入洞中,学一些搜集来的武功已经是路惊鸿格外开恩了,若是再偷走秘笈,就未免太不上道了。 李风云很快就找到了苏语侬要的那两本秘笈,趁人不注意塞入怀中,又看见一本《归元剑法》,似乎很对杜如月的路数,也一齐塞到了怀中。 五本秘笈其实都不厚,塞到怀中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端倪来。 李风云见路惊鸿和永固宫主都没注意,轻嘘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也学路惊鸿四处浏览各种武功。 不知不觉,十二个时辰快要过去。 四人恋恋不舍离开了传承洞,回到昆宁洞中,刚出来没多久,就听“噌”的一声,宵练宝刀突然从洞壁上那细缝中弹了出来。 随着宵练宝刀弹出来,那石床缓缓地升起,不多时便恢复原样,把进入传承洞的洞口堵得死死的。 李风云捡起宵练宝刀,寻到那岩缝处,想要再插进去,却发现那窄缝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宵练宝刀根本再插不进去。 路惊鸿叹道:“小师弟,不必再试了,既然石碑上说只有十二个时辰,那便只有十二个时辰。我瞧这里的机构应该是由水力驱动,要打开这传承洞,就必须蓄足五年的水力才成。这次总算没有白来,不虚此行。要想再进入洞中,五年后的再来吧!” 说完这些,路惊鸿又正色望想苏语侬,道:“苏姑娘,这次能找到本门的传承洞,你功不可没,所以,我等允许你进洞修习本门搜集来的武功。 但是,苏姑娘,你也明白,本门的武功,绝对不允许外人修习。 我知道,刚才你看《宵练刀法》和《霹雳十八刀》多半是为小师弟而看,这我也不怪你,可是你要记住,这两门武功,都是本门武功,不许外泄,也不许私自习练。 否则,便休要怪我路惊鸿手下无情!” 说到此处,一股摄人的气息喷涌而出,直压得苏语侬吐不过气来。 李风云急忙上前,道:“路师兄何必小题大做,我保证苏妹妹不会泄露出去!” 路惊鸿轻哼了一声,收了气息,但眼神中似乎对有几分李风云不满。 苏语侬这时才喘得过气来,吓得小脸惨白,道:“绝计不会,奴家一个小姑娘,去学你们大男人的刀法做什么?”心中却暗道:“绝世高手果真是厉害,单单放出气息,便叫我手脚发软。” “知道便好!”路惊鸿点了点头,又道,“今日之事,事关本门秘密,还请苏姑娘莫要对第二人提起!” 苏语侬吐了吐舌头,点头答应。 路惊鸿又看了李风云一眼,道:“看来当初师父在传承洞中得到宵练刀之事,只怕也有不实之处!” 李风云点了点头,传承洞是靠宵练刀才能打得开,李苍穹既然进入过传承洞,那么宵练刀就不可能是在传承洞中得到。也许是李苍穹当年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这般说,总之这个谜团,恐怕是永远都解不开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撞人了 离开了翠云谷,永固宫主告辞离开,路惊鸿也准备回绿柳庄,并邀请李风云、苏语侬前去。李风云心中有鬼,当然不去,找了个借口与路惊鸿分别。 随着契丹兵马退出中原,中原渐渐安稳下来,流离四方的灾民陆续返回家园,在残垣断壁间,紧急播种下一季的粮食,期待能从老天爷手中抢回一点收成,这是他们下一年活下去的希望。 李风云领着苏语侬回到博州城外的风云营军营中,自从耶律德光撤军后,风云营便搬离了荆柯寨,驻扎在博州城外。 围剿杨光远之战,风云营也参加了,立下了赫赫战宫,实际上第一个破城而入的,便是风云营。如今的风云营严重超编,有将士近两千人。 在典奎、张俊等人的率领下,这接连几场大战打下来,营中的菜鸟也变成了精锐兵卒,已经有了几分虎贲之师的韵味。 只是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等一介清平镇豪杰,除了几名愿留在风云营效力的外,其余人都早已转回清平镇。 朝廷的封赏已经下来了,李风云被封为定国伯,勋轻军都尉,授忠武将军,赐玉如意一对,珍珠三升,黄金千两,锦帛布匹及其他财物若干,赐建府邸。 风云营也被朝廷正式承认,自典奎、张俊以下各级将官各有封赏,又特拨十万两赏银,驻地为赵州,负责赵州的防务,仍归属杜重威的成德军。 而原镇守博州的赵匡胤早在半个月前已经拔营回了太原,没有来得及见伤李风云一面。 又休整了十数日,李风云也准备拔营回赵州。 此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将杜如月的婚事解决掉,也没能成功刺杀李天尧。 不过,李天尧如今已经被重重保护起来,而且永固宫主也发了话,不许李风云动他,李风云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正当李风云准备整军回赵州之时,没想到路惊鸿又回来了。 心知路惊鸿有事,李风云遣开其他人,问道:“路师兄,不知你这次来找我有何事?” 路惊鸿轻哼了一声,打量了李风云两眼,问道:“小师弟,你告诉师兄,《归藏易》是不是你拿了?” 李风云大为惊诧,奇道:“路师兄,何出此言?那日永固宫主不是将那本疑似的归藏经带走了吗?我要那本归藏经做什么?我又哪来这般本事从永固宫主那里拿回归藏经?” 路惊鸿听李风云也说得有几分道理,心中也有几分疑惑:“不错,我这师弟的本事我是知道的,纵然他有心,也没那般的本事偷走归藏经。不过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知道归藏经只有那么几个人。” 想了想,路惊鸿又问道:“并非师兄怀疑你,既然归藏经失窃,师兄自然要来问问。师兄问你,苏姑娘一直都跟着你吗?” 李风云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怎么可能是语侬?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再说,她要那什么归藏经做什么?她是大夫,不是江湖术士。而且,这种事她也不会干。” “小师弟,你莫急。”路惊鸿道,“师兄也没有怀疑苏姑娘,不过,也许是苏姑娘一不小心泄露出去了也说不准。” 李风云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语侬那小娘们,嘴巴比我还严实。自从与师兄告别后,我们就再未提传承洞的事,更不要说归藏经了。路师兄,你怎知消息不是从永固宫主那边泄露出去的呢?” 路惊鸿道:“不管怎么说,归藏经失窃,你我还有苏姑娘都脱不了干系,以本门与永固宫主的关系,总要有个说法,寻回归藏经才是!” 李风云默然,说实在话,他不太想掺和到这件事中去。 他与太多人有关联,杜重威、刘知远,甚至开封府的那位小皇帝石重贵对他也不薄。 要他完全偏袒向永固宫主,说实话,虽然他与永固宫主之间有那么一层关系,他却做不来。更何况,永固宫主似乎有意要扶持李守贞争夺天下。而李风云与李守贞,特别是李守贞之子李天尧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和谐。 路惊鸿又找苏语侬单独说了一阵话,见问不出什么,便告辞离开。 李风云心中惊诧,什么人这般厉害,居然这么快就得到归藏经出世的消息,并且能从永固宫主手中将它盗走。 十多日后,李风云率军来到了赵州,安顿好一切,李风云将所有的一切交给典奎、张俊等人打典,带着苏语侬和丁虎、丁豹、丁猴三名亲卫前往镇州。 战乱卜定,一路上没有几个人,丁虎、丁豹、丁猴三人的骑术不好,商量着比赛起骑术来。李风云则与苏语侬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打嘴仗,纵马缓行,渐渐与丁氏三人拉开了距离。 不知不觉间就出赵州城十余里。 转过一片树林,忽听隐隐听到前面有吵闹声,正是丁虎、丁豹、丁猴三人的声音。 “……叫你慢一点,现在好了,出人命了,该怎么办?”丁豹的声音很凶。 “我哪知道转个弯这人突然就出现了,我想从他身边绕过去,谁料这马儿不听使唤!”丁猴急声解释。 “先别说那么多,这人或许还有救!”丁虎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风云、苏语侬急忙赶了过去。 只见前面一个急弯,转过弯后,只见丁氏三人正围着一个身穿青衣的道士,丁豹、丁猴如热锅上的蚂蚁,丁虎正双掌抵住那道士的后心,好像正在为他运功疗伤。一边一杆半旧的白布竹幡仆倒在地上,没人理会。 “怎么回事?”李风云不及细看,急声问道。 丁猴跳到李风云跟前,大声道:“主公,不关两位哥哥的事,是我好胜心切,拐弯时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呢,撞到了这位道士,不晓得救不救的活。主公,若要抵命,你要杀便杀我吧,不关丁虎、丁豹的事。” 丁豹急道:“哪会只是你一人的事?若不是我提议赛马,哪会闯出这祸事来?我们兄弟三人向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有只由你一人承担的道理。” 苏语侬跳下马来,笑道:“莫急,这不还有奴家么?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在,奴家便能让他起死复生,的罗!” 第二百二十八章 许大仙人 丁豹大喜,道:“有气有气,只是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会断一样。” 苏语侬拨开丁豹,朝那道人走去。李风云也跳下马来,仔细一看,不觉哑然失笑,道:“怎么是他?” 丁猴儿奇道:“主公,你认识他么?” “认识,当然认识!”李风云笑了起来,“他叫许半仙,这牛鼻子,在清平镇还讹了我半头野猪去了,化成灰我也认识。奇怪,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说着也凑了过去。 许半仙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看上去情况非常差。 苏语侬扒了扒许半仙的眼帘,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又抓起许半仙的胳膊,探出玉指,搭在许半仙的脉搏上。 “怎么样?有没有得救?”丁豹轻声问道,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脸上却焦急万分。 “别急,哪有那么快?”丁虎安慰道,但也显得惴惴不安。 “奇怪!”苏语侬峨眉轻蹙。 “难道连你也医不了他?”李风云心中一沉,若真出了人命,那便是大事,说不准真要杀人偿命。丁猴今年才十九岁,与李风云差不多年纪,平日里最说得来话,李风云怎舍得杀他?难道要徇私枉法? 丁虎、丁豹、丁猴三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那倒未必。”苏语侬解释道,“此人被马匹所撞,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此人脉相紊乱而且微弱,面似白纸,气若游丝,命在旦夕,按理说应该口吐鲜血,瞳孔放大才对。 他嘴角并未流血,说明五章六腑并未被撞出血,眼中瞳孔也未放大,这说明此人应该还意识。这种情况与他的脉相十分不符。除非……” “除非什么?”李风云急声问道。 苏语侬想了想,认真地问道:“小哥哥,你既然认识此人,此人会不会内功?” 李风云呆了呆,答道:“这个……我倒不知,我与他是在清平镇认识的,他在清平镇住了一段日子,专干些蒙人的勾当,后来我与杜如月来中原后又见了他一面,其余的事,我一概不清楚。 怎么,语侬,你从他的脉象中分辨不出他练没练内功吗?” 苏语侬摇摇头道:“如果他不懂医术,我当然能分辨得出来,可是他如果懂一些医术,知道被撞伤后的脉象是怎样,以内力控制脉象,刻意为之,那我可真没办法分辨。分辨不出伤情,我便不好胡乱开药。” “你是说……”李风云见苏语侬朝他直眨眼睛,心念一转,“不要紧,死马权当活马医吧!你先用救治撞伤的法子救他,救得了他也就罢了;如若实在救不了,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苏语侬答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绿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撬开许半仙的嘴巴,喂入他的嘴中,又取过水囊,往他嘴中灌水:“也只能这样了,奴家想来想去,也只能兵行险招,以毒疗伤,也不知有没有效果,如果不成,胡乱医死了,可别怪奴家哦!” 丁豹急道:“怎可这样,苏姑娘,这里离赵州不远,要不我快马加鞭,去赵州城去请一个郎中,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活……” “胡说些什么?”李风云打断他的话,“若这老骗子救不活,你们三人人人有份,先打八十军棍再说。 去,挖个坑,万一这老骗子死了,就地埋了吧。 算了,这地方没有锄头,挖坑也不容易,你们三个,到周围捡些干柴,实在不行,一把火烧了他吧,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免得他暴尸荒野!” 丁虎、丁豹、丁猴一阵发呆,撞死了一个老道,就打八十军棍?这似乎不是李风云的风格。三人没注意苏语侬紧咬着嘴唇,小脸憋得通红,差点没笑出身来。 “还不快去!”李风云猛地一瞪眼。 “咳咳!”许半仙身子突然一动,呛起水来,“哎呦喂,疼死本仙人了!” 见许半仙活转过来,丁虎、丁豹、丁猴大喜,又围了过来。 丁猴笑道:“我早说一定能救得活,不用挨板子偿命了!” 苏语侬含笑道:“这虎狼之药果然有用,前辈总算转过这口气来,容小女子再为前辈把脉!” 许半仙急忙将手臂藏在身后,有气无力地道:“不用了,你这女娃子,心够狠的……本仙人这把老骨头还打算多活几年呢!自己来就成了。 唉,真是飞来横祸,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难怪本仙人今日心绪不宁,急急忙忙逃出赵州城,没想到还是没能躲开这血光之灾。 这把老骨头喂,恐怕不修养个一年半载是不成的,这一年半载都动不了本仙人的一身仙气了,做不了生意,还要花钱买药,这叫人怎么活呀!” 说到这里,许半仙的眼珠骨碌骨碌直朝李风云身上瞅。 丁豹急道:“前辈莫担心,你的生活,还有药钱,还有你生意上的损失,都由我们兄弟三人赔!” 李风云瞪了丁豹一眼,道:“你们赔?你们的军饷有多少银子,赔得起吗?这老……恐怕你们当了裤子也赔不起!” 又陪着笑道:“前辈,你要多少银子,只要小子掏得起,一句话的事。” 许半仙想了想,说道:“这次受伤不情,道行折损就不跟你算了,光买药的银子总也要几千两银子吧!” 李风云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哪来几千两银子? 不错,之前他的确是搜罗了不少钱,这次小皇帝也赐了他很多财物,可是他手下可有两千精兵,都指着他吃饭,光靠杜重威和朝廷那点饷银哪里够?所以,他的银子都交给了张俊打理,做些生意,供养兵卒。 他如今能拿出的银子不过三百余两,这许半仙敲诈起人来心够黑。 不过,即便是这样,李风云也不敢得罪这位大爷,显然,这个许半仙是会武功的,要不然也不会醒得那般及时。既然许半仙会武功,那么,他又怎么会被丁猴的马撞着了? 这一点,打死李风云也不相信。 知道许半仙会武功,而且深藏不露,李风云心中还有一个怀疑,这个许半仙会不会就是江湖中传说的那个绝世高手野狐禅? 第二百二十九章 相见时难 “算了,就知道你是个穷鬼,当年你是个穷鬼,没想到当了将军,还是个穷鬼。”许半仙见李风云脸色不善,急忙改口,“这样吧,本仙人也不为难你,在本仙人伤势痊愈之前,本仙人就跟着你,你要管吃管住管药钱,免得又说本仙人讹诈你! 半扇猪肉的事,亏你还记了那么久。” 李风云闻言脸上堆满笑:“那是应该的,许大仙人只管跟着小子,小子好吃好喝伺候着便事!” 李风云当然知道,这个许半仙根本就没有受伤,所谓受伤云云,其实都是在找借口接近他而已。不过这个许半仙接近他究竟有何目的,他又是不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野狐禅? 丁豹尤自没有看出端倪,还在问:“前辈,你受的伤成不成?能不能走路,要不要晚辈弄顶轿子抬你走?” “很好很好!孺子可教也!”许半仙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轿子就不用,弄一张抬椅就成了!不像某些人,只是嘴巴上说得好听!”说着,斜睨了李风云一眼。 这家伙倒是会顺杆爬,李风云恨朝着丁豹的屁股狠踢两脚。坐着抬椅去镇州,不知要走几天,他还急着要与杜如月见面呢! 打发丁虎三人回赵州城准备抬椅,李风云拱了拱手,道:“许大仙人,你找小子究竟有何事,能不能明言?” “什么明言不明言?”许半仙这时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捡起倒在一边的那竹幡,“本仙人可听不明白,这次可是你的人把本仙人撞成了重伤,你可不能不认!” 李风云差点被气得吐血,显然,这许半仙发现装病根本骗不过苏语侬,干脆不装了,明明精神抖擞得很,气色比李风云还好,却一口一个被撞成重伤。 “好吧!您老要跟着就跟着吧!”李风云万般无奈,他知道,许半仙赖定他了。 他倒不在乎许半仙讹他些钱财,在江湖上行走了一年多,生生死死中来回了好多次,钱财的事,他早已经看淡。只是他身上有许多事情,并不愿意让许半仙知道,毕竟许半仙究竟是打得什么算盘,他也不知道。 这个许半仙武功高深莫测,李风云根本看不出深浅来,如果不是他这次演戏正巧被苏语侬识破,李风云根本不会想到他居然懂武功。 如果许半仙真的是那个野狐禅,那也就算了,想来轩辕台不会对他不利,但若是许半仙不是野狐禅,是其他的什么人,那李风云的处境就大大的不妙。 这意味着,有一些势力,已经定住他了。许半仙会不会就是永固宫的人? 丁虎三人还真的弄了架抬椅来,丁虎与丁豹抬着许半仙,丁猴一手扛着那杆破竹幡,一手抱着一个紫砂壶,在一边伺候着,服侍许半仙比服侍李风云还周到。 李风云、苏语侬两人不知该笑是好还是该哭是好,总之,这位高人他们不敢得罪,一路上还要陪着许半仙演戏,慢慢悠悠地朝镇州而去。 来到镇州,拜见过杜重威,李风云就匆匆去见杜如月。 只可惜蜡烛太多,杜如月身边有孙婆婆一步不离的跟着,李风云身边还有一个装神弄鬼的许半仙,两人四眼相对,却偏偏无奈至极,说不了几句贴己话。 无奈之下,李风云干脆在风雨楼摆下一桌好酒,把冯媛儿、苏语侬等一众亲朋好友都请来一聚,众人饕餮大吃一顿。 原本大大咧咧的马英见到许半仙,犹如老鼠见了猫,气焰顿时消了下去,意外地没有揶揄李风云,这叫李风云心中更起疑窦。这许半仙究竟是何来头,为何江湖中丝毫没有名声? 席间,李风云悄悄将马英拉到一边,问道:“马前辈,难道你认识半日仙?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马英一张胖脸说不出的难堪,吱吱呜呜半天方道:“说起来丢人,吃过他的亏,这人不好缠,你怎么跟他勾搭上了?” 李风云心道:“你以为我愿意啊?” “此人是何来历我也不知,只晓得做事滴水不露。武功还在我之上。”马英有接着道,“不说了,再说我这张老脸都丢光了!” 能让马英说出此等话来,半日仙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 到了晚上,杜重威特地为李风云设宴,麾下众将汇聚一堂,又闹到半宿才散去,李风云也喝得醉醺醺的。 席间,杜重威的大公子杜弘璋伤势已经恢复,杜重威当场喝令他敬酒赔罪,李风云微微一皱眉,想起当日惨死的弟兄,对他恨意未消,但看在杜重威的面上,还是喝了那杯酒。同样,杜弘璋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眼光中对李风云也有一股怨毒之意。 李风云暗自发愁,真不知日后该如何面对这位大舅子。杀他自然是不可能,但每当看见他,就觉着胸中一股怒浪在翻滚,叫人好生难受。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 特别是那些七七八八的应酬,推也推不掉,李风云如今身价陡增,来巴结他的文武百官自然不少。同在成德军中,杜重威的帐下,李风云也不能厚此彼,接下来的十多天,李风云不停的迎来送往,能抽出空来与杜如月相见的机会就更少了。 相比之下,他与苏语侬呆在一起的时间反而更多。 最讨厌的便是那个孙婆婆,每次都会出现在杜如月的身边,防贼一般的防着李风云。两人之间稍有过份一点的言语,孙婆婆就老着一张脸,狠狠地训斥李风云一顿,只弄得李风云想痛扁她一顿,只可惜偏偏他的武功远不及孙婆婆。 这一日傍晚,练习了一番《青龙斩》,将院中的一座假山劈成了一地碎石,李风云收了功法,却听背后有人道:“你这小子究竟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把一座假山当做仇人?” 李风云回头望去,正是许半仙。 “前辈又不是不知,又何必取笑小子?”李风云叹了口气,他不相信许半仙不知道他的心思。 果然,许半仙哈哈大笑,道:“你要跟那小丫头私自相处,这有何难?” “难道仙人有什么办法?”李风云眼睛一亮。 “那要看你这小子的心意诚不诚了!”许半仙眯着眼睛笑道。 第二百三十章 浩然之气 “诚,诚得不能再诚!”李风云急道,“仙人要什么,直管说!就算是几千两银子也没关系,这几日收的礼物和杜帅的赏赐,也应该有大几千两了吧!” 许半仙笑道:“本仙人要那些世俗之物做什么?本仙人道心澄清,一心只想修道成仙,若是你这小子能帮本仙这么一个忙,帮你这个小忙,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你要小子帮你什么忙?”李风云心中奇怪。 “是一本经书,如果你能把那本经书交给本仙人,本仙人自然会出手相助,就算是拼着损失阳寿道行,也在所不惜!”许半仙笑着回答,眼神闪烁不定,紧盯着李风云。 李风云心中一震,居然是冲着《归藏经》而来。 干笑了几声,李风云道:“成,许大仙人要什么经书,小子立刻遣人去市面上买来,如果买不到,去和尚道士的寺庙道观中,抢也要抢来。” “呵呵呵呵!”许半仙捋了捋胡须胡须,眯着眼睛,伸出鹅毛扇指了指李风云笑道:“你这小子,名不虚传,果真奸诈得很! 一般的经书,又怎入得了本仙人的法眼? 你这小子,是个聪明人,本仙人要的是哪一本经书莫说你不知道。莫要跟本仙人打马虎眼,你道这天下只有那苏丫头才有本事给你苦头吃?” 李风云耷拉下脸来,满脸愁苦道:“许大仙人,你这不是为难小子吗?仙人你是神仙,小子肉体凡胎,可不是什么神仙,神仙要打架,何必拉上我这么一个凡夫俗子?” 许半仙哈哈大笑:“没办法,谁教你天生异禀,平时又喜欢拉一张虎皮四处吓唬人。如今事情来了,你想躲也躲不开。人生烦恼都是自找的,既然开了头,难道你还指望置身事外?” “许大仙人,你怎么知道世上有那么一本经书?而且还找到小子头上?”李风云有些不甘心,抬起头来问道,“不要告诉小子是掐指一算。” “不错,正是本仙人掐指一算!”许半仙摇了摇鹅毛扇,“本仙人神通广大,功力深厚,掐指一算,算出那本经书业已出世,并且与你这小子有关系并不是什么难事!” 李风云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要想从这个神棍嘴里套出话来,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许半仙这句话中,隐隐点出了他知道李风云等人已经取出了《归藏经》的事情,真让李风云生出一种感觉,就是这一位许大仙人,果真是无所不知。 奇怪,这许半仙是如何得知《归藏经》与他李风云有关的? 许半仙说的那些掐指一算的屁话,李风云是半点也不信,许半仙要真有那本事,又何必来找他?掐指一算不就得了? 这事颇为蹊跷,按理说,《归藏经》的事情世上也只有他、路惊鸿、永固宫主还有苏语侬知道。他与苏语侬可以肯定没有泄露出去,路惊鸿和永固宫主更不可能泄露出去。那这许半仙是究竟如何得知的? 《归藏经》的事情究竟是如何泄露出去的,现在居然弄得连许半仙也知道了。 不晓得《归藏经》失窃的事情,这位神通广大的许半仙知不是道? 刹那间,李风云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 “实不相瞒,那本经书现在在哪里,小子的确是一无所知。”李风云苦着脸道,“许大仙人既然这般神通广大,料想一定也算到那本经书出了问题。 许大仙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算到那本经书与小子有关,可小子却没有本事,能算出现在那本经书在哪里。” 许半仙呵呵笑了几声,摇着扇子道:“既然你跟这本经书有缘,那么迟早会回到你的手中,本仙人只要你答应,到时你要将那本经书交给本大仙人。” 李风云奇道:“世上难道真有缘分这回事?许大仙人,你为何这般肯定?又是掐指一算?” 许半仙摇摇头:“这次不是,你当本仙人的法力不要钱么?猜也猜得出来,因为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人能认得那蝌蚪文。” 许半仙掌握的情况果真是细致,居然都知道那《归藏经》是用蝌蚪文写成的。 可惜他不知道李风云真正掌握的蝌蚪文没有几个,凭他的性子,要学成蝌蚪文,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更不知道天下并非只有李风云能识别蝌蚪文,还有一人,可谓是精通蝌蚪文的宗师。 哈哈,总算找到了许半仙的漏洞,李风云眼光中露出狡黠之色:“许大仙人,这次你怕是算错了!” 许半仙摇头道:“本仙人决计不会算错,虽说你生行惫懒,现在估计还认不得几个蝌蚪文,不过这世上能学成蝌蚪文的,这世上现在已经只剩下你一人了!” 此中话中有话,李风云的脸陡然变色:“你,你何出此言?难道……” “不错,二十多天前你的老师枯竹翁已经驾鹤西游,溘然长逝了!”许半仙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可怜枯竹翁,一生苦苦钻研蝌蚪文,为的便是等待这本天下奇经的出世,没料到,刚刚有了这本经书的消息,却偏偏时不我待!” 李风云呆了一呆,种种往事,历历在目。他虽与枯竹翁相处的时间不长,只有几天的工夫,而且枯竹翁对他又打又骂,但李风云明白,枯竹翁的出发点,只是恨铁不成钢。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有些人的交情是不能以时间来衡量的。 不错,这世上很多交情是需要时间来沉淀,来酝酿,但并非全部。有些人,虽然相处一世,彼此之间的提防之心也难以放下,而有些人,只是见了寥寥几面,便能结成知己。 伯牙琴台遇知音,钟子期不过是个樵夫,只不过听了楚国士大夫伯牙的几首曲子,两人便成了至交好友。这其中又岂是可以用相处的时间来衡量的? 李风云与枯竹翁名为师徒,但说是老友更为合适。枯竹翁在李风云心中的地位,实际上是很重的,可以这么说,李风云实际上是把冯道和枯竹翁当作了李老爹的化身。 老友撒手人寰,李风云心中悲戚不已。 许半仙说得没错,这世上能学成蝌蚪文的人,恐怕也只剩下李风云一人了。 因为枯竹翁送给李风云的那手札,是用秘语写成,知道这秘语,能看懂这秘语的,也只有李风云一人。而且,枯竹翁严禁李风云将这秘语告诉别人,除非哪一天,李风云认为某个人值得托付传承。 也许是枯竹翁感到他自己的大限将至,所以将他一生研究的成果用密语写成手札,希望李风云能够继承他的遗愿。 只是他没有说,他希望李风云做的事,原来不止是学会蝌蚪文,更重要的是,要译出《归藏经》,重聚龙脉,还苦难中的百姓一个郎朗乾坤。 忽然之间,李风云发现他肩头上原来还挑着着这么一副沉重的担子,一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重担。就在那刹那间,李风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不止是关于苦竹翁。 “你究竟是谁?”李风云转过脸去,紧盯着许半仙正色道,“你如果不能如实告知我一切,还跟我遮遮掩掩,我死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李风云说话从来没有这般郑重过,突然之间,他感到从心底升起一股浩荡的浩然之气,直让他的灵魂发颤。 第二百三十一章 惊涛巨浪 “想明白了?”许半仙眼中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李风云点了点头,道:“想明白了!原来有这么多人对我寄予了如此之重的厚望,虽然我不喜欢,但是我还是要承担下来,没办法,这是责任,不想担也要担。” “很好!”许半仙收起羽扇,道,“既然你想明白了这一点,那如今告诉你我的身份也无妨。若是你还如以前那般,我真信不过你能担起这大任。 既然枯竹翁能信你,公孙无忧信你,那我也可以信你,而且,我会尽量说服醉道人也信你!” “你……”李风云满眼惊诧。 “不错,你猜得没错,我就是野狐禅,轩辕台的长老!”许半仙点头道,“世上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没有几个,这件事不许外传!” 虽然李风云之前已经怀疑许半仙就是野狐禅,但那也只是怀疑,当许半仙亲口承认之时,情况又完全不同。 李风云完全震惊了。 他虽然见过的绝世高手真不少,燕无双、路惊鸿、醉道人、耶律明,再加上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野狐禅,如今天下八位绝世高人,除了萧齐瑞、玉虚真人和了然大师外,他竟然见了五人,而且这些人跟他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这还不算他的师父李苍穹,和半只脚已经踏入到绝世高手境界的永固宫主。 世界很大,但有时却很小。 虽然,这些人行为处世,似乎跟其他人并无太大不同,但是在李风云的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把他们当做是高不可攀的绝世高人。 眼前突然又出现这么一位,怎能不让他心中翻起巨浪? 这样就能合理解释当初在牛头山福来客栈发生的一切。 “轩辕台的来历你知道吗?”许半仙问道。 李风云点了点头:“我大师兄燕无双跟我提过一些,我也知道轩辕台有一个长老会。” 许半仙道:“可以猜得到,你可能不知道,自从你遇到公孙无忧,你就已经进入到了我轩辕台的眼帘。我们实际上已经观察你很久了,你的老师,枯竹翁,实际上也是轩辕台的长老。而公孙无忌,正是我的弟子。” “什么?”李风云更是无比惊讶,“枯竹翁不是不会武功么?” “谁说加入轩辕台就一定要是武林高手?”许半仙笑道,“实际上,轩辕台的大部分人都不会武功。 这也是为什么,南唐对枯竹翁礼遇有加的原因所在,南唐之主李璟多半猜到了枯竹翁的身份。想通过他与轩辕台搭上线,希望轩辕台能支持他夺取天下。” 没想到枯竹翁还有这么一层身份,难怪当初李凤鸣对枯竹翁如此客气,究其原因,竟然在这里。不过看枯竹翁当时的态度,似乎对南唐并不看好。 李风云沉默了许久,半天方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许半仙道:“因为我们希望你能加如轩辕台!当然,如果你还是如以前那般吊儿郎当,这个邀请我们是不会提出的,既然你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而且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我想,我们可以正式提出邀请。” “我……”李风云心头又是翻起一阵惊涛巨浪。 这可是来自轩辕台的邀请,李风云一时竟然拿不定主意。毕竟,加入轩辕台这件事,他从未想过。 “当然,这件事你还要好好想想,轩辕台不会强迫任何人加入。我们曾先后向你师父李苍穹、你大师兄燕无双提出过邀请,但是很可惜,两人都拒绝了。 因为加入轩辕台,就意味着江湖中的很多恩怨便不能再插手,包括一些国仇家恨。 当然,也会得到许多好处,轩辕台的传承会向你完全敞开。 你要仔细想好,我不希望你日后后悔!” 许半仙顿了顿,又道:“当然,这些事情,你不要与他人提起,你应该能做得到。” 李风云点了点头,他的确要慎重考虑,忽然,他想到了一事,问道:“难道永固宫主与我路师兄没有接到过邀请?” 许半仙摇头道:“并非所有的武林高手都适合加入轩辕台的,轩辕台原则上只承担维护华夏传承的事情,对个人恩怨,以及国家之间的纷争并不存任何立场,除非威胁到华夏传承。 比如,我们曾观察过耶律明很久,但是最后得出结论,耶律明不适合加入轩辕台。” 李风云更加震惊了,轩辕台居然连契丹人也可接纳,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轩辕台究竟是如何得知《归藏经》的事情?《归藏经》果真有效?”李风云开口问道。 许半仙略想了一会儿,答道:“《归藏经》究竟有效还是没没有效果,这件事已经是毋庸置疑,数千年来,因为运用《归藏经》中的风水堪舆之术,改变历史的例子不少,足以证明《归藏经》的效果。 易者,时移世易也! 《易经》本就是研究、探索世上万物变化、转变而总结出来的大成之道。只可惜,如今已经残缺不全了。 李风云,你可知道,天下本来三本《易经》,一本是《周易》,一本是《连山易》,一本是《归藏易》?” 李风云点头道:“这件事倒是知道,据说《周易》是周文王所作,《连山易》相传是由伏羲所作,《归藏易》则是由黄帝所作。现在《连山易》已经彻底失传了,倒是《周易》大行其道。不知对也不对?” 许半仙点了点头,道:“你这话不完全对。这三部易经究竟是由何人所创,已经久不可考,世上的传言多有失实之处。 据轩辕台的记载,早在先祖广成子创建轩辕台之时,那时就已经有了这三部易经,所谓《周易》是周文王所作和《归藏易》则是由黄帝所作显然是不可能的。 至于《周易》大行其道之说,也有些偏颇,实际上,《周易》的传承,也遗失了大半,现在大行其道的,充其量也只是《周易》的文字。 这些,咱们暂且不谈,先来说说这三部易经究竟是在讲些什么!” 李风云大为不解,不明白许半仙为何这般说,更不明白许半仙为何将这三本书看得如此重要。 在他印象中,《周易》是一本占卜算卦的书,内容艰涩高深,李风云半点也不懂,更不消说另外两本了。这种书可有可无,那些算命的先生,蒙人的居多,至于真有本事的,李风云不敢说没有,但至少他没有遇到过。 但像野狐禅许半仙这样的人物也这般说,其中必然有其道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易经的秘密 许半仙指了指院中的一处石桌石凳,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去那边再谈!” 两人在石桌边坐下,许半仙道:“刚才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根据轩辕台的记载,其实这三本易经的侧重点各不相同。 《连山易》已经失传,如今也只留其名,上面究竟讲了什么,已经无从得知。不过,我查遍了从古至今留下的资料,从那些古籍和记录的只言片语中推测,这本易经多半讲的是创造之道。” “创造之道?”李风云立刻想到了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等等。 许半仙似乎看透了李风云的心思,呵呵笑道:“与你想的恐怕大不一样,《连山易》绝没有那般神秘。 这本经书应该讲的是一种规律,一种思想,就比如冰是由水变化而来的,而在大锅里烧水,火候到了,水也就自然沸腾了。 所以,要得到冰,就必须先有水,泥土、岩石等东西是不成的。 所以,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春秋时期,据说墨家的老祖墨子曾得到过《连山易》的一些残篇,这才成就了墨家千古之名。只可惜春秋战国之后,这本《连山易》就湮灭在尘埃之中,再也寻不到它的踪迹。” 李风云似乎有些明白。 许半仙又继续道:“而《归藏易》讲的是应该是改变之道。 所谓改变之道,就是在弄清楚事物发展的情况下,撬动某一因素,从而改变整件事情的发展方向。 我曾听西方的商人说,古代西方有一位大贤说过,给他一个支点,他能用一根木杆撬起整块大地。这种说法,似乎隐隐与《归藏易》的思想相合。”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那个西方的家伙在吹牛,他哪有那般气力,莫非他是神仙下凡,神仙下凡也做不到啊!这种大话,我也会说!”言语之间,他对归藏易的效果还是不太相信。 许半仙摇摇头,道:“凡事多动动脑子,莫要轻易否定。用一根木杆撬动大地,这种说法虽然夸大,但也未必没有其道理。山中那些采石工,撬动大石头所采用的,不就是那位大贤所说的方法么?” 李风云一呆,采石工撬动千斤大石他当然见过,的确如许半仙数说,只凭一根木棍,还有一块石头,气力只有百余斤的平常人,便足以撬动千斤巨石。 这些东西虽然平常,几乎人人都本能的这般去做,但其中的道理,却深邃得很。 看来,他毕竟是想得不够深入。 “如果能找到事物发展的一些支点,找到合适的木杆,谁又能说,历史的发展不会向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呢?”许半仙反问道。 李风云呆了,这些事情他从未想过。仔细想来,也确是如此。 假如当初他不曾来镇州,那镇州的情况又如何?很可能杨光远攻破了镇州城,扫除了在契丹大军背后最大的威胁,契丹大军因此能统合河北的人力物力,搜集到大量的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往前方战场。而中原的大军极有可能因此抵挡不住契丹大军的进攻…… 如果不是他在恰当的时候赶到了忻州城外,又以恰当的手段阵斩了耶律安端军督战的大将,那河东的局势又会崩溃成怎样? 再假设他没有及时赶到博州,施展巧计烧毁耶律麻答大量的船只,那对岸李守贞能不能守住东岸也是未知之数,随之而来的变化更教人不寒而栗。 倘若小阳岗下,他不曾夜探耶律麻答的帅帐,没有看见那副地图,那结果又会是怎样?三十万中原大军很可能会被数万契丹铁骑包了饺子,中原的局势顿时便会土崩瓦解……那情形,想想也叫人胆战心惊。 …… 细细思量,李风云感到一切正如许半仙说的那般,这世上真的存在无数的支点,只需要一根小小的木棒,轻轻一撬,世界就完全不一样了。 直到此时,李风云才真正意识到那本《归藏经》真的是事关重大,或许,它本身就是能撬动历史发展的一个支点。 这当中,李风云想了很多,神色变幻不定,许半仙一直都静静地望着他,不置一辞,直到李风云抬起了头,方才轻轻地问道:“现在信了?” 李风云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更为凝重,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再说说《周易》吧!”许半仙欣然笑道,“这世上,研究《周易》的人不可谓不多,但真正有所成就的,并不多,尤其在当今这世上,更是屈指可数。 对于《周易》的研究,我自信有所心得。若是放在漫漫历史中,我这点成就也许算不得什么,但若只论当世,并非我自夸,恐怕及得上我的,鲜矣!” 李风云又点了点头,许半仙这句话,他相信。 “就我研究之所得,《周易》讲的其实不过是预测之道。”许半仙侃侃而谈,“《周易》将世上的变化,总结成两种变化,即阴与阳,用‘驳’来表示。” 许半仙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分别划出阴、阳两驳。 “阴与阳相互影响,相互变化,便生成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种基本现象,也就是常说的八卦。”许半仙又画出八种符号,并注上名称。 “这八种基本现象彼此相互两两组合,也就成了先天六十四卦象,也就是研究世间万物的六十四种基本元素。这便是八卦六驳,《周易》的基础。 《周易》的全文几乎全是在解释这六十四种卦象所表达的现实意义,以及六驳之间各自的微妙联系,这是因为,要弄清楚整个世界的变化,就先要弄清楚,各个卦象本身的相互关系。 弄清楚了这一点,那么,卦象与卦象之间的联系就变得简单了,你瞧,任何一个卦象,如果一次只变化一驳,它最多也只会与其他六种卦象发生联系,对不对? 这意味着,事物的发展,如果只改变一个要素,最多只会引起六种变化。而不是与其他六十三种卦象都产生联系。” 许半仙一边解释着,一边演示着,讲着《周易》的基本道理。 李风云突然发现,原来八卦中居然蕴藏着如此深的奥妙,虽然他半懂不懂。 “既然如此,为何又说《周易》的传承遗失了大半?”听了许半仙足有小半个时辰的讲解,李风云问道。 许半仙满意的点点头,道:“你终于想到这一点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辨材须待七年期 “的确,《周易》的文字确实流传下来,但使用它的方法却没有传承下来。”许半仙解释道,“现在大家都把《周易》的卦象当做是预示将来的一种手段,其实是错的。” 李风云大为惊讶,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怎会是错的? 许半仙继续道:“《周易》本身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怎么可能简单到扔几枚铜钱,然后依照扔出来的卦象,查找《周易》中相应卦象的解释,由此便能判断未来呢? 据我考证,古人真正的卜卦并不是这样。 卜卦只是一个辅助手段。周易认为,事物的发展都有其普遍的规律,之所以发生变化,是因为,影响要素变了,所以,卦象也随之也发生了改变。 因此,要预测未来,首要的是先捋清现状,判断出现在所处的卦象,现在的卦象被确定下来,那么,未来可能的卦象就只剩下那么几种了。 然后判断出哪些要素会发生改变,先后顺序如何。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偶然性,这些偶然性凭人力是无法预测的,所以,这时候就需要用到卜卦,利用卜卦预测这些偶然要素的改变对卦象的影响。 严格说说,《周易》是一门关于推演的学问,非通达世务,知晓人情的博学之士不能把握。” “你说算命其实不是卜卦卜出来的,而是推演出来的?”李风云有些疑惑,“那么,你之前说《归藏经》出世也是推演出来的么?” “谁说不是?”许半仙点头答道。 “那你是如何推演出来的?”李风云十分好奇,追问道。 许半仙解释道:“其实很简单,我也不套用《周易》中那些拗口的字眼,直接跟你说吧!初始的三本易经其实都是由蝌蚪文写的,只是只有《周易》被周文王翻译出来,流传开来。 而《归藏经》因为影响重大,从来没有人把他翻译出来过,或者有人翻译过,但译本已经被毁掉了。 这也是为什么会说蝌蚪文关系重大的缘故。 前段日子,陆续有一些人各带着一些蝌蚪文来请教枯竹翁,当然,这些蝌蚪文是临摹出来的。 这件事很蹊跷,要知道蝌蚪文在上古之时,也只是记录极为重大而机密的事情才会用到,用得极为少,能存留到现在的古籍,更是凤毛麟角,几乎没有。 这件事自然就引起了枯竹翁的注意,于是他飞鸽传书,将此事传给了轩辕台。 轩辕台根据这些人的线索,很快就查到了这件事原来出自永固宫。 既然查到永固宫,那么这蝌蚪文来自哪里,就不言自明了。永固宫主暗中在寻找《归藏经》,意图利用归藏经来聚集龙脉,重建后唐,这件事对于轩辕台来说,根本就不是秘密。 而且,根据最近得来的消息,将近两个月前,永固宫主、绿柳庄路庄主、苏姑娘还有你,在邙山中消失了几日,似在寻找什么。 在此之前,我们又知道,当年大唐国师袁天罡是得到过《归藏经》,后来这《归藏经》又离奇的消失了,我们很怀疑,《归藏经》很有可能并未消失,而是袁天罡不愿意将此经交给大唐皇帝,偷偷地将此书藏了起来,谎称《归藏经》已经遗失。 所有的这一切联系在一起,风云,你说推断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还难么?” 李风云叹道:“果真不难,这世上的事,想要瞒过有心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们知道《归藏经》落到了永固宫主手中,难道盗走《归藏经》的不是你们?” 许半仙摇头道:“不干预江湖纷争,这是轩辕台的原则,既然《归藏经》被永固宫主得到,我们也不能强夺。就像当初轩辕台不能从令祖师袁天罡手中夺来《归藏经》一样。 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令祖师袁天罡其实原本也是轩辕台的人,只是当时他与轩辕台的意见发生了分歧,退出了轩辕台而已。” “啊?”李风云再次被震惊了。 “不止如此!”许半仙叹道,“那三本易经,最早时其实本都是由轩辕台负责保管的,但是轩辕台发生过几次重大的变故,才导致这三本易经,或是被流传到世上,或是失传,若说过错,错在轩辕台。” “你说轩辕台曾发生几次重大的变故?难道轩辕台也会发生变故?”李风云奇道。 “当然会!”许半仙神色有些黯然,“轩辕台也是由人组成,怎会没有变故?世上最难捉摸的恐怕就算是人了。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七年的时间,真的能看清楚一个人么?” 许半仙摇了摇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风云好奇心又起。 许半仙用羽扇点了点李风云,笑道:“想知道?那就加入轩辕台,这可是轩辕台的隐秘,向来不与外人说。” “不说便不说,神神秘秘的!”李风云嘟哝了一句,又问道:“照着么说,你们似乎没观察我多长时间呀!不过一年多一些。” “七年未必看得清一个人,一年也未必看不清一个人!”许半仙笑了笑,道,“如果不是你这一年来所做的事情,的确大出我们的意料,我们可能会多观察你一段时间。不过,现在看来,也够了!只要你的心性能就这么定了下来。” “唉!”李风云叹了口气道,“舍己为人的事,我能不能做得到,我真说不准!不过有一点,我大概可以肯定,既然苦竹翁,他能这般看重我,就算是因为他,我也会尽我所能,完成他的遗愿。 如果可以,或许我也愿意为华夏文明的传承尽一份力。 不过,是否加如轩辕台,这件事情,我还要再考虑考虑,容后再议!” 许半仙点头笑道:“你有这个心思,便已经足够了!” “另外,我想去金陵拜祭一下先师!和杜如月一起去,最好那个老妖婆不要跟着!”李风云道。 许半仙哈哈笑道:“这不是难事,交给我吧!” “如果我要娶如月为妻,怎样才能让李守贞退婚?”李风云顺杆往上爬。 许半仙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青山依旧 也不知许半仙用了什么手段,总之三天后,李风云带着杜如月,还有苏语侬和丁氏三兄弟离开了镇州。 临走时,孙婆婆的脸色难看得要紧,却并未阻拦。 当然,想借助轩辕台逼李守贞退婚,完全没有可能,轩辕台向来不轻易插足江湖恩怨,这种事他们绝对不会出手相助。 离开了镇州,杜如月像出了笼的小鸟,欢快得不得了,拉着苏语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而李风云也开始日夜苦读枯竹翁留给他的手札,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许半仙则消失了,正如他来时突然,走得也突然。 路过赵州时,众人又小住了几日,李风云交代了一些事务,继续做他的甩手大掌柜。带着杜如月、苏语侬还有丁氏三兄弟前往江南,拜祭苦竹翁。 一路无话,这一日,李风云便来到金陵,枯竹翁的坟冢就在那片竹林边,青山依旧,竹林依旧,木屋依旧,打扫庭院的童子也是依旧,只是朱颜已经不在。 也许他还在那里,不愿离去的灵魂还盘桓在这片土地上,只是众人看不到他那苍劲的身躯。 一壶浊酒,几叠纸钱,祭奠那缕赤诚的忠魂。 李风云闭着眼睛,嘴唇翕合不定,但谁也不知李风云在祷念什么,抑或是寻求什么样的庇护。 只有李风云自己心中明白,他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寻求怎样的保佑,他只是单纯地向这地下的英灵保证,他未完成的遗愿,他拜托他完成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哪怕是任重道远,那怕是一路荆棘。 “李将军,节哀!”一旁的李凤鸣轻声道。 说实话,南唐对枯竹翁真不赖,他的童子就受官府的供养,专门负责为枯竹翁守坟。当然,这也是做给轩辕台看。 听到李风云来了金陵,李凤鸣亲自赶来相陪,为了轩辕台,也是为了弥补当初两人之的裂缝。 李风云转头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体于山阿。这是老师跟我说过几句诗,有我在,老师应该可以瞑目而去了,又有何哀?只是我心中总有些遗憾罢了!” “不错,先人乘风去,余芳留人间!有李将军继承枯竹翁的遗志,想必天下太平指日可待。”李凤鸣拱手笑道。 李凤鸣这是在试探李风云,想知道李风云与轩辕台究竟是什么关系。枯竹翁是轩辕台的人,并不意味着李风云也是轩辕台的人。 如果李风云是轩辕台的,花出些代价在李风云身上,只要能获取轩辕台的友谊,无论如何是值得的。 但若李风云不是轩辕台的人,那他最多也只是一名做战勇猛,运气比较好的将领,这样的人,能拉拢最好,如果不能被拉拢,也没必要花太大的气力。值此乱世,世上的猛将还少吗?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做也得做!”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凤鸣有些糊涂,依照他之前对李风云的了解,如果李风云接过他的话,那代表李风云很有可能已经加入了轩辕台。如果李风云表示不感兴趣,那么就可能意味着李风云并没有被轩辕台选中。 而李风云这句话,似接未接,叫李凤鸣摸不着头脑。 “应该说是能者多劳!这次抵御契丹入侵,李将军战功赫赫,晋国皇帝陛下将将军捡拔在心,假以时日,李将军前途不可限量啊!相逢不如偶遇,不如由我做东,小酌几杯可好?”李凤鸣想了想,换一种方式说道。 李风云皱了皱眉头,冲着李凤鸣道:“李统领,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你是南唐的统领,我是晋国的将领,你我相聚,只是以江湖中人论交情。 我敬你,只因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一番话。 以你的武功,远在我之上,应该已经跨入了一流境界,有话便直说,才不负当初我遇到的那个铁骨铮铮的李统领。 老说这般没由来的话来试探我,难道你没把我当做朋友,既然如此,何须多言?” 李凤鸣见李风云一语道破他的意图,脸色微红,沉默了一会儿,将李风云拉到一边,避开众人,方道:“看来还是我小看了你!当初见到你时,你武功才不过三流,行事虽出人意表,但脱不开市井的作风。 今天再看你,才不到一年,你已经脱胎换骨,武功不必说了,连气度也与当日大不相同。我虽料定你日后成就必定不凡,若不能为我所用,日后很有可能成为我南唐的大敌,却没想到你能成长得这么快。 刚才的话,是我不对,我不该拿官场那一套来套你的话。 既然你将话说开了,那本统领也就将话说开。 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加入了轩辕台?” 李凤鸣问得很直接。 李风云看了看李凤鸣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李统领,这才是我认识的李统领。既然你这般问,那我不妨告诉你,我没有加入轩辕台。” 李凤鸣点点头,道:“那倒也罢,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归藏易是否已经出世?” 李风云大为诧异,归藏易的事情,轩辕台知道他不奇怪,没料到连南唐也知道了。 想了一下,李风云回答道:“你为何要问我这问题?归藏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李风云不愿对李凤鸣说谎,实际这句话中,已经透漏出归藏易已经出世的消息。纸是包不住火的,既然归藏易的消息瞒不住轩辕台,只怕也瞒不住其他一些有心人。 这件事是永固宫主自己搞砸了。这也难怪,永固宫主不晓得归藏易是用蝌蚪文写成的事情,并不表示天下其他人就不知道,永固宫主关注归藏易,天下不知有多少有野心之辈也同样关注归藏易。 既然关注归藏易,那么在枯竹翁附近埋下眼线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那么多蝌蚪文突然出现,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李凤鸣微微一笑,道:“明白了!风云,你对晋国与南唐的看法如何?你认为开封那个小皇帝真有资格,有本事平定天下么?你也算走遍了天下了,你说,在这世上,还有比我南唐更为繁华之地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争论 李风云摇摇头,道:“李统领,我这人做事没有什么远见,小皇帝有没有那资格,有没有那本事,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江南的确很繁华,但那又如何?当初大唐不是一样很繁华,不也落得一个四分五裂的局面? 你莫费心思劝我为南唐效力,那是不大可能的。 并非我不愿为南唐做事,而是你的那个皇帝做事太不地道,小家子气十足。 当初契丹攻打中原时,南唐在做什么?边境陈兵十数万,恐怕不是为了帮忙打鞑子的吧?难道你们的那个皇帝,他认为南唐和中原不是同为华夏族裔?这个说不通吧! 你莫说南唐没有跟契丹勾结,这事我当初可是亲耳听到。 你说,我李风云堂堂男儿,怎能为这种背宗忘义之辈合作?莫要侮辱我李风云。” 李凤鸣脸色一红,当初他也力劝过南唐之主李璟,华夏大义不可忘,平时跟契丹勾勾搭搭也就算了,当契丹人真的南侵中原之时,就算不能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也应该做做姿态,就算是收买中原民心也好。 可是李璟不听,一面加紧对吴越的战事,一面陈兵边境,想等到晋国崩溃后,立刻杀如中原,夺取大片的土地。 李璟认为,契丹人就算占领了中原,也长久不了,了不起劫掠杀戮一番,自然会退兵,等到契丹退兵时,这时若率雄兵席卷中原,一举拿下天下,也未必不可能。因此,李璟不同意给予晋国任何的支援,哪怕是形式上的也同意。 所以,李凤鸣也不怪李风云有如此大的火气,是人都会如此。契丹人在中原烧杀抢掠,作为同族,非但不说出手,守望相助,反而隔岸观火,随时准备趁火打劫,这怎么能让天下人心服?又怎么不教人齿冷? 李凤鸣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的确是我南唐处理得不好!不过,总好过石敬瑭那厮割让燕云十六州,借兵进关吧?他能入主中原,我主为何不能?至少江南这煌煌盛世的景象,便是我主不可抹杀的功劳。” 李风云冷笑数声:“是么?江南之所以能维持如今的繁荣,恐怕不是李璟的功劳吧!战火过过几道之后,你再看看江南这番景象还在也不在。” 以前他不懂,但自从与燕无双、许半仙相处了一段日子后,他的眼界开阔了不少,许多以前看不明白的事情,如今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许半仙说得是,天下只要太平,官府对老百姓的搜刮不太苛刻,世道自然就会慢慢地繁荣起来。这就好比葫芦掉到水中,如果葫芦一直沉在水底,那不是水与葫芦的原因,而是有人硬生生地将它按在水底。 所以,道家推崇无为而治。 “这不对!”李凤鸣大声争辩道,“能维持江南的稳定,不正是我主的功劳?”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起来:“你的意思是李璟没有在江南四处抢掠,搞得战火四起,就是他的功劳? 哈哈哈哈,天下竟然有这样的道理,天下太平,世道不是应该就是这样的么?官府只要不搜刮得太过份,瞎捣乱,繁华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现在居然有人一边搜刮着民脂民膏,一边却把他没有搜刮尽民间的一文一毫,作为他的功绩,李统领,你说这话说得过去么?” 李凤鸣面红耳赤,经济之道,并非他所擅长的,李风云几句话说得他哑口无言。更何况李风云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他也说不清。 沉默了许久,李凤鸣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我道不同,恐怕再说也说不到一起去。风云,拜祭完枯竹翁,你打算去哪里?” 直到此时,李凤鸣完全死了拉拢李风云之心。 李风云想了想,道:“先送语侬姑娘回扬州,再去拜会一下老友吧,顺便查一件事情,绿柳庄那里总要去一下。” 李凤鸣拱手道:“你我虽看法不同,不过,若是有我能帮得上手的地方,直管支应一声。” 李风云哈哈笑道:“那是当然,就怕李统领不肯说这句话。” 李凤鸣沉吟了片刻,问道:“风云,你在镇州呆的时间不短,可认得冷雨轩、冷雨楼这两个人?” 冷雨轩、冷雨楼?这名字好熟,李风云略一考虑,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是他们两个,他们来了江南?”冷雨轩、冷雨楼不就是李风云当初在开封初遇十九、十七时他们两人的化名么? 他们两人来了江南么?难怪回镇州不曾见到他们两人。 李凤鸣点点头,道:“你觉得这两人怎样?” 李风云沉思片刻,道:“冷雨轩这人看不透,心眼很多,小心点好。不过冷雨楼值得信任,就是那个话不多,跟木头一样的那个。” 李凤鸣哈哈笑道:“果然像个木头人,你这般说,我知道了。” 众人又聚在枯竹翁原本的院子里聊了一些闲话,交流了一下武功,李凤鸣原本是二流顶尖高手,也是这半年前才跨入一流境界,对跨过那道坎颇有心得,此时抛去了功利心思,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风云、杜如月、苏语侬以及丁氏三兄弟都从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尤其是李风云,他正缺乏这方面的经验,虽然他人跨入一流境界的感悟并不能直接为他所用,但对他也有不小的启发。 要知要达到一流境界,就必须让道心浑圆。要道心浑圆,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所欠缺的是什么。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多少人卡在这一步数十年都没有丝毫进展。不说别人,就说李凤鸣,他就卡在这里长达二十三年之久。直到某一天,看见天上半轮明月,想到月圆月缺,心有所悟,悟透了过犹不及的道理,才算是豁然通达,一举突破到了一流境界。 杜如月因为一直都有孙婆婆在身边指点,又有紫云丹的药力相助,这半年来武功进展非常快,已经到了二流后期了,经过李凤鸣这一番指点,隐隐有突破到二流顶尖的意思。 倒是那本偷出来的《归元剑法》,李风云原本打算交给杜如月,只可惜,这套剑法与杜如月所修行的内功并不相容,没办法修行,倒是叫李风云白费了这番心思。 苏语侬资质本来就很高,只是她的心思都放在医学上,再加上青囊门并没有适合她的功法,所以武功修为原本很低,不过是三流初期的水准。 不过,自从李风云帮她从传承谷偷出两本一流的武功秘籍,一本掌法《逍遥掌》,一本内功心法《玄阴心经》,正好补足了她的不足,这两三个月来进展神速。加之她本就善用药物辅助,修为竟然在不知不觉达到了三流后期。 此番受李凤鸣指点,更是感悟颇多,离打通任督二脉只有一步之遥。 丁氏三兄弟也是获益匪浅,他们的武功来自于祖传的一本拳谱,本就缺少名师指点。由于路数不同,李风云能帮他们的不多,李凤鸣所学甚杂,指点他们正好,许多不明之处,经过李凤鸣的点拨,豁然开朗。此后实力必定有一段飞跃期。 至于他们三兄弟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日后的机缘。 直说到月上枝头,李凤鸣才告辞离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束手就擒 “为何?”金陵城一家客栈中,十七面沉似水。 “你说什么呀?”十九有些惊讶,抬起头来问道。 “萧怀玉!李风云的行踪,你不该说!”十七道。 十九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我将李风云的行踪告诉了萧怀玉?” “在问你!”十九面色颇为不善。 “又有什么不妥?”十九歪着头道,“我也就随口提了一句,现在大家都在查归藏易是不是真的出世了,如果出世了,究竟落在谁人的手上。十七,你不去查这等大事,居然为这点小事来找我,未免太不识大体了吧!” 十九的脸色也逐渐变得不太好看,隐隐有指责十七的意思。 “我说什么,我做什么,不需要你管,十七,不要忘了,这此主上指明以我为主。” “不对!”十七道,“你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十九笑了起来,“我干嘛要借刀杀人?李风云与我无冤无仇,我杀他做什么?再说,李风云他们的行踪很隐秘吗?契丹人想要查,恐怕也不难吧!” 十七沉默了片刻,低声答道:“因为二小姐!” “住口!”十九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鬣狗…… 李风云没有去找十七和十九,既然他们没有来找他,就说明此时并不适宜见他。 这几日他们暂住在枯竹斋,也就是枯竹翁的那座木屋中。李风云每日除了练功,便是学习枯竹翁留下的那本手札。 那本手札的内容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对蝌蚪文结构的分析,总结出了蝌蚪文构成的一些规律。另一部分则是枯竹翁耗尽一生时间搜罗到的蝌蚪文字表,总计有四千多不同的蝌蚪文字。 蝌蚪文不同于其他文字,字型与字型之间区别很小,如果不掌握起规律,的确很难认。 李风云在枯竹斋苦又读了十来天,也只弄懂了小半的规则,能认得九十来个字了。 苦笑一声,李风云抬起头来,暗道:“老子还真不是读书的料。” 忽然,李风云感到不对,书房中似乎多了点什么,回头望时,只见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正在仰头看墙壁上的字画。 李风云大惊,如今他的修为可不低,二流顶尖高手,随时都能突破到一流境界,说能发现蚂蚁爬过的动静,那有些夸张,不过,一个人想不被他察觉,潜入到他的书房,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 但是此人做到了。 “前辈,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指教?”李风云定了定神,起身行了个礼,没有声张。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要是想对他不利,招呼别人进来也是白搭。 “你就是李风云?”那人并没有转过身来,仍背着手欣赏着墙上的那副西江山川图。 “不错,正是小子!不知前辈是哪一位高人?”李风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应该想得到老夫是谁!”那人终于转过身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李风云。 李风云也在打量着这老者,皮肤略黑,骨骼粗大,显然是北方人,但面容清峻,胡须打理得井井有条,穿着一件灰色长袍,略显一丝文雅的气息,眼神也不张扬,神采内敛,更像一位饱学之士。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他书房的,世上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伸出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李风云心中一动,问道:“莫非萧大国师?” 那老者点点头:“不错正是老夫,说起来,这宅子,老夫当年便来过,只可惜,今日故地重游,故人已经不在了。南朝文华又少一人矣!” 此人正是天下大名鼎鼎的契丹国师萧齐瑞,李风云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人来便有人去,老师去了,小子不就站在这里了么?”李风云道,“萧大国师此来,该不只是为凭吊先师吧?” 萧齐瑞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昔人已乘白云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不过,老夫既然来了,凭吊一番也无妨。老夫是为你而来。” “为我?”李风云有些惊愕,问道,“莫非是因为小子几次坏了契丹国的好事?” 萧齐瑞微微点了点头,道:“也算是其一,大汗对你这么一位屡建奇功的年青俊彦很感兴趣,如果能带你回北国,老夫想,大汗一定很高兴。”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最近运气真是不好,不是被这个抓来,就是被那个抓去,其实我跟耶律大汗也不熟,不用了吧!” 萧齐瑞微笑道:“熟不熟不要紧,多见几次面,自然就熟了!你是打算自己跟老夫走,还是要老夫带你走?” 李风云道:“长者有请,小子怎敢不从命?不过小子若是就这么走了,难免让人担心,可否容我修书一封?” 萧齐瑞点了点头,到了这他这般的修为,当然不在乎李风云回捣什么鬼。 李风云也知他与萧齐瑞的实力相差太大,不愿牵连杜如月、苏语侬等人,随手取出一张纸,写道:“有长者深夜来访,风云随之游历一番,勿念!”用镇纸压好,置于桌上。 写好字条,李风云起身问道:“其二呢?小子不记得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前辈。” 萧齐瑞指了指桌上的手札,道:“带好它,其二自然与它有关。” 李风云顿时明白过来,想必萧齐瑞也知道《归藏经》出世的事情,而且,他知道《归藏经》乃是用蝌蚪文所写。天下恐怕只有李风云一人有机会翻译出《归藏经》。 想不到一本经书竟然搅得天下风云骤变。 李风云不得已,收拾好枯竹翁的手札,揣在怀里,便随萧齐瑞出门而去。 萧齐瑞并不急于回契丹,而是带着李风云和几个手下乘舟来到了扬州。 在扬州城外的一个小院子中,有数人正等着萧齐瑞。 说也巧,这几人,李风云大半都认得,最熟的当数长白老怪,看来他跟长白老怪还真有些缘分。 长白老怪见到李风云,一张老脸十分难看。 当初在小阳岗外的一阳峰,他曾中了李风云的暗算,若不是李风云与他的实力相差太大,几乎要了他的老命。新仇加旧恨,长白老怪怎么会给李风云好脸色看。 另外一人,见到李风云居然咯咯笑了起来:“李风云,是你?你说送给本宫的那把宝刀,怎么又要了回去?说话不算数,羞羞羞!” 这人竟然是女扮男装的耶律鸿雁。 耶律鸿雁在这里,她的师兄萧丹也在这里,跟她寸步不离的阿大、阿二当然也在她身边。 李风云厚着脸皮讪讪地道:“我原本是要送给宫主的,谁料想我两位师兄不肯,没办法啊,要不这样,我再去寻一把宝刀赠与宫主,如何?” 心中却暗暗叫苦:“怎么来了这么多高手,现在想逃脱,更加之难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威武不能屈 “谁稀罕你的宝刀?”耶律鸿雁白了李风云一眼。 “宫主,查到什么了吗?”萧齐瑞也不避讳李风云,开口问道。 耶律鸿雁答道:“倒有些眉目,那些人原来是永固宫遣去的,如果说那东西真的出世了,很有可能,东西还在永固宫主手上。” “又是那女人?”萧齐瑞皱了皱眉头,道,“也罢,看来还是要去见见她。” 耶律鸿雁侧头瞥了李风云一眼,问道:“国师,你是怎么抓到这小子的,这小子可滑头得很!” 萧齐瑞答道:“刚好遇上,便带上了他,要想破解蝌蚪文,恐怕非他莫属。好好招待他,莫要怠慢了他。” “知道了!”耶律鸿雁朝李风云盈盈一笑,“交给本宫主吧!咦,奇怪,这小子认识蝌蚪文?” 萧齐瑞摇摇头:“他现在也认识不了几个,不过,他身上有一本手札,是枯竹翁留下的,凭那手札,他能学会蝌蚪文。” 耶律鸿雁摊出手来,冲着李风云道:“拿来!” “什么?”李风云奇道。 “手札呀!”耶律鸿雁瞪眼道,“你既然能学会,本宫主没有道理学不会。” 萧齐瑞拦住耶律鸿雁,解释道:“那手札老夫也看过,是用秘语写成的,也只有他看得懂了。” “这个容易啊!”耶律鸿雁抽出腰间的宝刀,笑嘻嘻地道,“这小子最怕死了,叫他先教本宫秘语就成了,他若不肯教,本宫就一刀一刀割他,不怕他不教。”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萧齐瑞自重身份,又不打算学蝌蚪文,所以一路上都不曾为难他。落到这位魔女手中,可就不一样了,她说得出便做得到。 李风云还记得当初在同福客栈中尸横遍野,这魔女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情景,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李风云犹自嘴硬,“我李风云堂堂男子汉,莫说是割我几刀,就算是砍下我的脑袋,将我剁成肉糜,做成红烧狮子头,这秘语的秘密,我也绝计是不会说的。 要是逼急了,我自己抹脖子,不,咬舌头自尽,大不了一拍两散!” 耶律鸿雁咯咯笑了起来:“还不怕死呢!你倒是咬给本宫看看,本宫还没看过咬舌头自尽的!快咬快咬!” 李风云见耶律鸿雁根本不吃这一套,满脸尴尬,急忙换了一个语气道:“我李风云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宫主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 “要不要施展美人计呀?”耶律鸿雁问道。 “这个嘛,也是可以考虑,可是事先说明,不一定有效!”李风云答道。 “那还是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简单!”耶律鸿雁轮刀向李风云砍了过来。 虽然,经脉被萧齐瑞用内力封住,不能动用内力,不过李风云的身手依然矫健,见势不妙,闪身躲到了萧齐瑞的身后。 萧齐瑞伸出两根指头夹住耶律鸿雁的刀,道:“宫主,不要胡闹,此人还大有用处。” 耶律鸿雁撅着嘴巴道:“这小子太可恶了,还有他那两个师兄,更是可气,若不割他两刀,难消本宫心头之气。” 李风云心道:“原来是我那俩位师兄闯的祸呀!”从萧齐瑞背后探出头来道:“宫主,得罪了你的是我那两位师兄,可不是我,最多我代他们向你赔个不是,打打杀杀多没意思?” “稀罕你的不是?”耶律鸿雁收回腰刀,插回到刀鞘中,依旧闷闷不乐。 萧齐瑞心中暗自奇怪,他是看着耶律鸿雁长大的,这位郡主什么性格他怎会不知?这位郡主性情虽然古怪刁钻了些,但做事沉稳,御使下属张弛有度,颇为大气,怎么见到李风云,却露出这般儿女情态? 难道,这位郡主对这小子…… 再望向李风云的眼光中不由透出几分古怪来。 李风云被萧齐瑞看得发毛,心道:“这老家伙怎么这般看我,莫非是一只老兔子?那我可就惨了,老子可不吃这一套。” 李风云被关在一间书房中,耶律鸿雁倒没真为难他,长白老怪对他吹胡子瞪眼睛,但是碍于萧齐瑞的吩咐,也不敢来骚扰他。 “要是能将萧齐瑞施在我身上的禁止去掉,我也许能寻到机会逃走!”李风云暗自琢磨,可惜五石散用完了,他没有再去配置。如果能进入空冥之境,或许就能将萧齐瑞封住他内力的那股真元吞噬掉,虽然希望也不是很大。 “难道必须服用五石散或者引起魔障才能进入空冥之境吗?”李风云暗暗想道,“我记得那次在镇州城外树林中,与长白老怪的那个徒弟打斗时,也曾进入过那种状态,那是怎样进入的? 心无杂念,完全凭着自己的本能躲闪,根本不去刻意做什么,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那种状态。 对,就是心无杂念,利用五石散进入空冥之境不就靠的是心无杂念么? 燕师兄曾教我一门入定的法子,说是可以摒除杂念,不知有没有用?” 李风云盘膝坐下,调整气息,想要摒除心中的种种杂念,可是这法子似乎并不怎么奏效。盘坐了一个多时辰,李风云非但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心中的杂念反而更多! “这法子不成!”李风云放弃了,“燕师兄能成功,是因为他性子本就沉稳。我不同啊,要我安安静静坐一会儿,浑身简直比针扎还难受,这法子对我没用!” 李风云站了起来,暗叹一声:“罢了,那种状态是可遇而不可求,强求也无用!如今心境弄得烦躁异常,不如趁着这机会练一会儿武功。 这段时间际遇很多,却没时间沉淀一下,特别是传承石洞中得到那些东西,似乎都可以借鉴到我的武学中来。” 想到这里,李风云一把拉开门,走到院中。 阿大跟阿二并不在院中,长白老怪正与萧丹在院中喝茶,见李风云从书房中走出来,一翻白眼,喝道:“滚回书房去,不要让老夫见到你,老夫怕见到你一时忍不住,打断了你的狗腿。”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无意胜有意 李风云心中一动,哈哈笑道:“长白老怪,你不是一直打心眼要学本门的武学么?现在大爷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有没有胆量不用内力跟我比试?能逼出大爷使出多少本门绝学,全看你的本事。” 有萧齐瑞说的话做底,李风云料想长白老怪最多也只是趁机给他些苦头吃,根本不敢要了他的性命。 长白老怪闻言大怒,新仇旧恨一齐从心底涌起,腾地站了起来,道:“打就打,你以为老夫不用内力便拿你没办法?这可是你自找的,打伤了你可别告状。” 李风云笑道:“绝不告状,你若真有本事,只管将我打得满头是包,连我老娘也不认得。”李风云想了想,这话好像有些不对,即便他老娘还活着,还真未必认得他。 萧丹眉头一皱,暗道:“这个李风云难道是吃错药了?居然自己找打?就算长白老怪不用内力,李风云也只有挨揍的份。 一流高手之所以是一流高手,是因为道心已经达到浑圆的地步,而不是因为内力有多高深,当然成为一流高手,内力高深也是必然的。 这就意味着,一流高手对武功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常人,同样的招数,一流高手使出来与二流高手使出来,完全是不同的威力。” 有心想要阻拦,萧丹又想到李风云毕竟是李苍穹的弟子,燕无双、路惊鸿的师弟,也许有其过人之处,正好趁此机会看看李苍穹的武功路数究竟有什么高明之处。 所以,萧丹也并未阻拦。 长白老怪几个大步走到近前,正要动手,李风云摆手道:“这样打不行,你用不用兵器我管不着,不过,大爷使惯了大刀,手中无刀没有感觉,不爽!” 长白老怪不知李风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自忖武功高强,莫说李风云的内力被封住了,就算没有被封住,想要逃出他的五指山,比登天还难。于是冲着院中的随从喝道:“给他一把刀!” 一名属下抽出腰刀,扔给了李风云。 李风云“刷”“刷”虚砍了两刀,觉得那刀太轻,只有七八斤重,不太趁手,撇了撇嘴,正要说话,却听长白老怪冷声道:“给你一把刀就算不错了,莫要嫌七嫌八,你究竟打还是不打?不打就滚回书房去。” 李风云哈哈大笑:“打,当然要打,好些天没打过架了,手痒得很。不过且让我先熟悉一下。” 长白老怪也不答话,袖手站在一边,并不动手。 李风云随手耍了两套刀法,朝长白老怪一招手:“来吧!开打了!” 说罢,一招“力劈华山”,只朝长白老怪当头砍了过去。 长白老怪看也不看,不退反进,直戳向李风云的肘弯。 李风云急忙变招,使出青龙斩中的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朝长白老怪砍来。 长白老怪冷笑一声,身影一闪,让过刀锋两指夹住刀背,一掌朝李风云当胸拍了过来。 李风云急忙弃刀后退,但终究晚了一步,被长白老怪拍了个正着,被拍倒在地。好在长白老怪真的没使内力,要不然就这一掌,就足以打得他骨断筋折。 李风云一纵身爬了起来,指着长白老怪哈哈笑道:“长白老怪,你输了,居然使用内力,说话不算数!” 长白老怪老脸一沉,道:“老夫几时用了内力?” 李风云道:“你若没用内力,你认为能夹得住我的刀?” 长白老怪一阵语塞,不错,刚才他夹住刀背时,的确不知不觉中使用了内力。这也难怪,像他这种武林高手,使用内力很多时候已经成为一种本能,除非他时时注意,否则很难完全不用内力。 “哼!”长白老怪冷哼了一声,将腰刀扔还给李风云,道:“再来!” 李风云接过钢刀,再次揉身扑上。 没三四招,又被长白老怪寻着一个漏洞,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李风云翻身爬了起来,挥刀又与长白老怪斗到一块。 院子中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耶律鸿雁,走出房门,耶律鸿雁奇道:“那个臭小子怎么跟长白老仙打了起来?奇怪,这小子怎会这么经打,长白老仙那一拳怎么可能不能将他打得吐血?咦,他们好像都没使用内力。这是怎么回事?” 旁人急忙向她解释了事情的来由,耶律鸿雁拍手笑道:“打得好,长白先生,替本宫狠狠地揍这小子!” 李风云气得鼻子都歪了,心道这小妞哪来跟他这么大的仇怨? 一连被长白老怪砸趴下七八次,连一边的萧丹也看不过去,连连摇头,从李风云的武功看来,虽然算是不错,但并无出奇之处,实在弄不明白李风云干嘛非要自己招打。 可是再看下去,萧丹不觉有些惊奇,被长白老怪揍趴下去十多次后,李风云明显与长白老怪相持的时间越来越长。 开始时长白老怪几招就能把李风云踹翻在地,渐渐地变成十多招,到后来李风云居然能跟长白老怪斗上三十多招不落下风。这李风云的进步未免太快了吧! 仔细看李风云的招数,萧丹很快就看出点端倪,并非李风云的武功有多大提高,而是他对危险的预感提高了不少,往往在长白老怪将出手未出手之前,李风云已经预感到长白老怪会攻击他何处,本能地闪到一边。 发现了这一点,萧丹大惊,要知道,如果是一流高手或者是绝世高手做到这一点并不奇怪,二流高手跨入一流高手,本能的就能产生这种本能反应,也是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的反应,当然前提是彼此的武功相差不大。 但若是二流高手能准确地预感到一名一流后期高手的攻击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并非说二流高手中没有人有这种感应,练武之人多多少少都带有点这种感应,但不可能那么明显。像李风云这样接连三十多招都能预测到长白老怪这等高手的攻击点,并提前闪开的,根本不可能。 但是,这种事偏偏就发生在眼前。 萧丹不知道的是,李风云此时的状态跟刚开始完全不一样。 刚开始时,李风云还存着比试的心思,想着一招之后该接哪一招,如果长白老怪如此反应他该怎么变招。 可是到了后来,李风云已经完全不存这种心思,完全是随意依着本能使出,感觉不对立刻变招。而且变什么招数,李风云完全也是按照本能使出,并未特意去想该使用哪招。 想不到这样一来,效果奇好无比,反而他一旦着意想要出哪一招时,往往被逼得手忙脚乱,几次被长白老怪揍翻在地。 第二百三十九章 润物细无声 渐渐地,萧丹感觉李风云杂乱无章的招数中,竟然似乎透出一股韵味,一种与天地合一的韵味。这种韵味,即便是他,也不敢说总能施展得出来。 虽然,这种韵味很淡,还很粗糙,但的确存在。 “唉!李苍穹毕竟是武圣,对武学的理解恐怕远远超出了我等的想象!”萧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师兄,你说什么?”耶律鸿雁不知几时凑到了萧丹的身边,听了萧丹的话,撇了撇嘴,“那臭小子的招数很玄妙吗?本宫怎么看不出来。本宫看来,那臭小子简直是在打王八拳,张牙舞爪,难看至极。” “但是很有效,不是吗?”萧丹知道此时跟耶律鸿雁说什么韵味,没太大的意义。他这个师妹,修为才到三流顶尖,怎会理解与天地合一那种意境? 这也难怪,耶律鸿雁贵为契丹国的郡主,深受耶律大汗和太后述律平的喜爱,恩宠无人能比,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 作为最受宠爱的郡主,耶律鸿雁身边不缺武林高手,打架杀人的事从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即便是万军丛中,也有高手保护着她的安全。会不会武功,其实是无关紧要。谁又会真逼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所以,耶律鸿雁资质虽然很高,而且时时有名师指点,但十多年下来,仍只达到三流顶尖的水平。所会的武功,漂亮是漂亮,但是花架子居多,没有多大真正的用处。 耶律鸿雁与杜如月不同。 杜如月初遇李风云时,武功也不高,那是因为一年中,永固宫主只来指点她一个月的武功,而且,在杜府中,杜如月虽然被受冷落,但总要顾忌偶尔路过的仆人丫鬟,不能专心练武,况且,她一个人单练了八年,根本没有人陪她过招,等于是在闭门造车,所以才进步那么慢。 在江湖中走了一遭后,杜如月的武功突飞猛进,当然,一方面是因为紫云丹的缘故,另一方面,与她眼界大开,经常受人指点也是分不开的。 耶律鸿雁一时语塞,但心中仍是不服:“那是因为长白先生没使出全力,若是使出全力,那臭小子早就满地找牙了!”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萧丹摇摇头,道:“你仔细看,这次已经交手五十多招了,长白老仙要出掌拍他的右肩了,你看,长白老仙还未出招,他已经感觉到不对,避到了一边,逼得长白老怪不得不换招。这种预感,不是一般人能教得出来的。 你看,他又变招了,那一掌看似是击打在空处,却让逼退了长白老怪后招,长白老怪戳他天突穴的打算也落空了。 厉害,果真是厉害!李风云现在算不上是一流高手,主要是他的道心还未浑圆,但论身体本能,他早已经踏入到了一流境界了。 天下恐怕也只有武圣能教出这样的徒弟!武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萧丹赞叹不已。 “臭小子真有那么厉害?”耶律鸿雁睁大眼睛,望向场中的李风云。 李风云越打感觉越好,他甚至不刻意去注意长白老怪,全凭着感觉走,竟然不落下风,偶尔还能反击两招。 渐渐地,他又感受到了那种与天地合一的感觉。而这一次,他没有服用五石散,也没有坠入魔障之中,他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有若天成,就像风吹草动,明月照山岗,似乎本该如此,不带半点勉强。 不止是李风云如痴如醉,长白老怪也惊异万分,心道:“当初在一阳峰上这小子虽然施计暗算我,但也真没骗我,当初他内力尚弱,不得不借助五石散达到他所说的空冥之境,现在他不需五石散,居然也能达到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这门武学,果真是深不可测! 我倒要仔细琢磨琢磨,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我若做到这一点,只怕离突破到绝世高手的境界也不远了。哼哼,我若成为绝世高手,天下还有谁能奈我何?” 李风云现在的状态虽然初步进入到了天人合一的空冥之境,但要想凭此击败长白老怪,那是不可能的,至多也只能与长白老怪打个平手,前提还是长白老怪不使用内力。 不过,李风云从开始就没打算击败长白老怪,他只是想通过与长白老怪的比斗,能否再次让他进入空冥之境,看是否能引导他体内的内力冲击萧齐瑞那道桎梏他经脉的真元。 如今他已经沉浸在这种空冥之境中,但是他体内的内力似乎依然纹丝不动。 不对,不是纹丝不动,他体内的内力已经暗涛汹涌,在暗中慢慢地同化着萧齐瑞那道真元。只是不仔细体察,很难发现。 那道真元的质地太过凝实,超出当初黑白无常的真元太多,以李风云的内力想要吞噬它,完全不可能,只能用这种潜移默化的同化。 比起强行吞噬,这种方法要慢许多,但肯定有效。 前者好比是惊涛拍岸,狂暴地将一大块一大块的泥土卷入到江河之中,而后者,更像是绵绵细雨,润物细无声,只要时间够久,干涸的泥土迟早会变成软泥,直至成为泥水。 从结果来看,两者并无区别。 想明白这一点,李风云也就释然了,但是让他奇怪的是,这全是身体自发的反应,李风云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 比斗仍在继续,但是李风云的心完全沉浸在同化那道真元上。 一百招,两百招……五百招…… 李风云与长白老怪足足打了两个时辰。 越打,长白老怪越觉得李风云那套功法神奇莫测,越打,长白老怪越不愿轻易击败李风云,毕竟这种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成了,李风云忽然感觉经脉中突然一轻,一股宏大的真元完全融入到他原本的体内。 为了防止长白老怪发现其中的蹊跷,李风急忙跳出圈外,强行封住运转的内力,大笑道:“够了,今天打够了,大爷累了,明天再接着打!” 长白老怪像吃了坨屎,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正在兴头上,李风云突然说出此话,教他怎么不难受? 这次比斗,李风云获益良多,长白老怪受益也不少,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窗,窗外的景色模糊可见,可是正当他想看得更明白时,李风云突然不打了,长白老怪气得差点吐血。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他总不能逼着李风云打吧? “臭小子,本宫也手痒痒,你敢不敢跟本宫打上一场?”就在这时,耶律鸿雁跳了出来,抽出明晃晃的腰刀,“事先说明,不用内力打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本宫许你用内力。” 第二百四十章 有心算无心 众人听了耶律鸿雁的话,不觉莞尔一笑,谁都知道,李风云的内力被萧齐瑞封住了,施展不得,耶律鸿雁这般说,明显是想趁机狂揍李风云一顿。 李风云招式虽然厉害,但毕竟吃亏在不能动用内力,耶律鸿雁虽然武功修为只是三流顶尖水准,可是她能动用内力。这就好比一名病入膏肓四肢无力的武林高手与一位壮小伙比试,武林高手就算打壮小伙一拳也没多大关系,而壮小伙要是打武林高手一拳,很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谁胜谁负不言自明。 “这个!”李风云心中突然一动,却故意装作愁眉不展的样子,“这个不好吧!要是不小心宫主,那这个罪过,我实在是当不起!” “少废话,臭小子,今天你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耶律鸿雁娇喝一声,揉身扑了上来。 “且慢!”忽然人影一闪,萧丹挡在了耶律鸿雁身前。 只听萧丹道:“打可以,可是不许用兵刃,要是不小心伤了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那就不好了!” 李风云脸色一黑,心道:“什么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摆明了只许她揍我,不许我伤她嘛!” 在萧丹眼里,李风云虽然基本上不可能取胜,但是他手中终归有刀,而耶律鸿雁真正搏杀的经验其实很少,要是不小心被李风云伤了,就不太好交代了。所以他阻止了两人用兵刃交手。 耶律鸿雁很干脆,把手中的腰刀抛给一名手下,道:“那好,免得臭小子说本宫故意找机会伤他,本宫的拳头一样能揍人!”说着,朝李风云比划了一下小粉拳。 李风云有些失望,道:“宫主既然一定要打沙包,我李风云也不是孬种,舍命陪佳人吧!只求宫主下手轻一些!” 一席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谁又不知耶律鸿雁的用意? 李风云走到借刀的那名侍卫跟前,将刀还给了那人,又走回场中,叉着腰,闭着眼道:“来吧,既然躲不过,就只有忍受了!” 众人更是乐不可吱,面露鄙夷之色,更有几人大声奚落。 众人都没发现,李风云已经远离了长白老怪和萧丹,相反与那些的手下近得多。 耶律鸿雁冲上前去,迎面一个冲拳,直朝李风云面门砸去,诚心要打得李风云好看,谁知李风云侧身闪过,转身便跑,根本不与耶律鸿雁交手。 耶律鸿雁气得粉腮通红,大声喝道:“李风云你还算不算男人?居然不战而逃。”拔腿在后面追。 李风云一面躲闪,保持这他与耶律鸿雁的距离,一面引诱这耶律鸿雁朝那群手下靠去。 一名佩戴腰刀的随从大声奚落道:“你们中原的男人都这般没种吗,难怪遇到我们契丹人就溃不成军……”说着就想将逃到他近前的李风云推回去。 谁知忽然眼前李风云身影一闪,那随从暗叫一声不好,已经被李风云一掌拍晕在地。 李风云顺手抽出那随从的腰刀,转身迎上耶律鸿雁,左手正接住耶律鸿雁的手腕,内力暗吐,顺手一扭,把刀架在耶律鸿雁的脖子上,大声喝道:“都不许动,要不然,老子先杀了这个刁蛮女子!” 长白老怪与萧丹见道李风云突然向那名随从出招就感觉不妙,身形一闪一齐向李风云扑了过去。但毕竟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耶律鸿雁被李风云擒拿住,只得硬生生地收了拳脚。 这时众随从也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刃,围住李风云。 “都围着老子做什么?不闷么?”李风云瞪眼喝道,“都给老子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围着老子搞得老子好紧张,要是手一抖,问题就大了。你们知道,脖子上的这根血管,要是割破了,想堵都堵不住。 到时候,就算是把老子剁成肉酱去喂狗,都没用了!” 长白老怪恨声道:“早知这小子没安好心,依着老夫,就该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萧丹冷声道:“李风云,快放开宫主,我等还可当这事没发生过。” 耶律鸿雁被李风云扣住手腕,浑身麻痹,又气又恼:“你这臭小子使诈,你是怎么国师对你内力的封印的?”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这叫兵不厌诈,有分教,这一招叫做‘李风云计赚小郡主’,快闪开,难道非逼得小郡主脖子上见了红才行吗?宫主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在脖子上留下一道疤痕,可就不好了!” 萧丹与长白老怪相视一眼,朝众人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萧丹道:“李风云,你究竟想怎样?” 李风云道:“自然是挟持人质,溜之大吉了!你放心,我无心伤害小郡主,只要我脱离了危险之地,自然会放了她,保证毫发无损。不过要是你们暗中使坏,有心想要害死小郡主,那就难说了!” “我怎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又守不守信用?”萧丹逼视着李风云。 “那没办法,你只有相信我了!”李风云道,“别这么看我,你这么看我,我会很心虚,我一心虚手就容易抖。要不这样,你们试试看能不能在割开小郡主脖子之前毙杀了我。如果你们做到了,你们赢;否则,就算是我赢,怎么样?” 萧丹道:“这样吧,你放了宫主,我等放你走,如何?我萧丹绝不食言。” 李风云摇头道:“这可不成,我相信你不会食言,可是我不太相信你身边的那个老怪物会不会食言。现在人在我手中,不必那么麻烦! 哦,你们最好别追,也别派人跟踪。否则,万一逼得我将小郡主带到天策府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他们不肯放人,可也怪不得我。” 长白老怪怒道:“老夫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李风云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长白老怪,你的信誉如何,难道还要我一一说明吗?” 长白老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江湖上,长白老怪的信誉的确不好。 萧丹与长白老怪商量了一下,不得不放李风云离开。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无耻的臭贼 李风云封住耶律鸿雁的穴道,有抢过一匹战马,将耶律鸿雁横搭在马背上,跳上马一路狂奔,他要赶在萧齐瑞回来之前,逃得无影无踪。 “你要挟持本宫主到什么时候?”耶律鸿雁怒道。 “别吵!快了!”李风云大声道,“现在离你们很近,不安全!你瞧,像我这么老实的人,有时候也会耍诈,何况像你师兄那样的人。” “你胡说!我师兄从来不使诈!” “才怪!”李风云笑嘻嘻地道,“不使诈的人都是傻子,你师兄是傻子吗?” 耶律鸿雁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你这臭贼,讲的都是歪道理,自己做不到莫要瞎说别人。你这世上最无耻,最下流,最卑鄙的臭贼,不要被本宫主抓到,否则,非让你好看。” 李风云问道:“耶律小郡主,其实你我本没有什么恩怨,为何你似乎对我恨意甚浓,究竟为什么?” 耶律鸿雁怒道:“怎么说没有恩怨?当初本宫主在来福客栈收服那伙强盗,就是你搅了局。后来在斜阳道,也是你带兵偷袭了我们,你说,这算不算恩怨?” 李风云奇道:“来福客栈的事跟我可没多大关系,出手的是野狐禅,这个你也知道。凭那时的我,哪有那手段能搅你的局。 至于斜阳道,两兵相争,哪有相让的道理,再说,真正打败你们的,其实是郭威,你要找麻烦,该去找郭威才对呀! 我瞧小郡主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对不对?” 耶律鸿雁怒道:“你当初答应送本宫主那把宝刀,后来又让你师兄来取,弄得本宫好没颜面,这笔账又怎么算?” 李风云哈哈笑道:“这件事更不关我的事,之前那把宵练宝刀的来历我不太清楚,后来才乃是本门的信物,关系重大,不能交给外人。对我来说,一把刀而已,送了就送了,实在没必要小题大做,可是燕师兄不这么看,难道我还能违逆大师兄的意思?” “还有!”耶律鸿雁又咬牙切齿道,“忻州城外,是不是你干的好事?鬼鬼祟祟,偷袭杀死了萧远楚将军,让我爷爷功亏一篑,后来又献计偷袭大营,烧了粮草大营,还让我爷爷丢尽了颜面,大败而归,至今还抬不起头来见人。 你说,这比仇本宫主是不是该记在你的头上?” 李风云一呆,问道:“这件倒是我做的,不过,你爷爷是谁呀?” “我爷爷自然是伟王耶律安端,还会是谁?”耶律鸿雁答道。 “原来是他!”李风云哈哈笑道,“还是那句话,两军交战,各施手段,哪管得了那么多?你一定要把帐记在我头上,那也无法,我李风云接了就是。” “还有这一次!”耶律鸿雁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道,“你这般侮辱本宫,又该怎么算?” 李风云道:“这次也算?你很清楚,我也是出于无奈。要不然,我一个大男人,怎会跟你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耶律鸿雁更是愤怒,骂道:“你这小奸贼,施展诡计趁本宫主不注意捉住了本宫主,算什么英雄?你算什么男人,本宫看,你这臭贼连那骟了的公马也比不上,还敢说自己是男人?” “啪”李风云被耶律鸿雁骂得火起,狠狠地拍了耶律鸿雁的屁股一下,恶狠狠地说道:“说话小心点,记住,你现在在我手上,惹火了我,老子直接把你卖到杏花楼做妓子。反正已经把你给得罪了,不在乎多得罪一些。 咦,你这娘们屁股挺翘,手感不错啊!做妓子一定能当头牌,以后不愁没饭吃。 契丹国的小郡主,在杏花楼做妓子,光顾的人一定很多。哈哈,这主意真妙!我怎么想到的?” 耶律鸿雁羞得满脸通红,偏偏那一把掌打得她浑身酥软,一种莫名的兴奋感从心底升了起来。幸亏李风云看不见她的脸,要不然,羞也要羞死她了。 只是耶律鸿雁心高气傲,岂肯就此服输,左一个奸贼,右一个恶贼,不时夹杂一句淫贼骂个不停。 “你要再敢说本大爷这不好那不好,信不信老子脱下足衣,塞住你的嘴?”李风云被耶律鸿雁骂得头疼,恐吓道。 这一招真的很灵,耶律鸿雁不敢再骂,生怕李风云真的脱下他那臭烘烘的足衣,塞在她的嘴巴。 身后隐隐有马蹄声,李风云回头一看,只见他身后百余丈外,正有十数骑人马追了上来。 李风云怒道:“我就知道,长白老怪跟薛丹这两个家伙就没有那么老实。你瞧,这么快就追了上来。”说罢,干脆停下马,一把抓起耶律鸿雁,拿刀搁在了她的脖子上。 耶律鸿雁气呼呼只是不语。 他知道,论骑术,他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在马背上生活的契丹人。 不多一会儿,那拨人就追了上来,为首的一位,见到李风云,不觉一愣:“李风云,是你?你不是去了郓州么?怎么又来扬州了?” 李风云这时看清了,来人原来不是契丹人,而是金沙帮的帮主沙如海。 李风云才知错怪了长白老怪与薛丹,见沙如海行色匆匆,奇道:“沙帮主,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沙如海满脸晦涩,道:“总舵出了点事情,我要赶过去处理,李兄弟,要不要来我金沙帮做客?” 李风云心中一动,他此时正不知该往哪里去,金沙帮正是一处好去处。 金沙帮人多势众是一方面,要找到他李风云不是件容易的事,另一方面,金沙帮的靠山是永固宫,萧齐瑞显然十分忌惮永固宫主,借金沙帮摆脱萧齐瑞,摆明他与永固宫主的关系,萧齐瑞总不好再装糊涂,为难他。 想到这里,李风云点头答应。 两拨人马合兵一处,浩浩荡荡朝金沙帮总舵而去。 来到金沙帮总舵,才进了金沙帮议事的大院,只见大院内聚集着数百名帮众,各持刀枪等兵刃,神色十分紧张,群情激昂。 李风云暗道:“这金沙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有人踢场子?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惹永固宫的人?” 抬眼看时,只见聚义厅中,人影翻飞,显然有人打斗。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生的际遇真是奇怪 见沙如海回来了,院中的众人有了主心骨,安静了下来。 沙如海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两位朋友,在下金沙江帮主沙如海,有话好说,何不将话说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 原来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哼!”大厅中传来了一声冷哼,厅中之人停止了打斗,一名灰衣老者跨步从聚义厅中走了出来。 看到此人,李风云暗暗叫苦,拉着耶律鸿雁直往人群中钻。 可是耶律鸿雁不答应,见到此人,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国师,快救我!” 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契丹国师萧齐瑞。 萧齐瑞也是一愣,奇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说罢,身形一闪,已经落在了耶律鸿雁身边,伸手在耶律鸿雁身上一拍,只听“啪啪啪”几声,李风云封住的耶律鸿雁的穴道尽数被解开。 李风云无奈,只得向萧齐瑞行礼道:“萧大国师,又见面了。”耷拉着脑袋,心中哀叹:“早知如此,就不来金沙帮了。看来金沙帮也镇不住萧齐瑞。” 耶律鸿雁叽叽喳喳将李风云施展奸计抓她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故事中的李风云无耻之极,猥琐之极,听得李风云脸色非常难看。可偏偏落不下脸来跟一个小丫头争辩。 “小师弟,原来你在这里!哼,有我在这里,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就在这时,从厅中又走出一人。 见到此人,李风云顿时感觉人生的际遇真是奇怪,就在刚才他还觉得自己自投罗网,白费了一片心机,忽然之间,一个大转折,好像突然从地狱飞到了云端一般,教人难以揣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风云的师兄,含光神剑杨无双。 李风云急忙几个纵身,逃到了燕无双身边,向他行礼问好。 燕无双点了点头,略微问了几句,李风云也不是善鸟,同样加油添醋,把萧齐瑞如何持强凌弱,把他掳到扬州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夸张程度丝毫不亚于耶律鸿雁所说的。不过主角变成恶霸萧齐瑞。 “萧大国师,好威风啊!”燕无双冷冷地道。 萧齐瑞冷哼了一声,并不做解释,道:“要打便打,说那么多做什么?你我之间的仇怨还少么?不多这一件。” 这时,从大厅中又走出两人,正是伍长老,伍长老皱眉道:“两位打架还未打够么?老身本事不如两位,可这里是金沙帮,是我永固宫的地盘,你们要打架,到别的地方去打。” 李风云心中疑惑不解,萧齐瑞来这金沙帮总舵还情有可原,燕无双又如何也来了这里,两人又是如何打了起来的? 萧齐瑞一挥衣袖,道:“燕无双,当年的事,老夫与耶律明各为其主,无所不用其极也并不奇怪。牵连到她,老夫只能说声抱歉。 你要找老夫报仇,老夫也无话可说,随时恭候! 不过,你我之间要分个胜负生死出来,只怕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老夫还有老夫的事情要做,你恐怕也未查清楚你师父的事情,你我的事情暂时搁置,如何?” 沙如海等一众金沙帮的帮众这时已经猜出这两人的身份,不由得心头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冷汗直冒。好家伙,这两人的事情,他们怎敢掺和? 燕无双点点头,道:“当年的事情可以暂且不提,不过,我师弟的事情,该怎么说?不要以为只有你能掳走我师弟,不要忘了,你也有弟子,还有这位郡主,他们总不能天天躲在百万军中。就算躲在百万军中,你难道当我燕无双就没有办法?” 萧齐瑞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算老夫不对,不过,李风云他也逃了出来,这事到此为止!以后,老夫答应,只要你不出手,老夫也不会出手,下面人的事,就让下面人去解决,这样总可以了吧?” 燕无双望了望李风云,正要点头同意。 李风云急道:“师兄,千万别上他的当,他们那边还有至少四名一流高手。他们来拿我,我哪里抵挡得住?” 燕无双想了想,道:“我与他的约定是我与他的约定,若有别人要动你,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李风云心中一喜,只欠喊出来“大师兄威武!” 有燕无双这句话在,就等于给李风云做了背书,以后长白老怪等人想要动他,就真的要掂量掂量燕无双这句话的分量。 更何况,这么一来,他与燕无双的关系等于是向天下人做了确认,天下再敢动他李风云的人,只怕不多了。 更不要说,李风云还有另外一个厉害的路师兄。 此事相信很快就会传遍江湖,日后,李风云只怕可以横着走了。 萧齐瑞没有多话,只跟伍长老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耶律鸿雁离开了金沙帮总舵。 萧齐瑞一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上前见礼。 燕无双皱了皱眉头,道:“小师弟,你若没事,咱们就走!” 李风云心知燕无双并不太喜欢这种事情,歉意地朝众人抱了抱拳。 伍长老遣散了了众人,道:“燕大侠这般要走?再过几天,宫主就该来扬州了,你就不打算见她一面?” 燕无双神色有些恍惚,呆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见她做什么?相见不如不见!” 伍长老脸上带出几丝怒色:“什么相见不如不见?当年事,是你对不住我家宫主!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连见她一面也不肯?你说说,我家宫主究竟有什么对不住你?” 李风云心中诧异,暗道:“听这话,似乎我大师兄和永固宫主之间还有一段故事。” 燕无双不答,只是拉着李风云离开了金沙帮总舵。 李风云心中藏不住事,低声问道:“大师兄,你和永固宫主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情?” “什么什么事情?”燕无双皱了皱眉,“那个女人野心太大,只想利用我,当年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我不想跟她有什么纠葛。你别瞎猜,也莫瞎打听!” 是吗?真是这样吗? 李风云有些不信,不过,既然燕无双这般说,他也不好再问了。 李风云又问起燕无双如何来到金沙帮总舵的事情。 原来,那日燕无双与李风云在鬼雾森林告别后,便独身去追契丹大军,要捉拿欧阳峥逼要解药。 但毕竟是十多万大军的军营,纵使燕无双武功盖世,也不是说想进就能进得了的,更不要说找一个人了。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月,燕无双才知道欧阳峥已经不在军中。 于是燕无双急急忙忙赶到了扬州,在那家与李风云约定的客栈中,看到了李风云留给他的那封信。 信中李风云告诉燕无双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过,他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牵连到虞不全,所以希望燕无双帮他解决这件事情。 于是,燕无双赶去了白云山庄,在白云山庄找到在此地等候虞不全的毒霸欧阳峥。 欧阳峥的毒术虽然厉害,但还没厉害到能毒倒燕无双的程度。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发下毒誓,不再为难虞不全。 这件事也就算了了。 燕无双仍旧担心李风云,又按李风云信中所述,来到金沙帮询问李风云的下落,伍长老告诉他,永固宫主已经放了李风云,路惊鸿已经将李风云领走了。 本来这件事算是完了,可是前些天,他听到老友苦竹翁离世的消息,赶到金陵,正遇到四处寻找李风云的杜如月等人。 燕无双怀疑此事与永固宫有关,又知道伍长老这段时间就在扬州金沙帮中,所以立刻赶到扬州,来到金沙帮总舵,正好遇上前来拜会永固宫主的萧齐瑞,两人本因耶律月有仇怨,一语不合便打了起来。 偏偏伍长老武功远不及他们两人,又劝阻不了。 这时候,沙如海带着李风云等人赶回了总舵,于是发生了刚才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三章 齐王李景遂 李风云又向燕无双提起本门传承的事情。这件事跟燕无双有关,他不能不说,当初,他也跟路惊鸿讲明,路惊鸿也没有反对。 燕无双没有多大兴趣,路惊鸿说得不错,武功修炼到了他们这一步,已经算是到了极致,想再进一步,已经是千难万难,借鉴再多的武功,其实作用都不是很大。 而他唯一的弟子在多年前已经死了,这些年他都没有动再收徒弟的意思,所以那传承对他的意义也并不是很大。 又说到《归藏经》的事情,燕无双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归藏经》居然是藏在本门的传承之中。小师弟,日后你若真的拿回了《归藏经》,交给轩辕台吧,毕竟,他们更令人放心一些。 当然,如果你要交给永固宫主,我也不会反对,怎么说,她也与师父有血脉的联系,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帮她一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风云心道:“大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交给轩辕台更令人放心,而交给永固宫主却只是合乎人情,看来,大师兄对永固宫主似乎颇为不满啊!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杜如月、苏语侬等人还在枯竹斋等李风云的消息。 燕无双带着李风云逆流而上,前往金陵,一路上燕无双不时指点李风云一些习武心得与经验,时而谈一些旧事,也让李风云颇有所得。 说起燕无双与枯竹翁的交情,他们在三十年前就认识了,枯竹翁曾提议燕无双加入轩辕台,可惜燕无双不愿受轩辕台的约束,没有答应。 来到枯竹斋,燕无双小住了数天,便告辞离开。 见苏语侬这几日老是神不守舍,李风云知道她是思念师父,便提议送苏语侬回扬州。 几人次日乘船离开了金陵,再次来到了扬州。 放下苏语侬回了翠微山不提,却说李风云、苏语侬重回扬州城,感慨万千,回想差不多一年前他们来扬州时的情景,恍若隔世,那时的他们还那般青涩,武功也差。 来到雅韵轩的门口,当初那个知花筵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李风云与杜如月正在说笑间,忽然一人正从雅韵轩走了出来,见到李风云,不由一愣,问道:“两位莫非是李大侠、杜女侠?” 李风云仔细打量那人,忽然想起,原来是冯延巳,当初小侯爷薛勇在知花筵上捣乱,冯延巳怕得罪人,半句话也不敢说,李风云还说了他一句,没想到这次遇到他,他倒主动打招呼。 既然人家都不计较,李风云当然更加不计较,朝冯延巳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 冯延巳笑道:“没想到今日会遇到两位,两位是来找解语姑娘的么?” 李风云点头道:“不错,花姐曾帮过我,来到扬州怎能不来拜访花姐?” 冯延巳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两位是来找解语姑娘,索性本由老夫摆下一桌酒宴,请解语姑娘一叙前怀。” 李风云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何冯延巳为何变得如此热情。 冯延巳执意要摆酒,李风云也不好拒绝,只好随冯延巳进入到雅韵轩,冯延巳挑了一间最好的房间,不多时,花解语便随着一名丫鬟来到了房中。 见到李风云,花解语微微一怔,笑道:“我还说冯大人刚刚才离开,怎么又忽然回来了,原来是李公子,杜姑娘来了!难怪今日枝头的喜鹊叫个不停。” 几人说笑了几句,都是熟人,气氛放松过来,只是话一些家常。 冯延巳似乎不经意的问道:“解语姑娘,齐王殿下最近还常来雅韵轩么?” 花解语眼神一黯,道:“齐王殿下肯来雅韵轩,是雅韵轩的荣幸,也是解语的荣幸。贱妾自当倒履相迎。” 李风云有些好奇,问道:“花姐,那个齐王是谁?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说来话长……”冯延巳正要拉开话匣子,却被花解语拦住:“今天与风云弟弟,还有如月妹妹重聚,其他的事情改日再谈。” 冯延巳叹了口气道:“解语姑娘,老夫身在官场,很多事是做不得的,如今能帮你的人来了,何不让老夫把话说完?” 听了这话,李风云眉头一皱,问道:“花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说出来,我去给你出头!” 花解语笑道:“贱妾本就是风月场上的人,讲究的本事风花雪月,以色娱人,哪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就算有人有些过份的要求,解语也有法子应对,风云弟弟,你如今也算是晋国的大将,封了伯的人,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急急躁躁的? 这可不行,战场上几千弟兄的性命可都交在你的手中。” 李风云哈哈笑道:“那倒是,在战场上我可是威风得很,博州城下那一战,我们才三千人马,夜袭耶律麻答……”李风云说得性起,把博州城那一战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这一战是他得意之作,又完全是由他指挥主导的,以三千余人与郭威打了一个精妙的配合,大破契丹八万大军。实在是太爽快了! 听完李风云的吹牛,杜如月嗤笑道:“都说了八百次了,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李大将军果真有那么神武吗?怎么见了孙婆婆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李风云嘿嘿一笑道:“不止是见了孙婆婆是这样,见了你我也不一样?小心肝噗通噗通直跳。” 杜如月羞得满脸通红,啐道:“尽说些没正经的话!” 李风云道:“好啊!那我们说说正经的话,花姐可不许拦着,冯老哥,那个齐王究竟是什么人?”不知不觉中,李风云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他是真心想帮花解语解决一些麻烦。 花解语见李风云这般说,也不好再拦住这个话题。 冯延巳微微一笑,道:“说起齐王殿下,那可也不是一般人!齐王李景遂,是烈祖(注1)的第三子,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在前朝南吴时,他便官拜为门下侍郎(注2),可谓是天子亲信。 我朝建立后,先帝改封他为吉王、后进封为寿王。 当今圣上继位后,又深得圣上的信任,又徙封他为燕王、进封为齐王,加诸道兵马元帅,掌握天下兵马。 真可谓是位高权重,身负圣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当今南唐,除了圣上,恐怕就属他了。” 注1:南唐烈祖,即李昪,南唐的开国皇帝。 注2:门下侍郎,正三品,为门下省长官侍中之副,到了宋朝时沦为虚职。门下省,前文第二十章处介绍过,三省之一,主要负责审核政令。 第二百四十四章 神偷 李风云惊道:“这么厉害?” 要知他拼死拼活,几经生死,也才是正四品的武官,而李景遂再前朝南吴时便已经是正三品的门下侍郎,说明此人的确有些本事,绝不会是像小侯爷薛勇那样的酒囊饭袋。 “当然有本事!”冯延巳笑道,“若没有些本事,两朝天子怎会都对他信任有嘉?此人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单论治国来说,还算是一把好手。 只可惜此人有一个毛病,自诩风流,好色!(注1)” 说着,冯延巳瞄了一眼花解语。 “前些日子,齐王殿下来扬州巡查,扬州官员自然要宴请殿下,席间歌舞节目自然是要由扬州最出名的花都知(注2)来安排和主持。”冯延巳接着道,“这也是本有之意,谁知道齐王殿下居然看中了花都知,当场表示要为都知赎身,纳为小妾。 好在花都知妙语生花,总算把事情圆过去了,没弄得大家不欢而散。 谁知道,齐王殿下并不死心,每当有空,便会来扬州,纠缠解语姑娘。 解语姑娘若是愿意,老夫也不说这话,只能为解语遥为祝福。不过,老夫观花都知并无此意,只可惜老夫身在官场,处处仰人鼻息,难以劝解齐王殿下。 今日见李大侠、杜女侠来,才忽起这心思,希望李大侠能出手相助,解花都知一时之困。” 李风云站起身来,拍胸脯道:“这个容易,这个齐王还在扬州吗?住在哪里?我今晚便去割了他的脑袋,一了百了,日后他想来骚扰花姐也可能了!” 杜如月拽了他一把,道:“你就知道杀人,身为齐王,有那么好杀的么?身边必有高人保护。冯大人跟你说这些,肯定不是要你去杀人。” 冯延巳愕然,苦笑道:“李大侠你想到哪里去了,老夫又岂是祸乱朝纲之人?老夫是想,能否请你手书一封,说明你与花都知的关系,希望齐王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花都知一马便可。” 李风云呆了一呆,道:“我有那么大的面子么?齐王会给我这个面子?” 冯延巳呵呵笑道:“李大侠你有所不知,凭你现在的身份,对齐王提出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纵使齐王一百个不乐意,也只能死了这份心。 现在是什么时候?契丹新败,南唐上下惴惴不安,生怕中原王师趁胜南巡,一举扫平了我南唐。 李大侠你又数次大败契丹铁骑,生命远播天下,晋国天子更是对恩宠有嘉,日后前途无量,你开了口,齐王殿下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这个面子他非给不可。 而且,李大侠可以稍微提一下你的师兄绿柳庄路庄主,路庄主在南唐威望极高,齐王殿下不可能不给路庄主的面子。” 李风云明白了冯延巳的意思,原来打算拿晋国和师兄来威胁李景遂。按冯延巳的说法倒是极有可能成功,于是笑道:“这个容易,快拿纸笔来,我这就写信给李风云。” 不多时,一名小厮将笔墨纸砚取来,李风云挥毫泼墨,一书而就。 冯延巳看罢,哈哈大笑。 李风云问道:“这样写不成么?” 冯延巳笑道:“李大侠是武人,这般写当然可以,不过最好不要让外人看见。” 杜如月心中奇怪,拿过来看过,额头上顿时画满了黑线。 只见信笺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数百个狗爬一样的字: “姓李的,李景遂,你给老子老实点,不许对我姐花解语动歪心思。要不然,老子李风云带兵来打你,耶律安端、耶律麻答都被老子揍趴下了,不信你手下的那些虾兵蟹将能挡得住老子的虎狼之师。这叫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要以为老子做不出来! 就算皇帝不许老子来打你,要你的狗头还是挺容易的。 实话告诉你,老子是武圣李苍穹的关门弟子,燕无双是我大师兄,路惊鸿是我二师兄,我是老三。不信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不说我两位师兄,老子大闹契丹军大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认为区区一个齐王府能难得住我么? 知道花姐跟我的关系吗?那是我姐,对我有救命之恩。不是骨肉,胜过骨肉。 欺负花姐就是欺负我! 谁要敢欺负我,老子就让他好瞧! 姓李的,你自个掂量着办!反正我姐有事,就是你有事。 定国伯轻军都尉忠武将军赵州防御使李风云留言。” 后面盖着定国伯的印鉴,这印鉴足以证明李风云的身份。李风云出门在外,其他官印都交给了典奎、张俊,唯有这定国伯的印鉴用不着,他带在身上,算是他身份的证明。 “怎么样?”李风云非常得意,“有文采吧,从我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写这么多字,没想到我这么能写!啧啧,冲冠一怒为红颜,我是怎么想出来的。”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揶揄道:“有文采,太有文采了!可惜别人看不到此文,要不然,单凭这封恐吓信,就足以让你名满天下了!足与曹操的‘欲与孙将军会猎于江东’之语齐名,名垂千古了! 只是这么一封好文,李大将军打算怎么样送到齐王的手上?” “这个倒是,这般有气势的文章,若是派人直接送去,不说会不会到那个李景遂手上,就算到了,也显得气势有些不足。”李风云想了想,道,“干脆,今夜我夜探李景遂,当面交给他。” 花解语急道:“不成,这样太危险了,据说齐王身边高手如云。” “让我去吧!”送来笔墨纸砚的那名小厮忽然道。 “你?”李风云抬眼看那小厮,觉得有几分面熟。 那小厮笑道:“李大侠,你忘了?在清平镇平安客栈你我曾见过一面。” 李风云猛然想起此人是谁,此人叫时骏,当初从那几个契丹人手中将《天下兵马部署图》偷回来的就是此人,他被逼躲进了平安客栈,曾在平安客栈跟李风云见过一面。想不到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了他。更没想到他竟然成了花解语的贴身小厮。 “你怎会在这里?”李风云十分不解。 花解语答道:“是无忧公子安排他在我身边帮我做事的。” 时骏笑道:“李大侠,时骏别的本事都很稀松平常,但唯有一身隐匿身形,妙手空空的本事,自认为天下无敌。” 李风云不信,看此人武功修为,才不过三流水平,再高能高到哪里去? “李大侠不信?”时骏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和一本手札,双手托起,恭恭敬敬地递给李风云。 李风云一见,脸色顿时变了,那匕首正是七寸芒牙匕首,他本插在腰间,而那本手札,却是枯竹翁的那一本,他更是贴身收藏,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时骏偷了去。 这家伙真有绝活。 忽然之间,李风云想到了一件事情,一种可能。 注1:此处是虚构,大家不要当真。 注2:都知,前文有解释,相当于现在的节目主持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背黑锅 见时骏有这等本事,李风云信了他,将信笺封好,题了字交给了时骏,并嘱咐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送把锋利的匕首给齐王。 事情布置妥当,冯延巳的心放了下来。 当初知花筵上李风云指责他的那句话,冯延巳其实一直放在心上。 一直以来,冯延巳视花解语为他的红颜知己,谁知花解语遇到事情时,他竟然退却了,这件事,让冯延巳深以为耻。所以,这一次,冯延巳不竭余力地帮助花解语,算是弥补心中的那点愧意。 又闲聊了一会儿趣事逸闻,冯延巳告辞离去。 李风云悄悄地将时骏叫到一边,问道:“时兄,我问你,那本经书,是不是你偷去了?” 时骏奇道:“无忧公子说得没错,这件事你果然猜到了!不错,这事是我干的,无忧公子要我干的。就因为这样,无忧公子才让我躲在这里,以防被人发现。 书就在我这里,无忧公子要我交给你!” “交给我做什么!”李风云奇道。 “我也不知为何,不过无忧公子说,这本书现在在你手上最为合适。所以,还是请李大侠保管。”时骏答道。 李风云苦笑一声:“老子算是倒了血霉了,这次还要帮你们背黑锅。算了,背就背吧!书呢?” 不多时,时骏取来一个小布袋,李风云打开那小布袋一看,正是那本《归藏经》,没想到转来转去,《归藏经》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公孙无忧的意思他明白,现在《归藏经》的事情连契丹人都知道了,不知道此事的各方大势力只怕没有几个。 如果此中传出《归藏经》落到了轩辕台手上,那么轩辕台就会立刻变成众矢之的,难以保持原本的超然地位,说不定还会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即便轩辕台影响深远,也受不了被天下各方势力联手攻伐。 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归藏经》交给李风云保管。 因为倘若消息泄露出去,大家迟早都会知道,《归藏经》只有李风云才能翻译得出来。即便从李风云那里抢走了《归藏经》,回过头来,还是要还给李风云请他翻译,既然这样,又何必得罪李风云? 而且众人都知道,李风云不懂风水堪舆之术,即便翻译出了《归藏经》,他自己也不懂如何去用它,所以,《归藏经》在李风云手中,对各方也无坏处。 因此,《归藏经》在李风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正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李风云才欣然要回了《归藏经》。 贴身收好《归藏经》,李风云回到筵席之上,又问起了公孙无忧。 一抹幽怨在花解语眼中一闪而过:“无忧公子一个月前将时骏带来便走了,好像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李风云暗道:“这个无忧公子,真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拉完一堆屎,屁股却要老子来擦,下次有机会可要好好宰一宰他。” 三人说话直说到月上枝头,李风云、杜如月才告辞离去。 离开了雅韵轩,李风云打算去一趟绿柳庄。 不知道路惊鸿回来没有,不管怎么说,绿柳庄是一定要拜访的。 次日清晨,李风云与杜如月两人来到了绿柳庄。 两人曾在绿柳庄小住过,庄丁知道两人跟路惊鸿的关系,直接将他们两人带进庄中。 路惊鸿已经回了绿柳庄,庄中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 庄丁笑着介绍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庄主刚刚新收了一名弟子,两位正好可以观礼。” “路师兄又收弟子了?”李风云有些兴奋,“不晓得看中了哪一位?” 天罡宗这一代弟子只有燕无双、路惊鸿和他三名弟子,燕无双不必说了,早没心思教徒弟了。而李风云现在还年轻,不可能这么早收弟子,光大本门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路惊鸿的身上。 只是路惊鸿自己本事虽高,但教徒弟的本事似乎差了点,至今也只有一名弟子聂星云踏入了一流境界,与他师父李苍穹根本不能比。武功最差的鲁青云,现在才踏入不过是二流中期。 不过,路惊鸿进了一次传承洞,对各位师祖留下的武功已经有所了解,以后应该能调教出几个不错的弟子来。 “那人的名字有些怪,叫十九,是庄主的第二十六名弟子。”那仆人笑着答道。 “十九,是他?”李风云皱了皱眉头,与杜如月彼此望了一眼。 说实话,李风云不怎么喜欢十九,感觉此人城府太深,有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论资质,李风云认为十七与十九相差无几,如果是由李风云选择,李风云肯定选十七不会选十九。不知为何,路惊鸿竟然选中了十九。 忽然之间,李风云觉得路惊鸿之所以没有教出几个厉害的弟子,恐怕不是因为他的教授方法不对,只怕跟他挑选的人也有关系。 杜如月悄悄地塞给李风云一只玉佩,李风云正感奇怪,却听杜如月低声道:“你路师兄收新弟子,收的又是十九,你好意思不给见面礼么?你准备给什么? 难道打算倚老卖老传授你这个师侄一套武功?你的武功也不见得比十九高出多少来。” 李风云明白过来,嘿嘿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全!这不是你经常带的那块玉佩么?回头我再给你买一只。” “你买得起么?”杜如月白了他一眼,“我有你送的那柄七寸芒牙匕首就行了。” 那仆人一直把李风云引到了明德堂,拜师仪式就在这里举行。 明德堂中有十多为江南的名宿,都是请来观礼的,十七也木然站在一边,毫无表情。 仪式已经进行了一半,路惊鸿不便出来相迎,只是朝李风云、杜如月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仪式极为繁琐,足足进行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 众位江南名宿纷纷上前道贺,封赏贺礼。 路惊鸿拉过李风云,笑道:“十九,你们应该认识,以后也算是同门了,风云是我的小师弟,论辈分你应该叫他一声师叔。” “十九见过师叔!”十九非常恭敬地躬身施礼,低头的那片刻,眼中露出一丝厌恶。 李风云摆摆手道:“什么师叔,咱们各论各的,不然多别扭,以后你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 初次见面……不对,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没带什么礼物,这块玉佩就送给你,算是贺礼。 常言道:君子温润如玉。希望你也能温润如玉,表里如一。”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小心十九 “‘君子温润如玉。希望你也能温润如玉,表里如一。’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十九心中暗自琢磨。 十九不愿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李风云,更不愿让杜如月看到这种情景,可是偏偏这么巧,这种事就偏偏发生了。 十九也不愿接受李风云的贺礼,这对他无疑是一种侮辱,可是当他看到那块玉佩之时,他接受了。不是因为那块玉佩很珍贵,很昂贵,而是因为他一眼就认出,这块玉佩是杜如月心爱之物。 也就是说,送出这玉佩的其实并不是李风云,而是杜如月。 杜如月将心爱的玉佩送给了他,这表示什么?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还是说杜如月另有所指? 一瞬间,十九想了很多。 与路惊鸿的相逢很偶然,但其实一点也不偶然。 功夫练到十九这个地步,想再进一步,其实很难很难,必须有一个名师指点。要找一个好的师父,谁又比得上绿柳庄的路庄主。 为了拜路惊鸿为师,十九好多年前就开始准备。 搜集路惊鸿的行踪,制造与路惊鸿相遇的机会,博取路惊鸿的好感。 当然,十九也曾试过接触燕无双,只可惜燕无双对他毫无兴趣,没有丝毫收他为徒的打算。 终于,这一切都没有白费工夫,路惊鸿总算是接纳了他。 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绝不是靠别人赐予的。 这句话说得真没错,这就是他与十七最根本的不同。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路惊鸿还有一个小师弟,而这个师弟偏偏又是他,那个十九最讨厌的人。 “失落吧?不是滋味吧?”拜师仪式结束以后,李风云来到在湖边怔怔发呆的十七身边,问道。 “有一点!”十七很实在,换了十九肯定不会这么答。 “我要是再大个二十来岁,我便收你为徒弟!”李风云半开玩笑地道,“因为你比较木,挨打也不知道叫痛。” 十七没有说话。 “本来呢,我打算也给你找个师父。”李风云接着说道,“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你这木讷的性格,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谁做了你的师父,非气得吐血不可。 所以,别难为人家了,再说,他也没有再收徒弟的打算。” 李风云好像故意在气十七。 十七依然不说话,很冷,很酷,不愧是一名杀手,杀手就应该是这样。 “不过,要是我不帮你做些什么,总觉得欠你些什么似的。你帮过我不少忙!不如这样,你提个要求,看我做不做得到,如果做得到,我一定帮你!” 十七没有说话。 “比如找个师父!就算不找那人,也可以找别人!疯和尚,你见过的,我觉得他倒是很适合你!”李风云提示道。 十七没有说话。 “醉道人怎么样,斜阳道出现过的那一位,你应该没见过,不过应该听说过。我跟他也有点交情,说不定能说得动他。” 十七没有说话。 “野狐禅怎么样?我觉着他收你为徒的可能性不大。” 十七没有说话。 “耶律明、萧齐瑞就别想了,我跟他们的关系不太好!” 十七没有说话。 “永固宫主?” 十七没有说话。 “白福通,佘破财?” …… “木头,你究竟在没在听我说话?总要给点反应吧!我感觉好像在跟影子说话,真不知道冯媛儿怎么会喜欢上你,还千里迢迢来找你,嫁给你跟嫁给一根木头有什么分别?不管你怎么想,总该吱一声吧!” “吱——”十七终于开口了。 “呦呵,你还真的只吱一声!”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十七也露出一丝笑意。 “算了!不逗你拉!”李风云从怀中取出一本剑谱,递给十七,“借给你看看,记熟了还给我,我还要还回去。 这本剑谱原本是为如月偷出来的,谁知并不适合她,倒是蛮适合你,便宜你小子了!算是一本绝顶的武功,你能练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要是有什么不懂,就来问我。我不懂,自然会找人问。指望你自己找人问,太阳要从西边出来。” 十七没有客气,接过剑谱,剑谱封面上写着“归元剑法”四个字,翻开封面,只见第一页上写着:“天下武学,始于一,终于一,始于一而一化万,终于一而万化一,是谓归元也!” 只看了这一句,十七就知道,这是一门非常精深的剑法,的确正合他的路数。 一股热流在十七心中激荡。 十七抬起头来,没有道谢,只说了一句话:“小心十九!” 小心十九? 李风云不知道十七究竟想说什么,他一直对十九都存有提防之心。但是李风云知道,即便他再怎么问,十七也不会多说什么。 能够说出这么一句话,对于十七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但是十七不是一个随便说话的人,他这般说,一定有其所指。 十七所指的会是什么? 李风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神色大变。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这个十九也未免太可怕了。 李风云、杜如月在绿柳庄只住了一夜,次日便离开了。 这次来江南,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该回去了。可是杜如月不想回去,李风云也不想。可惜世事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天福九年七月(注1),因为契丹南伐中原,损兵折将,一无所获,不的不退到河北,舔噬伤口,战火暂时平息。群臣认为契丹军大势已去,大晋国运犹在,契丹人退出河北只是早晚的事,于是改年号为开运。 然而战争并未结束,契丹人并没有完全只是暂停了几个月,这就像一头猛虎捕杀羚羊,却被羚羊逃脱,猛虎决定回到草丛中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这并不代表猛虎已经放弃捕杀羚羊。 开运的年号并没有像开封城中君臣想的那样,给大晋带来好的运气,相反,战火在年末又再次燃起。开运元年的除夕注定要在战火檄报中度过。 开运元年闰十二月,四处躲避战乱的百姓还没有来得及从藏身之处回到家园,号角之声又重新在河北这片古老沧桑的土地上响起。 契丹军再次南下,迅速攻下了元氏(注2),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兵攻掠邢州(注3)、磁州(注4)。转眼间三州之地落入契丹人之手。 注1:天福九年,即公元944年。石重贵继位后并未改年号,而是继续沿用石敬瑭的年号,直到公元944年七月,才改年号为开运,所以开运元年也是公元944年。 注2:元氏:今河北元氏西北,在今石家庄市南边。 注3:邢州:治府为龙冈,今河北邢台。 注4:磁州:治府为滏阳,今河北磁县 第二百四十七章 烽烟又起 正在江南游玩的李风云接到十七传来的急报,急召李风云归营。 与杜如月匆匆话别后,李风云带着丁虎、丁豹、丁猴三人迅速北上。在李风云强烈的要求之下,杜如月留在了扬州翠微山,与苏语侬相伴。 战事凶危,李风云不愿杜如月随他去冒险,而且杜重威也不会让杜如月跟他一起出征。杜如月即便随他赶回镇州,也只会再次被关进杜府,就像一只关进笼子里的小鸟。与其这样,倒不如将杜如月留在江南。 李风云渡过黄河时,已经是开运二年正月,战况十分不妙。二十万契丹铁骑一路上势如破竹,已经快再次打到了黄河边上。 渡过安阳河(注1),李风云继续北上,来到榆林店附近,忽听前方杀声震天。 李风云勒住战马,与丁氏三兄弟一齐来到一个土坡上,举目望去。只见北方烟尘滔天,隐隐有两拨人马在尘土中杀伐,只是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究竟是怎么回事?”李风云两眼抓瞎,“不是说契丹军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会徐徐撤军,怎么一转眼又打到了这里?” 正在疑惑间,忽然见从那战团中一拨人马杀了出来,打得是大晋的旗号,约莫有三千多骑,直奔李风云这边而来。 后面跟着大批的契丹铁骑,人数不少,远在那伙晋军精骑之上。 丁虎道:“主公快走,一旦陷入战团中,再要想走就来不及了。” 李风云摇摇头,道:“那伙晋军恐怕不是契丹铁骑的对手,只怕到不了这里,便又会被围住。” 说到这里,李风云跳下马来,取出地图,细思片刻抬头对丁猴道:“我记得过安阳河时,渡口有护国节度使安审琦(注3)的兵卒把守,想必安审琦将军的大军就在附近。 你们俩速回渡口去问问,安将军的帅帐驻扎在哪里,打听清楚后,立刻赶往安将军的大营,向他求取救兵。” 李风云又指着地图上一处,道:“务必请他率军赶往此处的张家庄,来的路上我们曾经路过张家庄,离此地不过五六里地,庄墙厚实坚固,契丹军应该没带攻城器械,守个一两天不成问题。” 说罢,李风云迅速手书一封,又将盖上定国伯的印鉴,怕安审琦不信,又将自己的身份令牌交给了丁猴。 丁猴奇道:“主公不与我们一齐去么?” 李风云瞪眼道:“快去,啰嗦什么?”又叹道:“那拨大晋的骑兵,明显不是契丹铁骑的对手,刚才能突围出来,已经是侥幸。如果再被围住,想要突围,只怕很难。” 丁猴急道:“主公要去救援那拨晋军,我也要去!” 李风云怒道:“就你那点本事,骑术又差,只怕冲进去两下子就会被契丹人砍于马下,踏成了肉酱,顶什么用?你脑袋瓜子比丁虎、丁豹都灵活,遇到什么事情鬼主意也最多,你不去谁去?快去,休要多说,早一刻去,我们就能早一刻脱险! 记住,无论如何都要说动安将军。” 丁猴也知李风云说的是实情,不敢再说,李风云又交代了几句备用的方案,丁猴跳上战马,策马直朝安阳河跑去。 李风云想了又想,又对丁虎丁豹说道:“你们两个,在马尾巴上绑上树枝,在这土坡后跑来跑去,扬起灰尘,做疑兵之用。注意,契丹人如果冲过来了,你们赶快跑,去张家庄,你们去过的,知道怎么走!” 丁豹奇道:“主公,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丁虎也道:“主公,你要去救那拨晋兵,我们兄弟也随你去。” 李风云道:“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般磨叽?你们这边疑兵弄不好,我那边就算救出那拨晋军,也逃不远,摆脱不了契丹人,又怎么进得了张家庄?你们给我记住了,你们一定要保证在我之前先到张家庄,并且,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要保证张家庄的庄门是打开的。” 说到这里,李风云抬头看那拨晋兵,在离他们不过五里外,又被契丹铁骑截住,眼看就要再次被围。 “快去!”李风云一跺脚。 丁虎丁豹不敢怠慢,急忙找来树枝绑在马尾上,依照李风云的计策行事。 李风云看看丁虎丁豹准备妥当,一咬钢牙,飞身上马,抽出幽影宝刀,放马直朝契丹军杀了过去。 遥遥看见一骑从远处杀来,一名契丹游骑拍马迎了上去,用契丹语大声喝道:“什么人?” 这一年来,李风云也学了点契丹语,略微能听懂一些,大喝一声:“你爷爷!”说罢,幽影宝刀一挥,黑光一闪,那契丹游骑来不及反应,一颗脑袋已经飞到了空中。 “杀!”李风云暴喝一人,直杀向契丹铁骑,所过之处,阻拦他的游骑纷纷落马坠地,单单他一人,却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契丹铁骑被李风云惊动,发现原来只有他一人,纷纷哈哈大笑,分出二十来骑,朝李风云扑了过来。 李风云毫无惧色,左手在背后一捞,又拔出宵练宝刀,左手宵练宝刀,右手幽影宝刀,一齐舞动开来,迎向那奔驰而来的二十余骑契丹铁骑。 两军交阵,杀声大作,只见血光共长天一色,残躯与落霞奇飞,惨叫哭嚎之声大起。 一切都只发生在那一刹那,瞬间两阵已经错开,李风云仍在马上,仍在策马奔驰,而在他身后,二十余骑契丹铁骑还能做在马鞍上的,只剩下不足十骑,且个个面带惧色。 “这人是谁?好厉害!”想起刚才的情形,那八九骑心有余悸。 刀法刁钻,又猛又快,而且两把刀都削铁如泥,没有人能挡得住李风云一刀,这种架,怎么打? 李风云根本不管落在他身后那八九骑,直向契丹军杀来。 契丹军负责堵截的一名千夫长见二十余骑居然没有拦住李风云,顿时急了,高声喝道:“拦住他,快拦住他,杀了他!” 又有数十骑契丹铁骑分出,朝李风云杀来。 这么一来,反让李风云注意道那名千夫长,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李风云心中有了计较。略微拨转马头,直冲这那名千夫长杀了过去。 注1:安阳河:今河南安阳北安阳河,在黄河以北。 注2:榆林店,今河南安阳北。 注3:安审琦(公元897~公元959),字国瑞,先祖为沙陀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血染征袍 二十余骑契丹铁骑没能拦住李风云,又扑上来的那数十骑契丹铁骑也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李风云的武功太高了,内力又深厚,早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一年多来对武学的对武学的感悟,在生死间的杀伐,与日夜不休的苦练,早让他将青龙斩已经被练得如火纯青。 那次与长白老怪的比斗,更让他的武学融入了更多的东西,凭着身体的本能,李风云能在没有接战之前,就能洞悉对分的攻击意图,本能地便能找出对方的破绽所在,在接战中占尽了优势。 数十骑契丹骑兵虽多,但真正每次能与李风云接战的,不过才左右两骑罢了,契丹铁骑虽然骑术精良,配合娴熟,但毕竟臂力、内力、战斗技巧都远不如李风云,又怎能敌得过李风云。 只听“噗噗噗”,刀锋割破骨肉之声,中刀者的哀嚎之声不绝,又是十多骑契丹铁骑坠落马下,尸首滚了一地。 李风云已经从那数十骑人马中杀了出来,直奔那名千夫长杀来。 那名千夫长显然没料道李风云这般骁勇,在数十名手下的夹攻之下居然能来去自如,心中也有了一丝惧意。 “这是什么人?怎么会这般厉害?南人若个个如此,我契丹哪还有染指中原的希望?”见惯了软脚虾一般晋兵的千夫长升起了一念头。 不过,身为千夫长,理当身先士卒,何况这名千夫长武功也不弱,二流初期,同样的悍勇不惧死。 “来将报名!本将手下不斩无名之辈!”千夫长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带着数十名亲卫也拍马冲了出来。 话音未落,李风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幽影宝刀兜头就是一刀。 那千夫长急忙横刀招架,只听“噌”“噗”的一声,千夫长的刀断成了两截,身子也被李风云砍成了两段。 “好快,好狠,好锋利的刀!”这是千夫长最后的念头。 如果他知道李风云曾与长白老怪在招数上足足斗了两个时辰,只怕他不会愚蠢地与李风云正面交锋。 那些亲兵呆了,千夫长可是二流初期的高手,居然也挡不住李风云一刀,这人简直不是人,是恶魔,是杀神的化身。不由自主,有人略微拨转马头,避开了李风云。 “挡我者死!”李风云暴喝一声,斩落数位还敢向他挥刀的亲兵,直杀如契丹铁骑阻拦那拨晋兵的人群中。 千夫长被斩,那一队契丹铁骑阵形大乱,聪明点的拨转马头,避开李风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以及悍不畏死的一个个倒在了李风云的马前。 李风云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身上的衣袍以及被鲜血浸透,整个人连同战马如同是在血池中浸泡过一般,杀气冲天。 李风云只觉得自己越杀越顺手,越杀心中越无杂念,那种与天地合一的感觉再次出现,胯下的马也似乎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原本强悍无比的契丹铁骑,突然变得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渐渐地,挡在李风云身边的契丹铁骑越来越少,还敢向他挥刀的契丹铁骑就更少了,满目所见,都是惶恐的人群,唯恐不及地避开一条道路。 “快逃啊,杀神来了!”终于有人忍受不住李风云身上那股杀气的压迫,拨转马头四散而逃。 在密集的人群中,李风云面前现出一条通畅的大道来,所有的人唯恐离李风云不够远。 最多还有一些契丹铁骑躲在远处,偷偷地向他放冷箭。 可是那些冷箭怎能伤得了此时天人合一的李风云?就好像浑身上下都长着眼睛,周围的那一举一动都在李风云的掌握之中。 那拨晋军显露出来,他们已经被团团围在中间,组成了一个圆阵,正竭力抵挡契丹铁骑的进攻。 李风云心中一动,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冲进那圆阵,而是围着那圆阵的边缘跑动起来,一边斫杀着契丹铁骑,一边狂呼道:“赵州李风云,谁敢与我一战?” 所过之出,刀起人落,契丹军无一合之将。 足足围着圆阵跑了一圈,杀人无算,整个契丹铁骑居然没有一人敢再与李风云一战。 整个战场都寂静下来,只有李风云跨下的马匹“踏踏”的马蹄声飘荡在空中。 本来正在彼此交战的晋军与契丹军,由于李风云的出现,竟然被他硬生生地杀出了一道三丈来宽的无人区。 李风云不知道,刚才他这么杀了一圈,竟然一连斩杀了十二名契丹军中赫赫有名的名将猛将,个个都是二流高手,其中一名还是绝顶的二流高手。 那人也是唯一一名在李风云手下走了三刀的人。 所有的人都被李风云镇住了。 李风云举起幽影宝刀,狂喝道:“杀贼!” “杀贼!”晋军的士气被李风云引爆了,各举刀枪狂呼,一阵山呼海啸。 “随我杀出重围!”李风云再次举起幽影宝刀。 “随赵州李风云杀出重围!”一名黄脸的晋军大将振臂大呼道。 “随赵州李风云杀出重围!” “随赵州李风云杀出重围!” …… 晋军气势如虹。 李风云拨转马头,大喝一声:“杀!” 一马当先,直朝契丹铁骑再次杀去。 “杀!” “杀!” “杀!” …… 那名黄脸的大将紧跟其后,护住李风的左侧,整个晋军在李风云身后自发地形成了一个箭矢阵形,浩浩荡荡地朝契丹铁骑杀来。 挡住晋军去路的契丹铁骑顿时大乱,没有人愿意与李风云交战,纷纷避让,如热刀入牛油一般,李风云率领下的晋兵如一群猛虎般,冲破了契丹铁骑的围困。 在晋军身后的一个小山岗上,众人簇拥下的一名中年大汉皱着眉头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喃喃自语道:“原来他就是李风云?可惜了,可惜国师没能将他抓来见朕。” 那大汉沉着脸喝令道:“传朕旨意,杀李风云者,赏万金,封万户!”这个李风云以一人之力,杀穿了契丹铁骑的重围,救走了一整只骑兵队伍,这样的人,他的存在是不能被允许的。 立刻有人大声呼喝道:“传耶律大汗的旨意,杀李风云者,赏万金,封万户!” 耶律德光低声叹道:“可惜这等猛将,却不能在朕的麾下。不能让这拨晋军逃脱,如果这样都让他们逃脱了,只怕我契丹将士,再无战心!” 说到这里,耶律德光喝道:“传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歼灭这股晋军!” 第二百四十九章 狐狸与狼 “呜~呜~”十数只巨大的号角吹动了起来,震得天地都似乎在发颤。 耶律天德(注1)知道,这是在催他进攻,表明耶律大汗一定要解决掉这股晋军,这股敢于向契丹铁骑举刀的晋军。 大汗耶律德光对他刚才的表现一定很不满意,草原的苍狼怎么变得跟兔子一样胆小畏战?像土狗一样猥琐? 可是,耶律天德他的苦衷耶律大汗能理解吗? 军中的悍将没有一个敌得过那个该死的李风云,他有什么办法? 军中的确还有几位一流高手,他们出手,应该能打败李风云,可是那些高手眼高得很,并不太愿意在军前杀伐,现在还呆在营中,找他们来,李风云和这支晋军早该逃到不知哪里去了。 为今之计,只能凭人数耗了,希望能耗死那个李风云。 以前都是中原的兵马凭人数跟契丹铁骑耗,没想到今日居然反了过来,契丹人也有今日。 耶律天德叹了口气,传令追击晋军,务必全歼此路敌军。 黑压压的契丹铁骑动了起来,如一片乌云般,朝李风云所率的那拨晋国骑兵追了上去。“轰隆隆”的马蹄声淹没了一切,大地在铁蹄之下瑟瑟发抖,溅起尘土的如黄色烟云般笼罩一切。 “快看,”萧翰(注2)纵马到耶律天德的身边,大声喊道:“那边土坡后面尘土飞扬,弄不好晋军的援兵已经赶过来了。正准备在那里伏击我们。” 耶律天德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一座山坡后面尘土高高的扬起,没有数千步卒,很难扬起这么高的尘土,心中顿生警觉。 以疲敝之卒攻打严阵之军,是战场大忌,尤其是在如今士气大堕之后。 “传令,缓行!”耶律天德大声呼喝。 耶律天德用兵,向来一谨慎著称。宁可少拿些功勋,也不能犯大的错误,这是他一向主张的原则。 数千晋军步卒也许对手下的一万铁骑还构不成什么威胁,但若从侧翼进攻,对措不及防的骑兵必定会造成较大的损失,甚至导致阵前的混乱。 如果晋军真的在山坡之后藏下一只劲旅,那么,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晋军就埋伏在附近。也许,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就布置在附近。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么,那只来偷营的骑兵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诱饵,引诱契丹踏入陷阱的诱饵。 底下的士卒可以认为晋人不堪一击,可以认为雄壮的契丹勇士一人足以打十个中原人。但是他不能,任何时候,面对任何敌人,他都不能任何轻敌之心。这是他不停告诫自己的一句话,也是部族中一位智慧的长者送给他的一句话,这句话影响了他的一生。 他是一军的统帅,他的一言一行,关系着万千将士的生死,而且这些将士还都是萧翰的族人,而萧翰一直都鼎立支持他,如果损失太大,回去之后,他如何面对那些族人责备的眼神? 草原就是这样,当一个部族强大起来,千万只部族会臣服在它的脚下,出人出力,为它征战四方,让它更加强大。 但一旦一只老狼受了伤,露出疲惫之色,那些臣服在它脚下的万千部族很有可能也会反戈一击,连同周围环伺的其他群狼,扑了上来,将老狼撕为碎片。 所以,狼群中的头狼永远是最强壮的那一只,因为羸弱头狼的血肉迟早都会成为后来者腹中的滋补品。 在草原上想要生存下去,必须要懂一个道理,功勋不重要,到手的利益才是真正重要的,部族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要想保持部族现在在草原上的地位,就意味着要保存手上的实力。没有实力的部族,什么都不是,只是别人眼中的一块香喷喷的鲜肉。 古往今来,在塞外草原上,曾经兴起过多少部族?可是又有哪一个能延续至今? 没有,一个也没有。 汉人虽然懦弱,但是有些话却是很有道理。所以,汉人才能占据着中原最肥沃、最繁华的土地,延绵到现在,这是任何一个草原部族都不可能做到的。 “耶律天德在做什么?上万兵马刚刚动起来又停了下来,难道他不知道这对军心是一种打击?”耶律德光的皮鞭重重地抽在一名亲兵的背上,脸上露出怒色,对于这个弟弟,他是有戒备之心的。 “耶律天德将军恐怕是担心那山坡后面有晋军的埋伏。”耶律刘哥向来与耶律天德关系比较亲近,忍不住为耶律天德解释了一句。 “伏兵?”耶律德光阴沉着脸,“那么一个小土坡,即便后面藏有晋国的伏兵,又能藏多少伏兵?耶律天德是糊涂了吧!” 耶律德光对耶律天德的确很不满,并非是对他的能力,而是对他的心机。 他的这位大将,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更甚于一头勇猛的苍狼,他总喜欢保存自己的实力,总希望用智慧而不是力量去解决问题。 耶律德光并不反对用智慧去解决问题,相反,他很鼓励部属用他们的头脑去解决那些用武力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这样,契丹整个部族才会像汉人那般源远流长,在草原伤存活得更久远一些。 但是,像耶律天德这般,忘了手中的力量,无论什么事都妄图用智慧去解决是绝对不对的。契丹人能在东北草原上崛起,是因他们是一群在冰天雪地之中与天争,与地斗,与命运搏击的苍狼,而不是一群胆小的狐狸。 契丹能得到长生天的恩宠,是因为他敢于面对任何对手的勇气和强悍的身体,而绝不仅仅是那懦弱的智慧。 耶律天德陷入到了智慧的迷潭而不自知,过份地强调智慧而忘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其实是一种愚蠢。 这世上最智慧的方法,往往是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那就是,冲上去,撕碎任何敢于反抗的对手,既然契丹人有这样的力量。 攻击几千名弱小的晋国骑兵,耶律天德手握一万多契丹铁骑,只要他有勇气,勇猛地冲上去,早就该把敌人撕成碎片了,而不该是像现在这样,不断的尾追堵截,不断的蚕食。 耶律天德是只狐狸,他将手下的这一万多契丹铁骑也带成一万多只狐狸,而不是凶猛的苍狼。 契丹人的智慧应该是凶猛,悍不畏死,这是最简单也是最高深的智慧。 可惜耶律天德不懂。 偏偏现在的契丹还离不开耶律天德这一部族。 契丹大汗耶律德光强忍住心中不满,传令道:“吹号,催促耶律天德将军进攻。” 注1:耶律天德(?-948年),字苾扇,是辽太宗的第三个儿子,宫人萧氏所生。本文中此战确有其事,但细节及耶律天德等人的出现,则为杜撰。 注2:萧翰,契丹诸部之长。 第二百五十章 皇甫遇 “呜~呜~”宏厚的号角之声再次响起。 与耶律天德的命令不同,这号角之声代表着进攻。 契丹铁骑迷惑了,不明白该听谁的命令,是该进攻,还是该停下来。 “大汗生气了!”萧翰叹道。 耶律天德不语,他当然知道耶律德光生气了。很早之前,他就察觉到了耶律德光的不满,虽然耶律德光向来都是以其宽厚闻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头健壮的头狼没有其尖锐的獠牙。 “那就进攻吧!”耶律天德考虑了一会儿,挥动马鞭,“啪”的一声,在空中挽起了一躲鞭花,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愤怒。 可是就在刚才那片刻的犹豫,已经让契丹铁骑与那伙晋军拉开了数百余丈的距离。 不过耶律天德认为这不是问题,契丹铁骑骑射无双,晋军想要跟他们比骑射,还太嫩了点。 张家庄转眼即到,庄门大开,丁虎和丁豹就站在张家庄墙头上,手中各拧着一个老头。他们用最简单的方式逼迫张家庄的人们打开了庄子的大门。 看着晋军最后一骑兵马就在他们面前,飞驰进张家庄,随之,张家庄厚重的庄们“砰”的一声关上,耶律天德的脸色难看得要紧。 张家庄的围墙是由石头垒砌来,中间夹有泥土,足有一丈来高。 如果只是由一些民团防守,拿下这样的庄子并不太难。可是现在不同,庄子中足有三千名晋国精兵,在马上做战,这些人也许不是勇猛的契丹铁骑的对手,但是如今占据了张家庄,凭借坚实的围墙,这三千名晋国精兵完全能重创下马作战的契丹铁骑。 更为艰难的是,耶律天德并没有带攻城器械,手下的二流高手又被李风云斩杀了不少。这意味着要攻下这个庄子,他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当然,三千精兵进入了张家庄,必然会对张家庄的粮草造成很大的压力,只要有时间,长时间围困下去,相信要不了多久,这股晋军就会不战自溃。 不过小土坡后面没有伏兵,并不代表着周围就没有晋国的援军,也许此时,晋国的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耶律天德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 而且,耶律大汗也不可能让他长时间围困张家庄。“呜~呜~”的号角还在吹,这是在催他赶快解决张家庄中的敌军呀! “下马,准备步战!”耶律天德命令道。 “真要打?”萧翰有些惊讶,“要攻下这个庄子,我们要死多少契丹男儿?” “难道我们契丹的男儿离开马就不会打仗了么?”耶律天德脸色非常不善,叹了口气道,“我那三哥一直都对我不满,无论怎么说,这一仗都是要打的。老萧,你可明白我的处境?” “李将军,老哥是义成节度使皇甫遇(注1),自称一声老哥你没意见吧?”见部属都进了张家庄,契丹铁骑止步于庄外,那黄脸大将松了口气,找到李风云说道。 李风云拱手笑道:“当然没意见,久闻皇甫将军大名,上次在郓州,听闻就是将军率军击破的渡过黄河的耶律麻答大军,只是当时没能见到皇甫将军,实在是遗憾。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将军,实在是万幸。” 皇甫遇笑道:“哪里话,那一战若不是李将军巧计烧了马家口大半的渡船,老哥那一战怎能打得那么顺利?全是托李将军之福。这次又是李将军出马,把我等三千将士从契丹人虎口中救了出来,老哥真要谢谢李将军的救命之恩。” “都是同袍,既然遇到,哪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李风云道,“救命之恩不必再提,何况我等现在还在重围之中,还请皇甫将军速速安排防务。” 皇甫遇道:“这个我早已经让纪纲、杜知敏两人去安排了,他们两人做事,我放心!不过,张家庄是弹丸之地,恐怕也守不了多久。不知李将军可有什么良策?” “这个倒不必太担心!”李风云答道,“我渡过安阳河时,曾见到安审琦将军的部属,想来安将军的大营该在附近。杀入重围之前,我已经命令我的亲卫前往安将军军中求援,相约的地点便是这张家庄。 安将军若能率军赶来接应,与我等内外合击,这围就算解了。就算他不来,我们守上几日,总会有些变故,博州那边我还有些朋友,他们没有道理坐视不理的,只是时间会久一些。” 皇甫遇闻言大喜:“原来李将军早有安排,根据老哥对安审琦将军的了解,此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率数万兵马屯兵于安阳河南岸,本就是打算依托安阳河阻止契丹军继续南下。如果救下我等,可以严重地打击契丹军的士气。相反,如果他见死不救,他军中的士气也会大损。日后在军中,只怕也难混下去。 李将军运筹帷幄,果然是一代儒将,难怪能接连取得忻州大捷,博州大捷两场奇胜,名扬天下!” 李风云哈哈大笑,皇甫遇这段话他听得十分开心,心中得意之极。 又问道皇甫遇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皇甫遇叹了口气道:“也怪老哥盲目自大,当初在郓州北津,只凭两千精骑就全歼契丹渡河兵马,契丹人几无还手之力,老哥就以为所谓契丹铁骑也不过如此。 而且如今老哥受圣上扶持,手上握有五千精骑,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所以,听到耶律德光再次率军南下,老哥我立功心切,心中一热,不听部属的劝告,打算在漳河伏击耶律德光。弄好了,说不定能再现郓州北津之捷。 谁料到……唉,区区耶律天德一万骑兵,就打得老哥丢盔卸甲,损兵折将,就连爱将杜知敏也落入了敌军之手,幸亏兄弟们用命,才救了回来。 五千精骑,到如今,剩下不足三千弟兄,真是惭愧!” 李风云又好气又好笑,契丹铁骑怎可小窥?小小的漳河又岂可与黄河天险相提并论?看来这皇甫遇虎将是一员虎将,但是却不是一名智将,更非帅才。 注1:皇甫遇,(?-947),常山人(今河北正定),后晋名将。前文所提到的郓州北津之战,就是他打的,因功授滑州节度使。所以此处李风云才有此说。 皇甫遇此人生性粗鲁,所以他的慕席都担心以后被他牵连,纷纷离他而去。 史书上记载,皇甫遇与契丹人这一战,是皇甫遇率数千骑前出侦察,至邺县(今河北临漳西南)猝遇数万契丹军,笔者稍作更改,这样更符合此人的性格。 这一战,在耶律德光第二次伐晋的过程中非常重要,正是由于这一战,契丹与晋国攻守易势。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吃我一刀 “杀!”一阵骑射之后,契丹将士扛着几十架粗制乱造的梯子,如潮水般攻向张家庄。 张家庄只有一座大门,耶律天德别无他法,只能以这座大门作为攻击重点。 一丈高的围墙,本来算不上什么克服不了的坚固防线,但是对于没有带上攻城器械的契丹将士来说,无异于一道天堑。 由于时间仓促,契丹军根本来不及制作更多攻城用具,便仓忙上阵。 那一阵抛射对普通的老百姓也许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对于受过正规训练,有作战经验的这三千精锐晋兵来说,其效果是极其微小的。 晋兵早已经料到契丹人会有这一招,拆下庄中的门板,床板等一切可以抵挡箭矢的东西,躲在围墙之后。而且,这批精锐的晋兵都身着皮甲,即使被射中,抛射的箭矢对他们的伤害也不会很大。 庄内庄外两批人马隔着厚实的围墙撞在了一起。 不时有人惨叫着从围墙上摔落下来。 庄中的晋兵占有优势,庄内一侧,张家庄的乡亲为了抵御外敌,早就架起了架子,铺好了木板,这让晋兵能够从容地抵挡爬上墙头的契丹人。 契丹人则不同,只能站在脆弱的木梯上与晋兵交战,而且木梯不多,只有几十架,也就是说,同时之间,最多只有几十个契丹兵能与围墙那边像蚂蚁一样的晋兵交战。 往往契丹人刚刚一探头,就会被晋兵砍落在木梯之下。 而契丹人能回敬晋军的,只有无尽的飞羽,和链锤。 围墙内外惨叫之声不断,鲜血很快就把两边的土地染红。 但浓郁的血气并没让双方屠杀的欲望减少多少,反而让人血脉喷张,激起了深藏在人内心深处的杀戮欲望。 一名契丹军的将领大叫一声,一纵身,借着墙壁上的缝隙,蹿上了墙,大刀一挥,将两名上前来阻拦他的晋兵砍死。 紧接着后面接连跳进来二十多位好手,看身手都是二三流的高手,晋军那些普通士兵根本挡不住他们,刹那间,周围的十多名晋兵被砍翻在地。 墙外的契丹军心大振,齐声高呼:“耶律循将军威武!杀进庄去了!” 刹那间晋军惊疑不定,军心动摇,渐有不支之势。 李风云也被惊动了,见情况不对,大喝一声:“有我李风云在此,来多少人也是个死字!交给我了!” 说罢,从拥挤的人群的头上飞掠而过,人未到,一招“风扫残云”就已经到了。 那些二流高手还好,见到李风云来了,急忙闪避,追杀一边的晋兵士卒,那些三流高手,就算想要闪避,又哪能闪避得开? 只听“噗”“噗”“啊”“啊”几声惨叫,几名三流高手顿时被李风云斩于刀下。 见李风云这般威武,墙内的晋兵一阵欢呼,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丝惊惶顿时如云烟般一扫而空。军心立刻重振起来。 其他的三流高手慌了神,想要四散逃开,哪有那么容易,四周都是晋兵,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聪明的立刻脚下一较劲跳出了墙外,稍一迟疑的,或是被李风云斩于刀下,或是惊慌之下被周围晋兵砍死,不过一盏茶工夫。墙内的那些三流高手就被一扫而空。 而见机不妙四散而逃的六名二流高手,也分被被皇甫遇、纪纲、杜知敏等人率领的众官兵抵挡住,捣乱不得。 丁虎、丁豹带着十多名晋兵也逼住了一位,虽然不时有晋兵被那人名二流高手砍倒,但也威胁不到守围墙的晋兵。 了结完那些三流高手,李风云一眼就看到丁虎、丁豹这边的情况。 李风云冷笑一声,喝道:“好胆,有老子李风云在这里,你也敢几个人冲进来,纳命来!”纵身朝那人飞掠过去。 那人见李风云朝他冲过来,心神大乱,竟然被丁虎瞅着一个空子,一刀将他的一条大腿卸了下来。那人忍痛不住,惨呼倒地,众兵卒一拥而上,不能李风云靠近,已经将此人砍成了肉酱。 李风云哈哈大笑几声,心中更是得意,转身奔向另外一名二流高手,那名二流高手哪里是李风云的对手,被李风云一刀劈成了两半。 剩下的四名二流高手大惊,无心再战,逼开周围的对手,抽身便想逃出墙外。 李风云一眼认准了那名首先跳进墙来的耶律循,飞身截住了他的退路。 耶律循大惊,自忖不是李风云的对手,转身便向庄中逃去。 耶律循的速度不慢,但是李风云的身形更快,几个纵身便追到了他的身后,大喝一声:“贼将休走,吃老子一刀!” 一招“横刀立马”,幽影刀带着风雷之声,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直朝耶律循斜劈下去。 耶律循大惊,自忖躲不过这一刀,急忙抬刀招架。 要说他这把刀,也是名匠打造,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只听“噹”的一声,李风云的幽影宝刀在那把大刀砍出一个大豁口,居然没能将这大刀砍断。 饶是是如此,耶律循也不好受,幽影宝刀重达百斤,李风云的功力又远在他之上,这一到已经镇得他虎口崩裂,半个身子都麻痹了,胸中的真元更是翻腾不休。 耶律循暗叫一声不妙,大叫道:“慢着,我是萧国师的徒……”话音未落。李风云翻手又是一刀,抹过他的颈项,一颗人头带着大篷的鲜血飞上了天空。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你是萧国师的徒弟又怎样?战场之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照砍不误。跑到中原来撒野,先要想一想,有没有命回得去。” 六名二流高手,最终逃出墙外去的,只有两名,其他四人都把性命留在了张家庄。 皇甫遇命人割下这几人的首级,用木杆高高地挑起。 顿时,契丹人的士气大损。 耶律天德见士兵已经没了战心,不得已,手一挥,命令停止进攻。 留下四百多具尸首,契丹人仓皇撤了下来。 契丹军的第一次进攻就此宣告失败。 庄中晋军的损失也不小,伤亡三百多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偷袭耶律天德 “这般守下去实在是太被动了!”看了看将士的伤亡情况,李风云皱了皱眉头,“如果契丹军不惜代价的进攻,就算是以命换命,也能把我们拼光。” 皇甫遇道:“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李风云笑道:“我倒的确有一个法子。” 皇甫遇眼睛一亮,问道:“李将军又有何妙计?” 李风云道:“我相信,耶律天德这次派高手突然袭击,杀入庄中,吃了大亏后,恐怕不会再轻易派高手杀进来。 下次进攻,只要耶律天德那家伙不是太傻,就绝不会再用这爬墙的笨办法。 张家庄的围墙虽然坚固,但还不至于到坚不可摧的地步。 如果是我,我就会砍几颗大树,做成撞锤,拼命砸大门,就算不砸大门,也会砸周围的墙壁,只要将墙壁砸塌掉一两片,那时骑兵就能直接冲进来了。” 听了李风云的话,皇甫遇惊出了一声冷汗,脸色变得苍白,勉强笑道:“幸亏李将军不是耶律天德,要不然,咱们可真是在劫难逃。恐怕等不到安将军的援军了。” 李风云摇摇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耶律天德的愚蠢上,即便他想不到这主意,他手下的谋士迟早会想到。咱们不能老呆在这张家庄中挨打,咱们要反击,只有打得耶律天德心中有了顾忌,不敢放手来攻,咱们才能坚持下去。” 皇甫遇惊疑道:“你是说我们冲出去?那怎么成?冲出去容易,可是要撤回来就难了。耶律天德肯定不会放任我们撤入庄中,上次是因为李将军的疑兵之计奏效了,让我们与契丹人拉开了距离,才得以顺利撤到庄中,这次哪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李风云笑道:“率领大军杀出去当然不成,傻子才这么干,这里又不是城池,有几个城门可供出入。我们大军一出动,耶律天德就会有了提防。那我们还能做什么事,难道真跟他们以命博命?耶律天德只怕巴不得咱们这么干。” “那你的意思是?”皇甫遇有些不解。 李风云解释道:“大军不能出动,但是我一个人出动就容易多了。 庄中不是有十几具契丹高手的尸体么?待会儿我换上契丹人的衣甲,抹上点血,你吩咐手下把我和那十几具契丹高手的尸体扔出墙去,相信隔那么远,契丹人也分不出真假来。 我会潜伏在契丹人的尸体中,等契丹人再次进攻之时,我趁机装作伤员,逃到契丹人那边去,找个机会接近耶律天德,如果真能将他杀了最好,就算杀不了他,也足以吓他一大跳。叫他这次进攻失败。 以后也不敢放心大胆的进攻。” 听了李风云的计划,皇甫遇吓了一大跳:“那怎么可以,太危险了。耶律天德身边未必没有一流的高手保护,要是被他遇上你,你还回得来么?” 李风云哈哈大笑:“这个放心,如果耶律天德身边真带了一流高手,之前他又岂会让我那么容易杀入杀出重围?上次进攻又岂会不将他一起派进庄来?我们又岂有那般容易能打败他的上一次进攻? 况且,我看那些契丹人都有些怕我,见了我先心怯了三分,上此我能单枪匹马杀入契丹军中,这一次也一样可以。 放手一击,总好过在这里缚手待毙。” 皇甫遇苦劝李风云不住,也只得同意。 脱下身上一件内甲交给李风云道:“李将军,你我本素不相识,你却单枪匹马前来救我,老哥感激万分,这件软甲据说是由西域的天蚕丝织成,未必能挡得住宝刀宝剑,但普通的刀剑还砍伤不了它。当年老哥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这宝甲。 今天老哥就把这件宝甲送给李将军,希望它帮助李将军少受些伤。李将军千万莫要推辞!” 李风云摸了摸那软甲,觉得入手柔软,十分轻盈,只像是一件厚一点的丝绸坎肩,心中十分喜欢。 他经常在江湖上行走,难免与人打打杀杀,在军中他也经常冲锋陷阵,而他并不习惯穿戴盔甲,如果有此宝甲护身,的确安全了许多。于是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了皇甫遇的好意,将这宝甲贴身穿好。 吃饱喝足,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有军士将一件剥下来的契丹马甲献上,李风云穿戴完毕,又在身上抹上鲜血,装作尸体,由晋军兵卒抬着,扔到了墙外。 墙外铺着一层厚厚的尸体,李风云的内力又高,倒也不担心被摔伤。 对于这一切,契丹军根本没注意。 李风云静静地趴在尸体丛中,等待着契丹军的再次进攻。 等了不道半个时辰,一声号角声起,两千契丹士兵,扛着木梯,带着粗大木头,再次发起了攻击。 看道契丹军果真打算撞垮围墙,皇甫遇一阵心惊,暗道李风云果真是一员福将,幸亏得他提醒,庄中已经将百姓烧饭的大锅找了几十口来,将水烧得滚烫,只等契丹军撞墙或者撞门时,泼下去。 这法子虽不能万全,但也能抵挡一时。 杀身再起,片刻工夫,两军将士便杀得白热化。 李风云悄悄地从尸体堆中爬出来,装作受了重伤的样子,一瘸一拐朝契丹军阵那边走去。可惜宵练宝刀和幽影宝刀李风云没能带出来,那两把刀的形制实在是太惹人注意了,李风云若是带了其中任何一把,只怕不等他靠近耶律天德就会被人认出来。 在战场上,像李风云这模样的伤兵实在太多,留在战场上只会影响其他人的战斗,所以契丹军允许他们自行回归本阵。 李风云装得很像,没有人对他产生怀疑,直到他走到一名督战将领马前时,那名督战将领忽然伸出腰刀拦住李风云,用契丹语问道:“你是哪一队的兵马?受的伤究竟在何处?否则,本将把你当做逃卒就地正法了!” 李风云虽然能听懂一点契丹话,但这么复杂的问话,他最多能听懂六成,至于用契丹语回答,那就不用想了! 看来要露馅了,李风云偷眼看耶律天德,耶律天德的旗帐在万军丛中还是很明显,离他不过五十余丈远。 李风云心中有了计较,身形一闪,扣住那将领的手腕,将他手中的钢刀夺下,又顺手一刀,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飞身跃上那将领的战马,在周围没醒过神来契丹兵卒惊疑的眼神中,迅速拨转马头,一声暴喝:“赵州李风云在此,哪个不要命的敢拦老子?” 喝罢,一磕马刺,“刷”“刷”两刀砍倒两名还在发呆的契丹兵卒,纵马直奔耶律天德杀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 耶律天德的注意力都放在正在激战的张家庄的围墙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李风云这边发生的一切。陡然听到有人大喊“赵州李风云”三个字,好奇地侧过脸朝李风云那边望去。目光正好与李风云撞了个正着。 一看到李风云,耶律天德立刻意识到他是谁,心中寒意顿生,李风云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那杀人如宰鸡的人间恶魔,那浑身浴血的杀神。 来不及多想,耶律天德几乎是本能地磕打马刺,马儿蹭的蹿出,朝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拦住他,快拦住他!”耶律天德直到此时才记起大喊起来。 耶律天德周围的部将亲卫哪敢怠慢,纷纷抽出兵刃朝李风云扑了过去。 李风云“刷”的一刀,砍死一名扑过来阻拦的亲卫,顺手抢过他的腰刀,手舞双刀,高声喝道:“耶律天德休走,留下命来!” 这时众人才想起此人是谁,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惧意,未曾出手锐气已经被挫了三分。 “刷刷刷刷”几刀,李风云砍翻挡住他去路的几名亲兵和部将,冲出包围,尾随在耶律天德身后,朝他杀去。 耶律天德的武功本也不弱,二流中期,但是他早被李风云吓破了胆,哪敢回身与李风云交战,只顾着策马奔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闪开,都给我闪开,给我挡住那个恶魔,不惜一切代价挡住那个恶魔!” 耶律天德所到之出,契丹兵马纷纷躲闪,让出一条道来,生怕挡住了他的去路。李风云紧随其后,将契丹铁骑的军阵被这两人搅得人仰马翻,一片大乱。 正在墙头指挥战斗的皇甫遇见状,灵机一动,大声喊道:“耶律天德被杀了,援军到了!” 周围的晋军将士闻言,也不分真假,跟着大声喊道:“耶律天德被杀了,援军到了!” 正在鏖战的契丹将士听了惊疑不定,回头望去,果然见帅旗杂乱,军阵被搅得乱七八糟,顿时慌了神,心中更是信了七八分,还哪有心思再战。 一声大喊,契丹兵将扔掉手中撞木,扭头朝本阵逃去。 皇甫遇大喜,心中热血沸腾,大声喝令道:“备马,大家随本将杀将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纪纲一把拉住皇甫遇,急叫道:“将军不可!契丹军乱而不溃,庄外只有李将军一人在冲杀,耶律天德也未真正被诛杀,契丹军现在只是被李将军搅懵了,等他们回过神来,我们冲出去多少人就死多少人。” 皇甫遇醒悟过来,心中暗中叹息,如若此时有一只人马能与张家庄中的三千精骑相互配合,打耶律天德一个措手不及,郓州北津渡口之战的辉煌,恐怕又要再现于邺县张家庄。只可惜,时不我予。 按下皇甫遇不提,却说李风云在万军丛中杀得正爽快,契丹兵卒都对他有畏惧之心,纵然有些悍猛忠勇之徒冲来想要拦住李风云,为耶律天德解围,可是哪里是李风云的对手?一一被李风云砍于马下,反而更主张了他的威风。 更多的将士只是做做样子,有意无意地躲开李风云,这也难怪,身为一军统帅的耶律天德都鼓不起勇气与李风云一战,部下哪还来死战之意? 耶律天德没想到他一时不慎,竟然将让部下军心尽丧。 “嗖嗖嗖”飞羽如蝗虫般的射向李风云,李风云身上有天蚕宝甲护身,根本不把那些箭矢当回事,只用双刀护住面部等没有保护的部位。至于胸口背后他根本不管。 不一会儿,李风云的前胸后背插满了箭矢,就像是一只刺猬一般。偏偏李风云仍旧生龙活虎,马不停蹄地追杀着耶律天德。 契丹将士呆若木鸡。 有人大叫道:“连箭矢都伤不了他,难道连长生天也在保佑他?” 更多的人叫道:“是巫术,一定是巫术,凡人杀不死他,只有巫术高明的萨满才能跟他相抗衡。快去请萨满来!” …… 这么一来,更没有人敢站出来与李风云一战了。 契丹军阵中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万军丛中,作为统帅的耶律天德在前面逃,李风云单枪匹马的在后面追,大批的兵将在李风云从他们身边掠过时不纷纷拨转马头躲避,等李风云飞驰而过后却装模作样的在后面追。 李风云在万军丛中驰骋,几进几出,如入无人之境,直到此时,李风云才体会到所谓“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是什么感觉。就一个字,爽! “耶律天德你休跑!” “耶律天德你给老子站住!” “耶律天德你是属兔子的吗?” “耶律天德,你们契丹人难道都这么胆小?” “耶律天德,你这兔崽子,连跟老子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 契丹大阵中传出李风云嚣张的叫骂声。 耶律天德羞得满脸通红,此时的他,头盔也被追丢了,发髻散乱,狼狈不堪。如果前面有一条地缝,他真恨不能钻进去。 可是他依旧不敢回头与李风云一战,恨只恨,当初追杀皇甫遇之时,他怎么没想到要两个一流高手相陪,不然,他怎会落得如此狼狈,颜面尽失,丢人丢到家了。 倒不是这一万将士奈何不了李风云,一万将士若下起狠心,肯用死命,就算李风云是铁打得,又能打出多少钉来?迟早也会被众人砍成肉酱。可是军心已堕,已经没有人肯与李风云搏命了。 就在李风云得意万分之时,忽然一道红影忽然跃起朝李风云直扑过来。 李风云没料到还有人敢向他动手,急忙舞动双刀,想要将此人斩杀于马前。 谁知那人双手向前一拍,分别在两把刀上一弹,只听“铛”“铛”两声,两把钢刀居然被这人的指力硬生生的弹断。 李风云只觉得两股强大的内力直震得他两臂发麻,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双脚一点马蹬,飞身蹿起,让开那人的迎面的一掌,将手中的两柄断刀当做暗器直朝那人掼去。 那两柄断刀哪里伤得了那人,只见那人轻轻两掌拍飞两柄断刀,脚尖一点地,一掌直拍向李风云的胸口。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天德武略安天下 李风云想要躲闪,已经是来不及了,那一掌正拍在李风云的胸口之上,把他打得如鹞子般飞出了十多丈。 虽然受了那人一掌,李风云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因为他身上的天蚕宝甲居然能为他卸去八成的功力,还有两成的功力,李风云凭着他深厚的功力,硬生生地承受住了。 借着这一掌的掌力,李风云趁机飞掠而出,脱离了此人的攻击范围,几个纵身已经,从契丹大军中逃了出来。 几个纵身,李风云跃入张家庄中,从围墙后探出头来,大笑道:“原来是火炎前辈,打伤了我,难道你就不怕我师兄找你算账,我可记得,当初在镇州城外,你们几个一流高手可乖得像几只鹌鹑。” 火炎原本以为他那一掌,足以让李风云重伤,倒地不起,谁料到李风云反借他这一掌逃脱,心中不由得诧异不已。此时,听了李风云的话,心中不由得一沉。 他毕竟只是契丹国的客卿,契丹与晋国谁胜谁负其实跟他关系不大,不过若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燕无双、路惊鸿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李苍穹,那跟他的关系就大多了。 “哈哈哈哈!”火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李风云,你不是没有受伤吗?武圣李苍穹的弟子果然非同一般!江湖规矩,你不出来刺杀耶律将军,我便不与你为难,如何?” 李风云正担心这老家伙杀入张家庄,听到火炎这般说,拍手笑道:“成交,这点小事,我也不好意思跟我两位师兄提。 火前辈,你放心,原本我以为耶律天德怎么也算是一位盖世英雄,才起了与他较量一番之心,今日一见,哼哼,见面不如闻名!还不值得我出手杀他! 正所谓: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 “哈哈哈哈!”皇甫遇大笑,揶揄道,“好一句‘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耶律天德如此文韬武略,实在让天下英雄佩服之至!” “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数十名晋军大声喊了起来。 李风云瞅了纪纲一眼,见纪纲正在朝他偷笑,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纪纲的馊主意。 “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数百名晋军大声喊了起来。 “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三千名晋军大声喊了起来。 “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 …… 契丹兵将无不羞得满脸通红,望向耶律天德的目光怪异无比。 “气杀我也!”听到晋军震天的吼叫声,耶律天德一口气没有转过来,喉咙一阵腥甜,“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晃了两晃,“砰”地栽下马来。 契丹军中又是一阵大乱。 自此之后,契丹军没有再进攻张家庄,直到到黄昏时分,契丹军居然自动撤了。 皇甫遇即刻命人出庄查探,不多时便得到回报,原来安审琦尽起大军渡过安阳河前来营救,离张家庄已经不足五里。 为了避免被夹击,契丹军已经全师北撤,似乎暂时么有南下的意思。 的确也该如此,经此一战,契丹军损失惨重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军心完全被打没了,一只没有军心的疲敝之师,又能凭什么南征? 经此一役,耶律天德恐怕要扬名天下了,伴随他扬名天下的,只怕还有李风云那一句尖酸刻薄的“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 “‘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我契丹的脸面算是被他丢尽了!”耶律德光长叹一声,“算了,当年他造反朕都能放过他,如今还有什么不能容他的,他也被气吐血了!罢了罢了,传令北撤吧,待重振军心后再行南下吧! 没想到这个南朝,居然这般难打!” 开运二年正月十五,义成节度使皇甫遇率领五千精骑前出侦察契丹军,在邺县猝遇数万契丹军,两军交战百余合,晋军寡不敌众,且战且退,至榆林店张家庄,又与耶律天德苦战半日,双方死伤无数。 黄昏时,陈兵于安阳河南的护国节度使安审琦得到消息后,率军渡过安阳河前去救援,契丹军疲敝,无力再战,耶律德光令撤师北走。 榆林店大捷的战报很快传到了开封城,少帝石重贵大喜,命令各路兵马集结于定州,任命之前取得镇州大捷的成德军节度使杜重威为北面行营招讨使,统领各路兵马北上,驱逐契丹鞑虏,晋军转守为攻。 榆林店张家庄之后,接到杜重威的命令,让他直接赶往定州。 不久北面行营招讨使杜重威率领两万精兵来到定州,正式行使北面行营招讨使之职,此时的定州,已经聚集了各路人马不下二十万人。 李风云的风云营也随杜重威来到了定州。只是李风云并不习惯管理军营的细务,风云营仍然交由典奎、张松全权主持。 他则整日投入到学习枯竹翁留下的手札,和武功修炼之中。 这段日子,他的武功心得不少,需要好好沉淀总结一下。特别是在这一次榆林店张家庄,在解救皇甫遇的过程中,他再次进入到那种天人合一的美妙境界,让他实力大增,杀出了威风,也杀出了威名。 契丹军中流传着一种说法,晋军出了一位血衣魔煞,身上魔焰滔天,身高一丈,腰围八尺,左右手各持一把黑幽幽形制怪异的宝刀,一把薄如纸,一把重达千斤,斩金截铁,削铁如泥。 万军丛中来去如风,如入无人之境,无人是他一合之将。 更令人丧胆的是,此獠身负异法,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能噬人魂魄,飞天遁地,更是无所不能。 总之一句话,遇到他,就赶快逃吧,逃晚了,连魂魄也会被他收走,炼入到那两把魔刀之中。君不知,连受长生天佑护的耶律天德将军,只被他喝了一声,瞪了一眼,便吓得魂不附体,仓皇而逃三十里,若非遇到异人舍命相助,几乎命丧此獠之手。 第二百五十五章 风云斩 开运二年三月,杜重威率军收复泰州(注1),光复满城(注2),攻克遂城(注3),形势一片大好。 这几场仗,李风云的风云营都没有参加,所以李风云也没有一直呆在定州城中的一个小院中,埋头武功与蝌蚪文。 李风云感觉,他的武功到如今已经是非常不俗,二流高手中已经难逢敌手,从招式上来说,甚至已经不输于一流高手,那次与长白老怪的比斗便是明证。《青龙斩》更已经练到了神鬼莫测的境地。 只是如果境界不突破,他仍旧难以与一流高手相抗衡。 与一流高手相比,他的内力显得太弱,火炎的武功在一流高手中并不算十分高强的,区区几招就逼得他手忙脚乱,招架无力,这不是因为他的招数不如火炎,而是因为境界不如火炎。 一流高手与二流顶尖高手,就宛若天壤之别,火炎一出手,李风云便知差距太大了。 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突破到一流高手的境界。 只有突破到一流高手的境界,李风云才算是真正有了自保之力,当然前提是绝世高手不对他出手。可是天下的绝世高手,总共也只有那么八位,除了耶律明、萧齐瑞与他天然处在敌对位置,谁还会对他出手? 耶律明、萧齐瑞两人即便想对他出手,也要顾忌燕无双、路惊鸿的报复,而不敢轻易出手。 可是,一流境界是那么好突破的么? 李风云虽然现在离一流境界只有一线之隔,好像随时都可能突破。但真正存心想要突破之时,却发现这一线之隔就宛如咫尺天涯,遥不可及。 看来是机缘还未到呀! 琢磨了几天,李风云果断地放弃了突破到一流境界的想法。许半仙说得对,任何事情瓜熟蒂自落,时机未到,再怎么努力,也只是白费工夫。时机到了,自然而然便过去了。 于是李风云改变了方向。 经过榆林店一役,李风云首次使用双刀,他发现,使双刀比单单使一把刀威力更大。但无论是《青龙斩》,还是其他刀法,都不能完全发挥双刀的优势,尤其是他的两把刀,一把厚重,一把轻薄。 所以,李风云有了一个想法,想以《青龙斩》的七招残式为基础,结合《宵练刀法》之轻盈多变,和《霹雳十八刀》之凶猛霸道,再参考各种刀法的优点,将《空冥掌》的心法融入其中,创出一套属于他自己的双刀刀法。 名字李风云已经想好了,这套刀法就叫《风云斩》。 《风云斩》的第一式,李风云心中依旧有了影子,这第一式的名字就叫“风云起”。 这段日子,李风云除了学习蝌蚪文外,剩余的时间都投入到研究《风云斩》的第一式上来。 创造一套新的刀法,果然是一件非常锻炼人的事情,在创造过程中,不知不觉中,旧的感悟、心得逐渐融会贯通,新的想法不断的冒出来,过去许多被李风云忽视甚至被遗忘的细节与体会又重新出现在心头。 李风云感觉他对武学的认识又大大地前进了一步,一个体系正在他眼前渐渐形成。 随着这个体系在李风云心中成形,《风云斩》的第一式“风云起”的粗胚显现出来。 李风云长啸一声,跳入到院中,双刀齐出。 刹那间,李风云有一种错觉,就仿佛天地易色,鬼神齐喑。 一道飙风卷过长空,奔放狂野,快如闪电,急如奔雷,一股浩荡的气势凭空升起,就仿佛天地间的万物都无法挡得住这道飙风的一击。正和军中杀伐之术。 伴随着这道飙风的是无数朵碎云,朵朵碎云都暗藏杀机,朵朵碎云都要人性命,教人防不胜防,躲也无处可躲。 “成了!”李风云长吁一口气,心中欢喜,一招使过之后,李风云只觉得浑身乏力,疲惫不堪,体内的内力被耗去了三分之一。 “不错不错!”忽然有人拍手道,“如果老道没看错,李风云,你这一招在意境上已经达到了一流顶尖的水准,纵使招式上还有稍许瑕疵,但假以时日,必定会日臻完美。可称得上绝顶武功。” 李风云心中一惊,要知这院中原本可只有他一人。 为了防止被人打扰,他这个院子,戒备森严,由数十名亲卫团团围住,莫说是人,就算是只苍蝇飞进来,也要弄清楚是公是母。何人竟然有这本事,居然能在不知不觉中潜入到院中? 转身回头望去,只见屋前廊之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灰衣老道,背着一个红漆的大葫芦,手杵着一根木杖,笑吟吟地望着他: “没有想到你这小子竟然有如此资质与悟力,老道当年传了你七式残缺的刀法,你居然能在这七式残缺刀法的基础上,在二流顶尖境界创出这等绝世武功,这等本事,的确让人汗颜。即便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天才的野狐禅看了,恐怕也会自愧不如。 只是,你这一招自创的武功,似乎在内功心法上尚有欠缺,不知是也不是?” 此人李风云很熟悉,虽然只见过他两面。 “醉道人,是你?你是如何摸进来的?”李风云心中惊奇,暗中琢磨防御上是否有什么漏洞。 醉道人瘪了瘪嘴,笑道:“老道要去的地方,何处又去不得?莫说你这小小一个院落,就算是皇宫大内,老道一样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潜入进去。” 醉道人这话,李风云信,看来院外的那些亲卫,也许能防得住一般的人,但对于真正绝顶高手来说,形同虚设。 李风云朝醉道人拱了拱手,道:“醉道人,莫怪莫怪,小子是带兵打仗的,想的就是如何才能让防务做的得滴水不漏,完美无缺。倒不是故意怠慢前辈!” 醉道人点头笑道:“无妨,你是国家的将领,理当如此,老道又岂会怪你?老道此来,是想看看当初那个奸猾惫懒的小子,是不是真如野狐禅所说的那样,胸怀一股浩然之气。看看那小子是不是真的有资格,被邀请加入轩辕台。” 注1:泰州,今河北青苑。 注2:满城,河北满城北。 注3:遂城,今河北徐水西北。 第二百五十六章 风云起 李风云嘿嘿干笑了两声,问道:“不知醉道人看到了什么?是不是大出意料之外?” “你这家伙!”醉道人笑道,“老道看到那小子奸猾依旧,惫懒如故,不过胸中也确实多了一股浩然之气。” “醉老道,你这话可说得不对!”李风云争辩道,“你说我奸猾,小子也认了!人若是不奸不滑,哪能混到现在这个地步,早就被人剥了皮,吃了肉,骨头都可以当棒槌敲鼓了。 但是你要说我惫懒,这就不对了,天下还有像小子这般惫懒的人吗?每天不是练字学习,便是钻研武功,这话太过份了,也太打击人了!” “是吗?”醉道人呵呵一笑,问道,“请问李大将军,你官拜何职?” “定国伯,轻军都尉,忠武将军,上折冲府都尉,权风云营。”李风云骄傲地答道,他这等年纪,便立下这等赫赫战功,爬到这等名位,从古至今能赶得上他的,恐怕只有西汉那位名垂千古的冠军侯霍去病了。 “不错,不错!”醉道人拍手赞道,“少年英雄,战功赫赫,声名显赫,了不起!不过,老道想问你一声,这一两个月来,你去了校场几次?又到了军营几回?” “这个……”李风云有些结结巴巴了,除了初来定州时,他去军营呆了一天,检阅了一下他的部属,其他时间,他连大门都很少出,更遑论军营了。 “风云营训练和日常事务,向来都是有典大哥和张俊他们负责,我去干嘛,反而干扰了他们,我不去,他们不是干得挺好?”李风云强辞夺理,狡言强辩道,“反正真要有什么大事,他们也会来找我。” “杜重威将军每日卯,你又去了几次?”醉道人又问道。 “没,没必要吧!反正我都已经跟杜帅打过招呼,有事就吩咐我便是,反正他是我未来老丈人,我不听他的又听谁的?”李风云连军营都没去,又怎么可能每日应卯。 “你这家伙啊!”醉道人摇了摇头,“直不知是怎么混到如今这地位的,你可知军中有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卯时三刻三鼓不应卯,罪当问斩!”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还有这么回事,没有这么严重吧?”什么军中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李风云他根本一条也不记得。 “你说你还不是惫懒如故?”醉道人指点着李风云,苦笑道,“你这小子,让你打仗还勉强可以,有急智,有两下子。若是让你带队伍,恐怕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也能被你带成老兵油子。” “是啊是啊!”李风云嘿嘿笑道,“所以,小子有自知之明,能不去军营,就尽量不去军营,避免带坏那拨小兔崽子。” “你这小子,还有道理了呀!”醉道人苦笑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我也没打算扫天下呀!”李风云嘟哝道,“而且,现在只能扫一自己一屋,没本事扫天下的人多的是!” “你……”醉道人被李风云这种胡言乱语驳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整天就只会琢磨些胡乱道理,歪理邪说?”醉道人神色有些不善。 这倒把李风云吓了一大跳,他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会激怒醉道人。这老头儿小气得很,当初李风云在破庙中得罪了他,就被他整治得生不如死,到如今还记忆犹新,可不能真得罪了他,要不然,天知道这老道会使出什么法子调理李风云。 “是是是,是歪理邪说,你老可千万别当真放在心上。”李风云诚惶诚恐。 “罢了,老道岂会跟你一个小娃娃一般计较?”醉老道变得好说话了,“老道既然来了这一趟,也不能白来,看在野狐禅的面子上,武学上你要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老道或可为你解说一二。” 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李风云岂会放过? 这两个月来,积累在李风云心中的问题着实不少,既然醉道人自己提出来了,李风云怎会跟他讲客气,一骨脑提了出来。 听了李风云提出的问题,醉道人瞪着牛眼望着李风云,苦笑道:“你不是有两个了不起的师兄,这些问他们呀?老道也就客气下,你随便问一两问题也就算了,你怎可当真? 要回答完这些问题,三天三夜也未必够呀!” 李风云厚着脸皮道:“能者多劳嘛,这不是找他们也挺麻烦嘛!你老也来了,多住几天也无妨,我这里管吃管住管好酒,如果前辈要几个美女作陪,小子立刻吩咐人,巧取豪夺也要弄几个来……”李风云满嘴跑马车。 “打住,再说下去老道恐怕不止是恶名远播的淫贼了!臭小子,骂人也不必用这种方法!”醉道人满脸无奈,却又实在拿李风云这惫懒的性子没法,只得耐下心来,一一解答李风云提出的问题。 真的足足花了三天,醉道人才算将李风云的问题解释清楚。 李风云收获颇丰,心头关于武学的疑窦一扫而空,受醉道人的启发,心中又涌现出无数的新想法,一时心动,再次跳入院中,将完善后的《风云斩》第一式“风云起”演练开来。 不知是受醉道人的影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李风云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状态中。 原本以他的内力,李风云计算最多能演练三到四次“风云起”这一式,他的内力就该耗空了。可是这一次,他居然一连演练了二十多次,体内的内力依旧充沛,精力旺盛,空冥掌的心法自然而然的融入道“风云起”中,教“风云起”这一招的威力凭空增长了数倍。 而且,由于身处天人合一的状态,招式中微小瑕疵也很容易地被李风云发觉,并加以改善。 李风云一连练了九十多次,才感觉体内的内力完全被掏空,精力耗尽,“风云起”已经算是完美无缺。 不愿就此从天人合一的状态中退出,李风云干脆盘膝坐在庭院中间,细细体悟这种其中的妙处。 直到月上枝头之时,李风云才从这种状态中恢复过来,回头看时,却发现醉道人坐在院子角落的石桌旁,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这老头儿竟然在一边为他护法,守护了他足有三个时辰。 第二百五十七章 醉道人与野狐禅 李风云心中一股热浪涌起,急忙躬身施礼:“多谢前辈!” 醉道人呵呵一笑,站了起来,道:“你这臭小子倒也知道好歹!这便是你所说的空冥掌的心法吧,不错,不简单!天下间,就算是那些一流高手想达到这种天人合一的状态,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若是你随时都能进入这种状态,你便不止是一流,老道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你那师父是如何琢磨出这法子来的,居然让你这小子能轻易进入这种状态。” 李风云心中惊讶,道:“真有那般厉害?不过小子这门本事是天生的,可没有人教过我!” 醉道人哈哈大笑:“臭小子,你认为你天生就会这门心法吗?难道是老道喝多了酒,老眼昏花,居然看不出你这小子是生而知之的圣人。” 李风云心中疑窦丛生,问道:“老道莫非是认为李老爹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这门心法传授给我了?” 醉道人喝了一大口酒,醉眼朦胧:“除了这种可能,还有其他的可能吗?论武学,这世上,老道生平原本只佩服一个人,现在看来,恐怕要加上一了?了不起呀,了不起!” 李风云细细回想,打他记事以来,李老爹教过他的东西,只有砍柴和打猎的技巧,根本没有涉及任何武功。不过经醉道人这么一提醒,李风云发现,无论是砍柴或者是打猎的技巧,李老爹教的东西都的确不一般。 更为可疑的是李老爹让他喝的那种药酒,现在想来,滋味真是不堪入口。但是就是这种药酒,让李风云节省了足足数十年的苦修,若没有喝那十多年的药酒,李风云的武功根本不可能进展这么快,内力更不能有如此深厚。 难道李风云他现在表现出来的种种不俗,都是因为李老爹暗中教导的结果么? 旁人,包括他的两位师兄,都没有丝毫怀疑这一点。 以前李风云不相信,不过现在,李风云竟然有些相信了,抬眼望向醉道人。 “想明白了?”醉道人两颊通红,满身酒气。不过他这人一向这样,看上去醉醺醺,好像一个酒鬼,但是实际上清醒地很,“武圣李苍穹教徒弟的手段,果然高绝,老道望其项背而不可及也,佩服,佩服!” 李风云摇摇头:“没有完全想明白,也许你说的都是真的。对了,老道,你原本佩服的那一个人是谁呀?” 醉道人嘴中的“原本只佩服一个人”显然不是指的李老爹李苍穹。 醉道人呵呵笑了两声,道:“那人你也见过,不就是天下第一天才野狐禅罗!” “许半仙?”李风云大为惊讶,他知道,野狐禅其实就是许半仙。 天下有八个半绝世高手,玉虚真人、了然大师、燕无双、路惊鸿、野狐禅、醉道人、耶律明和萧齐瑞八人,还有半个就是永固宫宫主永固宫主,因为她毕竟不是绝世高手,但随时都可能突破成为绝世高手,所以只能算半个。 在这九人中,醉道人已经是其一,野狐禅也是其一,两人的实力不相伯仲,李风云不明白醉道人为何唯独佩服野狐禅而不提其他人。更不明白为何说野狐禅是天下第一天才,难道野狐禅的天资连李老爹李苍穹也比他不过? “不错,老道佩服的就是他!”醉道人又灌了一口酒,“你想知道是为什么?” 李风云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想知道为什么,“十年前,老道还是一名一流高手,论实力,甚至还比不你曾遇到过疯和尚,可是十年后,老道已经是绝世高手,而疯和尚依旧是疯和尚,你知道为什么?” 李风云大为惊讶,原来醉道人晋升为绝世高手只是这十年中的事,难怪之前江湖中对醉道人此人一直一无所知。 “因为野狐禅的一句话!”醉道人接着道,“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老道发现原来走的路是错的,如果按那条路走下去,老道恐怕这一辈子都休想成绝世高人。 于是,老道自废武功,从头重修。” 李风云大惊,醉道人说得很轻巧,“自废武功,从头重修”,李风云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老道现在已经六十多岁,这意味着十年前,他已经五十多岁,五十多岁的人,“自废武功,从头重修”。这表示老道要放弃一切,破釜沉舟,非有大毅力,大决心的人绝对做不到。而且那时,他已经是一名一流高手,实力堪比长白老怪。 自废武功,从头重修,说起来容易,破釜沉舟的故事之所以能流传千古,就因为它是个案,而不是普遍的规律。 如果破釜沉舟就能成功,那天下早有无数人效仿项羽,断掉后路。 实际上,项羽是幸运儿,他成功了。而他在他背后,有无数的人却失败了,他们所做的事情被当做笑话流传,渐渐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从古至今,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被废掉武功,从头重修的人可谓是银河星烁,数不胜数,但是成功的又有几人? 李风云知道的也只有李苍穹和眼前的醉道人。 醉道人呵呵笑道:“你莫用这怪异的眼神来看老道,这是一件很傻的事情,不过事实证明老道做对了,也证明野狐禅的眼光的确高人一筹。 不过,小子,你若是认为老道是因为这件事才佩服野狐禅,那你就错了。天下有这等眼光,有这等见识的人不止他一人,至少你那师父,当时已经教出两位绝世高手,眼光绝对差不了,可是老道依旧不服他。 老道不信,他若遇到跟老道同样的情况下,他也敢自废武功,重头再修。” 难怪老道敢说,在这世上他佩服的人只有两人,果然,他有他骄傲的资本。五十多岁时自废武功,重头再修,而且还成功了,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睥睨群雄。 听到这里,李风云忍不住插言问道:“难道野狐禅也曾自废武功?”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下第一天才 醉道人哈哈笑道:“不错,的确如此,而且不止一次,是两次,试问天下除了他,还有谁有此魄力,有此胆略? 你师父算是人中龙凤,少年时也曾被人废去武功,但那也只是被迫,而不是他自愿。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师父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这也是老道最佩服野狐禅的一点。” 想想李老爹晚年颓废的情形,李风云不觉认为醉道人说得并没有错。 李苍穹虽然是天下公认的武圣,当世武功最高的人,但心性,这方面似乎有所不如。 “这也是老道为何说野狐禅的资质可谓是天下第一,当然,你师父的资质也是百年难得一遇,但是老道私下认为,仍旧比不过野狐禅。 如果说当今天下的八大绝世高手,加上永固宫的那位小姑娘,谁最有可能破出绝世高手的境界,老道以为,恐怕就属野狐禅了!而且,老道认为,他迟早会达到那一步。”醉道人语出天惊。 “这是为何?”李风云不解,“因为他天资天下第一么?” 论进入绝世高手的时间,玉虚道人和了然大师远比野狐禅要长的多。说这两人中的哪一位突然哪一天破出了绝世高手的境界,李风云都不会感到奇怪。 实际上,这八大绝世高手武功境界都差不多,难分伯仲,这八人中,最终有没有谁能突破这一境界,又会是谁会突破这一境界,都很难说。 “不是因为他的天资有多高,而是因为他足够的纯粹!”醉道人答道,“就比如你,如果你能掌握随意进入在你所说的空冥之境的方法,你认为,成为绝世高手还会有问题吗? 这也是老道之所以佩服你师父的地方。他居然能找出一种方法,让他的徒弟能提前进入与天地合一的状态,而且,进入这种状态的方法还是可以再现的,这岂能不教人敬佩?从古至今,恐怕也只有他一人做到了这一点。” 因为纯粹,所以伟大。 李风云低头沉思。 “如果你也与老道这般,看着野狐禅是如何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那么,你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虽然他成为绝世高手时,年纪比你两位师兄,还有耶律明都要大。” 醉道人接着说了下去:“老道说的这一切,你可能不信,其实野狐禅没有师父,从没有人教过他高深的功夫,他这一身的绝世武功,其实都是他自己一点一滴悟出来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李风云惊掉了眼珠。 一个没有名师指点的人,怎么可能成为绝世高手,这就像是一个神话传说一样教人难以想象。 “事实便是如此,他原本出身于一个占卜算卦的世家,只会一套强身健体用的最寻常的拳法,叫“野球拳”。这套拳法连三流武功都算不上,简直是不入流。 从占卜算卦中,他悟出了武功的基本原理,在原有的野球拳基础上,反复删改,才有了他今日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即使是现在,他的绝技也是那套野球拳。 在没有加入我轩辕台之前,他几乎没得到像样的机遇,但是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他依旧练成了一流高手。 所以他才给自己取了‘野狐禅’这个外号,意思便是,他修炼的并非什么正路子的武功,而是一些自己胡乱琢磨出来的偏路子,三脚猫功夫。 所以,他才会两次练偏,不得不废去自己的修为重新再来,所以他才会比别人更晚才踏入绝世高手的境界。 也因为此,他的见识比其它人都要广阔许多,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问题。” 醉道人解释道。 李风云完全惊呆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野狐禅的过往居然是这样,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名师指点,更没有像样的武功,只凭一部野球拳,居然练成绝世高手。 野球拳是流传在乡间的一种健身的拳法,说是拳法,实际上并无太大的攻击力,甚至算不上是一门武功。在清平镇就有人练,主要是用来打熬筋骨气力的。稍微有点基础的人,都不会考虑这套拳法。 如此说来,醉道人说野狐禅是天下第一天才,一点也不过份。 从古至今,能像野狐禅那般崛起的武林高手,世上能有几人?反正李风云除了野狐禅外再想不起还有哪一个。 比起野狐禅来,李风云的基础实在是太丰厚了。 讲完野狐禅的事情,醉道人抖了抖身上的衣袍,笑道:“叨扰这些时日,老道也该走了!” 李风云有些不舍,道:“老道如若没有其他事情,何不多留一段时日?小子还有许多不懂之处还要请教前辈。” 醉道人哈哈笑道:“老道来定州原本只想瞧瞧如今你这臭小子,是不是真如野狐禅说的那般。见到你居然自创出那招‘风云起’,像模像样,起了爱才之心,一时兴起,现身相见,打算指点你一番。没想到居然在你这儿呆了三四天。 武学研究得越深,问题就越多,这是必然的。 不过,臭小子,那些问题,先别忙着问别人,自己先仔细想想,对你有好处,自己想通的问题,你的体悟才会更深。实在想不通的,再去问别人。日后老道若是有空,还会来指点你。 如今眼看契丹大汗耶律德光就要退出中原,老道要赶去盯住耶律明,以防出现什么意外。耶律明这家伙,算是契丹国的死忠,为了契丹,什么事情他都干得出来。” 醉道人笑了笑,解释道:“这是老道与野狐禅早就分好的,他盯住萧齐瑞,老道盯住耶律明,不许他们直接插手这场战事。否则,绝世高手一旦插手战事,这场战争会惨烈很多,结局也很难预料。” 这一点李风云很明白,绝世高手就像是高悬于头顶的屠龙宝刀,不用则已,一用必定会出大事。 晋国之所以在对契丹的战争中占尽劣势,就是因为没有一名肯死心塌地为晋国效力的绝世高手。 醉道人和野狐禅就不说了,能够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玉虚真人与了然大师不问世事,闭关自修,指望不上他们。 路惊鸿根本不管中的事情,他毕竟是南唐扬州人,对晋国有多少好感都很难说。 唯一倾向晋国的恐怕只有燕无双,或者燕无双倾向的并非是晋国,而是中原的百姓。 燕无双本是幽州人,而燕云十六州就是被石敬瑭亲手割让给契丹的。若说燕无双对晋国的朝廷有多少好感,几乎是不可能。要想燕无双向石家效忠更是不可想象。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军议 张家庄那场战事过去了足有两三个月,契丹入寇中原,前后两次南进,算上中间休战的那半年多,这场战事已经打了接近一年半的时间。 契丹这头北国苍狼也疲惫了,耶律德光率领着八万契丹铁骑,押着从中原劫掠来的无数金银财宝,缓缓北撤,似乎准备回到塞外舔噬伤口。 杜重威尽起定州二十万大军,在契丹军身后遥遥北进,收复失地。 这场烽火眼看就要熄灭下来,河北的黎民百姓或许又有几年的安定日子可过。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本来耶律德光率领的八万契丹虎狼之师已经撤到虎北口(注1),眼见就要出关,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忽然之间又调转马头,转身又重新扑向中原。 得到探报后,杜重威大惊,一时摸不清楚契丹军的来意,急聚众将议事,李风云也列席会议。 军议明显分成两派,一派激进主战,一派持重主退。 主战的一方认为如今已经集中了二十万大军,其中骑兵也有一万五千多,而契丹军只有八万铁骑,加上一些新降军也才十一二万,实力不如晋军。而且此时,将士士气高昂,一举收复河北之声,喧嚣其上,这时再退,实在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此时正应与契丹军针尖对麦芒,扬大晋之国威。 就算不主动攻击契丹军,也该扎营驻守,岂能将刚刚收复的国土转手让人?就像檀州之战一样,消磨尽契丹人的锐气。锐气一尽,契丹人自然不得不撤回北地。 而主退的一方则认为当河北之地多为平原,适合契丹骑兵作战,而晋军虽有二十万之众,但大多是步卒,对上骑兵本来就吃亏。虽有一万五千骑兵,但分属数家诸侯,而且战力参差不齐,原不及契丹骑兵精锐。从整体战力上来看,晋国最多只能说与契丹相齐而已。 而另一方面,这二十万大军,是由见过战阵,与契丹铁骑血拼过的将士组成,可以说是晋国的精锐所在,如若战胜还好,但若是战败,在契丹铁骑的追击下,能撤出多少人来,实在难说,很有可能一战而全军覆灭。 这些精锐之师若是就这般全部折损在这里,中原的形势就会立刻急转直下。河北之地尽落敌手不说,河南、河东也会岌岌可危。 这中原还哪有能力再凑出三十万勤王之兵? 胜,只能伤其皮毛;败,则有亡国之险。 何去何从,几乎不需要多考虑。必须退,择险要之地防守。契丹骑兵耐久战,相持一久,契丹人必定退兵。 双方争吵得很激烈,各有各道理,让人感觉委实难以抉择。 李风云战功虽高,但资历却浅,这种场合是容不得他说话的。 不过就李风云的本心来说,他是主战的。他的心性如此,即便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他所想到的也是进攻,而不是防守。 历数李风云历次经历的战事莫不是如此: 第一场战事,在那个无名小村庄中,他想的是如何伏击杀了那近五十名契丹铁骑。 第二场战事,在那个山坡上,万般危急之时,他想到的是如何偷袭敌军主帅萧远奇,如何利用马群,马踏契丹铁骑。 第三场战事,在镇州城外,他作势围着四座城门打转,调动杨光远的兵力,直接导致了镇州东门大捷。后来又奇袭南门,杀散那堵住南门的一千仆从军,只可惜杜弘琏不许他们进城,这才导致后来的损失惨重。 第四场战事,是镇州城墙之战,他死战不退。 第五场战事,是西出镇州求援之战,更是没有退路。后来在树林中伏击杨光远的大将杨瞻,直杀得杨光远的骑兵彻底没了士气。 第六场战事,是忻州之战,他率领数十名高手,乔装成契丹仆从军,计斩萧远楚,挽救了危在旦夕的忻州城,并逆转了形势,大胜契丹。 第七场战事,更是李风云得意之作,献计刘知远,火烧耶律安端的粮草大营,导致耶律安端的大军彻底溃败。挫败了耶律安端的西路军。 第八场战事,奇袭斜阳道,从背后进攻杨光远的大将杨瞻,大败杨瞻,间接导致了镇州大捷。 第九场战事,火烧马家口,以小股兵力引开敌军重兵,偷袭得手,导致后来耶律麻答登录黄河北岸失利,郓州北津大捷可以说与李风云火烧马家口是分不开的。 第十场战事,就是偷袭耶律麻答的军营,搅动契丹军军心,导致炸营,大败耶律麻答。 第十一场战事,便是潜入小阳岗,仅凭他一个人烧了小半个粮草大营,并刺探到了契丹军佯装后退,实欲围歼晋军的图谋。拯救了三十万晋军。 第十二场战事,就是张家庄之战,一人单骑杀入重围,救出了皇甫遇三千兵马,后来更是单骑突入契丹军,万军丛中追杀耶律天德,直杀得契丹军闻风丧胆。 这样的李风云,有怎么可能接受退兵的决议? 如果是李风云,他会尽可能想办法重挫契丹铁骑,而不会是靠死守耗走契丹大军。 只可惜杜重威毕竟不是李风云,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就比如他在镇州城,明明可以重挫杨光远,打破杨光远的包围,却偏偏选择困守愁城一样。 这场军议,直吵到日落时分,杜重威才最终接受了退守的决定,命令各营将士,即刻准备,次日起营退守定州。又商讨了一番各部撤退事宜,军议草草结束。 军议结束后,杜重威将李风云留下,道:“风云贤侄,很失望,对吧!” 李风云点点头,道:“当今的局势哪有他们说的那般不堪?此地的地形也非他们说的那般多我军全然不利。只要运用得好,这一仗未必就会输。千里奔袭,必撅大将军。契丹军来势甚猛又快,如果能选择好伏击地点,未必不能打一场大胜仗。” 杜重威叹了口气道:“本帅怎会不知这个道理?风云,你道刚才军议中那些主战的人,就真心想战?那些主退的人真的是想保存这二十大军的实力?” 李风云一愣,问道:“难道不是?” 注1:虎北口,今北京密云东北古北口。 第二百六十章 各怀鬼胎 杜重威呵呵苦笑了数声,道:“哪有那般简单,若真是那样,契丹又岂敢举倾国之力入寇我中原? 别人不说,就说河东节度使,北面行营都副招讨使刘知远刘帅,这此军议他虽没说话,但是与他走得比较近的几位节度使可都说了话,他们的意见都是主退的。 他们既然这么说,那说明刘知远的意见也是主退的。刘帅与本帅有相救之恩,他的意见,本帅又怎能不听?” 李风云奇道:“刘帅为何要主退?” 杜重威叹了口气道:“风云贤侄,你看问题还是太浅,老夫便与你说说吧! 风云,你说这场中原与契丹的大战,刘帅与本帅,谁立下的功勋更大?” “自然是刘帅!”李风云答到。 杜重威点点头,又问道:“论威望,论实力,论控制地盘的大小与重要性,刘帅与本帅哪个更强一些?” 李风云略一思考,答道:“也是刘帅!” 杜重威又问道:“论与陛下的关系,刘帅与本帅哪个更近一些?” 这个李风云可不知道,只得摇摇头。 杜重威笑了起来,道:“差点忘了,朝堂之事,你可不熟。老夫告诉你,刘帅是先帝的妹婿,很早之前就跟着先帝,忠心耿耿,是先帝的心腹重将,否则也不会把河东重地托付给他。论关系,他可比本帅要近得多! 既然如此,为何这次北面行营都招讨使的位置,圣上交给本帅而没交给他?” 李风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经杜重威这么一提,也觉得十分奇怪,想了一会儿,答道:“也许是皇上觉得杜帅的能力在刘帅之上吧!” 杜重威哈哈大笑道:“哪有此事?是圣上对刘帅起了猜忌之心呀!” 李风云奇道:“可是皇上是刘帅的外甥呀?他怎会猜忌刘帅?” “外甥?是干外甥才对!”杜重威道,“先帝也是后唐明宗皇帝的女婿,与后唐末帝算起来,也是干妹夫,李从珂不是一样对他起了疑忌之心,最终逼得先帝不得不起兵自保?” 事关本朝先帝,杜重威说得很含糊,但是李风云听懂了他的意思。 石敬瑭是李从珂的干妹夫,但是夺起江山来,石敬瑭比谁都狠。造反不说,借契丹兵,割让燕云十六州,称臣认干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要知道,当时的契丹与后唐,可是世仇,彼此敌视。 李风云心中不觉一寒,问道:“杜帅的意思是,皇上任命杜帅为北面行营都招讨使,是想打压刘帅?” “不止是打压!”杜重威点点头,“而且想在本帅与刘帅之间挑起矛盾,利用本帅去制衡刘帅,本帅与刘帅之间能反目成仇是最好不过。这一点,本帅清楚,刘帅同样清楚!这些话,老夫本不该说,只不过老夫把你当做亲侄儿,才剖析给你听。你心里知道就成,莫要对外人说起。” 李风云心中又是一股寒意升起,暗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些算计,我倒是从未想过。契丹鞑子都还没有逐出中原,他们之间却彼此算计起来,这算什么?难怪晋国会打不过契丹。 慢着,老丈人说把我当亲侄儿,难道不是女婿?” “但是,值此危难之际,老夫又岂能跟刘帅闹翻?所以,老夫必须要听从刘帅的意见。”杜重威接着解释道,“而刘知远为何要选择主退,老夫也能想得明白。” “为何?”李风云好奇心又起。 “无非是养寇自重那一套!”杜重威笑道,“如果这一战重挫契丹军,甚至将契丹打残,得利的是谁?只有圣上,圣上声望必定大振,直追先帝,根基也算牢固起来。而大晋再无外患之忧,至少数年之内没有外患之忧,那么,圣上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李风云摇摇头,谈到这些,他完全不懂。 “是削藩,解除心腹之患! 而削藩首先要对付的又是谁?自然是刘知远。 刘知远兵精粮足,手握七万重兵,把持河东龙兴之地,威望又高,又功高震主,赏无可赏,这样的权臣,圣上怎会放心?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帝王心术。 像刘知远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 杜重威眼中放出寒光来。 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封那个小皇帝真有那么狠毒吗?隐隐中,李风云信了杜重威九成。自小在清平镇长大的李风云,又怎会不知晓人心之狠毒? “本帅能想到这一点,刘帅刘知远又怎能想不到?所以,在刘帅心中,是不想把契丹人打得太狠,让耶律德光知难而退就可以了。 这样,契丹的威胁犹在,圣上也不敢将他怎么样。如果把他逼急了,谁能保证他不会做另一个先帝? 这就是刘光远的养寇自重之策。” 李风云心中已经信了,暗叹一声,人心若此,中原哪有取胜的希望?纵使这次耶律德光南征不成,总还有下次,下次不成,还有下下次。长此以往,中原终有防不住的一天。 这便是庙堂之上的食肉者么?难怪说食肉者鄙,他们心中除了他们自己,哪还有想过底下的老百姓一丝一毫呀! 突然之间,李风云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刘知远这般想,难道他这位老丈人心里就干净?杜重威想登基做皇帝的心思,李风云早就知道。刘知远被除掉了,下一个该轮到谁?不用想,必定是他的准老丈人。 所以,杜重威才不愿与刘知远闹翻,他们现在根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刘知远抱有养寇自重的心思,杜重威何尝没有?刘知远不愿重创契丹人,杜重威同样也不愿重创契丹人。 这样的人担任正、副北面行营都招讨使,李风云对中原的命运感到悲观,没有什么信心。 再想远一点,杜重威为何要对他说这番话?真的是把他当成亲侄子,想要点拨他吗?李风云还没有那么幼稚。 杜重威打得心思,恐怕是想要挑拨李风云与刘知远之间的关系,把他死死地绑在自己的船上罢了。其中还有可能,是想挑拨李风云与开封那个小皇帝的关系。 而开封那个小皇帝重赏李风云,未必就是真赏识他的才华,更有可能是要分离杜重威的势力。 人心,果真经不起解析。 李风云感到一阵空虚,他不知为谁而战,又为何而战,以前所做的那一切似乎并无意义。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为何而战 杜重威不知李风云的心思,见李风云沉默不语,低头沉思,叹道:“风云,回去好好想想。这次军议,商讨的其实并非是军略,而是在协调各方的利害。 老夫也是逼不得已才做出这等决定,也是无奈之举啊! 老夫算是明白了当初景延广为何避战不出。” 因为纯粹,所以强大! 忽然之间,李风云又想起了醉道人说的那句话。 离开杜重威的帅帐,李风云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一般。 “李兄弟,啥事这般郁郁寡欢?难道担心没仗打?”一只大手拍在了李风云的肩膀上。 李风云抬头望去,原来是王重胤王大哥。 李风云勉强笑了一下,道:“王大哥,我在想我究竟是为何而战!” “为何而战?”王重胤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是为了扬名立万,名垂青史了,还能为什么?你这小子,居然会想这些?” “就只是为了这些?”李风云问道。 “别想了,老想这些会把人想傻的,这些问题,应该留给那些大头巾去想。哦,老哥忘了,你还是鲁国公冯道的学生,算起来,你是半个大头巾。哈哈哈哈!”王重胤随口开了个玩笑,“走,咱们哥俩去喝两杯。郭威郭将军送来了几坛山西汾酒,不可不尝。这件事可别让大帅知道了,不然非打老哥板子不可。” “山西汾酒,好酒啊!”符彦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身边还有张彦泽,“好东西当然要大家分享,可不能躲在营中自己一个人享用。” 王重胤哈哈大笑,道:“就知道躲不开你们两位,一起去吧!” 符彦卿望了李风云一眼,奇道:“风云老弟,何事这般不开心?这段日子,你立的战功比咱们三人加起来还多,所欠缺的只是资历,日后裂土封侯是必然的事。” 王重胤笑道:“小兄弟在想究竟为何而战的事情。” 符彦卿、张彦泽哑然失笑。 张彦泽笑道:“你这个小都尉,想得可真多,自然是为大帅而战。大帅出钱出粮草,供养咱们,对咱们又有知遇之恩,不为大帅而战又为谁战?大帅一句话,风里火里,俺张彦泽都去了!” 张彦泽原本与李风云的关系并不太好,瞧李风云不起。不过,李风云一系列战绩打下来,张彦泽服了,尤其是张家庄一战,军中传得神乎其神。即便猛如张彦泽,也自忖没那个胆量敢单枪匹马杀入重围,有能单刀赴会在契丹铁骑丛中追杀其主帅。 张彦泽与李风云关系不好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杜弘琏,不过自从杜弘琏重伤,被杜重威禁足之后,张彦泽无形之中渐渐与杜弘琏生疏了许多。说到底,他真正效忠的是杜重威,杜弘琏只不过是他铺的一条后路。 所以,此次在定州,在王重胤、符彦卿有意的撮合下,张彦泽与李风云的关系有很大的改善。 符彦卿一拉李风云,道:“走,不说这些,喝酒去!酒虫都爬到嗓子眼了。” 四人在王重胤帐中开怀痛饮,安排撤退事宜,自然有手下负责,不用他们操心。 酒过三巡,四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经月上枝头,跟这三个粗莽的汉子在一起,李风云的心胸开阔了许多,心情也好了很多。 毕竟次日要起营拔寨,四人也不敢喝得很多,略带一些酒意,就纷纷告辞离开。 一路上,符彦卿与李风云相伴回营。 带着满身酒气,符彦卿对李风云道:“风云老弟,你这些想法,我也曾经有过。今天老哥就跟你说说掏心窝的话。 咱们这些武人,把性命拿出来拼杀,若说不图些什么,那也未免太自欺欺人了。老哥也不妨直说,老哥为的,是功名利禄,富贵荣华。 恐怕大多数人都是这般。当然,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忠。 忠于大帅,忠于朝廷,忠于金銮殿上的那张龙椅。至于那龙椅上坐的是谁,倒是无关紧要。谁坐在上面,咱们就忠于谁! 正所谓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风云老弟,人生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站错位置,更不能跟大势做对。 老哥这些话,你能听得明白么?” 李风云点点头,符彦卿的意思,他当然明白。符彦卿在提醒他,不要对杜重威有任何想法。 看来这个符彦卿,果然是心细如发。 李风云对杜重威心中有所不满,杜重威没有看出来,以为已经安抚住了他。王重胤、张彦泽更没看出来。唯独只有符彦卿,从李风云的言行中,看出端倪,并特意说了这席话。 从心底来说,李风云对符彦卿十分感激。 为何而战,杜重威手下三员虎将,各有所答。 三人为了不同的目的,走到了杜重威的帐下。 王重胤为的扬名立万,名垂千古,所以自律极严,也最得李风云的好感。所以,凡是不利于他名声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哪怕那事情是杜重威要求他做的。难怪杜重威对王重胤既爱又恨,既倚重又疏远。 张彦泽则是杜重威的死忠,要报答杜重威对他的知遇之恩。所以,杜重威让他做的事,无论是什么事,他都会一往无前,绝不推脱,是杜重威的一把刀,也是杜重威最信任的心腹手下,杜重威使起来最得心应手。 符彦卿与他们两人都不同,他比这两人要清醒冷静得多。他知道他追求的是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也清楚如何去获取这些东西,而且他善于审时度势,看得清天下大势。相比之下,他比王重胤、张彦泽要高出一筹。 因此,杜重威对符彦卿极为倚重,但又似乎有些防备之心。 正所谓求仁者得仁,求义者得义,未来面对纷乱的局势,这三人各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李风云很好奇,也很想知道。 “而我,又是为何而战?” 李风云再次问自己。 为了如月? 如果没有杜如月,李风云与杜重威也许根本就不可能走在一起。曾经一度,李风云认为,他可以为杜如月做一切事情。杜重威若是要造反,他就跟着这位未来岳父一起造反就是。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对开封那个小皇帝也看不顺眼。对中原百姓也没有什么归属感。 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遇见了这么多人,李风云心中的想法已经有所改变。 跟着杜重威造反,将屠刀挥向那些曾经的朋友,他真的原意吗? 李风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而且在李风云内心的最深处,还有一个深深的、他不愿想的恐惧:假设有一天,杜重威为了当皇帝,背弃了中原,投靠了契丹,他李风云又该何去何从?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军魂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李风云发现这句话可能说反了。或许是古人所理解的“君子”、“小人”与他理解的并不一样,李风云很难想象,一位心怀济世常忧国的君子怎么可能不戚戚然而做到“坦荡荡”?。反倒是那些没心没肺的小人,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人,苦衷作乐,更容易做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李风云忽然笑了起来,杜如月故事中的那个颜回不就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么?所以“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是因为他所追求的不过是一箪食,一瓢饮;有这一箪食,一瓢饮,他已经满足了。 而写出“心怀济世常忧国”这种话的那块豆腐,显然是“小人”,因为他一生都在“长戚戚”。 这么复杂的道理,李风云简单的脑袋显然不够用,所以李风云决定抛开这一切,管它君子还是小人,过得开开心心才真道理。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想那么多做什么?弄不好真会把脑袋想傻掉。 撤军显然并不像李风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风云营的士气明显降了一大截。 这也难怪,风云营的将士,绝大多数都于契丹人有着深仇大恨,本就是冲着风云营能杀鞑子而来投军。而现在,契丹鞑子打来了,风云却要转身后撤,心中的这坎,谁又能轻易迈得过去? 李风云心中暗叹:“不战而退,果然是军中大忌。” 风云营如此,整个二十万大军也是如此。 大军中盈溢着一股消沉、失望的气氛。 这二十万大军,本就是挑选出来的敢战之旅,战力如何暂且不论,这次前来,本来就是抡胳膊挽袖子打算跟契丹人大战一场。 谁料还未接仗,连契丹大军的影子还没看到,主帅却命令后撤,这些中原热血汉子,有几个愿意? 主帅怎么想,下面的小兵并不知道,也不在乎知道。他们只知道一件事,能领他们跟契丹鞑子干架的就是好主帅。带着他们灰溜溜逃跑的主帅都是贪生怕死的窝囊废。 所以,整个大军怨声盈沸,低声诅咒谩骂主帅及各级将领的四处皆是,弹压都弹压不住。整个大军后撤的速度,简直犹如乌龟在爬。 “啪”的一道鞭声把李风云从沉思中惊醒,李风云抬起头来,看见一名杜重威的传令亲兵正在抽打一位兵士,那名兵士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敢反抗,周围的兵卒脸上露出忿忿之色,敢怒而不敢言。 那亲兵大声喝骂:“你这狗娘养的,敢说大帅的胡话,看老子今天不抽死你不可!” 一股火气从李风云胸中涌起,身形一闪,李风云飞掠到那士兵面前,一抬手,挽住抽过来的皮鞭,手臂微微一用力,那亲兵“啊”的叫了一声,被李风云一把拽下马来。 李风云抢过鞭子,抬脚狠狠踹了那亲兵两脚,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来打老子的兵。” 那亲兵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那兵士争辩道:“李将军,他……” “他什么他?”李风云扬手就是一鞭,抽得那亲兵满地打滚,“老子的兵,几时要轮到你这小兔崽子管?还不快滚,再不滚,老子抽死你!” 那亲兵不敢再说话,急忙爬上马匹,连皮鞭也不敢向李风云讨要,灰溜溜飞驰而去。 周围的兵卒一阵欢呼,掌声四起。 那被打的士兵站了起来,正要向李风云告谢。谁料李风云扬起皮鞭,打得那士兵当场就懵了。 周围的兵卒更是不明白,愕然地望着李风云,不知他为何这般做。 李风云挽起皮鞭,用鞭子指着那士兵的鼻子,恶狠狠地问道:“知道老子为什么打你吗?” 那士兵低着头,畏畏缩缩地道:“是……因为……我私下骂大帅!” “胡说八道,不止是你,老子也想骂大帅,虽然他有苦衷!这算什么理由?被骂几句又不会少块肉。”李风云大声喝道,“老子打你,就是因为你这熊样。你他娘的吃屎长大的,他打你,你就不晓得还手?你手中的刀,是切菜的吗? 再这般窝囊样,就给老子滚出老子的队伍,老子不要你这般的孬种。还杀契丹鞑子,就你这模样,杀鸡都不敢。 给老子挺起胸来,老子的兵,只许你欺负别人,不许别人欺负你!” “是,大人!”听了李风云的话,那士兵精神大振,胸脯拔得老高。 “你是谁手下的兵?”李风云问道。 “是我,主公!”王大山这时已经跑到了近前。 李风云打量了王大山一眼,“啪”的扬手又是一鞭。 王大山不敢躲闪,硬生生地受了这一鞭。 李风云指着王大山的鼻子骂道:“王大山,你也算是跟着老子的老人了,你是怎么带队伍的,把老子好好的兵都带成这熊样,还怎么跟老子上阵杀敌? 王大山,今天若不是看在当初你跟老子浴血奋战的事情上,非撤了你不可。 你给我记住了,老子的兵,即使只有一个人,也要有向敌军千军万马冲锋的勇气! 做不到这一点,你就给老子滚回去,搂着婆娘睡觉。别给我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主公,我王大山一定做到!”王大山挺直了脊梁,身子站得笔直,扯着喉咙吼道。 李风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环视周围,用皮鞭指点着众兵卒,喝道:“你们这些家伙,都他娘的是狗娘养的,看着自己的袍泽兄弟被人欺负,连吭都不吭一声,还有没有半点血性?在战场上,还怎么让人放心把后背交给你们?” 一众兵卒羞得满脸通红,纷纷低下头来。 “都给老子把头抬起来,老子的兵,就算打了败仗,也要给老子把头抬得高高的,胸脯拔得挺挺的。”李风云大声喝道,“老子不管你们私下关系怎样,有没有私怨,就只一句话,谁要敢欺负老子风云营的兵,你们就要给老子一齐上。做不到这一点,就别在我风云营中呆了!” 一席话说得风云两千将士心中暖暖的,一个个精神抖擞,胸脯拔得老高,士气大增。看模样,与周围其他部众绝然不同,一个个像小老虎似的,不像是在后撤,倒更像是在冲往战场。 典奎在一边暗挑大拇指,低声赞道:“李老弟真有两下子,这一顿臭骂,把所有的人骂了个遍,但偏偏大家都爱听。这一骂,骂出了我风云营的军魂来。” 周围的友军纷纷朝风云营这边望了过来,眼中忍不住露出钦佩、羡慕之色。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两千好汉 一个士气高昂的风云营改变不了整个二十万大军。 一连两天,整个二十万大军依然如乌龟般在道路上缓缓前行。 “这样不行!”李风云心中一阵焦躁,傻子也知道,以这样的速度后撤,只怕不等到定州,契丹的大军恐怕就已经追了上来。 “我要去见大帅!”李风云招呼了一声,把风云营交给了典奎和张俊,策马朝杜重威处奔去。 杜重威此时正站在一块青石边,低头研究铺在青石上的地图,脸上神色凝重。 “大帅,照这个速度撤军,根本来不及撤到定州,契丹人就会追上来!”李风云跳下战马,来到杜重威身边,声音有些焦躁。 杜重威抬头望了李风云一眼,低声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契丹人的前锋已经追上来了。负责后卫的皇甫遇将军正在与他们激战,相信要不了多久,契丹八万就会追上来。” 李风云一呆,他没料到契丹铁骑居然来得这么快,快得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此说来,形势已经无比恶劣。 “大帅,请下令立刻安营札寨,准备抵挡契丹大军!”略一思量,李风云抱拳建议道。 “嗯,本帅也正在找合适的驻扎地点!”杜重威皱着眉头道。 李风云心中一动,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点道:“阳城(注1)白团卫村,我曾经去过,地势较高,内有水源,地方也够大,比较适合大军驻扎,只是要小心被契丹人截断粮道。 不过,只要派出一支雄兵,驻扎进阳城,护住粮道,问题应该不大。” 杜重威眼中精光一闪,又摇头道:“阳城白团卫村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皇甫将军恐怕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李风云抱拳道:“末将愿请命,率风云营回援皇甫将军,拖延契丹军主力。” 杜重威上下打量着李风云,道:“我军要到达阳城白团卫村并驻扎好营地,布置好鹿角壕沟,至少也要两天的时间,你真有这把握?而且你风云营只是一支两千人的步卒,如何能与八万契丹铁骑相抗衡?” 李风云单膝跪倒道:“请大帅放心,风云自有妙法,必定能拖住契丹大军两天的时间!只是,请大帅拨出两千匹精骑,暂借于风云营,以方便风云营行军的速度。” 风云营的每一个将士,都曾经过基础骑术训练。在马上挥刀,肯定是比不上久经训练精锐精骑,但是基本上可以做到骑马行军,这是李风云当初对典奎、张俊的要求。所以,李风云现在才有这个要求。 一支两千人的骑兵,李风云是无论如何都养不起的,况且想训练出一支可以与契丹铁骑抗衡的骑兵,没有大几年是根本不可能做到。因此,李风云才会只要求部属能骑马行军就够了。 杜重威沉思了片刻,道:“既然你这般有把握,本帅便答应你,不过,李风云,如果你不能为大军争取到两天的时间,造成我军大败,本帅会按照军令,对你严加处置,你可明白?” 李风云直起脖子,大声道:“末将明白!末将定不负大帅所托!” 此时,李风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风云营的将士们!”李风云跳上一块大青石之上,两千名风云营的将士整齐地列阵于他的身前,“你们不是一直渴望与契丹鞑子战斗吗?不是一直希望从这些契丹狗杂碎身上获取荣耀与光荣吗?不是一直想要杀光鞑子,报仇雪恨吗?” 李风云猛地一指北方,大声吼道:“现在,他们就在那里,我,李风云,赵州李风云,将会带你们去跟他们拼命,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有!” “跟鞑子拼命!” …… 两千将士拼命地吼叫着。 “好!这才是我风云营的将士,宁折不弯的铮铮男儿! 老子李风云也不妨告诉你们,这此任务,是老子李风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好差事,也是你们建功立业、报仇雪恨的最好时机。 但这个机会,你们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这个机会,你有可能立下其他龟孙子难以想象的赫赫战功,但同样,也有可能把自己的命送掉。 我风云营,只有两千好汉;可是契丹鞑子,却有八万杂碎。 怕死的,现在趁早滚出老子的风云营,老子绝不会阻拦。 我李风云只要真的好汉,不要那些没有用的孬种。” 李风云环视四周,见风云营两千将士没有一人肯退出,哈哈大笑道:“好,不错,不愧是老子李风云的兵。 八万契丹鞑子算得了什么? 就在几个月前,老子李风云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入契丹万军丛中,七进七出,直杀得耶律天德抱头鼠窜,数万契丹杂碎,没有一个敢出来应战的。 现在咱们有两千将士,莫说区区八万契丹鞑子,就算契丹那帮狗杂碎有两千万,老子一样能带着你们杀得他们磕头求饶,满地找牙。 不过,要做到这一点,老子李风云是有要求的。 要求老子的风云营中的每一名将士,都是一头虎,一头狼。 就算被人砍成八截,也要咬上对手一口。就算只剩下一名将士,也敢向敌军的千军万马发起冲锋。 告诉老子,你们做得到吗?” 李风云,大声吼叫道。 “做得到!” “老子就是一头虎,一头狼!死也要拉上鞑子上路!” “杀鞑子!” …… 两千将士扯起嗓子,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好,跟着我李风云,杀鞑子去!”李风云放声暴吼。 “跟着李都尉,杀鞑子去!” “跟着李都尉,杀鞑子去!” “跟着李都尉,杀鞑子去!” …… 整个风云营被李风云的话引爆了,每一名将士,都觉得血液在沸腾,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扯开喉咙,疯狂的嘶吼。 跳上早已经准备好的两千匹战马,一路尘土,逆着缓缓前行的二十万大军,脑袋扬得高高的,胸脯拔得挺挺地,直朝北方而奔去。 注1:阳城,今河北清苑西南。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定计 看着嚣张而上的滚滚人流,刘知远长叹一口气道:“杜重威运气真不错,居然能找到这等良将,真叫人艳慕!” 郭威侧过头来,低声道:“有良将,要用得好才行。末将瞧那杜重威,不是能容人之人,未必能用好李风云。而且,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李风云会站在哪一边,还很难说。” 刘知远眼睛一亮,道:“文仲(注1)真有把握?” 郭威呵呵笑道:“大帅可敢与末将赌一把?杜重威性格奸狡而少仁义,喜小利而忘大义,有野心而无见识,实乃志大才疏之辈,不足为患,这从镇州之围就能看得出来。 小小池塘中又怎养得住一条青龙?李风云迟早要离他而去。至于李风云能不能靠到我们这边,就看大帅能不能拢住他的心了。” 刘知远哈哈大笑:“好一句喜小利而忘大义,不错,这句话说得好。杜重威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更远处,杜重威脸上挂着笑,脸色微显阴沉:“‘老子李风云的风云营’!他真这么说?” “不错,他正是这么说的,是孩儿亲耳听见的,那还有假?而且,听到他这句话的,也不止孩儿一人。”杜弘琏凑近细声道,细长的眼睛中爆出缕缕精光。 当初李风云将他揍得半年起不了床,在父帅心目中的分量大减,今日抓住了李风云的把柄,又岂可放过? “哈哈哈哈”杜重威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瞟了杜弘琏一眼,“年轻人,有些傲气,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这样的虎将,老夫很喜欢!再说,风云营本就是他的,他这般说,又有何错? 琏儿,用人用其长,你老这样斤斤计较,放不开心怀,能成什么大事?你跟风云那点事,算得了什么?大丈夫要有容人之量,不该这般鼠目寸光!” “父帅……”杜弘琏没料到杜重威没有丝毫怪罪李风云的意思,反而斥责他,心中大慌,张口正要声辩。 “住口!”杜重威虎下脸来,冷冷地道,“你要再敢像个婆娘一样嚼舌根,本帅就再不许你走出杜府半步!” 杜弘琏满脸灰败,不敢多说半句。 话说李风云率着两千风云营将士,北上援助皇甫遇,阻击契丹军。 典奎拍马赶上李风云,问道:“李老弟,此次北上,你可有什么打算?” 李风云哈哈笑道:“正要与典老哥商量,你便来了。不错,这次北上阻击契丹军,我的确有许多想法。” “哦,说来听听!”典奎深知李风云,不是那种不知深浅,只会说大话的人,他既然敢在杜重威面前讨下这支军令,必定有一定的把握。 李风云跳下马来,从亲兵那里要来地图,在路边摊开,有派亲兵去叫张俊、张松等人,笑道:“凭咱们这两千人马,还有皇甫将军率领的六千多精骑,想要正面挡住契丹八万铁骑,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人少就代表咱们动作比他们灵活,而且,这此清平镇的疯和尚、白福通等人来援,更让我们凭添了许多胜算。 论高手,咱们一流高手就有四位,二流高手更有三十三位之多,我想,单凭这一点,契丹的任何一只兵马也无法与我们风云营相提并论。” 听闻契丹再次南侵,疯和尚、白福通、佘破财和玉堂春带着二十七位二流高手不远千里来到风云营,昨日才刚到,正是因为这批人的加入,李风云之前才有胆量想杜重威请命救援皇甫遇,阻击八万契丹铁骑。 典奎眉头微皱,问道:“莫非你又想烧契丹人的粮草?” 李风云哈哈大笑:“我都已经烧了契丹人两次粮草了,契丹人若再不防我烧他粮草,那才是见了鬼了!” 典奎的心微微一松,道:“你莫笑,老哥真担心你烧粮草烧上瘾了,还打算再烧他一次。真想提醒你,既然你想到了,那老哥也不必再担忧了。这一仗,你究竟打算怎么打?” 李风云指着地图道:“据探报得来的消息,耶律德光的主力应该还在这里,离我们还有一百里的距离。一百里的距离,只要契丹人撒开马蹄,三个时辰,就能追上来。 而这里,大概离我们五十里的地方,便是契丹军的前锋,巧得很,这位前锋,我前不久刚认识,就是那位耶律天德。 我观此人用兵,过于谨慎,这一点,我们可以利用。 只要我们拖住了耶律天德,就等于拖住了耶律德光的主力。” “如何利用?”典奎问道,“我们风云营跟皇甫将军的兵马加起来,也只有八千人马。耶律天德所率的前锋,就足有两万。以八千对两万恐怕没有什么胜算。” “两万人马算什么?当初,我不也杀得他们没有脾气?”李风云笑道。 “不可轻敌!”典奎摇头道,“当初耶律天德吃亏就吃亏在他没有带一流高手,没有人能挡得住你!这次耶律天德再次杀来,岂会不防,身边肯定带了不止一位一流高手。 论高手,我们这边恐怕占不了多少优势。” 李风云点头道:“不错,吃一堑,长一智,耶律天德自称是契丹人中的智者,他一定会有所防备,所以,这次我也没打算用高手去突袭他的大军,更不打算跟他硬碰硬。我打算广设疑兵。” “疑兵?”典奎大为奇怪,“如何设?此地多为平原,地势起伏很小,即使有,也都只是小的土坡。要设疑兵,谈何容易?” “典老哥,你说得没错,你来看,这一路上地势平坦,虽有河流,但都不深,即便不搭桥也骑马能涉水而过,十分适合战马奔驰。这是敌军的优势所在,也是为何我要向大帅讨来这两千匹战马的原因所在。 但是,地势平坦,并不意味着不能设疑兵。 河北之地,地势虽然起伏不大,但树林却颇多,只要我们以树林为依托,广布疑阵。沿途把将士撒开,按六团分散开来,处处布疑阵。 或者是故意扬起尘土,或者露出旌旗,或者以冷箭射翻他们几个人,或者多挖陷马坑……方法多的是。 以耶律天德小心谨慎的性格,必定会走三步,退两步,不弄清楚虚实,决计不会轻易通过,足以拖延他两天的时间。” 典奎略微沉思片刻,又道:“耶律天德只是谨慎,但也不是傻子。骗他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他怎肯相信。” “所以呀,这疑阵要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耶律天德他若不信,那我们就给他来个狠的。打他一把,转身就走。不要忘了,我们手中还有皇甫将军的六千精骑。以我跟他的关系,他理应会听我的话。”李风云哈哈笑道。 注1:郭威字文仲。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人独挡百万军 这时,众将纷纷赶来,李风云又将打算跟众人说了一遍,众人又讨论了一番,各自又出了些馊主意,李风云来者不拒,一一采纳。 这其中,王大山提出了一个建议,深得众人的认同。 王大山提出,这次战事,应该主要以杀伤敌军,使其丧失战力为主,因为一名受伤的骑兵,往往需要两到三名战兵照顾,无形中就削弱了敌军的战力。 最终,众人商议出六个主要伏击点,近百个次要伏击点,并以这六个伏击点为中心,分为六个防区。 次要伏击点,每一个只派出十名将士,主要以骚扰、布置疑兵为主,让契丹军的行进速度变慢。 而六个主要伏击点则各有任务,虽然也是以布置疑兵为主,但必要情况,会击中兵力,发动突然袭击。一击即走,绝不拖延。虽然不一定能毙伤多少契丹人,但必定会耗去契丹人大量的精力,不得不停下休息。从而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六个防区,每个防区至少要拖延契丹兵马两个时辰,这样算上契丹兵马休息睡觉的时间,正好可拖延契丹铁骑两天二十四个时辰。 商议一定,众人按计行事,沿途散开,当遇到皇甫遇率领的六千骑兵时,李风云身边只剩下二十多人。 其中包括疯和尚等四名一流高手,其他的都是李风云的随身亲卫。 皇甫遇十分凄惨,六千精骑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人,身后跟着不足五千人。皇甫遇在张家庄一役之后,损失惨重,只剩不到两千七百多骑。 鉴于此战皇甫遇大挫契丹军士气,扭转了战场形势,小皇帝石重贵下令,从各军中抽调精锐骑兵,补充到皇甫遇的军中,加上皇甫遇自己招募的,他的精骑数量由此一下子扩充六千人。 看见李风云,皇甫遇奇道:“风云老弟,你的风云营呢?怎么又是你一个单枪匹马来支援?”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我一人怎么了?我一人足以当十万大军。” “那倒是!”皇甫遇也哈哈大笑了几声,“不过老哥还是宁愿来援的是十万大军。” 李风云笑道:“难道老哥你还信不过我?你放心,我已经吧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不过,这其中还需要皇甫兄的配合。” “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皇甫遇睁大眼睛,“成,你要老哥怎么做,老哥就怎么做。老哥难道还信不过你?” “这就好办了!”李风云大喜,又吩咐两名亲卫带着皇甫遇到预先布置好的第一伏击点休息。 皇甫遇将五千将士托付给了纪纲、杜知敏等人带领,他自己领着二十多名亲兵却留了下来:“老哥倒要看看,李将军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李风云朝皇甫遇眨了眨眼睛,答道:“麻雀战!” “麻雀战?”皇甫遇晃了晃大脑袋,十分不解,正要相问,忽然探报报了上来,说耶律天德的契丹军已经追了上来。 李风云大笑三声,道:“这第一场戏,就先由我李风云一个人演,你们且藏在树林后,莫要出声,只管看戏。” 说罢,李风云策马走到树林前的石桥上,又跳下马来,站在那石桥的中央,抽出宵练、幽影两把宝刀,两眼微合,等待着杀来的契丹兵。 皇甫遇心中有些担心,他虽知道李风云武功非凡,但毕竟只是二流顶尖高手,遇上一流高手,李风云仍旧会吃亏。 皇甫遇急声对李风云的亲兵道:“快去,把李将军拉回来!这次耶律天德可带来了至少五名一流高手。 那五名一流高手,对上我们不愿放下身份,可是对上李将军,他们必定会出手。耶律天德心里恨死李将军,李将军这般托大,只怕要吃亏!” 疯和尚冷哼一声,道:“便只有契丹人有一流高手,我们便没有么?” 皇甫遇定睛朝疯和尚望去,只觉这大胖和尚气度不凡,再一仔细打量,不觉大惊,此人武功他竟然看不透,显然是一名一流高手。 再看向那大胖和尚身边的两男一女,才发现李风云身边居然带了四名一流高手,心中大定,暗道:“有这四名一流高手出手相助,就算打不过,也足以护住李将军与我逃走了!不知这四人是何方神圣,李风云怎么有本事请得动这四名一流高手。” 正在皇甫遇思量间,契丹铁骑已经杀来。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骑契丹铁骑见石桥上只有一人一骑,正要冲上去将此人砍成肉泥,忽然觉得此人似乎有些面熟,定睛望去,顿时吓得浑身冷汗直流,纷纷勒住缰绳。 后面跟上的契丹铁骑见前面的十数骑纷纷勒住了马匹,也急忙勒住缰绳,但跑动起来的马匹想要停下来,哪有那般容易,只听一阵马嘶人吼,许多没能及时勒住马匹的契丹铁骑撞做了一团,不少倒霉蛋没坐稳,被撞下马来,顿时被铁蹄踏成了肉泥。 “怎么回事?”一名契丹将领大怒,冲到了阵前,冲着那十多骑契丹骑兵怒吼道,“谁让你停下来的?老子砍了你们!” 一名契丹骑兵指着桥中间的李风云,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他,血衣魔煞!” 那契丹将领顺着那骑兵所指望去,一眼就认出了李风云,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铛”的一声,李风云手中两柄宝刀刀背一磕,高声喝道:“赵州李风云在此,谁敢与我一战!”声音中灌注了内力,声音传出数里之外,压住了所有的喧嚣之声。 小河前的整个契丹军顿时都静了下来,血衣魔煞李风云,谁人不知?刹那间,人无言,马无声,只有呼呼的狂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两军阵前,竟然没有一人敢答李风云的话。 李风云扫视眼前的契丹铁骑,等待了半盏茶的工夫,再次提声喝道:“赵州李风云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狂风愈加猛烈,半截枯树禁受不住那狂风的肆虐,“咔嚓”一声断开,栽倒在树丛中,让场面显得更加诡异。 就连战马也似乎被李风云的声音镇住了,小声地打着呼,不敢放声嘶叫。 “战也不战,退也不退,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李风云第三次怒声吼道。 “哇!”冲到阵前的那名契丹将领身子一哆嗦,忽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晃了两晃,双眼圆瞪,栽倒在马下。 李风云这第三声怒吼,居然将这名契丹将领活活吓得肝胆俱裂,倒毙于阵前。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三十五年前的仇恨 “巫术!血衣魔煞又在施展巫术!”一名契丹骑兵经受不住这等压力,又见此怪异情形,吓得脸色发白,两股发抖,拨转马头,策马急逃。 有一个人这么做,就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做。 恐惧像瘟疫般迅速传播开来,契丹骑兵争先恐后纷纷拨马急逃,生怕落在人后,被那神秘的巫术夺走了魂魄。不少契丹人猝不及防,被撞下马来,被踏成了肉酱。 又一阵人吼马嘶,不多时,石桥前的契丹铁骑逃得干干净净。石桥前只剩下几十具被践踏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皇甫遇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到:“这样也行?”又策马急驰上桥,问道:“李将军,你实话告诉老哥,你是不是真会巫术?” 李风云收起两把宝刀,苦笑道:“皇甫兄,我说我会巫术你信吗?” “那这个怎么解释?”皇甫遇指着满地的尸首,“好兄弟,你要真会巫术,就别瞒老哥了,咱们干脆直接做一场法事,杀光那些契丹鞑子,岂不简单?” 李风云一阵无语。 半个时辰后,契丹铁骑去而复返,为首的便是契丹大将,耶律德光的三弟耶律天德。不过耶律天德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说起来,关于李风云的谣言,他暗中还出了不少力,推波助澜。甚至“血衣魔煞”这个名字,也是他想出来的。 万军丛中被一个晋军将领追得丢盔卸甲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若是被一个神话了的魔煞追赶,那就显得可以教人理解,被人接受了。 可是他没想到当初的无奈之举,竟然造成了今日这种后果。耶律天德一连斩杀了十数人,这才稳定住了军心。重振旗鼓,再次杀来。 这次如果不杀了李风云这祸害,让这事传出去,他耶律天德以后真的只能钻到地底下做耗子了。 好在此次他有备而来,身边带了足有七名一流高手。本就是打算一旦遇到李风云,将他就地斩于马下,一雪前耻。 “咦,你不就是那个‘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的耶律天德么?怎么,觉着上次丢人还丢得不够么,又凑上前来了?”李风云眯着眼睛,笑嘻嘻地望着耶律天德。 耶律天德的脸顿时如打了鸡血般,涨得通红。 冷哼一声,耶律天德喝道:“李风云,休要逞这口舌之利,本帅此次来,就是要取你性命,你倒是胆大,单枪匹马也敢挡在本帅面前,难道不知‘螳臂当车(che)’么?”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还‘螳臂当车(che)’,那个字念‘居’,是哪个半瓢水的秀才教你的?”这句话杜如月曾用来笑话过李风云,现在李风云用它来笑话耶律天德,感觉果然十分良好。 “要挡住你这头‘猪’,需要很多人吗?我李风云一人足够了!”李风云又道。 耶律天德不愿与李风云多说,大声喝道:“何人为本帅斩杀此獠?” “让老汉来吧!”话音刚落,一名黑瘦的五十多岁的老汉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跳下马来,缓步走到石桥前,斜眼打量了几眼李风云,问道:“你就是李风云?燕无双的师弟?” “不错!”李风云有些好奇,这老汉既然知道了他是燕无双的师弟,为何还敢领命来杀他?看这老汉的样子,是一名一流高手无疑了,难道他就不怕燕无双报复么? “那就对了,老汉杀了你你也就不冤了!”那老汉道,“老汉姓郭,叫郭猛,呆会你去见了阎王爷告状,不要告错了人。 三十多年前,老汉有个哥哥,叫做郭威,结果被你那个师兄杀了。所以老汉躲在山中苦修,苦修了三十五年,立志要为哥哥报仇,三十五年过去,老汉总算修炼到了一流境界,原本以为可以为哥哥报仇雪恨。 谁曾想,天意弄人,燕无双那厮居然成了绝世高手。原本老汉还在想,看来这仇老汉这一辈子也报不了了。 怎料到,这世上燕无双还有个师弟,武功不高,却很嚣张。也罢,老汉就杀了燕无双的这个师弟作替代,勉勉强强也算是个哥哥报了一半的仇吧! 听明白了吧!你死得不冤!” 天下还有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打不过师兄燕无双,就拿他这个无辜的师弟做替代,这理由未免太荒诞了吧!江湖中讲究一人做事一人担,祸不及妻儿,这老汉这般说简直是毫无道理可言。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道:“冤不冤倒无所谓,不过本官身为定国伯、轻军都尉、忠武将军、上折冲府的都尉,怎么说也是正四品上的大官,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夫,凭什么跟本官打架? 不过呢,本官体察民情,看在你在山中苦修三十五年的份上,就给你这次机会。 三招,你我只过三招,你若真有本事把本官杀了。本官也就算认命了,见了阎王也不告你。 但是要是你在这三招之内奈何不了本官,那你这老村夫见了本官有多远滚多远,别在本官面前提报仇的事,要报仇,你去找我师兄去!如何?” “好!”郭猛想也不想地便答应了,心中暗道:“以我郭猛一流高手的功夫,难道还奈何不了你?就算你是二流顶尖又如何,我要让你知道即便是二流顶尖高手,跟一流高手之间,也是有天壤之别的!莫说是三招,一招便足以要你性命。” 说罢,郭猛也不讲究,抬手一掌便朝李风云面门拍去。 只看这老汉的这一招,李风云就知道这老汉不简单,那一掌飘忽不定,似若无力,但实际暗含着极其浑厚的内劲,与李风云的空冥掌有异曲同工之妙。 偏偏在招式上,这一掌已经练得浑圆无缺,教人生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感。 若真被这一掌李风云真被这老汉拍中,那他的脑袋瓜只怕就会像烂西瓜一样炸开,死的不能再死。 这老汉显然从火炎那里得到消息,知道李风云身上很可能穿有一件宝甲,所以他这一掌不往李风云的身上招呼,而是直接往李风云脑袋拍,存心要取了李风云的性命。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三招震群雄(1) 但是郭猛哪知,李风云既然敢与对三招,就必然有对付他的办法。 只见双刀一挥,大喝一声:“风云起!” 天地间风云骤变,众人似乎看到漫天的碎云中裹着一团黑色的飙风直朝那郭猛扑来。 郭猛大惊,手掌急收,身子在空中一转折,轻飘飘地避开了李风云“风云起”这一招。 李风云暗中叹息,虽然“风云起”威力巨大,但可惜他不管怎么说都只是二流高手,倘若他是一流高手,这一招使出,只那郭猛避无可避,多半会丧命在他的刀下。 《风云斩》的武功路数继承了《青龙斩》的风格,只攻不守,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以李风云现在的实力,在没有进入空冥之境,“风云起”这一招最多只能使三次,所以李风云才说要与郭猛对三招。三招之后,李风云内力耗尽,要大半天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耗尽内力并非说把真元真的耗光,而是指体内的真元耗尽了活力。只有将真元打入到对方体内,那打入的内力才算真正的消失。 这就好比前者是只会下蛋的鸡,而后者却是杀鸡取卵。 江湖上所说的比拼内力,指的就是后者,利用自身的真元,以耗费真元的方式以本伤人。正常情况下,武林中人都不肯这么做,因为真元一点一滴都来之不易。 当然,一流高手可能并不会太在乎,因为他们的真元无论是质,还是量,都远远超出二流高手。 当初黑无常就是用这法子,将自身的真元打入李风云体内,几乎致李风云于死地。 “好刀法!”即便郭猛心中有意要杀李风云,但仍旧忍不住赞了一句。 “过奖!来吧,让本官再接你第二招!”李风云笑道。 郭猛略一思索,忽然身子一闪,一指快如闪电直戳向李风云的印堂穴。 显然,郭猛发现,无论他出什么招数,都必然会面对李风云那惊天一击,既然如此,干脆就更李风云比速度,如果他能在李风云使出那怪招之前,先一步戳死李风云,那一切威胁就不能称之为威胁了! 谁知他快,李风云更快,只见碎云再起,飙风再生,仍然还是那招“风云起”,只是这一次,那道飙风比之刚才更快了几分。 “啊!”郭猛急忙收指后撤,跳出了李风云的攻击范围。 他不得不撤,他若不撤,非但手指会被李风云削断,连肚子也会被李风劈开。 “好快,好厉害!”郭猛倒吸了一口冷气,“李苍穹果然不愧是一代武圣,教出两个绝世高手也就罢了,第三名弟子也这般利害,他才不过二流顶尖的境界,却能逼得我两度后撤,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止是他这般想,周围观战的众一流高手无不这般想。 二流顶尖高手或许能在一流高手攻击下逃脱性命,但那是指一流高手没有竭尽全力的情况下。一般而言,一流高手对阵二流顶尖高手,很少出手便全力一击。这便给了那些出类拔萃的二流顶尖高手一个机会。仗着自己所长,迅速逃跑。 但是眼前的情况不是这样,郭猛的每一招都是竭尽全力,没有留丝毫余力,即便是对上一名一流高手,对方有解开郭猛的进攻也要费一番心思与工夫。 可是李风云不同,不管郭猛用何种方式进攻,李风云都是以同一招应对,以攻对攻,并不防守,偏偏这一招又悍猛无比,奇快无比,逼得他的对手不得不收招自保。一切巧招、妙招在李风云这风雷一击之下,都似乎黯然失色。 这怎么不教人震惊? 毕竟,李风云他现在还只是一名二流顶尖高手,而非一流高手。 能施展出这样威力的招数,这样完美无缺的武功,一直以来,都只有一流高手。 在一群丹顶鹤中,突然钻进来一只黑黑的丑小鸭,偏偏这丑小鸭的气度又丝毫不弱于丹顶鹤,就仿佛它身在其中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怎能不让众人大跌眼镜? “好小了,比大和尚想的还更厉害!”树林后,疯和尚赞道,“才两年的时间,他便从那个完全不懂武功的泼皮无赖,变成如今能力抗一流高手的一军统帅。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大和尚还是轻估了他!” 白福通点了点头,道:“此子日后成就,必定不凡,远超我等!若非当初统领提醒,我等几乎错失此人!” “错失的又何止是李风云这小子?”佘破财叹道,“一代武圣李苍穹隐居于清平镇十余年,我等居然没有察觉,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可惜了!” 对岸的耶律天德脸色黑沉,李风云那一招“风云起”的威力,他能看出来,但是这其中的奥妙他却很难看清:“可恶,这小子原来底下还藏有这等高明的武功,连郭猛也难耐他何。 当初在张家庄,他若施展出此招,本帅哪还有命在? 只可恨这小子偏偏不肯杀本帅,只在身后不即不离地追杀本帅,折辱本帅,存心要羞辱于我,真是可恶之极。其心当诛,其人当杀! 今日如不诛杀此獠,日后待他成长起来,必成我契丹的大患。” 想到这里,耶律天德高声喝道:“郭老英雄,万望一定要手诛此獠,无论你要什么,本帅都答应你!” 郭猛脸色一红,只有一招了,前两招都奈何不了李风云,这一招能不能取李风云的性命,他真拿不太准。如果连这第三招也拿李风云没有办法,那么他真的是无脸再见天下人了。 不过,如今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郭猛沉如泰山,缓缓举起了手掌。 两招,两招过后李风云心中似有一种明悟,特别是第二次施展“风云起”,为了应对郭猛那石破天惊的一指,李风云有意催快了速度,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很多时候,看似很完美的东西,如果稍作改变,就会发现,原来这背后还有另一层洞天。 就在那刹那间,李风云发现,他再次沉入到了那种天人合一的状态之中。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三招震群雄(2) 郭猛周围狂风四起,郭猛浑身的罡煞之气弥散开来,将李风云团团裹住。 这次,郭猛不打算用什么精妙的招数,他要用实力,用远超李风云的是深厚内里,直接倾轧李风云。他不相信,一个二流顶尖高手的内力,会比一流高手的真元更精粹、更庞大。 这种方法一般人是不会用的,因为罡煞之气,本质上就是内力,放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所以,弥散开一分,那就等于损失一分,是真正的损失,而不是指真元失去活力。 用耗散内力的法子,即便斩杀了李风云,郭猛恐怕要修行很长时间,才能将耗散的真元补充回来。 如果郭猛能接触到李风云的身体,他绝不会用这种效率极为低下的笨办法。那样,他会直接将真元打入李风云的体内,真元的损失也不会这般大。 刹那间,李风云觉得周围的空间一紧,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就像落入了无底深潭中,一举一动都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制,要耗费大量的气力。 这种情况,李风云其实见过,当初在白云山庄,路惊鸿就是弥散了浑身的罡煞之气,反卷开赵余庆放出的毒雾。 可是,这种法子看别人使用和用在自己身上完全是两回事。 李风云体会到了当初赵余庆的感觉,那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猛虎,困在冰中的鲨鱼,空有一身力量,却施展不出来。 对付这种攻击,江湖上只有一种方法,就是以力破力,比拼内力,谁的真元先损耗完,谁就完蛋了,没有任何巧可以耍。 如果郭猛的对手是一名真正的一流高手,郭猛绝不会使出这种笨手段。否则,先耗尽真元的必定是他。 可是李风云不同。 李风云的内力虽然不弱,但是与郭猛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而且真元的质量上有本质的区别。如果说李风云的真元是水,那郭猛的真元就好比是坚硬的石头,两者不可以相提并论。 郭猛明显是想凭借他深厚的内力,欺负李风云。 即使是以这种毫无效率的真元相拼,郭猛相信李风云也支持不了多久。 “不好!”佘破财脸色骤变,“那郭猛想要以本伤人。”说罢纵身便欲冲出树林外。 疯和尚一把拉住佘破财,低声道:“先看看,李风云那小子没那么好对付。如若不敌,他会发信号的。” 皇甫遇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张大嘴巴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并未交手啊!” “并未交手,但凶险更胜过交手!”白福通苦笑一声道,“郭猛想要比拼内功。” 皇甫遇顿时变了脸色,比拼内力,李风云怎会是一流高手的对手? 一直未说话的玉堂春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道:“奴家说,最后吃亏的一定是那郭猛。你们信也不信?” 怎么可能?皇甫遇自然是不信。 “那小子的内力难道还能更一流高手相比?”佘破财哼了一声。 “佘大哥,不如与小妹赌上一赌如何,就赌那奸猾的小子吃不了亏,反正你也是开赌坊的,财大气粗!”玉堂春浑不眼前的事当回事。 “都这时候了,还胡说些什么?”佘破财跺脚道,“这小子若真出了事,我们回去如何向府主交代?” 玉堂春娇笑一声:“佘大哥莫急,那奸猾的小子自出道以来,手段多如牛毛,几时看他真正吃过亏?这小子怕死怕得要命,要是不支,早该开口招呼了,哪会等到现在?到现在他还能支持,说明他兜里还藏着保命的家伙。 你瞧,现在情况不妙的好像不是那奸猾的小子。” 佘破财定神望去,果然,石桥上的情况与他想象的绝然不同。 郭威头顶上已经升起了一层薄薄的烟氲,这是郭威头上的汗水被内力蒸腾为水气的表现,再看李风云,却是气定神闲,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微笑。 看起来,似乎是郭猛骑虎难下。 不止疯和尚、佘破财等四人看出其中的不妥,到此时,契丹军中的那六名一流高手也看出了不妥。 可是不妥归不妥,这六名一流高手又怎么可能不顾脸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去救一个他们并无深交的郭猛? 两名一流高手联手攻击一名二流高手,这事传扬出去,简直是江湖中的大笑话,以后还哪有老脸去见人? 郭猛头上的烟氲越来越浓,这样下去,这场比斗的结局可想而知,必然以郭猛油尽灯枯,毙命当场而惨淡收场。 李风云究竟施展了什么手段,竟然将郭猛逼到这个地步?难道,他并不是二流顶尖高手,而是已经跨入了一流境界?如果是这样,那这小子也太阴险了! 众人心中疑惑。 “原来这小子已经是一流高手,这小子果然够奸猾,连我们也骗了!”佘破财放下心来,呵呵笑道。 “你这傻大个,又在胡说!”玉堂春白了佘破财一眼,“李风云那小子,究竟是什么修为,就算他能瞒过我们,难道他的内力也能瞒过我们?” 佘破财一愣,对呀,李风云的内力是不能骗人的。以他内力的质量,分明就是二流顶尖高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小子身上秘密还真不少!”玉堂春咯咯笑道。 这时,耶律天德也看出点究竟来。 “连一流高手也斗他不过,难道这小子真的会巫术?” 耶律心中一阵发毛。 这些事情,不止他们不明白,就连李风云自己也不太明白。 开始时那种窒息的感觉,在李风云体内其实只是维持了片刻的工夫,仿佛被郭猛的罡煞之气激怒了,李风云体内的真元开始飞快自行运行起来,迅速布满全身。 四周郭猛的罡煞之气如同一枚枚牛芒钢针一般扎入李风云的体内,李风云体内的真元也如饕餮巨兽半大口吞噬着,抽取着那一丝丝精纯的真元,将那一丝丝精纯真元上郭猛的印记抹去,送入到丹田之中。 丹田内的那个漩涡不断加速,飞快地旋转起来,将那一丝丝精纯真元化为李风云的内力,丹田又在不停的涨大,不断增强着李风云的实力。 这简直不是在比拼内力,而是在传送真元。 这种情况,郭猛已经无法阻止,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浑身的内力都吸向了一个无底的黑洞。 如果郭猛能贴近李风云,那凭借他强大而霸道的真元,李风云根本不可吸收得了,即使吸收了,也必定会暴体身亡。 可是偏偏郭猛担心李风云那招“风云起”,不敢靠近李风云,只能以这种遥空与李风云比拼内力。十成功力能送到李风云体内的,只有不到一成,这才让李风云有机可乘。 第二百六十八章 黑白无常的愁苦 “郭猛完了!” 群雄心底暗叹,一代宗师居然要殒命于此,岂能不叫人暗叹?心中难免升起兔死狐悲之念? 就在这时,郭猛“蹬蹬蹬”连退了数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惨白,汗水已经将衣衫湿透。 “你你你,你这究竟是什么功夫?”郭猛遥指着李风云问道。 “空冥掌!”李风云随口胡说,嘻嘻笑道,“还来吗?” 郭猛站了起来,长叹一声,面如死灰:“可叹老汉三十五年的苦修,居然连燕无双的一个二流境界的小师弟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面再提‘报仇’两字?” 又拱手对李风云鞠了一躬,道:“罢也,罢也,当年燕无双害我哥哥一条性命,现在李大侠又放过老汉一马,一命换一命,这段恩怨,算是就此了吧!老汉还是回老汉的山中去吧,终身再不履足中原!” 回头又对耶律天德道:“将军厚爱,老汉恐怕无福消受,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头也不会,郭猛直朝北方行去。 群雄啧啧称奇,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群雄不明白,李风云却明白。 他体内的真元不断吞噬郭猛的内力,终于到了极限,丹田再也不能涨大。至此,那股真元停止了吞噬郭猛的内力。 郭猛正骑虎难下,见李风云身上的那股巨大的吸力突然消失,只道是李风云有心要放他一马,也立刻收回了真元,直至此时,他浑身的功力十成已经去了六七成。其中九成九都消散在空中,只有不到一分被李风云吸收,为李风云所用, 这六七成功力,郭猛想要在修炼回来,没有三五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 其实,若是郭猛胆子再大一些,再继续输出真元,那时倒霉的是李风云。 李风云必定承受不住他的真元而当场毙命。 可惜郭猛被李风云弄怕了,哪里还敢继续比拼内力?趁机收了功法,这才有刚才的情形发生。 李风云一拱手,道:“还有哪一位高手要与我李风云比试的?” 顿时之间,李风云在众人心中变得越发高深莫测起来,摸不清李风云的底,哪个愿意上前碰一鼻子灰? “就让老夫兄弟俩来领教一下李将军的高招吧!”阵前人影一闪,现出一黑一白两位老者,穿白衣的老者手持一杆招魂幡,穿黑衣的老者身上缠着勾魂锁链。 这两人李风云当然认得,在鬼雾森林中,李风云曾吃过他们的大亏,几乎殒命。这两名老者正是名震江湖,教人闻风丧胆的黑白无常。 这两人一出现,即便是契丹军也是嘘声一片。 契丹人素来敬重勇武者,即便是他们的对手,也是如此。之前郭猛出手对付李风云也就罢了,毕竟二流高手中已经无人是李风云对手,出动一流高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今李风云打发了郭猛,这黑白无常居然准备两人联手对付二流境界的李风云,这两人究竟还要不要脸?亏他们还是成了名的一流高手。 莫说别人看过眼,即便是契丹人自己也看不过眼。 “不要脸,不要脸!”玉堂春从树林后钻出来,刮着脸皮大声道。 契丹将士纷纷低下了头。 “哼!”黑无常冷哼一声,“老夫兄弟俩向来一齐出手,来一个人如此,来一百个也是如此。你要觉得不公平,可以与李风云一起上。即便你再多叫一些人,我兄弟俩接着便是。” 黑无常看出来了,玉堂春虽然是一流高手,但修为跟他们兄弟俩还相差很大一截。 “那就不必了,小女子可没那么厚的脸皮!”玉堂春嘻嘻笑道,“不如这样,小女子给两位找两个对手,你们若打赢了他们,再说与李将军打架的话。” 玉堂春回过头去,大声喊道:“白大哥,佘二哥,有两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想要找你们打架。” 人影一晃,白福通、佘破财两出现在桥头。 先前见玉堂春从树林中钻出,耶律天德心中已经吃了一惊,见树林中又钻出两名一流高手,耶律天德心中更是大惊,朝树林那边望了一眼,只觉得那树林中处处是人影,不晓得埋伏了多少人马,更不知藏有多少一流高手。 佘破财大大咧咧地走到阵前,指着黑无常的鼻子问道:“就是你们两只小鬼要找我们两个打架么?好!你们两个,谁打算跟老子打,谁又打算跟白老大打,自己挑吧!” 黑无常心中奇怪,只觉得眼前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似乎都在他们哥俩之上,不觉一阵为难。两人联手对阵其中一人,他们或者有胜算,但要同时对阵两人,黑无常估摸着必败无疑。 “你是何人?”白无常开口问道。 “某叫佘破财,清平镇聚气坊的老板;他叫白福通,清平镇平安客栈的东家;那个像狐狸一样的女人叫玉堂春,是清平镇平安客栈的老鸨。 一年半前,契丹鞑子烧了清平镇,抄了老子们的老窝,积攒了一辈子的家当都没了。我们三个合计了一下,改行在这里打劫,你们算是第一批客人。 你放心,咱们兄妹三人都是生意人,信誉是保障的,要打此边过,男的十两,女的五两,当官的翻倍,兵器、马匹、财物另算!看你们两人穿得怪模怪样,打赢了我们可以考虑给你们打个八折。” “恶蝙蝠白福通,赌霸王佘破财,玉面狐狸玉堂春!”黑白无常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三人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人物,尤其是恶蝙蝠白福通和赌霸王佘破财,声名本事更在他们之上。跟这两人打架,他们哥俩简直是自讨没趣。 顿时之间,黑白无常两人心中生出来退避之心。 他们两人出头,倒并不想杀了李风云,毕竟李风云的师父和两位师兄在那里,他们惹不起。他们只想抓住李风云,交给耶律天德,便算是有了交代。毕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们曾与李风云交过手,李风云有多少斤两,他们心中有数。 至于耶律天德杀不杀李风云,可就不关他们的事。燕无双并非蛮不讲理的人,要报仇也应该去找耶律天德,找不到他们哥俩身上。 不想现在杀出来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三人,着实让黑白无常两人下不来台。 打又打不过,不打又太没脸面,这该如何是好?黑白无常兄弟俩心中愁苦无比。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流高手的比斗 “原来你就是赌霸王佘破财?”就在黑白无常为难之际,只听一人笑道,“就让我火炎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如何?” 西域高手火炎一时技痒,从契丹军丛中跳了出来。 “好哇!”佘破财眼睛一亮,“早就听说过西域烈火掌火炎的大名,没想到连你也投靠了契丹人。来吧!咱们先打一阵再说!” 黑白无常见火炎主动跳了出来,心中大喜,黑无常急忙道:“既然如此,咱们哥俩便来领教一下恶蝙蝠白福通、玉面狐狸玉堂春两位的绝世武功。” “不必!”白福通木讷地摇摇头,“对付你们两个,老夫一人足矣!” 黑白无常见白福通这般说,心中更是欣喜,暗道:“你这老东西,只怕还不晓得我兄弟两人联手的利害。” 这时又有人跳了出来,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白面书生,手中握着一柄精钢铁骨的折扇,笑道:“既然这般,不才尹其中也来凑个趣,向玉姑娘请教一番!你也是狐狸,我也是狐狸,只不过我是公狐狸,你是母狐狸。正好能配成一对!” 此人说话甚是轻浮,但是在江湖中颇有名气,不过是绯名,有个绰号,叫做花中飞狐,乃是一个采花淫贼,善采阴补阳之术,一生不知坏了多少少女的名节。 其实此人年纪已近五十,但是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如三十有余。 花中飞狐尹其中也是一名一流高手,武功在一流初期。论修为,他略比玉堂春高出一筹,见玉堂春貌美如花,又婀娜多姿,妩媚动人,心中一荡,忍不住上前出言挑逗。 “好哇!”玉堂春嘻嘻笑道,“不过不能白打,总要有些彩头才对!” “姑娘要什么彩头,不才全听姑娘的!”尹其中色咪咪地打量着玉堂春,目光不离双峰之间。 “彩头很简单,”玉堂春故意把胸脯挺了挺,“要是小女子胜了尹公子一招半式,小女子有一个要求,只盼尹公子答应。” “什么要求!”尹其中被玉堂春勾引得欲火焚身,心中遐思绵绵,恨不能把玉堂春抱在怀中,扒光衣服,任他鞭挞摧残。 “自然是要公子一刀把那跨下之物切下来,从此老老实实做一只阉狐狸!”玉堂春声音突然变冷。 “哗——”周围一阵哄然大笑。 尹其中羞得满脸通红,胸中怒意暗生,沉声道:“若是玉姑娘输了呢?” “输了便输了,还能怎样?着打!”玉堂春一撅嘴,忽然手一扬,一道寒光朝尹其中射来。 尹其中急忙侧身闪过,那道寒光从他面庞掠过,正射中契丹军中一名观战将领的面庞,那名将领惨叫一声,栽落马下,立时毙命。 耶律天德大惊,急命大军向后退出二十余丈,让出交战空间。 一时间,玉堂春对尹其中,佘破财对火炎,白福通对黑白无常,七名一流高手在阵前战做一团。 李风云端坐于石桥之上,此时他尚在与天地合一的状态之中,这场上七人的比斗,一切尽收心中,一招一式,他比别人看得更加清楚明白。心中的种种感悟,更非别人可比。 以前他也曾见过一流高手的比斗,比如孙婆婆对阵疯和尚那一场,不过那时他的修为尚浅,许多东西在他眼里都是模模糊糊,看不太真切。 怎么比得上今日,已经是二流顶尖高手的李风云,离一流高手只有一线之隔,如今又处在天人合一的空冥之境,许多以前看不懂的招数如今了然于心,许多以前想不明白的道理,现在有人在他面前为他演示,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最先结束的比斗是白福通与黑白无常那一场。 黑白无常兄弟俩的配合的确很精妙,诡秘无比,可惜还是不是白福通的对手,三人斗到三百余招时,白福通一脚踹翻了黑无常,又一掌拍在白无常的胸口之上,直拍得白无常吐出一大口鲜血。 黑白无常见势不妙,急忙认输,逃归本阵。 白福通见已经重伤了这两人,短时间内这两人是无法再战,并没有取这两人的性命,放过他们俩。 一流高手的比试往往就是这样,打伤打败对手很容易,但真要取对方的性命,却要花一定的手段。白福通与黑白无常并无冤仇,自然不愿花那工夫非取他们性命不可。 接着,火焰也因一招不慎,败在了佘破财的手下,两人足足斗了五百余招。 倒是玉堂春与尹其中的比斗打得最久,两人的路数相近,实力也差不多,直斗到八百多招仍然不分胜负。 耶律天德一阵焦躁,他这次来可不是看武林高手比武的。耶律德光给他的任务是,快速穿插到杜重威二十万大军的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断晋军的归路。 耶律德光想利用快速迂回穿***杜重威的二十万大军与契丹铁骑主力野战,一战击溃歼灭晋军主力。论野战,耶律德光认为晋军虽然人数众多,但绝不是契丹铁骑的对手。 谁料道耶律天德率领两万大军追到离晋军主力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却遇上了晋军的后卫,皇甫遇的六千精骑。 皇甫遇是晋军中有名的敢战之将,当初在仅凭五千精骑就敢在漳河伏击耶律德光,现在他手握晋国六千精锐精骑,又岂会不战而逃。 探查到耶律天德的踪迹,皇甫遇立刻下令占据有利地形,堵住了耶律天德两万大军的去路。 皇甫遇凭借有利地形,与耶律天德的两万铁骑足足抗衡了近三个时辰,损失了一千多人马,直到李风云来前,才不支而退。 皇甫遇退走后,耶律天德原以为,能很快穿插到杜重威二十万大军的身后,截住杜重威的归路。谁料到,来到到这小河边,李风云一骑独立于桥头,先是唬退了数千前卫人马。浪费了耶律天德足足半个时辰。 接着,又是击败了郭猛,七大高手阵前比武功,算起来,此时已经足足在小河边呆了两个时辰。最气人的是,他派出秘密探查河对岸动静的探哨,至今未有一骑回报,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这怎教耶律天德心急如焚? 第二百七十章 麻雀战 耶律天德急,李风云一点也不急,河对岸有疯和尚,还有皇甫遇以及两人的亲兵三四十人,对付那些偷偷潜过河的契丹哨探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能在这里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能拖个两三天,那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对于耶律天德来说,杀掉李风云云当然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及时穿插到杜重威二十万大军的身后。 此时,杜重威一定已经探知契丹大军赶上来的消息。逃,杜重威肯定是逃不掉了。但是若是让杜重威抓住机会,选择一个易守难攻的地点布置好防御,与契丹大军死扛,那结果就会大大的不妙。 这此契丹八万大军为了突袭杜重威二十万大军,所带的粮草并不多。如果一击不中,契丹军根本不可能做长时间的围困。最多呆上四、五天就必须撤军。 否则,粮食一旦吃完,想撤都没法撤了。 所以,现在关键的关键,就是要尽快追上杜重威的主力,打乱杜重威的部署。 可是偏偏遇上了这个可恶的李风云。 “尹大侠,你且撤回来!”耶律天德终于忍不住了,决定强行突破这条小河。 这条小河并不深,还挡不住契丹两万铁骑,就算李风云真的在对岸设有埋伏,损失稍许人马,换取时间也是值得的。 尹其中正与玉堂春斗得热火朝天,忽然听到耶律天德这个命令,心中有些不乐意。 但是耶律天德的命令他不能不听,一个纵身跳出圈外,大声说道:“玉姑娘,今天就先斗到这里,他日有缘再战如何?” “好哇!”玉堂春笑吟吟地收了手中的峨嵋刺,“今日一见尹公子,果然是武功高强,玉树临风,好教小妹倾慕……” 话音未落,尹其中真听得心暖暖的,忽见三道金光直朝他射来。 暗叫一声不好,尹其中仰身避过那三道金光,刚要起身,忽然心中又起警兆,急忙双足一点地,飞身跃起,又让过三道金光。 刚松了一口气,忽觉肩头一痛,已经中了一柄柳叶镖。 肩头一阵发麻,流出的血也是黑色的,尹其中惊道:“你在镖上喂了毒?” 玉堂春咯咯笑道:“喂了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七步断肠散而矣,你偷入那些大家小姐的闺房里时,不是也经常施放迷魂药么?” “好狡猾的女人,快把解药拿来!”肩头的七步断肠散毒性显然不弱,尹其中又急又怒。 “不给!人家本来就是狐狸,狐狸狡猾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这只傻狐狸,可笨得很!”玉堂春跳回到白福通身边,“你这淫狐狸,估计这毒还奈何不了你,不过十天八天不能动弹是免不了的。记住,这一阵你输了,可不要忘了赌约哦! 医好伤后,自己动手,手起刀落,莫要让天下英雄笑话你不守信用!” “咯咯咯咯!”玉堂春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待尹其中回到阵中,耶律天德阴沉着脸一挥手,喝道:“上,全军冲过河去!” 号角之声响起,万马齐奔,直朝河边冲来。 白福通望向李风云,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李风云哈哈一笑,跳上马去:“我们走,不跟他们硬拼!到下一处等他们。” 说罢,率领众人没入树林之中。 冲过小河,耶律天德才发现树林后原来只有李风云等四十余骑,现在已经逃到百丈之外。 “追!”耶律天德怒喝道。 契丹大军再次动了起来,才追出百余丈,忽然追在最前面的百名将士摔落了一地。 有人急报道:“大帅,不好,前面被晋军挖了无数陷马坑,已经有百余骑战马的马腿被折断。不填平这些陷马坑,大军无法前行!” 耶律天德恨得牙根都痒痒,怒吼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填?” 填好那些陷马坑不难,但是也耽误了一炷香的时间,再找李风云等人,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耶律天德不愿多浪费时间,息了追赶李风云的念头,继续前行。 才走出一里地,路过一片树林之时,忽然一阵箭雨从树林中射出。 十多名契丹铁骑猝不及防,被那阵箭射落马下,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耶律天德怕有埋伏,急忙命人搜索那片树林,谁知搜完那片树林,兵士上来禀告,林中偷袭他们的晋军已经逃走了,只有五十多人。其中就有李风云。 耶律天德无奈只得命令继续前行,可是立刻又发现前方又是一大片陷马坑。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填好陷马坑后,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就这样,耶律天德发现,几乎是每走里许,甚至不到一里,就会遭到一阵袭击,袭击的规模都不大,射伤几个人之后,那些袭击者立刻撤退,绝不停留。 但是他又不能不搜索那些树林,谁知道哪片树林后会隐藏着大量的晋兵?如若晋兵在此设围,很可能先全军覆没不是是杜重威的二十万大军,而是他耶律天德。 这种搜索拖慢了契丹两万大军的行军速度,但是又不得不为。 因为那些从树林中射出冷箭,无时无刻的在提醒他,那片树林中的确有伏兵,只数量多少的问题。 除此之外,就是那层出不穷的陷阱,主要是针对马匹,虽然伤的人不多,却极伤士气,而且拖慢了行军速度。 天色将黑之时,契丹军已经遭受了不下十多次袭击,耶律天德发现他仅仅前进了不到十里。 天呀,这样的速度,几时才能截断晋军的归路?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李风云。 前面又是一片树林,耶律天德有些发毛。 契丹将领早有经验,有人上前请示是否要停下搜索那片树林。 耶律天德一摆手道:“派五十骑去树林中看看,其他人不用管,继续行军。” 一名契丹将领率领五十骑冲入林中,只见十数名晋军正在林中狼狈逃窜,契丹铁骑哈哈大笑,拔出钢刀,正要冲上前去将那些晋军砍翻在地。 忽然箭矢掠空之声大起,箭矢如蝗虫般地从树林各处射了出来,那名契丹将领大惊,拨转马头想要冲树林报信,只觉背后一痛,三只破甲箭已经从他胸口穿处。 “完了,这次林中果然埋伏有大军!”契丹将领身子晃了晃,栽落在树林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夜袭战 “这便是你所说的麻雀战!”皇甫遇哈哈大笑,“果真有效!” 刚才五千精骑的一阵冲杀,斩杀的契丹铁骑并不多,不过一两百骑,对于庞大的两万契丹铁骑来说,可谓是微不足道。 但这次袭击彻底搅乱了契丹军的阵形,被杀散的契丹铁骑到处都是,契丹军的建制完全被打乱。耶律天德想要重振队伍,没有一个时辰是做不来的。 一个时辰后,天色也该完全黑了下来。 耶律天德想在满地陷阱的情况下乘夜行军,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白天接连不断的袭击,已经耗尽了契丹铁骑的精力,这种情形下,耶律天德唯有安营扎寨,一条路可以选择。 重新整理好大军后,耶律天德果然命令契丹大军停了下来休息,埋锅造饭,安营扎寨。 炊烟刚刚升起,牛肉还没有烤热,忽然周围杀声四起,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直朝契丹大营冲来。 契丹将士纷纷扔掉手中牛羊肉,捡起兵刃四处观望,那杀声忽然消失,马蹄声也渐渐远去,根本没有接近契丹大营就远去了。 来如疾风骤雨,去如秋雨芭蕉,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契丹将士又纷纷坐下,捡起地上的牛羊肉,擦干净上面沾染的泥土。一名契丹将士忿忿地道:“白天这么闹,晚上还这么闹,连吃口饭也不消停,他们就不知道累么?耶律将军究竟行不行,真拿他们没法吗?” 众人无语,只是低头烤着又干又硬的风干牛羊肉。 白天晋军如同麻雀般的袭击,已经耗干了他们身上的精力,他们只想早点吃下晚饭,钻进帐篷中蒙头大睡。 愿望是美好的,可是注定实现不了。 耶律才哥合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围坐在篝火旁,大口大口喝着马奶酒,看着心爱的姑娘在篝火旁翩翩起舞,脖子上带着那一大串他从中原抢来的珍珠项链,上面还隐隐有几丝血色。 忽然间,大地开始颤抖起来,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耶律才哥猛地坐了起来,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士,周围轻微的动静,都能让他迅速的警觉惊醒,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地面真的在震动,那是千军万马奔跑起来所引起的震动,不过那雷声确是隆隆的战鼓。 耶律才哥迅速套上战甲,抄起武器,冲出帐外。 帐篷外站满了和他一样被惊醒过来的同泽,手中同样抄这兵刃,不知究竟地四处张望。 战鼓之声渐渐消停下去,那千军万马并未冲进营寨,而是打了一弯转身离去。 百夫长萧擀大声喝道:“睡觉,都滚回去睡觉,什么也不用管。大帅布置了重兵,南蛮子冲不进来。” 耶律才哥,松了口气,重新钻回帐篷,脱下笨重的战甲,合上眼睛。 不过,高速运转的大脑却让他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半点睡意。 营帐中静悄悄的,只有袍泽翻来覆去的声音。显然,大家跟他一样,骤然从睡梦中惊醒,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终于沉重起来,忽然,帐篷外传来一阵恼人的铜锣声,耶律才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木然地看到百夫长萧擀冲了进来,踢踹着同泽,大声叫道:“快起来,出去救火!” 直到挨了萧擀重重的一脚,耶律才哥这才清醒过来,匆忙跑出帐外。 大营中嘈杂混乱不堪,耶律才哥周围十多个帐篷在烈火中熊熊燃烧,远处更有星星点点的烈火在夜空中燃烧。 几名浑身是火的契丹士卒惨叫着从燃着烈火的帐篷中逃了出来,在地上胡乱的打滚,想要压熄身上的火焰。 抹这牛油的帐篷,一旦被点燃,是很难被扑灭的。难道晋军已经杀进了大帐?不是说布置了重兵,南蛮子根本冲不进来么? 耶律才哥听到身边百夫长萧擀在小声埋怨:“究竟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让南蛮子摸进大营来的?” 耶律才哥心中一颤。 真是这样,以后叫他怎么能安心的休息? 忽然间,耶律才哥想到了晋军那名叫李风云的恶魔将军,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位血衣罗刹,那日在小河边,他簇拥在人群之中,根本看不到河边的情形。不过,军中关于血衣罗刹的传说喧嚣日上。 一人独挡两万契丹铁骑,直到此人姗姗而去,耶律天德才敢率领大军渡过小河。 这人有多大的本事?即便是部族中神通最为广大的大萨满,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据说此人身怀无数,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既然如此,他要来营中放一把火,又有谁能防得住他? 如果刚才,有一把火烧的是自己所在的帐篷,那……想到这里,耶律才哥不寒而栗。 “这一战,真的能打赢吗?”耶律才哥忽然对战争前景充满了怀疑。 军营中的火当然是李风云和四位一流高手,带着二十多名二流高手干的。 契丹大军虽然戒备森严,但还难不到他们这些武功高强,能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神不知,鬼不觉烧几十处不太重要的营帐,并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这么做并能给契丹大军带来十分严重的实质性的打击,不过对契丹士卒士气的伤害却是十分严重。而且,李风云的目的也只是要让契丹大军睡不安宁。 营中熊熊燃烧的火被扑灭了。 耶律才哥疲惫地回到帐篷中,不敢再脱下身上的衣甲。 脑袋昏沉沉的,但偏偏半点睡意也没有。 帐篷外一丝动静都会惹来耶律才哥的注意,既然耶律将军安排的重兵保护不了他,那么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该死的晋军,该死的血衣魔煞!”耶律才哥心中暗暗的诅咒着。 他不怕死,契丹的男儿从来都不怕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死,如果有可能,耶律才哥还是希望能活着回去,回到那美丽的姑娘身边,抓着她的小手,在熊熊的篝火边唱歌跳舞。 再也睡不着的耶律才哥干脆站了起来,走出了帐篷,深深地吸了口气,遥望北方。 在正北,有一颗闪亮的星星是永远不动的,部族中的萨满说那颗不动的星星所在的位置便是天国,每一个契丹勇士的归宿就在那里。那颗星星撒下的光辉永远保佑着部族。 “嗖”,耶律才哥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 如果是在平日,他会立刻做出反应,做出闪避动作。 可是这一日一夜的折腾让他的反应有些迟钝,他转过头朝那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 忽然,脖颈处猛的一痛,一朵温暖的血腥之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 耶律才哥摸了摸着脖子,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中滑腻腻、温暖的鲜血,这种鲜血,以前他只在南朝的百姓、官兵的脖颈处看到过,当他的弯刀划过他们脖子时。这次,在这寂静的夜里,他又看到了,只是这次却是他自己的。 耶律才哥缓缓地软倒在地上,又一次,他看到了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美丽的姑娘正在星光中翩翩起舞,向他招手……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分兵 一个晚上,李风云向契丹军营发动了五次不同的袭击,几乎每隔一个时辰便有一次,折腾得整座契丹大营一夜都不曾安生。 “无耻!”耶律天德无可奈何,对于李风云的这种完全违背常理的袭扰战术,他拿不好的办法来,李风云根本不与他正面交战。 当李风云最后一拨做势冲锋的兵马退去,天已经蒙蒙亮了,耶律天德望着精疲力竭的将士,眼中满是绝望,他知道,他知道,今天他也走不了多远。 按这个速度前行下去,他猴年马月才能追得上杜重威的二十万大军。 当然,杜重威也不可能逃往定州,路程太远,以晋军的行军速度,根本到不了。杜重威不是傻子,一定选择了一个有利地形,布下营寨,与契丹军死磨。 “分兵吧,天德!”萧翰说道,昨夜他也没有睡好,眼中满是血丝,“我军有两万精兵,分成两股,也各有一万,不是他们所能抵挡得住的。李风云能拦得住我们一路大军,却拦不住两路。 如果所料不错,现在杜重威一定停止了后撤,选择了一块易守难攻安营扎寨,一夜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建立坚固的营寨。只要我们一路大军杀到,直接突入晋军的营盘,杜重威的二十万大军必定大乱。 我们也仿效李风云,不求杀敌,只求扰乱杜重威主力的部署,等到大汗的六万大军赶到,事情便好办了。我估计,现在大汗的兵马,应该离我们不足二十里地。” 耶律天德略微沉思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地图,点头道:“好,大长老,你领着一万人马,继续沿着原定的计划前行。我领着一万人马分兵从小道绕道过去,虽然路程远了二十里,却可以避开李风云的骚扰,估计三个时辰就可追上杜重威的大军。” 两人商议一定,立刻布置分兵事宜。 “耶律天德要分兵了!”李风云站在距离耶律天德营寨数百丈外的一片树林上。 “李将军,那该如何办?”皇甫遇显得有些焦躁,“即便他们分做两路,我们也打不过他们任何一路。” 李风云取过地图,摊在地上,皱着眉头仔细思量,过了良久方道:“他们分兵,我们也分。” 皇甫遇奇道:“我们才多少人马?就算分兵也挡不住耶律天德呀!”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谁说我们要去挡耶律天德,这次我们要真打!” 李风云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路,道:“如果猜得不错,耶律天德分出的那路兵马,一定走的是这条小路。不管他怎么走,都必须要经过黑松林,我们就在那里伏击他们。 咱们也分成两路,一路仍旧在原定路线上不停袭击按原定路线行进这路契丹兵马,人数不需太多,我风云营的将士,再加上五百精骑做后备之用,应该足够了。 契丹军分出了一万大军,实力大减,行进过程一定更加谨慎,不敢轻易冒进。 皇甫兄,你借我五百精骑!” “没问题!”皇甫遇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那另一路呢,以我部四千多骑兵,可打不过契丹一万铁骑。” “那可不一定,正常情况下的确打不过。不过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契丹军的精力已经被我们耗费得差不多,战力还能剩下七成就算很不错了,而我军分批休息,战力充沛。 呆会儿,我带两百精骑,尾随不断袭扰那一路走小路的兵马。皇甫兄率领其它兵马急速赶往黑松林,广布陷阱,逼他必须与我们一战。我想,经过我一路袭扰,这一路兵马来到黑松林也会疲惫不堪。 这时,我会从后路袭击他们,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皇甫兄你看好时机,听我的号角声,当三声短号吹响时,你立刻率军从树林中突然冲出,从背后偷袭契丹军。 以蓄精待锐之兵攻疲惫之师,我不信冲不垮他们! 只要我们彻底打垮了这一路契丹骑兵,再回过头来对付原先这一路,即便他多突出些路程,也不足为虑。” 皇甫遇听罢,直挑大拇指,两眼放光:“李将军果然是智将,跟老弟一起打仗,就一个字,爽!” 两人商议了一下细节,就各自下去准备。 李风云从皇甫遇军中挑出两百名悍勇精锐之士,带上疯和尚,衔尾直朝耶律天德那一路兵马追去。 “大帅,不好了!那个李风云又带兵马杀过来了!萧衍将军敌他不过,被他一刀斩杀,后卫抵挡不住,已经被他冲散,正直朝中军杀来!”一名败将急匆匆地赶过来报告。 “那李风云究竟带了多少兵马?”耶律天德急声问道。 “只有几百兵马!可是各个骁勇善战,将士们敌他不住!”那败将答道。 “饭桶!都是饭桶!”耶律天德大怒,扬起皮鞭朝那败将抽去,“两千铁骑居然挡不住几百个晋兵,要你们何用?” 那败将心道:“那日在张家庄前,你率领一万铁骑,也不是一样被李风云杀得四处逃命,怎么还说我们?” 耶律刘哥(注1)急忙拉住耶律天德,道:“三伯何必性急,那李风云骁勇善战,战场上罕逢对手,你也是知道的。不若赶快派一名一流高手去挡住李风云。” 耶律天德愁苦道:“带来的七名一流高手,郭猛走了,黑白无常还有尹其中重伤,留在了萧翰那里,耶律风要保护萧翰,我这里只有萧离与火炎两位,你看派哪一位好呢?” 耶律刘哥道:“索性两位都派出去,只要杀了李风云,什么事情都好办。” 耶律天德惊道:“若是都派出去,谁来保护本帅?” 耶律刘哥心道:“我这三伯什么都好,就是太胆小,太爱惜自己的命。”但话不能这么说,只能劝道:“李风云身边有三名一流高手,即便没有全带在身边,一名总是带了的,一名一流高手派去,恐怕奈何不了李风云。 再说,只要杀了李风云,又有谁能冲到万军丛中来刺杀大帅?” 耶律天德觉得有理,点头答应,急命耶律刘哥率领一千人马,带着火炎、萧离两人火速阻拦、斩杀李风云。 萧离倒也罢了,火炎微微一皱眉,暗道:“李风云是那么好杀的么?他的师父,还有他那两个师兄,哪一个我得罪得起?” 瞥了一眼身边的萧离,火炎心中生出一计,暗道:“待会我遇到李风云,我便去追杀别人,把李风云就留给他,反正他师父是萧齐瑞,不怕李风云那两个师兄。” 想到这里,火炎欣然领命。 注1:耶律刘哥,字明隐,辽太祖弟弟耶律寅底石之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冲阵 耶律刘哥带着火炎、萧离两人,率领一千人马转身迎战李风云。刚刚摆好架势,忽见一大批溃军朝他们扑来。 耶律刘哥大惊,急声大呼:“冲撞军阵者,杀无赦!” 身后一千严阵以待的契丹铁骑齐声喝道:“冲撞军阵者,杀无赦!” 可是那些败兵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后面跟着一位血衣魔煞,跑得稍慢,就被李风云冲上来一刀把脑袋砍下,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冲不冲撞军阵?一窝蜂般地扑了过来。 耶律刘哥大怒,喝道:“弓箭准备,逃入阵前五十步者,格杀勿论!” 一千契丹铁骑不敢违命,各自取下弓箭,搭箭上弓,一齐放声大喝道:“逃入阵前三十步者,格杀勿论!” “闪开,闪开!血衣魔煞杀来了!”溃军大叫着朝耶律刘哥的军阵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射!”千余雕翎如蝗虫般飞上了天空,直朝溃军射去。 刹那间只见血花乱溅,惨叫声四起,一白多名契丹溃军被这阵雕翎射翻在地。 后面的溃军不由得勒住了缰绳,口中骂骂咧咧不止,可是也不敢在往前冲,一时呆立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搭箭!”耶律刘哥再次喝道,“冲撞军阵者,杀无赦!” “冲撞军阵者,杀无赦!速从两侧绕过军阵,在军阵后重整阵型。”千人齐喝。 溃军这才明白过来,纷纷四散而逃,从两侧绕到耶律刘哥的军阵后,乱哄哄地重整军阵。 其实这两千溃军,被李风云等人所杀的不过才不到百人,只因主将被斩,契丹兵卒对李风云的恐惧太深,被李风云来回穿凿,将其阵型完全打乱,才导致两千契丹铁骑轰然崩溃。 正在追赶这契丹溃军杀得性起的李风云,忽然发现契丹溃军突然分成了两股,前方出现一座严阵以待的军阵,急忙勒住了缰绳,招呼身后的两百精骑停了下来,侧头对身边的疯和尚道:“倒卷珠帘这一招好像不太管用啊!” 疯和尚哈哈笑道:“契丹铁骑军纪严明,这一招哪会次次管用?整顿一下军阵,以箭矢阵形冲锋,尽快破开这一路敌军。” 李风云回头喝道:“箭矢阵型准备!” 身后的两百骑兵都是挑选出来的百战精兵,闻言立刻列好箭矢阵形,准备好盾牌。 “穿凿!杀!”李风云大喝一声,挥舞双刀杀将出去。 疯和尚紧随其后,护住他的左侧,丁虎护住李风云的右侧,两百精骑成密集的箭矢阵型直朝契丹军阵杀去。 耶律刘哥不愧是久经战阵的猛将,丝毫不乱,大喝道:“五十步,簇射!” 骑兵使用的是骑弓,骑弓的威力远远比不上步弓,不过胜在轻巧,可以疾驰的马背上放箭。但骑弓的杀伤范围却只有五十步左右,再远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嗖”又是千余雕翎飞起,天地为之一暗。 不过与那些溃兵不同,李风云这只两百人的精骑人人配盾,早有准备,将契丹人射出弓箭,纷纷举起盾牌,只听“啪啪啪啪”,雨打芭蕉一般,举起的盾牌上插满了雕翎。 但仍旧有十余人中箭,被射翻下马的也有七八人。 临阵不过三矢,况且是对疾驰的骑兵,耶律刘哥见效果不佳,抛掉手中的骑马弓,宝刀往前一指,喝道:“冲!” 骑兵对阵,阵型和速度非常重要,耶律刘哥显然不愿为多杀伤几名晋军而放弃速度,刹那间,一千契丹铁骑列着整齐的队伍排山倒海般朝李风云冲杀过去。 两军交锋,阵前掀起一阵血浪,李风云挥舞两把宝刀,几乎是一刀一个,迅速地切入到契丹军阵中,无人可挡。 耶律刘哥早就注意到李风云,朝李风云一指,对萧离、火炎两人高声喝道:“杀了他!” 只见两道人影从耶律刘哥身边闪出,从众人头顶上飞掠而过,直扑向李风云。正是萧离、火炎两人。 “来得好!”疯和尚一抖衣袍,也纵身从马背上跃起,迎了过去,丁豹见状急赶两步,上前接替了疯和尚的位置,将李风云的左侧牢牢护住。 火炎见李风云身边的那个大头和尚突然跃起,朝他们迎来,心知必定是一流高手,心中一喜,他本就不愿意去杀李风云,见此机会哪肯放过,急忙对萧离叫道:“这和尚交给我,你快去杀李风云!” 说罢,火炎直朝疯和尚掠去,一掌朝着疯和尚的大胖脑袋拍了过去。 疯和尚笑道:“大头和尚的脑袋可不许人随便摸!”抬手便是一掌,正迎向火炎那掌。 电光火石间,两掌相交,两人脚底的两名契丹铁骑闷哼了一声,七窍流血,连人带马软倒在地上,顿时断了气息。 火炎也不好受,只觉一股刚猛的真元侵入到他体内,他的南冥离火真元居然抵挡不住,一击即溃。 暗叫一声不好,火炎张口吐出一口淤血,急忙翻身后撤,接连踹翻数名契丹骑兵,躲到了人群之中。 “好厉害的内力!这和尚的武功至少比赌霸王佘破财高出数倍不止,李风云身边哪来这么多一流高手?看来,不可与他硬碰硬,只能与他缠斗。” 火炎运转真元强压住内伤,又纵身跃起,四处寻找那大头和尚的踪迹,正见到那大头和尚飞身直掠向萧离,一张肉蒲大手正按萧离的后背。 那萧离显然察觉到有人偷袭,急忙返身举掌相迎。 火炎大惊,正要开口提醒,可是已经晚了,两掌相击,只见萧离狂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直朝李风云砸了过去。 不巧的是,刚才李风云萧离朝他袭来,疯和尚又不在身边,不得已,只得使出绝招“风云起”,只见一阵飙风忽起,万片碎云乱飞,周围十余名契丹铁骑惨叫一声,被飙风云影割成了一堆碎肉。 萧离识得这一招的利害,也不敢抵挡,急忙跃开,谁料到疯和尚正好赶到,一掌将他打成重伤,又把他送回到李风云的刀下。 只听“噗噗噗”宝刀入体之声,萧离一声惨叫,可怜一代武学宗师,竟这般不明不白死在了李风云的刀下。 第二百七十四章 用鲜血证明 火炎心中一阵发苦,他没想到萧离会这么快糊里糊涂地死在了乱军之中。李风云他惹不起,萧离他同样也惹不起。 萧离是萧齐瑞的得意弟子,今年才三十岁,便已经练到了一流境界,萧齐瑞对他的期望很高,一心想把他教成他的接班人,此次随大军出征,原本只想让他历练一番,却没想到鬼使神差送了他的性命。 萧齐瑞知道此事后,还真不知会如何报复火炎。 火炎没打算害死萧离,最多不过想借萧离之手对付李风云,免得触怒李苍穹、燕无双、路惊鸿等人。 本来,一流高手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就比如他,与疯和尚武功差距颇大,但疯和尚想杀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流高手道心浑圆,因此招数上破绽极少,几乎达到完美无缺的地步,即便火炎打不过疯和尚,他也能逃。除非是比拼内力,否则,疯和尚要杀他需要费一番功夫。 火炎叫苦不迭,更加再不敢凑上前去刺杀李风云,只是高声喝道:“李风云,你闯祸了,你知道你刚才杀了谁?他是萧齐瑞最得意的徒弟!” 李风云此时杀得眼都红了,哪管那些,闻言哈哈大声笑道:“那有如何?杀了便杀了,上阵杀敌,难道只许他杀我,不许我杀他?” 不止火炎心中发苦,耶律刘哥更是心中发苦。主意是他出的,苦果必定也少不了他这一份。萧齐瑞正在契丹国地位超然,与赤练崖教主耶律明相当,是契丹武林的两大柱石之一。耶律刘哥虽为皇族,却得罪他不起。 现在萧齐瑞的得意弟子萧离因为他的主意战死沙场,若说萧齐瑞不怪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虽说萧齐瑞碍于皇室的面子不太可能出手杀他,但是从此之后,他的前途算是彻底毁在了这件事上。而且萧齐瑞必定会处处为难于他,日后的日子会非常难过。 怪只怪萧离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去刺杀李风云非但没成功,反而把自己的性命送了,成就了李风云的英名。 萧离一死,火炎又不敢上前迎战,契丹军中谁还挡得住李风云? 那一千契丹铁骑瞬间被李风云凿穿。 躲在耶律刘哥那一千铁骑身后正在整军的那两千契丹溃军见李风云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内又杀透了耶律刘哥的骑兵,哪里还敢抵抗,一声大喊:“血衣魔煞又杀来了!”转身拨马就跳。 “追!”杀透耶律刘哥战阵的李风云根本不顾身后的耶律刘哥的兵马,柿子捡软了捏,一挥大刀,带着两百精骑继续追杀那两千溃兵。 萧离的死让耶律刘哥有些发傻,过了半晌才醒过神来,看看身边那些正在等待他命令的部众,也一挥手中的宝刀,大喝道:“追!” 河北的土地上此时出现了一道奇景,不到两百人的晋国精骑居然撵着两千骑契丹铁骑的屁股紧追不舍,不时还砍倒几名落下来的契丹士卒。 更远处,又有一千契丹铁骑在追赶这不足两百人的晋国精骑。 “这是咋回事?官兵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在一片树林中,一群躲避战火的河北百姓目瞪口呆地望这一切。 “朝廷有这样的兵马,俺们有希望了!那位手持双刀的官爷好威风!”几名青壮的汉子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不晓得他是哪位将军,俺要投军,就要投在这位官爷麾下!” 李风云不晓得他的一举一动被各处躲藏的河北百姓看在了眼里,无形之中,他成了这些百姓心中的希望。 “耶律刘哥是怎么带兵的?”接到李风云朝中军杀来的消息,耶律天德勃然大怒,“带着一千精兵,又有两位一流高手助阵,居然还奈何不了李风云,真是蠢才! 给我吹号传令,停止前进,转身列阵,我就不信,以我一万兵马,还对付不了一个区区李风云!”耶律天德恶狠狠地说道。 “呜~呜~”牛角号声在天地间回荡。 七千契丹军迅速集结在一起,排列成整齐的阵列,等待这李风云的来临。 此地,离皇甫遇伏兵的黑松林不足两里距离。 “契丹的勇士们!你们怕死吗!”耶律天德策马阵前,高声疾呼。 “不怕!”七千契丹猛士齐声高呼。 “可是邪恶的敌人,无知而懦弱的南蛮子,把你们当成是只会逃命的兔子,不断的羞辱你们,不断的羞辱你们的统帅!用世上最无耻的语言挑衅你们,挑衅你们的统帅!将契丹人的尊严肆意践踏在脚下,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了他!”又一阵山呼海啸。 “好!契丹的勇士,现在证明你们的时候到了,你们究竟是草原上纵横的苍狼,是天空翱翔的雄鹰,还是躲在草丛中瑟瑟发抖的野兔,就在此时,此地,就在这一战! 我们的敌人就要到了,一个自不量力的可笑鼠辈,一个懦弱无能只会虚声恫吓的愚昧南人。有人称他是血衣魔煞,不,他不过是个狂妄自大的黄毛小子,刀枪不入是因为他穿了宝甲,战无不胜是因为他巧取豪夺来的两宝宝刀,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 他没有接受长生天的祝福,更不是什么魔煞,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谁要杀那个愚昧无知的小子,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拿走,包括他的宝甲与宝刀。 除此之外,还有大汗赏赐的万两黄金,和雄视草原的万夫长的赏赐。 现在,让我们用自己鲜血向长生天证明我们是苍狼,雄鹰,还是胆小的野兔。 用戴着恶魔面具怯懦小儿的鲜血,铸就我契丹男儿的光荣! 今天,我将站在这杆大纛下,绝不离开这大纛半步。” “吼!” “吼!” “吼!” …… 耶律天德的话激起了契丹铁骑的血勇,契丹人挥舞着钢刀,拼命地吼叫着,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们是草原上纵横的苍狼,是天空翱翔的雄鹰,绝不是只会躲在草丛中瑟瑟发抖的野兔。 风呼呼地在吹,一场惨烈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第二百七十五章 用血洗刷耻辱 “射!”随着一声令下,成千上万支箭矢带着死神的呻吟射向契丹人的同泽,那两千溃败的骑兵。 刹那间,那两千骑兵倒下了一片,他们已经忘了抵抗,扔掉了所有拖慢他们速度的东西,只想冲入对面的契丹人的人群中,躲在他们的身后。 耶律天德恨透了这些溃兵,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屠杀令。他们已经丧失了做为一个勇敢契丹人的资格,只有鲜血才能洗去他们身上的耻辱。 鲜血浸透了黄土地,但是这些溃兵还是一往无前地冲了上来。对李风云的恐惧已经完全占据了他们的心灵,让他们对从对面射过来的箭矢视若无睹。 只要冲过那疾风骤雨般的箭雨,他们就会摆脱那恶魔的追赶。 “射!”又一阵箭雨落在了阵前,数百条性命再次被死神收割走。 耶律天德一阵肉痛,那都是他的部族啊,虽然他恨他们恨之入骨。 “射!”第三拨箭雨飞了过,毫无疑问,又将带着数百条契丹男儿的性命。 “弃弓,举刀,冲锋!”耶律天德大声喝令。 七千契丹铁骑动了起来,如同卷起了一重重黑浪。七千把钢刀举了起来,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但是这七千把钢刀,首先砍向的不是李风云,而是那一千多名惊慌失措的溃兵。 刀光闪闪,鲜血飞溅,萧十一脸上流着泪水,下手却丝毫不留情。大帅说得不错,血的耻辱,只能用血才能洗得干净。 他的兄弟,萧十二,去年战死在博州城下,凶手据说也是那个李风云,他不能让这些可耻的懦夫玷污弟弟萧十二的光荣,虽然他们同样是自己的同族。 眼前的一切,李风云看呆了,他想不到契丹人杀起自己的同族来,也是这么狠,根本不留余地。不过这丝毫没有降低他半点向前冲锋的速度。现在马速正好,杀如契丹人群中时恰好可以达到最快。 他身后不到两百人的队伍还保持着严密而又整齐的箭矢阵型,保证着阵中的每一个人只需应付一面敌人的进攻。不断的胜利将他们的心气越推越高,血脉中的鲜血在“嗡嗡”地轰鸣,他们有种感觉,就好有神仙附体,此时,他们什么都不怕。 只是转眼间,两只不成比例的队伍撞在了一起。 李风云不知耶律天德是怎么想的,对付他们这只不到两百人的小股精骑,为何要命令全军出击? 也许耶律天德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激励契丹人已经萎顿的军心,就像他毫不犹豫地射杀那两千溃兵一样。 但是,耶律天德似乎忘了潜在可能的危险。 谨慎的人往往是这样,当他激动起来时,他可能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莽撞事情来。 血不停的在流,嘶吼与惨叫之声从来没有停歇过。 萧十一向长生天证明了他的勇敢,他的钢刀落在了李风云的身上,切开了李风云外面的皮甲,只可惜,却没穿透内层的那副宝甲,并没有真正伤到李风云。 而他付出的代价,是身子被李风云那把黑漆漆像斧头更胜过刀的宝刀斜劈成了两截。 “可惜!不我不该砍向他的前胸,如果抹向他的脖子,也许就能结果了这个只靠宝甲护体的懦夫!”萧十一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 契丹军如同一条条凶恶的鲨鱼,奋不顾身地朝李风云扑了过来,李风云游荡其中,感觉越来越吃力,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这些契丹鞑子都疯了!”李风云有些不理解,契丹军的精力已经被他耗去了小半,又一夜未眠,为何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力?也许有些事情他想错了。 “举号吧!”丁虎催道。 “不,契丹军气势未衰竭!此时举号,很可能会招来一场大败!最多是一场惨胜!”李风云摇头否决了丁虎的提议。 “你看那边!”疯和尚忽然指着东北角的一处。 李风云砍倒冲到他近前的一名契丹士卒,抬眼望去,是大纛,耶律天德的大纛。 李风云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哈哈大笑,挥刀向大纛方向指去:“跟我朝那边杀!” 身边而将士一个个倒下,李风云一步一步逼近向那大纛。契丹人简直是在用人命阻挡这李风云向大纛靠近。 显然,契丹人已经发现了李风云的意图,但是偏偏,大纛一步不撤,宣示着契丹人的倔强。 耶律天德当然看透了李风云的心思,但是,这一次他不打算再退了。他已经退无可退,他已经被李风云侮辱过一次又一次,这一次,他绝不允许李风云再侮辱他。如果李风云真的杀到了他的近前,他将拔出他的腰刀,用他自己的血证明他的誓言,洗刷他曾受过的耻辱。 十丈,八丈,六丈…… 李风云越杀越近,离耶律天德已经不足一丈的距离,耶律天德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李风云那狰狞的面容。 “勇士们!跟我上,该我们兑现誓言的时候了!”耶律天德挥舞着钢刀朝李风云扑了过去。 冷不丁,从一侧冲出一骑,将耶律天德撞向一边。 “我们还没有死光呢,那里轮得到大帅亲自动手?耶律刘哥,还不快保护好大帅?”耶律天德认得那人,他叫萧远德,军中有名的悍将,也许他真的能打败李风云。 耶律天德眼瞅着萧远德挥舞着厚重的狼牙棒,朝李风云扑了过去,又眼瞅着萧远德的人头高高的飞起,与此同时,狼牙棒飞出,没有打中李风云,却将一名晋军砸得脑浆迸裂。 “不!让我去杀李风云,我杀了这兔崽子!”耶律天德瞪眼欲裂,大声嘶吼道,拼命地想要挣脱耶律刘哥的胳膊。 但是,马前涌上来的将士越来越多,耶律天德离李风云越来越远。 耶律刘哥回头大喊道:“火炎,你是死人吗?还不快将大帅带走!” 耶律天德的大纛轰然倒地,旗杆被李风云一刀砍成了两截。大纛之下层层叠叠满是契丹人的尸体。不知有多少,其中也掺杂着几具晋军的尸体。 随着大纛的倒下,契丹人好像突然之间被抽干了勇气,纷纷向后退去。此时,李风云身边的人已经剩下不到三十人。 “哈哈哈哈”李风云仰天大笑,吼道:“丁猴,吹号!” 第二百七十六章 袭扰失败 大胜,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战场上留下了不下四千具契丹人的尸体。 当皇甫遇的骑兵从黑松林中冲出,在平坦的大地上不断加速时,契丹人好像耗尽了最后的勇气,接下来的事就只追逃逐亡。 赢和输之间往往就差那么一步,如果李风云用尽全力,依然砍不倒那杆大纛,契丹人很有可能不会输,很有可能输的是李风云与皇甫遇。 一支重新鼓起勇气的大军是难以阻挡的。 很可惜,当耶律天德再次激起这支队伍血勇之气时,李风云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支队伍完了,至少在李风云面前,他们永远都失去了再次举刀的勇气。 彻底击溃了耶律天德这路人马后,留下少许人打扫战场,李风云、皇甫遇立刻回师援助典奎所率风云营牵制的那一路契丹人马。 两人回援之后,却发现这一路人马已经停了下来,安营扎寨,只向前前进了不到二十里。 这也可以理解,既然耶律天德这一路都被李风云击溃了,那就意味着萧翰这一路也并不安全。而且,耶律天德的大败也让军中的士气降到了谷底。 而且,耶律天德这一路的溃兵也要时间聚拢起来。 所以,萧翰停下来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契丹军停了下来,李风云求之不得,趁着这段空档时间,风云营疯狂地设置各种陷阱。李风云知道,耶律天德的六万主力精骑就要到了,再想偷袭契丹军,已经基本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利用这形形色色的陷阱,拖慢契丹大军的行进速度。 酉时时分,耶律天德率着六万大军铺天盖地般的进驻了耶律天德准备好的大营。实际上随耶律天德来的不止是六万契丹铁骑,还有三万仆从军和两万降军。耶律天德的兵马实际达到十三万人。 看看天色将晚,李风云心中一喜,看来耶律天德是不可能夜间行军。 这就是说,拖延契丹大军两天两夜,为杜重威建筑坚固营寨争取时间的任务算是完满完成了。 从杜重威那里传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 阳城白团卫村营寨的基本已经完成,已经构建起完备的防御体系,剩下的事情就是加固和完善。 杜重威传来命令,李风云、皇甫遇可以引兵撤退,但如果能再拖延更长的时间就更好。 李风云决定继续执行骚扰策略。 这是为杜重威二十万大军着想,耗费契丹军的精力。而且这么做,并不与契丹军有实际的接触,手下兵马损失也极为有限。 契丹军帅帐中,耶律天德把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耶律德光点了点头,非但没有责怪耶律天德,反倒慰勉了他几句。 事到如今,责怪耶律天德又有什么用?虽然耶律德光对他这个三弟十分不满,但总不能真将他杀了吧。杀了耶律天德简单,部族内部会引起很大的动荡,很多人会认为耶律德光是在清除异己,说不定会引起多大的乱子。 耶律天德是萧太妃的儿子,不是皇太后述律平所生,在争夺汗位的过程中,斗不过有皇太后述律平支持的耶律德光。 但是耶律天德在契丹部族中人望很高,比如契丹八部(注1)之长萧翰就坚决地站在耶律天德这一边,即使是在耶律天德失去了继承汗位的资格后,仍然坚定地支持他。 如今,耶律德光的权威在契丹已经是如日中天,耶律天德早就放弃了那些私底下的小动作,死了继承汗位的那份心,只想巩固他的地位,对耶律德光已经够不成威胁了。 所以,耶律德光也没有理由拿他开刀。 而且,从另一方面讲,耶律天德已经尽力了。损失了四千多名将士,手下七名一流高手,被打走了一名,伤了四名,战死一名,连萧大国师得意弟子萧离也战死在乱军之中。这只能说对手的力量太强,非战之过。 耶律天德当然有责任,但也不全是他的责任。 毕竟,在李风云手下,伟王耶律安端、大将耶律麻答接连败阵,这说明,李风云的确有过人之处,难怪耶律天德不支。 若处罚了耶律天德,那比耶律天德败得更惨的伟王耶律安端、大将耶律麻答该不该处理? 因此,耶律德光也没有打算责罚耶律天德。 今天夜里,李风云一定还会来骚扰,无论从哪方面讲,消耗掉契丹军的精力与士气,对晋军来说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情。这是众人一致的意见。 针对这一点,耶律德光与众将商量了一下,预先做出了一些安排。 夜色朦胧,接近亥时,此时契丹的士卒应该刚刚进入睡梦中。 忽然鼓声大作,密集的马蹄重重敲打在厚重的地面,震得大地都微微有些发颤,李风云率领五百精骑作势朝契丹大营冲去。 冲到离契丹大营约有三百多丈之时,李风云心中忽然感到不妙,契丹军营太安静了,急忙一声唿哨,招呼众人迅速离开。 众将士还有些不解,作业他们可是直冲到距离契丹大营一百余丈时才会拨转马头,围绕契丹大营耀武扬威跑了大半圈,直到契丹铁骑从营门中冲出来才离开,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撤离? 这样的骚扰对契丹大军的影响效果实在不高,不足以让军营中休息的从睡梦中跳起来,造成混乱。 虽然心怀疑窦,五百精骑还是严格按照李风云要求拨转马头。 五百精骑刚刚拨转马头,忽然契丹营门大开,大批契丹铁骑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从契丹营门外的一大片树林中,也杀出一大批契丹骑兵,直朝李风云扑来,对五百精骑构成了合围之势。 “有埋伏!”众人明白过来。 幸亏李风云发现得早,契丹人没能成功地将李风云围住,李风云带着五百精骑,成功的从缝隙中穿插而过,只有落在最后的十余骑精骑,被契丹铁骑射来的雕翎所射杀,损失微乎其微。 在茫茫夜色之中,契丹人也不敢追击李风,只将李风云的五百精骑送出数里之外便收队回营。 不过,这也意味着李风云今夜袭扰契丹大军的图谋失败了。 可以想象,昨夜李风云的种种袭扰手段,契丹大军一定都做出了有针对性的布置。 注1:契丹建辽前,传统的社会组织模式是八部联盟。 其中,最重要的八部有三个,即古八部、大贺氏八部和遥辇氏八部。 其具体编年序列为: 古八部历北魏、东魏和北齐,大体上与北朝相首尾。 大贺氏八部始于唐朝贞观之初,终于开元天宝之间。 遥辇氏八部始于开元天宝之际,终于辽太祖建立辽朝。 第二百七十七章 山雨欲来 虽然这此袭扰损失甚微,但是李风云心中充满了懊恼。当夜的所有袭扰计划也都因此而取消。可想而知,契丹人的手断绝不会只有这些,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暂停骚扰是唯一的办法。 袭扰的失败给李风云敲响了警钟,接连的胜利让他忘乎所以,竟然没有想到契丹人可能会预设埋伏。 李风云找来皇甫遇、典奎、疯和尚、白福通等人商量日后的行动。 杜重威建议他们撤回大营,经过商议后,众人认为,这样做肯定是不合适的。 这样做了,当耶律德光的大军将大营围死,等若是将他们也困死在大营中。 他们现在这种敌明我暗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与灵活,把骑兵当做步卒使用,李风云认为这不是好办法。 杜重威大营中足有二十万大军,兵力根本不成问题。多李风云、皇甫遇这几千兵马实在没有太大影响。倒不如将其放在外围,关键的时候可以作奇兵使用。 杜重威同意了李风云、皇甫遇等人建议,并且连夜为李风云、皇甫遇运来一批粮草补给,并补充了两千名精骑给皇甫遇。李风云、皇甫遇也趁机将五百多名伤员撤入到大营之中。 一切都在井井有条中准备着。 李风云的风云营和皇甫遇这支骑兵注定是一支孤军。 耶律德光的大军赶到后,杜重威的大营肯定会被围。时间太紧迫了,杜重威来不及布置完善的战线,而二十万步卒想要在野外与耶律天德的契丹铁骑列阵野战,无疑是找死。 杜重威唯一的办法就是靠雄厚的兵力耗走耶律德光。 毕竟耶律德光匆匆而来,所带的粮草不可能让他久战。 次日清晨,耶律德光命令契丹军拔寨前行。 李风云布置的种种手段的确起到了作用,耶律德光表现得比耶律天德更为谨慎,直到日落时分,耶律德光的大军才来到阳城白团卫村外——杜重威二十万大军大营所在之处。 在数千契丹铁骑的保护下,耶律德光围着杜重威的大营转了一圈,并没有立刻命令契丹大军进攻,相反,率领着大军后撤五里,与杜重威的大营遥遥相对,安营扎寨。 杜重威大营的防守的确很完备,白团卫村是这周围难得的一片高地,高出周围约有一丈有余。不要小看这一丈的高度,这一丈的高度会让守军占据急大的优势。 而且,白团卫村三面地形陡峭,只有北面一面较为平缓,这意味着,契丹军要想进攻杜重威的大营,最好的攻击方向,只有北面。 但这也同时意味着,杜重威的防御重点也放在了北面。 对与大营的防务,杜重威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心思,为了建立起坚固大营,白团卫村周围的树林都被砍光了。 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防御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资敌,耶律德光想要制造攻营用具,就不得不到更远的地方去砍伐树木。 数百架床弩在杜重威大营的栅栏后一字摆开,儿臂粗的弩箭从小小的发射窗口探出,箭头上散发着寒光,就像一头头择人而噬的凶猛恶兽,教人看了不寒而栗。 大营正面的栅栏札得十分结实,栅栏后搭起了简易木架,方便将士站在木架上射箭或与敌军拼杀。 栅栏外是一圈三层拒马,略低于栅栏,并不妨碍床弩的发射。而拒马之外有是一圈一丈来宽半丈来深的壕沟,壕沟之中埋满了尖锐的木棍。 这些防御措施,足以保证契丹铁骑根本无法接近大营。 大营之中还设有大量的投石车,各种防御手段层出不穷。 整座大营,杜重威只设了两座营门,南门和北门。南门是为了对阵杀敌用的,而北门则主要用来支援和侧击。 整座大营就像一只长满尖刺的刺猬,教人无处下手。而且,直到现在为止,杜重威仍在不停的加固防御。 这一切都意味着,将要到来的是一场残酷的血战,任何攻击者的尸体将填满壕沟,铺满旷野。 耶律德光明白了杜重威为何不选择有坚固城墙的白城而选择白团卫村作为二十万大军的屯兵之所。 一个原因是因为白城太小,能容纳两三万人马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杜重威手下足有二十万大军,根本不可能蜷缩在白城内。而白团卫村这片高地,却足以容纳二十万大军。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此地离白城还有二十余里地,杜重威没有时间撤到白城。 “杜重威的布置有问题!”在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上,疯和尚皱着眉头道。 白福通也叹道:“看来杜重威虽然名满天下,但战阵之道,还是太保守了些。” 两人都是曾带过兵的人,都不约而同发出了这般的感叹。 “杜帅的防御有何问题?”皇甫遇感到十分奇怪,在他看来,这样的防御,契丹人想要攻下来,即使付出血的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大帅的布置太过保守!”李风云叹了口气道,“击中所有的兵力于大寨,而没有设置与之呼应的小寨,这样的大营,很容易被契丹人围死。 看来大帅只想着防守,没打算进攻啊!” 疯和尚望向李风云,赞赏的点点头,道:“不错啊,看来当初清平镇那个只懂得打架耍无赖的臭小子已经成长成一代帅才了。” 皇甫遇有些不解,问道:“杜帅本来的打算也是为了耗走契丹人,没有打算进攻有什么奇怪?” 李风云摇摇头,道:“无必救之军者,无必守之城。大帅这般布置,短时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旦被契丹军切断了粮道,久困于此,就是必死之局。” 皇甫遇大惊,对李风云的判断他还是比较信任的,急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立刻提醒杜帅?” 李风云笑道:“那倒不必,即便杜帅真的被切断了粮道,军中所带的粮草,足以支应一月有余。这场战事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契丹大军所带的粮草也不多,容不得他们久战。所以,大帅这么布置,虽显得过于保守,但是也没有大的问题。 耶律德光忽然转身南侵,我猜他其实是想投机一把。 成功了,他能吃掉我二十万大军。中原形势崩溃,耶律德光就有机会一举拿下中原。 即便不成,耶律德光最多率兵北归。怎么算他都不吃亏。” 皇甫遇脸色黯然,契丹人可以这么做,就是他们有大量的战马,大量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机动性比之中原大军好不知多少。而中原这些年来战乱不断,民生凋敝,能凑出这二十万精锐步卒,已经是倾举国之力了。 不知几时,中原才能一统四分五裂的局面,再现汉唐雄风。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五百年有王者兴 李风却在想其他的事情,他能明白杜重威为何要这么布置。如他所说,他要养寇自重。既然要养寇自重,那么这个寇当然是越强壮越好,越嚣张越好。 所以,杜重威只打算耗走耶律德光,而不打算重挫契丹大军。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放尽了契丹这只塞外猛兽的血,接着该流血的,恐怕就是他们这些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了。 这是一个自古以来都无解的难题,坐在金銮宝殿上的那些君王,一边用着手中一把把宝刀,一边又防着那一把把宝刀。唯一可用的方法,恐怕也只有笼络与欺骗。 可是,那些手握重兵的乱世枭雄都真的那么好欺骗吗? 尤其是在这个战乱纷呈,拳头为王的时代。 朱温强大了,干掉了大唐的皇帝自立为帝,建立了后粱。 李存勖强大了,干掉了后粱,自立为帝,建立了后唐。 李嗣源强大了,干掉了李存勖,自立为帝。 李从珂强大了,干掉了李嗣源的亲生儿子李从厚,自立为帝。 石敬瑭强大了,干掉了李从珂,自立为帝,建立了大晋。 如今杜重威、刘知远、李守贞也渐渐强大起来,不晓得未来是由谁来干掉开封那个小皇帝石重贵,自立为帝。或者反过来,石重贵把这些人统统干掉。 历史好像就是这样,历史好像一直是这样。 所以,没有几个人真的想去抵御外族的入侵。因为建立起不朽功勋,功高盖主之时,同时也意味着他不得不走向那条不归路,要么砍掉金銮宝座上那一位的脑袋,要么被金銮宝座上的那一位砍掉脑袋。 五百年有王者兴,说的便是这么一个道理吗? 李风云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恨不仰天长啸,撕碎这荒唐的逻辑。 “耶律德光太贪心!”白福通说道,“耶律天德被击败之时,他的投机就已经失败了。那时他就该北归了。他却不肯放弃,只怕他难免大败一场。” 真的是这样吗? 李风云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假如我是耶律德光,我会怎么做?在明知道杜重威、刘知远、李守贞这些枭雄不会重创我的情况下,我为何不能继续投机? 投机成功了,我便取得了中原。 投机失败了,最多我回到塞外,修养生息几年,回头再来。 杜重威、刘知远、李守贞都是聪明人,断然不会把我这张最好的挡箭牌真的给毁了。” 刹那间,李风云觉得他理解了耶律德光的想法。 这种想法让人气馁,让人悲哀,让人提不起精神与斗志来。千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那千年之后呢?某一个邪恶的弹丸小国,会不会存着同样的想法,将整个世界引入一场浩劫之中?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注1) 皇甫遇显然注意到李风云的脸色有些异常,问道:“李将军,你怎么了?” 李风云勉强笑道:“没事,只是略有所感而矣。” 疯和尚瞅了李风云一眼,眼光中似有深意,随口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明明知道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可是心底就是放不下。大头和尚这些年的经算是白念了!” 李风云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疯和尚道:“你这酒肉和尚,喝酒吃肉我倒是见过,几时见你念过经?” “阿弥陀佛!”疯和尚笑道,“这一句也是经啊!大头和尚只会念这一句经。” 一席话惹得众人大笑不已,都是江湖汉子,李风云心中的阴霾随之一扫而空。疯和尚说得对,既然心底放不下,那就干脆什么都不管,大胆去做便是。日后怎么样,留待日后再去想吧!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探子传来的一条消息让李风云惊掉了眼珠。 阳城失守了! 凌晨时分,契丹大将耶律麻答率领五千铁骑,奇袭阳城。阳城几乎在瞬间失守,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支持到,奉命镇守阳城的七千兵马,三千多人被俘,其余人马逃散一空,阳城守将下落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李风云一拳头砸在一棵碗口粗的大树上,“咔嚓”一声,大树拦腰折断。 料到阳城会失守,却没料到阳城这么快就失守了。 “这些人是吃屎长大的吗?明知道契丹八万铁骑兵临城下,却不做防备!莫说是七千个人,就算是七千头猪,契丹人也要抓上一阵子。”李风云怒道。 阳城失守,就意味着杜重威二十万大军的后路被切断了,粮草也被切断了。二十万大军必定军心动荡。 在此之前,李风云已经多次提醒杜重威,要他派重兵虎将防守阳城,没想到,杜重威不肯将郭威、王重胤、符彦卿、张彦泽这样的虎将派去守阳城也就罢了,至少也应该派一头狼去呀,现在看来,杜重威派去了一头猪。 阳城失守,晋军的整个局面都被动起来。阳城中储备了大量的粮草,足以支应杜重威一月所需,这批粮草落如契丹人手中,使局面变得十分严峻。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军械。阳城失陷 众人迅速聚集起来商量对策。 “烧掉这些粮草,必须烧掉这些粮草!绝不能让他运到契丹军营中!”李风云的拳头捏得“咯吱咯吱”直响。 “怎么烧?”皇甫遇问道,“阳城城墙虽不高大,但也很坚固。城中还有耶律麻答的五千铁骑,以我们的实力,又缺乏攻城器械,根本无法攻下阳城。若只是派高手去烧粮,耶律麻答曾吃过这亏,怎会掉以轻心?” 李风云紧盯着地图,沉思不语,忽然一道亮光在心头闪过,李风云有了主意。 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李风云一字一顿地道:“这次,我们去诈城!” “诈城?”众人尽皆愕然,不知李风云心中是如何想的。 诈城是攻城战中常用的手段,往往是先派一部分人先行混入城中,里应外合一举攻陷城池。或者假扮敌军,骗取敌军的信任,夺取城门。 但是,耶律麻答是契丹大将,也是当世名将,如果诈城这种手段在他面前都施展得开,那他这个当世名将的名头真是白当了。 注1:取自杜牧《阿房宫赋》,意思比较简单:六国被灭的根本原因,在六国自己身上,并非是因为秦国。秦国一统天下后随之覆灭的真正原因,也不是因为天下人起兵造反,也是因为秦国自己出了问题。 秦国从一统天下到灭亡,时间太短,秦人来不及反思,只有后人反思而感到惋惜。但是后人反思这段历史却并不将这段历史当成借鉴、改变,让后人的后人对其的作为再次反思而感到惋惜。 第二百七十九章 劫道 “不错,耶律麻答夺下了阳城,必定会严加控制出入城的人。不过,有一类人他是控制不了的。”李风云道,“阳城储备有大量的粮草和攻城器械,这正是耶律德光所缺少的。 而耶律麻答只有五千人马,他要镇守阳城,抽不出人手来运送这些粮草与器械。 所以,耶律德光必须再派人马去运送这些粮草与器械。 可是,阳城失守,事关重大,杜帅绝不会坐而视之,必定也会派出重兵去夺回阳城。 耶律天德的两万已经被我们打残,短时间内恐怕无再战之力,耶律德光手下的可用之兵,不过六万多人。所以,为了看住杜帅,他抽不出更多的契丹人马去运送粮草。 能够派出运送粮草的,只有三万仆从军和两万降军。 那三万仆从军是契丹各仆从部落的联军,彼此关系并不好,而且难以指挥,用来冲锋陷阵,消耗我军的实力是不错的选择,但要派他们去运送粮草……” 说到这里,李风云摇摇头,“我猜耶律德光不会派他们。” “那么,也就是说前去运送粮草的多半是那两万降军!”典奎一拍大腿,眼睛放光。 “不错!我便是这般想!那些降军是什么样的货色,我想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李风云道,“只要我们……” 李风云将他的计策说了出来,众人讨论了一番,觉得可行。 最重要一点,直到现在,耶律天德还并不知道李风云的风云营和皇甫遇六千精骑并未回到杜重威的大营中。 以杜重威大营的布置来看,估计耶律天德做梦也猜想不到保守至极的杜重威居然在外面还布置了李风云这支奇兵。这也是此战胜利的关键所在。 “狗日的契丹鞑子,把老子们完全不当人,当牲口使唤!”刘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四月的天气虽然不热,但是刘三还是走得满头是汗,直觉得天上的日头快晒死个人。 昨晚为契丹人安营扎寨,赶了一天路的两万降军直忙到午夜子时,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又被鞑子用皮鞭抽了起来,将大车上的粮食卸了下来,把所有的大车都清空了下来。 接着,两万降军如同民夫般的,在万户杨召率领下,赶着空荡荡的大车和牲口,前往阳城。据说要把阳城堆积如山的粮食运到契丹大营。 这些契丹大老爷难道不知道,他们赶路有四条腿代劳,可是降军没有呀。这一路上,全靠两条腿一步丈量过来,还要照顾护卫着那些笨重的粮草大车。 吃着最少最差的粮食,干着最重的活,还要默默地承受契丹鞑子无理的呵斥和皮鞭,两万降军无一心中不怨气冲天。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跟这帮狗娘养的干到底,最不济,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就像那个血衣魔煞,人家才叫活的痛快,活得像个男人。只可惜当初投错了队伍,跟错了人。 那些威风凛凛的将军大老爷,搜刮欺负起百姓小兵来,不择手段,趾高气扬。 契丹人打来了,人影都没见着将军大老爷们就走的走逃的逃,剩下的在契丹人面前低声下气,腰快弯到了地上,只欠伸出舌头去舔人家的战靴,连抬头看人家的勇气都没有。 “兄弟们,大家再快一点!到了阳城,就有好酒好肉招呼了!” 刘三抬头望了一眼,万户杨召又在忽悠大家。这种话杨召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可是到头来,谁个几时见到过半点肉丝?皮鞭炒肉倒是经常能吃得到。至于美酒,更是妄想,有美酒也早入了契丹大人的肚子中,怎么会轮到他们这些降军的小兵? 刘三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队伍停了下来,前面三十多丈处闪出一个人来,手中握着两把怪模怪样的大刀高声喝道:“呔,此山乃我开,此树乃我栽,要打此边过,留下买路财!牙根敢蹦出半个不字,我一刀一个,只管砍来不管埋!” “哈哈哈哈!”降军队伍中迸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来。 刘三也觉得好笑,这家伙是不是穷疯了,还是脑子有毛病,居然拦住两万大军打截,难道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万户杨召也笑道:“这位绿林好汉,不知你要打劫什么?我们这里可有两万人马,你一刀一个也要砍两万多下。” 那傻大汉哈哈笑道:“老子今天来,一不劫财,二不劫色,只为劫你们身上的这身狗皮。” 杨召听了此话,脸色顿时变了,一抖手中长枪高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快快滚开,否则杨爷手中这杆长枪,可认不得人。” 那傻大汉嘎嘎怪笑两声,大声喝道:“你想知道你家大爷的名号,好,坐稳了,别摔下马来,老子姓李名风云,赵州李风云是也!” 话音一落,只见从周围树林中奔出无数人马,将两万降军团团围在中间。 听见是赵州李风云,刘三腿一软顿时坐倒在地上,手中的缨枪也扔到地上。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赵州李风云,血衣魔煞谁不知道?那可是在契丹军中七进七出,杀得耶律天德落荒而逃,杀人如麻,饿了吃一块人肉,渴了喝一口人血的魔头,今天怎么会遇到他了。 不是说他被困在朝廷大军的军营中么?契丹人拍着胸脯说了,有他们在,朝廷大军军营中连只苍蝇也飞不出来,怎生会变出这么多人马来? 杨召暗叫一声,坏了,一定有地方出问题了。 再看看对面那大汉,手中提着两把乌漆墨黑的大刀,一把薄如纸,一把像斧头更像过大刀,不正是传说中的模样吗?再看看周围那彪悍的精骑,那精气神,契丹铁骑也不过如此。 看来对方没有撒谎,来的真的是李风云。 “投降吧,老杨!”郭胜远也从树林中绕了出来,大声对杨召说道,“到如今,你有把握逃得出去吗?这里一流高手就有数位,连萧齐瑞的爱徒萧离都被我家大人斩了,你认为有几分把握逃得出去? 就算你逃得出去,你手下这帮将士又有多少人逃得脱? 莫要做梦了,你麾下的将士如果损失一空,你认为契丹人还会拿你当回事?你比杨光远如何?你说,耶律德光此会不会割下你的脑袋,借你的脑袋震慑军威?” 郭胜远跟杨召有些交情,他在斜阳道顺势投靠了李风云,后来屡立战功,如今已经是校尉之职,已经获得了李风云的承认与认可,算是熬出头了。 杨召苦笑一声,道:“郭兄,我不像你,我还有妻儿老小!” 郭胜远哈哈笑道:“这有何难?郭某这就向主公讨一只将令,现在就出发,带十几个兄弟去将你弟媳家人接到镇州,如何?耶律德光就算要牵连你的家人,也需要一段时间。 更何况此战一败,中原恐再无契丹人的立足之地,此时不拨乱反正,更待何时?” 李风云也哈哈笑道:“只要杨将军愿意弃暗投明,高官厚禄不敢说,我李风云保证你家人的安全。我李风云在江湖上也有些朋友,也会出手相助。” 杨召呆了呆,自忖不是李风云对手,回头又看看身后的士兵,软倒在地的有一半,另外一般愣愣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望向他的眼神颇为阴狠。 杨召吓了一大跳,急忙将长枪挂在得胜勾上,抱拳道:“原来是赵州李风云将军,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杨召愿降!” 第二百八十章 诈城 耶律麻答带着三千多名将士匆匆忙忙逃离了阳城。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彻底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知道,失陷在城中的那些将士完了。 胜利来得如此容易,失败也来得这般简单。 凌晨时分,耶律麻答率领五千契丹铁骑,偷偷地赶到了阳城,突然发动了袭击。一阵箭雨之后,耶律麻答惊讶地发现。阳城城墙上空无一人,那位曾经割破手指,写下血书,立誓要与契丹人血战到底的侯英将军逃得无影无踪。 开始时,耶律麻答还以为城中有埋伏,但当看到城中大量慌乱逃窜的晋兵,耶律麻答哈哈大笑,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侯英远没有他在血书中说的那么勇敢,耶律麻答怀疑,那份慷慨激扬,感动了开封小皇帝的血书,是否真的是出自这位侯大将军的手笔。或者,根本是割破别人的手指写的。那些关于侯大将军浴血奋战,被割去一只耳朵的传言估计全都是假的。 晋军屯集着大量粮草的阳城,杜重威粮道之要冲,居然这般容易地落入了契丹人之手,耶律麻答终于再次相信,长生天还是在佑护着契丹国运的。 只要牢牢守住这阳城,只要将这满城的粮草与军械运往大汗大营,杜重威二十万大军的覆灭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有了这些粮草与军械,足以支持契丹十三万大军两月之需。也就是说,杜重威军中的粮草吃完了,契丹军中还能支撑一个多月。即便契丹军只是简单地把杜重威围住,一个月后,契丹就能从容地接受杜重威的投降。 耶律麻答甚至怀疑,可能等不到晋军粮草耗尽的那一天,杜重威那二十万大军很可能就彻底崩溃了,如果杜重威部下有足够多像侯英这样“勇猛”的将军。 大概在下午未时,杨召率领的两万运粮人马来到了阳城之下。 耶律麻答早得到耶律德光飞骑送来的通报,万户杨召率领的两万降兵将来阳城的粮草和军械运往契丹大营的。 本来,运送粮草要不了这么多人马。 不过,耶律德光认为降军的战力不强,多派些人马可以保证这些粮草的安全。 阳城附近还哪来什么危险?杜重威的二十万大军被死死围在了白团卫村,有八万契丹军在,说飞不出一只苍蝇来,那是有些夸张,但是想要冲出一只大军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晋军要摆开架势与精锐的契丹军野战,那跟本是在找死,契丹铁骑野战天下第一的名声,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在一场场血与火的大战中拼杀出来的。 万户杨召耶律麻答认识,是个胆小谨慎的家伙,让他去冲锋陷阵,杨召绝计不成,可是若要他来运送粮草,他足可将此事办得滴水不露。 大汗果然是之人善用,就连杨召这样没用的废物,也能找出他的用处来。 耶律麻答心中配服不已。 “杨将军,辛苦了!”在城楼上,耶律麻答一眼就认出了杨召。 “哪里哪里,为大汗做事,再辛苦也是应该的!耶律将军才是劳苦功高,又建奇勋!” 耶律麻答哈哈大笑,心中暗骂了一句“老滑头”,立刻吩咐人打开城门。 两万降军徐徐进入了阳城,杨召带着十多名部下走上城楼。 耶律麻答正准备迎上去,忽然身边一人抓耶律麻答的胳膊,大声叫道:“耶律将军,快走,是李风云!” 耶律麻答一阵愕然,却间负责保护他安全的一流宝手萧丹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 “哈哈哈哈”从杨召身边跃起一人,抽出背后的两把钢刀,哈哈大笑道:“不错,就是我李风云。耶律麻答,你上当了!” 说着,挥舞着钢刀直朝耶律麻答扑了过来。 萧丹猛地将耶律麻答朝后一堆,对还在发呆的亲卫大声喝道:“快带耶律将军离开!”说着抽出腰间的弯刀,也直朝李风云迎了过去。 谁知,从李风云身边跃出一名身材肥大的士兵。单凭一双肉掌拦住了萧丹,跟萧丹战作一团。 这时耶律麻答也醒悟过来,大声叫道:“快关上城门,不要让他们进来!” 此时才想起关城门,哪里还来的及? 只见降兵忽然拔出兵刃,将守住城门的契丹勇士一一砍倒,瞬间就占领了城门。 后面大量的降兵还鱼贯冲入城中。 见此情形,一名将领一把抱住狂怒的耶律麻答,将他往后拖去,大声道:“将军,阳城保不住了,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 耶律麻答见此情形,也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在萧丹和众兵将的保护下,死命杀下城楼,跨马从另外一个城门逃出了阳城。 逃出阳城的耶律麻答再看看跟在他身后的兵马,已经剩下不足三千骑,不觉老泪纵横。 李风云显然急于控制阳城,并没有派军追杀耶律麻答。 还在三个多时辰前,他还在笑话晋军无能,没料到转眼,李风云就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夺回了阳城,更让两千契丹铁骑失陷城中。这一场好梦,醒得也太快了吧! 胜利来得太快,却得也太快,让耶律麻答生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耶律麻答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李风云是如何从八万契丹精骑的重重围困之下,飞出白团卫村。更想不明白,李风云又是怎样说服杨召与他合作。 要知道,杨召可有两万兵马。虽然这两万兵马战力很弱,但那也是两万兵马呀。不要说两万个人了,就算是两万只鸡,也要抓半天。 难道是杨召早就与李风云勾搭好了,借此机会向晋国皇帝献上一份豪礼? 很有可能!这厮心思深沉,本就对大汗没有几分忠心,这时见契丹大军屡屡受挫,心生异意,暗中与杜重威勾结,等待时机。 这厮真是可恼、可杀! 耶律麻答越想越觉得杨召可疑,越想越觉得杨召早与杜重威有勾结。不知不觉中,他对杨召的恨意已经远远盖过李风云。 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阳城,耶律麻答率着一众残兵败将,直朝耶律德光的大营奔去。(注1) 注1:阳城偷袭战与阳城诈城战,以及杨召部分的内容,纯属虚构,请勿当真。 第二百八十一章 原来是他 接到李风云收复阳城的消息,杜重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刚刚才得到阳城被耶律麻花偷袭得手,守将侯英生死不名,粮道与后路被截断,大量粮草与补给落入耶律麻花之手,转眼间,就又收到阳城被收复的消息,夺回了粮草与补给不说,还救出了四千被俘的官兵,收服了两万降兵。 李风云是如何做到的? 杜重威生怕这消息有假,又细细询问了种种细节。 一切细节严丝合缝,毫无破绽,杜重威听罢,哈哈大笑:“李将军果然是福将,回去告诉杨召杨大人,此战结束后,本帅必定向圣上奏报此事,一个节度使的官职少不了他。” 说罢,杜重威擂鼓聚将,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通报全军。 原本军心动荡的二十万大军听闻此事,军心大振。众将纷纷大赞杜重威远见卓识,料事如神,早就伏下这支奇兵,并立誓要重挫契丹军,请战之声络绎不绝。 刘知远与郭威对望了一眼,各生感叹。 郭威心道:“李风云恐怕不止是一名福将,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帅才,天下间有几人能在这种危难之际,生出这等急智,只手回天,挽倾厦之将覆,了不起,了不起! 古有‘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之语,我瞧这李风云的本事,恐怕也不在卧龙、凤雏之下。得之可安天下!” 李风云巧取阳城之后,没有全军驻扎于城中,阳城只有那么大,这么多人簇拥在城中,非但不会给阳城更好的保护,反而会使阳城更加不安全。 从两万降军中,李风云挑选出四千多敢战之士,扩充到风云营。这样一来,风云营足有将士六千余众,仍然分为六团,不过每团兵力达到千人,足一比得上一个中折冲府了。阳城便暂时交由风云营镇守。 在阳城南门外设一座营寨,刚刚投降的杨召率领一万六千人就驻扎于南门之外,作为阳城南门的屏护。 又在阳城北门外又设一座营寨,皇甫遇的六千精骑和四千多原阳城被俘兵卒都安置在这营寨中,作为阳城北门的屏护。 阳城只有两座城门,有这两座营寨做屏护,与阳城形成相互支应之势,相信即便耶律德光再次派兵来袭,想要轻易袭取阳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刚安排好阳城的防务,忽然有亲卫前来禀报,说南门外来了一拨人马,约有两千人,自称是怀化中郎将、轻车都尉、阳城镇守将军侯英,率部来接收阳城。杨召不敢与他们动武,只将他们挡在了南门之外。 “大帅这么快便派人来接收阳城么?没听大帅说起呀!”李风云心中奇怪,又觉得侯英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不过一时想不起来。 正在疑惑之际,一名原阳城县衙机灵的文书上前解释:“李将军,这侯英将军,就是那位被耶律麻答打跑的那位,没想他这么快就听到消息跑了回来。 原本他没这么窝囊,听说当初这位侯英将军,原本是赵州的指挥使,契丹刚刚南下之时,还与契丹大军狠狠地干过一仗,只可惜力量相差悬殊,被契丹人打败,他也因此在战场丢了一只耳朵。 他本想以死尽忠,谁料被他的部下强行拦下,救出了战场,一直逃到了开封。 在开封,圣上听闻他的事情,非常感动,便赐封他为怀化中郎将轻车都尉,以做嘉奖。 这次杜大帅率领二十万大军北征,侯英将军割破手指,写下血书求战。圣上亲自嘉许他为忠勇之士,将他派到杜大帅的军中。” 李风云听罢,奇道:“这般说来,这位侯英将军即便本事不济,但也确实是忠勇敢战之士,怎会糊里糊涂丢了阳城逃跑了?” “屁!”文书的这番话惹怒了帐中一员猛将,王大山涨红了脸,跨步走了出来大声道:“刚才听见侯英这名字,末将就怀疑是他,没想到真的是他。侯英,哼哼!主公,莫非你忘了当初遇见我时,被你割掉耳朵那名逃将?” 李风云一愣,随即想起当初和莫轻言、杜如月三人前往镇州途中,路过一个被契丹鞑子肆虐过的无名小村,在那里,他遇见了一名不战而逃的晋军将领,被他割去了一只耳朵,名字好像就叫侯英。 “原来是他!”李风云一下子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让他来镇守阳城,阳城焉能不失?” 随即李风云脸色一虎,喝道:“叫侯英那厮单身来见我!两千兵卒,全给我下了兵刃,圈禁起来!” 一边的皇甫遇十分奇怪,问起侯英之事。 李风云便将当初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叹道:“没想到当初我割了他一只耳朵,他反倒以此为战绩前去邀宠,更没想到满朝的文武竟然都被他骗了,居然还给了他一个什么怀化中郎将轻车都尉的嘉奖。 如果这样的人都会被嘉奖,那置万千奋勇杀敌的将士于何处? 叫这样的人领兵打仗,难怪败仗会一个接着一个。” 皇甫遇燥得满脸通红,李风云这句话,骂尽了满朝文武,包括当今皇帝,堂堂大晋,军国大事,居然交给这样的人之手,怎能让他不脸红耳赤? 李风云当初责怪杜重威,说杜重威派了一头猪来镇守阳城要地,皇甫遇还觉得有些过份,现在看来,说侯英是头猪都是抬举他了,猪还有奋勇之举,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只会吹牛说大话的兔崽子。 一只差点断送二十万大军将士性命的兔崽子。 这样的人,居然还敢带人来要回阳城,这家伙的信息还真灵通。 杜重威居然派一只胆小如鼠的兔崽子来镇守阳城,未免也有失察之责。 皇甫遇却不知,侯英原本赵州的指挥使,属于杜重威的旧部,又受朝廷钦派,他自己又主动跳出来要求镇守阳城,杜重威不派他来,又会派谁来? “重瞳(注1)之下,难免有所疏漏,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皇甫遇轻叹一声,说道。但是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像侯英这样的官员,这样的武将,恐怕不止是疏漏,在大晋国大把都是,有岂是一句“疏漏”可以遮掩得过去的? 注1:相传舜每只眼睛有两个眼珠,也就是重瞳,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所以后世有“重瞳亲照”之语来形容皇帝明察秋毫。 皇甫遇说这句话是在为小皇帝石重贵和满朝文武解释和遮掩这件丑事,毕竟此人忠于皇帝,忠于大晋,不愿说大晋的坏话。史书中,他后来的命运也证明了这一点。 第二百八十二章 怒审侯英 “将侯英带进来!”李风云猛的一拍惊堂木,宛如是阳城的县令。 县衙大堂外侯英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抖,心中暗道:“看来,这个李将军似乎不是那么好说话,我这次来是不是来错了?” 可是不来又能怎样? 丢掉了阳城,等若是断送了杜重威二十万大军。 若是杜重威那二十万大军果然全军覆灭那还好办,怎么说都凭他这一张嘴。无论是回开封勤王救驾,还是干脆投靠契丹人,侯英的选择十分多,反正罪责都可以推到杜重威身上。 这样的事,侯英不止干过一次两次。最得意的那一次,就属凭着被李风云割掉的一只耳朵,居然骗得了小皇帝的一旨诏书,钦封为怀化中郎将、轻车都尉。虽然只是虚衔,但是这代表着荣耀和财富。 朝中真没有人看出其中的猫腻?不见得吧! 朝中的聪明人多如牛毛,又怎会识别不出他侯英的小小伎俩?只是朝廷需要这么一个典型来鼓舞士气,于是便选中了他。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侯英上下打点的功劳。 可见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怎么做其实不重要,怎么说才重要。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光练不说是傻把式。自古以来,假把式远远多于傻把式,越往上越是这样。 聪明人之所以是聪明人,就是因为他们能把别人的功劳说成是自己的功劳,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 如果杜重威这次真的败了,毫无疑问,侯英又会成为一名浴血归来的忠勇良将,一名杀破契丹人重重包围的骁勇悍将,无过反而有功。 朝廷需要这样的人来妆点,来鼓舞人心,而侯英正符合这个条件,两度突破重围,浴血南归,这是怎样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最重要一点,侯英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该如何讲述这个故事,他更知道如何去打点那些让他讲故事的人。 可是,该死的李风云,居然又赶跑了耶律麻答,收复了阳城,杜重威的二十万大军因此而死里逃生,很有可能,这场大战的胜利者不是耶律德光,而是杜重威。 这将置侯英于何处? 不用想,侯英也知道,杜重威恐怕恨他已经恨到了极处,恨不能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这场大战,如果以杜重威的胜利告终,那么,杜重威将再次成天下瞩目的英雄,他的话没有人会怀疑。杜重威飞上了云端,就意味着他侯英落到了地狱。朝廷必定会发出通缉令捉拿他,那么他这一辈子就只能躲躲藏藏过日子了。 投靠契丹人?笑话,如果契丹人夺得了中原,投靠契丹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没有,难道跟着契丹人去塞外吃风饮雪,过一辈子苦日子?这还是姑且不论契丹人肯不肯接纳他。 所以,侯英得到李风云收复阳城的消息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找李风云。 镇守阳城的这差事侯英也不想做了,李风云愿意做就让他去做吧,只求李风云能在功劳书上添上他侯英的名字就成了,这样下来,功过相抵,至少杜重威不再好意思再拿他来问罪吧!不看僧面,也要看李风云这尊金光大佛的面子不是? 当然,这么一来,大出血是必然的。好在这些年,侯英搜刮得也不少,想来也能满足李将军的胃口,再说,他还带来了两千精兵,在这个年代,有谁不想自己的军队又雄又壮,刀把子意味着一切,这便是最好的礼物。 从另外一方面讲,侯英怎么说也是朝廷钦封的怀化中郎将、轻车都尉,头上还戴着阳城镇守帽子,有这顶帽子,李风云瓜分起那些残兵来,更名正言顺。 基于这些考虑,侯英没有怎么犹豫,听闻到李风云收复阳城的消息后,立刻带着那两千残兵败将来见李风云。 可是眼前的情形,又让侯英心生疑窦:“难道我什么地方想错了?” “罪将侯英拜见李大人!”侯英低着脑袋,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县衙大堂,不等李风云发话,兜头就拜。这时候,态度很重要,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千万不能给这位李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还知道你有罪?”李风云呵呵冷笑道,“说说,你何罪之有?” 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过侯英此时已经顾不得想这些,低着头诚惶诚恐的把他早已想好的辞说了出来:“罪将守城不利,虽与契丹贼酋耶律麻答血战一宿,奈何将士伤亡太大,虽诛杀了千余契丹贼子,但终究寡不敌众,导致阳城失陷。罪将罪该万死! 罪将原本是想以死报国,谁料被身边的部将亲随所拦,强抱住罪将,将罪将强行拉出城外。为了劫后余生的两千将士,罪将不得不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罪将收点兵马,鼓舞士气,重整旗鼓,原本准率众从贼酋手中夺回阳城,一雪前耻。岂知李将军快罪将一步,先于罪将赶走了耶律麻答贼酋,罪将谢将军成全之恩。” 李风云听了侯英这一番胡说八道的话,气得鼻子都在冒烟,黑着脸指着侯英,不怒反笑道:“各位兄弟,他说他带着两千兵马来阳城,原来是准备冲耶律麻答手中夺回阳城,各位兄弟,你们以为如何?” 县衙大堂中哄然笑成一片,有人大笑道:“既然如此,就叫他带着他那两千兵马去攻打耶律德光的大营好了。他若是有胆子站着看着契丹铁骑从大营中冲出来,老子就跟他姓。” “老侯,别逗了,你本来就姓侯!”有人笑道。 “我呸!他居然也姓侯,真是辱没了老子的姓!” …… 侯英战战兢兢,将头埋在地上,不敢回话。 等众人笑罢,李风云问道:“侯英,老子问你,就你这胆子,当初怎么就敢来请命来守阳城,老实说,不许有半字虚言。” “罪将是想为朝廷出一分力,为杜大帅解忧……”侯英还想满嘴跑马车,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糊弄李风云。 “啪”,李风云猛地一拍惊堂木,打断侯英的话,冷喝道:“侯英,难道你连另外一只耳朵也不想要了?你且抬头,看清楚老子是谁。” “罪将不敢!” “叫你看你就看,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子不信你就能忘了老子!”李风云怒喝道。 侯英只得抬起头来,偷看了李风云一眼,就只这一眼,就把侯英吓得软坐在地上,如同一团稀泥般。 怎么会是他?那梦中挥之不去的梦魇,难怪声音这般耳熟。这又是在做梦吗? 一时间,侯英心头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第二百八十三章 拳头是最大的道理 侯英敢请命来阳城的原因很简单,这里离契丹人比较远,而且比较好逃命。按照侯英的交代,他认为契丹人没有攻下杜重威白团卫村大营之前,照理说该不会来攻防御更为坚固,有城墙保护的阳城。 因为攻击阳城,杜重威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派兵来救。 但如果攻击白团卫村大营,阳城是不可能分出兵力去救援的。 先攻哪个,后功哪个,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问清楚所有事情,李风云让侯英画押签字后,喝令道:“来人啦,将这个虚报战功,临阵脱逃,几乎害了二十万大军性命的家伙给老子推出去斩首,首级高挂于城门之上,枭首示众。” 听了这话,侯英大惊,急叫道:“李风云,你不能杀我,我是圣上钦封的怀化中郎将、轻车都尉,你不能杀我,你没权杀我!”虽然迟早都是一个死,不过多活一日总是一日,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误国奸贼,人人得而诛之!给老子推出去,斩!”李风云怒喝道。 皇甫遇悄悄拉了拉李风云,低声道:“李兄弟,你这么杀了他,恐怕不合适吧!要杀也要由杜大帅杀!而且,他可是圣上下旨嘉奖钦封的怀化中郎将、轻车都尉,你这么做,会得罪很多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种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多看一眼都恶心!”李风云愤然道。 皇甫遇摇摇头,他心中也恨不得杀了侯英,但是侯英关系着朝廷的脸面,而且以李风云的官职,杀了侯英,日后少不了一个“擅权跋扈”的罪名。 不过看李风云这个样子,皇甫遇自知是劝服不了他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李风云是个纯粹的人,皇甫遇很佩服,只可惜他做不到。 “李风云,你凭什么杀我?杨召投降契丹人你不杀,我至少还未投降契丹人!”侯英知道求饶已经没用,在士兵拉扯着他想把他拖出县衙大堂之时,扯开喉咙喊道。 李风云呆了呆,是啊,杨召投降了契丹人,反过头来打晋国,做得远远比侯英过份,但是他却不能杀他,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李风云说不明白,不止他说不明白,从古至今,乃至将来,恐怕也无人能说得清讲得明,这又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堵上他的嘴!”皇甫遇见势不妙,大声喝道,再任侯英胡乱攀咬下去,只怕他该攀咬上先帝石敬瑭了。 李风云也想到了石敬瑭。 这世上的道理简直像是一个笑话。开封的小皇帝打着抵御外辱的旗号抵抗契丹人,但是他的干爹,大晋的开国皇帝石敬瑭就是靠着卖国求荣当上的皇帝。不止卖国,而且还卖得很彻底,连燕云十六州都割让了出去,对契丹称臣,自称是儿皇帝。 自古以来,至少在中原,卖国卖得这般彻底的君王实属罕见。 这道理又如何说起? 突然之间,李风云觉得自己的脑袋混乱起来。 想了想,李风云还是认为清平镇的那句话说得对,什么道理,拳头硬的就是老大,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 侯英的脑袋被高高地挂在城墙之上,他没想到,他许下万金的承诺,也没能让李风云饶了他一条狗命。 侯英死不瞑目,眼珠大大的瞪着,也许他在想,早知如此,或者他早该投靠契丹人了。 历史就像是个讽刺,更像是一个笑话。 “风云,你太鲁莽了!”杀了侯英之后,白福通才赶了过来,埋怨道,“你这么一来,几乎得罪了所有人,包括杜重威。侯英你应该交给杜重威处置。”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道:“夜长梦多,我担心大帅会放了这家伙,有些事情,大帅想得太多了。” “不错!”疯和尚很赞同李风云的做法,瞥了白福通一眼,“老白,你都遁入江湖这么多年了,却总想着当初在朝堂上的那一套。朝堂那一套若真是管用,你又何必遁入江湖?” 白福通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老夫也是担心日后不知有多少暗箭射向这小子,能提醒的便提醒一句吧!” 疯和尚摇摇头道:“这小子是个帅才,但根本不是当官的料。他若一心想要当官,最多也就只是多一个杜重威。这世上,像杜重威这样的人还少吗?” 李风云心中不服,暗道:“老子为何就不是当官的料?老子现在已经是正四品上的大官了,怎么还算不上当官的料?这大头和尚尽胡说。” 疯和尚上前拍了拍李风云,道:“臭小子,有一天在官场混不下去了,就回清平镇。清平镇虽说是乱了点,不过胜在简单,没那么多讲究。” 李风云不解疯和尚这话的意思,但白福通似乎很明白,眼皮垂了下来,似乎在想事情,再不提侯英被斩之事。 耶律麻答率领三千残兵撤回契丹大营。 耶律德光听完耶律麻答的讲述后,沉下脸来,愁眉不展。 那两万叛军他不在乎,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最多只能打打杂,冲锋的时候消耗一下守军的箭矢和物资。没有那两万降军,他手上还有三万仆从军。如果他想,还能从契丹国内召来更多的仆从军。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粮草不足,军营中的粮草不足以支撑大军在这里与杜重威相持太久。过不了几天,大军就必须回撤。 本来一个很好的机会放在了他的面前,只可惜被李风云搅黄了。 这个李风云,真是一根搅屎棒,好像哪里不顺都有他。耶律德光很想杀他,既然不能用他,就只有杀了他。 但是很可惜,对于刺杀李风云这件事,军中的一流高手反应都很冷淡。原因他当然知道,是顾忌武圣李苍穹,还有他那两个徒弟,燕无双与路惊鸿。 偏偏不顾忌这些人的耶律明与萧齐瑞又被轩辕台的人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该撤军了!”耶律安端劝道。 “再等等,也许还有变数!”耶律德光道,“就这么撤军,朕不甘心呀!”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试探 次日清晨,也就是契丹大军围困杜重威二十万大军的第三天,契丹大军终于拉开了攻势。 “呜~呜~”号角声响起,一队队契丹铁骑从契丹大营中冲了出来,在杜重威大营北坡前列好了阵势。 而列在契丹大军之前的,则是十几个仆从军乱糟糟的方阵,这种攻坚战,自然要这些仆从军的士兵先上。契丹勇士的性命是宝贵的,耶律德光还舍不得轻易损耗。 “杀!”一声令下,第一波三千名蛮族勇士跳下战马,高举着笨重的盾牌嚎叫着朝晋军大营扑过去。 “射!”郭威大声喝道。 数百支儿臂粗的弩箭从晋军大营的栅栏后飞掠而出,带着死亡的旋律,直冲向拥挤的人群,穿过一个个胸膛,溅起一团团鲜艳的血花,带着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在人丛中划出一道道血红的伤痕。 巴赫是族中的第一勇士,从小就听了不少关于中原的传说。 传说中,中原有无尽的财富,漂亮的珠宝,有无数的美女,温柔似水;而且中原的男人软弱如温顺的绵羊,没有丝毫的血性。只要挥动一下手中的刀子,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交出所有的财富,奉上他们的妻女,以博取主人的欢心。 财富和美女都应该属于强者,弱者只是隶属于主人的奴仆与财富,这是草原的规矩。 巴赫认为他是族中的第一勇士,有资格享受中的财富与美女,只有像他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享受中原的财富与美女。那些中原软弱的奴隶,只配给他放羊牧马。 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巴赫随着老族长一个月前来到传说的中原。 老族长的话没有说错,在彪悍的巴赫面前,中原的那些男人的确很软弱。即便是那些手持刀枪的士兵,只要巴赫一瞪眼,他们就哆哆索索,任由巴赫打骂,不敢还手,只敢抱着头蹲着地上瑟瑟发抖。 中原也有很多财富,要漂亮的丝绸,精致的家具,华美的珠宝,雄伟又细腻的建筑……太多太多,很可惜,这当中绝大多数巴赫都带不回族中。如果这些东西,英勇的巴赫不能享受,凭什么那些软弱的中原男人能享受。 既然如此,巴赫决定把所有他带不走的东西一把火烧光。 这是强者对弱者的惩罚,是长生天定下规则。 中原也有很多如水的姑娘,皮肤如丝绸般细腻滑嫩,美丽若草原上传说的仙子。可惜这样的女子,太过娇嫩,不适合带回草原。如果这些美女,英勇的巴赫不能享受,凭什么那些软弱的中原男人能享受? 所以,巴赫决定在享用一番后,杀了她们。这样,她们就永远都属于英勇的巴赫。在草原上,是不杀女人和低于车轮的孩子的,可是不要紧,这是在中原,反正在中原,美丽的女子从来都不缺。 就这样快活了一个多月,在抢来数不清的财富,杀死十多个的美女后,巴赫随着族长继续向南杀去。据说那里有更多的财富,那里有更漂亮的女子,那里男人同样的软弱。一个人,便能占领一座城。 巴赫没有来得及表现出他的英武,没有来得及一个人占领一座城。就被编入了第一拨三千人的进攻队伍。 族长告诉巴赫他们,不用害怕,只要勇敢地冲上去,冲到那些懦弱的中原士兵面前,随便挥动两下刀子,战斗就结束了。懦弱的中原士兵不会敢与勇猛的草原战士交手,他们会转身就逃,直到跑到吐血而死。 可是巴赫发现,要冲道那些懦弱的中原士兵面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中原的营寨中射出的短矛,比他常用的投矛威力更大,几乎每一只短矛,都会带走一条甚至几条草原战士的性命。 他亲眼看到一支这样的短矛穿透了族长的胸膛,又扎入了紧跟其后巴托的肚子,带着他最好的朋友飞出了三尺开外,然后狠狠地戳在地上。坚固的木盾,在这种短矛的簇射之下,简直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就四分五裂。 巴赫有些害怕,不过心中骄傲迫使他嘶吼着朝前冲去。族长说过,只要冲到懦弱的晋兵面前,挥舞一下钢刀,随便杀几个瑟瑟发抖的晋兵,就胜利了,族长的话不会有错。 “嗖”“嗖”“嗖”…… 幸运躲过弩箭簇射的巴赫,忽然发天地一暗,只见无数支箭矢如雨点般朝他们飞来。 天啊!晋国人怎会有这么多箭矢,就像不花钱一般的乱射。 巴赫手中的木盾还算完好,急忙举起了木盾,护住了身子的大半部分,继续向前冲去,不多时,木盾上就插满箭矢,就连他的左肩上也中了两箭。 不过不要紧,区区两箭还要不了勇武的巴赫的命。 巴赫发现跟着他一起冲锋的人越来越少,紧促的人群变得稀薄了很多,不断有摔倒在地上,跟他一起来的五十多名族人,现在剩下不足十人。 当他冲到那片壕沟边时,还在冲锋的人已经剩下不足五百人。看到那条底部插满尖木头,宽阔的壕沟,巴赫几乎悲伤得要哭了。 他不可能跳过那宽阔的壕沟,即使跳过那壕沟,也必然会撞在对面密密麻麻的拒马上,被戳得肚穿肠流。而抬木梯的人早就倒在冲过来的路途中。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数只箭矢从木盾下方平射过来,射中了巴赫的胸膛。 这几支箭矢好像被人施展过巫术一般,巴赫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好像被这几支箭矢吸走,再也站立不住,栽下壕沟中。 “噗”“噗”“噗”,一根尖锐的木棍同时扎入了巴赫的身体。 巴赫知道自己要死了。 临死之前,巴赫只想知道,他以生命为代价抢来的那些财宝,契丹人是否真的会带给他的家人。 当最后一个仆从军的士兵栽倒在战场上,郭威摇了摇头,这些野蛮人,虽然悍勇,却不懂最基本配合和战场上相互保护的办法。 这样的进攻,最多只是让晋军损耗一些箭矢,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 或者,这只是耶律德光对晋军的一种试探,用三千条性命来试探,这代价是否太大了些?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战场上的选择 耶律德光也皱了皱眉头,晋军抵抗的决心很强啊!士气也很高。指挥战斗的将领经验丰富,知道在什么用什么武器能给进攻者以最大伤害,很难对付。 三千名仆从军士兵的性命他不在乎,反正这些人总是要被消耗掉的,要不然,他们的部族会逐渐壮大,从而威胁到契丹人。 草原就是这样,草原上的狼王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会咬死咬伤那些威胁他地位的狼。作为草原的统治者,契丹人也是这样,但凡有机会,契丹人都会尽量削弱草原其他部族的力量。 必要时候,甚至调动皮室大军进行大型的会猎,给其他部族强行减口。 这是草原的传统,长生天的意旨,当初匈奴人主宰草原时是这么做的,突厥人主宰草原时也是这么做的,如今契丹人崛起了,没有道理不这么做。 耶律德光手一挥,又一个三千人的仆从军队伍冲了出去。 这此,仆从军变得聪明起来,负责运送木梯的人被一层一层的厚重木盾保护了起来,他们知道,如果不将布盾架在壕沟之上,即便他们冲到了壕沟前,其结果也是被射成刺猬。 “砰”“砰”“砰”又是一阵急促的床弩急射,在拥挤的人群中掀起一阵血浪。将死者的呻吟声,重伤者的惨叫声和幸存者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战场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又一阵接一阵的降雨射了过来,战场上的人益见稀薄。 耶律德光摇摇头,问站在一边的耶律天德:“三弟,如果是你,你打算怎样攻破这种防御?”他看到耶律天德眼中似乎有光芒闪动,知道这个三弟心中一定有主意。 “用马匹冲,点燃马匹的尾巴,用马匹的尸体填满那道壕沟,填平拒马,大军跟随其后,杀入敌军军营。” 耶律德光眼睛一亮,战场上虽然密布着陷马坑,不过,大多地方已经被密布的尸体铺满。这时若是驱动马匹进攻,是极有可能填平那道壕沟的。 耶律德光立刻命人准备,草原上不缺战马,缺的是英勇善战的勇士。 吹响了撤军号,正在阵上徒劳无功做着垂死挣扎的剩余仆从军大喜过望,纷纷逃回了本阵,第二拨三千人,能逃回来的不到千人。 也就是说刚才两拨进攻,已经有五千多名仆从军到在了这片战场上。 鲜红的血液已经将整片土坡染得血红,来年这片土地上一定会长出更加壮硕的庄稼。 消耗仆从军,也该有个限度,而且,接下来的战斗还需要这些仆从军上去拼命,不能一次将他们消耗光。那样会严重打击仆从军的士气。 两千多匹战马被集中起来,第一批一千匹战马的马尾被点燃,灼热的刺痛感让马匹发狂,疯狂地向晋军的大营冲去。 接着,第二批一千多匹战马的马尾被点燃,这一千匹战马狂嘶着,跟着前一批一匹战马冲向了晋军大营。 见到契丹人牵出两千匹战马,郭威立刻意识到契丹人要干什么。 原本,杜重威还准备在拒马前面再挖一道火沟,不过时间太紧,以防止契丹人用这种方式进攻,可惜时间来不及,所以作罢。而且这种方法也只能用一次,得不偿失。 拒马前倒是每隔一段距离设了一个柴堆,那主要是为夜间照明用的,以防止契丹军在夜间偷袭。对付疯狂的马群,起不到什么作用。 “抛石车准备抛火球!”郭威大声下令,这种方法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防住契丹人的马群,但是炸开的火球同样能让马匹受惊,至少也能惊散一部分马匹。 “弓箭手投掷蒺藜火球(注1)、准备飞火(注2)。”郭威又喝令道。 这些东西作用都不大,但也能吓散一些战马、阻止一部分战马靠近。 郭威又回头看看各位摩拳擦掌的将军,大声道:“这一战,恐怕还要靠大家奋勇杀敌了!” 王重胤大声道:“郭将军说的哪里话,杀敌本就是我们武将当做的事。” 一个个蒺藜火球在北坡上炸开,无数的蒺藜散布在周围。 这时契丹人的马群已经冲上来了。 数百支弩箭射出,只可惜火烧屁股的战马跑得太快,真正被射死射伤的不过数十匹,对庞大的马群来说,并不算什么。 倒是投石车投掷出来的火球,漫天的飞火起到了一定作用。数百匹战马被惊散,转头不顾阻拦从两侧跑开,或是直冲向契丹军阵,给契丹人造成了一阵混乱。 但是,大部分马匹仍然冲上了山坡,虽然其中又有不少被铁蒺藜伤了马蹄,被陷马坑折断了马腿,倒在了冲锋的途中。 不过仍有千余匹马冲到了壕沟边,或者跌落在壕沟中被密布的尖木棍戳死,或者越过壕沟却撞死在拒马之上。 不过半炷香的工夫,这千余匹战马的尸体,将晋军辛苦布置的壕沟填平,甚至撞损了许多拒马。 观战台上的刘知远摇摇头,叹道:“契丹人真是在糟蹋马匹!”众人心有同感,纷纷叹息。中原缺少马匹,很难建立起庞大的骑兵,这也是中原军队对阵草原游骑的弱势之一,所以,但凡武将,对马匹看得很重。 不过,战争中无所不用其极,休说是马匹,就算是人,有时也不得不逼着往刀锋上撞。 “注意,契丹鞑子马上要上来了!”郭威大声道。 但上来的并非是鞑子,而是一千多名被绳索绑住的老百姓,后面跟着三千多名契丹仆从军,缓缓地走上北坡,他们的队伍中,也夹杂着许多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他们要用中原老百姓当做挡箭牌,利用老百姓的掩护,杀上晋军的营寨。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哀求,让晋军将士莫不动容。 契丹人够狠,该怎么办? 郭威迟疑了,一旦他下令屠杀这些百姓,他辛辛苦苦营造的善长仁翁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日后必定会遭到朝廷那些大头巾的弹劾,甚至会影响到刘知远。 如果他不下令,等若是放弃远程武器的优势,很多将士会因为他一时的妇人之仁付出血的代价。而且,一旦被契丹人发现这个弱点,更多的百姓会被抓来。他的仁慈可能会害死更多的百姓。 这是一道选择题,但从来没有人递交过满意的答案。 注1:蒺藜火球实,际上是留有绳子小火药包,里面装有带刺的铁蒺藜,爆破后铁蒺藜飞散开来,遍落在道路上,阻止敌人兵马前进。 使用用绳子时,点燃后,挥舞绳子然后突然如放开绳头,借助惯性将它投掷出去。应该出现在唐末宋初,本文假定五代十国时已经出现。 注2:飞火,绑有小火药包的箭矢,唐末应该就已经出现,一般用来攻城。此处郭威想利用飞火吓散马群。 第二百八十六章 北风 “还等什么?”张彦泽大声吼道,“快下令射弩放箭呀!再不下令,鞑子就要冲上来了!” 显然,这个选择对张彦泽不成问题。 王重胤低下了头,他能理解此时郭威心中的煎熬,在镇州城头,他也曾面临这样的选择。 符彦卿若有所思,没有说任何话,如果是他,他也许会选择放弃远程攻击。 但是众将中,如张彦泽这般的人毕竟占多数,在他们眼里,百姓只是可供鱼肉的蝼蚁,虽然平时时时放在嘴边,但有几个真的将百姓当回事? 契丹仆从军越逼越近,离寨墙不足两百步,一名百姓一不小心,猜中了晋军布下的铁蒺藜,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一名契丹仆从军上前二话没说,一刀剁下了他的人头。 难道中原人的人命在契丹人心中就这般不值钱? 阵前的中原将士愤怒了,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张彦泽再也耐不住性子,三步两步冲到一架床弩前,抢过士兵手中木锤,猛地砸向机关。 “嗖”一支弩箭带着寒光,向着拥挤人群射去。“噗”的一声穿过一名中原百姓的胸膛,有扎入了跟在他身后的契丹仆从军的心窝,将两人串成一串,带着两人继续向后退去。 那名中原百姓微微转过头,目光正与他身后那名蛮人惊恐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那蛮人忽然觉得那目光中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与讽刺,两人一齐倒在了尸体丛中,鲜血聚在了一起,再不分彼此。 这支如同滴落油锅的冷水,整个战场顿时沸腾起来。 “嗖”“嗖”“嗖”“嗖”…… 一支支弩箭从寨墙上的那个小窗口飞掠出来,蹿向人群。 中原百姓再顾不得身后契丹人仆从军的约束,四处乱跑。幸运的,从两侧逃离了战场,不幸的,正巧被一名身边的仆从军顺手一刀砍成了两半。 其时,此时的契丹仆从军已经顾不上中原百姓了,他们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冲到寨墙前,在北坡上呆得越久,他们被射杀的可能就越大。 一片一片的雕翎落下,无数的人仆倒在血泊中,有中原人,也有草原人…… 不多时,第一个契丹仆从军通过了壕沟,翻过了拒马,冲到了寨墙前。让他绝望的是,一丈高的寨墙他根本没有办法爬上去,而负责运送木梯的伙伴,却还不知道在哪里。 在他绝望的嘶吼声中,一只只雕翎从探出身的晋兵的弓弦中放出,瞬间将他射成了刺猬。 离战场四里开外的一处土坡上,骑在马上的李风云、皇甫遇冷冷地望着远处的战场。虽然从这里望去,战场上的人们像一只只微不足道的蚂蚁,看不清战场的具体情况,但是那冲天的杀起,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一阵风吹来,似乎还能闻到战场上那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出击吗?已经打了快三个时辰了,契丹人几度攻上了寨墙。”皇甫遇问道,心中有些担忧。 李风云摇摇头,道:“契丹人的本阵还未动,我们三更悄悄潜行过来,可不是准备与契丹人硬碰硬的。” 忽然,一阵狂暴的北风吹过,皇甫遇奇道:“奇怪,这时候怎么会刮北风?” 不错,这个季节不应该刮起北风,站在望台上的杜重威等人也极为奇怪。此时忽起北风,对晋军十分不利。由于大风的影响,从寨墙中射出的箭矢会变得软弱无力,没有伤害力,而与此相反,契丹人射来箭矢借着风势,会飞得更远,伤害力更强。 更为不利的是,北风卷起的沙尘,会迷住晋军的眼睛,而契丹人背风做战,却完全不受影响。 老天爷似乎故意是在与晋军做对,北风越吹越猛,扬起的灰尘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咔擦”一声,绑在望台上的一杆战旗被呼呼的北风吹折。 众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大风吹折了大旗,这可是不祥之兆啊,难老天要亡大晋? “哈哈哈哈,”与杜重威等人心情阴郁不同,契丹军阵中的耶律德光大笑起,“真是天助我也!来人啦,吹号,全军出击,我军必胜!” “我军必胜!”数万契丹大军士气大振,齐声高呼。 数万契丹大军一齐跳下战马,一拨一拨,紧随在仆从军身后,杀向晋军营寨。一时间战事骤紧,一道道人浪涌向寨墙。 寨墙外的拒马被契丹人拔起,堆积在寨墙外作为攀爬之用。 寨墙下,那些床弩几乎是顶着契丹人的胸口在发射,根本不需要瞄准,一支弩箭射出,就是一道血胡同。 不过,越来越多的床弩已经不能发射了,因为层层叠叠的尸体已经把发射窗口堵得死死的。 八个人负责一台床弩,给床弩上弦绝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王小三不知发射了多少支弩箭,也不知道杀死了多少契丹人。此刻的他,只觉的浑身乏力,似乎动动手指的气力也没有。不过,奇怪的是,在发射万一支弩箭之后,在同泽的帮助下,王小三总能再次将弩箭上好弦。 王小三已经麻木了,他的亲兄弟王小四就倒在他的身边,他都没有时间伤心,没有机会流一滴眼泪。这一天,他看过太多的死亡,也许下一刻,不知谁人射来的一支冷箭,就会透过那小小的发射窗口,钻入他的胸膛。 在这血腥的战场上,伤心与流泪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现在的每一刻都很宝贵,伤心与流泪就留待战后吧,鞑子的鲜血与灵魂,就是最好的祭品。 值了,杀了这么多契丹人,父母的仇该报了,兄妹的仇也该报了,父老乡亲的仇,也应该报得差不多了,此时就算战死,又有何妨? 从头顶木板上滴下来的血,已经让地面滑溜溜,难以下脚。 木板上又传来一声惨叫声和身体摔倒的声音,王小三知道,又一名同泽的英灵随风而逝。 也许多射杀一名鞑子,就能多挽救一名同泽的性命。 王小三鼓足气力,再次与众人一起将床弩上好弦。 第二百八十七章 杀贼 寨墙内外的尸体堆积如山,王重胤、符彦卿、张彦泽早已经冲上寨墙,与契丹人杀成一片,浑身是血。 这寨墙代表这一切,守住了,契丹人就败了,他们不可能再鼓起勇气进行下一次进攻。但是这寨墙一旦全面失陷,二十万晋军将逃无可逃,尽数要覆灭在这白团卫村大营中。 可恶的契丹人,居然利用那北风,纵火扬尘,教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攻上寨墙的契丹人,借着北风帮助,凶悍无比。几处寨墙,已经被契丹人攻破。契丹人如同蚂蚁般的涌了进来,与数倍的晋军杀成一团。 这可恶的北风,若不是这北风,契丹绝难攻入这坚固的大营。 但是晋军还在支撑,虽然局势对他们很不利。杀掉一名契丹人,往往要付出三到四名晋军将士的代价。 在这血腥的战场上,生命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浮尘,一名名晋军将士冲上前去,倒在了血泊中,更多的晋军将士继续扑了上去。 这是一场赌博,双方都像赌红了眼的赌徒,赌注就是两军将士的性命,战斗的意志和决心,胜者将得到一切,败者会失去一切。至少对于晋国这二十万大军来说是如此。 失守的寨墙越来越多,战争的天平正渐渐向契丹人一方倾斜。 “兄弟们,杀贼报国、青史留名的时刻到了,杀贼!”王重胤怒吼道。 “大丈夫功名只在阵前求,杀贼!”符彦卿大声吼道。 “养军千日,用在一时,报效大帅,死命杀贼!”张彦泽暴喝道。 “杀贼!”二十万晋军将士的愤怒聚集成这两个字,回荡在天地之间。 二十万晋军,听起来很多,但其实能称得上精兵的并没有多少,最多也就十万上下,都是从勤王的各地节度使中抽调来的,战力参差不齐,能比得上成德军、河东军、郓州军的很少。这其中,身体羸弱,没有受过训练的将士大有人在。 不过,契丹人在中原的倒行逆施,早就激怒了这二十血性男儿。刚才契丹人逼着百姓做盾牌的举动,更是让人怒发冲冠。 敢来跟契丹人拼命的,有几人与契丹人没有血海深仇? 此时的二十万晋军同仇敌忾,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契丹人也是人,身体强壮又如何,武艺精熟又如何,一刀砍下去,脑袋一样会掉,一枪捅过去,胸口照样是一个大窟窿。 须不闻赵州李风云,当枪匹马在契丹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直杀得贼酋耶律天德在万军丛中丢盔弃甲,狼狈而逃,留下“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的千古笑柄。 须不知六千精骑、两千风云营将士,力拼两万契丹铁骑,丝毫也不落下风。并一战歼灭契丹铁骑四千,杀的契丹人闻风丧胆。 须不知晋军巧取阳城,契丹大将耶律麻答被杀得落荒而逃,溃不成军。 既然这些事情李风云能做到,都是堂堂七尺热血男儿,又有谁做不到? “杀贼!”晋军如潮水般的涌了上来,已经顾不上什么阵形与配合,只求冲上去砍契丹人一刀,捅契丹人一枪。 两军将士搅和在一起,一时间晋军大营中血肉翻飞,杀声震天。 许多晋军似乎对契丹人砍来的弯刀视而不见,不管不顾,挺着缨枪直刺向契丹人的胸口。 “噗”长枪入体。 “咔嚓”弯刀斩飞了头颅。 双方一齐倒下,不多时,便被你来我往的沉重脚步碾成了肉泥。 “噗”弯刀掠过了晋兵的脖子,一大篷热血飞溅而出,糊住了契丹猛士嘎多的眼睛,嘎多却不敢擦去眼睛上的鲜血,回手又是一刀砍倒另一名羸弱的晋兵。 忽然,嘎多感到脚底下一紧,一名将死的晋兵死死地抱住了嘎多的双腿,嘎多吓了一大跳,挥动弯刀猛砍向那名垂死的晋兵。冷不防从一侧一支缨枪探出,从他的胁下扎入到他的胸膛。 嘎多惊讶地看着那手持缨枪的晋兵,羸弱的身子三个加起来也不足他一人粗壮,但灼灼放光的眼中透出的仇恨,却让他心寒。 在弥留之际,嘎多依稀看见,不等那瘦弱晋军抽出缨枪,一道刀光掠过了那瘦弱晋兵的脖子,一颗人头高高的飞起,脖子中的热血又再次浇洒在摇摇欲坠的嘎多的脸上。 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投矛,插入那刀光的主人的胸膛,将那刀光的主人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嘎多不明白,一向懦弱的中原人,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般勇猛,浑然不把生死当回事,丝毫不弱于契丹男儿。他还清楚的记得,他曾一个人赶着数十名晋军,一个接一个,将那些只顾逃命的晋军看倒在血泊中。那些人,和这些人,同样的皮肤,同样羸弱的身体,说着同样的语言,为何在战场上的表现,却绝然不同。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 渐渐地,世界变得越来越暗,滔天的血浪与杀声离他越来越远,带着心中的疑问,嘎多的世界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双方的将士就好像一枚枚棋子,冲上去,利刃割破皮肉,长枪捅入胸膛,双双湮灭,接着,更多的将士再次撞在一起,用生命谱写出一曲悲歌,绽放出刹那的辉煌。 寨墙失守了,晋军将士用自己的性命和身体,建起了另一座寨墙,抵御着契丹人强壮的身体。 然而,晋军将士虽然英勇,不畏生死,但是身体的差距和天时的不利,仍然让他们节节后退。不对,不是节节后退,而是一层一层地倒下。 战局对晋军越来越不利。 “杀贼!”在契丹大军的背后,突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和山呼海啸一样的杀声,震得人心神不宁。 一彪人马如同一支利剑直朝耶律德光这边杀来,雄壮的马蹄声似乎连天边的晚霞也震碎了,马蹄扬起滚滚烟尘,如腾云驾雾一般,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是一支从天而降的神兵。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降奇兵 李风云、皇甫遇的六千骑兵终于出动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排山倒海般地朝耶律德光冲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解决了耶律德光,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 有这六千战无不胜的精骑,李风云认为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他,哪怕耶律德光身边还留有一万契丹铁骑。 营外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营中苦苦鏖战的晋军将士。 杀到此时,几百架床弩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布置在寨墙后的众多投石车,也被损毁得差不了,能继续使用的寥寥无几。 契丹铁骑惯用的链锤在空中乱飞,砸得晋军东倒西歪,脑浆迸裂。 实力的差距,有时候很难用人力来填补,晋军的形势非常不妙,死的人太多,已经有少量几个晋军吓得哆哆嗦嗦,只顾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哭。 见到李风云突然杀出六千精骑,杜重威大喜,大声叫道:“援军来了,契丹鞑子就要败了!” 刘知远也挥舞着宝剑,大声吼道:“将士们,再加把劲,一战定胜负!” “援军来了,杀贼啊!”厮杀中的晋军难辨真伪,只是疯狂嘶吼着。够不着契丹军的,也纷纷将手中的投矛投向契丹的人群,将一支支利箭射向契丹人拥挤的人群中。 “杀贼!” …… 晋军军心大振,一时竟然杀得侵入营寨的契丹人连连后退,有几处寨墙又重新回到了晋军的掌握之中。 耶律德光心头一惊,他猜想到李风云不会坐视不理,冷眼旁观,但是他没想到李风云所带的骑兵居然潜入到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拦住他们!”耶律德光一挥马鞭,指着急冲过来的李风云那彪人马,对身边的最后一万最精良的契丹铁骑命令道。 万骑奔腾,一万铁骑直朝李风云奔去。 瞬间,两拨人马绞杀在一起,杀声震天。 李风云的人马背风作战,借着风势,占有很大的优势。扬起的灰尘如同迷住营中晋军将士的眼睛一样,同样也迷住了契丹铁骑的眼睛。 但是,李风云发觉,这一万契丹铁骑与他曾遇到过其他契丹铁骑不同,不但武艺娴熟,衣甲精良,战斗意识也不知强大多少倍。 仿佛根本不把死当回事,这一万契丹铁骑前赴后继,不战至最后一口气,绝不退却,即便是死,也要拉住晋国的精兵一齐滚下马去。 这一万契丹铁骑乃是契丹国中最精锐的皮室军,其中将士无不是精挑细选,马上的战技与彼此的配合,远远不是皇甫遇这拨东拼西凑来的骑兵可以比拟的,而且其中高手众多,实在是难以对付。 虽然天时上李风云占尽优势,但是要想凿穿这股精锐的契丹铁骑阻拦,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军相撞,无数的人马栽下马来,瞬间被纷乱的马蹄踩成了肉酱。一时间,这一万契丹铁骑与李风云的六万人马搅在了一起,李风云拼尽全力,竟无法杀透这一万契丹铁骑的军阵。 一刀砍倒一名契丹铁骑,又将一名飞身扑向他的契丹人拦腰斩为了两段,李风云心中焦躁不已。 他本以为,正在两军杀得热火朝天之时,他这一支奇兵突然杀出,借着风势和速度,直杀向耶律德光,必定凿穿契丹军阻拦,即便不能真杀得了耶律德光,也一定能逼得他逃走,从而搅动契丹人的军心,让契丹大军大败。 可是没料到契丹人这最后的一万铁骑战力竟然如此强大,他施展全身的解数,都无法摆脱这一万铁骑的纠缠。 这样斗下去不是一个事,皇甫遇的这六千精骑论骑术与战技都不是这一暗铁骑的对手,而且人数也吃亏,久战必定会败。 这可如何是好? 李风云一时也没了法子,心如火燎,就像是一名赌徒将全部赌注都退上赌桌,却发现对手早有预备,而且手中的赌资比他要雄厚得多。 偏偏这时他不能撤,一旦他这六千精骑撤出战斗,不用想,那营中的将士的士气必定会大受影响。 有时候,希望出现了又被掐灭,比没有希望对人的打击更大。 李风云明白这个道理。很有可能,营中的二十万将士会因为他六千精骑的撤退导致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崩溃。 李风云骑虎难下,心急如焚,此刻,他只能咬着牙硬撑。 耶律德光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此大战,契丹君臣总结了以往的经验教训,认为绝不能轻视李风云,昨夜探报回禀李风云、皇甫遇的六千精骑悄悄地出营,不知去向,他就知道李风云会不甘寂寞,来趟这潭浑水。 所以,即便是战局紧急如斯,耶律德光也不曾有动用他这最后一万最精锐的皮室军。只等着李风云的出现。 果然,李风云出现了。如果这一万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军都还对付不了李风云,那这一阵,耶律德光输得心服口服。 可是孙猴子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耶律德光心中得意的想着。 真的万无一失? 一股不安突然从耶律德光心底冒了出来,似乎还有什么不对。 耶律德光四处张望。 “杀贼!”就在这时,从南方又杀出一支兵马。 为首的是两千骑兵直冲着耶律德光这边杀了来,最前面打着两杆大旗,一杆大旗上书三个大字:“风云营”,另一杆大旗上书五个大字:“赵州李风云”。 后面跟着的是密密麻麻的步卒,浩浩荡荡,不知有多少人马。 “不可能,怎么可能?”耶律德光骤然变色。 杜重威的二十万大军被牵制在大营中,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可能派出这么多人来偷袭他。 而李风云的风云营两千将士要守阳城,怎么也可能弃阳城而不顾而来救援杜重威。阳城一旦再次被契丹军袭取,杜重威的二十万大军面临的依然还是一个死字。 那这股大军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忽然之间,耶律德光想明白过来,他的不安来自何处。 望着那两千风云营虎贲,和那风云营身后密密麻麻的大军,耶律德光长叹一声,道:“这一次,朕真的输了,居然输在了这个小子的手上。罢了,罢了,吹号,鸣金收兵吧! 没想到,朕居然会输在一群降军的手上。而他们,居然还敢上战场!这小子,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 此时耶律德光身边已经只剩下几百亲卫,决计不是那两千骑兵和无数步卒的对手。 而那一万皮室军缠住了李风云,也被李风云缠住,调回那一万铁骑,哪怕只调回一部分,都是不可能的。 “呜~呜~”的牛角声再次响起,耶律德光最后看了一眼正在杜重威大营寨墙内外厮杀的契丹勇士,挥了挥手,从观战台上走了下来,跳上一匹高头大马,在众人的保护下,向北方逃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阳城大捷 耶律德光逃了,契丹军大败,即便杜重威严令不许追逐溃散的契丹大军,晋军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 契丹仆从军三万人几乎全军覆没,逃走的没有几个。耶律铁骑也损伤惨重,斩首两万余人,所获的马匹和战利品更是无可计数。 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局,甚至是李风云。 最后来援的的确是典奎和白福通率领的风云营,而后面庞大的步卒,则是杨召的一万六千降兵,还有那六千原本守卫阳城的溃兵。 这不是李风云的主意,而是白福通和典奎接到耶律德光起全军攻打杜重威大营的消息后,与众人商议,鉴于契丹人的实力,认为李风云的那六千精骑可能起不到他预想的效果后,决定尽其阳城之兵,支援杜重威大营。 整个阳城,只留下四千风云营新收的将士,由佘破财与张俊镇守。 正是这谨慎之举,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风云感叹不已,这些日子,一连串骄人的战绩,让他太过骄傲,真以为凭着皇甫遇的六千精骑就可以横扫天下,浑然没有将契丹铁骑放在眼里,险些酿成大错。 耶律德光回到契丹大营中,聚集齐四散溃逃的败军,次日清晨就拔营北归。 杜重威没有趁机攻击耶律德光,只是命令郭威率领营中剩下的六千精骑,沿途相送,并收复沿途州县,直将耶律德光送出了晋国国境。 这些,都在李风云的意料之中。 养寇自重嘛! 杜重威虽然重创了耶律德光,却不愿斩草除根。如果可以,杜重威心里很可能都不愿意重创耶律德光。 所以,杜重威选派郭威,而不是莽撞的李风云、皇甫遇去“追击”契丹军。 郭威是刘知远的人,在这一点上,杜重威的想法恐怕与刘知远如出一辙。 不管怎么说,契丹受此重创,恐怕一两年内再无力大举南侵,中原总算有一段太平日子可过了。中原与契丹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但是李风云知道,契丹人绝不会就此罢休。 想必过不了多久,契丹人舔好伤口,就会再次南侵中原。 耶律德光恐怕早已摸清了刘知远、杜重威这些封疆大吏的心思,才敢孤军前来,又从容而退。 换做他李风云,处在同样的情况下,他也会这么做,这根本就是只有赢没有输的买卖。 打胜了就能坐拥中原,打败了也不要紧,至少能掠夺走大量的钱财,掳掠去大批的人口做奴隶。怎么算,契丹人都占便宜。这种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谁又会不肯做? 这些事情当然还轮不到李风云来担忧,不久李风云的封赏颁布下来。 是由当今小皇帝身边的红人桑维翰(注1)亲自来颁布的旨意,可见小皇帝石重贵对李风云何等的重视。 这次对李风云的封赏真不差,晋升李风云爵位,从定国伯晋封为定国候,勋正三品上护军,授正三品冠军大将军散官之职。实授正三品统领之职,统领风云卫,并赐兵部侍郎之职。 鉴于风云营战功卓著,扩编风云营为风云卫,为天子亲卫,调往开封驻守。 风云卫下辖六府编制,每府都按上折冲府一千二百人的编制,五个步卒上折冲府,加上一个骑兵上折冲府。 如果算上一应官员和亲卫,李风云可拥兵八千。 所属官员,除部分由朝廷委派,其他人由李风云依照部下的各自功勋,推荐请旨后,另行下旨封赏。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李风云不再是杜重威的部下,而是直属小皇帝石重贵。 除此之外,封赏的财物布帛无数。 听完桑维翰的宣旨,李风云呆立了半晌。 桑维翰笑道:“定国候,李大将军,还不接旨谢恩?” 接旨谢恩后,李风云问道:“桑大人,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李风云是个大老粗,很多人都说我不适合做官。” 桑维翰哈哈大笑道:“不错,李大将军,你的确不太适合做官。不曾请旨,便将圣上钦旨嘉奖的侯英给斩了,这叫圣上的脸面往哪里搁,满朝大臣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圣上的桌案上已经堆满了弹劾你的奏章,有说你专横跋扈的,有说你擅离职守的,更有说你欺压同僚、强逼婚约的。京城中,恨你的人可真不少啊!” 李风云嘿嘿笑道:“其实我一个大老粗,没那么多心思,只想着打仗。话说既然如此,皇上为何还让我当这么大官?” 桑维翰笑道:“因为圣上喜欢你的敢作敢为,欣赏你的雷厉风行,看中你的无双将才! 圣上更喜欢像你这样耿直忠勇的武将,心思简单的孤臣。你明白吗?” 李风云当然明白,小皇帝石重贵这在是逼他与杜重威划清界限。显然,石重贵对杜重威已经起了芥蒂之心。这般重的封赏,其意恐怕是想拆散李风云与杜重威的联系,去掉杜重威一条左膀右臂。 想到了杜如月,李风云愁眉苦脸道:“桑大人,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与杜帅的次女如月姑娘早有盟誓,不知道皇上能否成全?” 桑维翰奇怪地望这李风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皇上赐了你四个绝世佳人,难道你还不满足吗?你若想要大家千金,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看上了哪家闺女,你直说,老夫为你做主提亲。 杜将军的次女如月,早已经许配给了李守贞李将军之子李天尧,这件事你不知道么?” “知道倒是知道,不过,我李风云曾对天发过誓,我这一生只娶如月为妻,不知桑大人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李风云哭丧着脸道,“还有那四个美女,桑大人还是带走为好。我怕我哪天控制不住,被如月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桑维翰哈哈大笑:“没想到李大将军还是一位虎痴(注2)!不过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老夫来时,你与杜姑娘的事,其实你老师鲁国公冯大人已经对老夫提起,就只看李大人怎么做了!” “桑大人,此话何解?”李风云大奇。 注1:桑维翰(898年—947年),前文有提到,字国侨,唐朝河南府洛阳人。后晋大臣,石敬瑭的亲信大臣,石敬瑭借契丹兵攻入洛阳之谋就出自他手,并由他办理具体事宜,为石敬瑭灭后唐立下汗马功劳。 公元936年后晋建立以后,桑维翰曾两度出任宰相,权倾朝野。契丹灭后晋,被张彦泽缢杀。 注2:桑维翰此语暗喻杜如月是母老虎,又取笑李风云怕老婆。 第二百九十章 桑维翰 桑维翰认真地看着李风云,缓缓而道:“作为一名武将,最重要的是什么,李将军,你可知道?” 李风云一愣,答道:“自然是骁勇善战!” “不对!”桑维翰摇摇头,道,“华夏人口亿万,从来都不缺骁勇善战的将军,缺的是没有私心,忠心为圣上效力的良将。” 李风云呆了一呆,心道:“石家不也一样靠着拳头大起来,如今夺了皇位,却开始说此话,当初干嘛去了?” 桑维翰叹道:“生逢乱世,礼乐崩坏,你又出身于荒野,受鲁国公的教诲也少,不明白这些道理,老夫也不奇怪。试问天下谁人无私心,忠君报国的忠臣良将又有几位? 李将军,你可想过我泱泱华夏,曾经经历过汉唐盛世,雄踞天下,为何到了今日,却被一个区区契丹逼得几乎陷入了绝境?这当中究竟是谁之过?” 李风云低头不语。 谁之过?若不是石敬瑭为了一己私利,卖国求荣,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人,让河北之地再无天险可守,广阔天地,契丹人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局势怎会变得如此局促? 不过这样的话,与疯和尚、白福通等人说说可以,与燕无双、野狐禅、醉道人说说也可以,却并不对桑维翰说,除非李风云不打算再率兵打仗,只想如燕无双般做一名落拓江湖的豪杰。 须不知,强如疯和尚、白福通等人,不也不得不依附于李风云,才能施展报国保民的夙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向来是李风云的强项,李风云睁大眼睛,故作惊讶道:“究竟是何缘故?” “武人之祸!”桑维翰叹道。 “武人之祸?桑大人,何出此言?”李风云大为惊诧。 这种说法李风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也难怪,他所接触到的人,要么就是江湖豪杰,要么便是军中将领,跟冯道、枯竹翁没有相处几天,哪里知道这些人对时局的看法。 “唐天宝年间,唐玄宗怠政,杨国忠擅权,引出了安史之乱,大唐一代盛世,由此走向衰落。平定安史之乱之后,军权渐渐旁落于武将之手。黄巢之乱后,这种情况更是愈演愈烈,各地藩镇割据,听调而不听宣,朝廷已不可制,无能为力。” 大头巾就是这样,数话喜欢调书袋子,桑维翰这段话,有的李风云知道,有的李风云全然不知,比如黄巢之乱,李风云是知道的,但什么“唐天宝年间,唐玄宗怠政,杨国忠擅权,引出了安史之乱,大唐一代盛世,由此走向衰落”之语,说的啥,李风云半点也不知。 “到了大唐末年,朱温篡位之后,原本蒙在武人脸上的那层薄纱彻底被撕烂。各地割据的诸侯突然发现,原来还可以这么做。 在武人眼里,真命天子忽然从神坛上掉落下了,原来只要手中实力足够强大,谁都可以做皇帝。既然如此,世上又有几人愿意当郭子仪? 在这种情况下,诸侯纷纷称王称帝,大唐大好河山四分五裂。于是几十年间,有了南吴,有了南平,有了南楚,有了前蜀,有了南汉,有了吴越,有了闽国。” 桑维翰沾着茶水随手在桌上画出了一副群雄并立的形势图。 “怎么没有南唐?”李风云有些奇怪,问道。他去过南唐数次,对南唐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桑维翰呵呵笑道:“南唐就是过去的南吴,是后来的事,南唐的国主也不姓李,姓徐,谎称是大唐李氏的后人,改姓为李。开国国主叫徐知诰,曾经是南吴的重将与权臣,后来篡位自立为皇帝,南吴就变成了南唐。 实际上,这些割据的政权并不稳固,由武力得来的东西,也会因为武力而失去。 当初的那些分裂出去的诸侯,到现在好几个已经不在了。南吴是其一,被南唐所取代。南平、前蜀被后唐庄宗李存勖所灭,不过在后唐末年,孟知祥(注1)再次割据蜀地,重新建立蜀国,被称为后蜀。 如今南唐趁着契丹再次挑起战端,对南边的闽国发动了攻势,估计只怕也即将不保。南唐野心颇大,暗中勾结契丹,对南楚也虎视端端,闽国被灭,恐怕南楚也保不了几年了。 吴越为求自保,一向与中原朝廷交好。南唐怕触怒我大晋,暂时不大可能对吴越大举动兵。” 李风云呆了呆,这天下的形式,经过桑维翰这般一解说,他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以前他虽然听别人谈起过,却没说得像桑维翰这般清晰。 “那岂不是说,现在除开北面契丹和本朝之外,天下还有南唐、吴越、后汉和奄奄一息的闽国和苟延残喘的南楚?” 桑维翰点点头:“南边对我大晋威胁最大的就要数南唐了。不过,南唐虽然繁华富庶,却难出雄兵,中原再弱,南唐也不是我大晋的对手。只要我大晋缓过劲来,收拾南唐只是迟早的事情。” 李风云心中暗道:“瞅着如今的形势,中原内部矛盾重重,指不定什么时候什么人就扯旗造反,要缓过劲,天知道是什么时候。” 桑维翰道:“可是,北有契丹,南有南唐,我大晋要缓过劲来,却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本来,这一次阳城大捷是一次机会,抓住这次机会,重创契丹的筋骨,甚至诛杀贼酋耶律德光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真的能诛杀耶律德光,契丹国内必定大乱,趁着大胜之机,一股作气,拿回燕云十六州。那时北有雄关抵御契丹,我大晋就能放手收拾南唐、后蜀这些小国,一统宇内。 只可惜,杜大将军太过保守求稳,让贼酋从容北归,让我大晋错失了这次大好良机。” 说到这里,桑维翰长叹一声,脸上隐隐露出一股忧意。 李风云知道桑维翰在忧虑什么,连他都能看出的事情,没有理由眼前这只老狐狸看不出来。桑维翰怎么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当初公孙无忧对他的评价很高。 注1:孟知祥(874年-934年),字保胤,邢州龙冈(今河北邢台西南)人,五代十国时期后蜀开国皇帝 第二百九十一章 燕云十六州 “事情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李风云哈哈笑道,“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打过去便事,哪有那般麻烦?” 桑维翰摇摇头,道:“不成,至少现在不成。耶律德光雄才伟略,只要此贼还活着,我大晋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难,十分之难。” “既然燕云十六州这般重要,当初为何又要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李风云好奇的问道。 提到燕云十六州,桑维翰脸上有些难堪,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桑维翰解释道:“当初割让燕云十六州是老夫的提议。 李将军你应该知道,前朝后唐,与契丹素有恩怨,敌对已久。契丹对我中原朝廷向来有防范芥蒂之心,而燕云十六州无论是握在我大晋手中,还是握在契丹人手中,从大局上来看,都会占有主动权。 而当时,先帝还是河东节度使,篡位自立的伪帝李从珂,对先帝虎视端端,极为不放心。要将先帝的兵马南调,实际上是准备先毁去先帝的根基。 这种情况下,先帝不得不反抗,拨乱反正,还其正溯。 只可惜,那时先帝手追踪的力量太过薄弱,无法与伪帝李从珂相抗衡。那时,先帝能借助的也只有契丹了。而契丹帮助了先帝,等若是为他日后培养了一个对手,又岂肯放心? 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先帝不得不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暂时割让燕云十六州为代价,以安耶律德光之心。日后我大晋强大起来,自然会再收复这燕云十六州。 正是因为当时先帝的选择,这才换来中原和契丹这近十年的平静。直到鼠目寸光的武夫景延广将这种平静打破,致使中原形势崩坏,这些年来的休养生息毁于一旦。 可惜呀,若是在给我大晋十年时间,北收燕云十六州,南定天下,并非不可能。” 桑维翰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老夫早就知道景延广这武夫不能托付大事,可是先帝偏偏只看到了他的忠心,却……” 说到这里,桑维翰摇摇头,笑道:“老夫扯远了,刚才说到天下诸侯割据,听调不听宣。各地节度使各自私下蓄积兵力,只要给他们时机,他们有几个不想当皇帝? 后粱如此,后唐如此,到了我大晋,同样是如此。 实际上,中原大部分的实力,都耗损在这上面。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各人拉各人的车,有谁还真正关系我大晋的安危?”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瞧不是这样,我遇到的很多将士都是愿意与契丹人拼命的。比如皇甫遇将军,王重胤将军,符彦卿将军。” “不错,忠君爱国之人当然有,比如李大将军你!”桑维翰不失时机地送上一顶大帽子,“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而且很多人,之所以看不出他有谋逆之心,是因为他手中的实力不够,或是时机未到。 这些人,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能不为圣上考虑。 当然,李大将军拳拳赤子之心,是绝无可怀疑的。” 李风云知道桑维翰说的是谁,一时沉默无语。 难道在这乱世,官当大了,手上的兵多了,就只有谋朝篡位这一条路可走吗?这难道是一个无解的结? 李风云心中很不舒服。 他是一个没有多大野心的人,不想当皇帝,也不想当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但是桑维翰说得对,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就没有。随着他的官越做越大,手中的兵马越来越多,功高盖主,赏无可赏之时,他会不会也像刘知远、杜重威、李守贞那般,一心只想自己登上金銮宝殿上的那把金交椅? 即使他不想,坐在那把金交椅上的那人,谁又能保证他不将李风云视为肉中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谁又能保证身边的人心中就没有从龙之心? 若真走到了那一步,他该怎么做? 小皇帝石重贵现在欣赏他,重用他,说到底是因为他现在在朝堂上的威望和实力太弱,区区几千人马,还不足以引起小皇帝的戒心。 而且,为了拆解杜重威的实力,重用调离李风云也势在必行。 以后呢? 换一个角度去想,假若有一天杜重威做了皇帝,难道真的会心无芥蒂的信任他?不见得吧,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做出的选择恐怕都差不了多少。 也就是说,无论怎样,照着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到最终为了自保,李风云都只有一条路可走。究其缘由,竟然是他立下的功劳太大,威望太高,军中的亲信故旧太多。 李风云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不愿再想这些事情。 桑维翰见李风云低头沉思,心中微微一笑,行了,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无论李风云接受不接受小皇帝石重贵的拉拢,李风云心头的那根刺他已经种下。疑虑的种子一旦种下,随着时间的推移,迟早会生根发芽。 杜重威最得力臂膀算是被他这一席话卸下了。 接下来,他还要去见王重胤、符彦卿和张彦泽,杜重威最倚重的三名手下。 谁说书生无能?书生杀人是见血的。 桑维翰告辞离去。 “臭小子,整天愁眉苦脸究竟在想啥?说出来给大和尚听听!”疯和尚蒲团样的大手拍在了李风云的肩头。 李风云迟疑了一下,觉着疯和尚无欲无求,可以信任,于是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疯和尚听罢,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这小子,才当了这么点芝麻小的官就有这些忧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担。想那么多做什么?说不定到了那天,你巴不得当皇帝呢! 千古一帝,可比在清平镇里当一家客栈的老板,一家杏花楼的老鸨要强多了,一个聚气坊的赌头要强多了。而且后宫三千粉黛,你这臭小子真心不想?” “想倒是想,不过要老子有那个命才成啊!想起以后每天都要与人勾心斗角,不能舒舒服服,爽爽快快做人,我就发愁!”李风云一本正经地道。 疯和尚又一阵大笑:“你这小子想多了,还不一定轮得到你当皇帝呢!要是日后你真有这机会,登极成了真命天子,不乐意做了,来清平镇,换大头和尚去做。哈哈哈哈!” 第二百九十二章 长拳 “疯和尚,好久没打架了,打一架如何?”李风云忽然道,“不过,可不许用内力,我只想打架,不想被虐。”李风云忽生奇想,心中的憋屈,想要发泄一番。 疯和尚哈哈笑道:“如何不成?打就打,好久没揍你这臭小子了,大和尚手正痒痒。” 说罢,疯和尚大袖一卷,一拳挥出,正揍在李风云的胸口上,冷不丁将李风云揍了一个大跟头。 “好哇,你这六根不净的贼秃驴,居然突然袭击!”李风云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疯和尚冲了过去。 疯和尚毫不示弱,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好不热闹,转眼间两人你来我往便斗了一个多时辰。 不知几时,院中聚满了人,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等人围到了四周观战。 玉堂春歪着头笑道:“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李风云这小子的武功竟然进步这么快。单从招数上说,奴家都未必上他的对手。一招一式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这小子,了不得!” 白福通、佘破财深以为然,点头赞同。 李风云的招式中带着一股与天地合一的韵味,一举一动浑若天成。 不错,此时李风云已经放下了心头的烦心事,一心一意投入到武学的感悟之中,不知不觉中,又再次进入到了天人合一的状态。 只是这次,李风云天人合一的状态更为深入,如果说以前,李风云都只是在水面游泳,那么这一次,他潜入到了水中,畅游在那无尽的海洋中。 以前,李风云只是凭着本能闪避、抵挡,而这次不同,李风云能清晰地感受到各种力量在空中的波动,能会体会到各种运动的轨迹,知道该如何出拳,才能与这各种的力量的波动更为匹配,让招数威力更大,让出拳更快、更猛、更强。 李风云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动用了内力。 浩瀚的真元在他胸中涌动,每一掌劈出,每一拳打出,都带着一股风雷之声。 疯和尚显然知道李风云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并打断提醒他,只是带上一些内力与李风云相抗,既不太强,也不太弱,正好与李风云斗个旗鼓相当。 忽然,李风云骤然收手,呆呆地站在院中发呆。 疯和尚也停下了拳脚,拦住送上毛巾的丁猴,低声道:“莫要打扰他,现在这个时刻对他很重要,能不能抓住这次机遇,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丁猴听了,急忙安人将无关的人请离了院子。 院子中只留下疯和尚十多名高手,院外密布了亲卫,将李风云的院子团团围住。 好在李风云现在仍住正在阳城,离杜重威的大营还有十多里路,所以来拜访打扰他的人并不太多。 呆立大约半个时辰,李风云忽然一掌挥出,随手打出了一套长拳。 长拳是一种江湖中流传很广的拳法,流派很多,练习长拳的人很多,但练得好的却没有多少。 但这套拳法由李风云打出来,又有另外一种味道,又快又猛,一拳挥出,又急又快,周围半丈范围内气流涌动,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无数气旋。身在其中,实力稍弱,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被这些气旋扯动。 三十六路长拳打完,只过花了半盏茶的时间,但是李风云的头上已经升起了淡淡的白雾,似乎是在他头上笼上了一层薄纱。 看到李风云头上那淡淡的白雾,众人心中惊骇不已。 这是汗水被内力蒸发才有的现象,一般只能在一流高手身上才能看得见,因为只有一流高手才有那么深厚的内力,能将身上的汗水蒸发掉。在二流高手中有此深厚内力的很少。 从另外一方面考虑,能够将汗水蒸腾成白雾,说明内力极其精纯,二流高手中有如此精纯内力的从古至今,也只是凤毛麟角。 李风云的内力究竟有多高,功力有多精纯,居然也能将汗水蒸发为白雾? 要知道李风云的年纪并不大,不过是二十出头,如此年纪却有如此庞大而精纯的内力,堪堪可与初入一流境界的高手相提并论,简直惊世骇俗至极。 一套长拳打完,李风云又再次呆立不动,偶尔才会挥出一拳,拍出一掌。 又过了许久,李风云又动了起来,仍旧是打了那套长拳,而这次,那套长拳的威势明显小了一大截,气旋只能盘旋在李风云三尺开外。出手的招数又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 一套三十六路长拳打完,这次却花了一盏茶的工夫,李风云头上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升起薄薄的白雾。 典奎奇道:“风云老弟怎么回事?这路长拳怎么越打越回去了,这次明显没有上次有威势。” 玉堂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解释道:“功夫可不是打给别人看的,打给别人看的那是花架子。你没发觉么,第一次李风云打出长拳,虽然又快又猛,气势十足,但实际上,破绽也很多,只知道一味的逞强进攻,碰上真正的高手,却很容易被对手克制住。 这次则不同,李风云的拳法明显有了节奏感,该快的时候快如迅雷,该慢的时候犹如古松。攻中有守,守中有攻。虽然没有上次那么好看,但实际上是因为威力内敛了。这样比之刚才,可要省内力得多。 难怪你练来练去总不见长进,原来这个简单的道理现在还未明白过来。典大哥,当初你的武功可是比小妹高的哦!” 典奎很早便与玉堂春相识,当初典奎担任千牛卫备身之时,玉堂春便是宫中的女侍卫,论武功,两人曾较量过几次,当时论的玉堂春还比不上典奎。 典奎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道:“当初武圣李苍穹前辈就说了,论天资,我是比不上玉姑娘的。能够凭着一股狠劲练到如此地步,典某已经很满足了。至于一流高手的境界,我这一生只怕是不敢想了。” 玉堂春摇摇头,道:“没志气!” 几人正说着话,李风云又第三次打起了三十六路长拳。 这次李风云打出的长拳,与前两次完全不一样,仿佛是两套不同的拳法,一招一式古朴无奇,一拳一掌挥出,轻飘飘似乎并无半点力气,带不起半点风声,再没有半点威势。 一套长拳打完,足足花了两盏茶的时间。 疯和尚赞道:“内力完全内敛,收发自如,这臭小子的武功总算是登堂入室,可称为一代武学宗师了。” 所谓武学宗师,是江湖中对武学达到一流境界的高手的一种尊称,武功没有达到一流境界而感自称为宗师的,一般只会徒遭人笑话。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事了拂衣去 李风云现在的境界,仍旧不过是二流顶尖,还未踏足一流境界,但是疯和尚这般赞他,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等却点头称是,似乎没有半点异议。可见李风云此时对武学已经有了他独特的理解。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又过了不知多久,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李风云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就在那一刹那,李风云发现,以前萦绕在心头的种种疑惑和不解,忽然都迎刃而解。一时间,李风云只觉得心中一阵通明,眼前一片光亮。 随着李风云的笑声,一股摄人心魄的气机铺天盖地地朝众人涌来,典奎“蹬蹬蹬”连退了三步,直觉得气息不稳,胸中心跳得厉害。 好在那气机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立刻收敛了起来,典奎再看向李风云,觉得李风云似乎仍旧是原来的李风云,但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典奎不知道,就在那刚才的那一刹那,李风云已经踏过了横亘他面前许久的那根线,终于踏入了一流境界。 就在那一瞬间,李风云感到他丹田内的那个巨大的气旋飞速的塌陷,凝聚成一颗滴溜溜乱转的小圆球,只有鸽蛋大小,李风云知道,这个鸽蛋大小的小圆球就是金丹。 凝聚成了金丹,就表示李风云道心浑圆,成为了一名一流高手。 天地间的灵气忽然间变的清晰可见,像江河一般从周身的毛孔灌入到他的体内,又汇集到他的丹田之中,经过丹田的精炼,化作了巨量精纯的真元,并融入到了那金丹之中。 “想通了吗?臭小子!”此时李风云已经从那种天人合一的状态中清醒过,突然听到疯和尚大声问道。 “想通了,怎么会想不通?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李风云也哈哈大笑起得来,道心浑圆并不是只针对武学,所谓一理通,万理明,武学想通了,对世界的看法也大为不同,自成一套体系。 “臭小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跨入了一流境界,不得了,不得了,大和尚还以为你要等几年才成。”疯和尚赞道,“武圣李苍穹的徒弟果然个个都了不起!如果大和尚没看错,十年之内,你必定能成为绝世高手,武学成就将远在我等之上。” 众人大惊失色,绝世高手可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成就的,要不然,这世上也不会只有八位绝世高手,就连永固宫主,也还差那半步而不能晋入绝世高手的行列。 不过,在场的众人,论武学,论见识,又有谁能比得过疯和尚?既然疯和尚很有把握地这般说,那十有八九,李风云真的就有可能成为新的绝世高手。 想到即将见证一位新的绝世高手的产生,众人兴奋不已,纷纷叫嚷着要李风云摆酒庆贺。 天色已晚,李风云的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唤。 李风云一摆手,立刻吩咐人找来阳城最好的厨子,备下酒宴,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大鱼大肉,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席间疯和尚问李风云去不去开封就职。 李风云哈哈笑道:“去,为何不去?杜帅的所作所为既然不合我的心意,我又何必非要跟着他不可?与其憋着一口气呆在一起,不如相忘于江湖。道不同,不相为谋。” 疯和尚拍手笑道:“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大和尚就不在担心了。臭小子,你既然想通了,大和尚就可以离开了。” 李风云有些依依不舍,挽留道:“何必要走,大家一起去开封,岂不快活?” 疯和尚摇头答道:“不去了,开封那些人,大和尚看着不顺眼,气闷得很。与其那样,倒还不如不要去看。还是回清平镇自在。” 又转过头去,问白福通等人:“你们走也不走?” 白福通等人答道:“仗都打完了,不走留下来做什么?” 是夜,众人彻夜酒宴,直喝得酩酊大醉。 次日清晨,李风云醒来时,得知疯和尚、白福通率领清平镇的那拨人已经走了,临走前只留下一封告辞的书信,说是怕送别时婆婆妈妈,太麻烦,所以才不辞而别。 这次大战,清平镇有五位二流高手不幸殒命疆场,白福通更是在危难之计,率领风云营和降军溃卒,及时补救了李风云的疏漏,挽救了晋军二十万大军的性命,功莫大焉。 但是白福通他们依如既往毫不居功,把功劳都推给了李风云。 李风云来到阳城的北城楼上,远处还依稀能看见拨人马,正在扬鞭急驰,北向而去,不由得心潮起伏,。 忽然间,李风云想起了杜如月教他的一首诗,轻声念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不知不觉中,李风云的声音越念越大,声音响彻整座阳城。 “我李风云为何而战? 不是为了哪一家哪一氏能够称王称霸,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留名青史,更不是为某一段刻骨难忘的感情,莫名其妙地向某个人效忠。 我李风云为华夏而战,为华夏故土上生活的那群豪爽坦荡的真汉子而战。 我要让华夏这块热土上的子子孙孙因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而骄傲自豪,不再受外来蛮夷的侵略与欺辱,不再因为汉人的身份而自卑,不再在自己的国土上,却被当成猪狗,外来的蛮夷,反而享受着特权。 我李风云要忠,也只会忠于华夏,忠于我李风云心中的理想。绝不会再向任何心怀野心的枭雄低头。 这世上,谁能做到这些,我就帮谁。 如果这一切,你们谁都做不到,那就让我来做,带着我的风云营来重铸华夏!” 对着苍天厚土,李风云放声大吼,心中豪情万丈。 第二百九十四章 莫轻行 杜重威率领二十万大军继续向北进发,收复那些被契丹人蹂躏过的土地。耶律德光已经彻底的撤出了中原,短时间内不可能会再履足河北。 而李风云则带着六千风云营将士朝着开封进发。 一个月后,风云营来到开封,扩编为风云卫。 李风云的结义大哥莫轻言、杜如月早早就等在路边,兄弟俩见面自然有一大筐子话要说。 杜如月如今也来了开封,就住在莫轻言的家中,李风云闻言大喜。 如今的莫轻言武功还是二流初期,仍然是大理寺的小捕快。每天累死累活,也只有苦劳,没有功劳。 在他们三人中,如今莫轻言的武功算是垫底的。这也难怪,杜如月与李风云各有各的奇遇,只有莫轻言资质一般,又没有好的师父,也没遇到什么机遇,要想提高实力,只能靠一天天苦练。 李风云心中一动,便将他那日改良过的那套长拳交给了莫轻言。 这套功夫经过李风云改良后,威力大增,算得上是一流武功,又正合莫轻言沉稳的性子,莫轻言练正好。 天罡门的绝世武功宵练刀法倒是很适合莫轻言的路数,只可惜本门武功不许外传,李风云虽然胆大,无所顾忌,但也不敢违背门规。 李风云曾经说过要将宵练宝刀送给莫轻言,只是后来知道宵练刀乃是天罡门根本所在,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莫轻言也并不在意。 不过李风云这两年征战不休,好的宝刀也得了几把,于是挑出一柄送给莫轻言,虽然比不上宵练宝刀,但也是上上乘的宝刃,莫轻言欢喜不已。 三人把酒小酌,彻夜长谈,直说到天光放白。 这时有宫中的太监传旨,说小皇帝在早朝之后便会召见他,李风云匆匆洗了把脸,便随太监进宫去了。 入京第二天,小皇帝石重贵便召见了他,拉着李风云说了足足一天的话,又是赐宴又是赐府邸,金银绸缎李风云也得了不少,一句话就是圣眷正浓。 对李风云的要求,石重贵无不答应,甚至考虑到李风云是江湖人出身,受不得约束,特许他在没有重要事情时,可以不参加早朝。 看来小皇帝想要掌握李风云的心意非常之强烈。 扩编,招收新兵及训练事宜,李风云依旧都扔给了典奎、张俊负责,他依旧做他的甩手掌柜。 来到了开封,老师冯道无论如何都是要拜访的。 冯媛儿半年前已经回到了冯府,冯道虽不喜欢十七,但是在冯媛儿软磨硬泡之下,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只带大战完全结束后成亲。 冯道对李风云的要求很简单,每天不管有多忙,至少要挤出一个时辰来冯府接受他的教导,不然一天一百大板。 一晃过去了一月多,这一日,丁虎三兄弟忽然道:“主公,我们三人想要回家中看看,请主公恩准。” 李风云心中奇怪,丁家村的其他人都被契丹人杀绝了,家中除了一些孤冢,哪还有其他人? 丁虎犹豫了一下,道:“实不相瞒,我们三人此次回去,其实是想要看望一位老友。这位老友曾救过我的性命,而且我兄弟三人能练就一身功夫,也是因为有这位老友的指点。 可以说,此人多我们兄弟三人恩重如山。 上次小阳岗之战后,我兄弟三人曾去寻过他,没有找到他,心中实在不安。如今军中无事,想再去寻他一寻,是生是死总要寻出一个结果来。” “你那恩公叫什么名字?武功很高么?”李风云问道。 丁虎支支吾吾地答道:“恩公的名字,我们也不知道,他从曾向我们提起过。武功么,恩公全身经脉已经被人用重手法震碎,只能勉强维生。不过,恩公乃是一代奇人,或许与主公有些渊源也说不准。” 李风云大奇,此时他又正被鲁国公冯道烦得头皮发麻,听了这话,当即拍板,带领丁氏兄弟,外出办理重要公事。 带上杜如月,一行五人回到了丁家三兄的故乡。 丁家三兄弟的恩公并没有死,只是在契丹人来时,躲入了一个隐秘的山洞中。 见到这位恩公,李风云、杜如月两人一齐有些发傻,相互望了一眼。这不是莫轻言莫大哥么,一样的尖嘴猴腮,一样的奇丑无比,只是年纪看上去比莫轻言大得多。 这时丁虎朝那位恩公拱手道:“恩公,你莫怪我,这位便是主公李风云李大人,如今风云卫的大将军,李大人更是武圣李苍穹大侠的关门弟子,江湖上几位绝世高手都与主公交情匪浅。 我们兄弟三个想,恩公就算遇到再大的问题,主公也应该有解决的法子。” 李风云这才明白,丁虎三兄弟估计看到莫轻言,就想到了他们这位恩公,故意把他引来。 “你,你,这位朋友,不知你与开封大理寺莫轻言莫捕快可有关系?”李风云拱手问道。 那人望向李风云的目光有些怪异,沉思片刻,反问道:“你又如何知道莫轻言莫捕快的?” 听了这话,李风云顿时明白此人与莫轻言一定有关系,笑道:“莫轻言是我大哥,他还有如月,和我,义结金兰,结成了异性兄弟。” 又怕那人不信,李风云又将当初三人义结金兰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石室的事情。 那人叹了口气,道:“轻言他还是那么冲动,清平镇的案子他也敢接。” 李风云哈哈笑道:“可不是,当初莫大哥在我手上可吃了不小的亏。若非如月,只怕性命也让我害了。” 杜如月也抿嘴偷笑。 “轻言他……现在还好么?”那人眼中露出一丝伤感。 “莫大哥,他现在好得很!”杜如月笑道,“娶了嫂子,去年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那人眼神中露出几丝安慰。 李风云问道:“这位朋友,你与莫大哥究竟有何关系,又遇到了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并非我吹,如今这世上,我李风云解决不了的事情,还真不多。”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道:“实不相瞒,我叫莫轻行,是莫轻言的哥哥。这些年我不敢回开封府,实在是因为当年探知到了一件事情,干系到当今江湖的一位绝世高手,担心牵连到轻言他,还有我那妻儿。” 此言一出,李风云、杜如月大惊,莫轻言有一位大哥叫莫轻行,失踪多年,他们是早就知道,只是没料莫轻行原来就躲在离开封府只有几百里的山中。更没想到莫轻行一身的经脉被人用重手法震碎,已然是废人一个。 不晓得这个莫轻行当年究竟探知到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一名开封府响当当的捕快武功尽失,有家难归。 第二百九十五章 当年的秘密 “轻行大哥,既然你是莫大哥的兄长,那里的事便是我李风云的事。究竟是什么人,将你逼到如此地步,你只管说。就算那人是当今世上的绝世高手,这个公道,我也一定会帮你讨回。”李风云怒道。 莫轻行望了李风云一眼,叹了口气道:“那件事就莫要再提了,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只要能让我在临死之前,再见轻言,还有我那妻儿一眼,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风云心中疑窦丛生,天底下称得上绝世高人的,总共才八个半。 玉虚真人与了然大师已经隐世多年,按理说不应该是他们。 魔教教主耶律明和契丹国师萧齐瑞势力虽大,但无论怎么说,这里是中原,莫轻言犯不着怕他们。 他的两位师兄,燕无双与路惊鸿,彼此之间虽有纠葛,但两人的品性李风云自认为还是了解的,不太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剩下的便只有醉道人、野狐禅和永固宫主。 这三人都有这个实力让莫轻言寝食难安。不过,就李风云对他们的了解,醉道人虽然为人孤僻,但孤芳自赏,应该还不至于为难一位二流高手。 而野狐禅神龙见首不见尾,看他的行事作风,是不拘小节的人物,又怎会跟一个捕快一般见识? 剩下的只有永固宫主,心机深沉,野心重重,也许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落在了莫轻行的手中,为防泄密,这才逼得莫轻行不得不走避山林。 不错,多半是她。只有她才会有这个动机,又有这个能力。 李风云不禁望了杜如月一眼,心中有些为难。 不管怎么说,永固宫主是杜如月的师父,又是李老爹的外甥女,如果真是她对不起莫轻行,这个公道,却如何好向她讨取? 杜如月也猜到了李风云心中的顾忌,顿时面红耳赤,大声道:“轻行大哥,实不相瞒,我便是永固宫主的徒弟,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师父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如果是,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师父对当年的事向你道歉。” 莫轻行望向杜如月的眼光变得有些奇异,道:“原来杜姑娘还是永固宫主的弟子?你放心,那件事情跟永固宫主无关。” 李风云、杜如月两人一齐松了口气。 李风云急道:“究竟是谁,轻行大哥,你倒是快说啊!就算你现在不说,莫大哥和我们,既然知道了此事,又怎会不去追查?纸里包不住火,迟早会查出事情的真相。你此时不说,我们反而会遭到那人的暗算。” 杜如月也道:“不错,如今有我们帮忙,风云的师兄便是燕无双、路惊鸿两位大侠。纵使我们不能解决,又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两位解决不了的呢?” 莫轻行沉默了许久,半天才叹了口气:“也吧,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也许此时,也到了这件事重见天日之时了。我若不说,对不起爹的嘱托,更对不起沉冤待雪的李苍穹李老前辈。” 说罢,莫轻行望向李风云,缓缓地道:“说起来,此事还与你有些关系。” “与我?”李风云大为惊讶,他履足江湖,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以前他不过是清平镇一个孤陋寡闻的穷小子,莫轻行要说的这件事情,究竟与他会有怎样的关系? “那还是七年前,”莫轻行理了理思绪,缓缓地道,“我受大理寺的派遣,正在崤山中查一名江洋大盗的旧案,却在无意中听到山中村民说了一个消息。 那山民说:‘前几天,村中也来了一个人,也问起了一些过去的旧事,不知跟官爷有没有关系?’ 我心中奇怪,在崤山中查过去旧案的只有我一人,并无他人,就随口问了那山民那人问起过什么事。 那山民答道:‘都是七年多前的事,问我们村当时有什么人,当时都在做什么?’ 我当时突然想到,十二年前,不正是武圣李苍穹消失的那一年么,江湖上传说,李老前辈消失前,不就隐居在崤山之中吗?难道那人是在查李老前辈当年消失的旧案。 要知道,李老前辈对我莫家有再造之恩,我莫家能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堂,与李老前辈当年对我爹的一番指点是分不开的。 所以,十九年前,我爹听闻李老前辈被人暗算,神秘失踪的事情。曾特地查过李老前辈失踪前的事情。不过不等我爹查出点眉目,便被一名江洋大盗用抹了毒的七星蝴蝶镖射中,支撑着回到家中,没几天就过世了。 我爹临终前嘱托我们兄弟,他的仇可以不报,但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李老前辈的案子查得水落石出。 因此,当时我听到有人可能在查李老前辈的旧案,便起了心思。 经过百般询问,那山民终于透漏了一条线索。村中有一个猎户,叫吴十八,曾在喝醉了酒后透露,大概是在十九年前,正巧就在仙女峰打猎,无意中他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至于吴十八究竟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位山民也不清楚,只说吴十八当时只是含糊的提起,随即便昏睡了过去。等他酒醒之后,众人再去问他,他却百般否认此事。但是吴十八此人,向来不说谎。 看来要揭开当年的谜团,还得要找到吴十八,可惜此事过去不久吴十八便离开了那个山村,去向不明。 经过几番打听和探出,我发现那位吴十八居然去了洛阳,躲在一个铁匠铺里给人打杂。 吴十八见到我,惨然笑道:‘哈哈,想不到吴十八躲躲藏藏十二年之久,居然还是被人找到了。也罢,也罢,你是想要来问当年李先生的事吧?我说便是。 说来当年我摔下山崖,还是李先生将我救治好,那日我眼看着他被人逼着跳下山崖,不要说当时上去帮忙,事后连官也不敢报,这些年来我内疚不已,夜夜难以入睡。 不是我不想,是我不敢呀!那人的武功太高,上千斤的青石,他一掌便拍得粉碎。试问我又岂是他的对手?’” 第二百九十六章 那人又会是谁 莫轻行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道:“那时我还觉得吴十八不够义气,谁知这事轮到我头上,我同样是躲在这穷乡僻壤苟延残喘。” “究竟是谁,是谁暗算了李老爹?”李风云急问道。 莫轻言接着道:“当时我也是这么问吴十八的。 吴十八回答道:‘那人我也不认识,那天我在仙女峰上打猎,中午时分,觉得口渴,正要去找李先生讨口水喝。谁料还未走到他的草屋边,便听到那里有打斗的声音,动静很大。 我心中很奇怪,李先生为人向来和善,从不与人气争执,怎会有人找李先生的不是?’ 还未走近,便听到李先生惨笑道:‘好好好,不愧是师父的好徒弟,这一掌打得不错,打得很不错!’ 我探出头张望,却看见李先生正站仙女崖边,一手抚胸,一只手抓着一把黑漆漆的怪刀,斑白的胡须上沾满血迹,显然是受了伤。周围满地碎石,碗口大的大树倒了十几棵。 另外一人,身穿白衫,背对着我,看不清模样。 这时,那人说:‘师父,这又是何必?只要你交出《归藏易》还有《北冥神功》,弟子便将解药给你!这解药虽不能完全解掉七星金昙之毒,但却可以压制毒性,只是师父的一身内力恐怕也因此而废掉。 莫怪徒儿,徒儿也是不得不防啊! 从此以后,你还是弟子的好师父,弟子还是师父的好徒弟,何乐而不为?何苦闹得如此地步? 您已经是天下的第一高手了,还要那《北冥神功》做什么?《北冥神功》你不传给弟子,又能传给谁? 那本经书对你更没有用处,你留着又有何用?不如拿出来造福天下黎民。’ 李先生显然有些惊讶,问道:‘《归藏易》?什么《归藏易》?难道《归藏易》也藏在其中?呵呵呵呵,难怪你能弄到天下奇毒七星金昙散,远来背后还有人啊!师父还以为你只醉心于武学,没想到,你的野心也不小啊! 好徒弟,无论是《北冥神功》还是《归藏易》,你都别想了。 《北冥神功》我是不会传给你的,至于《归藏易》,本来留在那地方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只可惜,你和你背后的那人,心思太过歹毒,我又岂能将《归藏易》交于你手? 只是师父有一点不明白,唆使你的人究竟是谁?’ 那人叹了口气,道:‘师父,难道你真想不出来么?’ 李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沧然道:‘果真是因为她,想不到啊,我的好徒弟,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对我下狠手!罢了罢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说罢,李先生纵身往悬崖下跳去。 那人动作好快,飞身上前,想要抓住李先生。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那人怒哼了一声,伸手一掌就将崖边一块千余斤的巨石拍得粉碎。 我见那人这般厉害,更不敢露面,只是蜷缩在树林中一块山石后面,直等到那人离去才匆匆忙忙逃回了家。 当时我太害怕了,思前想后,李先生显然不是一般人,他的徒弟也不是一般人,又岂是我一个布衣老百姓惹得起的? 所以我决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提。 谁料道,三年前,我喝醉了酒,无意中透漏了一点这事情。酒醒之后,我感觉不妙,我说的话迟早会被传出去。 为了避祸,我隐姓埋名,四处躲避,天天提心吊胆,一年前才带着家人搬到了洛阳,靠着一把子力气,帮人打铁,勉强维持生计。 没想到这样还是被你找到,这难道就是命么?’ 那时,我正想安慰吴十八几句,忽听窗外有人冷哼一声:‘哼,你果然当时在场,除了他,你还对谁说起过此事?’ 我心中一惊,当时我的武功已经是二流中期,有人躲在窗外,我却丝毫没有察觉,那说明此人的收敛气息的本事远在我之上。 我抽出钢刀,高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一个蒙面人从窗户蹿了进来,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道:‘不过二流中期,也敢如此嚣张,怪只怪你的命不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说罢,一掌朝我拍了过来。 当时我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机将我罩住,明明我闪身就能避开那一掌,偏偏浑身上下都不停使唤,好像被人定住了一般。 我慌忙举刀相迎,可是这一掌威力大得出奇,我手上的钢刀,被他拍飞,那只手掌又印在了我胸口上,我猛吐了一口鲜血,被打得撞到门板上,把大门撞塌。 这时,吴十八猛地上前抱住了那蒙面人腰,高声叫道:‘莫捕快,快走……’ 话音刚落,那蒙面人反手一掌正拍在吴十八的脑袋上,顿时就将他拍得脑浆迸裂。 不过吴十八虽然死了,双手仍紧紧抱住了那蒙面人。 也正是吴十八为我争取了那么一点点时间,我急忙爬起来就逃。 这时,周围的街坊邻居听到这边有大动静,纷纷出来查看,正因为如此,我才得以混入人群,逃之夭夭。 逃离吴十八那里后,我知道那蒙面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不敢回到客栈,只敢藏身在一处破庙中疗伤。 只是那人好厉害,只一掌就将我全身的经脉尽数震断,我二十多年的苦修因此而毁于一旦。 细想吴十八的话,武圣李苍穹的徒弟,谁人不知,只有两个,无论是燕无双,还是路惊鸿都不是我一个小小捕快能惹得起的。 那杀人的蒙面汉,应该不是燕无双或者路惊鸿本人,否则,即便有吴十八的阻拦,我也不可能有机会逃出性命来。 伤势稍好些后,我试图打探吴十八一家的情况,谁知那人好心狠,连祸不及妻儿的江湖规矩也不讲,将吴十八一家四口尽数杀光,并放火烧屋,毁尸灭迹。 探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根本不敢回家。那蒙面汉心狠手辣,为了防止走漏消息,连吴十八的妻儿都一齐杀了,如果我回家,无疑也会连累家人。 于是我辗转来到了这山中,隐居了下来,苟延残喘至今。 这六七年来,我一步也不曾离开这山中,人多的地方更是不敢去,怕的就是泄露行踪。 唉,吴十八说得对,心中揣着事,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如今,我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李大人,并不指望李大人能为我主持什么公道,只是希望李大人对你那两位师兄,稍微有些提防之心,莫要重蹈了李老前辈的覆辙。 日后,若是有机会,请看在莫轻行这番话的份上,对轻言和我家人稍加关照。轻言性子烈,容易得罪人。” 听完莫轻行的讲述,李风云一颗心沉到了水底。 害得李老爹晚景凄惨的,竟然转了个弯,又回到起点,依然是两位师兄中的一个,那人又会是谁?是燕无双还是路惊鸿?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扑朔迷离 从心底来讲,李风云宁可暗算李老爹的人是耶律明、萧齐瑞,甚至是醉道人、野狐禅都可以,不愿是燕无双或者路惊鸿。 自打李风云出道以来,燕无双和路惊鸿对他都十分照拂,他一身的功夫,大部分也都是来自这两人的传授。两人说是他的师兄,其实相当于李风云的师父。 李风云自小是孤儿,李老爹自他懂事时起,每天都是醉醺醺的,难得说得上几句话,从李风云心里来说,他不止是将燕无双、路惊鸿两人当成是他的师兄,更将他们看作是他的两个亲哥哥。 如今李风云却得到消息,这两人中的一个,当年为了得到那部《北冥神功》和《归藏经》,居然设下奸计,暗害李苍穹,这怎叫李风云不心痛又心寒? “果真是因为她,想不到啊,我的好徒弟,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对我下狠手!” 李风云呆立在那里,莫轻行的声音还在他脑中回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李风云又想起了路惊鸿曾经说过的那个故事。 “……她是耶律明的妹妹,名叫耶律月,武功也比那个耶律鸿雁要高出很多,一般的一流高手都不是她的对手。当然,她年纪也大得多,有二十八九岁。二十八九岁便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她也算得上是一代奇才。 那时的契丹也没有如今这么强大,耶律阿保机刚死,契丹正值内乱,而中原后唐的明宗皇帝也是刚刚平定了内乱,无睱北顾,但总体来说,中原的幽云十六州还没割让给契丹,占有地利。 耶律明也许是担心中原会趁机北伐契丹,才会派他这个妹妹率领一干赤练崖高手,扰乱中原武林。 这件事被我师兄知道了,燕师兄这个人,为人微微有些古板,善恶之际分得太明白,他得知了这事,怎肯放任自流?于是他杀入了那伙契丹人中,斩杀好几名高手,抓住了耶律月。 可是不知为何,燕师兄没有杀耶律月,反而放走了她,两人之间有了私情。 纸终究包不住火,师父知道燕师兄与耶律月两情相悦,找到了燕师兄,将他狠狠骂了一顿,并罚他面壁半年。耶律月找师父论理,被师父打伤,要不是燕师兄冒着触怒师父的风险,死死抱住师父,我想,耶律月那次只怕就走不脱了。 后来的事,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耶律月又见过师父一面,燕师兄赶到时,耶律月被师父毙杀了,而师父也中了西域奇毒。后来师父不知怎么掉下了悬崖,我听说,是燕师兄一怒之下,跟师父打了起来。他当时也不知道师父中了奇毒,功力十成剩不下一成,一个失手,将师父打下崖去的。 师父只怕就是因为此事,心灰意冷,再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 “不对,似乎不对,在鬼雾森林,这件事燕师兄也曾对我说过,他是怎么说的?”李风云细细的回想当时的情形。 “我与月儿的事确属事实,我也的确曾因耶律月与师父动过手,但害死耶律月并非师父,我也更没有将师父打落崖下。这些话,信不信由你,师父落崖究竟被何人打落崖下,时至今日,我仍在查!” “其实真正害死月儿的其实是契丹国师萧齐瑞!” “耶律明当然是支持耶律倍,而萧齐瑞则支持耶律德光。很自然,耶律月也因为他哥哥耶律明的缘故,支持耶律倍。 那时,契丹的武林杀戮十分严重,契丹国也岌岌可危,也正因为如此,耶律明才将她妹妹派到中原,希望当时的后唐能够支持耶律倍,成为契丹的皇帝。 但是,后唐与契丹向来都是兵戈不断,相互视为敌国,耶律月来到中原,当然会受到江湖人士的追杀。 这当中发生了不少事情,不过最终月儿不辱使命,数次来往于中原与契丹之间,总算是初步与后唐朝廷达成了口头约定,后唐愿意支持耶律倍继承契丹皇位,而耶律倍承诺在位期间不再袭扰中原,两国结为兄弟之邦。 然而,这件事却让萧齐瑞知道了,为了避免耶律德光继位受到不利的影响,萧齐瑞亲自率众来到中原,暗杀耶律月等人。与此同时,耶律明也得到消息,也率众来到中原,保护他的妹妹。 耶律月一时不慎,被一个她深信之人下毒暗害,功力尽失。 萧齐瑞原本是想通过师父之手除去耶律明和耶律月兄妹俩,暗中嫁祸。好在师父洞悉了其中的阴谋,虽然出手打伤了耶律明,却并未要他们兄妹俩的命。耶律明、耶律月急匆匆赶回契丹。 萧齐瑞不肯罢休,沿途追杀,终于截住了他们兄妹俩,这一战,耶律月战死,耶律明身受重伤。就因为此事,耶律明与萧齐瑞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 唉,只可惜当时我正在南方,赶回来时,为时已晚。” “十有八九便是他!” 想到这里,李风云暗中道:“大师兄所说的十有八九便是他的他又是谁?难道他在怀疑路师兄?不错,燕师兄与路师兄的关系不好,而且,向李老爹下毒,若非李老爹亲近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无论是路师兄,还是燕师兄,所说的这些话中,其实矛头都是指向对方。 现在看来,燕师兄的嫌疑似乎更大一些。 他自己也承认,他的确跟李老爹动过手。 会不会是燕师兄那时并不知道耶律月之死是萧齐瑞下的手,一时因怒攻心,控制不住自己? 不对,按莫轻行的说法,仙女崖上的那人当时十分理智,就是奔这《归藏经》和《北冥神功》而来。难道燕师兄所说的有假,他其实是和耶律明有所勾结,为了能让耶律倍能够有机会当上契丹皇帝,不惜下毒打伤并逼迫老爹? 难道燕师兄他恨契丹人都是假的,他真正恨的是耶律德光,因为正是由于耶律德光的原因,才导致耶律月的死。他愿意帮助中原对付契丹人,不过是爱屋及乌?” “可是,燕师兄为何要得到那本《北冥神功》?他自己也说《北冥神功》是一门邪功。而且,他与路师兄都已经是绝世高手,这《北冥神功》对他们又有何用处?”李风云转念又想到,“难道燕师兄在这件事上又撒了谎?《北冥神功》根本不是什么邪功,而是一门可以帮助绝世高手破入更高境界的武功?” 第二百九十八章 裂痕 想到这里,李风云望向莫轻行,问道:“轻行大哥,你可知道《北冥神功》是什么功法?” 莫轻行答道:“当然知道,《北冥神功》是江湖上有名的邪功,可以吸收他人的真元为己用,江湖上曾为这门功法几度掀起腥风血雨。 相传习练此功法,要达到一流境界并不是一件难事,甚至有人凭此功法晋入到了绝世高手的境界。 只不过我很奇怪,以你两位师兄的武功,早已经是绝世高手,还要这《北冥神功》有什么用?难道这功法可以帮助绝世高手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超越绝世高手的境界?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既然莫轻行也是这么说,那燕无双说《北冥神功》是一门邪功就并没有说错。 既然如此,那为何燕无双或者是路惊鸿又那般急于得到《北冥神功》?他们又从何得知《北冥神功》可以帮助绝世高手突破到新的境界?莫非…… 忽然李风云心中一动,莫非李老爹所习的功法,便是《北冥神功》? 正是因为老爹修行了《北冥神功》,所以一个武功被废去后,才能在短时间内再次成为高手。老爹很可能是因为《北冥神功》的名声不太好,不愿泄露自己会《北冥神功》的秘密,所以才不肯将这门奇功传授给两位徒弟,并且并未向两个徒弟泄露这一事实。 而燕师兄或者路师兄不知从什么途径知道了老爹修练《北冥神功》的事实,所以也认为《北冥神功》是超越绝世高手的关键所在。 所以,燕师兄或者路师兄认为他不能超越绝世高手的境界,是因为老爹藏私,不肯将《北冥神功》传授给他的缘故,因而对老爹心存怨恨。 至于那本《归藏经》,其实对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他们都是武林高手,并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他们虽然在武林中威望颇高,那也仅仅只是在武林中。 造反当皇帝,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根基,不像李风云现在这样,手中还握着八千精兵,骁勇善战之名天下皆知。但是,即便李风云手握八千雄兵,要想造反当皇帝,仍旧是路漫漫其修远兮。至少首先,李风云需要有一块稳固的地盘,就像刘知远、杜重威、李守贞那般。 否则,光有雄兵没有地盘,拿什么来养活手下的那些兵卒? 即便得到了《归藏经》,燕师兄或者路师兄也不可能只在《归藏经》的帮助下,当上皇帝。他要《归藏经》恐怕并不是为了自己。 如果那人是燕师兄,那当初想要得到《归藏经》的应该是耶律明,燕无双只是为了完成耶律月的遗愿才会向老爹要那本经书。 而如果那人是路师兄,那他又是为了谁? 为了永固宫主? 李风云摇了摇头,如果永固宫主想要得到那本《归藏经》,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直接向老爹要便是了,不管怎么说李苍穹都是她舅舅,就算不给她也不可能难为她。 而且那时永固宫主才多大?不过十八九岁,难道她那时便有如今的野心,想要做第二个武则天? 李嗣源应该才刚刚登上皇位,如果永固宫主真要有这样的野心,李嗣源又岂会容她?无情最是帝王家。 李风云不认为有这种可能。 再换一个角度想,路惊鸿与永固宫主关系匪浅,是因为有李苍穹这层关系的缘故。路惊鸿也没有理由为了永固宫主而这么做。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风云想不明也猜不透。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杜如月轻轻推了李风云一把,“如今的事,就是轻行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李风云回过神来,道:“这个倒是不难办,轻行大哥,你随我回开封吧!在风云营做个书记,以后你就是我风云营的人了,谁也奈何不了你。你莫担心我那两个师兄,即便他们中真有人想要害你,也要掂量掂量我李风云。 还是那句话,迟早有一天,这件事我李风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以他今日今时的身份,李风云完全可以说这句话。 蒙面人杀吴十八、莫轻行,为的就是隐瞒当年的事情,现在李风云知道了,再杀莫轻行便没有太大的意义,除非他连李风云、杜如月等一众知情人一并杀了。 如今他已经是闻名天下抗击契丹的英雄,又手握八千雄兵,交游又广,要杀他又岂是容易的事,而且杀李风云的事情一旦暴露,必定会激怒天下豪杰,群起而攻之。那么,留给路惊鸿或者燕无双就只有一条路,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 莫轻行本就想回到家中,只是顾忌此事牵连莫轻言与家人,所以才不敢回开封。见李风云说得这般肯定,莫轻言牙一咬,点头答应。 带着莫轻行回到开封,不说莫轻行与莫轻言兄弟两人相见,痛哭流涕,却说李风云思来想去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想来想去,李风云认为这件事还是对燕无双、路惊鸿说明白了好。捅破窗户纸,把事情放在台面上,总比大家在私底下做小动作要好。 虽然这么一来,也有很大弊端,但李风云认为好处远大于弊端。 不过,再怎么做,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总会发芽的。李风云隐隐感到,他与两个师兄之间似乎已经产生了一条看不见的裂痕。 所以李风云给燕无双、路惊鸿各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他已经见到了莫轻行,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邀请他们两人来开封一聚,商量此事。分别派丁虎、丁豹送了出去,并言明一定要交给燕无双、路惊鸿本人。 送给路惊鸿的信,当然是送到绿柳庄。 燕无双曾留给他一个联络方式,是他隐居的地点,虽然他常年奔波在外,但每隔一段时间,他总要回去看上两眼。收到这封信,只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十来天,忽然亲兵禀报,定国侯府外有一名自称是燕无双的人求见。 李风云大奇,算算时间,丁虎将信送到,即便燕无双收了信,怎么也要一个月的时间,燕师兄怎么会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心叵测 见到燕无双,李风云奇道:“大师兄这么快就收到信了?丁虎呢,丁虎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燕无双一愣,愕然道:“信,什么信?” 看来燕无双此来恐怕并非是为当年仙女峰的事情,李风云急忙将燕无双请入府中,将他遇到莫轻行的事情说了一遍。 燕无双听罢,问道:“小师弟,你是在怀疑我?” 李风云沉默不语,不论怎么说,燕无双与路惊鸿两人中,燕无双的嫌疑更大一些。 “不错,我当年的确为月儿去找过师父,甚至与师父动起手来,不过我并未打伤师父。 当时我以为是师父杀了月儿,即便师父说他没杀过月儿我也不信。可我又怎是师父的对手? 所以,只是撂下一句话,从今以后,我与他恩断义绝。”燕无双叹道,“现在想来,十分后悔。 如果当初我没有说这句话,在师父穷途末路之时,他也许会来找我,后来也不至于以酒浇愁,在潦倒中去世。 师父的事情,的确与我有关,但我当初确确实实并没有逼师父要过什么《北冥神功》,也没要过《归藏经》。 总之,清者自清,我知道我怎么说,这件事情迟早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 这事暂时不提,我这次来找你却是为另外一件事。” “究竟有什么事情,大师兄?”李风云奇道。 “你可知道,这段日子,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情?”燕无双问道。 李风云想了想,除了契丹大败,撤出中原,最近江湖上似乎并未传来什么大事情的传言,摇头道:“大师兄说的是什么事?” 燕无双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此事极其隐秘,你可知道天演阁?” “天演阁?”李风云不解,“什么天演阁?跟契丹的演武宫有关吗?” 燕无双解释道:“天演阁与演武宫毫无关联。天演阁是轩辕台对外的联系地方,一般江湖中人都不知道,但是天下数得上数的势力和江湖上顶尖的那些人,大多知道这地方。 轩辕台虽然是隐宗,但是他也需要与人联系,不可能总是他找得到别人,别人却找不到他。天演阁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以方便天下各大势力与轩辕台联系。” “还有这等地方,不知天演阁现在在何处?”李风云问道,这世上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燕无双答道:“天演阁设在洛阳,表面看是一家古玩字画店,掌柜姓张,名叫张宗远,江湖上送他一个外号,叫‘乾坤霹雳手’,是一名实力不错的一流高手,他便是天演阁的负责人。所有的消息,都是由他来甄别,决定哪些要传给轩辕台,哪些不必。 就在上个月,发生了一件事情,天下有数的那几大势力一齐登门天演阁,向轩辕台摊牌,力逼轩辕台交出《归藏经》。” 李风云奇道:“《归藏经》?《归藏经》被轩辕台得去了么?”《归藏经》明明在他自己手上,怎么这些人会去找轩辕台的麻烦?李风云心中奇怪不已。 “这我便不知道了。”燕无双摇摇头答道,“不过据江湖传言,这些势力也曾去找过永固宫主,逼得永固宫主发誓说,她的确得到过《归藏经》,不过,那本《归藏经》现在已经不在她那里,已经被人盗走了。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永固宫主那里将《归藏经》盗走,那无疑轩辕台的嫌疑最大。 所以,这次各大势力找上了轩辕台。” 李风云心道:“他们猜想得倒是不错,《归藏经》的确是被轩辕台的无忧公子盗走,不过公孙无忧却将这本经书交给了我。” “轩辕台怎么说?”李风云问道。 “乾坤霹雳手张宗远信誓旦旦,说轩辕台也在找《归藏经》,如今《归藏经》在哪里,轩辕台也不知道。 只是他这话,众人都不信,契丹国师萧齐瑞、魔教教主耶律明甚至放言,如果轩辕台不肯交出《归藏经》,或者说出《归藏经》的下落,他们将联络天下英雄,彻底铲除轩辕台。” 李风云冷哼了一声,道:“他们若是有本事能铲除轩辕台,恐怕早就动手了,哪里会等到今日?” “话虽这么说,但是这次跟以往不同,《归藏经》关系重大,若真是被轩辕台所掌握,那么,轩辕台就会变成各大势力眼中钉,肉中刺。因为谁也不知道轩辕台最终会支持谁。因为轩辕台支持谁,谁就会成为其他势力打击的对象。所以,谁也敢站出来为轩辕台说话。 而契丹人经过这连番的大战,明白轩辕台是不可能站在他们那一边的,所以,耶律明与萧齐瑞干脆跳了出来,想借此机会挑起武林纷争,能灭掉轩辕台最好,即便不能,也能挑起天下武林的一场大浩劫,借此削弱中原的实力。” 燕无双说道。 “究竟有哪些势力参与其中?”李风云的脸黑了下来,这些人的心思他明白,若是他自己得不到《归藏经》,那他们宁可毁掉《归藏经》也不能让别人得到威胁自己。 人心便是这样,当中原热血男儿为中原的尊严与契丹浴血奋战之时,他们冷眼旁观,准备得渔翁之利。但凡有一点好处,他们立刻会跳出来,争个你死我活,他们眼中只有自己的私利,根本没有“华夏”二字。 “契丹的赤练崖与演武宫是不必说了,晋国的千牛卫,南唐的奉宸卫,后蜀的虚无峰,永固宫,南汉的五羊宫,吴越的雁荡宗,除此之外,还有八十多位天下闻名的一流高手,一百多位大小宗派掌门人。”燕无双答道。 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人,几乎代表了天下间所有的势力,真要联起手来对付轩辕台,轩辕台即便能挺过这一劫,只怕实力也损伤不小,再无力支应天下大势了。 “晋国也派人去了?”李风云十分不解,要知道这此晋国与契丹的大战,若是没有醉道人与野狐禅缠住耶律明与萧齐瑞,后果会怎样,很难预料。李风云想不通,小皇帝石重贵不支持轩辕台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派人去为难轩辕台,难道他不知其中的厉害? 燕无双哈哈大笑了几声,声音中有几分沧然:“有什么奇怪,轩辕台的存在,对晋国同样是一把刀,当皇帝的哪个不想集天下权利于一身,只有他威胁别人的,却受不得别人半点威胁?更何况晋国刚刚大败契丹,声望正隆,又岂会希望有人来改变这一切。 这也是轩辕台这几千年来都以隐宗的身份存在的原因所在。 可笑啊,轩辕台为了华夏的传承,一代一代,帮助了无数的君王,但那些君王一旦成势,反过头来就会对付轩辕台。 唉,人心叵测啊!” 第三百章 广邀助兵 一句人心叵测,直说得李风云心头一颤,定了定神,李风云问道:“那轩辕台那边又有何反应?” “轩辕台那边倒是回答得大气。”燕无双答道,“乾坤霹雳手张宗远答道:‘我轩辕台能立足江湖数千年不倒,中间不知经过多少风风雨雨。轩辕台不涉足江湖恩怨,并不表示轩辕台可以任由人欺负。 轩辕台若是能被人胁迫,那还是轩辕台么? 莫说我轩辕台不知《归藏经》在哪里,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更不会在武力威胁下告诉任何人。 契丹要与我轩辕台为敌,那便来吧,我轩辕台接着便是!莫说是契丹,就算天下豪杰都与我轩辕台为敌,我轩辕台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屈服。’” “好!”李风云拍掌笑道,“好气魄,不愧是华夏之魂。若真要开战,这轩辕台我帮定了!师兄,你站在哪边?” 燕无双笑道:“我虽然没有加入轩辕台,主要是因为有太多的恩怨要了结,根本做不到不涉足江湖恩怨这一条。对于轩辕台,我钦佩至极,自然不会冷眼旁观,当然会站在轩辕台这一边。 不过,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唆使天下豪杰与轩辕台为敌,不过是契丹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天下群雄未必肯答应。契丹人的心思,各方豪杰也看得很清楚,暂时还不会真的联合起来,对轩辕台动手。 这次天演阁之会并没有就此结束。 张宗远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众人本以为轩辕台即便不会屈从于众人的压力,也不会表现得如此强硬,当场南唐便附和契丹,如果轩辕台不肯屈从,宁可一战。 但其他势力都唯唯诺诺,不肯表态。 耶律明与萧齐瑞见并没有挑起天下豪杰的同仇敌忾,尤其是代表晋国的千牛卫没有表态,那就意味着联合天下群雄铲除轩辕台的图谋很难成功,非但如此,此举很可能逼得轩辕台完全站到晋国这一边,所以并没有答话。 这么一来,铲除轩辕台的建议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听到这里,李风云喜道:“这样甚好,难道还有什么变化不成?” 燕无双苦笑一声,答道:“当然有,各方势力虽然表面上并未答应铲除轩辕台,但谁知道背后会做些什么小动作? 轩辕台立足的根本是威望,而不是他自身的实力,若是各方势力都不配合轩辕台,并对轩辕台予以一种排斥的态度,轩辕台日后也很难立足。 双方彼此顾忌,争来争去,最后决定,两个月后,八月十五,仿效当年的泰巅争锋,在泰山之巅举行一场武林大会。无论《归藏经》现在在谁手中,以武决定《归藏经》花落谁家。” 听了这个建议,李风云笑道:“轩辕台有两位绝世高手,再加上师兄,天下还有谁能争得过轩辕台?” 燕无双摇摇头道:“不是这样,这次泰巅争锋,八位绝世高手不能参战,永固宫主也不可以参战,上场比试的最多只能是一流高手。” 李风云惊道:“这么说来,岂不是契丹的获胜的机会反而最高?”契丹实力强大,再加上纠集西域的一流高手,到时候只怕能找来四五十名一流高手,这天下谁人能跟他们抗衡? “哪会有那么简单?”燕无双笑道,“中原各方势力众多,单个势力论实力可能都比不过契丹的赤练崖与演武宫的联手。不过,面对契丹人,未必就不会联起手来,共同对付契丹人。这么算来,契丹人的胜出的机会并不大。” 这种比试,并不意味着谁的武功最高谁就能获胜。契丹高手众多,出来一个厉害的,谁又能保证中原不会出一名同样厉害的,拼个两败俱伤,反而便宜了其他人。 李风云点了点头,问道:“师兄,你要我怎么做?” 燕无双道:“你现在也是一流高手了,也有资格参加这场泰巅争锋,我希望你能联系到你能联系到的所有一流高后,参加比试,帮助轩辕台夺得《归藏经》。 尤其是李从仁,他与你关系不一般,你去请他,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同意。” 李从仁?李风云呆了一呆,立刻意识到燕无双口中的李从仁就是疯和尚,当即笑道:“此事容易,我这便派人去请疯和尚,还有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等高手,他们也许也会出手相助。 只是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三人都是天策府的人,不知天策府此次究竟是向着哪边?” 燕无双摇摇头,道:“试试再说吧,天策府这次并没参加对轩辕台的逼宫,但天策府与永固宫关系不错。很难说他们会向着哪边,或者他们自己也想夺得《归藏经》。不管怎么说,即便他们不肯出手相助,也要说动他们不要让《归藏经》落到契丹人的手中。” 李风云点头答应。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细节,燕无双也要去请其他的好友,匆匆告辞而去。 李风云心中有顾忌,此后的谈话没有提及仙女峰之事,燕无双似乎也有默契,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虽然双方都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是李风云心中隐隐生痛,甚至希望当初吴十八会不会是听错了,或者是记错了,暗算老爹的根本就不是两位师兄。 燕无双走后,李风云立刻写信,让张松率领几位亲卫日夜兼程给疯和尚与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等四位送了过去,希望他们能出手相助。 张松是天策府的人,与白福通等人说起话来更方便。 张松离开后,李风云又想到了周纵云,当初在牛头山福来客栈,也曾与聚义堂堂主周纵云有过一面之缘,周纵云当时拍胸脯说过,以后但凡有为难之事,只要他周纵云方便出手,就一定会出手相助。不晓得这个承诺,如今能不能兑现?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李风云又向周纵云写了一封信,派元霸送了过去。 元霸也是天策府的人,原是典奎的手下,原本典奎带着八个人,当初在小山坡上与萧远奇大战后幸存下来的四人,分别是张俊、张松、元霸和肖景云,这四人理所当然的也就成了李风云的心腹手下。其中张俊颇具将才,李风云的风云营就是全权委托给了典奎与张俊。 如今这四人的修为都已经逼近三流顶尖,只差一步便可打通任督二脉,跨入二流境界。 派元霸送信给聚义堂的堂主,同样是因为元霸也是天策府的人,不管怎么说,派元霸去请周纵云肯定要比其它人要好许多。 既然想到了周纵云,李风云自然而然想起了刘延祚,刘延祚是荣礼堂,也就是逍遥堂的堂主,同样也是一流高手,当初很有些瞧不起李风云,并不赞同李风云偷袭耶律麻答大营的计划。两人生出了龌龊,刘延祚因此带着人拂袖而去。 但是后来,小阳岗被围,李风云出手相助,也算是对他略有小恩,不知若是此时去请他相助,他肯也不肯? 李风云拿不定主意,将典奎请来,细细跟他说了原委。 典奎想了想,道:“刘堂主气量虽略小,但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这件事便交给我吧!我去说服刘堂主出手相助。” 李风云大喜,也写了一封信给了刘延祚,请典奎亲自带去,风云营的事暂时都交给张俊打理。 其他认识的一流高手,李风云发现,要么是他的敌人,比如长白老怪,黑白无常等人;要么已经归属了其他的势力,如李凤鸣、孙长老、程姨等人,请他们,他们也不会可能出手相助。 忽然,两张老脸出现在脑海中,李风云一拍脑袋,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怎么连他们都忘了?” 第三百一章 群英汇 李风云想到的自然是刘雄、马英两位高手。 可是,要请这两人也不容易,首先,要老师冯道同意才行,其次,这两老家伙也不是好东西,要说动他们可不容易。想当初,在镇州,李风云想要说动马英护送他去忻州,结果就碰了一鼻子灰。 最近冯道这老头子对李风云旷课跑出去游山玩水很不满,只要想起这事,就会把刘雄、马英叫来,让这跃跃欲试的俩老小子狠狠揍李风云一百大板。 好在现在的李风云早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有先天罡煞护体,一百大板下去,拍拍屁股,一跃而起,跟没事人一样。 这让刘雄、马英两人很郁闷,刘雄笑呵呵地道:“我说你这臭小子,练得什么功夫这般厉害,这么快就成了一流高手了。你这铁屁股功算是炼成了,可把咱们俩老可累坏了。 你小子可要买点好酒好肉犒劳犒劳我们,要不然,下次咱们哥俩动手,可要带上内力,非把你这小子揍得吐血不可!” 一席话,把李风云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不过,跟着冯道学习,也不是全没有好处,至少现在李风云历朝历代总算是弄清楚了,学问也增长了不少。当然,这些学问大半都是靠刘雄、马英这两老家伙一板子一板子打出来的。 冯道是当代的大家,见识自然有过人之处,往往一语石破天惊,也给了李风云不少启示。 说服冯道倒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讲事实、摆道理,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冯道倒是没有说什么,点头答应下来。 刘雄、马英可就难办了,李风云好说歹说,直说得口干舌燥,脑门冒烟,最终才以一天一人一只烤鸡,一斤好酒,持续三年的代价,好不容易请动了这两位。 马英哈哈大笑,道:“别怪咱们哥俩,怪就怪你那老师,抠门得很,每天都是青菜豆腐,难得见一点荤腥,嘴里早淡出鸟来了。咱们哥俩要不从你身上刮点油水,还能找谁刮去?” 李风云就不明白了,当初这俩老东西当初怎么就会跟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冯老头呢? 问起此事,刘雄、马英愁眉苦脸地道:“别提了,上了大头巾的当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打那个赌。”死活也不提当初是如何被冯道收服的。 李风云问冯道,这老头也笑而不语,只道:“多用用脑子,这世上的事并非只靠武力才能解决。唉,武人之祸,延续至今,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显然,老头子也很反感如今这种拳头大就能当皇帝的局面。 不知不觉十多天过去了,亲信回报,元奎求见,还带来了六人,李风云大喜,急忙迎了出去,为首的便是周纵云,真没想到,元奎真的将周纵云请来了。 周纵云笑道:“李将军,听闻你邀请我参加这此泰巅争锋,我也找来几位好友助阵,都是一流高手,李将军,你不会拒绝吧!” 李风云惊喜异常,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让我来介绍一下!”周纵云指着一名黑瘦的汉子,道,“我们天策府上四下五堂你应该知道,他是青龙堂的堂主郑秋生,人送外号‘通臂神拳’,你应该听说过。” 李风云又惊又喜,通臂神拳郑秋生他怎会不知,相传此人将通臂拳已经练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在江湖上声名赫赫,他手中玩弄的两枚铁胆便是他的兵刃,两只铁胆之间用牛筋相连,放出后可收回,铁胆之下不知斩杀了多少条性命。 周纵云又指着郑秋生身边一人道:“他是青龙堂左护法,铁笔判官崔云。” 铁笔判官崔云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声,武功在一流高手中算是中流。 剩下三人,周纵云又一一介绍过来。 一剑落九雁何七,朱雀堂堂主。善使朱雀剑,据说一剑刺出,奇快无比,曾同时刺落九只大雁,因此有“一剑落九雁”的名号。 飞天凤凰殷娇,朱雀堂左护法。殷娇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相貌并不出众,但手中一把凤凰宝刀,曾一人降服三千匪徒,扬名江湖。 赛秦琼孙尽忠,朱雀堂右护法。手中一对赤铜金锏,神出鬼没,比得上唐初开国猛将翼国公秦琼。 李风云原本以为能请来周纵云就算不错了,没想到周纵云一下子给他带来另外五位一流高手。 但更让李风云高兴的是,周纵云并不只是带来了这五位一流高手,周纵云又道:“他们几位正好在我聚义堂做客,算是赶上了。我接到消息后,又写信飞鸽传书给我天策府的其他一流高手。 我想,除了我天策府的掌门人因闭关正在紧要关头,不能来之外,其他人在十五天内应该都能赶过来。” 李风云连连拱手称谢。 一天后,典奎带着刘延祚也赶到了。 随刘延祚一齐来的,也有三名一流高手。 玄武堂堂主悲歌一曲惹人愁秋晓楼,之所以被称为“悲歌一曲惹人愁”,因为此人吹得一手好萧,以内力入萧音,教人想逃明也逃不掉,令人发愁。 玄武堂左护法咫尺天涯徐坤,一把量天铁尺,打遍中原,罕逢对手。 圆智堂堂主鬼秀才计宁,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诡计百出,教人防不胜防。 又过了十数日,疯和尚和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也赶来了。 与他们同来的,又有四名一流高手。 申信堂堂主一字千金王叙,此人善使一把金刀,而且为人极其重承诺,一言既出,绝不反悔,所以人送外号“一字千金”。 天策府左护教赤焰天轮吴堪,一柄赤焰天轮有神出鬼没之能,既能锁拿对手的兵刃,又能枭人首级,享誉江湖。 天策府右护教红脸关公关捷,手中一把陌刀,不下百余斤重,五绺长髯,长相酷似三国名将关公关云长,所以被称为“红脸关公”。 汇仁堂堂主双枪将陈宣,手使两把精钢打造而成的短枪,有神鬼莫测之能。 至此,加上刘雄、马英该来的人都来齐了。 李风云一人居然招来了二十位一流高手,其中天策府就有十七人之多,这十七名一流高手分别是: 天策府左护教赤焰天轮吴堪。 天策府右护教红脸关公关捷。 青龙堂堂主通臂神拳郑秋生。 青龙堂左护法,铁笔判官崔云。 白虎堂堂主恶蝙蝠白福通。 白虎堂左护法赌霸王佘破财。 白虎堂右护法玉面狐狸玉堂春 朱雀堂堂主一剑落九雁何七。 朱雀堂左护法飞天凤凰殷娇。 朱雀堂右护法赛秦琼孙尽忠。 玄武堂堂主悲歌一曲惹人愁秋晓楼。 玄武堂左护法咫尺天涯徐坤。 汇仁堂堂主双枪将陈宣 聚义堂青衫司马周纵云。 荣礼堂霸王枪刘延祚。 圆智堂堂主鬼秀才计宁。 申信堂堂主一字千金王叙。 天策府除了府主闭关不出外,所有一流高手尽皆出动。不用猜,李风云也能想得出这恐怕不是因为他的原因,明显是有人故意安排,天策府决定全力帮助李风云。 天策府府主之所以没有露面,其原因恐怕不是因为闭关,很可能是由于不便露面。 而且,天策府府主究竟是谁,江湖上一直是个迷。 再加上疯和尚、刘雄、马英和李风云自己,李风云这一行人足有二十一名一流高手。 实力最高的,当数疯和尚。 其次便算是白福通、刘雄、马英、吴堪、关捷五人。 再其次,便是郑秋生、佘破财、何七、秋晓楼四人。 再往下,便算是崔云、殷娇、徐坤、陈宣、周纵云、刘延祚、计宁、王叙八人。 武功最弱,境界最低的,有玉堂春、孙尽忠和李风云三人。 当然,李风云的实力很难说。 不过他初入一流,论境界离玉堂春和孙尽忠还有一段距离,不过真要拼命打起来,如果让李风云进入那种天人合一的状态,玉堂春和孙尽忠也未必是李风云的对手。 而且李风云有宝甲在身,宝刀在手,也会占不少的便宜,足以与周纵云、刘延祚打个平手。 但若是没有进入那种天人合一的状态,李风云最多与玉堂春、孙尽忠打个平手。毕竟,这两人跨入一流境界已经有好几年了,论功力,不是刚刚跨入一流境界的李风云可以比拟的。 一时聚集了这么多高手,李风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些日子李风云与这些高手不断切磋比试,探讨请教,积累了不少与一流高手交手的经验与心得,实力又有所进步,又有许多新的体悟。 第三百二章 造化钟神秀 算算时间离八月十五也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也该出发前往山东泰山了。 八月初三,李风云等二十一名一流高手,再加上杜如月、莫轻行、莫轻言、典奎及郭胜远等营中所有能抽得出身的二流高手、以及丁猴等亲卫,又会合了天策府派出了一些的二流高手、一行一百多人,骑着快马,直奔山东泰山而去。 这次泰巅争锋对于武林高手来说,是一场难得的盛宴,能看到一流高手的顶端对决,对二流高手来说是难得机遇,多多少少对实力会有所帮助。李风云不介意多带些二流高手去泰山之巅。 至于三流高手,这次泰巅争锋对他们没有多大意义,因为一流高手的交锋,还不是三流高手可以理解的。 之所以带上经脉已断的莫轻行,是因为莫轻行认为当初杀吴十八的那名蒙面高手,此次很可能会出现,只要此人一出现,莫轻行自认为单凭那人的身形和声音,便足以能够认出此人来。 一路无话,在八月十三这一天,一行一百多人赶到了泰山脚下的泰安镇。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泰山又名岱山、岱宗、岱岳、东岳、泰岳,位于山东中部。主峰玉皇顶平地拔起五百余丈,其气势雄伟磅礴,素有“五岳之首”、“五岳之长”、“天下第一山”之誉。 自秦始皇登泰山封禅,泰山更在中原人们心中有着崇高而难以替代的地位。历朝历代的任何一位,无不把封禅泰山当成是最高的荣耀。 可是,泰山并不是任何一个皇帝可以来封禅的。只有那些曾立下丰功伟绩的帝皇才有资格来泰山封禅。 可以这么说,泰山在华夏人心中,是独一无二的神山,有着极其尊贵而神圣的地位。 泰山素以壮丽著称于世。 重岚叠嶂的山势,古朴厚实的山形,在苍松巨石的烘托下,在云烟幻变的显衬下,更显其明丽亦雄浑,静穆且神奇,磅礴而大气。 诗圣杜甫诗赞曰: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有杜如月在身边,自然少不了向李风云一番介绍,恶补一下李风云那贫乏的知识。 李风云一直生活在北岳太恒山,对比泰山,太恒山虽多出来一丝险峻,却少了一分雄浑,更难比泰山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浩荡磅礴之气,一股一雄踞天下第一山的傲气、霸气。 泰山能被称为天下第一山,果然是有一番道理。 此时的泰安镇却是人山人海。 自从泰巅争锋的事情传开,武林中人纷纷涌向了泰安这座宁静的小镇,机会难得,能见到一流高手的比斗,对一般的江湖中人来说,可能是一辈子都难碰到事情。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或许,在观看一流高手的比斗中,能领悟到一些平时难以领悟的东西,让自己的境界再进一步。 所以,从天下各地赶来的武林人数,足有数万人之多,让泰安小镇显得拥挤不堪。 “师父,是李风云,风云小哥!”忽然之间,李风云似乎听到人群中似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转头望去,却见一名明艳妩媚的红衣少女,正站在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边,直朝他招手。 这两人他当然认识,那老者便是天下闻名的名医鬼见愁虞不全,而那少女正是分别有半年之久的苏语侬。 李风云哈哈大笑,跳下马来,对亲卫吩咐了几句,便带着杜如月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一下子涌到泰安镇的人太多,接踵摩肩,想要骑马过去是不可能的。 “虞前辈,又见面了,还要谢谢上次救命之恩!”李风云先朝虞不全行了个礼。 虞不全冷冷看李风云一眼,眼中满是漠然,没有说话,显然对白婧之死之事,对李风云仍心有芥蒂。 他是一代神医,虽然现在武功的境界也才只是二流后期,论真实实力,恐怕都打不过二流中期的高手,已经远不如李风云。但心中的那股傲气,让虞不全不肯向李风云低头。 李风云讪讪笑了笑,意料之中的事,他并不太在意,又转向苏语侬,笑道:“语侬,看来你的武功进步不小,半年不见,已经踏入二流境界了!” 苏语侬资质本好,只是她师父虞不全医术虽然了得,但武功却是一般,而且教徒弟武功的本事更是差劲之极。而且苏语侬一心醉心医学,并未用心练武,所以,苏语侬一直以来,武功都不高。 直到随李风云进了天罡宗的传承石洞,李风云帮她偷出两本一流的武功秘籍,一本掌法《逍遥掌》,一本内功心法《玄阴心经》,正好补足了她的不足,这才开始发力。 这其间,她又先后得到路惊鸿、李凤鸣等人的点拨,李风云、杜如月武学的见识也不凡,而且,她医学上的成就不凡,直到如何进补,辅助提高武功,这才让她的武功突飞猛进,如今已经踏入到了二流之境。 苏语侬挺起胸脯,咯咯笑道:“小看人不是,奴家要是用起心来,什么武功练不成,的罗?风云小哥哥,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已经踏入一流境界了?” 李风云哈哈大笑,也挺起肚子,道:“本将军是什么人?天纵英才,本将军要是用起心来,什么武功练不成,的罗?” 苏语侬白了李风云一眼,道:“瞧你那得意样!”她对李风云了解颇深,知道李风云奇遇极多,虽然李风云武学进步神速,苏语侬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眼珠一转,苏语侬挽住杜如月的胳膊,低声道:“如月姐姐,你可要小心了,刚才我看他盯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看,目不转睛,神不守舍,我叫了他几声,他才听见……” 李风云顿时慌了,急忙打断她的话:“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几时盯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府中可有四位如花似玉、赛过仙女的大美女天天都在我身边转悠,我都从没有正眼看她们一眼!” 那四名美女便是小皇帝石重贵赐予他的精心挑选出来的宫女,现在都送给杜如月做丫鬟了。 “是吗?”苏语侬歪着头问道,“那就奇怪了,风云小哥哥,既然你从没有正眼看她们一眼,你怎么知道那四位是如花似玉、赛过仙女的大美女?” “这……”李风云一时语塞,他发现,跟这个小丫头斗嘴,真的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从来就没赢过。 “咱们不理他,”苏语侬一拉杜如月的衣袖,“男人除了我师父外,个个心花花,表面上不看,心里面不晓得在打什么龌龊念头。” 杜如月抿嘴偷笑,苏语侬的玩笑之语,她哪会当真。 “语侬妹妹,虞前辈和你怎么也来了泰安镇?”杜如月故意瞪了李风云一眼,然后移开话题。 “当然是来看热闹罗!”苏语侬答道,“可是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连住的地方也找不到,而且,几个大门派联合本地的帮派,把上山的路都封锁了,不许我们上山,实在是太霸道了。如月姐姐,你可有什么办法?” 苏语侬问的是杜如月,眼光却悄悄瞟向李风云。 第三百三章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时李风云若是不晓得怎么做,那简直就是傻瓜了。 不待杜如月回答,李风云急道:“这件事简单,咱们直接住到泰安县府衙去。想我一名堂堂大将,泰安县区区一名七品知县,拍我马屁还来不及呢。就算他自己睡柴房,也要把我们安顿好。 至于上泰山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本来就是来比武的,拦谁也不会拦我们呀。 语侬,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你们跟我们在一起便行。” 这苏语侬小气得要紧,人又鬼得很,李风云吃过她不知多少次暗亏,此时哪有不大拍她马屁的道理。 几人正说说笑笑,忽然铜锣响起,鼓声唢呐震天,一队官差开道,将拥挤的人群赶到一边,一名身穿绿袍的大晋官员在李风云亲卫的引领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见到李风云,那名官员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拜倒在地,道:“下官泰安县知县吴四有拜见李大将军,迎接来迟,还望大将军恕罪!本官已经吩咐人打扫好庭院,正待李大将军入住。” 李风云觉得颇有脸面,回头对苏语侬说了一句:“怎么样?”又对吴四有道:“无妨,本官累了,你在前面领路吧!” 说着,李风云正要随吴四有前往泰安县衙,忽听有人拍手笑道:“好嚣张,好威风,我到是哪家官人娶新媳妇,原来只是一个奸猾的臭小子作威作福,入跸县衙。晋国若此,岂能不亡?” 这话中讽刺挑拨之意,昭然若揭。“入跸”这词十分敏感,是皇帝的专用词,“跸”指的是帝王出行时清道,禁止百姓来往,又泛指帝王出行的车驾。 周围的武林中人也纷纷露出厌恶之色,有人低声道:“跟契丹打仗时像是兔子生的,在老百姓头上,却抖起威风来,什么东西!” 李风云大怒,抬头望去,只见一名青衫公子,腰间插着一把折扇,也正朝他怒目而视。 见到此人,李风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契丹的小郡主,耶律鸿雁耶律宫主么?本将该叫你耶律公子好呢,还是叫你耶律郡主好呢? 不错,我李风云够嚣张,也够威风,尤其是在战场上。作为一名武将,战场上不嚣张一点,那还配称得上是我中原的好男儿吗? 你若不服,直管叫耶律德光再来大战一场,看我李风云这次能不能逮住他的小尾巴!” 此语一出,周围众人尽皆哗然,耶律鸿雁周围顿时空敞起来,露出耶律鸿雁身后阿大阿二等数人来,生怕站得离她太近。 与此同时,整个街道,无需那些衙役清道,众人已经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他就是李风云呀?好年轻!” “听说他在数万契丹鞑子军中,杀得耶律天德丢盔卸甲,四处奔逃,‘天德武略安天,万军丛中如鼠奔’,就是他干出来的。” “何止啊,听说奔袭阳城之时,李大将军只带了五百精兵,就杀得耶律麻答的两万精锐铁骑丢盔卸甲,哭爹喊娘,仓皇而逃。 后来阳城大战中,李大将军率领五百精兵从伏兵处杀出,那鞑子皇帝耶律德光一眼看到是李大将军,大叫道:‘快逃,快逃,血衣魔煞来了,再不逃,朕也要狗命不保!’鞑子皇帝身边的二十万大军,顿时作鸟兽散! 幸亏那鞑子皇帝逃得快,匆忙之中又换了小兵的衣甲,才让他蒙混逃了出去,要不然,早就被李大将军抓来,献俘跸前,从此就没有契丹了。” 这一位一定是说书的,夸大其辞,添油加醋,讲得绘声绘色,宛若是他亲眼所见。 “五百精兵就能打得契丹鞑子大败,如若让李大将军率领五万将士,岂不是可以犁庭扫穴,收复燕云十六州,一举灭掉契丹国?” “这你就不知了,原本李大将军也有这打算。只可惜契丹鞑子皇帝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再战?急忙命人送来降表,愿意永世为臣,又遣人贿赂奸相桑维翰。 皇上被奸相蒙蔽,又考虑到塞外是苦寒之地,我大晋得来也没有什么用处,既然契丹鞑子皇帝服了软,就饶他一条狗命吧! 这才急发十三道金牌,勒令李大将军班师回朝!” 百姓们充分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将李风云的战功无限制地放大,将李风云夸得如同上下五百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天下第一虎将,简直是孙武再世,诸葛重生。 李风云听了很得意,杜如月听了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苏语侬听了神色怪异,耶律鸿雁听了脸色发黑,只是恨恨地骂道:“厚颜无耻,卑鄙下流!”一甩袖子,带着阿大、阿二等人转身离去。 苏语侬悄悄地问道:“风云小哥哥,你是怎么鼓动的,能让这么多人帮你吹牛?” 李风云哈哈笑道:“百姓的眼睛是雪亮地嘛!何须本将军鼓动?” “别听他瞎吹,他没什么优点,就是脸皮比城墙还厚!”杜如月狠狠跺了李风云一脚,痛得李风云抱着脚龇牙咧嘴,咿咿呀呀直叫唤。 苏语侬也啐了李风云一口:“切,不说就算了,装什么大尾巴狼?你那尾巴有多长,当奴家不知道么?” “啧啧,那两位一定是李大将军的大夫人和二夫人,感情真好啊!大街上也这般亲热!” “看清楚,那两位可还是姑娘打扮(注1),哪会是李大将军的大夫人和二夫人? 我听说李大将军至今尚未娶亲。皇上曾在满朝文武、豪门大户中,选了十八名大家闺秀,个个都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要许配给李大将军为妾。 可是李大将军一句话:‘胡虏未灭,安敢成家?’就拒绝了皇上的好意。” “啊!不愧是大英雄啊!” …… 在满街老百姓的赞叹声中,李风云飞身跃上高头大马,笑吟吟地朝四周拱了拱手,知县吴四有为他牵着马缰,大摇大摆地走向知县府邸。 注1:古代出嫁的妇人与未出嫁的姑娘打扮是不同的,出嫁的妇人要把头发盘起来,但是未出嫁的姑娘不能将头发盘起来。 第三百四章 泰山之巅 站在泰山之巅,俯览江山,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 呼呼的北风从玉皇顶吹过,如棉花般雪白的云朵时而吹散,时而又聚拢过来,似是一位帝王时而放下珠帘,时而有撩起珠帘,俯窥神州万里大好河山。 矗立于玉皇顶上,一股豪情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油然而生,教李风云只想仰天长啸,以抒胸意:“天上究竟有没有玉皇大帝?海中又是否真有四海龙王?大喝一声,我来也!(注1)” 李风云一声长啸,引来山顶上许多武林高手的睥睨。 虽然山下有各宗各派的人把守上山的道路,防止太多人涌上玉皇顶,影响此次泰巅争锋,但山巅之上还是聚了不下两千名江湖豪杰。不过,两千人对于巨大的玉皇顶来说并不算多,人群稀松地散布在周围,并不显得拥挤。 这两千多人中,一流高手恐怕也有一两百名,这是关系天下未来命运的一战,也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一场武林盛事,只要能够来,有谁又愿意错过。 可以这么说,天下间的一流高手,能来的只怕都来了。 而八个半绝世高手,除了玉虚真人与了然大师没来之外,其他七人都到了。分别是野狐禅、醉道人、燕无双、路惊鸿、耶律明、萧齐瑞和永固宫主。 能同时看到七位绝顶高手,对于在场的许多人来说,已经是不虚此行了。只是野狐禅仍旧带着一副面具,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在玉皇顶的的最高处,早已经空出一块地方,用石灰画出,足有十丈方圆,不许人靠近。场边早摆放好七张太师椅和茶几。而在那一排太师椅前的香案上摆放着一个香炉,香炉旁边摆放这一大盒香。 李风云知道,那里便是就是即将到来的比试之地,而那七张太师椅则是为七大高手准备的。 在那圈外更搭建起了几层阶梯状的木台,方便周围人观战。 辰时刚过,七大高手走入场地边坐下,早有弟子献上香茗。 这时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大步走到空地中央,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声道:“各位武林同道,老夫就是张宗远,洛阳天演阁的掌柜,人送外号“乾坤霹雳手”,在这里,不少朋友都认识老夫,老夫的身份也就不必多说。 这次泰巅争锋的因由是什么,大家都应该知道了。 不错,就是为了《归藏经》的归属。至于《归藏经》是什么,老夫也不打算多费唇舌,总之,这《归藏经》对各位武林同道个人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但关系天下的存亡,武林的安危。 虽然到现在为止,《归藏经》到底落到谁人手上还没有一点线索。 不过,为了避免一场武林浩劫,经过武林各大宗门、天下各方的商量决定,将来《归藏经》当交由此次比武胜利者所属的一方。 此事已经经过在座的七位绝顶高手的声誉作保,绝不容改动。 换句话说,假如未来有人不肯交出《归藏经》给获胜的一方,七位绝顶高手都有义务取回《归藏经》,交给获胜的一方。并保证,十年之内,任何人不可觊觎《归藏经》。 老夫想,七大绝顶高手的意志,恐怕世上没有哪一方能够违逆吧!” 说到这里,张宗远顿了顿,又道:“现在,老夫宣布比试的规则。 这次比试的规则很简单,只有五条。 第一,任何人不得在白线画出的范围之外动手。如若有人胆敢在白线之外做出任何不轨行为,七大绝顶高手都会出手格杀,绝不会姑息。 事先声明,老夫此次并不参加这次比试,只负责主持,任何人若对老夫下手,同样也会遭到七位绝顶高手的惩罚。 另外,上场故意捣乱者,或者挑战者无心与场上之人比试,却要强出头,然后认输送场上之人进入决赛者,都会受到七大绝顶高手严惩。情节严重者,立毙当场。 第二,比试以一对一的方式进行,除七位绝顶高手之外,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但只许参加一次。任何人进入场内,都需报出自己的姓名和代表何方参加比试。 在老夫说出‘开始’两字之前,比试双方不许先动手,谁先动手就算谁输。 提醒各位武林同道注意,只要走入这白线之内,生死各由天命,比试中不限任何手段。事后,任何人不得以此为借口对获胜者进报复。 第三,任何人只要连胜三场,就可以出场休息,进入决战。胜负判定的规则是,自动认输或者是被击出白线之外,如无力再战者,也会判定为败。有疑议者,胜负的评定由七位绝顶高手共同确定。 注意,如若某位同道上场后,一炷香内无人应战,即判定此人胜出一场。连续三炷香无人应战,他也可进入决战。 如果某位同道上场之后,有数人同时要与他比试,将临时抽签决定出场顺序。轮不到者,此次挑战无效,可继续参加对其他人的挑战。 第四,晋级决赛的武林同道,将会抽签决定下一轮的对手,依旧是一对一,所有人比赛完毕一轮,胜出者再次抽签,如此往复,直到剩下最后一人。那他便是此次泰巅争锋的最终获胜者。 第五,比赛中出现的任何疑议,都由七位绝顶高手共同裁定。如有争议,按多数人的意见为准。 规则总共只有这五条,各位武林同道,可有异议?” 现场一片寂静,这规则定得很公平,这意味着这次比试,比的是某方势力的总的实力,单单一个人武功的强弱,并不能保证一定能夺得最终的胜利。 只是这么一来,就意味着这泰巅争锋必定十分血腥,不少武林高手都会喋血当场。 比试虽不禁二、三流高手上场,但是如此血腥的比试,二、三流高手若没有特殊的手段,哪个敢上场送死? 而且,很有可能这次泰巅争锋会持续很长时间。 不过看看周围预备了不少的帐篷和食物,显然早有准备。 比赛的规则早就公诸于众,此时再说一遍,不过是走走形式吧了,哪会有人提出异议? 见场上无人提出异议,张宗远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比试就开始吧!哪一位英雄好汉愿意第一个出场,挑战天下的豪杰?” 周围又是一片寂静,虽然按照比试规则,先上场跟后上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在场的高手谁不想先掂量掂量其他人的实力。 过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才有一个阴柔的声音道:“既然无人愿意第一个出手,那就让薛某第一个来吧!” 注1:取自大跃进时期民谣《我来了》,很有气势,很有震撼力。原诗如下:“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岭开道,我来了。” 第三百五章 不到最后难说胜负 话音刚落,一条人影闪入场上。 李风云定睛望去,只见那人身穿一件皂青色衣衫,瘦高个,腰间缠着一只铁鞭,又插着六把飞刀,举止中有一股说不出阴柔的味道,但看得出,此人是一名一流高手,只是不知道实力如何。 那人朝四周拱了拱手,柔声道:“我叫裘仙,江湖上人送外号‘锦猫’,此次代表南汉奉宸卫参加比试,抛砖引玉,不知哪位朋友愿意上来与我切磋一番?” 裘仙说得很客气,但是他眼中透出的丝丝寒意,却告诉众人不是这样。 熟悉裘仙的人都知道,他是怎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存在。裘仙的外号叫锦猫没错,可是江湖中人更习惯称他为“锦猫人屠”,此人心狠手辣,为人又阴险,全然不顾祸不及家人的江湖规矩,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偏偏此人又有奉宸卫在背后支持,奉宸卫背后又是整个南唐,本人武功又极高,没人敢招惹他。在南唐,此人颇有名声。 李风云身为风云卫的大将军,身后也有一套情报来源,对天下间的高手,虽说不上是个个都了如指掌,但是对有名的那些高手却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情况。 这次泰巅争锋,看似参加的各方势力不少,连南诏天龙寺也派高手来了,其实实际上,真正有实力一统天下的,无非只有那几家势力:契丹、大晋、南唐、后蜀和一些个野心勃勃的枭雄。 其他的势力,即使得到《归藏经》,也会将《归藏经》献给这些势力中的某一个,以换取各自的利益。 “裘仙,贫道且来会你!”李风云正在思量间,忽听有人高声喝道。 李风云抬眼望,只见名灰衣道人,背着一口宝剑缓步走入场内,冷眼看了裘仙一眼,轻哼了一声后,又朝四周打了个揖,道:“无量福寿,贫道道号镇虚,来自南楚元庆观,且来会会这裘仙同道,称一称他究竟有几分斤两,竟然敢在天下群雄面前做那跳梁小丑!” 镇虚道人此人气度不凡,显然也是一流高手,只是声名并不彰显,天下群雄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元庆观是支持南楚的,向来与南唐不和,元庆观的道人与南唐奉宸卫的明争暗斗就不断,彼此素有仇怨。裘仙更是杀过不少元庆观的弟子,仇人见面,岂能不眼红? 自从南唐出兵闽国,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闽国的灭亡之日已经屈指可数,南楚对南唐的芥蒂之心更盛。 所以,见南唐的裘仙跳了出来,元庆观立刻便有人跳了出来。 “嘿嘿嘿嘿!”裘仙阴笑数声,反唇相讥道,“原来是镇虚道人,难道元庆观没人了么?居然让你上场?三年前你这牛鼻子赢不了我,教你逃了一条性命,难道以为现在便能赢得了我?” 原来裘仙与镇虚道人之间还有私怨,难怪镇虚道人出场对裘仙丝毫不客气。 “打不打得过,总要打过才知,何须逞那口舌之利?”镇虚道人一挥袖,背后的天璇宝剑脱鞘飞出,正落在镇虚道人的手中,转头问道,“张道友,可以开始了吗?” 裘仙也不敢轻敌,解下缠在腰间的铁鞭,只等张宗远一声令下。 “开始!”张宗远大喝一声,闪身撤出场外。 话音刚落,只见人影一闪,裘仙手的铁鞭如同有了灵性一般,突然飞起,快若闪点,直朝镇虚道人卷了个去,铁鞭过处,“呜呜”做响,如鬼哭又似狼嚎。 原来,裘仙这铁鞭上打有许多细孔,风声灌入其中,各种怪声不断,可分散对手的注意力,扰人心神,功力稍弱,单单这鬼哭狼嚎之声便禁受不住。 镇虚道人曾与裘仙动过手,早知他铁鞭有这手段,轻哼了一声,天璇宝剑毫光闪烁,道袍高高地鼓起,这是功力高深的体现。只见他纵身闪过那铁鞭,飞起一剑势若奔雷直朝裘仙胸口刺去。 天璇宝剑周围散发出的罡煞之气,如囚笼般将裘仙裹住。 裘仙也不慌,不退反进,跨前一步,左手挥掌切向镇虚道人的手腕,右手轻轻一抖,那铁鞭犹如灵蛇半忽然转身打了个旋,鞭头直蹿向镇虚道人腋下的液渊穴,又快又疾。 镇虚道人哪会被他打中?见势不妙,不等招数变老,已经换招,改刺为削,迎向那鞭头,同时左手一指戳向裘仙的灵墟穴。 “叮”的一声,铁鞭与宝剑相击,两股磅礴的真元相交,荡出一圈宏大的波动,朝四周扫去。 周围观战的那些一、二流高手也就罢了,毕竟这震荡的余波还伤不了他们,但是被带上山观战的各派一些功力较浅的三流弟子就有些受不了,离得近的数名人胸口如受了一重击,闷哼一声,纷纷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时,周围的那些三流高手才知道,原来一流高手的比试不是那么好看的,离着两人足有三丈的距离,那激荡出来的真元余波也能让他们受伤。 “好厉害!”人群中有人抽气道。 一流高手的全力搏命,其威力又岂是三流高手可以想象的。 好在玉皇顶上的三流高手并不多,不到两百名。 其实像这种比试,凭三流高手的武学修为根本看不出多少东西来。就像当初,李风云就根本看不懂酒馆内醉道人与耶律明的交手一样。很多宗门之所以带他们上山,主要是让他们见识一番,开阔一下眼见。 这也是为何数万武林高手,但是能被允许上山的,却只有两三千人的缘故之一。 场边的张宗远眉头一皱,大声喝道:“请各位约束好各自的弟子,二、三流弟子退到白圈三丈外的木台上,以免误伤。” 见识到厉害,谁还敢心存侥幸?二流高手纷纷后退,其中也包括不少一流高手。 观战的人群一阵骚乱,纷纷后撤,仍留在圈外观战的只剩下数十名一流高手,周围顿时空出了许多。 就这一会儿工夫,场中的裘仙和镇虚道人又交手了二十余招,两人依旧不分胜负。 杜如月问道:“二哥,你看这场比试谁会赢?” 此时李风云等一众人都撤到了木台上,毕竟他们队伍中还有像莫轻行这般武功被废之人需要照顾。 李风云摇头道:“很难说,这两人招式上裘仙更高明些,但镇虚道人功力更为深厚,彼此又比较了解。不过,看似裘仙胜利的希望比较大,他似乎还留了一手。 但是一流高手比试,即使实力有所差距,不到最后也很难说谁胜谁负。” 两人正说着话,场上局面忽变,裘仙身形陡然变快了数倍,镇虚道人一时被裘仙逼得连连后退。 不过镇虚道人的武功也不弱,连退了数十多步,直退到场子的一角,忽然身形变得飘忽起来,右手的宝剑已经缠住了裘仙的铁鞭,左手一掌拍出,封住了裘仙的所有退路,直拍向裘仙的胸口,轻声低喝道:“你上当了!” 裘仙显然没料到镇虚道人会出此招,这时想要防守,已经来不及了。一咬牙,也探出左掌,两掌“篷”地击打在一起。 镇虚道人使了一个“粘”字诀,左掌牢牢粘住裘仙,内力源源不断朝裘仙涌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这二人才斗了四十多招,镇虚道人居然逼着裘仙与他斗内力。 裘仙与镇虚道人几乎同时弃了手中的兵刃,各自全神贯注、催动内力攻向对方。 要知道,比拼内力十分凶险,江湖高手比试,不到最后关头,都不会轻易使用,因为一但比拼内力,就意味着两人中必有一人倒下,而胜出者也不会好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可是比试场,要连胜三场才能入围,比拼完内力,他们中任何人都已经不可能赢得下一场比试了。 镇虚道人逼裘仙与他比拼内力,就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下一场比试,一心要重伤、格杀裘仙。镇虚道人的内力比裘仙略胜一筹,比拼内力显然对他比较有利。 镇虚道人心中松了口气,冷笑一声,道:“裘老儿,你没想到还会有今日吧!” 裘仙一阵阴笑,道:“是么?谁上谁的当还不一定呢!”说着,右手探手朝腰间摸去。 第三百六章 佘破财再战火炎 只见裘仙从腰间摸出一只飞刀,狞笑道:“镇虚,若非故意如此,怎能引你入彀中?杀你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镇虚道人大惊:“一心二用,你居然练成了一心二用?” 话音刚落,只见刀光一闪,飞刀掠出,此时镇虚道人全部精力都裘仙比拼内力,分不得神,只听一声惨叫,那飞刀正透入镇虚道人的脑门。 可怜一代宗师,就这般惨死在泰山之巅,成就了裘仙的英名。 裘仙“嘿嘿”阴笑数声,从镇虚道人的脑门拔出飞刀,又在他身上擦了擦:“没有金刚钻,又岂敢揽那瓷器活?这回总算是结果了你这老小子。” 一心二用,世上极少武林高手能做得到,更不消说一流高手了。因为要练成一流高手,即便是一心一意,全力以赴,也难说能做得到,一心二用者基本不可能。 不过,真要练成了一心二用,好处自然不用说。 一流高手一般很难被杀死,李风云征战沙场这么久,也只是阴差阳错的杀过萧离一人。即便当初长白老怪被疯和尚四人逼到了绝境,也让他用邪法逃脱。 裘仙与镇虚道人比拼内力,两人都必须全神贯注,但是裘仙却可分出一心来,使飞刀格杀镇虚道人,镇虚道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连躲都不能躲,因为他一旦分神,被裘仙庞大的内力涌入体内,再加他体内同样庞大真元的反噬,必定立刻走火入魔,全身经脉迸裂而死。 两害相权,还不如受这一刀来得痛快。 “一代宗师,就这么死了?”杜如月睁大眼睛,有些不信。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天下高人,无奇不有,天下竟然真有一流高手炼成了一心二用之法,只怕这世上没有人再敢找裘仙比拼内力了。” 众人纷纷点头,与能一心二用的裘仙比拼内力,简直就是在找死,即便是如疯和尚这般的高手也没把握一定能躲开裘仙那把飞刀,虽然那飞刀的威力并不大。镇虚道人一时不慎,报仇心切,中了裘仙的计策,便落得身陨道消的下场,其他人又怎会重履覆辙呢?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若是在决战中遇到裘仙,不知他还有这等手段,吃亏的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一位。 却说裘仙杀了镇虚道人,耀武扬威,再次邀阵。 一名红脸的汉子应战,此人姓刁名和,是吴越雁荡山请来的高手,吴越与南唐的关系素来不好,同样也不希望《归藏经》落到南唐手中。 有镇虚道人前车之鉴,刁和根本不与裘仙不停游斗,直斗了两百多招,被裘仙抓住一个破绽,一铁鞭抽中后背,直揍得刁和喷出一大口血来。 那刁和自知不敌,不敢再与裘仙再斗下去,急忙弃兵刃认输,裘仙赢了第二场。 见裘仙如此厉害,第三场一炷香下来,无人上场,教裘仙轻松赢了这一阵,第一个冲入决赛,下场休息去了。 倒不是真没有人敢下场与裘仙比斗,而是像契丹、晋国等各方大势力心中各有对手,不愿与裘仙放对,平白得罪了南唐,耗费了战力。 见裘仙如此便冲入决赛,群雄大振,各豪杰纷纷上场邀战,不过这次晋级之人却没那么容易,接连十二场下来,竟然无一人能冲入到决赛,十五名一流高手身受重伤,一名一流初期南唐的高手当场殒命。 第十二场比赛,交战双方更是双双重伤,无法再战下去。双双一平手结束,退出了比试,因为任何一方都自知再接下来的比试中必输无疑。 观战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众人早料到比试会非常血腥,但没料到会如此血腥,比试才进行了两个多时辰,却没料到凶残到了如此地步。 要知道天下的一流高手总共差不多才一两百位,平时想战死一位一流高手都极其难,而这半天下来,已经有两位一流高手战死当场。 当然这与比试的规则有关,比试的场地只有十丈方圆,一旦退出了这十丈方圆之外,一率算战败,这就限制了一流高手辗转腾挪的空间。 十丈方圆,看似很大,但实际上对一流高手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一流高手一步闪出一丈余远,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十丈方圆才够闪十步,逼得许多高手不得不正面交战。 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一旦场地过大,或者不做限制,比试的双方不知会打多久,这次泰巅争锋恐怕要打上数个月甚至半年以上。 契丹人终于坐不住了,一道人影闪过,上场了一位李风云的熟人,火炎,火炎是西域高手,与李风云见过几次面,当初被疯和尚一掌打伤,但伤得并不重,修养了数天便恢复了过来。 “西域火焰山火炎,为契丹演武宫出战,哪位英雄敢与我一战?”火炎高声喝道。 见火炎出战,佘破财哪还忍得住,一步跨出,大声喝道:“某来会你!” 李风云此次率众出战,早已经与众人计议好各自的对手,主要是针对契丹人,佘破财的对手正是火炎等人。他曾打败过火炎,对战火炎比较有把握。所以见火炎出战,佘破财立刻就跳了出来。 “是你?”火炎抬眼打量了佘破财一眼。 “不错,是某家,佘破财,为李风云而战。”佘破财挺着胸膛答道,“咱们曾打过一架,你认为还有比试的必要么?” 火炎嘎嘎怪笑起来:“当然有,像你我之间的比试,胜败只电光火石之间,上次我输了,这次也许就轮到你了!” “说得好,那就来吧!”佘破财摆开架势。 “且慢!”火炎又道,“我很奇怪,你为李风云而战,那李风云又是为谁而战?晋国那小皇帝,杜重威,还是永固宫?难道他也想当皇帝?” “那臭小子想不想当皇帝,老子才管不着!”佘破财答道,“就算他赢了那本破经书,当擦屁股纸,某家也懒得管。” 火炎见从佘破财这里套不是话来,也不多说,乾坤霹雳手张宗远一声令下后,一道火影闪过,火炎双手赤红,直朝佘破财拍来。 火炎说得没错,功夫练到他们这程度,想再进一步已经是千难万难,胜负也只在瞬间,没有绝对的高低之分。莫说是佘破财,即便是对战白福通,甚至是疯和尚,火炎仍有打胜的可能,只是获胜的几会比较小而已。 隋朝末年,大隋第一猛将宇文成都,数次对战实力在他之下的裴元庆,却数次铩羽而归,并非是宇文成都的武功在裴元庆之下,而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屡屡都不在宇文成都这一边。实际上,公认的隋唐猛将实力,宇文成都都是排在裴元庆之上,仅次于李元霸。(注1) “来得好!”佘破财大喝一声,也展开身形,挥动铁掌。 两名一流高手,拳对拳,掌对掌,缠斗在一起。 一道道真元激荡开来,逼得围观的众人纷纷后退。 注1:详见评书《隋唐演义》,单田芳单老师版的,曾经影响一代人,也深深影响了笔者。 第三百七章 碎焰焚身掌 这次佘破财与火炎之战,比之当初小河桥头一战更为激烈、凶险。 火炎的成名功夫是烈火金刚掌,他的绰号“烈火掌”就是由此而来,掌风炽热刚烈无比,一掌击出,掌心赤红,犹如一块烧红了的铁板,平常的一流高手根本不敢与他对掌。因为对不了几掌,内息便会被他炽热的真元震乱。 但是佘破财不同,佘破财本是行武出身,习的是军中功夫,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数,铁砂掌是他的成名绝技,根本不惧与火炎硬撼。 所以场面上打得十分激烈,一阵阵气浪排山倒海般的向周围涌去,远比前些场的比试更为狂烈火爆。将观战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佘破财与火炎便对了一百五十多掌,场内的浮尘早被两人的掌风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原本站在圈外围观的那数十位一流高手也纷纷退后,退到了木台之上。 佘破财打得性起,大喝一声:“再来!”大袖一挥,又使出一套《连环霹雳掌》,直拍向火炎。 火炎暗暗叫苦,心道:“这般打下去,纵使把这莽汉打败,我哪还有气力打第二场、第三场?不成,得速战速决,看来这次必须要用这绝招了!” 想到这里,火炎人影一闪,避开了佘破财的进攻,身形变得诡异起来,出掌又快又疾,“啪啪啪”才七八个呼吸的时间,已经向佘破财拍出了十八掌。 佘破财一时不防,连连中掌,只是那掌力比起火炎之前那狂烈的掌法,根本不是一回事。 论轻功与掌法的快疾,本不是佘破财的长处,运转真元走遍全身,发现火炎的这套掌法根本无法带来伤害,佘破财哈哈笑道:“火炎,这般软绵绵的掌法,像个娘们似的,就算再打我上千掌,也无济于事,一点也不带劲,还不如刚才,你我全力相拼,谁支撑不下去,谁便认输,简单明了。” 火炎也不答话,身形继续加快,如鬼魅般飘来飘去,出掌越来越快,越来越疾。 刚开始佘破财还回掌抵挡,后来发现火炎的这套掌法似乎根本伤不了他分毫,索性不做招架,只护住身上的几个要害部位,又运转体内浑厚真元,化为护体罡煞,硬生生地承受火炎的掌力。 佘破财心中暗道:“你尽使这些花架势有什么用?徒耗真元而已。我不信你会一直这般打下去,累也能累死你。莫让我逮住机会,逮住了机会我一掌拍翻你。”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火炎围着佘破财便这样转来转去,佘破财身上已经不知中了多少掌,浑身的衣服都被火炎的掌风撕碎,看上去狼狈不堪。 但是周围的一流高手都知道,这样打下去,先不支的必定是火炎,火炎这套掌法效果似乎不怎样,但是耗费的内力实际是很多,在火炎四周已经升起一团浓浓的白雾,将他团团裹住。 苏语侬奇道:“那个西域人这么打有什么用?不过是徒耗内力。” “有古怪!”李风云眉头紧皱,眼睛紧紧地盯着火炎,似有所思。 “有何古怪?”苏语侬追问道。 李风云摇头道:“现在看不明白,不过这其中必定有古怪。说不定佘大哥这次要吃亏。” 疯和尚也点头道:“不错,佘破财这次太轻敌了,没有弄清楚火炎的究竟,就敢以身承受他这么多掌,多半要吃大亏。” 不止苏语侬不明白,在场的一流高手,除了几名深知火炎底细的人,没有人看得明白。 李风云忽然一拍脑子,道:“我知道古怪出在哪里了!” 苏语侬急问道:“古怪出在哪里?” “火炎耗了这么多真元,那些真元究竟去了哪里?”李风云大声道。 此语一出,众人尽皆明白,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佘破财听了李风云的提醒,心中一惊,急忙查探体内情况,发现全身上下的筋骨之中不知几时已经潜伏密布了如蛛网般的烈焰真元。不仔细查探真发现不了,急忙驱动体内真元驱逐。 “嘿嘿!”火炎身形一定,大笑道:“此时才明白过来,太晚了!” 说着一掌竭尽全力朝佘破财平拍过去。 佘破财举掌相迎,“啪”两掌再次击打在一起,忽听火炎大喝一声:“爆!” 突然之间,如同一颗火星引燃了山一样的干草,那潜伏在佘破财体内的那些烈焰真元突然爆发了,汇集成十二股巨焰洪流分别攻向佘破财的十二正经。 合上火炎正面袭来的那一掌,犹如十三名火炎这般的高手同时攻击佘破财,而且是内外夹击。 火炎这套掌法有名堂,叫做“碎焰焚身掌”,之前没一掌拍向佘破财,看似没用,但实际上,每一掌都将一丝烈焰真元悄悄地注入到佘破财体内,因为手法巧妙,并且那一丝烈焰真元极少,佘破财若非极其细心,很难发现。 火炎足足打了佘破财数千掌,也将数千丝烈焰真元注入到了佘破财的体内。每一丝烈焰真元虽少,但数千丝烈焰真元积累下来,积沙成塔,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火炎这最后一掌,也是最关键一掌,正是为引燃那积累在佘破财体内的那数千丝烈焰真元,这才能形成巨焰洪流分别攻向佘破财的十二正经。 只可惜火炎的《碎焰焚身掌》只练到了第二层圆满,却没摸到第三层的边,要不然,那数千丝烈焰真元将会汇集在一起,那么一来,即便是绝世高手不小心中了暗算,也未必能受得住神鬼一击。 佘破财实力虽比火炎略强一丝,但也禁不起十三名火炎这样的高手同时攻击,这一阵看来是必败无疑。 一声虎啸,佘破财猛地一瞪虎眼,抽出全身真元,根本不管体内的那十二股巨焰洪流,猛地击向火炎。 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佘破财是打算与火炎拼个同归于尽。 火炎没料到佘破财被逼到如此境地,居然敢不顾自身的安危,拼死一击。又加之他体内的内力也耗损了不少,集中于掌中的真元瞬间被击破,佘破财的真元如洪水般地涌入到火炎体内,也猛地爆发开来。 “啊!”火炎惨叫一声,身子平飞出去,身在还未落地,已经连连喷出数口鲜血。 待砸在地上,已经爬不起来,再无一战之力。 与此同时,佘破财身上如放鞭炮一样“啪啪啪”响个不停,身上的血管尽皆爆裂,血浆将全身都染红。佘破财整个虎躯一软,栽倒在了场中。 场外的众人惊呆了,谁也没料到是这么一个结局。 李风云反应快,急叫道:“快救佘大哥。” 说罢,身子一闪,跃入场中。这时疯和尚、白福通也跟了进来,疯和尚运指如飞,“啪啪啪”,一连封住佘破财十二道经脉,又输入真元护住佘破财的心脉,这才勉强暂时保住了佘破财一命。 只是佘破财全身的经脉尽皆被震断,这一世的修为只怕从此都化作了流水。 第三百八章 争执 好在这次鬼见愁虞不全也来了玉皇顶,虞不全仔细看过佘破财的伤势,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喂入他的嘴中,道:“算他命大,事先得了提醒,心口来留有一团本命真元护住心脉,有老夫在,佘破财还死不了,花个三四年工夫恢复,修为也回得来。 只是,这三四年内,却要许多天才地宝助他,而且这段时日内他不得再妄真元,否则,即便他能活命,他的修为没人能救得回来。” 李风云大喜,道:“不要紧,只要佘大哥修为能保住,多少天才地宝,我李风云都负责找来。” 虞不全冷冷瞥了李风云一眼,冷声道:“当然该你负责,若不是为了你,佘破财何至于受此重伤?” 李风云顿时面红耳赤,众人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这时,李风云等人这才听到七大绝世高手正为这一场的胜败争吵。 “……怎么能算平局,若非李风云那臭小子提醒,佘破财这次难逃一死,又何来最后一击重伤火炎?这样评判,对火炎不公平。”说话的正是契丹国国师萧齐瑞。 “李风云只是在场外说了一句自己的疑惑,并不算是提醒,如今两人都是重伤,不算是平局,又算是什么?再说规则中并无这规定。”燕无双争辩道。 “岂有此理?若人人都可以七嘴八舌地指点场中比试之人,那这比试还如何进行?比如燕无双你,你若开口指点场中比试的某一方,那另一方还有获胜的希望吗? 不错,这次比试中并无此项规定,但是,观战之人不得出言相助,这是自古以来比试的默认规则。要不然,这架还怎么打?是比场上两人的实力,还是比指点之人谁更高明? 依本国师之见,此场比试算不止要判火炎胜,补偿火炎,而且,必须严惩李风云,废去李风云的武功,逐下玉皇顶,不许他参加此次泰巅争锋。 他胡言乱语,已经犯了‘如若有人胆敢在白线之外做出任何不轨行为,七大绝顶高手都会出手格杀,绝不会姑息。’这一条,严重影响比试,不杀他,已经算是便宜他了。”萧齐瑞争道。 “依你之说,那周围这些观战之人是不是都该闭口不语,不能讨论场上的得失,连屁也不能放一个?以免影响到比试?”燕无双拍案而起。 萧齐瑞腾地也站了起来:“就是论事,我说的是李风云那臭小子的事,你以为你是他师兄就可以偏袒他?” “哈哈哈哈”燕无双大笑道,“不错,我是他师兄没错,可是我还不至于偏袒李风云。我倒是怀疑是你,因为李风云杀了你得意弟子,有意挟私报复。” “我报复他?笑话!”萧齐瑞怒道,“我若要报复他,一掌就能将他拍成肉酱,何须使用这等手段?” “你试试看!”燕无双立眉喝道,“燕某人倒要看看,哪个敢动我师弟?” 两人针尖对麦芒,眼中怒火燃烧,四目之间几乎点燃整个世界。 周围观战的两千余人呆在了,谁也没有想到李风云那小小的一句话,却能惹出两大绝世高手这般的争执。 更有好事者心中盘算:“要是这两大绝世高手来一场巅峰决战,那这次泰山之行,可就太值了!” “两位息怒!”醉道人站起身来,“两位何必动怒,这泰巅争锋的比试还比不必?萧国师,依你之见,就算判这场比试,火炎胜出,你认为他还能再战下去吗?” “他可以指定一人代他出战!”萧齐瑞冷哼一声,道。 此语一出,在场观战的众人哗声一片,苏语侬高声叫起来:“这样也可以呀?照此说来,那前面十二场的胜者真是败得冤枉,只要指定人出场代战就可以呀!” “不公,不公!”周围的豪杰听了觉得有理,前面先胜后败的高手所在的势力及朋友纷纷感到不平,大声喊到。 燕无双冷笑一声,道:“按萧国师的说法,这比试就不必比了,只要数数谁带来的高手多就行了。契丹一举带来了六十多名一流高手,萧国师你不如直接说,《归藏经》必须归契丹所有得了。” 听了这话,两千多豪杰更是群情激愤。 萧齐瑞自知这一建议太过荒唐,只好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对火炎不公,而且论伤势,佘破财也比火炎严重得多,无论如何都该判火炎胜出。至于他愿不愿意再出战,那是他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 七大高手商议了一下,觉得萧齐瑞这话倒是有道理,而且认为火炎身受重伤,没有几个月的调养,不可能再战,于是点头同意了萧齐瑞的提议。 “至于对李风云的惩罚,也必须执行,不然不足以正规矩,不然不足以平民愤?”萧齐瑞得寸进尺,又大声道。 “处罚我?”李风云不待燕无双为他争辩,大步踏了出来,从怀中掏出《归藏经》,喝道,“好啊!你们争夺的这本经书,就在我手中,原本这本经书也是我天罡宗的秘籍中取出来的。我本想等此战结束后,便将此经交出来,现在看来不必了。 想废掉我武功,我先毁掉这本经书再说。” “不可!”山上的众人齐声叫道。 “快将《归藏经》交于我,过去的事可以不提!”萧齐瑞叫道,“不必废去你的武功,但是你不可再参加这次泰巅争锋。” “凭什么?”李风云扬眉道,“若将《归藏经》交于你,你不马上抢了就逃,你是绝顶高手,这里谁能拦得住你? 在说,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你又凭什么废去我武功? 这里是泰巅争锋,讲的是公平公正,可不是契丹国,你萧大国师说什么就算什么的。” 萧齐瑞大怒,身形一闪便欲强夺《归藏经》。 燕无双早有防备,也闪身挡在萧齐瑞,冷声喝道:“萧齐瑞,你似乎忘了我与你曾经的约定。”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大师兄,你放他过来,他忘不了,也不敢忘。萧大国师很清楚,这《归藏经》中的蝌蚪文,除了我李风云有可能解得开其中的秘密,天下还有谁能读得懂?就算他抢去了又如何?还不得乖乖地给我送回来。 我李风云不妨老实给各位透个底,这《归藏经》可不是我从永固宫主手中偷回来的,是某位江湖朋友得手后,送与我李风云的。其中缘由,我想,即使我李风云不说大家也应该能够想得明白。 萧齐瑞,萧大国师,你真想废掉我的武功么?” 李风云杀了萧齐瑞的爱徒萧离,此事很难善了,既然得罪了萧齐瑞,李风云干脆得罪到底。 第三百九章 敲诈 “这……”萧齐瑞一时语塞,若是真的废掉李风云武功,纵使夺得了《归藏经》,依着李风云的脾气,他是决计不会再为契丹人译经的。虽然现在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毕竟还有些希望,哪怕耍些手段,哄骗李风云译出经文也行呀! 彻底得罪了李风云,李风云只要不再学习蝌蚪文,天下人就拿他没有办法。牛不喝水,强按着他也不喝呀。 沉思稍许,萧齐瑞答应道:“好吧!刚才你出言指点之事,就此作罢!不过,李风云,你要答应,交出《归藏经》,并且译出《归藏经》,无论这《归藏经》的归属是谁。” 李风云摇摇头道:“不成,交出《归藏经》没问题,但要我译出《归藏经》可是要好好考虑考虑,那些对我不好的势力,想都不要想,而且,听说《归藏经》之所以没有译本,是因为但凡译出此经的人无一不遭受天谴。 我未必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译出此经,我可不是什么圣人。” 众人听了,心中一凉,这意味着,众人即便费了无数心血得到了《归藏经》,但有没有用还很难说,要看李风云的心情了。 “你要怎么才肯译出《归藏经》?”萧齐瑞冷着脸问道。 李风云歪着头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萧齐瑞,道:“我说萧大国师,这个问题现在似乎不该你来考虑吧,我记得我刚才说过,‘那些对我不好的势力,想都不要想’。 而贵国的皇帝好像还悬赏一万两黄金,不对,已经升到了五万两黄金悬赏我李风云的项上人头。这个举动,不算是友善吧? 而且,在此之前,贵国好些位高手,也包括萧大国师你,曾将我掳去,现在想来,我心中好怕怕。这个举动,也不算友善吧? 我觉得,你萧大国师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修补我李风云与你们契丹国破损到了极点关系,尽可能将关系恢复到平常水平。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重对待。” 听到这里,山顶上的中原豪杰哈哈大笑,更有不少人起哄:“是啊,谁会跟仇人做事,萧大国师还是先想想这件事情吧!” 杜如月、苏语侬两人更是咯咯笑个不停。 “你且说说要如何修补?”萧齐瑞心中恼怒不已,但是李风云说的话虽然难听,却句句都是实情,容不得他不考虑。 “这可要你们动脑筋了,我李风云行伍出身,是个粗人,哪想得到那么多!”李风云笑道,“不过,君无戏言,你们契丹那位皇帝耶律德光既然出言说五万两黄金悬赏我李风云的项上人头,这话断不可收回。 既然耶律陛下已经准备好了这五万两黄金,而我的风云卫又正在为如何养军发愁,不如这样,反正那五万两的黄金给谁都是给,与其好生了别人,不如给我李风云吧! 人活百年,孰能无死?我李风云也总有死的那一天,我便只当是把自己预先卖了,大不了我李风云颐养天年后,让人把我的尸首送到契丹去,耶律皇帝爱割哪块就割那块吧! 不过记得割完了,请找一块风水宝地,把我李风云厚葬了吧!我想你们契丹国的皇帝不至于这点气度都没有,让我暴尸荒野吧?” 江湖豪杰轰然大笑。 身为江湖中人,谁会将自己的臭皮囊太当回事?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身为军中将领,马革裹尸,幸也! 李风云这是在拿契丹人开涮。 萧齐瑞的脸色铁青。 “不对呀,风云小哥哥!”苏语侬插语道,“我听说耶律德光的悬赏可不止这些,还要封赏为万夫长。你只要赏金不要官职,吃亏了?难道你打算去塞外当官?” “对呀!”李风云一拍脑瓜,大声叫道,“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塞外我是不去的。在开封要钱有钱,要美女有美女,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跑到塞外去干嘛? 不如这样,那万夫长我不做了,反正我现在手下也差不多有八千人马,跟万夫长差不了多少,把我那一万匹马送过来就行了。” 萧齐瑞冷哼了一声,也不答话。 “还有,当初我被抓的那些日子,担惊受怕,受尽屈辱,马屁话说了一箩筐一箩筐的,现在想来,甚感屈辱。得赔偿我!”李风云又道,“我听说辽东之地善产千年人参,还有千年何首乌什么的,还有草原上的也有不少好东西,虫草,淫羊藿什么的,有不少好的天材地宝。 一样如果能送我一千斤,滋补一下,说不定能够让我忘掉过去的不快。” 众豪杰心道:“你以为这些东西是大萝卜么?一样来一千斤,当饭吃么?补不死你!” 萧齐瑞沉默了许久,道:“此事倒不是不能考虑,容本国师禀报给圣上后再做评断。” “国师!”演武宫宫主耶律鸿雁跳了出来,指着李风云大声道,“怎可答应他?他这家伙分明就是一个泼皮无赖!” 李风云又一拍脑袋,大声道:“萧大国师,差点忘了,贵国是不是有一个叫耶律鸿雁的小郡主?此女对我态度极差,数次辱骂与我!回去后请代我禀告贵国的皇帝,请打一定要重责此女。最好扒了裤子,狠狠揍一百大板。不然,我心中这口气实在难平。” “哼!”这时一人猛哼道,“李风云,你不要太过份了!” 李风云抬眼望去,说话的原来是魔教教主耶律明。 耶律明因为与萧齐瑞有仇怨,他妹妹耶律月就是死在萧齐瑞之手,虽说当时是各为其主,但其中恩怨又岂是这般简单就能揭过去?因此,除非是国家大事,两人做事往往是针锋相对,谁也不肯帮谁。 所以,刚才萧齐瑞与燕无双争得脸红耳赤,耶律明也不曾出一言相帮。毕竟,火炎并非是赤练崖的人,是萧齐瑞花大代价请来的,严格算来,是萧齐瑞的人。 李风云拿萧齐瑞开涮他可以不管,但是,耶律鸿雁是耶律明的弟子,李风云辱及耶律鸿雁他却不能不出头。 而且,萧齐瑞在契丹朝中顶着国师的帽子,但是耶律明不同,虽然其在契丹影响巨大,在朝中却并无任何官职。因而,安抚李风云是萧齐瑞的职责,而并非耶律明的职责。 “小师弟,不可胡言!”燕无双与耶律明虽然彼此立场不同,但是两人交情颇深,彼此都很佩服,而且燕无双差点就做了耶律明的妹夫。见李风云要反唇相讥,燕无双急忙出言阻止。 李风云看了燕无双一眼,笑道:“耶律教主教训得是,那些小事岂能常放心头,过去了就过去了吧,刚才对小郡主的话的确太过分,我收回!” 说着朝耶律鸿雁拱了拱手,道:“我李风云是个粗人,言语中有冒犯之处,还请小郡主海涵!”李风云此举,算是给足了耶律明的面子,更是将萧齐瑞气得七窍生烟。 耶律鸿雁气鼓鼓地道:“谁要你这淫贼、臭贼道歉,还粗人,本宫主看你这小贼奸猾得很。”又想起当日被李风云用计擒住后,李风云曾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以及后来说的那些疯话,一时羞得面红耳赤。 第三百十章 恶蝙蝠独战老怪物 见萧齐瑞已经无意再惩处李风云,醉道人道:“既然这样,继续比试,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此类事件,不妨在规矩中再加一条,比试过程中,旁人不得有意指点。至于这次,是我等七人当初思虑不周,不做处置,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比赛继续。 火炎被人重新扶上比试场地,乾坤霹雳手张宗远走上前来,正要询问他是否要继续战下去。 忽见一人闪身飞入场中,对火炎拱手道:“老夫长白老仙要向烈火掌火炎讨教,还请赐教!” 众人呆了一呆,顿时骂声冲天,虽说很多人都打算上去捡这个便宜,但谁也没有长白老怪脸皮这般厚,火炎还未表态是否再战,他便冲了上去。 显然这是契丹人早就安排好的。 “娘的,这脸皮比老子还厚!”李风云为错失机会大为恼火。 火炎岂会不同意? 两人摆开架势,你来我往过两招,长白老怪轻轻一推,火炎顺势倒在地上,拱手认输。这一场,长白老怪赢得无惊无险。 苏语侬刮着脸皮道:“羞羞羞,老怪武功冠天下,一张老脸无人及!” 群雄纷纷起哄。 长白老怪佯装看不到也听不见,拱手道:“嘿嘿嘿嘿,各位若是不服气,何不上来一战?” 李风云这边早有准备,白福通缓步走入场中道:“长白老怪,还认识我否?” 长白老怪抬头望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长白老怪怎会不认得他? 当日在镇州去忻州的路上,在那片树林中,杨瞻所率的骑兵中了李风云等人设下的埋伏,长白老怪在白福通、佘破财、玉堂春手下吃了大亏,差点被疯和尚逼死,两把七寸芒牙匕首(注1)也被抢去。最后被逼得施展鸩血神功,才勉强逃脱。鸩血神功更因此被破去,长白老怪少了一样可供护身的绝技,等若是少了一条命。 此仇此恨,岂能不记得? 冷哼一声,长白老怪道:“白福通,你这老儿,老夫正愁不知何处去寻你,你却送上门来,好,好,好!老夫今日就要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从腰间拔出两把匕首,形制与七寸芒牙匕首完全一样,不过看锋芒,虽然是百炼精钢打造,却完全比不上七寸芒牙匕首。 白福通也不缓不急,取出一只三尺碧玉量天尺。白福通原本是武将,手中原使的是一柄赤铜金锏,归隐清平镇后,为防止被人认出,改用了这三尺碧玉量天尺。 “拿命来!”长白老怪怒喝一声,飞身直朝白福通掠去,两柄匕首如两只獠牙般,直朝白福通胁下扎去。 白福通不闪不避,三尺碧玉量天尺反向长白老怪的脑袋砸去。 碧玉量天尺毕竟比长白老怪的匕首要长得多,而且白福通武功高强,去势又疾,长白老怪的匕首只怕还未沾上白福通的衣服,他的脑袋瓜早已经被碧玉量天尺砸碎。 长白老怪岂肯吃这个亏,两只匕首上扬,合十招架住碧玉量天尺,借着碧玉量天尺下砸之力,脚下一蹬,一个筋斗从碧玉量天尺上翻了过去,还未落地,两把匕首又扎向百富通的后背。 白福通岂会被他扎中,一俯身,让过两把匕首,顺势转身砸向长白老怪的腰眼。 长白老怪身在空中无法躲避,只好用匕首再次架住碧玉量天尺,与此同时,右脚探出,踢向百福通的胸口,使出了长白一脉的绝技“翻转十八踢”。 一腿接一腿,凶悍无比,只要被踢中,对手难免落得筋断骨折的下场。 这一招,当初在镇州城外的树林中,长白老怪的弟子郭似狼曾用来对付过十七,被十七用军中功夫“连环腿”,以腿对腿破掉。 长白老怪使出来,更是别有一番气相,空中风雷之声大作,长白老怪宛若是脚踩霹雳的神仙一般,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长白一脉的武功,尤其看中下盘工夫,喜攻对手身侧,“翻转十八踢”与汉南黄家的独门秘技“佛山无影脚”有些类似,只是多了几分阴险,少了些许“佛山无影脚”大气。 数十年后,长白一脉衰落,一名修为低下的三流弟子逃往新罗,将这门功夫的皮毛也带了过去。被新罗认为是一门神功,并在此基础上逐渐发展出新罗武学,这位弟子也因此被称为一代宗师。须不知在中原,宗师意味着到达一流境界。 一名三流高手居然也被称为宗师,只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白福通也是行伍出身,军中功夫“连环腿”当然也懂,不过他并未用“连环腿”,以腿对腿破掉长白老怪的“翻转十八踢”,“连环腿”毕竟粗浅,缺少“翻转十八踢”的那无穷的变化。 当初十七能用“连环腿”破掉“翻转十八踢”是因为对手是郭似狼,郭似狼还难以将“翻转十八踢”的诸多妙处施展出来。 如今长白老怪来施展,如若还想以“连环腿”破解掉“翻转十八踢”,那也未免太小看长白老怪了。 白福通微微一笑,身子微沉,施展了一套掌法,“点、打、拨、缠、荡、绕、挡”,全是以柔克刚的招数。 年轻时,白福通曾也是走的刚猛的路数,不过年纪渐老,逐渐领悟到了“柔不可守,刚不可久”的道理,创出此套掌法,命名为“拂絮掌”。 这套掌法传至后世,便演化成了各种流派的“绵掌”,其中最有名的要属“化骨绵掌”。 拂絮掌讲究以柔克刚,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刚柔相济,棉中藏针。武功自成一派,成为后续北岳恒山派的精髓所在。 白福通与长白老怪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转眼就斗了四五十招。 这番比斗,跟佘破财与火炎的比斗又大不相同,又精彩了许多。 佘破财与火炎的比斗,两人路数走的都是刚烈的路数,所以以正面硬撼为主。 而白福通与长白老怪比斗不同,白福通走的是刚柔并济的路数,而长白老怪的武功则是走的是阴柔多变,暗劲层生的路数。 两人的比斗虽然没有佘破财与火炎的比斗那般火爆,但别有一番意味,长白老怪上下翻飞,如飞舞的燕子,白福通随风摇荡,随波逐流,如一颗苍劲的古树。 如果说长白老怪如风,那么白福通便如柳,风吹柳动、柳动风生。 究竟是风吹折柳枝,还是柳枝挡住风?两人一连斗了三百多招,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注1:相传这两把匕首后来被长春真人丘处机所得,丘处机在牛家村巧遇杨铁心、郭啸天两兄弟,见两人的妻子皆已经怀孕,便将这两把匕首赠予两家未出世的孩子,并把这两个孩子的姓名刻在刀柄之上,一柄上刻有“郭靖”两字,一柄上刻有“杨康”两字。因此又引出了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 后来,据说此两把匕首传至西藏,被尼泊尔所得,尼泊尔以此匕首削铁如泥,以为是圣物,以这两把匕首形制大量打造兵刃,作为战场杀敌之用,后被人称为廓尔喀刀。 (玩笑之语,请勿当真。) 第三百十一章 阿大 燕无双说得对,即便武功难分伯仲,但也不至于不分胜负。 白福通最终胜了,靠的不是武功,靠的是夕阳落山时那一刹那耀眼光芒,晃住了长白老怪的眼睛,胸口终于中了白福通一掌,口吐鲜血,飞出了圈外。 那不是偶然,白福通战场的经验帮了他的忙,他巧妙地将长白老怪引到朝着太阳的方向,又巧妙地帮他挡住刺眼的阳光,然后突然巧妙地闪开。 措不及防的长白老怪只觉得眼前一两,周围的景色只有那一个呼吸间的模糊。而仅仅这一个呼吸的机会,被准备已久的白福通抓住,一掌无声无息地印在长白老怪的胸口之上。 就这么简单。 胜负往往不是决定于实力,而更在于对周围一切的把握。 长白老怪败下阵去,一名契丹灰袍大汉身子动了动,却被耶律鸿雁拦住,说了几句话后,那灰袍大汉没有上场,倒是耶律鸿雁身边的阿大缓缓走上场中,垂眉低目道:“就让老奴阿大来接下白大将军下面一场的比试吧!老奴的主人是演武宫的宫主。” 白福通定睛打量阿大,似乎有些吃惊,问道:“你不是肖应星么?你怎么甘心与人为奴?” 阿大依然低着头,弯着腰,规立于一边,一副忠厚老仆的模样:“叫什么不重要,老奴只知道现在叫阿大,宫主的老奴。” 白福通叹了口气,道:“佘破财说得没错,时间真是一把杀猪的刀。谁曾想到当年前笑傲江湖的踏雪无痕肖应星居然沦落到做了人家的老奴的地步?来吧!” 李风云惊问道:“肖应星是什么人?” 疯和尚答道:“三十年前,阴山中有一宗忽然崛起,其掌门就叫踏雪无痕肖应星,自称是阴山宗,太恒山以北,都是其势力范围。 可是阴山宗崛起得快,消失得更快,不到五年,这阴山宗就突然消失了,赤练崖取代了它的位置,甚至比当初的阴山宗更强大十倍,大有一统塞外武林之势头。” 李风云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阿大的来头居然有这么大。 耶律鸿雁身边有四位老奴,都是一流高手。 阿大是踏雪无痕肖应星,前阴山宗的掌门。 阿二是一字追魂剑薛原举,前黄河南北赫赫有名的豪杰。 那阿三、阿四呢?看来也不是一般人物。 像踏雪无痕肖应星、一字追魂剑薛原举这样的人物,却甘心臣服在耶律鸿雁手下,做一名老奴,究竟是为什么? 李风云陷入了沉思。 想比起前两场精彩的比试,白福通与阿大这场比试显得枯燥无聊得多。 两人相隔一丈多的距离,彼此比划着,往往才出招便收招,宛若两人正在隔空相斗。只是李风云看得出来,这两人手上都没有带出多少内力。他们两人的确在隔空拆解招数。你退我进,始终都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苏语侬看不明白,奇道:“他们在做什么?” 疯和尚答道:“白福通与肖应星功力差不多,而两人似乎都不愿意耗费功力,所他们只是在简单的拆解招数。像他们这种人,若不是以性命相搏,想要靠功力压倒对方,已经是不太可能,胜也只可能在胜在招式上。 而以他们的身份,若在招式上输了一招半式,断不可能不承认的。” “如此说来,那岂不是说肖应星对契丹是否能夺到《归藏经》实际上并不在意?”李风云似有所悟。 疯和尚点点头,道:“肖应星投靠契丹人,恐怕不是简单的攀龙附贵,他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 这样斗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比试场地周围点起了十多堆巨大的火堆,将整个场地照得通明。 阿大突然后撤一步退下,朝白福通拱手道:“不打了,阿大输了!” 白福通不解,问道:“你我旗鼓相当,怎么就说输了?” 阿大摇头不语,垂头耸腰,向耶律鸿雁复命去了。 耶律鸿雁那拨人正站在李风云等人的对面,对于白福通突然认输,耶律鸿雁似乎非常理解,并没有责怪阿大。 第三位上场与白福通邀斗的,是赤练崖一位高手,不过,武功比白福通相差很多,才打了三十多招,便被白福通一掌打飞,跌倒在场外。 白福通连胜三场,成为第二个进入决赛之人。 见天色已晚,乾坤霹雳手张宗远上前宣布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次日再继续比试,次日的比试将在辰时开始。受伤的众高手可安置在玉皇顶的道观内,交由七大高手,由七大高手安排人代为照顾,七大高手保证受伤高手的安全。 场外备有大量的帐篷和食物,任由众人取用,只有一点要求,在泰巅比武期间,任何人不得下山,也不得以任何名义,骚扰其他人。 玉皇顶的范围也足够大,两千多人纷纷取了帐篷与食物各自休息去了。 李风云等人也取了帐篷与食物,正要选择地方安营扎寨,这时,张宗远找了过来,来请虞不全师徒两人。 原来七大高手已经知道鬼见愁虞不全的到来。虽然为了这次泰巅争锋,张宗远已经请来数位天下闻名的神医,但都远远及不上鬼见愁虞不全。既然虞不全来了玉皇顶,张宗远又岂会不请他相助? 虞不全没有拒绝,同时带走了还在昏迷中的佘破财。李风云原本是打算将佘破财带在身边照顾的,现在虞不全被张宗远要走,思来想去,还是将重伤的佘破财交给张宗远更好。有虞不全、苏语侬在佘破财身边,李风云更放心一些。 谈好了虞不全之事,张宗远的目光又移向李风云,拱手道:“李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风云早猜道轩辕台一定会来找他,点头答应,随张宗远来到一处僻静之处。 张宗远拱手道:“李将军,刚才多谢你肯相让,才能请得到虞神医,张某先代众位受伤的武林同道谢谢李将军了。” 李风云摆手道:“那倒不必,虞神医虽然是我带上山来的,我与他也是萍水相逢。他去哪里,我倒管不着。前辈,你不会只是因为这个才将我叫到这里来的吧?” 张宗远摇摇头:“当然不是,泰巅争锋期间,为避免众人议论不公,七大高手都不能与其他人私下接触。而老夫则不在其列,所以,醉道人与野狐禅有些话要托老夫带给李将军。”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规定?李风云心中奇怪不解,这不是掩耳盗铃么?醉道人与野狐禅能找人带话,耶律明与萧齐瑞又岂会不能?七大高手各有门路,这条规定谁能防得住谁? 似乎看出了李风云心中的疑惑,张宗远笑道:“这么做倒不是为了防止暗通消息,各方的实力已经摆在那里,谁又没有消息的来源?其实这么做,主要是为了玉皇顶上诸多豪杰的安全着想。 那些一流高手有七大绝顶高手震慑,试想,如若这七大高手中的某一位偷偷地对某位一流高手下手,在玉皇顶上的一百多位一流高手,谁又防得住,谁人又震慑得住? 所以,早在十天前,七大高手已经聚在一起,彼此监督,以防有人暗中捣鬼。” 李风云恍然大悟,暗道这次泰巅争锋想得果真是周全。 第三百十二章 实力的碰撞 “醉道人、野狐禅两位前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李风云问道。 张宗远道:“醉道人、野狐禅说,请李将军尽可能夺得《归藏经》,如若不能,也请李将军一定要阻止契丹人得到《归藏经》。” 李风云大奇,问道:“尽可能夺得《归藏经》?这我可不能保证,如果遇上轩辕台的人怎么办?我可不知谁是轩辕台之人,谁又不是。” 张宗远笑道:“这个倒不必担心,轩辕台是此次泰巅争锋主要的承办者,又怎会派人参与这场比试?这次泰巅争锋,轩辕台的人一个也没有派出。” 李风云大惊:“轩辕台居然没有派人参加此次泰巅争锋,难道轩辕台准备就这样将《归藏经》拱手让人?” 张宗远眨了眨眼睛,道:“不是还有李将军你吗?”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轩辕台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心中猛然一动,这次泰巅争锋,天策府几乎全部一流高手都出动了,不约而同的来助他。 李风云虽然与天策府有诸多干系,但自认为自己还没那么高的威望,能够让几乎整个天策府的一流高手几乎尽皆来投,莫非这其实是出自于轩辕台的授意? “难道……”李风云正要开口相问,只见张宗远摆摆手,道:“有些事情,你明白就好,不必说出来。” 李风云心中骇然,难怪说轩辕台势力庞大,原来天策府居然对轩辕台俯首听命。要知道天策府的势力,并不下于永固宫。一个天策府,至少拥有十八名一流高手,天下一流高手有多少?总共才一两百名,天策府已经占去了十分之一。难怪轩辕台有对抗天下英雄的底气。 要知道,轩辕台手下肯定不止只有一个天策府。 当然,天策府是天策府,不是轩辕台,这从张宗远的话中已经透漏出来了。 “这次泰巅争锋,轩辕台的人一个也没有派出。” 这话虽然模糊,却意味深远。 张宗远已经隐隐承认了,天策府的高手相助李风云,是轩辕台的授意。这意味着聚拢在李风云身边的这十七名一流高手,一个都没有加入到轩辕台。 再从另外一方面想一想,天策府的府主,或许还有其他一流高手,没有参加这次泰巅争锋,是不是表示着他或者他们实际上已经是轩辕台的人了? 天策府的府主是轩辕台的人,那天策府自然而然便是轩辕台的附属门派了。 张宗远呵呵笑了两声,道:“李将军,无论你想到什么,轩辕台都希望你不要将它说给任何人知道,你明白的!” 看来,轩辕台是有意将这部分信息透漏给李风云的,从另一方面讲,这未必也不是对李风云的一种考验。 “轩辕台的宗旨是保证华夏传承,不参与江湖纷争,只可惜,这次泰巅争锋恐怕是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江湖纷争,偏偏又威胁到华夏的传承,我轩辕台也是不得不这么做。”张宗远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李风云,“记住这些人,他们是来帮你的!” 李风云一眼扫过,纸条上足有二十三名一流高手名字,看来也是轩辕台的授意了。 这么算来,轩辕台此次至少准备了有四十名一流高手来阻止契丹得到《归藏经》。已经与契丹所带来的一流高手相差无几了。 李风云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当初酒馆中耶律明为何不敢轻易得罪醉道人。 见李风云已经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张宗远笑了笑,取出火折子,一把火将那名单烧为灰烬。方才又道:“李将军,你师兄燕无双燕大侠也托老夫给你带个话。” 李风云精神一振,问道:“燕师兄说什么?” “燕大侠说,他找来了五名高手,都非是泛泛之辈,以燕云大侠冯高为首,你尽可以安排他们,今夜他们应该便会来找你,《归藏经》的事,便拜托你了。”张宗远道。 燕云大侠冯高,实力不在疯和尚之下,看来燕师兄找来的人实力绝不会弱。 李风云大喜,如此算来,他手上掌握的一流高手加上他,足有四十九名,如今只有白福通与佘破财出战过,还有四十七人未曾出战。若说能稳取《归藏经》那是大话,但是要是存心要拦住契丹人,倒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李风云想了想,又问了一下各方实力。 张宗远沉吟一下,道:“以现在的情况看,契丹的实力最强,赤练崖与演武宫带来的一流高手加起来足有六十多名。 其下便属你所率的高手了。 其他三方,晋国、南唐、后蜀,哥有十多名一流高手相助。 而永固宫本身就有十多名一流高手,再加上请来的高手,恐怕也不下二三十名。 至于其他各方的势力,所属的一流高手并不多,不过是来投机捞些好处罢了。真正有实力夺取《归藏经》的,也只有这五方势力了。” “那轩辕台对这些势力,有何看法?”李风云追问道。 张宗远摇摇头,道:“除了契丹,轩辕台对其他势力并无看法。” 李风云心中有了数。 张宗远又道:“今日的比试,只是一个试探,后几日的比试恐怕要激烈得多。江湖中藏龙卧虎,李将军,你切莫大意。” 看了看夜色,张宗远道:“估计今夜要找你的人不少,老夫也不打扰你,你好自为之吧!” 李风云点头答应。 回来之后,李风云发现疯和尚等人正与一伙人交谈,见李风云回来,周纵云拉住李风云介绍道:“这位是燕云大侠冯高,你应该知道,打算与我们合营一处。” 李风云大喜,没料到冯高来得这么快。 冯高带来十多人,其中一流高手加上冯高本人共有五人,以冯高武功最高,功夫最差的一人也与佘破财相当,其余三人实力与白福通差不多,燕无双找来的人果然不一般。 至于其他人都是这五人的子弟,是带出来历练见识一番的,基本上都是二流高手,对此次泰巅争锋并无太大帮助。 两拨人合营一处,在玉皇顶山腰选了一处小平台,安营扎寨。 张宗远说得没错,刚安顿好众人,拜访的人便一批一批赶到了。 这些人代表着各方势力,其意无非是想试探李风云究竟是为哪一方而战。李风云或是笑而不答,或是说些模拟两可的话,敷衍过去。甚至萧丹也代表契丹来了。 想要拉拢李风云的势力也不少,比如晋国的千牛卫,比如南唐的奉宸卫,比如后蜀的青城派,比如永固宫等。 李风云直言不讳,在比试中,只要没有人有意为难他,他也不会有意为难这些势力,如果在比试中有人愿意相助,日后他李风云自然也会有所报答。 众人心领神会。 第三百十三章 刀魂 一拨拨人来,一拨拨人又离开,直到午夜子时,李风云的营地内才算安静下来。 经过这一天的观战,李风云心中的体悟也不少,趁着没人打扰,李风云找了一处僻静的山崖,盘膝坐下,细思今日之所得。 天边的那轮明月渐渐西沉,清风徐徐吹过平台,时值深夜,虫鸟不惊,偶尔有几身怪鸟的叫声传来,更凭添了几分悠远沧桑的意韵。 今日泰山之巅上发生的一场场比试重新出现在李风云的脑中,与他平日的种种感悟与体会交织在一起,化做了无数模糊的人影,在李风云眼前翻飞。 不知不觉中,李风云再次陷入到那种与天地合一的状态中。随着进入这种状态次数的增多,李风云发现,他进入到这种状态虽还不能做到随心所欲,但似乎越来越容易。 渐渐地,那些人影不断在减少,从千万个减少到数百个,又从数百个减少到十数个,直至剩下一个。 不过那一个人影更加形象,更加生动。那人影双手各持一把大刀,真元如同奔腾的江河在那人影中流淌,清晰可辨。每一个动作挥出,都是那么自然和谐,没有半点别扭的感觉,宛若风吹大地,又似雁过山岗。 忽然,李风云站起身来,一挥衣袖。一阵狂风吹过,山崖边的一棵松树上的松针被那阵狂风吹落了无数。 但奇怪的是,这些松针并没有落往崖下,也没有飞扬上空中,而是彼此纠缠在一起,化作一团不断旋转的松针球,悬浮在空中,就好像有人将它托举在空中一样。 如果此时有人凝神细看,会发现其实每一枚松针的轨迹其实都很有规律,平滑而圆润,其中更有一道真元注入其间,正是有这道真元,那些松针才似乎有了生命一般,翩翩起舞,生动而形象。 这团松针球中的松针恐怕不下万枚,能将真元分成万道,每一道控制一枚松针,又能让每一根松针都如此和谐完美,这要何等庞大的内力与精力? 庞大的内力暂且不谈,一流高手的内力基本上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是这般这般细致入微、精确无比控制,能做到的,世上除了那几位绝顶高手,并没有几个人了。更不消说让每一枚松针宛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与天地融为一体了。 不过,李风云做来似乎毫不费气力,仿佛本该是这样。 内力是奔腾的河流,思想如变幻的风云……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李风云突然放声大笑,双手猛地一推,那近万枚松针猛然散开,如疾风骤雨般向崖外射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中原本说不出的那股大疑团随着那团松针球的瓦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以前,李风云曾创出了一招“风云起”,一招施展开来,幽影宝刀如一股黑旋风卷向对手,而宵练宝刀却如片片碎云四处绞杀,威力奇大无比。凭着这一招,在小河石桥边,李风云硬生生地逼退了郭猛,那时李风云的境界才不过二流顶尖而已。 虽然这一招已经趋近完美,不过,在李风云总觉得这一招缺一点什么,却偏偏又说不出来,不过今天看了这多场比试,李风云总算是有些明悟,有在这山崖之上不知坐了多久,终于领悟过来,他的武功看似完美无缺,但实际上,缺一样的东西,缺生命的灵动。 没有生命的灵动,任何招式打出去都是死的,死板的招数,就算再完美,威力再太,也会被人破解。毕竟,招数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同样道理,有了生命的灵动,即便是破绽百出的招数,也会变得强大起来,犹如画龙点睛,生命的灵动就是那“睛”。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刀魂、剑意。 李风云拔出背后的幽影宝刀,施展开“青龙斩”,将这股所悟所得融入到招数之中,果然,青龙斩的威力大出了十倍不止,每一招都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仿佛一条青龙盘旋其中,一股滔天威势凭空散开。 原来,青龙斩根本不重招式,所有招式的本意,其实都只是为了引出其内藏的那股青龙之意。有了这股刀意,招式便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青龙七斩,或是威猛,或是凌厉,或是一往无前,或是气荡山河…… 原来如此,这就是刀魂。 而风云斩第一式“风云起”,却缺乏这种难以捉摸的意蕴,虽然能被称为一流顶尖的刀法,虽然威力无穷,但实际上仍旧赶不上青龙斩。 因为青龙斩每一招都有其刀魂,而“风云起”没有。 青龙斩每一招都是鲜活的,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生出无数的变化,这种变化在招式上甚至让人认不出来,只有那刀魂却是永恒不变的。 这就像是一副画,绝世圣手的作品之所以高明,就是他将隽永的画意融入其中。 而同样是一副画,即使临摹得再逼真,那股鲜活的画意却永远无人能临摹得出来的。 所以,绝世圣手的画价值连城,而无数临摹出来的作品却是值不了几两银子。 武功也是一样,学武原来学的不是招数,学的原来是深藏在招数中的“魂魄”,只有真正能将招中的“魂魄”施展出来,才能算是真正学会了那一招。 一流高手之所以被称为宗师,就是因为他们招中有魂。 而二流高手,三流高手,根本不懂其中的道理。 偏偏这一点,却是无法传授的,只能通过习武者自己去体悟、去感受。 这也是为什么说只有自己创出武功才是最好的武功,因为,自己所创出的武功,招中的“魂魄”是自己的,别人即使临摹得再好,也终究不是真品,永远也达不到真品中所含的那股隽永的意境。当然,推陈出新另当别说。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风云就知道该怎么做。 他要将他的那股刀魂融入到“风云起”中去。只有这样,“风云起”才能真正活过来,风云斩才能真正成为绝顶武功。 第三百十四章 两败俱伤 看看天色,东方渐明,原来一夜已经过去了。 李风云舒展了一下身体,觉得没有半点倦意。将幽影宝刀插回到刀鞘中去,李风云转身朝营地走去,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正等着他去做,《归藏经》不能落入契丹人之手。 这时众人已经纷纷起来,平台上变得喧嚣起来。 将一流高手聚集到一块,由于又加入了五名高手,众人再次重新讨论分派了任务。 “大家一定要记住,”李风云强调道,“千万别强求,《归藏经》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大家的性命,就算《归藏经》真要落到了契丹人之手,也千万别为此搭上性命。 昨天佘大哥的事情已经让我很不安了,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退一步来说,契丹人得到《归藏经》又如何?我不为他译解经书,《归藏经》不过是破书一本,毫无意义。” 众人哈哈大笑后纷纷散去。 李风云的说法显然跟轩辕台的期望有些差距。不过,这就是李风云的想法,他毕竟不是轩辕台的人,他没有答应过轩辕台什么,在他心中,《归藏经》只是一本书,只可惜天下人把这本书看得太重了。 他会努力阻止《归藏经》落入契丹人之手,但绝不希望看到身边的人再为了这本经书喋血泰山之巅,身陨道消。 辰时很快就到了,新的一天血腥的比试开始了。 这一天的比试比前一天更为残酷,才两个多时辰,两名一流高手惨死当场,一名是南唐的一名高手,另一名是契丹的一名高手,又有十多名高手身受重伤。不过,这一次,契丹人拿到了第三个进入决赛的资格。 这两个时辰内,李风云这边也有两名一流高手出战,分别是,朱雀堂堂主一剑落九雁何七,和荣礼堂霸王枪刘延祚,对战契丹的两名高手。 与李风云想的不同,这两人明显没有把他早上说的话当回事,与契丹人死战不退,何七与对方打了一个两败俱伤,而刘延祚虽未能阻止对手,却也让对手耗去了大量的真元,被接下来的挑战者打败,没能获得决赛的资格。 何七和刘延祚伤得虽然没有佘破财那般重,但是也不轻,虽有虞不全的治疗,不过要恢复过来,没有大几个月是不成的。 接下来的比试,永固宫的孙尚云,也就是曾在镇州出现的那位婆婆,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便进入决赛,成为第四个进入决赛之人。 紧接着的比试又残酷起来,直打到天黑,有伤了十多名一流高手,也没有决出第五个进入决赛之人,李风云这边又有三人受伤。 分别是申信堂堂主一字千金王叙,无敌神拳周昌,鞭王刘宁。其中周昌与刘宁都是前一天晚上刚刚加入的那五人之一。 除此之外,暗中相助李风云的那二十三名高手中也伤了两人。 另外,又有晋国的一名一流高手战死当场。 单单这一天,便伤了二十八名一流高手,三名一流高手战死。若放在平日,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这时众人都发现,但凡有契丹人参加的比试,都会变得更为血腥,李风云和晋国千牛卫两方的高手好像就是针对契丹人,特别是李风云这一方,几乎是每战必定会派出人马来。 到了此时,李风云知道他没法阻止身边的一流高手与契丹人拼命了。 第三天的比试伤了十八人,两人战死。这不是因为这一天的比试不残酷,而是因为头一天足足进行了三十三场比试,而第三天只进行了十五场比试。 这一天李风云这边终于有人战死,朱雀堂右护法赛秦琼孙尽忠死战不退,与契丹一名高手同归于尽,双双战死在场上。 也是这一天,李风云这边还伤了七名高手,包括暗中相助李风云的那二十三名高手中的四人。 这一天,李风云这边和契丹这一边各有一名高手杀入决赛,李风云这边杀入决赛的是疯和尚。 第四天的比试稍微缓和了些,伤了九人,无人战死。主要原因是契丹人这一天无人上场,相对应的,李风这边同样无人上场。 这一日,晋国、后蜀、永固宫、南唐各有一名高手杀入决赛。 第五日,比试又变得残酷起来,伤了三十三名高手,李风云这边伤了十名,包括六名暗中帮助他的一流高手。契丹那边则伤了十三名一流高手。 这一日李风云与契丹各有一名高手殒命当场。这次战死的是青龙堂左护法铁笔判官崔云。 当日只有两人杀入决赛,李风云这边青龙堂堂主通臂神拳郑秋生杀入决赛,契丹那边一名一流高手同样杀入了决赛。 第六日,比试同样残酷,三十四名一流高手受伤退场,所属李风云这边的,足有十四名之多,契丹人那边更是惨不忍赌,足足十七名高手受伤,一名契丹一流高手战死。 此日,燕云大侠冯高杀入决赛,但他已经身受重伤。 至此,李风云这边还能出战的高手只剩下除他之外的六名高手,分别是: 天策府左护教赤焰天轮吴堪。 白虎堂右护法玉面狐狸玉堂春 玄武堂堂主悲歌一曲惹人愁秋晓楼。 玄武堂左护法咫尺天涯徐坤。 汇仁堂堂主双枪将陈宣。 聚义堂青衫司马周纵云。 同样,契丹那边可战之人也只剩下十多人。 第七日,由于李风云与契丹这边都损伤惨重,各自没有人出战,又有四人杀如决战,分别是晋国一名,永固宫一名,后蜀一名,和吴越一名,此日无人战死。 第八日,战斗又激烈起来,李风云这边最后六名高手纷纷受伤,契丹那边也伤了十名高手。但由于大家都很谨慎,战至下午之时,尚无人战死。 “谁来战我?”黑无常站在场上大声喝问,眼光中有意无意地扫向李风云这边。就在刚刚,他击败了连胜两场的玄武堂左护法咫尺天涯徐坤,而他的兄弟白无常则在前一场被徐坤打伤。 李风云身边已经没有其他的高手了。 “嘿嘿”一笑,李风云站了出来,高声喝道:“我来战你!” 第三百十五章 显威 黑无常斜睨了李风云一眼,道:“李风云?你也敢上场?你可知道,上了场,这次你大师兄也护不住你了!”在鬼雾森林,黑无常曾将李风云打成重伤,李风云的底细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并不认为,刚刚才跨入一流境界的李风云是他的对手。 论实力,他虽比不上佘破财,却要比周纵云、刘延祚要强上一些。比李风云更是要高出不知多少。 当然,他不敢真的将李风云打死,因为契丹还指望逼李风云为他们译出《归藏经》。这恐怕是李风云唯一的优势。 李风云哈哈笑道:“少说废话,大丈夫何须人护?” “既然这样,便休怪老夫出手了!”黑无常从身上解下勾魂锁链,微微一抖动,勾魂锁链如同一条一丈余长的黑色蟒蛇蹿动起来,就如活过来一般,周身绽放黑色微芒,只在似有似无之间。 李风云也从背后抽出幽影宝刀,自从他悟得了刀魂,又经过这几日进一步的体悟,青龙斩的威力已经超出了风云斩第一式“风云起”,而且更加灵活多变,所以李风云选则以单刀对付黑无常。 黑无常可并不知道这些,他见过李风云施展的那一招“风云起”,知道其威力,自忖有勾魂锁链在手,并不认为那一招对他有多大威胁,不过,在他心中,总认为那才是李风云的绝招。 见李风云只抽出了一柄宝刀,黑无常心生怒意,暗道:“你这小子,居然敢这般瞧我不起,哼哼,我虽不能杀了你,但是将你打得骨骼尽碎,经脉尽断还是可以的。至于日后契丹能不能译得出《归藏经》,关我鸟事?” 想到这里,黑无常冷声喝道:“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老夫可要动手了!” 李风云摆开架势答道:“来吧!” “开始!”随这张宗远一声令下,勾魂锁链猛地蹿了起来,朝李风云缠了过去。 李风云哈哈一笑,手中宵练宝刀一荡,使出“横扫千军”,根本不理那缠过来的勾魂锁链,纵身朝黑无常劈了过去。 此招一出,众人大为惊讶,只觉得李风云似乎与那幽影宝刀合为了一体,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怒龙,腾云驾雾,面目狰狞,一往无前地扑向黑无常。 醉道人点头叹道:“这小子可真了不得,才踏入一流境界几日,便领悟到了刀魂,从古至今,多少一流高手,终其一生,也未能堪破其中门径。不错,不错,看来老夫当初传他青龙斩这七招残式,并未传错。” 刀魂,或者说是招法真意,剑意,乃是所有一流武功的精华所在,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只能靠习武者自己领悟,并非人人都能领悟其中的奥妙。实际上,一流高手中,十之一二终身都难以领悟出招法真意。 比如玉堂春,虽然已经踏入一流境界七年之久,仍旧没有能领悟出刀魂。没有领悟出招法真意的一流高手,其实还没有资格称为真正的宗师,一流高手中有种说法,叫“准宗师”,即随时都可能成为宗师,但还不是真正的宗师。 不过玉堂春已经领悟出了“剑气”,就是如何将罡煞之气注入道兵刃之中,一方面可保护兵刃,使兵刃更加锋利,另一方面也可外放伤人。 黑无常勾魂锁链上的黑色微芒,实际上就是剑气。 李风云之所以没有领悟到剑气,是因为他没有真正与一流高手对过阵,只知有其事,但却不知其为何,不了解剑气的威力。 剑气有路数可循,容易领悟,进入一流境界的高手,用不了几年便能领悟,而剑意却无路数,两者高下相去甚远。 领悟到刀魂的李风云,此时论实力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玉堂春,已经达到了周纵云那个层次。 “横扫千军”这一招一出,黑无常便知道自己轻敌了,急忙催动勾魂锁链抵挡。 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火花四溅,那勾魂锁链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炼成,在幽影宝刀的狂砍之下,居然丝毫不损。 靠着勾魂锁链,黑无常连退了几步,挡住了李风云这招“横扫千军”,不过心中却暗暗叫苦,有道是一招慢,招招慢,被李风云抢得了先机,再想要挽回又岂会那般容易? 眼见“横扫千军”这一招施展完,黑无常刚想反击,忽然发现李风云的气势有变,宛若一条巨龙盘旋于空中,层云叠生,一股狂暴的气势犹如无坚不摧的龙卷风一般扑面而来。李风已经施展出了又一招“风卷残云”。 黑无常无奈,只得再次后退,舞动勾魂锁链抵挡。 又是一阵“乒乒乓乓”乱响,眼见那狂暴之气消逝,黑无常再次想要进攻,却只觉一股苍茫浑厚的意蕴再起,李风云已经施展出第三招“大漠孤烟”。 与前两招不同,这一招并无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是黑无常还是连连向后退了数步,挥动勾魂锁链防守。 在他眼中,似乎出现了一个画面,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李风云与幽影宝刀已然化作了一片沙漠,一炷孤烟,一条长河,一轮落日。在这片沙漠中,在那炷孤烟中,在长河中,在落日中,不知藏有多少兵马,杀机隐现,似乎正有无数洪荒巨兽,要扑出来,将他吞噬。 所以,黑无常犹豫了,害怕了,并不敢进攻,生怕招来无数洪荒巨兽吞噬。 不得不说,黑无常的感觉很准确。 在青龙斩七招残式中,“大漠孤烟”是唯一一招诱敌的招数,只有当对手出招了,接下来的无穷的反攻会将对手淹没,直至死亡。 黑无常退后了,躲避了,正好躲开了“大漠孤烟”这一招的最强攻击。 “这臭小子究竟有多少招这般厉害的绝招?”黑无常心中有些焦躁,作为一名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却被一个刚踏入一流境界的臭小子压着打,怎能叫他落得下脸来。 这场比试,即便他最终击败了那臭小子,只怕扬名四海的也只是李风云。 然而,黑无常的折磨还未结束,“大漠孤烟”使罢,李风云又使出了“横刀立马”,长河、落日、孤烟、大漠的景象骤然消失,黑无常眼前只剩下一员神将,身上弥漫着让人胆寒的阵阵杀气,骑着日行千里的赤兔马,高举大刀,快如闪电,疾如迅雷,恶狠狠地朝他扑了过来。 耳边,黑无常似乎还听到那神将高声呼喝:“休走,吃吾一刀!”如天雷阵阵,振聋发聩。 黑无常不得不再次向后连退出数步,将勾魂锁链舞动成一个盾牌一样,抵挡这惊天动地的一刀。 “裆”,一声巨响,黑无常连退时十多步,内息一阵错乱,心中惊道:“好猛的一刀!这小子几时变得这般厉害?” 要知道,李风云初入一流境界才不到几个月,黑无常与他的内力相差不知几百里,这一招居然能将黑无常劈得内息错乱,这怎能不叫黑无常错愕。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忽觉一道神威盖世的霹雳直朝他劈了过来,李风云已经使出了第五招“平地惊雷”。 黑无常暗叫一声不好,此时他内息还未调匀,怎敢去接这道刚猛无双的霹雳。 凭着本能,黑无常再次向后退去。 霹雳消失了,但铺天盖地、无坚不摧的涛涛洪水却朝黑无常涌来,这李风云施展出的第六招“惊涛骇浪”。 黑无常宛如回到了洪水泛滥的上古年代,面对这摧天毁地的天地力量,黑无常不敢力敌,纵身再望后急跃出去…… 洪水消失了,在黑无常一丈开外,李风云手持宝刀,笑吟吟地望着他,并未在进攻。 不止如此,周围无数双眼睛,望向黑无常的目光也非常奇怪。 黑无常羞得满脸通红,怒道:“打完没有,打完了轮到老子动手了!” 第三百十六章 萧怀玉 黑无常发了狂,正待抖动勾魂锁链还击,忽听有人大喝道:“住手!”眼前人影一闪,手中一轻,勾魂锁链竟然不知如何被人夺去。 抬眼望去,黑无常发现夺去他勾魂锁链的竟然是萧齐瑞,不由一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萧齐瑞黑着脸,指着身后的白线喝道:“你胆子不小,已经输了,居然还想还手,你当我等七大高手是什么,你还要命不要?” 这时黑无常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退出了白圈之外。 六招,只有六招,不可一世的黑无常居然被刚刚跨入一流境界不久的李风云硬生生逼出了圈外,这其中,黑无常居然连还击之力都没有,只是不断的退避。 这场比试恐怕是本次泰巅争锋结束最快的比试,足以轰动天下。 黑无常一阵发傻,就这么输了? 黑无常非常不服气,以他的武功,怎么会输给李风云那臭小子?即便李风云领悟了刀魂。 “他耍诈!”黑无常明白过来,大声叫道。 不错,的确是李风云在耍诈,他虽然领悟道了刀魂,但毕竟功力与黑无常相差太远,要胜黑无常不说不可能,但绝不会这般轻松。 也就是说,李风云这六式虽然威力空前,但是在功力深厚的黑无常面前,其实都是花架势,样子货。只要黑无常有勇气全力抵挡一招,李风云这只纸老虎就会被戳破,原形毕露。 可是黑无常被李风云唬住了,或者说黑无常被李风云的气势完全镇住了,只想着躲避格挡,却没识透其中真像。这当中,黑无常其实有机会识破的。 当李风云那一招“横刀立马”劈向黑无常时,竭尽全力引动天地之威也只是将黑无常内息劈乱,这时黑无常就应该能识破,可惜那时的黑无常被惊恐迷住了眼睛,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场比试,黑无常输得是糊里糊涂,不明不白。 萧齐瑞出手夺走黑无常手中的勾魂锁链其实是在保护他,一旦他真的出了手,不用问,燕无双一定会出手,借此机会当场将黑无常格毙。因为黑无常退出圈外,现场两千多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再出手就相当于捣乱了,杀了他任何人都不能说什么。 “回去,还嫌老脸丢得不够?”萧齐瑞黑着脸,将勾魂锁链抛还给黑无常。 黑无常这时也想明白了,恨恨地瞪了李风云一眼,收起勾魂锁链,低着头回到演武宫的队伍中去了。 “这一场比试,李风云胜出!”乾坤霹雳手张宗远当即宣布,“哪位英雄愿上场继续与李风云比试下一场?” 周围一阵寂静,除了契丹,谁又愿意在此时为难李风云呢?尽管李风云的武功在一流高手中并不算高。 “我来会他!”契丹那边能出战的高手已经只剩下五人,一名身形粗壮的汉子闪身而出,大步踏入场中:“我叫萧怀玉,代表演武宫参战!” 萧怀玉,李风云当然听说过,是契丹国师萧齐瑞的大弟子,是死于李风云刀下萧齐瑞另一名弟子萧离的师兄,比萧离早入门二十年,跟萧齐瑞最久,武功也最为精深,实力已经与佘破财相当。 只可惜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想要突破到绝世高手境界,可以说是没有希望。 萧离虽比萧怀玉晚入门二十年,但是实际上境界已经追上萧怀玉,只是功力略差而已。难怪萧齐瑞视萧离为衣钵传人而不是萧怀玉。 萧怀玉瞅着李风云,点了点头,道:“你,很不错。但是,师弟的仇我必须报!你知道这表示什么吗?” 萧怀玉与萧离的关系很好,实际上萧离初入萧齐瑞门中之时,就是由萧怀玉手把手教他武功的,对于师父萧齐瑞宠爱萧离,萧怀玉非但没有半点怨怼之心,反而为萧离感到高兴,感到骄傲。在萧怀玉心中,萧离比他亲弟弟还亲。 “知道,你想杀了我!就算你师父惩罚你也在所不惜,对么?”李风云答道。 萧怀玉点了点头:“没有《归藏经》,我契丹依旧能称雄天下,我契丹男儿不需要什么《归藏经》,手中的弯刀便是我契丹男儿最好的凭借!所以,我劝你,如果不想成为今日的第一位战死者,趁早离开这里!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李风云心中暗暗称奇,这是一位坦荡男儿,世上少见的英雄豪杰,就像是王重胤,就像莫轻言,单凭他这一席话,便已经赢得了李风云的好感,令他折服。 不过,李风云还是决定打败萧怀玉,用特殊的方法,因为像萧怀玉这样的英雄豪杰往往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太过看重别人的看法,太在意名声。就像一块无瑕白玉,不愿粘上半点的污垢。 这个手段虽然不太光明,也会让李风云名誉受损,不过李风云不在乎。 他不是王重胤,也不是莫轻言,更不是萧怀玉。对名声没有那么看中,对别人看法也不并不那么在意。在他看来,白玉与污垢其实是一回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汉高祖曾是一名地痞无赖,韩信也曾受过胯下之辱。 因为,他来自清平镇,要成功,任何手段都是可以接受的,就像当初他在清平镇,用不太光明的手段打劫了莫轻言。 这两年半的江湖经历,虽然改变了他的许多想法,改变了他对世界的认识,但仍旧改变不了他处世的方式。 既然决定了目标,李风云认为完全不必再顾忌什么手段。 李风云将幽影宝刀插入鞘中,罕见地解下幽影宝刀,将幽影宝刀交给了观战的杜如月。 杜如月有些担心,低声道:“风云,千万要小心!” “不要紧,我自有法子对付他!”李风云冲着杜如月笑了笑,又从背后拔出宵练宝刀,回到了场上,对萧怀玉道:“你要为你师弟报仇,这场架迟早都会打,这场恩怨也迟早都要了断,既然如此,那不如现在就打,现在就做个了断。 你若真有本事杀得了我李风云,我绝不会怪你。 不过,若是我李风云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情,也请你见谅。” “好!”萧怀玉点了点头,道,“杀了你,萧某会厚葬你,你能屡次击败我契丹的大军,也算是一名了不起的好汉,萧某绝不会辱没你!” 萧怀玉拔出一把阔刀,比寻常的弯刀长出一半,也阔出一倍,刀背足有两指厚。 萧怀玉又道:“我这把宝刀,重三十六斤八两,长四尺三寸,宽八寸四分,得自于西域,乃是由西域乌金千锤百炼而成,不怕你的宵练宝刀” “果然!”李风云心中暗道。 第三百十七章 有碍观瞻 萧怀玉的刀法很稳,很厚重,不尚虚招,与佘破财十分相似。防御也很强大,即使李风云身穿天蚕宝甲,也很难承受得住萧怀玉一刀。 不是说萧怀玉的刀一定能破开天蚕宝甲的防御,而是说萧怀玉浑厚的内力远不是李风云可以承受得了的。 萧怀玉的防御也不错,五十年的铁布衫功夫,加上浑厚的内力,足以让普通兵刃对他造不成伤害。这当然是指他有戒备的情况下,也不包括像宵练宝刀这样的神兵。 这样的对手,防守与进攻都很均衡,几乎没有明显的人弱点,即便是与他境界相当的高手,也很难将他击败,更不要说李风云了。 场外的两千多高手,几乎没有几个人看好李风云。 不过苏语侬除外。 “风云小哥哥根本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去判断的人!”苏语侬笑道,“如果他没有打败萧怀玉的把握,早就会退场认输了。他才不会顾什么面子,的呢! 他一定又在想耍什么诡计! 他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吹牛出风头,一种是有绝对的把握,另一种是绝对没有把握。” 苏语侬是这样安慰杜如月。 李风云一改以往猛、狠、快的打法,身形变得飘忽起来,根本不与萧怀玉正面交锋,刀法只求一个快字,不讲究威力,“刷刷刷刷”转眼功夫,李风云已经围绕萧怀玉转了四圈,砍出了五十多刀。 当然一刀也不曾伤着萧怀玉,最厉害的也只是在萧怀玉的衣服上划破了几道口子。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是《宵练刀法》开章的一句话,李风云深深地记在了心里,他现在的身法与刀法,已经到了他目前能达到的极致,至于刀法的威力,实在是惨不忍睹。没有注入真元的刀法,力量又轻飘飘,又有何威力可言? 这样的刀法,即使真砍在了萧怀玉身上,只怕也只能凭借着宵练宝刀的锋利,勉强能破开他一层皮。 “怎么会这样?”周围的高手纷纷摇头。 “看来闻名天下的李风云,武功也不过如此,盛名之下,其实难符!”有人低声叹道。 “什么天才,不过是仗着有个好师父,两个好师兄,连蒙带混不知怎么就成了一流高手!”对李风云不服气者有之。 “难说,也许其中还有什么奥妙!”沉稳者道。 “有什么奥妙?这刀法,若不是宵练宝刀,哼哼!” “快是快,但是也未免太软绵无力了,这刀法怎么能拿到玉皇顶上来显摆?” …… 场下一片议论之声。 “小师弟在做什么?好好的一套宵练刀法,竟然被他练成这样!”燕无双皱了皱眉毛,宵练刀法他曾看师父演练过无数次,当然知道宵练刀法有怎样的威力,绝不是这般快虽快,但是有气无力。 这样的宵练刀法使出来,简直像是不入流江湖艺人耍出的花架势,看起来眼花缭乱,实际上却无半点用处。 这里哪一位没有点真功夫?这样的刀法施展出来,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燕无双闷哼了一声,越看越有气,如果不是恪于比试规则,他恨不能冲上场去,拎起李风云,“啪啪”给他两耳光,一脚把他踹出场外,也好过这样如被人看猴戏般。 “呵呵!”野狐禅侧过脸来,笑道:“燕大侠,何必心急,你难道忘了火炎那套碎焰焚身掌?也许李小兄弟他另有深意也难说。” 燕无双摇摇头,答道:“碎焰焚身掌别人虽看不出来,我们又怎会看不出火炎留在佘破财体内的那一丝丝烈焰真元?小师弟这套宵练刀法,我都看不出他究竟在捣什么鬼,难道他还能骗过我们的眼睛?” “眼睛也会骗人的!”野狐禅摇摇头,“燕大侠,以你的眼光,如果按你小师弟的实力,他有几分把握能打败萧怀玉。” 燕无双沉思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完全没有把握,实力相差太远!不如直接弃刀认输。” “不见得吧!”野狐禅笑道,“我倒觉着萧怀玉这次输定了,只你这小师弟手段有些龌龊,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有时候,胜负并不取决于实力的强弱。” 燕无双一愣,奇道:“何出此言?” “看吧!”野狐禅重新望向场上交战的双方,若有所思。 萧怀玉当然不会像佘破财那般对李风云的进攻不理不睬,实际上,李风云的每一刀,笑怀玉都是经过仔细的判断,确定对自己并没有威胁后就放任不管,并且真气不停的流转,时时防备李风云突然袭击。 佘破财犯过的错,他不会再犯。 偶尔萧怀玉挥出一刀,拍出一掌,逼开李风云。真要想伤到李风云,也是很难的。毕竟都是一流高手,李风云几乎把全身的内力都放在脚上,有心用这恶心的战术来恶心他,他也无法。 李风云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明明拿他没有半法,却偏偏围着他“嗡嗡”地转个不停。 这样李风云能坚持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等到他露出破绽之时,也就是为师弟萧离报仇之时。萧怀玉有把一刀将李风云劈成重伤,甚至将他立毙当场。 一个时辰过去了,萧怀玉没有半点大意,时刻注意着李风云,准备着挥出那致命一击。但对于李风云这般诡异的行为,萧怀玉越来越摸不着底。 难道李风云只是想将比试拖入到天黑,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如果李风云真打算这么胡搅蛮缠下去,他完全可以要求七大高手评判这场比试的胜负,萧怀玉相信,这玉皇顶上的两千多名高手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只是这么一来,这次为师弟报仇的计划也就随之落空了。 两个时辰过去,天蒙蒙黑之时。 李风云似乎再无耐心再这般耍无赖下去,忽然使出一招“惊涛骇浪”,无边的洪水排山倒海般朝萧怀玉涌来,里面更藏有无数怪兽。 “哼!也想诈我?我等的就是这一招!”萧怀玉冷哼一声,全身的罡煞之气暴涨,一刀挥出,石破天惊,天地易色。 “师弟,师兄这就为你报仇!血债只能用血来偿还!”萧怀玉心中默默地祷念着。 “轰”两道刀光激荡在一起,真元在空中激荡,无数的碎片在空中飞舞。 “啊!”周围观战的众人不禁齐声惊叫。 “哼!无耻!”萧齐瑞蓦然拍案站了起来。 “唉,这个小师弟,我该如何说他好呢?”燕无双眉头紧皱,脸色铁青。 “呵呵呵呵,这小家伙!”野狐禅却笑了出来。 “这个无耻的小臭贼,实在是太卑鄙了!”耶律鸿雁羞得满脸通红。 “这鬼点子也只有他才想得出来!”苏语侬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月姐姐,我没说错吧!这家伙就不是个好东西。” 杜如月掩面钻到了人群中,心中却道:“卑鄙,无耻,下流!我当初还真没有说错他。” 萧怀玉那一刀并没有劈中李风云,反而是李风云借着萧怀玉那一刀逃到三丈开外,指着萧怀玉大声叹道:“不打了,没法再打下去了!有碍观瞻,有碍观瞻啊!” 第三百十八章 纵横 萧怀玉察觉到不妙,浑身上下凉丝丝地他怎会查觉不到? 刚才两个时辰李风云的游斗,虽然没有伤萧怀玉丝毫,却早在萧怀玉的衣衫上划出千万刀口子。 萧怀玉刚才不动用真元与李风云拼那一刀还看不出来,刚才萧怀玉身上的罡煞之气大涨,衣袍顿时被鼓起来,又经过两股真元的激荡,一身的衣衫尽数化作了无数的碎片,四散而去。 如今,在萧怀玉身上,已经只剩下几片碎布片,几乎是不着一缕。 而周围,有两千多双眼睛正望着他。 昭昭日月,众目睽睽,想萧怀玉乃是天下数得着的高手,五十多岁的人,几曾受过这般的羞辱? 萧怀玉只觉得胸中的气血一阵翻滚,喉头一阵腥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到了此时,萧怀玉哪还有什么心思比试,弃掉手中宝刀,捂住私处,化作一道人影,直朝山腰间的营地奔去。 隐约间,萧怀玉还听到身后爆笑之声不断。 “李风云,你等着,此仇不报,我萧怀玉誓不为人!”萧怀玉心中暗暗发誓。 “这场怎么算?”众人议论纷纷。 “这场只能算平!”萧齐瑞大声道,“还有,李风云使出这般下作手段,应该禁止他继续比试。” “怎么能算平?”野狐禅笑道,“比试规则中说了,‘比试中不限任何手段’,现在萧怀玉自动退出比试,理应算李风云胜出。” 李风云也叫道:“萧大国师,你这般打压我,莫非是你契丹不想与我改善关系?” 萧齐瑞一时无语,气鼓鼓地坐下,闭目不理李风云。 这一次不只是萧怀玉丢人现眼,作为师父,萧齐瑞也同样丢了一个大面子。 虽然手段令人鄙薄,不过结果的确有效。张宗远当场宣布李风云胜出第二场。 萧齐瑞下场后,李风云笑嘻嘻地朝众人拱了拱手,道:“不知下一场哪一位与我比试?” 萧丹正要答话,却被耶律鸿雁拉住,耶律鸿雁道:“师兄,现在咱们这边可出场的四人中,也只有的实力比那臭贼要高出一筹,但是你不能上。 这奸猾的臭贼狡猾得很,谁知道他还藏着什么阴损的招数? 这次我们契丹入围的人数远低于之前的预期,你还是省点气力,等待下一场比试,尽可能能拿到决赛的资格,不要再与这小子斗气。他们那边再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了。” 萧丹的修为与被李风云所杀的萧离相仿,比不上萧怀玉,虽然心中气愤,但也知道耶律鸿雁说得不错,只得颓然的退下。 契丹此次出战的目的是《归藏经》。即使李风云不肯译出《归藏经》,契丹也要将《归藏经》掌握在手中,以防止被别人得到。 契丹既然不肯派人出战,又有谁肯为难李风云? 一炷香后,李风云不战而胜,获得了参加决赛的资格。 第九日的比试,也是这一环节最后一日的比试,晋国、契丹、永固宫、南汉各有一人杀入决赛。 代表永固宫杀入决赛的正是路惊鸿的大弟子聂星云。 而契丹一方杀入决赛的正是萧丹。 晋国一方杀入决赛的是松鹤真人,此人李风云认识,曾在忻州城外与李风云联手烧了耶律安端的粮草大营。 南汉一方则是有虚无宫的一名高手吴逊杀入。吴逊的武功不算高,至多与李风云相当,他能杀入决赛,只能说是幸运。 因为轮到他上场时,只有吴越一名比他还弱的高手能上场比试。 所以,吴逊只比试了一场,后面两场并无人应战。 至此,此次泰巅争锋的初赛完全结束。 进入决赛总共有二十二人,其中,杀入决赛最多的,要数李风云这一拨人,白福通、疯和尚、郑秋生、冯高和李风云共五人杀入决赛。 其次,契丹与永固宫各有四人杀入决赛,排在其次。 再次,晋国千牛卫有三人杀如决赛。 再往下,南唐和后蜀各有两人杀入决赛。 剩下的两人,分别是吴越和南汉的两名高手。 在这九天中,总共十名一流高手战死。 李风云这拨人中,战死两人: 朱雀堂右护法赛秦琼孙尽忠。 青龙堂左护法铁笔判官崔云。 剩下的人中,没受伤的人很少,刘雄、马英偷奸耍滑,虽然没杀入决赛,也没有受伤,不过也打伤了两名契丹高手,算是没有白来。 初赛结束后,张宗远宣布休息一天。 众人明白,这是给各方势力相互联络给出时间。 所以,这一天也是李风云最繁忙的一天。分别与中原各方势力签订好协议,基本上是以修为论胜负,彼此不血拼。 契丹人根本没有再来找李风云,他们知道,找他也没有用,李风云铁了心不让契丹人夺得《归藏经》。 次日清晨,决赛的比试仍旧从辰时开始,提前半个时辰抽签。 二十二人,将分成十一对依次上场比试。 李风云这边五人算是比较倒霉,李风云抽到了冯高,疯和尚抽到了郑秋生,白福通则抽到了吴越的那名高手。 也就是说此轮最多也只会有三人会杀入到下一轮。 众人略微一商量,决定郑秋生与冯高弃赛,郑秋生的实力在疯和尚之下,弃赛是必然的,而冯高身受重伤,实力虽远比李风云要高,但是下一轮一旦遇到较强的对手,有败无胜,反而可能丢了性命。所以干脆让李风云进入下一轮。 至于白福通与吴越那名高手的比试,基本没有什么悬念。若不是初赛时,李风云与契丹拼得太凶,那名高手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决赛。 那名高手也自知不敌,很爽快地宣布退出。 而契丹,这一天运气不错,四名杀入决赛者中,竟然一人也没有相遇,只有两人要对阵晋国的两人。 实际上这天的比试也只进行了这两场,契丹与晋国各自胜出一场,晋国这边松鹤真人胜出。 至于其他的比试,都按照各方势力之间彼此的协议,一方弃赛。 第一轮结束,还在争夺《归藏经》归属的,就只有五方,分别是: 契丹:三人,分别是耶律景炎、萧丹和大慧法王。这三人中以大慧法王实力最高,足与疯和尚相当,耶律景炎的武功其次,与白福通相当,萧丹的实力最弱。 不过,大慧法王、耶律景炎在初赛比试过程中,分别被天策府吴堪、关捷拼死打伤,各有些内伤,真要对上疯和尚与白福通,恐怕也是败多胜少。 这其中耶律景炎是耶律明的大弟子,忻州之战中,就是由他负责保护耶律安端的。 而大慧法王是来自天竺的一位奇僧,不知如何被萧齐瑞搜罗到帐下。 晋国:一人,松鹤真人。 南唐:一人,裘仙。 永固宫:三人,孙婆婆孙尚云,程姨和聂星云 李风云:三人,疯和尚、白福通和李风云。 第三百十九章 急转直下 这一日比试结束后,形势仍然对李风云有利。 如果不出意外,契丹能获得《归藏经》的机会很小,因为无论是李风云这一方,还是永固宫这一方,都有一名一流顶尖的高手坐镇,永固宫有孙婆婆,而李风云这边有疯和尚。 契丹这边虽然也有大慧法王,但毕竟受了伤,恐怕难与疯和尚或者是孙婆婆一决高下。除非,疯和尚与孙婆婆先行相遇。 次日,再次抽签,显然,十一比试,必有一人轮空。 这一次,轮到契丹人的运气变得差了起来,大智法师抽中了萧丹,而耶律景炎抽中疯和尚,孙尚云抽中了裘仙,白福通抽中了松鹤真人,程姨抽中聂星云,李风云轮空。 这一天根本没有比试,萧丹、耶律景炎、裘仙、程姨、松鹤真人直接宣布弃赛。 进入第三轮的,只剩下疯和尚、孙婆婆、大慧法王、白福通、聂星云和李风云三人。 李风云要求当天继续抽签,但是耶律明、萧齐瑞坚决不同意,他们想给大慧法王多留出一天疗伤。 在耶律明、萧齐瑞强行要求下,第三轮只能等到第三天进行。 第三天的抽签极为不利,疯和尚抽中了孙婆婆,白福通抽中聂星云,大慧法王抽中了李风云。 也就是说,这一天除了大慧法王能够轻取李风云外,另外两场都极其难以对付。 问题在于永固宫的态度,如果永固宫不将《归藏经》交给契丹,那么一切都好半,李风云这一方可以退避,孙婆婆应该能解决大慧法王。 但是如果永固宫愿意与契丹分享《归藏经》,那结果又会如何? 疯和尚摇摇头,道:“不能把希望放在永固宫主身上,信不过。” 白福通点点头,没有说话。 没有办法,李风云急忙去找孙婆婆、程姨商议,希望能获得永固宫的承诺。 孙婆婆本来便看李风云不顺眼,斜眼冷哼一声,铁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道:“宫主要做什么,老身管不着,老身只管将《归藏经》抢到手。” 程姨叹了口气道:“风云,你应该知道宫主的性格,这《归藏经》本就是你当初答应送于我永固宫的,怎料到后来却出尔反尔,竟然将《归藏经》藏了起来,不肯还给我永固宫,要不然,哪会有这些事情。”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代人保管而已,怎能私自将《归藏经》交给宫主?总之,这《归藏经》绝不能泄露给契丹人,如果你们能承诺,我们可以退出比试。” 程姨叹道:“那也只各论天意了!”并不肯做出承诺。 李风云这才发现他可能犯了一个大错误,他的眼睛只盯着在契丹人身上,却忘了别的人,即使得到《归藏经》,也有可能泄露或直接交给契丹人。 李风云见说不通永固宫这边,只好退了回来,准备比试。 第一场比试,是由疯和尚对阵孙婆婆。两人本就有宿怨,此刻更是分毫不让,一语不合便打斗在一起。 这一架足足打了三个时辰,结果是两败俱伤,不能再战。 经过七大高手评定,孙婆婆伤势微重,以疯和尚胜出。 李风云心中一沉,这么一来,基本上契丹人就赢定了。没想到他千算计万算计,终究没有算计到这般结果。 这时,永固宫这边也感觉不妙,程姨来找李风云,答应如果李风云肯将《归藏经》译好转抄一份给永固宫,永固宫可以退出比试,并承诺不将译本泄露给契丹人。 李风云长叹一声,道:“早要如此,何必止于此?”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般了,保存白福通的实力,看能否与大慧法王一拼了。 两人商议一定,聂星云宣布退出比试,白福通不战而胜。 接着是第三场比试,大慧法王对李风云。 众人都认为李风云会主动退出比试,谁料,李风云却大步走上比试场。 “施主莫非真要与老衲比武?”大慧法王有些惊讶,大慧法王碧眼勾鼻,显然不是华夏族裔。 “比,当然要比!”李风云拍着胸脯道,“大丈夫在世,决定要做的事,便一定要做到底,岂可因难苟且之?可是在比试之前,我有一些问题不解,不知法王可否为我解惑?” 大慧法王微微一笑道:“李大将军威名震天下,不知老衲又能为李将军解些什么样的惑?” 李风云也不讲究,席地坐下,又指了指身前的青石地面,道:“法王何不坐下再谈?难道法王嫌这青石太脏?” “阿弥陀佛!”大慧法王双手合十道,“地水风火,四大皆空,何来太脏之说?”说罢也在李风云身前盘膝而坐。 李风云哈哈笑道:“可惜这里没有清茶木案,琴瑟焚香,要不然,今日与法王在这众山之巅一席畅谈,岂不美哉?足可留名千古了!” 大慧法王微笑道:“李将军倒是位雅人,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风云摇摇头:“我可不是雅人,只是看别人这般做,觉得有些意思,于是就想有样学样。只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至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佛也能娶七八个老婆,大鱼大肉,大碗喝酒,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享,我倒不介意成佛。 只是法王,你一心劝说别人成佛,难道你就不想成佛?”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大慧法王笑道。 “法王东来,原来是为普度众生来呀!”李风云点头道,“只是不知法王是打算用经书普度,还是准备用刀锋普度?” “李将军此话何意?”大慧法王诧异道,“我佛慈悲,法力无边,老衲东来,一身孑然,又何来刀锋之言?” “好!”李风云拍掌大笑道,“法王果然是道行高深,既然如此,咱们今日便不比武功高下,反正对于法王来说,胜又如何,败又如何?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何必打打杀杀?” 李风云随口背了一段《心经》,也不管通也不通,胡乱诹道。 大慧法王眯着眼睛打量着李风云,问道:“不比武功,李将军,你打算比什么?” 李风云笑道:“当然比法王所擅长的,看法王能否将我这顽冥不化之徒度化了,度化了,便是法王胜出。如若法王连我也度化不了,那普度众生,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语,又何来成真?” 第三百二十章 舍弃 “李将军又何必诓骗老衲?”大慧法王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老衲要弘扬佛法,便离不开契丹。答应人的事,又岂可反悔?李将军所说的这法子虽说的确不错,是佛门正道,只是并不适合今日泰山之巅。佛门有苦口佛心,也有雷霆护法、怒目金刚。” 显然,大慧法王与契丹达成某种协议,契丹许他在国内传法,他也要帮契丹一统天下。 看来大慧法王也不是那种一味传法的迂腐之徒。 李风云叹道:“看来法王地狱不空,永不成佛的宏愿只怕永难成真。” 大慧法王两眼炯炯,面带笑意:“李将军何出此言?地狱不空,永不成佛的宏愿也并非老衲许下的,乃地藏菩萨许下的,老衲不过是效仿先人。” 李风云摇摇头:“不管是谁许下的,法王这法子便不对,世上哪有缘木求鱼、南辕北辙的道理?契丹人嗜杀,视杀戮为勇敢,法王却要为契丹人做事,难道是认为契丹人的杀戮不够多,不够重,还不足以称之为屠夫,所以也没有资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大慧法王一愣,李风云华中破绽极多,但作为大慧法王,他却不屑于在文字中与李风云争辩,不管怎么说,李风云都说出了一个事实,大慧法王现在所做的一切,的确是在助纣为虐。 “老衲只想消弭戾气……”许久,大慧法王才道。 “又有什么区别?”李风云打断大慧法王的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智慧如法王,难道看不出法王所做的事,实际上与法王所期待正背道而驰?法王并没有消弭戾气,反而在助长戾气!” 大慧法王沉默了,这些话,明慧上人也曾对他说过,可是那时他认为,如果伸手拿不到的东西,那么借助一下工具,拿到手也并不碍大局。 只是帮契丹人做一些事情,换来世上又一个佛国,何乐而不为? 明慧上人叹了口气,走了,说是要重返吐蕃苦修佛法,说身上的实力也许就是遮蔽眼睛的那片树叶,他看明白了,但是大慧法王却没有看明白。 “世上哪有佛国,佛国只在心中。纵使建起千万间寺庙,心中却充满杀戮,那佛又能身处何处? 释迦摩尼的金身再大,如果没有一颗佛心,那不过是一座利害交换的木雕,与街头的小贩又有何区别?况且,小贩能做到的,没有佛心的金身未必能够做得到。” 这是明慧上人临走前说的话。 又想想故乡天竺,诸国分立,佛像蒙尘。如果在故土尚且做不到的事情,假之他乡,又如何能够成功。 大慧法王垂眼沉思。 “法王莫要听那小子胡说,打败他,我契丹许你自由传法!”萧齐瑞有些沉不住气,站起身来,大声道。 野狐禅咳嗽了一声:“萧国师,你这般做可有些不合规矩。” “规矩?”萧齐瑞怒道,“泰巅争锋比的是武功,可不来比嘴皮子的,他们没有比武,我也不曾指点他们武功,暗助任何一方,怎么不合规矩了?” 野狐禅反驳道:“谁说泰巅争锋比的一定就是武功?比试中不限任何手段,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也是可以的。萧国师,你若再这般干扰场中两人,我们七人便只能直接判定这场比试的输赢了。” 萧齐瑞瞅了瞅众人,野狐禅的话的确有道理,如果让野狐禅抓住借口,直接判定这场比试的输赢,不用说野狐禅、醉道人、燕无双一定会向着李风云。 而永固宫多半已经与李风云谈好了条件,永固宫主倒向李风云也是可以预期的。 这样一来,即便路惊鸿中立,耶律明战在契丹这边,野狐禅那一边也会是绝对多数,那么这场比试会输得莫名其妙。 如此看来,现在只能看大慧法王受不受李风云的蛊惑了。 萧齐瑞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得不冷着脸坐下。 野狐禅又轻咳了一声,道:“各位观战的江湖朋友,也请不要多言,否则,按捣乱比试论处!”野狐禅的态度很强硬。 周围众豪杰一片默然,谁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被当成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实际上,自那以后,便再没有人说话,李风云没有,大慧法王也没有。 大慧法王一直在低头思考,而李风云端坐于大慧法王身前,闭目养神。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其余的就留给大慧法王自己去想吧。 大慧法王不是迂腐之人,他当然知道李风云说那番话的心机。打,李风云是不可能打得过他的,李风云也根本就没想过与他打架,于是,李风云想出了这个办法。 如果大慧法王不是一个纯粹的信徒,或者说只是一个野心家,那么,李风云所说的这一切都没有用。 但更有可能的是,大慧法王既是一纯粹的信徒,也是一个想要扬名立万的野心家,此时,就看他会倒向哪一边。 如果他倒向他的野心,他会有无数条理由为他的选择做出辩解,很有可能,这种辩解会瞒世上大多数人,但是瞒不过他的心。做出这种选择,就意味着他已经背叛了他的信仰,他只是一个披着袈裟的野心家,这一生的追求与修行都付之东流,但是他能获得很大成就。 如果他倒向他的信仰,那他的修为也许会更进一步,但注定是要得罪契丹的,那他此次东来建立佛国的宏愿也随之如泡影般破灭。 这是大慧法王必须面对的选择,是做高僧,还是做名僧。世上的高僧往往都是默默无闻,世上的名僧往往心中只有功名利禄。前者意味着真正的豁达,而后者则意味着成功。 这个选择,大慧法王已经拖得太久,而如今,李风云直接在众人面前点明,教他不得不在两者之中选其一。 风沙沙地吹,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太阳渐渐西沉,月亮也慢慢地攀上了枝头。 这是魔障,修行者的魔障。 魔障的根源不在于其有多少危险,而在于难以舍弃。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宏愿 直到月色西沉之时,大慧法王才缓缓睁开眼睛,低声呢语:“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原来是老衲太着色相了,我心之不空,何以普度众生?我心无佛,何以立万生佛?” 说罢,大慧法王起身站起,双手合十,朝李风云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李将军,多谢点开老衲多年的心魔。” 随即大慧法王转身又向萧齐瑞躬身施礼道:“以前所议,一切做罢!这场比试老衲输得口服心服!” 说罢健步如飞,直朝山下而去。 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这场比试竟会以这样的结果结束。 李风云眼望大慧法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也是百念丛生。大慧法王的心魔,又何尝不是他的心魔?正因为他自己难以抉择,才将这个问题扔给了大慧法王。 而现在,大慧法王做出了抉择,而他自己又当何去何从? 萧齐瑞脸色发黑,但也无法。大慧法王因信仰而来,如今又因信仰而去,实在是强求不得。 这次泰巅争锋,契丹输了,输得一塌糊涂,曾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似乎唾手可得,到了最后还是输了。 大慧法王离去后,张宗远宣布李风云获胜,疯和尚与白福通立刻宣布退出比试。再比试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们本就是为助李风云夺取《归藏经》而来,如今功成,自当身退。 七大高手当即宣布,《归藏经》归李风云所有,除非他主动奉送,否则天下任何一方,采取任何手段巧取豪夺,必会遭到七大高手及其他门派的联手攻击。 轰动江湖,历时半月之久的泰巅争锋终于结束了。 众人谁都没料到这次泰巅争锋最终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获胜的并非是武功最强最厉害的,而是李风云,一个才跨入一流境界不过数月的小子。 满心期待的决赛更像是一场闹剧,充满了利害的交换,相反倒是初赛精彩叠出。 世上的事大多不都是这样吗? 靠实力获取的往往是微不足道的成功,而重大事情的解决过程,实际上是很难放上台面的。 泰巅争锋结束后,众多武林豪杰纷纷散去,但是李风云等人并没有急着离开。 让李风云失望的是,当初打伤莫轻行的那名一流高手,至始至终都没有在这次泰巅争锋上出现。 泰巅争锋结束以后,李风云曾与燕无双、路惊鸿见过一次面,莫轻行将发生的事情亲自对两人说了一遍,燕无双、路惊鸿两人当场吵了起来,相互指责,相互怀疑,最终不欢而散。 永固宫主也来找过李风云,与李风云说了一会儿的话,便带走了杜如月,显然,对李风云与杜如月的婚事,永固宫主仍然是不支持的。 醉道人与野狐禅也来找过李风云,指点了李风云一番武功,让李风云又有一番新的体会。倒是对于《归藏经》的事只字不提。 李风云明白,轩辕台现在并不急于拿到《归藏经》,没有翻译过来的归藏经,对轩辕台并无太大用处。如果此时将《归藏经》交给轩辕台,依旧会给轩辕台带来不小的麻烦。 众多势力的眼睛依然在盯着《归藏经》,明着不能出手,不意味着暗着不会出手。 公孙无忧说得没错,《归藏经》留在李风云身边是最为合适的。因为无论哪一方,巧取豪夺,得到了《归藏经》,到最后还是需要李风云来翻译。既然如此,又何必来得罪李风云? 萧齐瑞也来了,似乎准备要与李风云搞好关系,萧齐瑞真的答应了赔偿李风云五万两黄金和一万匹战马的要求。但话里话外却透出一个信息,那便是《归藏经》译出来之后,无论如何,必须送一份给契丹,否则,谁都别想得到。 晋国的千牛卫也来拜访了李风云,希望李风云译出《归藏经》后,不得交给任何人,直接交给朝廷,晋国自有封赏,裂土封王也不是没有商量。 南唐李凤鸣虽有伤在身,同样也拜访了李风云,言语之中仍旧觊觎那《归藏经》,希望李风云能够交给“有德之人保管”。至于谁是有德之人,李凤鸣不言自明。 后蜀青城派掌门人特意邀请李风云日后有时间去青城山一游,青城派必扫地相迎。其目的显然也是要拉拢李风云。 …… 接连七天,拜访李风云的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各自怀揣着不同的目的,大多都是与《归藏经》有关。 第八天,李风云实在不堪其扰,带着伤势稍愈的众人离开了泰山,朝开封而去。 众多杂乱消息中,也有一个好消息,虞不全认为他可以治好莫轻行经脉中的问题,不过要用重手法先将错接的经脉一一震断,重新再接起来。重新接好经脉的莫轻言可两年后便可像常人一样修行武功,只不过要重新修行。 于是,虞不全也随李风云等人一齐前往开封。 一行人才行了两日,忽见道边红袍一闪,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从道边闪出,朝李风云合什道:“李将军,老衲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风云策马而出,问道:“这不是大慧法王么,你不回天竺,却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大慧法王答道:“宏愿未了,老衲回天竺做什么?” “宏愿未了?”李风云奇道,“法王莫非还想要超度世人,建立佛国?这个我倒帮不上法王多大忙,不过,我倒愿意为法王为小皇帝说合,让小皇帝下旨允许法王建立一所寺院,要一些度牒倒不是难事。 恰巧,不久我要发一笔小财,给法王捐赠些银两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大慧法王摇头道:“多谢李将军,不过,老衲法力有限,想要超度世人,只怕力有所不及。老衲现在只想超度一人,超度了此人,天下不知能减少多少杀戮。”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只想超度一人?法王且说说,要超度谁?我也许能帮上点忙!” 第三百二十二章 帝心(1) 大慧法王微微一笑,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李将军你了!” “我?”李风云一愣,拉着马匹连退了三步,脸色微变,“法王莫非是想在此处刺杀我?我的武功不弱,还有这些个帮手,法王这主意可就打错了。” 大慧法王摇了摇头,道:“老衲刺杀你做什么?老衲有心要度李将军入我佛门。让我佛门再添一金刚,让世上少一煞神,岂不是皆大欢喜?” “噗嗤”一声,苏语侬笑了出来,低声问李风云:“风云小哥哥,这老和尚是不是念经念傻了?竟然要你也做小和尚。” 李风云也哈哈笑道:“法王开玩笑了,我怎会剃度当和尚?这世上荣华富贵,大鱼大肉,还有美女佳人,我都没有享受够,才不会当什么和尚。” 大慧法王口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从不打诳语。老衲若是连李将军一人都度不了,又谈何去度天下人。” 李风云仔细端详大慧法王,发现这番僧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认真地道:“法王,我劝你还是不要网费心思,我是不会去当和尚的。 我这人听到咿咿呀呀的念经声就头疼,只想睡觉,看佛经中的故事,只觉得佛祖比我还会吹牛说大话。 度我入佛门,法王找错对象了!” “阿弥陀佛,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衲自知现在度李将军入我佛门,是绝不可能,但天长日久,水滴石穿,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李将军会皈依我们!”说罢,大慧法王大袍一挥,转身离去,并未为难李风云。 李风云发了一会儿呆,指着大慧法王离去的方向,回头对疯和尚道:“这番僧莫非真的被我在玉皇顶上的一席话说傻了,竟然打算要我去做什么和尚。” 疯和尚摇了摇头,郑重地道:“大慧法王乃是得道高僧,不是一般人,他既然发此宏愿,只怕真是打算度你进佛门。” “什么宏愿,奴家才不信!”苏语侬嗤笑道,“如果连小哥这样也能度入佛门,那天下岂不是早就神佛满天飞,菩萨如鸡,金刚入狗,的罗!” 疯和尚道:“切莫小看了宏愿,宏愿是出家人一生执念之所寄托,倘若真有一日能达成宏愿,就意味着那人已经看透世上的一切,心中再无挂碍,可以说是成佛了。” 李风云歪着头看向疯和尚,道:“大头和尚,我瞧你的道行倒要比那个大慧法王要深出许多,你的执念是什么,你的宏愿又是什么?” 疯和尚哈哈大笑道:“大和尚顿顿离不开酒肉,哪里有什么道行,又哪里会有什么宏愿?”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向开封而去。 一路上,天策府众人纷纷告辞散去,只剩下清平镇四人,因为佘破财全身的经脉尚未愈合,需要人保护和照顾,随李风云来到了开封定国侯府。 刚回到了开封没多久,亲卫便来通禀说,桑维翰桑大人来访。李风云心知桑维翰必定是为《归藏经》之事而来,心中暗叹一声,急忙出去迎接。 这《归藏经》还真是块烫手的芋头。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福临宫中,晋帝石重贵怒气冲冲,桌案前满是被扫落的文书,“难道朕对他的恩遇还不够重?这个无君无父、狼心狗肺的家伙,难道他也要做杨光远?” 周围的太监战战兢兢,想要上前收拾满地的奏章,却又不敢。 “圣上……”匆匆赶来的张公公壮着胆子,张嘴想要安慰一下盛怒之下的石重贵。 “滚出去,狗奴才!朕不要听你的那些狗屁话,都给朕滚出去!”石重贵猛地瞪向张尽忠,抬腿一脚正踹在他的肚子上。 “哎呦!”张公公惨叫一声,被踹翻在地,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石重贵斜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后悔,觉得刚才似乎下脚太重了一些。 张尽忠从小就陪着他,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看着他长大,是石重贵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人。如果不是怒不可遏,石重贵决计不会出脚踹他。 “你们都是死人?还不快扶张公公去太医院?”石重贵冲着那几名跪在地上,脑袋深深地埋在地上,像鹌鹑一样,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太监喝道。 “是,皇上!”几名小太监如释重负,慌忙起身,七手八脚上前去扶张尽忠。 “奴才没事!”张尽忠推开那几名不懂事的小太监,跪倒在地磕头道:“只要皇上心中的气能消掉,就算被打死,奴才也心甘。” 石重贵胸中一热,心中的怒气不知不觉竟然消散了不少。 拨开张尽忠身前的一名小太监,石重贵上前亲自弯腰将张尽忠扶起,道:“是朕下手太重,看,都打出血来了。”说着,取出手巾,缓缓地揩去张尽忠嘴角的血迹。 张尽忠感动得哽咽道:“不要紧,奴才的身子骨还挺得住。皇上心中有火,不朝亲近的人撒,又能找谁去撒?总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石重贵颓然坐在了地上,挥挥袖子,对那几名太监道:“你们都退出去吧,朕要同大伴说说话。” 小太监们慌忙退出殿外,又不敢离去,只在大殿外的门廊上候着。 “朕这个皇帝,做得窝囊啊!”长叹一声,石重贵道,“各地的封疆大吏听调不听宣,仗着手中精兵,根本没有人将朕放在眼里。 本来想借着这次大胜,借助李风云那狼心狗肺的东西,重振十六卫,没想到,那狼崽子,朕对他连心窝子都掏出来,他竟然没有半点感动,实在是可气,可恼啊!” “皇上啊!”张尽忠抬起头看了石重贵一眼,“李风云不知仁义的确可气可恼,若是为这般的小人气坏了身子,便不值得了。 皇上能将他抬起来,便也能将他打下去,这一切都不是在皇上的反掌之间?” “是啊,朕能将他抬起来,便也能将他打下地狱。”小皇帝感叹道,“可是朕要是不用他,又能用谁?天底下有本事,又懂得忠义的臣子有几个,难找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帝心(2) 景延广将军倒是忠心,却是没有多少本事,没帮到朕什么,却给朕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桑维翰有本事,但却偏偏没多少忠心,一心只想做权臣,从未为朕、为江山社稷着想过。 这个李风云,本事倒是有一些,悍不畏死,可性子桀骜不驯,一股子江湖性子,任意胡来,弹劾他的奏章都堆满了桌案,朕都帮他挡了。 本来,朕以为,他总该有些知恩图报的想法,谁料想,唉,他竟然不肯将《归藏经》献给朕,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连一字王朕都答应给他,他竟然半点也不肯松口。” 石重贵这些话,也只敢对张尽忠说,皇宫守备森严,却是一堵处处漏风的墙,无数人的眼珠都盯着这里,早上无意间说的话,晚上就能传得满座京城都知道。 张尽忠笑道:“原来皇上是为了那本《归藏经》,只要皇上金口一开,命他将那本经书献上,料他也不敢不献!对那些粗莽的野人,也许直接的办法更有效一些。 皇上是真龙天子,想要什么,底下的人还不眼巴巴地送上来,讨皇上的欢心?” 石重贵哈哈大笑,拍了拍张尽忠的后背:“就你这奴才会说话,若真是这样,便好了!”又摇摇头道:“治国平天下,哪有那般容易的,这当中错综盘结,一方面考虑不到都不成,都会捅出大篓子! 治国难,就难在那些大臣心中盘算了太多自己利害得失,不肯为朕,为国尽忠。” “奴才心中想的可都是皇上,皇上便是奴才心中的天!”张尽忠不失时机地表了表忠心,“只可惜奴才是个阉人,没有本事为皇上上阵杀敌,替皇上解忧。” “这不怪你!”石重贵有些感慨,“若是天下人都如大伴这般待朕,朕也就心满意足了,只可惜,能这般待朕的,却只有你一人。 好了,不说这些,说了你这奴才也不懂。 说一说,最近京城内有什么大事。” 张尽忠看了看石重贵的脸色,将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捡高兴的说了几件,都是些街头巷尾的传言。其中不少是穿凿附会,暗中拍石重贵马屁的谣言。 可是小皇帝就喜欢听这些,听着听着,石重贵的心绪开阔了不少,怒气也不知不觉散去,自信又在心中升起,脸色潮红起来:“不错不错,天下忠于朕的好子民还是大多数。那些目无君父,不知忠义之徒毕竟只是少数。” “是啊!要不然天下怎么只有皇上才有资格坐金銮殿上的龙椅?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呀!我大晋眼下子虽然是有些难处,但有皇上这样的英主执掌天下,都只不过是咬咬牙就能过去的事情。 从古至今,能够驱逐鞑虏,一统中原的皇帝又有几个,数来数去,奴才觉着,也只有大唐太宗皇帝才能够与皇上勉强相比。 不过大唐太宗皇帝,也是有长孙无忌、萧瑀、房玄龄、秦琼、魏征这二十四位功臣帮着才能成事,哪比得上皇上,亲自冲锋上阵,身边只有冯道冯大人、景延广景大人、李守贞李大人,还有……桑维翰桑大人,桑大人虽有些私心,但大体还是忠于皇上的。” 张尽忠小心地看着小皇帝的脸色,将一个个名字添加上去,收了别人的银子,多多少少也该为人做些事情。 “不错!”石重贵舒了一口气,“是朕想得太偏颇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臣子,用人当用其长。” 张尽忠说得对,大汉光武皇帝是靠着云台二十八将才能重振汉室,大唐太宗皇帝也是因为有凌烟阁二十四位功臣相助才会创出一番伟业。他石重贵有什么? 冯道?小事精明,大事糊涂,没有主意,最多能治理一州一郡罢了。 景延广?忠心是忠心,只可惜本有多大的本事。 李守贞?倒是个人才,他手下的那个皇甫遇似乎很不错,李风云此番的战功,大多都是靠着皇甫遇的那帮手下才打出来的,看来也是一员良将,可以提拔任用一番。只是此人与李风云走得太近,又是李守贞的部将出身,若是提拔得太明显,会不会引起李守贞的不满? 罢了,这个人先暂时放下,等事情慢慢理顺了再说。 桑维翰?私心虽然重了些,但的确有些能耐,比景延广要强些,此次阳城大捷的准备与后勤调拨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他那点私心,也未必容他不得。 …… 石重贵心中忽然有了许多想法,就连对李风云,也不是那般恨了起来。 从山野出来的野蛮人,哪里懂什么忠义?看来要让桑维翰,还有冯道多与他走动走动,特别是冯道,不管怎么说冯道都是他的老师,即便是挂名的也好,这教化蛮夷的责任,他不担又该谁担? 说李风云有不臣之心,石重贵现在觉得好像不那么可能,不肯交出《归藏经》恐怕也不是因为李风云的原因。毕竟天底下盯着《归藏经》的人不知有多少,如果贸然将《归藏经》交出,等若是得罪了其他人。 李风云在朝中得罪的人已经不少,再把朝外的各方势力都得罪了,就算李风云再悍勇善战,恐怕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景延广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唉,又是景延广,看来景延广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就算是为天下人立个榜样,也要善待景延广。 想了想,石重贵又道:“景延广将军虽然无能,但是他那片忠心却是难得,朕也不能亏待了他。 等他在洛阳历练几年,这阵风波平息下去,朕还要将他重新调回朝中,予以重任。 大伴,你替朕记下,再找个机会传句话给景将军,就说朕并没有忘了他的忠心,叫他别气馁。” “是,奴才明白!”张尽忠答应道。 “还有,”石重贵眼中露出一缕狠光,“今天的事情,只限朕与你两人知道,其他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这宫里,也该好好地整顿一番了!” “奴才明白该怎么做!”张尽忠一阵心寒,脑袋深深地扎在地上,不敢露出丝毫。 这两天,京城发生一件大事,张尽忠却没敢对石重贵说起。 第三百二十三章 和煦堂失火案 和煦堂在繁华的开封本算不上是一个有名的酒楼,但是最近却人人皆知,闹得沸沸扬扬。 和煦堂并不和煦,一场大火刚刚将和煦堂烧得干干净净,那场大火来得十分突然,和煦堂中连掌柜到伙计,总计有十八人死于这场火灾,一个也没能逃出来,一时震动了开封城。 开封府的解释是和煦堂用火不当,导致了这场火灾,但相信的人并不多。 十八人一个也没能逃出来,这其中本身就有问题,于是各种谣言如雨后春笋般地钻了出来,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在事发当晚,看见过十数条黑影蹿进了和煦堂。 江洋大盗抢劫和煦堂,并且杀人灭口,一时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闹得人们一时人人自危。 清平镇此时正在重建,没有疯和尚、白福通与玉堂春等人坐镇,只怕太恒山中的流匪和太恒山以北的马盗会对清平镇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因此,疯和尚、白福通与玉堂春在侯府中小住了几天也回清平镇了,只留佘破财住在侯府中。开封毕竟是中原四汇之地,治疗佘破财经脉伤势的许多药材,也只有在开封比较容易找得到。 从另一方面讲,开封毕竟在天子脚下,治安远远要好过清平镇。佘破财几年内不能动武,养在定国侯府内怎么也比养在清平镇中安全。 莫轻行那边,佘破财也将他错接的经脉震断后重新接好,其实莫轻行的情况跟佘破财差不多,只是莫轻行沉疴多年,很多经脉因为错接,早已经不通了,所以莫轻行的一身功力算是废了。日后即使再练,想要进入二流境界却是很难。 不过,莫轻行的弟弟莫轻言却因这次泰巅争锋,武功进步很快,这段时日,有那么多一流高手指点,正好补足了莫轻言的短板,加上他的努力,让他的实力稳稳进入到了二流中期。 也许是因为李风云的关系,泰巅争锋结束没多久,莫轻言便升为了大理寺的捕头,而且上司似乎对莫轻言十分看中,能够接触到大理寺内部的一些秘密。 莫轻言上任后的第一件案子,就是查和煦堂失火案。 “你认为和煦堂失火案只是一件普通的劫杀案?”李风云对莫轻言接手这个案子很不以为然,“江湖上的各方大势力都知道,和煦堂是千牛卫一个很重要的据点,负责打探晋国国内各方势力的情报。 调查这件案子,会把你牵扯许多漩涡之中。放弃吧,大理寺卿将这将案子交到你的手中,就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风云劝说道,这种事哄骗得了莫轻言,却哄骗不了李风云,李风云在清平镇长大,很容易便从这件案子中嗅到了阴谋的气味。 “不行,律法是公正的。既然大理寺将这案子交到了我的手中,我就有责任让真相大白于世。”莫轻言答道,“这样才对得起死者,对得起我拿的这份俸禄。” “你拿了多少俸禄?”李风云哈哈大笑,“那些拿着必你俸禄高上数百倍的人,心里只怕早对这件案子心知肚明。他们却不肯出头,却要你来顶缸,你以为他们安了什么好心? 至于公正,永远都不存在于权贵之间。而法律要的只是一个说法,一个让百姓安于现状的说法,即使他们不相信。 你知道为什么你莫家世代为捕快,却代代都惨淡收场吗?就是因为你们莫家看这个世界太幼稚,看不到真相背后的潜规则。 真相真有那么重要吗?谁会再乎真相? 权贵不需要,权贵需要的是利益。老百姓同样不需要,老百姓需要的是茶前饭后的谈资。 真相,只有傻子才需要。” “这样是不对的!”莫轻言争辩道,“如果一个国家都活在谎言中,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迟早会被灭掉。” 李风云摇摇头,道:“未必,如果所有的国家都活在谎言中,那谁灭谁还不一定。真相是残酷的,不是人人都可以接受。 就比如现在,我才对你说了几句真话,你便受不了。 既然大家都习惯于听谎言,习惯于听好话,为什么不去说那些大家都愿意听的话?说出真相,谁愿意听? 你可知道,这世上,人人都在说假话,人人都想把真像藏在心底,就连写在纸上的历史,大半也是假的,更何况一起毫不起眼的小案子,谁会在乎?” 沉默了一会儿,李风云又接着道:“你当初接手的那一起窃图案,到现在,不是还是没有结果?究竟是谁做的,其实很多人心中都有底。 我也知道,可是我就是不说。 又比如这次泰巅争锋,我李风云是武功最强的吗?不是吧! 可是只有我站到了最后,而且没有人提出异议,想一想吧,这究竟是为什么? 当谎言被大家接受时,那谎言就是真相。 听我一句劝,既然你已经接受了这件案子,那就找个地方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等这段日子过了,随便编一个故事敷衍一下,随便抓两个人顶罪。 我想,你的上司不会在乎这个故事是什么,更不在乎那两个人是谁,有没有做过这件案子。反而,他会觉得你做事干练,懂得审时度势。 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就抓两个罪有应得的大盗,反正他们也该死,冤枉他们一两件案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莫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二弟,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我不能这般做。我莫家的祖训不是这般。” 李风云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说不服莫轻言,取出一枚令牌交给莫轻言,说道:“好吧,你一定要查,便去查吧!你将我风云卫的令牌带在手中,有什么事,立刻来找我风云卫帮忙,不要信任大理寺的那些人。 如果真有什么人为难你,记住,一定要报我李风云的名号,不是我自夸,如今在江湖上,我李风云的名号还值点钱,各方势力,多少会忌惮我几分。” 莫轻言接过令牌,看了两眼,又还给李风云,道:“我不能这么做,我若这么做了,无疑也会将你拖入这团漩涡中。二弟,你放心,我会有分寸。” “事情真有那么严重吗?”莫轻言走后,苏语侬有些不信。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关节 “当然!”李风云心中满是担忧,“我在清平镇生活了那么多年,不惮把事情往坏处想。这中原跟清平镇又有什么不同,只是不像清平镇那般明枪执仗罢了,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想想,和煦堂是什么地方?和煦堂是千牛卫的一个据点,千牛卫又意味着大晋的皇帝,意味着整个大晋。谁会无缘无故与大晋做对? 除非他有重大把柄落到了和煦堂的手中,才不得不铤而走险,不惜与千牛卫撕破脸皮,杀人灭口。 敢跟千牛卫撕破脸皮的势力,数来数去,天下也只有那么几个。 凭着莫大哥一个小小的捕头,想要去查这件案子,岂不是在找死?他查不出真相还好,一旦他查出了真相,那结果会是怎样?你说我怎么会不担心?” “莫大哥可是个好人!”过了许久,苏语侬方才道,“难道皇帝便不管这事?” 李风云苦笑一声:“皇帝?我估计根本没有人敢将这件事告诉那小皇帝,说出来,砍几颗脑袋算是轻的。之所以千牛卫肯让大理寺去查这件案子,我猜他们是想把大理寺也拉下水。 究竟是谁干的,千牛卫估计早就心里有数,只是他们没有把握对付得了。 大理寺那帮人同样也不是好鸟,于是顺水推舟便将这案子交给了莫大哥。 如果莫大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最好。如果莫大哥一定要查,就会将我拖下水。这恐怕就是那些人想要看到的。” “那岂不是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苏语侬奇道,“这种事,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么?” 李风云摇摇头:“有些事情的确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有些事情,却正好相反。正所谓瞒上不瞒下,对于千牛卫和大理寺那些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要瞒住小皇帝。只要小皇帝不知道此事,就万事大吉。 万一有一天,小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怪罪下来,牵扯的人这么多,你说小皇帝能动谁?法不责众,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岂不是说莫大哥危险了?” “那倒未必!”李风云道,“《归藏经》如今在我手中,也靠我才能译得出来,未来我会将《归藏经》交给谁,都还很难说。各方势力看在《归藏经》的份上,只要莫大哥肯表明他是我李风云的大哥,没人会真的动他。 怕只怕,我这位大哥,性子太固执迂腐,不肯将我牵扯进去,那就麻烦了。” “这个容易!”苏语侬笑道,“他不说,你说不就成了?只要你让天下的各大势力,都知道莫大哥与你的关系,他说不说又有多大关系?” 李风云摇摇头,道:“你道天下的那些势力不晓得我与莫大哥的关系么?哼,不可能。只要莫大哥不当面说清楚,这世上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多的是。” “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苏语侬有些惊讶。 李风云哈哈笑道:“有一只官场的老狐狸教我,我要是还弄不懂这一套,那岂不是太蠢了?” “那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一帮莫大哥?”苏语侬对莫轻言的印象非常不错,“我总觉得,像莫大哥这样的人,若真的怎么了,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风云点了点头,道:“我暂时还想不出什么法子,我总不能整天跟着莫大哥吧?不过,我想不出来,那只老狐狸应该能想出来吧!我这就去找他去!” 冯府中,冯道皱着眉头道:“怎么会掺和到这件事中,不要管这件事,对你没好处。做好了没人会感谢你,怨恨你的人倒有一堆。做不好,哼哼,正好授人以口实。 千牛卫的事情不是该千牛卫管么?” 李风云愁眉苦脸道:“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莫轻言那个臭脾气,老师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是不能不管呀!” 冯道瞅了李风云一眼,摇摇头:“千牛卫的事就该千牛卫来管!大理寺要接手,那就是千牛卫与大理寺的事情。这种事,不要来找老夫,也莫要对老夫再提起。” 说罢,冯道一挥袖子,走出了书房,只留李风云在书房内怔怔地发呆。 冯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表面看来,冯道是要置身事外,但实际上呢? 冯道似乎说了什么,平时老头子说话总是这样,神神道道,一般都不直接说。如果李风云领会不了他的意思,下次上课,这老头子二话不说,直接让刘雄、马英上来按倒在地,“噼噼啪啪”就是一顿板子。 用冯道的话说:“连话都听不懂,不打怎么成?” 这么一来,倒是让李风云形成逐字逐句研究别人话语的习惯。所以,李风云往往能在别人不经意透出来的口风中,抓住别人没有注意的细节。 “‘千牛卫的事就该千牛卫来管!大理寺要接手,那就是千牛卫与大理寺的事情。’对,关键就是这一句!老师这是在暗示我想要保莫大哥,就去找千牛卫、大理寺的呀!”李风云心中一动,“对啊,老子身为风云卫的大将军,居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我不找他们找谁?大不了把这件事揭开了,你们不怕得罪老子,难道老子还怕得罪你们?”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豁然开朗,大叫道:“我明白了,哈哈,果然是只老狐狸!” “你说谁是只老狐狸?”冯道不知几时又回到了书房,黑沉着脸问道。 “啊!”李风云暗叫一声不妙,只见刘雄、马英这两个阴险的家伙正摩拳擦掌朝他逼了过来。 不多时,书房内便传出“噼噼啪啪”竹笋炒肉的声音,和“哎呀呀”杀猪般的惨叫声。 摸着仍在发痛的屁股,李风云才出冯府,飞身跃上战马,挥舞着皮鞭对亲卫喝道:“小的们,回府带齐人马,去找千牛卫那帮兔崽子算账去!娘的,老子这顿板子不能白挨。要是不给老子一个好的答复,老子今天非砸了千牛卫不可。”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闹千牛卫 李风云带着两百亲卫,全身披挂,风风火火地赶往千牛卫衙门,顿时轰动了整个开封城。这位大将军,每隔一段时间若是不惹出点事来,似乎就不安生。 来到千牛卫衙门大堂,一阵乱棍将值守的千牛卫打得四散而逃,一名千牛卫备抢身喝道:“住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胡来……” 话未说完,李风云已经抢前一步,“啪”的一大耳光抽了过去。 那名千牛卫备身原本也是一名二流高手,见势便想躲开。 可是李风云是什么身手,岂是他想躲就能躲得开的?刹那间,那千牛卫备身就觉得周围的气机被锁死,真元也流转不顺畅。 “啪”的一声,李风云那一巴掌便落在了他的脸上,那名千牛卫备身打了一个旋,差点栽倒在地,半张脸高高地肿了起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中更带有两颗牙齿。 李风云指着那名千牛卫备身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大将军这么说话,若是在本大将军帐下,老子现在便请出十七禁令五十四斩,斩下你的狗头。 快滚,去找你们都统来,你还没资格跟老子说话。” 那名千牛卫备身见势不妙,哪里还敢说什么,捂着脸,急匆匆去找千牛卫都统刘传勋去了。 李风云走到大堂中央,早有亲卫搬来一张椅子,又有亲卫献上早就备好的一壶酒,李风云大大咧咧地坐在大唐中央,滋了口酒。这一套,他还是学自耶律鸿雁。当初在牛头山福来客栈,耶律鸿雁就是这般。李风云很羡慕,觉得够气派,今天总算能拿来一用。 大手一挥,李风云高声喝道:“给我砸!” “噼里啪啦”一众亲卫如狼似虎,得了军令,立刻动起手来。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将千牛卫大衙砸得乱七八糟。 千牛卫大衙门口围满了人,众人议论纷纷。 “这位李大将军,可真威风!” “可不是,人家打仗厉害,欺负起人更厉害!开封城多少年来,都没见到过这种事。” “千牛卫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惹着这位大爷?” “可别说,莫不是逛窑子,争花魁闹的?” “嘘,这种话也能乱说?” “有什么不能乱说的?许他们做,就不许我们说吗?如今的千牛卫,可大不比从前了。不过是个空架子衙门,样子吓人罢了。我若是李大将军,我也会来闹他一通。这才叫好汉,只知道欺负老百姓,算什么英雄?”这一位似乎很赞同李风云的做法。 …… 千牛卫虽然也是天子十六卫之一,但如今虽远不如从前,已经不再掌管兵卒,在百姓看来,只不过是个空架子,最多负责一下皇帝的仪仗,朝廷养闲人的地方罢了。 可是百姓不知道,千牛卫虽然再无掌管兵卒的权利,但是仍旧是晋国最重要的衙门之一。因为千牛卫负责情报,能进入千牛卫的,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李风云敢在千牛卫衙门闹事,可谓是胆子不小。 “哎呀,李大将军,你这是在干嘛?”千牛卫都统刘传勋急匆匆地赶来,看了看被李风云砸得乱七八糟的大堂,顿足叫道,“李大将军,你我同朝为官,就算你不给老兄面子,也要顾及一下朝廷的脸面吧!” 刘传勋在李风云入京时便喝过几次酒,在泰山玉皇顶更是打过不少交道,算是有些交情。 李风云冷哼了一声,站了起来,道:“刘统领,不是李风云不给刘大人面子,只是千牛卫这事做得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我李风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算计、欺负过。 我李风云就是这么一个直脾气,谁要跟我过不去,我便与谁过不去。大不了,我不做这什么大将军,脱了官袍,挂印而去,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去了。我便不信,以我的本事,谁还奈何得了我。” 刘传勋奇道:“李大将军,究竟是何人惹你了?只要涉及我千牛卫,一句话,老兄为你做主,谁得罪了你,要打要杀任由你便!” 李风云望着刘传勋,问道:“刘大人,这件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刘传勋有些心虚,望了望堂外拥挤的百姓,挽住李风云的胳膊,道:“李大将军,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如进内堂说话如何?” 刘传勋不敢真得罪李风云,李风云现在可是小皇帝身边的红人,手上有握有八千精兵,自身又是一流高手,本事又高,江湖上的朋友又多,真要把这一位惹火了,闹出什么乱子,谁来收拾这乱子? 到时候,小皇帝要安抚李风云,说不得就要借他项上的人头一用。 李风云也知道话不能在这里说,之所以要把动静闹得这么大,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他人感到畏惧。别人不敢掀桌子,他敢。 进了内堂,两人落座,早有人献上香茗,刘传勋遣开其他人,低声问道:“李大将军,究竟为了何事,惹得你这般兴师动众。” 李风云抱了抱拳,道:“刘统领,我今天来大闹千牛卫,可不是针对老哥你,兄弟性子粗鲁,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老哥见谅。” 现在内堂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李风云用不着再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好说,好说!”刘传勋还礼道,“老弟你的性子老哥怎会不知?老哥欣赏的就是这一点,直率,不来虚的。说说,究竟千牛卫有什么冒犯之处?” “刘老哥,既然这么说,那做兄弟的就冒昧了,说了。”李风云清了清嗓子,道,“和煦堂失火一案,老哥想必都清楚吧!” 刘传勋愕然:“这个,老哥自然清楚呀,这事跟老弟你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老油条,装,还在装!李风云心中暗道。 “本来是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大理寺接手了这件案子后,竟然将这案子叫给我结拜大哥莫轻言。”李风云索性将事情挑明,“我大哥莫轻言是什么性格,刘老哥想来也清楚,那是实在人,比我李风云更实在。 他接手这案子,就一定会把这案子一查到底,不弄个水落石出绝不肯罢休。 刘统领,你是做这行的,你应该很清楚,这对我大哥意味着什么。莫说那背后之人不会放过我莫大哥,就算是你千牛卫,恐怕很多人都不会放过我莫大哥。 我莫大哥和我李风云可是过命的交情,他要有什么事,我李风云能袖手旁观吗?拼了命我也要摆平这件事呀!这是有人故意要将老弟我往坑里推呀,你说我能忍下这口气吗? 第三百二十六章 愤怒 “竟然有这事?”刘传勋惊道,“这事老哥的确不知道,当初把这案子交给大理寺和开封府,其实是想掩人耳目。李大将军,你应该知道,和煦堂失火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一个交代是不成的,而我千牛卫明面上是不适合查这件事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大理寺卿赵大人居然这般不知轻重。 李兄弟,你说,该怎么做,老哥一定听你的。” 李风云哈哈笑道:“有老哥这句话,兄弟就放心了。如今案卷已经交到了我莫大哥手中,要他不查这件案子,是不可能的。 兄弟只要老哥一句话,保证我大哥的安全,不要出任何事情。至于案子查得怎样,背后涉及什么人,老弟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老弟就知道躲在兵营里,练好自己的兵就成了。 要是我大哥出了任何问题,我李风云就算把天捅个大窟窿,也再所不惜。” 李风云话中隐隐带着威胁。 刘传勋皱眉道:“这件事,还真不好办,李老弟,你应该知道,有人把老兄的一个老窝给端了,本事决计不小。老哥能防得了一时,只怕防不了一世。 不过,你放心,千牛卫会派出最好的高手,暗中保护莫捕头。让他免受其他无关人员的骚扰,莫捕头家眷的安全,更不在话下。 这样,李兄弟,你该满意了吧!” 李风云也知道刘传勋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一点,于是哈哈大笑道:“还是老哥够义气,这情兄弟领了。我大哥的安全,就全拜托刘统领了。改天兄弟摆一桌酒菜,咱们兄弟好好喝两盅,如何?” “好说,好说,李老弟的酒,老兄一定要喝!”刘传勋也满脸堆笑道。 “行了!这件事既然弄清楚了,兄弟也就不打扰老哥了!”李风云站起身来,又恨恨地道:“原来是大理寺赵洵那老王八蛋挑事,想要挑拨咱们兄弟间的感情,老子绝轻饶不了他!” 刘传勋笑呵呵将李风云送出千牛卫,回到府衙中,命人关上门收拾被砸烂的东西。又叫来一名千牛卫备身,道:“你去将郭傲天找来,让他那组人马暗中保护大理寺捕头莫轻言及其家眷,半点差池都不许有。” 那千牛卫备身惊道:“统领,郭傲天那组人马手头上可有活……” “叫你去你便去,哪来那么多废话?郭傲天手头上的事,本官自有安排。”刘传勋训斥道,那千牛卫备身慌忙转身离开。 又长叹一口气,刘传勋低声自语道:“这次真是,打雁不成,反蚀了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个李风云,还真不好对付!” 再说李风云,带着两百名亲卫,趾高气扬,浩浩荡荡直冲着大理寺而去。 才转过一条街,一名仆人打扮的人拦住了李风云的去路,奉上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道:“李大将军,我家主人请大将军小酌几杯,还请大人赏脸。” 李风云抽信笺,看了两眼,心中冷笑:“这个赵洵倒是聪明!”回头吩咐众亲卫止步,又对那仆人挥手道:“前面带路!” 说也奇怪,平日里李风云不惹事时,弹劾李风云的奏章就如雪花一样漫天乱飞。如今李风云真惹事了,朝堂上下却一片肃然来,仿佛是没人注意到这件事。 小皇帝石重贵有些奇怪,对侍候在身边的张尽忠问道:“这两天怎么没看见弹劾李风云的奏章?” 张尽忠弓着腰赔笑道:“现在这节骨眼,谁还敢去撩拨李风云那愣小子。” “怎么说?”小皇帝石重贵有些奇怪。 “这不是三天前,也不知千牛卫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这愣小子带着人去把千牛卫的府衙给砸了。他连千牛卫府衙都敢砸,这么一来,谁敢惹他?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敢带人上门把那些言官的府衙给砸了。”张尽忠只当是一个笑话讲出来给石重贵开心。 “李风云砸了千牛卫府衙?居然有这回事?千牛卫怎么没有回禀?”小皇帝石重贵一怔。 “千牛卫府衙被人砸了,这种事,刘统领哪好意思跟皇上提?想必是千牛卫的人查事情查得太凶,惹怒了李将军吧!”张尽忠急忙开脱道。 身为内侍,皇帝身边的心腹和最信任的人,张尽忠知道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如今皇帝尚且没有多大的权柄,他张尽忠当然也不会有大唐内侍那般能权柄天下,所以,最重要的是不能恃宠而骄,不该介入的纷争便不介入,不该得罪人的地方便不得罪人。 “这家伙,还真是专横跋扈,目无法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皇帝笑道,“大伴,你去刘统领那里说说,叫他不要盯李将军盯得那么紧,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这泼皮翻不起大浪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张尽忠垂手听命。 想了想,石重贵又道:“这个李风云,也该敲打敲打。大伴,你去把近段日子,朕留中不发的,各位大臣弹劾李风云的折子择一择,糊了名字,给那泼皮送去,让他也知道,在这京城之内,对他不满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朕可为他担了不少的事。” “是,看到那些折子,想必那愣小子一定心怀圣恩,感动流涕。以后这愣小子就是皇上手中的孙猴儿,戴上紧箍咒儿,叫他向东,他不敢向西。”张尽忠笑了起来。 “若是这样,那便好了!”石重贵笑道,“这个泼皮,可不是那么好收服的。这也难怪,当初先帝收服景延广,也不是因为有救命之恩么?看来对付这泼皮,雷霆雨露,一样也不能少。” “皇上宅心仁厚,纵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皇上感动。那泼皮若是再不知好歹,便枉生为人了!”张尽忠顺势拍了一记马屁。 “哈哈哈哈!”石重贵自以为得计,龙颜大悦,道:“还有,你去把桑大人请来,朕还有些事情要请教他,说起财货上的事情,天下恐怕无人能出其右。唉,一场大仗打下来,国库中又是空空如野,可以跑老鼠了。” 涉及国家大事,张尽忠不敢插言,只是答应了一声,便匆匆而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笼络 与桑维翰谈了一会儿国家大事,石重贵觉得有些乏了,斜靠在龙榻上,随口问道:“桑爱卿,前几天李风云李将军擅闯千牛卫府衙的事,你听说了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桑维翰心中一紧,抬头偷瞄了石重贵一眼,斟酌了下词句,答道:“回禀圣上,这件事微臣是知道的。” “你怎么看?”石重贵想知道一下桑维翰对李风云的看法,“千牛卫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李将军?” “臣不好说!”桑维翰想了想,答道。 “哦?怎么不好说?”石重贵从桑维翰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桑维翰看了看四周侍候的太监,石重贵立刻明白桑维翰的担忧,挥手喝令道:“你们都给朕退下去,今日朕桑爱卿所说的话若有一句透漏出去,今天在场的人一率打杀,听明白了没!” “喏!”众太监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退下,自从前些日子,张尽忠一连杖杀了十多名偷偷向宫外透漏消息的小太监,宫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紧张。 用张公公的话说:“咱们这些太监,都是皇上的人,若是管不住这张嘴,那就别想要这条命。” 见众太监被屏退,桑维翰道:“据臣所知,其实这件本与李将军无关,倒是与他的结拜大哥莫轻言有关。李风云实际上是在为莫轻言出头。” “哦?”石重贵有些惊讶,问道:“莫轻言?莫轻言又是何许人也?” “莫轻言是大理寺中的一名捕快,刚刚升任捕头。”桑维翰答道,“莫轻言虽然身份低微,但是与李将军的交情莫逆,当初李风云去镇州,便是莫轻言一路相送,一路上经历了不少风险。” 石重贵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莫轻言是什么重要人物,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倒是不值得他关注。 为了大理寺一个小小的捕头,李风云居然肯与千牛卫闹翻脸,看来这个李风云倒不像他想象中的不讲感情。 想到这一点,石重贵似乎抓住了什么,精神一振,道:“桑爱卿,你是说……” “不错!”桑维翰答道,“要想获取李风云将军的忠心,光是高官厚禄是不够的。最重要,要从他的感情上下手。李风云是江湖中人出身,很讲义气,但对君王的认可却不是那么强烈。他自小生活在清平镇,清平镇据说就是一个土匪窝。 要一个土匪变得忠君爱国,不说做不到,只是短时间内却很难做到。要想笼络住李风云的忠心,最好的办法,便是从感情上下手。” “朕该如何去做?”石重贵追问道。 桑维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圣上,现在便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石重贵眼中一亮。 桑维翰答道:“李风云喜欢一位女子,就是杜重威之女杜如月,这件事,陛下也是知道的。” 石重贵点了点头,答道:“这事朕已经知道,只是杜如月已经许配给李守贞李大将军之子李天尧了呀!” “这便是机会所在!”桑维翰道,“正因为这事极难,这才能显示出陛下皇恩浩荡!” 小皇帝有些犹豫,如果将杜如月赐婚给李风云,会不会造成李风云再次倒向杜重威,他有些拿不准。 而且,强迫杜重威与李守贞解除婚约,李守贞那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石重贵同样也拿不准。论朝廷对李守贞的倚重程度,显然要比李风云高得多,若是因为此事,丧失了李守贞的忠心,实在是得不偿失。 桑维翰看出了小皇帝眼中的忧虑,道:“陛下,对我大晋来说,究竟是李风云将军与杜将军联姻威胁大,还是李守贞将军与杜将军联姻的威胁更大?” 石重贵心中一震:“桑爱卿,你的意思是……” “微臣没有任何意思,请陛下三思!”桑维翰跪地叩首道。 “朕知道桑爱卿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桑爱卿快快请起!”小皇帝急忙起身上前搀扶起桑维翰,“这件事,朕会仔细考虑考虑的。” 桑维翰站起身来,心中暗叹一声,有些失望。看来眼前的这位小皇帝,还没完全看清形势,那些拥有稳固地盘和雄厚兵力的节度使,是不大可能有真正的忠心的。小皇帝显然被李守贞表的忠心蒙骗了,对李守贞存在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这话,他不能说得太明,他不比景延广,他是一名谋士,他的威望主要在文臣之中,不像景延广在大晋的军伍之中还有不少心腹亲信。 话说得太明,谁知道若是真的激反了那些诸侯,会不会来一次“清君侧”? 从古至今,力主削藩的大臣,很少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的,晁错(注1)便是其中的代表。即便贤明如汉景帝,也不得不用晁错的脑袋来安抚七国诸侯之心。 眼前的这位小皇帝显然不能跟汉景帝相提并论,虽然桑维翰与景延广是政敌,但是对在景延广获胜的情况下,石重贵居然还是将景延广贬斥出朝堂这种行为,桑维翰还是有些兔死狐悲。即便这是他一手策划的。 景延广还有旧部能保他一条性命,桑维翰又有什么? 韭菜割去了一丛还能再长出来一丛,他桑维翰的脑袋若是被割去了,是不可能再长出来的。 “说说莫轻言,此人如何?朕怎么听着此人的名字感觉有些耳熟?”小皇帝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如果李风云这般看重莫轻言,那么,如果提拔莫轻言,是否也能得到同样的效果,笼络住李风云的人心? 想到这里,小皇帝心中有些发热。 桑维翰心中一阵暗叹,小皇帝的格局毕竟还是太小,远远比不上先帝。 “陛下可还记得两年半前发生在兵部的那个窃图案?”既然自己的暗示,小皇帝并不打算接受,桑维翰并不打算在这上面纠缠。 “有些印象,那件案件的幕后主使查出来了么?”石重贵问道。 桑维翰摇摇头,答道:“陛下,那件窃图案的幕后主使是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即使知道,大晋现在也不能拿他如何,既然如此,就让这件案子过去吧!臣要说的,当初从契丹人手中夺回天下兵马部署图正是这位莫轻言。 臣听说,当时,因为莫轻言坚持要将那件案子查下去,几乎让千牛卫起了杀心,要除掉他而后快。” 注1:晁错(公元前200年—前154年),西汉颍川人,因进言削藩以巩固中央集权,激起以吴王刘濞为首的七国诸侯的反叛,七王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为名,逼得汉景帝不得不听从袁盎之计,腰斩晁错于东市。 第三百二十八章 肃杀 石重贵眼睛一亮,喜道:“如此说来,此人还是一名忠君爱国的直臣。” 桑维翰点点头,道:“不错,若说此人的性子,倒是的确是一个不知变通的直臣。”说心底话,桑维翰并不喜欢莫轻言这种人。 所谓圆凿不入方枘(注1),他与莫轻言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在桑维翰眼中,只能用“迂腐”两个字才能形容莫轻言这种人。 所以,桑维翰说这句话时,将“不知变通”这四个字说得比较重。 可是,石重贵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笑道:“莫轻言有大功于我大晋,怎能不赏?朕身边缺的便是像魏征那样的直臣。” 看来小皇帝是拿定主意了,桑维翰没料到他一席话,竟然将莫轻言这种他不太喜欢的人举荐了出来。不过,虽然不喜,桑维翰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以莫轻言这种黑白分明的性格,是很难在官场上混出头来的,即便小皇帝力保也不成。 “那莫轻言究竟是犯了什么事?”石重贵对莫轻言十分感兴趣。 桑维翰迟疑了片刻,便将和煦堂一案简单的交代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石重贵有些愤怒,千牛卫那些狗奴才,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对他说一声,天知道,还有多少事瞒着他。忽然之间,石重贵对身边的人都产生了怀疑。 桑维翰不愿意得罪千牛卫,又说道:“其实刘统领这般处理,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分明是他们无能!”石重贵怒道。 “此事其实和当初的窃图案是一个道理,非不为也,乃不可为也!”桑维翰劝谏道,“既然如此,那索性就不奏明陛下,免得陛下为此事忧心。” 石重贵呆了一呆,桑维翰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究竟是什么,小皇帝却想不明白。 沉默了许久,小皇帝的怒气渐渐消散,不消散又如何?这三年来,大臣、奴才瞒着他的事还少吗?不多这一件。 “罢了,桑爱卿,这件事朕只当你未说,朕也未曾听到过。朕不会让爱卿难做!”石重贵叹了口气,安抚住桑维翰,但是心中如同塞了一坨棉花,说不出的不痛快。 “圣上英明!”桑维翰躬身施礼。 “看来,朕身边的确缺少一位向莫轻言这样的直臣!”小皇帝暗暗地想着,以至于并未注意到桑维翰在说些什么。 “莫轻言!”石重贵默念了几次,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转眼两个月过去,在苍茫的中原大地上的,黄叶满地,一阵吹过,无数的枯叶打这旋被卷上空中,宛若无数褐黄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一副萧瑟的景象。 苏语侬受不了北方彻骨的寒风和干燥,跟着师父虞不全回到了温暖湿润的江南。佘破财与莫轻行已经能杵着拐杖缓慢地行走,不再需要虞不全的照顾,只要按时服用神医留下的药丸,再进补一些虎筋、鹿筋、人参之类的疗补之物。 钱李风云不缺,契丹真的送来了五万两黄金和一万匹战马,小皇帝石重贵也时不时会送些赏赐过来。 而莫轻言官运当头,小皇帝听说了莫轻言的事情后,钦点破格提拔为大理寺刑典提狱,正七品上的官员,专辖大理寺的疑难案件。要知道,莫轻言之前不过刚刚升了捕头,连九品下都算不上。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莫轻言这个官职正好要全权负责和煦堂失火案。 又到了秋猎的时候,李风云被小皇帝钦点参与秋猎。 对于声势浩大的秋狩,李风云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不就是拿箭射几只兔子,鹿呀,野猪什么的吗?有必要搞的这般隆重?想当初,李风云一个人提着一柄破柴刀,满世界砍野猪、野狼,老虎也被他砍死过几只。 李风对一群人敲锣打鼓把树丛、草丛中的猎物赶到开阔地带、有众多御林军保护的小皇帝面前,任由石重贵射杀的“狩猎”实在提不起多大兴趣。 萧萧西风吹过,草枯黄,成片成片枯叶飘落在地。 李风云心中一动,秋主肃杀,他的风云斩第一式“风云起”,缺的不正是这股肃杀之气么?如若能将这股肃杀之气融入到“风云起”中,那他风云斩的第一式就算是真正的成了。 可是,如何才能将这股肃杀之气融入到“风云起”之中?李风云皱眉沉思。 “咚咚咚”的鼓声引起了李风云的注意,让他想起了战场上雄浑激扬的战鼓,想起了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场,那有是怎样一种猛烈的肃杀之气。 一时间,李风云痴了,心中涌现出无数的想法。 一股浩荡地肃杀之气忽然从李风云体内散发出来,随小皇帝狩猎的众人没由来心中一阵心惊胆战,一头野鹿似乎受不了这股庞大的肃杀之气,软倒在地上,惊恐地四处张望,浑身瑟瑟发抖。 那些曾经上过战场的兵将几乎是凭着本能拔出了刀剑,无数道目光一齐落到了李风云身上。 李风云恍若未觉,此时,李风云仍然沉浸在这满目萧索的秋之肃杀中,细细地体味其中的意韵,对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放出的浓烈肃杀之气丝毫没有意识到。 隐隐中,李风云似乎感到了天地间那股煌煌的肃杀之意。也正是受这天地间那股煌煌的肃杀之意的激荡,李风云才会放出那等浩荡的肃杀之意。 这种肃杀之意,李风云以前并非没有放出过,战场上厮杀,不可能不染上杀伐之气。不过这次不同,这次更纯粹,而且更浩荡。 隐约间,李风云突然感觉到四周有一些收敛得很好,但其实十分强烈的杀意,与这天地间那股煌煌的肃杀之意格格不入。 李风云心中一惊,本抽出雕弓,搭上雕翎,两臂一张力,弓如满月,箭芒所指正是小皇帝石重贵处。 “护驾,护驾!”惊惶之声大起。 “李风云,你要做什么?”几名大将厉声大喝。 数十名兵将已经拨马朝李风云冲了过来。 “啪”松弦之声响起,雕翎“嗖!”的一声飞出。 这时,虽然已经有两名侍卫卫挡在了石重贵的身后,石重贵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虽没有真正动手杀过人,对战场上的那股杀伐之气也有体味,只是反应比征战沙场的宿将要慢一些。转过身来,正看到李风云射来的那一箭,心中陡然一寒,四肢僵硬,闭上眼睛,一念闪过:“朕命休矣,没要想到李风云居然包藏祸心,居然要刺杀朕!可恨,朕对此人如此厚待,他居然心怀这般不臣之意,狼子野心!” 要知道,李风云的箭术虽不高,但臂力奇大,他用的,是天下罕见的射天弓,而这射天弓,还是石重贵穷搜天下,专门找来赏赐给李风云,用来笼络李风云的。如今石重贵却要死在射天弓的箭下,不知是天意还是戏弄? 注1:圆凿:圆形的榫眼、卯眼。方枘:方形的榫头。圆凿不入方枘,方形的榫头放不进圆形的榫眼中,比喻格格不入、不相容、不适宜。战国?楚?宋玉《九辨》“圆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龃龉而难入。” 第三百二十九章 刺杀 一阵疾风从几乎是擦着石重贵的冠冕掠过,直惊得小皇帝出了一身的冷汗。 与此同时,两名侍卫已经冲到李风云身边,举刀便砍。 李风云惊觉过来,飞身从马上掠起,飞起两腿将那两名侍卫踢下马去,顺手拔出背后宵练、幽影两柄宝刀,高声怒喝道:“瞎了眼了,有埋伏!” 几乎是在那两名侍卫被踢落马下的同时,离石重贵二十多丈外的一棵树上,一人惨叫一声,身中雕翎从树上栽落下来。 那人隐蔽本事的好厉害,藏身于光秃秃的树枝间,但树下负责安全和驱赶野兽的御林军将士居然没有一人发现他。 栽落时,那人已经手挽一柄铁胎弓,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上。随着他的落下树来,一支雕翎失去了准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插在小皇帝石重贵的马前,唬得小皇帝那匹御马连连后退了几步。 反应灵敏者顿时明白,原来李风云的那一箭并不是冲着石重贵射出的,但仍有许多侍卫不明大叫着朝李风云冲了过来。小皇帝身边的队伍顿时混乱不堪。 李风云懒得跟那些糊涂蛋纠缠,几乎是踩着他们的肩膀与脑袋,一阵风般地掠到了小皇帝石重贵的马前,身后紧跟着三条鬼魅一样的黑影,直朝李风云扑去。 李风云两柄宝刀一挥,只听“啪啪啪啪”,十数支射向小皇帝的雕翎被及时赶到的李风云拨打斩断。 那三名黑影显然此时也看明白了周围的情形,硬生生停住攻向李风云的刀剑,退到石重贵身边,警惕着周围的情形,李风云看明白了,竟然是经常跟在小皇帝身边的三名老太监,显然,这三名老太监功夫不俗,都是一流高手。 “有刺客,抓刺客!”这时,远处的那些御林军大叫起来。 石重贵立刻醒悟过来,李风云那一箭并非是射他而是在保护他。若不是李风云及时射出那一箭,眼前深深扎入土中,箭尾还在不停颤动的那只箭,很可能就已经射中了他。即便那只箭没能射中他,那接连而来的十数只雕翎也不是周围猝不及防的侍卫能挡得住的。 “快助李将军护驾!”石重贵反应也很快,大声呼喝道。 他这一句话,等若是摘除了李风云的嫌疑,立刻止住了侍卫的混乱。 石重贵周围侍卫也看到刚才情形,也高声呼喝道:“李将军是忠的,快助李将军护驾!” “护驾!护驾!” 众人一齐涌了上来,将石重贵和一些重要的官员,里三层外三层团团护在了中央。 “杀狗皇帝!杀呀!”四周杀声四起,数百名刺客如同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一般,纷纷朝小皇帝这边扑了过来。周围预警的御林军根本不是这伙人的对手,几乎是一照面,便被那数百名刺客砍倒了百余人。 李风云心中一惊,暗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刺客?而且这些刺客个个身手不凡,最差的也是三流高手,一流高手也有近十位,什么人能有这般手笔,布下这等阵势? 对手那边的一流高手有近十位,而他们这边,加上他,加上刚才追杀的那三名老太监,也不过只有四名一流高手。 至于其他的侍卫加御林军,总共才不过两千人,侍卫还强一些,有不少三流高手,那些御林军一个个手脚无力,不成阵型,一看便知是银样镴枪头,又怎么可能是那数百名如狼似虎般刺客的对手? 一时间,数百名刺客竟然将两千名官兵杀得尸横遍野,节节后退。 “快护送圣上突围!”有大臣大声建议道。 突什么围?刺客根本没有将这两千多人围起来,其实就是建议逃跑,将后背留给这拨悍勇的刺客,在近十名一流高手的追杀下,李风云不觉得小皇帝能逃得掉。 “呜呜”的求援号角早就吹响了,希望京城各卫兵马能够及时赶到。 但这个想法同样不切实际,等最近的援军赶来,至少也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估计这两千兵马早不知道被消灭了几回。 那三、四百名刺客个个身手不凡,还不是那些荒驰已久的御林军可以抵挡得了的。只是那拨刺客并不急于进攻小皇帝这周围的数百人,似乎知道这拨人并不好对付,而是一心对付周围那混乱不堪,几欲溃散的御林军。 “都给我住嘴!”李风云找回自己的马匹,高声喝道,“侍卫,御林军给我列阵,单打独斗你们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结成对付高手的梅花军阵,将皇上与众位大臣护在中间。不懂得列梅花军阵的,列军阵护住两侧。” “李风云,你胆敢这般对皇上,对满朝文武说话,岂容你放肆……”一名白胡子大臣指着李风云大声呵斥道。 话音未落,便听小皇帝石重贵断然喝道:“都听李将军指派,不得有误!” 围在小皇帝周围的,有两百名带刀侍卫,都是精选的武林高手,其中三流高手不少,二流高手也有二十多位,实力并不弱。只是突然被袭击,人心惶惶,一时乱了手脚。 听李风云这般一喝,又听小皇帝石重贵这般说,那两百多名带刀侍卫立刻醒过神来。纷纷自发组成二十几个梅花军阵,两侧都由一百多名御林军列军阵保护。将文武大臣都保护在其中。 李风云又要走小皇帝身边的一流高手,将那二十多名二流高手,还有二十多名武功高强一些的三流高手选出,和一名加上编成一队,大喝一声,李风云带着四十多人,杀向那拨刺客。 小皇帝那一群人紧随其后,缓缓向前推进。 秋风起,满目萧索,风云起,肃杀之气罩定七八丈的范围。 与那群刺客一交手,李风云此时也来不及多想,顺手便使出了带入肃杀之意的“风云起”。 只见一道旋风卷起,直冲刺客中一名二流高手卷去,无数碎云如片片黄叶,紧随其后。 有了肃杀之意的“风云起”,虽然并不算完美,但是比之以前,威力足足增加了一倍有余,那名二流高手哪里抵挡得住,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风云起”绞杀成碎肉。连带他身边的两名三流高手也丧命黄泉。 第三百三十章 援兵 一连斩杀十多名刺客,数十名御林军缓过手来,自发组成军阵,跟在李风云的队伍身后,向刺客扫去。 这些行刺的刺客,显然多是江湖人物,个人实力虽然不俗,但是缺乏与军阵相斗的手段,特别是遇上六人一组的梅花阵,几乎无法抵挡,纷纷后退。 有李风云和那名一流高手太监做前锋,李风云这拨队伍越发强大,不多时便收拢了数百人,小皇帝身边已经簇拥了七八百人。 见想要迫使小皇帝溃逃的计划失败,一名黑衣刺客高声呼喝道:“直接诛杀狗皇帝。” 那近十名一流高手以及数十名二流高手顿时放弃了与御林军的缠斗,一齐杀向石重贵。 “护驾!护驾!”眼见这些高手势如破竹,特别是那九名一流高手,御林军和带刀侍卫几乎无人是他一招之敌,临时组成的梅花阵虽然能挡他几招,只可惜毕竟移动不便,很快便被九名一流高手绕过,直冲他杀来,小皇帝有些心慌,大声叫道:“李将军救我!” 李风云闻言回头一看,顾不得继续冲杀外围的刺客,飞身掠了回去。 一招“惊涛骇浪”,斩杀了一名意欲阻拦他的一名二流高手,对上了一名一流高手。 这名一流高手显然是冲这他的,身手非常不凡,李风云冲了数次,居然都被他拦住,两人斗得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李风云偷眼看去,随他一起杀敌的那名太监也被两名一流高手拦住,也杀得不可开交,但明显处于劣势,而留在小皇帝身边的那两名太监,也与另外六名一流高手缠斗在一起,死死地保护着石重贵,身上已经数处中招。 至于那些回援的侍卫,也分别与刺客中的那些二流高手绞杀在一起,局势再次一片混乱。 李风云心中暗急,这样斗下去,只怕要不了半炷香的时间,小皇帝的脑袋就会被人砍掉。 正在束手无策之时,忽听远处一声号响,东北角有“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李风云大喜,大声呼喝:“兄弟们,再坚持一下,援军马上就要赶过来了!” 敢这般大张旗鼓赶来的人,决计不会是刺客,不知哪只队伍反应如此快速,从遇刺到现在,才不过半炷香的工夫,居然赶来了。 侍卫和御林军闻言军心大振,战力倍增,一时竟然将外围的那些刺客逼得节节后退。 当然,这也只限于外围,小皇帝此刻的性命仍旧是岌岌可危。 “李风云,你何必要为这狗皇帝卖命,以你现在的身份,投奔何人不能落个诸侯身份?”与李风云缠斗的那名蒙面黑衣高手,一边破解李风云的招数,一边劝说道。 李风云突然明白过来,此人的武功只怕远超自己,能与他打得旗鼓相当,恐怕不是因为李风云真有与他相抗衡的武功,而是因为此人不愿伤了李风云。 再看保护小皇帝的那两名太监,虽然拼了命,又岂是六名一流高手联手的对手?身上不知被那六人伤了几处,仍在死死地抵挡。不过看情况,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既然此人不愿伤自己,只是挡住李风云不许他去救小皇帝,李风云心中有了计较,一纵身,李风云向一侧掠去。 那人怎肯轻易放李风云过去,一剑断住李风云的去路,李风云早料到有这一招,侧身闪过,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与他联手杀敌的那名太监附近,忽然双刀一挥,不顾身后紧随而至的那名高手,一招“风云起”,一股旋风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意,卷向缠住那名太监的一名一流高手。 那名高手忽然觉得身后一寒,心知不好,有人偷袭,来不急转身,只得朝前一跃,险险地避过了李风云那一招“风云起”。谁知却被那名老太监瞅中一个破绽,迎头一掌,正拍在他的肩头上,直将他右臂臂骨击碎,不能再战。 李风云冲着那太监大声叫道:“你快去救皇上,这里交给我!” 这名老太监的武功可要比李风云高出许多,足可与佘破财相比。急忙飞身朝小皇帝石重贵掠去。刺客中的另一名一流高手想要抢上去阻拦,却被李风云又一招“风云起”逼退,李风云喝道:“你的对手是我!” 这时,原本与李风云缠斗的那名蒙面高手追了上来,怒道:“李风云,你竟然利用我对你的一念之仁暗算我等,你这般行事,不太地道吧!” 李风云不屑晒道:“什么一念之仁,你不过贪图我怀中的《归藏经》,所以不敢伤我罢了!兵者,诡道也,你自己没想到,能怪得了谁?” 那人一时无语。 李风云看透了这帮刺客不肯伤他的心理,对这两人攻来的招数根本不予以抵挡闪避,只是出刀纠缠这两人,这两名高手一时反而束手束脚,难以摆脱李风云。 再看小皇帝石重贵那边,因为那名老太监的回归,局势已经不像刚才那般难看。特别这三名太监,彼此熟悉,配合默契,又一齐习练过一套三才阵,此时三人凑齐,正好能将这三才阵摆出,以三敌六,已经可以维持短时间内不会落败。 那黑衣蒙面人见难以摆脱李风云无耻的纠缠,而那六名负责刺杀石重贵的高手也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一时也难得手。而此时,“轰隆隆”马蹄声渐近,只怕要不了多久,晋国的援军就该赶到了,那时再想要走,不知又要被留下多少人。 一跺脚,那黑衣人喝道:“撤!” 这一声令下,那伙贼人无一恋战,纷纷逼开对手,扛起同伴的尸首,飞身便跑,那些侍卫与御林军哪里拦得住他们,转眼间便钻入树林中消失不见。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见那伙贼人逃得一干二净,李风云心中松了口气,转头在看东边那伙援军打出的旗帜,心中不由得大奇:“咦,怎么会风云卫的旗帜?风云卫的驻地离这里可不近,没两个时辰根本赶不过来。又怎会这么快得到消息赶过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计划不变 李风云没有看错,来的援兵正是风云卫,全军八千余人,几乎全军来援。 见到李风云和小皇帝石重贵无事,典奎等众将翻身下马,跪倒在地道:“末将无令擅动兵马,救驾来迟,请圣上责罚。” 石重贵急忙上前扶起众将,笑道:“众卿平身,勤王救驾,众卿有大功于朕,何罪之有?只是,典将军,你是如何知道朕在此遇袭?” 典奎答道:“皇上英明,我等之所以妄动刀兵,全是因为事先得到消息:有匪徒准备在皇上秋狩之时刺皇上。末将心中不安,所以率军来查看,不想来到这附近,竟然真有其事。” 石重贵惊讶道:“不知典将军从何人那里得到此消息?” 这时,一人插手施礼到:“微臣莫轻言,无旨擅自请动大军出营,请圣上恕罪!” 石重贵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眼,心中暗道:“果然名不虚传,这位莫轻言,果然是长得比较怪异!”又急上前一步,搀住莫轻言的胳膊,问道:“莫爱卿何出此言?若非莫爱卿及时带兵来援,朕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 莫爱卿,你是如何探知有匪徒要刺杀于朕。” 莫轻言摇摇头道:“皇上,微臣其实并无实据,只是推测。” “推测?”石重贵心中更加不解。 莫轻言解释道:“皇上可知两个多月前,京城发生一件失火案,和煦堂十八人,无一逃脱,全都葬送于火海之中之事?” 石重贵点点头,道:“略有耳闻,莫爱卿,难道这次遇袭之事也与那和煦堂案有关?” 莫轻言点头道:“正是!” 原来,莫轻言着手此案中,日夜追查,发现在和煦堂残垣中发现的那十八其实在失火前便已经被人用重手法震断心脉而死。而且手法如出一辙,全都是一招毙命,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要知道,和煦堂实际是千牛卫的据点之一,其中并不乏二三流高手,一招毙命,能有这等本事的人,恐怕非一流高手莫属。 但是,事发之时,和煦堂中足足有十八人,这十八人散布于和煦堂不同地方,如果只有一名凶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让那十八人一个也走不脱尽数被杀。 和煦堂中被杀的十八人可不是一般人,都是久经训练,出入各处打探情报的精锐之士,武功高强不说,警觉也远比一般的江湖中人高得多。 所以,即便凶手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留住那十八。除非那十八人都是傻子,呆在那里不动,等着凶手来杀。 经过仵作仔细验尸,在死者体内也并未找到中毒或是中迷药的迹象。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凶手并非一人,而是有很多帮手,守住了和煦堂各处的出入口,这才导致那十八无路可逃,才被凶手一一格杀。 鉴于仵作验尸结果,十八具尸体中,十七具身上其它的伤口都是死后造成,而其中一具尸体的验尸结果表明,在死之前,此人已经深受重伤。 莫轻言猜想,很有可能,凶手想杀的,其实只是此人一人,此人很可能探知了什么重要秘密,一路被人追杀,匆忙逃回了和煦堂,却不料凶手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不惜得罪千牛卫,直杀入和煦堂中杀人灭口。 接下来的调查也证实了这一点,莫轻言查到和煦堂案失火案当晚,有人曾目睹一名满身血污的男子冲进了和煦堂,不久之后,和煦堂便失火了。 而又有人看到,在和煦堂失火小半炷香前,有十余条黑影跃入和煦堂。 于是,莫轻言将调查的重点转向此人,亲自去拜访了千牛卫统领刘传勋。 刘传勋心中对凶手所属的势力早有所怀疑,只因为此乃多事之秋,不愿多惹是非,所以并不愿揭穿其中的底细,再起波澜,想要敷衍过去。 发现莫轻言竟然真的认真查办此案,心中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他不愿多惹是非,是因为这个是非他惹不起,小皇帝也未必愿意他来惹。但这样下去,一旦有一日东窗事发,他也会因此担上重大责任。 如今莫轻言既然找上门来,而莫轻言背后又有那莽汉李风云做靠山,刘传勋就有心借莫轻言之手将此事挑破。 若事情真弄得不可收拾,毕竟还有莫轻言挡在前面,没有道理拿他来做替罪羔羊。若是真的借由莫轻言之手挑破了事情真相,解除了这一隐患,他刘传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道理会怪罪到他的头上来。 所以,刘传勋决定与莫轻言合作,向莫轻言透漏了许多消息,包括那名死去的探子原本是派去郓州监视郓州节度使李守贞的,向莫轻言暗示李守贞有重大嫌疑。 莫轻言得到消息后,如获至宝,当夜赶往千牛卫在郓州的联络点。 在郓州的联络点,莫轻言得到消息,那名死去的探子事发前些天赶往了檀州,因为郓州方面发现李守贞派出了亲信前往檀州,似乎要回见什么人。 莫轻言急速又赶往檀州,经过一系列明察暗访,得知那名探子曾租住一家民舍的阁楼,而直到当时,那名探子并未退租。打开那阁楼的窗户,正好能监视到一家姓孙的人家。 莫轻言立刻调查这家孙姓人家,还真让他查出点结果。 那姓孙的主家叫孙德利,原本是南唐苏州人,十多年前来到了檀州,开了一家绸缎店,名叫“锦绣堂”,据说是苏州“锦绣堂”的分店,因此与南唐方面来往颇为密切。 在和煦堂失火案的前三天,有人看见有一些不明人员进入孙府,当晚又听到有打斗之身,并在孙府后墙外发现了一滩血。 显然,这个孙德利与和煦堂失火案有极其密切的联系。 于是,莫轻言决定夜探孙府。 在孙府,莫轻言意外地发现孙德利正与一名黑衣人密谈,可是那黑衣人十分警觉,莫轻言才刚刚靠近,便被那黑衣人察觉,忽然挥出一掌挥出,又疾又狠,若不是暗中保护他的那名千牛卫高手及时出手,莫轻言恐怕就要殒命当场。 也正是因为那名千牛卫高手出手与那黑衣人对了一掌,引开了那黑衣人的注意力,飞身和一众高手去追杀那名千牛卫高手去了,没有注意到莫轻言,这才让莫轻言能从孙府中逃出,逃脱了一劫。 趁着混乱,莫轻言逃出了孙府。到了次日,发现孙府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人留下。 此行,莫轻言并非一无所得,隐隐约约中他听到那黑衣人的半句话。“……计划不变,狩猎时动手。” 第三百三十二章 历史没有如果 结合前因后果,莫轻言仔细地想了一遍,不由得大惊。 大晋皇帝秋狩,这早就不是一个秘密。黑衣人说狩猎时动手,莫非是要在狩猎时做什么动作?难道这帮人这般大胆,竟然打算想要狩猎时动手行刺小皇帝石重贵? 想到这里,莫轻言心中猛地一缩。联系到种种所知的情况,莫轻言越想就越觉得可能。 两次击退契丹人,特别是阳城之战,已经给小皇帝赢来了很大的威望与名声。很多人由此看到了中原中兴的希望,只要小皇帝石重贵善加利用,重振中原,成为一代中兴之主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而且,经过这两年的战事,淬炼中原兵卒,已经涌现了一大批像刘知远、杜重威、李守贞这般的名帅,一大批如李风云、皇甫遇、郭威、符彦卿这般的名将。 如若大晋一旦强盛起来,势必会南下统一天下,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南唐,单靠长江、淮河天险,南唐并没有把握能阻挡得住大晋南下的大军,而且,南唐还有心腹之忧。 吴越一向都对中原的朝廷俯首称臣,这些年又与南唐的关系极为恶劣,难说到时不会联手大晋对付南唐。 闽国虽然差不多被南唐灭了,但余烬犹存,随时都可能死灰复燃,会牵扯南唐大量的兵力。 南楚对南唐戒心重重,两国的关系比之南唐与吴越更有不如,一旦南唐与大晋开战,很有可能南楚会倒向大晋。 至于南汉,南唐与南汉虽然纠葛不多,但南汉之主性情暴虐,喜怒无常,趁火打劫不足为奇。 也就是说,一旦大晋挥师南下,南唐将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败多胜少。 既然如此,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奋起一击。 如果能借着大晋皇帝此次秋狩,杀了石重贵,结果会是怎样? 现在石重贵刚刚打败契丹,尚未统合各方势力,如果在此时被刺身亡,结果又会是怎样? 想到这里,莫轻言身不由得一抖。 石重贵若遇刺身亡,莫说石重贵尚无子嗣,以大晋现在的形势,即使石重贵有子嗣也无用,各地诸侯必定会自立,烽火四起,彼此征战不休,黎民涂炭,大晋的国力也会因此而耗损殆尽。 很有可能,一些诸侯会效仿先帝石敬瑭旧事,投靠契丹。 当初隋末大乱之时,投靠突厥的枭雄不知凡几,谁能保证现在便没有人会委身投靠契丹,以换取荣华富贵? 即便无人投靠契丹,莫轻言也不认为分崩离析的晋国会是整军重战的契丹人的对手,毕竟阳城之捷虽重创了契丹,但并未伤其根基。契丹依然强大,在纠集十多万人马趁乱杀入中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南北朝五胡乱中原之旧事只怕又会重演。 更不要说南唐、后蜀对中原也是虎视端端,这两股兵马若是冲杀入中原,只怕几场大仗打下来,中原就剩不下什么了。 不行,这种事绝不能让它在发生。 莫轻言想清楚后果,下定决心,立刻快马朝开封赶去,只希望能在赶在那不明势力出手之前能够阻止小皇帝石重贵的秋狩。 谁料到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还未进入开封城,莫轻言便已经听到小皇帝已经出城狩猎的消息。 莫轻言当机立断,他知道,虽然如今他已经官拜刑典提狱,但毕竟人微言轻,不说大理寺中有没有人肯相信他所说的话,即便有人肯相信,朝中又有几人冒着抄家灭族的威险,立刻擅自调动大军救援皇帝。 要知无令调动大军,罪同谋反。 而朝中大臣,大多都随皇帝石重贵狩猎去了,留下的那些人,何人敢冒如此大的风险,单凭莫轻言的几句臆测之辞便置身家性命不顾。 即便最后分清了轻重缓急,这么一耽搁,那些刺客也许就得了手。 想来想去,莫轻言便想到了李风云的风云卫。 李风云向来都是以胆大妄为而著称,他的部下也随李风云的性子,也许在这个时候,也只有风云卫才敢擅自出兵,援救皇帝。 想到这里,莫轻言立刻拨转马头,朝风云卫驻地而去。 果然,来到风云卫,见到典奎,莫轻言将他的推测和利害陈说了一遍。 典奎知道莫轻言与李风云的关系,更知道莫轻言的为人,若不是到了危急关头,莫轻言决计不会做这等鲁莽之事。既然莫轻言这么做了,说明事情已经非常紧急了。立刻决定出兵。 稍一思索,典奎立刻决定马上出兵,援助小皇帝。 当然,典奎也有另一层考虑,如若莫轻言的推测是错的,了不起风云卫重新回驻地,只当是做了一场演习,只要有这八千虎贲将士在手,他不信石重贵真敢动李风云,动风云卫。 风云卫有契丹送来的战马一万,麾下兵卒虽不善于马战,但是都曾受过骑术训练,骑马赶路是没有问题的。 近八千风云卫一阵疾奔,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了御猎场十里之外。 此时,典奎留了一个心眼,吩咐风云卫暂时停下来歇息,正当他安排哨探去探听消息之时,御林军求救的号角响起。 典奎脸色大变,要知道小皇帝石重贵此次狩猎,带了足有两千多御林军,此时竟然吹响了求救的号角,说明形势已经极为危险。典奎毫不犹豫地命令八千风云卫将士立刻上马,向号角响起处进发,希望能及时救出被困的皇帝和文武大臣。 于是,这才出现了前文所述的那一幕。 如果不是李风云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提前识破了袭击者的埋伏,也许小皇帝早就亡命于刺客的箭矢之下。 如果不是在御林军和侍卫慌乱之际李风云独当大任,重新组织并鼓舞起士卒的士气,打乱了袭击者的部署,可能等不到风云营的到来,石重贵很有可能便死于乱刀之下。 如果不是风云卫及时赶到,吓退了袭击者,李风云和那三名太监决计挡不了那九名一流高手的攻击多久,小皇帝石重贵同样性命难保。 但是,历史没有如果。 第三百三十三章 猜忌 一场刺杀以落败收场。 御林军损失惨重,两千多名御林军,伤亡达八百多名,几乎溃散。宫中的带刀侍卫伤亡也不清,两百名侍卫,战死七十八人,受伤六十三人。随驾保护小皇帝石重贵的那三名老太监,两人重伤,一人轻伤。 可见当时局面何其危险。 至于随驾的那些宫女太监,死伤也不少,随驾的文武官员也死伤了十多位。好在袭击者并未针对朝中重臣下手,文武重臣的损伤并不严重。 因为袭击者临走前尽可能地带走被砍杀同伴的尸体,现场留下的刺客的尸体很少,不过被李风云一箭射杀的那名刺客的尸体却被找到了。 有人认出,此人是契丹的一名很有名的射雕手。 所谓射雕手,是草原上对神射手的一种尊称,但凡能称为射雕手者,百步穿杨不在话下。契丹虽大,但能被称为射雕手的人,却寥寥无几。至少,李风云与契丹铁骑交锋这么久,这还是遇到的第一个。 得知此人原来是射雕手,众人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倘若李风云当时晚那么几个呼吸射出那支箭,倘若李风云的运气不是好得出奇,本来箭法平平的李风云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射中二三十丈外的这个射雕手,那结果可就不堪设想。 堂堂大晋皇帝在御猎场遭人袭击,而且参与者中有一名契丹的射雕手,这绝不是一件小事。这次狩猎也因此草草结束,在八千风云卫的保护下,小皇帝石重贵回到了开封城中的皇宫中。 早已经得到消息的千牛卫统领刘传勋,以及大理寺卿赵洵,还有开封府府尹徐长浩长跪于金銮殿外。 “哼,他们还有脸来见我!”刚刚回朝的石重贵脸色铁青,“传旨……” “皇上!”侍候在一边的张尽忠深知小皇帝性子冲动,轻咳一声,道,“该用参汤了,参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石重贵一怔,挥退其他的太监,沉着脸问道:“大伴,你想说什么?” 张尽忠急忙跪倒,脑袋杵在地上:“奴才只是一个阉人,朝堂大事,老奴不敢妄加议论,请皇上恕罪!” “朕没有怪罪于你,这里又没有他人,朕叫你说!”石重贵脸色阴沉,有些不耐烦。 “谢皇上,这般,老奴就斗胆直言了!”张尽忠伏着身子道,“奴才不知三位大人犯了怎样的大罪,不过,皇上身边可以信得过的人可不多呀!” 石重贵沉默了许久,方才道:“你的意思是李风云不可信?莫轻言也不可信?” 张尽忠的身子颤抖起来,身子伏得更低,几乎是贴着地面:“奴才,奴才不敢这么说,奴才这条命是陛下的,纵然是刀山火海,只要是关乎皇上的安危,奴才也在所不惜。” 这次狩猎,张尽忠也陪驾随行,遇袭之时,屡屡以身护驾,虽然并未起到什么作用,但是石重贵却看在眼里。 石重贵叹了口气,缓声说道:“起来吧,大伴,你对朕的忠心,朕岂有不知之理?有什么话,你便直说,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朕恕你无罪。如若你都不肯对朕说实话,朕哪里还能信任其他人。” “是,皇上!”张尽忠战战兢兢从地上爬了起来,垂着头道,“奴才听说过两句话:‘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奴才觉得很有道理。” 石重贵点点头道:“这是大唐太宗皇帝评价萧瑀的两句话,不错,经过这件事,朕这才觉着李风云还是忠于朕的,风云卫还是可信的,莫轻言更是难得的良臣。 而刘传勋玩忽职守,根本没将朕的安危放在心上,居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打探到,更可恨,和煦堂失火案他竟然打算轻轻放过。 赵洵尸位素餐,毫无建树,三四百名刺客潜入开封,他居然懵然不知。而且还对莫轻言这样忠君爱国的人才居然一路打压,更可气他竟然与刘传勋沆瀣一气,想要欺骗于朕。 徐长浩蝇营狗苟,只知溜须拍马,针要他何用?” 张尽忠轻声道:“皇上说得不错,三位大人的确有错。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从另外一方面去理解,也是可以的。 三位大人可都对皇上忠心耿耿,是皇上的人啊!朝中忠于陛下的人可不多呀! 三位大人虽然无能,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有背叛皇上的资本。 李大将军虽然对皇上也是忠心一片。但是,他可是对着陛下射出了那一箭,若是有半点闪失,那后果……老奴真是不敢想啊!而且,他射出那一箭时,周围的人竟然无一人能拦得住他。这一点,尤为可怕。 风云卫虽然也救驾有功,但是,也未免太胆大妄为了,不经请命便擅自调动兵马,今日是为了救驾,来日如果……又会如何? 老奴听说,典将军出兵之时,也曾有许多人反对,但典将军二话没说,将反对人都囚禁了起来。满营将士竟然没有人再对典将军产生任何异议,这……这还是我大晋的风云卫吗? 李大将军率领着这样一只大军蜷伏在京城周围,老奴斗胆以为,这才是心腹之患……” “够了!”石重贵一阵心烦意乱,抖袖道,“难道李大将军、风云卫救驾还救错了?事急从权!” “是!”张尽忠不敢在说下去。 石重贵直觉得心中烦闷无比,挥挥手道:“你也下去吧!朕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张尽忠答应了一声,低着头却步退出殿外。 “……他可是对着陛下射出了那一箭……” “……竟然无一人能拦得住他……” “……也未免太胆大妄为了,不经请命便擅自调动兵马……” “来日如果……又会如何?” “这……这还是我大晋的风云卫吗?” …… 张尽忠虽然退出了殿外,但是他的话却不停萦绕在石重贵的耳边,让小皇帝一阵阵心烦气燥。 张尽忠说得没错。 李风云毫不犹豫地射出了那一箭,虽然射死了那名射雕手,但也有可能会射中他石重贵。小皇帝清楚地记得那箭从他头上掠过时的那种说不出的惊恐。 不错,李风云也许现在是忠于他石重贵的,但也许不是,李风云当时射出那一箭时,可没有半点犹豫,在他心中究竟有没有他这个皇帝在?他想没想过这一箭若是有半点闪失,就可能射死他这个皇帝? 而且,李风云又有万夫不挡之勇。 如果哪一天他起了异心,又该拿什么来制约他? 还有风云营,这次是救了石重贵,但是前提是完全不顾法纪,用另外一种话说,便是为所欲为。更为严重的是,石重贵派入风云卫中的那些人竟然没有起到半点的制约作用,这样一种力量,如何去控制? 不受控制的力量,即使再强大,于己又有多大的用处? 石重贵突然想起先帝驾崩前曾对他所说过的话: “臣子的忠心是需要的,但是完全靠臣子的忠心是不可靠的,因为忠心随时会随着利益、感情的改变而改变。最容易背叛的,往往是最忠心的人。” “衡量臣子的威胁,看的并非是他的忠心,而是他的实力。如果他的实力超出了可以控制的范围,那么无论这个臣子如何忠心,都必须采取措施。 因为,没有一个人是一成不变的。 现在他也许还能保持忠心,但是以后呢?却很难说,他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的立场。” …… 一挥手,石重贵将桌案上的东西尽数扫翻在地。 第三百三十四章 鬼修罗 (求支持,写一本小说是一件很累的活,神龙打字速度不快,一个小时最多也只能打千把字,一章往往要花去两三个小时,如果喜欢我的小说,请帮忙收藏一下,推荐一下。有条件帮忙订阅一下正版。一包烟,一杯饮料足够看很久。 不得不再向tonycut兄告个人情,放过神龙吧!辛辛苦苦写一个月,只能拿到六百块钱的全勤,盗版却满天飞,于心何忍? 各盗版网站,谢谢你们的支持,但是在你们支持之前,是否该征求得神龙和起点的授权?神龙不记得除起点外,我与其他网站签过任何授权协议。) 子夜时分,石重贵最终还是在寝宫接见了跪在金銮殿外的刘传勋、赵洵、徐长浩三位大臣。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孰能无过? 张尽忠说得没错,最关键的是,这三人是忠于石重贵的,因为他们没有背叛的资本。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握在石重贵手中,只要石重贵想,随时都能让这三人人头落地而不留任何隐患。这才是他们忠心最有力的保障。 同样在子夜时分,李风云与莫轻言、莫轻行兄弟等人正在定国候府中长谈。 因为,莫轻言感觉,在檀州孙府对他发起突袭的那个黑衣蒙面人与哥哥口中在洛阳吴十八家中那个将他打残的黑衣蒙面人似乎有点像。 这纯粹是一种直觉,一种多年办案的直觉。 莫轻言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李风云,偷袭小皇帝时那个黑衣蒙面人的内力似乎与一般人有些不同。 “不同?不同有什么奇怪的?”佘破财皱眉道,“每个人的内力都是不同的,天下没有有哪两个人的内力是完全相同的。要不然,岂不是可以将别人的内力直接拿来自己用?” “不是这样?”李风云摇摇头,“那种感觉很诡异。佘老哥,你在江湖这么多年,可曾见过有人同时拥有两种甚至多种不同的内力的?” “你的意思是?”佘破财问道,“不是同一种内力的转化?” “不是!”李风云解释道,“我能分辨得出来,那人的内力中至少含有五种不同的真元,虽然雄浑,但十分斑驳杂乱。” “你真能分辨?他的内力都侵入了你的体内?”佘破财有些不信。 “没有!”李风云答道,“但是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正是因为这种熟悉的感觉,才让我分辨得出他真元中的细微差别。” 佘破财笑道:“既然是如此,那只怕是你多疑了,既然内力没有侵入体内,没有人能分辨得出其内力,某也不成,我猜想,即使是绝世高手也不行。 原则上来说每个人都只可能修炼出一种内力,但也不是没有例外,如果此人曾修炼过不同的内功心法,而他之前的真元没有散去或者转化过去,那么,从外人看来,他体内就会出现拥有两种内力的情况。但这时候,此人的内力虽强,但威力却大减。 或者是一些特殊的内功功法,比如说,某听说,一百多年前曾有一个叫两仪门的门派,门中有一门绝顶的内功心法,叫做《两仪心法》,这套内功心法倒是可以让人同时拥有两股绝然相反的真元,两股真元相辅相成,可让其威力倍增。 不过,这套功法中的两股绝然相反的真元却不是一个人练出来的,而是两个人同时练,然后将内力彼此输入到对方体内才形成的。” “这么说来,那两仪门岂不是很厉害?”莫轻言问道。 “呵呵呵呵”佘破财笑了几声,道,“两仪门曾经也是称雄一时,门中出过几位厉害的高手,不过也就只有不到二十年的工夫,也就没落了。如今早已经不见踪迹。” “那是为何?”李风云来了兴趣,对于这些江湖往事,李风云总是兴趣很高。 佘破财笑道:“《两仪心法》不同于一般的心法,要求两人各练一门内功心法,一曰赤阳,一曰玄阴。一旦开始修炼,不能再更换人选。两人的内力修为要时时保持差不多,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彼此传功,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 世上人有的聪明有的愚笨,有的坦荡有的阴险,有的际遇平平有的一生平淡,相处一时尚好,日日相处,时时见面,自然会生出许多龌龊,即便是夫妻也很难保证一生一世相守,何况并非夫妻?这门奇功却要人相守一辈子,不离不弃,这怎么可能? 所以,两仪门的没落也是必然的事。” 听了这话,李风云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杜如月,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暗道:“难道我与她也不能不离不弃,彼此厮守一辈子么?”不觉间心中生起一片阴霾。 “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让人拥有多种不同的内力吗?”莫轻言对李风云的话看来是比较相信。 佘破财摇摇头:“这个倒不一定,也许有吧,只是某家不知道。” 想了想,佘破财又道:“不过,某也曾听人说过,大概在十多年前,出了一名高手,身兼数种不同真元,实力不同凡响,也是一名一流高手。但是也只是昙花一现,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了,这些年都没有听说过此人的踪迹。” “他是谁?”李风云与莫轻言齐声问道。 佘破财答道:“他姓甚名谁倒是不知,不过当是江湖上送了他一个外号,叫‘鬼修罗’,是一名杀手,此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长得是什么模样。” 李风云、莫轻言对视了一眼,莫轻言道:“二弟,如果我猜得没错,与你对阵的那人,只怕就是‘鬼修罗’。只是不知此人与袭击我之人有何关系,而袭击我之人又是否是当年袭击我大哥之人。” 佘破财摇头笑道:“不可能,据传言,鬼修罗独来独往,从不与人合作,他经手的事情,很少会出纰漏。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竭尽全力,心狠手辣,当年死在鬼修罗手中的一流高手,恐怕不下十多个。” 听了这话,李风云大惊,他如今也是一流高手,所以他明白一个一流高手是怎样难以被杀死。除非是绝世高手出手,或者是像永固宫主这样即将迈入绝世高手境界的人出手,一对一的情况下,一流高手即便身受重伤,也总能找机会逃脱,除非是一击即死。 但是一流高手有罡煞之气护身,即便是暗中偷袭,想要一击即死,谈何容易。 此人居然杀了十多名一流高手,难不成这鬼修罗也是一名绝世高手不成? 佘破财看出了李风云疑惑,道:“这鬼修罗绝对不是一名绝世高手,因为但凡被他杀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边是内力枯竭,气竭而亡。所以,当时江湖上盛传,此人修炼了邪功《北冥神功》。” 第三百三十五章 疑窦 听到北冥神功四个字,李风云心头一震。 又是《北冥神功》,老爹李苍穹不就是修炼的是《北冥神功》吗?难道这鬼修罗与老爹有关,又或者是天下另有一部《北冥神功》? 既然如此,老爹又为何被徒弟逼得跳崖求生?与其逼老爹手上的这部《北冥神功》,倒不如去找鬼修罗手中的那部《北冥神功》。 李风云心中疑窦重重,望向莫轻言,发觉莫轻言也正朝他望了过来,眼中同样是疑窦重重。 佘破财并不知李风云师门的事,更不清楚《北冥神功》对李风云的意义所在,他也只是说说。 事关天罡宗的声誉,李风云并不想太多人知道,即便亲近如佘破财这般。知道这将事的,仅限于他师门兄弟三人,还有莫轻行、莫轻言和杜如月、丁氏兄弟三人。 “要查鬼修罗,还有那天替我挡了那一掌的人是谁,要查这三四百名刺客究竟藏身,何处。我不信,这三四百人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沉默了一会儿,莫轻言道。 那拨袭击小皇帝的刺客并非全无破绽,他们实际上是藏身在树林中的一个洞穴之中。洞穴出口用一块巨石挡住,所以很难被发现,只有推开这巨石,洞口就离开显露出来。 那洞穴虽是天然的,但很显然是经过人工修缮过,洞口是故意开在巨石之后。 御猎场平时的守卫虽然不严,但若是有人在其中大动土工,不可能不被发现。既然在此之前,一个能容纳四百人的巨大洞穴的修缮没有惊动守卫,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有内奸。 像大晋朝堂这种千窟百窿的地方,说有内奸谁也不会感到奇怪,没有内奸才会让人奇怪。 原本李风云是不支持莫轻言查和煦堂失火案的,但是没想到这件案子居然牵扯出狩猎场刺杀案,又隐隐与十多年前老爹跳崖那个悬案有着一种联系,这叫李风云不得不重视起来。 商议妥当,李风云与莫轻言各有各的任务。 莫轻言决定从三方面查起,那伙刺客的藏身之地,谁是内奸,和鬼修罗的来历。 而李风云则决定去查那天在檀州孙府中救了莫轻言之人是不是千牛卫的人,如果是,李风云想要问清楚袭击莫轻言之人是不是与他对战的那名一流高手是同一人。 李风云很清楚,自从他怒闯千牛卫府衙后,刘传勋不可能不派人暗中保护莫轻言。当然这件事情,李风云照顾到莫轻言的面子没有告诉他。所以,他对找到暗中保护莫轻言之人很有把握,因为十有八九是千牛卫的人。 次日清晨,李风云便直接去千牛卫统领刘传勋家中找他。昨天他在金銮殿前跪了一夜,此刻一定在家中休息。 刘传勋的确在家中休息,小皇帝并没杀他,但是重充斥了他一顿,让他停职反省,在家静思己过一个月,并罚俸一年。 这样的处罚,简直相当于没有。 听到李风云来访,刘传勋急命人将他请入内堂。 “李将军,你那位义兄这次可把老哥害苦了!”见到李风云的第一句话,刘传勋埋怨道。 “何出此言?”李风云奇道,“若不是莫大哥带着风云卫救驾及时,老兄你恐怕不能坐在这里说话。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都很难说。” 刘传勋拱了拱手,道:“这个情,兄弟倒是领了,不过,你那兄弟就不能在救驾之前,派个人来千牛卫通个气,好歹也让老哥有时间做做样子。 昨晚,若不是张公公求情,老兄这颗脑袋,只怕早就挂在城楼上了。” 李风云听完,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那时候,情况紧急,莫大哥又哪会想到这些,你也知道,我那兄弟,性子是一根筋,不会想太多。这不,刘统领不是也没事吗?还计较这些做 我今日来,是要向统领请教一件事情。请问老哥你是否是暗中派人去保护过我莫大哥?” 刘传勋苦笑道:“李大将军交代的事情,我千牛卫哪敢不照办?不错,我的确派出了千牛卫武功最高的好手去保护莫轻言。千牛卫第一高手郭傲天,在泰山上你应该见过的。 只是可恨,此人已经三天没有跟我们联系了,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如若他能把他所知道的情况传回来,我又岂会不做安排,如此被动?” 李风云心中一惊,原来是郭傲天,他当然是见过,当初在玉皇顶上,郭傲天与一名契丹高手打得两败俱伤,不过伤势并不严重。论武功,郭傲天足以与佘破财相提并论,这样的高手,只要不是绝世高手出手,想要杀他极为困难,怎么会三天都不见踪迹? 三天前,算下来,岂不正是莫轻言夜探檀州孙府之时? 不知这位郭傲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风云决心去檀州走一趟,也许能发现一些端倪。 李风云又与刘传勋说了一会儿话,刘传勋再三要求李风云,莫轻言那边一旦查出任何与本案相关的线索一定要通知他,又答应千牛卫如果查出任何线索也会通知李风云和莫轻言。两人暗中达成协议,李风云便告辞离开。 才回到府中,又被老爷子冯道叫去。 见到李风云,老爷子冯道遣退下人,对李风云冷笑一声,道:“好威风啊,李大将军!” 李风云感觉语气不对,奇道:“老师,弟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冯道冷笑一声,道:“老夫哪还有资格指点李大将军哪里做得不对,你都敢朝圣上射箭,敢私调麾下兵马,奔袭御猎场,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的?” 李风云大惊,急道:“老师,那时小子可是被逼无奈,我是为了救驾……” “救驾?”冯道猛地一拍桌案,“当初董卓进京也是为了救驾。西凉铁骑比你风云卫如何,恐怕更胜一筹吧!最后又落了一个什么下场? 小子,你先想想自己吧!难道你还担心金銮殿上但把金交椅没人愿意坐?” 第三百三十六章 诱惑 叹了口气,冯道说道:“臣强主弱,臣不畏君,从古至今,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的?” 想了想,李风云有些不服,道:“这件事,我不得不为,皇上现在死不得,皇上若是在此时遇刺身亡,这中原立刻便要分崩离析了。我又如何对得起跟随我征战四方的将士,他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冯道怒道:“从古至今,白流的血便少了吗?你若有曹操那样的野心,老夫也就懒得说你,偏偏你只有董卓那般的愚蠢。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把自己立出来给天下人做靶子,给别人做梯子。今天早朝,你知道有多少弹劾你的折子?足够把你淹没了!连老夫也不得不附议要弹劾你。” “小子问心无愧!”李风云争辩道。 “谁去管你问心有没有愧?”冯道冷笑数声,“董卓当年便问心有愧了?别人要的是一个借口,一个道义,懂吗?道义。 你敢向皇帝射箭,表明你不畏君。 你麾下的兵马,未得虎符,擅自出兵,表明风云卫视国家法度如无物。偏偏你又挟大胜契丹之战,威名冠盖天下,与当初的董卓何其相似?只是你来没有行废立之事。 你以为只有那些大臣在攻击你?错了,皇上此时也一定对你很不满。一只不受他控制的猛虎卧于榻侧,你认为他会安枕无忧? 他希望你此时学郭子仪,主动交出兵权,老老实实做你的定国侯,老夫问你,你做得到吗? 当初董卓入长安,虽然也风光了一阵,但最后得益的是谁?是袁术,是袁绍,是曹操。 你这颗人头好大呀,不知将来谁能取之!” 一通痛斥,直将李风云说得哑口无言。 真是这样吗?他可是真救了小皇帝石重贵的性命呀!君王便真这般无情,众臣就真这般无耻? 若真是这般,他辛辛苦苦,四方征杀又为哪般?为了老百姓吗? 李风云比谁都清楚,老百姓的嘴是跟着那群士绅变的,士绅说什么,老百姓就会说什么。他将满朝文武都得罪了,那天下士绅能对他有好印象么?士绅说他是十恶不赦的恶贼,谁又会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是为国为民? 这就像一个笑话,当年董卓废掉刘辨,将看上去比较聪明贤良的刘协立为皇帝一般,也许他当初真的是想要当伊尹(注1)、霍光(注2),可是大家都不希望看到伊尹、霍光,更希望看到的是王莽(注3),因为只将董卓变成王莽,才能有汉光武帝,才有云台二十八将。 李风云没想到弄来弄去,竟然将自己弄成了董卓,这世上的事,真有什么道理可循么? 长叹一声,李风云知道冯道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人心啊,永远是世上最难捉摸的东西。只要需要,黑的可以便成白的,指鹿为马着可以说得大义炳然,掷地有声。 “也许这朝堂真不是该我呆的地方!”李风云轻声说道,一番雄心壮志突然间显得那般可笑,一时间心灰意冷。他可以对付一个人,也能对付一群人,但是他无法与天下人为敌。 “你以为你走了,他们就会放过你吗?愚蠢,幼稚!你已经掺和进了这场游戏,从古至今,你见过哪一位失败者能够全身而退的?而且,你已经显示出你有逐鹿中原的这个资格。手中又有《归藏经》,不除掉你,谁能安枕?”李风云从来没有见过老师说过这般严厉的话。 “他们能拿我怎样?”李风云冷笑一声,“只我李风云一个人,想要杀现在的我,可不是那么容易。” “你走了,你的那些部将该怎么办?”冯道皱眉道,“你认为皇上和满朝的文武大臣会放过他们吗?你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何尝不是?他们的存在,反衬了那些大将的无能。” “愿走的便走,不愿走的就由他们去吧!”李风云垂下头。 “哈哈哈哈,可笑!”冯道忽然笑了起来,“你真能眼睁睁看着你的那些部将,那些朋友被人一个个以莫须有的罪名干掉么?你能逃的得掉,你认为他们也有本事逃得掉么?”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李风云发起怒来,瞪着冯道问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一阵长久的沉默,周围的气氛变得教人异常的难受。 “也许还有一条路。”冯道缓缓地道,双目炯炯。 “什么路?”如同溺水的落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李风云紧张地望着冯道。 冯道走到门口,打开门四处看了看,又小心地掩上门,低声答道:“既然大家都希望你走那一条路,都希望你成为董卓,那你就遂了他们的意,做那董卓又有何妨?谁说董卓就成不了曹操?” 李风云心中一惊,这个念头以前他不是没有起过,不过也只是想想。他万料不到不问世事,和尘同光,只扫自家门前雪的冯道冯老师,居然会劝说他造反。 “是小皇帝让老师对我这般说的么?”李风云狐疑地问道。 冯道摇摇头:“那个志大才疏、好大喜功,做事又犹豫不绝的皇帝,怎能得到老夫的忠心。” “那老师为何又要劝说我……”李风云疑惑不解,“老师应该看得出,我并非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并无什么雄心壮志。” “不,你是!”冯道说道,“也许你还差一点身为枭雄的雄才大略,不过这不是问题。你有许多优点你自己没有发现。 首先,你有号召天下的威望和气运。 你现在战功赫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次契丹入侵中原,起关键作用的不是刘知远,也不是杜重威,更不是李守贞、高行周之流。若不是你的存在,大晋恐怕早就亡于契丹人铁蹄之下了。 所以,你可以让天下人归心,正所谓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李风云苦笑道:“老师你恐怕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般本事,能做到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如何不能?”冯道笑道,“风云,你莫要小看了你自己,老夫当初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一个普通人,否则,老夫也不会一定要收你为弟子。老夫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 老夫若是一个贪图名利之人,当初又何必从契丹人手中逃回中原? 老夫这一生所图,不过只是想要寻找一位明主,重整我华夏河山罢了。连老夫都认定了你,天下还有谁会否认你?难道你怀疑老夫的眼光不成?” 李风云张大嘴巴,他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 注1:伊尹,公元前1649年—公元前1549年),伊姓,名挚,辅助商汤灭夏朝,伊尹历事商朝商汤、外丙、仲壬、太甲、沃丁五代君主五十余年,为商朝强盛立下汗马功劳,被后人奉祀为“商元圣”。 相传,太甲不遵守商汤的大政方针,胡作非为,伊尹曾将太甲放于成汤墓地桐宫,他与诸大臣代为执政,史称共和执政,并著《伊训》《肆命》《徂后》等训词,讲述如何为政,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直到太甲改悔,伊尹才重新亲自迎接他回宫主政。 注2:霍光,(?-公元前68年),字子孟,河东平阳人。西汉权臣、政治家,麒麟阁十一功臣之首,大司马霍去病异母弟、汉昭帝皇后上官氏的外祖父、汉宣帝皇后霍成君之父。 公元前74年,汉昭帝驾崩,他没有儿子。霍光迎立汉武帝孙昌邑王刘贺即位,但二十七日之后就以**无道的理由报请上官太后废除了他。并重新立武帝曾孙刘病已(后改名刘询)继承帝位,即汉宣帝。 霍光效法殷商伊尹,行废立天子之事,从此后人合称为“伊霍”,后世往往以行伊霍之事代指权臣摄政废立皇帝。 霍光功高震主,为后来的全家族灭埋下了祸根,他死后两年,霍家因谋反被族诛。 注3:王莽,(公元前46年12月12日-公元23年10月6日),字巨君,魏郡元城人。王莽篡汉的故事想必大家都知道,此处不做多说。 第三百三十七章 抉择 “老夫知道,你心中有朋友之义,却根本没有君臣之忠。当初没有,现在同样没有。在你眼里,皇帝不过是大一点的帮派头子,是不是?”冯道问道。 李风云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威望不必说,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你从一名无名小卒,转眼间就成为战功赫赫的名将,试问,直教契丹人闻风丧胆,试问当今天下,还有谁比你的威望更甚? 气运更不必说,初见你时,你不过是江湖上一个小混混,靠着脸皮够厚,扯起虎皮当大旗,但这近两年下来,你已经是江湖中声名赫赫,举足轻重之人,更是军中的无敌悍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听说,这次泰巅争锋,也被你力拔头筹。《归藏经》也最终落到了你的头上,若说你没有大气运,谁会相信? 至于人脉,不要紧,老夫想过,老夫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有老夫支持你,文官这一块问题不大。武将方面,我瞧你手下人才济济,又有江湖高手相助,应该也不成文体。 而且,你应该跟轩辕台关系不错吧?” 李风云点点头,答道:“的确认识一些人,有些交情。” “那便好!”冯道接着道,“当初老夫推荐你成为枯竹翁的弟子,也是希望你能与轩辕台搞好关系。只要你表明有争夺天下的意愿,我相信,轩辕台支持你的机会会远远高出其他人。 有了轩辕台的支持,天下还有谁能与你争锋?” “可是,我并不知道如何治理天下!”李风云虽然有些心动,但是仍然有些游移不定。 “呵呵呵呵”冯道笑道,“这个容易,作为君王,并不一定要事事都懂,你只要懂得用人就行了。老夫看得出,这方面你有天赋。天下从不缺人才,缺的是懂得用人的明君。治理天下的事,你就交给懂得治理天下的人去做。 作为君王,权柄太重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比如汉高祖刘邦,不过是亭长出身,既不懂得用兵,也不懂得治国平天下,他不也开创了大汉四百年天下?” 李风云被冯道这番话鼓动得心中怦怦直跳。说不想做皇帝,那是假的,天下英雄,哪个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其次,你也有这个实力。”冯道接着说道,“你有八千风云卫,八千兵马,在当今这个乱世虽然算不上是一股大的实力,但足以震撼天下,搅动风云,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以这八千人为骨干加以扩充,扩充至数万甚至是十数万兵马并不难。 本来,这次有人行刺皇上,是你一个很好的机会。很可惜,老夫这番话对你说晚了。 如果他们成功了,中原会是怎样一种局面,开封又会是怎样一种局面? 不错,中原有可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契丹和南唐也有可能趁机入侵中原,但那都只是暂时的。 你手握八千精兵,在这开封附近,总共才集聚着五万兵马。这五万兵马哪一支兵马能与你的八千精兵放对? 筹划得当,降服这五万兵马,收为己用不成问题。 只要有这五万兵马在手,暂时册立一位新君继位作为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各镇节度使敢出头与你抗衡的人恐怕不多。 所要顾忌的,无非是刘知远、杜重威、李守贞等区区数人。 刘知远生性圆滑,他必不会首先出头,杜重威多谋少断,蛇鼠两端,短时间内未必能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有李守贞,手中实力不凡,不过也只有郓州一地,能有多少粮草可供他支配? 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收服,必定能震慑住刘知远、杜重威之辈。 这时,契丹不出兵最好,出兵则命河东节度使刘知远,成德军节度使杜重威举兵抗敌。借机削弱这两人的实力。 这两人若是敢投靠契丹人,等若是自绝于天下,再无资格逐鹿中原。为此,即便暂时付出河东、河北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凭河而守,相信契丹上次吃过亏,这次也不敢轻言渡过黄河。 只要争取一两年的时间,处理好内部事宜,稳定住局势,再挥师北伐,收复河东、河北。侧马南向,平定南唐、南汉诸国。甚至收复燕云十六州、远征塞北,恢复我大唐盛世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一席话直说得李风云怦然心动,仿佛胜利果实就在眼前。 想了想,李风云道:“这事恐怕也不是这般容易吧!” 见李风云心动了,冯道微微一笑:“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世上又有哪件事又是容易的呢?只看是敢为还是不敢为。 至少老夫看来,你已经有了三分成算。” “才三分呀?”李风云脱口而出,显然有些失望。 “三分还嫌少么?”冯道哈哈笑道,“天下多少枭雄,连这三分成算都求不得。能不能有所作为,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李风云目光伸缩不定,他本就是一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人,如今这么大一个诱惑摆在他的面前,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逐鹿天下当皇帝的事,谁不想做,但李风云已经不是刚出山那个毛头小子了,他深知一旦他动了这个心思意味着什么。 天下将会大乱,契丹会再次杀入中原,血浪滔天,尸横遍野。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他个人的野心,值得么? 忽然之间,他想到了那个梦,那个他第一次心生魔障所做的那个梦,为了走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他必须杀人,所有挡在他面的人他都要除去。但如果有一天,杜如月、莫轻言甚至更多的朋友也挡在了他的面前,他真忍得心下得去手吗? “你认为还有其他的路可走么?”冯道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你若不走这条路,别人也会走,你挡在住了别人的路,别人不会放过你。莫看石重贵现在对你以礼相待,但只要他缓过这口气,首先要下手对付的,恐怕不再是刘知远,而是你。相比之下,你才是他心腹之患。” 第三百三十八章 心怀鬼胎 “他怎么说?”御书房中烛光摇曳,但对整个御书房来说,那点点烛光那般微弱,巨大的黑影飘忽不定,让御书房显得格外的冷清阴森。 “老臣已经按陛下吩咐的去做了,虽然老臣磨破了嘴皮,他都没有答应,他没有这个胆量。”冯道弓着身子答道。 石重贵站起身来,在御书房中走来走去,掩饰不出心中的烦闷,许久,石重贵停下脚步,望向如石雕般一动不动的冯道:“冯爱卿,你是先帝托孤的老臣,你认为李风云所说的话是真的么?” 冯道垂着眼帘,不紧不慢地答道:“老臣不敢妄做揣度,一切都听陛下圣裁。” 唉,还是那般没有主意,朕的大臣怎会都是这般?不过也好,这样的臣子,朕用着也放心。 石重贵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朕知道了,并非朕多疑,冯爱卿,若李将军的确无非分之想,当然是我大晋的幸事。 唉,先帝的江山得来不易,打江山难,守江山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群狼环视,窥视大宝者不计其数,朕也不能不防啊! 这件事,莫要让外人知道,继续试探李风云,看看他究竟是真没有这胆子,还是心中有鬼。” 冯道暗中叹息一声,人心又经得起几次试探?世上又哪来绝对的忠心?小恩小惠能收买的是走狗,却不是李风云这般的虎狼。 当然,这些话冯道是不会说的,即便说了,小皇帝也不会听。 说起来,石敬瑭虽然大节有损,但也不失为一代雄主,八年生聚,才让大晋有如今的实力,可与契丹抗衡一战。 可是小皇帝石重贵不成,多疑且不善识人,太急躁,太急于事功,太自以为是。如果小皇帝以真心对待李风云,未必就不能换来李风云的一片赤诚。 可惜石重贵太执着于帝王权术,时移事易,凡事都要讲究变通。大晋若是在太平时期,小皇帝的这些手段未必有太大的问题,但现在不是,天下的枭雄都伸着脖子盯着他,等待着他犯错。这时一个小小的不慎就极有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答应了一声,冯道退出了御书房。 镇州,风雨楼。 “那傻小子真的这般做?”杜重威端坐于富贵阁中,问道。 “不错!”十九躬身站在杜重威的一侧,大气也不敢吐一口。 杜重威脸上露出几丝笑意,“本帅就不信,他这般做,那小皇帝便对他一点戒备之意都不会有。” 想了想,杜重威又道:“十九,你再去京城走一趟,跟那傻小子见上一面,或许他到现在,还没明白究竟做错了什么,向他点明。跟他说,金銮殿中的那一位容不下他,老夫这里却容得下他。” 十九答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提醒道:“主上,这件事,十七去做,远比十九去做效果要好,李风云信任十七,但对十九似乎有所防备,有所顾忌。况且,十七也正要迎娶鲁国公的孙女了。” 听了此话,杜重威脸上露出狐疑之色,目光也变得严厉起来:“十九,有什么话,你便直接说,莫要在本帅面前绕弯子。” 十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杵在地板上:“主上圣明,十九并无他意,只是觉得十七与李风云似乎走得太近了些。李风云似乎看不惯十九拜路惊鸿为师,当天就送了一本绝世剑谱给十七。 两人当天似乎说了很多话。 成为鲁国公的女婿,十七还能分出多少心思为主上服务?” “这些事,十七都给老夫说过,十七的忠心无可置疑。你不必去管那些,让你去做什么,你便去做什么,该给你的,本帅一定都会给你,不该给你的,你想也无用。十九,你明白本帅的意思?”杜重威紧盯着十九说道。 “十九明白!”十九的头紧紧地扎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他担心,只要他微微一抬头,愤怒的眼神便会出卖他心中的想法。 “不该给你的,你想也无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明显是十七将他暗恋二小姐的事情密报了主上,好狠毒的十七,原本以为十七做不出这等事来,看来还是太信任他了。 “你十七同样是为奴为婢的贱民,为何许你娶鲁国公家的孙女,却不许我对二小姐有丝毫思恋之情?你这般做,未免也太绝情了吧!这么多年,我替你遮掩了多少事情,你却在背后捅了我一刀,好哇,十七,这件事我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十九心中暗道,身子气得忍不住地发抖。被最信任的人出卖,是一件最痛苦,也是最气愤的事情,十九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只是他似乎忘了,他刚刚已经在背后捅过十七一刀。 “明白就好!”杜重威望着瑟瑟发抖的十九,心中十分满意。一条对主子充满敬畏的狗,才是一条好狗。而像李风云那般,永远对他的话置之脑后,吃完骨头便忘记主人的狗,充其量也只是一只养不熟的野狗,最多也只能利用一番。 “符冠侯那边怎么样?”杜重威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做纠缠,又问到另一个问题。 冠侯是符彦卿的表字,符彦卿出身武将世家,是后唐名将符存审第四子,阳城之战立下大功,被封为天雄节度使,隐隐有脱离成德军控制的意思。这也是桑维翰分拆成德军的计策之一。 杜重威手下除李风云外,有三员虎将,王重胤以勇冠三军而闻名,张彦泽以猛如张飞而称世,符彦卿则以智计无数而闻达,人称“小诸葛”。 但聪明的人往往难以控制,容易背叛。对于麾下的这三员虎将,杜重威最不放心的也是符彦卿。 十九平息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答道:“彦卿将军逢人便说,大帅对他有再造之恩,粉身碎骨也愿意随大帅报效国家,报效朝廷,并无什么异样。” 杜重威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个冠侯,他的心思,本帅总也看不透,但愿他心中真是这想的,没有辜负本帅对他的一番栽培。” 像符彦卿这样心思缜密之人,即使心中有其他的想法,也只会谨慎地藏在心中,不会表露出来,恐怕也很难在言行上找出其破绽,不过必要的提醒还是需要的。 “听说冠侯又生了一个女儿,十九,替本帅准备一封厚礼,本帅要亲自去为冠侯祝贺。”杜重威吩咐道。 “是!”十九答应了一声。 “路惊鸿那边怎样?”杜重威再次转变了话题。 “路庄主那边没有别的变化,倒是十九在扬州遇到一个人,他很想拜访一下主公。”十九想了想。 “什么人?” “南唐奉宸卫统领李凤鸣。”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刀气 李风云没有答应老师冯道的建议,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在梦中,他杀了无数人,只差一步便能登上那天下至尊的宝座。 但是,杜如月与苏语侬拦在了他的面前。 在梦中,李风云似乎是将她们俩杀了,又似乎没有,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有两滴眼泪,也不知是杜如月还是苏语侬落下的。 谁落下的又有什么关系?总之李风云不想在现实中看到同样的情景。所以,在那一刻,他退却了。 冯道大发雷霆,毫不客气地将他赶出了冯府。 李风云发现,天下的事情,无论多么简单,多么纯粹,但凡有人掺和进来,都会变得不那么简单,不那么纯粹。 他射出那一箭之时,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没想过是朝小皇帝射出的,甚至没想到会救小皇帝一命,他只是本能地感到那处的杀意最浓,危险感最强,于是便射出去了。 李风云相信,典奎出兵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想要救小皇帝一命,甚至为此,他已经准备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这世上的聪明人太多,他们挡不住契丹人的铁蹄,也无法让惨遭战火涂炭的黎民百姓,但是他们有一张嘴,有一支笔,还有一大帮与他们利益相连的人士绅贵族为其摇旗呐喊。 事情能不能做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不能从中得利,重要的是所要做的事对他们会不会产生威胁。 小皇帝或许会感激过他,但恐怕只是在被救之时,过后,只会感受到重重的威胁。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无人能够该变,将来的事才是可怕。 李风云胡思乱想着,他不打算谋朝篡位,也没想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决定还是用清平镇的法子处理,不会坐以待避,谁要将爪子伸向他,他就会砍断谁的爪子。 坐在槐树下想了很久,李风云越想心中越是郁闷。 疯和尚说得对,还是清平镇好,在清平镇一切都简简单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道理简单直白,谁的拳头大便谁有道理,不像这里这般复杂,明明没有半点本事,话倒不少。这样的人,当杀! 渐渐地,李风云心中充满杀意,拔出宵练、幽影宝刀,不知不觉中使出了那一式“风云起”。 狂风乱卷,黄叶漫天飞舞,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刀法相同,使出的效果却已经绝然不同,论威力竟然比之前在狩猎场使出时更高出了数倍。 一连施展了数十遍,越使李风云的刀法便越圆润,郁结在心头的郁闷渐渐散去,一种畅快之在胸中徘徊。 院子中的槐树经受不起李风云的摧残,“咔嚓”一声齐腰折断,朝李风云砸了下来。 李风云一惊,急忙跳开。 他的刀并没有砍中槐树,他舞刀的地方足足离那槐树有一丈余远,即便伸长了胳膊,再加上刀的长度,也离那槐树有三尺的距离,那碗口粗的槐树怎会突然折断?李风云心中十分不解。 仔细查探那槐树,李风云发现在那槐树上有数十道的伤痕,粗大的伤痕与幽影刀的刀痕相似,那些细小深入的却如宵练刀的刀痕一般。 “难道我刚才竟然施展出了刀气?”李风云拍了一下脑袋。 “不错,风云兄弟,你使出的正是刀气。”佘破财被院中的动静所惊动,杵着拐杖出来观看,正见到刚才的一幕,“风云兄弟,你不愧是习武的天才,短短数月时间,领悟了刀魂已经让人瞠目结舌了,才过去两个多月,你居然又领悟到了刀气。真让人忌妒啊!” 刀气也叫剑气,武功高强的一流高手,可以将一身罡煞之气转化为剑气外放伤人,任何有形的东西都格挡它不住,能挡住它的,只有一流高手的罡煞之气。 剑气并非只有使剑才能施展得出来,实际上,所有的绝世武功,但凡练到了极致,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剑气,比如江湖闻名的南诏段家的一阳指,一指点出,数尺开外仍能洞穿木板,其实也是剑气的一种。 又比如天龙寺镇功法六脉神剑。 一流高手之所以能傲视群雄,剑气是其重要原因之一。据说绝世高手的刀气或者说是剑气足以外放出一丈开外。 当然,剑气对同属一流高手的对手来说,作用就不是那么大。因为成为一流高手,身体内和周围自然而然便有一层罡煞之气护体。所以,剑气一般伤不了一流高手,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如果剑气足够的强大,依旧能穿透这层罡煞之气的保护,给对手以致命一击。 当初郭猛用来对付李风云的那法子,其实就是剑气的另一种应用。只是因为郭猛畏惧李风云的那一招“风云起”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威力太弱,并不能伤及李风云的肉身。 剑气能强大到这等程度的人,江湖上并不多,恐怕除了八大绝世高手外,只有永固宫主才能做得到。 与刀魂一般,剑气同样不是可以教得出来的,只能靠个人的领悟,因为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同的,某人用这法子能够外放剑气,但换一人,往往无法放出剑气,非但如此,反而可能因为反噬而身受重伤。这其中的道理,谁也说不清楚。 所以,无论是哪一种绝世武功,都不会提如何才能练出剑气,任何一个师父也不会教徒弟怎样外放剑气。 但与刀魂不同的是,刀魂是在纯意境上的领悟,大多数一流高手终其一生,也未必领悟得到刀魂,就比如佘破财,他便没能领悟出刀魂。但是剑气就不同,绝大多数一流高手只要火候到了,一般都能领悟出剑气,只不过强弱有别。 李风云大喜,急忙盘膝坐下,仔细体悟刚才施展“风云起”时的情形。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李风云猛的一睁眼,挥动幽影宝刀向前斜劈出去,只听“咔嚓”一声,离刀尖两尺多远处的一只手臂粗的槐树枝应声而断。 李风云知道,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如何施展出刀气的窍门。 第三百四十章 摧心掌 傍晚时分,莫轻言来到了定国侯府。 那拨袭击者藏身之地之地已经找到,在御猎场十里外一个荒僻的小寺,名叫兰若寺,寺内只有三名年老的老僧。 只可惜找到兰若寺的时候已经太晚,那拨贼人已经离去,兰若寺中并未留下什么线索,只留下那三名老僧的尸体。 内奸也清查出来,是工部的一位侍郎,贪渎银两,数月前御猎场围墙倒塌,被人收买,让一伙来历不名的工匠修缮,被贼人钻了空子,而那伙工匠事后也不知所踪。 鬼修罗的情况,在大理寺的记载中找不到相关的记录,更不消说千牛卫,本朝千牛卫成立之时,鬼修罗已经消失了很久,而前朝千牛卫的相关记录,在石敬瑭率军攻入洛阳之时,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这三条线索等若是都断了,唯一的线索,可能就是千牛卫派出保护莫轻言的郭傲天,可是郭傲天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看来还是要去檀州找到郭傲天事情才会有转机。 至于朝堂上的种种议论,李风云决定放任不管,朝堂的争斗并非他所擅长的。 手中有八千雄兵在手,不怕他们能玩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开封城其他五万守备军,说实话,李风云还真不放在眼中。他们要真敢对风云卫做出不利举动,李风云就敢去攻打开封城。 次日,李风云去了一趟军营,召集心腹重将交代了一些现在情形,众将群情激昂。立下救驾大功反遭人非议,哪个肯服?特别是出身天策府的众将,更是愤愤不平。 天策府原本就是后唐旧将为基础组织起来的,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亡国之恨已经消散了不少,但是天策府对晋国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待见。 众人商议了一番,议定各种情况下的应对手段。 见众将如此,李风云放下心来,将风云卫全权委托给典奎和张俊,又回府安排好一些事宜,去兵部告了一个假,便带着丁虎、丁豹两人直奔檀州而去。 刚刚经历战火的檀州远没有开封那般繁华,虽契丹人从檀州退兵已经一年有余,但从周围村镇的残垣败壁将,从檀州古老城墙上,依旧能看出当时战斗的残酷。 一年多的和平,逃难的人们不断从各地归来,让这座河南重镇渐渐重新焕发了生机。 莫轻言所说的那座孙府位于檀州东城,孙府的们紧紧的关闭着,一只大铜锁宣示孙府中空无一人。 李风云围绕这孙府转了一圈,寻了一个没人地方,一纵身跃进府中。 孙府不大,李风云很快就将整个孙府搜索了一遍。 后院内有打斗的痕迹,一张石桌碎为几块,书房的窗户被人用掌力劈碎,屋外走廊上留有一只模糊的掌痕。 李风云伸出手来试了一试,谁知一碰那掌痕,那柱子“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居然断成了两截,数十片瓦片掉落下来,门廊垮塌了一片。 李风云闪身躲到一边,心中大为惊奇。拨开碎瓦残垣,找到那半截木柱,只见木纹寸断,原来那根柱子表面看上去虽然完好,除了那只掌痕,并无异常,其实木柱之中早被人用极为刚猛之力震断。不受外力尚能支持,李风云刚刚轻轻一试,那木柱内部的平衡便被打乱,木柱再也支持不住,所以断为了两截。 要一掌打断那碗口粗的柱子并非什么难事,李风云便能做到,但是要将那柱子打断,但表面看不出分毫,还能维持其原本的内部平衡,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李风云做不到。 究竟是什么功夫能将柱子打断,但是从表面却看不出痕迹?李风云想了想,却想不出这等武功。但是,江湖上有这等功夫的人,只怕不会很多,尤其是一流高手。 这一掌若是郭傲天所为倒也罢了,若不是,那很可能是那伙贼人不经意间留下的重要线索。 找了个僻静之处跳出了孙府,李风云正要转回客栈,忽然迎面转来一声,口称佛号:“阿弥陀佛,李将军,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又见面了!” 李风云抬头望去,只见对面走来一位大头和尚,正是来自天竺的大慧法王。 李风云抱拳道:“原来是法王,不知法王近来可好?” 大慧法王摇头道:“老衲不好,老衲最近一直为一事烦恼。” 李风云哈哈笑道:“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你贵为法王,修为高深,怎会也有烦恼?” “未能修成正果,又怎敢妄言六根清净,李将军就不想知道老衲为何事而烦恼?”大慧法王手挽佛珠,问道。 “你的烦恼是你的烦恼,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何要知道?”李风云笑道。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大慧法王双手合十,“老衲的烦恼便是便是如何才能度将军入我佛门,将军不是一样有烦恼么?或许将军的烦恼老衲可解。” “我的烦恼法王可解?”李风云嗤笑道,“法王可知我有何烦恼?” “南无阿弥陀佛!”大慧法王口称佛号,“将军的烦恼老衲自然是不知,不天下如此之大,你与老衲又正巧在此相遇,若非‘因缘’二字又岂能解释?老衲的烦恼将军可解,又焉知将军的烦恼老衲便不可解?” 李风云心中一动,这大慧法王武功高强,见识不凡,或许他能知道那击断廊柱子的究竟是什么功夫。 想到这里,李风拱手问道:“法王便这么有把握能解开我心中烦恼,不见得吧!我且问你,天下有一门武功,一掌击出,外表并无半点损伤,但是内部却能教人肝肠寸断,法王可知是什么功夫?” “这有何难?”大慧法王微微一笑,“老衲不仅知道那是什么功夫,而且还知道使那门功夫的人长什么样子。将军,你真想知道吗?” 李风云答道:“我当然想知道,莫非老衲想利用这来要挟我入你佛门?这般手段未免有损佛门声誉吧!” 大慧法王摇头道:“佛渡有缘人,老衲怎会用这等手段来要挟将军,这等手段即使成功,将军身入佛门,心却在俗世,并非老衲所要的,又有何用?更何况这门功夫很多人都知道,将军只要细细打探,总能得知。这门功夫叫‘摧心掌’。”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往生经(1) 原来是摧心掌,李风云大喜,但心中总不免有些疑虑。单凭李风云刚才简单的一句话介绍,大慧法王几乎想也不想便判断是摧心掌,这怎叫李风云不感到奇怪? 要知天下武功很多都很类似,莫说只靠只言片语,即便是亲临其境也未必能分辨的清楚。大慧法王这般说话,也未免太轻率了些。 但大慧法王身为一代宗师,绝不会是那种虚言轻狂之辈,要不然也不至于在泰山之巅被李风云一席话说走。 “法王为何这般肯定?”李风云试探着问道。 大慧法王微微一笑,答道:“李将军,老衲问你,这掌法是否是由十多天前夜里一位黑衣人所施展?” 李风云大奇,大慧法王居然连这些也知道,难道他真的开了天眼,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么?还是说当时他就在现场,救莫轻言的并不是郭傲天,而是大慧法王? 天眼之说,李风云嗤之以鼻,至于救莫轻言之说,李风云认为也不大可能,莫轻言不可能认不出这位大头和尚。唯一的解释便是他那天晚上正好看见了什么。 “不错,十有八九便是他!”李风云点头答道。 “那便错不了,老衲曾与他交换了数招,不可能认错他的掌法。”大慧法王说道,“将军若信不过老衲,郭傲天郭施主将军总信得过吧!” 李风云心中一阵狂跳:“郭傲天?他在哪里?” “郭施主身受重伤,不能移动,现在正在老衲借居的寺庙内养伤,将军可要见他?”大慧法王问道。 “当然!”李风云又惊有喜,他此次来檀州,主要的目的便是要找郭傲天,了解当晚与他打架是谁,没想到正无头绪之时,突然钻出来的大慧法王,竟然将郭傲天送到了眼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风云随着大慧法王来到他借居的宝华寺。 宝华寺是檀州城内的一间小寺庙,殿不过一间,僧不过数人,大雄宝殿内,如来佛祖的头顶几乎顶着横梁,金身上金漆剥落,如同穿着一件破烂的袈裟。显然,在这乱世之中,如来佛祖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郭傲天盘膝坐在宝华寺的厢房中,脸色苍白,犹如金纸,见李风云来了,显得有些吃惊:“李将军,你如何来了这里?” 李风云朝郭傲天一拜,道:“多谢郭前辈救了我莫大哥。老郭,你怎会伤成这样?难道是有哪一位绝世高手向你出手了?” 郭傲天修为不凡,论实力,与佘破财差不多,这里是檀州并非当日比武的昆仑之巅,被限定在一个圈子中不能逃走。以他的武功,除非是落入陷阱被人围住,否则即便真遇上了不得的对手,只要不是绝世高手或者永固宫主出手,已经难有人奈他何。 但看他的神色,这次受伤似乎比上此泰巅争锋更要严重许多。 郭傲天摇摇头,叹道:“那倒没有,若真是绝世高手出手,我恐怕是没有机会活着看到李将军了。是我太大意,没想到《北冥神功》这门邪门武功,居然还存于世上,有人练成了。 我这一身修为差点全被毁去了,若不是大慧法王即使出手相助,只怕连这条性命也难保。” 《北冥神功》,竟然是《北冥神功》,李风云急问是怎么回事。 原那日郭傲天暗中保护查案的莫轻言,见黑衣人出手,急忙现身,引开了黑衣人及一干守卫,莫轻这才有机会逃走。 黑衣人只道在房外偷听的是郭傲天,哪里肯放过他,一路追赶。 郭傲天自负武功高强,见那黑衣人紧追不舍,一时竟甩他不掉,便起了好勇斗狠之心,想要给那黑衣人一点厉害瞧瞧。 那黑衣人见郭傲天居然停下来,担心时间拖得太久,会另生枝节,出手就以真元相拼。 郭傲天心高气傲,功力又深厚,被示之以弱的黑衣人所欺骗,怎肯认输? 谁料到,等真元相交,郭傲天才发觉上当,那黑衣人的功力远比他想象的厉害得多,他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再想逃时,已经晚了,他的真元被黑衣人牢牢地吸住,源源不断地流入到黑衣人的体内。 郭傲天心中大骇,猛然想起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北冥神功》。 正常的比拼内力,即便功力比对手高,到最后即便拼死了对手,自身的功力也不会剩下多少,真正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武林中人即便内力远于对手,如非迫不得已,绝不愿意采用这等手段。 但《北冥神功》不同,诡异无比,可以吸纳任何人的功力为己用,视天下武林人为其大补之药,也就是说,郭傲天的功力越强,修炼《北冥神功》之人的好处越多。 正因为这一点,修炼《北冥神功》之人不必考虑功力不足,只要境界到了往往能在数年之内便成为一流高手。 识出了黑衣人用的原来是《北冥神功》,郭傲天后悔已经晚了,眼见着数十年苦修来的内力入洪水般涌入黑衣人的体内,被黑衣人吸走,却没有半点半法。等到他油尽灯枯之际,便是他命丧黄泉之时。 正在郭傲天叫苦不迭之时,正巧被路过此地的大慧法王遇到。 大慧法王不忍见郭傲天因此命丧黄泉,出手相救,逼那黑衣人不得不放开郭傲天。 那黑衣人武功虽高,但是却无法与大慧法王相比,两人交手数招,黑衣人自忖不是大慧法王的对手,又一掌将郭傲天打伤,飞身逃走。 郭傲天亏损太重,当场口吐鲜血晕厥过去。 大慧法王虽救了郭傲天,但郭傲天全身的功力十成已经被黑衣人吸去八成,又被黑衣人一掌打成重伤,五脏六腑皆已破裂,可以说是一身功夫暂时都被废了。 在昏迷了数日之后,郭傲天今日才醒过来,虽然他尾随在莫轻言身后,并未听到屋内的对话,但也深知其事必定重要无比,便请求大慧法王到孙府去看看。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往生经(2) 大慧法王本不欲管此事,怎奈郭傲天苦苦相求,这来才来到孙府,谁料刚来到孙府墙外,便见李风云从院中跃出。大慧法王当然认得李风云,心中一动,这才现身相见。 听罢这个故事,李风云略思片刻,道:“老郭,对你出手的可是消失多年的鬼修罗?” 郭傲天眼神有些恍惚,点点头道:“我猜八成是他,这天下会《北冥神功》的除了他还有何人?此人隐忍江湖十多年,这次再现江湖,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只可惜我之前从未见过鬼修罗,与我打架的那黑衣人又蒙着脸,我认他不出。 此人武功不俗,我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有一人却见过那黑衣人的真面目,李将军,你何不问他?” 李风云奇道:“不知是何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郭傲天望向大慧法王。 李风云转向大慧法王,朝他拱了拱手,谢道:“多谢前辈救了老郭!”又问道:“法王,你又是如何见到那人的真面目的?”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怎可见死不救?”大慧法王合十还礼,口称佛号,“鬼修罗是是谁,老衲倒是不知道,老衲来中土也不过三五年的事,十多年前的事老衲并不知晓。 不过,那人武功虽强,但功力斑驳不纯,功法虽然怪异,但也并非没有抵御的法子,他对老衲倒是没有用那《北冥神功》,只是一味以摧心掌相敌。 老衲瞅了个空子,撤下了他脸上蒙着的黑巾,那人见黑巾被撤掉,毫不犹豫,立刻逃走。说起来,老衲也只算见了他半面而已。” “法王可还能画出他的模样?”李风云问道。 “这倒不难!”大慧法王精通书画,取过一支笔来,蘸上墨汁一挥而就,寥寥几笔,却十分传神,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那黑衣人斜侧着脸,左脸颊上有一块黑记,十分好认。 李风云大喜,急忙收起那画像,朝大慧法王拱手谢道:“多谢法王仗义相助!不知那摧心掌又是一门什么样的功夫?” 大慧法王答道:“摧心掌倒是于佛门有些渊源,这摧心掌源自于是少林武功大力金刚掌,其劲力凶猛,讲究寸发,江湖中习练此功的人并不多。 相传摧心掌习练到精深之处,可伤人于无形之中,中掌者立毙,表面看来毫无损上,实际上五脏六腑皆都化为齑粉,厉害无比。 那人的摧心掌远不能说练到了极致,他掌力斑驳,恐怕这一辈子也难将摧心掌练到极致。” 李风云奇道:“佛门中怎会有如此凶残的武功?” 大慧法王笑道:“无我,无无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刀可杀人,也可救人,何来凶残之说?况且这摧心掌虽源自于大力金刚掌,却早已经不是佛门武功。 人有正邪之分,武功却无正邪之别,只在人如何来用它而已。” “多谢法王指点!”李风云呆了呆,原本他对李老爹习练《北冥神功》有些不解,听大慧法王这般一说,心中豁然开朗,郑重朝大慧法王施礼答谢道。 大慧法王答礼道:“谢老衲倒是不必,其实李将军心有慧根,为何执着于俗念?要知凡世种种,其实不过是过眼云烟,如梦幻泡影,生老病死也罢,爱恨情仇也罢,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将军又何必如此执着于梦中的是是非非,却不愿直面尘世万道的本来面目?” 李风云哈哈笑道:“法王也不是心有慧根,执着于俗念?不也是也执着于梦中的是是非非,却不愿直面尘世万道的本来面目?” 大慧法王一愣,李风云的意思他当然听得懂,李风云意思是大慧法王一意想要度他入佛门,同样也是俗念,同样是执着于梦中的是是非非,却不愿直面尘世万道的本来面目。 叹了口气,大慧法王道:“正因为执念难消,老衲才会发宏愿,寄执念于宏愿中。宏愿不了,执念难消解,不漏涅槃能成,若将军能成全老衲,便也是成全自己,执念消解,自然也就百无牵挂。 也罢,老衲也知将军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此时如何说,将军也难堪透其中关节,看不清地水风火,原来四大皆空,喜怒嗔痴,只是梵天一梦。 老衲这里有一经,只盼将军在心烦意乱之时,彷徨无依之际,能诵读几遍,或者能平定心境,将军可愿受否?” 李风云道:“什么经书,我且看看。” 大慧法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交于李风云。 李风云瞧了瞧,原来总共才七八行文字,不由笑道:“这也是经书么?我曾学《心经》,郎朗千言,可比这长多了。” “将军何故小窥?”大慧法王手拈佛珠,“佛经万卷,其实说的不过是一个‘空’字,这寥寥数行,又焉知其中没有藏着大智大慧?” “那倒是!”李风云细看那经文,不觉皱眉,只见那纸上抄写着七行文字: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 枳多迦利,娑婆诃。” “这是什么?我竟然一句也看不懂,法王可否解释一番?”李风云问道。 “言为心声,又何必解释?”大慧法王笑道,“此经名为《往生经》,也算不得是了不得的佛经,各处佛寺都有。 老衲年少时,也是如将军这般嗜杀易怒,后来因此经大悟,也希望此经能令将军大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至于其中意思,又有什么重要的?心中无意,即使空念佛经万卷,又有何用? 心中有意,一语真言足矣!” 李风云哈哈笑道:“法王,说实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既然是大路货,想来念念也没什么坏处。不过,说实话,你要剃度我成小和尚,难,非常难,基本上不可能。” 大慧法王摇头道:“修行未必要在寺中,佛门也亦非沙弥,堪透便是超脱,世外即为西天!南无阿弥陀佛!” 第三百四十二章 君恩 将郭傲天送回开封千牛卫府衙,李风云打算接着去一趟洛阳天演阁,找乾坤霹雳手张宗远查一下鬼修罗的事情。轩辕台手眼通天,没有道理对鬼修罗一无所知。 正要出发之际,忽然亲卫通禀,张尽忠张公公来了。 李风云心中一愣,张尽忠张公公是小皇帝石重贵的第一心腹,此时前来,又是为了何事? 李风云急忙将张尽忠迎进了府内。 张尽忠朝李风云拱手道:“侯爷真是忙人,这几日咱家来了几次,都见不到将军。”语气中似有不满。 李风云哈哈笑道:“倒是李某得罪,这几日为查皇上遇刺一案,去了一趟檀州,先前已经给兵部告过假。” 张尽忠奇道:“圣上遇刺一案不是交给了大理司直(注1)追查,怎么李将军也在追查么?” 李风云呆了呆,道:“原来已经交给了大理司直追查了,此事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此案还是由我兄弟莫轻言在追查。看来是我多事了!” 张尽忠哈哈笑道:“看来侯爷是真不知道,前日朝议下来,皇上钦封莫轻言莫大人为大理司直,此案仍旧归莫大人追查。侯爷麾下诸将皆有封赏,只是侯爷您……” 张尽忠顿了顿,道:“皇上和诸大臣以为,侯爷您现在年纪太轻,不宜再作晋封,特赐将军可带刀入侍,随时有面君密奏之权,任何人都不得阻拦。侯爷,这可是了不得的权利,我朝也只有侯爷您有这个权利。” 李风云大惊,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带刀入侍,随时有面君密奏之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小皇帝石重贵对他完全不设防,如果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刺杀小皇帝。石重贵有这么信任他么? 见李风云呆立当场,张尽忠张公公十分满意,哈哈大笑,大声道:“定国侯风云卫大将军李风云接旨!” 李风云急忙命府中亲卫焚香备案,跪倒在地。 张尽忠从袖中取出圣旨,宣读了一遍,大意与刚才说的差不多。 宣读完毕,张尽忠将圣旨交给了李风云,笑道:“圣上对侯爷的看重可不一般。 侯爷应该知道,这些日子,满朝文武弹劾侯爷的奏章可谓是堆满了圣上的桌案,可是圣上强压住不发。 为了侯爷的封赏,前天早朝,圣上可是与满朝文武吵了一个上午。侯爷请看看,这圣旨可是直接由皇帝发下的中旨(注2),并无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印鉴。 圣上对侯爷的一片信任爱护之心,将军可明白。” 虽然知道这是小皇帝石重贵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李风云仍旧从心底升起一股热流,眼中满是感动之情。 “侯爷有救驾大功!本该大加封赏,可是毕竟侯爷年纪才二十出头,封赏过甚对侯爷并非是一件好事。 圣上亲口交代老奴说:‘李爱卿的功勋,朕都记在心里,绝不会忘记。你去告诉李爱卿,日后平南唐,灭后蜀,征契丹,有的是他立功的机会,让他莫要心急,日后裂土分王,朕也许他!总之一句话,卿不负朕,朕不负卿,朕绝不会让他没有下场。’ 侯爷,圣上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李风云心中热潮翻涌,单膝跪倒道:“末将明白,末将只有一句话,请转告皇上,日后谁要对不住皇上,便是对不住我李风云。” “好,很好!”张尽忠笑眯眯地道,“这句话老奴会如实向圣上禀报,也希望日后侯爷能记住今日所说的话。” 李风云站起身来,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塞到张尽忠的手中:“末将对皇上的忠心,天日可表,这点小心意,公公留着日后喝茶赏玩。” 张尽忠迎着日光看了看那块玉佩,赞道:“水莹通透,是块好玉,这块玉佩怕是要上千两银子吧!” 李风云心道:“我哪知值多少银子,反正是别人送给我的。”听张公公这般说,心中仍旧有些肉痛,但并未露出来,哈哈笑道:“一点小玩意,哪值得了那些?” 张尽忠赞叹了几声,又将那玉佩还给了李风云:“这玉佩若是别人给咱家,咱家收了也就收了,可是侯爷的东西咱家可不能收,也不敢收。 因为咱家知道,朝廷拨付给风云卫的粮饷,是养不起一支强军的。咱家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这块玉佩,足够养活数百将士数月之久。咱家若是收了这玉佩,心中不安啊! 李将军,你的这番心意,咱家心领了,不过这块玉佩,咱家实在是能收。你将这玉佩卖了,买些好鱼好肉,犒劳犒劳满营的将士吧!让他们好好为我大晋效力,为圣上效力。圣上高兴了,老奴也就高兴了。” 李风云一阵惊讶,不觉高看了张尽忠几分。都说张公公好财,看来也不尽如此。 在御猎场刺杀事件后,李风云没想到小皇帝还会对他这么好。无论从冯道的分析中,还是他自己的印象中,石重贵都不是一个看不出李风云潜在威胁的人。 从古至今,但凡出现了这样的人,通常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即便是那人没有谋逆之心,结果都是一样。既然对皇权构成了威胁,那有没有谋逆之心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而那些文臣武将,就像一群食腐动物,草原上的秃鹰,夹着尾巴的鬣狗,一大群嗡嗡乱蹿的苍蝇,借着前者的尸体,获取最多营养,恨不能将骨头里的骨髓也榨出来。他们会借着这个机会加强自己的势力和利益,把前者当成是他们前进的基石。 一代名臣霍光,在他死后三年后,他的家族便被夷灭,无论他曾为大汉朝做过怎样辉煌的功绩。 大唐凌烟阁二十四名臣,到最后没有被夷灭的还有几家? 这是一个怪圈,当立下的功勋越大,就意味着离被人唾骂,踩在脚下越近,除非能成功造反当上皇帝。 然而,这次小皇帝石重贵却并没有这般做。 人生真如一出戏,接到了石重贵这道圣旨,李风云心中一轻。风云卫安全了,至少现在看是如此。 也许是畏惧城外的八千虎贲,也许只是李风云还有利用的价值,也许是李风云的实力太弱,还称不上是一位权臣,小皇帝才会对他如此。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有小皇帝站在前面,谁还敢再说他是董卓?风云卫的日子会好过许多,李风云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重要的不是“可带刀入侍,随时有面君密奏之权”,即便小皇帝给了李风云这个权利,李风云也不可能真的背上宵练、幽影宝刀,自由地出入宫闱。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石重贵表明了他的态度,他要保李风云。 那么那些食腐动物就只能远远地看着,最多只能偶尔发出几声不满的吠叫。 注1:大理司直,从六品上官员。 注2:中旨,唐、宋皇帝自宫廷发出亲笔命令或以诏令不正常通过中书省、门下省,直接交付有关机构执行,称为中旨。或者说是一种没有走正常流程的旨意,官员接到这种圣旨后,可以不接受。 一般来说,不接受中旨会被认为是一种非常有节操的行为而备受赞誉。相反,如果接受了中旨,常常被认为是佞臣而受人指责。 这是皇帝与臣子相互制约的一种机制,明朝废除了三省制度,但后来发展出内阁制,内阁制成熟后,未经过内阁同意的圣旨也可称为中旨。 举一个例子:宋太宗在雍熙北伐时,绕开宰相直接和枢密院制定作战方案并直接指挥前线将领,犯了擅发中旨的忌讳,差点被弄得下不了台。 另外一个例子:绍兴北伐中,首相秦桧以朝廷名义发出撤军的诏令,宋高宗却发中旨要求诸将继续进攻。诸将均奉诏撤军,只有岳飞奉中旨继续进攻。结果岳飞免官下狱,死在狱中。尽管众所周知此事是秦大汉奸弄权,但从法理程序上讲,他还真才是有理的一方。 第三百四十三章 都城 算起来,这应该是李风云第三次来洛阳了。 第一次来洛阳附近,还是在两年多前,但只在牛头山打了一个转,并未进入洛阳城,便转道南下。那一次,李风云遇到了许半仙、周纵云、耶律鸿雁、长白老怪……当时的李风云没料到后来他竟然与这些人竟然有那么多的故事。 第二次来洛阳是来寻天罡宗的传承,也没来得及进洛阳城,李风云同样也没想到一本《归藏经》竟然惹出了如许多事情来。 向轩辕台索要鬼修罗的资料并非难事,天演阁的掌柜张宗远答应立刻飞鸽传书,十天内誊抄一份送来,又笑着邀请李风云去游览洛阳各处名胜。 与张宗远坐在洛阳城最高的酒楼谪仙楼上,两人遥望日暮的洛阳,举杯痛饮,谈天论地。 洛阳的城墙要比开封的城墙宽厚很多,论周围的地形,周围群山环绕,易守难攻,作为都城,略显封闭,但是从占略防御上来说,却比开封强太多。 开封四周都是平原而少山,唯一的屏障便是黄河。一旦北方的草原部族突破黄河天险,开封便几乎等同于一座不设防城市。 李风云暗叹,若非大晋对后唐的残余势力提防之心太重,其实定都洛阳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也不能这般说!”陪他游览洛阳的乾坤霹雳手张宗远并不同意李风云的说法,“定都不能只考虑安全,更要考虑举国之经济。 洛阳虽然安全,但是格局太小,四周群山环绕,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 开封则不同,开封交通便利,四通八达,论地理位置,却是好于洛阳。 如今是乱世,当然定都洛阳要好过开封。但有朝一日,太平盛世来临,开封却是比洛阳要优越得多。 不得不说,石敬瑭虽然卖国求荣,令人不齿,但是这份胸襟却是让人佩服。” 张宗远的见识令李风云十分惊讶。以前李风云只是从安全方面考虑,认为大晋定都开封并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听了张宗远这席话,李风云才知这其中原来另有原因。 “京师乃中原精华之所在,若无形胜,很容易被攻破,这对中原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吧,即便再兴盛,终究还是无根浮萍,无本之木,难免一场镜花水月。”李风云心中并不服气,争辩道。 “这话倒是说得不错!”张宗远笑道,“可是天下又哪有攻不破的都城?山川再险,也敌不过兵戈之利,若说安全,天下恐怕没有哪一处比得过蜀中。可是从古至今,大凡中原王朝,又有谁会定都蜀中?又有谁立足蜀中而能取天下的呢?” 李风云想了一想,也的确如此。 张宗远又道:“中原都城的安全,并不在于其周围的山川河流,而在于其是否有进取之心,是否能保天下黎民之免受兵戈之祸。 形胜也许可以保一时平安,却不能保一世。 试问敌军都杀到都城之下,就算能保住京城的安全又如何?天下的百姓怎么办?不管他们的死活,都不要了么?没有百姓的都城,那还是都城么? 比如这一次契丹入侵中原,中原虽然战胜了契丹,但河北之地一片狼藉,没有十年的生息,难以恢复,契丹若来来回回在河东、河南、山东、关中等地这么杀几次,京城即便是固若金汤,又有什么用?晋国还能存在下去么?” 张宗远遥指北方:“那里,燕云十六州,才是抵御蛮族最好的屏障。再往北,广袤的草原、沙漠与冰原,才是抵御蛮族最好的屏障。 西汉、盛唐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而晚唐之所以衰微,就是因为忘记了这一点。 说到底,土地与百姓,才是我华夏强盛的根本所在,也是都城稳固的凭借所在。” 一席话,说的李风云心潮澎湃。 “只可惜呀!”张宗远长叹一声,“经历安史之乱的中原,已经将目光由外转内,小富即安,眼光越来狭窄、短浅,只顾蝇营狗苟,再不现开拓的勇气与决心,这对我华夏传承,不是一件好事。” 李风云无语以对。 论带兵打仗,李风云自认为已经不下于当世任何名将,但说到天下大势,却不是他的长项,最多只是略懂一点,至于张宗远说的这些更深些的东西,他毫无体会,难以理解。 “盛唐一代,疆域远迈前朝,为何自唐以后,都城都舍弃长安而不用?”这个问题在李风云心中萦绕已久,开口问道。 张宗远叹了口气,道:“自秦以来,历经千年,关中的灵气已经耗尽,土地变得贫瘠,唐末的战乱,关中已经衰落,曾经恢弘壮阔的都城长安,已经萧瑟衰落,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 从另一方面讲,关中与河东、河南、河北、山东、江南等地隔绝,建都长安,虽有利于西北方向的防御,却不利于中土的长远发展。 如今西域断绝,华夏的重点迟早势必会转移到南方。长安有函谷关阻隔,与南方的联系并不方便,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后粱、后唐及本朝,宁可选洛阳而不选长安的原因之一。 一个国家的都城所在,往往代表着这个国家的胸襟、器量。 西汉、盛唐将都城放在长安,所以才有西域都护府,北庭都护府,才有连接大秦(注1)的丝绸之路。 如今蛮族兴起,西域与北庭已经非我所有,丝绸之路断绝,中原的帝王大臣有远见卓识者少之又少,鼠目寸光、苟且偷安者比比皆是。 我华夏中国的进取之心消褪待尽,可叹啊可叹!” 说到此处,张宗远长吁一口气:“只可恨当年轩辕台错选了大唐玄宗皇帝李隆基,安史之乱的危害才延绵至今,若无安史之乱,哪来如今的诸侯割据?罪魁祸首,始作俑者,李隆基是也。 这样的错误,我轩辕台竟然一犯再犯,却不知该如何避免。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一个法子,能让皇帝和满朝大臣的私心与私欲能够得到有效的限制与控制吗?这难道是我华夏一治一乱的宿命所在吗?” “办法一定是有的,只要华夏能存在下去,就算我们想不出来,华夏的后代也一定能想的出来。”李风云答道,眼光炯炯。 注1:这里的大秦,指的是罗马帝国。 第三百四十四章 鬼修罗的来历 鬼修罗,男,原名张贵,扬州人士,父母不详,面部左颊有黑痣。幼时被张福来收养,八岁时被刺客组织血手看中掳走。 南吴武义元年(注1)六月,时年十五岁的张贵接受第一个任务,手刃其养父张福来。(疑似) 八月,刺杀扬州绸缎商人苟怀仁,一刀正中心脏毙命。(疑似) 十二月,刺杀金陵珠宝商人刘安,一刀正中心脏毙命,两名三流初期护院身亡,脖子中刀,一刀毙命。(疑似) …… 南吴乾贞二年(注2)三月,与血手组织反目,一夜杀尽血手二十八名刺客,所用功法疑为《北冥神功》,血手因此而覆灭。 南吴乾贞三年(注3)元月,刺杀金陵二流中期高手周思源于堂,所用功法疑为《北冥神功》。 三月,刺杀二流中期高手陈坤于庐州,所用功法疑为《北冥神功》。 五月,刺杀二流中期高手刘成武于寿州,所用功法疑为《北冥神功》。 ……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被杀之人的名单,满满十余页纸,细数不下三百余人,被刺杀之人武功由弱到强,死于他手下的一流成名高手竟然有八人之多。这还是被人发现的,未被发现的不知有多少。 到了后唐应顺元年(注4),鬼修罗的所作所为终于激起了公愤,江湖豪杰联手追杀鬼修罗。在损失三名一流高手,数十名二三流高手后,重伤鬼修罗,被他逃脱。自那以后,鬼修罗销声匿迹,再未在江湖上出现。 有人传言此人重伤不愈,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退隐江湖,在苏扬一带曾有人看到过他。无论怎么说,此人再无公开出手。 看完这份资料,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此人好狠毒。显然,在诛灭了血手组织后,鬼修罗杀人很可能只是为了提高内力修为。此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竭尽全力,不留活口。 当年他能从数千追杀他的高手中逃脱,还杀了三名一流高手,数十名二三流高手,说明此人极为谨慎狡猾。 刺杀小皇帝的那拨人中,为首的显然就是鬼修罗。莫轻言若是遇到此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这鬼修罗难对付啊!”乾坤霹雳手张宗远叹道,“而且,鬼修罗身后显然还有人。当初数千高手围追堵截他都没有成功,现在想要抓住他,难,实在是太难。” “轩辕台能否帮忙打探一下此人的下落?”李风云迟疑了一下,问道。 张宗远摇摇头,答道:“李将军,并非老夫不肯帮你,轩辕台的规矩你应该知道,不会插手江湖恩怨。能提供这些资料给你,已经是轩辕台能做的最大限度。” 李风云也早猜到轩辕台不会答应,也没有强求,抱拳道谢后,带着那份资料离开了天演阁。 回到开封定国侯府,李风云立刻找来莫轻言。 见到李风云,莫轻言扶着莫轻行急匆匆地道:“二弟,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李风云有些好奇。 莫轻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后原来是一人的背影,画得十分模糊,莫轻言道:“我找人画出那夜在檀州孙府中遇到的那黑衣人的背影,我大哥说此人倒与当年在洛阳袭击他的人有几成相象。” 李风云一愣,世上的事真有那么巧么? 急忙从怀中掏出大慧法王所画的画像,交给莫轻行辨认。 莫轻行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指着那画像,神情有些激动,手指有些发颤,大声道:“就是他,就是他,虽然当时他蒙着面,我没能看见他长什么样,但是那刻在股子里的阴险狡诈,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风云,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幅画的,这画中的人又是谁?” 李风云苦笑一声,他最不愿看到情况出现了,这意味着血修罗身后站的是他的某一位师兄,而他这位师兄,很可能参与到了这次御猎场刺杀案中来了。 “是鬼修罗,而且我也拿到了鬼修罗过去的资料。”李风云简单的把这些天他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又取出从张宗远处得来的那份资料,交给莫轻言。 听到果真是鬼修罗,莫轻行脸色灰白,望向李风云与莫轻言,长吁道:“风云、轻言,这件案子不查也罢!” 鬼修罗从江湖上消失不过是十多年前的事,对鬼修罗的事情,莫轻行虽知之不详,但多少也听人说起过。 那可是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之人,相传十余名一流高手都丧命在他手下,这次,若不是大慧法王及时出手相救。郭傲天这名实力与佘破财相仿一流高手也会丧命于鬼修罗之手。 对手是这样一个凶残之人,莫轻行实在不愿意李风云何莫轻言冒险。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莫大哥,轻行大哥说得不错,你就不要再插手此案,这件案子便交给我吧,毕竟,鬼修罗未必敢对我下手。” 莫轻言草草将李风云给他的那份资料看了一遍,怒道:“这怎么可以?别的且不说,现在我身为大理司直,受朝廷俸禄,衣食皆是民脂民膏,面对此等穷凶极恶之徒,又怎能畏难而退,坐视不理? 难道我大晋的司法只是为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所设?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何必浪费公帑,难道如今这世道尸位素餐的人还不够多吗?” 李风云当然知道莫轻言的性格,他是一个非常固执、不知变通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未必拉得回来。当初那起窃图案,若不是考虑到契丹入侵中原在即,他是决计不会放弃追查。即使是现在,李风云怀疑莫轻言仍在搜集证据,准备指证杜重威。 要他放弃对鬼修罗的追查,几乎是不可能。 “莫大哥,你又何必着急?我也没说不追查此案,老爹当年的事,还有轻行大哥的遭遇,既然知道与鬼修罗相关,我又岂会善罢甘休?”李风云解释道,“我只是说,你暂且将这案子交给我来处理。 怎么说,我也是一流高手,遇上鬼修罗还有几分保命的把握。而且,从上次的情况看,那鬼修罗并不愿伤我。 而你大理寺又有什么高手能与鬼修罗抗衡?连郭傲天都差点丧命于鬼修罗之手,你派人去追查此案无异于送死,难道大理寺捕快的性命便那么不值钱?” 注1:南吴武义元年,即公元920年。 注2:南吴乾贞二年,即公元928年。 注3:南吴乾贞三年,即公元929年。 注4:后唐应顺元年,即公元933年。 第三百四十五章 乍闻 送走了莫轻行、莫轻言两兄弟,李风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莫轻言真像是一只犟驴,好说歹说,莫轻言才答应暂时将查寻鬼修罗的事情交给李风云。 李风云心里明白,他担心莫轻言的安全,莫轻言也同样担心他的安全。 鬼修罗是杀手出身,杀手眼中是没有感情的,从鬼修罗的经历来看,他出道杀的第一个人便是他的养父张福来,而他炼成《北冥神功》之后,竟然立刻将血手的刺客一夜杀尽,并将其内力吸为己用。 上次鬼修罗没有对李风云下狠招,并不一定意味着下次交手时鬼修罗会心慈手软。 莫轻言就是这样一种人,遇到事情之时,他总是先替别人着想。 李风云坐在软榻上,静思下一步该如何做。 要弄清刺杀案和当年逼得老爹跳崖的那人是谁,只有从鬼修罗身上找线索。看来还是要走一趟江南,或许在那里能找鬼修罗的线索。 正在思量间,忽然亲卫来报,说门外有一位叫冷雨轩的公子前来拜访。 冷雨轩?那不就是十九么?他来做什么? 李风云心中有些奇怪,急忙命人将十九带入书房中来。 “在下冷雨轩拜见李大将军!”见到李风云,十九的礼数做得十分足。 “哈哈哈哈”李风云哈哈大笑,扶住十九道,“十九,何必见外,这可不像你。论公,你我曾共过生死;论私,你是我二师兄的弟子,算起来我们也是同门,不必这般客套。” 听了李风云的话,十九心中十分不舒服,这一趟,他本不想来,本想推给十七。但是杜重威不许,这才勉强来了开封城。不过,十九城府颇深,不露半点声色:“这是应该的,如今李将军贵为定国侯、三品上护军、冠军大将军、风云卫统领,又是在下的师叔,在下又怎敢失了礼数?” “你呀!”李风云点了点十九,笑道,“别在下在下的,这样多不自在?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大家都舒服。 你是什么时候来开封的?十七那木头呢?好长日子都没见着他了,他的婚事不就是在一个月后吗?怎么还不见他的踪影?” 十九笑道:“如此那我就唐突了。我是今天刚到开封的,先过来给十七打个头站,十七过两天也该到了。你知道,我和十七都是大帅收养的孤儿,自小感情就好,亲如兄弟,这时我不帮他谁来帮他?” “哦?有下脚的地方么?不如搬到我府中来,反正我这里地方大。”李风云邀请到。 “那倒不用,我在开封也置办有产业。”十九答道,“李将军,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住在侯府不太方便。” 李风云点点头,十九是杜重威心腹,与十七一起统领黑衣卫,私底下自然少不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住在定国侯府的确不太合适,所以也没有强求。 十九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这次来侯府拜访,一来是与李将军好久没见,正好聚一聚,叙一叙旧情,二来,大帅也有封书信要给将军。”说着,十九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笺,递给李风云。 李风云接过信笺,用裁纸刀挑开完好的火漆,取出信纸,展开细看。 “风云贤侄如晤: 阳城一别已近半年有余,安好乎?忆往昔,镇州城头,斜阳道外,一骑西去;阳城郊外,白团村前,旌旗直指酋首,不胜感慨,生子当如斯。 卿蒙圣上青睐,独领一军,屏蔽京师,老夫甚为欣慰,功名本应马上求,男儿征战沙场,幸也! 然梁园虽好,却非久留之地。贤侄素来豪迈,恐难堪阿谀奉承之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高飞之雁难免雕翎之祸,流言绯绯,难容闻达之士,戒之,慎之! 贤侄智慧通达,应知在内而危,在外而安之理。 他日出巡一府,当与贤侄举杯共欢于镇州墙头,重叙旧事,岂不乐哉?” 杜重威信中的意思很明白,劝说李风云请旨外调藩镇,与他结盟联手之意。 看他的意思,杜重威应该已经知道李风云因救驾而遭排挤的事情,想借此机会,将李风云再次拉回他的阵营。 李风云率兵打仗的本事,杜重威是看在眼里,屡出奇兵,出人意表,有神鬼莫测之能,他麾下猛将虽多,但无一人能与李风云相提并论。杜重威想要做皇帝,恐怕难免要与李风云刀兵相见。此时若能将李风云拉过去,日后便少一个对手,多一员良将。 李风云一连将这封信看了数遍,心中暗叹,若是这封信在十多天前来,他或许会心动,但是小皇帝石重贵对他如此信任笼络,他又何忍心弃他而去? 十九紧紧地盯着李风云,知道李风云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烧掉,方才问道:“你的意思怎样?” “如月现在怎样?”李风云没有回答十九的问话。 “二小姐,她……她现在很好。”十九心中强压住厌恶之意,微笑着答道,“临来之前,二小姐还问起过你,不知你几时才能再去镇州。如有可能,希望李将军能于来年三月十八日,光临镇州,喝上一杯喜酒。” “你说什么?”李风云脸色陡变,人影一晃,已经闪到了十七身前,一把揪起十九,大声喝问道,“你再说一遍。” “将军难道不知道么?”十九满脸惊诧,心中却快意无比。虽然杜如月即将出嫁李天尧,他也心痛无比,但是看到李风云这般,他仍然很高兴。 轻轻拨开李风云的手,十九长叹一声,惋惜道:“李将军,你与二小姐之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 泰巅争锋结束后不久,永固宫主将杜如月送回了镇州,李守贞派出使者与大帅议定了迎娶事宜,日子便定在来年三月十八日,春暖花开之时。 你也知道,这桩婚事是早就议定好的,即便是大帅也无法改变。” 一时间,李风云犹如雷击,心中万念俱灰,爱恨交加。 难怪这两个月来,他给杜如月寄去了十多封信,杜如月却半点回音也没有,难道是杜如月想要斩断两人之情愫? 当初与杜如月见面的种种场景,一幕幕出现在他眼前…… 山盟海誓,到头来原来是虚语妄言,南柯一梦。 什么鬼修罗,什么御猎场刺杀案,什么归藏经,此时对李风云来说,都不重要了。李风云额头上青筋直蹿,此刻只想飞到杜如月身边,向她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也不是没有挽回的办法,只看李将军敢做还是不敢做!”十九的声音在李风云耳边荡漾。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失策(1) “什么办法?”李风云紧紧抓住十九。 十九叹了口气,道:“什么办法,李将军应该想得到,郓州离开封也不算太远。我是大帅的家奴,有些话,我不能说,也不该说。 李将军,听我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有缘无份,又何必强求?让二小姐在其中为难?放手吧,当放手时且放手。” 原来还是回到了原点,要杀李天尧。 可是,当初永固宫主逼着他答应不再伤害李天尧,该怎么办? 李风云心乱如麻。 “那句承诺真有那么重要么?那小子真要敢娶如月,老子杀了他谁还能将我怎样?”李风云心中暗暗发狠。 “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对,找小皇帝,找石重贵,他是皇帝,只要他下旨不许这门亲事,将如月许配给我,就算李守贞也不敢明着抗之不尊。”一道灵光在李风云心头一闪而过,“不错,这法子一定能成,我救了小皇帝一命,请他帮这点忙,他没有理由不肯。只要他肯,我将我这条性命卖给他又如何?” 李风云痴痴地发着呆。 望着李风云脸色阴晴不定,十九心中暗暗狞笑:“去杀李天尧,去杀呀?你不是英雄么?不会这点胆量也没有吧!最好你跟李天尧同归于尽。如月是我的,谁都抢不走。若真有那天,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哈哈哈哈!” 李风云不知十九是何时离开的,他只知道,他要去面见小皇帝石重贵。 “圣上,你拒接了李风云?”桑维翰又急又怒。 “没……没有!”小皇帝石重贵连退了数步,低声道,“我……朕只是说兹事体大,朕还要仔细思量。” 石重贵有些害怕这位老臣,当初有景延广在时,他倒不觉得桑维翰有什么厉害。景延广贬往洛阳之后,石重贵发现桑维翰越来越难以对付,偏偏朝中的那些大臣,大多都是他的同党,对桑维翰的话几乎是俯首帖耳。唯一能与桑维翰抗衡的鲁国公冯道,却有是一个泥菩萨,能不说话,他决计不会说话。 桑维翰又好气又好笑,这跟拒绝又有什么区别?可惜了他为石重贵献得那条空手套白狼之计,并在朝堂上演了那一场戏,只不过用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带刀入侍,随时有面君密奏之权”,眼见就能绑住李风云的心。 李风云有什么本事,是什么人,桑维翰心中十分清楚。只要笼络住此人的心,大晋江山便算是保住了一半,他也算对得起先帝的知遇之恩。 “陛下,请下旨命令李守贞与杜重威解除婚约,日后再找机会将杜如月许配给李风云。”桑维翰跪下来叩首道。 “这……”石重贵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朕不能这般做,李都指挥使向来对朕忠心耿耿,敬畏有嘉,朕岂可因李风云而伤李都指挥使一片忠诚之心。” 忠诚?桑维翰心中冷笑,大晋的皇位也是别人手上抢来的,手段不太见得人,割让燕云十六州更是让天下人愤怒不已,建国也不过只有不到十年,哪里来的忠心? 当初如若不惹怒契丹,引来契丹的入侵,借着契丹的虎皮,还能震慑群小,让他们不敢起异心。如今跟契丹反目成仇,河北之地满目疮痍,百姓死伤无数。两仗打下来,数年生聚而来的充盈府库如今已经是空空如野,大晋如一栋处处漏风,一阵狂风吹来,就可能将这栋破房吹垮,他这个宰相能做的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而已。 当初契丹人退过黄河后,桑维翰为石重贵献两虎相争之策,利用刘知远辖制杜重威,以刘知远为北面行营招讨使,杜重威为北面行营副招讨使,以强挟弱,率本部兵马北驱鞑虏。 可是石重贵只听从了他的两虎相争之策,却命令杜重威辖制刘知远,以杜重威为北面行营招讨使,刘知远为北面行营副招讨使,以弱挟强,为了增加杜重威的实力,更是从各地勤王兵马中抽调了十多万精锐士卒,加入到北伐大军之中。 桑维翰看到了这条旨意,当时几乎惊掉了眼珠。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可如此儿戏? 他献两虎相争之策,前提是晋军要能击败契丹人,至少也是能要与契丹人打平,石重贵这种布置,完全违背了这一前提,似乎只是想挑起刘知远与杜重威之间的纷争。难道石重贵真的以为,凭着二十万大军就一定能打败契丹人? 与刘知远相处多年,桑维翰深知刘知远的性情。 刘知远有野心,但野心并不彰显,此人性子内敛,顾忌太多,又好名声,即使有机会,也未必就一定会背叛大晋。就如先帝石敬瑭一般,如果不是李从珂逼迫太甚,也许先帝真的就只会做一辈子河东节度使。 而杜重威不同,杜重威与契丹人早有勾结,这件事,瞒不过桑维翰。战争初起之时,杜重威收缩兵力于镇州,放任契丹铁骑长驱直入。杜重威的心思,桑维翰怎会不知?他是想,等到大晋跟契丹人拼得差不多了,再坐收渔翁之利,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所以,在桑维翰心中,对杜重威的提防原重于刘知远。 可是小皇帝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河东乃是龙兴之地,远比镇州重要,刘知远手中的精兵更倍多于杜重威,也挟忻州之捷,博州之捷,威名也远高过杜重威。相比之下,天时、地利、人和都倒向刘知远,所以,朝廷要削弱,要对付的首要对象当然是刘知远,而不是杜重威。 可是小皇帝石重贵就没有想过,不管怎么说,契丹入侵中原之时,刘知远一直都在抵御契丹人,契丹西路军更是由刘知远一人独力打败的。 而与此同时,杜重威不过是在镇州城头喝酒,坐观契丹人涂炭中原。 任命刘知远为北面行营招讨使,合刘知远、杜重威两部之力十万余众北伐,论资历、论实力、论威望,杜重威都无话可说,就算有心掣肘,刘知远也有本事将他压下去。 而且这样做,虽然有挑拨防范之意,但并不明显,大家都可以接受。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失策(2) 以刘知远好名的性格,必定会全力北伐,即便不会真与契丹铁骑硬拼,也必定会积极收复失地,硬仗苦仗肯定会让杜重威顶在前面,消耗掉杜重威的实力,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必定会有罅隙,有了罅隙,日后再加挑拨,还怕这两人不反目成仇? 可是小皇帝石重贵太性急了,太自以为是了,也太想表现自己,建立起自己的威望了。 石重贵认为桑维翰这法子见效太慢,所以他将桑维翰的法子改了一改。命令杜重威辖制刘知远,以杜重威为北面行营招讨使,刘知远为北面行营副招讨使。 杜重威势弱,刘知远必定不服他,两人之间的矛盾就必定会爆发。 为了增强杜重威的信心,石重贵更调集了十多万精兵到杜重威麾下,以助杜重威的声威,这样一来,杜重威控制的兵马就足有刘知远的两倍,足以压服刘知远。 小皇帝自以为聪明,却将天人都当成了傻子。这样一来,针对刘知远的目的太明显了,两虎相争之策,实际上变成了朝廷联合杜重威打压刘知远之势。 刘知远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看不透这其中的猫腻?他又怎肯束手待毙?如果说以前刘知远还没有明显的谋逆之心,这么一来,他不想谋逆都不行了,他已经被小皇帝逼到了悬崖边了。 如果不是契丹人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桑维翰怀疑刘知远恐怕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割据河东自立。疲敝的大晋有能力去攻打他么? 契丹人的这一记回马枪,吓坏了小皇帝,也吓坏了那些为小皇帝出计策的群臣。因为河南、山东等地可战之兵的精锐都拨调给了杜重威,如果杜重威抵挡不住契丹人的这一记回马枪,河北聚集的二十万精锐大军崩溃,那局势会立时崩溃,河北完了,河东也完了,河南、山东也岌岌可危。最好的结局也是皇上率众臣走避关中。 说实话,那时桑维翰对杜重威能否率领那二十万大军挡住契丹人都表示极大的怀疑,更别说是打败契丹人。疲敝之军率狐疑之众,能自保就算是不错了。听到契丹人回头杀来的消息,桑维翰甚至开始准备迁都洛阳,继而转入关中。 此时再想要让刘知远出力,担负起大局,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阵前换将,乃是军中大忌。 小皇帝下了一招臭棋,让大好的局面变得万般危险。 石重贵总是这样,心血一来,不管收益,便将手中所有的筹码拍上赌桌,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却赌上身家性命。 当初不愿向契丹称臣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正在危难之际,李风云横空出世,一战破耶律天德,拖延住契丹人追击的脚步,给杜重威赢得了时间;再战收降卒、诈取阳城,大败耶律麻答,解除杜重威的后顾之忧;三战袭取契丹大军的后后背,逼得耶律德光不得不弃军而逃,契丹铁骑大败。 直到这时,李风云才真正落入到桑维翰的眼中。 仔细研究过李风云以前的战例,桑维翰惊讶地发现,大晋对契丹取得的每一场重大胜利,竟然几乎都跟这个才二十岁出头年轻将军息息相关。 桑维翰隐隐感到,这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能不能笼络住此人,将关系到大晋的存亡。对于这样的人,桑维翰认为,要不惜一切代价加以笼络,如果仍抓不住他的忠心,那么,桑维翰建议,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以免后患。 所以,桑维翰亲自请命犒劳三军,他要亲自去看看,这李风云究竟是何方神圣,是否与他想的一样。 桑维翰很奇怪,为何小皇帝石重贵不经意中会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认为天下人忠于他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他是皇帝,是真龙天子,是上天派下来管理天下的。如果对他不忠,那就是大逆不道,应该千刀万剐,夷灭九族。 对于小皇帝的这种想法,桑维翰嗤之以鼻。 这种想法,老百姓、臣子有,桑维翰觉得是一件好事,因为大晋的江山会因此而变得稳固无比。作为皇帝,心中有这种想法,简直是幼稚、可笑之极。 若真是这样,那大晋的江山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么? 忠诚实际上是一种十分珍贵的品质,是数千年来不懈教化的结果。 世上并没有凭空的忠诚,凭空而来的忠诚来得容易,去得也简单。忠诚的培养需要付出代价和时间,而在战乱纷呈的年代,贫弊的大晋还支付不起如此昂贵的代价,也耗不起如此长久的时间。 所以,在如今的世上,利益的羁鞑来得要比忠诚更为有效而直接。 这也是在这乱世之中,割据各地的军阀,已经朝中尸位素餐的大臣普遍采用的方法。 然而李风云不是一个可以用利益羁鞑的人,当然,想要获得他的忠诚也非常之难,但是,桑维翰发现,李风云非常重感情。当利益与忠诚都不能让一个人臣服之时,建立起稳固的感情,无疑是很好的一种方法。 所以,桑维翰建议小皇帝用感情羁鞑住李风云,多施恩惠,赢取李风云的好感,以心交心,换得李风云的信任。 为此,桑维翰不惜在石重贵对李风云疑心重重,大发雷霆之际,强烈建议用“带刀入侍,随时有面君密奏之权”之策安抚、笼络李风云。并且告诉恐惧的小皇帝,李风云不会杀他,因为他根本没有弑君之心,不是他不敢,而是他根本没这么想过。 好在石重贵接受了桑维翰的建议,并和他在朝堂上演出了那场强行发出中旨的好戏。从张尽忠禀报的情况来看,效果很好。小皇帝与李风云的距离总算是拉近了一步。 现在,上天给了小皇帝石重贵一次机会,一次将李风云牢牢绑在战车上的机会。李风云竟然自己请求石重贵发旨解决他与杜如月的婚事,这种机会哪里去寻?把握得好,那在李风云心中,石重贵恐怕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而从李风云以前的行事风格来看,为了朋友,他可以不顾生死。 忠诚也许羁鞑不住李风云,但义气却可以。 第三百四十七章 雄主 “请陛下下中旨,命李守贞与杜重威解除婚约,日后再找机会将杜如月许配给李风云。”见小皇帝石重贵久久没有回答,桑维翰再次请求,语气有些加重,“臣会继续组织众臣,弹劾李风云。” “不要逼朕,此事朕自有计量,无须桑爱卿多言!”小皇帝似乎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桑维翰侵犯了,一抖袖子径自不顾地退出了北宸殿,只留桑维翰还跪在殿中。 桑维翰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这就是他辅佐的君王么?如果是先帝……可惜先帝已经去了。 “桑大人,圣上已经走了,快起来吧!”张尽忠看了看小皇帝消失的背影,急忙上前一步,想要扶起桑维翰,这是他做奴才的职责。石重贵与桑维翰议事,小皇帝也只允许他在场。 “滚开,你这阉人!”桑维翰一挥袖子,扫开张尽忠,起身地站了起来,横了张尽忠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张尽忠脸色一白,不悦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又恭恭敬敬地弯腰道:“桑大人慢走!” “他居然敢骂你!他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御书房中石重贵猛地一拍桌子。 “皇上,都是奴才的不是,桑大人他……”张尽忠急忙跪倒在地,正要解释。后宫与太监不得干预国事,这一条他牢牢记在心中,如今不是唐朝末年,宫中的太监没有强大到肆意弄权,玩弄朝臣的地步,得罪了桑维翰,他有一百种法子让他一个小小太监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再为他说话,朕都听见了!”小皇帝怒道,“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你是从小看着朕长大的,这个桑维翰,未免太嚣张了吧!” 张尽忠将头杵在地上,不敢回话,身子瑟瑟发抖,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变成聋子,没有听到小皇帝说的这番话。半句话应对得不当,便是杀身之祸。 小皇帝没有理张尽忠,站起身来,来回不停踱着步,气息越来越粗:“他逼朕一步,朕就要退一步,如今朕已经是退无可退,究竟是朕在当皇帝,还是他在做皇帝?有本事,他来坐这龙椅试试,朕不坐了!” 石重贵抓起御案上的五彩笔洗,猛地砸在地上,碎瓷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击中了张尽忠的额头,鲜血滴滴答答的滴在地板之上。 “皇上……”小皇帝今天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张尽忠不敢再听下去,巨大的恐惧在心中升起,低声哀求道。 石重贵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过份,瞧了瞧四周,见御书房中除了张尽忠外再无他人,方才吐了一口气:“起来吧,大伴,这些话莫要外传。朕心中苦啊,除了你,朕想不出还能向谁说这些话。” 刚刚起身的张尽忠听了这话,又感动得热泪盈眶,“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呜咽道:“陛下如此信任厚待老奴,老奴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圣上的大恩大德!” 石重贵扶起张尽忠,见他额头上鲜血淋漓,取出怀中的白绢,擦去张尽忠额头上的鲜血,温声道:“怎生受伤了,也怪朕在气头上,竟然没有注意到大伴。快去请太医看看,若是中了血毒可就糟了。” “老奴这点伤不算什么,只要陛下的气消了,叫奴才去做什么都愿意!”张尽忠弓着身子,方便石重贵更方便擦掉他额头上的血渍。 “你这老家伙,就你会说话!”石重贵推了张尽忠一把,“朕心头的气消了,也不生气了,你快去太医院看看,然后将鲁国公叫来,朕有事情要与他谈。” “唉唉,老奴这就去传旨!”张尽忠急忙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片,推出御书房,又对战战兢兢守在御书房门口的两名太监嘱咐了两句,急匆匆地离开。 找鲁国公来其实并不是想要鲁国公给他出什么主意,石重贵很清楚,那个老糊涂,虽然很有威望,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但实际上肚中空空,只会照本宣科糊泥巴,没有多大主见。本事倒是有一些,但也只是做事的本事,要他高屋建瓴出主意,有些为难他了。 上次要他去试探李风云,张尽忠就躲在书房屏风后面,将当时他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了回来。他是真的是下了死力气在试探他的学生李风云,一点都没有留后路,甚至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石重贵不怪他,反而很高兴,谁叫他是鲁国公呢?也许没有骨头,但天下最不可能造反的人便是他,让人放心。 小皇帝自己也不明白会找冯道来,也许只是找一个人来倾诉,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顾虑一骨脑说出来。 张尽忠是不合适的,他是太监,太监不得干预国事这是禁律,知道得太多,对他不好。再说张尽忠也不敢听,说给他听,他会像鹌鹑般抖个不停。真不知道他怕什么,朕是皇帝,是真龙天子,有朕为他撑腰,谁还敢把他怎么样? 可是鲁国公就不同,说给他的话,丝毫不必担心他会泄露出去。而且,他总能在恰当的时候,表示出恰如其分的赞赏,让人听了心中感到万分的熨帖。如果朝中多一些像鲁国公这样的臣子,也许许多事都好办得多。 桑维翰则不同,鲁国公就像一位慈祥温和的长者君子,而桑维翰更像一位阴险狡诈的小人,善于躲在暗处放冷箭,难登大雅之堂。正如他的相貌一般,身短脸长,一看就不是好人。而且此人专权、贪财又好色,难怪当年先皇托孤选中的是鲁国公而不是被誉为“开国第一功臣”的桑维翰。 相传桑维翰还是平民时,曾对他的朋友说:“我天生富贵,之所以还是平民,是因为三种本事还未展现出来。我最厉害的本事在于钱货,其次是嫖妓,最后才是满腹经纶,读书万卷。” 后来桑维翰发达了,一日喝酒时对密友说:“我当初也没想到会有今天显赫地位,我该说什么来劝你喝酒呢?” 密友斟满酒,引用他当年所说的话:“吾有三悦而持之:一曰钱,二曰妓,三曰不敢遗天下书。” 桑维翰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当年炫露大甚,自罚一觥。” 何人能无耻至此? 大晋局面之所以难堪至此,不就是因为桑维翰坚持要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向契丹人称臣么? 什么“七不可”,如今朕不是一样将契丹蛮夷打得落荒而逃么? 朕有如此功绩,谁说哪一日朕不能远迈始皇帝,大汉武皇帝,大唐太宗皇帝,收复燕云十六州,勒功燕然,成为一代雄主? 石重贵心中一时豪情万丈。 第三百四十八章 功过 “不能这么说,桑维翰贪财、好色、揽权是不错,但也并非一无是处。他的眼光独到,见识不凡,确实是有真本事,也有手段。 从他的过往来看,说他是大晋开国第一功臣并不为过。 契丹败走后,大晋的局势能快速平定下来,此人功不可没。朝中有此人,大晋想要大乱也难。各路诸侯对朝廷尚有几分顾忌,所顾忌者,恐怕不是当今圣上,而是这位桑大人。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观人须观其短,用人当用其长。圣上若能用好此人,大晋由弱转强,也未为可料。” 太原城中郭府书房中,郭威正与义子郭荣,心腹爱将赵匡胤、赵匡义三人谈论国事,不知不觉便说起了桑维翰的往事。 “后唐清泰三年(注1),后唐伪帝李从珂对先帝心怀忌惮,有意削藩,伪诏先帝移镇郓州,其实是想动先帝在河东的根基。 如若先帝奉诏,真的移镇郓州,恐怕难免落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不过若是不奉诏,当时以先帝在河东的力量是无法对抗伪帝李从珂的大军的。 先帝左右为难,问帐下众将的意见,除了刘帅和桑维翰,没有人敢表示意见。 当时桑维翰献计说:‘今主上以反逆见待,此非首谢可免,但力为自全之计。契丹主素与明宗(注2)约为兄弟,今部落近在云、应,公诚能推心屈节事之,万一有急,朝呼夕至,何患无成?’ 刘帅也极力赞成桑维翰的提议!” “这么说来,中原如今这局势,始作俑者原来是桑维翰?”赵匡义皱眉道。 郭威微微一笑,答道:“天下无永远的朋友,也无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当时桑大人也是为先帝着想,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桑大人出此策,虽然是让人难以接受,事实证明,却是良策。” 说到这里,郭威望向郭荣,郭威虽有子嗣,但他最看重的还是郭荣。 郭荣是郭威妻子柴氏的侄子,原名柴荣,从小郭威家长大,因谨慎笃厚被郭威收为养子,改名为郭荣。郭威对郭荣的期望很大,以后郭家或许就要靠郭荣来支撑大局。 所以,他希望郭荣能懂得其中的道理,懂得变通。赵匡义的想法可以偏激,但他不希望郭荣也像赵匡义那般偏激。 郭荣当然明白郭威的意见,不动声色地问道:“所以先帝采纳了桑大人的意见?” “不错!”郭威点点头,“先帝命令桑维翰向契丹求援,答应事成后割让幽云十六州,称‘儿皇帝’,用侍奉父亲的礼节来对契丹主耶律德光。” 赵匡义怒道:“这也未免太过份了,乃是我汉人之耻!刘帅也赞成?” “这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莫要对外再说!”郭威轻微地斥责了赵匡义一句,答道,“刘帅当然不同意,也觉得太过份了,可是不这样又怎能说动耶律德光帮助先帝? 此事由桑维翰一手操办,耶律德光同意了援助先帝的要求。 但是后来卢龙节度使赵德钧(注3)起了谋逆之心,也想要入洛阳,登基称帝,于是也派人贿赂耶律德光,希望得到契丹的支持。 先帝得知消息后,担心事情有变,桑维翰前往契丹面见耶律德光,力辩援助先帝之必要。并表示将竭以中国之财以奉大国,后来又跪于帐前,自旦至暮,涕泣争之。 耶律德光被桑维翰打动,于是决议帮助先帝,这才有先帝借契丹铁骑灭后唐,取而代之之事。 所以,‘灭唐而兴晋,维翰之力也’这句话并没有说错,说桑维翰是大晋开国第一功臣并不为过。” “无耻,奸佞!”赵匡义忍不住骂道,“争相卖国,难怪华夏沉沦至斯。” 郭威望了赵匡义一眼,赵匡义的性子他素来知道,有些书生意气,不及他哥哥赵匡胤沉稳大气,不过年轻人,有些血刚之气也不足为奇。 “大晋建立后,耶律德光对桑维翰颇为欣赏,在耶律德光的力主之下,桑维翰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兼权知枢密使事,相当于宰相的地位。后来又任翰林学士,相当于内相。 桑维翰身兼宰相、枢密院、翰林学士三大要职,成为后晋王朝名副其实的股肱之臣,可谓是权倾一时。” 郭威接着道:“天福三年(注4),桑维翰奏请将杨光远移镇洛阳,引起杨光远的不满。杨光远上书指责桑维翰去公徇私,除改不当,复营邸肆于两都之下,与民争利。先帝于次年将桑维翰外调相州节度使,一年后又移镇兖州。” 天福六年(注5)六月,镇州成德节度使安重荣耻臣抗疏请讨契丹,桑维翰上密奏,力陈对抗契丹的‘七不可’,从安重荣抗疏原因,大晋与契丹的力量对比,大晋的内政状况,对抗与和亲利弊等方面说明维持与契丹修好的关系,有利于国家大局。 先帝听从了桑维翰的建议,没有起兵伐契丹。 我还记得,其疏末云:‘臣愿陛下训农习战,养兵息农。俟国无内忧,民有余力,然后观衅而动,则动必有成矣。’ 我虽不赞成他臣服契丹的一些做法,不过,此人的确有眼光,有雄才大略,胸有沟壑。大晋前些年的繁荣昌盛,他功不可没。 景延广调离朝廷出守洛阳后,桑维翰得以重返宰相之位,被擢升为中书令,同时又恢复设置枢密院,以他为枢密使,再度成为大晋权倾一时的人物。 当年桑维翰去枢密使一职,不久枢密院被废,后来复置枢密院,即以桑维翰兼枢密使,其才能可见一斑。” 赵匡胤叹道:“大奸大恶之辈,必有大智大勇。” 赵匡义却道:“虽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 郭荣道:“物极必反,只怕这次桑维翰也未必能显赫多久。” 郭威笑着点头不语。 赵匡胤奇道:“何出此言?” 郭荣答道:“我听说桑维翰此次复出,朝野非议很多,皇上也对他多有不满,这种情况,又岂能久哉?” 注1:后唐清泰三年,即公元936年。 注2:明宗,即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李克用的义子。李克用当年也曾与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有过蜜月期,两人结盟结为兄弟。(后来因耶律阿保机背叛投靠了后粱,两人闹翻。)所以,李嗣源与当时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也有兄弟之约 相传李克用临终时,将三支箭交给儿子李存勖,说道:“第一支箭要你讨伐刘仁恭,你不先攻下幽州,黄河以南就不能拿下。 第二支箭要你打败契丹,耶律阿保机与我握手结盟,结为兄弟,曾发誓说一起光复大唐江山,现在却背信弃义依附贼党,你必须要讨伐他。 第三支箭要消灭朱温。 你能完成我这三个愿望,我死而无憾了。” 李存勖把三支箭供奉在宗庙里。 到了讨伐刘仁恭时,李存勖命礼官以少牢祭于宗庙,请出第一支箭,让贴身将领背着作为前锋。胜利归来之日,带着俘虏将箭送回宗庙。 后来,伐契丹、灭朱氏(后梁)也是如此。 注3:赵德钧(?-937),本名赵行实,幽州人。后唐庄宗赐姓名曰李绍斌,累迁沧州节度使。同光三年(即925年)移镇幽州。明宗即位,归本姓,改名德钧。后来加授侍中,授东北面招讨使,累官至检校太师兼中书令,被封为北平王。 石敬瑭晋阳起兵造反,末帝李从珂以赵德钧为诸道行营都统。 那时范延光领兵于辽州,赵德钧想要兼并其军,奏请李从珂,李从珂不从。 于是赵德钧撕下面具,遣使契丹,效仿石敬瑭,求耶律德光,希望耶律德光能立他为帝。但是耶律德光被桑维翰说服,并没有扶持赵德钧。 后来契丹支持石敬瑭当了皇帝,耶律德光便赵德钧带到了契丹,用来制约石敬瑭,天福二年(即937年),赵德钧死于契丹。 本文中的赵延寿就是赵德钧的养子。赵德钧、赵延寿父子俩,说他们是汉奸毫不为过。 注4:天福三年,即公元938年。 注5:天福六年,即公元941年。 第三百四十九章 枯骨 离开了皇宫,李风云对小皇帝石重贵充满了失望。 石重贵不但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而且还隐隐告诫他,莫要做糊涂事。更让李风云心怀芥蒂的是,石重贵身边跟着三位老太监,武功都不弱,须臾也不离石重贵左右。 原来,石重贵并不是那般的信任他,即便李风云曾救过他的命。帝王心,永远如大海那般深不可测。看来靠谁都不行,只能靠自己。 李风云心中胡思乱想着:“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要找如月问清楚。” 渡过黄河,北风如同刀子割在脸上,教人刺痛不已。 丁虎不敢问此时不请旨便去镇州是为何事,一问李风云便会发火。连他都知道,京偹重将私自出京面会边关大将是什么罪名,李风云不可能不知道。 一路上的景色与他们当初入京时差不多,没有多少改变,残垣还是残垣,败壁依旧是败壁,只是葱绿的景像变成了一片枯黄,枝头的枯叶依旧落尽,无数的枯枝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更显一片萧瑟与凄凉。 偶尔在枯草丛中还能发现几具枯骨,也不知是谁留下的。成群的野狗瞪着血红眼珠,见有人走过,便会悄悄地跟上来。丁虎知道,这是因为死人的腐肉吃多了。 残破的村庄中有时也能见到几缕炊烟和几个人影,但是马上便闪到残垣败壁之后消失不见,丁虎能清晰地感受道从那残垣败壁后射来的一道道惊恐的目光。 此时应该是冬小麦拔芽的时候,但田地中难得能看到几个人影,大片大片良田都荒芜着,长满了枯黄的杂草,没有人烧田,更没人翻耕。 丁虎不明白,没有人耕田,哪来的收获?来年尚幸存的百姓打算用什么来糊口。 一路上见得最多的便是像荒草一般长出来的贼盗与土匪,几十或者上百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手持着木棒与木叉,战战兢兢地堵住路口,干瘦的身躯如同柴火一般,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倒。 李风云实在无意屠杀这些可怜的人们,撒下一把铜钱,在他们争抢声中匆匆从他们身边掠过,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带着丁虎、丁豹、丁猴三人直接骑马从旁边的田地中绕过。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小皇帝石重贵心中没有他的子民,他只在乎他的皇位是否稳固;刘知远心中同样没有中原百姓,他只想保住他在河东的利益,或者说是他争霸中原的资本;杜重威心中更没有中原百姓,他眼中只有金銮宝殿上的那张龙椅…… 忽然之间,李风云发现,那些盘踞在华夏庙堂之上的食肉者,似乎没有一个是真正为华夏在着想,他们关心都只是自己的利益,如果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随时可以将华夏割成一片一片,卖给契丹或者别的什么国家,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飞黄腾达。 石重贵、刘知远、杜重威、李守贞、杨光远、桑维翰……一个个人影在李风云眼前闪现,面目变得狰狞而丑陋,宛如一只只硕大的老鼠,不停啃噬着华夏的根基。 不知不觉,李风云心中充满了恨意,那些面孔变得越来越令人厌恶,无论他们摆出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神情。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阳城大捷不是胜利,而是耻辱!任何发生在华夏土地上的胜利,都不可以称为胜利,都是我辈的耻辱!””李风云仰天长啸,“汉武何在?唐宗何在?难道那些手持兵戈,在搜刮着民脂民膏的人心中,就没有半点不安吗?我李风云奋勇杀敌,只是为了这些人有更多的机会争权夺利吗?” “主上……”丁虎被猛然发狂的李风云吓了一跳,想要劝慰一下李风云,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我说错了么?”李风云猛地瞪向丁虎,“我这般拼命的征杀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他们?他们哪个值得我为之拼命? 一个视自己子民如草芥的朝廷,一些肆意鱼肉百姓的文臣武将,他们有什么资格坐在殿堂之上安享百姓的供奉,又有什么权利操纵天下黎民的生死?” 丁豹暴叫道:“君不君,臣不臣,反了这个吃人的世道!” 丁猴也叫道:“主公,你说怎么做,我们三兄弟全听你的!” 丁虎迟疑了一下,道:“主上,你若真要造反,我丁虎跟着你,我这一条命早交给你了!反了他,我们建立一个新的世界。” 一路上,看着这萧条的景象,路过一座座人口十不存一的城镇,这股怒火憋屈李风云心中,也憋屈在丁虎、丁豹、丁猴三人的心中。 他们知道,若不是李风云救了他们,或许他们早就在契丹人的屠刀下化为了枯草丛中的一堆枯骨,血肉为野兽所食。就算能苟且活下来,情况也未必比路口打劫的那一伙伙流民强多少。 何谓率兽食人?这便是率兽食人。 契丹人来了,像篦子一样杀掠一遍,官兵来了,再次像像篦子一样劫掠一遍,将一个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逼成了不得不拦路抢劫的贼寇,谁之过? 怒火像火山一般的爆发,爆发之后是一片沉寂。 李风云渐渐冷静下来,他心中明白,他是不可能造反的,他若造反,非但不会建立起一个美好的新世界,很有可能,会让华夏沉入更为黑暗的深渊。 周围群狼环伺,契丹人可以肆无忌惮地砸烂一切,因为这并非他们的国度,百姓也不是他们的子民,华夏的沉沦,他们根本不在乎。 石重贵、刘知远、杜重威等人同样不在乎,在他们眼里,重要的是他们的地位,手中兵权,也许还有他们在世家大族中的名声,黎民百姓算什么,不过是割了一拨还能长出一拨韭菜。多死一些,少死一些又有什么关系?被契丹人多掳掠去一批还是少掳掠去一批又何必去计较。 所以,在二十万大军北伐之时,他们才会彼此拆台,心思全用在彼此的争斗之上,对近在咫尺契丹人的危险却视若罔闻,装作看不见。 为了皇位,石重贵不惜挑起刘知远与杜重威之间的内斗。 为了权位,刘知远、杜重威养寇自重,养虎为患,根本就没有顾及过百姓的死活。 …… 这些他们能做,可是,李风云做不出来。投鼠忌器,他不能不在乎那些百姓的死活,他们与清平镇上的父老乡亲没有什么两样,都是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粗糙的手上满是老茧。 李风云不是耶律德光,不是石重贵,更不是刘知远、杜重威之流,他自己也曾是那一丛丛韭菜中的一根,他知道,百姓的性命是如何的弱小,韭菜割了还能再长,人头被砍下来,只能腐烂成一堆枯骨。 他若造反,华夏刚刚平静下来的局面又会掀起**,阳城之捷好不容易赢来的喘息之机会变成催命的符咒,契丹必定会重振大军,再次席卷中原…… 想想那时的情景,李风云 忽然之间,李风云发觉他肩头的重担有多重,怀中的《归藏经》有多重要。 也许,《归藏经》真的没有多大的用处,但是它代表着华夏的未来,代表着心中还良知者心中的期望。轩辕台将这本经书交到了他的手中,绝不是简简单单希望他翻译出来后,随随便便交给某一个人的。 不知不觉,在李风云心中,已经将石重贵、刘知远、杜重威……等人从《归藏经》的名单中划掉。 第三百五十章 约定 镇州城的城墙依旧高大、雄伟,不过在李风云眼里,再没有当初初见之时的惊诧。 即使有再高大雄伟的城墙,在没有战心的军队的守卫下,也只是一张纸,轻轻一捅,便能捅破。 从守城门士卒的眼中,李风云看到了一种茫然,那种他曾经有过的茫然。 “站住,你是何人,来镇州做什么?”守门的什长将刚抢到手的一篮子鸡蛋交给他的同泽,一脚踹开苦苦哀求的老汉,拦住了李风云。 李风云不愿暴露身份,马匹和兵刃都交给了丁虎三兄弟,并吩咐三人在镇州城外十里处等着,乔装打扮后,他决定独自一人去找杜如月。他是一流高手,万一有什么事,区区一个镇州城还留他不住,带上丁虎三兄弟反而是个累赘。 李风云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扔个了那名什长,都是一起打过契丹人的同泽,虽然李风云看不惯那士卒的行为,但也不想为难他:“我是王重胤将军的故友,名叫丁虎,现在在京城风云卫任职,这次顺路来拜访他。” 李风云掏出了丁虎的腰牌,交给了那什长。 “风云卫?”那什长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立刻暗了下来,拍了拍李风云肩头,那士卒道:“你小子有出息,能被选进风云卫,那才是爷们!不像我们,过了今天不知明天怎样?你找王将军,王将军近来天天在杏花村喝酒,去杏花村找他,一找一个准!” 那什长将腰牌还给了李风云,抱拳道:“兄弟我叫王九,日后有机会,抬举兄弟一把,把兄弟也弄到风云卫去,那才是爷们该呆的地方。” 李风云看了他一眼,说道:“风云卫可不许抢百姓的鸡蛋,要砍头的,要抢也是抢契丹鞑子。” 王九脸微微一红,从同泽手中夺回那篮子鸡蛋,塞到蹲在一旁哭泣的老汉手中,朝他的屁股轻轻踢了一脚,喝道:“快进城,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回头又朝李风云拱手笑道:“兄弟笑话了,若不是最近几个月都没发军饷,又吃不饱肚子,老子才不会做这缺德事。” 李风云奇道:“听说皇上拨给成德军的赏赐也不少,军饷从未短缺过,怎会几个月都没发军饷,又吃不饱肚子?” 王九叹了口气道:“皇上的军饷是按三万人实发的,现在成德军足有六万人,层层克扣下来,哪里还能落到咱们的手上?有口饭吃便算不错了。 若是在风云卫这般也就罢了,跟着血衣魔煞李大将军,就算没有军饷,吃不饱饭,至少也能挺起胸膛做人,杀契丹鞑子,就算战死沙场,也算是值得。可是现在……” 王九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拍着李风云的肩膀,道:“兄弟,你命好,老子日后不晓得会死在哪个旮旯里,回头还说不准被人臭骂。” 成德军的士气居然堕落成这般,不过也对,世上没有人是傻子,百姓不是,士卒也不是。 当他们发现自己只是别人谋取私利的棋子,自己的生命只不过是别人手中随时可以消耗的消耗品时,士气会变成一种讽刺。 曾经精锐的成德军现在就是这样。 阳城之战轻轻松松放耶律德光的残军安然离去,是个错误,这个错误将成德军曾经剩下的那点激情耗尽了,如今的成德军只一个躯壳。 二十万大军在有完备防守体系的情况下,几乎被契丹人数万下马战士的击溃,阳城之战虽然胜利了,但晋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伤亡不下两三万人。 这本就是对成德军是个巨大的打击,如果这种付出能够换来契丹人的覆灭,哪怕最终还是让耶律德光跑掉,那也是值得的。 可是杜重威、刘知远在最后的时候不但放弃了追逃逐亡,还不即不离地“护送”耶律德光离开了晋国,这件事对晋军士气的伤害不是一点点。 谁都知道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的道理,可是睿智无比的杜大帅、刘大帅他们似乎偏偏就假装不知道,这不正常,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能从他们的蛛丝马迹中揣度出来。种种流言在军中流传,刘知远、杜重威想要阻止却阻止不了。 事实摆在眼前,任何花言巧语都无法将他掩盖。 成德军居然将兵力扩充至六万,这件事可没有禀报朝廷,杜重威想要做什么? 将士们不知为何而战,更不知他们前途何方,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欺压那些比他们更弱小的百姓,发泄心中的不满。 李风云是真的打算去找王重胤,在杜重威的大军,这个爽朗的大汉恐怕是李风云最信得过的人,没有之一。 不知王重胤有什么愁心事,一个人坐在杏花村二楼临窗的角落里,一碗又一碗地灌着酒,桌上的两碟小菜却纹丝未动。 “酒入愁肠愁更愁,老王,酒可解不了心中愁,我试过!”李风云走到王重胤身后,劝道。 “谁说的?喝得一塌糊涂,便没有什么愁了,若能喝死,那是最好不过!”王重胤没有回头,只是喝了一大口酒,忽然一愣,似乎想起什么,缓缓转过身来,“果真是你,李老弟,你怎么跑到镇州来了?镇州这潭浑水,你既然跳出去了,还是不要再淌比较好。” “镇州是潭浑水,开封何尝不是一潭浑水?”李风云走到王重胤对面坐下,取过一只粗陶碗,给自己也倒上一大碗酒,道,“天下何处不是一潭浑水?整个江湖都是一潭浑水。世上又有几个干净人? 老王,你若真的不愿意,何不挂印而去?” 王重胤摇摇头:“不成啊,放不下,知遇之恩,恩重如山,若是能挂印而去,我便不是王重胤。真后悔当初没能战死在白团卫村。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对阵沙场,李兄弟,你能帮忙砍下老哥这颗人头么?死在你的刀下,总比死在别人的刀下要好。” 李风云沉默了一会儿,道:“未必会有那么一日,不过,我答应你,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一定会干净利落的斩下你的头颅。而且,我会尽力保全你的家眷。” 王重胤哈哈大笑,一扬脖子,一口饮尽碗中酒,向李风云亮了亮碗底,道:“爽快!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别手软!这般俺王重胤就再无牵挂了,俺欠他的,俺这条命还给他便是,俺家小可不欠他!不求别的,只求能为俺老王家留个后便成了!” 李风云也一口饮尽碗中酒,郑重地道:“绝不食言!”心中不觉升起一股悲凉之感,这般一位英雄豪杰,迟早也逃不脱为杜重威的野心陪葬的下场。 “你来镇州做什么?应该不是来见大帅的吧!”王重胤问道。 “当然不是!”李风云摇摇头,“我可没有老哥你那般傻,虽然曾经也那么想过,不过,我绝不会那么做。如月……她要出嫁了?” 王重胤呆了一呆:“你来镇州就只是为了杜如月?不错,明年三月十八日,李老弟,别做傻事,你跟杜如月走不到一块的,听我一句劝说。她不适合你!” 李风云沉默不语,给王重胤满上酒,也给自己倒满酒,默默地喝了一口,半天方道:“我只想当面问问她。” 王重胤静静地瞅着李风云,眼中有几分怜意:“什么情啊爱的,老哥年轻时也曾有过,何人曾无少年时?现在想来,其实就是那么回事,温柔乡是英雄冢。 你要见杜如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个孙婆婆,寸步不离的跟这杜如月。她可是位很厉害的高手,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李风云答道,“所以我来找老哥你,希望你能帮我送一封信给她,不要被那个孙婆婆发现。别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私会 盛世道,乱世佛。 也许只有在乱世,人们才能体会到那种大慈大悲的可贵;也许是在乱世中,朝不保夕的生活,让人们只能将心中那些微薄的愿望虚无缥缈的香火之中。镇州元音寺的香火一直都长盛不衰。 杜如月的暖轿在元音寺,机灵的丫鬟掀开轿帘,杜如月从轿中抬步走出,孙婆婆一步不离的跟在身后,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 杜府二小姐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一名金甲神将责问她,当初她许下的宏愿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还愿?所以才有了杜如月今日之行。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老衲进殿祈福!”杜重威的二小姐不同于其他人,元音寺的主持亲自出寺迎接,十多名沙弥分列左右。元音寺中没有其他的香客,早在一天前,元音寺已经贴出了告示,今日寺中不接待香客。 拜过神佛,施舍过银两,主持将杜如月带到一侧的一座小院内,院中有一个单独的小佛堂,是专门为来元音寺还愿的贵人准备的。 主持方丈亲自为杜如月推开佛堂的门,引杜如月入内,在这里,杜如月会斋戒三日,诚心礼佛,丫鬟荷花会寸步不离的伺候在杜二小姐的左右。 孙婆婆的房间被安排在佛堂所在的一侧三丈开外的一间厢房内。按主持的说法,这三天,孙婆婆杀气太重,不宜靠近杜二小姐,打搅她的修行。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荷花点上檀香,正要说话,却不知从屋顶的大粱下轻飘飘地落下落下一个人影,伸手在荷花脖子间轻轻一捏。荷花顿时身体松软,晕厥了过去。 “如月!”望着久别重逢的杜如月,李风云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偏偏不知该从何说起。 四目相视,款款深情在秋波中荡漾,一股暖流在李风云胸中激荡,相顾无语,此时无声胜有声。 许久,李风云问道:“是真的么?” 杜如月眼中现出一丝黯然,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中雷击,李风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宛若从云端坠入深渊:“你也同意了?”李风云声音中带着丝丝不满。 “我……我也姓杜。”杜如月张了张嘴巴,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来,显得无比的苍白、枯干。 “我去杀了李天尧那小子!”一股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李风云双颊燥红,心头如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般憋屈难受之极。 杜如月一把拉住李风云,颤声道:“别做傻事。你知道的,就算杀了他,也解决不了什么。没有李天尧,也会有其他人。 杜家需要这门亲事,李守贞需要这门亲事,永固宫也需要这门亲事。只有这门亲事,才能真正将永固宫、杜家、李家连成一体……” “为什么?”李风云强压住心头的不满。 “这是命运,我是爹唯一没有出嫁的女儿,有是师父唯一的弟子,永固宫未来的宫主,我不能不为家族着想,也不能不为永固宫着想。”杜如月眼中噙满了泪,“这一世,算是我欠你的!” “哈哈哈哈,”李风云忽然笑了起来,“原来还是因为野心,李守贞有实力,我也有……” 杜如月惨然地摇摇头,道:“你不成的,李守贞不止有三万精兵,更有郓州之地,他与各地节度使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他若举兵,天下不知有多少人会起兵呼应。你不成的,你甚至过不了你自己心底的那道坎。” “难道你也想……”李风云一阵心酸。 “我怎会想?”杜如月惨笑一声,“不过杜家已经走上这条路了,已经无法回头,我也姓杜,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若没有这门亲事,单单一个刘知远,爹爹都未必能打得过。师父说了,如果这门婚事不成,永固宫不会再管成德军的死活。她最多只会把我带走。 据我所知,刘知远那边,同样也有永固宫的人,爹若不能与永固宫合作,永固宫就会与刘知远合作,那样一来,我杜家就没有活路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天策府中的许多人,已经投奔了河东,在刘知远麾下领兵。 天策府倒向刘知远,你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 刘知远此时,只怕巴不得这门亲事不成,到时他就能挥师直驱镇州,拿下成德军,扩充他的实力。你说,我又能做什么?” 说到此处,杜如月泪如雨下。 望着杜如月如花似玉的面庞,李风云一阵心痛,伸出手来,擦去她眼角的泪珠,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语道:“咱们走,咱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不管这世上的事情,不管他们的你争我夺,不管谁做那皇帝,一切都与我们无关,成不成?去清平镇,听佘破财说,镇上的人都已经下山,清平镇虽然没有往昔那般繁华,却也已经有几分起色。 我将风云卫带到清平镇去,看谁能拿我怎么样?” 杜如月伏首在李风云怀中,轻轻念道: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李风云接道:“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这首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当初还是杜如月一字一句教给他的。往事历历在目,今日却是断肠之时。 “若真能那样,便好了!”杜如月紧紧抱住李风云,眼角不觉又渗出滴滴泪珠,沾湿了李风云胸口一大片衣襟。 杜如月闭着眼睛,轻声喃语:“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两人其实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谁也不肯将事情揭破。 “哐当”一声,佛堂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人喝道:“果然是你,李风云,你还来镇州做什么?宫主的话还说得不够清楚么?老妪就奇怪,怎会无缘无故要来元音寺还什么愿,原来还愿是假,私会情郎是真。” 李风云抬头望去,只见孙婆婆横眉立目,怒视着李风云。身边的主持方丈手足无措,难堪不已。 第三百五十二章 舍身 瞅见孙婆婆,一股邪火从李风云心头涌出,若不是她,若不是那些像她那样的人,为了那不切实际的野心,从中阻挠,他与杜如月又怎会落得如今要孔雀东南飞的地步? 松开杜如月,李风云一语不发,直勾勾地瞪着孙婆婆,一步步朝她走去,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做响。 孙婆婆一顿手中的铁杖,冷声道:“李风云,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还敢跟老妪动手不成?” 杜如月大急,一把从背后揽住李风云的腰,哭道:“风云,别跟她打,你打不过她。”她与李风云相处如此之久,李风云的性子她如何不知?说到底,李风云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真要惹恼了他,他真的会不顾一切的与人拼命。 而这次,李风云真是打算跟孙婆婆拼了。 “放开我!”李风云大声吼道。 “我不放!”杜如月泣不成声。 孙婆婆大怒,用铁杖指着李风云,喝道:“臭小子,你居然敢对如月这般说话,看来不教训教训你,真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人影一闪,一指直向李风云胸口戳去。 杜如月没料到孙婆婆居然会先动手,急忙闪身挡在李风云的身前,将李风云往身后一推,大叫道:“快走啊!” 李风云一呆,他怎会不知自己不是孙婆婆的对手,只是此时他心痛如绞,肝肠寸断,只觉得了无生趣,只想与人大战一场,即便是被孙婆婆打死,也好过受这万虫噬咬的痛楚。 “闪开!”孙婆婆一把将杜如月推到一边,挥杖朝李风云砸去。 李风云浑浑噩噩,但身体的本能还在,身体后撤一步,避开孙婆婆的那一杖,身子向前一滑,从孙婆婆的杖影中切入进来,一巴掌便朝孙婆婆脸上抽来。掌未到,掌风已到了,一股剑气迎面而来。 孙婆婆心中一震,她对李风云武功的认知还停留在三个多月前的泰巅争锋,没料到才过了三个多月,李风云居然连剑气也领悟到了。 她只恼怒李风云对杜如月纠缠不清,心中并无杀李风云之意,只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将他撵走罢了,所以下手其实是有分寸的。料定李风云有能力躲闪而无力反抗,却没料到李风云有如此神来一招,这时想要躲避这疾如闪电的一巴掌,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啪”的一声,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孙婆婆的脸上。 当然,李风云仓促之间出招,掌上虽带有内力,当内力并不强,虽带剑气,但还破不开孙婆婆的护体罡煞之气,这一巴掌其实并没有伤到孙婆婆。以李风云现在的功力,莫说这一巴掌只带有三成的功力,便是带上十成的功力,也未必真能伤得到孙婆婆。 可是那一巴掌毕竟是清脆地扇到了孙婆婆的脸上,这种羞辱对素来高傲的孙婆婆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孙婆婆的脸由白转红又转赤,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腾空而起:“臭小子,你安敢辱没老妪!”狂怒之下,一掌用尽全力拍向李风云,掌风已经罩住了李风云所有的退路。 李风云一呆,他那一招完全是无意识中使出,没料到真能抽中孙婆婆,毕竟,他与孙婆婆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实在相差太大。 这时眼看着孙婆婆一掌拍来,掌风封死了他退路,李风云便知这一掌他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也闪避不开。不过也好,这不正是他所求的么?什么天下大事,什么儿女情长,都再与他无关了。 不知世上是否真有地府,若有地府,数十年后再与她相见,不知还能认得出她来?不知世上是否真有来世,若有来世,不知有没有机会与她再聚? 李风云闭上了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倩影,不做抵挡,只待死神的降临。 “砰”的一声,一道人影闪过,鲜血飞溅,堂内的那尊佛像被撞飞,砸在墙壁伤,被砸得粉碎。 “怎么回事?我没死?”李风云从地上爬了起来,晃晃脑袋,心中十分不解。 再看那孙婆婆,“蹬蹬蹬”连退了数步,脸色煞白,“哇”的口吐出一口精血。 “如月!你怎生这般傻?”孙婆婆手杵着铁杖,哀声叹道。 李风云心中一惊,这才发现他身上还伏有一人,浑身上下软绵绵似乎没有半点气力。仔细一看,不是杜如月又是何人? 原来,就在李风云闭目待死的那一刹那,杜如月一纵身跃到了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李风云。 孙婆婆没料到杜如月会舍身救李风云,猝不及防,急忙收掌,可是那一掌他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又岂是想收便能收得住的?虽然收了九成的功力,但终究还是有一成功力没能收得住。 数十年来孙婆婆苦修不已,这一成功力,又岂是杜如月能够抵挡得住的,这一成掌力,直打得杜如月口吐鲜血,五脏六腑尽皆破裂,撞在了李风云的身上,又带着李风云撞飞了堂中的玉瓷佛像。此时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孙婆婆同样也不好受,猛然收回掌力,掌力会加倍反噬起身,等若是一个比她功力高出一倍的高手与她对了一掌,而且是在孙婆婆完全不设防备的情况下。一时间,孙婆婆内息错乱,胸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内息乱蹿,让她自己也同样受了不轻的内伤。 “阿弥陀佛,这又是为哪般?”佛堂内人影一闪,闪入一位身穿红色袈裟的番僧,双手合十叹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注1)” 来人竟是大慧法王,不知他如何也来了镇州。 李风云此时顾不得理大慧法王,见杜如月危在旦夕,慌忙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只丹丸,捏开蜡封,掐着杜如月的人中,将那丹丸送入杜如月的嘴中,又用酒水强行送下。 这丹丸不一般,名叫龙虎再生丹,是神医鬼见愁所炼制,当初在鬼雾森林,李风云被黑无常打成重伤,生死只在一线,就是燕无双用此丹丸吊住李风云的性命,才救过他的性命来。一枚龙虎再生丹,不知要耗去多少珍贵药材。 这枚龙虎再生丹是虞不全、苏语侬师徒离开开封时,苏语侬偷偷塞给李风云的。也幸亏有这一枚龙虎再生丹,此时才能勉强护住杜如月心脉,吊住杜如月一口气。 注1:取自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时间当然是对不上,请勿细究,此处做无名氏所做。 第三百五十三章 压制伤势 大慧法王探出手来,搭住杜如月的手腕,号了一会儿的脉,摇头叹道:“五脏六腑俱已经破碎,生机渺茫,虽然有灵丹护住心脉,但也无济于事,灵丹药性耗尽之时,也就是杜姑娘命丧黄泉之日。” 李风云急道:“法王,可有解救的法子,只要法王能救得了如月,我愿从此遁入佛门,再不起凡心。” 大慧法王摇摇头道:“老衲是无能为力的了,如果说天下有一人能救杜姑娘,那人非神医鬼见愁虞不全莫属。只是这灵丹的药效最多十日便会耗尽,天下如此之大,虞不全又行踪不定,十日之内又如何能找得到他?” “我知道他在哪里!”李风云急道,“我去找他,我一定要救活如月!”起身抱起如月便要朝门外而去。 “站住!”孙婆婆一横铁杖,冷声喝道,“你害得如月如此,这样就想走?” “你这疯婆子,又想如何?”李风云怒道,对于这个孙婆婆,他可谓是恨之入骨。 “如月不能白死,老妪要你为他偿命!”孙婆婆一杖直朝李风云扫来。 红影一闪,大慧法王格挡住孙婆婆,口称佛号道:“阿弥陀佛,如月姑娘伤势虽重,但一息尚存,未必便没得救。” 孙婆婆脸色铁青,道:“老秃驴,你休得骗老妪,中了老妪的大乾坤掌,哪还有得救?你所说的种种,不过是想救那小子罢了!” 大慧法王叹道:“生也罢,死也罢,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场泡影,对老衲来说,并无分别,何来救与不救之说?” 孙婆婆冷笑数声,道:“既然如此,你还当着老妪做什么?” 大慧法王叹息一声,退到一边,口称佛号,道:“对老衲来说,生死并无区别,但对施主来说,却并非如此,你打杀了李风云,也就等若打杀了如月姑娘,施主好自为之!” 孙婆婆一呆,铁杖猛地戳在地上,恶声道:“李风云,你给老妪听清楚,如月若是不治,你就得死,老妪便算追你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你。”说罢,一把抱过杜如月,沉着脸道:“虞不全在哪里,你带老妪去。” 李风云没有说话,只是朝外走去,孙婆婆抱着杜如月,紧随其后,大慧法王也跟在李风云身后。 孙婆婆横了大慧法王一眼,冷声道:“你跟来做什么?难道你担心老妪会对李风云下杀手?哼哼,如月若是活着,老妪不会动那小子分毫,如月如果死了,他逃到天涯海角也无用。” 大慧法王答道:“老衲是心中有愧,若非老衲,事情未必会弄成这般。” 李风云回过头来望了大慧法王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大慧法王叹道:“不错,老衲听到杜重威将军与李守贞将军两家结亲的消息,就料定李将军一定会来镇州,所以老衲先来一步。若非老衲恳请元音寺住持给你们一个见面的机会,事情又哪会闹成这般地步? 老衲原本也只是希望将军能就此堪破世上情情爱爱的虚妄,并无它意。 此事既然与老衲有关,老衲又岂能坐视不理?” 有龙虎再生丹护住心脉,又有李风云、孙婆婆、大慧法王轮流给杜如月输入真元疗伤,杜如月的伤势没有继续恶化。 但是十天的时间,是不可能赶到扬州并找到虞不全,即使李风云等人日夜兼程。 不过李风云并没有打算去扬州,李风云要去的地方是鬼雾森林,也许,鬼雾森林中的那潭奇怪的池水能压制得住杜如月的伤势。毕竟当初李风云的伤势比杜如月的内伤只重不轻,也是依靠那潭池水的压制,才赢得了时间。 “毒圣?”孙婆婆显然对此人有所了解,没有反对,她也知道,十天的时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扬州的。 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第九天时,四人终于来鬼雾森林。 从怀中取出一只木哨,李风云鼓起内力吹动起来。 这木哨是燕无双送给他的,能发出一种声响,可传出十余里地,人听不到,但是鬼雾森林中的小貂却能听得到。 当然,有孙婆婆和大慧法王在,李风云也是一流高手,四人硬闯鬼雾森林也并无不可,只是李风云对这鬼雾森林并不熟悉,没有小貂带路,未必能找得到当初的那个小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林中一道白影闪出,快如闪电,直扑向李风云。 孙婆婆一惊,正要出手拦住那道白影,却被李风云挡住:“不要紧,它叫小白,是我的朋友,不会伤我。” 只见那白影蹿上了李风云的肩头,“咯咯”、“嗡嗡”地叫个不停,孙婆婆这才看清原来那白影是一只白貂,不觉心中惊诧:“这只貂好快的速度,即便是老身想要抓住它也难!” 李风云伸出指头挠了挠小白的头,道:“小白,快带我们去小潭边,我们要用那潭水救命!” 小貂歪着头看了看孙婆婆怀中的杜如月,似在思索,一纵身又跳入林中,回过头来,朝李风云“咯咯”叫了两声,示意他跟上。 孙婆婆惊道:“这畜生难道还懂人话?” 李风云冷哼了一声:“这世上许多人,枉披着一身人皮,做的却不是人事,只怕连畜生也不如!”他对孙婆婆本就心中有恨,说起话来自然不客气。一路上,两人很少说话。 “你!”孙婆婆气得满脸通红,正待教训李风云,却被大慧法王拦住:“孙施主,何必计较这些小事,救人要紧!” 孙婆婆闷哼一声,道:“臭小子,迟早有收拾你的那一天。” 四人随着小貂,穿过那黑雾森林,来到那寒潭边。 “善哉善哉!”大慧法王赞道,“没料道此处还有如此胜境,天地造化,真是无奇不有!” 李风云瞥了孙婆婆一眼,道:“莫说我没说过,这树林中毒物甚多,也只有这寒潭周围是安全的,虽然两位武功高强,但万一被毒物所伤,我可没心思救你们。” 所罢,将杜如月横抱在怀中,跃入寒潭中间的那石台之上。 一浸入寒潭,杜如月竟然打了个哆嗦,李风云急忙输入真元,借助寒潭中的那阴寒灵气,替杜如月梳理伤势,隐隐间,觉得这寒潭中的灵气对杜如月的伤势果真有些作用。 转过头去,李风云朝孙婆婆、大慧法王点了点头。 孙婆婆、大慧法王见状,也跃入潭中的石台。 大慧法王点了点头道:“这寒潭之水,对杜姑娘的伤势的确有些作用,能延缓她伤势的恶化。老衲以为,这寒潭灵气,再加上我等以内力化开这灵气,洗涤杜姑娘的五脏六腑,大概能帮杜姑娘争取一个月的时间。再长老衲就没有把握了。”三人之中,要属大慧法王的医术最高,他既然这般说,多半也就是这样了。 李风云想了想,道:“一个月够了,一个月之内我一定会将鬼见愁带到这里来。如月就摆脱法王了。” 大慧法王点点头,道:“李将军直管去,这一个月内有孙施主和老衲在这里,杜姑娘的伤势和安全不会有问题。” 孙婆婆看李风云不爽,两眼望天,并不说话。 李风云见状,飞身跃上岸边,微微一运内力,身上升起一片白雾,不多时便将衣物烘干。朝大慧法王抱了抱拳,在小貂的指引下,直朝树林外奔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隐痛 离开了鬼雾森林,李风云急忙赶往扬州。 幸好这一次鬼见愁虞不全并未出去,呆在扬州城外翠微山的那座竹屋中,这也难怪,已经进入了腊月,如果没有事情,谁有会往外跑呢? 苏语侬没料到李风云此时会来翠微山,欣喜不已,拉住李风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丫头这次总算没有整蛊李风云。 “无事献殷勤,非奸及盗。你这次来找老夫,有什么事情?”鬼见愁还是那副模样,白婧之死在他心中留下的心结太深。 李风云心知虞不全的性子,老老实实地答道:“虞前辈,此次我来的确有事情。求前辈出手救如月一命。” 苏语侬惊道:“杜姐姐?杜姐姐出事了吗?”她与杜如月交情匪浅,听了李风云这话,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是的!”李风云垂着头,将他如何进镇州与杜如月私会,又如何被孙婆婆撞破,杜如月如何为救他而受伤详细地说了一遍。 虞不全冷哼一声:“那里来找老夫有何用?老夫赶去,杜如月的尸体早凉了。老夫可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大慧法王说得不错,龙虎再生丹至多也只能保住她十天的性命。” 李风云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没敢直接带如月来找前辈,而是把她送到一个神秘所在,郓州鬼雾森林中的一个奇异寒潭中。 那寒潭之中的水可以暂时压制住如月体内的伤势,但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鬼雾森林?”虞不全脸上惊疑之色一闪而过,“难道是毒圣公孙长隐居的那个鬼雾森林?” 李风云答道:“不错正是那座鬼雾森林。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苏语侬问道:“毒圣公孙长是谁,难道是毒霸欧阳峥师父?他们两人相比,谁更厉害?” 虞不全摇摇头,答道:“毒圣之名,老夫也只是听师父说起过,此人毒术神出鬼没,相传天下无人能及,毒霸与他相比,差太远了。据说此人虽然武功只是一流,但是当年却与武圣李苍穹齐名,老夫的毒术,在他眼里,恐怕也不值一提。” 又回过头来,沉着脸对着李风云冷哼一声,道:“你当老夫是什么人?你请老夫去老夫就得去?做梦!你若将她带来,老夫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也许会出手相救,要老夫千里迢迢去救她,你是老夫什么人,老夫跟你关系很好么?” 李风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杵地道:“虞神医,我知道当年我一时鲁莽,误伤了白前辈的性命,是我不对,前辈要怪便怪我吧,这件事与如月无关,前辈要处罚便处罚我吧,就算要我死,我也绝不会说半句话,只求前辈救救如月吧!” “混账话!”虞不全怒道,“你这是在指责老夫心胸狭窄、斤斤计较么?老夫偏不救她,你能将老夫如何?” “本来就是。”站在虞不全一侧的苏语侬小声嘀咕道。 “你……”虞不全转过头来,狠狠瞪了苏语侬一眼,怒极反笑,“好哇,老夫的好徒弟,现在长大了,翅膀长硬了是吧,胳膊肘往外拐,现在帮着外人来对付师父是不是?你倒说说,老夫是如何心胸狭窄,又是如何斤斤计较。” 苏语侬急忙也跪倒在地,道:“弟子不敢,师父常跟弟子说,为医者,要心怀坦荡,不可因私怨而动摇医者之心,更不因私利而忘医者之本。可是为何到了师父这里,却不是这样? 不错,当年风云哥哥的确误杀了白师姑,可是当时师父也在场,风云哥哥可没有杀白师姑的意思,他只是没料到白师姑为救赵师伯挡了那一刀。如今杜姐姐也是为救风云哥哥挡了那一掌,弟子想,如果白师姑在天有灵,也是希望师父您能救杜姐姐的。 难道不是吗? 当年白师姑没能活下来,是因为伤势太重,无法救治,如果可以,师父你会眼睁睁看着白师姑死去么?现在上天再给了师父一次机会,只是受伤的人不是白师姑而是如月姐姐,师父你真能忍心撒手不管? 你若如此,九泉之下的白师姑又会怎么想?师父你自己又能原谅自己吗?” 苏语侬跟随虞不全多年,虞不全心中的想法她又怎会不知? 虞不全之所以一直不肯原谅李风云,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李风云误杀了白婧,另一方面他也是在责怪他自己,如果当初他不是误信了赵余庆的话,如果不是他没能看好白婧,如果他的医术更好一些,也许结局就不是这样。虞不全不肯原谅李风云,其实他也是不肯原谅自己。 苏语侬一语正戳中虞不全的隐痛,这些,其实即使是虞不全自己,也未必想明白。虞不全心头不觉升起一股哀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往事历历,却已经是难以回头。‘一失足成千古笑,再回头是百年人。 人生在世,又能犯多少次错误? 也许苏语侬说得没错,杜如月现在的情况与当初的白师妹何其相似?也许真的是在天有灵,也许真的是小师妹给他一次原谅自己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虞不全方才缓缓道:“也罢,都起来吧!” “谢虞前辈!”李风云大喜,虞不全这般说,就表示他打算出手救杜如月了。 苏语侬歪过头来,悄悄地朝李风云眨了一下眼睛。 “谢老夫做什么?”虞不全冷声道,“老夫还没答应去救杜如月。” “师父……”苏语侬急声道。 “你莫说话!”虞不全摆了摆手,道,“老夫也没说一定不去救杜姑娘。” “前辈的意思是……”李风云不解其意。 虞不全道:“你既然去过鬼雾森林,理应知道毒圣公孙长,对不对?” “不错!燕师兄曾对我讲起过!”李风云答道。 “那好!”虞不全道,“毒圣公孙长生前曾写下一部奇书,叫《五毒心经》,也叫《毒经》,记录了他一生所学所悟。你若能及时将这本书给老夫找来,老夫便认为这真的是小师妹在天显灵,我便随你去救杜如月。你与老夫过往的一切恩怨,就此一笔勾消。 如若不然,你不必再来找老夫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五毒心经 李风云惊道:“那怎么可能,我从鬼雾森林马不停蹄赶过来,已经耗去了八天时间。敢回去至少也要八天时间,剩下的时间不足半月,在这半月之中,我又如何能将那《毒经》找来给前辈?” 虞不全冷声道:“如果你做不到,那说明什么在天有灵都是虚妄,既然是虚妄,老夫为何要去救那杜如月?如果小师妹果真在天有灵,那里必定能及时找到那本《五毒心经》。” 说罢,虞不全一挥衣袖,起身站起,走进房内,“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地关上。 苏语侬眨了眨眼,她也没想道师父竟然出了这么一道难题来为难李风云。歪着头想了一下,苏语侬道:“不怕,我帮你,一定能找到那部《五毒心经》的。” 话音未落,虞不全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好徒弟,你帮不帮他,师父管不着,不过你要以为弄一本假的《五毒心经》就能骗得了师父。是真是假,师父的眼睛还没瞎,分得出来!” 苏语侬顿时垂下了头来,显然,虞不全看透了她的心思。 《五毒心经》,又叫《毒经》,《毒经》这名字好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李风云凝神细想,突然想起当初在寒潭边燕无双对他说过的一段话:“据我所知,毒圣并未将他一身高深的毒术传给他的家人,毒圣曾说:‘毒可以害人,也可救人,存乎一心,非心地纯良之人不传!’ 所以,他撰写一部奇书《毒经》留给了后来有缘之人。 那《毒经》究竟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当然,知道这《毒经》存在这事的,江湖上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否则,江湖上又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唉,若毒圣前辈那时还活着,师父身中奇毒,未必就无解!哼哼,论医术,鬼见愁虞不全可称雄于世,但论毒术和解毒之术,公孙前辈却高出他不少!” 公孙长,李风云还记得燕无双说起过,是公孙无忧的曾祖,既然是公孙无忧的曾祖,也许公孙无忧多少知道点《毒经》的下落。 可是公孙无忧现在在哪里,李风云也不知,如果是在洛阳,他还可以去找乾坤霹雳手张宗远,可是在扬州,李风云知道的唯一可能知晓公孙无忧下落的可能就是花解语。 近一年不见,那位聪明睿智,精灵一样的女子不知怎样。 李风云当即就赶往扬州。 雅韵轩门车水马龙,依旧如昔日般热闹非凡。 李风云抬步正要走入雅韵轩,却被门口迎客的老鸨拦住。 “这里可是雅韵轩,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一名龟奴挡在了李风云面前。 李风云哪会理他,随手将手中的缰绳塞到他手中,将他拨到一边,对老鸨道:“不知解语姑娘在不在?我有急事要找她。” 老鸨连退了数步,用丝巾捂住鼻子,皱眉地道:“哎呦,真不巧,这位公子,我们家解语名满天下,所见之人非富即贵,解语一个分成两个也分不出身来,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去见那些不相干的人?” 李风云心中揣着事情,哪里听得了这话,一把揪住老鸨,喝道:“解语姑娘究竟在哪里?” 老鸨慌了,双手掰着李风云的胳膊,一边大声叫道:“穷小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在这里撒野?来人啊,把这穷小子给老娘我轰出去,来人啊,都是死人吗?” 呼啦啦从周围蹿出五六个虎背熊腰的花膀子,直朝李风云扑过来。 李风云哪会在乎他们,飞起数脚,将那五六个花膀子踢飞,砸塌了厅堂中数张桌子,惊得喝酒周围欣赏歌舞众人一齐朝门口的李风云看来。 “小兄弟,何事发这么大的火啊?”一只折扇“啪”的一声轻拍到李风云的肩头。 听到那人的声音,李风云又惊又喜,一把抛开那老鸨,回头笑道:“无忧公子,正要找你,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 来者正是公孙无忧。 公孙无忧笑了笑,拉着李风云道:“进去再说!”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惊魂未定的老鸨:“去给我这位兄弟置办几件像样的衣服,再准备好房间和汤水,看这样子,我这小兄弟只怕好久没洗澡了,身上的衣服都发馊了。” 李风云愣了一愣,在身上闻了闻,似乎还真有那么一股子味道,他一路从镇州赶到鬼雾森林,又从马不停蹄从鬼雾森林赶到了扬州翠微山,一路上晓行夜宿,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也来不及更换,早就脏污破旧,发髻也凌乱不堪,老鸨看在眼里,心中早将他归入到叫花子的行列,哪里肯让他见花解语。 公孙无忧拍了拍李风云的后背,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世上人多只看衣装不看人,你这般可不成,就算你是风云卫的大将军也不成。” 李风云一阵脸红耳燥,这些日来,他一心牵挂杜如月,哪里顾及到这些。 梳洗一番之后,李风云精神了许多。 公孙无忧、花解语两人早命人备好了酒菜,公孙无忧笑道:“小兄弟,你找我有何事?” 李风云急问道:“无忧公子,毒圣公孙长可是你曾祖?” 公孙无忧一怔,随即笑道:“小兄弟,消息挺灵通的,连这你也打听到了。不错,毒圣公孙长的确是我的曾祖。不过,使毒的本事,本公子可半点也不会。风云,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你曾祖便好,如月总算是有救了!”李风云喜道。 “怎么,杜姑娘出事了么?”公孙无忧问道。 李风云又将又将杜如月的事情对两人说了一遍。 直说到神医虞不全要拿到毒圣公孙长的《五毒心经》才肯出手去救杜如月,公孙无忧皱眉不语。 李风云心中一沉,问道:“无忧公子,莫非你不愿将《五毒心经》交给虞不全?” 公孙无忧摇摇头,道:“我曾祖毒圣公孙长毒术虽然是独步天下,留下了《五毒心经》,但临终前也留下遗言,但凡公孙家子弟,不得修炼毒术。所以,《五毒心经》并不在我手中。” 李风云心中一凉,问道:“为何是这样?” 公孙无忧答道:“小兄弟,你大概不知道,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前亡,瓦罐难免其实我曾祖是死在自己的毒术之下,而且据说死的时候惨不忍睹,所以我公孙家从此禁止修行毒术。我爷爷还会一些,到了我爹那一代,已经完全不修炼毒术了。 那本《五毒心经》又怎么可能会在我的手中?”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元胚 见李风云一脸的沮丧,公孙无忧接着道:“小兄弟,那本《五毒心经》虽然不在我手上,但我却知道它在哪里。 我公孙家不在练习毒术,是因为长期试药,沾染毒物,体内难免会余留残毒,日积月累,积累到一定时候,总有发作之时。 这种成年累月积累下的残毒,毒性顽固而难以祛除,恐怕虞不全也拿它无法。 所以,我公孙家才会立下此禁令。 曾祖原本是要我爷爷将那部《五毒心经》销毁掉,因为毒术终非正道,我公孙家虽不再习毒术,但天下修习毒术之人数不胜数,且修习毒术之人,心性多半残忍好杀,若让这本《五毒心经》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对天下人来说,难免是一场浩劫灾难。 但是,曾祖的一番心血,我爷爷不忍付之流水,终究没有毁掉那本《毒经》。水可覆舟,也可载舟,毒术可害人,亦可救人,全在于修习者自己的把握。 所以,我爷爷将那本《毒经》藏在一处什么隐蔽的所在。只待日后能交给一位心地纯正之人发扬光大。 鬼见愁虞不全虽然行事诡异,但一身医德济世救人,这《五毒心经》交给他也算放心。唯一可虑的是,那《五毒心经》要取来却要花上点工夫,一去一来,一个多月是免不了的。 这样吧,我随你去将虞不全,我当面答应会将《五毒心经》取来给他,我想他理应会信得过本公子。”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法子了,也不知那虞不全肯也不肯。 李风云记挂杜如月的伤势,哪有心思吃饭,急急拉着公孙无忧去找虞不全。 原来公孙无忧是认识虞不全的,虞不全显然也知道公孙无忧的身份。 公孙无忧说明情由后,他保证两个月内,将《五毒心经》交到虞不全的手中,虞不全发了一阵呆,长叹一声,道:“这难道真是天意么?也罢,就这样吧,李风云,我随你去救杜姑娘。” 李风云总算是放下心来。 次日,李风云、虞不全和苏语侬告别了公孙无忧,前往鬼雾森林,公孙无忧也离开了扬州,去取那本《五毒心经》。 不几日,三人来到黑雾森林的寒潭边,虞不全果然不愧是一代杏坛圣手,只是几支银针下去,杜如月蛾眉轻蹙,轻哼一声,似乎有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意思。 孙婆婆大喜,急道:“虞神医快接着施展神针。” 谁料虞不全却拔了银针,斜眼皱眉道:“是老夫在医人,还是你在医人,你那般厉害,要不你来,要老夫做什么?” 几句话噎得孙婆婆直翻白眼,也不知虞不全为何对她不待见。 若是换了别人,孙婆婆早横眉瞪眼发作起来,可是面对虞不全她却不敢。并非虞不全有多厉害,而是杜如月的命捏在他的手中,而且,虞不全脾气向来不好,江湖中是闻名的。 虞不全给杜如月喂了一粒药,抬头对李风云道:“有老夫在,杜姑娘的伤势不要紧,把杜姑娘放入寒潭中吧,这寒潭之水对她的伤势和修为颇有好处。每两个时辰,老夫为她扎一针。”自从公孙无忧见过虞不全之后,虞不全对李风云的态度大为改观,亲切了不少。 又对孙婆婆和大慧法王道:“杜姑娘的经脉需要疏通,五脏六腑也需要温养,否则,以她现在的情况,凭她自己是决计承受不住这寒潭之中的寒气的。” 孙婆婆和大慧法王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连连点头称是,实际上这么多天来,他们两人也一直是这般做的。 孙婆婆将杜如月抱入寒潭之中,运功为她温养五脏六腑。 苏语侬探手捧起一捧潭水,问道:“师父,这寒潭之水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竟然这般寒冷,偏偏又不结冰?” 虞不全答道:“这寒潭可不一般,寒潭之底一定有一块巨大无比的万古寒玉,这般才能聚集地气,不断生成这浓浓的玄阴灵气。当初设置这寒潭的人绝对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你不必打那鬼主意,这寒潭之水如若离开了这寒潭,便没有什么用处,与普通的水并无两样。而这潭底的万古寒玉想必是硕大无比,绝非一般人能弄走的。” 苏语侬心中一动,道:“看来这里倒是一处十分好的隐居所在,师父,不如我们搬到这里来住,可好?我看这树林的中奇草不少,正合炼药之用。” 虞不全摇摇头,道:“语侬,你莫小看了这周围的树林。这周围的树林,不只是处处是毒物那么简单,其实是一座大阵,其中蕴含几其深奥的阴阳五行的道理,若是不知其中奥妙,又无那只白貂的带路,决计走不到这里来。 而且,你看,那树林中的毒物,除了这只白貂,没有哪只毒物敢爬出到这寒潭附近,或者走出那树林。想来其中还有极为厉害的禁止。 若不懂这其中奥妙,除非你愿意永远困在树林中,否则不要打这心思。” 李风云插嘴道:“我听燕师兄说,这里原本是先秦时鬼谷子隐居的地方,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八成是真的!”虞不全道,“也只有鬼谷子那般的大能,才能布置出这般巧妙的地方。老夫看此处的秘密不少,只是无人能发现罢了。” 又道:“杜姑娘体内的真元有些诡异,在她的内力中,似乎还孕育着另外一股真元的元胚,老夫能感觉到,那股真元的元胚,极为纯正,正合这寒潭的玄阴灵气。身处这寒潭中,对杜姑娘那股真元元胚的成长有极大的帮助。” 李风云心中一沉,他为杜如月疗伤之时,也有这种感觉,急问道:“虞前辈,不知那元胚是好是坏?” 虞不全摇头道:“这个老夫可拿不住,老夫的医术还过得去,但论武功,却是平平。” 一旁的大慧法王答道:“不必担心,老衲观那股真元的元胚,虽然现在还很弱小,但内藏浩荡之气,深不可测,也许是一门极为厉害的内功心法。不过,道家也说,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元胚走了极端,虽然宏正浩大,却未必是正法。” “我永固宫的武功,博大精深,又岂是外人能够窥测的?”孙婆婆显然是听了众人的议论,大声道。 第三百五十七章 君臣 李风云的心放下了,既然孙婆婆这般说,那就意味着杜如月内力的情况孙婆婆都是知道的。那么杜如月练功出岔子的担心也完全没有必要。如果真的是那样,孙婆婆早该开口想虞不全求救了,不会这般说。 也许永固宫的内力心法有其不同寻常之处。 开运二年(注1)的除夕,李风云等人是在鬼雾森林中的寒潭边度过的。 也许是开运的国号果真有些用处,从除夕到上元节开封城中一片祥和,没有传来契丹入寇中原等恶劣的消息。 但是小皇帝心中并不平静,望着宫里宫外银装素裹的江山,站在紫云阁顶楼栏杆前的石重贵心事重重。 “新的一年,应该有新的开始,也许正是朕重整江山,建立宏图霸业之时吧!朕要夺回失去的艳云十六州,朕要荡平北方的契丹,朕要南平南唐,西取后蜀,一统天下,为后世子孙打下一片永固江山。” 小皇帝自言自语道。 “圣上洪福齐天,必定会心想事成,建立不世之伟业,创下一代盛世!”张尽忠勾着腰,脸上堆着笑,应道,“皇上,这紫云阁上风大,万一吹凉了身子可不好。” “朕不冷,朕又不是三岁小童,哪有那么容易生病?”石重贵笑道,“我朝现在内忧外患未定,朕心甚忧啊! 大伴,你给朕说说,朕要做这些事,该依靠谁,又该重用谁?” 张尽忠眼睛中露出一丝惶恐:“老奴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奴才,哪里懂得那些?要不老奴去宣桑大人、冯大人入殿奏对?” 提到桑维翰,不悦之色在小皇帝的眼中一闪而过,想到桑维翰那张驴脸,石重贵心中就忍不住升起一股厌恶之情。 桑维翰根本不是一个忠心的臣子,只是一个权臣。 权臣,所有的帝王都厌恶的一个词,做权臣的最终结果,要么是权臣干掉皇帝篡位当皇帝,要么帝王干掉权臣。 小皇帝不想被干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掉桑维翰。 至于冯道,唉,想到冯道,石重贵暗暗叹了口气,这位安了公乐公,没有什么主见,臣子是好臣子,只可惜却提不出好的主意。 大汉高祖皇帝有张良、萧何、陈平,大唐太宗皇帝有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为何到了朕这里,便找不出一个既忠心又有能力的大臣来? 石重贵心中苦闷不已。 若只是朝中有一个桑维翰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庙堂之外还有刘知远、杜重威……这些居心叵测的节度使,契丹入侵中原,偏偏他们还战功赫赫,想要动他们,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开封城外,还有一个视朝纲如无物,只听李风云一人命令的风云卫。 想到李风云,石重贵就觉得将李风云调入京偹是一个错误之举。听说这家伙居然又一次目无君主,私自出了京城,北向而去,很有可能要去私会杜重威。他想做什么? 开封城内外虽布置着五六万兵马,但想到风云卫那强悍的战力,石重贵就觉得一阵胆颤心惊。如若杜重威突然谋反,而李风云在开封呼应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这个桑维翰,真是误国,当初便是听了他的话,才会着力笼络李风云,又是听了他的话,才将李风云的风云营调入开封,破格升为风云卫。谁料李风云却是一只养不熟的狼,没有半点忠君报国的念头。 石重贵越想,对桑维翰的恨意越深,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因为桑维翰才会这样。 桑维翰居然还建议下中旨强行命令杜重威、李守贞解除婚约。谁都知道李风云迷上了杜重威的女儿,如果这样做了,李风云还不唯杜重威的命令是从? 这道圣旨如果真的颁布下去,毫无疑问,原本终于大晋的太平军节度使李守贞也会心存不满,甚至生出其他的念头来,而杜重威说不定会借着这个借口,直接拉起大旗造反了。听说他已经吞并了好几家节度使的兵马,手中握有的兵力已经达到六万,几乎能与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相抗衡。如果再加上京偹的风云卫,那还了得? 这样的人,已经只能笼络,缓缓地削弱,如有可能,挑起他与刘知远的争斗,才是最为合适的,又怎可激怒他? 桑维翰私心实在是太重,不可再用了。 想到这里,石重贵忽然对张尽忠吩咐道:“速召李彦韬、冯玉两位爱卿入宫奏对。” 张尽忠心中一沉,李彦韬、冯玉两位大人与桑维翰大人素有龌龊,是桑维翰的政敌,此时召这两人入宫奏对,难道陛下想要对桑大人下手? 虽然桑维翰曾羞辱过张尽忠,但是张尽忠却也知道,如今这朝堂之上,真正有点本事的又肯出力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桑大人。虽然此人擅权、专横,但是的确有本事,而且对自己的孝敬从来没有短少过。几句羞辱而已,谁不曾被羞辱过? 桑大人若是倒下了,还有谁能为这大晋撑起一片天地来? 张尽忠张了张嘴巴,想要劝说一下小皇帝,只可惜小皇帝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石重贵猛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连你也不肯听朕的话么?” 张尽忠心头一寒,急道:“老奴不敢,老奴这就去宣两位大人入宫觐见。” 中原的春天要比江南来得晚得多,上元节过后,如果是在江南,已经应该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之时,但是在黄河边上,仍旧是寒风凛冽,寒意逼人,冰冻的黄河没有丝毫解冻的迹象。 黄河边上,一行人徘徊在岸边。寒风呼啸而过,说不出的萧瑟。 “婆婆,就让如月再陪他这一段日子吧!三月十八之前,如月一定会赶回镇州。婆婆,您知道,这也许是如月最后与他单单相处的机会了。”虽然身子还没复原,但是杜如月已经恢复了许多,五脏六腑已经基本愈合。 望着杜如月那可怜巴巴的眼睛,孙婆婆心头无由头一软,长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婆婆逼你,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世上,就算强悍如宫主,又有几人能把握得了自己的命运? 人,要对敌人狠,对自己要更狠才行。 也罢,婆婆信你,你随他去吧!三月十八之前,务必回到镇州来,你知道,这不仅仅关系到永固宫,更关系到你杜家的存亡。” 注1:开运二年,即公元946年。 第三百五十八章 去职 “我想去江南!”杜如月说道。 “好,那我们就去江南!”李风云没头没脑地答应道。 人生在世,忧患实多,欢乐实少,这个贼老天,似乎喜欢看人世间的区区悲歌,想着法的折磨世人,仿佛不这样便显示不出他的伟大来。 生离别,生离别,忧从中来无断绝。 李风云心中如压着重重巨石,只想对着贼老天大骂一通,却有不愿勾起杜如月的伤心,只能强忍着。 既然老天爷不肯怜悯世人,那何必去管老天爷,既然欢乐时少,那欢乐时的每一分每一刻,都值得倍加珍惜。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李风云、杜如月、虞不全、苏语侬,还有丁氏兄弟共七人,一路朝江南而去,众人心知这段旅程之后,李风云、杜如月即将劳雁双飞,再见面时,只怕已经是路人,纷纷挑些欢快的话题,想要冲淡两人隐藏在心中的愁绪。 为杜如月治好伤后,虞不全不再对李风云横眉冷眼,他似乎真的相信为杜如月治伤是白婧在天有灵,故意安排的结果。心胸也开阔了不少,偶尔也会讲一些江湖中的趣闻轶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向南才走了五天,忽然数匹快马从众人身后赶来,一名公鸭嗓子大声嚷道:“前面可是风云卫统领李将军。” 李风云惊讶地回过头来,打量了来者几眼,为首的黄门宦官打扮,后面跟着四名宫廷侍卫。李风云答道:“正是,不知阁下是何人?” 那宦官紧催马匹,来到李风云身前,笑道:“果真是李将军,倒是叫咱家好一阵急赶。咱家是宫中的太监刘承忠,李将军,圣上有旨意,急召你回京觐见。” 李风云奇道:“刘公公,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何事这般急匆匆召我会去?” 刘承忠答道:“这个咱家可不清楚!”又跳下马来,从怀中掏出一轴圣旨,高声道:“定国侯、上护军、冠军大将军、风云卫统领、兵部侍郎李风云接旨!” 李风云不得以只得跳下马来,跪倒在地,大声道:“臣李风云恭请圣喻!” 刘承忠打开那圣旨,高声念道:“速令定国侯、上护军、冠军大将军、风云卫统领、兵部侍郎李风云见诏后即刻返京见朕,不得有误,钦此!” 李风云心中疑惑不已,接过圣旨来仔细看了看,问道:“圣上发的是中旨?” 李风云眼前一亮,心中不觉猛跳:“小皇帝这时召我回京,难道他改变了主意,打算为我做主,下旨强命杜重威、李守贞解除婚约?” 刘承忠笑嘻嘻地道:“这个咱家可管不着,李大人,手头上的事暂且搁置一下,且随咱家回京吧!” 李风云回头望向杜如月,杜如月不想让李风云为难,道:“既然皇上有旨意,那我们便去开封吧,我也正想见见莫大哥。” 虞不全、苏语侬也不急于回扬州,于是李风云一行人又转头朝开封而去。 回到开封,杜如月、虞不全、苏语侬三人随丁氏兄弟去往定国侯府不提,却说李风云随着刘承忠急匆匆赶往皇宫,等候小皇帝的召见。 等了约半个时辰,便有小黄门前来传喻,着李风云在御书房觐见。 见到小皇帝,李风云正要行礼,石重贵急忙虚扶道:“李爱卿平身,不必多礼,李爱卿对朕有救驾之功,这跪拜之礼,日后都免了!” 李风云也不愿意给人下跪,听了此话,急忙插手行礼道:“谢皇上,末将遵旨!” 石重贵心中暗道:“果然,此人绝无忠君之心!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又笑道:“李爱卿,你可知朕急召你回来何事?” 李风云答道:“末将不知,还请皇上明示!”心中却满怀希望。 石重贵从案上抽出十多本奏章,长叹一声,道:“李将军,你是朕的心腹爱将,更有救驾大功,你的事让朕很为难啊!你且看看这基本奏章。” 侍候在一边的张尽忠急忙将那十多本奏章捧到李风云身边。 李风云取过奏章,一本本翻看下去,心中不由得凉了半截。 这些奏章无一不是弹劾他擅自离京,更有御史台的人弹劾他私自去镇州,意欲勾结外藩重臣。更有人说他勾结外藩敌国,意图谋反。凡是种种,不一而具。 “他们怎知我去镇州?”李风云心中疑惑,要知这一次他离开京城,走得十分隐秘,除非是有心人一路跟踪监视,不然不可能知道他去了镇州。 “不错,末此次的确去了镇州,不过不是与杜重威将军勾结,而是冲着杜重威将军的女儿而去。而且,去之前,末将也向兵部告过假。”李风云道。 石重贵叹道:“你的事,朕又岂会不知?不瞒李爱卿说,你一出京,朕便得到消息。 朕还知道,你到了镇州后不久,杜重威将军的爱女杜如月便身受重伤,你带着杜如月南下求医,不久又去了南唐。在南唐,你请来了天下神医虞不全,医好了杜姑娘的伤,如今杜姑娘正在你的府中,对不对?” “原来我的行踪都在小皇帝的掌握之中!可笑我竟然懵然不知。”李风云心中思忖,又插手施礼道:“皇上圣明,确实如此!” 石重贵道:“李将军,朕又岂会不相信你?可是你可知道,朝中虽无明文规定,京中大臣无旨出京,从古至今都是大忌。你叫朕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 朕信得过你,相信你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朕的事情,可是这天下,不是朕一个人的天下,朝堂也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的。 李爱卿,你明白吗?” 李风云当然明白,小皇帝这是打算处罚他,牙一咬道:“末将明白,末将是江湖中人,身处其中,难免有许多江湖中事要处理,臣愿意卸去身上所有职务,归隐田林,以免让皇上为难。” 见李风云这般识趣,石重贵心中一松,道:“那怎么可以,爱卿是朕的心腹重将,国之柱石,怎可辞官归隐山林?朕还有许多地方要倚重将军。” “请圣上准末将所奏,实不相瞒,末将已经答应如月,要陪她游江南,如月她就要出嫁了,臣实在是无心国事!”李风云果断地道,他已经厌烦了朝堂中的那些事。至于风云卫,他相信,有典奎、张俊在,任何人都无法控制得住风云卫。 石重贵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也罢,准卿所奏,暂除去爱卿身上风云卫统领之职。其它不变,朕想,这么一来,朝臣应该也不会再有议论。李爱卿,这次的事,朕于你扛下来。你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待朝中这阵风头过去,朕再启用你,绝不食言。” 想了想,又道:“大理寺司直莫轻言,忠勉勤嘉,屡破奇案,擢升为大理寺右寺正,授六品上朝议郎散官。”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东流水 石重贵很得意,只是施展了一个小小手段,便逼得李风云放弃了风云卫统领之职。而付出的代价之是一个大理寺右寺正,和一个朝议郎的散官。 而且,莫轻言本就是他打算重用的,此人跟李风云不同,他跟各个外藩都没有瓜葛,为人忠义,可堪造就。这么一来,李风云反而要接受他的这个人情。 再往远处想,李风云将杜如月从镇州抢了出来,无论是杜重威还是李守贞,怎会没有想法,现在除去李风云风云卫统领之职,实际上也安抚了这两人,也同时警告了杜重威。 接任风云卫统领的是原千牛卫统领刘传勋,石重贵的心腹。虽然刘传勋上次打马虎眼,放过和煦堂失火案,让石重贵几乎被贼人刺杀,不过,这也情有可原,刘传勋也是不想给小皇帝惹麻烦。 刘传勋此人能力与手段是有的,掌管千牛卫这么多年,很少出纰漏,也该放出去掌握实权了。如果李风云都能把风云卫掌握得死死的,石重贵认为,没有理由刘传勋掌握不住风云卫。 况且,使功不如使过。有这把柄在小皇帝手中,刘传勋必定会感恩报德,竭尽全力为石重贵效劳。 李风云被去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京城,开封街头巷尾也议论纷纷,说各种话的都有,但绝多数人偏向李风云,御猎场小皇帝被刺之事的实情被严密的封锁住,但李风云屡次大败契丹铁骑的故事早已经被编成了评话,早已经被众人熟知,替李风云鸣不平者比比皆是。 长安城中的一座茶馆中,桑维翰静坐在二楼,忧心忡忡,茶楼下一名老先生一拍惊堂木,正在眉飞色舞讲着一段评话。 “……话说李风云李大将军,领着一名打旗的小校来到小沙河畔,正碰上战罢归来的皇甫遇大将军,皇甫遇手持一只宣化大斧,哇呀呀一声怪叫:‘好兄弟,快替某家挡住耶律天德的十万追兵,某家与那耶律天德打杀了三天三夜,且容某吃口东西再战。’ 各位听客不知,李风云大将军与那皇甫遇大将军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好兄弟,生死之交。李风云乃是南天门前托塔李天王转世,皇甫遇乃是李天王帐下巨灵将投胎。两位神将不顾玉皇大帝的御旨,消去法力,私自下凡,本就是看不惯鞑子横行霸道,一心要救中原大地上的万千百姓。 李风云让过皇甫遇大将军,哈哈的笑:‘老哥哥只管去,这里交给某了。某倒要看看,与某在这向阳桥上,哪个鞑子敢过桥一步。’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隆一片马蹄声,扬起的灰尘铺天盖地,无数的鞑子兵杀将过来。眼看就要到了进前。 一名眼尖的鞑子兵猛然望见小沙河畔矗立着一员神将,身披金甲,手持两柄乌黑的宝刀,身后有五彩霞光护体,威风凛凛,不可一世,身后更跟着一名小校,手杵一杆大旗,上书‘大将军李’四个大字,金光闪闪,教人难以正视。 那鞑子兵顿时被吓得肝胆俱裂,大声叫道:‘不好,那个血衣魔煞在此,大家快些逃命去吧!’ 众鞑子兵大惊,纷纷拽住缰绳,抬眼观看。可不是,向阳桥头的那名金甲大将不是李风云李大将军又是谁?不由得一声呐喊,四散而逃。 这时,鞑子国三太子耶律天德赶到,见到此等情景,直气得哇哇怪叫,手一挥放出一道法宝,只见一道黑光闪过,在溃军中乱蹿,一连斩杀了三十六名鞑子兵才将鞑子兵镇住。 鞑子国三太子耶律天德一招手,将那法宝收回,原来是一枚长达三尺的獠牙。 这枚獠牙可不简单,那鞑子国三太子,原本是北方草原上修炼千年的野狼精,性情奸狡残暴,这颗獠牙便是他的本命法宝。原本是有一对,当初在张家庄前,被李风云李大将军一刀劈毁了一颗,现在只剩下这一枚。 若是这一枚再被李风云李大将军毁去,这鞑子国三太子,立时就要被打回原形。 耶律天德手持狼牙,大声喝道:‘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他只一人,我们有十万大军,怕他作甚?’ 鞑子兵听他这般一说,也觉得有道理,纷纷整军逼近向阳桥头。但却没有一人敢出来挑战李风云李大将军。 李风云见鞑子兵逼近,一抖手中的两把阴阳五行开天辟地刀,大声喝道:‘赵州李风云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这一声吼,如同晴天一个霹雳,直震得鞑子兵两腿发软,浑身发抖,纷纷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李风云等了许久,见无人应战,又大声喝道:‘赵州李风云在此,谁敢与某一战!’ 刹那间狂风四起,风云变色,‘咔嚓’一声,一颗碗口粗的大树竟然被李大将军这一声大喝震断。 鞑子兵肝胆俱寒,魂不附体,纷纷后撤,哪有胆量上前? 鞑子国三太子耶律天德气得鼻子都歪了,口中吐着黑气,有心上前与李风云大战三百回合,但自知不是李风云的对手,上次在张家庄前,被李风云一刀劈断了一枚獠牙,若不是当时鞑子一万精兵拼命护住了他,一条性命几乎都丧在李风云之手,此时,他又哪敢再上前送死。 不过这样也不是个事,十万大军被李风云一人堵在小沙河边,传扬出去,对他名声有损。于是这只老狼,朝他的心腹爱将扫去。 哪知他那些心腹爱将个个胆小如鼠,见耶律天德朝他们望来,纷纷躲避,不愿与李风云对阵。 耶律天德心中暗叹:‘中原能出如此英豪,难到我鞑子国便无人了吗?’ 正在他犹豫之间,忽听李风云第三次大喝道:‘战也不战,退也不退,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轰隆隆,天上狂风呼啸,一道一道霹雳闪过,向阳桥下,河水倒流,不知多少鱼虾蟹鳖被李大将军这声大喝震晕过去,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一眼望去,白花花一片。 ‘不好,血衣魔煞会法术!’耶律天德身边一员猛将叽里呱啦大叫一声,口中吐出一大篷鲜血,‘砰’的一声炸开,尸骨无存。 这吓可把耶律天德吓坏了,李风云只喝了三声,便活生生喝杀了他一员猛将,那叽里呱啦可了不得,乃是千年野獐修炼成人形,比耶律天德也只差那么一点点,若是再容李风云喝下去,他所率的这十万鞑子兵还有人能活下来么? 想到这里,耶律天德拨马便走,十万鞑子兵如潮水般的退去,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尸横遍野。 这正是:三声喝罢水倒流,一身虎胆却敌酋。 ……” 一段评话说完,那老先生的桌上已经铺满了铜钱,只怕不下三四百枚。叫好之声更是络绎不绝。 “民心可用啊!”桑维翰长叹一声,“只可惜,有如此虎将却不敢用,老夫一番心血都化作了东流水。身为帝皇,却喜欢使那些小伎俩,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终究难成大器,大晋想不亡在他手也难。 对付完李风云,下一个该轮到老夫了吧!老夫倒要看看,你打算用什么籍口对付老夫。” 第三百六十章 阴谋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注1) 才不过二月初,阵阵暖风已经吹得人睡意浓浓,若是能在这浓浓的春意中,在荡漾的湖水边,在新绿的垂柳下,拥衾而眠,实在是人间美事。 可惜美好的事物总不长久,盘踞于心底的愁肠终究难解,时不时会涌上心头,教人神伤。 世上总有些不识趣的人,正在李风云、杜如月缱绻缠绵之时,太湖边上却钻出一名紫袍男子,问道:“阁下可是李风云李将军?我家主人诚邀大侠一晤。” 李风云皱了皱眉,问道:“你家主人是谁?我为何要见他?” 那人道:“我家主人说,你会很乐意见到他!” 李风云、杜如月彼此望了一眼,李风云点头道:“你在带我们去。” 那人将两人领到一处画舫上,李风云、杜如月踏上画舫,只见一人正背着身子站在窗口边,听到有人上船,转过身来,笑道:“李将军,还认得我么?” 李风云定睛望去,怎会不认得,此人在泰巅争锋时他曾见过,正是阵斩南楚元庆观镇虚道人的裘仙。 对此人的做派,李风云颇有些不喜,道:“原来是太湖帮的裘帮主,不知你找我何事?” 裘仙又望了一下杜如月,道:“杜姑娘,太湖风景不错,不如姑娘先四处看看周围的风景如何?李将军放心,我知道杜姑娘重伤未愈,不过在这附近,裘某敢保证,杜姑娘的安全绝无问题。裘某不妨直说,我只想与李将军两人说几句话。” 李风云正要发怒,却被杜如月拉住,杜如月轻声道:“这样也好,我四处走走!” 一名管事领着杜如月走下了画舫。 裘仙朝四周横扫了一下,周围的帮众侍女纷纷退下,画舫中只剩下李风云、裘仙两人。 “将军何不坐下说话?”裘仙指着画舫中早已经备好的桌案,笑道,“相请不如偶遇,裘某找两位来,是有一个重要的消息告诉李将军,同时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李将军肯不肯答应?” 李风云来到客席桌案前,长跪坐下,李风云抓起桌案上早已经布置好的水果,咬了一口,道:“裘帮主,现在四下无人,何不明言?我肯不肯答应,还要看能不能答应。” “能,李将军一定能!这个小小的要求,对李将军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裘仙道,“将军应该知道,这太湖帮也罢,我裘仙也罢,其实都是为奉宸卫做事的,为南唐皇上做事的。其实裘某这个小小的要求,李将军应该猜得到。” 李风云沉思片刻,冷声道:“莫非你想要《归藏经》?” “李将军果然是聪明!”裘仙哈哈笑道,“裘某也不贪心,李将军译出《归藏经》后,裘某只求得到一本副本,除此别无所求。” “这倒不算是什么难的要求,可是,我为什么要将《归藏经》的副本给你?”李风云冷冷地问道。 “裘某用一些消息交换如何?”裘仙答道,“比如,我想,李将军一定很想知道晋国的小皇帝在御猎场被刺是怎么一回事。” 李风云心中一震,在去镇州之前,他原本是打算来江南打探血修罗的下落,查探和煦堂失火一案,只是被杜如月之事耽搁了,没料到裘仙却先提起了这事。煦堂失火案与煦堂失火一案原本就是同一伙人所为,前者只是为了掩盖后者的图谋。 “区区一个被刺案还打动不了我李风云,裘帮主应该知道,我如今已经不是风云卫的统领了。”李风云不动声色地道。 “这个自然,晋国小皇帝有眼无珠,弃良才而不用,真是可叹!如果李将军肯到我南唐来,区区一个风云卫统领之职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是裂土封王也不是不可能的是。”裘仙摇摇头道,“只可惜,我猜李将军是不肯的。李凤鸣数度相邀,你都不愿意,裘某也就不开这个口了。” 李风云冷哼了一声:“裘帮主,你今天找我来,就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的么?若是如此,请恕李风云告辞。” 说罢,李风云便要起身离去。 裘仙笑道:“将军何必着急,既然来了,何不听裘某把话说完?” 李风云耐着性子道:“有话直说,不必兜圈子!” “李将军果然直爽,也罢,既然如此,裘某先说说御猎场遇刺案的实情,只当是为不情只请的赔罪。” 御猎仓遇刺案牵扯到血修罗,李风云也很想知道,心中不由一动,道:“裘帮主请说。” 裘仙缓缓道:“李将军曾调查过御猎场遇刺案,可曾查清是什么人所为?” 李风云摇摇头,道:“裘帮主请明言。” 裘仙呵呵笑了两声道:“这件事可不简单,裘某不怕告诉你,我南唐的奉宸卫就参与其中,除此之外,契丹,永固宫,还有晋国的太平军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李守贞将军也都牵扯其中。” “什么?”李风云有些惊讶,南唐、契丹牵扯其中他不奇怪,那名被他射死的射雕手在契丹名气颇大,契丹必然牵扯其中。而南唐向来与契丹多有勾结,联手对付中原朝廷,后唐牵扯其中也不奇怪。但是裘仙说永固宫与李守贞也牵扯其中,李风云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永固宫主要夺回失去的江山,但后唐之所以灭亡,究其缘由与契丹是分不开的,当年若不是契丹出兵帮助石敬瑭,石敬瑭想要夺取江山几乎不太可能。可以说,永固宫主与契丹是仇家,永固宫又怎会与契丹联手刺杀小皇帝? 说到李守贞就似乎更不可能,小皇帝非常信任李守贞,不但任命他为太平军节度使,镇守郓州,要知郓州离开封只有数天路程,随时都可以威胁到开封的安全。 不但如此,小皇帝还任命李守贞为马军都指挥使,也就是说,原则上大晋的骑兵都归李守贞管。这样一个人,虽然有异心,但应该没有没有多大的野心。 论势力与实力,李守贞是比不上刘知远与杜重威的,若是小皇帝被刺,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难道李守贞自不量力,他也想造反当皇帝? 一直以来,李风云只认为杜重威与李守贞联姻,是因为杜重威想要拉拢李守贞,如果裘仙所说的话为真,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可是,李守贞凭什么认为他能争得过刘知远与杜重威?无论是威望、实力与势力,李守贞都无法与这两人相比,刺杀了小皇帝,岂不是为此两人做嫁衣? “李将军何必惊讶?”裘仙道,“天下间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比如,李将军,你大概还不知道,李守贞之子李天尧现在就在南唐,正在与李凤鸣统领商量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李风云问道。 裘仙歪着头奇道:“难道李将军不想杀掉李天尧?” “你想借我之手除掉李天尧?”李风云终于明白裘仙不让杜如月留下。 裘仙摇摇头,道:“李天尧的死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李天尧死了,李凤鸣相必是难脱关系。李将军,你不会为老朋友感到伤心吧?” 原来如此,看来这裘仙与李凤鸣之间恩怨不浅。 注1:取自杜甫《绝句二首》 第三百六十一章 春江花月夜 “你想利用我弄掉李凤鸣?我凭什么帮你?”李风云的目光如两把尖锐的匕首,直刺向裘仙。 裘仙笑道:“李将军,难道你不想出掉李天尧,难道你不想跟杜姑娘在一起?” 李风云沉吟了许久,低声道:“我答应过,不伤李天尧!” 裘仙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李风云,奇道:“李将军,我瞧你应该不是那般迂腐的人吧?天下哪有不变的承诺,那些紧守承诺之人,到头来又有几人落得好?这些话何须我多说?” 李风云不语,良久才压低声音问道:“李天尧在哪里?” 夜深人静,裘仙端坐于画舫船头,整座画舫除他之外,再无他人。 一道黑影跃上了船头,那黑影朝裘仙拱了拱手,问道:“怎么样?他答应了么?” 裘仙点点头:“虽然没有明说,我敢说他一定会动手。” 那黑影摇摇头,道:“以我对李风云的了解,他不会真的杀了李天尧。从根本上来说,李风云其实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虽然他常常不按规矩做事。 你瞧,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不按规矩做事的李风云却很守规矩。那些口口声声将规矩放在嘴边的人,却往往喜欢权谋,根本不把规矩放在眼中。” 裘仙奇道:“若是如此,咱们这番心机岂不是白费了?” 那黑影笑道:“世上哪有白费的心机?成功永远都掌握在有准备的人手中。而我们,恰恰是准备最多的人,为何不能成功?李风云杀不杀李天尧很重要吗?重要的是要让李天尧感觉到李风云的杀意。那样,故事才会精彩。 要弄垮李凤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事情多着呢。” 裘仙叹了口气,道:“真不知跟你合作,究竟是对还是错。我以为我已经够阴险够毒辣,谁料到你比我更阴险,更毒辣。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那黑影端起桌案上的一杯酒,一扬脖一饮而尽:“你瞧,我便信任你,丝毫不怀疑你会在这酒中下毒。你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信任与友谊,谁都可能会出卖你,唯有利益不会。你我的利益相合,就决定你与我是天生的盟友,不是么?” 裘仙双眼灼灼生辉:“可是,我并不知道你的利益所在。” 那黑影呵呵笑道:“会知道的,你迟早都会知道的。现在,你只需要知道,你想做的事,正是我想做的事,你我的利益是相同的,便够了!” 月上柳枝头,李风云与杜如月并肩坐在太湖岸边的一块大青石上,远处波光粼粼,一阵阵波涛拍打着岸边礁石,又缓缓地退去。 杜如月就喜欢在这样的夜里,看那粼粼的波光,听那波涛拍打礁石的声音。 “也许你不必嫁给李天尧!”李风云按捺不住心中的心思,低声道,触摸他们两人一直不愿触摸的一个话题。 “我知道,你想杀了李天尧!”杜如月幽然道,“可是你杀了他有用吗?你杀了这个李天尧,李守贞还会再找出另一个李天尧来。你总不可能把世上所有的李天尧都杀光吧! 这世上的事,远比我们当初想的要复杂得多。我只是一个棋子,嫁给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要姓李。 放弃吧,我知道,裘仙单独找你说话,一定没有安什么好心。他想怂恿你去杀李天尧,是不是?” 李风云默然,面对杜如月,他无法说不。 “李天尧不是那么好杀的,李守贞也不是你看到的那般简单。”杜如月显然知道的事情也不少,“也许,裘仙怂恿你去杀李天尧,其实他真正要杀的人,不是李天尧,而是你。” “我?”李风云哑然失笑,“他杀我做什么?我有《归藏经》护体,而且我武功也不弱,想要杀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杜如月叹了口气,道:“未必所有的人,都在乎《归藏经》,你的武功虽然已经很高强,可是,这世上杀人并不一定要用刀,用人心杀人,远比用刀容易得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李风云哈哈笑道:“管它是明枪,还是暗箭,谁要敢动老子,老子绝不会让他好受。如月,我想好了,你莫拦我,李天尧我是一定要杀的。我见过他,这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家伙,就算我今生不能娶你,但也绝不会让他糟蹋你。嫁给他,你这一辈子,都会生不如死。” “风云!”杜如月心中一阵滚烫的波浪涌过,不知不觉中,已经依靠在李风云的怀中,“要是今生都如此夜,该有多好!” 太湖深处,几艘画舫在夜色中飘过,隐隐传来丝竹之声,随着清风一缕歌声似有似无,荡漾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真好听,不知这是什么歌?”李风云轻抚着杜如月的削肩,轻声道。 那歌词与旋律间的那股涌动的忧伤深深地打动李风云。 杜如月抬起头来,目光如秋水般清澈,又如春泉般朦胧:“你想听么?我唱给你听!” 轻启朱唇,一缕婉转伶俐的歌声从杜如月喉间吐出: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唱到此处,杜如月轻身跃起,抽出宝剑,随着那歌声翩翩起舞。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李风云完全融入到那美的旋律与歌词中,不由自主也抽出了幽影宝刀,与杜如月相伴而舞。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注1)” 一曲歌罢,余音犹自绕梁,四目却紧紧纠缠,目光中流淌着无尽的春意与柔情…… 注1:取自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第三百六十二章 辛秘 天色渐白,李风云睁开眼睛,一觉醒来,昨夜的一切犹如一场朦胧的春梦,只有那青石上的斑驳血迹似乎还留有昨夜的余温。 杜如月已经离去,青石上刻着一行字:“忘记我吧!我回镇州去了!” 李风云一阵发痴,心中一股伤楚涌动,取过遗留在青石边的葫芦,李风云猛灌了一大口。葫芦中的酒已经不多了,昨夜,他与她喝了太多的酒。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忽然之间,李风云突然想起大慧法王在元音寺中念的那首长短句。 春风得意马蹄轻,一夜看尽满城花。 李天尧觉得很开心,自从听到李风云被解职的消息后,他更开心。一个山野出身的野小子,有什么资格跟他斗?哪怕他是李苍穹的弟子。从心底来说,他瞧不起那个野蛮人。如果不是那个野蛮人深深地侮辱了他,他也许根本不屑于看那只土鳖一眼。 李苍穹又怎么样,说到底只是江湖上的一个糟老头子,这些年都没有露面,十有八九已经死了,他活着的时候,或许还畏惧他几分,如果死了,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人走茶凉,况乎人已经死了。 怎比得上他,皇室贵胄,后唐明宗皇帝的亲孙子。如果再往上攀,也许能跟大唐李氏皇族扯得点关系,虽然这有些不靠谱。 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实际上是沙陀人,原名邈吉烈,后来才改姓李。 可是有什么关系?李渊不一样带有胡人血脉,可是并不妨碍他自认为是老子李耳的后代。有权有势后,怎样的身世不能编出来。当初刘邦杀了一条白蛇,便有人编纂说青帝之子杀了白帝之子,白蛇便是白帝之子呀?那天下白帝之子岂不是多如牛毛? 半年前父亲李守贞将他叫到密室之中,那时的情景,李天尧记忆犹新。 “天尧,爹知道,因为你娘的死,你心里一直都在恨爹。 可是爹也是没有办法,你娘若是不死,我们李家就要全都要死,你明白吗?要恨,只恨这苍天无眼,天意弄人。” 李天尧低下头,一语不发,李守贞会有什么苦衷?无非是大娘那婆娘以及那几个年轻的妖精在其中挑拨,而娘年老色驰,行事不合李守贞的意思罢了。只可恨他竟然如此无情,居然狠下杀手。 李守贞望了李天尧一眼,道:“你道爹存心想要杀文娘?你道爹老糊涂了,听了他人的谗言?是不是?天尧,你错了,二十多年来的患难之交,夫妻之情,爹又怎是说割舍便割舍得了的? 天尧,你应该知道,在爹的几个儿子中,爹最喜欢,最欣赏的,不是你大哥,是你,虽然文娘死后这些年来,你放纵形骸,甚至不愿见爹一面,可是爹都没有怪过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在爹这几个儿子中,只有你才是爹跟文娘的儿子。” 李天尧鼻孔中冷哼了一声,不置一辞。他不是蠢人,又岂会被李守贞这几句话打动? “唉!”李守贞长叹一声,目光有些黯然,接着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这些话,你切莫外传,否则我李家将有灭门之祸。 爹原名不叫李守贞,爹叫李从中,是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的第五子(注1),父皇所生子女众多,但能活到成年的,并没有几个,爹算是其中幸运的一个吧! 二十多年前,与父皇的长子李从璟(注2)发生冲突,那时我才十四岁,闹得很大,甚至惊动了当时还是晋王的庄宗皇帝。至于是什么事情,天尧你就不要再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反正李从璟最终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这事不提也罢。 当时,爹以为,只要我行得正走的直,他是我大哥又怎么样,他深受庄宗皇帝宠爱又如何,这世上总该讲道理吧! 可是爹没想到,在这世上,道理其实是可有可无的,我遭人暗算诬陷,父皇,那时他还是庄宗皇帝的心腹爱将,却亲自给我了一杯毒酒,然后挥袖而去。 当时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皇怎么能这般做,就算我的娘已经死去多年,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小妾,但毕竟我是他的儿子,他怎么狠心要毒死我? 几乎是赌气,爹喝下了那杯毒酒。 爹喝下毒酒后,只觉得腹痛如绞,口吐黑血,不过,更痛的是爹的心,不多时,爹昏死过去。 等爹在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一家民居中,身边只有一名婢女,也就是你娘文娘。原来是文娘从李尚云那里给我讨来了解药,及时给我服用了解药,将我救下。 李尚云就是如今的永固宫主,也是你的四姨。 那段日子,文娘带着我四处躲避,生怕被我大哥的人发现我。 在爹心中,那段日子是我最珍贵,也最怀恋的日子。无论后来爹有多少个女人,可是在我心中,文娘永远都是爹心中最爱的女人。” 李守贞的语气有些萧瑟,说到这里,半不不再说一句话。 李天尧忍不住抬头望向李守贞,隐隐看到李守贞的眼角似乎有泪光闪动。 “但是,你还是杀了我娘,你以为你告诉我这些,我便会原谅你吗?”李天尧冷冷地道,眼眸中寒光闪动。 “是啊!”李守贞显得有些落寞,“当年你娘舍命救了我,到头来我却亲手杀了文娘。 可是,爹不得不这么做,我想,九泉之下的文娘也不会因此而怪我。” 李天尧一愣,的确,娘没有怪李守贞,临死前,她还拉着他的手道:“莫要怪你爹爹,他有说不出的苦衷,莫要怪你爹爹……” 难道李守贞真的有说不出来的苦衷?就算他是李嗣源的儿子又怎样,那么多年都隐瞒过来了,没有道理再隐瞒不下去。 “后来的事,你大多都知道。”李守贞接着说,“我和文娘四处逃亡,一狠心,我便投了军,改名为李守贞。我当时只是想混个出人头地时,再回去见父皇,见那狠心的大哥,看他有什么面目见我。 随着时间的流逝,后唐取代了伪梁,父皇又取代了庄宗皇帝,当时,我曾动过心思,想要回京认回父皇,反正那时我那位狠心的大哥李从璟已经死在乱军之中,父皇应该不会再追究当年的责任。 可是爹不甘心,爹当时不过是个队正,这般出现在父皇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等啊等,谁知没有等到我出人头地,便传来了父皇驾崩的消息。这时候,我更不能出现,那时,父皇的几个儿子,还有那些养子,彼此你杀我,我砍你,恨不能把别人杀光了,自个儿做皇帝。我若出现,恐怕立刻会被人砍成肉酱。 我三哥李从厚做了皇帝才不到一年,屁股都还坐热,便被杀入洛阳的李从珂赶出了京城,不久就死于非命。 而父皇的养子李从珂也才做了两年的皇帝,石贼造反了,一把火将玄武楼烧得干干净净,李从珂葬身火海,也将我大唐葬送于那片大火之中。 这种情况之下,爹也只能隐忍。” 注1:以前设定李守贞(李从中)是李嗣源的第二十四子,有些不合理,现改为第五子。 注2:李从璟,又叫李从审,李嗣源的长子,又被后唐庄宗李存勖收为养子,李嗣源病变时,被元行钦所杀。 第三百六十三章 父子 说到这里,李守贞哈哈大笑起来:“父皇只怕没想到是这般结果,他那些的亲生儿子中,竟然只有一个曾被他处决的李从中活了下来。哦,还有一个因为年纪太小活下来的,李从益(注1),被伪帝石敬瑭封为郇国公,今年才十五岁。估计他也难活几年,年纪大了,也该杀了! 石贼留他在世上,也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看罢了! 这些年,爹谨言慎行,当年的雄心壮志早已经付之篙莱。 原本是想马马虎虎,把这辈子对付过去算了,谁料到,石贼谋逆,爹的官运却亨通起来了。石贼称帝后,爹便被拜为客省使,后来更升为宣徽使。 这时来了一个人,天尧,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永固宫主?”这个人并不难猜,李天尧一口道出。 “不错,就是永固宫主,你的二姑(抱歉,上一章出现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已经将四姨改为二姑)!”李守贞道,“你二姑的出现让我很奇怪,我自问断绝过往的一切联系。而且,为了让人认出我来,文娘曾请一名极为高名的杏坛高手为我整过容,而且当年逃离时,我才十四岁,我敢说,即便是当初与我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认得出我来。” 李天尧显然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淡然道:“既然你这般看重我娘,为何不肯娶她为正室,而屈就她为妾室?” 李守贞苦笑一声:“并非爹不想,而是不能。文娘再怎么说也是奴婢,爹若想在军伍中有所出息,就不能娶一个身份低微奴婢为妻子,天尧,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李天尧呆了呆,又厉声喝道:“所以,你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委屈做一辈子的小妾?连祠堂上立起她一个灵位也不肯?” 李守贞沉默了许久,半天才道:“爹对不起文娘,不是不愿,而是不能。爹对天发誓,有朝一日,恢复大唐时,我必立他为贵妃,受万世香火。” “哈哈哈哈”李天尧狂笑起来,“好一个贵妃,好一个万世香火,你为了保全自己,杀了我娘,如今却说出这等话来,你那番虚情假意,谁会在乎,你真把自己当成唐明皇么?” 李守贞叹息一声,道:“你猜到了?” “有什么难猜?”李天尧怒道,“永固宫主既然不可能认出你来,那之所以能找到你,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从我娘身上看出端倪。你整过容,可是我娘没有。永固宫利用内眷刺探消息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我娘虽然深入简出,但总有露面的时候,所以永固宫主才能窥破你的身份。 为了解决掉这个隐患,也为了你的野心,你不惜逼我娘喝下毒药,是不是?哦,你根本不需要逼,你只需要说出你心中的顾虑,再假惺惺地流几滴眼泪,我娘就会心甘情愿地自己喝下那杯毒酒。李守贞,你便这般无情么?我娘真是看错了人! 你是不是还想说是永固宫主挑起了你的野心?虚伪!” “放肆!”李守贞猛地一拍桌案,“我是你爹,你这忤逆子,竟敢如此对爹说话!” “我没有像你这样的爹!”李天尧猛地站起,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李守贞高声喝道。 李天尧身子一顿,冷冷地道:“你是不是连我也想杀掉,对呀,如今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若不杀掉我这个隐患,你又怎么能心安,又怎么能实现你的野心?” 李守贞叹道:“天尧,你又何苦说这些话来伤爹的心呢?爹又怎会杀你,你是爹跟文娘唯一的儿子,也是爹最喜爱、最看重的儿子。” “哼,爱屋及乌罢了!所以你才要将杜如月那个贱人许配给我,让我要忍受一辈子的耻辱,是不是?” 李守贞愣了愣,缓缓地道:“难道你不明白爹的心思?杜如月不是一般的人,老实说,杜重威势力再大,爹还不曾看在眼里。爹看中的是她是你二姑唯一的亲传弟子,未来永固宫的宫主。你难道不明白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天尧身子一震:“只怕我无福消受!” “你有!你是爹跟文娘的儿子,你又怎会无福消受,这一切是你应得的,也是文娘用性命为你换来的。”李守贞斩钉截铁地道,“你知道吗,爹手中的实力,绝非你看到的那么少,又有你二姑相助,所欠的只是一个时机。 而这个时机,很快就能到来,爹不妨告诉你,永固宫已经联络了南唐、契丹,准备刺杀石重贵那伪皇帝,只要石重贵一死,天下必然大乱。 到时候,爹就能名正言顺地领兵进入开封,只要控制住满朝文武大臣,再临时立起一个傀儡,稳定住局势,天下的风云还不是爹说了算?等到时机成熟,逼那傀儡退位,恢复我大唐江山,又是什么难事? 而且,那个李风云已经答应你二姑,一旦译出《归藏经》,就会抄录一份给她,她得到了《归藏经》,不就是爹和你得到了《归藏经》?待到天下气运聚集于我李家,又有谁能挡得住我大唐的大军席卷天下?” 说到这里,李守贞双目炯炯放光。 “你关我何事?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所生的卑贱儿子。”李天尧冷笑道。 “谁说你卑贱?谁又敢说你卑贱?”李守贞大声道,“若有一日,我若称帝,你便是太子,谁也改变不了。这中原万里河山,最终就要交到你手中。” 李天尧心中一阵颤抖,皇帝谁不想做,多少人为了争夺那个位子,停尸不顾,束甲相攻(注2),多少人为了那个位子,弑君弑父,杀兄杀弟杀子?即便英明如大唐太宗皇帝,也有玄武门之变(注3)。 又听李守贞接着道:“而且,文娘的死的确是迫于无奈,父皇身边的一名老侍卫在文娘烧香还愿的时后,认出了文娘,起了疑心,悄悄地跟踪了文娘,那混蛋已经投靠了伪晋,在千牛卫中任职。 若不是你二姑永固宫主发现得早,杀掉了那混蛋和知情的千牛卫,足有十多人,恐怕你我父子现在只能四处仓惶逃命,躲避伪晋的追捕了。 不过消息依然泄露出去一些,引起了老贼石敬瑭的怀疑,下令千牛卫彻查此事。 但当时监视爹的人很多,不得已,才会有……后来的事。唉,说到底,终归是我对不住文娘。 后来,你二姑将所有的事情都扛了过去,又将千牛卫的目光引向了李从益,才解除了隐患。” 注1:李从益,931~947年,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幼子,后唐明宗死后,李从益因为年幼而在皇位之争得以保命。947年,曾被萧翰立为傀儡皇帝,国号为“梁”,刘知远起兵后为刘知远所杀。 注2:出自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死后,他的五个儿子争夺王位的故事。齐桓公停尸于寝宫床榻之上,还没有入殓,五个儿子就为了争夺王位,率领自己的部队和大臣相互残杀。有的儿子在尸体旁边哭泣,其他兄弟用箭射杀吊丧的兄弟。桓公的尸体在床上放了67天,尸虫从窗户里爬出来,直到最后确立新君后才入殓。 注3:玄武门之变,太有名了,唐高祖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公元626年7月2日),秦王李世民在长安大内皇宫的北宫门——玄武门附近发起兵变,杀了太子李建成和三弟李元吉,力逼李渊禅位。不要说不知道,会被鄙视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截杀 马车在驿道上缓缓行驶,李天尧随着颠簸的马车不断左右摇摆,想着心事。比起骑马,他更愿意乘坐华丽的马车,虽然未必比骑马舒服多少,但是皇室贵胄就该有皇室贵胄的样子,该有的排场还是因该有的。 至于那贱人杜如月,想起她,李天尧心中便火冒三丈,不过大丈夫小不忍则乱大谋,且让她得意一段日子,日后总有收拾她的时候。 只可惜花了那么多心血的御猎场袭击没能杀死晋国的小皇帝。否则,此刻他该已经身处开封城中。 不过不要紧,李家这次与南唐暗中结成了联盟,他更是认了南唐皇帝李璟为伯父。南唐的条件不算苛刻,他们想要吞并南楚,不希望受到晋国的干扰。作为回报,李璟答应如果李守贞起兵,李璟会全力支持,即便是借兵,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事成之后,彼此约为兄弟之邦。 正在想着,忽听负责一路护送他的刘钦高声喝道:“小心!” 伸手一探,将李天尧从马车车窗中拽了出来,与此同时,一阵箭雨射来,十数支弩箭穿**美的马车车壁,深深地扎在马车上座椅之上。倒霉的车夫更是连中三矢栽倒在马车下。 惨呼之声四起,随李天尧而来的二十名侍卫,顿时倒下了四五名,受伤的也有六七名。 袭击的人显然对刘钦有所了解,知道这些箭矢还伤不了他,所有的箭矢没有一支是朝他射来的。 一轮箭矢过后,剩下的侍卫,舞动钢刀,将李天尧团团护住。 这些侍卫至少是军中的三流高手,久经训练,凭着本能,将李天尧护住中间。其中更有两名二流高手,组成阵势后,一般的一流高手一时也难耐他们何。 刘钦放下李天尧,从怀中取出一只烟花,只听“嗖”的一声,那烟花唿哨着冲向天空,飞出十余丈高后“砰”的一声炸开,犹如一声春雷。 从背后拔出两把吴钩,刘钦招呼了一声:“保护好公子!”身影一闪,直朝一片草丛扑去。 只见金光一闪,一声惨叫,一名黑衣蒙面人从草丛中被甩出来,腹部已经被划出一个大口子,血淋淋的肠子撒的满地都是,还未落地已经气绝身亡。 刘钦是何许人,一流高手,武功未必比佘破财低,对付一名二流高手,那黑衣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刘钦,你的对手是我!”一名黑衣蒙面人从树林中蹿了出来,一把钢刀势若奔雷,直朝刘钦砍去。 刘钦抬手用一只吴钩架住钢刀,高声喝道:“你是谁,怎么说你也是一流高手,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手下却丝毫不慢,另一只吴钩直朝那黑衣蒙面人小腹划去。 那黑衣蒙面人翻身躲过那一钩,哈哈大笑道:“老子生来天地间,不怕报应不畏天!刘钦,你是老糊涂了吧,老子是强盗,难道打劫还要先打个招呼报个姓名?” 又大声叫道:“虎头山的兄弟们,今日好不容易等来一只肥羊,兄弟们上啊,别放跑一个,那长得白白嫩嫩公子哥,身上带的银子一定不少,够吃好几年的了,扒光了他,兜裆布也不许留下!不用管刘钦这老头,老子缠住他。” 说话间已经与刘钦交换七八招。 周围一阵吆喝,从周围蹦出来三十多名黑衣蒙面人,看身手,最低也是三流高手,而流高手足有四五位。 刘钦又急又怒,这哪里是什么虎头山的土匪,有这身手还用得着去做贼吗?还有那弩箭,一箭三矢,几时土匪有这般官军的制式装备?分明是刻意埋伏在这里截杀李天尧的。 这次李天尧偷偷来到南唐,行踪极为隐秘,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即便是那些个侍卫,也不清楚李天尧来南唐做什么,会见了什么人。 究竟是谁走漏了李天尧来南唐的消息,贼人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时机竟然把握得这般准,在南唐暗地里护送的人马刚刚撤走就动手,而接应的李天尧的人马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及时赶到。 刹那间,杀声震天,不时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那些侍卫的军阵虽然厉害,但毕竟势单力孤,而且不少人被那阵急如骤雨的箭矢射伤,只能凭着军阵勉强维持。 刘钦想要回身救援,偏偏被那蒙面黑衣人逼得很紧,脱身不得,心中不免焦急万分。接应的人马还没到,不用说,一定也遇到事情了。 他急,那黑衣人似乎也很急,他好像没料到李天尧的侍卫这般厉害,三十多人围着攻了小半炷香的时间,居然还没有将那些侍卫解决掉。 “李风云,你还等什么?再不出手,他们的援军就要到了!难道你的媳妇不打算要了么?”那黑衣蒙面人大声喊道。 李风云?李风云也来了么?刘钦闻言大惊,差一点被那黑衣人一刀砍中。 “裘仙此人果真是靠不住!”躲藏在树林中观战的李风云心中一阵懊恼,不得不纵身跳出树林,直奔李天尧而去。 果然是李风云,虽然他蒙着面,手中的两把钢刀也不是宵练宝刀与幽影宝刀,不过,身形却变不了,刘钦还是一眼便认出李风云来。 “李风云,你要敢动公子一根毫毛,我刘钦誓死也要杀了你!大帅也觉不会放过你!”刘钦大声怒喝道。 李风云懒得理他,就算不杀李天尧,李守贞也不会放过他,他与李守贞的梁子早已经结下。 只几个呼吸,李风云已经冲进了战团。 见李风云冲了进来,那些侍卫大惊,纷纷向李风云攻来,李风云懒得与他们纠缠,一刀砍翻一名侍卫,又将另外一名侍卫踢飞,直截了当地破了那些侍卫的军阵。 一股无力的绝望在李天尧心头升起,他与李风云的武功相差太大,刘钦被牵制住,没有人能救得了他。忽然间,李天尧觉得这世间好像是一种讽刺,老天爷刚刚给了他振作的希望,才过了半年,就残酷地将这一点希望夺走。 这该死的贼老天!该死的野小子!还有那个该死的贱女人! 李天尧挥舞着手中宝剑,冲着李风云疯狂地吼道:“李风云,你这卑鄙的小人,我李天尧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在地狱中等着你,等着你和那个下贱的女人!” 李风云犹若未闻,一刀直向李天尧脖子抹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刺李 “唉,还是要我出手!”忽然,一声轻叹在背后响起,李风云只觉得背后发凉,汗毛倒立,一股犹如实质的危险从心头升起。 不好,没想到李天尧护送队伍中还有高人,此人的武功绝不在李风云之下。 李风云来不及杀李天尧,身形往一边滑出,反手一刀,直劈向背后的细节着。 眼前人影一闪,避过李风云那一刀,这时李风云才看清,那人竟然是那赶马车的车夫。他不是被射中了三箭,栽落在马下么?看来裘仙得到的消息有误,此人并非裘仙所说的只是一名三流高手,绝对是一流高手。 什么时候一流高手这般不值钱,护送一个区区李天尧居然要出动两名一流高手? 想当初,忻州之战之时,刘知远身边也只有一名一流高手崆峒松鹤真人,当然,也许还藏着其他一流高手,只是李风云不知道。而现在,李天尧身边居然出现了两名一流高手,这实在是出乎李风云意料之外。 那马夫逼开李风云后,并不急于攻击李风云,而是将李天尧护在身后,“啪”“啪”两掌击杀了两名冲过来的蒙面刺客,其中更有一名二流高手。 见此人的武功如此之强,那群蒙面刺客纷纷后撤,远远避开此人。李天尧的侍卫趁此得到喘息之机,再次组成军阵。与那群蒙面刺客纠缠在一起。 “李风云,我不想杀你,你走吧!”那马夫缓缓地道。 李风云却不肯放弃,他深知,如果他放过了这次机会,再想杀李天尧只怕是势必登天。手中双刀一闪,化作无数刀芒,一股肃杀之气凭空而生,一股刀气所形成的龙卷风直朝那马夫卷去,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正是李风云的绝招“风云起”。 那马夫显然很吃惊,人影一晃,已经闪过了李风云这一招“风云起”,手中一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匕首,寒光夺目,又伸手一划,一道金光掠过,只听“噌”一声轻响,竟然将李风云手中的一把钢刀各自斩去了一大截。那匕首显然不是凡物。 那马夫顺手又在另一把钢刀上一弹,只听“叮”的一声,李风云只觉手中一震,一股强大的内力击打在钢刀之上,再看手中剩下的那柄钢刀,已经应声断成了数截。 这马夫显然是在卖弄本事,想要逼退李风云。 李风云暗自叹息,这次袭击为避免暴露身份,他没有带宵练、幽影两把宝刀,手中的这两柄钢刀本就是一般的货色,使起来也不趁手。以前都是李风云凭着宝刀之利,斩断别人的兵刃,没料到如今自己的钢刀也被别人斩断。 如若手中有宵练、幽影两把宝刀,那马夫哪有这般容易便能就能破掉他的“风云起”? 两把断刀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李风云一扬手,将那两柄半断刃直朝那马夫射去。 那半截断刀怎么可能伤得了那马夫?那马夫伸手轻轻一拍,将那两柄半截断刀拍开,趁着这一眨眼的时间,李风云急速向李天尧袭去。 那马夫那容李风云去袭杀李天尧,一跺脚,身子凭空掠起,一掌劈向李风云的后背。 李风云一咬呀,竟然不顾那马夫拍来的那一掌,仍旧朝李天尧扑杀过去。李风云敢这么做,其实依仗不过是两点,其一,他有天蚕宝甲护体,可抵消一部分内力,其二,他赌那马夫并不会真杀他。 他不得不知么做,他知道,刚才那马夫对他有些轻敌,无意绕到了李风云的身侧,给了他一个机会,这种机会只怕只会有这么一次,错失了,他恐怕只能黯然撤退。想一想李天尧的心机,杜如月如果嫁给他,那日后的日子……李风云不寒而栗,拼着这条性命,至少也要重伤李天尧,至少在短时间内不能娶杜如月。 那马夫显然没有料到李风云居然不管不顾,一心只想刺杀李天尧,心中大惊,这时想要拦住李风云,已经晚了,但出手击毙李风云,却又是绝对不可以的,心中暗叹一声:“也罢,李天尧,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福分了!”掌上的内力不由得收回了三成。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如若收回得太多,恐怕他也会如孙婆婆一般,被自己的内力所震伤。他不是孙婆婆,李风云也不是杜如月,他没有那么伟大,为了不击伤李风云而情愿自己受伤。 只听“砰”的声,马夫那一掌正打在李风云的后背,虽然只用了七成的功力,而且又有天蚕宝甲护体,又减去两三成功力,李风云仍旧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全身的真元几乎被震散。 李风云强忍着胸中的不适,借着那马夫的那一掌,更急速的朝李天尧掠去,一掌劈向李天尧的的前胸。 李天尧吓得一大跳,挥剑想要逼退李风云,五奈他的武功与李风云相比相差太远,哪里挡得住李风云,只听“砰”的一声,被李风云一掌击飞,胸口“咔擦咔擦”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一口血箭从直吐出来,“砰”的一声又摔落在地上,顿时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这还是李风云硬生生受了那马夫一掌,全身的真元几乎被拍散时击出的一掌,如若不然,这一掌足以要了李天尧的性命。 马夫无意追杀李风云李风云,闪身来到李天尧身边,抓住李天尧的脉搏探了探,苦笑道:“李风云,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李风云擦去嘴角的血迹,以手抚膺,笑道:“不满意,没打死这兔崽子真是失误。”又颇有深意地低声道:“我知道你是谁,很麻烦呀,一别数月,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好好谈谈?” 那马夫一愣,低声笑道:“被你要挟住了,果然厉害,这样也能让你看透,一月之后的今日此时檀州望月潭醉仙楼如何?你知道,我这人不太愿意出风头,也不太希望被人知道。” 李风云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到时你若不出现,我可不敢保证别人会不会知道你的身份。”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上巳节 远处的刘钦见李天尧被李风云击飞,生死不知,心中大急,喝道:“还缠住我做什么?公子已经被李风云打死了!” 与他缠斗的那名蒙面大汉哈哈大笑,收刀跳到一边,大声叫道:“兄弟们,点子太硬,扯呼!” 说罢,也不管那些手下,闪身便走,转眼间就没入树林间,消失不见。他的那些手下,见他逃走,也纷纷跳出圈外,四散而逃。那些结阵而战的侍卫此时已经剩下不足十人,而且个个受伤,又怎敢去追杀。 那马夫奇道:“你那些江湖朋友,真不够意思,李风云,你为何不逃?”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江湖朋友嘛,不都这样?逃不了呀!要不你帮我把他挡住?” 原来,刘钦挂心恨李风云,直朝李风云扑了过来,正好与那马夫一前一后将李风云堵住。那些剩下的侍卫也朝李风云围了过来。 那马夫居然点头同意,笑道:“我不拦你,你快逃吧,要不然到时望江楼见不到你,岂不可惜!” 李风云也不疑心有他,与那马夫擦肩而过,急匆匆地逃走,那马夫果真没有拦他。 刘钦大声喝道:“快拦住他!” 那马夫放下李天尧,反而纵身堵住刘钦,大声道:“我偏不拦,你武功没我高,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 刘钦左蹿右蹿,也躲不开那马夫的阻拦,便知自己的武功远在那马夫之下,又见李风云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一跺脚道:“你居然还帮李风云,我看回去后你如何交代?” 那马夫哈哈大笑道:“我要交代什么,我只是一个马夫,赶马车是我的责任,捉拿劫匪,可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能帮忙保住李天尧一条小命,就算很不错的了!” 刘钦不清楚那马夫的来历,一时无语,查探了一下李天尧的伤势,那李天尧伤势虽重,肋骨被李风云打折了五根,内伤也不轻,但幸亏有那马夫即使施救,输入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并没有太大的危险。不过在床上躺上几个月是免不了的。 刘钦取出一枚药丸,塞入李天尧的嘴中,又抬起头来,冷冷地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冒充马夫?” 那马夫冷笑一声,目光发寒,道:“我本就是马夫,何须冒充?我是谁,还轮不到你来质问,要是不服气,大不了打一架。不妨告诉你,你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我至少有五种方法能杀死你。” 刘钦心中不由得一寒,不知为何,他心底深处认为马夫的话并非是虚言恫吓,如果真的与那马夫打起来,马夫真的有能力将他杀死,尽管一流高手很难被杀死的。 从刘钦手下逃脱后,李风云没有打算回太湖质问裘仙为何出卖他。他与裘仙并没有什么交情,这次联手,完全是因为有共同的目标。裘仙本就是一个阴险之人,关键时候出卖他,暗算他,将他推出来当替罪羔羊早在李风云的意料之中,李风云根本不在乎。 江湖险恶,就险恶在人心。李风云在清平镇长大,早就见惯了背叛与暗算,又怎会感到奇怪? 李风云也不打算将此事向谁说起,因为裘仙这么做,也给了李风云一个把柄。如果必要之时,李风云完全可以将裘仙抖出来,相信很多人都会相信他所说的话。所以,这也意味着李风云对裘仙多了一条制约的方法。 与李风云合作的那名一流高手并不是裘仙,裘仙名气太大了,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太大,所以他安排了那名高手与李风云一同去刺杀李天尧。 此人在泰巅争锋上并未出现,李风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晓得裘仙叫他老五。此人的武功,并不在裘仙之下。而跟随老五出手的那批高手并不是太湖帮的帮众,所以,裘仙也不担心被人查出来他是刺杀李天尧的幕后主使。 太湖帮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实在让李风云感到震惊。 李风云的伤并不算太重,修养了十多天便缓了过来,算算时间,已经是三月初三。 三月三是上巳节,是祭祀轩辕黄帝的日子,俗语道:“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听冯道说,每逢每年三月三日,中原天子都会沐浴更衣,斋戒三日,举行隆重的祭祀大典,将这一年来的成绩写成表书,烧给上天,求得上天的照顾与庇护。 当然,上天究竟是否照顾、庇护谁也说不清,这样做的目的,最主要恐怕是为了彰显其是华夏正溯,那表书其实也是写给老百姓和文武大臣看的。毕竟,从古至今,有资格登泰山封禅的帝皇并不多,能通过这种方式宣扬自己的功绩,对帝王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在民间,人们会祭祀祖宗,涌向河边,用清水洗涤尽身上的污垢,以求在新的一年能获得好的运气。自然而然,这一天也成了踏青的好日子,也是男女私会的好日子(注1)。 烧给上天的那道表章轩辕黄帝有没有看到石重贵不清楚,不过上天似乎并没有佑护他,因为举行完祭祀大典没过多久,石重贵就病了,当众晕倒,而且病得不轻,额头上烫得惊人,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太医院诊断后认为,皇上是操劳过度、邪毒入侵所致。由于病得太重,太医们也束手无策。给皇帝看病不是件小事,万一出了纰漏,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皇帝在上巳节病倒,这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这表示,上天对石重贵这个皇帝已经很不满意了。 大晋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上天竟然降下了这样的惩罚,二月时发生的日食已经中原百姓有些惶恐不安。如今皇帝在祭祀大典结束后不久病倒,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皇帝石重贵一病不起,那又会怎样?要知道,石重贵正年富力强,还没有立太子,真若是皇帝崩天,天下必定大乱。当初后唐明宗皇帝病危之时的种种乱相,诸子、文武大臣相互征伐的情形才过去十多年,众大臣还记忆犹新,难道大晋也要遭受这样的灾难。 “桑大人,你该拿个主意呀,这可不是件小事!”不少大臣围着桑维翰,议论纷纷。 “慌什么?”桑维翰扫视众大臣,“这不还没出事吗,只是风寒小症而已,值得这般大惊小怪吗?”桑维翰不禁瞅了一下不远处的冯道。 冯道如同入定的老僧,眼帘低垂,不发一语。这个老狐狸,拿定主意是不打算掺和此事了。 桑维翰没注意到更远处冯玉脸上挂着的冷笑。 注1:到了宋代以后,由于程朱理学的兴起,男女之防大盛,礼教渐严,男女私会不被容许,这个节日也日趋没落,渐渐被人们遗忘,踏青也改在清明进行。 第三百六十七章 置师 昆宁宫中,李太后面色暗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本事前朝明宗皇帝李嗣源之女,后唐的永宁宫主(注1),身份特殊,但极其敏感,虽尊为太后,实际上处处谨小慎微,不敢过问朝政。 “桑爱卿所说的话,哀家是明白的。”过了许久,李太后终于开了口,“只是哀家虽贵为太后,但终究是妇道人家,朝堂上的国家大事,哀家是不明白。皇上只不过偶染小恙,总有康复的时候,到时自然有安排。” 桑维翰眼睛一黯,这位李太后终归不是一个能拿主意的人。 不过,若是不能说服这个女人,晋国迟早要亡在石重贵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皇帝手中。 更何况,他桑维翰已经跟石重贵闹翻,前不久,枢密院枢密使的职位被冯玉顶下,冯玉就任枢密使后,立刻就用种种手段,将桑维翰在枢密院的亲信尽数逐出,因此而坐大,成为新的宰相,实力足以与掌握尚书省的桑维翰分庭抗礼。 谁都知道,李彦韬、冯玉是小人,是靠讨好迎逢石重贵才能身居高位的奸佞之臣,毫无疑问,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其实是皇帝石重贵。 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那日因为李风云的事,桑维翰与石重贵起了冲突之后,皇帝就立刻召见了李彦韬、冯玉两人,似乎当时皇帝的意思是直接将桑维翰罢免拿下。好在后来赶到的刘昫、李崧一番劝解,石重贵终于放下了这个心思。 看来皇帝其实并没有真正放下对付桑维翰的心思,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从一举拿下变成了徐徐图之。去掉桑维翰枢密使的职位显然只是第一步,接着只怕是要谋夺尚书省,然后清除桑维翰在中书省六部中的亲信。 到了那个时候,桑维翰有没有机会告老还乡,就看石重贵的心情如何了。 就算石重贵暂时没有继续对付他的心思,舔好伤口的契丹又岂会放过晋国?如今晋国内忧重重,边关重将各怀异心,却被鼠目寸光的石重贵赶走。他也不想想,没有李风云的的风云卫,还是风云卫吗? 桑维翰虽竭力劝阻仍无济于事,新任风云卫都统刘传勋拼命打压李风云的旧部,逼得典奎、张俊、张松等数十名大将挂冠而去,李风云当初从契丹那里弄来的五万两黄金不知去向,营中粮饷空空,竟只能支应十天。营中的将士更是怨声载道,敢怒而不敢言。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耶律德光再次征讨中原,还有谁会能抵挡契丹铁骑?还有谁肯拼命卫护大晋江山? 桑维翰想起了先皇石敬瑭起兵时他出使契丹的那次经历,那是他的骄傲,也是他这一辈子也洗不掉的屈辱。 当时,石敬瑭听从了他的建议,以割让燕云十六州,事成之后北面称臣,自称儿皇帝的代价求得了耶律德光的支持。 谁料到,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无耻的人,卢龙节度使赵德钧以更优厚的条件贿赂契丹主耶律德光,据传耶律德光已经倾向于赵德钧。 在这种情况下,桑维翰出使契丹。可是耶律德光根本不愿见他,他便长跪于耶律德光的帐前,声嘶力竭,哭诉对耶律德光的忠诚,从早到晚,整整七个时辰。 耶律德光终于被他的诚意所打动,答应见他,当时他的嗓子都几乎哑了,双腿几乎站不起来。耶律德光看出他的虚弱,笑着让他坐着回话。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力辨群雄,将萧翰等十数人驳得无话可说,终于说服了耶律德光继续支持石敬瑭。 正因为这次出使,借得了契丹铁骑,石敬瑭这才能一路势如破竹,一举攻下了古都洛阳,逼得李从珂自焚于玄武楼中,奠定了大晋的江山。 桑维翰自信,得立此功,张良、萧何、房玄龄、杜如晦等名臣恐怕也不过如此。 但是,桑维翰却不想再一次如丧家之犬一般跪倒在耶律德光的阶前,这样的事,一次也就够了,尽管很有可能,耶律德光会饶了他的性命,委以重任,让他安抚中原的民心。 可是不成啊!他若真那么做了,他日在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想到这里,桑维翰抬起头来,朗声道:“太后,请恕老臣直言。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注2)世上的事并不是光有良好的愿望就会有好的结果,也不是一味的回避就能获得别人的尊重。 现在太后不肯担起该担的责任,他日若有不预,他人捷足先登,恐悔之晚矣!” 李太后脸色微微一变,她当然明白桑维翰的意思,如果现在不做好石重贵驾崩的准备,等到石重贵崩天之时,事情就麻烦了,先帝的子嗣早年大多战死,只有一个石重睿存活世间,但是先帝兄弟不少,其子嗣众多,石重睿年幼,无论如何都争不过别人,一旦他人抢先一步继位,恐怕不会放过她和石重睿。 退一万步讲,就算到时石重睿能够争夺得到皇位,周围的武将个个都手握重兵,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乱中起事,谋夺大晋的江山? 沉思良久,李太后长叹一声道:“前有狼,后有虎,桑爱卿,你叫哀家如何是好?” 桑维翰闻言大喜,李太后说这句话,说明她心中已经动摇。如果趁机将这事定下来,大晋后继有人,那他又何须再顾忌石重贵?石重贵病得怎样,医不医得好,都不重要。就算医得好,他桑维翰从中做点手脚,让这个连上天都不愿看到皇帝龙御归天又会有谁能察觉? 怎么说,石重贵都只是先帝的干儿子,而石重睿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京城中不是早就传说先帝原本想要立石重睿为帝,只因那景延广篡改了圣意才让石重贵当上了皇帝。现在不过是拨乱返正罢了。 最妙之处,石重睿年幼,那朝政大权岂不是全落在了他桑维翰之手,没有了石重贵的支持,李彦韬、冯玉又岂是他的对手? 没有了这种种掣肘,他桑维翰大展手脚的时候就到了,谁说大晋就不能成为下一个大唐? 为了这一切,这个霍光,他做了! 桑维翰跪倒在地,大声道:“臣奏请太后,为皇弟石重睿置师傅!” 注1:永宁公主,李嗣源的第三个女儿,母亲是曹皇后,嫁给了石敬瑭,清泰二年(935年)进封晋国长公主,册封为皇后。史书上记载,石重贵病重之时,桑维翰向太后进言“为皇弟石重睿置师傅”,实则是准备石重贵死后立石重睿为帝。这里的太后,指的应该就是永宁公主,所以本文有李太后之说。 注2:出自《礼记?中庸》,“豫”通“预”。意思是凡事如果事先有所预备就会成功,不做预备就会失败,做事前定好做事的方法就会困惑,行动前定好行动的方案九不会后悔,远行前规划好要行进的道路就不会走到绝路上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曼陀罗 “置师?他好大的胆子,朕还没死呢,他便敢跳出来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哼哼,恐怕他自己想要当这帝王之师吧!”石重贵拍案大怒道,“这老贼,莫非真是想行那霍伊之举?” 张尽忠弓着腰劝道:“皇上息怒,桑大人老成谋国,他的意思未必就是……” “不是又会是怎样?”石重贵怒气冲冲,“幸亏朕命大,躲过了这一劫,这朝堂内外,除了他还有谁巴不得朕死?给朕下毒的幕后之人查到没有?” 张尽忠身子一颤,答道:“千牛卫尚未传来消息。” “千牛卫究竟是怎么做事的?”石重贵火气更甚,伸手抄起桌上的茶盅狠狠砸在地上,“连朕的安危都保证不了,幕后黑手更是没有半点头绪,朕还要这帮废物有何用?还有你,好一个张公公,刺客都混进宫来,潜伏了七年之久,你竟然毫不知情,如果不是朕有天佑,无意中打翻了那杯参茶,发现了那宫女的阴谋,此刻只怕真的便龙御归天了。你说你,该当何罪?” “老奴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张尽忠顾不得满地的碎瓷,慌忙跪倒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你有几条命,能死几回?”石重贵怒火中烧,“朕不要你罪该万死,朕要你踏踏实实、尽心尽力地为朕办事!唐有高力士,朕给了你那么多权利,为什么你就不能成为朕的高力士?” 张尽忠痛哭流涕道:“老奴肝脑涂难报陛下大恩!” 石重贵渐渐冷静下来,看着眼前被碎瓷片刺得鲜血淋漓的张尽忠,心中生起一股怜意,淡淡地道:“你起来吧,朕要你日后更强势一些,不要老说那些宦官不得干政的屁话,你是朕的人,也是朕最信任的人。你来帮朕,谁来帮朕? 所谓宦官不得干政都是那些大臣说出来对付皇帝的,从来只见谋逆的臣子,几时见过谋朝的太监? 朕想过了,打算组建一个新的衙门,内事监。主要职责便是保护皇家的安全、缉察百官,对可疑人员有缉拿审问之权。隶属于皇宫大内,你去挑选人手,凡是被你看中的人,尽可选用,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 张尽忠泣不成声,答应了一声。 石重贵想了想,又嘱咐道:“此事不宜过份声张,以免惹起朝堂动荡。那些大臣,想着法限制朕,若是朕对他们稍有动静,必定会闹翻天。大伴,你性子中允,做事周密,想必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不用怕,大着胆子干,有朕在,绝不会让你没有下场的。” 张尽忠心中一震,成立内事监,那意味着他张尽忠日后就变成了朝中文武百官的敌人,想要善终,恐怕就难了。 尤其石重贵的那一句“有朕在,绝不会让你没有下场的”,他记得,这句话皇帝对景延广说过,对桑维翰说过,对李风云也说过,现在又对他说,这意味着什么? 伺候了石重贵二十多年,张尽忠对皇帝的性子十分了解,皇帝虽然表面看来谦谦有礼,但实际上性子比较暴躁,敏感而多疑,没有多大的恒心,做事常常缺乏通盘的考虑,容易感情用事,而且好大喜功…… “大伴,你在想什么?”石重贵突然问道。 “皇……皇上!”张尽忠被石重贵的问话忽然惊醒,“老奴正在想如何办好陛下交待的差事,千头百绪,一时竟然想不明白,不觉痴了,请皇上恕罪。” 张尽忠撒了谎,他的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内疚感,皇帝对他如此信任,他怎么能如此去想皇帝?儒生不是常说一句话:苟利国家生以死,岂因祸福避趋之?不错,只是这“国家”两字应该改为“君王”才对。 他张尽忠不过是一个身残的卑贱之人,能得皇帝这般器重,他应该感恩戴德,生死以报才对,怎么能对皇帝产生疑心?这不是一个做奴才该有的心思。 石重贵摆摆手,显然没有留意张尽忠的想法,道:“你派人去把冯玉、李彦韬两位大人找来,还有刘昫、李崧两位大人也密宣入宫,切记,一定不能走露任何风声。若是被桑维翰那老贼得知了消息,先下手为强,万事休矣。 还有,记住,对外宣称朕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是,老奴这就去办!”张尽忠答道。 “不急,那宫女现在如何?救活了么?”石重贵问道。 张尽忠答道:“那宫女嘴中本就藏有毒囊,见事不济,立刻咬破毒囊自尽,太医赶来时她已经毒气已经侵入心脉,药石无灵。昨夜已经毒发身亡,并未留下片言只语。 老奴调查过与她接触的人,也没有其他的发现。现在已经查明,那宫女在茶中施放的毒药是来自西域的曼陀罗之毒,服用后三个时辰内必定发作。而她自杀所用的也是来自西域的一种毒药,名叫巨魔芋之毒,十分霸道。 老奴已经将宫中所有知情人员全部看管起来,此事绝不会透漏出去。” “石重贵真的中毒了?”李守贞抬眼问道,眼中有几分疑惑,“那毒药真的无解?” “不错,既然石重贵的确当众晕倒,人事不醒,那症状与曼陀罗之毒的症状是一致的。看来是本宫安排在宫中的人已经得手。”永固宫主答道,“说是无解那也未必,除非有我永固宫的千年雪映红,或者是神医虞不全出手,这天下恐怕还找不出几个能解得了此毒之人。 不过,皇宫中的人应该已经知道石重贵是被人下毒所致,本宫安排的那名宫女已经三天没有与本宫联系了。” “三天?”李守贞道,“那为何石重贵还没有死?难道是秘不发丧?还有,那宫女知道我们的事多少?” 永固宫主摇摇头,道:“曼陀罗之毒虽然难解,但却不是那种剧毒,发毒的时间极为缓慢,一般也要四到五天的时间才会有结果。再说,太医院也不都是些无能之辈,总有办法再拖延一两日,七天,七天之后必有结果。 趁着这几天的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准备挥师入京。 至于那宫女,你不必担心,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她必定已经死了。本宫与她联系的方式极为特殊,他们查不到本宫头上来,更不会怀疑你。” 第三百六十九章 老狐狸 “哈哈哈哈,”桑维翰仰天大笑起来,他知道,他中计了,他完了。 遥指着石重贵,桑维翰大声道:“陛下,你身为一国之帝王,却施展这般的手段,设下圈套陷害自己的大臣,天下还有这样的天子么……” “住口!”冯玉跳将出来,大声喝道,“你这老贼,竟然敢直斥圣上,你眼中还有君臣父子吗?哦,对,你这老匹夫,枉披了一张人皮,投毒弑君之事你都做得出来,心中还哪里有什么君臣礼义?居然还敢强辞狡辩,倒打一耙,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你不顾朝廷脸面,圣上还要呢!亏先帝还曾夸你贤良,真不知你的贤良如今去了哪里?” 桑维翰一呆,投毒弑君?这事情他也只是私下地想一想,根本没有告诉其他人,冯玉是如何知道的?李太后虽然答应为石重睿置师,但还没有告诸朝堂,公布天下,他又怎会在这个时候投毒弑君。 不对,难道是……桑维翰心中一寒,投毒弑君可不是件小事,那是要株连九族的,此事不能不辩明。 “冯玉,你休要信口雌黄,血口喷人。老臣几时投过毒弑过君?老臣一心为国,有怎会做出这等事来?你这般诬陷大臣,又该当何罪?”桑维翰严词驳问。 “不是你还会有谁?”冯玉怒道,“你心怀宿怨,怨恨皇上不能让你一手遮天,居然出此忤逆之举,暗谴宫女投毒暗害皇上,又蓄意新立幼主,妄图凭借从龙之功,把持朝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不快快认罪,圣上或许还会念及你当年开国之功,从轻发落,如若仍旧切词狡辩,你以为能瞒得过圣上重瞳亲照,昭昭日月么?” 桑维翰冷笑数声,长跪于地,叩首道:“陛下,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要老臣性命,只需一道诏书,一壶毒酒足矣,老臣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何须用此等伎俩诬陷于老臣?老臣不服,老臣死不瞑目! 天日昭昭,试问弑君对老臣有什么好处?老臣手下无一兵一卒,环顾四周,诸侯纷立,哪个没有几千数万兵马?杀入开封勤王,请问老臣用什么抵挡?难道一个新君的名义真能当十万雄师用么?更不消说新君尚未册立。 陛下,如今可不是盛唐之时,一纸诏书便能退百万雄兵。 老臣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大晋的安危,并无半点私心。大晋虽破北虏,但其根基犹在,实力尚存,呼啸重来之日,屈指可数。 陛下若是不信老臣,可斩下老臣这项上首级,悬于北门之上,将老臣之骨灰,撒于北门之外,且看中原万里大好江山,何时落入鞑靼之手!到时,老臣的残魂或许还能缠住一两名契丹鞑虏!” “大胆老匹夫,你这是在诅咒我大晋灭国吗?”冯玉大喝道,“投毒弑君之事,你是如何绸缪的,又有哪些同党,还不如实招来?” 李崧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一步,问道:“冯大人,请问桑大人投毒弑君之事可有实据?” 冯玉一愣,半天方道:“此案尚未完全查明,其事体莫须有。” 李崧暗自道:“原来没有半点实际的证据,那你怎么就敢依此指责朝中的大臣。难道你不知道如今大晋正在风雨缥缈之中吗?此事若是暴露出去,可就不是桑维翰一个人的事,不知多少大臣会因此身首两处,也不知多少藩镇会背晋而反。这饭桶究竟想过后果没有?” 想到这里,李崧奏道:“投毒弑君之罪不可轻拟,即便是太平盛世,也难免引起朝堂一片震荡,如今大晋禁不起这般折腾。请陛下务必慎重!” 石重贵也不是昏聩之人,一听此话,立刻明白过来,点头答应道:“李爱卿所奏甚是,此事到此而止,从此此事不得再议!” 好在今日在场的官员不过七八名,要守住这秘密不难。 听了此话,原本惴惴不安的众大臣顿时心中一松,放下心来。一场谋逆弑君的大罪办下来,开封城中必然是人头滚滚,被诬陷攀附者必定不计其数,谁又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自家的脑袋?那冯玉真是疯了,为了攻诘桑维翰,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罪名都敢定。 不过,这么说来,那皇帝被人投毒的事情恐怕是真的,看来这段日子,还是小心为是,以免被人抓住把柄,宁可不做,也千万别做错。还上冯道冯大人聪明,两眼一闭,谁是谁非全不干我事。 且不说众人心中各打着小算盘,却说冯玉,将皇帝将此事不痛不痒地揭了过去,心中有所不满,回头朝李崧怒瞪了一眼,心中暗道:“好一个李崧,你我同在枢密院共事,你不帮我也就罢了,怎么反而去帮那桑老匹夫洗脱罪名?投毒弑君之罪不成立,我等又如何能置这老贼于死地?” 想了想,冯玉道:“陛下高屋建瓴、远见卓识,实非做臣子的所能及。此事不提,但是桑维翰力劝太后立储,实在是大逆不道,意图不诡,不可不严加处置,以儆效尤!” 桑维翰听到不再追究投毒弑君之罪,心中同样一轻,只要此罪不被落实,至少桑家不会被全家抄斩、株连九族。 听了冯玉的奏报,桑维翰哈哈笑道:“不错,老臣的确是力劝太后为国立皇太弟,可是,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在帝王病危之际,筹谋后事,又有何不对? 老臣不知陛下并没有身染重疾,那日的情形,文武百官都看在眼中,谁个不是人心惶惶?老臣曾数度欲参拜陛下,可是屡屡被内宦挡于殿外,不知内情,臣作为朝廷宰辅,在这种情况下未雨绸缪,有何不可? 老臣倒要想问一问冯玉大人,身为枢密院使,朝中宰辅,这种情况下,你明知陛下无事,却要勾结内宦,从中阻绝消息,意欲何为?” “这……”冯玉一时竟被桑维翰问住,他总不能说是皇帝让他这么做的吧! 石重贵轻咳了数声,道:“鲁国公冯爱卿,你意下如何?” 正闭目自观的冯道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冯玉,又看了看桑维翰,心知此事他躲也躲不过去,皇帝分明是发现冯玉斗不过桑维翰,要拉他出来帮忙做法。 不得已,冯道上前数步,道:“老臣弹劾桑维翰桑大人咆哮朝堂,请陛下治桑大人君前失仪之罪。” 众人一下子静了下来,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避重就轻,君前失仪之罪可大可小,怎么处置都不过分,却巧妙地避开了今日所说的重点,避免了朝堂的剧烈震动。而且此罪桑维翰还无法争辩,桑维翰平日行事霸道,不拘礼节,今日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屡屡有失仪之举,辩无可辩。 石重贵若有所思,问道:“那冯爱卿,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桑大人?” 冯道扣首道:“老臣只是弹劾桑大人君前失仪,至于如何处置,当问大理寺卿!” 好家伙,这只老狐狸打算一点责任也不背。 第三百七十章 三 石重贵无法重处桑维翰,只得以“君前失仪”之罪免去了桑维翰宰辅之职,贬为了开封府尹。 虽然没能彻底除掉桑维翰,不过这枚挡在皇帝身前的大石头,总算是被搬开了,以后,桑维翰再无过问朝政之权,不过他昔日的那些心腹亲信却仍留在了朝中,一时却无法剪除干净。 桑维翰被去职是一件震动朝野之事,但在生徒小民的心中,却只是茶前饭后的谈资,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扼腕叹息。 李风云坐在望月潭边的醉仙楼上,竖着耳朵听着楼上众人的议论,看着楼外烟波景象,心中感慨丛生。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不知哪里传来的咿咿呀呀的歌声,随着阵阵暖风,时有时无地送入李风云的耳中。 没想到权倾一时的桑维翰就这样倒台了,这人生啊,真如一出戏,而石重贵,更像是主掌着万千角色的一只大手,天子,天子的作用就在于这里么? 难怪天下有这么多人想做皇帝,谁不想躲在背后操控别人的命运?看别人的生生死死,起起落落,都只以为是时不我待,却不知全在于那只大手的一时兴起。 杜重威想,刘知远想,杨光远想,李守贞同样也想,这只大手的魅力果真是不小。 “怎么,李将军也有感慨万分的时候?”一名黑脸的大汉在李风云对面坐下。 李风云歪着头仔细看了看那大汉,好奇地问道:“我很奇怪,你是如何将你脸颊上的那颗大痣遮掩住的?”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谁说我一定要有痣?也许这才是我真实的面目。而那痣才是用来掩人耳目之处。” “那倒也是,究竟哪一副才是你的真实面目,除了你自己又有何人说的清楚呢?”李风云微微一笑,“我该叫你什么?张贵,还是……” 那黑脸的大汉摇摇头,道:“自从我杀了老爹张福来,我就没有资格叫张贵了,忘了那被名字吧!你叫我‘三’吧!” “三?”李风云有些惊讶,“怎么叫三,难到你是哪个组织的第三位杀手?”李风云听过十九解释他的名字来历,因为他是第十九名加入黑衣卫的,所以他叫十九,而十七之所以叫十七,也是因为他是第十七个加入黑衣卫的。 “你想多了!”黑脸大汉道,“我之所以叫三,因为八岁之前,老爹一直这么叫我。老爹有两个亲生儿子,不过都在战乱中病死了。我算是第三个,所以叫‘三’。年纪大了,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所以我的名字就叫‘三’。” “看来,你很后悔杀了你爹!”李风云给三斟满一碗酒。 “后悔?不,我做的事从不后悔!”三笑了起来,“我不杀他,老爹也活不了多久,你大概不知道,杀手是不允许有任何牵挂的。我不杀他,别人也会杀他,既然如此,不如我自己动手。” “所以,后来你杀光了血手的所有人,就是为了为张福来报仇?”李风云问道。 三皱了皱眉毛,说道:“报仇?看来你实在不懂杀手,杀手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不是人杀我,便是我杀人,与人无尤。杀光血手所有的人的原因,刚才我已经说了,是因为杀手不能有牵挂。” “看来,跟你套交情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李风云叹道。 三探出大拇指赞道:“不错,你是我见到的人中第二个这么说的!” “那第一个呢?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李风云追问道。 三摇摇头,道:“不要老是将‘杀’挂在嘴边,其实真正的杀手是不随便杀人,随便杀人的那是屠夫,没有银子,没有利益,谁会去干那赔本的买卖?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弄死。” 李风云哑然失笑:“看来你也不是什么人也杀。” “没办法呀!”三答道,“我不杀那人,是因为我没本事杀得了他,其实,我最想杀的就是他。但是他要是死了,我估计我也活不了多久。” “那人是谁?”李风云敏锐地抓住了三话中漏洞,能让三自己承认杀不了的人,天下恐怕没有多少,很有可能,那人便是自己师兄中的某一个。 “你当我傻呀?”三诧异地望着李风云,“他要是出了事,我也要跟着倒霉,既然如此,我还来这里跟你做什么交易?换个条件,这个没法谈。” 李风云斟给三的酒他一口也没动,跟精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麻烦,如果都是蠢蛋就好了。 李风云笑了起来:“不如这样,我花银子,去请你杀一个人,怎么样?你知道,我有五万两黄金。” 三摇摇头,说道:“杀不了的差事我不接,你不是要杀哪一个人,你是要试探我不会杀哪一个人,李风云,跟你说话怎么就这么累?处处都透着陷阱。难道是因为你做了官的原因?” 李风云哈哈笑道:“也许是吧,当了几天官,想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不过你又不肯告诉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也不得不绕着弯子问你。” 三似乎有点兴趣,笑道:“不妨直说,我或许会告诉你,是不是想知道御猎场那件事?只要跟我没太大关系的,我都可以说。” 李风云摇摇头,道:“那件事情有人跟我说过,更详细的情况我也没多大兴趣,那是皇帝该着急的事情,跟我关系不大。我所知道的情况,足够我那位义兄交差了。恐怕还会吓皇帝一大跳。我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三有些诧异,“除了这件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跟你有关系。” “不见得吧!仔细想一想,七年多以前,在洛阳城,有一个叫吴十八的,忽然一夜被人灭门,凶手是一名蒙面的黑衣人。当时有一个叫莫轻行的捕快在场,这位捕快也挨了那蒙面人一掌,全身经脉几乎全被震断,至今都还没能恢复过来。想起来了么?”李风云盯着三缓缓地问道。 第三百七十一章 雷霆雨露 “所以你怀疑那蒙面黑衣人是我,对吗?”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不是怀疑,是确定!”李风云答道,“摧心掌虽然厉害,可惜那时你并未练到大成。要不然,莫轻行不会活到现在。” 三叹了口气:“唉,当初让那小捕快逃走,真是一个错误。更没想到,他居然能隐忍至今。不错,当年那人的确是我。你想问我是受谁主使,对吗?抱歉,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回答。” 李风云点点头,道:“不必回答,这些已经够了。还有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学到《北冥神功》的?” 三望了李风云一眼,想了想,道:“那年我刚出道三年,有一个人找到了我。他对我说:‘你的资质倒是不错,不过路子却练歪了,我有一门神功,可助你快速成为一流高手,你学还是不学?’” 李风云道:“相必那门神功也不是免费的,对吗?” 三哈哈笑道:“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他肯教我那门神功自然是另有所徒。不过他没骗我,我果真很快就成为了一流高手。” “可惜这门神功却有极大的隐患!”李风云道,“他没告诉你吗?” “这个当然告诉我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怪他。要想有所得,总要付出些什么,不是么?”三答道,“不妨告诉你,我猜想,他之所以将这门神功教给我,是因为他自己也想练,只是让我先趟趟水罢了!” 李风云沉默了,这说明他的那位师兄手中早已经得到了《北冥神功》,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何冒险逼李苍穹交出《北冥神功》?难道是他所得到的《北冥神功》不全,或者是因为李苍穹手中《北冥神功》大为不同? 想一想江湖中的往事与传言,从来没有人提起过李苍穹练功走火入魔之事,那么说,如果李苍穹真练过《北冥神功》,那么他手中的《北冥神功》必然有过人之处,或者说他已经妥善地解决原来《北冥神功》的问题所在。 也许,这才是他的那位师兄力逼李苍穹的缘故所在。也是李苍穹能活下来的原因所在,因为,他的那位师兄不止是想要得到《北冥神功》,更重要的是,他要知道李苍穹是如何解决《北冥神功》中的隐患的。 “怎么样,这样一个故事,能让你满意吗?”三问道。 李风云点点头道:“有点意思,你的身份,我不会向别人提起,当然,若是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那也与我无关。” “能守得一时,便是一时吧!”三轻叹了一声,“当年还是太轻狂,若非如此,怎会弄得如过街老鼠?李风云,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日后必定不凡。如果有一日,你我联手……” “希望没有这一日!”李风云打断了三的话,这可能便是三这次肯来见他的真正原因,但是李风云不愿去想,更不愿成为三对付他某位师兄的工具。 三目光一黯,道:“也罢,萍水相逢,后会有期!”说罢,转身便走,至始至终,三都没有动桌上的筷子一下,那一碗酒,还是满满的一碗。也就是说,三根本不相信李风云。 “大伴,莫轻言的奏本上说,御猎场之事,李守贞也参与其中,你觉得这其中有多少可信之处?”石重贵放下手中的奏章,啖了一口清茶,问道。 张尽忠略思片刻,答道:“老奴派去监视李守贞的暗探回禀,李大人对陛下极为恭谨忠贞,并无丝毫逾规矩之举动,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非分之想才对。不过也说不准,毕竟人心还隔着层肚皮,谁也不知他心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 莫大人素来耿直,他既然这般说,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石重贵笑道:“当然是有道理的!他这消息是从他二弟李风云那里得知的。可偏偏这个李风云对如何探知这消息却忌讳莫深,不肯透漏这消息的来源,这般看来,这消息又有几分可靠之处? 朕听说李守贞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李天尧,被人打成重伤,卧床不起,就连与杜重威联姻之事也耽搁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的确有这么回事!”张尽忠答到,“据说李天尧听说扬州有一个花魁,叫做花解语的,便瞒着李守贞,偷偷跑到南唐去,想要领略一下花魁的风采。 谁料还未等他到达扬州,就正撞见仇家李风云。 两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语不合,打了起来,据说护卫李天尧的亲卫被李风云杀了十几个。若不是李风云忌惮李守贞,这位花花公子只怕就回不来了。” 石重贵听罢,哈哈大笑:“这个纨绔子弟,竟然这般不成器。 这个李风云真的是个傻大胆,什么也不怕,做事虽说太嚣张了些。不过倒是个多情之人,朕如果是将一名公主赐婚于他,能不能挽回他的忠心?朕当初夺了他的风云卫,会不会做得太过了一些?” “草莽之人,哪晓得国之大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也只是想磨一下他的性子,好让他知晓,他现在的一切,其实都是陛下赐予他的,陛下能给他,也能拿走,又有什么过分?有道是,玉不琢不成器。就算是一块绝世璞玉,也需趁手才行啊!”张尽忠谨慎地答道。 “说得好,好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正中朕的心思。李风云回开封了吧?大伴啊,你抽个时间,去跟李风云说说这事。把话说透了,就这个意思。 那李风云若是个知好歹的,朕将风云营还给他也不算是件大事。对朕忠心之人,朕从来都不吝赏赐!对了,石延煦(注1)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 张尽忠回答道:“一切都准备妥当,赵在礼赵大人奉白银十万两以报效朝廷。” 石重贵笑道:“这才是懂事的好臣子!如今国库空虚,正可解朕燃眉之急。李风云就不懂这些,私藏五万两黄金,若不是朕的大军将契丹人打得落花流水,契丹人岂会給他那五万两黄金?这小子,器量太小。 幽州那边的事办得怎样?” “据千牛卫回禀,赵延寿对耶律德光颇为不满,颇有归降之意,只是尚在犹豫之间。” “好!”石重贵猛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目光烁烁,“带朕夺回燕云十六州之时,看天下谁还能小看于朕!” 注1:石延煦,镇宁节度使,石敬瑭的孙子,石重贵收为养子。石重贵此处所说的,是石延煦与晋昌节度使兼侍中赵在礼之女的婚事。晋昌节度使兼侍中赵在礼,曾历任十个藩镇的节度使,所到之处贪婪残暴,所积家财在各镇将帅中是最多的。后晋石重贵图他的富有,三月,庚申(二十九日),为皇子镇宁节度使石延煦娶他的女儿。 第三百七十二章 得失 怀素轩,一间雅致的阁楼中,烹好的香茗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茶水虽好,但是案边之人却并没有半点品茗的兴趣。 “可恶!又让石贼躲过一劫,难道苍天真的不佑我大唐么?”李守贞捏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案头,震得木案上的茶水洒落在木案上,沿着木案缓缓地流下,滴滴答答地滴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从中,这么多年来的隐忍,难道还是没有磨平你的性子?”永固宫主取过毛巾,轻轻地将桌案上茶水抹去,又换了一杯茶水,推到了李守贞面前。 “这两次刺杀虽然都失败了,但细想起来也不是全无用处。”永固宫主轻声道。 李守贞问道:“有什么用处?” 永固宫主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缓缓道:“御猎场刺杀虽然失败了,却让石重贵对李风云失去了信任。原本以为石重贵准许李风云随时带刀觐见是一不妙棋,足以揽住李风云的心,谁知石重贵毕竟心胸太小,辜负了桑维翰一片苦心。 如今开封传来消息,不知李风云如何又惹恼了石重贵,石重贵居然决定将风云卫撤去,兵卒打乱了编入其他军中。 从中,你说这算不算一得?” 李守贞皱眉道:“李风云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将天尧打成那样,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永固宫主摇摇头:“切莫这般说,当初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能容忍魏征,你又为何不能容忍李风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要成就一代伟业,就该有一代帝王的气魄与心胸,千万不能想石重贵那般,心胸狭窄,无端猜忌。 说起来,李风云还真是一个将才,日后若有机会将他收入囊中,千万不要错过。也莫要计较那些得失。” 李守贞对永固宫主长跪拱手道:“是我不是,受教了!” 永固宫主又道:“本宫看李天尧这孩子,虚有其表,未必是个可以托付大事之人,你又何必对他寄予厚望?” 李守贞摇摇头,道:“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他娘,天尧只是傲气太重,受不得气罢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怎能一概而就?希望他经过这件事,多学会一些隐忍。” 永固宫主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他与如月的婚事一拖再拖到现在。难道这两个孩子真没有缘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场婚事作罢吧!” 李守贞一呆,道:“宫主,你就这般不看好天尧?” 永固宫主摇头道:“倒也不是因为不看好天尧,只是看着如月郁郁寡欢,本宫心中也难受。原本指望通过她将三家结为一体,谁料到……好事多磨。 从中,你也知道,本宫没有子嗣,在本宫心中,如月便如本宫的女儿一般,而瞧天尧的情形,以后恐怕对如月不会很好。本宫也不想她一辈子寂寞寡欢。” 李守贞眼中一黯,李天尧的性子他又怎会不知道,心比天高,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如果说他最初反对婚事,仅仅是因为怨恨李守贞杀了他娘,那到了杜如月逃婚之后,那就纯粹是因为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后来又传出杜如月与李风云有染的消息,更是深深地刺痛了李天尧那颗骄傲无比的心。以李天尧的性子,的确不太可能对杜如月很好。 “看看再说吧!”李守贞道,“毕竟是年轻人的心性,来得猛烈,去得或许也很快!要不然,让他们俩先相处一段时间,或许能生出情愫来。” 永固宫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这次投毒,虽然也没有成功,却让石重贵惩处了桑维翰,桑维翰一去,等若是去掉了石重贵的一条臂膀。从中,这难道不算是一得?” 李守贞想了想,道:“宫主,你看有没有可能将桑维翰拉到我们这边来?这个桑维翰,还是有些本事的。” “绝无可能!”永固宫主断然道,“据本宫了解,桑维翰虽然专权、贪财、好色,但仍旧是一个很忠贞自负之人,他可以辅佐石重贵,可以辅助石重睿甚至其他石家的什么人,但觉不会辅佐我大唐的遗族。如果那样做了,等若是承认他以前做的都是错的,这是他不可容忍的。 这个人,你不要打他的心思。他很可能会表面与你虚与委蛇,背后却狠狠捅你一刀,太危险了!” 李守贞有些失望。 风云卫终于落了个分崩离析的下场,自从李风云拒绝了皇帝石重贵下嫁公主的建议,彻底地惹怒了石重贵。 石重贵当即下旨,解散风云卫,交由各部收编。 此消息一出,风云卫两三千多老卒溃散,若非刘传勋及时约束住部众,其余五六千人也要逃光。那五六千人很快便被编入到京偹各营军伍之中。风云卫是天下有名的强军,兵员更是经过千挑万选,说是百里挑一有些夸张,但绝对是十里挑一,军中有不少武功不错的好手。几乎是瞬间便被争抢一空。 风云卫解散后,刘传勋又回到了千牛卫做统领。石重贵对原千牛卫代统领很不满意,认为还是刘传勋用起来更顺手。 对于这一切,李风云等人早有准备,原本隶属于风云卫的一些营生石重贵是无法夺走的,那溃散的两三千名老卒,换了个名字,编了个籍贯,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开封城中,风云卫在开封城中开有一家风云镖局,正做得风生水起,在各地都有分镖局,正缺大量的人手,正好这两三千名兵卒转职做了镖师。 别的营的官兵,一般都会黔面,但是风云营从来不兴黔面,李风云认为这是一种侮辱,敢与在沙场与契丹鞑子拼命的勇士,不应该受此侮辱。所以风云营除了从别营中转过来的士兵,基本上没有人黔面。 至于那些脸上有印记的,李风云则打发他们去了各地的分镖局,只要不被人抓住把柄,朝廷明知这些人就是风云卫的逃兵,但也苦于没有证据,拿李风云无法。 严格算来,这两三千人一直跟李风云一路走到现在,才是风云营真正的根本所在,李风云相信,只要这两三千人在,再拉起一支风云卫大军,不成问题。只是他名义上还是大晋的定国侯,有些事情不能做得那么明显。 当然,这当中免不了一些人舍不得容华富贵,那就由他去吧,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见不被皇帝待见,李风云索性连兵部侍郎的官职也卸了,一心在府中研究蝌蚪文和练习武功。世事纷纷扰扰,却都与李风云没有多大的关系,日子倒也过得悠闲。皇帝石重贵也似乎将这个曾一度叱咤风云的将军忘记了,不闻不问。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这一日,李风云正在府中研究枯竹翁留给他的那手札,忽然有亲卫通禀道:“主公,外面有一位名叫十七的人拜访,见还是不见?” 第三百七十三章 圈套 “十七?”李风云不觉一愣。 十七化名冷雨楼娶了冯媛儿后,便回了镇州,算起来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他了。前不久,为了削弱杜重威的实力,皇帝石重贵一庇护京师的名义,改任杜重威为天雄军节度使。 天雄军节度使又称魏博节度使,辖魏州、博州、相州、贝州、卫州、澶州六州,曾是为河北三镇之一(注1)。不过如今的河北三镇已经不是大唐末年的河北三镇。尤其是卢龙阵,已经落入契丹人之手,不复为中原所有。成德镇与魏博镇,也远不如从前。 石重贵这么做,也许想测试下杜重威的忠心,为日后削藩做准备,也许是对近在咫尺的郓州李守贞做一定的防范。 出乎意料,杜重威根本没有丝毫抗旨,接到旨意后已经于一个前移镇魏州。这让石重贵松了一的口气,不觉对杜重威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但是,此时十七来这里做什么?仅仅是为了拜访一下他? 不可能,十七从来都不会做多余的事。 “圈套!”从十七嘴中吐出两个字。 “圈套?”李风云有些不明白,“什么圈套?” “契丹对晋国的圈套!”十七木无表情,“赵延寿投靠晋国。” “赵延寿要投靠晋国吗?你是说赵延寿投靠晋国的事情是契丹对晋国的一个圈套?”李风云有些惊奇。 十七点点头。 李风云陷入了沉思。 赵延寿,本来姓刘,父亲刘邟,曾任本蓨县令。后梁时,沧州节度使刘守文(注2)攻陷蓨县,赵延寿被刘守文的稗将赵德钧俘获。 赵德钧见其聪明伶俐,将他收为养子,改姓赵。后来赵德钧投降了后唐,赵延寿便在后唐做官,娶了后唐明宗女兴天公主,官至汴州司马。 明宗即位后,又授他汝州刺史,先后做了河阳、宋州节度使。之后招入京城拜为上将军,任宣徽使,后来后做了枢密使,同时还兼镇徐州。 长兴三年(注3),以枢密使加同平章事的身份,出为宣武、忠武两镇节度使。 后晋天福元年(注4),兵败为契丹所俘获。但耶律德光对他的父亲赵德钧十分瞧不起,但对他十分看重,拜他为为幽州节度使。不久又任命为枢密使,幽州政事令都交到了他一人手中(注5)。可谓是深受耶律德光的信任与器重。 探子传回的消息,耶律德光南伐中原,其实也是由赵延寿和杨光远大力推动的。当初契丹入侵中原时,他更是率领五万幽州兵马为先锋,一路南下,直打过了黄河,打到了檀州。 这样一个人,如果说他会背弃耶律德光,李风云难以相信。 “你有证据证明这是契丹人的圈套吗?”李风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十七摇摇头:“推测!” 推测?李风云哑然,推测能说明什么?就算有证据,李风云也没有把握能说服皇帝石重贵相信这是契丹的阴谋,更何况是推测? 这些日子下来,李风云渐渐看清了石重贵。这一个极端自恋的人,或者说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与他判断不符的事情,他宁可视而不见。 晋国的安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李风云心中念头一闪,但随即消逝。的确,晋国的安危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关心谁来做这个皇帝。但是,中原的百姓却与他的关系颇大,这么多将士肯跟着他出生入死,图的不就是认为他能抵御北方铁蹄的践踏,保卫中原么? 这近三年来的经历,已经将李风云深深地融入到了中原这片土地之中,他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就算李风云想管,他又能做什么?风云卫已经被解散,他手中只有两三千名老兄弟,这两三千人在庞大的契丹大军前又能算什么? 李风云想了一会儿,半天方才道:“杜帅那边怎么说?” “主上不信!”十七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答道。 杜重威不信?李风云差点哑然失笑,杜重威是什么人,如果十七都察觉到其中的不妥,杜重威不可不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在等待时机。 杜重威在等待什么时机?一大片乌云笼罩在李风云的心头,如果…… 李风云心中一阵惊惶,这种如果应该不会存在吧!杜重威真要这么做了,天下又会有几人肯服他? 赵延寿的父亲赵德钧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杜重威不可能看不见。 当初赵德钧投靠当时的晋王,后来的后唐庄宗皇帝后,深得李存勖的器重,在灭后粱之战中,赵德钧立下大功,被后唐庄宗皇帝任命为北方重镇幽州和沧州节度使。 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继位后,因为养子赵延寿娶了兴天公主,赵德钧也成了李嗣源器重的心腹大臣之一。赵德钧驻守在幽州时,也的确将幽州治理得很有生机,有效地防御了契丹的攻击,也因此被加封为北平王。 李从珂从李从厚手中夺得帝位后,因为削藩,逼得石敬瑭起兵造反。讨伐石敬瑭,围攻太原的大将张敬达(注6)被来援的契丹铁骑所败,被石敬瑭与契丹的联军所围困,张敬达向朝廷频频求援。 李从珂传旨赵德钧、范延光(注7)和符彦饶(注8)分兵三路火速增援张敬达,并命赵德钧养子赵延寿随后跟进配合。这其中,以赵德钧部队的战力最强,被任命统帅这三路兵马。 但赵德钧却挟兵自重,要求李从珂任命他的养子赵延寿为镇州节度使,而且要李从珂允许他的兵马和范延光的兵马合兵,打算吃掉范延光的兵马,以增强自己的实力,意图不诡。 李从珂也是行伍出身,这种要求他又怎会同意?怎会看不透赵德钧的心思? 勃然大怒之下,李从珂拒绝了赵德钧的要求,并派人通知范延光小心防备赵德钧,同时还命令赵延寿马上进兵增援前线。 当时李从珂对大臣们说:“赵德钧父子俩不思报国,在国难当头之际居然强取官职,真是可恨!如果他们真能退敌立功,朕将帝位让给他又何妨?他竟如此目无君王,大胆要挟于朕,到最后只会是犬兔一起完蛋!” 注1:河北三镇,又称河朔三镇,是指唐朝末年时位于河北的三个藩镇势力,即范阳节度使、成德节度使、魏博节度使,范阳(又称幽州或卢龙,今日河北省北部,北京、保定及长城附近一带)、成德(幽州以南和山西接壤的地区,今日河北省中部)、魏博(后改称天雄,渤海湾至黄河以北,今河北省南部、山东省北部)。 注2:刘守文(?~909年),河北深州人,唐末卢龙节度使刘仁恭的长子,五代十国初期桀燕国皇帝刘守光的兄长,公元898年,被其父刘仁恭任为义昌节度使,公元909年,被其弟刘守光杀死。 注3:长兴三年,即公元932年。 注4:天福元年,即公元936年 注5:契丹的官制比较复杂,分为北面官制和南面官制。北面官的地位是高于南面官的。 耶律德光在得到十六州之后,进一步完善了汉族的官制,仿效唐朝的官制,设立三省六部等一整套治理机构,以此来招徕汉族人,管理汉族人的事务。由于办公的营帐在辽国王大帐的南面,所以称为南面官。 南面官中也设有枢密院。注意,南面官中的枢密院与北面官中的南枢密院不是一回事。 南面官主要由汉人来担任,契丹人也有在南面官中任职的,他们被称为汉官,也穿汉服。 注6:张敬达(?-936年),字志通,小字生铁,代州(今山西省代县)人,后唐的将领。石敬瑭反唐之后,他率军围攻太原,后为来援的契丹军击败,困守晋安寨,拒不降敌,坚守数月,为部下杨光远杀害。 注7:范延光(?-940年),字子环,相州安阳人,五代时期后唐、后晋将领,后被杨光远所杀。 注8:符彦饶(?--937年)陈州宛丘人(今河南淮阳县),是后唐庄宗朝蕃汉总管存审之第二子,任汴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后因为诛叛将张谏,拜忠正军节度使,投降后晋拜义成军节度使。 第三百七十四章 国贼 见后唐末帝李从珂不吃他这一套,赵德钧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肯继续率军援救张敬达,试图投靠契丹。 他给契丹皇帝耶律德光送去大批财物,乞求耶律德光舍弃石敬瑭,支持他做中原的皇帝。 当时的耶律德光已经许诺了帮助石敬瑭,因为石敬瑭答应割让给他的燕云十六州之地的诱惑实在太大。但是看见赵德钧送来的那无数宝物珍玩后,耶律德光又动了心,加上他也害怕赵德钧截断契丹人回草原的退路,于是便犹豫起来,这才有桑维翰出使契丹的故事。 桑维翰得到消息,忧心如焚,如果耶律德光真的被赵德钧的使者说服,抛弃石敬瑭,转而支持赵德钧,那河东大军的军心立刻就会崩溃,石敬瑭也会很快被后唐朝廷的大军所平定。 千钧一发之际,桑维翰赶忙到耶律德光的大帐前,在大帐前哭诉了一天,劝说耶律德光遵守先前的诺言,终于使耶律德光下定了决心,继续支持石敬瑭,回绝了赵德钧的使者。 由于增援的部队迟迟不到,导致军心不稳,张敬达的属将杨光远趁机发动兵变,杀死了张敬达,然后率众投降了契丹。 张敬达战败,赵德钧罪不容恕,后唐皇帝李从珂大怒,收回了他的属地。赵德钧父子只剩下手中的兵马,为了立足,他和赵延寿攻占了潞州,做为暂时的容身之地。 但他的所作所为让赵德钧父子军心尽失,麾下将士们很失望,不少将领纷纷率兵离他而去,小小的潞州也难以固守,赵德钧父子无奈,只得投降了契丹,以求保全性命。 投降契丹的赵德钧父子被押赴北方草原,受到契丹皇太后述律平的斥责与羞辱,一年后,赵德钧病死在了草原上,做了那异乡之鬼。 杜重威不可能不知道赵德钧的事情,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这么做? 忽然之间,李风云想起了野狐禅所说的一段话:“很多时候,人们总以为自己是最侥幸的那一个。看看史书留下的那些借鉴例子,就会发现何其可笑,简直是导人入歧途。比如卧薪尝胆,比如破釜沉舟,这种例子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却被人当做理所当然。 可怜那些被这些例子迷惑的人们,将一条悬崖边的羊肠小道,当做了康庄大道,只看到成功的那一两个例子,却看不到那无数失败者的尸骨。真是可笑之极! 此之谓尽信书不如无书!” 也许近在眼前石敬瑭夺得天下的例子太过诱人,让野心勃勃的枭雄们忍不住效仿,他们却不知道,任何的成功,往往都只是唯一的,东施效颦也罢,南施效颦也好,到头来难免是水月镜花,梦幻一场。 为何是这样? 野狐禅没有说,李风云也想不明白。 也许是那些史书记载得不对,只记载了最表面的东西,却将最本质、最核心的内容深藏于文字之下,甚至有意或者无意中忽略掉了。这也难怪,那些写史书的人,又有几人懂得真正的历史呢? 李风云仔细问了一下十七具体的情况,据十七说,两个多月前,黑衣卫得到一个情报,幽州一名商人最近在开封活动频繁,而这名商人,十七知道,其实是为赵延寿服务的。 十七心中有了警觉,担心此人收买朝中的大臣,对杜重威不利,于是派出大量的人手仔细探查,在损失数名精锐探子之后,终于得知赵延寿见耶律德光被晋国打败,认为契丹国的国势已经衰落,而且最近耶律德光对他又越来越不信任,所以心中有所怨恨,所以私下与晋国朝廷接触,想要归顺晋国,并将燕云十六州献于大晋。 十七当然不信,虽说最近从契丹那边的确传来一些耶律德光处罚赵延寿的消息,但十七并不认为赵延寿会因此而背叛耶律德光。 契丹的国势怎样,十七怎会不知?虽然阳城之战重挫了契丹铁骑,但由于,契丹的根本并没受到太大的损伤。相反,因为从大晋劫掠去了大量金银财宝和人口,契丹的国力反而有所提升。 赵延寿不是傻子,一个摇摇欲坠的晋国,和一个欣欣向荣的契丹,该选择哪一个,不问也会知道。 再说,耶律德光给赵延寿的权势,晋国根本不可能给,如果投靠了晋国,赵延庆非但得不到好处,反而要面临与契丹开站的危险。赵延寿的部属虽然强悍,但比起契丹铁骑来说,还是要差那么一截。 无论从哪方面看,赵延寿都不是一个位了中原而愿意牺牲自己利益的人。 所以,十七将自己所探知的情况迅速报知了杜重威,谁料道杜重威不以为意,而且严令十七不许黑衣卫再调查此事,更不许十七插手此事。 无奈之下,十七只好来找李风云。 李风云道:“十七,杜帅尚且不信,我又能做什么?” “证据!”十七答道,“蛛丝马迹。” 蛛丝马迹,谈何容易,杜重威都不愿揭穿此事,真不知十七为何会这般着急。 “有用吗?”李风云苦笑一声,找到证据又如何,无论是杜重威,还是石重贵,相不相信这事,全在于他愿不愿意相信。 杜重威之所以不愿揭穿此事,多半是因为他觉得此事有利用的价值。而石重贵则是要证明自己,如果他能将从石敬瑭手中失去的燕云十六州夺回来,就能真正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两人一个想要从中渔利,一个一厢情愿,即使真查出了什么,有能怎么样? 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李风云不相信刘知远、李守贞、永固宫主他们一点察觉也没有。他们没有任何动静,他与十七又算哪根葱,庸人自扰? “不查清楚,中原大败,主上首当其冲,罪责难逃。”十七答道,“查清楚,有所预备总好过没有。” 李风云长叹一口气,他明白十七的想法,如果说十七不知道杜重威的想法,那也未免太低估十七的智慧了,显然,十七并不同意杜重威的做法,所以才会违抗杜重威的命令,将这个情况偷偷告知李风云,希望李风云能代他接手调查此事。 这世上究竟是怎么了,当其位者,一个个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较劲心思地捞取好处,根本不在乎迫在眉睫的危险,也许他们认为,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倒霉的其实还是老百姓,他们最多换一杆旗帜,依然能够高官得做,富贵得享。如果运气好,浑水摸鱼,说不定能摸到一条大鱼,皇帝轮流坐,谁说就不能到他家? 这就好比是一场棋局,上场厮杀的是棋子,对于棋手来说,损失多少棋子,损失谁的棋子,其实跟他们关系不大。 正是有这些棋手,使民不知有其国,国不知有其民,此之谓国贼! 第三百七十五章 幽州 “去吧,李风云!莫要让俺小看了你。”佘破财杵着拐杖从书房门口转了出来,在定国侯府,也只有他能这般肆无忌惮躲在门外偷听李风云与十七的对话。 “凭什么?”李风云有些不忿,“也许人家正张着口袋等着我往里钻。那些手握重权的名臣大将都置身事外,凭什么让我这个空有其名的侯爷去管这事?难道他们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佘破财从怀中取出三粒筛子,放在桌案上,道:“某没理由能说服你,不如这样,去不去都看天意,如何?” 李风云不解,问道:“如何看天意,难道扔筛子赌大小?那我可赌不过你,你是赌霸王。” 佘破财哈哈笑道:“那倒不必!就扔一把,你来扔,如果是三个六,你便去,如果不是,就当某没说,怎么样?” 李风云一把抄起那三粒筛子,在手中搓了搓,吹了口气,猛地洒在桌案上。 筛子不停在桌案上翻滚,一个六,两个六,三个六。 李风云瞪大了眼珠,自言自语道:“邪门了!老子在清平镇时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 “愿赌服输!”佘破财笑道。 “为何这种事都找到了我?”李风云嘟哝一句。 “总要有人出头吧!”佘破财似笑非笑。 “算老子上了当!”李风云站起身来,指着佘破财说道:“你是个大恶棍!我不该跟你赌这一局。你这个老赌棍一定在耍诈!” 佘破财哈哈大笑,并不答话,眼瞅着李风云摔门而去。 十七有些不明白,问道:“筛子?” 佘破财解释道:“这小子心里其实想去,只是差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筛子中有铅,某知道,他也知道,不过要掷出三个六,也不是个容易的事,看这小子手法纯熟,看来这小子当初在清平镇,没少用这法子骗人钱财。” 十七朝佘破财拱拱手,也转身离去。 燕云十六州又称“幽蓟十六州”、“幽云十六州”,包括幽州、蓟州、瀛州、莫州、涿州、檀州、顺州、云州、儒州、妫州、武州、新州、蔚州、应州、寰州、朔州,共计十六州。 其中幽、蓟、瀛、莫、涿、檀、顺七州位于太行山北支的东南方,而云、儒、妫、武、新、蔚、应、寰、朔九州则位于太行山的西北。 燕云十六州之于中原的重要性,就如崤峪之于长安,所处的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将北方的草原、大漠与繁华的中原腹地隔绝开来。数千年来,都是中原抵御北方蛮夷侵扰的一道天然屏障。 太行八径中只有军都陉就在幽州,由此可见其险要。 正是有这种跌宕起伏的山势的保护,北方蛮夷的骑兵很难冲破幽云十六州的防御,中原的王朝只需要驻扎很少的兵力,依靠着古长城,就能防止北方蛮夷的入侵,保障了中原的稳定与繁华。 看着雄浑壮阔,延绵不断的群山,李风云长叹一声,若非当初石敬瑭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将燕云十六州亲手送给了契丹人,凭借这险峻的山势与关隘,契丹人想要突破这层层的防御谈何容易? 没有了燕云十六州的保护,平坦的河北平原,几乎可以让来自草原的骑兵任意驰骋。即便是国都开封,也只能凭借一条单薄的黄河天险防守,但是到冬天,寒冷的天气会将奔腾的黄河冻得死死的。黄河防线处处是破绽,根本无法守得住。 国贼误国,石敬瑭为了当那几年的皇帝,却为后世留下了无穷的遗祸! 偏偏这种事,古往今来,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在可以看见的未来,也许还会继续发生,教人哀而叹之。呜呼!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 李风云迈步走进幽州城,幽州城内远比不上开封繁华,甚至连魏州、博州这样城池也比不上,但是城墙高大厚实,与幽州城的城墙相比,杜重威久经经营的镇州城墙,也显得单薄逊色了不少。只可惜,这样的雄城却白白送给了契丹人,日后想要夺回来,不知要牺牲多少勇猛的将士。 这次来幽州,为了减少麻烦,李风云是以刀手的身份,混入一队北去的商队中,如今中原与契丹的边关形势极为紧张,如果没有一个来历,很难混入幽州城。 李风云也没有多带人,只带了丁虎、丁豹两人。丁虎和丁豹两人如今已经踏入二流境界,只要不是对上一流高手,或者特别厉害的二流高手,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另外郭胜远带着几位原本出自于燕云十六州的老卒,先行出发,赶到幽州布置。 郭胜远本就是涿州人,对燕云十六州十分熟悉,在幽州也有不少的江湖朋友,而且他武功不错,为人也够圆滑。 到了幽州,李风云等人借故离开了商队,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便来到幽州城中著名的沧浪楼。这是他与郭胜远约好的,到时会在沧浪楼会面。 踏上沧浪楼二楼,李风云举目四扫,一眼就看见郭胜远正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对面正坐着一人,见到此人,李风云一愣,这人他认识,竟然是当初在斜阳道裹挟的李逊,没料到在此地居然也能遇到他。 郭胜远、李逊远远也望见了李风云,急忙也迎了上来。 见到李风云之时,李逊脸色还有些不自然,当初他离开了李风云后,急急赶回了幽州,把家人接出了幽州城,安顿在乡下,躲避了一年多,后来杨光远兵败身亡,当初的事也就无人追查,不了了之,所以李逊又回到了幽州城,毕竟幽州城有他的祖宅,还有一些产业,割舍不下。 郭胜远与李逊的关系匪浅,此次回幽州,自然要找他。 李逊在幽州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以前他依附于杨光远,得罪过不少的人,后来杨光远战败身亡后,虽然没有人追究他阵前私逃的罪名,但没有了杨光远这个后台,以前的那些人纷纷找上门来,处处为难、排挤李家,到如今几乎在幽州混不下去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虎穴 听了李逊的抱怨,李风云心中一动,笑道:“李兄,我倒有个主意,或许能解你一时之困。” 李逊闻言一振,拱手道:“李大侠请指教!” 李风云道:“你面临的问题无非是实力不够,所以招惹人欺负。你瞧,我正好不缺少实力,如果我将原来风云镖局的兄弟调一些过来,帮你打架,我就不信,那些城狐社鼠还抵挡得住久经训练的精锐军伍。” 李逊当然知道江湖中人与精锐士卒的区别。一个久经训练但武功不如流的士卒肯定是打不过一名三流高手的,但是十名联起手来的精锐士卒很可能抵挡得住五名三流高手的进攻,如果是一百名组成军阵的精锐士卒,只怕一百名各自为战的三流高手也未必打得过。 况且,那些与他为难的势力,又怎么可能凑得出一百名三流高手?如果有这样的实力,李逊还有可能在幽州城呆吗? 如果李风云肯出手,的确能解决李逊很大的问题。 李逊想了想,道:“只是,这样一来,我该如何报答李大侠,而且,李大侠的人也不可能留在幽州城不走吧!” 李风云哈哈笑道:“这倒是不成问题,我正打算把生意做到幽州来,没有人不成,这边也立一个镖局,以后这边的事情就一律交给郭老哥吧!人手从优调派。”李风云望了郭胜远一眼。 郭胜远喜不自胜,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他已经完全得到了李风云的信任,幽州的镖局肯定不会只是一个简简单单镖局,很有可能,以后契丹的事务都由他一人来处理。风云卫东山再起之时,他便是一方大员。 双手抱拳,郭胜远喜道:“一切谨听主公吩咐!” 李风云点了点头,又接着道:“至于报答,我所求不多,只希望李兄能将平日听到的一些消息,传给我在幽州的兄弟一声,当然,如果李兄肯帮我风云镖局一把,那就更好。当然,李兄若是不便,我也不会强求,日后李兄若有什么困难,我们能帮的一定会帮。” 李逊沉吟了片刻,李风云的意思很明白,打算在幽州设立一个情报搜集的组织,给了他三个选择:第一,成为这个情报组织的成员,毫无疑问,能得到的好处最多,但风险也大。如果这样做,他等若是将自己绑在了风云镖局这艘大船之上。日后风云卫若是东山再起,他也就成了元老级的人物,水涨船高。 第二,成为这个情报组织的外围成员,不与风云镖局直接产生联系。结果是会得到一些好处,但不可能赢得风云镖局的信任。当然,风险也不大。 第三,就是做为朋友来往,风云镖局念在他与郭胜远的关系,会帮他几次,但是也不可能每次都帮他出头,毕竟,即便风云镖局不说,他也不好意思总求风云镖局。 虽然风云卫现在被晋国皇帝解散了,但实际上精锐犹在,如今又以风云镖局的名义搭起了架子,日后的发展不问可知。 “怎么样?兄弟你给个实在话!这种机会可不多!”郭胜远有些替他着急。 李逊抬头朝李风云、郭胜远拱了拱手,道:“李大侠,郭兄弟,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不妨将话说明白。如果没有家室的拖累,我也就跟着李大侠干了。可是不成啊,李家可有三十多口人!如今幽州契丹人势力庞大,一不小心,这三十多口都会搭进去。 这样吧,就如李大侠所说,日后我李家若听到什么消息,会立即通知到郭兄,如何?” 郭胜远有些失望,但也理解李逊的苦衷,毕竟李逊不比他,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拖家带口,心中的顾忌也多。 李风云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郭老哥,那日后这幽州,乃至契丹的事就都交给你了。你想一想该怎么做,需要多少资金,直管说,你应该知道,现在我们风云镖局并不缺钱。”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李逊知道李风云与郭胜远有事情商量,告辞离去。 李风云低声问道:“郭老哥,事情办得怎样?” 郭胜远从怀中取出一札纸张,推到李风云面前,答道:“幸不辱命,燕王府里的地形都画在图上,府中明面上的武林高手也十之七八都记在纸上。 只可惜府内守卫森严,我弄到的暗哨和机关的信息不多。” “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李风云草草扫了那札纸一眼,赞了一句。 郭胜远道:“多赖幽州的朋友帮忙,这其中李逊出力不少,只可惜,他这人太谨慎,不敢拼命一博。要不然,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风云微微一笑,将那札纸张小心地收到怀中,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们也只是未雨绸缪,以后能怎样,还很难说,也难怪他的了。你那些朋友,如果是值得信任的,不妨也招他们进来。具体如何,全由你来决定。” 郭胜远答应了一声,又见李风云的确没有怪罪李逊的意思,放下心来,道:“主公,你真打算夜探燕王府?可危险得很,除了那巡逻的明哨,还有许多暗哨。而且据说,燕王府中还有三名一流高手做客卿。而且其中机关重重,十分危险。 不夸张的说,燕王府外松内紧,一只蚊子飞进去,也能分出个公母来。你要出了什么事,咱风云卫可真的就垮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风云笑道,“你放心,我李风云现在好歹也是一流高手,就算失手被发现,逃走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他们还指望着我译出《归藏经》,不会过份得罪我。 倒是你们,行事一定要小心。他们对我心有顾忌,但是对你可不会手下留情。行事尽量低调些,都是老兄弟了,损失一个我都心疼。” 郭胜远心中一阵热潮翻动,拱手道:“主公,属下一定会注意兄弟们的安全。” 跟着这样的主公心里就是舒服,事情放手让手下去做,危险的事总冲在最前面,有好处尽可能分给下属,下面的人闯了祸,他也肯不顾自己兜着。 更重要的是,以郭胜远几十年阅人的经历,仍旧看不出李风云日后能发展到哪一步,若是真有一天登极做了皇帝,那从龙之功,足以福泽三世。 第三百七十七章 王府 燕王府,赵延寿的府邸,也是幽州最大的府邸。 一队幽州士兵高举火把,手持长枪,缓缓从燕王府边巡逻而过,时近亥时,幽州城中除了偶尔巡逻而过的幽州守备军,空无一人。 与开封不同,整座幽州城被高高的围墙分成数十个坊,有严格的宵禁制度,戌时七十二声净街鼓响过后,幽州各坊间的街道上不许有未经许可的无关闲人停留。那些未能及时赶回坊间的百姓会被巡逻的士兵抓捕,如遇抵抗,巡逻的士兵可临机斩杀。 巡逻的士兵却没注意到,街边的一颗大树上,潜伏着一个人影,全身黑衣,脸也被一块黑布蒙住。巡逻的士兵渐渐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中,那人影纵身跃下数来,如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身形一晃,蹿过空荡荡地大街,又一扭身,跃上燕王府高高的墙头。转眼间就跳入王府中消失不见。 与王府外死气沉沉黑漆漆一片不同,王府中星星火火点着不少的灯火,隐隐还有丝竹声传来,显得十分的宁宓而生动。 这已经是李风云第三次摸入燕王府,对于这一带,他已经是轻车熟路,绕过一片树林,在一座假山中,潜伏有燕王府的暗哨,第一次潜入王府时,李风云几乎被那暗哨发现,幸亏他机警,迅速伏在一块青石之后,学着野猫叫了两声,骗过了那名暗哨。 绕过那假山不难,再往前,穿过两三道庭院,便是燕王赵延寿的书房,书房周围至少有十多人守卫,暗哨更不知有多少,那书房周围一定还有不少的机关,李风云猜想,如此严密的防守,那书房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今夜李风云要探的地方,就是那座书房。 潜伏在一颗大树之上,李风云一动也不动,依靠远超常人的目光与听觉,他已经发现了三处潜藏的暗哨。 防守太森严了,李风云无法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潜入到书房附近。 “……快走,快走,要是让王爷等急了,管教你吃不了兜着走。”正在李风云苦思没有办法之时,忽听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李风云心中一动,悄悄地跃下树来,潜伏在墙角的阴暗处,不过时,两名仆从打扮的下人匆匆从身边而过。 李风云伸手弹出一颗石子,只听“啪”的一声轻响,走在前面举着灯笼的那名仆人已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上,后面那名仆人一呆,还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忽觉嘴巴被人捂住,脖子处一阵冰凉,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许叫,放轻松,要不然,你狗命难保!” 那仆人战战兢兢,微微点了点头,手中的食盒不停的颤抖着。 李风云让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一边,将他扯到墙角,逼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王……王爷的书……书房!”那仆人答道,又觉得不够详细,生怕惹眼前的这一位生气,急忙又补充道:“今日,王爷与一位贵客正在书房谈事情,眼看就要到子时,所以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夜宵送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总算有机会靠近书房了,李风云点点头,收起匕首,又盘问了一下细节。原来此人叫赵世贵,在厨房做事,前面那名仆人叫赵忠,是赵延寿书房的书童,颇受赵延寿的器重与信任,赵世贵与赵忠并不太熟,毕竟两人的身份在那里,赵忠的身份比起赵世贵来不知要高出多少,眼中哪会有赵世贵。 赵世贵吓坏了,对李风云所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所知道的一骨脑都倒了出来。就连他偷看丫鬟小红洗澡的事也没敢隐瞒。 李风云暗笑一声,见从赵世贵的嘴中问不出什么,伸出手指将他点晕过去,又将赵世贵拎到一片树林中,换上他的衣服,李风云的身形跟赵世贵的差不多,穿上他的衣服后,在朦胧的夜色中不仔细看,还真难分辨得出来。 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李风云拎起两只食盒,一指解开了赵忠的穴道。 赵忠不会武功,没有丝毫的怀疑,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又提起灯笼,生气地跺了跺脚,嘟哝道:“怎么回事,最近右眼皮老跳,喝水塞牙,连走路都摔跤,莫非是撞了邪不成?明天一定去城隍庙求城隍老爷保佑,驱驱邪。” 又回头叫道:“赵世贵,你丧门星啊,看见小爷我跌倒,也不说机灵点扶一下,难怪只能做一辈子没出息的杂役!” 李风云举了举手中的两只食盒,嗯嗯应付了两句。 夜色很黑,那赵忠也没有起疑心,只是催促着李风云赶快将夜宵送去。 李风云不动声色,跟在赵忠的身后,急匆匆地朝书房而去。 李风云明显感到数道锐利的目光从周围扫过来,刺在他身上,让李风云如芒在背。不过这些人似乎对赵忠很熟悉,见赵忠在前面领路,也没太在意,并没有人上前盘问。李风云知道,这些人都是潜藏的暗哨。 直到来到书房的院门前,一名侍卫才拦住赵忠,仔细看过两人的腰牌,才放他们进去。 在书房的院中,却无一名侍卫,看来今夜赵延寿与那名贵客谈的事情极为机密,连他贴身的侍卫也不许留在院中。 “王爷,厨房准备的夜宵做好了,您看是现在用还是呆会再用?”赵忠弓着腰,面脸谄笑,在书房外大声问道。 书房中沉默了一会儿,有人道:“拿进来吧!” 赵忠答应了一声,朝跟在他身后的李风云一挥手,示意李风云随他进去,又低声道:“机灵点!”随即推开书房房门,弓着身子,走了进去。 李风云低着脑袋,也随赵忠走进了书房。 李风云偷眼四处观望,赵延寿的书房很大,中间有一张小圆桌,圆桌边坐着两人,一人生得十分威武,方脸,阔口,剑眉,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年纪约莫不到四十岁。 另一人身穿一身青衫,年纪看来不小,身材壮实魁梧,眼中也暗藏锋芒。看到此人,李风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此人他见过,此人也绝对不可能认不出他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夜饮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契丹国的国舅萧翰。在战场上,李风云与萧翰数度见过面,他认得萧翰,那萧翰自然不可能认不得他来。 果然,萧翰一眼瞥见李风云,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之色,再仔细一看,顿时腾地站了起来。 他身边的赵延寿没见过李风云,正诧异萧翰缘何如此,忽见李风云抬起头来,正冲着他微笑不语。 赵忠可吓坏了,张口正要大斥责,李风云回手一点,赵忠再次软倒在地上。 赵延寿心知不妙,正要呼唤院外的侍卫,李风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低声道:“赵将军不必惊慌,我这次来,没打算刺杀两位。当然,身不由己时就很难说。那些侍卫从院外冲进来要多长时间,而我被逼无奈之下杀掉两位又要多长时间,赵将军不清楚,我相信你身边的萧将军是清楚得很的。” 又朝萧翰压了压手,道:“萧将军,坐下!惊动了别人可就不好!” 说着,李风云缓步走到圆桌旁坐下,将食盒中的菜一碟碟取出,没料到里面还有一壶酒。 李风云闻了闻,赞道:“好酒!”说着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又信手拈起一块牛肉,塞到嘴中大嚼。 赵延寿与萧翰面面相觑,赵延寿问道:“你是谁?” 李风云用油腻腻的手指指着萧翰道:“他知道!” 赵延寿望向萧翰,萧翰苦笑一声,答道:“他便是李风云!” 赵延寿吓了一大跳,脸色骤变,但他毕竟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顺间便恢复过来,拱手道:“原来是李将军,幸会!不过,李将军既然来了幽州,又大驾光临我燕王府,为何不走正门?我赵延寿必定会扫地相迎。”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实不相瞒,李某这次来是打算用一些见不得人手段,查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当然不会光明正大的来,要不然,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李风云勾结敌邦,意图叛国的流言估计会传得开封城大街小巷,人人皆知了。赵将军、萧将军,你们说是吗?” 说着,李风云给赵延寿、萧翰各自斟上一杯酒,接着道:“今日有幸与两位将军同桌共饮,幸也,来,走一杯!”说罢,一扬脖,一杯酒下肚。 赵延寿、萧翰彼此看了一眼,却没有人喝那杯酒。 李风云一愣,笑道:“怎么?担心酒中有毒?我要杀两位何须用这种手段?在说,这酒,这菜,都是赵将军准备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你们不喝也别浪费了!”李风云取过酒杯,“滋”“滋”两口将杯中之酒喝尽。 “李风云,你想做什么?”赵延寿沉着脸道。 李风云哈哈笑道:“我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两位谈得热闹,就忍不住进来凑凑热闹。两位,既然你们不喝酒也不吃菜,那就继续吧!我说不定还能给两位出出主意。” 赵延寿心中一冷,道:“你知道些什么?你可知,这是幽州燕王府,不是开封定国侯府。” “那又如何?”李风云冷笑一声,“我还知道燕王府中如今住着三位一流高手,个个武功不俗,如果只是一位,李风云应该还能应付,若是三位一齐出手,我只怕是抵挡不住,应付不来。不过,好在有两位将军与我作伴,叫我的心底踏实了不少。” 歪着头想了想,李风云又道:“其实赵将军你大可不必担心,不到万不得已,我是决计不会动赵将军一跟毫毛的。可是萧将军就不同了,我正在想,如果我趁着这个机会将萧将军给杀了,不知事情会是怎样? 赵将军,我这么做不会让你为难吧?你瞧,萧将军一身汉人的打扮,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愿让人知道他来燕王府的目的。想必知道他在燕王府,知道他在幽州城的人也不多。杀了他,赵将军吩咐人将他毁尸灭迹,估计也没有多少人会怀疑到赵将军身上。 我这样说,不知对不对?” “你敢!”赵延寿心中不由一寒,起身喝道,李风云这一招真毒,如果萧翰死在了燕王府,就算他赵延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道不明。 的确,萧翰来幽州,身在燕王府中的事确实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这其中偏偏就有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因为萧翰就是接受他的旨意,悄悄来幽州的。不消说,萧翰与他的外甥耶律天德交情非常之深,耶律天德也一定知道萧翰来幽州的事。 若是萧翰在燕王府出了事,即便是耶律德光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耶律天德也不会放过他。他赵延寿虽受耶律德光的信任与器重,但毕竟是汉人,跟契丹人是没法比的。他与耶律天德孰轻孰重,几乎不用想也能明白。 真要走到那个份上,他赵延寿想不投靠晋国也不成了,可是如果真是那样,耶律德光会给他这么一个机会吗?恐怕不等他竖起反旗,他的人头就早已经落地,枭首示众了。 “大人!”门外忽然传来侍卫的叫声,显然,那些侍卫已经意识到不妥。送夜宵的仆人这么久都没有出去,本身就意味着有问题。 “都给我滚出院去,没有本将的将令,谁都不许进来!”赵延寿大喝道。 “是!”门外一阵哗啦做响,侍卫立刻退出了院外。 李风云叹息一声,道:“赵将军,这又是何苦,你这不是在逼我么?想必不久那三名一流高手就该出现了,萧丹,萧远逸,王彪,赵将军,这三人中,萧丹与萧远逸应该是派来监视你的吧?哦,萧将军此来幽州不可能不带一流高手来吧?不知是谁?” 萧翰答道:“你的老相识,长白老仙。” “还真是老相识!”李风云点头道,“时间不多了,你们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你不都已经知道了,还要我们说什么?”赵延寿恶狠狠地道。 李风云忽然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捉住萧翰,萧翰的武功本就不高,才三流水准,怎么逃得掉,连躲闪都没有机会就被李风云擒在手中。 “你要做什么?”赵延寿大惊。 第三百七十九章 难以捉摸的李风云 李风云冲着他笑了笑,道:“不打算做什么,我猜想,萧将军一定贴身藏有一道密旨,让我搜一搜在哪里。” 李风云在萧翰怀中摸索了一番,果然掏出一块薄如纸张一般的羊皮出来。上面写满了契丹文,盖有大红的印章。 “瞧瞧,这是什么?”李风云将那张羊皮摆道赵延寿面前,赵延寿只看了几眼,顿时面色苍白。李风云嘿嘿一笑,收起那羊皮,拱手道:“多谢赵将军,梁园虽好,可是终非久留之地,你们既然不肯继续商谈,我想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意思。麻烦赵将军送我一程。” 说罢一手扣住萧翰的手腕,向赵延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延寿冷哼了一声,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忽然那圆桌“嘎嘣”一声轻响,三只弩箭突然从桌沿射了出来,快如闪电。 李风云大惊,那桌沿离他不到半尺,只好放开萧翰,朝前斜滑出一步避过三只弩箭。“嗖”“嗖”“嗖”三声,又三只弩箭从一旁的书架射出,逼得李风云不得不再闪出一步。 忽然,李风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二话没说,李风云又迅速向一边滑出七尺,只听“啪”的一声,一张大网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落到了地上,那网金光闪闪,显然是牛筋绞着钢丝制成,一旦被网住,短时间内绝难挣脱。 与此同时,书房的屋顶忽然破开几个大洞,四条人影一齐急向李风云袭来。 李风云暗叫一声不好,这四人一定就是萧丹、萧远逸、王彪和长白老怪,他可没本事能挡得住这四人合力一击。 只是一个小小的倏忽,竟然让赵延寿觅得了机会开启了机关,显然他已经知道四大一流高手已经准备好了,只想通过这些机关拖住李风一点点时间。而他的确做到了! 李风云暗中叹息一声,看来擒拿萧翰回开封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如果能将萧翰抓回开封,那么不用他说什么,石重贵和满朝大臣都会明白所谓赵延寿投靠晋国的事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骗局。可惜,赵延寿书房中的机关实在是太多太巧妙,他已经没有机会抓萧翰,甚至就连杀他也不可能。 见事不可为,李风云双足一点地,在四名一流高手围拢上来之前,提前一步,跃上了屋顶。 屋顶上这时已经涌上来十余名侍卫,见李风云跃了上来,纷纷举刀朝他斫杀过来。 李风云早有准备,探手从一名侍卫手中夺过一把钢刀,顺手一脚将他踹入书房中,只听一声惨叫,“砰”“砰”“砰”“砰”那侍卫被那四名一流高手打成一个破布娃娃。 接着这一瞬间的延误,李风云砍倒一位侍卫,从人群中闪出,纵身朝远处掠去。 萧翰这时反应过来,大声叫道:“给我抓住他,莫让他逃了,一定要将大汗的密旨夺回来!” 萧丹看了他一眼,抱拳道:“三位,你们去捉那贼人,这里有我保护两位大人。” 萧翰这才意识到刚才有些鲁莽,一流高手一个个何等高傲,并非是他的属下,又岂会轻易受他指派? 长白老怪、萧远逸、王彪三人彼此看了一眼,心知此事事关重大,非同小可,纷纷跃上屋顶,朝李风云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刷”一道剑光闪过,拦腰朝李风云斩来,李风云不得不将身子团起,飞起一刀,如同惊鸿一瞥,只听一声惨叫,一颗头颅飞了起来,腥甜的热血喷出三尺开外。 “避我者生,挡我者死!”李风云大喝一声。 并非李风云心狠手辣一定要杀此人,要避过此人容易,但是燕王府中高手无数,如若个个冲上来挡他一挡,只怕长白老怪等三人很快就会将他拦住,李风云再想要逃脱就难上加难了。所以,李风云不得不下此狠手,震慑群小。 果然,这么一来,胆敢现身阻挡李风云的人果真少了许多,但不时有各种暗器,弩箭朝李风云袭来。 这些对李风云够不成威胁,李风云身穿天蚕宝甲,那些暗器根本伤不了他,只要不射向他没有保护的部位,李风云根本不理睬,现在对于李风云来说,最重要的便是逃出燕王府,逃过长白老怪等三名一流高手的追捕。 不过这多多少少也降低了李风云的速度。 而且,即便李风云杀人立威,但总有几个不怕死的侍卫冲上来,想要拦住李风云。这些人对李风云其实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这般一纠缠,却让李风云耽搁了一点时间。眼见已经来到墙边,长白老怪便追了上来,扬手一掌拍向长白老怪。 李风云无奈,避开长白老怪那一掌,大喝道:“长白老怪,你成心要我为难么?你当我没办法收拾你不成?” 长白老怪心中一愣神,暗暗叫苦:“怎么会是他?这叫我如何是好?” 论武功,长白老怪远高于李风云,但是长白老怪在李风云手下吃的亏太多,心中有些忌惮李风云,不止是因为李风云有一个盖世风华的师父,和两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师兄,同样也来自李风云。 长白老怪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李风云,这小子狡计百出不说,而且武功还进步神速,难以捉摸。 他第一次见到李风云的时候,是在洛阳牛头山福来客栈(注1),那时,李风云勉强算一个三流高手,在长白老怪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若不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野狐禅出手相助,长白老怪早就一掌将他拍成肉泥了。 后来在镇州城外再次遇到李风云时,李风云已经突破到了二流境界,凭借那套浑若天成的掌法居然能与他的弟子张似虎打成平手,后来还用狡计居然伤了张似虎,实在让长白老怪感到不可思议。 那倒也就罢了,还在清理之中,最奇的是在镇州城头,李风云确确实实将他的另一名弟子李似豹打成了重伤,这事虽然是因为李似豹太托大的缘故,但李风云那一掌的威力的确是李似豹所不能承受的。 长白老怪猜测,即便真的与李风云动起手来,凭真本事,李似豹也只能保证自己不被打伤而已,并不能击败李风云。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长白老怪的想象,因为李似豹的实力是二流中等,而那时的李风云才不过初入二流。两人的实力应该相差不止一筹才对。 后来长白老怪才知道,李风云所凭借的原来是那门深不可测的空冥掌。对于空冥掌,还有从李风云那里探知的空冥掌的口诀,以及李风云说的那种空冥的境界,长白老怪至今还难辨其中的真假。 再后来,在斜阳道,李风云耍诈,利用长白老怪的贪心,在十七、十九及孙婆婆、清平镇等人的里应外合下侥幸逃出了斜阳道,并且在树林中埋伏,重创了长白老怪,逼长白老怪使出保命的绝招鸩血神功,才逃出了性命。 这两次交手,李风云的修为分明又进步了不少。 小阳岗外,契丹营中,李风云武功进步之快,手段之多,又再次超出了长白老怪想象,李风云甚至利用五石散暗算了长白老怪一把,若不是他两人的武功相差太大,长白老怪几乎命丧一阳峰上。 后来在李风云与他再次相遇,长白老怪惊讶地发现,如果不靠外力,单凭招数,他竟然无法降服李风云,这简直是难以思议,要只那时,李风云才的修为才不过二流顶尖。 契丹二次入侵中原时,李风云率领疯和尚、白福通等人出击,李风云凭着二流顶尖的修为,居然打败了一流高手郭猛。 二流顶尖高手打败一流高手,这种事,如果不算用那些特殊手段,如毒霸欧阳峥之辈,从古至今都几乎可以说没有过,这让听闻此事的长白老怪震惊不已。时至今日,长白老怪也没能想明白李风云究竟是怎样击败郭猛,逼得郭猛心灰意冷,放弃报仇的。 接着发生的事情更让长白老怪目瞪口呆,在两军交战之中,鬼使神差般,李风云居然阵斩了萧齐瑞的爱徒萧离。 虽然根据火炎所说,事出凑巧,但是萧离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实力,长白老怪很清楚,即便是重伤的萧离,那也是萧离,绝不是一般的初入一流的高手能对付得了的。李风云能杀了他,说明李风云那时的武功真的已经能与至少是初入一流的高手相抗衡了,当然,长白老怪猜测,或许还要依靠五石散才成。 半年多前的泰山之巅,李风云再次出现时,居然已经是突破到了一流境界,而且已经领悟到了刀魂。 这个神秘莫测的小子,好像一直都在进步,那些拦住无数武林高手的境界,似乎都对他造不成影响。在江湖中,长白老怪只听说过有一种神功可以勉强做到这一点,那就是“北冥神功”,不过长白老怪可以肯定,李风云的内功并非北冥神功。 难道这小子真的是被上天所眷顾之人吗? 注1:突然发现,前面有六处打成了同福客栈,实在抱歉,可惜都被锁定了不能改了,请大家注意 第三百八十章 逐逃 时来天地皆同运,运去英雄不自由。 照这样下去,长白老怪很怀疑要不了几年,他便不是李风云的对手,很有可能,李风云会成为下一位绝世高手。 长白老怪见过不少气运当头之人,这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对于这种人,如果没有把握一下子把他弄死,那就千万别跟他正面相抗衡,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要成为锋芒相对的敌手,不然,吃亏的必然是自己。因为这种人身后站着的是老天,谁又能斗得过老天? 想到这里,长白老怪下手轻了许多,并不肯对李风云下重手,只是将他缠住,等萧远逸、王彪两人赶上来,三人联手,应该能将李风云擒拿下来。若是萧远逸或者王彪杀了李风云,那便更好,反正不关他长白老怪的事。 李风云见长白老怪只是缠住他,便知他的心思,几次往外突,都被长白老怪挡了回来,眼见萧远逸、王彪就要赶了过来,若是被这三人围住,他几乎没有多少脱身的机会。 将心一横,运足功力,李风云扔掉钢刀,猛的一掌拍向长白老怪。 这次来幽州,李风云没有带宵练宝刀和幽影宝刀,那两把宝刀的形制太过惹人注目,只要被人发现,等若是暴露了身份。进入燕王府时,李风云本带一把不错的宝刀,可是为了伪装成那仆人赵世贵,李风云不得不将那宝刀藏在了树林中,而这一把钢刀是他从侍卫那里抢来的。 长白老怪刚准备伸手格挡,忽然心头升起一股警意,急忙撤身一闪。他看出来了,李风云这是打算与他拼内力。拼内力,他当然不惧李风云,他的内力高出李风云不知多少倍,拼到最后,死的必然是李风云。 问题是,李风云被他杀死了,随之而来的李苍穹、燕无双、路惊鸿的报复暂且不谈,谁来翻译《归藏经》?谁都知道,耶律德光也想得到那本神奇的经书。 所以,杀了李风云不但不会有任何功绩,反而会让一大批人对他长白老怪不满,这种没有好处,自绝于江湖的事,长白老怪是决计不肯干的。 所以,长白老怪一察觉到李风云的意图,立刻后撤,不肯与李风云拼斗内力。 长白老怪越是不肯,李风云越是逼得紧迫,转眼间,“啪啪啪”李风云接连朝他拍出了五掌,直逼得长白老怪左躲右闪,狼狈不堪。 这倒不是因为长白老怪无用,而是是因为李风云太过无耻,长白老怪心中顾忌太多,又想缠住李风云,又怕伤了李风云的性命,他的实力虽远高于李风云,但是还没有高到这种程度,这相当于绑上双手跟李风云打架,只能挨打不能还手,那怎么会不吃亏? 一连五掌,逼开长白老怪,李风云蹿上墙头,哈哈大笑道:“多谢老怪手下留情!”说罢,蹿下墙朝远处逃去。 长白老怪气得胡子都立了起来,心道:“你跑也就跑了,干嘛还说这句话?这叫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时萧远逸、王彪赶了过来,这两人的武功和轻功都较长白老怪差上一筹,萧远逸怒道:“长白老怪,你为何要放走那贼人?难道你与他私通?” 长白老怪心中本就有火,哪肯对他解释?斜阳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要追你直管追,老夫可没拦着你,你那么有本事,这事老夫不管了!” 说罢,竟真的转身朝书房走去,不管李风云了。 萧远逸、王彪两人并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两人彼此瞧了一眼,萧远逸低声道:“两位大人差点伤在那贼人手中,若是这样贼人跑了,我们哪还有脸面在燕王府呆下去?追!” 两人迅速跃下墙去,朝李风云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李风云一边要逃跑,一边又要躲避城中巡逻的士兵,很快便被萧远逸、王彪两人发现,同样,李风云也发现了萧远逸、王彪两人。 “还真像狗一样咬着我不放呀!”李风云知道,客栈他是回不去了。不过他早有准备,若是他一夜未归,那就表示他出事了,丁虎、丁豹就会立刻躲到郭远胜为他们安排好的藏身地点。 如果李风云顺利脱险,他会在预先约定好的一些地点刻下一些记号,表明他现在的状态,丁虎、丁豹和郭胜远会根据李风云留下的记号依计行事。如果三天内各处都没能留下记号,那就表明李风云失手被擒了。 至于被杀,这种情况李风云认为不太可能发生,毕竟他有《归藏经》在手,契丹人还舍不得杀他,不然,当初也不会真给他送去五万两黄金和一万匹战马。契丹人很聪明,这一万匹马都是被阉掉的公马。 不过契丹人是多此一举了,其实他们不这么干,晋国人也会这么干。因为没有被阉掉的公马在发情期很难被控制住,尤其对中原的骑兵来说是这样。而阉掉的公马则没有这个马病,当然,战马的战力也会随之大减。(注1) 那五万两黄金成了李风云成立风云镖局的启动资本,而那一万匹战马,自从风云营被解散后,迅速被各部兵马瓜分一空。 不过李风云并不在乎,因为他还养不起一支真正的骑兵。五万两黄金,对步卒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但对骑兵来说,丢进去可能只能看见几个泡泡。 见萧远逸、王彪两人竟然紧追不舍,李风云牙一咬,不再避讳那些巡逻的士兵,撒腿就跑,直朝城门处冲了过去。只要冲出了城,就算赵延寿撒出大军,李风云也不相信他们能够抓住他。 “有贼人!”一队十余人的巡逻队伍首先发现了李风云,纷纷朝李风云杀来。 李风云哪会将这拨巡逻的兵卒放在眼里,根本不回避他们,一时之间,只见血光大起,人头残肢乱飞,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只是几个呼吸,那十余人的巡逻队伍已经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除非是组成阵势,否则一流高手对普通士卒杀伤力太大了。 “小贼休走!”这时,萧远逸已经赶了上来,怒喝一声,伸手拍出一掌,直击向李风云的后背。 李风云不闪不避,任由那一掌拍在他后背上,李风云看出来了,萧远逸这一掌由于出得太急,只使出了五成的功力,这五成功力再经过天蚕宝甲的削弱,剩下不到三成,萧远逸功力虽高,但想凭三成功力伤李风云,显然是不可能。 借着这股掌力,李风云猛然加速,“蹭”的拉开了与萧远逸的距离。 萧远逸心知中计,心中暗骂了一声好奸猾的小贼!一边紧追不舍,一边对身边的王彪道:“老王,你赶快抄近路去南城门,让守城的兵马赶快做准备,守住甬道。这小子一定是想从南城门逃出城去,我不信,只要守住了甬道,这小子还有本事能飞过城墙? 若真让他逃出去了,那就麻烦了!” 王彪答应了一声,两人兵分两路,王彪飞檐走壁,直奔南城门而去,萧远逸则紧追不舍,不肯放李风云逃脱。 注1:这是史实,中原的骑兵习惯用阉马,而阉马因为缺少雄性激素的刺激,好斗性和凶猛性都不可能比得上没有阉的战马。这也是为什么中原的骑兵很少能比得上草原骑兵的原因之一。这里只是顺便提一下。也正是这个原因,中原总是缺少可用的战马,因为好的战马都被阉了,相反那些驽马的血脉反而幸运地保存下来,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第三百八十一章 舞狮 见王彪消失在夜色之中,李风云突然回过头来,不再逃走,单刀一摆,嘿嘿笑道:“萧远逸,你就一定有把握打得过我?你难道没想过长白老怪为何不肯再追我?” 萧远逸一惊,在离李风云一丈处站定,冷冷地喝问道:“你是谁?” 李风云答道:“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李风云。在泰山之巅,我见过你。你的武功,并没有绝对胜过我的把握。” 听到李风云的名字,萧远逸脸色骤变,他知道,踢到石头了。 他突然明白为何长白老怪没能挡住李风云,又为何不肯再来抓李风云。 天下有几人,萧远逸是不能动的,哪怕他是赤练崖的长老也不成,李风云便是其一。并非因为萧远逸怕李风云或者李风云后面的人,仅仅是因为《归藏经》的缘故。在《归藏经》没有翻译出来之前,除非耶律德光发出旨意,或者教主耶律明发出命令,否则杀了李风云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如果王彪没去南门,他与王彪联手或许能擒拿住李风云,现在单凭他一个人,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想了想,萧远逸对李风云道:“将密旨留下,我放你走!” 李风云哈哈大笑,斜睨这萧远逸,道:“你当我傻么?我现在就走,你要敢拦我,就休怪我手下无情。这对你也许不公平,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公平过。” 说罢,李风云大摇大摆地转身朝城西走去。南门去不得了,从西面绕道回中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远逸的脸色变幻不定,终于从背后抽出一把鬼头大刀来,大喝一声:“站住,你这就想走?” 李风云停住脚步,叹道:“你真的想打?” “不错!”萧远逸答道,“我很想见识见识名扬天下血衣魔煞究竟有什么了不起。我是草原的男儿,不是中原的那些势利之徒。草原的男儿只会问自己该不该做。”萧远逸一步步朝李风云逼了过来。 李风云转过身来,脚踏八字步,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站在那里,如重山峻岳一般。 这一架难以避免,李风云的轻功虽然比萧远逸略微好一些,但相差也有限。萧远逸凭借对幽州城的熟悉,李风云根本摆脱不了他。有萧远逸在身边纠缠,李风云想要杀出幽州城,非常之难。如果等到天亮,有幽州大军相助的萧远逸,李风云再想逃脱,就更难了。 一道刀光闪过,如梦如幻,似雾非雾,没有风声,没有刀锋割破气流的尖锐的声音。这便是萧远逸的成名刀法,阴山云雾刀。 “好刀法!”李风云轻赞了一声,不敢怠慢,手中的钢刀一挥,一招“横扫千军”使了出来。 刹那间,李风云似乎与那幽影宝刀合为了一体,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怒龙,口吐剑芒,腾云驾雾,面目狰狞,随着轰隆隆的风雷之声,肆无忌惮地扑向那团刀雾。 “铛铛铛铛铛铛”空中传来一阵急如爆豆般的兵器相交之声,几个呼吸间,两人的兵刃不知在空中磕碰了多少次,李风云收回钢刀之时,发现钢刀的刃口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深达半寸的豁口,如木锯一般。 这把钢刀毕竟是普通货色,不是宵练宝刀,也不是幽影宝刀,完全比不上萧远逸手中的那把钢刀。若不是李风云内力深厚,而且每次都避开用有损伤的刀刃磕碰,恐怕这钢刀早就被砍断。 萧远逸的武功不弱,实力大致与佘破财相仿,可能略输一筹,不过相差不大,在一流高手中,算是中等高手。 李风云摸清楚了萧远逸的实力。 萧远逸同样也摸清楚李风云的实力,大为惊讶,上次在泰山玉皇顶,他见过李风云的武功,算起来只能说比一流初等略强一点,当时若不是靠气势唬住了黑无常,将黑无常逼出圈外,他是不可能战胜黑无常的。 至于后来他击败萧怀玉那一场,那更是笑话,完全是靠无耻的手段,羞走了萧怀玉。没想到才半年多没见,李风云的武功又向前跨了一大步,身法、刀法和内力的配合几乎可以称作是完美无缺,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灵动中满是神韵。就连萧远逸自己也觉着有些自愧不如。 唯一的缺点是,李风云的内力与他比较起来,显得不那么深厚,不过,李风云刀法中的那股爆发力却弥补了这一缺点,一时间萧远逸竟然找不出攻破李风云的方法。 “再来!”萧远逸大喝一声,手中宝刀一抖,又一团浓郁的云雾朝李风云飞速涌去。 李风云看了看手中锯齿般的钢刀,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把钢刀不能用了,一甩手,钢刀脱手而出,直射向萧远逸的面门。 “铛”的一声,萧远逸一刀便将那钢刀砍成了两截,趁着这点时间,李风云一把抓起一座坊门前的石头狮子,单手扣住石狮子的腿,呼的一声便朝萧远逸砸去。 萧远逸不肯用钢刀与那石狮子硬拼硬,那钢刀是他心爱之物,若是被那石头狮子砸断了,岂不可惜?急忙收刀回撤了一步。 李风云得势不肯想让,继续挥动那石头狮子向他砸来。 萧远逸不得不再撤一步,心想:“你这般耗费内力,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要知道,武林高手凭借深厚的内力,常常能举起上千斤甚至数千斤的重物,但是那凭借的全是一口真元,但一般只能支持一会儿,不可能坚持太长时间。 李风云如此挥动那石头狮子,所要耗费的内力比单单举起那石头狮子可要大出数倍,所以萧远逸才会猜他,支撑不了多久。 谁料到,李风云舞动起这石头狮子却越舞越兴奋,此时已经不顾什么招数了,抡起来就砸,直砸得街头上碎石乱飞。但李风云毕竟是武学宗师,就这样乱砸,其中也有一丝耐人寻味的韵味。如果有人能记录下来,一是一套非常不错的武功。 那些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巡街兵卒几时见过这样的猛人,吓得远远的避开,不敢冲上来捉拿,要是被那石头狮子砸中,除了变成肉泥,别无其他的可能。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夜战 算一算,李风云居然抡着这石头狮子狂砸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气息仍见悠长。萧远逸大奇,一边躲闪着李风云的石头狮子,一边大喝道:“慢着,李风云,你怎么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你的内力明明不如我!” 李风云哈哈大笑,猛地把那石头狮子顿在地上,整个街面都颤了三颤:“内力?区区一只石头石狮子,老子还需要用内力么?想当初在清平镇时,老子扛着几百斤重的野猪山猫,在崇山峻岭间尚且健步如飞,这头石头狮子算得了什么?” 这倒不是在吹牛,李风云自幼就喝那种药酒,身体比平常人不知要健壮多少倍,后来虞不全化开他筋骨中郁结的药力,虽然那药力大多化为了真元,但仍有不少药力再次洗练了李风云的身体,让李风云的身体素质又提高了数倍。 所以李风云才能背着着一百多斤幽影宝刀飞檐走壁,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负担。 这也是李风云的轻功为何必萧远逸高出一筹的原因,虽然李风云所练的轻功功法不见得比萧远逸高出多少。 他的身体素质原本就比萧远逸高出一大截,现在又去掉了那一百多斤的幽影宝刀,自然而然,跑得要比萧远逸要快那么一点点。 即便是常人,每天都背着一个大沙包,跑来跑去,坚持一两年,若去掉那大沙包,也能比其他人跑得更快,耐力更持久。 萧远逸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小子究竟有多大气力?这石头狮子有大半人高,只怕足有六七百斤重,又不趁手,这小子居然全凭蛮力,拿他来当武器,浑不在意。这小子的筋骨究竟有多强劲?” 一流高手虽然日以继夜受体内真元的洗涤,身体素质比之常人要强悍不知道多少倍,手中兵刃重达百斤的也不乏其人。就比如三国时的勇将关羽关云长,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就重达七十二斤,但关二哥使起来根本不费什么气力。 但是像李风云这般,把六七百斤重的石头狮子,随随便便舞动起来当武器的,萧远逸真的是第一次见。 虽然传说中,隋唐有一条好汉李元霸,手中一对擂鼓瓮金锤,一个就是四百斤重,可是萧远逸原本并不相信。因为就算人有这么大的力气,那跨下的马又怎能经受得住那么大的冲击?难道,连李元霸跨下的马也曾洗练过筋骨? 可是限制萧远逸有几分相信了,既然李风云能单凭蛮力,把六七百斤重的石头狮子舞动得像玩一样,那谁又保证李元霸不能使动八百斤的一对擂鼓瓮金锤? 萧远逸想了想,道:“李风云,我承认你的力气大,可是力气大有什么用?你我的比拼难道是比拼的是气力?若不是我舍不得伤了这口宝刀,总能找得到机会伤你!” 李风云默然不语,萧远逸说得的确不错,这石头狮子毕竟不趁手,而且太重,这让他的步伐和身形都不可能达到完美无缺的境地,而且萧远逸并非挡不住这石头狮子。时间长了,吃亏的必定是他。 “若不是我没带来那两把宝刀,你又怎能奈何得了我?”李风云心中暗道。 “这样吧!”萧远逸随手一抛,他手中的宝刀飞出,“噌”的一声,深深地扎入到街边的一棵大树种,“我不占你的便宜,你也别用那石头狮子,如若你能胜我半招,那今夜你的事情,我便不管了,如何?” 李风云点了点头,如果能胜出萧远逸一招半式,就等若是去掉了这位一流高手的敌手,这样的条件,他怎会不同意? 见李风云同意,人影一晃,萧远逸揉身朝李风云扑了过来,一拳直朝李风云轰去。 李风云不敢大意,探手捏掌为刀,朝萧远逸手腕斩去。 萧远逸撤拳斜挺,左掌探出,拍向李风云的胸口。 李风云侧身闪过萧远逸的左掌,点向萧远逸的京门穴。 …… 只是转眼功夫,李风云、萧远逸两人就足**换了五招,招招惊险,武功到了他们这般程度,每一拳,每一掌,威力都是非同小可。 “咔擦”,李风云一爪抓到一根石柱上,那石柱竟然被硬生生挖出一道爪痕,这还是人吗?指头居然石头还硬。 “砰”,萧远逸一掌拍过,一棵碗口粗的大树应声折成两半,娘呀,这要多大的力气? “轰”,不知是谁的拳头击中了那头石狮子,一片碎石四溅,那石狮子的脑袋已经少去了一半。 “好厉害!”远处已经聚集了百余名举着火把观战的兵卒,这场打斗惊得他们目瞪口呆,只吸凉气。原本他们只看见两个人影飘来飘去,动作潇洒飘逸,十分好看,却根本看不出当中的妙处。 有些人原本动了上前抓捕这两人的心思,此时明白过来,这两人的战斗,绝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可以掺和的,不由得暗暗吐舌头,暗道侥幸。 李风云见周围的幽州士兵和契丹兵越聚越多,有人甚至带着弓箭,不由得大急。这样打下去,闻讯赶来的兵卒会越来越多,就算他打赢了萧远逸,也难从万军丛中突出去。 一名兵卒,数十上百名兵卒都不会太在乎,但是人数一多,即便是李风云也吃不消。双掌难敌四手,蚂蚁多了也能啃死大象,更何况是久经训练的兵卒? “人太多,老子可不是卖把式的!”李风云一掌逼开萧远逸,飞身蹿入一座坊间的高墙之内。 萧远逸哪肯就此放过他?大喝一声:“休走!”也跟着纵身跃入坊间。 周围围观的百余名士兵呆若木鸡,一名统队的小校醒悟过来,大声叫道:“快围住那坊间,千万别让那贼人逃走了!否则,谁也休想脱不干系。 带了弓箭的,见到那贼人就射。援兵要不了多久就会赶来。” 众兵卒心中不乐意,却又不敢违抗命令,纷纷按各自队伍分散开来,各自心中求神拜佛,千万别让自己遇到那杀千刀的贼人,要不然,这条小命就没了。 才安排妥当,有人大叫道:“贼人又跳到崇北坊去了!” 众兵卒心中一轻,崇北坊赶过去要小半柱香的时间,等他们赶过去,估计那贼人早就已经跑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比拼 却说李风云跳入坊间,眼见萧远逸也追了上来,李风云一心只想先摆脱那些兵卒,根本不管紧追不舍的萧景逸,一路飞檐走壁,不知穿过了房屋,忽然发现萧远逸居然穿到了他的前面。 “站住,你我的架还没打完呢!”萧远逸喝道。 “这般打下去,几时才能打完?”李风云道,“不若你我再约个时间,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打个痛快!” “少说废话,看掌!”萧远逸懒得与李风云多说,一掌朝李风云拍来。两人你来我往,再次缠斗在一起。 李风云边打边逃,萧远逸边打边追,不知打了多少时候,萧远逸心中一阵焦躁,暗道:“他说得没错,按这样打下去,果真不晓得要打到什么时候,罢了,如今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了!” 想到这里,萧远逸身形一晃,一掌斜拍向李风云的左肩,挡住李风云闪避的路线,同时一指点向李风云胸口的玉堂穴。 李风云急忙斜切萧远逸的手腕,两手一相交,李风云忽然感觉不妙,他的手掌竟然被萧远逸牢牢粘住,李风云大惊,他明白,萧远逸这是想要与他比拼内力。他的内力远不及萧远逸,比拼内力,吃亏的必定是他。 萧远逸拿住李风云的手掌,如滔滔江水般的内力顿时变朝李风云涌去。 李风云暗叫一声不妙,只觉得萧远逸真元猛地钻如他手掌之中,如一股洪流般沿着手少阴心经滚滚而来,只听“啪啪啪”数声,萧远逸的真元势如破竹般连破少冲、少府、神门、阴郄、通里、灵道诸穴,被攻破的穴道纷纷炸开,李风云左手小半条手臂的血肉模糊。 若是任由萧远逸这么攻下去,若再被萧远逸攻破少海、青灵、极泉等穴,李风云左臂这条手少阴心经就算是废了。与之相应的,李风云的大周天气息运转不畅,功力会大减。 相反,萧远逸则会凭借占据的这条手少阴心经为根基,继续向李风云其他经脉进攻,一条一条攻陷李风云的其他经脉。每攻陷一条,李风云的实力就会减去几分,若是被萧远逸攻陷大半经脉之时,那时李风云的生死就掌握在萧远逸之手,萧远逸要他生就生,要他死便死。 这也就是为什么但凡一方祭出比拼内力之时,另一方必须全力相抗的原因所在。 被萧远逸攻了一个不备,李风云大惊,急忙运转内力抵挡。将萧远逸的真元逼在少海穴之外,两股内力激荡在一起,如一道飙风卷过,刹那间周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李风云左臂上衣服刹那间化作无数碎布,如蝴蝶般地飞散开来。 “你我本无仇怨,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李风云一边咬牙抵御着萧远逸入侵的真元,一边喝问道,“即便你能耗死我,你的功力也会大打折扣,没有大几年,根本不可能修练回来。” 萧远逸冷笑一声:“交出密旨,随我去将萧翰将军,我便饶你一命!花掉大几年时间,杀死中原的一名天才,还是值得的。” 萧远逸拿定主意,无论事后会惹出多大的祸事,哪怕是丢掉性命,他都要废掉李风云。就算李风云真的答应了他的条件,他也会想方设法废掉李风云的武功。他与李风云相邀比试之时,便打定要除掉李风云。 只怪李风云的成长实在是太快了,任他成长下去,只怕不久以后中原又会出现一名新的绝世高手,到时契丹想要染指中原,就会更难。 李风云一时大意,没有提防萧远逸会与他比拼内力,这才上了当。论实力,萧远逸的实力比李风云要高,虽然暂时李风云能与他打得旗鼓相当,但内力终究不济,迟早会落败。所以,李风云认为萧远逸没有理由与他比拼内力。 当然,这样一来,萧远逸纵然能打伤他,也未必能抓住他,想要除掉他更是难上加难。不过,幽州毕竟是契丹的地盘,李风云若是真的受了重上,在幽州大军重重搜捕之下,也难说不会落入网中。 “你这是在逼我?”李风云大怒。 “我逼你又怎样?”萧远逸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狞笑。 “天下要杀我李风云的,可不止你一个,我不还好好地站在这里?”李风云心中发狠,右掌猛地拍向萧远逸,想要借着掌力分开两人。 萧远逸早料到李风云会用这一招,举掌相迎,只听“啪”的一声,李风云的右掌也被萧远逸吸住,一股浑厚的内力想要突破到李风云右手的的手少阳三焦经中。 李风云已经吃了一次亏,又怎会再吃一次亏?体内的真元也涌出相抗。 “居然与我两路开战,看来你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萧远逸冷笑一声。 李风云此时已经无法说话,只是陡然催动真元,猛地从有右手手少阳三焦经涌向萧远逸左手的手少阳三焦经,想要转守为攻,然后趁机摆脱萧远逸。虽然这样一来他会损失惨重。 “咦?”萧远逸有些惊诧,“你的内力的爆发力还真有些名堂,若非我内力高出你太多,否则非吃你这个亏不可。只可惜,你催动内力越多,那取你性命的阎罗会来得越快!” 李风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也只能一拼了。李风云加紧将真元调往右手的手少阳三焦经,而对于左手的手少阴心经只是维持守势。 “啪”的一声,李风云左臂上肘弯处又爆出一团血雾,左臂少海穴被萧远逸攻破,李风云退守青宁穴,而李风云右手手少阳三焦经也愈发激烈起来。 萧远逸尤自气定神闲,而李风云的头顶上已经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雾,这是内力蒸腾汗水的结果。这样下去,李风云有败无胜。 “再问你一次,你降还是不降?”萧远逸冷声喝道。 李风云怒视着萧远逸,他现在已经分不出心来说话。 “好,很好!”萧远逸看出了李风云的心意,狞笑数声,“那就休怪我今天要将你毙杀在此!” (神龙跪求,在正版上支持下作者吧!)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为他人做嫁衣裳 说罢,萧远逸攻向李风云左手手少阴心经的真元猛然增大了一倍,李风云哪里经受得住,只听“啪”“啪”两声,两团血雾溅起,青灵、极泉**相继被萧远逸攻克,李风云聚集在左手手少阴心经中的真元尽数被萧远逸湮灭一空。李风云左手整条手少阴心经都落入了萧远逸的掌控之中。 萧远逸心中一喜,急忙输入大量的真元,想要利用李风云左手的手少阴心经为据点,继续攻克李风云左手的其他经脉。 谁知,这大量的真元输入到李风云左手的手少阴心经中,如泥牛如海,一去便再断了联系,就连萧远逸也无法感知察觉那大量的真元究竟落到了何处。 萧远逸大惊,想要停止输入真元到李风云左手中的手少阴心经,可是哪里停得下来,李风云左手的手少阴心经仿佛有了魔力,竟然将萧远逸体内的真元源源不断地吸入李风云左手的手少阴心经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萧远逸诧异地望向李风云。 此时的李风云宛若木雕,一动不动,身心已经完全浸入到这场内力征伐地战场上,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李风云原本也以为左手的整条手少阴心经已经被萧远逸掌控,这条手少阴心经算是已经废了,可是不知为何,隐隐中他觉得他似乎还能掌控左手的手少阴心经。 朦胧中李风云感到,这条手少阴心经上的极泉、青灵、少海、灵道、通里、阴郄、神门、少府、少冲这九个大穴似乎并没有被萧远逸真正攻克,或者说还有一股不为所知的神秘真元潜藏在其中,随着这九个大穴陆续被萧远逸攻克,这股神秘的真元被惊醒了,自发地开始重塑这九大穴道。 九个微小的漩涡渐渐成形,随着萧远逸大量真元的涌入,那些真元成了这九个微小漩涡最好的补品,只是转眼间,萧远逸输入的大量真元便被那股真元吞噬一空,据为己有,九个微小的漩涡迅速地扩大,随即产生了巨大的吸里,不断从萧远逸体内抽取真元补充自身。 体内何时竟然有这样一股神秘的真元,李风云也十分惊讶,他自己也从来都不知道。 渐渐地,那漩涡不再扩大,被吸入的萧远逸的真元迅速被运转到丹田之内,与原本的真元互不干扰,随着这股真云的注入,丹田中原本已经消解了一圈的金丹飞速地转动开来。带动整个丹田飞速地扩张,大量不纯的真元杂质被甩了出来,被李风云原本的真元裹挟着,送向右手的手少阳三焦经,随即在与萧远逸的对抗中消弭一空。 丹田内的真元越来越纯净,越来越强大,丹田再次开始回缩,那颗金丹明显又大了一圈,恢复过来。 “北冥神功!”李风云脑中突然想到了这门邪门武功,这难道就是北冥神功?他何时学过北冥神功? 难道,两位师兄中的一位,他们在教本门内功心法之时,偷天换日,偷偷将北冥神功的心法教给了他?是燕无双,还是路惊鸿? 不可能,如果学了北冥神功,李风云他自己怎会不知?这几年来,他日日按两位师兄教给他的内功心法习练内功,为何从来都没有吸取过别人的内力? 而且,路惊鸿教他的内功心法的口诀,李风云曾说与燕无双听过,燕无双教的口诀,他也曾对路惊鸿说过,两位师兄都没有说有什么问题。那说明,要么这口诀的确没问题,要么两位师兄都在练北冥神功,或者说,本门的内功心法本就是基于北冥神功。 这,这怎么可能? 李风云有些想不清楚。 “也许,本门的内功的确与北冥神功有相似之处吧!毕竟,北冥神功也是出自天罡宗李淳风师祖之手,有些相似也并不奇怪!”李风云暗自想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本门的这个秘密,绝对不能透漏出去!否则,不光是我,只怕我那两个师兄也要被天下的武林人士追杀,不死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李风云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灵动。 此时的萧远逸已经是进退不得,脑袋上罩着一层浓浓的白雾,他已经竭尽全力在抵御李风云左手手少阴心经对他真元的抽取,可是实际上收效甚微。 就像被人割破了脖子上的血管,那喷出的血液是根本止不住的。 他想到了江湖上流传的一个恐怖的传说——《北冥神功》,相传练了此门神功的人可以吸取别人的内力为己所用,而且,突破起境界来,也比常人要容易许多。 回想了李风云的过往,听说他刚踏足江湖时,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在三年的时间内,便成为了天下闻名的一代宗师,一流高手,而且实力竟然能与他相抗衡,如果不是练了北冥神功,又怎么可能? 要知道,他萧远逸的资质在江湖中可称是佼佼者,八岁拜名师开始练武,日日苦练不休,又经历了许多机缘,花了足足二十八年,这才踏足一流境界,又苦练了十二年,才有今天的成就,李风云他资质再高,又能高出他多少,凭什么就能在三年的时间内成为可与他相抗衡的一流高手? 而且如今的情况,与传说中北冥神功何等相似? 如果说李风云没有练北冥神功,打死萧远逸也不会相信。早知如此,何必要去惹这个丧门星?谁都知道,练了北冥神功的人,是不可能成为绝世高手的,而且迟早会有一天因为这门邪毒的武功引火自焚,走火入魔而死。 既然如此,他萧远逸又何苦要这般做,赔掉自己一条性命? 萧远逸能够感觉得到,他丹田内的金丹消融得越来越快,体内的真元越来越少,大半的真元要么湮灭,要么被李风云吸走。 “放……放过我!”萧远逸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尽量清醒一些,声音微弱不堪。 李风云冷笑一声,眼中充满杀机:“刚才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现在才这般说,是不是太晚了些?” “啊!”萧远逸眼中现出一丝绝望,暴叫一声,忽然一股宏大的气息爆发出来,萧远逸的身体像气球一般鼓了起来,“我纵使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好!这家伙要自爆!”李风云心意一动,左手的手少阴心经自然而然停止了吸取萧远逸的真元,挥手一掌,正击中萧远逸的胸口,萧远逸猛地被拍飞,还未落到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血肉四散,一颗人头滚落在李风云,一双无神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李风云。 没想到,一代宗师竟然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罢了,罢了,这样也少了一番处理尸体的麻烦。 李风云长叹一声,看看天色,东方已经泛白,应该已经是寅时,没料到他与萧远逸竟然比拼了近一个时辰的内力。好在此处是一个荒废的园子,也不知是哪一家富贵人家留下的,并没有人发现他们。 李风云整了整衣裳,扬长而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 伪诏 李风云弄不明白,他千辛万苦夺来的那封契丹皇帝的密诏居然是伪造的。当皇帝石重贵手中拿着那伪造的密诏微笑着嘉勉他时,李风云总觉得石重贵笑意中带着讥讽。 密诏当然不是假的,李风云找十七看过,也找冯道看过,绝对不会是伪造的。那密诏是挟制赵延寿用的,也就是说,如果一旦赵延寿真要弄假成真,真的献出燕云十六州,投降了晋国,萧翰可持此密诏当即立断,统领燕云十六州兵马,斩杀了赵延寿。 凭此密诏就足能证明赵延寿投靠晋国之事,纯粹是耶律德光的诈降之计。 如果是一封假诏书,以十七和老狐狸冯道的眼光,没有道理看不出来。 但石重贵虽然立功心切,也不可能认不出真假诏书来,所以,唯一的可能,这诏书在送往皇帝面前之时,被人以偷龙转凤之计调了包。 谁会是调包之人? 密诏是通过枢密院转交给皇帝的,时间不过半天时间。在仓促的半天时间内伪造一封诏书,并与原诏书只字不差,这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解释是,萧翰的密诏被李风云抢走后,立刻命人伪造了一封假的密诏,并派人送到京城,伺机调换掉真的密诏。 也就是说,枢密院中必定有契丹的人,或者说有人已经投靠了契丹。能接触到密诏的人,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伪造的密诏造得极为精巧,不但笔迹惟妙惟肖,就连用的羊皮,也是与来的诏书的羊皮非常相似,即便是李风云也看不出其中的差别来。 唯一的破绽来自耶律德光的玉玺印记,与契丹以往国书上的玉玺印记相互比照,纹路稍有不同,所用的印泥也有所区别。 “爱卿的一片忠贞之心,朕是知道的!”石重贵道,“此事切勿再向他人提起,事关国家军机,大晋的存亡,朕不问你从何得到的这道伪诏,也希望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再起波澜。” 看来,石重贵还梦想着策反赵延寿,收复燕云十六州,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落入契丹人的陷阱之中。 李风云张了张嘴巴,但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这个结果他早已经料到,莫说他现在手中无真凭实据,石重贵那里只有一封假的密诏,就算是封真的密诏又如何?石重贵不信,他依旧还是会不信。 这种情形,李风云曾在清平镇佘破财的赌坊里看过许多。石重贵如今就是一个赌红了眼睛的赌徒,别人的劝告,他是听不进去的。相反,他反而会因此认为劝告他的人另有所图。 离开了皇宫,李风云去找老师冯道。谁知冯道避而不见,只留下一句话:“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什么意思?李风云有些不明白。不过显然,冯道不愿趟这潭浑水。 李风云心中一阵悲凉,他不明白,如此这般,他所为者何? 忽然之间,李风云想起了杜如月对他曾讲过的一个故事。 在茫茫南海之中,有一族海族叫蜃人,他们喜欢在沙滩上用沙子建起高大的房子。当潮水来时,滚滚地潮水会将沙滩上那些用沙子建起的房子冲刷得干干净净,蜃人也会死伤无数,但是潮水过去以后,蜃人依旧会在沙滩重新建起高大的房子。 李风云感觉,他就好像是那愚蠢的蜃人一般,做着一件注定要失败,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好自为之,冯道是劝说他在潮水来临之前找好自己的退路么? 不错,那些高官达人在潮水来之前,恐怕大多都准备好了自己的后路。改朝换代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城头变幻大王旗,只需要脸皮厚一些,在新的朝廷中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将自己家族的富贵延续下去。或许,在新的朝廷中,他们会混得比如今更好一些。 可是,在他们统治下的百姓会怎样,他们想过没有? 和平之时,高官达人尽情挥霍着民脂民膏;战争之时,真正冲上去与契丹人拼命是那些平民百姓。战争胜利了,高官达人争抢着功勋,享受着无上的荣耀;战争失败了,高官达人只需要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迎接新的主子,承受入侵者怒火的依然是那些平民百姓…… 李风云实在想不明白,那些高官达人存在的意义究竟何在?难道百姓天生就是贱骨头,是被人用来欺辱与剥削的么? 十七也想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刺探赵延寿的虚实,为将来的战争准备必要的情报,难道错了吗?可是杜重威听了他的讲述后,劈头盖脸地将他训斥了一遍,非但如此,杜重威命令,日后黑衣卫一率交由十九负责,十七只能听命行事。 十七是一条很后的狗,杜重威一直这么认为。 最好的狗是唯主人命令是从的狗,以前的十七就是这样,这样的狗最好使,虽然不够聪明。 可是狗就是狗,需要那么聪明做什么?狗只需要按照主人的意思做事就成了,不需要太聪明。太聪明的狗很容易有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想法的狗往往就不会那么听主人的话,甚至有可能会为了一块骨头,背叛自己的主人。 所以,杜重威以前最信任的是十七,甚至能无限制地包容十七,哪怕他犯了错误。一直以来,黑衣卫实际上是以十七为主的,十九这条狗心思太多,杜重威需要不时地打压一下。 同意十七娶冯道的孙女冯媛儿也许是一个错误。 杜重威发现,自从十七与冯媛儿交往以来,也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是原来那条听话的狗。特别是这一次,十七居然偷偷勾结李风云,去查赵延寿的事,而且是在他严正地发出禁令之后。 赵延寿的事情,除了开封城中那糊涂的皇帝,和几位一心奉承他的大臣,谁都看得明白其中有诈。契丹给了赵延寿一切,而石重贵能给赵延寿什么?无非是给他一个一字王的头衔,永镇燕辽。 可是赵延寿现在已经是燕王了,已经永镇燕辽了,他还犯得着冒险背叛契丹,投靠晋国么? 第三百八十六章 红风车 赵延寿真正想要的,石重贵根本给不了,他想做皇帝,做中原的皇帝,这一点,石重贵肯给么? 而要做中原的皇帝,契丹人的支持又是恰恰不可少的,赵延寿又怎会做这样自断前程的事情来?除非他的脑袋被驴踢了。 杜重威揉了揉太阳穴,势力越来越大,但是底下那些老臣子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捉摸。就拿符彦卿来说,虽然口口声声说忠于他杜重威,但私底下的行径却与他杜重威渐行渐远。符彦卿难道真以为私底下的那些小伎俩杜重威看不见么? 可是看见了又如何?杜重威不可能因为那些小事与这位老部属反目成仇的,因为在别人看来,会让人觉得他杜重威心无容人之量,连跟随他十数年的左膀右臂也容不下。 王重胤同样让杜重威头疼,这人的忠诚不容否定,但是性格太倔强了。 杜重威自信,如果他起事,符彦卿或许会有所顾忌,有所犹豫,但是王重胤和张彦泽一定会跟着他一起造反。但是如果杜重威试图借助契丹人的力量,王重胤一定会反对,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而背他而去。 如果手下的部属都像张彦泽那样就好了,虽然他也有毛病,老是琢磨杜重威的心思,想着继承杜重威基业的幼主会是谁。 “十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对我也不肯说,为什么突然要我回开封?”冯媛儿依偎在十七的身侧。 “那里,安全!”十七轻抚着爱妻的柔发,轻声答道,“岳丈,也想你!” “难道魏州便不安全了么?”冯媛儿似乎抓住了什么,抬头问道。 十七摇摇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敏锐地察觉到杜重威对他的疑忌与不信任,这对他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不成,咱俩说过,生则同床死则同衾,难道你不记得了么?”冯媛儿紧紧地揽住十七,不肯放开。 “不至于!”十七轻轻地安慰冯媛儿。 真的不至于么?十七心中十分不确定,杜重威是怎样对付那些背叛他的人,他很清楚。不需要理由,只需要怀疑。 他很清楚,在杜重威心中,他们不过是一群忠心的狗。有谁会将狗的委屈放在心上? 他曾经亲手处决了三名怀疑背叛了杜重威的手下。 不过这也很公平,他们的命是杜重威捡回来的,如果不是杜重威,也许十多年前他们的尸骨早就被野狗啃光了,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下。 杜重威救了他们一命,到最后,他们再将命还给杜重威,又有什么不对? 所以,如果杜重威要他的命,杜重威尽可以拿走,谁教他欠他的呢。 十七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傍晚,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他又饿又冷,跪在两具僵硬的尸体前哭泣,那是他的爹,还有他的娘。可以抵御瑟瑟寒风的茅屋被乱军烧了,只有几根烧焦的木头在鹅毛大雪中还残留几缕缭缭青烟。 几只黑色的乌鸦落在不远处的枝头,偶尔还会“哇——哇——”地叫两声。它们在等待,或许是在等待那个小孩的离去,或者是在等待那个小孩的倒下。 也许是这一刻,也许是下一刻,十七觉得他快死了,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这时,一队人马经过,那时的十七分不清谁是谁的队伍,毕竟那时他才七岁,一名满脸胡子的将军勒住马,跳下马,朝他走了过来。 十七认为他会杀了他,爹和娘就是这么死的,乱兵杀人,根本没有什么理由,也许是为了财富,也许是为了美色,也许只是为了取乐,不过那时的十七还不懂这些。 那将军拉了他一把,十七怒视着那将军,他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仇人。 那将军没有杀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有一股子倔劲,本将军喜欢。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你这条命本将军要了,以后你就叫十七。” …… 如果当时杜重威没有出现,如果那时杜重威没有停下来,十七认为他根本活不过那飘着鹅毛大雪的那一夜。他的命是杜重威救的,还给杜重威也是理所当然,哪怕杜重威仅仅把他当成一只可供驱使的狗,因为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杜重威给的。 不过,冯媛儿跟杜重威没关系,冯媛儿肚中的孩儿也跟杜重威没有关系。他们不是杜重威的狗,他们的生死也不应该有杜重威来操控。 所以,他不能让冯媛儿和她肚中的孩儿坐以待毙,所以他要她回开封。 也许,现在杜重威还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以后呢?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都会发芽的,他不能让冯媛儿处在危险之中。 “回去,有河东双煞保护,有鲁国公。在这里,我分不出身来!”十七缓缓地道,“我没事,我只是不想你和孩子,牵扯到我与主上的事中来。不为我,为了孩子,你也该回开封。只要我有空,我会去看你的。你在岳丈那里,我才安心!” 十七也许是第一次,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 冯媛儿哪能不明白十七的想法,想了许久,方才道:“十七,你记住,虽然你的命是杜大人救的,但是这么多年来,你为他做的一切,该还他的,早就已经还清了,你并不欠他什么。明白么? 你不必为他卖命,更不必为他委屈自己,跟我一起回开封吧,我们没有出世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十七迟疑了一下,握住冯媛儿的手,摇摇头:“不行,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不可以背叛主上。你放心!” 冯媛儿知道无法说服十七,紧紧搂住十七,抽泣不已:“不,我不能离开你!” 十七缓缓地抚摸着冯媛儿的脸庞,低声道:“我想听你唱那首歌!” 冯媛儿忍住抽泣,轻声唱道: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求丰收,雨点降下,花儿别怕。 红花开,笑一笑吧,福来我家; 云飘飘,听风说话,娃儿别怕。 月缺月满顺时,下雨下雪听天,念挂像风筝,不见面,有着线牵。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如分开,雨点降下,娃儿别怕。 路近路远未明,念挂着我看星,愿带着你路,风似静,变幻看清。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如分开,雨点降下,娃儿别怕; 爹娘念挂!” 第三百八十七章 龙兴之地 开封城皇宫,御书房中灯火通明,御书房中聚集着数位大臣。 “刘统领,千牛卫那边有什么消息?”石重贵问道。 “据千牛卫在上京的探子回报,这几个月萧翰都没有离开上京,应该没有去过幽州。”刘传勋勾着腰上前答道,“不过,半个月前,幽州城的确发生了一件事情,导致我千牛卫潜伏在幽州的探子几乎全部被抓,据探报,燕王赵延寿在那一夜似乎的确遭人暗杀,只是刺客并未得手。” “所以李风云才伪造了那封假的密诏,想要挑拨陛下与赵延寿的疑心,甚至有可能将消息传给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让我军损失一名强援。李风云想要做什么?臣怀疑李风云因嫉恨陛下,已经生出叛逆之心,很有可能已经与耶律德光相互勾结。”冯玉大声道。 “冯大人,你说这番话,可有证据证明?”刘昫有些听不过耳,开口问道。 冯玉怔了怔,答道:“李风云行事隐秘,武功高强,党羽甚多,我又如何能拿得到他的证据?若有证据,我等又何须在这里商议?” 刘昫道:“李风云虽行事乖僻,但拳拳报国之心还是让人敬佩的,而且麾下骁勇之将甚多,冯大人还是莫要无据揣度为好,以免寒了天下敢战将士之心。” 李崧轻哼一声,道:“其事体莫须有,冯大人,莫非你以为凭着这六个字,就可以将人随意入罪?” 因为桑维翰之事,李崧曾说过冯玉几句,被冯玉嫉恨在心,处处为难于他,此时不忿,不由出言讽刺道。 冯玉满脸涨红,怒视李崧,喝问道:“李大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冯玉一颗拳拳忠君之心,可昭日月。你这般侮辱本公,轻慢于我,究竟居心何在?”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又何须人侮辱?”李崧毫不留情,“我不过是据实而说,难道冯公不曾说过那番话?如此恼羞成怒,莫非也想以此事入我之罪? 风闻奏事,向来只是御使台的权力,不知何时冯大人主掌了御史台?” “你……”冯玉正要反唇相讥,却见皇帝石重贵摆手道:“不相干的事不必提了,两位爱卿的忠心,朕都知道,朕也相信李风云一片忠贞之心,不会有异图。 各位爱卿,还是来说说赵延寿这封密函吧!” 左右平衡之术,向来都是帝王权术,冯玉与李崧之争是石重贵乐于看到的,所以他并不打算平息掉两人之间的矛盾,只是和稀泥,暗地里还有怂恿之意。 李彦韬上前一步,奏道:“臣以为,赵延寿之说可信。赵延寿名为番臣,实为汉人,其父赵德钧之手,赵延寿岂会不起嫉恨之心?其投靠之意臣以为无可怀疑。 贼酋耶律德光也并非泛泛之辈,燕王与我朝联系已久,连李风云这等事外之人都得知了消息,耶律德光有岂会不知半点消息?对赵延寿的防范之心必定很重。单凭燕王一己之力恐怕的确难以保证易帜,确实需要朝廷大军的呼应。” 石重贵望向刘昫,刘昫奏道:“臣以为李所说极是。遣军北抵燕云,事成,可北定幽燕,甚至扫荡北狄;不成,也可威吓契丹,以免契丹小视我中原,对我中原产生不臣之心。” 石重贵又望向冯玉、李崧。 “臣附议!” “臣附议!” 冯玉、李崧急忙道。 “好,那此事便这么定下来了!”石重贵龙颜大悦,“各位爱卿,此次出兵,各位以为该以何人为帅,又以何人为辅?” 冯玉、李彦韬相互看了一眼,冯玉上前一步,道:“臣以为当以杜重威将军为主将,李守贞将军为辅将。” 冯玉是枢密使,推荐出征的大将是他应有之责,而且,他这样说是有用意的。 如今天下有资格、又有威望担任主将的人只有两人,刘知远与杜重威,而这两人又都受到皇帝石重贵的猜忌,其中以刘知远更甚。不为别的,因为刘知远是河东节度使。 这个时代的河东,就如古之咸阳、长安,有着特别的魔力,仿佛真的是龙兴之地。 唐高祖就是从河东起兵,一举统一了天下,铸就了大唐近三百年的不朽帝国。 大唐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凭借河东形胜之地,与朱温抗衡了十数年,最终又由其子晋王李存勖一举推翻了后粱,成就了一代帝业。 大晋开国皇帝石敬瑭,在起兵之前,同样也是河东节度使,以河东为根基,北联契丹,挥兵杀入洛阳,改朝换代,取后唐而代之以晋,又再次证明了河东这块不平凡土地的神奇之处。 如今的河东节度使是刘知远,这怎生不会让石重贵心生忌惮? 也正因为此,石重贵可以改封成德军节度使杜重威为魏博节度使,却不敢轻易迁调刘知远,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李从珂的前车之鉴让石重贵忌讳莫深。 所以,冯玉宁可推荐杜重威,也不肯推荐触及石重贵心中隐痛的刘知远。 石重贵当然明白冯玉的意思,而且他还知道冯玉为何要推荐李守贞为副将。在所有的节度使中,李守贞算是最循规蹈矩的一位。如果说天下间的节度使谁最不可能背叛大晋,石重贵认为非李守贞莫属。 冯玉推荐李守贞为副将的目的,就是希望利用李守贞来制约杜重威。而且,李守贞与杜重威的关系密切,应该不会再出现阳城之战之前杜重威、刘知远相互顾忌,不敢放手一战的局面。 “李守贞将军为辅老臣也赞同,只是杜将军与李将军有姻亲,会不会不太妥当?”刘昫沉思半晌,问道。 冯玉笑道:“这个容易,不妨封杜重威将军之女杜如月为靖国郡主,召她入京。臣听说李守贞将军之子李天尧为李风云所伤,如今还不能起床,不如等战后李天尧伤愈后,再由陛下亲自赐婚,岂不是皆大欢喜?” 冯玉的意思是,将杜如月为人质扣押在京城以为羁鞑,如果杜重威意图不诡,当即斩杀杜如月,这样一来,杜、李两家的姻亲之好就无从谈起。 石重贵眼睛一亮,拍案起身道:“好,就这么办!冯爱卿,北伐之事,枢密院速速拿出方略来,朕要整雷霆之力,一举拿下燕云十六州,荡平塞外蛮族!”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后出师表 虽然几经战乱,论繁华,开封城在这时代的东方还是屈指可数的城市之一。 开封城不同与其他的都城,没有长安那如菜畦一般坊间,整座城市除了一道高大的城墙,再无其他的防护。而且,开封城也没有宵禁,除非是兵临城下。如果愿意,任何店铺都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用关门。 所以,开封城的繁荣与治安全在于开封府的捕快日夜不停的巡逻。 铁西风是开封府的捕快,他的职责是每天在巡视开封府的几条街道,后唐时如此,如今换了大晋,也是如此。他对这几条街熟悉得几乎能叫出每个街坊的名字。 “死人了!”随着一声大叫,白虎桥大街上熙熙攘攘地人群突然空出来一大片,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不知在看什么。 铁西风心中一惊,一边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过去,一边大声嚷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公差办案,无关者回避!” 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来,铁西风这才看见在街边的板车上躺着一名黑衣大汉,七窍流血,乌黑的血迹沾染了一大片衣襟,不知死活。旁边端坐着一位番僧,正在数着念珠念经。 铁西风冲上前去,伸手正要探那黑衣大汉的鼻息,那番僧忽然一把捉住他的手,道:“阿弥陀佛,施主切莫触摸那尸体。此人中了十分厉害的剧毒,浑身上下都是剧毒,如若有人触碰,必定染毒。” 铁西风听了,“蹬蹬蹬”连退了三步,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着那番僧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自何处?与死者是何关系,怎知他中了剧毒,又怎知触碰这尸体也会染上剧毒?” 那番僧口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法号大慧法王,来自天竺,有人托老衲将此人带到开封定国侯府,谁料,此人好不容易来到了开封,却不料却毒发身亡,真是劫数!” 铁西风听了吓了一大跳,急问道:“你说的定国侯府,是不是李风云李大将军的府邸?” 大慧法王点头道:“不错,正是他,说来老衲与他还有些未了的因果。” 铁西风听了,不觉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李将军的朋友,失敬失敬,我这让人去通知李侯爷。”说罢,从人群中拉过一个相识的街坊,低语了几句,吩咐他迅速去找李风云来处理此事。 交代完毕,铁西风又对大慧法王道:“大师虽说是李将军的朋友,但毕竟这里是开封,又是死了人的大案,还需大师做些笔录。” “这是自然!”大慧法王不以为意。 这时开封府已经接到报案,一大群的捕快拥着开封府尹桑维翰赶了过来,一名仵作正要上前翻看尸体,却被大慧法王拦住。 那仵作哪肯听大慧法王解释,正要发作,大慧法王取出一枚银针,在那尸体上轻轻一擦,只将那银针擦处乌黑发亮。直惊得那仵作连连后退,如此猛烈的毒性那仵作验尸数十年,还从未见过,一时竟然束手无策。 桑维翰面色发黑,问道:“大师,此人是如何种毒的?又是中的是什么毒?” 大慧法王叹道:“府尹大人,此事只怕官府管不了,还须李风云李将军才能解决。此人叫什么名字,老衲并不知道,老衲是在赵州郊外看见此人的。那时此人已经中毒,昏迷不醒,被绑在一棵树上,树上有一张纸条,言明要老衲送此人去定国侯府,并说要与生意虞不全斗法。” “那纸条呢?”桑维翰问道。 大慧法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桑维翰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 “大慧法王诚晤:此人身中剧毒,乃老夫所下,请法王将此人交于李风云,让他告诉虞不全,教他来找老夫!此人若是毒发身亡,沾他尸体者必定也会染毒,切忌,切忌!虞不全若是不来,老夫便每个月给他送一具尸体!毒霸欧阳峥字。” “毒霸欧阳峥,他是何人?”桑维翰有些惊讶。 “毒霸欧阳峥,是一名毒术极高的江湖奇人!”大慧法王还未回答,便听有人应声道。 众人转头望去,原来是李风云已经来了。 “法王近来可好?”李风云朝大慧法王打了个招呼,接着又解释道:“此人毒术精深,可谓是平步天下,如果说神医虞不全在医术上已经无人能及,那么,毒霸欧阳峥在毒术上可谓是天下无敌。此两人素有恩怨,旁人插手不得。桑大人,不如将此案交于我,由虞不全与欧阳峥两人自行了断,如何?” “国有法纪,岂可私相授受?”桑维翰昂首道。 李风云笑道:“桑大人,不这般处理,又当如何处理?此人武功不凡,毒术更是神出鬼没,江湖上曾有数位一流高手遭他毒手,以开封府的捕快,不说找不找得到他,就算找到了他,又有谁能躲得过他的毒手? 别的暂且不说,桑大人以为这具尸体又当如何处理。” 桑维翰看了李风云一眼,道:“回府衙再说!” 来到开封府衙,桑维翰并不管那具尸体,只命仵作用棺椁装好尸体,撒上生石灰防止那尸体腐烂,便背着手来到后堂。至于大慧法王和一班证人,自有一干捕快录取口供。 李风云瞧桑维翰的模样,知道他只是趁此机会,有话要对他说,于是也跟进了后堂。 “桑大人,你究竟把我叫到开封府衙所为何事?”李风云问道。 桑维翰背着手,长叹一声,道:“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并日而食。 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偏安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而议者谓为非计。” 李风云呆了呆,他当然知道,这是三国时候诸葛孔明所著《后出师表》中的话,冯道也曾教过他。 想了想,李风云哈哈大笑道:“桑大人,你这些话应该对皇上说才对,怎么却来找我这个赋闲的将军?” 第三百八十九章 悔已迟 桑维翰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李风云,却不说话。 李风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扭捏地道:“桑大人,不用这么看我吧,我不喜欢那道道。” “粗鲁!”桑维翰啐了他一句,“老夫是在看你是汉,还是贼。” 李风云笑道:“是汉又如何?是贼又当如何?” “是汉,老夫保举一场大富贵,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桑维翰答道,“是贼,老夫立刻启奏圣上,拼着这条老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诛杀。” 李风云一愣,他虽知道桑维翰带他的后堂,一定是有事情要谈,没料到他言辞竟然这般激烈。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恍惚,李风云迅速缓过神来,哈哈大笑道:“桑大人,有话便直说,又何必出此激烈言辞乱我心神? 莫说桑大人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桑大人依旧还是当朝的宰辅,这些话,李某一不敢相信。或许,桑大人拼着这条老命,不惜一切代价诛杀我,反而能给我带来一场意想不到的富贵。反倒是桑大人的保举让李某心中惴惴不安。” 桑维翰眼中精光一闪,逼视着李风云:“原来李将军对朝中的事,也不是一无所闻。也知道陛下如今正受奸佞的蒙蔽,老夫也被小人陷害。看来,你的确是一个简单的人,并非是一个一味鲁莽的蛮汉,老夫差点就看走了眼。”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桑大人,你这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我怎么听着味道有些不对?桑大人,你是开封府的府尹,开封城发生了命案,你找我来难道不是为了询问案情?如果是这样,李某可要告辞离开。” 桑维翰不理李风云,径直走到案后,抓起案上的金狮镇纸,猛地拍在案上,大声喝问道:“李风云,你不要给老夫装糊涂,老夫问你,你交接江湖匪类,怂恿风云卫老卒逃亡,又组建遍布大晋的风云镖局,究竟是何目的?” 桑维翰毕竟是当过多年宰辅的老臣,发作起来,一股居上位者浩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顿时散发出来,直逼向李风云。 可是李风云又是何等人,见过的高人无数,又岂会被桑维翰吓住,冷笑一声,李风云冷声道:“桑大人这是要兴师问罪了?李风云要与什么人交结,难道还需要在开封府备案不成?我组建风云镖局,又犯了开封府律法的哪一条哪一款?至于风云卫老卒逃亡,与李某何干?如今天下还有风云卫么? 桑大人若是要刑拘审讯李某,还请出示大理寺、刑部的公文,我好歹还是一个侯爷,不是谁说拿便能拿的。” 桑维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大拇指赞道:“了不起,有胆有识,李将军果真是了不起,倒是老夫唐突了,既然来了,何不做下慢慢聊。来人啦,上茶!” 李风云明白过来,凡是种种,原来都只是桑维翰在试探自己的反应,这些居上位者,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货色。他的老师冯道如此,桑维翰也是如此。 上次冯道劝他起兵造反,李风云便怀疑冯道在试探他,但是却也不敢确定。这次桑维翰也是如此,真分不清他们所说的话中哪一句是真,哪一句又是假。或许,真真假假都有。就比如冯道劝他造反,即便是试探,又焉知他心中真的没有这个想法? 只可惜,这些人的种种权谋,却只会用在这种小伎俩上,真正处理起国家大事,就显得力不从心,更或者说没用心思。 李风云暗自叹息,这种人的确很聪明,有大智,却无大慧。 桑维翰并不知道李风云心中在想什么,笑道:“李将军莫非还在怪老夫么?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老夫没有七年的时间可能,迫不得已,才会用这等激烈的法子。相传三国时诸葛孔明观人的法子是将人灌醉,可是李将军海量闻名遐迩,老夫没有把握能把将军灌醉而自己不倒下,只能用这笨办法。” 见桑维翰这般说,李风云还能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桑大人,难道你不知道人并非一成不变的,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经得起试探与考验。人人心中都藏有一个恶魔,只是周围的环境允不允许他将这头恶魔放出来吧!” 桑维翰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答道:“话虽如此,总要试过才放心。毕竟,今天老夫所说的话有些惊世骇俗。” 李风云眉毛一扬,问道:“桑大人是怀疑我会将你所说的话泄露出去?” 桑维翰摇摇头,道:“老夫只担心在有生之年不能挽回当年犯下的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李风云有些惊讶。 “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桑维翰答道,“当时老夫以为,忍一时之辱,终有一雪前耻的时候,为了争取契丹的支持,不惜许下大利,如今看来,老夫真的做错了!或许,正因为老夫当初的鲁莽,会给中原带来一场浩劫。 老夫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想对当年的事情做一些补救。” 李风云没有答话,他去过幽州,也在河北大地上征战过,更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当然明白桑维翰说的是什么。 世人都以为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三千越甲可吞吴,却不知其中有多少阴谋诡计,又有多少次险而又险的冒险,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种典故,对绝大数情况来说,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小把戏罢了,根本不值得借鉴。 “既成事实,后悔又有何用?”过了一阵,李风云方才说到。 “有用,当然有用!”桑维翰等的就是李风云这句话,“如今我大晋正面临一场生死浩劫,缘由就是因此而起,李将军,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事莫找我,我也无能为力!”李风云断然答道,“桑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我去过幽州,还带回来一封密诏的事,而这密诏,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换了!娘的,为了这密诏,老子几乎回不来,还有好几名手下在随后的搜捕中丢了性命,这叫什么事?” “国中有奸佞呀!”桑维翰叹道,“不过,李将军,你还可以做得更多。据老夫所知,陛下已经准备北征燕云,而统帅大军的正是杜重威杜将军,而副将是李守贞李将军。” 李风云轻叹一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事我管不了!” 桑维翰眼睛一黯,问道:“真没有转圜回旋的余地?” “没有!”李风云果断地答道,“如果你知道李守贞早就有自立的心思,就根本不会问这个问题!” “什么?”桑维翰大惊失色,“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李守贞的忠贞是久经考验的,怎会发生这种事? 李风云不答话,起身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桑维翰木然的坐在案前,李风云所说的没错,他昼思夜想出来的计划从头到尾都是基于李守贞是忠于朝廷的基础之上,只有得到李守贞的配合,才能悄无声息的借助李风云之手,解除掉杜重威的威胁。 而现在这个基础崩塌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单凭李风云的风云镖局是无法成事的,即便他真的说服了李风云。 “难道,我大晋,真的就这么亡了?”桑维翰喃喃自语道,“而这个李风云,究竟是忠还是奸,是汉还是贼?” 桑维翰突然觉得一种无名的沮丧,仿佛世上的一切已经不再在他的掌控之中。为了一个美丽的泡影,他亲手打开了魔匣,如今那泡影即将破灭,他所做的一切,也即将成为一个笑话。 千古之后,青史上会留下怎样的墨迹,曾经他认为他可以不在乎,可是他真的能不在乎吗?比起景延广,他又聪明在哪里? 如果桑维翰能够活得够久,他会发现,当初他为个人的名利做出的一个决定,却让后世苦苦挣扎了四百多年。因为他的过错,三百年后,一场比他想象更胜十倍的浩劫降临了。其中悲壮比之五胡乱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更惨烈十倍,华夏的传承几乎因此而断送。 如果桑维翰泉下有知,不知他该做何想。如果历史可以冲来一遍,桑维翰又会如何去做? 也许没有多大的改变,这世上,没有桑维翰,还会有李维翰,刘维翰,没有石敬瑭,还会有张敬瑭,孙敬瑭。从古至今,从来都不缺投机取巧之徒,更不缺“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卖国求荣之辈。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始作俑者,往往无需承担其后果,反而会享受其带来的荣华富贵,哪怕只是暂时的。 一部分人在肆无忌惮的享受,而另一部分人却为前者的错误需要付出百倍的代价。前者,往往被认为是聪明而睿智的,而后者,谁会去管呢?弱国无外交,弱者同样没有说话的权力。 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第三百九十章 恩怨 走出了开封府衙,不知为何,李风云只觉自己心中沉甸甸的如同压着一大块石头。石重贵的头脑终于又发热了,他似乎忘了三年前的事,决心要打这一仗,这次他的目标更大,他要夺回燕云十六州,并且还要扫清北狄。 李风云摇了摇头,这需要怎样一颗狂妄的心,才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石重贵就不知道,如今的晋国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经不起剧烈的运动。而且,前方横亘着契丹为他准备好的一个大陷阱。 对于这一切,李风云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警告皇帝石重贵,可是石重贵根本不肯听他的。同样,李风云也不认为石重贵会听从桑维翰的建议。 何去何从,都让他随风去吧,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虞不全,将毒霸欧阳峥的挑战告诉他。奇怪,燕师兄当初不是已经逼欧阳峥不再找虞不全的麻烦了吗?怎么欧阳峥居然还会明目张胆的挑战虞不全? 带着心中的不解,李风云当天便启程,往扬州而去。 “欧阳峥来找我的麻烦并不奇怪,这涉及到我青囊门与奇毒门的一桩恩怨。”听了李风云的讲述,神医鬼见愁讲起了过去的一段往事。 “青囊门与奇毒门原本是出自一系,或者说奇毒门原来就是青囊门的一支。药可以医人,也可以害人,当初的青囊门也因此分为两支,一支专攻救人之术,叫青囊宗;另一支则专攻各种奇毒,研究各种施毒的方法,叫奇毒宗。” 李风云大为惊讶:“难道青囊门还有专攻毒术之人?青囊门的弟子不是都既会医术又会毒术么?” 虞不全苦笑一声,道:“毒物也可救人,比如蛇毒,蝎毒都其实是救人的良药,只看如何应用罢了。这两支弟子本质并无差别,只是侧重的方向不同罢了。 风云,你也知道,我们青囊门的弟子一心都放在医术上,武功普遍不强,能练到二流境界,就算是很不错了,踏足一流境界的,这几十年来,也只有我师弟赵余庆一人而已。那还是因为他少年时得了很好的际遇的缘故。但即便如此,同样的武功修为,我青囊门的弟子比之其他的江湖高手,实力要差上一大截。 但是我青囊门的弟子在江湖中行走,又难免与人结怨,被人嫉恨在心,被人报复。为了自保,但凡我青囊门的弟子,多多少少都会一些毒术与机关之术。 长久发展下来,自然而然便有了专攻毒术的奇毒宗那一支。” 李风云点头表示理解,苏语侬天资那么好,但武功依旧平平,如果不是她有一身诡秘难测的毒术护身,很难保证她不被人欺负。 这世上的人心很难说,不说那升米恩斗米仇的事,青囊门的弟子在江湖上行走,也不能包医百病,难免会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医活了人,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是医不活人,甚至误用了药物,致人性命的事也是在所难免。世人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记恩不记仇的呢? 若是平常人也就罢了,如果遇上心胸狭窄的武林高手,难免会为自己招来祸患,也为宗门招惹是非。 另外,在世上行医,总会医治一些江湖中的中毒之人,这后面必有其施毒者,医治好中毒之人,也就意味着得罪了失毒者,自然也会产生一些恩怨。 再者,青囊门的弟子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也有喜怒哀乐,也会有爱恨痴嗔,一入江湖深似海,谁又能保证不沾染半点人间因果? 佛门也有怒目金刚,护法珈蓝,没有一点自保的本事,又如何能在江湖中行走? “那后来,奇毒宗又如何从青囊门分出去的呢?”李风云问道。 虞不全叹了口气,道:“还是因为那本青囊书。我青囊门虽有青囊宗与奇毒宗两支,但还是是以青囊宗为主,奇毒宗这一支主要还是为保护青囊宗的弟子而设。也因此,青囊门的掌门一直都是由青囊宗这一支的弟子担任。 那时与现在不同,因为有奇毒宗这一支的保护,青囊宗的弟子大多不习毒术,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瞧不起奇毒宗弟子,看不惯奇毒宗弟子的行事风格。同样,奇毒宗这一脉的弟子认为他们为青囊门付出了那么多,但凡宗门有事,他们总是冲在最前面,死伤也最多,却不能得到宗门的平等对待,为此,他们也感到忿忿不平。 就这样,两支弟子之间怨气越积越深,发展到最后,终于大打出手。 那大概是八十年前的事情,当时两脉弟子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终于决定比试定胜负,哪一方胜出哪一方就是青囊门的主宰,青囊书和掌门令牌就交给哪一方的手中。 青囊门死了不少的弟子,无论是青囊宗还是奇毒宗,都损失惨重,青囊门也因此实力大损。也导致了从此青囊宗的弟子不敢再以青囊宗弟子的身份在江湖上行走,青囊门渐趋没落,到如今,知道青囊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奇毒宗那一支损失也惨重么?”李风云有些奇怪,问道,“奇毒宗不是善使毒术,实力应该在青囊宗之上,怎会也损失惨重?” 虞不全摇摇头,道:“道理是这般,但那只是对外人而言。但谈到内斗,却不是这样。奇毒宗专攻毒术,以毒杀人的本事自然是在青囊宗之上,可是天下一物克一物,奇毒宗有杀人本事,可是青囊宗专攻救人,又有青囊书在手,奇毒宗的那些杀人的手段,青囊宗又了如指掌,奇毒宗的毒术又怎么能在青囊宗的弟子上生效呢? 这样一来,毒术和医术的较量反而没有意义,两脉的弟子反而回到了以刀兵相向的路子上来。 青囊门以青囊书立足江湖,研究医术的弟子本就远多于研究毒术的奇毒宗,再加上,青囊宗的弟子在江湖上悬壶济世,救治过的武林高手不少,总能找一些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来助阵,而奇毒宗的弟子能找到的帮手,却少之又少。所以,这场火并,奇毒宗弟子的损失反而超过了青囊宗。不管怎么说,奇毒宗是输了。” 想了想,虞不全又补充道:“其实原本结果不应该是这样,奇毒宗那边有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没有参战,否则,真正要输的只怕青囊宗。” “是谁?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李风云大为惊讶。 第三百九十一章 往事不堪回首 “毒圣公孙长!”虞不全答道。 “啊!怎么会是他?”李风云更为惊讶,据他所知,公孙长与青囊门和毒霸欧阳峥都没有关系,怎么突然又跟这两者产生了联系? 如若是毒圣公孙长,青囊宗这一脉的确没有胜出的希望,他后来可是与李苍穹齐名的人物,他若出手,青囊脉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的确是他!”虞不全叹息了一声,道,“这我也是得到《五毒心经》后才知道的,青囊门的记载删去了很多内容,根本没有提毒圣公孙长原本是青囊门弟子的事情。 说起来,当初为了让公孙长不参与这场火并,青囊宗这一脉的弟子做了不少不太光彩的事情。” “师父,究竟什么事情,的呀?”苏语侬十分好奇。 李风云也很好奇,不过这涉及青囊门的隐私,他不太好问。 虞不全有些尴尬,望了李风云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其实也算不得见不得人,青囊宗用的是阳谋,在这两脉弟子正式起冲突之前,青囊宗利用一切手段,将公孙长送进了轩辕台。” “哦!”李风云明白过来,轩辕台一向不干涉江湖恩怨,这么一来,公孙长就自然而然不再有资格帮助奇毒宗了。 “这法子真够无耻的!”苏语侬道。 虞不全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想出这法子的,都是你的前辈师祖。” 苏语侬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李风云笑了笑,道:“这倒是一条巧妙的计策,只是公孙前辈即便不能介入这场争斗,但阻止这场争斗总可以吧?” “唉,哪有那么容易?”虞不全长叹一声,“那时双方都在气头上,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加之当时的掌门明显偏向青囊宗这一脉,即便公孙长想要阻止也是不可能的。况且,那时公孙长并不在门中,他与代表奇毒宗那一脉的长老也有些不合。”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风云奇道,“青囊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公孙前辈怎会不在门中。” “这是因为当时的双方都不想公孙长平息此事。”虞不全答道,“公孙长并不认同奇毒宗那一脉的许多做法,认为太过阴损狠毒,所以,他与奇毒宗那一脉的长老关系并不好。而同样,青囊宗忌惮他是奇毒宗的人,对他心有芥蒂。 而且,无论是青囊宗还是奇毒宗,都认为自己这一方能轻取对手。实在不希望公孙长搅乱这场势在必行的比拼。 于是乎,在两方比拼之前,掌门把他调往了西域,而奇毒门的长老也默认了此事。 等公孙长得到消息赶回青囊门时,为时已晚,奇毒宗因为损失太大,长老几乎损失殆尽,与青囊宗结下非常深的仇恨,一怒之下,叛出了青囊门,并宣布成立奇毒门,宣布自己才是青囊门的正溯。 唉,当初青囊宗与奇毒宗相约比武时,谁也没料到比武会演变成火并,双方的损失会那么大,两宗中的精锐弟子十之七八都死于那场火并。 两门弟子也因此从此相互仇恨,相互攻伐。 公孙长赶回青囊门之后,也试图调解双方的矛盾。可是青囊宗的弟子认为他是奇毒宗的人,并不相信他,反而出言不逊;而奇毒宗的弟子却认为他在为青囊门说话,并且在比武之前,居然借故临阵脱逃,更不肯听他的话。 一怒之下,公孙长宣布脱离青囊门,同时,他也没有加入新成立的奇毒门,而是归隐于鬼雾森林。 从那以后,青囊门就不再分青囊宗和奇毒宗,所有的青囊宗弟子不但要研习医术,也要研习毒术,以便有自保之力。 同样,奇毒门的弟子也开始研究医术,不过重点依旧是毒术。 如此青囊门与奇毒宗彼此攻伐了十多年,双方的实力进一步被削弱,当初威赫江湖的名门大派几乎无力在江湖上立足。 这时,公孙长再次出现,这时他已经是一流高手,一身的毒术超乎想象。 在他的强力压制和撮合下,青囊门与奇毒门终于相互罢手,坐下来谈判,其实到了那个时候,双方的弟子都损失殆尽,已经无力再战下去了。 仇恨的种子一旦播下,再想和好几乎是不可能的。昔日同出一门的青囊门与奇毒门已然是水火不相容,想要重归于好,重新合并成新的青囊门又谈何容易? 双方都没有容纳对方的意思,谈判的重点是谁才是原本青囊门的正溯,谁才有资格拥有青囊书。 最终双方约定,为了避免各自门下弟子无谓的伤亡,导致同归于尽,双双退隐江湖,双方的弟子都不得打出青囊门或者奇毒门的身份。 而青囊书的归属,则由两派掌门十年一度的比武决定,比武由失败的一方提出,时间和地点也是由失败的一方确定下来。 不过,青囊书掌握在青囊门手中,显然对青囊门是有优势的,所以,几次比武都是以青囊门胜出。 奇毒门显然不甘心永远被青囊门这么压制下去,于是,在二十多年前,在两派掌门前去比武的路上,伙同一批江湖高手,策划了一次对我师父,也就是上代青囊门掌门人白祥英的暗杀。 我师父因此而身受重伤,青囊书也被抢走,好在有李苍穹仗义相救,这才留住了一条性命。 我师父不敢失约,在李苍穹的帮助下,赶到了比试地点,质问奇毒门掌门许天佑为何失信,抢走青囊书。 许天佑当然不肯承认,反而诬陷我师父借故不敢比武,要我师父将青囊书交出来。 不过,有李苍穹做证,青囊书的确被抢走,那次比武也就不了了之。也因为这样,青囊书被抢走,两派掌门的比武也就没有了必要。” “青囊书真的是被奇毒门抢去了么?袭击白前辈的人真的是奇毒门安排的人么?那后来青囊书又怎会在前辈的手上?”李风云有些怀疑。 “不是他们又会是谁?江湖中人除了奇毒门,谁又会对青囊书耿耿于怀?”虞不全反问道,“至于青囊书是如何失而复得的,你不妨去问问你的师父。那本青囊书实际上是李苍穹李大侠帮忙找回来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听虞不全这般说,那么当年青囊书丢失的事情应该是真的,虞不全可并不知道李苍穹已经死了的消息。 “青囊书被李大侠找了回来后,我师父不愿再生枝节,青囊书失而复得的事情没有对外提起,所以,奇毒门一直都不知道青囊门已经又夺回了青囊书的事情。”虞不全接着道,“这二十多年来,也许是因为心虚,奇毒门也没有再提比武的事情,也没有索要青囊书。 现在,消息已经封锁不住了,奇毒门的现任掌门欧阳峥卷土重来,以毒为记,向我提出了挑战。 他恐怕是担心我不肯应战,所以才会借助你的手逼我出战。” 第三百九十二章 终南山 事情竟然是这样,李风云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欧阳峥得知青囊书仍旧在青囊门手中的消息,还是李风云泄露出去的。难怪当时欧阳峥听闻青囊书的消息,反应会那么大。 不过不对,欧阳峥当初似乎是认为青囊书被毁掉了呀,这与虞不全所说的不符。 “虞前辈,实在抱歉,当初我不知青囊门的这些往事,更不知青囊门与奇毒门的恩怨,是我无意中将青囊书的消息泄露给了欧阳峥。”李风云讪讪地道。 虞不全看了李风云一眼,叹息一声:“也不怪你,青囊书失而复得的事,即使你不说,欧阳峥也迟早会知道。这是天意,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你帮我找来了麒麟骨,算是对我青囊门有大恩,有麒麟骨护身,欧阳峥的毒术暗算不了我,这次比武他已经输了六成。 青囊门隐藏青囊书的事情二十多年,这本就是青囊门的不对。” 李风云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又道:“可是我有一事不明,我记得,我透漏这消息的时候,欧阳峥脸色大变,说了一句话:‘白祥英欺人太甚,居然骗我青囊书早已被毁掉了!’我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说。” 虞不全答道:“当时我师父遇袭时的确以为青囊书毁掉了,偷袭之人在抢得了青囊书后,被李苍穹李大侠打落山崖,山崖不下百丈,崖下黄河波涛汹涌,暗流涌动,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只会被卷入河底。即便出来,按理说,只用油纸包裹的的青囊书,也会被泡烂。 要知道,当初华佗在狱中写这部青囊书用的纸张,只是普通的纸张。 所以,我师父对许天佑提及时,的确是说青囊书已经被毁了。” 原来是这样,李风云心中的疑虑尽去,以虞不全的性格,要么就不向他提这些事情,应该不会对他说谎。 于是李风云拍着胸脯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理。欧阳峥我见过,此人武功很高,达到二流顶尖的水平,即便他不用毒术,单凭武功,只怕前辈也胜算不高。我愿助前辈赢得这场比武。” 虞不全摇摇头,微笑道:“他会毒术,难道我不会毒术么?莫要忘了,我在江湖上的绰号是什么?” 李风云猛然想起,虞不全的戳号叫鬼见愁,其中一层含义其实是说这个人很不好缠,手段又多,性格又古怪,不但医术高超,毒术也十分厉害,并不亚于他的医术,可杀人于无形,没人防得住他。得罪了他,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而且虞不全现在又得到了公孙长的《五毒心经》,那可是毒圣一生心血的凝聚。论毒术只怕虞不全已经不在欧阳峥之下了。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李风云哑然失笑:“既然如此,我想跟前辈去凑凑热闹,不知可否?” 虞不全答道:“只要你不出手,坏了规矩,倒也无妨!” “我也要去!”苏语侬急声道。 终南山位于长安郊外,地形险阻、道路崎岖,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又名太乙山、地肺山、中南山、周南山,也常被简称为南山,自古以来都是佛、道修行之士的隐居修行之所,在华夏数千年传承中,有其独特的地位。 诗经有云:“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亡!”说的是秦襄公被封为诸侯时的情形。 当年,青囊门白祥英与奇毒门许天佑的比武,就定在终南山的主峰太乙峰。二十年过去,白祥英与许天佑两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不过青囊门与奇毒门的恩怨却并没有因此而了结,继续延续下来。 欧阳峥约虞不全比武的地点,就定在上次白祥英与许天佑比武的地点。 “奇哉,中原不愧是文华荟萃之地,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奇山。李将军,若能在此结草而居,岂不辜负了山川灵秀的造化之功?”大慧法王也随李风云等人来到了终南山,一路上句句禅机,希望能打动李风云,渡他入佛门。 李风云被这老和尚烦都烦死了,没少跟他斗嘴,只可惜大慧法王修为高深,一口一个缘法,李风云根本听不懂,倒是将苏语侬逗得咯咯直笑。 不过,大慧法王虽然武功高强,但性子平和,并不用强,不然若是强行剃度李风云,李风云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这老和尚武功高强无比,与疯和尚相仿,天下恐怕只有那九大高手才能胜他得过。 “法王,”李风云叹了口气道,“难道天竺就没有这样的山川?我真不明白,你不好好在天竺呆着,跑到中原来做什么?” 大慧法王似乎被李风云说中了心事,眼光一暗,低声道:“恒河两岸虽然土地肥沃富饶,人口众多,却是一片平原,并无这样的山川。” 李风云有些兴趣,问道:“既然如此,法王为何不留在天竺普渡世人,却为何千里迢迢,来中原?听说天竺离中原可有十万八千里,法王为来中原,只怕是花了十多年的工夫吧?” 大慧法王摇摇头:“哪有十万八千里,那都是世人的讹传,你说的应该是当年大唐玄奘法师西行取回贝叶经的故事。老衲是从吐蕃那边过来,没有走那么远。在大雪山下,老衲也曾休息了俩年,原本是想教化吐蕃人,可惜吐蕃人凶狠好斗,难堪教化,所以才继续东行。” 顿了顿,大慧法王又道:“佛教虽然起源于天竺,但实际上,在天竺,佛教早已经没落,被婆罗门教所统治,极为排斥佛教门徒。 反倒是在中土,佛学昌盛,大放光芒,老衲也是因此,才决定来中土的。 而且,天竺也不像中土,虽有分合,但最终都会成为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天竺大小城邦不下数十个,彼此间互有仇怨,征战不休,贵族贪婪,百姓愚昧无知,已经不是佛教成长的好的土壤了。” 李风云有些奇怪,问道:“什么婆婆闷教,难道是娘们拜的教么?” 大慧法王摇头道:“不是这样,说起婆罗门教,也是一个很古老的教派,以吠陀经为主要经典,与我佛门也有许多相通之处,也强调主张轮回,不过与我佛门不同之处在于,他并不认同四大皆空,讲究梵我同一方可获得解脱,修成正果。 我佛教讲究的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讲究众生平等,无论什么人,只要堪破四大皆空,斩断因果,就能立地成佛,修行的目的是超脱。 而婆罗门教说的是报应,信奉梵天、毗湿奴、湿婆三大神,将人分为四种地位不等的种姓: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修行的目的是为了投胎成为高种姓的人。 婆罗门是最高的种姓,只有教士和学者才配拥有。 其次是刹帝利,其身份是贵族与战士。 再次是吠舍,其身份是农夫和客商。 最后是首陀罗,指的是那些农奴和奴隶。 至于贱民,连种姓也不配拥有。 根据《梨俱吠陀?原人歌》所绘的瓦尔那等级:婆罗门是原人的嘴、刹帝利是原人的双臂、吠舍是原人的大腿、首陀罗是原人的脚。至于贱民,则被排除在原人的身体之外。 这种思想,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人的行为或许有高尚与卑鄙之别,人的本身又哪来贵贱之分? 可惜婆罗门教已经污染了天竺,让上位者骄奢狂妄,自认为他享受的一切是他应该得到的,而下位者愚昧无知,不堪教化。 须不知,世上种种,其实不过是梦幻泡影,地、水、风、火,四大皆空,色、受、想、行、识,五蕴皆空。当作如是观!” 第三百九十三章 狗咬狗一嘴毛 李风云听罢哈哈大笑,胡乱扯道:“我觉得那个什么婆婆们教还是比较好。比如我是将军,就是那个什么杀得利,将军么,不就是靠砍靠杀得来的财富么?当然该是上等人。只是上面还有一个婆婆们,这就不太好,一群婆婆,凭什么比老子地位还高?如果是美女倒是可以商量一下!” 大慧法王听得目瞪口呆,知道刚才的一番话算是白讲了。 苏语侬听了眉开眼笑,插嘴道:“真的么?你真是这么想?” 虞不全根本不信大慧法王那一套,他学的岐黄之术,讲的是道家的《道德经》,哪会被大慧法王的这一番话蛊惑? 四人说说笑笑,踏上了太乙峰顶。 欧阳峥盘膝坐在太乙峰顶的一块磐石上,闭目样神。他身边坐着一名高手,此人李风云认识,正是当初在泰山之巅被他羞走的萧怀玉。显然,他是被欧阳峥请来做中正的。萧怀玉在江湖上的名声十分厚道,请他来做中正,倒也合情合理。 萧怀玉是契丹国师的大弟子,武功不在佘破财之下,当初在泰山之巅,李风云羞辱了,而且他的师弟萧离更是死在李风云手下,可谓两人结怨颇深。 此时两人见面,萧怀玉眼中不由得露出浓浓的恨意:“李风云,是你?咱们的账,是不是该借此了结一下?” 李风云哪肯示弱,哈哈大笑道:“了结便了结,谁会怕你?这次就算你再脱光了衣服,光着屁股,我也决计不会放过你!” 萧怀玉哪听得这话,闻言身形一晃来到李风云跟前,探手向李风云拍去。 李风云正要还手,却被大慧法王拦住。 大慧法王大袖一挥,伸手一掌抵住萧怀玉。 萧怀玉武功虽高,但是比起大慧法王来还是差得太远。两掌相交,萧怀玉借着掌力一翻身跃开,沉着脸冷冷定着大慧法王:“大慧法王,你这是什么意思?契丹和师父对你可不薄,你不帮我们也就罢了,为何还帮着李风云对付我们?” “阿弥陀佛!”大慧法王收回手掌,合十道,“萧将军误会了,老衲岂有对付萧大人之意。只是今天的太乙峰之会的主人是神医虞不全与毒霸欧阳峥,有什么事情不妨容后再说。萧将军若是与李将军打起来,岂不是喧宾夺主?” 萧怀玉不仅仅是契丹国师萧齐瑞的弟子,也是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军中的一名将军,麾下有一万御林军,专们负责护卫耶律德光的安全,所以大慧法王才会称他为将军。 当初在阳城之战中,李风云所遇到的那一万铁骑就正是萧怀玉的部下,只是当时萧怀玉正有要事在身,并不在军中。 萧怀玉自知论武功不是大慧法王的对手,狠狠地瞪了李风云一眼,对大慧法王道:“好,法王,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给你这个面子。不过,稍后我要找李风云算帐,还希望法王莫要从中阻拦。”他这是要逼大慧法王表态。 大慧法王望了李风云一眼,口称佛号:“萧将军要出手,老衲自然不好阻拦,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爱恨嗔痴,无非是梦幻一场,争来争去也不过是为了一具臭皮囊,又是何苦来哉?” 萧怀玉摇摇头,道:“法王是方外之人,自然是能看得穿,也看得透,我萧怀玉却没那等本事,还抛不开这世间的是非恩怨。大丈夫为人在世,讲究的不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么?李风云杀死我师弟,又在玉皇顶羞辱于我,我又怎能与他善罢甘休?” 大慧法王长叹一声,心知说服不了萧怀玉,又回头对李风云道:“李将军,得饶人处且饶人方是大慈悲,锱铢必较终究难解其中恩怨。” 李风云哈哈大笑:“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法王莫非是要劝我以德报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老子不信那套,这世上,拳头便是最大的道理,伸出脑袋给别人砍的事情,我做不来。 我只晓得,别人若是咬我一口,我就要咬他两口,我就是要让人知道,张开狗嘴之前,先要想清楚有没有那本事。” 大慧法王无奈,只好退到一边,拨弄着念珠,嘴巴里叽里咕噜,不知在念哪门子的经文。 欧阳峥冷眼看着虞不全,道:“虞不全,你伪青囊门骗我奇毒门骗得好狠。” 虞不全摇头道:“当初青囊书的确被人抢走,只是后来幸运得到李苍穹李大侠的相助,将青囊书夺了回来,并不算在骗你奇毒门。难道你连武圣李沧穹李大侠的话都不相信?” 欧阳峥冷笑数声,道:“武圣李苍穹已经多年未履足江湖了,你怎么说都成。可是无论怎样数,都改变不了你伪青囊门窃取青囊书二十多年的事实。今天,论情论理,你也该将青囊书交给我奇毒门保管了吧!” 虞不全怒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当年你奇毒门不顾信义,半路袭击我师父白祥英,最后我师父之死也是因为这件事,你说,这件事又该如何算?” “我奇毒门几时袭击过你师父?”欧阳峥喝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奇毒门若要杀你师父,你师父又岂会有活路?” “你敢发下毒誓说你们奇毒门没动过心这心思?”虞不全横眉立目,指着欧阳峥的鼻子喝道。 欧阳峥冷哼一声,怒声道:“你当我奇毒门是什么?你说发毒誓便发毒誓?我欧阳峥说没有就没有。 你还当你们伪青囊门是当年高高在上的青囊宗么?笑话,一群争名夺利之徒,早就失去了传承青囊书的资格,我奇毒门才是真正青囊宗的传承。” “只会投毒杀人的传承么?”虞不全反唇相讥道,“我怎么不记得华佗祖师传下过这门本事。” “杀人即是救人,华佗祖师也曾为关圣人刮骨疗毒。不切除腐肉,又如何得来新生?我奇毒们传承的是医世之术,又岂是你这等名利之徒所能解?”欧阳峥冷笑一声。 虞不全一愣,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祖师爷传承的是悬壶济世的救人之术,你扯什么医世?无非是你个人野心膨胀罢了!”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小儿鄙识,不值一提!”欧阳峥斜睨虞不全,“难怪你们伪青囊门会日落西山,就剩下小猫小狗三两只,辜负辱没了先祖的门庭,原来都是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掌门没本事。” 虞不全哈哈大笑了两声:“说得你奇毒门有多么强大一般,若不是你奇毒门当年叛乱,不顾信义暴起群击,我青囊门又怎会衰落?” “当年的事,你伪青囊门也敢提?当初若不是你青囊宗首先暗下毒手,伤我奇毒宗弟子性命,我奇毒宗又怎会群起反击?当初,根本就是你青囊宗阴谋围杀我奇毒宗。”欧阳峥怒目圆睁。 …… 欧阳峥、虞不全两人越扯越远,当年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也被一一揭露出来。 李风云一阵茫然,他算明白什么叫狗咬狗,一嘴毛。原本以为青囊门是一个不错的门派,没想到当初强大之时还有如此龌龊、霸道的一面。 什么没有钱见死不救,什么为了银子小病当大病医,什么利用医术收人钱财替人杀人,什么以医术为要挟,逼迫病人家属答应许多匪夷所思的要求…… 第三百九十四章 幽冥鬼火 李风云扯了扯苏语侬的衣袖,悄悄地问道:“当初的青囊门真是这样么?” 苏语侬也是一脸茫然,低声答道:“不知道啊,那时我爷爷都未必出生,我又哪里知道,的罗? 不过,这种事,我没做过,我师父也没做过。我那些师叔师伯是不是做过,就不知道了。 这些年,为了避免江湖上的麻烦,我师父和我都很少回宗门,我师父其实只是挂了一个掌门的虚名,宗门的事情都是师叔师伯他们在处理。 唉,其实宗门中又会有什么事情,总共才二三十个人,而且大多都分散在江湖中。” 人在激动的时候往往会失去理智,欧阳峥、虞不全两人渐渐冷静下来,发觉刚才的争吵似乎透漏了太多过去的隐秘,各自不再揭短。 欧阳峥冷哼一声,道:“说那么多做什么,到最后还不是靠拳头?来来来,虞老儿,你我来比划两招。” 虞不全从怀中取出两只白色手套,套在手上,银光闪闪,一看便知不是俗物。指端更各有一只小球,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苏语侬兴高采烈地介绍道:“风云哥哥,你可知道,我师父的这双手套可不简单,是用天蚕丝织成,你知道什么是天蚕丝么?” 李风云暗自翻了翻白眼,心道:“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天蚕丝,我身上还穿着一件天蚕宝甲呢。” “天蚕是产自西域天山的一种冰蚕,相传这种冰蚕只有在极其寒冷的地方才能找得到,白天饮冰雪之精华,到了晚上,便深入地底吸收地底岩浆所喷发出来的灵气。所以,天蚕吐出来的天蚕丝,水火不侵,宝刀宝剑也砍它不断。 这种天蚕行动极其快,根本不能捉得到它,只有在在它结茧时才能釆得一点天蚕丝。可是天蚕数目极其稀少,十年才结茧,一千只茧才能釆得一两天蚕丝。一两天蚕丝,万金难求。 我师父那双天蚕手套足足用了一两天蚕丝,可是我青囊门的镇派之宝。” 李风云听了吓了一跳,他身上的那天蚕宝甲,除去杂七杂八的东西,只天蚕丝恐怕不下半斤,半斤也就是八两,好家伙,那岂不是说这天蚕宝甲是无价之宝? 想了想,李风云道:“我不信,一根天蚕丝会有多粗,我不信我的宵练宝刀也砍它不断。要是连宵练宝刀都砍它不断,那天蚕丝又是如何裁剪做成手套的?” 苏语侬一时语塞,半天方才蹦出一句话来:“女儿家的事情,你哪会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不理你了!以后你要是中了毒,休想我来救你。”说罢,脑袋侧向一边,真个不理李风云。 李风云挠了挠脑袋,心中暗道:“老子又怎么得罪这死丫头了?” 不说李风云与苏语侬,却说虞不全与欧阳峥两人。 欧阳峥皱眉看着虞不全套上那天蚕手套,不耐烦地喝道:“准备好没有,准备好了老夫可要动手了。” 虞不全站了一个丁字步,与欧阳峥相隔一丈,满脸戒备,答道:“来吧!” 欧阳峥一挥衣袖,一道诡异的绿芒直朝虞不全射去,教人看了发毛。 李风云曾见过欧阳峥施展毒术,当初在开封城外遇到李天尧之时,欧阳峥曾射出一道黑芒,让一名大汉无声无息地倒地毙命,另有一人想要去扶他,忽然也软倒在地,估计也活不成了。这叫李风云对欧阳峥忌惮不已。 显然,欧阳峥射向虞不全的那道诡异绿芒一定不简单,毒性恐怕更在那黑芒之上。 虞不全似乎不并太在意那绿芒,不躲不避,探手一捉,竟然一把将那绿芒捉在手中,忽然一团烈火从虞不全手中弹起。 虞不全轻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毒药,原来只是七绝断魂散,难道你们奇毒门这些年来还是靠百年前的老玩意混饭吃吗?这东西对别人有用,对我可没多大的用处。” “夸什么海口?”欧阳峥冷笑一声,“若没有天蚕手套,你敢徒手接这七绝断魂散?” 李风云心中一突,转头问苏语侬:“天蚕丝是不是还能防毒?” 苏语侬侧过脸去,道:“还在生你的气,才不理你!” “别呀!”李风云厚着脸皮道,“最多日后我去天山,弄些天蚕丝回来,做一件天蚕宝甲送给你当是赔罪好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苏语侬转过头来,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当然是真的,十足真金。”李风云暗自好笑,他身上就穿着一件天蚕宝甲,随着他的武功越来越高,天蚕宝甲对他的作用也越来越小,日后将天蚕宝甲送给苏语侬也不算什么事。 当初在太湖畔,李风云也曾起过这心思,想要将天蚕宝甲送给杜如月护身,不过杜如月不肯要,永固宫主送了她一件软猬甲防身,品质并不下于天蚕宝甲。 苏语侬的武功并不高,即使曾得了奇遇,现在武功也才不过是初入二流境,把天蚕宝甲送给她防身倒也不算什么,算起来,苏语侬真的帮过李风云不少忙。 “好吧!看在你这片心意上,这次先饶了你!”苏语侬道,“天蚕丝本身是防不住毒的,可是我青囊门有的是办法让天蚕丝能防得住毒。” 这时,虞不全与欧阳峥又过了数招,只见一道幽绿的火光从欧阳峥手中喷涌而出,直射向虞不全。虞不全又惊又疑,闪身躲过,那道火光正打在一大块青石上,“滋滋”那青石居然燃烧起来,整个青石都笼罩在那团幽绿的火光中。 “什么火,这般厉害!”李风云大惊。 “是幽冥鬼火,没想到欧阳峥连幽冥鬼火也研究出来了,难怪能杀死一流高手!”苏语侬小脸变了颜色,现出一丝担忧。 “虞不全,你怎么不敢用天蚕手套接了?”欧阳峥满脸讽刺。 虞不全并不答话,忽然右手食指上的那颗小球弹射而出,嗖地射向欧阳峥。 欧阳峥冷笑一声,正要探手去接那小球,忽然心中突起警觉,急忙撤步向一边闪去,与此同时那小球“砰”地炸开,一时间,漫天火影飞舞。 第三百九十五章 红莲孽火 亏得是欧阳峥闪得快,那团漫天的烈火并未烧着他,但一点火星溅射他的衣服上,顿时点燃了他身上的衣服。欧阳峥自知那火他是扑不面的,迅速地将衣服脱下,扔到一边,这才没有受到波及。 饶是如此,他的胡子头发已经被那大火燎去了大半,狼狈不堪。 “红莲孽火?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使红莲孽火?”欧阳峥大声质问道。 “你会幽冥鬼火,我又怎么不可以会红莲孽火?”虞不全冷声道,“可惜我功力不足,所炼出的红莲孽火还不足公孙长前辈的十分之一,只能笼罩住三丈的范围,要不然,你又岂能逃得出红莲孽火的焚烧。” “红莲孽火是什么?很厉害吗?”李风云有些不解。 苏语侬答道:“红莲孽火号称天下第一火,乃是当初毒圣公孙长的傍身绝技之一,相传不烧尽世间罪孽绝不熄灭。公孙长离开青囊门以后也就失传了。 天下没有什么能浇得熄它。当然这也只是传说,实际上没有那么厉害。不过也的确不简单,你看那火,没有三天三夜是熄不了的。” 李风云望去,果然那火没有半点熄灭的迹象。虞不全能使出这红莲孽火,想比也是从公孙长留下的那本《五毒心经》中学来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慧法王口称佛号,“火焰化红莲,天罪自消衍。 红莲孽火,又称孽火红莲,乃是八寒地狱之一,即波头摩,译为红莲花。就是说受罪的人由寒苦增极,冻得肉色大拆,就象红莲花一样。红莲孽火是寒冷而不是火,世人曲解其意了!” 虞不全回过头来,道:“大师没有见识过红莲孽火,又焉知极热处便不是极寒?三日后,大师再来看。” 李风云不明其意,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语侬咯咯笑道:“奴家的话还没说完呢!三日后红莲孽火散去,红莲孽火烧过的地方将冰冻三尺,入者必亡,三日后方消。这个奴家可是见识过哪!” 李风云大惊,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奇火。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慧法王满脸悲苦,“虽说五蕴皆空,但终究不是人间气象,不该出现在人间。” 虞不全叹息一声,道:“大师此言差矣,人间即地狱,地狱亦人间。战火过处,何处不是地狱?” 大慧法王道:“既知人间悲苦,何不超脱入西天极乐世界?” 虞不全答道:“哪有什么西天极乐,西天极乐也是人间,大师难道没有看世上还有许多人快活似神仙么?” 大慧法王一阵发呆,竟然不能回答。 “你得到毒圣公孙长的传承,对不对?”欧阳峥突然想明白过来。 虞不全点了点头,道:“我这指端中的剩下的九个圆球,各藏有一种毒术,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公孙长前辈的传承。你还想在比下去么?我不妨告诉你,我身上带有麒麟骨,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的毒药对我都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你的武功虽比我高,但根本不可能靠近我,又谈何能战胜我? 八十年前,青囊门与奇毒门流的血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看到更多的鲜血。” 欧阳峥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十分难看,道:“虞不全,这一阵算老夫输了,十年后,老夫会再来找你。” 说罢转身离去。 欧阳峥走了,萧怀玉却没动,狠狠地盯着李风云:“李风云,他们的事了了,该轮到我们了。” 李风云拔出幽影宝刀,大声道:“打便打,难道还怕你不成?” 上次李风云吸了萧远逸大半功力,虽然转化成李风云自身真元的只有两三成,但也让他内力大进,省却了数年的苦修。论实力,如今的李风云虽然仍旧比不上萧怀玉,但是相差也不多, 如果不使用那奇怪的左手少阴心经,萧怀玉想要伤他也难。如果李风云心怀歹意,引诱萧怀玉与他比拼内力,只怕萧远逸又会是下一个萧远逸。 当初萧远逸的死并未在江湖上引起大的波动。 一来是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萧翰与赵延寿要布置真假密诏的疑局,并不希望将李风云来过幽州的事情透漏出去,所以严密封锁了消息。 再者,李风云逼得萧远逸自爆的事情,并没有人看见。第二天,萧远逸的残尸虽然被人发现,但除了李风云,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萧远逸的武功比李风云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没有人相信李风云有本事逼得萧远逸自杀。那么,萧远逸之所以选择自爆,那就只可能是一个原因,那八名绝世高手,或者永固宫主出手了。世上也只有这九个人,能逼得一名一流高手自爆身亡。当然,还有一位武圣李苍穹。不过萧翰和赵延寿,以及另外三名一流高手认为不太可能。如果李苍穹出手,他就绝不会杀了萧远逸,身为武圣的李苍穹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鉴于李风云背后的身世,众人认为出手的很可能是燕无双。 一名绝世高手出手了,杀了一名一流高手,这是一个警告。警告萧翰与赵延寿不得对李风云出手,这也是李风云逃出幽州后,能很顺利地回到开封,没有被追杀的原因之一。 没有人能直面一个绝世高手的愤怒,即便耶律天德也不成。激怒了一名绝世高手,即便像萧翰、赵延寿等人能躲在军中,凭着数万兵马保护或许能安然无事,但是他的部下,亲信却不能。 历史上曾发生过这种事,一名手握重兵的将军激怒了一名绝世高手,结果十天之内,他的家人,他的亲信朋友被杀得所剩无几,最终众叛亲离,不得不横剑自刎。 所以,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绝世高手做得太过份,皇帝也不行,除非他自己也是绝世高手。 因此,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相信李风云有能力杀死萧远逸。 萧怀玉的武功比萧远逸略高,但高不出多少,相仿而已,李风云杀得了萧远逸,也一样能杀得了萧怀玉。 但李风云也心有顾忌,他顾忌的是这门奇怪功夫泄露出去的后果,顾忌的是会激怒萧怀玉的师父一代绝世高手萧齐瑞。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两败俱伤 萧怀玉不敢大意,从背后拔出一把阔刀,这阔刀比寻常的弯刀长出一半,也阔出一倍,刀背足有两指厚。乃是由来西域的乌金打造,吹发立断,削铁如泥,并不比李风云的两把宝刀差多少。 “吃我一刀!”萧怀玉大喝一声,天空中骤起一道雷霆,一道闪电带着呼呼的风雷之声,直朝李风云斫杀下来,天色也似乎随着那鬼斧神工的一刀而变得暗沉下来。 “开!”李风云也大喝一声,使出了青龙斩中的一式,“大漠孤烟”。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李风云消失了,他已然与宝刀幽影化为了一体。在萧怀玉的眼中,眼前宛若出现了一片沙漠,一座孤城,一道冲天而起的烽烟,在长河边直冲向空中的那轮鲜红的落日。 孤城中杀机迸现,不知道多少刀枪剑戟蓄势待发,只等他露出一点点破绽。 “好厉害的招数!”萧怀玉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招他曾经在玉皇顶上见李风云使过,不过见李风云对黑无常使,和亲自对阵这一招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况且,如今李风云的实力已经远超当时,如若此时再与黑无常对阵,李风云根本不需要再虚声恫吓,单凭实力,就足以力压黑无常了。 “铛”两把宝刀斫杀在一起,如同晴天一个霹雳一般,振聋发聩。四散的罡煞之气,扫过太乙峰顶,一阵飞沙走石,惊起一片栖鸟,惶惶飞散,盘旋在空中,惊慌地乱叫着,不敢落下。 “这小子怎会有这么强的内力?”萧怀玉大吃一惊。 他原以为李风云进入一流境界才多久,即便是日夜苦练,又能有多高深的内力。武功到了宗师境界,身体的强悍对武功的帮助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在出手之前,萧怀玉就下定决心,以力破巧,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无论李风云的招式多么花哨炫目,甚至是完美无缺,他都不管,再巧妙的招式在绝对的力量前,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也许,他不大可能真杀得了李风云,但是他要在李风云心中留下一粒种子,一粒强悍无比的种子,有了这粒种子,李风云的心中就会产生一道罅隙,一道畏惧罅隙。 有了这道罅隙,李风云的道心便不再圆满,以后出招之前就会畏首畏足,再想前进半步,就势如登天。 天下多少英雄豪杰,多少武林高手就因为心中的这道罅隙,数十年的苦功都如清风流水般消散,从此止步不前。 就连萧怀玉他自己,这么多年来没有寸进,也是因为心中有了这道罅隙。所以,他知道,这道罅隙对武林高手意味着什么。 今天,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在李风云心中种下这道罅隙。 要跨入一流宗师境界,需要道心浑圆,自成体系。所以一流高手的道心可谓是圆满,很难被人撼动。 但是道心浑圆毕竟不是道心通明,很难撼动并不意味着无法撼动。 实际上,一流高手的每进一步,都是对道心的一种磨练。 用师父萧齐瑞的话说,当这种磨练到了极致,将一颗道心打磨得完美无缺之时,自然而然地便进入了绝世高手之列,道心化作无形,无所不容,无所不包。只差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瑕疵,都不可能达到道心通明。 道心通明容不得一点瑕疵,那一点点的瑕疵便足以导致整颗道心的崩溃,体系的瓦解。 永固宫主就是心中有那么一点瑕疵,所以始终都不能踏足绝世高手的行列,她或许能挡住绝世高手的攻击,或许能在绝世高手的攻击下仓惶逃生,但是绝对没法与绝世高手相抗衡。 因为绝世高手所运用的力量,已经完全超脱了个人修为的范畴。大自然,便是他力量所在。所以,绝世高手没有高下之分。 “要在李风云心中种下这枚畏惧的种子,一定要种下。要不然,这小子进步得太快,我恐怕永远没有报仇的机会了!”萧怀玉心中暗自发狠,手一扬,一道长虹破空而出,一无反顾地破向那片浩渺的沙漠。 万箭齐发,万马齐喑,孤城中不知奔出了多少兵马,杀声直冲云霄。 那道长虹在不停的消减,无数兵马的尸体铺满了沙漠。杀机在那片荒芜的沙漠中四现,血雨染红了整片天空。 渐渐的,那轮红日不再浑圆,似乎有几道隐约可见的裂缝在其间蔓延,那道烽烟也似乎不再孤直,在狂风骤雨中,渐渐散乱。长河受不住沙漠的约束,开始四处泛滥。 这已经不是招术与内力的比试,而是意志与意志的较量。 谁败了,谁的道心就会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这是未来与前途,命运与命运的战争。 “够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蹿入那白虹与沙漠的世界,一团柔和的罡煞之气,将残存的那道白虹送出了那沙漠的世界。 而此时,那片沙漠已经破碎不堪,孤城垮塌了一半,落日裂成了数瓣,烽烟也业已消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萧怀玉蹬蹬蹬连退了十多步,“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怒视大慧法王:“法王,你做什么?你答应过不再插手我与李风云之间的事,怎可出尔反尔,坏我大事?” 李风云同样“哇”的吐出了一大口精血,以刀杵地,呲目欲裂,他当然明白萧怀玉想要做什么,不然,他绝不会死战不退。退,萧怀玉的确拿他没有办法,但是他的心中将留下永久的阴影,有了这阴影在,他前进的路就断了。这是一个圈套,萧怀玉从开始就计算好的圈套,一不小心,李风云已经落入了萧怀玉的算计之中。 所以,李风云实际上没有退路可退,他不能后退,退一不便是万丈深渊,他只能力抗,甚至连变招也不成,变招就意味着认输,变招就表示自认不敌。 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法子,不求伤敌,只求断人前路,损人而不利己,自损八百也要断绝对方的前程。 “阿弥陀佛!”大慧法王双手合十道,“萧将军又是何苦?自废武功只为断人前程,我佛慈悲,老衲纵使食言,也看不下去。” “好,好,好!”萧怀玉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李风云一眼,眼中灼灼放光,这次机会失去了,再想引李风云入彀,恐怕很难,只是这一次也不能说全无效果,那粒种子虽没能完全种下,但那种子的影子业已留在李风云的心中,谁说不久后那影子就不会自行凝结成种子? 只是,投下这影子的同时,在萧怀玉心中也同样留下了一道残影,这本就是两败俱伤的战争,未能打败对手,就会受其反噬,萧怀玉知道,他这一辈子,只怕都难以再有寸进了,要想凭一己之力报仇,已然无望。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李风云,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的一名弟子会来找你报仇,讨还你欠下的一切!”说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萧怀玉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打完了么?”苏语侬忍不住问道,“究竟算是谁胜了?” 这场打斗,除了出手的双方以及大慧法王,虞不全与苏语侬都没有看懂其中的究竟。这样的比斗,也只有深有体会的一流高手才看得懂。虞不全、苏语侬,他们不会明白。 “打完了!”李风云长叹一声,“谁也没胜,都败了!这场架,本来就没有胜利者,本就不该打,难道我当初的确做得太过份了,太过张狂了吗?呵呵呵呵,谁说世上没有报应,你瞧,报应不就来了?” 苏语侬皱了皱眉头,柔声道:“风云哥哥,你究竟是怎么了?以前你从来都不会说这等话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三教合一 这场比斗,让李风云受伤不轻,不仅仅却是内伤,更多是心中的疲惫与厌倦。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太多挂怀!”大慧法师安慰李风云道。 李风云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人在江湖,又有谁不曾败过?如果打败一次就道心大损,那天下哪还有了不得的高手?不过,有一种败,败得让人绝望,败得让人生不出一丝战意。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手太过强大,而是因为对手的韧劲太强,用尽全力也无法攻破对方最后的防线。 失败往往都有原因,而有一种失败,却找不出原因。如果一定要说原因,那就是对方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总能爬起来继续战斗。 这样的战斗,让人气馁,让人提不起精神,更让人畏惧。 这才是李风云所受的最大的伤。 论实力,萧怀玉比李风云高不了多少,除了内力高上一筹,招数的精巧凌厉上,他是无法与李风云相比的,可是,萧怀玉百折不挠的意志,却让李风云心生畏惧。 那场打斗,李风云与萧怀玉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对于一流高手来的比试来说,算不上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可是在这两个时辰内,萧怀玉却在不停的进攻,从未停歇。 李风云的刀法本来就是以快、猛、狠著称,李风云一直以为,也许有人的武功会比他更快,有人的武功会比他更猛,有人的武功会比他更狠,但是论到快、猛、狠三者而言,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然而他错了。 那道势若奔雷的长虹,无论是快、猛、狠哪一条,都压过他一头,在李风云的沙漠中肆意肆虐,更重要的是,李风云知道,萧怀玉的刀法是一沉稳见长,而不是快、猛、狠。 也就是说,萧怀玉是故意的,他要在李风云最擅长的领域,用李风云最擅长的手段,打败李风云,彻底摧毁李风云的信心。虽然这样做,萧怀玉同样也损失惨重。 “如果大慧法王不出手,我多半会输,我打不过他,即便在我最擅长的领域。他太难对付了,简直就是个疯子,为了打败我,他根本不顾自己的性命,只要能同归于尽。而且,只要他活着,他就会不停地进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个,我做不道!” 这个念头在心头挥之不去,即便李风云知道,这正是萧怀玉想在他心中种下的东西。 “阿弥陀佛,李将军若是心魔难除,不妨念一念《心经》,或有几分效果。”大慧法王道。 李风云心中一动,当初他走火入魔时,不就是依靠《心经》、《清心咒》和《中庸》才强行将心魔压制住吗?如今这种情况,其实也是一种心魔。 想到这里,李风云盘膝坐在地上,轻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其次致曲。 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 这几段文字已经渗入到李风云的骨子里去了,不知不觉中,就将这段混合了《心经》、《清心咒》和《中庸》的文字念了出来。 大慧法王听了李风云的经文,眉头紧皱,开口问道:“李将军,你念的是什么经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并非是这样,莫不是你念错了经?” 他虽熟读佛家经文,但对道家经典《清心咒》和儒家的《中庸》并不了解,所以才有此问。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没错没错,就是这经文。施主我入魔不浅、执念甚深,光靠佛教的那个什么香蕉菠萝心经哪里能成?必须是佛家,道家,儒家的经典一起来,这才奏效。 佛家的不行,还有道家的,道家的不行还有儒家的,三家揍一个,保准没问题。这叫三教合一,天下无敌。” “三教合一?”大慧法王喃喃自语,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 “不错,就是三教合一。”李风云笑嘻嘻地道,“你瞧,佛教,道教,还有儒家,各有本事,千余年来争斗不休,你打我,我砍你,一家得势,另外两家就倒霉,为何不能彼此相容,相互融合,化为一教?法王,我看你天生慧根,是可以担当大任的人,莫如就将这三教合一的事情担当起来,从此天下太平,一片祥和,岂不是比渡我这个不开化的蛮人更有意义?” 李风云胡乱教唆,他可不知,他这一番信口胡言,居然真的开启了三教合一的历程,数百年后,一门集佛、道、儒三家之长的新学问面世,那边是心学。 “不错,渡一人怎及得上渡世人?”大慧法王自语道,“无底船本就无底,老衲又何必拘泥于形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超脱才是最重要的。” 闭目沉思良久,大慧法王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经满是星光。 朝李风云双掌合十,长鞠一躬,大慧法王道:“多谢李将军指点,老衲还有许多不明白之处,需要找个僻静的地方静思,不能陪李将军了。待老衲佛法大成之日,还会来找李将军,度化将军做我佛门护法。” 说罢一甩衣袖,缓缓离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故人 苏语侬一阵发呆,望着李风云,道:“老和尚就这么被你忽悠走了?” “什么叫忽悠,这话太难听了!这叫大义微言!”李风云也没想到他胡说一通,大慧法王居然真听信了他的话,什么三教合一,纯粹是他信口瞎掰,“说到底,还是我智慧通天,连大慧法王也甘拜下风。” “你就吹吧!我看是瞎猫碰上个死耗子!”苏语侬当然不信,李风云是什么货色,她又怎会不知,狗肚子里存不住三两油。 李风云嘿嘿笑道:“甭管是瞎猫,白猫还是黑猫,能逮住老鼠的就是好猫!”没有大慧法王不停在他耳边鼓噪,劝说他当和尚,李风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站起身来,对虞不全、苏语侬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下山找一家农户休息一晚吧!” 虞不全、苏语侬点头答应,三人也一齐下山。 太乙峰下,山脚下正有一座小山村,叫做太乙村,人口不多,不过二十多户人家。李风云三人来到太乙村,找了户人家住下。 家主姓陈,只有老夫妻两人,原本是山中的猎户,有一子,但早年死于乱军之中,现在只靠种村口的几亩薄田为生,日子过得十分紧迫。实际上,太乙村的村民皆是如此。 陈老汉的木屋有两间房间,老夫妻住一间,另一间正好分出来给苏语侬住,而虞不全与李风云在不大的堂屋中打地铺住上一夜。 都是江湖中人,李风云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只是心中纷乱,如塞了一块棉花般烦闷不堪,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山里的夜晚格外寂静,但偶尔传来的山中一些怪鸟“桀桀”怪叫声,和不知名虫儿的鸣叫声,却更让李风云心烦意乱。 “汪~”院外看门黄狗轻声呜咽了一声,便不见动静,也不知是什么惹起了它的注意。 李风云并没有太在意,见实在没有什么睡意,干脆盘膝坐起,闭上眼睛默念那段掺杂着《心经》、《清心咒》和《中庸》的那段文字。 才念了两遍,李风云便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一股睡意涌起。 正要睡下,忽然,李风云心中升起一丝警觉:“不对,这不是睡意,是迷药!好厉害的迷药,我有罡煞之气护体,居然也能中招。” 李风云佯装睡倒,放缓呼吸,实际上却运转真元行走周身诸穴,将不知不觉渗入体内的清除干净,心中一片清明,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果然,不多久,门轻轻地被推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径直朝虞不全摸去。 虞不全鼻息悠长,明显睡得很沉。 李风云正要出手,忽然转念一想:“虞不全的外号鬼见愁,又岂是白叫的?这等伎俩,我都发现了,他终日与毒物打交道,又岂会不知?且看看,那贼人显然不是为取虞不全性命而来,若他真要动毒手,我再出手不迟。” 那黑影来到虞不全的身边,右手探手朝虞不全的怀中摸去,忽然惨叫一声,左手紧紧抓住右手,惊惶不已。正要逃走,忽听虞不全沉声说道:“赵仪仇,你要逃直管逃,看你的师父仓促之将,能否解得掉我九色金蛇之毒。” 那黑影晃了两晃,身子有些发颤,急声哀求道:“求师叔赐下解药!” 虞不全果然没有真正睡着,翻身跃起,环视四周,冷冷地道:“出来吧,赵师兄,再不出来,你的这个徒弟就保不住了!” “虞不全,你果然够狠!”院中传来一个声音。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苏语侬从房间内走出,手中托着一支点燃的红色蜡烛,堂屋内顿时一亮。李风云终于不用装了,跳了起来,扯下那进入堂屋的黑影的蒙面黑巾,此人他见过,果然是当初白云山庄虞不全师兄赵余庆所幸存的两名弟子之一赵仪仇。 虞不全当初被赵余庆囚禁在白云山庄不短的时间,他的起居生活,都是由赵余庆的弟子赵仪仇安排的。所以,即使不见此人的面目,也能一语道破赵仪仇的身份。 此时,赵仪仇的右手臂已经乌黑一片,脸色也发黑,眼看命不久矣。 虞不全叹息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粒丹丸,扔给赵仪仇,道:“服下,可暂时压制住毒性,事后我再为你拔毒。你的师父虽然不肖,但你终归是青囊门的弟子。” 赵仪仇接过那丹丸,想也不想,扔到嘴中,连声称谢。 李风云不解,低声问道:“虞前辈,你怎么知道有人来暗算我们?” 苏语侬咯咯笑道:“你以为我们像你那般,睡得跟死猪一般。这周围,师父早布下防线,赵师伯一入院中,我们就发现了。还有,没有我师父暗中施放解药,你以为你能抵挡得住无色金芸之毒?” 李风云奇道:“无色金芸之毒?这是什么毒,很厉害嘛?” 赵仪仇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无色金芸之毒,明明就只是十日醉,那里有无色金芸之毒。” 苏语侬不理赵仪仇,答道:“无色金芸之毒又叫十香软筋散,此毒虽不致命,但极为狠毒,凡中此毒者,内力尽被禁锢,纵使是内力通天,也只能使出平常人的力量。若中了此毒,你我还有师父三人,恐怕只能任由人摆布,的哪!” 李风云瞅向赵仪仇,恶声问道:“是不是这样?” “的确如此!”赵仪仇倒是有几分胆色,面对李风云的责问,反倒是不那么害怕了,挺胸答道,“不过,我只施放了十日醉,只能迷倒你们罢了,哪里用过什么无色金芸之毒?” 一声轻叹从院中传来:“唉,虞不全,你是如何收了这个古怪精灵的女弟子,居然能看出无色金芸之毒,相比之下,我的弟子就差得太远,我当着他的面释放无色金芸之毒,他竟然懵懂不知。苏姑娘,不如你改投师伯的门下如何?” 此话一出,赵仪仇羞得满脸通红。 苏语侬盈盈笑道:“赵师伯,院外天凉,何不进来说话?奴家对赵师伯可是仰慕得很,这几年不见,也怪想念的。难道赵师伯远道而来,连师侄的面也不肯见上一面么?” 外面那声音嘎嘎怪笑了数声,道:“小娃娃,你当你在蜡烛中惨了七星海棠我不知么?进到堂内,你们自然无事,但我的麻烦就大了。虞不全,难道你连出来见我一面都不敢么?” 虞不全冷声道:“赵余庆,赵师兄,你我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师父、小师妹不能白死。当初在白云山庄,我看在小师妹的份伤上,已经放过你一马,这一次,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语驱敌 赵余庆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道:“谁饶不过谁,还难说。虞不全,光说有什么用,何不出来一见?” 李风云大怒,就要冲出院外,却被虞不全拉住。 虞不全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对李风云和苏语侬道:“呆会儿,你们要跟在我身后一丈之内,千万别冲到我身前,也不要离开我一丈的范围,不然,我护不住你们。” 李风云、苏语侬点头答应,虞不全大步朝屋外走去,才到门边,忽然一抬手,一团火焰从手中弹出,悬浮在他身前。 李风云大为奇怪,正要说话,只见从院外忽然飞起无数细如尘芥的小飞虫,成群结队如黑雾般投向那团火焰,一时间,轻微的“噼里啪啦”响声炸成了一片。 苏语侬捂嘴笑道:“傻哥哥,你当只有奴家算计别人,别人便不会算计我们?那些小虫是苗疆的蛊物,名叫千丝蛊,最是狠毒,若是钻入体内,便会很快的繁殖,过不了多久,中了这蛊毒的人,就会变成茧人。” “茧人?什么是茧人?”李风云有些好奇。 “茧人就是,外表还是人,可是破开皮肤,体内全是虫子,肌肉和五脏六腑早被那些虫子吞噬一空。”苏语侬不以为意地答道。 李风云想到那无数虫子涌动的情形,不由得心中恶心,毛骨悚然。 苏语侬咯咯笑了起来:“不用怕,这千丝蛊虽然狠毒,不过也不是没有克制的法子。比如我师父使的这一招,这团火可不是一般的火,里面带有云台香。 这云台香是那千丝蛊的最爱,闻道这云台香,潜伏在周围的蛊虫就会不顾死活的涌上来,投入火中,不用怕,再过一会儿,那蛊虫也该烧尽了,一只也不可能留下。” “云台香?”李风云奇道,“可是我没闻到什么香味啊!” 苏语侬“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傻哥哥,你当然闻不到了,你要闻得到,你便是蛊虫了。赵师伯以为用苗疆的蛊术便能对付我师父,未免太小看我师父了。我师父去过苗疆不知多少次哪!” 这一点李风云是知道的,当初在白云山庄,虞不全就是说破了赵余庆所施展的子午金蛊,从而揭穿了赵余庆的真面目。 那火烧了不大一会儿,从四处涌来来的黑雾般的小虫渐渐稀薄,不久便完全消失不见。 赵余庆有些肉疼,养这些千丝蛊可不容易,没想到一把火被虞不全烧了个精光:“虞不全,算你狠,不过区区一丛千丝蛊,还算不得什么。” 虞不全手一挥,那团火焰顿时熄灭,轻咳了一声,虞不全已经走出了木屋。 院子中站着三个人,月光并不算太暗,隐约能看得出模样。 为首的自然是赵余庆,站在赵余庆身后的,正是他另外一个徒弟阮芙蓉,还有一人,望见李风云,讪讪地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裘仙?是你,当初你坑老子可坑得好苦!”李风云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裘仙无奈,只得向李风云抱了抱拳,笑道:“李将军,反正你与李守贞有仇怨,虱子所了不怕痒,我却不宜与他闹翻,这件事,只当是裘某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不必再提此事,如何?” 当初裘仙约李风云一起暗算李天尧,谁料到,裘仙的人故意叫破了李风云的身份,将祸水引到他的身上。好在李守贞心有顾忌,没有报复李风云,要不然,也够李风云烦了。 见裘仙这般说,李风云倒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奇怪,裘仙,你怎么跟赵余庆混到一块了?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打算要与我等为难?” 裘仙苦笑一声,道:“哪会呢,李将军能与萧怀玉打个旗鼓相当,裘某还不想得罪几位。不过,李将军,你也知道,我在奉宸卫挂了差事,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实不相瞒,赵大侠如今也是我奉宸卫的人,我要保护他的安全。” 看来白天在太乙峰顶李风云与萧怀玉大战之时,裘仙、赵余庆就在附近,赵余庆是有备而来呀! 李风云心生警觉,奇道:“赵余庆他也要你来保护?我记得他可是一流高手,又有一身的毒术,谁敢难为他?” 裘仙嘿嘿笑了两声,不肯接李风云的话题,只说:“李将军,这是他们青囊门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解决,你不出手,裘某也不会出手,如何?” “这样似乎不太公平吧!”李风云沉下脸来,“裘帮主,你也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不如这样,你把赵余庆拿下,你我的帐从此两清,如何?” “这样不太好吧!李将军,我若背叛奉宸卫,太湖帮只怕难以在梁溪立足。”裘仙愁眉苦脸地道。 李风云冷笑一声:“裘帮主,背叛奉宸卫的事,你私下里做得恐怕不算少吧!罢了,我不为难你,今天的事,你只要袖手旁观,李风云就只当你还了这个人情了。” 裘仙终究有把柄在李风云手中,若是逼得李风云把当初的事嚷出来,传到众人耳中,就算没有什么证据,南唐皇帝对他的信任必定会大减,更为重要的是,他与李凤鸣之间算是撕破了面皮,即便是李守贞,也没有不报复他的道理。 想到这里,裘仙暗悔为何图赵余庆的人情,答应来帮他,更是心中暗骂当初怂恿他的那人:“当初怎么说的,说李守贞绝对不会放过李风云,李凤鸣也不可能放过李风云,可是事后这两人都没有半点动静。唉,当初怎会听信了他的话,犯下如此蠢的错误?” 裘仙肠子都悔青了,硬着头皮,转身对赵余庆道:“赵当家的,恐怕这一次,裘某是帮不上你了!” 赵余庆面露诧异之色:“裘帮主,你可是答应好的,这般出尔反尔,恐怕不好吧!” 裘仙面带囧色,拱手道:“唉,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这次裘某真无法出手,赵当家的,放手吧!”又对李风云拱了拱手,道:“李将军,记住你的说的话,咱们两人之间的账,算是两清了。” 说罢,不理赵余庆的反应,一纵身,如一只大鹏般跃出院子外,扬长而去。 裘仙心里明白得很,既然决定置身事外,那就干脆立刻脱身的好,要不然留在这里,这两方无论哪一方败了,他出手也不对,不出手也不对,左右都落不得好。倒不如干脆得罪赵余庆,一走了之来得妥当。 第四百章 斗法 赵余庆没料到他千辛万苦请来的帮手居然就这么被李风云弄走了,形势急转直下,他明显落入劣势。 原本在赵余庆的算计中,裘仙是用来缠住李风云的。原本还有个大慧法王让他心生顾忌,但大慧法王毕竟是方外之人,与李风云的交情并不太深,真要两伙人拼起命来,未必会帮李风云。 后来大慧法王一人独自离开,赵余庆大喜过望,没有大慧法王的帮助,赵余庆认为要对付虞不全,十拿九稳,所以才有了今夜的行动。 谁料想,李风云几句话,竟然让裘仙抽身而去,让事情多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赵余庆恶狠狠地盯了李风云一眼,怒声道:“李风云,你最好不要出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李风云怎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嘿嘿笑了两声,道:“你若是老老实实与虞前辈单打独斗,我自然不会插手,但若是是耍什么花样。就莫怪手下无情。” 赵余庆不理李风云,冷哼了一声,冲着虞不全喝道:“虞师弟,你就是这般当掌门的么?借着外人压迫同门的师兄弟。难怪青囊门会越来越不成气候。” “羞羞羞!”苏语侬刮着脸皮道,“赵师伯,你这个师伯好不要脸,刚刚被风云哥哥说走的太湖帮帮主裘仙,是谁请来的帮手? 风云哥哥可不是我师父请来的,他侠义心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什么不对?难道只许赵师伯放火,不许我们点灯?赵师伯这道理,也未免太怪了点吧!” 赵余庆一时语塞,恼羞成怒道:“裘仙只是来保护我,与此事无关。” 苏语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师伯,说这话你不觉得脸红么?照你这么说,风云哥哥也是来保护我们的呀,谁要威胁到我们,他就可以出手。” 赵余庆气得火光直冒,心知此事不宜与苏语侬争辩,冲着虞不全道:“虞师弟,你怎么说?” 虞不全阴沉着脸,冷声说道:“清者自清,从始至终,虞不全从未邀请外人参与本门事务,赵师兄何必血口喷人? 你若不服,这样吧,你我两人公平对决,生死各凭本事,不许他人参与,如何?” 李风云眉头微微一皱,隐隐感觉有些不妥,却有说不出不妥在什么地方。 苏语侬似乎看出了李风云的担忧,低声道:“你放心,若只是我师父与他公平比斗,凭我师父的本事,他决计赢不了我师父。若是他耍什么花招,我们也不能看着,不是么?” “那青囊书怎么说,掌门之位又怎么讲?”赵余庆很不满意,大声问道。 “此事只与师门恩怨有关,与掌门及青囊书无涉!”虞不全答道。 赵余庆大怒:“这掌门之位,原本就该是我的,想当初,论武功、论毒术、论医术,你哪一样比得上我?你有什么资格做这掌门之位,又有什么资格拥有青囊书?” 虞不全答道:“赵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青囊门的掌门,什么时候变成谁本事大谁就可以抢去做了?青囊书只有掌门才能看,不可轻授,你难道不知道吗?” 苏语侬大声说道:“赵师伯,你怎么不说德操?勾结外敌,谋害师祖,单单这一条,你有资格做掌门么?” 赵余庆怒喝道:“无知小儿,鼓噪什么?我与你师父讲话,有你插嘴的份么?” “天下事,自有天下人来管,路见不平有人踩,纵使你本事滔天,也难堵天下悠悠一口,难道说句不平话也要分老幼尊卑么?矮冬瓜,你未免太霸道了点吧!”李风云接口道。 赵余庆自知斗嘴不是李风云的对手,暴喝一声:“说这些做什么,虞不全,接招!” 说着,将一只口哨塞入嘴中,随着一声唿哨,从院外飞起无数的老鼠大小的黑影,铺天盖地般地朝众人袭来。 苏语侬惊道:“嗜血蝙蝠!风云哥哥小心,千万别让这种蝙蝠伤着,这种蝙蝠的牙齿和爪子都有剧毒。” 话音刚落,只见虞不全抓了一把粉末,扬手向空中撒去。 那满天的蝙蝠,只要一触碰到那粉末,立刻惨叫着从空中跌落下来,不多时便僵死在地上。苏语侬也从布兜中抓起一把粉末,朝从四面袭来的蝙蝠撒去。 李风云没这本事,只好拔出宵练、幽影宝刀,一招“风云起”,只见血雨翻飞,血肉四溅,一时不知多少嗜血蝙蝠丧生于李风云的刀下。 “风云哥哥,快别动手!”苏语侬急叫道,“这蝙蝠的血,也是有毒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颗丹丸,抛给李风云,急道:“快服下!” 李风云身上也溅了不少那蝙蝠的血肉,正觉得头昏眼花,有些不支,心中说不出的狂躁,闻言急忙接住那丹丸吞下,只觉从小腹升起一股清凉之气,不多时便将身上的不适驱逐一空。李风云又收了两把宝刀,只是以罡煞之气逼开那些嗜血蝙蝠,。 苏语侬靠到李风云身边,巧笑道:“风云哥哥,使毒这事,你不懂,由我出手便是。” 这时,赵仪仇早已经回到了赵余庆身边,说也奇怪,那些蝙蝠并不进攻赵余庆三人,也不知这三人身上撒了什么药。 不大一会儿工夫,嗜血蝙蝠的尸体已经落了一地,死掉的蝙蝠不下上千只。 赵余庆见嗜血蝙蝠对虞不全没有多大的用出,停止了吹哨子,剩下的不足百只蝙蝠没有了哨声的驱赶,顿时惊惶地四散而逃。 “就只这点本事?这种恶物,留在世上是祸害,还是烧了吧!”虞不全冷笑一声,抬手一弹,只见一颗火星弹出,但随着那火星的弹出,满地嗜血蝙蝠的尸体忽然腾起了烈焰,升起了浓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李风云还在暗自惊诧,忽然觉得手中一软,苏语侬似乎又塞给他一粒什么东西。 “含在嘴里就成!”苏语侬朝他眨了眨眼睛,低声道。 李风云心知必有因由,不敢多问,急忙将那粒东西投入嘴中,入嘴只觉得又苦又涩,一股腥臭之气让人几欲作呕。 “什么东西?”李风云问道。 苏语侬笑道:“主要是夜明沙,就是蝙蝠的粪便。不要命的话,你可以不含!” 正在这时,只听“噗通”“噗通”两声,赵余庆的两名弟子赵仪仇与阮芙蓉软倒在地上,赵仪仇紧掐着喉咙,急道:“师,师父,这烟有毒!救,救我!” 赵余庆面色暗沉,他怎会不知那烟有毒,不过一时间他认不出虞不全用的是什么毒,更找不出解救的法子,凭着深厚的内里,那毒烟一时还奈何不了他,取出两粒丹,喂入两个徒弟的嘴中,低声道:“盘膝凝神,运转内力驱毒。” 心中却在暗叹,自己的这两个徒弟怎生这般没用,非但帮不上半点忙,反而处处要他照顾,怎比得虞不全的徒弟苏语侬,聪明伶俐,手段不凡。 又看看四周的烈焰浓烟,赵余庆心中暗自发愁,凭着药物和深厚的功力,他还能支持,不过又能支持多久?自虞不全出手以来,处处压制自己,而自己竟然连虞不全施展的手段也没瞧明白,这场比斗已经是败多胜少了。 “可恨啊!老东西居然将青囊书传给他而不肯传给我,我若得到了青囊书,又岂会只有如今这点成就?”看到眼前这番情景,赵余庆更是心生恨意。 “赵师兄,还不投降?难道你真要逼我杀你?”虞不全高声喝道。 “嘎嘎嘎嘎!”赵余庆怪笑两声,道:“就凭这点伎俩,还杀不了我赵余庆!虞师弟,你以为我此来会没留后手么?” 李风云心头一惊,不知赵余庆所说的后手是什么,像他这样的人,到如今还死战不退,必定有其凭借。 第四百一章 后手 赵余庆的后手是什么? 李风云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 一片云彩将小半轮明月遮住,地上燃烧的千余只嗜血蝙蝠的烈火并未熄灭,小院内被火光照的纤毫毕现,但是在院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却沉浸于黑暗之中。 李风云看不出任何异常。如果只是一流高手,李风云还能应付,至少能缠住对手,但如果不是,如果是如赵余庆这般的用毒高手,李风云却没有半点把握能对付得了。 “虞不全,这是你逼我的!”赵余庆狂笑起来,忽然胸脯一挺,从腰间射出无数支牛毛大小的芒针来,暴雨梨花般地朝虞不全射去。 “不好!”李风云暗叫一声,这丛牛毛芒针又急又快,而虞不全离赵余庆又只有不到两丈的距离,以李风云的武功,或许能避开这丛牛毛芒针针,但是以虞不全的武功,李风云想不出虞不全有什么办法能躲得开这丛牛毛芒针针。 而且,李风云离虞不全太远,根本没有时间赶过去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虞不全伤在那牛毛芒针针之下。 这丛牛毛芒针针显然是赵余庆保命的家伙,在火光映照下蓝汪汪一片,显得十分诡异,又岂有不喂毒的道理?所喂之毒毒性之猛,就算只中了那小小的一枚,也会见血封喉,死于非命。 就在千钧一发,身死一瞬之际,一柄小伞忽然从虞不全的袖中探出,“砰”地打开,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丛钢针竟然全被那小伞拢住,一枚也没落下。 李风云惊奇万分,苏语侬笑道:“不要忘了,我青囊门医术、毒术厉害,机关之术也不差!这千工伞就是为了应付这些细微暗器的。千工伞的伞骨和伞柄,都是用上好的磁石制成的,对付大件的暗器没有多大的用处,但对付这些细针却是最好不过。” 听了苏语侬的解释,李风云松了一口气,暗自惭愧,暗道他真是小窥了天下英雄,小窥了虞不全的本事。 就这此时,巨变骤然生,一团红烟突然从那牛毛芒针中喷出,瞬间就将虞不全裹住。 虞不全大惊,内力布满全身,一抖身子,周身也腾起一股蓝色的烟雾,与那红烟顿时掺杂在一起,只听“噼噼啪啪”炸响之声不断,也不知那蓝色烟雾与红色烟雾究竟是什么东西。 “赵余庆,你安敢欺我!”虞不全怒吼一声,忽然,从手中射出一只弹丸。 赵余庆心知不妙,一边后撤,一边伸手抓起正在身后疗伤的阮芙蓉,朝那弹丸扔了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那弹丸猛地炸开,阮芙蓉只来得及惨叫一声,整个身子被那弹丸炸掉了半个,碎肉横飞,死于非命。 “霹雳弹!”赵余庆倒吸了一口凉气,相传此物触之必爆,威力无穷,一丈方圆内,即便是一流高手也难免身受重伤,也只有毒圣公孙长造出来过,没想到虞不全也造了出来。 就在虞不全扔出霹雳弹的同时,一道不起眼的黑芒从屋顶处直朝虞不全射来,待到虞不全察觉之时,已经晚了,只来得及让开要害部位,只听“噗”的一声,那黑芒直没入虞不全的体内。 “欧阳峥,你居然暗箭伤人!”虞不全怒吼一声,一扬袖子,又一枚弹丸朝屋顶射去。 躲在屋顶上的,正是欧阳峥,他一直不肯出手,就是等虞不全分神的那一瞬间。 白天他与虞不全斗法失败后,一怒之下便挥袖离去,谁料没走多久,就被赵余庆拦住,邀请他一同暗算虞不全,两人说好,事成之后,赵余庆取青囊门掌门之位,逼问出青囊书和毒圣公孙长的传承后,将一式两份,两人各取一份。 此后赵余庆在裘仙离开后仍然执意要与虞不全相斗,就是因为屋顶上还伏有欧阳峥这颗暗子。 再说毒霸欧阳峥,情知虞不全掷出的弹丸厉害,哪里敢接,一纵身,从木屋上跳下,想要避开那弹丸。 “砰”的一声,那弹丸炸开,空中升起一团色彩斑斓的七彩光雾,笼罩范围足有两丈有余,饶那欧阳峥躲得快,也没有完全躲开。 “啊!”欧阳峥惨叫一声,显然被那七彩光雾所伤。 这时,李风云也出手了,突然间的变故,让他来不及抽出宝刀,飞身上前,一掌正击在欧阳峥的左肩膀上。 只听“咔嚓”一声,欧阳峥哪里受得了李风云这含恨一击,肩膀关节被击得粉碎,内力震荡,早已经震伤了欧阳峥的五脏六腑。欧阳峥惨叫了一声,被李风云打得斜飞了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欧阳峥身受重伤,自知不敌李风云,不敢久留,脚尖一点地,立刻扬长而去。 李风云怒不可遏,正要追上去,却听苏语侬急声叫道:“莫要追他,你看看你的手掌心!”李风云抬手看右手掌心,只将掌心一团黑气,乌黑一片,那黑气还在不断的扩散,眼看便要到手腕了,黑气过处,并无半点异常的感觉。 李风云大惊失色,急忙运功抵挡那黑气,谁料真元根本挡不住那黑气。 这时苏语侬已经奔了过来,取出一包药粉,道:“快服下!” 李风云来不及多问,一仰脖子,将那包药粉尽数服下。 那包药粉果真是厉害,才服下不多久,李风云就觉得右手手掌黑气所到之处,痛楚异常。不由得轻叫了一声。 苏语侬此时的心思却不在李风云身上,只是盯着包裹住虞不全的那团红色烟雾与蓝色烟雾,脸上显得十分焦躁不安,却又偏偏不敢过去。 这时,赵余庆也似乎受了重伤,正在赵仪仇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 原来,虞不全朝欧阳峥射出那枚弹丸之后,赵余庆见虞不全身受重伤,一抬手,也朝虞不全射出三支袖箭,虞不全哪里还抵挡的住,“噗”“噗”“噗”的三声,那袖箭尽数射中。虞不全惨叫一声,仆倒在地。 赵余庆大喜,一纵身上前,想要活捉虞不全,谁料道虞不全忽然睁开眼睛,反手一掌,正拍中赵余庆的胸口。虞不全那点掌力赵余庆倒是不在乎,但是虞不全的那一掌又岂会只会是简单的一掌。 赵余庆猛然感觉如同一条冰蛇钻入了体内,不由得大骇,一掌也拍向了虞不全,借势跃开。 才退出一丈多远,赵余庆就感觉不对,那条冰蛇阴毒无不,尽管他已经服下了一把解毒药物,但收效极微。又见欧阳峥受伤逃走,赵余庆不敢再呆在这里,喝令赵仪仇扶着他离开。 第四百二章 伤逝 “师父!你,你怎么样?”苏语侬朝着朝着那团红、蓝的烟团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发抖,显得十分惶恐。那烟团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虞不全模糊的人影躺在地上,显然受伤不轻。 苏语侬本事还不够,还不敢去触碰那烟团。 过了一会儿,虞不全的身影挣扎着站了起来,蹒跚地走出那团烟团,才走出那烟团数步,身形一闪,眼见要摔倒在地上。 苏语侬急忙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师父,泣不成声:“师父!” 李风云也站起身来,走上前去,问道:“虞前辈,你怎么样?”虞不全的样子惨不忍睹,浑身都是鲜血,三支袖箭插在他胸口,流出来的血鲜红得不像样,显然也喂了剧毒。 “别哭……别哭!”虞不全微微睁开眼睛,“好徒弟,师父不……不成了,心,心脉已经被震碎了,回天……乏力,只,只剩下这一口气,支撑不了多久。你,你……听着,师父有话要交代。” 虞不全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还掺杂这内脏的碎片。 苏语侬强忍着泪水与哀痛,点头道:“师父,弟子听着!” “好徒弟,你,你将我怀……怀中的掌门令牌取……取出来,扶师父坐……坐好!”虞不全道。 苏语侬探手入怀,从虞不全的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令牌,又将虞不全扶正,盘膝坐好。 “跪下!”虞不全颤悠悠地取过令牌,轻声喝道。虽然身受重伤,行将就木,虞不全仍就不失一代掌门威严。 苏语侬哀求地望了李风云一眼,眼中满是泪水,李风云叹了口气,强忍住身上的剧痛,扶住虞不全。 苏语侬起身跪倒在虞不全身前,颤声道:“弟子在!” “我……我虞不全,现……在以青囊门第三十……七代掌门的身份,正式……正式将青囊门的掌……掌门之位,交……交给苏……苏语侬。从现在起,语侬,你……就是青囊……门第三十八代掌……掌门。”虞不全强打着精神,一边咳着血,一边说道。 “弟子……弟子遵命!”苏语侬不敢推辞,一咬牙,双手接过了青囊门的掌门令牌。 “《青囊书》……还……还有《五毒……心经》藏的位置,你知……知道么?”虞不全问道。 “弟子知道!”苏语侬噙着泪点头答到。 之前,她对这两本书十分好奇,可是虞不全一直不许她看,甚至连书藏在哪里,也不曾对她说过,不过,这又岂能瞒得过古怪精灵的苏语侬?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师父将这两本经书所藏的地方,只是师父没有交代,她不敢私自偷看罢了。 现在看来,虞不全对此事也是心知肚明的。 “这……这两本书……关系重大,《青囊书》非掌门……不传,《五毒心经》非心……心地纯良之辈……之辈不传,切记,切记!” “弟子谨记在心!”苏语侬泪如雨下。 虞不全又缓缓转过头去,望着李风云,道:“李……李大侠,语侬……她此次接……接任掌门,但……但毕竟年幼,门……门中必……必定后很多人不服,还……还希望李……李大侠能够……尽力扶持。” 李风云答道:“虞前辈清放心,此事李风云必定会一力承担,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语侬妹妹的。” “好,好!”虞不全面露微笑,显然放下了心头的一件大事,轻松了不少,“语侬……这……这些年,师……父这,这个掌门……实……实际上做……得并不好,青……囊门没……没有在师……父手上发扬光大,反……反而日渐萎缩,希望……希望你,你能以……以师父为……为戒,重……重振青囊门。” 泪水如泉水般,怎么抹也抹不干净,苏语侬答道:“师父请放心,弟子无论如何都会重振青囊门!” 虞不全微微摇摇头:“不……不必强……求,唉,这么重……重的担子压……压在你的肩头,实……属不易,如事……事不可为,也就罢了吧!青囊……门若……若真要消失,便……由它……它消失吧! 语侬,师父……师父死……死后,你就……就……就把我……我的骨灰……葬……葬在你白……白师姑……师姑的身边,我……我生……生不能与她,相聚,希望死……死后,还……能长……长……” 虞不全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头一垂,身子完全松弛了下来,溘然长逝。 “师父!”苏语侬抱着虞不全的尸体,嚎啕大哭了起来。 望着悲痛欲绝的苏语侬,李风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李风云与苏语侬交情莫逆,但跟虞不全交情却是不太深,只是欠他一些人情罢了。但看到此番情景,也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本事再大又如何?虞不全的医术冠绝天下,毒术更是让李风云心寒、忌惮不已,可又怎样?在命运的操弄下,也逃不开那贼老天的戏弄,一生悲苦,自己喜爱的人无缘在一起,孤独终生,最后只落得个惨淡收场。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不管生前多么风光,多么威风,多没名震天下,为恶也罢,为善也好,死后真正为他悲伤,为他哭泣的人,总也只有那么几个。 其他的人,其实都不过是冷眼旁观,看那云聚,又看那云散。 闻名天下的一代神医,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在终南山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中,实在令人感叹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虞不全的尸体渐渐冰冷了下来。 一条筷子长的五彩斑斓的小蛇从虞不全的脖领中游了出来,很好奇昔日的主人为何忽然变得越来越冷。 苏语侬伸出一只手指,抽泣着道:“婧儿,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那条小蛇仿佛能听懂苏语侬的话,缠上了苏语侬的指尖,又回头盯着码好的柴垛上躺着的一动不动、长睡不醒的虞不全,吐出信子,“滋滋”地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火光升起,火光中的虞不全那般安详、安宁,也许死亡的那一边,真有一个皆大欢喜的极乐世界吧! “滋滋!”那条五彩小蛇婧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身子一在苏语侬掌中一弹,如一只利箭般射向那火堆。 李风云惊得“啊”的叫了出来,想要抓住那漂亮的小蛇,却有不敢。 苏语侬幽幽地望了李风云一眼,轻声道:“让它去吧,它想跟师父在一起,就让它随师父在一起吧!也许在婧儿的身体中,真藏有一丝白师姑的魂魄!” 第四百三章 余庆 熊熊火光中,一个人影手中提着一个人头,一瘸一拐地又回到了小院中。 李风云回过头去,打量了那人一眼,诧异的道:“赵仪仇,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把他杀了!”赵仪仇的声音很冷。 “什么?”李风云没有听明白。 “我把我师父杀了!我捅了他二十八刀。”赵仪仇一松手,手中的人头滚到了李风云的脚下。 正是赵余庆的人头滚落到李风云的脚下,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李风云,眼中满是不甘与悲愤,更多的是惘然。 这就是报应吗?赵余庆害死了他的师父白祥英,又杀死了他的师弟虞不全,谁知最后竟然死在自己唯一剩下的一名弟子收上,这是天意,还是讽刺? 积善之家有余庆,积恶之家有余殃。 当初赵余庆的父母为他取这个名字时,只怕是想他做一个积善有福之人,只可惜,他的路走偏了。 李风云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你真下得了手啊!他是你师父!”杀师弑祖是江湖上最忌讳的事情,但凡干出这种事情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被人看得起,也无法抬起头来做人。 “我怎么就下不了手?”赵仪仇激动地暴吼起来,“他害死了我所有的师兄弟!他害死芙蓉师妹!难道我们拜他为师,就该是他的狗么?我们的性命就该任他屠戮吗?我不欠他什么! 我与师妹海誓山盟,我不能为她做更多的事情,我唯一能给她做的,就只是为她报仇!哪怕被人唾骂,我也在所不惜!” 呼呼的西风吹过,这个夜晚显得格外的萧瑟。 苏语侬回过身来,看向赵仪仇的目光有些冷:“那你又回来做什么?” “解药!我要解药!”赵仪仇答道。 也许赵仪仇杀赵余庆真的是想为阮芙蓉报仇,可是他真没有杀他师父向虞不全邀功的心思么?人心呀,真是难以揣测! 李风云暗自感叹。 苏语侬取出一只小玉瓶,扔给赵仪仇:“我师父死了,你师父也死了,你我这两支的恩怨也该从此了结了。但从此以后,你不再是青囊门的弟子,青囊门不允许有杀师弑祖的人存在,哪怕他有万种理由。即便我也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这瓶药你拿去,每七天服用一颗,可以压制你体内的毒,可保你四十九天内不会毒发。你体内的毒,自己想办法驱除,在青囊宗这么久,我不信你连这点本事也没学会。” 赵仪仇接过那小玉瓶,揣到怀中,没有说话,只是脱下外衣,在院中细细地搜索了一番,将阮芙蓉那半具尸体和那些残碎的肉块收集到一起裹好,转身就走。 走到了院门边,赵仪仇忽然停了下来,一字一顿地道:“苏语侬,我师父和你师父的仇怨算是了结了。不过,我与你的仇怨却没有,芙蓉师妹是死在我师父手上,同样也是死在你师父手上。既然你师父也已经死了,那这笔仇,我便只能找你来报! 现在你们要杀我,还来得及。如若不然,迟早有一天我会来找你!” “你这混账东西!”李风云大怒,想要出手杀了他,却被苏语侬拦住,他身上的余毒虽然还未清除干净,不过要杀赵仪仇还是做得到的,他有罡煞之气护体,不用担心赵仪仇的毒术,赵仪仇还没有那个本事对一名一流高手施毒。 “让他走!”苏语侬道,“他说得没错!他要找我报仇,只管来找我,我苏语侬难道还怕人来寻仇?” 赵仪仇没有说话,抱着阮芙蓉的残尸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四百四章 有口难开 但东边的天空露出第一缕曙光之时,虞不全的尸首已经完全焚化,骨灰也收到了一个陶罐内。赵余庆的头颅也被焚化了,装在另一个陶罐内。 院中战斗过的遗迹被清扫一空,木屋的主人一觉醒来,浑然不知昨晚发生的一切。老夫妻两人能活下来,是因为事先虞不全对他们做了保护。只可惜,虞不全能保护他们,却没能保护住自己。 留下十两银子,李风云与苏语侬带着虞不全、赵余庆的骨灰离开了太乙村,一路向南,来到位于江浙境内的白云山庄。 白云山庄依旧是李风云当年离开时的模样,只是许多被损坏的地方被修缮过。这几年,虞不全专门找人来修缮、清扫白云山庄。 白婧的坟头上已经长满了悠悠的青草,在坟头的两边多了两个新的坟冢。一个属于虞不全,一个则属于赵余庆,他们俩的恩怨,已经随着斯人的逝去随风飘散,想必能安息在白婧的身边,也是这两人一生所愿吧! 夕阳的余晖撒在三座坟茔之上,给三座坟茔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如国有天国,只希望这三人不再为尘世间的恩怨所纠缠。 苏语侬呆呆的立于坟冢前,全身素裹,雪襟飘飘,如一尊圣女的雕像,另有一风味,全然不像当初那个爱笑爱整蛊的小丫头。 “语侬,逝者已逝,想哭你就痛哭一场吧!”李风云轻声道,“老这么憋着,憋坏了身子反而不好!”对于苏语侬的反常,李风云看在眼里。 “哇!”李风云的这句话,如同打开了苏语侬泪水的闸门,苏语侬扑到了李风云的怀中,痛哭流涕,很快,泪水便打湿了李风云大片的衣襟,“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没有了师父,我该去哪里,我又该做什么……”苏语侬泣不成声。 与李风云相同,苏语侬也是个孤儿,还是孩提时,虞不全就在苗疆捡到了她,一直将她抚养大。她与虞不全的感情,与其说是师徒,还不如说是父女,在虞不全身上,有苏语侬所有的依恋。 如今,虞不全离开了,苏语侬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与无依。 李风云当然能够理解,李老爹死后,这种心情,他也有过。轻拍着苏语侬的后背,李风云轻声道:“别怕,有我呢!畏惧是一种病,一旦染上,再勇敢的人也会变得懦弱,一只强壮的狮子也会变绵羊! 这贼老天又偏偏是个虐待狂,你越怕他,他就越虐待你。你越怕什么,他就越安排什么给你!所以,咱们什么都不要怕,看看这贼老天能耍什么样的花招!” 苏语侬收住了云雨,轻声道:“风云哥哥,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说完此话,苏语侬小脸顿时羞得通红,又发觉自己竟然趴在李风云的怀里,而且李风云的衣服已经被她哭湿了一大片,急忙慌乱地推开李风云。 见苏语侬居然作小女儿态,李风云觉得有趣,哈哈大笑,故意打趣道:“我坚实的胸膛,就是你休息的港湾,不要紧,我不介意,欢迎再来!” “你想得美!”苏语侬啐道。 这么一闹,苏语侬的心情开朗了不少,恢复了一些当日的风采。但同样这么一闹,李风云感觉他与苏语侬之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娘的,难道老子真的是花心大萝卜?”李风云有些怀疑,转念一想,“不对,春秋时齐国的乞丐都娶了两个老婆,老子怎么也算是一代大英雄,大豪杰,娶两个老婆不算过份吧?再说,我身为堂堂打将军,定国侯爷,只娶一个老婆,岂不是太丢人了?” 想到这里,李风云张开嘴巴说:“语侬,我……” “你不用说,奴家知道!”苏语侬打断他的话,“我们是好兄妹,你只是想安慰我,不是么?你放心,今天的事,奴家绝不会对如月姐姐说的,我也不会做对不住如月姐姐的事!” 说罢,苏语侬一跺脚,转身如一只白色的蝴蝶一般,翩翩地飞走了。 李风云呆了呆,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道:“其实老子是想说,我挺喜欢你的,娘的,这叫什么事呀!” 郓州城,李天尧看到府门前留下的记号,立刻朝城外的一片树林走去。 七年前,在开封,他无意中救了一个伤得很重,奄奄一息的契丹人,却没料到因此却给自己找来一位武功高强的师父。 这些年,李天尧放荡形骸,自暴自弃,一方面是为了向他的父亲李守贞表示不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掩饰他的这位武功高强的师父。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武功高强的师父竟然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李天尧并不知道,他的师父并不肯告诉他,他只知道,这位武功极为高强的高手看中了他,决定收他为他的弟子。 究竟是看中了他,还是看中了他身后身为封疆大吏的父亲,李天尧一直都分不清楚。不过,他这位师父,自己的武功虽然高深莫测,教人的本事似乎却差了点,跟着他练了足足六年,李天尧发觉他的武功似乎进步并不是很大。到如今,他也只能算是三流高手。 难道是师父教他时故意留了一手,并不肯教他真功夫? 李天尧甚至有些怀疑。 不过他没法回头了,因为练了一门内力心法,他就不可能再练其他的内力心法。这门内力心法叫《金蟾蜕》,如果想再练其他的武功,除非将《金蝉蜕》完全废掉。 据师父说,这门《金蟾蜕》较之其他的内功心法,实力进步要慢得多。的确很慢,练了七年,李天尧的武功仍旧只能算是三流水平,练其他任何武功,李天尧认为以他的天资,自己绝不会只有这等实力。要知道,在练《金蟾蜕》之前,他已经练了八年武功,那时他便已经是三流高手,虽然当时教他武功的只是军中一个二流高手。 也就是说,这七年来,他没有半点长进。 李天尧之所以一直坚持练这门《金蟾蜕》,是因为据师父说,只要李天尧打通任督二脉,他便可以将自己的功力输给李天尧,助他将内力一举提升到二流顶尖的水准。对于一名一流宗师来说,这样耗费的功力并不算什么。 而且这样做,有金蟾蜕这门奇功,不会由于拔苗助长给李天尧带来太大的负面作用,李天尧只要再花一两年稳固一下他的修为,便可向一流境界冲击。 当然,要达到一流境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若是一旦达到一流境界,只要师父愿意,他还可以继续将自己的内力传给李天尧。 这样的奇功,李天尧又岂愿错过? 第四百五章 师徒 相传,当年李淳风创出千古奇功《北冥神功》,就是因为受到了《金蝉蜕》的启发,并参考了《金蝉蜕》。 不过,《金蝉蜕》并非没有缺点,它的缺点是,对师徒二人的要求极为苛刻,要求两人的天资、体质极为相近,因为两人的差异越大,师父向徒弟传功的损失也越大,徒弟要将师父的功力化为己有的难度也会迅速的增长。 两人的天资、体质的差异如果大到一定程度,那师父向徒弟传功会变得不可能。 这也是李天尧的师父愿意收他做弟子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发现李天尧的天资、体质与他相差极小,而他手上正好得到了那本奇功《金蝉蜕》。 来到了郓州城外的一片偏僻的小树林中,李天尧看看四周无人,拱手蹲跪在地上,大声道:“师父,弟子李天尧来了!” 树林中人影一闪,一名中年大汉突兀出现在李天尧面前。如果李风云在此,他会惊讶地发现,这名中年大汉居然是契丹国师的大弟子萧怀玉。 萧怀玉居然收了一名中原人做他的弟子,而且此人竟然还是李天尧。 “起来吧!”萧怀玉抬了太手。 李天尧站起身来。 萧怀玉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天尧,有些不满,道:“怎么,天尧,你还没有打通任督二脉?你究竟是怎么练功的?莫不是天天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早将练功的事情抛之九霄云外了?” 李天尧羞得满脸通红,急忙抱拳道:“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 萧怀玉心知自己太心急,刚才那句话说重了,他虽并未练过《金蝉蜕》,但也知道这门奇功的艰难,他这个徒弟算是尽力了,而且资质也不错,练到如今都未大成,说明这门奇功的确非常之难。 “也不能全怪你!”萧怀玉叹了口气,这次与李风云比斗,由于大慧法王的缘故,没能成功暗算李风云,萧怀玉非常失望。以后,恐怕再难寻着机会引李风云与他正面对抗了。要打败李风云,萧怀玉自认为自己是不成的,所以,多多少少将希望寄托在他的弟子身上。 萧怀玉收了三名弟子,大弟子当年战死在沙场,二弟子资质有限,已经三十多岁,实力仍然只在二流中等水准,此生只怕难以踏足一流境界。只有这第三个徒弟,现在修为虽然不高,却最有可能继承他的衣钵,也最有可能踏足一流境界。 不过,像这样练下去,不知几时才能练成《金蝉蜕》,又几时才能打败李风云,为他雪耻。 太乙峰上的那场大战,萧怀玉担心给李风云心中留下的阴影不够,李风云迟早会恢复过来。从萧怀玉对李风云的了解,此人似乎从出道以来,就从来没有真正畏惧过什么,也没有受过大的打击,自信心爆满。 那场大战留在李风云心中阴影,恐怕拦不住李风云多久。 “如果大慧法王不插手就好了,如果他不插手,我也许就能完全摧毁李风云的信心。一个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一切也就毁了!” 萧怀玉暗自叹息。 检校了一番李天尧武功的进展,萧怀玉道:“天尧,为师倒是有一种法子可以让你《金蝉蜕》快速大成,只是其中风险颇大,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而且,即便用这法子练成了《金蝉蜕》,也有很多隐患。不知你可愿意尝试?” 李天尧听罢大喜,他练习《金蝉蜕》已经七年多了,实力进步极微,心中早就有些不耐烦。特别是两次被李风云羞辱,深以为耻,深感自己实力的不足。此时听到师父说有快捷的法子可以让他的《金蝉蜕》大成,哪里还会不愿意,又怎会去管有多大的风险,又有多少隐患? 跪倒在地,李天尧高声道:“弟子愿意,请师父成全!” “你不后悔?你可知道,用这法子,稍有不慎,便会导致你走火入魔,轻则经脉皆断,全身瘫痪,重则身陨道消,毙命当场。而且,用此法子强行将《金蝉蜕》提升到大成,快是快些,不过终究是邪道,根基不稳,日后的隐患究竟有多大,连师父也摸不清。你真的想清楚了?”萧怀玉缓缓道。 “只要能让弟子的实力大进,不再受辱于小人之手,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弟子也是心甘情愿,在所不辞!”李天尧咬牙切齿地答道,眼中几欲喷出火光。 萧怀玉当然知道,李天尧嘴中的“小人”指的是谁,沉默了一会儿,萧怀玉又道:“如今的李风云,即便是师父,也不敢说能打败他。你即便炼成了《金蝉蜕》,要想踏入一流境界,却不是短时间能做得到的事情。更不要说找他报仇了!” “所以,弟子不惜一切代价,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提高自己的实力。李风云欠我的,弟子要他千百倍还回来。”李天尧义无反顾。 萧怀玉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道:“也罢,既然你有这般决心,师父也不再说什么了!为师会尽一切可能来帮你,提升你的实力。” 说到这里,萧怀玉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李天尧:“你按这纸上记载的药物,速去采办,五日后,为师会用自身功力,强行打通你的任督二脉,将你《金蝉蜕》的内功心法提高到大成。 随后,为师还会不惜真元,将你的内力提高到二流顶尖。这大概要花去一个月的时间。 切记,其中危险重重,所有的准备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更不能受人半点打扰,你明白吗?” 李天尧点了点头,答道:“师父请放心,弟子心中有数。我父帅已经率军北上,这郓州城没人能管得了我,我会安排一处僻静的宅院,更会让心腹亲信严加防守。” “李守贞将军已经率军北上了?”萧怀玉显然还不知这消息,心中一惊,问道,“他去了哪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天尧犹豫了一下,他这位师父毕竟是契丹人,身份不明,连名字也从未向他提过,他不得不有几分防备。想了一会儿,李天尧答道:“军国大事,父帅从不像弟子提及,师父你也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并不好。 我只听说,父帅率两万精兵北上,是因为定州上报朝廷说契丹正在调遣军队,有再次南下的迹象。皇上下旨,任命父帅为北面行营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任副职,克日北上刑州,以放北国大军再次大举南下。” 萧怀玉点了点头,道;“天尧,你我虽然分属中原与契丹,但在师父心中,并无多大的区别。沙场交战,那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但你始终是我的徒弟,这是私情。 看来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为师就该回契丹了,不管怎么说,师父是契丹人,大汗有事,我没有不回本部待命的道理。 如果你我有一日果真沙场见面,你不必对师父留情,师父也不会对你留情,各为其主,此乃公义,你明白吗?” 李天尧叩首哭道:“师父,弟子明白,公义在先,弟子自当分得清楚。只希望师父与我,并无那一日。无论如何,师父一定要保重。” 萧怀玉哈哈笑道:“师父自然无事,如今最要紧的,是将你的实力提上去,否则,等师父北归之后,恐怕再难找到时间来帮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兴许到时候,两国的关系就缓和下来了也说不准!” 李天尧心知萧怀玉所说的并不可能,只是并不说破。 第四百六章 药王谷 大晋开运三年(注1)、契丹会同九年七月,大晋枢密使李崧、冯玉得到契丹卢龙节度使、燕王赵延寿有意回归中原的消息,深信不疑,命天雄军节度使杜重威致书赵延寿,赵延寿复信表示思归中国,希望后晋发大军接应。 定州上报朝廷契丹正调遣军队,进逼边境。 大晋皇帝石敬瑭当即下诏书,任命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任副职,各率本部人马共计两万六千人前往邢州集结;彰德节度使张彦泽充马军都指挥使兼都虞候,义武节度使蓟人李殷(注2)充任步军都指挥使兼都排阵使各率本部五千人马前往邢州集结;更调派派护圣指挥使王彦超(注3)、白延遇(注4)率领部兵十营计一万两千人前往邢州。 一时间,平静了一年的河北大地气氛骤紧,又一场新的浩劫正在酝酿之中。 不过李风云却并不知道这些,此时他与苏语侬正在庐山山中。 庐山,又名匡山、匡庐,又有南彰山、天子彰、敷浅原之称,风景峻秀隽丽,比之太山的宏伟,太恒山的险峻,终南山的浑厚,更别有一番风味。 “庐山之所以叫,匡山,匡庐,是因为相传在周朝初年的时候,有个叫匡俗的道人在这里寻道求仙,久而久之,人们就叫它匡山,匡庐。”苏语侬解释道,“当然,还有一个传说,说是在周武王的时候,有一位叫方辅的先生,同老子李耳一起,骑着白色驴子入山炼丹,二人也都得道成仙,山上只留下一座空庐。人们把这座‘人去庐存’的山,称为庐山,又因为方辅的缘故,称为辅山。” 李风云听了愁眉苦脸道:“如今我李风云和苏语侬联袂来到了庐山,不知以后这里会不会多出一个名字,你说叫风云山好呢,还是叫语侬山好,或者就叫风语山?唉,真是苦恼啊!” 苏语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你才这般厚的脸皮,干脆改名叫,牛皮山好了,李大将军的牛皮吹得漫天飞,谁还能比得上?” “也行!”李风云存心逗苏语侬开心,“以后青囊门的掌门苏语侬苏女侠出手,就可以这般向人介绍:‘都,奴家乃是牛皮山药王谷青囊的掌门苏语侬是也,此山乃我开,此树乃我栽,要打此边过,留下买路财,的哪!’”李风云尖着嗓子学着苏语侬语气。 苏语侬被李风云逗得咯咯直笑:“哪有那回事,你当奴家是牛皮山的土匪头子!” 李风云连连作揖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小的绝不敢反抗!” “那好吧!本大王看在你态度恭敬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绑回山寨剥了皮烤来吃,清蒸还是红烧,你来选吧!”苏语侬嘻嘻笑道。 “不成啊!”李风云叫道,“苏掌门是山大王,可不是山里的妖怪。我也不是西去取经的唐和尚,吃了也不能长生不老,吃不得呀!” …… 两人嘻嘻闹闹便来到了庐山山中的一处绝壁下。 苏语侬指着那绝壁,道:“看得出来么,这里有个山洞。通过这条山洞,里面有一个很大山谷,那就是我青囊门的根本之地,药王谷。” 山洞? 李风云仔细瞅了愁,只将那山崖伤藤蔓丛生,大半的岩壁都被藤蔓所掩盖,要找出苏语侬所说的那个山洞,还真不是一见容易的事。 “料你也找不出来!”苏语侬笑道,“我青囊门布置的机关,如果你都能破解得了,那还能被叫做青囊门么?” 说罢,领着李风云来到一块裸露的山石边,也不知苏语侬怎么弄了两下,那山石忽然向一边滑了过去,露出一人来宽的通道。 李风云大为惊奇,他原本以为那洞口一定会隐藏在藤蔓之下,却没想到洞口却在裸露之处。 “想不到才是最好的保护!”苏语侬道,“跟着我走,可别乱碰东西。我青囊门可不止是毒术厉害,机关之术同样也不错!”苏语侬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分了李风云一支,走进洞内。 李风云不敢怠慢,急忙闪身跟在了苏语侬的身后。 苏语侬扒拉了一下洞中的一块石头,那挡住洞口的山石又“轰隆隆”地移回了原位,将洞口封死。 苏语侬叹了口气道:“其实原本我青囊宗的祖庭是在玉京山上,这药王谷只是当年弟子种草药的地方。可是八十年前的那场大劫之后,为了避免别的门派的报复,这才将宗门搬到了药王谷。” 李风云奇道:“这么窄小的山洞,要搬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山洞中其实不算太小,并排能走四个人,不过这样的山洞通道,倒是的确不方便货物的进出。 苏语侬解释道:“这山洞也只是为了方便平日弟子的出入开辟的小道。大宗货物出入当然不会走这里。只是平日那通道都被断龙石封死了,要打开断龙石很麻烦,所以一般都不会打开。” 山洞其实并不长,转过两个弯,才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李风云眼前一亮,一片方圆四五里的山谷出现在他眼前,时值盛夏,开垦好的药田里,五彩缤纷的花朵争奇斗艳,引来无数的蜂蝶忙碌其中。 “这就是药王谷?”李风云有些惊讶,不远处有一片木屋,看样子山谷中居住的人并不是很多。几只大黄狗发现了不速之客,冲着李风云、苏语侬汪汪直叫。与其说这里是一个隐世独居的门派,更像是山里的一个小山村。 苏语侬答道:“是啊!四年前我来这里时,这还有五十多户人家,都是青囊宗弟子的家人,这些年没来了,没想到又荒凉了许多。” 这时,药王谷中的居民已经发现了李风云、苏语侬两人,十多名壮汉各持武器朝两人冲了过来,把李风云、苏语侬团团围住。李风云心中一紧,隐隐感觉这些人似乎来者不善,苏语侬接任掌门之事恐怕难免一场波澜。 注1:大晋开运三年,即公元946年。 注2:李殷,蓟州人,自后唐庄宗、明宗、晋高祖朝,以偏校递迁,历官至检校司徒,累为郡守。性沈厚,所莅无苛暴之名。 注3:王彦超,(914年—986年),字德升。大名临清(今河北临西)人,五代至北宋初年著名将领。 注4:白延遇,(918年-957年),字希望,五代太原(今山西太原)人,主要事后晋、后周两朝,武将,以勇猛见称。 第四百七章 波折 “刘师伯,我是苏语侬呀!你不认得我了吗?”苏语侬冲着一名山羊胡子的老汉叫道。 “语侬,我认得是你!”那老汉道,“不过,你今天若不能将虞掌门之死解释清楚,休想活着离开药王谷。” “什么?”苏语侬有些发懵,刘师伯为何会这般说话? “少跟她废话,杀师灭祖之徒还有什么好说的?先放倒他们两个再说!”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大声道。 苏语侬脸色一变,忽然抖袖子撒出一篷药粉,空中顿时冒起了一股黑烟。苏语侬怒道:“陈师叔,语侬尊重你,是因为你是语侬的前辈,你却暗中用火蝎毒粉毒害自己晚辈的吗?天下有这样的长辈吗?刘师伯,你说句话呀!” 陈师叔见自己的诡计居然被苏语侬当众揭穿,羞得满脸通红,喝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叔,勾结外人,弑师背门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都给我住手!”刘师伯在这群人中显然威望最高,冷冷地瞪了那陈师叔一眼,刘师伯喝道,“谁都不许动手!苏师侄远道而来,先去青囊堂拜过列祖列宗后,再在列祖列宗面前将事情解说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人没有异议,一齐来到了青囊堂。 青囊堂实际是一座祠堂,祠堂主殿内供奉的是青囊宗历代掌门的灵位。一路上,苏语侬悄悄对李风云介绍,刘师伯名叫刘明忠,是药王谷中年纪最大,也是资格最老的长老;而那位陈师叔则叫陈宜贤,也是药王谷长老之一。 药王谷如今有九位长老,分别是青囊宗的九位前辈,但如今仍然留在谷中的,只有五位,另外四位早不在谷中居住,带着弟子迁出了药王谷,只是在每年祭祖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 留在药王谷中青囊门的弟子现在只有二十三人,除了那五位长老,其余十八人都是年轻一代的弟子,还比不上当初赵余庆一人收的弟子多。这也是当初赵余庆敢与虞不全争夺掌门之位的凭借所在。 只可惜,当初白云山庄一战,赵余庆绝大多数弟子被他自己毒死了,只剩下赵仪仇与阮芙蓉两人。在太乙村之战,阮芙蓉也被他当做盾牌被霹雳弹炸死,而赵仪仇更是反戈相向,趁着赵余庆重伤不防之际杀了他,教人不胜嗟叹。 拜见完青囊门的历代掌门。 刘明忠问道:“语侬,我来问你,虞掌门现在究竟如何?你这次会药王谷又所为何来?” 听到刘明忠问起师父,苏语侬不觉眼睛一红,道:“师父他……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而弟子这次会药王谷,就是奉师父遗命,接任青囊门的掌门之位!” 聚集在殿中的众人一阵骚动,虽然他们在此之前已经知道虞不全身亡的消息,但终究未经证实,如今听苏语侬正式宣布了这个消息,不由得议论纷纷。反倒是苏语侬宣布接任青囊门掌门的消息却没有几个人关心。 虞不全之死对青囊门的打击显然很重,虽然虞不全生前很少管青囊门的事,只是隔一段时间会带一批财物接济生活在药王谷的弟子,不过,虞不全在江湖上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了,天下公认的第一神医,多少给青囊门的弟子一些自豪与信心。如今,连虞不全也死了,青囊门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相反,谁当掌门,对于青囊门新一代的弟子来说,又有什么关系?总共才三十多人的门派,其中四位很少回药王谷,对青囊门的事情可以说是不闻不问。门中的事情,向来是由药王谷中的五位长老商量着办。掌门对于这一代弟子来说,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掌门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勾结外人害死的?你说你是奉虞掌门遗命,接掌我青囊门,有什么证据?”陈宜贤厉声喝问道。 苏语侬一双妙目望向陈宜贤,奇道:“陈师叔,你口口声声说我勾结外人害死了我师父,究竟是听何人所说?那是我师父呀,将我捡回来抚养我长大的师父呀?你这般说,又有什么证据? 我师父明明是赵余庆勾结奇毒宗的欧阳峥害死的。 我受师父的遗命,继承青囊门掌门之位,当然有证据,掌门令牌在此,难道还会有假?” “虞掌门死了,掌门令牌落在你手中,有何奇怪?”陈宜贤喝道,“你说赵余庆勾结欧阳峥害死了虞掌门,又有何人可以作证?” “我可以作证!”李风云忍不住,挺身而出,“虞掌门死的那日夜里,我也在场,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可以作证,那夜赵余庆来偷袭我们,虞掌门的确是在于赵余庆比拼毒术之时,被躲藏在暗处的欧阳峥偷袭,中了他一道毒镖,又被赵余庆趁机暗算,一连中了他三支袖箭和一掌,被击碎了心脉而死。 虞前辈在临死之前,心中尤自挂念青囊门,交代语侬接任青囊门掌门,并亲手将掌门令牌交到了她的手中。 陈长老,不知道,我这般说,清不清楚?” 陈宜贤冷笑了数声,道:“李风云,你是晋国的将军,晋国的侯爷,本事虽大,可还管不到我青囊门。我青囊门的内部事务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谁都知道你跟这个贱女人关系不明不白,谁能保证你不会因为要袒护她而编造了这番谎言来欺骗大家?天日昭昭,苏语侬,几既然有胆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为何就没胆敢承认此事?” 李风云大怒,喝道:“你这小老儿,嘴巴中怎么这般不干净,我和语侬之间干干净净,哪有你说的不明不白,纵使有,也是我与语侬的事情,与你何干?” “许你做,就不许我说么?”陈宜贤冷言冷语道,“当初唆使虞掌门去与欧阳峥比武的便是你,明明就是你和这贱女人勾连欧阳峥将掌门引入圈套之中,你的话有谁信? 谁不知道你当初曾与欧阳峥一起去扬州的事?一路上,你和欧阳峥的关系可好得很!” 第四百八章 天日昭昭 “胡说八道!”李风云怒道,“那时我明明是被欧阳峥挟持,我与毒霸欧阳峥的关系几时好过?等等,你们怎么会知道欧阳峥去扬州的事情?” 陈宜贤恶声恶气地答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与苏语侬这贱女人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们知道得多了!”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在众人的耳边响了起来,陈宜贤捂住红肿的脸吐出两颗槽牙来,惊讶地望着李风云。 李风云掏出手巾擦了擦手,厌恶地扔掉手中的手巾,紧盯着陈宜贤,沉声道:“陈宜贤,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这般侮辱我与你们的掌门?不要忘了,我李风云好歹也是一流高手,一代宗师。就凭你,也有资格辱骂我?” 陈宜贤不由自主地连退了连退了数步,避开了李风云咄咄逼人的目光,躲到了人群之中。他虽然也是二流高手,但是论武功本就比一般的二流高手要差劲,李风云真要杀他,简直就像杀一只鸡般的简单。 而他偏偏此刻又在青囊殿中,青囊门中有门规,青囊殿中不允许任何人使用毒物,违者以背叛本门处置。刘明忠之所要苏语侬来青囊殿,也是为了避免苏语侬与众人彼此暗中下毒。 没想到此举却便宜了李风云,在青囊殿,李风云可以全无顾忌。在药王谷,也只有五位长老是二流高手,而且武功实力都不高,五人加起来也不是李风云的对手。 当然,即便不在青囊殿中,对李风云有威胁的也只有五位长老毒术,而且也仅仅只是有威胁而矣。要毒倒一位一流高手,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然,以此成名的不会只有欧阳峥一人。 刘明忠脸色一沉,喝道:“放肆!这里是药王谷,不是李将军的风云卫,要撒威风,回你的风云卫去撒。否则……” 李风云哈哈大笑:“否则怎么样?难道你还想杀了我李风云不成?笑话,我李风云单枪匹马,独闯契丹大军都不曾皱过眉头,千里独赴幽州,独闯燕王府也不曾害怕过。你这小小的一个药王谷也想难为住我?” 又转过头,对苏语侬道:“语侬,我看这药王谷中,要么就是分不清好坏的老糊涂,要么就是心怀叵测的奸邪之辈,做那个掌门有什么意思?不做也罢。 你若想要做掌门,不如自己多收几个弟子,自立为掌门,谁也没话说。” 苏语侬摇摇头,道:“不成啊!我答应过师父,要接任青囊门的掌门之位,重振青囊门,我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青囊门如今虽然势微,人心涣散,但毕竟是师父一生心血所化,我不可以对不住师父,这掌门我不做也得做。” 又朝众人拱手道:“刘师伯,张师伯,许师伯,邓师叔,陈师叔,各位师兄、师姐、师弟们,我师父的死的确与我苏语侬无关,我也的确是受我师父的遗命继承了青囊门第三十八代掌门之位。 我苏语侬今天在这里,在列祖列宗各位祖师的灵位面前,可以对天发誓,若我苏语侬有半句假话虚言,举头三尺有神灵,教我苏语侬身受剧毒,受尽折磨而死!” 众人一阵发呆,江湖中人对发毒誓都很忌讳,一生都在刀口上舔血,谁不想讨个吉利?不管誓言究竟灵不灵,总会让人心中留下些许阴影,说不准哪一天,真就应了誓言。 李风云说得不错,如今的青囊门远不是当年的青囊门,只剩下小猫小狗三两只,不成气候,行走江湖连名头都不敢在江湖上打起,生怕招来当初仇家的报复,苏语侬来当这个掌门,又图些什么? 若说是图《青囊书》,《青囊书》一直都掌握在虞不全手中,究竟藏在哪里,几大长老也不知道,唯一知情的恐怕也只有苏语侬,她要真图《青囊书》,自己取了便是,何须来青囊门自投罗网? 一时间,即便是最刻薄的陈宜贤长老也哑口无言。 刘明忠道:“语侬师侄,你能不能继任青囊门第三十八代掌门,现在说尚为时过早。不过,你将事情的始末说出来,我青囊门的弟子大多都在这里,是非曲直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苏语侬叹了口气,从李风云来找虞不全报信开始,直到虞不全去世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仔细说了一遍。 苏语侬本来就口齿伶俐,这番经历自然讲得有声有色。 说到终南山太乙峰虞不全力挫欧阳峥时,让人欢心鼓舞,满殿的弟子纷纷高声欢呼。 说到赵余庆夜袭虞不全,却被虞不全识破,落得土头灰面,众弟子纷纷较好,有人大叫道:“我就知道赵仪仇那家伙不是好东西。” 说到虞不全明明在力压赵余庆,欧阳峥突然从背后偷袭,发暗器暗算虞不全,众人都不禁捏紧了拳头。 说到赵余庆趁机偷袭,反被虞不全反击,打成了重伤,踉跄而逃,而虞不全也终于因为受伤太重,不治身亡,众人脸上皆露出悲凉之色。 说完事情的始末,苏语侬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从包裹中取出包好的一枚乌黑的飞镖,还有三支袖箭摊在桌子上,道:“这就是欧阳峥暗算师父的飞镖,还有赵余庆射向师父的那三支袖箭,请各位长老检验。” 这时,殿中的绝大多数弟子望向苏语侬的眼光已经变得怜惜,显然,他们已经相信他们这个俏丽可爱的小师妹。 五位长老鱼贯上前,刘明忠小心的拿起那枚飞镖,飞镖上还残留着乌黑的血渍。刘明忠放在鼻间嗅了嗅,皱眉道:“飞镖上抹有孔雀胆,鹤顶红,还有绝命草混合制成的毒药,见血封喉,果然是欧阳峥的手法。” 又看了看那三支袖箭,袖箭上也残留有凝固的血迹,刘明忠叹道:“看这形制和上面所抹的毒药,的确是赵师弟所为。 只是语侬,有一事我不明白,掌门虽然医术天下无双,但无论是这飞镖还是这袖箭,上面所抹的毒都是歹毒无比,见血封喉,掌门中了这两种暗器,为何还能活下来,反而将赵师弟打成重伤?最后虞掌门也是死于重伤之下?” 苏语侬面色惨淡,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从玉瓶中轻轻弹出些许黑色粉末在一张白纸上,道:“这是用麒麟骨为主药配置的麒麟散,可解天下奇毒。这麒麟骨当初还是由风云哥哥找来的,这事绿柳庄庄主路惊鸿大侠也知道。 师父当初得到麒麟骨后,便将它磨碎,加上一些珍贵药材,配置成了这麒麟散,总共只配制出了三副,送了一副给我防身。 我那一副,在那夜风云哥哥打伤欧阳峥,身中剧毒后立刻给风云哥哥服用了。 而师父过世后,我只在他的遗物中找到这一副麒麟散。师父之所以能挺住剧毒,我猜师父是在关键时刻服用了麒麟散的缘故吧!” 五位长老眼光不凡,验证过那黑色粉末,自然知道这麒麟散的真假。 “那赵余庆呢?他现在在哪里?”刘明忠此时已经信了苏语侬八成。 “赵师……赵余庆已经死了!死在了他弟子赵仪仇的手中!”苏语侬满脸悲戚,答道。 “什么?”众人大惊。 陈宜贤上前一步,大声道:“你把话说清楚,赵师兄怎么会死在他弟子赵仪仇手中,赵仪仇可不是这么说的!” “果然是赵仪仇搞的事!”李风云大叫道,“语侬,当初我就劝你不要放过赵仪仇,他连他师父都杀了,还有什么事下不来手?你一时手软,竟然放出一条中山狼。” 又冲着陈宜贤喝道:“赵仪仇在哪里?带我去见他,我要宰了这小子!” 刘明忠朝殿中的弟子看了看,发现赵仪仇并不在众人之中,急声道:“快去把赵仪仇找来对质!” 第四百九章 人心 三名弟子急忙朝殿外奔去。 不多时,一名弟子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大声叫道:“不好,赵仪仇那王八蛋他跑了。非但如此,他还打晕了看守药庐的陈阿伯,药庐中的许多珍贵药材,还有丹药,被赵仪仇偷去了很多。有人看到他出了药王谷。 张师兄和周师兄已经去追那小子去了。” 刘明忠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众弟子听令,速速出谷去捉拿那叛逆弟子!千万别让这小子逃掉。” 殿中的十多名弟子答应了一声,纷纷涌出殿外,朝谷外冲去。 “陈长老,当初你难道没有对赵仪仇所说的事调查过吗?”刘明忠瞪了陈宜贤一眼。 陈宜贤大声叫屈:“刘长老,当时赵仪仇说得有鼻子有眼。 他说苏姑娘勾结欧阳峥,暗中下毒毒害虞掌门,更想通过苏姑娘控制我青囊门。正巧这件事被赵余庆撞破,欧阳峥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赵余庆为了保护他的两名弟子逃走,不幸被欧阳峥害死,他的另一名弟子阮芙蓉也因此遇难,只有赵仪仇千辛万苦逃脱。 整个谎言并无破绽,我又如何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刘明忠闷哼了一声,转身对苏语侬道:“语侬,看来是我等错怪你了!最可恨那赵仪仇叛逆,我等都被那奸贼蒙蔽。 他居然还想劝说我青囊门投靠南唐奉宸卫,为南唐效力。若不是语侬你及时赶到,我们几乎就中了他的奸计。 语侬,我亲自去将这叛逆抓回来,以雪你不白之冤!” 说罢,刘明忠正欲离开青囊殿。 “且慢!”李风云忽然道,“如今真相大白,刘长老,你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刘明忠身子一顿,转过身来,问道:“李将军,不知你说的是何事?” “自然是语侬继任青囊门掌门之事,刘长老不会是不记得这件事了吧!”李风云笑道。 李风云在清平镇生活了这么多年,又在江湖上打滚了三年多,什么伎俩他没有见过?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李风云已经推测出事情的始末。 那日赵仪仇离开太乙村后,发觉自己本身低微,论武功,他才不过是三流中期的高手,论毒术也只能勉强对付一些初入二流的高手,医术也只是泛泛,以后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 思来想去,赵仪仇认为还得要抱紧奉宸卫这棵大树。不过他本事平平,没有了师父,又如何能得到奉宸卫的青睐? 自然而然,他就想到了药王谷。 青囊门虽已经颓败,但几百年留下的底蕴犹在,青囊门的弟子虽然没几个,但是前代师祖留下的药方、丹药不计其数,价值不可估量。而且,青囊门剩下的九位长老都是二流高手,虽说武功差了点,不过毒术都不弱,医术更是超凡。如果能帮忙奉宸卫笼络到青囊门,他必受奉宸卫的重用。 想到这里,赵仪仇披星赶月,抢在苏语侬之前,先一步来到了药王谷。用他事先想好的一番说辞蒙骗青囊门的众人。 留在药王谷的众人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对江湖上的事情并不太了解,骤闻虞不全死了,心神大乱,只觉得天塌了,却浑然没有注意到青囊门的独特优势。 赵仪仇趁机说动刘明忠,支持刘明忠自立为掌门。在他看来,刘明忠一旦自立为掌门,一山不容二虎,那么刘明忠等五位长老与苏语侬的关系等若是水火不能相容。 为了对抗李风云,不管刘明忠等人愿不愿意,都必须随他抱紧奉宸卫这条大腿,老老实实为南唐效力。 这样一来,他与药王谷的众人就成了天然的盟友,就算日后刘明忠知道了实情,也不会张扬,更不会与他反目。因为他是青囊门的叛逆,刘明忠等人又何尝不是? 而作为青囊门与奉承卫间的联系人,赵仪仇会得到不少的好处,更会因此受到南唐的器重。 可是赵仪仇没有想到的是,留在药王谷的五位长老,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陈宜贤陈长老为首,支持刘明忠自立为掌门,投靠奉宸卫以求自保。 另一派则是以张望清张长老为首,希望能调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再做决定。 刘明忠也在两派之见犹豫不决,从心底讲,他是愿意自立为掌门的。他在药王谷这么多年,药王谷中他的威望最高,许多事情往往他一言而决,他又怎会不愿意再进一步当这青囊门的掌门? 但另一方面,他隐隐觉得赵仪仇所说的话多有不实,直接自立为掌门似乎有些不妥,觉着张望清的想法更为持重。 这么一来,在两位长老的争论下,事情就这么拖下来了,直到苏语侬、李风云突然出现。 刘明忠感觉到不妙,他已经感受到苏语侬对他的地位的威胁,所以,当陈宜贤出手暗算苏语侬之时,他也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阻止。 不过,事情被苏语侬揭穿后,刘明忠隐隐感到了张望清的不满,为了维护药王谷中的统一,刘明忠立刻将苏语侬请到了药王殿。 实际上,陈宜贤对苏语侬的种种为难,其实是得到刘明忠的默许的。 当然,刘明忠不愿苏语侬继任掌门,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想当掌门,而是他觉得,他近六十岁的人,如果屈居在不到十九岁的苏语侬之下,教他十分憋屈。而且,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又有什么本事能治理好青囊门?刘明忠也很怀疑。 不止是他这么想,实际上五位长老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都没有言语,即使是张望清也没有。 后来,赵仪仇的奸计被揭穿,特别是赵仪仇心虚,听说苏语侬来到药王谷后,根本不敢来与她见面对质,居然洗劫了药庐,挟私逃跑,这让张望清十分失望,一个很好的抵制苏语侬继位的借口消失了。 不得已,为了维护自己的威望,刘明忠只得将所有的事情推给了陈宜贤,洗清了自己。陈宜贤与他的交情莫逆,更是他的小舅子,他相信,这点事情陈宜贤是愿意为他担的。 陈宜贤当即明白了刘明忠的意思,接过了指责,并顺势将责任都推给了赵仪仇身上。其实,若没有刘明忠和陈宜贤两人的私心在其中作祟,凭赵仪仇又怎么可能会在药王谷中如鱼得水? 刘明忠说是要去亲自捉拿赵仪仇,其实是想杀赵仪仇灭口,同时拖延苏语侬接任掌门之位之事,以谋求对策。 这当中的曲曲绕绕,李风云当然不能全都明白,但是却让他猜中了大半。 第四百十章 舍弃 “语侬,此事容后再议,还是捉拿叛逆要紧!”刘明忠抚须道。 李风云哈哈笑道:“区区一个跳梁小丑,让他逃了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何须刘长老亲自出马?倒是青囊门的掌门之位悬空,难免会招来意图不诡之徒的觊觎。 刘长老,你说句实话吧,如何你才肯让语侬接任掌门?” 这些话,苏语侬不适宜说,也只有李风云这个局外人,又有非凡的实力,才有资格说这话。 陈宜贤勃然大怒:“李风云,你本事虽大,也未免欺人太甚!我青囊门如今虽然败落,但也不是任人拨弄的。掌门由谁来继任,是我青囊门自己的事情,容不得旁人置喙。” 李风云冷笑数声,道:“你道我想么?若不是在虞前辈临终前,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帮助语侬接任掌门,而且,我也欠虞前辈许多人情,你们药王谷这些破事,请我来管我也懒得管。 不过,现在我既然答应了虞前辈,不想管也得管。 谁要敢说李风云多管闲事,行那违背虞前辈遗愿的事情,就问问我背后的两把宝刀答应不答应!” 李风云摆明了姿态,青囊门掌门之事,绕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成的,以他的实力,横扫青囊门不成问题。而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保苏语侬,那些心中怀有其他想法的人,趁早死了这条心。 从小在清平镇长大的李风云明白,说一万句道理,比不上一只拳头有用。 在场的五位长老无不默然无语,就连陈宜贤也半句话不敢说,只气得满脸通红。他的两颗槽牙还留在殿中。这野蛮小子真的说动手就会真的动手,而且手黑得很。 最终还是刘明忠说了话:“语侬,你也是青囊宗的弟子,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青囊宗这般受外人欺辱么?” 苏语侬当然知道李风云这般做,全是为了帮她,又怎会说出冷了李风云心思的话?微微一笑,苏语侬道:“刘长老言重了,语侬刚才没有介绍,风云哥哥可不是外人。师父在临终前,曾要求风云哥哥拜入我青囊门,为我青囊门的护法长老,风云哥哥也勉为其难答应了。 只是我见风云哥哥不喜欢被约束,所以没有提此事。 所以,其实风云哥哥也是我青囊门的弟子! 风云哥哥,是不是有此事?” “啊?哦!确有此事!”李风云一阵头疼,此话一出,以后青囊门的事就变成了他自己的事情了。 五位长老彼此看了一眼,明明不信苏语侬的话,可是偏偏又无法辩驳,只有硬着头皮默认了。驳斥苏语侬的话,就意味着驳斥虞不全。以虞不全在青囊门的威望,即便是刘明忠也不敢因为招收一名长老而反对虞不全,况且,以李风云的实力,也完全有资格当青囊门的长老。 刘明忠朝李风云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李长老,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好说!”李风云抱拳还礼,“苏掌门的接任之事,刘长老认为该在何时举行?”李风云趁热打铁。 “此事关系本门的兴衰,还需谨慎考虑!”刘明忠答道。 “本门的兴衰?”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刘长老你看本门还有什么兴衰可言?” 此言一出,众人皆怒。 李风云不屑一顾,道:“没来药王谷之前,我对药王谷很好奇,不管怎么说,青囊门当初也曾是江湖上名声赫赫的大派,弟子不下数千人,影响力广布天下。 可是来了药王谷,我大失所望。这哪里还能算是一个江湖门派?比山间的小村强不到哪里去。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再过不了几十年,不用仇家来灭青囊门,青囊门自己也就消失了。 刘长老,做一个小山村的村长很有意思吗?” 这段话说出来,不止是刘明忠,五位长老都羞愧难当。 这几十年下来,青囊门的确每况日下。 当初他们前一代,历经种种大难,活下来的也有八十多人,到了他们这一代,曾经也有师兄弟七八十人,到如今,除了几位主动脱离青囊门不知所踪的外,其余的人,或是因为内部争斗,或是死于江湖,如今只剩下他们九人了。 而苏语侬这一代则更惨,所有的弟子加起来还不到三十人,而且资质都较他们这一代要差很多。似乎除了苏语侬外,再无一个是可造就之材。无论是医术、毒术,还是武功、机关都大不如他们这一代人。 李风云说得不错,再过去几十年,或许不需要几十年,等他们这一批人死光了,也许青囊门就此烟消云散,不存于世了。 李风云借着又道:“各位长老,我曾听人说过一个故事,话说有一天从天空飞过一群天鹅,树林中的猫头鹰十分紧张,急忙将它抓来的老鼠藏了起来,生怕被天鹅发现后抢了去。 天鹅看见后感觉很好笑,对那猫头鹰说:‘我们从南飞到北,飞了不下数十万里,难道仅仅是为了你的一只死耗子?’” 在故事中,李风云将药王谷中的长老比做猫头鹰,又将苏语侬比作是天鹅,嘲笑刘明忠等人鼠目寸光,只顾及自己眼前的一点小利益。 刘明忠叹了口气,道:“鸿鹄有鸿鹄的志向,燕雀有燕雀的想法。人各有志,何必强求?若有一天,天要灭我青囊门,那也是天意,人力不可违。” 李风云叹了口气,望向苏语侬,道:“我算明白虞前辈临终前为何要说那番话。语侬,虞前辈宁愿隐居扬州,也不肯回药王谷,真的只是因为赵余庆的缘故么?” 苏语侬眼睛一红,不肯回答。 答案很明显,就是因为有刘明忠这样一批人,因循守旧,抱残守缺,虞不全虽有掌门之名,却根本施展不开手脚。无奈之下,才逼得虞不全远走他乡。 “我们走吧!”李风云对苏语侬道,“虞前辈也说过,若事不可为,也就罢了。与在这里空耗精力,不如另起炉灶,重新再建立起一个新的青囊门。我瞧那离开药王谷的四位长老也许会支持你。” 李风云猜想,那四名离开药王谷的长老,恐怕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实在看不下去青囊门逐渐枯萎失去生机,才主动离开的吧。 苏语侬闭上眼睛,两滴晶莹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过了半晌,苏语侬猛地睁开眼睛,摇头道:“不成啊,不成,我答应过师父,要重振青囊门,药王谷是青囊门根本所在,又岂可舍弃? 风云哥哥,清平镇虽然是被毁了,但若是要你舍弃清平镇,你做得到吗?” 李风云呆了呆,道:“这不是一回事。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利,不肯改变,与清平镇大不相同。清平镇虽然乱,但弱肉强食,能生存下来的无一不是强者。与这里不一般,这里只会越来越弱,两者没有什么可比! 况且,就算他们认可你为青囊门的掌门又如何?虞前辈终其一生都难改变的事情,你又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改变?与其坐守愁城,空耗岁月,不如另起炉灶,或许真的可以重振青囊门也说不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苏语侬摇摇头,道:“五位师伯、师叔,语侬这次奉命秉承青囊门掌门之位,回到药王谷,并非是要与各位争权夺利,实在是不忍看到药王谷从此没落。 语侬答应,药王谷中的所有事务,我都可以不过问,药王谷中财物,我不取分毫。 而且语侬仍旧会像师父以前那般,尽我一己之力支援药王谷。语侬只希望各位长老能支持我,能让语侬带走愿意随我一起出去闯荡的弟子,只求青囊门不再次分裂。 语侬会在白云山庄重设一部作为我青囊门的分部,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第四百十一章 册封 刘明忠等五位长老彼此望了一眼,他们所求的,无非是在药王谷中那超然的地位和利益。如今羊圈里跑进来李风云这只野狼,他们无力对抗,如果李风云强行要他们认可苏语侬的地位,到最后他们也不敢不认可。 如今苏语侬已经做了退让,而且说出了不过问药王谷中的所有事务的承诺,苏语侬要的只是青囊门掌门这个虚名。要知道,这句话,即便是当年的虞不全也不曾说出来过。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毕竟,他们五人的威望,也只是仅限于药王谷中,走出药王谷,世上又有几人认得他们五人? 苏语侬提的条件,就连刘明忠也十分心动,虽然认一个只有十八岁的丫头做掌门,有些让他感觉丢脸,可是与实际利益比起来,丢些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刘明忠点了点头,道:“语侬,你莫多心。我等也是为青囊门好,毕竟你年纪尚小,威望难以服众,而药王谷又关系到我青囊门存亡,不得不谨慎为之。虞掌门的遗命,我等又怎会违抗? 就这样办吧,我会立刻派人尽快通知王长老、云长老、贺长老和楚长老,等他们赶回来后,苏掌门就可以马上举行继位大典。” 另外三位长老见刘明忠这般说,也纷纷点头赞成,只有陈宜贤长老沉默不语。 刘明忠有些不满,瞄了陈宜贤一眼,问道:“陈长老,你怎么说?” 陈宜贤无奈,只得道:“大家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就这样,苏语侬的掌门之位终于定了下来。 一个月后,青囊门的九位长老齐集青囊谷,加上李风云这个临时加入的护法长老,总共有十大长老。 其中药王谷中的五位长老分别是刘明忠刘长老,张望清张长老,许智崇许长老,邓先邓长老,陈宜贤陈长老。另外四位长老分别是王清王长老、云海云长老、贺晓松贺长老和楚金鹏楚长老。 选了一个良辰吉日,青囊殿布置一新,披红挂彩,青囊宗的弟子齐聚在青囊殿中,三十多人就让这座小殿显得有些拥挤。 刘明忠以大长老的身份,走到殿中,大声致辞:“各位青囊门的弟子,我青囊门传承至今历经了三十七代掌门,已经走过三百余载,也曾走过一段风光辉煌的日子。但日中则昃,任何门派都难免有起伏波折,我青囊门也不例外,多难兴邦,这是上天对我青囊门的考验,也是对青囊门弟子的考验。 虽然如今的青囊门已经远不如当初,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青囊门的弟子万众一心,坚贞不屈,任何困难,我们都可以克服;我坚信,只要我青囊门忠贞的弟子还在一天,我青囊门迟早会有中兴的一天。 前任虞不全掌门一生为我青囊门的中兴呕心沥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为了解决我青囊门的隐忧,不惜远赴中南山。但是很不幸,在终南山太乙峰下,不幸遭奸人暗算,身陨道消。此仇,我们不能不报,此恨,我们不能不雪。 我刘明忠代表青囊门所有弟子与长老,在此发誓,此仇此恨,必要昭雪,以仇寇的首级来祭奠虞掌门的在天英灵。 但,国不可一日无主,我青囊门也不可没有掌门。 虞掌门在临终前,嘱咐下遗命,将掌门之位传给弟子苏语侬。我青囊门十位长老经过充分的讨论,认为苏语侬见识不凡,聪慧过人,医术、毒术和机关之术在同辈之中无不是佼佼者,完全可以担任青囊门掌门之位。 因此,我代表青囊门所有的弟子与长老宣布……” “圣旨到!”正在此时,忽然一声大喝从殿外传来,“青囊门诸人立刻停止掌门继任大典,违抗圣旨者,斩!” 殿内的众人大惊,顾不得继续举行掌门继任大典,纷纷涌向殿外。 只见殿外足足有四十余名锦衣侍卫已经将青囊殿团团围住,远处更有数十名锦衣侍卫控制住了药王谷中的亲眷、百姓。 药王谷地处偏僻,极为难寻,而且入谷的路上机关重重,这么多锦衣侍卫是如何混进药王谷来的?众人疑惑不解。 “赵仪仇,是他,是他带官兵进来的!”有眼尖的弟子认出了躲在人群之后的赵仪仇,指着他大声叫道,一时间群情激愤。 “放肆!”一名宦官打扮的中年人操着公鸭嗓子大声喝道,“大唐圣上有旨,青囊门还不快快下跪接旨。” 苏语侬几步走到众人身前,喝道:“你是什么人?我青囊门与后唐朝廷向来没有什么瓜葛,江湖人士,闲云野鹤,又要接什么旨?” 李风云紧随其后,拔出幽影宝刀,紧紧护住苏语侬。 那宦官打量了一眼苏语侬和李风云,轻哼了一声,仰头朝天,道:“李统领,你来说!” 那宦官身边一人侧步跨出,朝苏语侬、李风云拱了拱手,道:“苏姑娘,李兄弟又见面了!” 李风云紧盯着李凤鸣,问道:“原来是李凤鸣李统领,这都是你奉承卫的人么,你这次是来拿我们的么?” 李凤鸣摇摇头,答道:“李兄弟,你多疑了,我这次是专程为青囊门的事情而来。听说青囊门前任掌门虞不全不幸身亡,圣上有旨,青囊门有大功与民,不可不赏。 特此册封原青囊门的掌门神医虞不全为靖华真人。 册封刘明忠刘长老为庐华真人。 册封青囊门为御前青囊司,掌管天下杏林。 册封庐华真人为御前青囊司第一任司药,并以青囊门掌门人的身份掌管青囊门。 余者众人皆有封赏。 这是好事呀,青囊门从此鱼跃龙门,中兴有望,前程不可限量。” 此言一出,青囊门弟子议论纷纷。 陈宜贤喜道:“陛下重瞳亲照,终于注意到我们青囊门了,这下好了,我青囊门中兴指日可待,总算不负列祖列宗所托。刘长老,还不接旨?” “接什么旨?”张望清对陈宜贤怒目而视,“我青囊门从古至今,出过的名医无数,几曾有人做过朝廷的鹰犬?陈长老,要接旨你自己去接去,我张望清绝不受那嗟来之食!” 第四百十二章 圣旨 陈宜贤怒道:“你不愿为朝廷效力那是你的事情,却休要拦住弟子富贵之路,更莫要挡了青囊门中兴的机会。” 苏语侬回头看了陈宜贤一眼,又转头对李凤鸣道:“如果我青囊门不接旨又当如何?” 李凤鸣低头不语。 那太监嘿嘿笑了两声,道:“青囊门呼啸山林,欺辱百姓,为非作歹,横行不法,乱用邪术,为世之不容,我大唐有保土安民之责,这位姑娘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苏语侬冷笑一声,说道:“原来还是要剿杀我们。 我青囊门隐居药王谷,何来呼啸山林之说? 我青囊门弟子自力更生,与人无争;与人做买卖,向来都很公道,付足了银两;在世间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更是不论贫富老弱,一视而待之,常常不收分文,有何来欺辱百姓之辞? 为非作歹?横行不法?我青囊门弟子又做过哪些坏事,违反过朝廷哪条法令? 至于乱用邪术,李统领说的应该是毒术吧?试问天下杏林之人,有谁不懂一点毒术?我青囊门门规森严,绝对禁止对无关人施展毒术,所学毒术也都是自保之术。这数十年,我青囊门更是闭门自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乱用邪术又从何说起,又如何令世之不容? 难道你们官府,就可以信口雌黄,胡乱编排罪名?如此作为,天下英雄,谁肯服你?” “大胆!”那宦官大声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这些刁民,圣上抬举你们,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分,你们还敢指责朝廷的不是,你是吃了豹子胆不是?再跟我磨叽,信不信咱家一声令下,教你们所有人人头落地!真当少了张屠户,就要吃带毛的猪肉?” 李凤鸣见势不妙,他与李风云交好,与苏语侬也有一面之缘,并不愿将事情做绝,急忙拦住那宦官,低声道:“刘公公,他们毕竟是江湖草莽中人,很多事情并不明白,且容下官好好劝说于他。” 那刘公公虽然是南唐皇帝李璟身边的红人,但毕竟李凤鸣手握奉宸卫,深受皇帝的信任,他也不能不给李凤鸣的面子。轻哼了一声,刘公公道:“这些刁民泥腿子,不给点颜色他们瞧瞧,真不知好歹。 李统领,你也莫太心软,该杀的时候,便杀他几个,将他们杀怕了,自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君君臣臣的道理。” 又看了苏语侬一眼,轻声对李凤鸣交代道:“那位姑娘倒也有几分姿色,最好能留下,调教好,献给陛下,也能让陛下轻松一下。” 李凤鸣心中愕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将苏语侬献给皇上,苏语侬是虞不全的弟子,一身毒术十分了得,连李风云也在她手上吃过亏,如果一时起意,要刺杀皇帝,他李凤鸣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不得已,李凤鸣嗯嗯了两声敷衍那刘公公,心中暗道:“这位刘公公在江湖上行走的经验太少,根本不知江湖人的秉性。” 那刘公公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场的众人不乏二流高手,更有李风云这样的一流高手,那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直听得李风云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却见苏语侬不怒反笑,对那刘公公道:“原来是刘公公,奴家久仰大名,实在景慕得很,的罗!” 李风云知道,则刘公公只怕要倒霉了。 苏语侬本就天生丽质,婀娜多姿,这番话又说得软软的,李风云听了心中都觉得痒痒的。 那刘公公虽然是个阉人,也见惯了宫中的各种美女,但是几时见过像苏语侬这般妩媚的尤物?听了苏语侬这番话,顿时将刚才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喜笑颜开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凭你这姿色,又有咱家扶持,在宫中弄个贵妃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荣华富贵,岂不比在江湖上风餐露宿要强上百倍?” 苏语侬盈盈一笑,百媚顿生,道:“奴家叫苏语侬,原本是要当这青囊门掌门的,可是被公公这么一闹,奴家这掌门怕是当不成,宫中真有那么好么?奴家还从来没见过圣旨,刘公公能不能将圣旨给奴家看看,日后奴家真要进了宫,还须公公多加照应,的哪!” 一边说着,苏语侬一边朝刘公公靠了过去。 “站住!”李凤鸣心生警惕,高声喝道,“苏姑娘,莫要想耍什么花招。” 苏语侬咯咯笑道:“瞧李统领说的,奴家一个弱质女子,又能耍出什么花招?刘公公,你说奴家说得是也不是?” 刘公公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正盘算着如何将苏语侬献给皇帝,又如何借着苏语侬固宠,苏语侬生得娇俏玲珑,此刻又做出种种弱不禁风、楚楚可怜之姿,刘公公哪会把她放在心上,若是李风云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接近他了。 “苏姑娘说得不错,如此佳人,我见尤怜,哪会耍什么花招?掌门有什么好做的,入宫之后,苏姑娘就是山鸡变凤凰,身价顿时百倍,岂不比做那有名无实的掌门要强百万倍? 苏姑娘,你不是要看圣旨吗?咱家拿给你看便是!” 张公公从袖中掏出一卷黄绸圣旨,见李凤鸣挡在他的面前,顿时虎下脸来,呵斥道:“李统领,还不快让开,苏姑娘诚心投诚,你挡住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仪仇也大急,拉住刘公公的衣袖大声叫道:“刘公公,不可轻敌,他是虞不全的唯一弟子,厉害得很,小心她暗算。” 赵仪仇到底武功低微,不敢挺身挡住刘公公。 刘公公此刻被美好的前途所迷惑,哪里听得进他们的话,一抖袖子,挣脱赵仪仇的拉扯,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卑贱的下人,也敢来拉咱家?若不是看在李统领的面子上,咱家现在就命人将你拉出去斩首。” 这话虽然是对赵仪仇说的,但实际上是说给李凤鸣听的。 李凤鸣暗叹一声,心知刘公公立功心切,早将他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再去阻拦他,只怕会恶了这位公公。刘公公在宫中的权势颇大,真要与他交恶,就算他是奉宸卫的统领,深受皇帝信任,也难免处处掣肘,施展不开手脚。 不得已,李凤鸣只好让到一边,小心戒备,只要苏语侬有任何不诡行径,他立刻出手斩杀了这妖女。 没了李凤鸣的阻拦,刘公公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圣旨递给苏语侬,笑道:“苏姑娘,你可要好好的看,认真的看,这圣旨上沾有皇上的龙气,对你可有不小的好处……” 正说着,忽然“啊”的大叫一声,撒手扔掉圣旨,急身后撤,但见手上一道黑气迅速从胳膊向全身蔓延开来。 也不知苏语侬究竟使用了什么毒术,根本没有接触刘公公,只凭着一卷圣旨,便让刘公公中了毒,就连在一边连眼睛都不敢眨的李凤鸣也没看出究竟。 “大胆妖女,竟然敢暗害刘公公!”李凤鸣大怒,抽出腰刀,一刀便朝苏语侬拦腰斫来。 第四百十三章 九花七虫 就在此时,“铛”的一声,李凤鸣那势在必得的一刀被挡住了。 众人只觉得一道人影闪过,一道黑色闪电闪过,李风云出手了。 李风云一直注意苏语侬的动作,发觉苏语侬一只手暗暗在背后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他知道,这是苏语侬暗示他马上出手。 李凤鸣才不过初入一流,哪里是李风云的对手,一时被震的气血翻腾,手臂有些发麻。好在他手中的这把钢刀也是一把不错的宝刀,没有被李风云的幽影宝刀斩断,但刀刃上已经豁出一个大口子。 “好厉害!”李凤鸣暗自心惊。他没想到李风云明明比他后踏入一流境界,但实力却比他高出一大截。 自知不敌,李凤鸣不敢与李风云硬拼,只用花巧的招式把李风云缠住,转眼间两人就过了数招。 这时,一道人影朝李风云斜侧袭击过来,李风云心头一惊,看此人的身手,也是一流高手,身手未必在他之下,在两名一流高手的夹击之下,他可没有把握能保护得苏语侬周全。 “快撤回去!”李风云一边急声招呼道,一抽出宵练宝刀,双刀应战两大一流高手。 “不必!”苏语侬嘻嘻笑道,“各位,住手吧,如果你们打算任由这位刘公公把性命丢掉,直管打下去,他中毒的时间如果太久,奴家也说不准解药有没有效果。” “都住手,快都给咱家住手,快救咱家,快救咱家!”那刘公公此时已经全身发黑,浑身酸软,有些喘不过气来,但神智尚清晰,听了苏语侬的话,急忙大声叫道。 李凤鸣和那一名一流高手无奈,只得停手,退到刘公公身边。李凤鸣喝道:“苏语侬,你施展的是什么毒,快快交出解药。” 苏语侬咯咯笑道:“李统领,你当奴家傻,的么?就这么交出解药,那青囊门怎说?” “圣上金口玉言,发出的旨意断没有更改的道理,青囊门要么归顺朝廷,要么被灭门,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就算刘公公被你毒死,结果也是一样。你这样做不过是自绝于大唐,没有任何用处,要挟不了本座!”李凤鸣喝道。 “那好吧!”苏语侬吐了吐舌头道,“就当奴家什么都没说,你们继续打架。刘公公,可不是奴家不肯救你,的罗!实在是李统领不许奴家救公公,奴家也没法子。公公在九泉之下可千万别怪奴家,我想,刘公公尽忠职守,英勇殉职,皇上他老人家一定会将你风光大葬的。你就瞑目吧!” “啊!苏姑娘,不要啊!”刘公公惊慌失措,大叫道,“李凤鸣,你想造反吗?你不要忘了,这次差事,咱家才是正使,难道你想借刀杀人?你等着,咱家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看皇上会不会轻饶了你!” 李凤鸣暗骂了一声饭桶,他也不敢真的眼睁睁看着刘公公毒发身亡,倒不是担心皇帝会降罪于他,但凡出任务,难免有死伤,大唐皇帝还不至于连这般气量也没有。他担心的是因此得罪宫中的宦官。 自古以来,文臣、武将、宦官都是自成体系的三系人马,彼此间有联合,也有争斗,此消彼长,十分敏感。如果说文臣、武将代表的是士绅的利益,那么宦官代表的则是皇帝的利益。 刘公公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宦官不可能坐视不理,必定会要一个说法,一旦处理稍有差池,定会引来宦官们的嫉恨,到那时,天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宦官是阴人,心思较常人大不相同,难以以常理揣测。 李凤鸣不想有这些麻烦,望向一边的赵仪仇,问道:“这时什么毒?看得出来吗?” 赵仪仇满脸羞愧,道:“这毒我不认得,不晓得是什么毒。” 苏语侬大声道:“想知道是什么毒,问奴家啦!奴家下的毒,阿拉自然知道。” “究竟是什么毒,快说!”李凤鸣急声喝道。 “哎哟,李统领,声音这么大,把奴家的耳朵都震聋了,刚才你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好不好?”苏语侬问道。 李凤鸣又急又气,脸色发黑,指着被奉宸卫控制的那些药王谷的百姓喝道:“你究竟说还是不说,你若不说,我便每隔十个呼吸砍一个人,直到你说为止。” 李风云听了大怒,喝道:“李凤鸣,算老子看错你了,老子原以为你是一个相当当的男子汉,你我虽道不同,但仍可惺惺相惜,没想到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李凤鸣不理李风云,只是回头向部下略一点头,一名部下三步并作两步,从乡民中随意捉出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壮汉,一脚踹翻在地,抽出腰刀,作势要砍。 那中年壮汉哀嚎不已,人群一阵骚动,一个中年妇人想要冲出来,却被锦衣侍卫踹倒在地。 青囊门弟子这边,一名弟子急了,大叫着“爹爹”想要冲过去与锦衣侍卫,却被周围的弟子死死的抱住。 李凤鸣举着手,一只只蜷缩起手指,眼见就十个呼吸转眼就道。 “是九花七虫。”苏语侬叹了口气,急声道,“放了他吧!” 李凤鸣回头望了赵仪仇一眼,赵仪仇解释道:“九花七虫,是用七种毒虫的毒液,辅以九种毒草制成的毒药。统领,光知道名字是没有用的,每个人制作九花七虫所用的毒虫都不一样的,所用的毒草也不一样。所以,别人很难解她所施的毒。 就算知道那九花七虫是哪些,仓促之间也难有时间配置解药。统领,还须逼她交出解药。” 李凤鸣点了点头,冲着苏语侬道:“解药!” 苏语侬怒道:“世上哪有这般道理?我给了你解药,又如何能保证药王谷的安全。你们尽数退出药王谷,我自然会将解药给你。” 李凤鸣不多说话,又举起手来,开始数手指。 苏语侬悲叹一声,道:“李统领,我服了你,算我输了。你不用数数,解药我没有,需要临时配置,这九花七虫也是我临时混制的,哪会准备什么解药?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也只能这样了。” 李凤鸣回头看了看赵仪仇,赵仪仇点了点头,道:“要想让九花七虫在无声无息间让公公中毒,那必定是粉剂,若非临时配置,粉剂长时间放置会彼此分离,而使药效大减。” “好!”李凤鸣答道,“本座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配置解药,过了这时间,就休怪本座手下无情。这谷中的人可不少,够本座杀的。” 苏语侬不语,蹲在地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三只巴掌大小的小木匣,打开那三只木匣,那木匣中竟然各自有五十多个小格。苏语侬又取出银针大小的几支小勺,小心地从三只木匣中各挑取了一些粉末在小木碗中,又命青囊门的弟子取来些许蜂蜜调匀,搓成一只小丸,扔给李凤鸣,喝道:“给他服下,这便是解药!” 李凤鸣不敢用手接那药丸,只用刀托住,皱眉道:“我怎知这药是真是假?” 苏语侬冷笑道:“你若不信,便还给我,我吞给你看。不过我不妨告诉你,留给刘公公的时间可不多了。” 听了此话,刘公公急道:“快将解药拿来,我信,我信!”刘公公此时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他想得明白,如若是毒药,最多再中一次毒,如若是解药,时间耽搁了,他的小命可就没了。 李凤鸣无奈,只得将那解药抛给赵仪仇,刘公公一把抢过那丹丸,一口吞到肚中。过不了多时,只觉肚中“咕噜咕噜”一阵乱响,一张嘴吐出一大滩东西,腥臭难闻。 但吐完这些东西后,刘公公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身上的酸软也消失殆尽,浑身的黑气也渐渐消散,恢复了常态。 看来苏语侬没有骗他,刘公公身子稍好,变急忙钻到了诸多侍卫的身后,遥指着苏语侬,大声骂道:“好个妖女,施展妖法,这谷中的人都是她的同党,给咱家都杀了,一个也不留!” 第四百十四章 决断 李凤鸣呆了一呆,刚才吓唬李风云、苏语侬是一回事,如今真要动手杀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又是一回事。李凤鸣虽与李风云、苏语侬交往不多,但深知两人的秉性,两人虽爱闹事,但绝不会牵连无辜,所以他有把握到最后时刻这两人一定会妥协。 但是刘公公忽然发出这等要求,教他听还是不听?又教他如何下得去手?而且,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招降青囊门,而不是与青囊门结下血海深仇。威逼利诱种种手段都可以,但是一旦杀了人,这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李统领,你难道没听见吗?咱家叫你把这帮反贼全部都杀光,一个也不留!咱家可是皇上指定的钦差正使,咱家的话代表皇上,难道你连皇上的意旨也敢违抗?”刘公公威胁道。 “不可,李大人,当初商量好的可不是这样!”陈宜贤忍不住急道。 此语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刘明忠指着陈宜贤喝道:“陈长老,莫非是你出卖了药王谷,将官兵引入谷来的?你你你,你怎可做出这等事来?” “不是,不是我!”陈宜贤神情有些慌乱,连退了几步,与众人拉开距离。 “不是你,那官兵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谷来,我原本就在怀疑,凭赵仪仇那逆贼,如何对我药王谷如此了解,而且还这么巧,在我青囊门接任大典之际包围了青囊殿。你说,若不是你,这些事情如何解释?”刘明忠神情激动,身子忍不住发颤。 陈宜贤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的大舅子,他没料到陈宜贤居然会背着他做出这等事情来,这怎会不让他激愤? 陈宜贤神色也有些激动,大声道:“刘长老,我也不想这般,可是不这么做,我们青囊门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难道你真甘心屈居于一个黄毛丫头之下? 这些年含辛茹苦,苦心孤诣保存药王谷的是谁?还不是我们几个长老,没有我们,药王谷早散了,青囊门也早没了! 刘长老,这掌门之位若是传给你,我陈宜贤二话没说,我服。这些年你为青囊门所做的一切,我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你够资格接掌青囊门。 但她苏语侬算什么,她有什么资格继承我青囊门掌门之位?要我陈宜贤臣服在这个黄毛丫头的裙下,我呸,门也没有。 不错,与李凤鸣李大人商谈此事的的确是我,但引官兵入谷的的确不是我,许长老,难道你还想隔岸观火么?”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投向了许智崇许长老。 “你,许长老,你也参加了?难道是你将官兵引入谷来的?”刘明忠脸色瞬时变得煞白,许智崇足智多谋,是青囊门有名的智多星,平日里并没有明显的主意,很本分的一个人,刘明忠猜谁也没猜到许智崇会背叛青囊门。 而且,许智崇最擅长的便是机关之学,谷中的种种机关,大多都是由许智崇亲手打造,他若背叛了青囊门,那青囊门的防御的确是如同虚设。 没想到,药王谷五位长老,转眼间就背叛了两位,刘明忠觉着天似乎要塌了。 许智崇也缓步退了出去,站在陈宜贤身边,叹了口气,道:“刘长老,陈长老说得没错,事到如今,我青囊门的确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李风云说得不错,再这么下去,青囊门恐怕等不到被别人灭,自己便能将自己弄没了。是该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但是,我不同意将希望寄托在苏姑娘身上,虽然我对苏姑娘并无偏见。当初虞不全虞掌门都没有完成的事情,他的徒弟又怎么可能完成?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投靠朝廷,有朝廷的支持,我青囊门中兴的机会就会大出许多。这可要比单单靠一个小姑娘要靠谱许多。 刘长老,别坚持了,接受朝廷的善意,接受皇帝的册封,你就是我青囊门的掌门。 还有各位师兄师弟,过来吧,这恐怕是我青囊门重整旗鼓的唯一机会,难道你们真忍心看着青囊门列代祖师数百年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吗?难道你们真愿意看着辛辛苦苦教导出来的弟子,就这么喋血谷中吗?” 众人都沉默了。 李风云见势不妙,大声道:“这难道就是刚才在青囊殿中所说的‘多难兴邦’?这难道便是青囊门的‘忠贞弟子’?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看纯粹是一群乌合之众,大难临头各自飞之辈,扯那些理由做什么?难道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看不清你们的真面目?” 苏语侬也冷着脸道:“许师伯,陈师叔,这恐怕是语侬最后一次叫你们师叔师伯了。俗语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们要投靠朝廷,我不拦你们,但从此以后,我以青囊门第三十八代掌门人的身份宣布,你们与我青囊门再无瓜葛,你们已经不是我青囊门的弟子。 不过,话也要说清楚,你们要投靠朝廷,做南唐的鹰犬,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是你们不该,引外敌进入药王谷,陷我青囊门于危亡之中。 你们这般做,无异于青囊门的叛逆,与赵仪仇又有什么区别? 我苏语侬以青囊门掌门的身份在此发誓,若是我青囊门在此一役中所有弟子都死伤殆尽,那自无话可说,可是只要有一名青囊门弟子活着,都会找你们算清今日之帐。” 许智崇长叹一声,道:“苏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况且,青囊门谁是掌门还未为定数,你说的这些话,算不得数,也代表不了青囊门。刘长老,你说呢?你当如何决断。” “哈哈哈哈”,刘明忠忽然放声大笑,老泪纵横:“我错了,老夫错了,老夫当初以为,凭着药王谷天险,青囊门迟早有一天能恢复元气,浴火重生,谁知这一切都只是老夫的妄想。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注1) 青囊门的弟子们,记住这一切,山川之险保不住青囊门,安乐之下必存危亡之因,记住,一定要记住,日后绝不能让这一切重演。 现在,容我将刚才在大殿中未曾说完的话说完。 我刘明忠代表青囊门所有的忠贞弟子与长老宣布,弟子苏语侬被公推为青囊门第三十八代掌门。但凡我青囊门的弟子,都当谨奉苏掌门的意旨,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苏掌门,请速来接掌门令牌与印信!” 注1:取自《孟子?告子下》 (恳请各位读者支持!神龙顿首!) 第四百十五章 时穷节乃现 “恭贺苏掌门执掌青囊门!”青囊门弟子尽皆跪倒,大声祝道。谷中的不少百姓也跪倒在地,也随之大声呼喝,一时间声震山谷,锦衣侍卫弹压也弹压不住。 许智崇叹了口气,看看身边呆若木鸡的三名弟子,也只有三名他与陈宜贤的弟子站了过来,其他的弟子,只怕再也不会认他和陈宜贤为师父了。 不由得,许智崇心中说不出的萧瑟。他自诩智计无双,这一次却感到彷徨了。 难道他真的错了?如果青囊门今日真的被灭,这笔血债,真的要记在他和陈宜贤的头上了,无论如何,这青囊门叛逆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脱,摘不掉的了。 李凤鸣没有动手,直到苏语侬整个接任掌门仪式结束都没有动手。相反,在仪式结束后,朝苏语侬拱了拱手,贺道:“恭喜苏姑娘成为青囊门的掌门,只是,苏掌门这掌门之位又能坐多久? 如果苏姑娘同意归顺朝廷,本座可以禀明圣上,改任苏姑娘为青囊司主事,青囊门的掌门,如何?” 苏语侬嫣然一笑,道:“能当多久就当多久。阿拉若是战死,青囊门自然还会有其他的人继任掌门,这个倒是不必李统领操心。 至于归顺南唐朝廷,李统领,你可听说过这几百年来青囊门归顺过哪一代朝廷? 这规矩不能从我苏语侬这里破掉,李统领还是死了这片心吧!” 刘公公这时怒喝道:“李大人,你究竟要等多久,这妖女已经明目张胆地背叛了朝廷,还不将他们一网打尽,剿杀干净?” 李凤鸣叹了口气道:“这样说来,那就请恕本座手下无情了!刚才容你从容接任掌门,已经算是尽到了朋友之义。” 苏语侬巧笑道:“那倒要多谢统领了!”又冲着刘公公道:“刘公公,你就这般希望我死么?不要忘了,你身上的毒是阿拉施放的,那解药也是阿拉配制的,你就有那么大的把握你身上的毒都已经解干净了?” 刘公公闻言,脸色大变,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你,你,你,你这妖女,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公公从心底对苏语侬真有些害怕,用刀杀人,还知道是怎么死的,用毒杀人,究竟是如何中毒的都不知道,如何防范?不觉间又觉得肚中又有些疼痛,筋骨又有些发虚发软。 李凤鸣低声对刘公公道:“刘公公莫担心,苏语侬是虞不全的弟子,虞不全虽然被人称为‘鬼见愁’,但也只是让人身受其苦,并没真正对人下过毒手。苏语侬学的是医人术,不是杀人术。只要公公不动那些无辜的百姓,就不必担心她会对公公下毒手。” 刘公公将信将疑,问道:“你确信?” 李凤鸣心中暗道,这种事哪能确信?不过为了安慰刘公公,救下那些百姓,不得违心地道:“我与李风云、苏语侬虽然交情不声,但曾经也因为公务,有过接触,以我的观人术,如若下毒的是李风云,我不敢保证,但是是苏语侬,我有绝对的把握。” 听了李凤鸣的话,刘公公精神一振,觉着肚子也不疼了,手脚也不软了,遥指着苏语侬骂道:“你这不识抬举的妖女,休想唬咱家,咱家就算是死,也是为国尽忠,为陛下尽忠,死得其所。 今日本待一举歼灭你们这拨大逆不道的奸贼,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咱家也不想多杀人,只诛首恶,胁从不究。你们这些小喽啰赶快散去,束手就擒,要不然,休要怪咱家心狠手辣!” 听了这话,李凤鸣放下心来,苏语侬也放下心来,至少暂时那些无辜的百姓没有威险。 她刚才所说的话的确是在吓唬刘公公,李凤鸣说得不错,她学的是救人术,不是杀人术,当然不会真向刘公公下毒手。其实即使李凤鸣不以百姓为要挟,到了最后关头,她也会救刘公公。 世上的事就是这般奇怪,救人术能救他人于生死,却难救自己的命;杀人术杀人无数,却能叫天下震慑于死亡的威胁之下,无人敢向杀人者动手。到头来,无论人们心中怎么想,交口称赞的是行凶者的善良。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 这是善良的悲剧,也是世间的悲哀。 苏语侬叹了口气,回头对李风云道:“风云哥哥,连累你了!” 整个药王谷就这么大,周围都是猿猴也难攀援的悬崖峭壁,李风云就算能逃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更不要说,这药王谷中很多地方都布置有机关,而布置这些机关的人正是许智崇。 李风云笑道:“什么叫连累?真要逼我使出绝招,谁生谁死还未为可知。”李风云嘴中的绝招,当然是指他左手手少阳心经,那古怪无比的吞噬内力的邪功。 不到万不得已,李风云是不愿意暴露这一点的。 苏语侬也笑道:“不错,要剿灭我青囊门,不磕掉他几颗门牙是不成的。难道真以为我青囊门是那般好欺负的?” 李凤鸣一挥手,喝令道:“上,顽冥不化者,杀!其余人等,尽量活捉,不许伤及那些百姓!李风云、苏语侬两人交给本座,你们不必管!” 说着,他与那名一流高手一齐向李风云苏语侬逼了过来。 四十多名锦衣侍卫也从四周朝聚拢在一起的三十二名青囊门长老弟子围杀了过去。 这次李凤鸣所带之人尽是抽调奉宸卫中的高手,这四十多名锦衣侍卫中,二流高手不下二十位,可谓是奉宸卫的精锐所在。而青囊门称得上二流高手的加上苏语侬也只剩下八位,实力普遍不高。 偏偏这又是群斗,顾忌到伤了自己人,他们最擅长的毒术受到了不小的约束。这一战,不用打,结局已经可想而知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声音响起:“奉宸卫果真是威风,想灭谁便灭谁!” 又听刘公公一声惊叫,大声喝道:“你是谁,你是怎么进到谷中来的?” 第四百十六章 咆哮 李凤鸣大惊,没想到这药王谷中还藏有变数,急忙喝止住众人,回头观望,只见一名老道,背着一只半旧的大红葫芦,手中杵着一根乌黑的木杖,正像拎小鸡一般的拎着刘公公,周围原本负责保护刘公公的几名护卫,尽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赵仪仇也吓呆了,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呆若木鸡。 “醉道人,是你!”李凤鸣当然认得此人,在泰山之巅,醉道人是九位裁判之一,他又怎会认他不出?不由得,李凤鸣的心凉了半截。 醉道人出手,别说是完成任务,只怕他们这拨人是要全军覆没,尽数要死在这里。他可是绝世高手,杀一流高手都如杀鸡仔一般,谁又是他的对手? 李风云、苏语侬则是大喜,心知此人来了,那青囊门就没人动得了了。 醉道人随手将刘公公扔到一边,问道:“不知青囊门是哪一点触怒了南唐的皇帝,必须要将他赶尽杀绝?” 面对醉道人,李凤鸣不敢放肆,急忙躬身施礼道:“不敢,圣上只是久仰青囊门的大名,希望请青囊门的弟子出山,为国效力!” “请青囊门的弟子出山,为国效力,有这么请的吗?我看李璟是不打算要南唐这片江山了。”醉道人皱了皱眉,“李凤鸣,看在你还有一分顾念百姓之心,也对江湖同道也存有一分香火之意,老道今天便不再为难你,你带人走吧!记住,带句话给李璟,就说不许他再打青囊门的主意。否则,老道哪天去金陵找他,可就不太好说话了!” 李凤鸣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道:“前辈,轩辕台向来不理江湖恩怨……” “胡说,轩辕台不理江湖恩怨,你们就能为所欲为么?不要忘了,轩辕台还有一条规定,但凡有大功于轩辕台,在生死存亡之时,轩辕台绝不会坐视不理。莫说青囊门现在还在,就算青囊门真被灭了,轩辕台也会还他一个公道。 李凤鸣,你应该庆幸你还没来得及下手,要不然,无论是你,还是你的那位皇帝,下场都会很惨!” 李凤鸣不敢多言,一挥衣袖,道:“我们走!”说罢,一众锦衣侍卫抬着晕倒的刘公公和那几名被醉道人点晕的侍卫,带着陈宜贤、许智崇、赵仪仇等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李风云看得心中赞叹:“娘的,还是绝世高人威风,都不用动手,露个面,动动嘴皮子,就能将奉宸卫唬走。 当初老子还在清平镇时,就觉得三流高手就够威风了,二流高手简直就是横着走。 等老子成了二流高手,发觉他娘的怎么总遇到一流高手,实在是不爽。 等老子成了一流高手,又发觉比老子武功高人还有一大把,压得老子动也不敢动。 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不晓得老子日后成了绝世高手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 正思量间,醉道人已经走了过来,对李风云道:“李风云,好悠闲,中原与契丹又快打起来了,你知道么?” 李风云挠了挠脑袋,道:“倒是知道一点点,不过老道,你应该知道,晋国的皇帝削了我的兵权,风云卫也被解散了,那皇帝总瞅着我觉得我想要把他拉下龙椅,坐他的位置,对我忌惮得很,根本不信任我,我也没什么法子呀?” 醉道人笑道:“你这小子,只怕是想偷懒吧!风云卫被解散了,可不是还有风云镖局吗?老道可听说,风云镖局这几个月来一直在招兵买马,如今已经不下四千多人,都是各营的老兵,再加上武林豪杰的加入,二流高手已经不下三十人。如果拉出来,绝对是中原首屈一指的精锐。可有此事?” 李风云哈哈大笑:“这么厉害了?这段时间我事情多,没太注意,老典他们干得真不赖。 至于这次大战,既然石重贵那皇帝都认为有我没有我都是一个样,我又何必自讨这个没趣? 想当初,我千里迢迢远赴幽州,为他打探回来消息,结果被人偷龙转凤,换了密旨。整个朝堂上,明眼人不少,他们没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反倒是我被那皇帝好生揶揄了一顿。 难不成老子骨头贱,非得凑上去找抽?” 醉道人正色道:“李风云,你这些年征战沙场,难道就是为了开封府那个皇帝么?还是说你李风云只是为了荣华富贵。若真是如此,当初那五万两黄金,你又何必散给部众?找个山窝窝隐居下来,也足够你这辈子逍遥自在了。” 李风云一时无语,他究竟是为何而战,到如今他也说不清楚。开始时,他是为杜如月从军,后来又觉得打胜仗很过瘾,屡战屡胜,爽得很。 到了阳城之战前后,他隐约摸到了更深层的动机,但是随后一连的挫折却让他心灰意冷。朝堂上那么多高官显贵,安然享受着民脂民膏,都不曾将治下的百姓当一回事,他如此这般的折腾,又是何苦? 幽州之行可以看作是他心中不甘的挣扎,但冷酷的现实告诉他,没有用,甚至晋国站在最顶端的那些人都已经暗中跟契丹人勾结,更令他失望的是,他的老师冯道同样视若无睹,冷眼旁观。这让他感到迷茫,也让他感到绝望。 所以,他宁可浪迹江湖,也不愿再去趟朝廷那潭浑水。 “我做过,我尽过力!”李风云似在对醉道人说,又似在对自己说。 “不错,你做过,也尽过力,但是,你真的尽过全力吗?”沉默了一会儿,醉道人叹了口气,道。 “我还要怎样?坐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轩辕台势力庞大,你们怎么不说做些什么,隔岸观火,冷眼旁观,你有什么资格这般说我?我血战过,我苦战过,你们又做了些什么?” 李风云火起,连珠炮般的发问。 “世上哪有这般的道理,老子做了,反而嫌老子做得不够好,那些只知道从中渔利的,那些首鼠两端,出工不出力的,那些冷眼漠视的,怎么就没人说? 难道老子是欠他们的不成,天生命贱,生来就该出工出力,做牛做马当奴隶不讨好? 刘知远、杜重威、李守贞、高行周……他们做过什么?桑维翰、冯玉、李彦韬、刘昫、李崧、景延广……他们又做了什么?凭什么老子流血流泪还挑老子的不是? 老子不干了,老子只想天天数着金银,抱着美女欺负人,美滋滋的过日子。他人的死活,跟老子何干?” 李风云咆哮起来,两眼通红,青筋暴起。 第四百十七章 责任 众人提心吊胆望着李风云,醉道人是什么人,那可是绝世高手,天下间有谁敢在绝世高手面前,一口一个“老子”发火?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李风云了。 “说完了吗?”奇怪的是醉道人却没有因为李风云的狂语而生气,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没说完,老子还有话要说!”李风云大声吼道。 他心里真的藏有股邪火,这股邪火无人可以诉说,想要发泄,却无处可以发泄,只能深深地压制在心底。 这股邪火,不只是对种种际遇的不满,也有对有情难成眷属的恨意,有志难申的怨忿,对命运的不满,对人情世故的失望……究竟是什么,往往难以用言语表示清楚。 在平时,那些不开心的事,李风云尽量不去想它,这股邪火潜藏在心底,久而久之,已经让他习惯,甚至以为这股邪火已经渐渐熄灭。谁料到,醉道人的几句,却让这股邪火再也压制不住,完全不受控制地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李风云也不知道自己发泄了多久,说了多少不可思议的话,他只觉得一股洪流在心中泛滥,不吐不快,说到最后,他竟然泪流满面,情难自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当场的众人渐渐地并不觉得李风云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股这样的心火,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无法向人启齿,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人心中的火真的就会慢慢熄灭,但有的火却随着时间的酝酿,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烈,不时灼烧心中最深的痛楚。 偶然某个机会,不经意的几句话,便能撩拨起滔天的烈焰,疾风骤雨般地突破道道压制,做出许多难以思量的事情。 也许,这就人们常说的人心底的魔鬼。人,谁的心中没有藏着一只教人发狂的魔鬼? 渐渐地,李风云沉静下来,理智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中来,抹干眼中的热泪,看着周围的众人都静悄悄地望着他,回想刚才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李风云有些后悔。 太丢人了!怎么说他也是青囊门挂名的长老,声名赫赫的悍将,居然当众嚎啕大哭,这睿智勇猛的形象完全被毁于一旦。 “想不到你心中也藏有这么多的委屈与不平!”醉道人叹了口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这世上的大义,总该有人来承担。他们都不成,他们心中的那片纯净早被这世上的染缸染得乌七八黑。 指望他们,他们只会将天下当成一只肥美的野鹿,谁抢去谁就可以宰杀,喝血吃肉,大快朵颐。 也别怪天下苍生,天下间的黎明百姓早被生存的压力压弯了腰,今天尚且不知明日的生死,又怎么可能抬起头来看更远的路? 这世上能担当大任者并不多,寥寥无几,你不挺身而出,有能指望谁去?” 李风云暗道:“难道我真有这般重要么?” 醉老道接着道:“野狐禅说你身怀大任,或许会引发数千年来未有之大变革。老实说,老道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更不明白这数千年来未有之大变革究竟是什么,不过,老道却非常想在有生之年看看,那究竟是什么,对我华夏的传承是好还是坏。 我华夏从古至今,传承不下数千年,但始终摆脱不了一鸡死一鸡鸣的宿命怪圈,老道很希望,你能带着这一代人走出这个怪圈,走出一条新路来。 李风云,你真的能做得到么?” 李风云一阵发呆,答道:“醉老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李风云不过是个野小子罢了,哪有那般厉害。” 醉老道摇摇头,道:“边走边看吧,该说的话,老道已经说了,何去何从,还要看你自己斟酌!” 说罢,醉老道两袖一挥,人影一闪,直朝崖边奔去。 来到崖边,醉老道也不走那出口,身形笔直向那山崖蹿了上去,那如刀削斧砍的的峭壁,在醉道人脚下犹如坦途,只借着山崖峭壁上的一点点缝隙和凸起,醉道人如同一只大雁般冲天而起,不多时便消失在山中的云雾之中。 这种本事,李风云现在还做不到,过去他也只见过长白老怪施展过这样的本事,而且还要借助山崖间的藤蔓、青草,手足并用方可,远没有醉道人这般潇洒自如,浑若遗世仙人。 如果连像醉道人这样的绝世高手也难以摆脱这世间事的纠缠,那他又何能遗世独立? 李风云怔怔地想着。 “风云哥哥,该去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知几时,苏语侬站在了李风云身边,轻声道,“纵使失败了,又能如何?莫要让心中留有遗憾。在语侬心中,风云哥哥永远是那个笑傲江湖的大英雄,大豪杰!” 李风云回过神来,道:“可是青囊门的事……” “青囊门的事,你不必担心!”苏语侬含笑答道,“如今大事已定,有醉道人的话在,南唐恐怕还没有胆量再来找我青囊门的麻烦。 事情还会依照原来所议定的,想要留在药王谷的弟子,仍旧会留在药王谷,我会带领愿意出去闯荡一番的弟子前往白云山庄,广收门徒,为重振青囊门打好基础。 不过这重振师门的事,一时也难见成效。你留下来帮我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如果语侬连这些事情都处理不来,就不配做青囊门的掌门。” 刘明忠上前几步,道:“李长老,此事过后,刘某才知自己何等糊涂,利欲熏心之下,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从今之后,刘某必对苏掌门惟命是从,以前所议,苏掌门不管药王谷之议就此作罢。药王谷所的有资源,但由苏掌门调派取用。” 见刘明忠这般表态,李风云放心了不少,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也的确该走了!风云镖局的四千多名兄弟,都还看着我。他们当初投奔我李风云,可不是冲着富贵来的。 这些日子,李风云混混沌沌,有些不知自己。现在想明白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慷慨赴国难,有死而已!” 苏语侬嗔怪道:“你可不能死,你还是我青囊门的长老,我这个掌门不发话,你可不能死!”又低下头轻轻呢语道,“等道青囊门的事大致安排妥当,阿拉会去找你。” 李风云心中一荡,一把捉住了苏语侬的手,丝丝情愫缠绕于心头。千锤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青囊门的长老与弟子纷纷转过脸避开,假装没看见这一切。 苏语侬没有挣扎,只是一张小脸红得如熟透的苹果。 第四百十八章 绝交 秋风秋雨愁煞人,绵绵不绝的秋雨让十七心情格外阴郁。 终于将冯玉儿送回了开封冯府,名义上是为了养胎。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他对杜重威有了芥蒂之心。杜重威没有在这件事上对他说什么,甚至提都没有提,很少再对他说重语。 不过十七知道,他的这一举动,已经触动了杜重威怒气,试问,连家眷都不肯留在魏州的属下,主仆相疑到了什么地步? 而且他听说,杜重威私下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个翅膀长硬了,都想飞了,没有我杜重威,我看能飞多远!” 这说明杜重威对他的不满已经快到极点了。 实际上,在黑衣卫中,十七的地位已经边缘化了。相反十九风生水起,完全取代了十七的地位,一名叫二三三的部下,如今是黑衣卫实际上的二号人物。 “十七,我不知该如何说你!”十九叹了口气,劝说他道,“你应该知道,主上最讨厌属下自作主张。我们做为杜府的死士,从进入杜府的那一天,就已经将性命交给了主上。主上的意志,便是我们的意志。难道你不懂?” 十七当然懂,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无论他多么不想做的事情,只要杜重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色,他都会毫不犹豫去做,从来不问为什么。 他的手上,沾染了无数冤魂的鲜血,每每十七从噩梦中惊醒,常常在想,甚至有些期待,有那么一天,这些冤魂会来找他报仇,那时才是他真正解脱的一天。 可是没有,人死如灯灭,死了便死了,再多的冤屈与不甘也都随风飘散,不留半点踪迹。李风云曾评价过他一句话:“你十七虽然看上去冷冰冰不近人情,心却很软;十九虽然圆滑和气,但实际上却比你铁石心肠得多。 如果有一天,你与十九要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就算你武功比十九要高,死的也必然是你。” 他与十九真会有那么一天吗? 应该不会,因为如果杜重威真要杀他,只要一句话,他便拔剑自尽,根本无须十九动手。如果杜重威不想杀他,借十九一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自下手杀他,哪怕有朝一日,他与十九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利害冲突。 可是,十七想不明白,自己的命已经交给了杜重威,为什么杜重威还想要将冯媛儿的命,甚至他儿女的命捏在手中,只是为了掌控他吗? 不,自己将命交给杜重威,是因自己欠他的,但是冯媛儿不欠他,自己的儿女也不欠他,十七不希望冯媛儿的性命随时操控于他人之手,更不愿意他的儿女走上一条与他相同的道路。 十九摇摇头,说实话,对十七他是十分惋惜,那是一条绝路,他看得很清楚,他相信十七同样也看得很清楚。可惜了,一名有本事,又十分听话的部下。 原本以为拜了路惊鸿为师,自己武功会跟十七拉开距离,令十九惊讶的是,其实没有,十九进步很快,如今已经达到了二流顶尖的实力,十七同样达到了二流顶尖的实力。 十七习练了一套剑法,很适合他的性子,沉稳,以拙破巧。十九知道,这套剑法必定是李风云传给他的,对此,十九十分愤恨,同样与李风云共过患难,十九不明白,李风云为何对十七那般信任,那般好,对他却是百般防备,虽然他曾屡次暗算过李风云,但那些事情,十九自行做得十分隐秘,李风云不可能知道。 可惜了,本来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左右手,却自毁前程。 对于没有多利用价值的人,十九向来都缺乏耐心。从那次谈话后,十九再没主动找过十七。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杜重威安排他去做,而这件事,现在看来,绝对不适合让十七知道。 然而,十九不去找十七,十七却来找十九了,而且是不远千里,从魏州来到了镇州。 “你应该知道,有问题。”十七道。 “什么问题?”十九心中一沉,十七实际上很精明,常常能从细微之处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难道十七发现了什么? “主上,契丹,石敬瑭!”十七紧盯着十九,只说了七个字。 果然,十七猜到了一切。 十九叹了口气道:“十七呀,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傻!有时候,聪明人应该学会装傻,特别是这种时候。知道得太多,是一种罪过。” “我们的命,是主上的,该为主上着想!”十七神色木然,似乎并没有听懂十九的话,但是十九知道,十七听懂了。 “你走吧,主上不喜欢属下有自己的主意。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这次的事,如果主上不问起,我会尽量为你隐瞒。”十九觉得这样做他已经够对得起十七了,同时,此时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他也不相信十七真的会背叛杜重威。 十七没有再说话,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对十九道:“不必,我会劝说主上,那是一条绝路。”说罢,一剑从后襟上斩下一段衣襟,恭恭敬敬摊开放在门槛内,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是一条绝路吗?看着十七远去的身影,十九认为,十七此时走上的才真是一条绝路。难道十七真的那么愚蠢,看不出来? 不可能,以十七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他为何还要那么做?难道他认为以死相谏就能改变杜重威对他的看法,重新赢得杜重威的信任?笑话,杜重威不是李世民,十七也不是魏征。 十九摇摇头,不愿再想,他决定了,既然十七不愿领他的这个人情,那他也不必为十七隐瞒,他会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写进送给杜重威的密报之中。至于十七的命运如何,已经与他无关。 将死之人,无须再为他多花心思。 十九眼中闪出一丝鄙夷,同时又有几分惋惜,隐隐中,还有些感伤。 毕竟,相处这么多年,十七曾经是他最亲近的人,十七曾救过他不少次性命,当然他也救过十七不少此性命。两人身上的疤痕,不少都是为对方留下的。 如今,两人走上了两条不同的不归路,谁也不会回头。他们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也随着这次谈话消失殆尽。 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是这个意思么? 第四百十九章 形势 “主上,最近十七的行为很奇怪!”与此同时,魏州城中风雨楼富贵阁,二三三对杜重威道。 镇州有个风雨楼,实际是黑衣卫的总部。 杜重威调任魏博节度使后,自然而然,魏州也出现了一座风雨楼。 “哦?有什么奇怪的?”杜重威的声音有些冷,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二三三微微抬头查看了一下杜重威的脸色,立刻垂下眼帘,道:“似乎像是想要将以前的一些事情,和一些人做一个了结。属下查知的情况,他将这些年主上的赏赐,还有一些积蓄,都分给了当初跟着他一起战斗并受重伤的三十七名老部下。每人分得了一百三十三两。 除此之外,他还数次找属下,仔细交代黑衣卫的一些情况。并帮助着把当年没做好的善后事宜处理完毕。” “他想做什么?”杜重威迟疑了片刻,双手攥得紧紧的,手臂上青筋鼓起,“你去找他来,本帅有话要问他!” “是!”二三三恭敬地施了一礼,却步退了出去。 除了杜重威和十七,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他们两人在富贵楼中谈了什么。二三三只知道,十七进去半个时辰之后,杜重威满脸怒色地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交代他严密监视十七,不许十七出魏州城,必要时候,可以格杀勿论。而且,所有与十七接触的人都必须严加调查。 二三三愕然,他不知道十七究竟犯了主上的哪一条忌讳,他也同样不相信十七会对主上有不忠的行为。虽然这么多年来,黑衣卫每年都会从队伍中清除几名背叛的队友。 离开了药王谷,李风云心中似乎放下了一件心事,轻松了不少。 苏语侬说得没错,该去做什么,就去做吧,人生百年,何必让其留下遗憾? 回到开封,时间已经是八月底,八月桂花香,开封城中处处洋溢着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给人一种盛世安宁的虚像。 但是李风云知道,暗处的波涛汹涌,一场即将让天地失色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当它露出真正的面容之时,会叫天下的黎民百姓骇然失色。 风云镖局开封城总镖局中的几位主要人物齐集于定国侯府,李风云了解了一下最近晋国与契丹之间发生的事情。 虽然这段日子,李风云没怎么关注中原的局势,但风云镖局从各处搜集来的情报依然一拨一拨送了过来。 典奎清了清嗓子,道:“如今晋国与契丹已经彻底绝交了,在边境之上,两军时不时会打上一两场小仗。 六月时,定州上报朝廷说契丹调遣军队,进逼边境。 皇帝下诏书,任命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守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任副职,各率本部人马共计两万六千人前往邢州集结。 彰德节度使张彦泽充马军都指挥使兼都虞候,义武节度使蓟人李殷充任步军都指挥使兼都排阵使各率本部五千人马前往邢州集结;更调派派护圣指挥使王彦超、白延遇率领部兵十营计一万两千人前往邢州。 据我们探知的情报,李守贞似乎与马军都指挥使、镇安节度使李彦韬关系并不好,李彦韬现在正执掌权柄,李守贞的所作所为,无论事情大小,都要向李彦韬汇报,所以李守贞表面虽然尊奉他,但心内很嫉恨他。” 李风云点了点头,暗道,看来他的一些建言朝廷也不是完全没有听进去,对李守贞,石重贵也有了防备之意。显然,李守贞是用来牵制杜重威的,而李彦韬却在暗中牵制李守贞。只是不知这样的牵制是否真的有效。 “七月时,黄河在杨刘决口,向西流入莘县,大水漫漫有四十里宽,从朝城向北流去。中原百姓死伤无数,只是如今这形势,朝廷哪还有心思赈灾?只是任由黄河泛滥,黎民哀嚎!”典奎又说到一事。 李风云眼光一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百姓在那些当权人的眼中,只怕只是韭菜,割了一拨,要不了多时,自然会再长出一拨,谁会再意他们的生死?只要他们交税不捣乱,是死是活,与朝廷何干? 典奎接着介绍道:“八月,李守贞上报:‘与契丹一千多骑兵在长城北面相遇,辗转追杀搏斗了四十里,斩杀了他们的首领解里,把其它敌人赶入水中,淹死了很多。’ 张彦泽也上奏:在定州以北击败契丹,在泰州再次击败它,共斩首二千人。” 李风云点了点头,看来无论是李守贞,还杜重威,与契丹人之间还没有谈妥,李守贞、杜重威此举,分明是在向契丹人示威。 忽然想起一事,李风云问道:“如果契丹与中原再次大战,南唐会不会趁此机会夹攻晋国?” 典奎摇了摇头,道:“近两年内南唐不太可能抽出大量兵马威胁中原。南唐刚刚灭了闽国,收了闽国的土地,但南边那一带并不安定。特别是福州那一带仍然没有平定,从得来的消息来看,李弘义仍然在坚守福州,吴越也在支持李弘义,短时间内,南唐恐怕平定不了南方新纳之地。 而且,吴越、南楚都对南唐极其忌惮,纷纷布下重兵在边境,形势一触即发,南唐皇帝李璟不是傻子,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惹中原的。 倒是西面灵州那一带却出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李风云眉头一皱,“难不成朔方军节度使冯晖(注1)反叛了吗?” 典奎呆了呆,道:“冯将军没出问题,是党项人酋长拓跋彦超(注2)作乱。” 见李风云不明所以,典奎解释道:“党项族据说是鲜卑族的后裔,这些年来中原兵乱不断,对灵武那一带的控制有所放松,党项人趁机逐渐坐大,已经成了灵武那一带最具实力的割据势力。 现在看来,有冯辉将军在,拓跋彦超还成不了气候,但是我很担忧,长此以往,党项人会成为继契丹以后,对中原非常有威胁的一个心腹之患。” 李风云心中一紧,典奎这般说,由不得他不重视,急忙道:“灵武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仔细说来我听。” 注1:冯晖(893-952),魏州人,五代时期朔方军节度使。 注2:党项族是古代北方少数民族之一,属西羌族的一支,故有“党项羌”的称谓。据载,羌族发源于“赐支”或者“析支”,即今青海省东南部黄河一带。另一说拓跋氏是鲜卑族的后裔,西夏开国君主李元昊就自称是鲜卑后代。本书从后者。 熟悉历史的朋友一定知道西夏,在宋朝那段历史上,西夏占有很重的份量。虽然与本书关系不大,但笔者还是认为该在此向大家介绍一下党项。 第四百二十章 拓跋彦超与白承福 “风云,你大概还不知道冯晖曾在三月时调离过灵武吧?”典奎问道。 李风云一愣,摇了摇头。 典奎解释道:“朔方节度使冯晖在灵武颇有威望,深得羌、胡部族的人心,每年马匹交易,可得马五千匹。因此,朝廷对他颇有顾忌,所以调他接替杜重威镇守镇州及陕州,后来又调入朝中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兼领河阳节度使。 而朔方之地则由前彰武节度使王令温(注1)代镇。 冯晖镇守朔方之时,将党项人的酋长拓跋彦超扣压在灵州作为人质,所以党项人不敢为乱。他走之前,不知因何原因,却将拓跋彦超放走了。 王令温在灵武可没有冯辉那般的威望,拓跋彦超、石存、也厮褒三个部族趁机作乱,联合起来进攻灵州,杀死王令温的弟弟王令周,王令温平息不了乱兵,只得向朝廷奉上表章告急。” 李风云猛地一拍桌案,喝道:“又是养寇自重!” 众人无语,事实便是这样,养寇自重已经成了武将自保的一种手段,究竟是谁的错,谁也说不清楚。 只可惜这样的事情一次一次在华夏历史上上演,几百年后,在辽东,有一名叫李成梁的悍将,也使用这一招,放任一个叫努尔哈赤的女真酋长作乱。在李成梁还活着的时候,他能制得住努尔哈赤,在他死后,努尔哈赤坐大成为中原的心腹之患。 他的儿子皇太极在一群汉奸的帮助下,趁着中原内乱,元气大伤,席卷天下,让刚刚从蒙古人铁蹄之下恢复才不到三百年的江山再次践踏于胡虏之下,并用种种手段将汉人的气节磨平,更几乎让华夏传承泯灭于倭人之手。 历史总是这般相似。 不过此时的李风云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愤恨于帝王与大臣的权谋。 “后来呢,朝廷是怎么处理的?”李风云问道。 “朝廷又能如何处理?”典奎苦笑一声,道,“只得再次任命冯晖为朔方节度使,率领关西兵马平乱;任命威州刺史药元福为行营马步军都指挥使。” “这一招还真是有效!”李风云忿忿地道,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做响,“冯晖究竟有没有平定下来?” 典奎点了点头,道:“冯晖还是有点本事的,从最新收到的消息,他的确打败了拓跋彦超,虽然胜得险而又险。 据说冯晖带领兵马越过沙漠,来到辉德时,粮草已尽。而拓跋彦超众数万,扼守要道,据水泉以逸待劳。军中士兵大惧。冯晖于是以贿赂求和于拓跋彦超。 拓跋彦超居然答应了和谈。于是从早晨到中午,和谈使者往往返了四次,仍未达成和议。 药元福分析说:‘虏知我军饥渴,不过是在假装许和以骗我们罢了;若等到日暮,兵卒饿得没有气力了,则吾辈成擒矣。现在虏兵虽众,但是精兵不多,只不过是那些依西山而列阵的那些兵罢了。其余步卒,不足为患。 请让我以精骑先犯西山兵,小胜则举黄旗,大帅再率领大军合势击之,破之必矣。’ 冯晖听从了药元福的建议。 药元福帅领骑兵出击,拓跋彦超的兵马不敌,纷纷后退,药元福举黄旗,冯晖率领大军全面进攻,大败拓跋彦超。次日,冯晖便率军进入灵州,重新控制了灵武。 不过,对于拓跋彦超作乱之事,朝廷似乎并无追究之意,王令温的弟弟王令周,还有那些兵卒与百姓,算是白死了!” 李风云微微松了口气,叹道:“这次胜利,多多少少有些运气的缘故在里面,老这样,迟早有一天会吃大亏。” 典奎身有同感:“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只顾得现在,哪还管得以后?” “还有一事,刘知远似乎在试探朝廷。”典奎又道。 李风云心头一惊,此时若刘知远举旗造反,中原大势去矣,急问道:“究竟是何事?” “中原与契丹绝交后,皇上曾屡次召吐谷浑酋长白承福进京入朝,宴会隆重,赏赐丰厚。与契丹在澶州之战中,白承福曾帮助守卫滑州,也算是立下了些功勋。 前些日子,适值天气酷热,白承福遣送他的部落回到太原,把牲畜放牧在岚、石二州境内。 部落的人经常犯法,刘知远执法严厉,决不放纵;吐谷浑部落的人知道大晋朝廷衰微,又害怕刘知远,谋划一起跑回原来的地方。 有个叫白可久的,在部族中的地位仅次于白承福,率领自己的队伍归降了契丹,耶律德光任命他为云州观察使,想要以此来引诱白承福投降。 刘知远秘密上表:‘吐谷浑反覆难保,请迁于内地。’ 皇上与是遣使,把白承福发其部落一千九百人,分别安置在河阳诸州。 刘知远派遣郭威将白承福等诱入太原城中,说白承福等五族谋叛,派兵围杀了他们四百多人,籍没其家财。” 李风云大惊,问道:“白承福是否真有谋反之意?” 典奎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是不知,我们风云镖局总共才只有这些人,打探不来太详细的细节。 不过,白承福非常富有,喂马的马槽都是用银子做的。 据传言,刘知远曾与郭威商议,认为白承福是心腹之患,不如让他们离开。郭威则建议刘知远干脆诛杀了白承福,没收其财物以养军。 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李风云面色暗沉,问道:“此事朝廷作何反应?” 典奎干笑了几声,道:“一个吐谷浑部落的酋长,死了便死了,怎比得上河东节度使刘大帅?朝廷非但没有责罚他们,反而下诏表彰奖赏刘知远。 显然,朝廷是怕了刘知远。” 李风云叹息了一声,道:“朝廷该惩罚的不惩罚,拓跋彦超半点事都没有,白承福却无辜受难,难以昭雪,权谋,哈哈哈哈,中原的事都坏在这权谋上面了。这样一来,以后谁还愿意为朝廷效力?” 想了想,又道:“典大哥,让各地的兄弟都小心一点,别做了下一个白承福。” 典奎点头道:“已经交代下去了,跟这帮诸侯打交道,要藏一万颗心眼。” 注1:王令温(895-956),字顺之,瀛州河间人。其父名迪,德州刺史,累赠太子太师。令温少时以武勇著称,开始从军时初隶属于后唐庄宗李存勖的麾下,后来迁直军校。在后唐明宗与契丹的上谷之战中,曾救过明宗李嗣源,到明宗李嗣源即位,历迁神武彰圣都校。 后晋初年,又从淄州刺史迁至洺州团练使。后来安重荣在镇州造反,晋祖石敬瑭以令温为行营马军都指挥使,与都帅杜重威一起,大败安重荣于宗城,因功授亳州防御使。不久后拜永清军节度使。 契丹入侵中原时,令温正好奉诏入朝,契丹攻陷了贝州,其家属因此而没于契丹。晋少帝石重贵悯之,授武胜军节度使。没过多久,移镇延州,又迁灵武。 后汉时,再次被任命为永清军节度使,不久改任安州。 后周国初,加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后周世宗柴荣嗣位,迁镇安军节度使,罢镇归阙。显德三年夏,以疾卒,时年六十有二,诏赠侍中。 注2:药元福(883年—960年),并州晋阳(今山西太原南)人,五代时的名将。一生历唐,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宋六朝,在其中五朝为官,因其智勇双全,雄才大略,在对契丹,党项及历次战役中累立战功,被誉为“骁将”。深受后晋石重贵和后周柴荣的器重,位居太师,侍中(正一品)高位。建隆元年(960年)亡故,享年七十七岁。 第四百二十一章 北征 呆呆地想了一会儿,李风云又道:“皇帝怎么做我们管不着,那些诸侯怎么做我们也管不来。咱们当初血战沙场,可不是为了他们,以后也不会。 典大哥,列位兄弟,这次我召集大家来,是想从风云镖局中抽调出一批好手,随我北上,随时准备与鞑子血拼。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典奎首先叫道:“当然该出兵,咱们当初组建风云营,可没想过要升官发财,光耀门第,只是为了打鞑子。李兄弟,你既然说了,我没话说,跟着你干。” 张俊也道:“不错,主公,当初我们设立这个风云镖局,可不是为了发财。这次北上,怎么也算我一个。” 典奎与张俊在风云镖局中,是除李风云外最有威望的两人。他们两人说了话,众人纷纷响应,一时厅堂内的气氛活跃了许多。 李风云摆了摆手,道:“我们这次大战,可比不得上两次。上两次,不管怎么说,我们都顶着官军的名头,粮草的事情不需要我们操心。这次不同,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要我们自己操心。 所以,我估摸这次我们不可能抽调太多的人马,一千多人顶天了,再多,我们负担不起,更会招来朝廷的疑忌。 另外,此次的战局恐怕比以往要严峻许多。朝廷未必会认可我们这支援兵,但契丹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一雪前耻的机会。 不过,不管怎样,我会面见皇上,求一个名义,不要还没跟鞑子干上,先被官军当贼寇给剿了。 此行我风云镖局可能会蒙受极大的损失,所以,抽调的人自愿参加,优先那些风云营的老兵。但也要注意,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要给我风云镖局留下一些种子。” 众人又商讨了一番,细节之事自然交给典奎、张俊等人去办。 李风云连夜入宫,拜见石重贵。 石重贵听李风云说了来意,松了一口气,道:“李爱卿一番忠君爱国之心,实在让朕感动。当初裁剪风云卫,也是因为群臣议论纷纷,朕虽为天子,也难堵悠悠众口。 既然爱卿有此意,这样吧,朕给你一个名号,曰游击营,以一千两百人为限,设为六团兵马,独立成军,各部将领由你自行指派,拟定名单,朕一率照准。 作为一支北征的偏师,你可自行决定如何与朝廷的大军相互呼应,一应粮饷,朕会从优供给,另外,朕再抽调出一千两百匹战马,供游击营使用,如何?” 李风云大喜,连连称谢。 他没料到石重贵不仅给了他一个名号,而且答应供给粮饷,甚至拨给了他一千两百匹战马,虽然这一千两百匹战马本很可能就是他从契丹人那里敲诈来的那一万匹战马中的一部分。 石重贵显得十分高兴,一时兴起,大声道:“李爱卿,朕知道,你是忠直的武将,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得罪过了很多大臣。 不过,你放心,你为大晋立下的那些功勋,朕没有忘记;当初的救驾之功,朕没有忘记。这次北征成功之日,恢复九州金瓯之时,朕不但要恢复风云卫,还要重赏于你,封你做上柱国,太子太师,保我大晋江山万万年。 你我君臣相知,只要你不负朕,朕也绝不会负你!” 次日圣旨就下来了,拜李风云为冠军大将军,组建游击营,以原风云卫的驻地为营寨,并命令游击营建成之日,急速赶往河东,策应河东节度使刘知远。据探子报回的情报,契丹军似乎有入侵河东的迹象。 随着这道圣旨,大量的物资被运来,显然,开封府尹桑维翰下了死气力。征召一千人的民夫,和一千匹驮马大车,专门为游击营运送物资。 李风云接受了那一千匹驮马与大车,却谢绝了那一千人的民夫,在他看来,这未经训练的一千民夫,在未来的战斗中,无异于是一种负担。 至于粮草的运送和保护,李风云从风云镖局抽调出来的一千名新加入风云镖局的壮汉负责。这些人不算是游击营的战兵,但实际上也在风云镖局训练了至少半年多,实力并不弱,一旦情况紧急,穿上战甲,就是很好的战士。 李风云也想趁着这次机会,让这些人上战场见见血。见过血的兵与没见血的兵,根本是两回事。 所以,实际上李风云此次总共出兵两千二百余人。正是因为朝廷肯负担游击营的粮草,李风云才敢临时增加了一千人作为民夫。 不到五日,游击营就建立起来了,风云镖局如今已经不下五千人,抽调出两千二百人组建游击营根本不成问题。而且,风云镖局本就是采用风云卫的管理方式,麾下的镖师本就是按风云卫的训练模式进行的,所以,游击营根本不需要额外的训练。 游击营出征之日,开封城万人空巷,纷纷来送行。游击营的来历,这五日内早就传遍了开封城的大街小巷。谁人不知游击营就是风云卫浴火重生,再次奔赴战场? 这支英雄的队伍,这支富有传奇色彩的队伍,谁不想目睹其整容,为他加油鼓气? 桑维翰立于道前,长鞠一躬,道:“李大将军,大晋的安危就全拜托你了!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此去,万胜!” “万胜!” “风云卫万胜!” “游击营万胜!” “万胜!” …… 十里长亭,处处是山呼海啸,处处是人潮翻滚,百姓从他们微薄的口粮中挤出一点点,强塞入出征将士的手中,犒劳列阵远去的勇士。在他们心中,也许只有这一支只有一千两百人的游击营,才是他们真正的依靠。 看来百姓心里其实很清楚,谁才是他们真正能信任的队伍。 李风云心中一阵感动,此时他只觉得胸中一股热潮在翻涌,如果是这样,即便是战死沙场,也值了! 望着那长长的队伍,旌旗招展,卷起滚滚的黄尘,北向而去,莫轻言心中说不出的感慨,他恐怕是不多的知道此去凶险的人之一。此去究竟有多少热血男儿能全身而返,又有多少马革裹尸?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更远处,靖国郡主府的一座高楼上,杜如月凭窗独望,心中思绪万千。 此时,那人该率领着那一千二百虎贲已经离开了开封了吧!只可惜那层层叠叠的高楼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想看看他那背影也不可得。 看到了又如何?她注定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终究是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 辗转风起花飘絮,零落流离似浮萍。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天涯共此时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注1) 从日出到日落西山,再到月上枝头,杜如月都一直这般遥望北方。 世上最难捉摸的恐怕就属情愫,与李风云相处的一点一滴从杜如月的心头流淌而过,那一幕一幕,总能让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为何偏偏是他?他明明就不是她原来心中想象的那位翩翩君子、玉树临风的郎君,为何他却能走进了她的心坎?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那次毫无意义的逃婚,也许事情就不是这般,也许此时她心中便不会这般烦乱,剪不断,理还乱。 与李风云同处一城,杜如月也只能日日这般遥望寄相思。 杜如月被封为靖国郡主的事情,极为秘密,朝中只有几位大臣知道。李风云根本不知杜如月已经来到了开封城,成为了靖国郡主的事。 如今杜如月虽贵为郡主,其实是被软禁在靖国郡主府中,身边虽没了孙婆婆,却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太监,和一个武功同样深不可测的宫女随时贴身保护她。想要摆脱这两人,以杜如月的武功根本不可能。 杜如月很清楚,她其实是石重贵的人质,要挟杜重威的人质。如果杜重威真要有什么异动,石重贵首先要拿来开刀的人就是她。显然,石重贵还并不知道她是永固宫主的弟子。 杜重威真要有什么异动,永固宫主又岂会不救她离开?永固宫主要救她离开,谁人又挡得住她? 只是现在,即使杜如月想要再看李风云一眼,也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可是,纵使见到李风云又能如何? 如今的李风云不会同意父亲杜重威的种种做法,即使没李守贞之子李天尧,为了利益,杜重威也会将他的女儿许配给张守贞、刘守贞,但绝对不会许配给李风云。 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来为君做羹汤。 当年卓文君可以为司马相如私奔,可是杜如月却做不出这等事来,无论怎么说,无论杜重威有百般的不是,他始终都她杜如月的父亲,她杜如月绝做不出背叛她的父亲。 更何况皇帝石重贵也不会允许杜重威这么做,永固宫主也不会允许她这般做。 人世间的最大的无奈,恐怕就属有情人有缘无份,难成眷属的遗憾。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注2) 杜如月忽然想起了张九龄的这首诗,也许大唐的那位名相也曾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只是到了最后,同样没有结果,才能写出这般动人的诗句。 在残酷现实面前,感情显得那般脆弱,挣扎到最后,终究难免孔雀东南飞,难免自挂东南枝。为何美丽的感情,到了最后,总有一个凄婉的结局,难道真是因为上天看不惯人间的生活过得太美满,刻意的安排么? 杜如月叹了口气,男女之间的感情,真的很没有道理可言。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杜如月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暗暗地想。 “你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小楼中杜如月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可以隐瞒得过去?” “师父!”杜如月神情有些惊惶,扯住衣襟,护住小腹。 “是李风云那臭小子的?”永固宫主问道。 杜如月低头不语,心中忐忑不安,如果永固宫主要让她腹中的小生命就此消失,她半点反抗的余力也没有。 良久,杜如月忽然抬起头来,紧盯着永固宫主,两眼熠熠生辉:“师父,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就当我求你,好吗?” “李风云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我就知道一定会出事,果不其然!”永固宫主怒气冲冲,又看了杜如月一眼,不由得心又软了。 这孩子,从小就没有人疼爱,即便是自己,给她的关心也是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对她的利用。说起来,真有些对不住她,此时来指责她,又有什么资格? “你知道这孩子出世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你根本不可能跟李风云走到一块的。李风云跟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你难道不明白么?”永固宫主轻叹一声道,“现在挽救,还来得及。” “不!”杜如月摇摇头,狠下心来,道,“孩子在,我在;孩子不在,我也不在。师父,不要逼我!”顿了顿,杜如月又道:“当年,你若和他,也有一个孩子,你会怎么做?你也知道,他的性子,与你不同。” 永固宫主神色大变,厉声喝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什么?” 杜如月跪倒在地,道:“师父,请原谅弟子无理。当年的事,瞒不住有心人。当年宫中服侍师父的人那般多,怎会没人猜出师父的心思? 如月是师父的徒弟,孙婆婆她们自然对弟子少了许多提防,说起当年的事,当然露出许多线索。如月也是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的。 这件事,弟子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连李风云也没有。” 永固宫主呆立了半晌,道:“也罢,当年的事,知道的人的确不少。你知道了就知道了,不要再向他人提及,师父不想再提往事。” 说到这里,永固宫主双手撑着窗棂,也遥望北方,此时的那个他,也该在北方吧! 如果当初,她与他真的有个孩子,会是怎样?她会舍得舍弃那个孩子吗? 永固宫主摇摇头,这世上没有如果,所以如果没有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永固宫主忽然道:“跟我走吧!你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留在这里。而且,用纱布裹住肚子,也对你腹中的孩子不好。 你既然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就生下来吧,我不会难为你。 你留在开封,这秘密,保持不了多久。跟我走,我带你回永固宫,现在就走。” 突然之间,李风云心头一阵悸动,回头南望开封,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里留有他一丝牵挂,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难道是苏语侬来了开封?李风云皱眉细思,又想想觉得不对,苏语侬要把青囊门的事情处理清楚,没有三两个月是不成的,虽然青囊门只是一个三十多人的小门派。 难不成是杜如月? 那太湖的一夜,李风云毕生难忘。可是杜如月会来开封么?杜重威又怎会放她来开封?她若真来了开封,又为何不来见他。还有,三月十八日过去了将近半年,李天尧并没有迎娶杜如月。他虽把李天尧打成重伤,但终究没有下狠手,三个多月,足以将伤势养好。 这当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杜重威与李守贞之间起了矛盾?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一阵激动,但是很快就冷却下来。 就算李守贞与杜重威起了矛盾,那又如何?如今的他已经不可能跟着杜重威造反的,哪怕是为了杜如月。上次杜重威写信给他未果后,杜重威精明得很,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迟早有一天,他与杜重威会刀兵相见,除非杜重威放弃他的野心。可是,杜重威会放弃吗? 李风云摇摇头,李风云很了解杜重威,和刘知远、杨光远、李守贞一样,杜重威是一代枭雄,坐上金銮殿上那金灿灿的龙椅恐怕是他毕生的愿望。不碰得头破血流,他是绝不可能放弃的。 有道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到了黄河,杜重威也未必会死心。 他与杜重威,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水与油,又如何能相融? 试问这种情况下,杜重威又怎会将杜如月嫁给他? 注1:取自宋代词人李之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注2:取自张九龄《望月怀远》 第四百二十三章 计议 “怎么了?”典奎注意到李风云似乎有心事,心神恍惚,走过来问道。 这次出征,游击营的老将典奎、张松、元霸、肖景云、赵无忌、贺弛、王成、王大山等人尽数出征,这些人除了王大山,基本上全都踏入二流境界。 这一年多来,有佘破财指点他们武功,他们本身的资质本就不错,想不踏入二流境界也难。 除此之外还带了十一名二流高手,所带的三流高手更是超过了一百名。 出征的人马虽不多,但是兵强马壮,单论武林高手的数量,恐怕比当今的任何一支折冲府都要强大许多。 六团兵马,每团两百人。 亲卫团由李风云统领。但大多时候,李风云并不管亲卫团的事,实际上是由别将王成统领。 另外五团兵马分别由张松、元霸、肖景云、赵无忌、贺弛各自掌管一营。 典奎领长史职位,主要负责全军的谋划及粮草的调配。粮草营由王大山负责,那一千人就由他来管理。必要时候,这一千人随时会补充游击营的战损。 王大山在战场上被砍断了一只手臂,武功如今也才勉强达到三流,不过对李风云一直忠心耿耿,深受李风云的信任,而且此人胆大心细,管理后勤事务最为合适。 张俊这次并没有出征,风云镖局的事全交给了张俊,佘破财的伤势已经痊愈,但仍旧不能动用内功,所以也留在开封城坐镇。 “没有!”李风云不想此时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士气,随口道,“我在想河东的情况,典大哥,可有新的情报送来?” 典奎摇摇头,笑道:“河东那边暂时还没有新的消息,不过河北那边倒是传来情报,契丹那边瀛州刺史刘延祚与乐寿监军王峦似乎来往过密,不知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另外,京城刚传来的消息,前些日子杜重威遣部将刘延翰,出塞市马,竟然被孙方简袭击俘虏,押献给契丹。途中被刘延翰脱逃,据刘延翰交代,孙方简已经投降了契丹。” “孙方简?孙方简是什么人?怎么听着有些耳熟。”李风云有些不明白。 典奎答道:“孙方简是一代神尼孙深意的侄子,也是孙深意的弟子。当初我风云营驰骋河北之时,孙深意还曾命孙方简押送了一批粮草支援我们。 当年,我未加入风云营前,曾与他师父孙深意见过几面,与孙方简也有些交情,孙方简武功还在我之上,颇懂武略。 可惜了,堂堂一个男儿,居然就这样做了契丹的鹰犬。” 说到神尼孙深意,李风云顿时想了起来。 那是定州一带狼山派的一名一流高手,武功比当初的佘破财略差。 在定州西北二百里处,有一座山,叫做狼山。当地人在山上筑起城堡来抵抗胡人的劫掠,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狼山派,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一个门派。狼山派的掌门就是神尼孙深意。 当初在泰巅争锋时李风云见过神尼孙深意,当时她代表晋国出战,结果被契丹高手打成了重伤,后来据说回狼山宗养伤去了。这么一位巾帼英雄,怎么会容忍她的侄子投降契丹? 李风云有些不解。 典奎解释道:“孙神尼已经有大半年不管狼山派的事了,很可能已经重伤不愈已经仙去了。当初孙方简因为抵御契丹有功,受到了朝廷的嘉奖,并封他为东北招收指挥使。 契丹入侵中原之时,他也立过不少的功勋。不知为何,他竟然会投靠了契丹,真是可惜,也可叹。 此人若真的死心塌地为契丹人做事,对我中原危害不小。定州那一代,他熟悉得很,如果引契丹入寇,一不小心,朝廷的大军会吃一个大亏。” 李风云心中暗道,按朝廷的作风,根本瞧不起那些草莽出身的豪杰,朝中若无关系,多受排斥猜忌,就连李风云自己,也是深受其苦,只怕还是朝廷对不住孙方简在先。 两人感叹了一番,典奎问道:“刘知远为人究竟如何?风云,你跟他合作过,应该有所了解。” 李风云想了想,道:“此人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量,眼光和见地都非常不凡,而且善于采纳意见,笼络人心。和他相处,给人一种如浴春风的感觉。 他手下的良将不少,有郭威、杨邠、史弘肇、刘崇等人,其中以郭威最为突出。 郭威能文能武,可称得上是儒将。他麾下的那批将领,如郭荣、赵匡胤、赵匡义、石守信、曹彬、潘美、王审琦等,都非泛泛之辈,他日风云际会,必定会一飞冲天。” 典奎惊讶道:“听起来刘知远厉害得很,那我游击营过去又有多大的用处?”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猜皇帝想要对契丹用兵,但是对契丹仍然有所顾忌,所以想先在河东那边试探一下。毕竟契丹铁骑声名在外,即使万一打了败仗,河东之地不比河北,有山川之险,也不至于形势一溃千里。” “你意思是说,这次河东那边,其实不是契丹在惹事,而是朝廷有意让刘知远试探?”典奎问道。 李风云点了点头,答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契丹去年刚刚兵败,元气也未必恢复过来了。怎会选在这个时候惹事,而且,耶律德光不是傻子,放着河北这条大路不走,却要去撩拨河东的刘知远,难道他真不知道山西之地并不适合骑兵做战? 况且,当初耶律安端在忻州吃了一个大亏,耶律德光没有理由不吸取教训。 阳城之战,契丹军新败,士气并不旺盛,相反我中原兵马反而因此士气大振,此时与我中原,契丹并无必胜把握。 我若是耶律德光,我便不会选择在河东与晋军交战。我会将晋军的主力吸引到河北北部。这样,契丹军就粮就会比较容易。与之相反,经过这几年的大战和灾荒,河北的粮草早就消耗一空,晋军要获得补给,就必须从黄河以南,千里迢迢运送粮草。 这其中,只要利用骑兵的优势,截断晋军主力的粮道并不是什么难事。 粮道一断,晋军有再多人马又如何?不战自溃。” 典奎大惊,问道:“这话你对皇上说过没有?” 李风云苦笑一声,答道:“说过,而且说过不止一次。可是皇上对我本就有猜忌不信之心,又哪里会相信我? 他宁愿相信赵延寿真的打算投降中原,也不肯相信这只是耶律德光引诱大晋重兵在河北边境集结的阴谋。” 典奎心中阴郁:“那你打算如何办?”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尽人事而听天命,所以,一旦河北开战,我们最重要的是保护大军的粮道。希望晋军能与契丹速战速决。” 典奎很清楚,要凭他们游击营一千两百名战兵,和一千运送粮草的辅兵护住数千里的粮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四章 晋阳 一连二十多天的急行军,李风云率领游击营来到了太原城外。由于担心河东军误会,李风云让游击营在离城二十里处便安营扎寨,带着丁虎等十多名亲卫,亲自去太原城拜见刘知远。 太原又称晋阳,它西依悬瓮山、东临汾河水,地势极为险要,城池异常坚固。太原城城墙高大,竟然不下于开封城。 好一座河东重镇,千古雄城。要攻下这么一座雄镇,如果太原城内部不发生问题,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注1) 太原刺史刘崇早得到消息,出城迎接,将李风云迎进了太原城,早备好了酒宴为李风云洗尘。 刘崇是刘志远的弟弟,以仁厚闻名军中。 听了李风云的来意,刘崇哈哈大笑道:“李将军,你们来晚了一步。八月底,的确有一部三万契丹铁骑兵犯河东,不过如今已经没事了。刘大帅已经率领郭威等将出战,并在阳武谷大败来寇,斩首七千余级,杀伤无数。 如今契丹贼兵已经仓惶而逃了,我河东安如泰山。” 李风云大喜,拱手贺道:“恭贺刘帅旗开得胜。只是不知刘帅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有准备让我游击营如何呼应?” 刘崇微微一笑,答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不过,以我河东的形势来看,凭借地势想要自保,倒是勉强可以做得到。但要进一步对契丹采取行动,虽心有余,但力不足。 李将军,不如你在河东再呆些日子,再班师回朝,正好,我家大帅十分思念李将军,很想见将军一面。” 李风云有些失望,听刘崇的话,刘知远是没有北出长城,滋扰契丹后方的打算。 如果刘知远这样做了,契丹至少要留下五万甚至更多的兵马防备刘知远,这样一来,将来朝廷大军北征燕云十六州所面对契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说不准真能收复燕云十六州。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即便有万全的准备,也难说一定会取得胜利,往往一个意想不到的小小变化,便能改变整个战场的形势。 耶律德光的诈降之计,虽然目前看来已经让大晋朝廷上了当,但不到最后,很难说笑到最后的就一定是他耶律德光。 假如此时刘知远此时出一支奇兵,人数未必需要很多,五六千精骑足矣,长驱敌后,不断骚扰契丹,同时大军做出北出长城的态势,李风云不相信耶律德光会不紧张,会视若无睹。 所以,李风云希望能够说服刘知远,请他出兵滋扰契丹,或许,这样能够即将出征的晋国大军。既然他改变不了石重贵出兵的意志,那么就尽量让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吧,虽然李风云对说服刘知远并没有太大把握。 “不知刘帅何时才会率兵回太原?”李风云问道。 刘崇答道:“根据大帅传回的消息看,应该一个月后就能回到太原城。” 李风云心中暗道:“看来刘知远还没有撤军,不如我急骑赶往他军中,要不然,大军来来去去岂不是误事?” 想到这里,李风云已经无心与刘崇应酬,拱手问道:“不知大帅现在驻扎在哪里,我有要事要与大帅商议。” 刘崇奇道:“将军何不再等些日子?” 李风云答道:“实不相瞒,我想劝说刘帅先不要撤军,屯兵边境,随时威胁契丹。如有可能,派一支奇兵,效法冠军侯旧事,袭扰契丹,让契丹人夜不能寐。” 刘崇略一思量,明白李风云的意思,道:“这事我不能为大帅做主,不过我可飞鸽传书给大帅,请他在阳武谷再整军几天,等待与将军见面。 李将军,契丹人并不好打,我军此战虽阵斩七千敌酋,但我军的伤亡也不少。要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还留在阳武谷整军。” 李风云点了点头,契丹铁骑的战力,他又如何不知?问清了刘知远大营驻扎的地点,便连夜启程,只带了丁虎、丁豹两名亲卫,离开太原城,直驱阳武谷而去。 经过三天三夜日夜兼程,傍晚时分,李风云赶到了阳武谷。 刘知远、郭威等人早得到了刘崇传来的消息,听闻李风云已经来到营门之外,急忙率众出营迎接。李风云是天下闻名的名将,曾经掌管风云卫,现在麾下虽只有一个游击营,一千两百人马,但那曾经的赫赫战绩,让人生敬,亲自出营迎接李风云并不掉身份,反而会让满营将士赞赏。 “李将军,白团卫村一别,不觉经年,当初阳城一战将军的英姿,犹教本帅记忆犹新。”刘知远大声道。 李风云急忙回礼,道:“本来早该来拜会大帅,只是江湖事务繁多,不想耽搁到现在。” “不要紧,不要紧!”刘知远哈哈大笑,“来了就好,今日本帅专程为李将军的到来开了酒禁,不醉不归。” 李风云还没来得及答话,郭威已经上前,大声道:“李老弟,想死老哥了,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聊天,郭荣、匡胤、匡义那几个小子常常问老哥:‘李风云那小子是不是把我等忘了?’弄得老哥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阵寒暄过后,李风云被接进了帐内,军中重将,还有但凡与李风云有些交情的小将都被找来,众人轮番来灌李风云,一顿狂饮,从日暮一直喝道半夜子时方才散去。饶是李风云酒量不小,也被灌得天旋地转,昏头昏脑,肚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一觉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李风云这才醒来,只觉得喉咙如火烧一般,脑袋里疼得要命,酒气仍未散尽。 狂灌了一壶水,洗漱完毕,李风云运转真气化去酒气,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仔细思量了一下,昨夜的事如一团浆糊般想不清楚,也不知昨夜有没有向刘知远提过他的来意,更不知刘知远的意思如何。 不管怎么说,今天李风云打算好好与刘知远谈谈,希望刘知远能以天下为重。 正在思忖间,帐篷帘被挑起,丁虎引着郭威走了进来。 郭威笑道:“李老弟,昨天睡得可好?” 李风云抹了抹额头,答道:“睡得倒是不错,跟死猪一般,只是头痛得要命。” 郭威哈哈大笑:“军伍种的粗鲁汉子,你莫怪那些杀才。你的来意刘刺史已经传书给大帅,大帅很清楚。大帅正在帐中专程等你,专门与你讨论此事。对你的意见,大帅可是很重视。” 虽然知道这是刘知远笼络人的手段,但是李风云心中仍旧一股热潮翻动,一阵感动。比起石重贵,刘知远实在是强太多了。 注1:五代时的太原城城墙高大,守备完善。宋太祖赵匡胤两次北征北汉,两次在太原城下铩羽而归,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一次攻打太原,发生在宋开宝元年(968年)十月,李继勋等因久攻太原不下,辽军又至,遂引兵南归。北汉军乘机发动追击,进掠宋晋、绛(今山西绛县)两州。 第二次攻打太原,发生在宋开宝二年(969年)三月,当时赵匡胤征发当地民工数万人,修筑长墙包围太原城,并筑长堤,引汾水灌城,多方进攻,长达三个多月,都无法破城。正值天气酷热,宋军很多人患上破腹病,这时听到辽军出兵救援北汉的消息,宋军仓皇退兵。辽与北汉联军追击宋军,宋军大败而逃。 宋开宝八年(975年)十月,宋太宗赵匡义第三次北征北汉,再次决汾水灌城,同样也没能攻下太原城。但是这次不同,因为宋军在白马岭大败耶律沙和冀王敌烈率领的辽国援军,辽国已经无力再发援军。在外无援兵,内无斗志的情况下,刘继元于五月初六出城投降。 至始至终,太原城都没有被宋兵攻破。 夺下太原城后,赵匡义认为太原城太过坚固,容易被人用来割据,同时,太原城出了太多的皇帝,似乎真是个“龙城”,所以命令火烧太原城,然后又水灌太原城,拆毁了太原城的城墙。 太原城后来虽然被重建,但城墙等防御手段远不能跟五代时相比。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失策 “李将军,你的建议,本帅已经知道。”见到李风云,刘知远没有客套,直接开门见山,“你的想法很不错,只是本帅也很为难。” 李风云心中一沉,刘知远毕竟是刘知远,不管他表现得如何,仍旧只是一个枭雄,终究逃不开自己的利益:“风云只是草莽中的一个野人,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不知大帅愿意听还是不愿意听?” 刘知远点头道:“李将军的话,本帅岂有不听只理?不知是哪一句话?” 李风云紧盯着刘知远,缓缓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句话出自《左传?新序?杂事》,说的是魏文侯的事。 魏文侯外出游历,看见路上有个人反穿着皮衣背草料。魏文侯很奇怪说:“为什么反穿这皮衣背草料?” 那人回答说:“我喜爱我皮衣上的毛,怕毛被磨掉,所以才反穿皮衣。” 魏文侯说:“可是如果皮被磨光,那毛也同样没地方依附了呀?” 这个故事还是以前杜如月讲给他听的。可是往事历历在目,伊人却不知身在何方。 帅帐中只有刘知远、郭威和李风云三人,郭威见状,猜到了李风云的想法,道:“李老弟,你误解大帅了。大帅又岂是心疼自己羽翼? 李老弟,你不妨听大帅把话说完。” 李风云心中不信,朝刘知远拱手道:“大帅请讲!” 刘知远轻咳一声,道:“李将军对本帅有此误解也不怪你,当初在阳城之战之时,本帅的境况的确不好,存了些私心,养寇自重。如今看来,是错了,悔之晚矣!若非当时纵虎归山,又哪来今日这般局面? 不过,那时本帅也只是存有自保之意,并无其他的想法,不管李将军如何看本帅,这句话还是要跟李将军说清楚。易地而处,请问李将军又当如何? 知远一声并无太大的野心,只想拯救黎民于水火。 不错,当时如若本帅与杜帅齐心合力,是有机会将耶律德光留在河北的。即便做不到,也能将契丹大军大部留在河北。可是这即使这样做了,又有多大的作用? 本帅祖上原本是沙陀人,对草原部落了解颇深。 杀了耶律德光,重挫契丹军,虽然暂时会给契丹很大的打击。可是草原部落就像是狼群,杀掉一头头狼,用不久以后,新的头狼又会站出来。至于精兵,除非将契丹人杀光,将草原上的人杀光,否则,草原上从不缺少精兵。 在草原上,不够强壮的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没有了契丹的威胁,朝廷必定会转过身来对付我刘知远。 李将军,你也是风云卫的统领,你应该知道,你、我其实代表的并不是只是自己,而是代表着一批人。 我刘知远可以不做这河东的节度使,甚至可以不在乎这条性命,在疆场上冲杀了这么些年,早已经将生死荣辱看淡,可是换作李将军,你能放得下曾经跟你出生入死的将士落得一个颠沛流离,甚至食不果腹的下场吗? 朝廷换一个人来镇守河东,谁又能保证他比我刘知远做得更好,能够抵御得住草原部落的南侵? 至少,在河东,有我刘知远在,本帅可以保证,本帅绝不会容许契丹人从河东杀入中原。本帅可以保证,我刘知远是忠于大晋,忠于中原的黎民百姓的。本帅绝不会做出引狼入室的事情来。 换一个人来,他能保证吗?” 李风云低下头,他也知刘知远当初的养寇自重之法是迫不得已,刘知远说得没错,若是换作他,同样的情况下,他未必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老实说,以刘知远的实力,如果真要扯起旗帜造反,以大晋如今的情形,其实对他也无可奈何。太原城他看过,面对这样一座雄城,李风云也觉得无能为力。 至少现在看来,刘知远在河东这一块的确做得不错,在天下割据的群雄中,他算是非常不错的一位了。 只是他心中这道坎过不去,心里总觉着堵得慌,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般,说不出的恶心,所以他才会对刘知远、杜重威这般不满。 其实对于李风云来说,谁做皇帝,他并不在意,他仅仅不想看到中原的苍生再受那战火之苦。 “这些话,我刘知远也只能对李将军和几位信得过的人说了!”刘知远叹了口气,接着道,“话扯远了,坦率说,关于李将军所说的派一支精骑,劫掠草原之策,本帅并不赞同。” “这是为何?”李风云问道。 “李将军,你没有去过草原,所以难怪不知草原的情况。”刘知远苦笑一声,“派一支精骑前去草原并不是那么简单。 草原广袤无边,常常走十多天看不到一个人烟,其中又有荒漠,如果没有熟悉草原的人带路,几千人贸然进入草原,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很有可能还没有找到一个草原部落,就已经被恶劣的草原所吞没。” “河东这么大,找几个去过草原的人应该不是难事吧!”李风云有些不服。 “在河东找几个熟悉草原的人当然不难,不瞒你说,我河东历年来向草原派出的探子不少,他们都可以做为大军的向导。”刘知远解释道,“可是阻止我军进入草原的并不止这一点。要支持几千精骑千里远征,粮草器械如何运送?粮道如何保证? 几千精骑的粮草供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以我河东现在的情况,是无论如何也负担不起的。就算是大晋举国之力,恐怕都难以维持。” “难道不能以战养战?”李风云问道。 “你是说以劫掠补给?”刘知远摇摇头,“中原的将士与契丹人不同,契丹人赶着一群牛一群羊就敢南侵中原,可是中原人不成。一则顿顿都是牛羊肉,中原的将士并吃不惯,再则,北方严寒的气候,中原将士也不习惯,水土不服,用不了多久,将士就会大批病倒。” 李风云呆了,他没想过这些事情。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刘知远道,“在中原,要训练出一名合格的骑兵,并不容易。可是在草原上,随便拉一名牧民,给他武器和盔甲,他就是很好骑兵。 我河东现在的骑兵也才只有五千,这五千骑兵真要拉出去与契丹人对阵,最多能与三千契丹骑兵拼杀个相当。 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就算我河东精骑一切顺利,杀到敌军某个部落,战力又剩下多少?最多能有一半战力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凭着这点战力,去袭击几千人上万人的大部落纯粹是找死,去袭击几百人的小部落,对契丹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甚至连牛羊肉的补给都补充不全。 几百人的小部落突然在草原上消失,这种事在草原上几乎天天都在发生。根本不需要我们去做。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李风云听了刘知远的解释,忽然感觉自己太冒失了,太自以为是了,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这件事提醒了他,他似乎太轻敌了。 这些年,他打过了几场大胜仗,心气渐渐高了起来,眼界也高了起来,隐隐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可是听刘知远这一番话,李风云觉得之前他的确想得太简单了。比起刘知远这样的老帅,他还有一定的差距。 见李风云满脸羞愧的样子,刘知远呵呵一笑,道:“李将军,你没去过草原,不知草原的事并不奇怪。说实话,你天生便是一名天才将军,不用人教,凭着本能就能打胜仗,这教本帅很羡慕你。 比如你的另一个建议,让我军陈兵边界威胁契丹,就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本帅与诸位将军都商量过了,决定采纳你这条建议。不但会陈兵边境,本帅还会做出一些佯动,吸引契丹人的注意,本帅想,契丹在我河东这般,不放三万契丹兵马防备本帅,恐怕是睡不着觉的。 而且这样,我河东的粮草负担也不至于太大。” 李风云心中稍慰,他此次赶到阳武谷总算也没有白来。 刘知远话锋一转,道:“李将军,哪一天你在开封呆得不如意了,我河东军永远欢迎你。你放心,如果你觉得我刘知远做事不地道,你随时都可以带着你的部属离开。本帅绝不为难你!” 李风云一呆,他没料想到刘知远会在此时如此直白的拉拢他。 刘知远呵呵一笑,道:“李将军不必急着回答本帅,这句话算是本帅对李将军的一句承诺,你记在心中便可。” 第四百二十六章 山雨欲来 阳武谷大胜契丹的消息传到开封,大街小巷立刻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酒楼茶馆中,立刻取代了礼部侍郎马上疯的传闻,成为众口交相议论的火热话题。 “爷早就说过,风云卫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一名手提鸟笼的富家公子满脸骄傲地说,虽然风云卫已经早就不存在了,可是开封府的百姓仍旧执着地把游击营叫做风云卫。 “不对呀!我听陈家阿三说,风云卫没有赶上这场仗。”一名不知趣的中年汉子插言道,“风云卫是八月二十九才从京城出发,可是阳武谷大捷我听说是在九月初五打的,开封离着阳武谷有好几千里路程,风云卫飞也飞不过去呀?” “胡说,陈家阿三那二傻子的话也能信?”不等那富家公子驳斥那中年汉子,一边的客人便不乐意了。风云卫是开封的骄傲,大晋最强的兵马,自然所有的功劳都是风云卫立下的,谁要敢说风云卫半个不是,包准开封人会喷他一口唾沫。至于其他兵马,最多只是在背后摇旗呐喊,占风云卫的便宜捡一些功劳罢了。 “不错,风云卫就是能飞,你们是没有看见,我就看见过。想当初皇上在御猎场被袭,知道是谁先赶过去救的驾吗?那就是风云卫。若是普通的禁军,从驻地到御猎场,就算不算集合的时间,那也得又两三个时辰才赶得到,就算赶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可是风云卫不同,从得到警讯,集合兵马到杀到御猎场,只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里面还不算冲破刺客专门为风云卫布置的五道防线。 啧啧,厉害呀!”有人大声说。 更有人道:“我可听说了,风云卫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那都是天上的星宿。要想进风云卫,八百斤的石锁,要抛到空中打个旋,然后接住才算免强合格。至于日行一千,夜行八百那是最基本的。 从咱京城到阳武谷才几千里路,算得了什么?风云卫一天一夜就能行一千八百里。走个来回也都够了!” “不错不错,我听说阳武谷大捷,风云卫打的可是头阵,李风云李大将军两把鬼头大刀,杀入敌阵,七进七出,杀得鞑子哭爹喊娘,好不威风。” …… 消息同样传进了皇宫,石重贵龙颜大悦,召见了几位心腹大臣,大声道:“阳武谷之战,刘知远将军只用了五万大军,就杀的同样数量的契丹军丢盔卸甲,遗留尸遍野,斩首七千余级,实乃大胜。 这说明自阳城大捷以后,契丹人的士气已堕,战力也大减,再无与我军交战的胆量。看来,收复燕云十六州,举兵北伐的时机已经到了。 前几日,乐寿监军王峦传来消息,说瀛州刺史刘延祚给他写信,准备率全城归降,并且说:‘城中契丹兵不足一千人,请朝廷派轻兵前来袭击,自己为内应。还有,今年秋天雨多,从瓦桥以北,积水漫无边际,契丹主耶律德光已回牙帐去了,纵然听到关南有突变,路远隔水,也不能前来援救。’ 真是树倒猢狲散之后,不止是赵延寿要反契丹,燕云十六州下面的将士望我王师,犹如久旱盼雨。 王峦与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杜威再次上奏,认为瀛、莫二州可乘这个机会可夺取;深州刺史慕容迁更献上《瀛莫图》。” 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贺道:“恭贺陛下立下这不世功业!成就千古一帝。” 石重贵听罢,哈哈大笑,睥睨天下,眼中充满了神采,一副雄主气相。 开运三年十月,石重贵斋戒三日,祭告天地,传旨下令北伐。 北伐大军将积兵三十万人,以威为北面行营都指挥使,以守贞为兵马都监,泰宁节度使安审琦为左右厢都指挥使,武宁节度使符彦卿为马军左厢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为马军右厢都指挥使,永清节度使梁汉璋为马军都排陈使,前威胜节度使宋彦筠为步军左厢都指挥使,奉国左厢都指挥使王饶为步军右厢都指挥使,州围练使薛怀让为先锋都指挥使。 下敕榜曰:“专发大军,往平黠虏。先取瀛、莫,安定关南;次复幽燕,荡平塞北。” 又下旨:“有擒获虏主者,除上镇节度使,赏钱万缗,绢万匹,银万两。” 在阳武谷休息了一天,李风云便告辞离去,转回到太原城外的营中。 河东与契丹的战事既然已经结束,游击营再留在河东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与典奎等人商量了一下,李风云决定移兵定州。 定州位于镇州东北,毗邻中原与契丹的边境,定州的北方便是燕云十六州,向来的是兵家必争之地。 游击营才来到定州,知会罢周围的友军。忽然典奎闯了进来,说了消息,前锋元奎的一哨打探契丹动静的人马,在边境处遇袭,二十人回来的只有五人,而且人人负伤,两人重伤不治身亡。 李风云问道:“契丹好快的动静,是契丹哪部人马所为?” 典奎摇头道:“并非是契丹人所为,据探子回报,看他们的服色,应该是孙方简的部下。” 李风云一听火气,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好一个孙方简,原本看在你也是江湖一脉,念在你曾出力杀过鞑子,投降契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想与你为难。没想到,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你道我李风云,我游击营是好惹的么?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游击营就先拿你来开刀祭旗!” 典奎走到地图前,仔细看那地图半晌,摇摇头道:“狼山地势险要,可不好打,只靠我们游击营恐怕拿它不下,还需友军的配合。” 李风云笑道:“区区一个狼山堡,何须大动干戈?无需劳动友军,游击营也不需全军出动,我只带亲卫团两百人去足矣。” 典奎急道:“风云,不可大意,狼山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当初契丹集中一万兵马,围攻七天也未曾拿下。你只带两百人的亲卫团,如何能拿下狼山堡。 况且,狼山堡中,孙方简手下的可战之兵不下三千,高手众多,不可轻敌。” 李风云拍了拍典奎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敌,两百人足矣,人去多了反而不好。山人自有妙计!” 第四百二十七章 狼山堡 狼山在定州西北二百里处,距离李风云扎营之处不到百里。 李风云将营中的事嘱咐了一番,交给了典奎,亲自率领亲卫团两百人即刻启程,日暮十分便赶到了狼山堡前。 狼山堡是建在两座山崖之间的峡谷之间,堡墙高达三丈,都是用大块的山石垒砌而成,长度不过二十丈,堡前的地势有一个明显的太高。 两边的山崖有如刀削斧砍,在山上还有几处天然洞穴,可以辅助狼山堡从侧面攻击进攻者。 狼山堡前虽没有护城河,但除了一条一丈来宽整理好的山道,其它地方满是乱石,根本无法前进攻。偏偏这些乱石只到膝盖,并不能掩护进攻的兵马。 狼山堡中的人显然已经注意到李风云等人的到来,早早关闭了堡门,并且放下了生铁铸造的栅门。栅门上满是倒钩与铁刺,叫人无处下手。狼山堡的险峻果然是名副其实。 李风云止住众人,跳下马来,抬步走到堡门前,大声喝道:“我是游击营的主帅李风云,今天按照江湖规矩特地来拜山,快叫你们狼山宗的掌门孙深意出来见我。” 从堡墙垛口后探出一个头戴毡帽的脑袋,瞅了瞅李风云,大声答道:“什么游击营不游击营,从来没听说过。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狼山宗没时间搭理那些没来由的闲人。” 说罢,从旁边取过一只弓来,“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斜插在李风身前不到三寸的石道上,只射得碎石乱飞,入石三寸有余,箭尾黑羽不停的颤动。看来此人武功不弱,居然开得了如此强弓。 李风云也不答话,单足在地上一顿,那箭矢一震,“噌”的从山石中飞起,李风云一伸左手两根手指夹住那只箭矢,又探出右手,在那箭矢尾部轻轻一弹,只听“嗖”的一声,那支利箭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回射了出去。 那射箭之人显然没有料到李风云有这样的本事,吓得急忙一缩脖子,只觉得脑袋一凉,那箭矢已经带着他头顶的毡帽飞掠而过,深深地扎入到身后的堡楼门柱之中。那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看向李风云的目光明显不同。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这次孙神尼的面子上,只射你的毡帽,若有人再敢唐突,就休怪李某手下无情。我游击营无端被你狼山宗杀了十七条人命,这件事总要有个说法。你们掌门见我也要见,不见我也要见,你以为凭着这道破墙就能拦得住李某吗?” 说罢,李风云身形一闪,闪到道边,伸手一抹,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砰”的一声,化作了满地的碎屑。 李风云生活在清平镇多年,深知在这边陲之地,说什么道理都没有用处,大家服的就是实力,实力不够,说什么都没有用。 见李风云显示了这等实力,那人不敢再出言不逊,侧身闪到垛口后,约莫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才重新探出身子,大声道:“李将军,得罪了,刚才那一箭,的确是孙某的不是。我已经命人去请掌门,不过,如今我狼山宗的掌门已经不是师父她老人家,而是我师兄孙方简。” 李风云厉声喝道:“你又是何人?孙神尼现在在哪里,何时将狼山宗掌门传给孙方简的,为何李某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那人似乎有些尴尬,答道:“在下孙行友,是神尼的二弟子,师父如今闭关疗伤,不宜处理门中细务,所以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师兄孙方简。 此事是我狼山宗的内部事务,现在又是乱世,所以狼山中并没有向外宣扬,江湖中知道的人并不多。” 李风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等待孙方简的出现。 过了不多时,堡墙上一阵骚动,一名粗壮的大汉从垛口探出身子来,朝李风云抱拳道:“原来是李将军,一年多不见,将军风采更胜往昔。刚才的那一位是我的师弟,他一直呆在狼山堡守家,对外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没有认出将军,还请将军海涵。” 李风云没有接孙方简的话,冷声道:“孙方简,你就打算这般见我?” 孙方简呆了一呆,道:“李将军,你的意思是?” 李风云不耐烦地道:“我不辞辛苦来拜山,难道连进你们狼山堡门的资格也没有,难道你们狼山宗连招待客人的一杯茶水也没有么?你们狼山宗就是这么招待江湖上的朋友的么?” “这……”孙方简一时语塞,心中却暗道:“我的人杀了你十多名士卒,你明显就是冲着此事而来,来者不善,我若打开大门,放你进来,岂不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 略一思索,孙方简答道:“李将军,并非是我狼山宗无礼,而是刚才听我师弟禀报,游击营与我狼山宗之间似乎有所误会,李将军武功高强,麾下的兵马可以一当十,所以,孙某也不得不防范一二,想必李将军也能理解。” “我不理解!”李风云冷哼一声,喝道,“你当我李风云是带兵来攻打你狼山宗的吗?若是我李风云真要攻打你狼山宗,怎会只带两百亲卫前来?不是我李风云夸口,只要我一句话说下去,从这定州城周围抽调万把兵马,并不是什么难事。 实际上我游击营中群情激愤,将士们纷纷要求一举荡平狼山堡。 只是李风云念在你狼山宗同属江湖一脉,当初契丹入侵中原,狼山宗的弟子也曾出力与鞑子血战过,这才强压住众人,依足了江湖规矩,前来拜山。请狼山宗的掌门给我游击营一个说法,一个交代。 既然你们狼山宗这般不待见我李风云,此事做罢,我这就回去,率军与你拼个你死我活,看看我李风云有没有本事砸开你这狼山堡。” 说完此话,李风云作势转身要走。 孙方简慌了,狼山堡虽然坚固,易守难攻,但也不是没有破绽。李风云作战向来以骁勇与奸诈闻名,不是只有勇力的愣头青,天知道会从脑袋中掏出什么计策,破了他这狼山堡。 游击营中武林高手众多,先前李风云的几番大战,都有好些一流高手出手帮他。不说别的,只要狼山堡中闯进来三四位一流高手,狼山堡再坚固坚险,恐怕也难以守得住。 他可不知,现在游击营中的一流高手只有李风云一人,清平镇的那些个高手李风云虽然已经带信过去了,但他们来不来,什么时候来,都是未定之数。 想到这里,孙方简急道:“李将军且慢!我这就吩咐人放下吊绳,放李将军入堡。还请李将军体谅狼山宗不敢开堡门相迎的苦衷。” 第四百二十八章 孙方简 李风云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带两百亲卫团来,并是打算靠这两百人来攻打狼山堡,而是想通过这两百人来显示游击营的军威。 这两百人都是原风云卫中的精锐所在,是风云卫战力最强的所在,光三流及三流以上的武林高手就有五十多位,几乎是游击营的一半。其他的人更是各有所长,而且这些人都经历过战阵,久经训练,不需要动手,那股彪悍之气就让人心悸不已,远非大晋一般的兵马可以比的。 孙方简也正是看出李风云这支亲卫团的不凡之处,这才不敢轻易得罪李风云。 “不必,”李风云神色稍缓,“我自己上来便是!” 说罢,理也不理从堡墙上扔下的绳索,几个大步来到堡墙前,一纵身冲天而起,又借着石墙上的缝隙与凸起,只三四个纵身,已经跳上了堡墙,动作潇洒飘逸,轻松写意。 狼山宗的众人看了大惊,心中暗中道:“好厉害,这般身手,真要攻上来,我们如何抵挡得住?” 狼山宗的众人不知,其实刚才的几个点,李风云早就在心中盘算好了,何处落脚,何处提气,何处转折,早已经心中有数,所以才能做得这般完美。若真的打起仗来,箭矢如雨,檑木滚石更不在话下,还有那金汁,即便李风云武功已经是一流境界,想要这样轻松的跳上墙头,根本不可能。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哪个无名小卒一箭射死。 孙方简见李风云已经跃上墙头,不敢怠慢,急忙以江湖之礼将李风去引向谷中。 在峭壁间所夹的山道上走了百余丈,发现类似刚才看到的堡墙居然还有两道,李风云越看越心惊。难怪说狼山堡难攻,真要攻打狼山堡,要多少将士的尸体,才能将三道关卡完全打通? 走过第三道堡墙,李风云眼前一片开阔。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分宽阔的山谷,足有七八里方圆的样子。山谷底部是一小块平原,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快的田地。远处一道瀑布从山崖上宣泄而下,形成一条小河,从谷底鱼贯而过,又注入到地底消失不见。 依着山脚,建着成片成片的房子,颇具规模,看样子这山谷中聚集了不下一两千户人家。山腰和山顶上也建有一些建筑和防御工事。 不远处的山腰上,有一座小寺院,想必就是狼山寺。神尼孙深意原本就是狼山寺的主持师太,唐末时因不忍心看到百姓因为战火流离失所,于是将难民引到了这山谷中,五十多年下来,久而久之,便形成狼山宗,并逐渐建成了如今的狼山堡。 李风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进可攻,退可守,谷中还有田地水源,足以供给几千人的生活所需,这简直就是屯兵的绝佳地点。又回头看了孙方简一眼,更觉得这个卖国求荣的家伙分外碍眼。 “李将军,看我狼山堡如何?”孙方简眼中闪着光芒。 “不错,是块好地方。”李风云答道,“不是神尼孙师太现在如何,李某倒有几枚不错的丹药,是神医鬼见愁生前所炼制的,或许对孙神尼有所帮助。”李风云趁机打探孙深意的情况。 在泰山争锋之时,李风云与孙深意有过交往,觉得她心胸开阔,不是鸡肠小肚之辈。如果孙深意还活着,或许能直接说服孙深意,同意游击营驻扎进狼山堡。 不过,既然有传言孙方简投靠了契丹人,那孙深意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以孙深意火爆的脾气,怎会容得孙方简这般胡来? “李将军的好意,我狼山宗心领了。”孙方简支支吾吾道,“这是师父现在正是疗伤的关键时刻,不太适合见人。 李将军,这边请,那座殿堂便是我狼山宗议事之所,聚义堂。” 李风云见孙方简的脸色,心中暗叹,看来典奎的猜测是真的,一代神尼孙深意只怕已经驾鹤西游了。 两人说着话,来到聚义堂。 分宾主落座后,孙方简吩咐人备茶,又抬头问道:“李将军,适才听说二师弟说,我狼山宗的弟子杀了游击营十多个人,此时从何说起?李将军,你直管将事情的始末说来我听,若真是我狼山宗弟子所为,我必严惩不贷。” 李风云答道:“我游击营来定州五日有余,为了防止友军的误会,我曾派使者告知了我军的来意,不知孙掌门可否收到?” 孙方简道:“这个倒是收到过。不过那时孙某还不知游击营原来就是原来的风云卫,还正奇怪,怎么忽然冒出一个游击营来,不知是何方神圣。今日才知原来游击营便是风云卫,定州有李将军,又有游击营保护,从此无忧矣!” 李风云没有太在意孙方简的吹捧,接着道:“可是昨天晚上,我游击营有一队哨探去契丹境内打探情报,谁料还未走出我大晋国境,便被一伙人包围袭击。可怜我游击营那一队哨探二十人,只有五人冲出重围逃脱出来,而这五人中,又有两人不治身亡。 居冲出来的哨探回禀,袭击他们的,正是你狼山宗的人,所用武功招式,也是秉承你狼山宗的传承。 我还在怀疑,难道江湖上传言孙掌门投靠了契丹人的事果真是真的?” 说到这里,李风云紧盯着孙方简,看他的反应。 “哪有此事?”孙方简哈哈一笑,端起侍女刚刚送过来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道,“我孙方简与契丹人仇深似海,手下更不知结果过多少契丹鞑子性命,怎会投靠契丹人?此等荒谬之语,不听也罢。” 说到这里,孙方简抬了抬手,道:“李将军,请喝茶,这茶就采自我狼山之中,滋味与别处不同,别处也喝不到。” 李风云端起茶盅,正要送到嘴边,忽然听见有人喝道:“不能喝,那茶中有毒!”说话间,一道人影从后堂冲了出来,一把掀翻李风云手中的茶盅。 只听“啪”的一声,茶盅摔落在大堂之上,碎成了两半,茶水洒得满地都是。 刹那间,聚义堂中原本还在附和孙方简的众人,突然中变得鸦雀无声,整座殿堂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也能清晰可闻。 第四百二十九章 阴阳五行阵 李风云抬头望去,只见冲出来的原来是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正怒气冲冲地紧盯着孙方简:“孙方简,你简直不是人,害死了师父不说,这次又打算害谁?” “你这疯女人,胡说些什么!”孙方简脸色大变,怒声呵斥,回头对李风云道:“李将军莫要当真,因爱子早逝,贱内脑筋有些不清醒。” 又吩咐聚义堂中弟子道:“还不赶快将夫人带下去?再为李将军上一盏茶。” 两名狼山宗的弟子冲了过来,正要将那女子强拉出去。 那女之大叫道:“莫要信他,莫要信他,他早已经投降了契丹狗贼,他早不是当初的孙方简了……” “且慢!”李风云站起身来,推开那两名狼山宗的弟子,回头对孙方简道:“纸里包不住火,茶水中有没有毒,一查便知。你有没有投靠契丹人,也瞒不了多久。孙方简,孙掌门,说实话吧,我游击营的将士是不是你派人杀的,你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声名的人,一派的掌门,别让我瞧你不起!” 孙方简猛然站起,“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只见人影闪过,聚义厅中立刻多了五名老者,都是二流高手,组成阵形将李风云和那女人团团围在中间。 “李风云,你太大意了!你以为你是一流高手就可以为所欲为?”孙方简哈哈大笑,“ 实话告诉你,你那游击营十几探哨,的确是我安排人杀的。只可惜我没料到区区几个探哨实力居然那般高,却让他们逃走了几个,坏了我的好事。不过不要紧,你不是送上门来了么?把你绑去送给契丹皇帝,得来的功勋,可要比十几个探哨的人头重得多。 还有,你那杯茶中,我的确命人放了七绝散,可惜这个疯女人救了你一命。不过也不要紧,我不止在茶中放了七绝散,在这堂中,早就点了销魂香。销魂香虽要不了你的命,却足以让你使不出内力。 不要反抗,我还不想杀你,活着的李风云比死了的李风云更值钱。” “哈哈哈哈,”李风云爆笑起来,道,“孙方简,这就是你的计策?可怜呀,也可笑,就算你夫人不出现,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会喝你奉上的茶? 我走进这堂中时,就已经知道这堂中所燃的香有古怪。不过,孙方简,你大概不知道,如果没有特殊的毒药,普通的毒药对一流高手都是没有效果的。因为一流高手有天生罡煞之气护体。你那什么销魂香还奈何不了我! 我不拆穿你,是想看看你究竟能把这场戏演多久。” 说罢,李风云一把将那妇人推出阵外,又从茶几上抓起宵练、幽影宝刀,“噌”“噌”两声,拔出两把宝刀,喝道:“让李某见识一下你狼山宗究竟有些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听了李风云的话,孙方简脸色大变,指着李风云大声道:“杀了他,不要留情!” 围住李风云五名老者答应了一声,中间一位灰衣老者沉声喝道:“五行变化,相生相克,阴阳五行阵,偷天换日!”话音一落,只见那五名老者如同一人般,一齐出剑,围绕着李风云快速转动起来。 刹那间,剑光化作成一轮白日,放出万道光芒,直朝李风砸落下来。 “剑意!”李风云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五名二流后期的高手,借助这个阴阳五行阵,居然能够施展出剑意来,这阵法果真是了不得。也就是说,凭借这套阵法,这五名二流后期的高手足以与一名一流高手相抗衡。 不敢怠慢,李风云身形一动,一道黑色的龙卷风凭空而生,龙卷风中,一条乌龙盘踞其中,无数碎云缠绕其外,直朝那轮白日撞去。 只听“砰”的一声,天地一震,那轮白日已经化作无数剑光散落,而那道黑色的龙卷风犹在,那套乌龙仍旧盘踞其中,张牙舞爪,狰狞跋扈。 假的终究是假的,虽带有那么一丝剑意,若是对付初入一流境界,或者是一流初期的高手,也许还能占上一些便宜,但遇上了李风云这般的对手,那轮拼凑出来的白日剑意,呆板而散乱,缺乏真正剑意的灵动,又怎敌得过李风云千辛万苦方才创作完善起来的“风云起”? “哇!”那五名老者一齐吐出一口精血。 灰衣老者喝道:“混沌初开!” 五名老者强压住胸中躁动的真元,剑锋一转,使出了第二招。 李风云只觉得忽然天地暗了下来,周围充斥着一种灰蒙蒙的气体,朝他弥漫过来。李风云知道,这不是气体,而是一道道剑光,是剑法快到极致产生的幻觉,只要有一道剑光透入他的防御,他就可能丢掉性命。 他如今可没有金蚕宝甲护体,金蚕宝甲在离开药王谷之前,他送给了苏语侬。以他的武功,穿着金蚕宝甲实在有些多余。而且过份的依赖金蚕宝甲,会阻碍他实力的进一步提高。 黑色龙卷风散去,化作无数的碎云,将李风完全笼罩住,一条乌龙盘桓其中,蓄势待发。 这是“风云起”的另一种变化,如果说前一种变化是以幽影宝刀为主,那么这种变化,则是以宵练宝刀为主。幽影宝刀藏于其中,一旦发现对手的破绽,幽影宝刀将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对手做出致命一击。 终于,李风云发现那灰蒙蒙气体间有五道不断变幻的界限,虽然很隐秘,虽然变化不定,但这就是缺陷,五个人终究是五个人,配合再怎么熟练,再怎么默契,毕竟不像一个人那般收发自如。不可能完全做到浑厚完美。 “破!”李风云疾喝一声,乌龙破云而出,道黑光闪过,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五名老者中的一名被斩为了两段,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撒了一地。 随着那名老者的被斩,其他四名老者闷哼一声,一齐委倒在地,吐血不止。阴阳五行阵,一气五枝,伤一人则五人齐伤,李风云杀掉一人,那四人真元运行立刻错乱起来,顿时受了反噬,重伤不起。 李风云提起幽影宝刀,正要结果这四人,忽然旁边一人叫道:“不要杀他们,他们不是坏人。”说话的正是道破茶水中有毒的那位妇人。 那灰衣老者吐出一大口血,道:“孙夫人,不要拦他,让他杀了老夫等四人,白老四死了,阴阳五行阵破了,我们活着也没有多大意思。” 李风云迟疑了一下,终于收了宝刀,道:“我杀你们做什么,若非迫不得已,我连刚才那一位也不想杀。哼,孙方简把你们五个弃子丢出来缠住我,他自己倒是跑了,这样的掌门也值得你们为他而死?” 原来孙方简见阴阳五行阵“偷天换日”居然被李风云轻易破掉,就知道阴阳五行阵是打不过李风云的,趁着李风云被那五名老者缠住的机会,当即立断,立刻转身逃走。 李风云正是担心孙方简会逃,这才会痛下杀手,斩杀了一名老者,破掉了阴阳五行阵。 第四百三十章 狼山往事 那灰衣老者又吐出一大口血,眼光有些黯然,答道:“时也,命也,我们狼山五老发过誓,要忠于狼山宗,忠于掌门。既然如此,无论孙掌门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我们都需要忠于他,死而后已!” 李风云明白这四人的心情,所以他们宁可求死。忠贞的人都是可敬佩的,虽然有时候会显得很愚蠢。 叹了口气,李风云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玉瓶,搁在桌上,道:“是死是活,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这瓶药对你们的内伤颇有好处,如果你们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任何灵丹妙药对你们都没有什么用处。 我只有一句话劝说四位,好死不如赖活着。” 说完这席话,李风云转身望向那妇人,问道:“孙夫人,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那妇人摇摇头,道:“不要叫我孙夫人,我跟那人已经恩断情绝,我叫宁婕。” 宁婕转身对剩下的狼山四老道:“白师叔已经死了,改变不了了。你们不肯求生,又于事何补?再说,孙方简根本就不能算是我狼山宗的掌门,师父其实是他害死的,师父传位于他的遗命也是他伪造的。” 那灰衣老者大惊,道:“此话当真?为何你之前不说。” 宁婕凄然道:“他不止是欺骗了你们,同样也欺骗了我。我也是从他的梦话中看出了端倪,私下查探,这才知道了真相。此事你们可以去问肖师伯,肖师伯并没有死,只是被逼无奈以假死脱身。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事你为何不早说?”那灰衣老者喝问道,“若早知如此,白老四又何必枉死?” 宁婕摇摇头,答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夫君,我也不想看到他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所以……谁料想,他竟然丧心病狂,当是旭广刚好遇袭离世,他便趁机说我思儿心切,得了失心疯,将我幽禁起来。 今日若非狼山堡出了事,一名忠心的弟子偷偷放我出来,我这些话恐怕永远没机会对人说了。” 那狼山四老中的另一位黑衣老者犹自有些怀疑,问道:“你说他杀了神尼,他是如何杀神尼的,可有什么证据。” 宁婕闭上眼睛,眼角掉下几滴晶莹的眼泪,过了半晌方才答道:“师父从泰山回来,伤势虽重,但只要小心调养,并不是没有恢复的机会。可是,就在那时,他与契丹人暗中来往的事被师父知道了,师父大骂了他一顿,要将他逐出狼山宗。 于是他就在师父的饭菜中暗中下了药,就是七绝散,让师父身中剧毒。又趁着师父运功逼毒之际偷袭,一掌击碎了师父的心脉。并杀人灭口,杀了服侍师父的彩云和流虹。 为了掩盖师父中毒的真相,他命紫鹃盛装打扮师父的遗体,用脂粉师父脸上的黑气。并捏造了师父的遗言,继承了狼山宗掌门之位。 紫鹃后来也被他灭口了,师父的尸体也被他火化。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紫鹃将此事告诉了陈天化,并留书为证。四位师叔师伯若是不信,可以去找陈天化一问究竟。 陈天化将此事告知肖师伯,肖师伯知道后,找他对质,他也供认不讳。肖师伯想要揭发他,谁料他先下手为强,早就埋伏有他的心腹手下,出手偷袭肖师伯,肖师伯被打成重伤,不得已以假死脱身。” 狼山四老听了宁婕的话,彼此对视了一眼,宁婕是孙方简的妻子,两人的感情很好,若非有确凿的证据,宁婕又怎会背叛自己的丈夫,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灰衣老者从桌上取过那玉瓶,将玉瓶中的丹药分给另外三位老者,道:“不除去此獠,我们还不能死。” 另外三位老者纷纷点头,一仰脖将丹药吞入肚中,盘膝疗伤。 李风云听了宁婕与狼山四老的对话,对事情的始末也有所了解,问道:“宁女侠,还有一事我不明白,还要向宁女侠请教。” 宁婕惨然笑道:“我狼山宗落得如今这地步,还有什么请教不请教的,李将军但问无妨,我知道的一定会如实说出来。” 李风云问道:“我不明白,狼山宗又是如何投靠契丹的。按理说,即使孙方简当上了狼山宗的掌门,但像背叛大晋,投靠契丹的事恐怕也不可能是由他一人一言而决吧!” 这件事情李风云一定要问清楚,他心中已经暗中把狼山堡当做游击营的屯兵之所,若是狼山宗的绝大多数人都选择投靠契丹,那对游击营无疑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宁婕摇了摇头,叹道:“除了他的那几个死心塌地的心腹,狼山宗没有人愿意投靠契丹。毕竟我狼山宗这十多年来与契丹人争斗不已,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答应投靠契丹? 可是,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情。 魏博节度使杜重威派他手下的爱将刘延翰北上买马,适逢我狼山宗的弟子在契丹境内做了一件大案子,洗劫了契丹的几个部落,带着大量的财物和马匹南归。 刘延翰居然见财起心,带兵偷袭了我狼山宗的弟子,抢走了财物与马匹不说,还杀了不少我狼山宗的弟子。我子孙旭广也就是在那一次中不幸身亡。 那次袭击,我狼山宗损失惨重,能逃回狼山堡的寥寥无几。 刘延翰那贼子的举动彻底激怒了我狼山宗,得到消息后,他……孙方简立刻率领我狼山宗的精锐弟子赶去报仇,追击刘延翰三百余里,终于截住了那贼子,夺回了财物与马匹,并生擒了刘延翰。 狼山宗的弟子原本是想杀了刘延翰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孙方简拦住了大家,他说:‘我们狼山宗向来背靠晋国,与契丹为敌,可是万万没想到晋国竟然从背后捅了我们一刀。如今我们已经杀了不少晋兵,又抓了晋国的大将。此事万难善终归,晋国迟早会派大军来围剿我们。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唯今之计,便是暂时投靠契丹,把刘延翰这厮当做投名状交给契丹人,以赢取契丹人的支持。这样,我们才算有一线生机。 熬过这几年,等我们狼山堡强大起来时,契丹、晋国都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之时,那时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事情到了那般地步,众人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同意了孙方简的主意,投靠了契丹。 不过,狼山宗虽然投靠了契丹,却没做过其他对不起大晋的事情。狼山宗的绝大多数弟子都宁可留在狼山堡,也不愿出去参与大晋与契丹的事情。更不愿意随孙方简与晋兵厮杀。 孙方简无奈,只得以他的心腹为核心,募集江湖游子,组织了一只千余人的队伍,对外也称狼山宗,也穿狼山宗弟子的服饰,四处劫杀。 袭击游击营的应该就是那拨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大阴阳五行剑阵 听了宁婕的解释,李风云心中对狼山宗大致有了数,看来这狼山宗的弟子大多数是不愿意投靠契丹人的,既然如此,游击营寄驻于此是可行的。 “宁女侠,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李风云试探着问道。 宁婕想了想,道:“先稳定狼山堡的局势再说,我想,他一定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正说着话,只听门外一阵喧哗嘈杂之声,号角声忽起,有人高声喝道:“大家围死聚义堂,休要走了狗官兵。”几名狼山宗弟子打扮的人探头朝堂内看了几眼,大惊失色喊道:“不好,白长老被那贼子杀了,四位长老和孙夫人被那贼子挟持了。” “无耻贼子李风云,居然偷袭白长老,我狼山宗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孙方简的声音从聚义堂外传了进来。 此时狼山四老正在疗伤的关键时刻,不能被打扰,李风云与宁婕彼此看了一眼,李风云道:“宁女侠,我出去看看,狼山四老便交由你来照料。” 宁婕点了点头,忍不住道:“李将军,还请手下留情,殿外那些人,毕竟都是我狼山宗的弟子。” 李风云身为一流高手,一旦爆发下了狠手,狼山弟子只怕会死伤惨重。孙方简明知这一点,还召集弟子来送死,其用心何其险恶。 想到这里,宁婕对孙方简的恨意又多了几重。 几个大步,李风云来到殿外。 殿外聚集了不下数百名狼山宗弟子,更远处,见李风云冲了出来,人人眼睛发红,一声呐喊,挥舞着刀枪剑戟,像潮水般的向他冲了过来。 李风云心知这些人只是受孙方简蛊惑,不欲伤他们的性命,收了宵练、幽影两把宝刀,大声喝道:“且慢,我有话讲!” 狼山宗的弟子亲眼看到了白长老被斩为两段的尸首,哪理会李风云的分说,仗着人多势众,只想将李风云斩为肉酱。 李风云只得展开身形,如一只蜜蜂般在刀剑丛中穿行,一边躲避进攻,一边大声叫道:“大家莫要上了孙方简的当,且听我说!” “休要听那贼子胡言,杀了他,为白长老报仇!”有人大声喊道。 “杀了他,为白长老报仇!” “官军没一个是好东西!个个该杀!” …… 无奈群情激愤,没有人肯听李风云的话,刀光剑影如雪花般朝李风云飞来。 李风云见冲上来的人太多,老是这般躲避招架,总不是个事,心中一发狠,高声喝道:“再不住手,休要怪我还手了!” 狼山宗的弟子哪里理他,攻势越来越凶。 李风云心中一股怒火上冲,随手一指,弹飞一柄向他砍来的大刀,又一掌将那人拍晕在地。 “那贼子杀人,郝师兄被他拍死了!”有人大叫道。 “不要怕,我们人多,耗也能耗死他。我狼山宗的弟子是不怕死的!”有人大声鼓动。 …… 见这帮浑人根本不可理喻,李风云索性展开身手,点、劈、拍、打,只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放倒三四十名狼山宗的弟子。 这还是李风云看在宁婕的面子上没有下死手,只是将那些狼山宗的打晕或者点穴而已。 这些狼山宗弟子人数虽多,但没有几个好手,大多连三流高手都算不上,如何是李风云的对手,见李风云武功如此高强,又如此悍勇,一下子放倒了三四十人,也不知那些倒下的人的死活,不由得连连后退,让出了一大块空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只听孙方简大声喝道:“大阴阳五行剑阵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弟子,速退出阵外!” 听了这话,那些弟子如得了主心骨一般,向流水般向后撤去,露出由一百二十五名狼山宗弟子组成的大阴阳五行剑阵。 李风云心中奇怪,阴阳五行阵他见识过了,的确不凡,能让五名二流后期的高手联手与一流高手相抗衡。若不是他悟透了剑意,还真没有把握能破得了那阴阳五行阵。那大阴阳五行剑阵又是什么,难道区区一个狼山宗,居然能凑得出一百二十五名二流高手?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像少林寺那样的名门大派,派中真要说二流境界的高手,也才只有一两百名,难道狼山宗已经强大到足已经能与少林寺相媲美? 李风云朝四周看了看了看,不觉哑然失笑,狼山宗哪里凑得出一百二十五名二流高手看,这一百二十五人中,连孙方简在内,有二流修为的,才不过八人。其他人都是三流高手,而且修为参差不齐。 只见那一百二十五人分成五座小阵,每个小阵都基本上穿同一色衣服,分别是白、绿、黑、红、黄五色,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五个小阵,每个小阵都是二十五人,分别占据一方,将李风云团团围住。 “李风云,你已经被我大阴阳五行剑阵困住,大阴阳五行剑阵威力无边,再不束手就擒,就休怪我狼山宗手下无情!”孙方简大声喝道。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大话谁不会说,真有那本事,先拿出来瞧瞧!”李风云此时没有废话去指责孙方简,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都没有用,狼山宗的人是不会信他。即便是宁婕出来为他证明也没有用。狂暴的人群,是没有理智可言,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打服。 在军中,也有专门用来对付一流高手的军阵,不过效果并不佳,对付二三流高手倒是挺不错,但真的对阵一流高手,因为种种原因,往往起不到所希望的效果。对付一流高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流高手。 李风云不认为狼山宗的这个所为的大阴阳五行剑阵会比军中的军阵强得了多少。 “你找死!”孙方简阴沉着脸,“各位弟子听了,杀无赦!大阴阳五行剑阵,颠倒乾坤,准备!” 孙行友注意到同样被围在阵中倒地的那些弟子,他当然看得出这些人只是被打晕了过去,犹豫了一下,问道:“掌门师兄,那阵中的弟子该怎么办?”大阴阳五行剑阵威力极大,而且难以掌控,难免会伤到那些弟子。 孙方简目无表情地答道:“能救则救,不能救,也不能投鼠忌器,我狼山宗会记住这些英勇弟子所作的牺牲。” 孙行友心中一寒,不再说话。 李风云心中一动,大声道:“且慢,这些人倒在那里,影响老子,老子看着也不舒服,找个干净的地方再打。”说着,缓步朝空旷处走去。 整个大阴阳五行剑阵随着李风云的移动而移动,不多时,那批弟子便出了大阴阳五行剑阵外,被周围的弟子救走。 孙行友心中感激,更有几分疑惑:“李风云为何要这般做?” 第四百三十二章 被困 如果李风云对狼山宗心怀恶意,他的确没必要这样做,甚至他刚才动手之时,根本无须手下留情。 不止是孙行友这般想,很多狼山宗的弟子都是这么想的。 “假仁假义!”孙方简沉声喝道,“动手!” 天地蓦然变色,一团杀气冲天而起,直朝李风云扑了过来。 “不好!”李风云脸色一变,他错估了大阴阳五行剑阵的威力,这大阴阳五行剑阵的威力比他预计高出了数十倍都不止,至少他在千军万马杀伐的战场中,他也没见过从没有见过这么凝聚、这么强烈的杀气,教人身体僵硬,手足发冷,一种无名的恐惧从心底升起。 好东西呀!李风云没想到区区一个狼山宗,居然藏有这么多好东西。那阴阳五行阵也就罢了,很多门派都有类似的阵法,以对抗一流高手。这大阴阳五行剑阵可不一般,不说别的,单只这股杀气,天下哪支兵马能抵挡得了? 杀气越聚越浓,宛若实质一般,在天空中结成一层灰蒙蒙的薄雾。 李风云知道,这是在蓄势,这杀气集聚到一定时候,即便是他也未必能抵挡得住。不敢再怠慢,李风云抽出背后的幽影宝刀,大喝一声:“开!” 一条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黑色怒龙腾空而出,腾云驾雾,口吐黑色烟雾,大声咆哮着,直冲着那大阴阳五行剑阵中白衣小阵中的二十人冲去。 这一招,正是李风云成名招数之一,青龙斩中的“横扫千军”。 那白衣小阵正是由孙行友主掌,见李风云朝他们扑了过来,大叫一声:“来得好,变阵!” 刹那间尘烟翻滚,风云变色,那二十五人迅速闪开,身上忽然冒出大量的白烟,转眼间便将李风云团团裹住。与此同时,周围锣鼓声起,十分喧闹嘈杂。 李风云大惊,那白烟中有没有毒他倒是不怕,只是那白烟十分浓郁,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又故意敲响了锣鼓,分明是要扰乱他的听觉。这大阴阳五行剑阵显然不能像阴阳五行阵那样模拟出剑意,所以采用这等手段,瞬间让李风云失去了视觉与听觉。 当然,大阴阳五行剑阵绝对不会只是扰乱李风云的听觉与视觉,忽然,李风云背后发寒,心头警觉突生,急忙向一侧滑出了一大步。 身子刚动,只见那白烟一阵波动,数只利箭正落在李风云刚才落脚的地方。 李风云刚站稳身子,忽然又感到背心发冷,急忙闪避,只听“嗖嗖”数声,几支利箭又落在他刚刚闪身之处。 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落地,忽然一种极其浓郁的危险感升起,李风云不及多想,强提一口真气,身子在空中硬生生地拔起了三尺多高,只见一道剑网从脚下呼啸而过,若是他反应稍微慢一点,这次只怕就要吃亏。 李风云大怒,顺手回身挥刀朝那几名偷袭的弟子砍去。 谁料,白雾中同时探出了五六柄长剑,正格挡住了李风云的剑势力。 只听“铛铛铛铛”,那几柄普通的长剑怎能挡得住李风云的幽影宝刀,尽数被他手中的宝刀震断。可是那几名偷袭弟子趁着这一点点时间,已经蹿入白烟中消失不见。 见手中的长剑被李风云斩断,长剑的主人好不犹豫,纷纷将手中的断剑射出,趁着李风云躲避格挡的瞬间,也钻入白烟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李风云感到两胁发冷,只见两柄长剑已经从两侧分别朝他袭来。李风云五奈,只得翻身躲过那又狠又准的那两剑。 一流高手武功虽高,但也是人,被人砍中也会受伤流血,绝对不是刀枪不入。刺中致命的地方,一样会陨落身亡。只是正常情况下,一流高手的身手太敏捷,反应也快出数倍,内力又强,极难被人所伤。 可是这次情况不同,周围的攻击他的人其实武功都不算太高,但是配合巧妙,又有那白雾的掩护,出招极其突然,叫人防不胜防,稍不住意就会中着。 好在李风云对危险的感知远超一般的一流高手,这才能接连躲过偷袭。若换了其他的一流高手,说不定此时已经受伤。 就这样,一波一波进攻如同潮水般的向李风云袭来,让李风云连喘息之机也没有,连连遇到危险,险些被人所伤。 接连不断的攻击让李风云烦躁不已,这种只被别人打,却打不找别人的感觉更让李风云窝心不已。那白雾中宛如藏有千军万马,忽然攻击仿佛永无休止,天空似有一双天眼注视着李风云,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李风云很奇怪,在这浓郁的白烟中,四周锣鼓声音又大,他都无法通过眼睛和耳朵判断对手,而狼山宗的人却似乎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他们是如何做到这般精密巧妙的配合的? 难道狼山宗的人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要知道,这种精巧的配合,即便是在没有白烟笼罩的情况下,也是极难施展出来,稍有差池,非但伤不了敌人,反会伤到自己人。更不要说在这举手难辨的白烟中。难不成狼山宗的这一百二十五人真的已经练到了使臂使指、心灵相通的地步?这怎么可能? 这其中一定有文章,李风云心中很肯定,但是他偏偏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而且这白烟似乎无穷无尽,李风云怎么也冲不出这白烟笼罩的范围。 “孙方简,有本事出来与老子单挑,老子也不欺负你,不用武器,让你一只手。这般偷偷摸摸依仗人多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李风云一边躲闪抵挡那神出鬼没的进攻,一边提气大声呼喝道,呼喝之声竟然生生地压制住了那喧嚣的锣鼓之声。 “李风云,你武功盖世,我孙方简自认不敌。不过,我狼山宗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既然欺辱到我狼山宗的头上,就不该怪我狼山宗不择手段报复了!”孙方简立刻回答道。他不能不回答,不然太影响士气了。 “诸多托辞,皆是借口。我李风云拜山,依足了江湖规矩,几时欺辱过你狼山宗?是你暗算在先,先下毒害我,再命狼山五老出手攻击我。说到底,你无非是要掩饰你杀师灭祖的罪行。”李风云精神一振,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他说那番话,就是要引孙方简出声,这也是他唯一想到的法子。 “你胡说,你率兵来我狼山堡,本就是心怀不诡。朝廷对我狼山宗不仁,就休要怪我狼山宗不义。”孙方简显然识透了李风云的计策,才一会工夫,声音已经飘到了李风云身后。 这家伙真是奸猾,李风云心中暗自骂道,但被困在白烟中,却也无计可施。 第四百三十三章 擒贼 就在李风云被困阵中大半炷香的时间,无计可施之时,忽听有人大声叫道:“左行三步,向右挥刀。”声音响亮,内力宏厚,显然也是一名二流后期的高手。 李风云又惊又疑,顾不得多想,急忙按照那人所说接连向左跃出三步,然后不管不顾向右挥出幽影刀。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想,李风云这一刀砍断了足有七八柄长剑,身边传来一阵惊叫之声。 “向右退三尺,斜向左砍。”那声音又指点道。 李风云见那人指点的方法果然有效,大喜,又照着那人的方法向右退三尺,斜向左砍。再次砍断了数柄长剑,引起了一阵混乱。 “再前进五步,横扫!” …… 那个声音不断指点,大阴阳五行剑阵变得混乱不堪。 “向前跃出一丈,向前斜砍!”那声音又道。 李风云又照着那人的方法想前跃出一丈,向前斜砍,只听“叮”的一声,又一支长剑被震断,那人闷哼一声,正要逃开。 李风云认得那人的声音,哪肯给他机会,身形一闪,幽影宝刀护住周身,斩断了几支从一侧斜刺过来宝剑,左手一探手,乌光一闪,宵练宝刀出鞘,已经架在那人的脖子上。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孙方简,别乱动,我这把宝刀可锋利得很,你若自己割下了你的脑袋可别怪我!” 李风云又冲着周围的喝道:“都给我滚远点,孙方简现在在我手中,不想他死的,” 那人正是孙方简,闻言身子一怔,宵练宝刀早就闻名在外,李风云说的绝不是虚言,而且李风云是一流高手,功夫高深莫测,他孙方简不过二流顶尖,现在落到了李风云手中,想要逃脱,几乎是不可能。 狠狠地跺了一脚,孙方简恨声骂道:“肖远庆,你这老贼原来并没有死。你居然敢背叛我狼山宗,帮着外人,对付我狼山宗。” 那声音冷声道:“没有铲除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老夫怎么能够死?我若真死了,又怎么对得起顶替我跳下绝命崖的老徐? 老徐英魂不远,当能看到你这杀师灭祖的家伙授首,老夫也总算没有辜负他一片赤胆忠心。” 李风云虽然擒拿住了孙方简,但周围仍旧是白茫茫一片,急声喝道:“孙方简,少说废话,快让人将这破阵撤掉,要不然,我先杀了你。” 孙方简双眼一闭,道:“要杀便杀,孙某眉头皱一下就不算是好汉,想逃出此阵,门也没有!” 肖元庆的声音再次响起,道:“众位狼山宗的弟子,老夫是肖元庆,大家都应该认识我,狼山宗的执法长老,白长老之死,宁婕已经向老夫解释明白,狼山五老剩下的四位也能作证。一切都是叛逆孙方简的奸计,李将军当时身陷阴阳五行阵,迫于无奈才杀了白长老。 江湖中比武,及不如人,被人杀了,怨不得李风云。 撤开大阵吧!” “不许撤开大阵!”孙方简大声喝道,“我才是掌门,执法长老肖元庆已经背叛了我狼山宗,投靠了晋国,这次回来,便是要与李风云里应外合,剿灭我狼山宗的。众弟子听命,立刻杀了这个狼山宗的叛贼,李风云也不许放过,杀了他,不用管我。 我身为狼山宗的掌门,为狼山宗牺牲,虽死犹荣。” “还在这里胡说!”李风云拿幽影宝刀的刀背狠狠拍了孙方简脑袋一下,“你知道自己死罪难逃,还想拉这么多狼山宗的弟子与你一起陪葬,你好狠毒的心啊!” 幽影宝刀足有一百多斤重,这一刀背拍下来,饶孙方简是二流顶尖的高手,内力不凡,也被拍的得昏昏沉沉,只觉得眼前一闪一闪好多小星星。 这还是李风云手下留有分寸,要不然,这一刀背足已能将孙方简的脑袋拍成烂西瓜。 等了一会儿,白烟仍旧没有散去,不过周围恼人的锣鼓声却是停了下来。显然狼山宗的弟子仍旧在犹豫不决,不知该听谁的。 这时,宁婕的声音传了进来:“肖长老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是宁婕,曾经是是孙方简的结发妻子,从小在这狼山堡中长大,这狼山堡中的父老乡亲没有人不认得我。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孙方简若真没做那些丧心病狂,人神共愤的事情,我无缘无故又怎指认他?” 宁婕又将孙方简如何害死孙深意,如何谋害肖长老,以及如何假传神尼孙深意的遗命,继承掌门之位之事当众仔细说了一遍。 听闻了此事,狼山宗的弟子议论纷纷,见宁婕与肖长老说得有板有眼,十之七八都信了他们的话。 孙方简这时才清醒过来,听了众人的议论,脸色涨得通红,道:“大家莫听那疯女人的胡言乱语,她因为伤心犬子孙旭广被朝廷奸贼害死,乱了心神,整日胡思乱想,总以为大家都想害她,她的话作不得准。 说什么师父中了我的七绝散,又说什么我击碎了师父的心脉,哪有此事? 师父不仅仅是我师父,还是我孙方简的亲姑姑,对我恩重如山,我孙方简在狼山堡生活了几十年了,我是什么人大家还不知道吗?我岂会做出那等事来。再说,师父的遗体不少人都看见过,哪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还有,彩云和流虹是怎么死的难道大家不知道吗?她们俩一直服侍师父,和师父情深义重,师父去世后,她们两受不了打击,双双上吊自尽。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啊,与我何干? 又说什么我杀紫鹃灭口,简直是一派胡言,紫鹃死了么?为何我不知道?” 李风云怒道:“好一张利嘴,黑的也能被你说成白的。” 正要挥舞幽影宝刀,再给孙方简一下,孙方简见势不妙,急声道:“李风云,你休要再羞辱我,士可杀不可辱,怎么说我孙方简也是狼山宗的掌门,岂容得你这般欺辱?最多我撞刀刃自尽,我以我血溅轩辕。” 李风云还真怕他一激动真的撞刀口自尽了,孙方简死不足惜,但不该由他来杀。若此时孙方见死在了他的手上,那他与狼山宗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管怎么说,孙方简此时还是狼山宗公认的长老。狼山宗只要还要脸面,就一定要找他讨回一个公道。 所以,李风云倒转幽影宝刀,在孙方简身上一戳,封住了孙方简的功你,收了宵练宝刀,只是一手抵住孙方简的心脉,喝道:“莫说我做事不公道,杀师灭祖是你们狼山宗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今天来,只是为我游击营十七名好男儿讨个公道,这件事情,你自己已经承认了,休要矢口否认。”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叛逆 孙方简呆了一呆,此事他在聚义堂中的确当着很多人的面前承认了,不说别人,狼山五老中还有四老还活着,他们断然不会为他孙方简遮掩的。 想到这里,孙方简眼珠一转,大声道:“不错,那些人的确是我派人杀的。你游击营是晋国的走狗,我狼山宗与晋国势不两立,难道杀不得他们? 难道只许你晋国滥杀我狼山宗的弟子,杀我的亲生儿子,就不许我狼山宗报仇雪恨?天下哪来这样的道理? 这件事,我孙方简担了,你要讨回公道,不妨一刀斩下我孙方简的头颅便是,说那么多做什么?我孙方简皱一皱眉头就不算是好汉。 只是,但凡我狼山宗有点血性的弟子,也绝不会放过你!” 说到这里,孙方简扯开喉咙喊道:“各位弟子,我孙方简死不足惜,大家不必在意我孙方简的生死。不过,我狼山宗的尊严不可丢! 肖元庆,难道你以为勾结了李风云,狼山宗就能容你翻云覆雨?” 听了孙方简的话,狼山宗的弟子又是一番议论。 孙方简有没有干出弑杀师父、陷害同门的事情姑且不论,他现在仍旧是狼山宗的掌门,他的这番话颇具鼓动性,又教狼山宗的弟子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 李风云暗皱眉头,这个孙方简,还真不容易对付。人如果没有底线,真的什么话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什么龌龊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反倒是那些君子,顾虑越多,所受的束缚就越多,处处投鼠忌器,束手束脚。就好像双手双脚被绑上,又怎是想孙方简这样的无耻之人的对手? 李风云感觉,随着他踏足江湖的时间越长,束缚他的东西就越多,实力虽然与当初已经是天壤之别了,可是反而没有当初刚入江湖时那般写意洒脱。 若是当初,他胡搅蛮缠一番,必定能让孙方简露出不破绽,可是现在,这些无赖的手段他根本不好使出来。 肖长老道:“不如这样,我狼山宗的事情与李将军无关,狼山宗的事情只能由我们自己来解决。李将军放了孙方简,大家也放李将军出阵,如何? 至于游击营将士被杀之事,且容我狼山宗处理好内部事宜后再做决断。我狼山宗无论如何都会李将军一个交代。” 他可以指点李风云如何去捉拿孙方简,却不能指点李风云如何破阵。 大阴阳五行剑阵和阴阳五行阵是狼山宗立派的根本和依仗,如果他指点李风云破阵而出,李风云很可能由此揣测出大阴阳五行剑阵关键所在,万一流传出去,那他肖元庆便是狼山宗的罪人。 总这样僵持在这里总不是个事,李风云立刻答道:“我答应!”有盯着孙方简道:“孙方简,你怎么说?” 孙方简含糊地道:“你先放了我!” “不成,我信不过你!”李风云摇头道,“你不要忘了,在聚义堂,你已经骗过我一次!先放我出阵,否则,没得谈!” 孙方简无奈,他也不想老这么把性命捏在李风云手中。但凡像他这种人,虽然说得豪迈,但是在内心深处,死道友不死贫道,绝不肯轻易为别人牺牲自己。 转念一想:“等我平息了肖元庆此人,同样能再次将他重新困在阵中。此时放了他又何妨?”略思片刻,孙方简道:“你信不过我,难道我就信得过你吗?” 李风云笑道:“这就要赌了,至少,你已经骗过我一次,在我眼里,你说的话比狗屎强不了多少。而我,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食言,对不?” 孙方简一时哑口无言,在这件事上,他的确占不住理。如果他杀了李风云,或者擒住李风云,他完全可以说是李风云愚蠢,兵不厌诈。话怎么说,总是掌握在有实力人手中的,没有人会去听弱者怎么说。这是从古至今被证明了无数遍的道理。 就好比当初秦昭公欺骗楚怀王一般。 秦国统一了六国,所以史书上秦昭公是睿智的,楚怀王是愚蠢的,却丝毫不提秦昭公背信弃义之事,秦昭公之语,不可信,谁信谁吃亏。 但是孙方简并没有杀死或者抓住李风云,反而他被李风云抓住了。那么,这话就轮到李风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好吧!”孙方简终于妥协了,“不过你要揭开我的穴道。” 李风云二话没说,一刀柄戳在孙方简的身上,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但是左手手掌仍旧抵住孙方简的心脉。 孙方简不想另生枝节,吩咐撤掉大阴阳五行剑阵,众狼山弟子见连孙方简也妥协了,没有再坚持,纷纷退下。没有狼山宗弟子不断制造白烟,那围绕在李风云身边的白烟很快被山风吹散。 李风云见大阴阳五行剑阵果真被撤掉,也没有食言,一推孙方简,道:“快滚,记住,我游击营的十七条性命还欠一个交代。” 孙方简一个纵身远远跃开,跳到了他亲信心腹的丛中。 看了看肖远庆那一方,孙方简发现他那一方也聚集了一百多名狼山弟子,狼山四老已经站在了他那一边,势力已经不弱了。而周围闻讯赶来的狼山宗弟子已经不下两千人。 “肖长老,我身为狼山宗的掌门,你当初也是承认的,缘何你出尔反尔,出口污蔑于我,这样做,你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又是受何人指使,说!”孙方简朝肖元庆说道。 “不错,老夫当初的确错信了你的话,承认了你的掌门地位。”肖元庆答道,“可是,后来的种种迹象和证据表明,神尼就是被你谋害的。为了夺取掌门之位,你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岂可做我狼山宗的掌门? 还有,你借口刘延翰袭击我狼山宗弟子一事,鼓动众弟子与大晋绝交,投靠契丹。不错,刘延翰偷袭我们,杀我弟子,掠我财物,这厮的确该死。可是却不是我狼山宗背叛打晋的理由。 我狼山宗的弟子,来自五湖四海,唯独没有契丹人,为什么? 因为我狼山宗当处立派的宗旨便是结寨自保,抵御鞑虏,中原才是我们的根本。我们帮过后唐,也帮过大晋,杀过多少契丹人?又有多少子弟死在契丹人手下? 可是你为了你自己的一己野心,不顾我狼山宗这数十年的努力,不但背叛中原,对中原族裔反戈相向,而且还投靠契丹,妄图借助契丹实现你个人的野心。你这样做,对得起神尼对你这么多年的教导吗?对得起数千阵亡的狼山宗弟子吗? 这样的人,又怎可当我狼山宗的掌门? 其实是你早就对大晋的封赏不满,暗中勾结契丹人,意图投靠契丹人。刘延翰袭击我狼山宗的弟子,只不过给了你一个发难的机会。 为一人之利而罔顾弟子生死,是为不仁。 背信弃义,对自己的族裔反戈相向,是为不义。 暗中毒杀师父,弑杀神尼,是为不忠。 神尼是你亲姑姑,对你恩重如山,你居然也下得了手,是为不孝。 像你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又岂有资格立于我狼山宗门下,又凭什么当我狼山宗的掌门? 今天,老夫就要替你师父,替那些被你暗害至死的弟子,报仇雪恨,讨回公道!” 孙方简哈哈大笑,道:“说那么多,你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我孙方简一心为我狼山宗,此心此意,唯天可表。你说师父是我杀的,师父便是我杀的么?你说我有野心,我便有野心吗?你说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便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肖元庆,你当你是谁? 真正背叛狼山宗,意图不诡的人就是你。 今天,我孙方简便以狼山宗第二代掌门人的身份宣布,将叛逆肖元庆等人一率逐出我狼山宗,但凡狼山宗弟子,人人皆可杀之。” 第四百三十五章 搅局 “谁说没有证据?”肖元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在手中抖了抖,“在是神尼身边的贴身侍女紫鹃留下的,信中详细描述了神尼是如何中毒,又是如何被孙方简趁机一掌击碎了心脉。当时,紫鹃就在神尼身边。 神尼过世后,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孙方简命令紫鹃为神尼换衣化妆,以掩盖神尼中毒的真相。侍女彩云和流虹就是因为不肯听从孙方简的命令,被孙方简制服后,强行挂在房中绞杀。 紫鹃为孙方简做了这些事情后,也担心孙方简会对他杀人灭口,所以特意留下了这封书信,同时神尼去世时所穿的衣物,紫鹃也没有按照孙方简的吩咐毁去,而是偷偷地藏了起来。” 肖元庆一招手,一名狼山宗弟子捧着一个包裹走上前来。 众人都认得此人,正是陈天化,陈天化与侍女紫鹃的关系不一般,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只听陈天化奉上那包裹,大声道:“掌门师祖的血衣在此,毒杀掌门师祖的就是孙方简,他还杀了紫鹃灭口。” 肖元庆点点头,接过那包裹解开,取出一件衲衣。 众人望去,正是神尼孙深意生前常穿的那一件,衲衣是布满星星点点乌黑的血迹,后背上有一个掌形的破洞,显然是有人用内力震碎。 “这书信的内容与神尼的衲衣,已经经过狼山四老查看过,衲衣的确是神尼的衲衣,书信也的确是紫鹃的笔迹,断然无假。”肖元庆继续说道,“各位长老,若是不信,都可过来仔细查看。” 孙方简冷笑一声,道:“这算是什么证据?我师父的一件衲衣,肖元庆,你要弄到手不算是什么难事吧?上面涂抹些血迹,印上一只手印,便说是我所为?这等栽赃嫁祸的手段,谁人会信? 至于紫鹃的书信,紫鹃现在人在哪里?我要与她当面对质。 也许根本就是你强迫她写下这封书信,然后杀人灭口。凭你空口白言,就来指责我,狼山宗的掌门人,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你当我狼山宗的弟子都是傻子? 我夫人失子之痛,神智大乱,想必就是这么被你所骗,误会了我,肖元庆,你这老儿,施展这等龌龊手段,真是枉为人子。” 肖元庆一呆,他原以为他手握确凿证据,只要他当众拿出来,孙方简的本来面目就无所遁形,大白于众弟子面前,哪曾想到孙方简居心叵测,颠倒黑白,一介证物竟然被他推脱得一干二净,非但不能指证孙方简,反被他倒打一耙。 “还有,紫鹃是我师父的贴身侍女,师父对她信任有嘉,她对师父也是忠贞不二,我若真的对师父下毒,又偷袭了师父,她又怎会不拼死反抗,反而为我做事?真是可笑,可笑之极!”孙方简接着又道。 冷冷扫了陈天化一眼,孙方简问道:“陈天化,我来问你,你说紫鹃被我杀人灭口,可是你亲眼所见?” 陈天化有些激动,大声答道:“紫鹃生前将书信和包裹交给我,让我妥善藏好,并说她若被人所杀,必是你所为。如今紫鹃消失了一个多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是你所杀,还会是谁?” “笑话!紫鹃失踪了就说是我所为,天下人失踪的人多了,难道都是我孙方简杀的吗?”孙方简不屑一顾,“小儿之言,不足为信!” “你……”陈天化气得发抖,却偏偏说不出半句话来反驳。 李风云暗自摇了摇头,这孙方简这厮手段厉害,肖元庆只凭这些证据,恐怕推不倒孙方简。 狼山堡中的狼山宗弟子哄然,叽叽喳喳议论不停,有信孙方简的,也有信肖元庆的,但更多说不清更信谁。 “无言以对了吧?狼山宗弟子听令!”见肖元庆无力反驳,孙方简趁热打铁,从怀中摸出掌门令牌,高举过头顶,陡然喝道,“我以狼山宗第二代掌门的身份下令,即刻拿下肖元庆这一众叛逆,但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众狼山宗弟子虽有疑惑,但见了掌门令牌,不敢违抗,纷纷向肖元庆等人围了过去。 肖元庆一阵绝望,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一众人等道:“各位,是老夫无能,不能揭穿孙方简的真面目,你们能走便走吧,所有的事情,老夫一力承担。” 言外之意,已经不打算抵抗了。 周围的百余人,都是肖元庆和狼山五老的弟子,以及一些信任他的至交好友,听了此话,纷纷道:“肖长老说的是哪里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黑白终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我们岂有从贼的道理。我等纵然被奸贼害死,也是死得其所。” 李风云听得只翻白眼,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狗屁话,旁人谁在乎你等的清浊,从古至今,颠倒黑白的事还少吗?委屈受冤,背负一世骂名沉冤难雪的人还少吗? 留得一条命在,还至少有人大声呐喊,这般任人鱼肉,被孙方简赶尽杀绝后,谁还会为他们说半句好话?这群狼山宗的弟子,简直比迂腐的书生还迂腐,傻透顶了,难怪斗不过孙方简。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这话真说得没错。这些迂腐之人又怎么可能斗得过流氓瘪三? 李风云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不管狼山宗的事情。不成,这件事不能不管,不能看着肖元庆等人被孙方简害死。 心念一动,李风云重重地哼了一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原来狼山宗就是这么处理这件事的,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极!” 众狼山宗弟子不觉停止了脚步,一齐怒目朝李风云望了过来。 孙方简面沉似水,沉声喝道:“李风云,不要忘了,你可答应过不干涉我狼山宗的内部事宜的。” 李风云奇道:“我干涉了吗?你们狼山宗杀得个昏天黑地,尸横遍野,老子都没心思管。我只觉得好笑,觉得荒唐,孙方简,难道这也不许?我可不是你狼山宗的弟子,可不是你凭着一支掌门令牌便可胡作非为,为所欲为的。 事情都没弄清楚,你便要利用掌门权利,大下杀手,我很好奇,孙方简,你究竟是想隐瞒什么? 这件事,回头我得跟江湖上的朋友好好说说,狼山宗的掌门不明不白,狼山宗的弟子都是糊涂蛋。” “你说什么?”孙方简怒道,“我有何不明不白的,狼山宗的弟子又如何都是糊涂蛋?李风云,这里是狼山堡,不是你游击营。”孙方简刚说完这一句话,心中隐隐感觉不妙。 李风云等的就是这句话,哈哈笑道:“你说肖长老的证据证明不了你毒杀了神尼,可是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毒杀了神尼?你说肖长老在诬陷你,可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在诬陷你?这不是不明不白又是什么? 还有那些傻透顶的狼山宗弟子,杀人者不知为何杀人,被杀者也不知为何被杀。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糊里糊涂的杀人被杀,难道不是糊涂蛋吗? 不明不白的掌门加上糊里糊涂的弟子,我看,神尼一死狼山宗就不成了,过不了多久就该烟消云散了。” 众狼山宗弟子听了这话,细细琢磨,觉得李风云说得也有道理,再加上他们本就不愿意同室操戈,不觉一齐望向孙方简。 孙方简肠子都悔青了,没事他接李风云的话做什么?只要他快刀斩乱麻,强行让狼山宗的弟子擒拿杀了肖元庆这批人,怎么说都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现在倒好,众人要他一个说法,如若他拿不出来,谁肯出手擒杀肖元庆等人? 好好的事情,被李风云的几句话都给搅浑了。让他自证清白,清白是那么好证明的吗?反驳别人容易,莫须有即可,但要确确实实的拿出证据,证明肖元庆的证据都是伪造的,又岂会那么容易? 肖元庆此时也醒悟过来,大声道:“孙方简,李将军说得不错,你说老夫拿出的证据是假,也是你臆度之辞,你又有何证据?你凭仗着掌门的权利,想要杀人灭口,老夫不服,狼山宗的弟子也不会服,江湖中的朋友更不会服气。” “对,你有什么证据可自证清白?” “我等不服!” “刀子再快,也难堵悠悠众口!” …… 跟随肖元庆的众人纷纷嚷了起来,孙方简一时间头痛无比。 第四百三十六章 输定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翻云覆雨,成败往往就在那刹那间。 孙方简眉头微皱,心中一动,道:“肖元庆,你凭什么不服?你背叛本门,勾结外人,意图诬陷掌门,罪在不赦,你居然也说不服?也罢,既然你这般说,那我就将你所做的丑事揭露出来。程宽何在?” “弟子在!”从肖元庆身边闪出一人,快步走到孙方简身前,插手施礼,“掌门召弟子何事?” 肖元庆大惊,这程宽是他的亲传弟子之一,颇受他的信任与器重,他不明白,孙方简为何此时会唤他出来,更不明白,程宽为一副对孙方简惟命是从样子,难道,程宽已经投靠了孙方简。想到这里,肖元庆心头一沉。 李风云暗叫一声不好,那个程宽能站在肖元庆身边,说明他与肖元庆的关系非常亲近。看现在的情况,很显然,这是孙方简安排在肖元庆身边准备对付肖元庆的一枚棋子。 肖元庆实在是太大意了,身边安插了他人的棋子他居然没有半点察觉。程宽从肖元庆身边走出来,他说肖元庆什么不是,由不得他人不相信,肖元庆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孙方简果真是厉害,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竟然还留有这样一招后手。 孙方简沉着脸道:“肖元庆,本来我是不想将这件事抖出来,实在是太损本门声望了。既然你这般逼我,我也不得不这般做了。程宽,你将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再大声说一遍,不要怕,有我在这里,谁也休想伤你半分。” 程宽迟疑了片刻,回过身来,突然跪倒在地,朝肖元庆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道:“师父,对不住了,你对弟子的大恩大德,弟子无法报答了。你虽是我的师父,但事情关系我狼山宗的存亡,弟子也不得不向掌门禀报。” 肖元庆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呵斥:“程宽,你胡说些什么,什么事情关系狼山宗的存亡,老夫做过什么对不起狼山宗的事情,你给老夫说,明明白白说清楚。” 李风云心中暗叹一声,不用说也够清楚了,这时的话还不由着程宽随便说了。 程宽道:“自从掌门五月继承掌门之位,师父常私下对弟子有抱怨之言,说以掌门的资历与贡献,神尼为何将掌门之位传给他? 开始之时,弟子并不以为意,毕竟师父在狼山宗资格算是最老的几位之一,有些怨言也是人之常情。 谁料想,到了七月时一日深夜,弟子正在堡墙上值守,发现师父偷偷摸摸地溜出了狼山堡,被我发现后,还特地嘱咐我不得向他人提及。 弟子感到奇怪,便远远地跟着师父出了狼山堡。 师父十分谨慎,来到了十里坡的那棵大松树下。这时从那大松树后闪出一人,大声抱怨师父为何来的这么晚。 师父解释了几句,样子十分恭敬。 接着两人低声细语。 我心下好奇,什么人能让师父这般,于是小心地靠了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可惜师父的武功远高于弟子,我又不敢靠得太近,只隐约到了几句:‘……会在本月中出关,刘大人只要选个好地点伏击,杀了他的儿子,他必心神大乱,到时就有机可乘,我会……千万别走脱一人……倘若事成……尽在我掌握之中,狼山宗必定竭诚效忠杜帅,尽犬马之劳。’ 那人哈哈大笑,说:‘你若真的掌握了狼山宗,又肯为大帅效力,日后事成,从龙之功少不了你一份。’ 这件事本来就这么过去了,我也没有太过再意。 到了八月初,噩耗传来,徐长老率领出关袭扰契丹的队伍在杨家峪遇袭,从行弟子几乎全部遇难,连徐长老和掌门之子孙旭广师兄也未能逃脱,我才再次想起此事。 一时冷汗直冒,辗转难眠。一边是待我恩重如山的师父,一边狼山宗,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来掌门率领本门高手,连夜出击,追杀刘延翰那厮三百余里,终于将他抓了回来。我偷偷看刘延翰的身形,听他的声音,与当时和师父私会的刘大人极为相似,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一个人。 我终于忍不住了,这才偷偷向掌门说了此事。 师父,弟子实在不忍看到狼山宗遭此破门之灾,求师父原谅弟子。” 程宽痛哭流涕。一番话说得,就连原本支持肖元庆的宁婕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其他的狼山宗弟子更不要说,那次被袭,狼山宗足足损失了三百多名弟子,现在罪魁祸首终究被揭发出来,狼山宗弟子恨不能扑过来生啖了肖元庆的肉。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肖长老啊,你教的好徒弟呀,该偷听到的话一句不露,不该偷听到的话一个字也没听清,好本事啊,有空教教我游击营的弟兄成不?” 这话虽然是在对肖元庆说,其实却是在讽刺孙方简。程宽所说的话,李风云压根一个字都不信,换做他孙方简,他也会用这种方法栽赃陷害肖元庆,也许会做得更绝更巧妙,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孙方简怎么会知道肖元庆会出现,并且能及时做出这等精妙的安排。 孙方简佯装没有听见李风云的讽刺,沉声道:“肖元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说我袭击你,不错,确有此事。我本想暗中将此事处理掉算了,既保全了你的名声,也顾全了我狼山宗的脸面。是你,逼我不得不掀开这件事情。” 这个安排,孙方简原本是为袭杀肖元庆的事情万一暴露安排的,他也没想到当初没用上,倒是现在反而起到了奇效。 “哈哈哈哈!”肖元庆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沧桑落寞之感,遥点着孙方简,肖元庆道,“你狠,你够狠,从小老夫看着你长大,怎么就没看出你竟然有这么狠毒的手段。老夫败了,败得不冤,神尼死了,死得也不屈。以你的手段,即便是师妹与我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难怪我们都会输。” “输?现在说输赢还为时过早吧!还没最后揭开筛盅,是大是小都还很难说。”就在此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到这声音,李风云笑了,他知道这人是谁,这人出手,孙方简就算再厉害十倍,也是输定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五行令 随着那声音,一名翩翩公子手摇折扇,缓缓而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无忧。 孙方简心头一沉,喝道:“你是何人,是谁带你闯进我狼山堡来的,快说!” 公孙无忧摇了摇折扇,昂首笑道:“狼山堡很了不起么?当初神尼在时,本公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神尼也没有为难我半分,你这新任的掌门倒是比神尼要威风多了。是不是呀,陈长老?” 陈长青陈长老是狼山宗的大长老,听了这话有些难堪,不知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回答是吧,就好像同意公孙无忧对孙方简的看法。回答不是吧,此人身份非常,神尼生前的确对他极为客气,吩咐狼山宗任由他出入。 “掌门,此人叫公孙无忧,身份不宜在此处说出来。神尼非常信任他,曾送了他一块出入的令牌,他能进谷,应该是凭着那块令牌的缘故。”陈长老决定老实说了。 公孙无忧?孙方简皱了皱眉头,没听说过此人:“公孙无忧,我师父虽然厚待你,并不等于说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干预我狼山宗的事情。” “干预狼山宗的事情?”公孙无忧微微一笑道,“本公子只打算将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说出来,孙掌门,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干预?” 来者不善,孙方简冷哼一声,道:“公孙无忧,你最好不要信口雌黄,颠倒是非,否则,哼哼……” “岂敢?有孙掌门在此,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的事情,本公子又怎敢做?”公孙无忧朝孙方简拱了拱手 李风云哈哈笑出声来,大半年不见,无忧公子还是那般尖酸刻薄。 公孙无忧转过话题,问道:“孙掌门,本公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一下。神尼孙大师仙去之后,孙掌门执掌了狼山宗,难道没有想过当初究竟是谁向孙大师告发你与契丹人联系的事情?难道你不觉得此人不除,如芒在背,如刺在喉,心腹之患,会教你寝食难安吗?” 孙方简怒喝道:“来人啦,将这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之人赶出狼山堡,以后谁也不许放他进入狼山堡。” “是!”十多名孙方简的亲信一齐向公孙无忧扑了过去。 谁知公孙无忧毫不在意,身形一闪,折扇一收,猿臂轻展,只听“噗噗噗”十数声,那折扇正戳点到那十余人身上,那十余名狼山宗弟子站立不住,纷纷“噗通”“噗通”栽倒在地。 李风云大惊,原来公孙无忧的武功已经跨入了一流宗师的境界,论修为,未必比他差多少。不过想一想,公孙无忧资质本就很高,他本人本就是轩辕台的人,轩辕台中有无数奇妙武功可让他参考借鉴,他的师父又是绝世高手野狐禅,若是踏不入一流境界,那才叫奇怪。 孙方简见状脸色骤变,他也猜到了公孙无忧的境界,原本一个李风云就让他够头痛了,现在又来了这个神秘莫测的公孙无忧,这世上一流高手什么时候变成萝卜白菜,随手便能抓出几个来? 要知道狼山宗只有一名一流高手,那就是神尼孙深意,孙深意死后,狼山宗就没了一流高手坐镇。为了防止他人觊觎狼山堡,狼山宗千方百计封锁消息,对外只说孙深意正在闭关疗伤,以保证狼山宗在江湖上大宗派的地位。 “何必着急?”公孙无忧又展开折扇呵呵笑道,“孙掌门既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不答便是,没有必要兴师动众吧! 也罢,贵派的事情,本公子暂且不说,且说说我的事情。 今年三月,我有事去了一趟契丹,顺便跑到耶律天德府中转了一圈,就是那位‘天德武略安天下’的耶律天德。” 说到这里,公孙无忧朝李风云挤了挤眼睛。李风云想起张家庄前的旧事,会意的一笑。 “很不好意思,耶律天德书房中的一些书信引起了本公子的兴趣。”公孙无忧接着道,“本公子有一个不好的坏毛病,对感兴趣的东西总喜欢刨根问底,不过,耶律天德的书房真不算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人多眼杂不说,还有许多拿着刀的侍卫喜欢砍来砍去,真不知道到耶律天德是如何忍受得了的。” 众人心道:“你跑到耶律天德府中盗取书信,那些侍卫发现了,不砍你才是怪事。” “砍砍杀杀的事本公子不太擅长,所以,我决定找个谈得来的朋友,在清净之地共同探讨一下那书信中的学问。”公孙无忧继续道,“于是本公子来了狼山堡,狼山堡好啊,易守难攻,我想,那些侍卫总不至于杀进狼山堡来砍我吧! 神尼孙大师对其中的几封书信很感兴趣,希望能留下来仔细研究。 见孙大师这般好客,君子有成人之美,本公子没好意思拒绝,就将那几封书信暂时留在了孙大师那里。当时说好,她研究清楚后就会还给我。哦,对了,这几封书信的笔迹都是孙掌门的笔迹非常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奇怪的是上面还留有孙掌门的签名与暗记。 后来,前几天听说孙大师不幸仙逝,就想,既然如此,本公子若不来祭奠一下,未免显得太没礼数了,顺便也将那几封书信讨要回去。 孙掌门,你既然接掌了狼山宗的掌门之位,不知可否将那几封书信还给本公子?我来贵宗的目的也仅在于此。” “胡说,什么书信,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从未给耶律天德写过什么书信,也从未见过那几封所谓的书信。公孙无忧,你本事虽高,但也不能欺人太甚,血口喷人!”孙方简气得满脸通红。 “孙掌门,你没有找到那几封书信么?”公孙无忧显得有些惊讶,“那本公子问你一件事情,五行令可在你手?” “什么五行令,我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什么五行令!”孙方简怒喝道,“公孙无忧,你究竟想干什么?” 此话一出,几名与神尼一齐建立狼山宗的老长老脸色齐变。 大长老陈长青急声问道:“掌门,你真的没见过,也不知道五行令?”望向孙方简的目光已经变得疑惑不解。 第四百三十八章 狼山宗的来历 孙方简感觉不妙,低声问道:“大长老,我为何要见过并且知道五行令?” 还没等陈长青回答,公孙无忧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个问题还是由本公子来回答吧。孙掌门,你既然不知道五行令,那一定也不知道狼山宗“阴阳五行阵”和“大阴阳五行剑阵”的来历吧?你一定很奇怪,既然狼山宗有如此厉害的两座大阵,为何数十年来都藏而不用?” 孙方简不语,他知道他现在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孙掌门,你难道不奇怪,狼山宗建宗不过五十多年,为何会有‘阴阳五行阵’和‘大阴阳五行剑阵’如此奇妙的两座大阵?”公孙无忧问道。 “有话快说!”孙方简忍不住大声喝道。 公孙无忧道:“这件事,还要从六七十年前的那场大乱说起。 唐僖宗乾符二年(注1)初,王仙芝(注2)在濮州濮阳(今河南濮阳西南)发出檄文,声讨大唐。 乾符五年(注3),王仙芝战死之后,曹州冤句人黄巢(注4)接掌了起义军,继续攻伐大唐,起义军席卷了大唐近半江山,直到中和四年(注5),才算勉强被大唐兵马平定下去。史称‘黄巢之乱’。 王仙芝、黄巢所率领的起义军虽然最终被平定下去,但这次大乱导致大唐国力大衰、兵镇割据,从此中原兵戈四起,诸侯相互攻伐,大唐朝廷已经控制不住地方的藩镇,日薄西山,直至灭亡。 也正是这场大乱,这才间接导致了后粱开国皇帝朱温脱颖而出和沙陀、契丹势力的崛起,逐渐形成了如今这局面。 这件事情,我想,孙掌门一定知道,对不对?” “你究竟想说什么?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孙方简有些不耐烦。 “别急,孙掌门!”公孙无忧笑道,“不过,有一件事,孙掌门就未必知道,这场大乱的背后推手,其实是白莲教。而王仙芝、黄巢本就是白莲教中重要的人物,当时前后两任的护法长老。” 听到白莲教三个字,在场的众人都无不勃然变色。 说起白莲教,也是一个千年古教,不过向来不为当朝的朝廷所喜,也不受江湖中人的待见,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各大门派,无不对它严查死打。即使是现在这乱世,谁要敢明目张胆地打出白莲教的名头,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这白莲教偏偏生命力顽强,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虽然屡次惨遭灭教之祸,但总能缓过劲来,发展壮大。 “当时白莲教的教主自称是白莲圣母,武功极为高强,乃是绝世高手。”公孙无忧接着道,“不过即使她武功如此之高,她也不敢打出白莲教的旗号,所以,那时的白莲教,对外的名头,叫五行宗,也叫阴阳五行宗。阴阳五行宗的掌门令牌便是五行令,也叫阴阳五行令,其实也就是闻名江湖千年的白莲圣火令。” 听到这里,孙方简心中一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声喝道:“胡说,都是胡说!” 公孙无忧呵呵笑道:“当时的情况是不是这样的,孙掌门问问门中前辈就知道了,何必激动? 黄巢之乱失败之后,支持它的白莲教,也就是五行宗自然脱不了干系,受到了大唐朝廷和江湖各大宗派联手的打击。白莲圣母战死,五行宗也被灭,宗中高手几乎尽数被铲除。剩下的小鱼小虾,一时难以成气候。 不过,有一人却逃脱了,她就是你的师父,神尼孙深意,白莲圣母的关门弟子。 当时,神尼武功并不算太高,才不过二流的实力,并不起眼。她带着五行宗的残余弟子,四处躲避仇家追杀。这当中,她看到了黄巢之乱给这片土地带来的巨大伤害。 痛定思痛,她决定放弃重建白莲教的想法,用她的余生来补救白莲教曾犯下的错误。 于是她来到了狼山,建立了狼山堡,收留因战乱流离失所的流民,并且积极的与当权的朝廷合作,抵御北方草原上契丹的渗透。并且彻底的抛弃了白莲教那一套东西。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如今的狼山宗。 陈长青陈大长老,我说得可对?” 陈长青苦笑一声,答道:“公孙公子又何必将话说明,如今的狼山宗,早已经与白莲教一刀两断。世上再没有什么白莲教了,即使有,也绝不是我们狼山宗。 这些年来,我们隐姓埋名,为的就是忘掉这段过去。避免再与江湖中人再起纷争,你这般说出来,恐怕我狼山宗从此再无宁日了。 世上谁会相信我狼山宗不是白莲教?老夫死了倒是无所谓,只是这些徒子徒孙,他们何其无辜?” “本公子信!”公孙无忧抬头道,“这不够吗?” 陈长青急忙拱手,眼中满是感激:“还请公孙公子保全狼山宗这一脉。” 李风云明白过来,为何狼山宗一直以来不敢明目张胆地使用“阴阳五行阵”和“大阴阳五行剑阵”这两座大阵,原来是担心江湖中有人凭借这两套阵法识别出狼山宗的来历。 孙方简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原本以为掌握了狼山宗,便掌握了飞黄腾达的力量,谁料到,狼山宗的来历竟然如此之大,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天下虽大,已经再无他容身之地了。今日这么多人都听到了这个秘密,谁能保证,没有人会泄露出去。 千算万算,他都没有算到,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原来只是一个烫手的芋头。 “孙掌门,你的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公孙无忧明知故问。 孙方简强打起精神,道:“陈大长老说得没错,如今的狼山宗早已经与过去的白莲教没有了关系,世上再没有什么白莲教了,即使有,也绝不是我们狼山宗。 公孙无忧,你说这些,与我又有何关系?” 公孙无忧哈哈大笑道:“孙掌门糊涂了吧,如果当初你真是受神尼的遗命接手狼山宗,她怎会连这些事情不告诉你?还要本公子这个外人跟你说明?” 孙方简豁然醒悟,双脸涨得通红,仍旧强自狡辩:“我师父怎么想的,我又怎么知道?也许她老人家另有深意。” “看来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呀!”公孙无忧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们再来谈谈那几封书信。 本公子相信,如果你真没有找到那几封书信,那么,那几封书信一定被孙大师好好的收藏着。而且,如果本公子猜得不错,五行令一定和那几封书信放在一起。 我想,本公子已经猜到了那书信和五行令藏在哪里,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此语一出,包括陈长青、肖元庆和狼山四老在内的几位老长老脸色怪异,一齐朝观音殿望去,那里是狼山寺的主殿,也是神尼孙深意生前清修的场所。 注1:唐僖宗乾符二年,即公元875年。 注2:王仙芝(?—878年),唐末农民起义领袖。王仙芝贩私盐出身,濮州(今山东菏泽市鄄城县北)人,于乾符元年(874年),聚众数千人,在长垣揭竿而起,878年,所领导的义军被曾元裕包围,经过激战,义军5万和王仙芝本人战死。 注3:乾符五年,即公元878年。 注4:黄巢(820年-884年),曹州冤句(今山东菏泽西南)人,唐末农民起义领袖。 注5:中和四年,即公元884年。 第四百三十九章 疯狂 “金匾藏书!”陈长青猛地一拍脑袋,大声叫道,“老夫怎么忘了还有这件事,各位长老,随我去观音殿。”斜瞥了一眼孙方简,显然,此时陈长青已经完全不信任他了。 李风云不解,悄悄地问公孙无忧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孙无忧笑道:“这是五行宗指定下一任掌门的传统法子。在原本的五行宗,上一任掌门人一般不会直接指定某一位弟子或者师兄弟为掌门,而是会将此人的名字写下来,装在盒子中,用特殊的封印封好,放在五行宗总舵的大匾之后。 现任掌门人无力再担任掌门或者因故去世后,大长老会去金匾后取出那个盒子,由众长老检查过封印后,当众打开盒子,宣布新的一任掌门。” 李风云明白过来,两人说着话来到了狼山寺观音大殿。 观音大殿并不大,只有两三丈方圆,中间也没有观世音大士的塑像,只有一副画,画着千手观音的模样。 在画的上放,挂着一只大匾,上书四个大字“普渡慈航”。 这时,在场的长老,连同孙方简都进道观音大殿中,大殿中一时进来二十多人,略微显得有些拥挤。 “请大长老取出金匾后的锦盒。”几名懂规矩的长老一齐对陈长青施礼道。 孙方简脸色暗沉,孙深意死后,他曾搜索过观音大殿,以防止孙深意留下什么不利于他的证据。一些该销毁的东西他都销毁了,只可惜当初他忽略了观音大殿的牌匾。 也难怪他,他并不知道狼山宗的来历,自然不知道五行宗还有“金匾藏书”这么一回事。当初他接掌掌门之位之时,由于一切都安排得完美无缺,没有人提出怀疑。所以,那些知道此事的长老也不曾想起“金匾藏书”的传统。 毕竟几十年过去了,若不是公孙无忧提起,几乎所有人都把过去的那些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陈长青点了点头,吩咐人取来一只长梯,援梯而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果真从“普渡慈航”的牌匾之后取出一只木盒。 那木盒显然放到牌匾后有一段时间了,上面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陈长青检验过那木盒封口的封印,又依次交给周围的长老验看。 一圈下来,众人都没有疑议,就连孙方简也挑不出毛病。封印上有暗记,每个人都不同,别人仿造不来。 木盒回到陈长青手中,陈长青又仔细地再检查了一遍,防止有人偷换了木盒,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见一切完好,陈长青损毁封印,打开那木盒,只见那木盒中放着一块黑幽幽的令牌,令牌下压着一大叠纸张。 陈长青瞳孔猛缩,取出那令牌。 那令牌入手颇沉,似铁非铁,似石非石,敲击有铁石之音,悠然悦耳。令牌上密布着火焰细纹,正中镌刻着两个大字“白莲”,背面则镌刻着两行小字:“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一股沧桑古朴之意扑面而来,绝非是今人伪造。 “圣莲令,果然是圣莲令。”陈长青叹道。圣莲令是白莲圣火令,或者说是五行令的另一种叫法。 他知道孙深意手上有圣莲令,却不知孙深意将它藏在哪里,五十多年过去了,他连圣莲令这回事都已经忘了。 看到这枚圣莲令,数十年前的旧事一一浮现在陈长青眼前,轻叹了一声,陈长青将圣莲令放回到木盒之中,又将那一叠纸取了出来。 那叠纸张大半已经发黄,上面记载了狼山宗的来历,已经孙深意对当年白莲教所作所为的忏悔。想必是孙深意担心她万一身陨在江湖,这段故事无人知道,才特意写下来藏在木盒之中。 那文中最后写道:“余原本是想将圣莲令毁去,或者抛之黄河大海之中,让它永不再现人世,但终究不忍。水能覆舟,亦可载舟,唯一心之所用而已。况且相传圣莲令中藏有白莲教千百年来的传承,白莲或者有罪,但传承无过,余亦不能让其毁于余手。希望后人妥善用之。” 陈长青叹息了一声,又翻出一张白纸,纸张很新,在一叠发黄的纸张中十分显眼。纸上只写了几行字:“二弟子孙行友忠贞淳厚,余如有意外,狼山宗掌门之位传于孙行友。孙深意字。”上面盖有掌门的印鉴。 陈长青神色大变,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是孙深意的笔迹,印鉴也真的。 斜眼看了一下孙方简,陈长青缓缓将那张纸上的话念了出来。 “不可能!”孙方简大声道,“这是假的,这都是公孙无忧伪造出来骗大家的。大家不可相信。” 陈长青冷哼了一声,将那张写有孙深意遗命的纸张交给周围几位长老验看,并声明,任何人意图损毁,等同叛门。 “是真的!”所有的长老一致认定,即便孙方简的那几位心腹亲信也无言以驳。 “孙方简,你还有什么话说?”陈长青逼视着孙方简。 “这,就算这木盒中的东西都是真的,也不代表师父并没有传位给我。传位给我的遗命,各位长老同样都验证过,虽是紫鹃代录,但也有师父的签名,盖有师父掌门印鉴,并按有师父指纹。或许,师父在临终之前改变了主意,临时决定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孙方简狡辩道。 陈长青不理孙方简,又从木盒中取出几封书信,喝道:“孙方简,这几封书信,信封上的笔迹的确是你的笔迹,哼哼,上呈耶律大将军,孙方简,需要老夫把信中的内容读出来么?” “读,当然要读,我要看看,他们究竟是怎样构陷于我的。”孙方简大声叫道,神色激动。 陈长青轻叹一声,从其中一封书信中抽出几张信纸,草草扫了两眼,开是朗读:“……十八日,定州将有粮饷两万担入城,护卫不过百名定州兵丁,将军可斟酌……” 刚读到这里,忽然人影一闪,只见孙方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匕首,趁着众人不注意纵身向陈长青袭击过来。显然,他想挟持大长老陈长青,逃出狼山堡。 陈长青在狼山宗威望虽高,资历也老,但是武功却是不如孙方简,孙方简实力达到二流顶尖,只差一步便可踏入一流宗师境界,在如今的狼山宗武功实力算是高的,突然发难,他倒是有七成把握能够拿住陈长青。 当然,前提是李风云、公孙无忧不出手相助陈长青。 可是,李风云又岂是那么守规矩之人?他早料到孙方简绝不会坐以待毙,时时都戒备着,孙方简一动,他也动了,只见乌光一闪,孙方简一声惨叫,一条右臂被李风云用宵练宝刀一刀给斩落下来。 没有杀孙方简,只因李风云还不想担起这个恶名。 孙方简身受重伤,无力再进攻。 强忍着疼痛,孙方简遥指着李风云喝道:“你,你你不守信用,你说过,不干预我狼山宗的事。” 李风云一抖手中的宵练宝刀,将刀上残留的血迹震散,收于刀囊之中,摇了摇手指,道:“孙方简,你如今已经不是狼山宗的掌门,你说了不算,陈大长老说了才算,他若说我这一刀不合规矩,我李风云愿意当面向狼山宗请罪。” 李风云救了陈长青,陈长青又怎会不识好歹说出这等话来?朝李风云拱手表示谢意后,陈长青对肖元庆道:“肖长老,麻烦你立刻出去把新任掌门请来。” 肖元庆知道事关重大,急忙出殿去找孙行友。 又环视四周道:“没有老夫的话,各位长老,都不得擅自出这观音殿。李将军,谁要敢轻举妄动,还请出援手相助。” “好说,好说!”李风云立刻答应。 陈长青没有请公孙无忧相助,是因为他知道公孙无忧是轩辕台的人,轩辕台的规矩他岂会不知?公孙无忧这次来狼山宗揭穿孙方简的真面目,也是打着要还书信的名义。所以,他干脆不让公孙无忧为难。 有李风云坐镇,孙方简的那几名心腹长老哪个敢乱动,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叹了一口气,陈长青解释道:“各位长老,老夫这般做也是出于无奈,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传扬出去,不然,我狼山宗将迎来灭顶之灾。 非但如此,新掌门接任后,便会立刻发布封口令。 狼山四老,麻烦你们速去安排,若无新掌门和老夫的手令,不许任何人出入狼山堡,否则,格杀勿论。如果有人已经在此期间出了狼山堡,立刻追回,但凡有抵抗,杀无赦。” 狼山四老答应了一声,立刻出殿去安排。 孙方简知道自己已经完了,但仍旧不死心,鼓动道:“陈长老,各位长老,难道你们真的甘心在这山窝窝里窝一辈子吗?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中原朝廷对白莲教忌讳莫深,可是契丹人不在乎,只要我们联手契丹人,未必没有入主中原之日。总比时时活在别人的刀口下强。” 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揶揄道:“入主中原?原来你也想当皇帝?” “有何不可?”孙方简大声叫道,“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石敬瑭那厮当得了皇帝,我孙方简为何不能?石家的天下得来又有多少光彩?难道我生来就该做人鹰犬,当人的奴隶?我不服,我不服!” 李风云正色道:“你想要当皇帝,当然是可以的。但是你不该忽悠着狼山宗的数千弟子为了你的野心,陪你去送死。 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我李风云还会佩服你,赞你是位英雄。 可是,偏偏你找出种种借口,让别人为你的荣华富贵,为你的狼子野心去送死,而且为此另黎民百姓涂炭,这是我李风云不可容忍的。” 孙方简哈哈狂笑道:“胡说些什么,从古至今,造反不都是这么干的吗?有哪一个开国皇帝手上是干净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我输了,无论你怎么说都可以。若是我真的成功了,谁说我便是一位开国明君,千古一帝? 至于黎民涂炭,那又算得了什么?妇人之仁,又成得了什么大事?大礼不辞小让,大行不顾细谨。(注1)连一个屠夫都知道的道理,李风云,你会不懂?长痛不如短痛,为了一代盛世,百姓忍受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注2) 人情见利而进,遭害而退。民可与乐成,不可与虑始。(注3) 使用一些手段,让百姓为我所用,又有何不对? 忽悠,哈哈哈哈,可笑,历代的江山不都是忽悠来的么?只是我孙方简不走运,偏偏碰上你李风云。” 李风云无言以对,孙方简也许说了许多谎话,不过这句话只怕是他肺腑之言。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李风云想不明白,也不想跟孙方简做这无谓的争辩。 注1:“大礼不辞小让,大行不顾细谨。”取自《史记?项羽本纪》,是樊哙在鸿门宴上说的话。原文节选如下: 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沛公已出,项王使都尉陈平召沛公。沛公曰:“今者出,未辞也,为之奈何?”樊哙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 相信这一段大家读书时都学过,不做解释。 注2:“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取自《论语?泰伯篇》,有两种断句方法,意思绝然相反。 其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是对于老百姓,只需要让他们按照我们的意志去做就行了,不需要让他们懂得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是,老百姓同意,就可直接让他们按照这个方法去做;不同意,就要说服他们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笔者认为前者比较可信,后者太牵强,不取。 注3:“民可与乐成,不可与虑始。”这句话商鞅说过,曹操也说过,《史记.西门豹治邺》中也出现过。 “人情见利而进,遭害而退。”则是曹操说的,见曹操所注释的《孙子兵法》。 第四百四十章 心结 孙行友,也就是李风云来狼山堡,探头射了李风云的那大汉被确认为狼山宗第三任掌门。 这一天,狼山宗死了很多人。 孙方简被秘密斩杀了,孙方简的一些心腹亲信,被杀者足有两百余人。(注1) 李风云不算是一个心软的人,不过看到一批批人被押解过去,砍下脑袋,李风云心中仍旧不是滋味。 这些人中,该杀的人肯定有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其中无辜受牵连,和罪不当死者不在少数。 狼山宗痛下杀手,更多的目的恐怕是为了保证狼山宗是白莲教余孽的消息不至于外泄。这一点让李风云很不舒服,也让公孙无忧十分惊讶。 人要狠毒起来,真的是难以想象,狼山宗现在的所作所为,又与孙方简有多大的区别?这真是神尼孙深意想要的结果? 鲜血洗净后,便是庆祝新掌门继位的大庆。 这一夜,李风云喝了很多酒,很想将自己灌醉,公孙无忧也喝了很多酒,似乎怀有相同的想法。不过,偏偏这两人越喝越清醒。两人相顾无语,不知道道今天所做的事情是对是错。 倒是孙行友来找他们,醉眼朦胧,道:“李将军,现在你满意了?狼山堡血流成河,足够抵偿你游击营十七条人命了吧?公孙公子,今天的大戏好看么?” 李风云摇摇头,道:“孙掌门何必说这等话?李某这次来,原本只是想为游击营的无辜被杀的十七弟兄讨回一个公道,并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人是你狼山宗自己杀的,李风云要的只是孙方简的人头。 狼山宗的事情,李某无心干涉。” “好啊,现在孙方简已经被诛,李将军该开心了吧?”孙行友斜睨李风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风云本来心中就不太舒服,忍不住怒道,“难不成孙掌门认为孙方简不该杀?你孙行友心中不痛快,休要来挤兑李某。你要觉得李某这事情做得不地道,想要为孙方简报仇,找我李风云就是。 我李风云纵横沙场、江湖,所杀之人不知有多少,所结下的仇家,不多你一个,无论是明的暗的,你直管冲我来,李某接着便是。 我不妨告诉你,单杀孙方简一人,还难解我游击营心头之恨。出手伤我游击营将士的那些人,也就是孙方简招揽来的那一千多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敢动我游击营的人,就要准备好付出足够的代价!” 孙行友默然,他也不知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能今天狼山宗弟子流的血太多,昔日还在一起喝酒说笑的弟兄,转眼间便身首异处、人鬼殊途,连长老也死了数位,叫他难受得要紧。偏偏他一个刚刚上任的掌门,大长老陈长青和诸多长老的意见,他不能违逆。 不说别人,就说孙方简,他虽然罪该万死,不过怎么也是他的大师兄,几十年相处下来,就算是狗也处出感情来了,何况是活生生的人?陈长老是狼山宗的元宿,他不好怪罪,也不好说。于是乎,隐隐中他把原因归咎于李风云和公孙无忧,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其实是冤枉了这两人。所以,借着酒劲,出眼讽刺两人,稍稍出出心中的这股闷气。 李风云的话他也听明白了,李风云是在警告他,莫要动游击营将士的心思,否则,就休怪他手下无情。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行友,你在跟公孙公子和李将军在聊些什么?”陈长青不知什么凑了过来,见势不妙,急忙打圆场。 公孙无忧叹了口气,道:“陈长老,今天的事我们做错了么?” 陈长青一愣,他也是看到孙行友脸色不善,歪歪斜斜朝李风云、公孙无忧走去,担心孙行友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才急忙赶过来,他这个师侄,他太了解了,直肠子,不带拐弯的,没有什么城府,其实并不是继承掌门的最佳人选。 看来他还是来晚了,孙行友不止惹怒了李风云,更是得罪了公孙无忧。得罪了李风云也就罢了,狼山宗本来与游击营就没有什么来往,李风云也不是器量小之人,总有转圜的余地。可是得罪了公孙无忧,事情可就大了。 无论怎么说公孙无忧是轩辕台的人,据说在轩辕台说话也很有分量。轩辕台的影响力,混了几十年江湖的陈长青怎会不知,虽说轩辕台向来不干预江湖事,不过真要将公孙无忧惹翻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况且,狼山宗与白莲教之间的关系万一泄露出去,陈长青还指望轩辕台能护住狼山宗。 “公孙公子何出此言?”陈长青急道,“公孙公子、李将军对我狼山宗有大恩,若非两位的出现,我狼山宗恐怕难逃灭门之灾。日后公孙公子和李将军但凡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狼山宗的,赴汤蹈火,狼山宗也再所不辞。” 李风云脸色稍和,道:“陈长老,适才酒喝得有些多,言重了。不过孙方简那一千多叛逆如果仍然留着,也是心腹之患,李某的确有铲除之意,不知陈长老可知那伙叛逆的驻地与布置?” 陈长青笑道:“这事纵使李将军不说,我狼山宗也准备动手。李将军,老夫与众长老商量过了,孙方简既然已经伏诛,那我狼山宗与契丹之间也从此一刀两断,力保中原江山,是我狼山宗弟子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伙贼徒,都是些江湖败类和地痞流氓,平日在大晋境内杀人放火,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我狼山宗的弟子早看他们不顺眼。这些人就躲在离狼山堡十里的藏军谷中。 说起藏军谷,地势也极为险要,原本是我狼山宗布置的一个分舵。与狼山堡彼此呼应,以防止有人攻打狼山堡。藏军谷中也开垦了近千亩良田,是个不错的屯军之所。 孙方简骗取掌门之位后,招募了这批人,原本是想直接收入狼山宗的。可是老夫与几位长老坚决不同意,这才将这批人安排到了藏军谷。 平日里这些人都是由孙方简和他的几个亲信亲自管理,狼山堡这边基本与他们没有什么来往,也不管他们的事。 李将军如果决定围剿这帮贼人,老夫这就召集弟子,由老夫亲自带路,趁着他们还不知道这边的消息,一举歼灭这伙贼寇。 对于藏军谷,老夫可是熟悉得很。” 说着,陈长青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地图,详细地向李风云解说藏军谷那边的情况。 李风云本待从游击营再调集几团兵马过来,单独灭了这伙贼人。但耐不住陈长青请求,又想到一去一来调集兵马,难免会走漏风声,让这伙贼人有了防备,而且藏军谷的地势的确险要,若是强攻,必然死伤惨重,于是同意了陈长青的建议,亲卫团与狼山宗弟子合兵一处,夜袭藏军谷,诈开藏军谷的寨门,一举歼灭这伙贼寇。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讨论好细节。狼山宗出兵两千,加上李风云亲卫团两百人,共计两千两百余人,三更出发,分成三拨。 第一拨由李风云、陈长青率领三十多位好手负责诈开藏军谷的寨门。 第二拨由王成、肖元庆率领其余人马,紧跟其后,等到李风云等人诈开寨门,立刻冲杀进藏军谷。 第三拨由狼山四老率领百余名狼山宗的好手堵截藏军谷的另一条小道,定不教一人漏网。 商议完毕,陈长青迟疑了一下,道:“李将军,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不是将军是否可以答应?” 注1:孙深意、孙方简、孙行友都是历史中真实存在的人物,孙方简也的确投靠了契丹,后被耶律德光封为义武节度使。不过关于他们的故事,狼山宗之事和孙方简之死全属虚构,特此说明。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夺门 定下灭敌之策,李风云心中畅快了许多,笑道:“陈长老,有话直说,但凡我游击军可以做的事情,李某一定答应。” 陈长青道:“狼山宗铲除了孙方简这个逆贼,契丹得到消息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多半会率大军讨伐我狼山堡。若无藏军谷以为犄角,狼山堡纵使能守得了一时,却守不了一世。 但是,狼山宗经此一难,实力有所削减,已经无力再派弟子驻守藏军谷了。 所以,老夫想请李将军能否派出一支偏师,驻守藏军谷,与我狼山堡互为支应。” 李风云一愣,他本有进驻狼山堡的意思,但狼山宗一场大屠杀下来,人心惶惶,记恨他李风云的人恐怕不在少数,进驻狼山堡,反而要防着狼山宗的弟子暗算,不太合适了,所以淡下了这心思,更没有像狼山宗的人提过这个想法。 没想到陈长青却主动要求李风云派兵驻守藏军谷。 刚才听陈长青的介绍,藏军谷的确是个不错的屯军之所,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如果契丹与中原战事再起,出山便能四处袭击契丹兵马。谷内还有千亩良田,粮草的问题可以就地解决。最妙的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不多,主要是狼山宗的弟子。能屯兵于此,当然是再好不过。 当然,李风云不是傻子,他知道,陈长青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多半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不无顺势送个人情,结好李风云的意思。 所谓契丹人可能攻打狼山堡,狼山宗无力再派弟子驻守藏军谷的话,显然只是一个托辞。当初契丹人入侵中原,就没有打狼山堡,现在又岂会为一个孙方简专程来剿杀狼山宗?狼山宗弟子不少,实力虽有削弱,但还没有到无力再派弟子驻守藏军谷的地步。 李风云拱手道:“陈长老有此心意,李风云怎好拒绝?实不相瞒,李某正为寻找合适的屯军之所发愁,既然如此,李某就不客气了。陈长老放心,这藏军谷算是游击营暂借的,战事结束后,李风云立刻将藏军谷归还狼山宗。以后,狼山宗的事,便是我游击营的事。” 陈长青等的就是李风云这句话,见李风云芥蒂尽去,不觉相视一笑。 公孙无忧是轩辕台的人,受轩辕台规矩所限制,夜袭藏军谷的事他没有参加。 游击营、狼山宗两千两百多人呢,三更出发,到了四更时分,已经潜行到了藏军谷附近,各自就位。 由于狼山宗的人十分熟悉藏军谷的情况,一路上藏军谷贼兵放出的哨探,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兵临谷下时,藏军谷中的贼人还丝毫不知,没有人任何动静。 藏军谷与狼山堡不同,如若不走近,跟本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个硕大的山谷。山谷入口处虽然同样狭窄险要,但寨墙却只修了一道,而且才两丈高。 “踏踏”的马蹄声惊动了寨墙上的守卫,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这么晚来藏军谷做什么?” “莫惊,莫惊!”陈长青举着火把照了照自己,道,“老夫是陈长青,刘长老在吗?老夫深夜前来,有急事要找他。” 寨墙上的喽啰看清了陈长青的面目,松了口气,打了揖道:“原来是大长老,听说李风云那厮率兵去为难狼山堡,刘长老担心狼山堡出事,就在寨墙后的小屋中歇息,小的这就去请刘长老。” 刘长老名叫刘彪,是孙方简的师弟,也是孙方简的心腹,孙方简对他十分信任,平时藏军谷都是交给给他来管理的。这些事情,陈长青早跟李风云说过。 不多时,刘彪就出现在寨墙上,探头焦急问道:“大长老吗?狼山堡那边情况如何?掌门现在怎样?李风云那厮有没有攻打狼山宗。” 陈长青叹了一口气,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话道:“情况不怎么好,掌门将李风云请进了堡内,结果谈翻脸了,原准备让狼山五老捉住李风云,谁料到李风云的武功惊人,不但让他跑了,还折了白长老和一些弟子。 李风云放下狠话,说要召集周围的友军,齐攻狼山堡。所以,老夫这才匆匆赶来,商量狼山堡与藏军谷协防的事宜。” 刘彪松了一口气,陈长青的话他半点也没怀疑,骂道:“这个贼头好生无礼,不过杀了他游击营几个小兵,算得了什么,他居然敢兴师问罪,也太自不量力了。 掌门以礼相待,将他请入堡中,他居然暴起伤人,害死了白师叔。我狼山宗与他誓不两立,必报此仇。大长老稍等,我这命人打开寨门。” 刘彪心细如发,对孙方简也非常了解,孙方简既然敢请李风云进了狼山堡,就必定预备了后手,要没有预备后手,那才叫奇怪,惹人怀疑。 寨墙后一阵忙乱,防护寨门的千斤闸被缓缓绞起,沉重的寨门也被缓缓地打开,几名喽啰冲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搬开护住寨墙的拒马。 寨门前,刘彪正带着十几名手下迎接陈长青。他虽深受孙方简的宠幸,但是论地位,陈长青是大长老,比他高出许多。 陈长青、李风云等人跳下马来,牵着马缓缓走进寨门。 刘彪上前正要见礼,一眼瞟见了李风云,心中生疑,问道:“大长老,这一位是谁,我怎么似乎从没见过?” 陈长青哈哈笑道:“这不是见到了吗?来来来,老夫来介绍一下,这一位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云卫统领,血衣魔煞李风云。” “李风云”三个字一入耳,刘彪脸色大变,便知不妙,转身便要逃。 李风云哪容他逃跑,轻喝一声:“动手!”身形一跃,一掌快似闪电,正拍在刘彪的脑袋上,可怜那刘彪,武功本来便之有二流初期的水准,哪里经得起李风云这一掌,直将刘彪拍得脑浆迸裂,七窍流血,吭也没吭一声,软倒在地,横死当场。 这里与狼山堡不同,李风云恼怒这里的贼寇下手狠毒,杀了游击营十七名兄弟,出手怎会留情? 杀了刘彪,李风云才从背后拔出宵练、幽影两把宝刀,顺手一挥,周围几位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喽啰便了了帐。 跟随陈长青、李风云前来的高手纷纷出手,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寨门处的二十多名贼寇就被杀得干干净净。 这时,寨墙上的贼人已经注意到寨门处的动静,有人大声叫道:“刘长老,发生了什么事?” 李风云一个纵身跃起,脚蹬着石墙的缝隙,跃上寨墙,抢在寨墙上的贼人明白过来之前,冲到了绞动千斤闸的轱辘前,手起几刀,将看守千斤闸的四名喽啰砍成八段。 又拔起寨墙上的一支火把,晃了三晃,又高高地抛向天空。这是事先约好信号,表示他们已经控制住了寨墙。王成、肖元庆率领的第二拨兵马可以进攻了。 顿时,寨墙外无数的人马从隐蔽处跃出,直朝寨墙杀来。 这时,贼人才醒悟过来,有人大喊道:“不好了,有人偷袭。” 也有人喊道:“快快快,放下千斤闸。” 更有叫道:“完了,完了,寨门被他们夺了,大家快逃命去吧!” …… 寨墙上乱哄哄一片,许多贼人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七八个悍勇的贼人举着刀枪直朝李风云杀了过来。 毕竟是江湖草台班子,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好勇斗狠,军中士卒也许比不上他们,但真要遇到突发的事情,就原形毕露,慌乱不堪,连报警用的铜钟也没人想起敲响。 第四百四十二章 士可杀不可辱 这一日,李风云心中正窝着着一股火,此时大开杀戒,那七八个悍勇之徒怎是李风云的对手,只见刀光闪过,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肝胆肠子流了一地,几个呼吸的工夫,那七八个悍勇之徒便被斩成满地的碎肉。 李风云收持两把血淋淋的宝刀,高声喝道:“李风云在此,哪个上来送死!” 后面还有些想要冲过来的贼寇,见了这番情景,早被唬得两股发抖,又听了李风云这一声大喝,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一点战意散到了九霄云外,一声呐喊,纷纷四散而逃。更有倒霉的,被挤下寨墙,摔断了腿脚,痛得哇哇怪叫。还没等王成、肖元庆率领人马冲上来,寨墙上的一百多名喽啰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真是一群乌合之众!”李风云摇了摇头,这些人,欺负起老百姓来,如狼似虎,真要遇上比他们更狠的,连一群绵羊都比他们强。看来这场仗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天亮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一千三百多名贼寇,被杀的有五百多名,其余尽数被抓。亲卫团三人战死,十六人受伤,狼山宗十二人战死,八十三人受伤,不可说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不过,李风云觉得打得毫无趣味,对手实在太弱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像样的抵抗,让李风云提不起神来。 “主公,这些俘虏怎么办?”王成指着那些俘虏,为难地问李风云。李风云之前说的将这些人都杀了,也只是气话,杀俘不祥,从古至今,擅杀俘虏的将领从来都没落得好名声,哪怕他是盖世名将,白起如此,项羽也是如此。 而且这些人一个个像鹌鹑一般抱着脑袋,一副无害的模样,王成还真下不去手。 李风云皱了皱眉,他当然没打算真将这些人斩草除根,不过这些人中虽然不乏武功高强的好手,但江湖习性太重,而且行为多不检点,若收入游击营,恐怕非但不能提升游击营的战力,还会拖累游击营。因此,李风云也没打算收编这些贼匪。 想了想,李风云道:“先把狼山宗的弟子挑出来,交给陈长老他们,他们的弟子由他们处理。然后细细的审问,凡是沾过我游击营将士血的,或者无辜百姓鲜血的,一率都杀了,其余人,暂时关起来。” 王成答应了一声,立刻去处理此事。 被俘的八百多人中,有五十多人是狼山宗的弟子,李风云对这些人的下场并不乐观,依照陈长青处理狼山堡血腥的手段来看,这些人想要活下来只怕很难。 不过这不是李风云该考虑的事情。 被俘的剩下七百多人中,竟然有一百三十多名曾沾过无辜百姓的鲜血,或者曾袭杀过游击营的将士或大晋的官兵,这还要多亏了刘彪。刘彪做事很认真,功劳薄上这些贼寇所立下的“功勋”被一笔一笔记录得十分清楚,叫这些人想赖也赖不掉。 这还是因为孙方简招募这批人的时间太短,要不然,这些人中只怕没有几人身上没有沾染上淋漓血债。 这一百三十多人被挑选出来,一声令下,当着六百多俘虏的面,一百三十多颗脑袋被砍落在地,尸体栽倒在血泊之中。这一百三十多人中,甚至包括两名二流高手,二十多名三流高手。 剩下的人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李风云大踏步走到众俘虏面前,来回踱着步,目光不时掠过跪在地上六百多名俘虏。 众人知道,决定这些俘虏命运的时刻到了。众俘虏们连大气也敢喘一下,脑袋垂到了胸口,没有一人敢望李风云一眼。更有胆小的,吓得屎尿失禁。受不了这紧张的气氛,吓晕过去的也有数人。 过了大概小半炷香的时间,李风云才突然站定,目光炯炯,扫视着众俘虏。 “你们这群孬种,我游击营从风云营起,还从未跟这么差劲的对手交过手,一千三百头猪都比你们强。”众人都没想到,李风云竟然是这样开头的,“就你们这点本事,还学人家当汉奸,屠戮自己的族裔,你们他娘的羞还是羞? 本来,老子是打算挖个大坑,把你们这些吧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的孬种汉奸一骨脑全活埋了,以祭奠那些被你们无辜杀死将士的英灵。 不过看看你们这副德行,杀了你们真的是脏乱老子的手。 但是,放你们走是不可能的,出去了,天知道你们又会祸害哪里的百姓。把你们白白养在这里,也是不可能的,老子没那么多粮食糟蹋。 所以,老子想好了,你们都得给老子干活,什么时候把契丹打趴下了,战争结束了,老子什么时候放你们走。在此之前,你们都得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干活。不想干活的,自己撞死算了,免得老子动手。听明白了没有?王成,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办。” “谢李将军不杀之恩!” “听明白了,在下一定努力干活,赎请自己犯下的罪孽。” …… 有机灵的立刻回答,六百多人的声音,稀稀拉拉,如一群苍蝇在乱嗡嗡。 王成悄悄地拉了拉李风云的袖子,愁眉苦脸地道:“主公,咱们哪来那么多活给他们干?” 李风云答道:“怎么会没有?游击营马上要入驻这里,营房要不要建?训练的场地要不要平整,马匹要不要喂养,还有,这藏军谷的防卫太单薄,也要重整。谷中千余亩田地要养数千兵马还是远远不够的,要尽量开垦出新的田地,鸡鸭猪羊牛也要饲养…… 事情多着呢,记住了,这些人要往死里用,就算真没有什么事情,也要找出事情来,别让他们闲着,只要别让他们死便成了。 还有,挑出那些二三流高手,穿了他们的琵琶骨,废了他们的武功,千万别叫咱们的弟兄再伤在这群废物的手下。” 王成听得满眼放光,大声答道:“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李风云朝俘虏丛中看了一眼,忽然眼中精光一闪,指着一人大声喝道:“你,给我出来!” 那人吓得抬起头来,连连摆手,大声道:“不,不是我!” 王成抬眼望去,只见那人周围的俘虏都自觉闪到一边,让出一条道来,怜悯地望着那人。王成觉得那人似乎有些面熟,但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李风云呵呵笑道:“不是你还会是谁?李似豹,你怎么也会在这里?长白老怪现在可好?” 李风云这般一说,王成这才想起,他曾在镇州城外见过此人,那时杨光远正率领大军围攻镇州。此人就跟在长白老怪身边。 李似豹耷拉下脑袋,答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很好。李风云,你是一流高手,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答应给你干活便是,自从加入这支队伍,我可没干过什么坏事。” 想起当初初见李风云时,那时他的武功还远远不如自己,可是事隔两年多,李风云已经是一流宗师,闻名天下的百胜将军,而他仍旧是当年的模样,长进不大,如今又莫名其妙落到李风云手中当了俘虏,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真是造化弄人,想到这里,李似豹不觉唏嘘不已。 李风云笑道:“要我不杀你也可以,不过你要老老实实地跟我说,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要扯那些为生活所迫的鬼话,你身为长白老怪的亲传弟子,就算在耶律德光身边做亲卫也不足为奇,却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究竟有何目的?” 李似豹心知瞒不过去,只得道:“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很看中孙方简,所以师父特地安排我来保护他,可是没想到孙方简的人这么不禁打,我昨夜多喝了几杯,在睡梦中糊里糊涂的就当了俘虏。” 只怕保护孙方简是假,监视他才是真,狼山宗高手不少,孙方简本身便是二流顶尖的高手,哪里用得着李似豹来保护? 李风云心中一动,既然是派来监视控制孙方简,那么耶律德光派来的人绝对不会只有他一个。 于是,李风云沉下脸来,喝道:“李似豹,你虽然在狼山没做过多少孽,不过,在此之前,被你杀死的中原将士可不少。要想保住你的命,光说这些可是远远不够的。说,这藏军谷中还有哪些人是你的同伙?” “两军交战的事也能算?”李似豹瞪眼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把我李似豹当成是什么人?干脆给我一个痛快,一刀把我结果了就是了。我李似豹绝对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出卖他人。 像杨明,周通这样跟我同来之人,就算打死我,我也绝不会透漏半个字!” 话音刚落,两条人影暴起,冲着李似豹痛骂道:“李似豹,你这背信弃义的王八蛋!”说着两人便欲逃走。 有李风云在,这两人哪里逃得掉?李风云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抬手轻弹,只听“嗖”“嗖”破空之声忽起,接着两人栽倒在地上。 “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自尽!”李风吩咐了一声,又拍了拍李似豹的肩膀,笑道:“做得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你就是这些俘虏的头了,武功也不必废去。你跟我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第四百四十三章 狼牙寨 从李似豹、杨明、周通三人嘴中,李风云得到了一条重要消息,原来契丹潜伏在定州周围的并不只有孙方简一枚棋子。在易州狼牙山狼牙寨中,还潜伏着两千契丹铁骑,化妆做土匪,随时准备策应孙方简夺取定州。狼牙山是狼山的余脉,据此不过八十余里山路。 细看地图,易州是中原的突出部,离幽州最近,大晋兵马如果真打算接应燕云十六州起事,那么必会屯重兵于易州。这时,如果契丹突然夺取定州,等若是将大晋兵马的归路堵死,等待大晋大军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狠的手段,这是不打算给大晋留活路啊。没想到他误打误撞,居然无意中破解了契丹留在定州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当然,狼牙山那股契丹铁骑也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 可是两千契丹铁骑,可是一股不弱的战力,跟他们硬碰硬,游击营加上辅兵这两千二百人未必一定能解决掉这股骑兵。 狼山宗不能做指望,谁知道狼山宗中还有没有契丹人布置的奸细?而且,藏军谷一战,李风云算是看明白了,虽然江湖中人武功比一般的士兵要高强,但彼此间缺乏配合,又缺少军伍中那种铁的纪律和意志,打袭击,打顺风仗也许还可以,若真要靠他们攻坚,没有半年的训练,是决计不成的。 而周围的友军李风云更不放心,连狼山宗这种乌合之众都打不过的友军,指望他们配合去打契丹精锐铁骑,除非李风云的脑袋被驴踢了,要不然,他绝不敢做这个打算。 兵力还是不够呀!手上如果有风云卫八千兵马,李风云现在就敢直接去攻打那两千契丹铁骑。 可是不成呀,游击营的正兵不过一千两百余人,加上辅兵也只有两千两百人,分出一部分守藏军谷,能抽出兵马不会超过一千八百人。还都是骑马的步卒,跟契丹铁骑比起来,天生便有差距。正面交战要打败这两千契丹铁骑也许不难,但要全歼这两千占据地利的契丹铁骑,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风云皱眉细思。 “禀报主公,典将军率领其它五团将士已经来到了藏军谷!”正在李风云沉思之际,丁虎进屋禀报。 李风云眼睛一亮,急道:“你去把典将军请来,我有要事找他商量!”典奎原本是后唐的千牛卫备身,曾与契丹人打过不少的仗,经验丰富,在游击营可谓是第一人。李风云最初的那些军事战术便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风云老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真的将狼山宗拿下来,还顺带弄了这么一块屯兵的风水宝地。”典奎人未进屋声音已经进屋了。 李风云急忙站起身来,招呼道:“典大哥,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情要与你商量。” 将狼牙山那两千契丹铁骑的事情说了一下,李风云道:“有这两千人在,不但我游击营睡不好觉,一旦中原与契丹开战,大军被这股隐藏的骑兵抄了后路,后果不堪设想。” “狼牙山只有那两千契丹铁骑吗?”典奎想了想,问道。 李风云呆了一呆,道:“当然不是,狼牙山原本盘踞着一伙土匪,虽有一千多人,但实力并不强大,并没有很厉害的人,为首的叫周伯涛,才是一名二流初期的高手。 后来,此人被契丹人收买,带着那一窝子土匪投靠了契丹人。正是靠着周伯涛,契丹的那两千铁骑才能在狼牙山立足,并不被外人所知。” “这就是了,”典奎笑道,“风云,你夜袭藏军谷,居然能全歼这里的贼人,没让一人逃脱,这要说出去,只怕没人能信。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让藏军谷的人逃出去二三十人,投奔狼牙山?” 李风云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再来一次偷袭?可是狼牙山那边,我们没有熟悉地形的人,恐怕很难全歼。” 典奎哈哈大笑道:“何必要全歼?只要将这两千契丹铁骑赶回契丹,我们再派一团人马驻守狼牙山,与藏军谷相互呼应,也就足够了。 没有了狼牙山这个立足之地,契丹铁骑纵然实力犹在又能如何?” 李风云猛的一拍脑袋,是啊,纵使歼灭了这股两千人的契丹铁骑又能怎样?干掉了这两千人马,契丹还能派出另外两千人来。 关键之处在于游击营可以掌握狼牙山,消除这一威胁定州的隐患。至于定州的守军能否抵挡得住契丹人从幽州境内发起进攻,那已经不该是他李风云可以把握得住的。他李风云总不能靠着这两千两百名将士,抵御住契丹人所有的进攻,包打天下吧! 想到这里,李风云哈哈大笑道:“看来是我想岔了,也罢,放过这两千契丹人马就放过吧!只是嘴边的肥肉,吃不到肚中,有些心痒痒。” 典奎也笑道:“日后这种肥肉多的是,仗还怕没得打吗?” 两人合计了一番,决定游击营正兵一千两百人全部出动,辅兵出动八百人,凑齐两千兵马,藏军谷只留守两百辅兵,昼伏夜行,当夜就出兵,力争一夜走完这八十里山路,在拂晓前诈开狼牙山狼牙寨的寨门,对狼牙寨的契丹铁骑进行突袭。 好在游击营有足够多的战马和驮马,否则,要在一夜之间走完这八十里山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商量好出兵的细节,典奎便出屋去安排,李风云则琢磨诈营的人选。 藏军谷之所以能这么轻巧的拿下,谷中贼人的战力低下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陈长青长老顺利的诈开了寨门,出其不意的斩杀了藏军谷的守将刘彪。群龙无首,这才给游击营与狼山宗联军这个机会。 要不然,凭着藏军谷险要的地势,即使贼人的战力再低下,游击营与狼山宗联军也未必能顺利拿下藏军谷。 所以,诈降计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要能取得对方的信任,顺利诈开寨门,并控制住。做到这一点,便算成功了一大半。 如今对游击营最有利的是,狼牙寨并不知道藏军谷之战的实际情况。即使知道这边有动静,也猜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事。 所以,诈降的人选十分重要。 身份低了,狼牙寨的人根本不再乎,而且很难取得对方的信任。藏军谷之所以能成功,因为诈门的是陈长青,狼山宗的大长老,身份足够的高,刘彪很难对他产生怀疑。 可是游击营可利用的人又有谁?陈长青吗? 李风云摇摇头,陈长青身份地位高也仅仅限于狼山宗,狼牙寨未必会当他一回事。向来与狼牙寨没有来往的陈长青突然出现在狼牙寨门前,恐怕非但不能取得对方的信任,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戒备之意。而且诈降的谎言也十分难编造。 李似虎吗? 李似虎只是一名二流中后期的高手,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他的师父是长白老怪,他的身份能否唬得住狼牙寨的守将?李风云半点底也没有。 可是在藏军谷的俘虏中,真的很难找得出比李似虎更好的人选。 李风云有些后悔杀刘彪杀得太早、太快,如果他还活着,挟持着他去诈降,估计狼牙寨的人很难会怀疑。刘彪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身份足够了,他毕竟是孙方简身边的第一亲信。 “谁才能诈开狼牙寨的寨门?”李风云头痛不已,自言自语道,“老子当时怎么那么手快,一掌便将刘彪的脑袋拍成烂西瓜?” “主公,难道刘彪不该死吗?”正在给李风云倒茶水的丁猴奇道。 “当然该死!”李风云答道,“只是现在我要用到此人当幌子,却偏偏此人被我干掉了,真是麻烦!” 丁猴笑道:“这有何难,找人假扮他不就得了。” 李风云摇摇头,道:“哪有那般容易,找个跟刘彪身材相似,面目差不多的并不难,可是对于刘彪毫不了解,要扮他,又要扮得像,不惹人怀疑,又谈何容易。” 丁猴答道:“主公,没那么复杂,如果只是要刘彪当幌子,不必做那么多,只要找人穿上刘彪的衣服盔甲,再弄些血迹在身上,包裹上纱布,谎称刘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就成了。除非有人非要检验他身上的伤事,不然很难被察觉。” 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人辨认出真假。 李风云猛地一拍丁猴的肩膀,喜道:“小猴子,还真有点本事,快去看看刘彪埋了没有,埋了给我挖出来,没埋立刻给我带到这里来。” 丁猴被拍得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茶壶中的茶水也洒落了不少。不过他知道,这是因为李风云太激动的缘故,连忙答应了一声,放下茶壶,立刻朝屋外跑去。 诈降的人选选定了,就是重伤昏迷的刘彪。他身边还有一个李似虎,在找几个曾与狼牙寨有来往的俘虏,谁会怀疑刘彪是假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袭寨 入幕时分,两千名游击营将士在熟知狼牙山地形的狼山宗弟子向导的指引下出发了。人衔草,马衔梅,整个队伍只有踏踏的马蹄声。十多名二流高手在队伍前面搜索狼牙寨可能放出的暗探。一路上所遇到的山民,一率被扣押,随队前行。 好在夜晚的月色十分光亮,几乎不用打火把,就能很顺利的行军。四更时分,游击营便顺利地到达了狼牙寨附近。 大军立刻在离大寨五百丈外的一片树林边隐蔽起来。 为了防止惊动狼牙寨的贼兵,马匹都被留在了五里之外的山下,一路上的暗探都被清除干净。 李风云带着军中二十多名军中高手,押着李似狼等十多名俘虏,穿着破烂的,血迹斑驳的藏军谷贼人的衣甲吵吵嚷嚷地朝狼牙寨走去。 这样的动静,当然躲不开狼牙寨上的守军。 “什么人,快站住,要不然,老子要放箭了!”有人高声吆喝。 狼牙寨不同于狼山堡和藏军谷,是建在接近山顶处,依仗地势的险要垒起的山墙也没有狼山堡和藏军谷那么厚实,真正的只是一到墙,不到两丈高。墙后支起木架,山贼们就站在木架上放哨。 “放你狗日的箭,找削呀?”李似豹大声怒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谁?还不快打开寨门,刘彪长老快不行了。” “你是谁呀,口气倒是蛮大。”寨墙后的喽啰显然不太买账,“快报明身份,拿火把把自己的脸照亮,要不然,老子真要放箭了。” 李似豹不得以,只得从身边抢过一把火把,照了照自己脸,道:“看清楚了,老子是李似豹,长白老仙的得意弟子。你小子放小心点,最好别得罪我,要不然,就算你躲在这破地方,也没人能护得住你。 你要不认得老子,赶快去叫周伯涛,他总认得老子。” “哪能呢?”寨墙后的声音变的阿谀起来,“原来是李大爷,小的怎会不认得李大爷。李大爷不是有两把大锤吗,怎么只剩下一把,还这般狼狈,刘彪是谁?” “什么你大爷你大爷,你大也的,骂人吗?”李似豹有些不悦,“快去叫周伯涛,这里的事你们这些喽啰哪懂,找契丹人也行。赶快打开寨门,刘彪这人可很重要,要真死了,你十条命也不够赔。” 那喽啰看李似豹说的严重,不敢再耽搁,急忙转身下了寨墙去找狼牙山大当家周伯涛。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周伯涛才缓缓爬上寨墙后的木架上,冲着李似豹道:“李似豹,别以为你有个有名的师父就了不起,这里是狼牙山,不是长白山,还容不得你撒野。来到狼牙寨这一亩三分地,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蹲着。” 仗着有契丹人撑腰,周伯涛的腰杆挺得直直的:“说吧,你们怎么三更半夜跑到我狼牙寨来了?刘彪长老又是怎么了,怎会快不行了?” 李似豹没好气地道:“你当老子疯了,没事三更半夜来找你?你这狼牙山,娘的,鸟都不拉屎,若非不得已,请老子来都不来。 藏军谷被李风云攻破了,老子拼死拼活,保着刘彪杀破重围,从小道跑了出来,走了一天又一夜,才总算来到了这里。” “藏军谷被攻破了?”周伯涛十分惊讶,“怎么可能?李风云真有那么厉害?藏军谷是怎么被攻破的?” “我哪知道?”李似豹白了他一眼,“老子昨天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杀声惊醒,出了门,满山谷都是李风云风云营的兵卒。也算是刘彪命大,正好遇到了我,我便护着他聚拢了些人,从小道杀了出来。 杀出重围后,刘彪支持不住,昏迷了过去,到现在都没醒。 老子本来是想去狼山堡的,可是狼山堡向来不许我们外人进入,而且,白天时便有消息传来,李风云因为我们杀了他们几个人,去找狼山宗算账去了。老子冒然跑去,搞不好自投罗网。所以才寻到你狼牙山来。” 周伯涛从李似豹的话中没能听出破绽,又仔细看了一下寨墙下昏迷的刘彪,只见他血迹斑斑,脸色惨白,身上像裹粽子般不知包扎了多少伤口,隐隐有血迹从伤口处渗出,的确受了不轻的伤。 再看随李似豹一齐来的那些人,个个衣衫褴褛,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其中几人他认得,果然都是藏军谷的人,不觉疑心尽去。 不过在这三更半夜,要他放这些个人进狼牙山,他仍然觉得不妥,于是大声道:“契丹大人有命,卯时之前,禁止打开寨门,违令者,杀! 此时快到寅时,离卯时才不过一个时辰,你们在寨外等一等,等到卯时一到,我便打开寨门,让你们进来。” “周伯涛,你他娘的说的还是不是人话?”李似豹一听大怒,“这里天寒地冻,你要老子们在这里等一个多时辰,你怎么不出来试试? 再说了,就算老子等得起,刘彪等得起么?要是他一蹬腿死了,你自己跟孙方简解释吧,老子绝不会帮你说半句话。” 周伯涛心中一震,藏军谷虽然被李风云攻破了,但是狼山堡犹在,狼山堡比之藏军谷更为艰险,想要攻破没那么容易。孙方简的根本在狼山堡,至于藏军谷的人,死了散了就死了散了,再招便是,并不会影响孙方简在契丹人心目中的地位。 要知道狼牙山这两千契丹鞑子就是为策应孙方简而来,只是因为狼山宗长老的反对,所以没能驻扎在狼山堡或藏军谷,只能留在他狼牙山。也就是说,这些契丹大爷实际上是要听孙方简的话。 如果孙方简的心腹爱将刘彪死在他狼牙山寨门外,恐怕他周伯涛长了一千张嘴巴都说不清。他周伯涛难免要承受孙方简的怒火。 既然如此,早打开寨门一个时辰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契丹的大爷都在睡觉,谁都不知道,而且寨门外的的确确是藏军谷的人。 想到这里,周伯涛道:“也罢,李似豹,我就送你一个人情,提前放你进来,你可要要记住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扩军 狼牙寨被攻破了,周伯涛被李风云一刀砍成了两半。 可怜周伯涛,原本他可躲过这场灾劫的,只要他再坚持一下,等到天亮,那一切将无所遁形。 缺乏攻城器械的游击营两千人,根本不可能攻破足有三千多人的狼牙寨。 无欲则刚,可是人非圣贤,这世上又哪来无欲之人?只因为心中的畏惧,周伯涛丧失了唯一能保全他性命的机会。升起了千斤闸,打开了寨门,将死神放进了狼牙寨。 两千契丹铁骑,在睡梦中糊里糊涂被杀掉了七八百人,剩下的人仓惶而逃,连马匹都没有顾上,平白送了李风云一个大礼。 狼牙寨中的契丹人带来的真牛羊不少,粮草更是堆积如山,周伯涛这些年来搜刮的金银珠宝更是有几大箱子,全被李风云收归游击营所有,充为军资。 游击营损失甚微,三十多人战死,八十多人受伤,遇到夜袭,匆匆从梦中醒来的契丹人比藏军谷中的那些贼人强不了多少,同样会仓皇失措,只知到四处奔逃。 由于游击营这次没有把所有的路封死,所以几乎没有人死战,能逃的都逃走了,有的人甚至连衣服、鞋袜都没来得及穿。 纵使有些个契丹人想要转身组织起同族再战,可惜慌乱了狼牙寨贼人根本不管不顾,一骨脑冲散了好不容易组织的阵形,悍勇的草原猛士在刀光中打着旋栽倒血泊之中,不甘地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量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游击营将士的士气大振。许多辅营的将士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第一次杀人。 原来契丹人真的跟中原人没有什么差别,被刀砍了也会哇哇叫痛,脑袋被斩下来,同样也会一命归西,害怕了,也会四窜而逃。 契丹铁骑也不过如此,游击营就不一样。 游击营要求急如风、静如林、掠如火、不动如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主将没有下达命令,绝对禁止私下撤退,不然会以逃兵论处。 阵前逃跑是可耻的,被抓住了一定会被处斩,不英魂得不到风云祠的供奉将死无所依,而且家眷也会因此而被人瞧不起,并且得不到战死者的抚恤。 李风云说过:“如果怕死,战前随时都可以要求退出游击营,游击营不留没种的男人,但在战场上绝对不可以。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死路一条,一声令下,也得往前冲。” 所以,从风云营建立伊始到游击营,还没有出现过一名将后背留给敌人的逃兵。 望着兴高采烈收拾战场的辅营将士,望着明明强忍着胸中不适,却偏偏要装得兴致勃勃的那些战场新丁,李风云知道,又一批新的战士真正成长起来了。 只有真正上过战场,沾过血腥的将士,才是真正的战士,才能面对血腥凶残的战场,置生死于度外,才能真正将平时训练所学的东西施展出来。 点了点头,李风云对典奎道:“典大哥,我打算将这八百辅兵转成正兵,补充到各团中去,每团补充一百人,亲卫团暂不补充,剩下两百多人加上亲卫团派出的老兵扩编一个团,另外,再招一千辅兵,你看如何?” 典奎眼睛一亮,道:“好啊!我早想这么干了,我们的兵力实在太少了,捉襟见肘,只是后勤吃得消么?” 李风云笑了笑,道:“应该没有问题,这次我们夺的马匹便有四千多匹,咱们要不了那么多,留下一千多匹,剩下的都转卖给周围的友军,让他们用兵器甲衣以及粮草来交换,我估计能筹到一大笔粮草和兵器。 而且,现在我们有藏军谷,藏军谷中的积粮也不少,如果将藏军谷中的荒地都开出来,估计能整理出一千七八亩好地。加上朝廷拨下的粮饷,足以支应游击营现在和将来一定时间的需要。 这次我们抓了不少俘虏,加上上次藏军谷抓的,完全可以把种田等粗重的活交给他们。辅兵专门负责护送粮草及监管这些俘虏,还有防守藏军谷,一千二百人足够了。” 典奎想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认为可以,只是新的这团兵马,谁来当主将,你可有人选?” 李风云呵呵一笑:“当然,我认为丁虎就可以,丁虎跟了我这么久,绝对值得信任。他现在实力不弱,二流初期,而且做事稳重,考虑全面,完全能独当一面。我打算丁虎的这个团就留在狼牙山。 狼牙山的位置非常好,进可攻退可守,又能屏护藏军谷的左翼。山下更有不少良田,光是收税,就能保证丁虎团三百人的日常的粮饷支应。就算有所不足,从藏军谷运粮过来,也不过才八十里地,驮马一天就能把粮草运到。 我想过,只要我们在狼山及狼牙山这一线站稳脚,等若护住了定州的右翼。对杜帅即将到来的大军的安全有极大的帮助。” 典奎同意了李风云的看法,又问道:“那一千辅军你打算从哪里招收。” 李风云迟疑了一下道:“当然不能全从风云镖局中抽调,那样对风云镖局实力影响太大,我想从风云镖局中抽调两百训练好的新兵,加上咱们留在藏军谷中的两百人作为辅军的骨干,然后在狼山宗招收一批人,在狼山周围再招收一批人,应该能将一千两百人的辅军凑齐。” 典奎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从狼山宗中招人,合适吗?先不说他们同不同意,依照你所说,狼山宗有很多人似乎对我们游击营有很深的敌意。” 李风云笑了笑,道:“这也是我必须在狼山宗中招人的原因之一,狼山堡对藏军谷的安全非常重要,我们必须要加强于狼山宗的联系。可是有什么交情比在战场上同生共死,打出来的交情更为深厚坚固? 咱们也不能总这么防着狼山宗,我想,只要狼山宗足够的聪明,就不会跟我们为敌。我们将狼山宗的弟子招入游击营,无形中,我们就成了狼山宗的自己人。 不过,有一点我们要跟狼山宗说清楚,狼山宗的弟子进了我游击营,就是我游击营人的,退伍还乡之前,狼山宗管不到游击营中来,要不然,这些人我们宁可不要。” 典奎见李风云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点头赞成,又赞道:“风云,你现在真的成为独当一面的虎将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权谋 十月初,杜重威、李守贞两路兵马会兵于广晋,拔寨北征。 这次北征的大军共计三十万,无一不是大晋从各地征调的精锐之师,就连驻守京城开封的守军,也调拨到了杜重威的麾下。 为了这次北征,石重贵算是下了血本,说孤注一掷也不为过,各地的精兵基本上都征调到杜重威的麾下。至于粮草,更是不计其数,大半年的时间,石重贵几乎抽空了所有的官仓,只为这次北征成功。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上次北伐,杜重威与刘知远相互顾忌,不敢北上的旧辙,石重贵甚至果断地弃用了刘知远,换之以更忠心的李守贞。 在石重贵看来,李守贞的忠心足以保证三十万大军不起大变。而杜重威与李守贞还是儿女亲家,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杜如月与李天尧的婚事至今尚未举行,但是有皇帝的玉口金言做保证,北征凯旋之日,便是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之时。 况且,这三十万大军分别来自中原各地,就算杜重威真有什么异心,也只能指挥得动他原本麾下的几万兵马,其他的人没有道理会听他的。其中更有数万开封守军,其兵权握在石重贵信任的大将手中。名为协助杜重威,其实也不无防范他的意思。 靖国郡主杜如月被永固宫主劫走之事,石重贵已经收到了禀报,为此石重贵甚至大发雷霆,杖毙了数人。为了遮掩此事,石重贵从宫女中选出一位与杜如月肖似的宫女,冒充杜如月。防止此事泄露出去,被杜重威、李守贞知道。 石重贵不知道的是,永固宫主将杜如月接走后,便已经传书给杜重威与李守贞。可怜石重贵还被蒙在鼓里,还心焦如火的命令张尽忠所主掌的内事监急速与永固宫联系,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把靖国郡主从永固宫主手中弄回来。 张尽忠虽然是石重贵身边最受信任的太监,对官场的事他了如指掌,但是从来就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对江湖中的事简直是一头雾水,哪里懂其中的深浅? 曾经一度,张尽忠居然想发通缉令,捉拿永固宫主,并打算胁迫楚国剿灭永固宫。这下将得到消息千牛卫统领刘传勋吓了一跳,急忙拜见张尽忠,向他阐明了永固宫和永固宫主的来历。 张尽忠也被吓了一大跳,他没料到永固宫主的来头这般大,永固宫的势力又如此庞大,现在正值北征之时,不宜再起波澜,只得将此事按下。又通过千牛卫联系到永固宫的人,求永固宫主将靖国郡主还回来,大晋愿意出重金相赎。 在心里面,张尽忠仍旧将永固宫主当成是绑票勒索财物的江洋大盗。 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半个多月,永固宫主总算是有了回音,永固宫主直接告诉张尽忠,杜如月是她的亲传弟子,让他不用担心,她接走杜如月仅仅是为了传授她武功,这段时间,杜如月正在闭关练功,不宜打扰,等过了这段时间,她自然会将杜如月送还。 “杜如月是永固宫主的亲传弟子?”张尽忠大为诧异。 刘传勋有些尴尬,道:“江湖上的确有这种传闻,不过仅仅只是传闻,所以千牛卫没有将这未经证实的消息禀告陛下。” “刘将军呀,咱家要怎么说你!”张尽忠一抖袖子,他隐隐感到此事关系重大。 如果永固宫真的如刘传勋所说的那么强大,而杜如月又是永固宫主的亲传弟子,若是杜重威与永固宫主以杜如月为纽带沆瀣一气,那后果……张尽忠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两抖,后果他简直不敢设想。 不成,这件事要立刻告诉皇上。 张尽忠正要起身,却被刘传勋一把扯住了袖子,“张公公,你这要去哪里?莫非你真打算将此事告知陛下?” 张尽忠一抖袖子,怒道:“你放手,这般重要的消息,咱家自然要告诉皇上。” 刘传勋放开手去,叹道:“张公公,我有几句话想要说给公公听,如若公公听了仍要去禀报陛下,刘某绝不拦公公。” 论皇帝的信任,刘传勋当然是比不上当红张尽忠,可是论身份地位,其实刘传勋是远高于张尽忠的,能对张尽忠这般说话,其实是看在皇帝对张尽忠信任的份上。至于张尽忠搞出的那个内事监,在刘传勋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有几个一流高手又怎样,做他们这一行,重要的不是手中有多强的力量,而是底下的人能否探知一些重要而且隐秘的消息。 而眼前这位张公公显然对这一切半点也不懂。 张尽忠迟疑了一下,重新坐了下来,道:“刘将军请说,咱家听着呢!” 刘传勋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张公公以为,若是杜重威真的起了异心,公公可有制约他的法子?” 张尽忠呆了呆,他手上的人手,不过是一些大内高手和最近从江湖上招募来的几百名奇人异士,又哪来能力制约得住杜重威? 杜重威封疆大吏,手上的兵马据说足有六万多人。跟他私下有来往的节度使更不知有多少。这么强大势力,又岂是他刚刚组建不足一年的内事监可以对抗得了的? 刘传勋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并非做臣子的不想说给陛下听,只是说了也没有用。皇上的性情,张公公最为了解,他若知道了此事,必定会大发雷霆,也一定会让张公公您拿出章程来,可是,张公公,你准备好对付杜重威的方法了吗?” 张尽忠呆若木鸡,他知道刘传勋说的都是事实,皇帝好大喜功,恨不能将千百年的事情一天都做完,他若禀报了此事,石重贵一定会要他想出解决的办法。 可是他一个宦官,又能想出什么办法?权谋他懂一些,但是权谋在真正的实力面前,其实一文不值,这个道理,他更懂。 拿不出办法,皇上会不喜,皇上不高兴了,对他的信任就会降低,他说的话就会渐渐不管用。他张尽忠如今能跟满朝文武平起平坐,众人都对他笑脸相迎,是因为什么? 张尽忠心里很明白,是因为皇帝的信任,他时不时能帮着满朝文武说上几句话。 皇帝的信任没了,他张尽忠也就完了,谁会把一个失了宠的太监当回事,说不准过不了几天,他的尸首就会裹在茅席中,被拖到开封城外的乱葬岗,任由野狗吞噬。 见张尽忠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刘传勋接着道:“说句不该说的话,其实满朝的文武百官,包括我在内,其实都是皇上的一条狗,皇上要咱们咬谁,咱们就去咬谁。皇上没说要去动的,咱们不能乱动,哪家的主人喜欢养一只乱咬人狗? 万一哪一天,招惹了一位对付不了的主,张公公,你认为皇上该怎么做?” 张尽忠心中一紧,皇帝自然会将那条狗抛出去,任由对方处置,以平息对方的怒火。当初大汉景帝就是这么干的,把晁错抛了出去,腰斩于市,暂时平息了七国之乱的怒火。 从古至今,这样的事一再发生,几乎所有的君主都这么做过,石重贵又岂能例外? 他张尽忠的确对石重贵忠心耿耿,也愿意为皇帝去死,可是这不代表他愿意做那只被人抛出做成狗彘的狗。 一个大逆不道念头突然从张尽忠心头升起:“也许,皇上看重的不仅仅是奴才的忠心,更看重的是奴才能被利用的价值。一个忠心但没有利用价值的奴才,对于皇上来说,又有什么用处? 那么,在皇上的眼中,咱家的利用价值又是什么?” 看着皱眉沉思的张尽忠,刘传勋知道他已经说动了这位赤胆忠心的张公公。这位张公公要是真将此事捅到皇帝那里,不但张尽忠会倒霉,他刘传勋同样要倒霉。 他是石重贵养的一条狗,但是皇家也不会养一只只会吃肉,不会干事的狗。 他明知杜如月是永固宫主的弟子却不上报,这就是大罪,足够让他刘家跌入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所以,他不能不说服张尽忠。 过了许久,张尽忠方才开口道:“刘将军,那你说该怎么办?靖国郡主的事,不能不给个交代。要知纸里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皇上迟早都会知道。若等到那时,情况只会更糟。 况且,杜重威身边不是还有李守贞将军么?更有几万御林军,事情真若有变,斩将夺旗,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传勋苦笑一声,答道:“假如李守贞跟杜重威……我只是说假如,他们俩是一伙的呢?” 张尽忠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刘传勋,刘大人,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咱家,瞒着皇上?” 刘传勋答道:“张公公莫急,做臣子也有做臣子的苦衷。当初皇上把御猎场和投毒案都从大理寺撤回,交由我千牛卫查办,不许大理寺莫轻言再插手,这件事张公公应该知道的。” 张尽忠当然知道,当时皇帝对李风云有猜忌之心,并不放心他的义兄莫轻言,所以才有此举。只是他不明白刘传勋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见张尽忠眼中有些迷惑,刘传勋接着道:“这两件案子我千牛卫查了,还有与这两件案子相关联的和煦堂纵火案我们也查了,种种迹象表明,这三件案子都跟李守贞脱不了干系。只是我们手中没有证据。” 顿了顿,刘传勋又道:“就算真有证据,我们也不敢将这消息禀报给皇上。事关重大,李风云李大将军也曾提醒过陛下,可是结果又怎样? 前车之鉴,我们又怎可不小心谨慎? 现在他们心中还有顾忌,那层窗户纸一旦捅破,逼着他们做出选择,后果又会是怎样?” 事情越牵涉越广,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张尽忠可以掌控的了。 若将所有事情报上去,毫无疑问,一怒之下,很可能做出冲动的事情来,时局将更加不可收拾。 “乱臣贼子,都是乱臣贼子!”张尽忠颓然地坐在软榻上,嘴中喃喃自语,“刘将军,你说,该怎么办?” 刘传勋答道:“张公公说得没错,靖国郡主的事,不能不给个交代,不过如何交代,却在张公公的笔下。我以为,永固宫主掳走靖国郡主,是因为看中了靖国郡主的资质,想要收她做亲传弟子比较合适。 其他的事,我们都可以私下配合,缓缓化解。 张公公以为如何?” 避重就轻,既然永固宫主是“想要”收杜如月做亲传弟子,那就意味之前两者并无关系。既然之前没有关系,那皇帝自然不会大动干戈,免去了张尽忠左右为难的局面。 私下配合,缓缓化解,怎么配合,怎么化解? 张尽忠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无非是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许哪一天,杜重威或者李守贞就战死在沙场,或者身患重病,不治而亡。 权谋,这就是权谋。 这一日,手握大晋两股秘密力量的两人,在内事监足足商量了四个时辰。 第四百四十七章 毒茶 “查清楚了吗?究竟是谁要谋害本帅?”杜重威阴沉着脸,脸黑得几乎滴出墨汁来。若不是猎鹰突然暴起,打翻了那杯茶水,他恐怕此时该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什么宏图大业,什么帝王功业,都与他无关了。 “属下无能,属下还没有查出是谁下的手!给主上泡制茶水的那名亲兵,已经咬破藏在牙中的毒囊,自杀身亡。我们查过,这名亲兵是镇州人,家中已经没有什么亲人。查不出他会与什么势力有干连。”二三三半跪在地垂着头答道。 “连这点事情都查不清楚,本帅要你们这帮人有什么用?”杜重威一脚踹翻帐篷中的桌案,“什么时候才能查得出来,难道等老夫被人毒死了,你们才能查得出谁是谋害本帅的主谋吗?” “属下无能,情主上责罚!”二三三脑袋重重地杵在了地上。 “责罚你,责罚你有用吗?责罚你刺客就不会来刺杀本帅吗?责罚你主谋就会幡然悔悟吗?”看着二三三,杜重威越看越恼怒。 如果是十七,此刻一定不会像个傀儡般地杵在自己面前,他只会做两件事,加强对杜重威的防护,杜绝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情;不惜一切代价追查主谋,并给出反击。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杜重威吩咐。没有人能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杜重威相信,凭十七的本事,一定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线索,推测出主谋是谁。 换作十九,也会做这些事情,不过十九不一定会立刻报复,会利用这件事情谋取更大好处。 可是二三三不同,二三三只会根据杜重威的命令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完成任务,杜重威没有吩咐过的,他决计不会多做一点。这是二三三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杜重威看中二三三,正是看中他这一点,但是同样是因为这一点,却让二三三少了许多灵气,也让杜重威感到很累。 只可惜十七已经心生异念,不能再用了。 这世上,心生异念的人最不好控制的。对于十九,杜重威可以利用威胁与利诱,让十九为他服务,可是杜重威知道,威胁与利诱对十七没有用,这是杜重威当初欣赏十七之处,此时却是让杜重威头痛不已之处。 本来,按照黑衣卫的惯例,这种不受控制之人都会悄悄地被处理掉。但是杜重威有些舍不得,十七是个人才,是个难得的人才,他虽然没有像十九那般有大局眼光,心思灵活。但是胆大心细,武功也高,听说拜路惊鸿为师的十九也不能在比试场上击败十七。 这样的手下,杀了实在可惜。而且,十七在黑衣卫中,也颇有威望,无缘无故杀了他,会冷了很多黑衣卫的心。 “再等等吧!也许过段时间,他便能想通。不管怎么说,就算他起了异心,但还不至于背叛我,还能为我做一些事情。倘若真要杀他,也要让他死得有所值。” 杜重威心中暗暗想道,低头又看了看如鹌鹑般的二三三,叹了口气道:“二三三,老夫责罚你做什么?老夫很看重你,才会将你提到这个位置,本帅相信你会比十七做得更好。 你起来吧,既然有人要来刺杀本帅,就绝不可能没留下任何线索,你再查查,最近那名亲卫跟哪些人接触过,有没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总之事无大小,你都要查,而且本帅相信,既然有第一次刺杀,就一定有第二次,你好生注意老夫身边的人,是否有异动。本帅给你权利,如果事情紧急,你不必禀报老夫,自行决定处理方式。” “是,属下绝不辜负主上的信任。”二三三一板一眼地答道。 二三三走后,杜重威独自一人坐在大帐中,思量着究竟是谁对自己下的毒手。 契丹人?不可能,他与契丹人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李守贞?也不可能,他们现在还是盟友,只是该以谁为主彼此有所争议。 刘知远?也不应该是他,刘知远跟他一样,胸中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所不同的是,这只老狐狸总想着坐收渔翁之利。他心中只怕还打着利用杜重威搅动大晋风云的主意。 皇帝石重贵?他纵然有除掉杜重威之心,也绝不会在此时下手,杜重威若是死了,谁来制衡刘知远,谁又来统领这三十万大军?他收复燕云十六章,北征契丹的这番心思只怕都会化为乌有。 桑维翰?这老匹夫哪有这个实力,说到底他不过是文官一名。 …… 杜重威想了很久,依旧没有半点头绪。看看帐外,已经是月上三竿。 正在这时,亲兵长挑帘进来,道:“大帅,十七前来求见,主上见还是不见。” 杜重威心中一惊,十七?他来做什么?要知道帅帐中发生刺杀案,而且刺杀者还是被认为是杜重威心腹的亲兵,这种事情很伤士气,知道的人很少。而且杜重威已经发布了封口令,现在这个时候,不可能有人敢将此事泄露出去,十七也不该知道此事。 “让他进来吧!”杜重威点了点头。 亲兵长迟疑了片刻,压低声音问道:“大帅,要不要做些准备?”十七被杜重威冷遇的事情他知道,虽然不并不晓得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过显然,在现在这个时刻,十七显得十分危险。 杜重威想了想,摇摇头:“放心,十七还做不出对本帅不利的事情来,放他进来吧!” 亲兵长答应了一声,挑帐出去。 不多时,十七走进了帅帐,亲兵长和另外一名武功很好的亲兵手扶钢刀,紧随其后,神情戒备。 “十七有话说!”十七回头瞄了一眼身后的两人。 杜重威点点头,一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十七若真要杀他,凭亲卫长的武功还挡不住他。杜重威很清楚这一点,十九已经是二流顶尖的实力,也没能打败十七,那么十七的实力可想而知。 况且十七若动手刺杀,不管成与不成,必然牵连到冯媛儿,还有那未曾出生的孩儿。而显然,在十七的心中,冯媛儿的地位很重。 亲卫长与那名亲兵不敢违命,出到帐外。 “说吧,你来找本帅何事?”杜重威问道。 “有人要杀主上。”十七道。 第四百四十八章 张三李四 “什么?”杜重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有人要杀主上。”十七再次道。 杜重威疑惑地打量了十七两眼,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七似有所思,想了一会儿,方才答道:“动过手?” 杜重威明白过来,十七还不知道下午发生在帅帐的刺杀事情,不过,凭着他敏锐的直觉和种种迹象,现在猜也该猜得出来。 叹了口气,杜重威对十七倒是没有隐瞒,将下午发生的刺杀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道:“十七,你说说,究竟是谁非要除去老夫?” 十七摇摇头,答道:“不知,这张纸是线索。” 说着,十七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放到桌案上。 杜重威定睛看去,只见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今夜三更,七里桥大槐树下,要事相商。”,这字显然有人为了防止被认出笔迹,用左手写的。 杜重威心头一紧,他冷落十七的事情已经被有心人得知,有人想要拉拢十七来对付他。这的确是一个机会,一个弄清对方是谁的机会。 “对方只是邀请你见面,并未说要对付本帅,为何你一口咬定他们要刺杀本帅?”杜重威紧盯这十七。这个问题,如果十七的回答有半个字不对,他立刻会召来亲卫以及黑衣卫,拿下十七。 十七答道:“帐外黑衣卫增加了三倍!” 杜重威明白过来,十七的意思是他开始并不知道有人要刺杀杜重威,但发现帐外潜伏的黑衣卫比平时增加了足足三倍,他立刻意识到,那人想要刺杀杜重威。 要刺杀杜重威,谁又比十七更好?十七本就是杀手,自小就受到严格的刺杀训练,冷不防出手,即便是一流高手也未必能躲过十七的刺杀。 最要紧的是十七与杜重威之间发生了矛盾,以杜重威的行事风格,很有可能会除掉十七,那么十七天然便是他们的盟友。而且十七不管怎么说,都是黑衣卫的人,杜重威对十七的警惕总有所放松。所以,对方才兵行险招,准备拉拢十七。 想明白这一点,杜重威略松了一口气,道:“十七,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赴约!”十七没怎么多想,答道,“跟踪,钓大鱼!” 十七的想法是趁着这个机会,跟那人接触,然后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的主谋。 杜重威想了想,道:“对方既然约你,不可能没有人监视你,你来这里可有人发现。” 十七翻开外面的衣服,露出黑色的夜行衣,道:“匿行,没人发现。”十七对自己隐匿行踪的本事十分有把握。 杜重威沉思片刻,把守在帐外的亲兵长叫了进来,吩咐他立刻去把二三三找来,并且不要惹人注意。 不多一会儿,二三三来到帐中。 杜重威指着二三三道:“十七,你今天所做的事情,让老夫十分欣慰,这二十多年来,老夫没有错看你。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需要什么支援,直接跟二三三说,二三三会全力支持你。” “我有条件!”十七忽然道。 二三三一阵愕然,这是十七与杜重威修复关系的大好机会,十七这时候与杜重威讲条件,他真的要找死么? 杜重威沉默了半晌,冷冷地道:“说!” 十七一字一顿地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得伤害媛儿和她腹中的孩子。”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不知不觉已经是三更时分。 月明星稀,在七里桥的大槐树上,一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蜷缩在枝丫间,不注意看,很难发现那枝丫间居然还藏着一个人。 大槐树周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十余丈内,浅浅的枯草,根本藏不住一个人。 十七同样是一身黑衣,背后背着一柄长剑,一步一步走到大槐树下,看看周围的环境,又看看天上的月亮,低声喝道:“三更到了,出来!” 话音刚落,之听“嗖嗖嗖”从十余丈外的一片小树林中射出三支弩箭,又疾又快,呈品字形从背后朝十七射来。 十七本来就武功高强,有习练了李风云送给他的归元剑法,实力更上一层楼,怎会察觉不到背后的暗算。一扭身,十七闪过那三支弩箭,只听“砰砰砰”三声,那三支弩箭深深地扎入大槐树的树干中。 十七怒喝一声,探手从背后拔出宝剑,作势要朝树林扑去,忽然一长身,突兀地从地上拔起,身如一只怪鸟,宝剑直刺向躲在那枝丫间的那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也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原本是想从背后袭击十七,没曾料想十七早就发现了他,反而先发制人,提前向他发起了进攻。 黑衣人措不及防,急忙挥舞着匕首抵挡,哪知那匕首一接触十七的宝剑,就觉得一股浑厚的内力震得他虎口发麻,匕首再也把捏不住,“嗖”的一声被震飞,那宝剑似乎不受影响,直朝他胸口刺来。 那黑衣人吓得变了脸色,疾声叫道:“住手,快住手……” “噗!”十七的剑微微一偏,宝剑扎入了那黑衣人的左肩,接着一股强大的内力在那黑衣人的肩膀处爆开。 那黑衣人被那股内力震得内力错乱,“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再也站不住身形,“扑通”一声从大槐树上栽落下来。 十七如影随形,也从那大槐树上跳了下来,剑尖抵住那黑衣人的脖嗓,沉声喝道:“出来!” “好功夫,果然名不虚传!”从树林中又走出一个黑衣人,同样是黑巾蒙面,将手中的弩弓扔到一边,抬手示意一下,表示自己没带其他的武器,“李四,我早就跟你说过,他的武功远在你我之上,就算你我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你就是不听,非要试试他的本事,现在吃苦头了吧!” 十七冷哼一声:“他叫李四,你叫张三?” 那从树林中出来的黑衣人嘿嘿笑了两声,答道:“不错,我就叫张三。名字嘛,不过是个记号。我们该叫你冷雨楼,还是十七?” 显然张三李四是他们随意起的名字,不可当真。十七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道:“找我何事?” “放开李四吧,我们并无恶意。”张三道,“我们只是见你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想帮你找一条出路。再过几个月,你的孩儿也该出生了吧,你也不想孩子出生就看不到他的爹吧?” 十七的剑尖轻轻地颤了一下,倒在地上的李四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伸出手指缓缓推开抵住他脖嗓的宝剑,强压住胸口翻动的真元,和肩头的剧痛,道:“冷雨楼,我们出手试探你,是我们的不对。可是若不试探,又怎知你是不是真有本事? 你的情形你自己心里清楚,杜重威已经不信任你了,一个不被信任的黑衣卫,结果会是怎样,你自己应该比我们哥俩更清楚。” 张三接口道:“只要你跟我们合作,我们保证事成之后你和你妻儿的安全。以后无论你打算留在开封城也罢,还是去别的地方隐居也罢,绝不会有人再骚扰你。 非但如此,我们还会送你一万两白银,足够让你舒舒服服过完这一一辈子。” “如若不然,”李四沉声道,“就算杜重威不杀你,我们也不会放过你。而且不止是你。你以为冯媛儿躲在鲁国公府上就很安全?你以为有河东双煞在就万事无忧? 你也是杀手,你应该明白,杀人的手段不止一种,武功高也不一定就能保得住性命。” “我杀了你们!”十七眼中闪烁着寒光。 “杀了我们容易!”李四冷笑道,“以你的武功,要杀我与张三,并不是件什么难事。可是你要想清楚,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杀了我们,你自然也活不了。 当然,我们也知道,身为杀手,你早没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死了,你那千娇百媚的妻子,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儿又能活几天?可惜了那冯媛儿,娇滴滴一个美人,却便宜了我那帮兄弟。”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十七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李四哈哈笑道:“冷雨楼,何必问这等蠢话?我说我们是威虎山座山雕的手下,你信吗?给个说法吧,都是江湖中人,爽快些!” “为何要信你?”十七声音依然寒冷如冰。 “你别无选择!”李四答道,“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只看你押大押小。押对了,赢得盆满钵满;押错了,输得一干二净。难道你一定要我们杀一个人给你看看?这倒不是件很难的事情,你打算要我们杀谁?冯媛儿,还是你那未出生的孩子?” 十七沉默无语,半天方才咬牙切齿地道:“损伤一根毫毛,天涯海角,永不罢休!” 张三笑道:“言重了,我们原本没有什么仇怨,又何苦去杀人?只要你与我们合作,什么事情都好商量。要荣华富贵也不在话下,事成之后,你若不相信我们,完全可以找定国侯,你们俩的关系可不一般呀!” 想了许久,十七道:“考虑需要时间。” 张三点了点头:“很合理,三天后,我们另约地点。” 第四百四十九章 伴君如伴虎 张三、李四离开没多久,从七里桥下的河床中钻出一人,纵身来到十七身边,正是二三三,问道:“怎么样,探出他们的来历么?” 十七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道:“朝廷的人,十有八九。眼线跟上了吗?” 二三三答道:“早安排好了!” 十七果断地道:“收网!” 二三三奇道:“不必这么急吧,他们不是约好三日后再见面,或许到时候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十七奇怪地看了二三三一眼,道:“约定只是为了稳住我,他们起疑心了。” 二三三仔细一想,这两人与十七在此秘密相会,结束得似乎的确太仓促了。像十七这样敏感的人,周围监视十七的黑衣卫不少,偷偷见一面还说得过去,若是频繁的见面,那么被发现的机会就会大出许多。这个道理他明白,十七明白,同样干这一行的张三李四不可能不明白。 如果他是张三李四,他一定会借着这次会面,将事情敲定。如果十七犹豫,就代表着十七不可靠,绝对不会冒险再联系十七。 想到这里,二三三急忙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过去,二三三带领黑衣卫,抓获了八人,其中一名,居然也是杜重威的亲卫。另有三人服毒自杀,那个李四便是其中之一,张三逃脱不知所踪。 二三三当即审问,很快就撬开了一人的嘴巴,果然与十七预料的一样,这些人来自千牛卫,投毒的事情的确是他们所为。 可是千牛卫为何会在此时刺杀杜重威?而二三三百思不得其解。像这种机密,这些被抓的小喽啰是不可能知道原因的,他们只负责执行上面交待下来的任务。 杜重威得知结果后,沉思了许久,问道:“十九那边传过来消息没有?” 二三三十分奇怪,杜重威怎么突然提到十九,想了想,道:“还没有,十九最后一次传回来的消息,提到了李风云,说李风云解决掉了孙方简,并且将契丹人潜伏在狼牙山狼牙寨的一伙精骑赶走。这件事,属下前天向主上禀报过。” “嗯,”杜重威不置可否,叮嘱道:“好好的看住十七,千牛卫那边的事情,不要再查了!”又喝令大军,即刻拔营,奔赴幽州。 果然如此,杜重威并没有此事对十七有所改观,反而对十七的芥蒂越来越深,怪只怪十七居然不识时务地提出了那个要求。没有哪个主子能够容忍他所豢养的奴才对他提出要求,哪怕这个要求可能是微不足道的。 二三三心中感叹,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三十万大军旌旗招展,掀起尘土遮盖了天空,向一条粗壮的巨蛇一般,向着北方进发。 “是谁给了你胆子做这件事?”石重贵将杜重威请辞的奏章重重地砸在刘传勋脸上,又一脚将刘传勋踹倒。 刘传勋脸色又青又白,不知该如何解释。 张尽忠急忙上前劝说道:“皇上,莫气坏了身子。千牛卫派人监视率军的大将,这是老规矩了,要不然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千牛卫又如何向陛下交待?杜将军也是,怎么为这么点的小事请辞呢?” 从张尽忠话中,刘传勋听出来,原来杜重威并没有将刺杀他的事捅出来,而是避重就轻,只说了发现千牛卫的事情。这是杜重威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要不然,下一封奏折会写什么,就很难说了。 既然如此,就不算捅了大篓子,皇上心中有气,也只怪他们办事不牢靠,被杜重威抓了一个现成,让他下不来台面。 “臣知错了,臣这就下去彻查此事,严惩相关人员。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刘传勋连连叩头,额头处血流如注。 “给你机会,朕给过你多少次机会?”石重贵猛地一顿桌案上的茶盅,“可是你,你又辜负了朕多少次?难道你不知道杜将军是什么人?那是朕钦封的上柱国,太子太师,是朕寄予厚望的征北大元帅,如果这次收复燕云十六州出现意外,你担当得起吗? 你刘传勋究竟有几个脑袋,胆敢做出这等事来?蠢材,你胆大妄为到了这般地步,真当朕就不能砍下你的脑袋?” “是,是,臣知错了!”刘传勋不敢多说,低着头,不敢争辩半句。 “除了杜重威,你们千牛卫还监视了什么人?”石重贵足足骂了大半柱香的时间,自己也觉着没多大意思,口干舌燥,喝了一口张尽忠新奉上来的茶水,问道。 “李守贞、刘知远,以及各路出征的将领,包括李风云,臣都安排有人监视。”刘传勋小声回答道。 “什么?”石重贵猛地将茶盅掼向刘传勋,刘传勋不敢躲闪,“啪”的一声,茶盅在刘传勋头顶碎开,一盅热茶,从刘传勋头顶浇落下来,茶水和着血水,顺着杂乱的发髻“滴滴答答”滴在地板上,刘传勋也不敢抹去,更让刘传勋看上去狼狈不堪。 “撤回来,统统都给朕撤回来!朕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石重贵站起身来,来回走动不停,脸上泛起一阵红潮,“难道朕在你们眼中,就是这样一个昏君?大晋的将领个个都打着心思要背叛朕?朕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是蛇鼠一窝,连一个值得信任的将军,一个忠心的臣子都找不出来么? 你当朕是夏桀,还是商纣?或者是那位为了讨好美人,烽火戏诸侯的周厉王?” 刘传勋哑然失语,当初要他注意各路诸侯动向的也是眼前这位石重贵,怎么一转眼,奉旨行事就变成了过错。伴君如伴虎,果真是说得没错。 “皇上说胡话了!”张尽忠满脸堆着笑,道,“陛下英明神武,一代圣君,怎可比做那夏桀商纣?周厉王更不必说了。依奴才看,秦皇汉武,尧舜禹汤,也不过如此。 大晋的各位将军,绝大多数还是对陛下,对大晋还是忠心耿耿。或许有那么一两个跳梁小丑,不过有皇上重瞳亲照,是忠是奸,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小伎俩,皇上也是不愿跟他们计较罢了,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也成不了大气候。 刘大人这般做,也是有他的道理。凡事都讲究防微杜渐,有这些人在旁边看着,就如皇上的耳目,他们有什么功,皇上记在心里,总会给他们适当的封赏,免得冷了功臣的心;他们有什么过,皇上也瞧在眼里,虽然未必与他们一般计较,但也不至于被人当成聋子不是? 就比如李风云这一次,如何出兵藏军谷,灭了孙方简,又如何驱除了狼牙山两千契丹鞑靼,若没有刘大人的细作禀报,光凭李风云奏章上的只言片语,皇上哪会知道得那般详细,又怎能分辨其中的真假? 李风云未曾请旨,擅自扩军,不也是千牛亲卫的细作报上来的消息? 老奴以为,不能因噎废食,此时若将千牛卫所有的人都撤回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番话,石重贵听得入耳,抬脚轻踹了张尽忠一脚:“你这老奴才,就你会说话!也罢,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过,刘传勋,你给朕听好了,军旅大事,千牛卫不得擅自插手。你再给杜将军写封信,好生道歉,他若原谅了你,一切都好说,要不然,这件事还没完!” 刘传勋急忙答应。 退出御书房,刘传勋望着身边的张尽忠,道:“张公公,这可该如何是好?” 张尽忠叹了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兴许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第四百五十章 粮草筹备署 “你说的都是真的?”李风云心中拔凉拔凉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周承宗,这位从镇州城就跟着他的老部下,一个旅的旅率居然投靠了千牛位,成了朝廷派来的细作。 要知道,游击营扩军之后,也只有二十一名旅率,在此之前更只有十二名。 “绝对没有错!”独臂将军王大山答道,“此事我已经调查了很久,不止他一人,还有至少三名辅兵也证实是千牛卫的人。” 李风云不会怀疑王大山的能力与他的判断,这么多年下来,王大山已经完全成长起来,想当初,最早跟着李风云的那批溃兵,如今剩下的也只有王大山一人了。虽然他武功不高,但是对细作这方面却有独有的天份,别人无法与之相比。 实际上,以前的风云卫,现在的游击营以及风云镖局,所有的情报和消息,都是由他总负责的。没有确凿的证据,王大山绝不会说这等话。 “典大哥,你怎么看?”李风云望向典奎。 “抓起来,彻底整肃队伍!”典奎答道,“既然千牛卫的手探到咱们游击营来了,不用问,别的势力肯定在咱们游击也潜伏有棋子。咱们游击营不能弄得四处透风,有点什么事,别人知道得比咱们还快,那咱们游击营迟早要完。 要将这些爪子剁断,咱们游击营不是谁想插手谁就能插手的。” 这么多年的老部下,就这么处理掉么,李风云有些不忍,周承宗他也曾浴血奋战过,身上受过的伤不下十处。 王大山不同意,道:“老典,把这些爪子都剁掉,的确是一个法子,但我以为却不是最好的法子。” 典奎有些不解,问道:“大山,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王大山点点头,说:“以前末将曾听冯道冯老大人讲过一个故事,蒋干盗书……” 蒋干盗书的故事李风云和典奎当然都知道,说的是三国时期赤壁大战的事情。曹操取了荆州之后,准备继续南征,一举收复江东。曹操的谋士蒋干自恃有些口舌之能,江东水军都督周瑜又是他的同窗同学,便自告奋勇去江东说降周瑜。 谁料想周瑜一眼看穿了蒋干的计谋,将计就计,将一系列错误的消息通过蒋干传递到曹操那里,让曹操误判了形势,不但冤斩了蔡瑁、张允,而且还相信在黄盖这批东吴老将与周瑜这批新锐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误信了黄盖的诈降。 最终,正是因为对形势的误判,导致了赤壁大战,曹操大败,失去了一统江山的实力与机会。 “你是想用反间计?”李风云与典奎相互望了一眼,“如何反间?” 王大山答道:“说是反间计也不全是,主公,我有一个想法,是否可以找一批人,专门针对这些潜伏进我们游击营以及风云镖局的细作,对付他们。利用他们,将一些多我们有利的消息,甚至一些虚假的传递出去,迷惑甚至误导对手。” “这样能成吗?”典奎有些怀疑,“若是这些人在我们游击营肆意发展,又当如何?” 王大山微微笑道:“这也是这批人的另一项职责,限制细作的发展。这些细作即使被除掉,也一定还会有新的细作混入游击营。与其让他们藏在暗处,我们处处设防,还不如将他们摆在明处,我们更好控制。” 典奎思忖良久,点点头,道:“我看这法子可行。” 见典奎同意了,李风云也觉得这法子虽然风险甚大,但一旦成功,好处也难以想象。 当初周瑜只是用好了蒋干一人,便能取得如此大的效果,如果真的如王大山所说,将潜入游击营的细作暗中控制起来,只将游击营想让对手知道的消息传出去,这其中隐藏的巨大好处,想一想就让人心动。 李风云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就照你说的去做,成立一秘密的部门,为掩人耳目,我看就叫做粮草筹备署吧。大山,既然这个主意是你提出来的,你又最有经验,这事情便交给你办理。 粮草筹备署表面上隶属于后勤辅军,处理粮草筹备、审查、核算事宜,但实际地位与现在负责情报的问事处并立,都由你来负责。范围不限于游击营,风云镖局还有我们其他的生意、势力,但凡涉及到人的地方,你们都有权过问。 另外,我会通知亲卫团,如果需要,你可以随时掉动亲卫团的兵力,辅助你办事。 至于人手与钱财,你拟出一个方略来,我一律答应。” 王大山两眼放光,蹲跪在地上,单手抚胸道:“主公如此信任,末将肝脑涂地也绝不辜负主公的厚望。”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起来,起来,还拘泥这些虚礼做什么?杜重威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王大山站起身来,答道:“正要向主公,典将军禀报,据我们潜伏在朝廷大军中的细作报告,前些天杜重威那边似乎出了件大事,究竟是什么事,现在还没弄明白。 此事过后,朝廷大军的北进速度明显加快,从原来的每天三十里,直接加快到每天八十里,杜重威似乎很急于与契丹人交战。 而我们在开封的人也传来消息,杜重威前些天也的确上了一封请辞的折子,被皇上留中不发。因为此事,千牛卫统领刘传勋似乎被皇帝斥责了一顿。 另外,先前那个秘密招兵买马的内事监最近也十分活跃,只是我们的人暂时还没能打入进去,不知这内事监究竟是干什么的。” 李风云眼中精光一闪,望向典奎:“难道皇上按捺不住,现在就决定要对杜重威动手?” 典奎摇摇头,道:“不可能,现在朝廷三十万大军都捏在杜重威手中,陛下再冲动,也不会选择这么一个时机动手。而且,皇上还指望杜重威为他收复燕云十六州呢。 很有可能是千牛卫底下的人私下做了些什么事情,触怒了杜重威。杜重威为了防止被朝廷削去兵权,才令大军急速北上。这三十万大军一旦到了杜重威的老家镇州,朝廷就鞭长莫及了。” “杜重威这么做,难道不担心朝廷断他的粮草?”李风云有些疑惑。 典奎笑道:“这三十万大军无论怎么说,都是朝廷的兵马,只要杜重威没有真正拉起反旗,朝廷又怎会断自己兵马的粮草。没了这三十万大军,谁来保大晋江山? 况且,这三十万大军成分复杂,杜重威、李守贞和他们的亲信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足十万,杜重威真要造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风云叹道:“麻杆打狼两边怕,国事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第四百五十一章 心劫 三人又商议了一番成立粮草筹备署具体细节、章程,和如何利用各方势力潜入游击营的细作等事宜。 直说到日落时分,亲卫丁猴忽然进屋禀报:“禀报主公,疯和尚带这清平镇一众人一百多人已经来到了藏军谷外,王成和众将已经出谷去迎接去了,主公要不要也出去迎接一下?” 丁虎被李风云任命为新成立的第七团的主将,丁豹也被李风云打发到下面领军,如今两人都驻守狼牙寨,丁猴就成了李风云最信任的亲兵。丁猴的武功现在不弱,虽然迟迟没有踏入二流境界,不过现在已经是三流顶尖,随时都可能突破。 李风云大喜,清平镇的人终于来了。 独领一军,在这定州附近与契丹人周旋,这段日子,大仗虽没有打,但和契丹人小干了几场,各有胜负。李风云深深地感觉到,他手上不只是缺兵,更缺武功高强的高手。 定州周围的其他官兵根本指望不上。但有风吹草动,这些兵马立刻缩到各自的城池堡垒中,用鞭子抽也赶他们不出来。 好在与狼山宗的合作十分顺利,扩军时,狼山宗送了三百名精壮的子弟参加了游击营,加上风云镖局紧急送来的两百新兵,还有五六百名从周围山民中招收的新兵,辅兵一千二百人的规模迅速被拉了起来。这些人正在藏军谷中紧急训练。 “一百多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典奎有些诧异。 丁猴笑了笑,道:“听说来的不止是清平镇镇的人,清平镇的人只有三十多人,天策府逍遥堂和聚义堂都派了不少人过来,聚义堂的堂主周纵云也亲自来了。” 李风云大喜,一挥手道:“走,咱们去接疯和尚他们去!” 疯和尚带来的人的确不少,一流高手就有疯和尚、白福通、周纵云、玉堂春四位,二流高手更有五十多位,其余都是三流高手,而且至少也是三流中期的高手。这些人的到来,李风云的实力再一次扩充。 众人见面,一阵喧嚣之后,李风云将众人迎接进藏军谷,藏军谷早准备好酒宴招待众人。 疯和尚盯着李风云道:“李风云,你这小子武功又进步了?咦,你的内力何时变得如此深厚?难不成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泰巅争锋之时,那时李风云才刚刚领悟剑意刀魂,至于内力修为,也觉非现如今可比。 要知在幽州城,他吸纳了萧远逸近半的功力,虽然真正能被他吸收的只有三两成,但萧远逸数十年的修行,真元何其雄厚,单单这近半功力的三两成,就让李风云的内力如日冲天,一发而不可收拾。 李风云呵呵一笑,道:“有些奇遇!” 疯和尚有些后悔,道:“大和尚当初还是差点眼光,要是当时在清平镇强行收你为徒,现在也有个像样的弟子可显摆了。” 众人哈哈大笑,玉堂春娇笑道:“不晓得风云兄弟的武功比奴家如何?切磋一下怎样?” 白福通道:“三妹,你现在恐怕打不过风云了,献丑不如藏拙,不比也罢!老夫看,以李风云现在的武功,就连周堂主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周纵云有些不服,借着酒劲,按捺不住好胜之心,跳将出来,对李风云道:“李老弟,不如借着今日这个机会,咱俩比试一番如何?老实说,上次泰巅争锋,老弟夺了第一,老哥有些不服,今天若是能打败老弟你,岂不是说我周纵云比天下第一还厉害几分。” 众人哈哈大笑,当初泰巅争锋,大家纯粹是冲这不让《归藏经》落入契丹人手去的,对于那个天下第一的名头,其实都并没有多少兴趣。李风云当初能拿到第一名,也不过是因为他适逢其会,机缘巧合罢了。天下武功比他厉害的,不算那当世九大高手,一流高手中就足以数出一堆来。 李风云也想知道这段日子武功进步得怎样,也兴致勃勃地跳到场中,道:“比就比,正好向周大哥讨教两招。” 周纵云武功不如佘破财,但也相差无几,李风云自忖在终南山他与萧怀玉打成平手,过了这么久,理应不会输给周纵云才对。 只是比武助兴,两人拉开架势,都没有拿出兵器。 “小心了!”周纵云冲这李风云呵呵一笑,身形一晃,一掌迎面拍向李风云的胸口。 李风云微微一笑,正要举掌相迎,忽然,脑中闪过那日他与萧怀玉打斗时情景,心中一阵发悚,周纵云宛若化作了萧怀玉。 “我若举掌相迎,下盘变露出破绽,他若突然变招,借势袭击我的丹田,我该如何办?”李风云急忙变招,不敢与周纵云力敌,欲向右闪出,双手护住胸部与小腹。 右脚刚欲踏出,李风云心中又升起一念:“我若闪避他,那京门穴必定会露出破绽,他趁势攻击,我又当如何?” 心下犹豫,又决定向后撤开几步,心念刚动,又仿佛看到萧怀玉得势不饶人,一掌一掌,一波接一波,如狂潮巨浪般朝他袭来,他自己如同一只飘摇不定的小舟,在巨浪中左躲右闪,狼狈不堪。 …… 就在那转瞬之间,李风云想出七八种拆解的方法,却一一被他自己否定了。 高手交手,哪容得李风云想得那么多?说时迟那时快,周纵云一掌已经按到了李风云胸口,李风云闷哼一声,身体被周纵云一掌硬生生地击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这还是周纵云未用全力,而且见势不妙,急忙收力的结果。 “李风云,你在干什么?”疯和尚见状,怒喝道,“高手过招,岂容得你心不在焉,彷徨犹豫?好在这是比试,若真是在战场上,你哪里还有命在?我瞧你的武功越练越回去了,功力虽进步了不少,一颗武者之心却不知练到哪里去了。再来!” 众人一阵沉默,看不明白李风云究竟在捣什么鬼。 李风云从地上爬起来,羞得满脸通红,他虽被周纵云击飞,但他内功深厚,周纵云又收了内力,所以并未受什么伤。 疯和尚的话虽难听,李风云却知道疯和尚是要他克服心中的恐惧,牙一咬,揉身上前,一指快如闪电,点向周纵云的神封穴。 可是指头伸到半途,李风云心头立刻闪现出萧怀玉至少十种破解方法,每一种,都可让他身受重伤,心中不禁犹豫起来,身形朝一边错开,手指也改戳向周纵云的天府穴。 刚一出手,李风云心中又一阵颤动,萧怀玉的身形也随之变动,根本不顾李风云那一指,飞起一脚直踹向他的胁下…… “李老弟,你在干什么?”周纵云惊讶的问道。李风云已经围着他转了十多圈了,时而出指,时而出拳出掌,但无一不是半途而退。 李风云蓦然惊醒,呆立当场,是啊,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也知道他这样瞻前顾后是不对的,但是每每在出招之时,总会不自觉得顾忌到自己的破绽。这种情况以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果不是今日众人兴起,周纵云忽然向他挑战,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会陷入到这种状况中去。 这种现象好像是突然出现,在对阵实力比他明显弱的对手时,这种现象还不明显。李风云在狼山堡时就没有出现这个问题。 更远一些时候,李风云在药王谷对阵李凤鸣和另一名一流高手时,也没有明显出现这个问题。 不知为何,今天与周纵云比试,他竟然生出了如许多的顾忌。 这时,疯和尚与白福通对望了一眼,脸色骇然,在场的众人中,要属他们两人的武功最高,他们知道,他们看明白了,李风云遇到心劫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倒霉蛋 “风云,你随我们来一下!”疯和尚对李风云招了招手,与白福通离开了筵席。 来到藏军谷中一出无人的空地中,疯和尚对李风云道:“你向我进攻!不要想其他。” 李风云点了点头,顺手一掌便要向疯和尚拍去,刚一出手,脑中的幻象又生,即便李风云强忍着种种顾忌,那你掌拍到疯和尚身上之时也是已经手脚无力。 疯和尚叹了口气,道:“果真是天人五衰,你遇到心劫了!与记载中的情况一模一样。” 李风云大奇,问道:“什么心劫,什么天人五衰?” 白福通答道:“心劫,叫做天人五衰。是习武者遇到的一种十分奇特的现象,至今也没有人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并非所有的练武者都会遇到,也不是只有一流高手才会遇到。 实际上,从古至今,遇到到天人五衰,也就是心劫的人少而又少,即便是绝世高手,也难得有几人遇到过天人五衰。 天人五衰实际上是借用了佛家中的说法。佛经中说,天人寿命将尽时,会出现种种异象,其中又分为大五衰相和小五衰相。 大五衰相是指: 衣服垢秽,谓诸天众铢衣妙服光洁常鲜,于福尽寿终之时,自生垢秽。 头上华萎,谓诸天众宝冠珠翠彩色鲜明,于福尽寿终之时,头上冠华自然萎悴。 腋下汗流,谓诸天众胜体微妙,轻清洁净,于福尽寿终之时,两腋自然流汗。 身体臭秽,谓诸天众妙身殊异,香洁自然,于福尽寿终之时,忽生臭秽。 不乐本座,谓诸天众最胜最乐,非世所有,于福尽寿终之时,自然厌居本座。 若是出现大五衰相,天人将亡。 小五衰相是指: 乐声不起,谓诸天音乐不鼓自鸣,于衰相现时,其声自然不起。 身光忽灭,谓诸天众身光赫弈,昼夜昭然,于衰相现时,其光不现。 浴水着身,谓诸天众肌肤香腻,妙若莲花,不染于水,于衰相现时,浴水沾身,停住不干。 着境不舍,谓诸天众欲境殊胜,自然无有耽恋,于衰相现时,取着不舍。 眼目数瞬,谓诸天众天眼无碍,普观大千,于衰相现时,其目数瞬。 五种小衰相呈现时,天人仍有转机之可能。 习武之人的心劫,或者说天人五衰,当然不似佛教说的那般神奇,但到了最后,也会让习武者一身武功化为乌有。 并非说习武者的修为真的没了,而是说有修为犹在,但是偏偏使不出一丝一毫来。 身遭心劫的人,绝大多数到最后要么就发疯发狂,要么就会走火入魔,爆体身亡,也有接受不了自杀的,极少能有善终,与佛教中所说的天人五衰倒是有几分相似,所以也被称为天人五衰。 初唐国师李淳风,相传就是遭遇了天人五衰,最终没能逃过,走火入魔而死。” 李风云听完大惊,问道:“难道就没有解救的办法?” “没有!”白福通摇摇头,“至少老夫没听说过。” “也不是完全没有。”疯和尚道,“大和尚就听说少林寺了然大师曾经就遭遇过天人五衰,他便挺过来了。 风云,你走一趟少林寺吧,如能得了然大师指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风云点点头,道:“好吧,等这次大战一结束,我便去一趟少林寺。” “不成!”疯和尚断然否决,“天人五衰一旦出现,来势会十分凶猛,恐怕过不了一个月,你全身武功就施展不出来了。你必须尽快解决,拖得越久,事情就会越麻烦。” “但是……”李风云迟疑了一下,道,“如今,中原与契丹马上要拉开大战,我又如何走得开?” 疯和尚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你先将游击营交给典奎,有大和尚与白福通在一边辅佐他,就算取不得什么大的战绩,只要杜重威那边不出现大的变动,保住游击营,保住狼山这一块,我们还是有把握的。 你心劫已生,其中凶险无比,现在不过刚刚显现迹象,日后症状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据说会出现神不守舍的状态,那种情况下,纵使你留在游击营,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一人朝他们奔了过来,远远守在周围的丁猴等几位亲卫正要出手阻拦,见了此人,只悄悄说了几句话,便放那人过来。 看到李风云,那人欢喜地叫道:“风云哥哥,总算赶来了,大战还没开始,奴家还来得不算晚,的吧!” 李风云定睛望去,原来是苏语侬,不知她几时也进了藏军谷。 疯和尚解释道:“苏姑娘是和我们在路上正巧遇到,一道过来的。只是在镇州附近路过一座村子时,苏姑娘发现村中的人染上瘟疫,于是和青囊门的长老、弟子便留下来给村民治疗瘟疫,我们先走了一步,没想到我们前脚到他们后脚就赶来了。” 李风云问道:“语侬,你怎会这么快就赶来了,青囊门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苏语侬答道:“放心吧,基本安排好了,有刘明忠大长老帮忙主持青囊门,那些琐屑的小事,才不用阿拉烦呢!如今所有的事都上了正轨,我就带了王清、云海两位长老,还有八位资质最好的弟子赶了过来。 中原与契丹大战,少不得大夫郎中。我青囊门的弟子也正好可以积累一些经验。” 白福通叹息道:“可惜神医虞不全已经过世了,要不然,也许神医能解决得了天人五衰的问题。” 听到“天人五衰”四个字,苏语侬奇道:“天人五衰,谁得了天人五衰?难道这世上真有这种病么?” 李风云心中一动,道:“语侬,难道你也知道天人五衰?” 苏语侬笑道:“当然,不少医书上都提过这怪病,奴家怎会不知?只是,这怪病直到现在也没有好的法子医治,就算我师父在世,也未必治疗得好。风云哥哥,哪个倒霉蛋这般不走运,得了这怪病?” 李风云神情尴尬,道:“你说的那个倒霉蛋就是我!” 第四百五十三章 少林寺 疯和尚、白福通说服了李风云,三日后李风云带着杜如月、丁猴和两名亲卫启程去少林寺,游击营全权交给了典奎、疯和尚、白福通三人。 疯和尚原本就后唐千牛卫的统领,而白福通则是后唐统领一军的将军,在后粱与后唐之时,与契丹人不知打过多少仗,论经验和军事才能,更在典奎之上。有他们两人在,游击营可保无忧。 李风云原本不同意苏语侬同他一起去少林寺的,可是苏语侬坚持要同他一起去,并且说她是大夫,万一发现有什么不妥,有她在身边总好过没有她。 疯和尚、白福通认为苏语侬跟在李风云身边,他们会更放心一些,所以,苏语侬就跟着出发了。 少林寺位于嵩山五乳峰下,因坐落于少室山丛林之中,故名“少林寺”。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注1),是北魏孝文帝为了天竺小乘佛教高僧跋陀尊者,专门在与都城洛阳相望的嵩山少室山北麓敕建。 北魏永平元年(注2),天竺高僧勒拿摩提和菩提流支先后到少林寺开辟译场,在少林寺西台舍利塔设立翻经堂翻译经书。之后,慧光在少林寺弘扬《四分律》等学说,经多代发展,最终形成四分律宗。 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注3),释迦牟尼佛第二十八代徒菩提达摩来到少林寺,传授禅宗,并于东魏孝静帝天平三年(注4)传法于慧可,从此禅宗在中原大地上流传开来。 数百年的演变,少林寺在中原中的地位逐渐稳固下来,成为佛教的圣地。隋唐以来,更代表佛教与武当山玄武宫相抗衡,彼此间争斗不休,佛盛则道消,道盛则灭佛。 佛宗与道宗谁对谁错,没人能说得清,不过这么多年争斗下来,少林寺与玄武宫早已经结下深深的仇恨,大有不掐死对方绝不罢休的架势。 后唐那一场席卷中原的大劫难,让少林寺与玄武宫都丧失了大量的高手,江湖上损失的高手更是无数,佛道两家无力再争斗下去,纷纷蛰伏,这也让天下武林有了十多年的时间恢复元气。 李风云特地选在清晨,带了许多礼物拜访少林寺。 金色的朝阳洒在隐藏于绿柏青松之古刹之上,仿佛给少林寺披上一层神圣的金衣,一道道浑厚的钟声随着清新晨风飘来,颇有几分远离尘世的意味。 “这便是少林寺?”苏语侬歪着头望着不远处的古刹,撇了撇嘴道,“好像跟扬州的寺庙没有什么差别,大门上的油漆都掉了,寺墙也斑驳不堪,还比不上扬州的大明寺!” 李风云呵呵笑道:“到了庙里,可别骂和尚是秃子,咱们现在有求于人家,还是小心说话为妙。” 苏语侬吐了吐舌头,道:“好吧,阿拉不说话便是,算起来,我青囊宗应该是道宗一脉,跟这些秃……和尚可不太对付。” 李风云笑了笑,不再说话,带着众人直奔少林寺而去。 少林寺的寺门已经打开,寺门前一胖一黑两名和尚,正手持大竹扫帚清扫寺前的落叶。 李风云上前行礼道:“俩位师父,在下李风云,有要事想要求见了然大师,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两个和尚上下打量了李风云两眼,那胖脸的和尚将竹扫帚交给那黑脸的和尚,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少林寺是修行寺,不接待香客。几位若是要拜佛烧香,不如去洛阳的白马寺或是报恩寺。” 李风云急忙也双手合十,道:“两位师父听错了,我来少林寺并非为烧香,乃是有要事想要求见了然大师。” 另外一名黑脸的和尚有些不耐烦,道:“都说了多少次,了然师祖正在闭关,不见外人,更不会理凡尘之事,你们快走,休要啰嗦!” 李风云有些奇怪,他言辞之中并无冲撞之处,那圆脸的和尚也就罢了,这黑脸的和尚为何这般无礼?但终究有求于人,李风云不想得罪这和尚,奈着性子道:“既然了然大师不方便,不知可慧法方丈可否有空,还请两位通禀一声,就说定国侯李风云前来拜见。” “定国侯很了不起么?”那黑脸的和尚冷笑一声,“休要拿猴儿马儿来压我少林寺,我少林寺说不见便是不见,便是王公大臣来了又如何,有本事,带领大军,一把火再将我少林寺烧了。” 丁猴听得火起,冲上前去怒道:“你这和尚,好不讲理,我家主公好语相求,通禀一声,又值些什么?你为何要辱骂我家主公?你这般推诿,究竟有何目地? 再说见与不见,少林寺的方丈自有分说,又岂是你一个扫地的和尚说了算的?” 那黑脸和尚猛地一顿竹扫帚,怒道:“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少林寺门前也敢撒野?” 苏语侬最听不得这等话,立刻反言相讥:“这般凶,难道是要打人? 都说少林寺是武林中泰斗,果然不错,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派头。旁人连问句话也不成,幸亏少林寺坐落在嵩山之中,若是坐落在开封城中,恐怕旁人只当是来到了皇宫大内。 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 那黑脸的和尚正要发火,那胖脸和尚见势不妙,急忙拦住,劝道:“几位施主,我这位师弟性子有些急,几位切莫生他的气。并非我们不肯通报,而是方丈早就说过,非常时期,不见外人,几位休要见怪。” 李风云有些发呆,了然大师见不着,慧法方丈又见不着,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硬闯?少林寺向来是武林中泰斗,与武当玄武宫齐名,寺中的高手不计其数,单凭他们几人,硬闯恐怕很难。 而且他有求于少林寺,如果闹翻了脸,又如何好再开口相求?实在让人为难,难道这一次来少林寺算是白来了? 那黑脸的和尚脾气果真不太好,大声道:“师兄,你跟他们解释这么多干什么?真当我少林寺是好欺负的?他们不肯走,赶走便是。我少林寺建寺数百年,几时怕过谁?” 注1:北魏太和十九年,即公元495年。 注2:北魏永平元年,即公元506年。 注3: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即公元527年。 注4:东魏孝静帝天平三年,即公元536年。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变故 李风云眉头一皱,他也算是如今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几时有人对他说过如此的话,心中也不免有些怒气。 事到如今,即便他转头离去都不成了,此事若传扬出去,知道内情的或许会说李风云宽宏大量,不知道内情只道李风云并没有什么本事,怕了少林寺,被少林寺两名无名的和尚赶走,这叫他日后在江湖上怎么混?不但是他,就连风云镖局的兄弟,也会因此被人看轻几分,难以在江湖上行走。 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张皮,李风云沉声道:“这就是你们少林寺对李某的态度么?” 那黑脸的和尚果真莽撞得很,眼睛一瞪,怒道:“不错,这就是我少林寺的态度,你滚还是不滚?” 李风云呵呵冷笑了数声,道:“你少林寺怎么说也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没料想门下的弟子竟然如此狂悖张扬。 我等心怀诚意前来拜见,少林寺不愿见我等也就罢了,居然出口伤人。 好,李风云倒要见识见识少林寺究竟又有如何了不起,又如何将我李风云赶走!” 那黑脸和尚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大喝一声:“僧爷就是这样扫你们出门,你又能怎样?”说着,挥动竹扫帚横扫向李风云。 一边的丁猴等亲卫怎会容他这般放肆,不待李风云说话,丁猴已经挺身跃出,拔出腰刀,挡在李风云身前,一招“夜叉探海”,手中的腰刀被他舞成一团刀影,迎向那大竹扫帚。 丁猴是从血肉战场上杀进杀出不知多少回的人,手底细下的人命至少也有十数条,腰刀出鞘,身上自然而然便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直扑向黑脸和尚。 那黑脸和尚的武功修为并不低,大概在三流中后期,算是不错的高手,的确有几分本事,只是这些年少林寺极少在江湖上行走,所以他没真正与人动过手经验,更不消说像丁猴这样百战锐士。 他本事本就不及丁猴,又被丁猴身上的那股杀气一逼,不觉手脚有些发软,心中慌乱,十成实力剩不下一成。几招下来,竟然被丁猴攻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一时间竹扫帚上的碎枝乱飞,黑脸和尚手中的大竹扫帚,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只粗短竹竿。 “咔嚓”一声,那竹竿又被丁猴一刀砍成了两截,刀锋直劈向那黑脸和尚的脑袋,眼见那黑脸和尚躲避不开,一条性命就要丧在丁猴的刀下。 丁猴没打算真要伤他性命,立刻收刀,谁知眼前忽然灰云一卷,那黑脸和尚已经消失不见,丁猴只觉手中的刀如嵌入到了铁山之中,砍不下去,也收不回来。 定睛望去,只见眼前多了一位灰袍僧人,伸出两根指头,正紧紧地夹住了他手中的钢刀的刀尖,而那黑脸的和尚已经被那灰袍僧人扔到了一边。 原来,是那胖脸的和尚见自己拦不住黑脸和尚,又瞅出黑脸和尚不是丁猴的对手,急忙跑到寺内报信,找来了救兵。 那灰袍僧人阴沉着脸,两指轻轻一抖,“叮”的一声,丁猴手中钢刀的刀尖已经被震断,丁猴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内力朝他涌来,震得他手臂发麻,大惊之下,急忙松开了钢刀,只听“嗖”的一声,那腰刀直飞了出去,正扎在不远处的看棵大树上,刀柄颤动不停。 那灰袍僧人回头看了那黑脸和尚一眼,喝道:“定远,谁让你与人动手的?” “不是的,师祖,是他们……”定远还想争辩,却被那灰袍僧人喝断:“住口,作为出家人,六根不净,学了点武功,就一味好勇斗狠,还哪有出家人的样子?速去戒律院,领取杖责二十,挑水面壁一个月。” “是,师祖!”定远一脸不情愿,双手合十打了一个揖,转身朝寺中走去。 这时,从少林寺中已经涌出了十多位手持木棍的和尚,分立于寺门左右。 那灰袍僧人瞥了丁猴一眼,朝李风云道:“施主,少林寺的弟子再怎么不肖,还轮不到外人来管教。少林寺向来与世无争,就算李将军名满天下,也不该欺辱到少林寺头上。” 显然,此人是知道李风云的,绝不像刚才那两位和尚那般无知。 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必定是一流高手。要知道丁猴手中这把腰刀虽不是神兵利器,但也是花重金找京城中有名匠师打造,比之一般的钢刀要强出不知多少。这灰衣僧人竟然只凭两指之力,接住了丁猴那一刀,并震断了刀尖,内力之高,就连李风云也叹而观之。 少林寺果然不愧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寺内藏龙卧虎,教人堪不透深浅。 虽然此人出言同样不逊,但李风云不愿与少林寺交恶,强忍一口气,施礼道:“不知大师法号,李风云的确有事求见少林寺方丈,求见了然大师,还请大师成全。” 那灰衣僧人冷哼一声,道:“可不敢,贫僧是达摩院院首了心,朝廷如此势大,李将军又是大晋赫赫有名的虎将,了心怎么当得起大师两个字?少林寺早就说过,少林寺不干预天下事,为何你们还不死心? 主持方丈已经被你们打伤,你又何必装作不知? 朝廷若是一味强力相逼,就莫怪我少林寺会反击。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如今的少林寺虽然已经大不如从前,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共焚!” “鱼死网破,玉石共焚!” “赶走这狗官!” “少林寺也不是好惹的!” …… 少林寺外的那些弟子纷纷大声叫嚷道。 “少林寺方丈慧法大师被朝廷派来的人打伤了?”李风云大惊,朝廷中谁会这般蠢?要知道少林寺从来都是交好朝廷,如果不是十多年前与玄武宫那场大战,少林寺元气大伤,被迫隐忍,晋国面对契丹威胁之时,也不至于这般弱势。 像少林寺这样的庞大门派,在契丹也只有赤练崖能与它勉强抗衡。 得罪了少林寺,少了少林寺的支持,大晋等若是被抽掉一条桌腿。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人的名树的影 “慧心大师,慧法大师被伤之事,我的确不知道。”李风云解释道,“我想大师一定是有所误会,李某此次来并非是为朝廷而来,跟慧法大师被打伤之事并无关系。 慧法方丈现在伤势如何,正巧这次我带来一位朋友,医术高超,乃是江湖第一神医虞不全的徒弟,如果需要,不妨让我这位朋友给慧法大师看一看。” 苏语侬是心思灵巧之人,见此情形,哪会不知怎么做?急忙上前见礼道:“晚辈苏语侬见过慧心大师,是师父虞不全的唯一亲传弟子,也是如今青囊门的掌门。” 慧心一愣,声音和气了不少,道:“青囊门还存在么?好多年都没有听到过青囊门的消息了。原来虞不全是青囊门的人,难怪医术如此高超。 虞不全现在在哪里?快领贫僧去见他,他若在,掌门的伤势或者有救。” 李风云心中震惊,看来少林寺掌门的伤势不轻,何人有这种本事,在少林寺将少林掌门慧法打成重伤? 苏语侬眼睛微微一红,道:“我师父他,他在数月前已经遭奸人暗算,驾鹤西游了。” 慧心一阵失望,道:“看来还是没有办法了!唉,想不到一代神医,也就这么去了!” 苏语侬瞅了李风云一眼,暗道:“风云哥哥有求于少林寺,而大晋朝廷似乎跟少林寺有些龌龊,难免会牵连到风云哥哥,我若能医治好少林寺方丈慧法大师的伤势,少林寺又怎好拒绝风云哥哥的要求?” 想到这里,苏语侬笑道:“原来都是一场误会,大师莫急,奴家的医术虽然还比不上我师父,但是师父的医术已经尽数传授给我,语侬不敢说拥有师父十成十的本事,但是十之三二的本事还是有的,所欠的只是火候。 既然慧法方丈深受重伤,他人又束手无策,何不让奴家试上一试?或许还有转圜之机!” 慧心瞅了李风云一眼,眼光中似有心动,又疑虑重重。 李风云当然知道慧心的顾虑,他是担心李风云指使苏语侬趁机再次暗算慧法大师。 如果苏语侬不是虞不全的弟子,只是伪托虞不全之名,那慧法方丈自然是危险;就算苏语侬真是虞不全的弟子,也难保她不心存歹毒之心,虞不全医术高明,毒术也同样不凡,不然也不会落下“鬼见愁”这个半褒半贬的外号。 慧心对苏语侬完全不了解,又不知她话的真假,又怎么敢轻易将苏语侬引荐给主持方丈慧法疗伤? 李风云哈哈大笑两声,从背后解下宵练、幽影两把宝刀,托在手中,递给慧心大师,道:“大师,这两把宝刀算是我李风云的心爱之物,不过,如果语侬要进少林寺为慧法方丈疗伤,李风云自然要相随,再带着这凶戾之器,多有不妥。还请慧心大师代为保管,不知可否?” 李风云此举有几层意思。 一则是证明他们的身份,李风云有两把形制怪异的宝刀,宵练宝刀与幽影宝刀,这是天下共知的事情。少林寺下面弟子不知道也就罢了,作为达摩院的首座,慧心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两把宝刀足以证明李风云的身份。 其次是想要向慧心表明心迹,他们对少林寺并无恶意。正如李风云所说,这两把宝刀是他的心爱之物,天下难寻,李风云的战力有一半就在这两把宝刀之上。如果李风云心存歹意,绝对不会将这两把宝刀轻易交给少林寺保管。 其三李风云是想告诉慧心,他对少林寺构不成危险,愿意为苏语侬做保,当少林寺的人质。他答应进入少林寺,又将宝刀交出,等若是老虎拔了牙又拔去了爪子。少林寺高手如云,这种情况下,如果少林寺想要杀了李风云,他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也就是说,如果苏语侬对少林寺方丈做出任何不利的举动,少林寺都可以对他李风云做出处置。 这些话不能明说,明说了,不但显得少林寺太过小家子气,也显得他李风云以小人之心度君之量。 慧心沉默不语,这些话中的意思,他当然能听明白,不过他仍旧担心李风云布置有后招,以及苏语侬的身份是真是假。 李风云威名传遍江湖,随之而来的他曾经经历的事情也逐渐为人所知。其中有褒有贬,众说纷纭,不过有一点改变不了,有很多事情,李风云做得的确不怎么光彩,不拘小节,行事奸诈之名让人不得不防。 人的名,树的影,树长斜了,那影子也就斜了,也难怪慧心对李风云疑心重重。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就不能再怪东吴不肯给西蜀更多的支持,也不能再说大意失荆州,东吴做得不地道。西蜀又做得何曾地道? 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失去了一些东西,只是那些失去的东西,当时未必看得出来,意识得到。 李风云是聪明人,眼珠一转便想到了其中的关节,冲这慧心笑了笑:“大师,李风云从前做事虽然有些唐突,但从来没有存过害人之心。如今更算得上是一军的主帅,没有连自己的脸面与威信都不顾的道理。 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虽然粗糙,却很有道理。 他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只看你押大押小。押对了,赢得盆满钵满;押错了,输得一干二净。 看情形,慧法大师的伤势只怕很重,而且这周围的医师都束手无策,对不对? 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赌,总多出一线生机。 押错了,也只怪慧法方丈的命不好,转世投胎而已,少林寺即便有损失也极为有限。 押对了,慧法大师起死回生,少林寺更是赚翻了。 当然,语侬若真力所不及,救不了慧法大师,少林寺也没有什么损失,这等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让他们进来给主持治病吧!一副臭皮囊,何必看得那般重?”一个声音从少林寺内传出来,李风云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老僧踏步而出,眉毛与胡须雪白一片,身穿一件雪白的衲衣,面色红润,双目炯炯,不似凡人,倒是有几分像天上下来的神仙罗汉。 第四百五十六章 了然大师 慧心大师急忙回身施礼,惊讶地道:“师叔,你怎么也出关了?” 那老僧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老衲能不出来么?”又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风云,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李风云也正在打量那老僧,见那老僧也朝他望来,急忙拱手施礼道:“在下李风云拜见前辈,不知前辈法号,该如何称呼?” 那老僧目光流转,不甚在意,答道:“老衲了然,闭关五年,直至今日才出关,对外界的事知道得不多,施主莫怪!” 李风云大为惊讶,他是了然,他就是江湖传说中的一指神僧了然,当今世上八大绝世高手之一的了然大师。李风云虽料想到这老僧来历不凡,却没想到他居然就是了然大师,他这次来少林寺要找的人,一时惊得不知该说什么话。 了然大师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十多年没出江湖,但江湖中对他的传说一直都盛行不衰,与玄武宫的玉虚真人齐名,是同一年代的人,声望直逼一代武圣李苍穹。 相比之下,八大绝世高手中的其他六人,武功虽不在了然大师之下,但论在江湖中的影响力与威望,却是远远无法与他相比。 还是苏语侬最先醒悟过来,急忙施礼道:“晚辈苏语侬拜见了然大师,我师父虞不全生前还经常念道前辈。” “怎么,虞不全那小娃娃死了?”了然大师显得十分诧异,随即又道,“没想到,我这老和尚还没死,他这个怪小子居然先死了。医人者偏偏不能自医,保天下者难以自保,可叹,可惜!不过,死了也好,生在乱世,人不如狗,早死早超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李风云听得大为怪异,这等话,恐怕只有这老和尚说得出来,也只有他能说,算起来,了然大师现在恐怕不下九十岁高龄了。 “苏语侬,老衲记得你,你可知道,你这名字还是老衲给你取的呢!”了然大师丝毫没有高人架势,说话十分和气。 “是吗?晚辈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苏语侬想不到自己与了然大师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了然大师哈哈笑道:“你肩头还有一个蝴蝶状的暗红色胎记,是也不是?” 苏语侬毕竟是女儿家,羞得满脸通红,低声道:“前辈是如何知道的?” “老衲当然知道,当初老衲去苗疆,在道边捡到了你,当时你才这么大。”了然比划了一下,“瘦瘦的,跟一只小松鼠一般,哭出来的声音跟小耗子一般,只剩一口气了。老衲就带着你四处化缘,讨要米汤和奶水喂养你。为了此事,老衲当时可受了不少的白眼和棍棒。” 了然大师呵呵笑道:“正巧这时老衲遇到了虞不全那怪小子,老衲想,怎么说,老衲也是一个和尚,虽然是个老和尚,兜里没什么银子,带上你这小丫头片多有不方便,于是就将你给了虞不全那怪小子。 虞不全问老衲:‘前辈,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啊?’ 老衲哪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于是随口就给你起了个名字。老衲俗名姓苏,所以你就跟着老衲姓苏,又见你经常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所以就叫你苏语侬。” 苏语侬哪里想到她的名字居然牵扯出这么一段故事,她竟然与了然大师有这么一段匪夷所思的关系,她从来没听师父虞不全提过,眼珠一转,苏语侬急忙拜倒在地,道:“多谢了然爷爷救命之恩。” “快起来,快起来!”了然大师扶起苏语侬,呵呵笑道,“老衲一个出家人,可受不起你这小丫头一拜,可没想到,当初的小松鼠,如今出落成聪明伶俐、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了。老衲当初没托付错人,虞不全那怪小子还真会养孩子。” “师父对语侬可好啦!”苏语侬撒娇道,“只是师父走后,语侬又只剩下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语侬有一件事想要求了然爷爷,不知了然爷爷肯还是不肯?” “好说,好说,你且说出来听听,老衲能够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不能做的事可别怪老衲!”了然大师从道边捡回了苏语侬,又相处了一段日子,心中自然对她有种亲近之意,望向苏语侬的目光也与别人不同。 苏语侬急忙再次拜倒在地,冲着了然大师磕了三个响头,道:“了然爷爷,不知为何,见到你,语侬便有一种亲切之感,既然语侬的命是了然爷爷捡回来的,语侬的姓也来自了然爷爷,不如这样,语侬便拜了然爷爷为干爷爷,以后语侬便是了然爷爷的孙女,如何?” 众人不禁呆了,亏这丫头想得出来,从来没有听说哪个和尚收干孙女的。李风云也觉得怪怪的。 谁知了然大师毫不在意,哈哈笑道:“行,那以后你就是老衲的孙女,老衲真是好福气,出了家,九十多岁了,还能收这么伶俐的一个孙女。不过,了然爷爷听着怪别扭,你就叫我苏爷爷吧!以后,有谁欺负你,你告诉苏爷爷,苏爷爷帮你去打他的屁股。” 有意无意,了然大师朝李风云望了一眼,眼中似乎有一丝戏谑之意。 到了了然大师这把年纪,已经是真正的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因为规矩他说了算,谁说老和尚不能收干孙女,他说可以,那就可以。没看见慧心大师在一边干瞪着眼一句话也不敢说么? 李风云身子一抖,心道:“这小魔女以后更不能惹了,有个这样的靠山在,惹怒了她,有好果子吃么?” 了然又从脖子上取下一串念珠,塞到苏语侬手中,道:“苏爷爷是个穷和尚,没什么好东西,这串念珠是苏爷爷年轻时在南海得到的一块奇木所制,能辟百毒。就当是苏爷爷给乖孙女的见面礼吧!” 几十年下来,了然大师天天数着那串念珠念经,一颗颗念珠早被救被把玩油光锃亮,黑漆漆仿佛刷了一层桐油一般,十分漂亮。 “苏爷爷!”苏语侬没有拒绝,将那串佛珠挂在胸口,甜甜地叫了一声,“孙女还有一件事想求爷爷帮忙!”说着,苏语侬目光落向李风云。 “为了这小子,是不是?”了然大师笑道,“苏爷爷早看出来了,他眉目之间,似有一股黑气,行走于经脉之间。天人五衰,对也不对?” 第四百五十七章 少林方丈 绝世高手果然是绝世高手,李风云没有动手,了然大师只看了他几眼就看出他遇到了天人五衰。 苏语侬道:“苏爷爷,你看出来了?” 了然大师笑道:“老衲年轻的时候也曾遇到天人五衰,自然看得出这小子发生了什么。好孙女,你们这次来少林寺,就是想为他医治天人五衰么?” 苏语侬点头答道:“不错,正是如此?苏爷爷,你当初是怎么解决天人五衰的?” 了然大师摇摇头道:“没有解决!” “没有解决?”苏语侬奇道,“怎会没有解决?” 了然大师没有回答,眯着眼睛看着李风云,说道:“这件事说来挺复杂,老衲回头再与你们细说,语侬,你不是要为慧法疗伤么,先去试试,虽说只是一个臭皮囊,但毕竟是用了几十年的臭皮囊,能不舍弃,还是不要舍弃的好。” 苏语侬答应了一声,与李风云一起,随了然大师一齐走进了少林寺。 慧心大师自然没有阻拦,了然大师证明了苏语侬的身份,又点明了李风云来少林寺的目的,他心中的担忧散去,但为防万一,还是收去了李风云的两把宝刀,命弟子好生保管。 丁猴等三名亲卫当然是没有资格陪李风云、苏语侬去为方丈慧法看病,慧心大师命弟子带他们三人去客房休息。 来到少林寺住持(注1)慧法大师所居住的堂头,只见一名老僧,身披大红袈裟,端坐于蒲团之上,双眼紧闭,似是进入了入定之中。 慧心大师轻声解释道:“他便是我少林寺的住持,因为遭人暗算,被贼人打伤,损伤了心脉,每日不得不消耗内力护住心脉,这才能保持灵光不散。”又小心地走到慧法大师的身边,小声道:“住持师兄,师弟刚刚请来一位女医师,医术高明,为住持师兄疗伤。” 慧法微微地睁开眼睛,轻声道:“生死祸福,无非因果。老衲前世中下的因,今日断其果,不必在为老衲操心,再起因果。”言外之意,似有不愿医治之心。 苏语侬听了,笑道:“老和尚此话差矣,别人打伤你,是前世的因今世的果,又焉知阿拉来为住持疗伤,就不是前世的因今世的果?老和尚只想了结彼因果,却不愿了结此因果,终究成不了无漏(注2)之身。也连累奴家也不能超脱,难道住持想小女子再等你一个轮回,等你轮回转世后再来了结这段因果么?” 这段话李风云是半个字也听不明白,了然大师与慧心大师却听得连连点头,暗中称赞,好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慧法微微一笑,眼中精光乍现:“施主此话也有道理,不过老衲已经油尽灯枯,女施主恐怕也无能为力,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结因果?况且一副臭皮囊,丢了也就丢了,随它去吧!”这老和尚想得倒是很开。 苏语侬正色道:“大师若是一心求死,语侬也无能为力,医术再高,也难救觅死之人。不过刚才,小女子听了苏爷爷的一句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苏爷爷说,虽说只是一个臭皮囊,但毕竟是用了几十年的臭皮囊,能不舍弃,还是不要舍弃的好。 大师要去灵山,语侬自然不好阻止,不过灵山虽好,却要经过凌云渡,渡过无边苦海,这肉身正是那无底的船,大师这般轻易舍弃,不知日后到苦海边的凌云渡,又拿什么去渡那无边苦海?” 了然大师也道:“乖孙女说得不错,当初了缘师兄将住持之位传给你,原指望你能振兴少林,可是瞧少林寺现在这鬼模样,振兴了吗?你就这般放弃,如何去见了缘师兄? 你的伤势,若是真的没得救,那也是天意。但凡有一丝可能,又如何称得上‘随缘’两个字?” 慧法大师呆了呆,略思半晌,探出手来,道:“也罢,这位女施主,你便为老衲诊治吧!” 苏语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跪坐在慧法大师身边的一只蒲团上,伸出芊芊素手,搭住慧法大师的经脉,闭目细细体量,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又细细观察了一下慧法大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然后又闭目不语,过了许久,苏语侬才缓缓睁开眼睛。 慧法大师轻声道:“老衲若是无救,女施主不必再花费心思了。” 慧心大师也急切地问道:“苏姑娘,主持师兄的伤真的没办法治么?” 苏语侬摇摇头,笑道:“谁说没办法治?阿拉只是在想,怎样才能让慧法大师能恢复如初。若是我师父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做得到。我虽也能救得了方丈,却没办法保得主慧法大师的一身武功修为。乾坤梅花针法的第十六种变化,奴家还没有领悟透,所以保不住大师这数十年来的修为。” 慧心听罢有些惊喜,又有些惋惜。 慧法大师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女施主为老衲诊治,武功本是小道,弘扬佛法,才是正道。小道丢了便丢了吧,不值得为它多想。” 听了慧法的话,苏语侬点头道:“也好,那我便为方丈疗伤了,虽说你的武功修为会被废去,不过,也不是找不回来,日后我医术精深后,未必找不出法挽救。” 说罢,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两只玉瓶,苏语侬从一只玉瓶中倒出一枚丹药,递给慧法大师,解释道:“这是龙虎再生丹,这天下也只有师父能够炼制,我虽知道如何炼制,却从未炼制过。这是师父炼制的最后一颗了,正合方丈服用,它能帮你护住心脉。” 慧法显然知道龙虎再生丹,道:“原来这就是能起死回生的龙虎再生丹,给老衲用,有些糟蹋了!你是神医虞不全的徒弟么?神医现在可好?老衲听说这世上也只有他能炼制得出龙虎再生丹这等神药。”当初李风云在鬼雾森林被黑无常打伤,燕无双就是用龙虎再生丹帮李风云护住心脉。 苏语侬笑道:“我的确是虞不全的徒弟苏语侬。 算什么糟蹋,丹药本就是为救人,不用才算糟蹋。再说这龙虎再生丹,阿拉也不是不会炼制,只是材料难得,我又手生,会浪费一些时间罢了,效果也未必有这一颗好。” 慧法大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没再说话。 苏语侬又指着另一个玉瓶道:“这一只瓶中装的是龙虎溢散丹,没有别的用处,是为大师散去经脉中杂乱的真气。 其实大师中的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摧心掌,这门绝学,可隔物震碎心脉。可是大师你内力深厚,心脉虽遭人暗算,被人震伤,但凭着深厚的真元,强行护住心脉,不让它破碎,这才能支撑到现在。 原本大师凭借自己深厚的内力,也能让心脉慢慢恢复过来。只可惜暗算你的人似乎料到了这一招,又在你经脉中留下一道强悍无比的真元,不时骚扰你护住心脉的那团内力。 大师既要护住心脉,又要抵挡那团强悍无比的真元,心力交瘁,现在还能应付,但时间久了,大师内力耗尽之时,便是心脉破碎之日。到那时,便是神仙下凡,恐怕也难救大师的性命。” 慧法大师点点头,他的伤势他自己心里当然清楚,苏语侬所说没有半点错漏。这也是他准备放弃的原因,那团真元实在太难对付了,霸道得很,了然大师曾出手试过,也对付不了,一遇到外来真元便如热油中滴入冷水一般,爆发开来,几乎让慧法心脉尽碎而亡。 听到“摧心掌”三个字,李风云心头一震,这三个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仔细思量,李风云突然想起,当初在檀州之时,大慧法王曾对他提过摧心掌,千牛卫的一流高手郭傲天正是伤在摧心掌之下,而施展摧心掌的人正是鬼修罗三,难道打伤慧法大师的也是三? 想了一想,李风云又觉得不对,鬼修罗武功虽然厉害,但也未必有本事打伤得了少林寺掌门慧法大师,相传慧法大师的武功已经不在疯和尚之下。 苏语侬接着道:“本来,不需要龙虎再生丹和龙虎溢散丹,凭借梅花针法的第十六种变化,我也能帮大师医治好心脉。至于那团真元,我相信,如果大师不分心,应该能慢慢逼出体外。” 慧法大师又点点头,现在的问题是他的心脉实在是太脆弱,禁不起一点波及。要不然,凭他的功力,要缓缓逼出这团真元还是有把握的。 “只可惜语侬无能,那梅花针法的第十六种变化一直都没有领悟透。要想领悟透,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是不成的,大师显然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所以,我只能使用梅花针法的第八种手法,可是这样一来有一个问题,语侬武功太低,而大师的内力太高,而且那团真元也强悍无比,语侬的内力却是对付不了,这乾坤梅花针法的第八种手法也施展不出来。 因此,语侬不得不先用龙虎再生丹护住大师的心脉,然后用龙虎溢散丹散去大师的内力以及那团真元,这样,语侬下针才有效果。” 注1:翻阅了一些资料,发现犯了一个错误,前文多处把“住持”写“主持”,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寺院的方丈应该称为“住持”而不是“主持”,涉及的地方包括镇州元音寺、狼山寺和此处少林寺。由于部分文已经被锁,没法改了,所以前文的暂不做修改。日后若有机会出实体书再统一修改吧,应该不影响阅读。 另外解释一下几个概念: 方丈:原为佛教固有的称谓,佛教传入中国后借用这一俗称,佛寺住持的居处称为方丈,亦称堂头、正堂。这是方丈一词的狭义解释。 广义的方丈除指住持居处外,还包括其附属设施如寝室、茶堂、衣钵寮等。故“方丈”一词亦被引申为住持之意。 住持:佛教僧职。又称住职。原为久住护持佛法之意,是掌管一个寺院的主僧。源于《圆觉经》:“一切如来,光严住持。” 禅宗兴起后寺院主管僧人称为住持。据说佛教传入中国后的几百年间只有师徒之间以佛法相授受,并无住持一职,直到唐代,禅宗兴盛,门徒日众,百丈怀海禅僧始立住持制度,以维持寺院秩序。道教也称道观中的负责人为住持。 注2:无漏:佛家认为了结所有因果,才能达到圆满地步,超脱成佛,是谓无漏涅槃。 第四百五十八章 当年事 “只是这么一来,梅花针下去,也封死了大师重新练回修为的可能,从此以后,大师便与普通人再无二致,最多懂一些招式,内力便再也聚不起来了。”苏语侬又解释道,毕竟对于练武者,忽然失去武功,往往比杀了他更教人难受。 慧法身为少林寺的住持,佛法修为高深,听完此话,淡淡地笑了一声,道:“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女施主请放心,老衲今年六十有三,又还有什么看不穿的呢?” “那岂不是说只要将慧法大师身体中的那团霸道真元消解掉,慧法大师的主要问题便解决掉了?”李风云忽然插嘴问道。 苏语侬点点头:“的确如此!”她很诧异,李风云不是多嘴之人,特别是在他不擅长的领域,他宁可放权于别人,怎么突然问这么一句话? 李风云张了张嘴,想了想又没有说话。 了然大师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情,问道:“李风云,你是否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消解慧法他体中的那团真元?”如果可能,无论是了然还是慧法本人,都并不希望一生的修为就这般化作流水。 李风云吱吱呜呜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一狠心,道:“不错,我的确有一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只是这法子一旦泄露出去,我在江湖上只怕是无立足之地了。” 了然大师沉默了一会儿,看了慧心一眼,道:“慧心,你且出去!堂头附近,不许任何接近。” 慧心双手合十,转身退出佛堂。 了然望向李风云,神色怪异,道:“北冥神功,是也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李风云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慧法有些诧异,问道:“北冥神功,这门邪功还在世上流传吗?” 了然大师斥责道:“武功哪有正邪,只有练武功的人才有正邪。心不正,剑自然也就斜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刀可杀人,也可救人。慧法,你身为少林寺住持,难道连这一点也看不透么?” 慧法似有领悟,口称佛号,道:“多谢师叔指点,是老衲固执了!” “大,大师,你,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方法便是北冥神功?”李风云结结巴巴地问道。实在是北冥神功在江湖上的名声太坏了,就连燕无双也认为北冥神功是一门邪功,不该留在这世上,此事若传扬出去,他李风云只怕立刻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老衲自然知道!”了然大师答道,“适才在路上,听说你是李苍穹的关门弟子,老衲便在想,你是否会北冥神功。现在看来,你一定是会的。” 李风云脸色通红,道:“我也不知那是不是北冥神功,只是一次偶然的事情,我发现我居然将一位一流高手的内力,吸取了一半,并为我所用,所以,我才怀疑那是不是北冥神功。 奇怪的是,我从小到大,都从来没有练过什么北冥神功。” 这件事一直都困扰着李风云,他一直不敢向人提起,今日,因为慧法大师的伤势,多说了一句话,没想到竟然被了然大师识破,既然如此,李风云索性一狠心,将事情合盘托出。 听了李风云的讲述,了然大师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了,风云小施主,你所施展的正是北冥神功,说起这北冥神功,与老衲也有一段渊源。” 李风云不解,疑惑地望着了然大师。 了然大师接着道:“这件事,只有少林寺前任方丈了缘,老衲和你师父李苍穹三人知道,老衲当年也答应过你师父,不向外人泄露。不过,既然李苍穹将这们功夫传给了你,不算是外人,想必他也不介意你知道此事。” 又看了看慧法,道:“慧法是少林寺的住持,了缘的弟子,也该有资格知道此事,也不算是外人。” 苏语侬撅起嘴巴,道:“看来只有我一个人是外人了,好吧!我不听便是!”说着,不乐意地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李风云不忍,他怎会信不过苏语侬,于是笑道:“你也不算外人呀,你是了然大师的孙女,还是我的……过命的好友,怎么能算外人?” 苏语侬本就好奇心重,听了此话,立刻就坐下,对了然大师道:“说吧,苏爷爷,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了然大师呵呵笑了两声,道:“你这孩子!” “事情要从五十多年前说起,”了然大师理了理思绪,说道,“风云,你可知道,你的师父李苍穹曾经是玄武宫的弟子?” 李风云点了点头,这件事,他曾听永固宫主说起过。 了然大师道:“当年,你师父因为杀了玄武宫的前辈吕阳宾,被玄武宫重责,废去了武功赶出玄武宫。” 苏语侬从没听过这故事,听到这里,不由奇道:“武圣曾经杀过同门的前辈?还被废去了武功,居然还有这等事?弑杀师长,背叛宗门的罪可是很大,玄武宫又怎会轻易放过李前辈?” 要知道,江湖中对弑杀师长看得很重,如果李苍穹真的曾杀了玄武宫的长辈吕阳宾,那没有道理后来他还会江湖群雄尊崇,被誉为“武圣”。 当初,赵仪仇弑杀了其师父赵余庆,苏语侬虽知道他情有可原,但也不肯留他在青囊门,这才引出了后来药王谷之事。 李风云也有些奇怪,吕阳宾是谁,他从未听说过。 当初永固宫主对他说起这一段之时,也只用“犯下大错”一语带过,没有详细说明,想必是觉得这段过往有辱李苍穹的威名,所以没有提及。 了然大师摇摇头说:“弑杀师长是有的,但背叛宗门却谈不上,少林寺虽然玄武宫虽然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这句公道话,老衲还是要说。当年李苍穹做得没错,玄武宫的处置也并无不妥。” 李风云暗自奇怪,既然说李苍穹做得没有错,又为何说玄武宫废去李苍穹武功,逐他出山门的处置又并无不妥?这教他对当年发生的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四百五十九章 魔胎道心 苏语侬也连声追问,慧法似乎知道此事,笑而不语。慧法的伤势虽重,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事,等上一段时间并不要紧。 谁知了然却逃过这话题,道:“老衲是少林寺的人,去说玄武宫的是非并不好,更何况此事还涉及李苍穹的隐私。总之是吕阳宾做得太过分,惹怒了李苍穹便是。 风云,你若想知此事,不妨以后去问你两位师兄,燕无双与路惊鸿,他们都知道。如果李苍穹还活在人世,直接问他更好,这件事也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李风云心中黯然,李老爹哪里还在人世?如若真有轮回投胎这种事情,也不知他投胎到了何处。不过,这话他不愿对了然说起。 苏语侬一阵失望,不再追问,又道:“后来呢,为何说北冥神功与爷爷也有关系。” 了然大师道:“且听老衲慢慢说起。 本来,江湖中人被废去了武功,是很难再重修的,只是李苍穹洪福齐天,没过多久,竟然在无意中得到了天罡宗的传承。在天罡宗的绝学中,有一门功夫,参天地变化之奥妙,可以让人重新修炼武功,这门功夫便是北冥神功。 风云,你可知北冥神功的来历?” 李风云点点头,道:“据说是师祖李淳风所创!”天罡宗的传承洞李风云去过,苏语侬也去过,《归藏经》就是从那里找到的,李风云还为苏语侬偷了《逍遥掌》等三本秘籍,另外顺手顺走了《归元剑法》,原本是为杜如月偷的,谁料杜如月用不着,后来这套剑法送给了十七。 想起此事,苏语侬捂着嘴偷笑不已。 “不错,据记载北冥神功的确是李淳风所创。 当初,李淳风感叹习武人想要炼成一流武功,困难重重,而一些高手寿终正寝后,一身精深的内力,也随风散去,化为乌有,不能传承给弟子,实在是可惜,便有心创出一门奇功,降低习武人境界进展慢,解决功力不能传给后人的弊病。 于是乎,李淳风便在奇功《金蝉蜕》的基础上,研究改善,解决了《金蝉蜕》局限性太大问题,创出了《北冥神功》。 不过,李淳风所创的北冥神功却有一个重大缺陷,难以克服,这就导致后来武林中练习北冥神功的人,虽然进步神速,但没有一个修炼到绝世高手境界的,而且,这些人如果没有被人杀死,到最后,也必定会走火入魔,暴体身亡。 这段隐秘,李苍穹当然知道,不过他认为,此功既然李淳风所创,就理应不是什么邪门武功。之所以有这种毛病,是因为这套武功没有真正完善起的缘故。李苍穹自负不凡,决定继承先辈遗志,真正将这套武功完善起来。 为了完善这套惊世武功,李苍穹来到了少林寺,向少林寺借阅《洗髓易筋经》和《波耶波罗蜜》两部经书做参考。 在当时,由于佛道两宗联手对付白莲教余孽,玄武宫与少林寺的关系,还算良好,至少表面上没有起什么波澜。而李苍穹曾有大恩于我少林寺,他来借阅《洗髓易筋经》和《波耶波罗蜜》两部经书,并且言明这两部经书中的武功,他绝不偷学,也绝不外传,仅仅只是作为参考,所以少林寺没有理由不借。 但毕竟,这两部经书是少林寺藏经阁的珍贵经书,为防万一,少林寺命老衲招待李苍穹,那时,老衲是达摩院的首座,武功修为也没有如今这么高,才一流境界。 李苍穹也算信得过老衲,将他的打算坦然告诉了老衲,并将《北冥神功》交于老衲观摩。 老衲也认为这是一件造福武林的好事,如若真的能完善《北冥神功》,无疑是一件大功业。于是,老衲与李苍穹联手,和佛、道两家武功之所长,历时一年多,终于创出改善过后的《北冥神功》。 这套武功较之从前的《北冥神功》,其出奇之处在于他能将别人的内力完全转换为自己的内力,再无半点隐忧。可是,开始李苍穹和老衲计划的,非对方愿意,不能吸取对方内力这一点却没有完全做到。虽然此功不能主动吸取对手的内力,但一旦对手打算以内力相拼,那这套新的《北冥神功》就会自动的开始运作,吸收对方的内力化为己用。 虽然仍然有这个缺陷,没有完全达到当初的目的,不过比之以前的《北冥神功》却要好出了不知多少倍。 李苍穹与老衲想尽办法,也没法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原来如此!”李风云心中的许多疑问迎刃而解,看来李老爹的确是练了《北冥神功》,最终修炼到超越绝世高手的境界,成为江湖中的传说,武林中的第一人。 他的某位师兄并不知其中的隐秘,以为修炼《北冥神功》是超越绝世高手的关键所在,所以暗中下毒毒害李苍穹,逼问《北冥神功》,由此引出了后来一系列的事。 所以,了然大师才会说武功没有正邪,只有练武功的人才有正邪。因为李苍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练了《北冥神功》,但是他一生却没有做什么恶事。 所以,了然大师才会说北冥神功与他有些渊源,因为,新的北冥神功,根本是他与李苍穹在原有的北冥神功的基础上,修修改改而来。 “后来呢?后来怎样?”苏语侬意犹未尽。 “后来?后来李苍穹便迫不及待,决定以身试法,练习新的北冥神功,看我们两人的想法究竟对还是不对,看能不能在练习的过程中找出终极解决办法。 老衲当时也很好奇,也练习了这北冥神功,练到半途却发现一个问题,这北冥神功老衲居然不能练。因为《北冥神功》毕竟是道家功夫,虽融入了一些佛家的理念在其中,却是与老衲的内功修为是相抵触的,必须以天罡宗的心法《明镜心灯》为基础。 老衲要想练习《北冥神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自废武功,重修天罡宗的心法《明镜心灯》。 想老衲一名佛门弟子,却自废武功,修炼道家的心法,这种事,又怎么可能?于是,老衲也就熄了这个念头。没有再继续练《北冥神功》。” 了然继续道:“谁料想练了《北冥神功》,却不是想停下来那么简单,一次偶然的事件,老衲受人暗算,佛心不稳,竟然被《北冥神功》所乘,遇到了心劫,也就是天人五衰。直到今日,这天人五衰的影响,也没有完全消除掉。” 了然大师望向李风云,道:“这就是在寺门前,老衲说那段话的原因。其实每隔一段时间,老衲身上的天人五衰便会发作一次,时间有短有长。所以,这也是数十年来老衲闭关的原因所在,老衲也想彻底解决天人五衰。” 这件事,慧法也是头一次听说,脸上不觉露出惊讶之色。 李风云呆了一呆,他的情况与了然何其相似?在终南山,他也是中了萧怀玉的暗算,在道心中被投下了一丝阴影。当时他还以为,影响不大,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那种子居然发芽了,竟然结出了天人五衰这样的怪胎。 这恐怕是萧怀玉当初也没想到的吧。 难道天人五衰真的就没办法完全解决吗?李风云心中一阵阴沉。 “啊!”苏语侬惊叫道:“那岂不说,风云哥哥身上的天人五衰是没有办法解决掉的?”苏语侬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了然大师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至少,老衲不能。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这几十年,老衲也琢磨出一些有效的办法,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天人五衰,但是还是能对天人五衰进行克制,延缓它的发作,同时天人五衰发作后,也不至于让人走火入魔。 风云,你若想知道,老衲可将这些年的所得,尽数传授给你,至于这些东西,对你是否有效,老衲也不敢断言,就看你的造化了。” 笑了笑,了然大师又道:“你们道家也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注1)若是老衲没有想办法解决这天人五衰的问题,若是当初老衲没有与李苍穹合作改善《北冥神功》,也许就没有今日的老衲。老衲的武功也可能那么快踏入到绝世高手的境界。 李风云,天人五衰是你的不幸,但也未必不是你福分所在。是祸是福,其实只在你怎么看。你若是总把它当做祸,那它便是祸。如果你将它做是一种福气,也许就真的是一种福气。你明白吗?” 老和尚神神叨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李风云当然不明白,挠了挠后脑勺,李风云道:“大师,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请大师明示。” 了然大师微笑道:“但说无妨!” 李风云想了想,问道:“我是如何学了这《北冥神功》的? 我记得,打小时候起,直到我离开清平镇的前几天,我都没有正正经经地学过功夫。纵使有些三脚猫功夫,也都是在街头看人打架,胡乱踅摸来的。之后更没有学《北冥神功》。 老实说,我就连《北冥神功》的经文也从未见过,又如何学会了北冥神功,这让我实在不解。” “你要《北冥神功》的经文,这也简单,老衲熟记于心,回头老衲誊写给你便是,只是这《北冥神功》还有缺陷,又容易被那些心怀不诡之人所乘,不可轻易传人,切记,切记。”了然大师郑重的道,“至于你如何习练了《北冥神功》,老衲敢肯定,你一定是学了,也许是在你记事之前。 《北冥神功》不同于其他的功法,奇妙无比,第一位修炼《北冥神功》的人,注定是要吃很多苦,十分艰难,不过他的弟子,却不需如此,非常简单,只要他的师父用真元凝结一粒种子,种入弟子的体内,再以内力推动那种子在经脉中运行一大周天便成了。 当然,实际上这个过程非常复杂,对于弟子来说,甚至是非常痛苦,生不如死,因为那时,他的经脉还没有被打通。 种子种下以后,会自行生长,成熟,唯一一点要注意的是,在种子未曾成熟之前,最好不要练习内功。 此谓魔胎道心之法,当初还是老衲提出来的,显然,李苍穹把这法子完善起来,而且这法子的确有效。 只是《北冥神功》原是为传功所创,而李苍穹似乎并没有将他的功力传给你。 想一想,小时候,你是否曾生过一场大病,难受之极?也许你有印象。” 李风云想了想,似乎确实有这么回事,又似乎没有,那么久远的事,他又哪里记得清楚?不过,他被虞不全打通经脉之前,他的确没有练过内功,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如何才知那种子成熟与否?”李风云又问道。 “感觉!”了然大师答道,“对危险的感知,达到甚至超过一流高手。” 注1:“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取自《道德经》第五十八章。 第四百六十章 疗伤 李风云的武功的确是北冥神功。 了然大师虽然没有练成北冥神功,但是对北冥神功的理解却是难以想象的深刻。 与李风云想象的不同,改良过后的《北冥神功》,并不能主动吸取对手的真元,必须是在对方的真元袭入体内时才能吸取。而且,还必须是相对应的经脉被激活之后才行。 就比如李风云现在只有左手的手少阴心经可以吸取真元,别的经脉都还不行。不过,这就好比是个陷阱,但凡高手以内力相拼,大多会先占据对方的经脉,以增加己方的优势,很少人会将真元注入对方体内后不管,但一旦完全占据某条经脉,那这条经脉便会被自动激活,北冥神功就会自发的运行。 幽州之战萧远逸之败不是巧合,完全是咎由自取。 利用李风云的北冥神功,理论上是可以吸取慧法那团真元的,但必须是利用李风云已经被激活打开的左手手少阴心经,而且还需要将那团真元诱入李风云体内。 这一点不难做到,因为慧法的真元现在已经与那团外来侵入真元相互掺杂在一起,难分彼此,只要慧法有意识地将真元灌入李风云体内,那团真元也会随之流入李风云的体内。 一旦李风云左手手少阴心经中的北冥神功开始运行,除非是李风云放开慧法,要不然,慧法若不油尽灯枯,或者自断一臂,否则很难挣脱李风云的北冥神功的。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那团真元侵略如火,一旦被挑动,也会同时向慧法的心脉进攻,而慧法在控制真元涌向李风云体内之时,是很难一心两用,保护好心脉的,而他此时的心脉偏偏又脆弱不堪,没有丝毫自保之力,也受不得半点攻击。 这也并非没有解决的法子,龙虎再生丹正好能护住心脉,龙虎再生丹的药性绵和,有它护住心脉,只要那团真元攻击的强度没有超出龙虎再生丹的极限,慧法应该是没有危险。 这样一来,慧法就没有必要用龙虎溢散丹自毁修为。李风云的北冥神功,虽然会吸取慧法的大量真元,但只要控制得好,在吸取完那团外来真元后及时停住,不至于让慧法油尽灯枯。重新修炼些年,慧法损失的真元还能修炼回来。 而龙虎溢散丹则不同,体内经脉中的真元不散尽,是不可能停止得住的,并且还会损伤到慧法的根基。 李风云当初曾服用过龙虎溢散丹,连郁结在他经脉中的药力都能散尽,更何况是真元?李风云当时巧在他根本没有什么内力,所以龙虎溢散丹反而对他没有什么太大影响。反而因此让李风云的北冥神功自发地运行起来,虽然只是部分功能,巧而又巧地将他郁结的药力一部分转化为内力。 这些,也不知道这是李苍穹刻意的安排,还是天意巧合。 想到了李苍穹,李风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团疑云。李苍穹无论是武功还是内力,都可谓是天下无敌,什么毒药能伤得了他?就算能暗算他一时,又怎么可能暗算他十多年?为何李苍穹会落得一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除非,除非李苍穹也中了天人五衰,在那毒药的诱发下,天人五衰爆发……李风云心中不由得一寒,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新的《北冥神功》虽然解决了原有的弊端,但与此同时,却又产生了一个更大的弊端,那就是极有可能诱发天人五衰。 又想到李淳风也似乎是因为习练《北冥神功》,诱发了天人五衰,走火入魔而死,李风云更是心惊,难道天人五衰是所有习练《北冥神功》之人的最终归宿吗? “风云哥哥,准备好了吗?”苏语侬的声音惊醒了李风云。 李风云收拾心思,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点了点头,李风云答道:“没问题。” 关于如何医治慧法大师,众人已经讨论了很久,几乎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一个是医术高超的大夫,一个是对《北冥神功》了解透彻的绝世高手,有这两人在,再加上慧法对体内真元的洞悉,李风云的北冥神功,理应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就开始吧!”苏语侬道,慧法大师已经服下了龙虎再生丹,药力也开始发作,慧法大师撤掉护住心脉的内力,那团外来真元果真奈何不了龙虎再生丹的药力。 李风云探出左手,与慧法大师的右手相抵,慧法大师微微地点了点头,一股强大的内力朝李风云左手的手少阴心经涌了进来…… 慧法大师的疗伤进行得很顺利,四个时辰之后,在损失了近六成内力之后,那团外来真元几乎完全被送入到李风云的体内,被李风云的北冥神功消磨掉,化作了纯正的李风云的真元,不带半点隐患。 虽然慧法大师送入李风云体内的真元,李风云真正转化为他自己真元的只有十之二三,那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内力,短短的四个时辰,李风云的内力大涨,比之以前,足足高出了近两倍。 慧法大师数五十多年精纯的内力可要比萧远逸要强大得多。 如今,如果不考虑天人五衰的影响,李风云的内力修为足够与全盛时期佘破财相提并论。 残存在慧法大师体内的那团外来内力已经所剩无几,已经不构成威胁,即使不借助苏语侬的梅花针法,慧法大师也足以凭自身的修为进行疗伤,修复受损的心脉。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苏语侬还是施展了乾坤梅花针法,替慧法大师疗伤,估计五天之后,慧法大师便能痊愈。只是损失的真元,却还要数年的时间才能修炼得回来。 补回损失的真元,要比扩充真元容易得多,而且,境界越高,吸收真元的速度也就越快。 这样的结果,应该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对慧法大师遇袭受伤之事,了然大师心存疑虑,毕竟他刚刚出关,很多事情都不了解。 按理说,就算慧法大师不答应大晋出手相助,石重贵也没有理由选择这样一个时机对慧法大师下此毒手,而且慧法大师的武功,在这世上,除了八位绝世高手和永固宫主外,实在很难想得出谁还能伤得了他,即便是暗中偷袭。 如果此事真是大晋所为,事情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少林寺不是软柿子,光一流高手便有十多位,而且还有了然大师这样的绝世高手。至于二流高手恐怕不下数百位,三流高手更是不计其数。这还不算归附少林寺门下的各方势力。 袭伤少林寺的住持,这是对少林寺威望的巨大打击,也是对少林寺的莫大侮辱,少林寺不可能就这么坐而视之,置之不理。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真忍了,江湖上还有谁会跟随少林寺? 这么一大股力量若是报复起来,即便是大晋,也吃不消。 石重贵真的做了这么愚蠢的事情吗? 第四百六十一章 波澜起 “大概是在两个月前,”少林寺方丈慧法大师道,“手持皇宫大内的告贴要见老衲,少林寺虽说这么多年不理江湖中的事,但对官府一直都是持支持的态度,从不与官府为难,所以老衲便见了他们。 老衲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例常的见面,毕竟,自本朝建立起,少林寺正好收敛弟子,修养生息,与朝廷的来往并不多,与本朝的关系也不算太紧密。他们来少林寺见老衲,无非是想拉近彼此的关系,不至于太过疏远罢了。 谁料到,为首的那位徐公公一开口,老衲便觉得情况不对。 原来朝廷新近成立一个新的机构,叫做内事监,是由当朝的张尽忠张公公主持,他们此次来,便是邀请少林寺加入内事监,并且指明希望了然师叔加入。” 听到这里,李风云不禁讶然,风云镖局对内事监没有太大的关注,因为内事监做事低调,而且听这名字,应该是管宫里的一些事情,风云镖局没有必要去涉足宫中的争斗。 听慧法大师这般一说,李风云立刻觉着他恐怕将内事监想简单了。内事监的权利恐怕远不止他原本想的那么大,要不然,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来少林寺,要求少林寺加入内事监,皇帝石重贵也不会允许他们这般做。 又想到内事监的总管原来是皇帝石重贵身边的第一心腹亲信张尽忠,李风云心中猛的一跳,莫非皇上准备让内宦干政,成立一个类似千牛卫的机构?这可是素来朝政之大忌。当然,究竟为何是大忌,李风云也不太明白,这话他听冯道说过。 同时,李风云也感觉得好笑,少林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天下能与之并列的江湖势力,也只有武当玄武宫、魔教赤练崖和永固宫。其中魔教与永固宫兴起的时间太短,虽然规模都不弱于少林寺,但论对在江湖的威望,却是大大不如。 张尽忠居然想让这样一个巨人听命于内事监,难不成他的脑袋被驴踢了?想想也不可能,若是少林寺真的这么做了,其数百年积累下来的身望只怕立刻就会一落千丈。由此可见,张尽忠对当今天下武林是何其不了解。真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方丈怎么说?”李风云含着笑问道。 “老衲自然是不肯同意,婉言谢绝了!”慧法大师答道,“这种事老衲怎会答应,况且那时了然师叔还在闭关之中,老衲又怎好打扰他? 谁知居然因此而激怒了一位太监,扬言说少林寺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如若敢违抗皇帝意旨,与朝廷作对,朝廷便会调来大军,火烧少林寺,踏平少室山。 当时罗汉堂和达摩院的弟子群情激愤,双方几乎发生冲突,这次会面因此而不欢而散。 临走之前,徐公公留了一句话,希望少林寺仔细考量,莫要做出让人后悔的决定。” 威胁少林寺,李风云不觉哑然失笑,不说如今的晋国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又要北征契丹,能不能抽得出力量平掉少林寺还值得商榷,就算晋国真这力量,铲除少林寺容易,但是随之而来的江湖上掀起的波澜,朝廷又打算如何平定? 要知道当初一个泰巅争锋,泰山脚下便聚集了不下数万武林中人,整个中原武林中二三流高手,恐怕不下十多万人,这些人一旦盈沸起来,不须契丹来灭晋国,大晋自己也就亡了。 叹了口气,李风云道:“这件事恐怕并不是皇帝的意思,皇上虽然好大喜功,有些看不清时局变化,但也不是一位昏聩之君,还做不出这等事来。” 慧法大师点了点头,道:“老衲也是这么想,皇上日理万机,又怎会有时间来管少林寺这样的小事,这当中应该是有人曲解了圣上的意思。 徐公公他们走后,又过了十多天,洛阳的景延广景大将军也来了。所为也是此事,当然,景将军的话说得比较客气,只说如今中原局势动荡,契丹虎视眈眈,中原武林中人应当体谅朝廷的难处,与朝廷合作,劲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这时候千万不能再起内乱。” 听到景延广之名,李风云心中一动,问道:“景将军也在洛阳么?他近况如何?” 景延广自遭贬斥后,李风云并没有太关心他的去向,两人之间素不相识,素昧平生,李风云没有理由去关注他。 初次听闻景延广之名,还是在河北的那间郭子仪破庙之中,那时李风云听了公孙无忧对景延广的评价,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只觉得他是一个趋炎附势、莽撞无能的莽夫。 镇州从军以后,郭威的一席话,又让李风云对景延广的印象有所改观,知道景延广也有起难言的难处,景延广犯下的错误,与起说是他一个人的错,还不如说是整个朝堂的错。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景延广也算是一位响当当的汉子,一个赤胆忠心的忠臣。只不过他担负的责任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 现在听到慧法大师提起,李风云不觉起了爱才之心,不管怎么说,景延广都是一流高手,而且是不弱的一流高手,大晋的第一猛将,无论是武功还是将才,都有其可圈可点之处。这样的人,放诸洛阳,英雄无用武之地,实在是可惜了。 慧法摇了摇头,道:“老衲听说,景将军来到洛阳之后,整日饮酒听歌,不理军务,也少与人交往,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李风云听明白过来,慧法是说景延广这人已经废了。这也难怪,明明是一头忠勇的猛虎,却被人当作疯狗圈养起来,怎会不壮志篙莱? 抛开景延广之事,慧法大师接着道:“不止是景将军,那时洛阳的知府,还有周围文武大小官员,如走马灯般地来少林寺,来了不下十多拨,有的以好言相劝,有的则是威言逼吓,总之,施展种种手段,要少林寺就范。 少林寺弟子去周围办事,也会遭到许多莫名的为难,甚至至今还有数名弟子被地方官府以江洋大盗的名义关进了大牢。即便老衲亲自去讨要,也置之不理。” 李风云暗叹了一声,为逼少林寺就范,内事监可真是花费了不小的心思。 “那后来,怎么会闹到刺杀大师的地步呢?”苏语侬有些不解,问道。 “那些小伎俩,还奈何不了少林寺!”慧法叹了一口气,道,“即便是被抓捕入狱的那些弟子,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景将军与我少林多多少少也有些交情,现在是不方便管,但时间久了,这件事冷下来,他自会下令放人。 景将军说得对,如今国朝危难,少林寺也的确不该在此时生事,那些弟子就当是让他们面壁一段日子吧。本来,少林寺是打算息事宁人的。 谁曾料想,十多日前,徐公公又带着数百名高手以及洛阳的数千官兵重返少林寺,所带的高手中,光是一流高手便有十多位,二流高手也有一百多位。看意思,他还是真的想铲平少林寺。” 事情居然闹到这般大,李风云大惊,若是双方真要动了手,死了人呢,那可不是小事,这简直就是朝廷要逼反少林寺。 在这种局势之下,内事监居然出此昏招,要逼反少林寺,李风云去开封掐死张尽忠的心思都有了。 少林寺虽然不理世事,但是并不代表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以及归附的门派也不理世事,实际上这些人中,不少人都是暗中支持晋国的,冲上沙场,为国效力的更是不乏其人。 这时候,要是少林寺出了事,局势会演变成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 “后来怎样?”李风云急问道,“双方真的动起手来么?” 第四百六十二章 老狐狸 “自然没有,或者说大规模的械斗并没有发生。”慧法大师苦笑一声,答道,“徐公公带来的高手、兵马不少,将少林寺本部的五百多名弟子团团围住,可是少林寺,及周围寺庙的弟子,俗家弟子闻讯赶来也不少。一个上午便聚集了一千多人,更有更多弟子不断从四面八方朝少林寺赶来。” 李风云知道,少林寺这一门派并不只是说少林寺这一座寺庙,嵩山中大大小小的寺庙,不下数十座,其实大多都是少林寺的分支,寺中的弟子也是少林弟子。除此之外,中原以及江南,都有少林寺的分支,若要算起来,少林弟子的人数恐怕不下五千之众,而且高手众多。 要不然,单单靠少林寺中五百多名弟子,其中两百多名还是不懂武功的僧人,怎么能称得上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也许是徐公公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大的事端,也不敢贸然下令对少林寺弟子发起进攻,彼此就这么僵持着。 就这样,徐公公所率的人马和我少林弟子足足对峙了一个上午。这时,景延广景将军得知了消息,急忙赶了过来。” 苏语侬吐了吐舌头,笑道:“这位景将军,倒也有趣,他麾下的兵马都已经将少林寺包围了一个上午,他才得到消息,急忙赶来。” 慧法微微一笑,并不解释,李风云却知道,洛阳驻军赶到嵩山,决计不是一个上午可以做到,徐公公为此事必定布置了不止一天。 慧法这般说,是在照顾景延广的面子。他先前说过,景延广终日以酒浇愁,根本不理军务,这意味着,事发之时,这位大将军恐怕早醉得不醒人事。徐公公调用他麾下的兵马,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 恐怕若不是徐公公见事情闹大了,不可收拾,暗中通知景延广来打圆场,他都未必知道此事。 难怪慧法说景延广废了,这样的将军,若在李风云的军中,无论他的本事多大,立刻会被推出去斩首示众。 “景将军来了以后,立刻命令洛阳的官兵收了兵刃,撤掉对少林寺的包围,退到五十丈外就地休息,当场的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慧法大师接着道。 李风云暗中寻思:“看来这景延广果然不太懂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他这么做置徐公公何处?徐公公的脸面该往哪里搁,如何下台。如若是我,我便会先与徐公公商量一下,给他一个台阶,由徐公公下令,这般做,情况也许会好许多。” 果然,慧法大师说道:“当时,徐公公脸色十分难看,不过洛阳的官兵,名义上属景将军管,他这么做,无可厚非,徐公公也无话可说。”显然,慧法也认为景延广此举有欠考虑。 “情势稍缓,在景将军斡旋之下,徐公公与老衲终于当面面谈。不过,徐公公的要求依然是十分过份,依然要求少林寺归附在内事监的麾下,要受内事监的指派,为朝廷做事。 这样的要求,老衲自然是不能答应。 双方僵持不下,这时景将军提出一个主意,按照江湖规矩,双方派出人来比武,以武定胜负,论是非。若是少林寺输了,少林寺名义上虽不必归附内事监,但日后需要受内事监的指派。若是内事监输了,从此以后内事监再不来打扰少林寺,关押的少林寺弟子立即释放。 徐公公当即答应,并说要比十六场,不许同一人重复出战。 老衲当然知道,他们此行正好带来了十六名一流高手,而我少林寺的一流高手虽然不少,却并不都在寺内,不算闭关的了然师叔,一流高手也只有五位。这种比法,少林寺是必输无疑。” 李风云心中一惊,内事监怎么会有十六名一流高手,要知这十六名一流高手可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这还不算留在皇宫保护皇帝的一流高手,难道内事监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内,实力膨胀到了这等地步? 想了想,李风云又释然,短短半年之中,要聚集这么多一流高手,绝无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其中不少人是千牛卫临时借调过去的。千牛卫实力不弱,从千牛卫控制的一流高手中借调十多名一流高手过去,张尽忠有这个面子。 李风云随口说出了十几个人的姓名,都是在泰山玉皇顶出现过,代表大晋的一流高手,果然不出所料,这些人不少都出现在少林寺的山门前。 “这徐公公未免太欺负人了,”苏语侬插言道,“一人只能出战一场,也就是说,就算苏爷爷出战,也只能算是打胜了一场。除去苏爷爷,少林寺总共只有五名一流高手,就算是全都打赢了,也只能赢得十六场中的六场,其余十场是铁定要输掉的。” “正是如此,所以,老衲坚持要么一人可以重复出战,要么只比试五场。”慧法大师道。如果徐公公同意一人能重复出战,那么这比试真没有多大必要,少林寺只须请出了然大师,就足以横扫当场的所有高手。 虽然绝世高手要对付十六名一流高手联手,要取胜有些困难,但是若是一个一个来,那绝没有一流高手打得过了然大师。 李风云估计徐公公不会同意这规则。只比试五场倒是有些可能,因为少林寺的一流高手武功也有高有低,五人出战,即使了然大师出战,少林寺可选择的余地很小。徐公公则可以从十六名一流高手中挑选武功高强的出战。 “结果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涉,景将军又从中斡旋,终于,双方约定,比试五场,了然师叔不可出战,每人只能出战一次。”慧法大师说道。 李风云有些吃惊,道:“这样一来,少林寺岂不是很吃亏?” 慧法大师微微一笑,却不回答。 苏语侬眼珠一转,代慧法大师答道:“傻哥哥,少林寺据说不下十多名一流高手,能留在少林寺的,却只有五人,这五人又岂是寻常之人?” 经苏语侬这般一提醒,李风云豁然大悟,能留在少林寺的五名一流高手,无不是少林寺的佼佼者,慧法开始那般建议,原来就压根就没想过要惊动了然大师,只准备用少林寺的一流高手打败内事监的人。 在这种规则下比试,少林寺岂是是占有不小的优势,少林寺七十二绝技,闻名天下,又岂是徐公公匆匆招来的那些高手可以比拟的? 老狐狸,果真是老狐狸,剃光了脑袋上的杂毛也是只老狐狸。 李风云没想到这事关键,估计徐公公也想不到,如果他真的能想到,就不会贸然来进攻少林寺了。 迟疑了一下,李风云问道:“不知少林寺出战的是哪五位高僧?” 慧法笑道:“藏经楼了嗔师叔,戒律院首座慧明师弟,达摩院首座慧心师弟,罗汉堂首座慧源师弟,还有一个,自然是老衲了!” 好嘛,听这名字就知道少林寺就必胜无疑,中间居然还有一位了字辈的高手。 第四百六十三章 疑窦 内事监乘兴而来,铩羽而归,五位少林高手算是让徐公公见识到了少林寺的真实实力,五场比试全胜,而且胜得十分轻松,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一次内事监进攻少林寺,可谓是丢尽了颜面。 这五场比试,也让徐公公明白到少林寺与内事监之间的差距。他带来的一流高手虽多,但十六人加起来,也未必是少林寺这五位高手的对手。 “可是,大师又是怎么受了伤?”苏语侬不解地问道。 “此事过去三天后,老衲原以为这件事就算这么了结了,谁料这一天夜里,老衲正在禅房中打坐参禅,忽听院外有人道:‘慧法老儿,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可敢出来,这笔账老夫要与你算算。’ 此人内力不低,将声音逼成一线,老衲可以听得到,可是周围的人却半个字也听不见。” 逼声成线这门功夫,要有极其深的内力才行,还需要一些技巧,以李风云原来的功力还做不到这一点,现在应该可以了,只是这其中的技巧李风云却并不知道。 “‘是谁?’老衲很惊奇,他所说的‘这件事’应该指的便是三天前比武的事,当时双方约好,比武定胜负,内事监代表着朝廷,既然答应了,怎么能说改就改? 老衲纵身跃到院外,却发现院外并无一人。并非老衲自夸,以老衲的耳目,这是上能隐匿得如此之好,不被老衲发现的,只怕没有几个。所以,当时老衲以为那人已经逃走。也许他来少林寺,只是心中不服,故意骚扰一下泄泄愤罢了。 可就在这时,老衲忽然觉得背后一股极大的危险向老衲扑了过来,刚要闪避,就被那人一掌击中后心。好快的身手,老衲相信,即便他向老衲打出这一掌,老衲也未必能躲闪得过。 这时,周围的弟子被惊动,纷纷赶来。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对老衲道:‘慧法老儿,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三十天内,你若肯向朝廷低头,老夫自然会出手救你,要不然,你就早点上西天吧。老夫去找下一任住持,下一任方丈若是不从,老夫便去找下下任方丈。 老夫便不信,你少林寺能有多少方丈让老夫杀!’ 说罢身子闪了两闪,避过涌来的少林弟子,扬长而去。” “此人究竟是何人,武功竟然这般的高,居然能轻易打伤大师,难道是当今八大高手之一?”李风云十分惊讶。 慧法大师摇摇头,道:“不是,当今的八大高手,包括永固宫主,老衲又怎会不识?身形不像,声音也不像,除非他故意易过容,又刻意改变了声音。” “那就奇怪了,这世上难道出现了第九位绝世高手?”李风云有些不解。 “也不是绝世高手,他的武功修为应该与老衲相当,但隐匿行踪的本事非常厉害,出招的速度也非常之快。单单他这一手偷袭的本事,在少林寺,只怕除了了然师叔,没有人能防得住他。”慧法大师答道。 李风云再次想到了鬼修罗三,三是刺客出身,隐匿行踪的本事自然非同一般,出招速度更是迅猛无比,只是三的修为并没有慧法大师那么高。 要知道慧法大师的武功与疯和尚相当,三哪里有那么高的武功?再说,三明显是为李守贞服务的,又怎么可能这般好心,帮着内事监收罗势力?而且是像少林寺这般的庞大势力。 李风云觉得这不大可能。 “难道是三的师父?”李风云心中突然一动,虽然三投靠了李守贞,并不意味着他那神秘的师父也投靠了李守贞,很有可能,张尽忠不知从哪里觅得了三的师父,像他这样的高人,当然不愿听命于那个徐公公,所以他一直都躲在暗处。 徐公公失败后,他便出手了,力逼少林寺投靠内事监。 只是,李风云同样不能理解的是,张尽忠又是凭着什么手段能收服这样一位高人。这样一位高人,既然不愿听命于徐公公,又怎会听命于另一个阉人张尽忠? “风云哥哥,你想到了什么?”见李风云呆呆地发愣,苏语侬忽然问道。 李风云缓过神来,答道:“我倒想到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我也不知他是谁,只知道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师父,武功应该不弱。” “是谁?快说呀!”苏语侬催促道。 李风云摇摇头道:“这个可不能说,因为我答应过那位朋友,不向他人泄露他的事。不过,若真是他,此人迟早会现身的,大师也迟早会知道他是谁。” “连我也不能告诉?”苏语侬眨着大眼睛问道。 李风云有些尴尬,没有回答。 苏语侬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好,今天要是吃坏了肚子,可不要怪奴家!阿拉正有一种新毒药,不知效果如何。” 李风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不觉捂住了肚子。苏语侬的毒术他可是深有体会,虽说他如今有罡煞之气护体,不怕苏语侬对他施毒,不过若是她将那毒药放在食物中,那罡煞之气就没有多大的用处,防不住那毒药。 看看天色,也真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李风云急道:“大师,我最近肠胃不太好,晚上就不打算吃东西了。”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苏语侬见李风云服了软,白了他一眼,道:“爱吃不吃,你以为奴家的毒药就不要钱,的么?” 气氛稍缓,苏语侬又道:“我倒以为,袭击慧法大师的,未必就一定是内事监的人。” 众人一愣,了然大师问道:“乖孙女,何出此言?” 苏语侬答道:“看此人的行事作风,显然是久历江湖之人,这样的人又怎会不知少林寺的深浅?如果他是内事监的人,又或者与内事监有关系,没有理由不阻止内事监收揽少林寺之事。就算他也赞同内事监收揽少林寺,也绝不应该坐视徐公公干出兵逼少林寺的事而不理。” “那会不会他事后才得到消息呢?”李风云有些不服。 “不可能,风云哥哥,你觉得张尽忠张公公是那么莽撞的人吗?收揽少林寺这么重大的事,他居然不打算听一听此人的意见?”苏语侬歪着头问道。 李风云仔细想了想,张尽忠做事小心谨慎,的确不似这种人。 “而且,大家有没有一种感觉,此人似乎是在坐视事情的发展,在事情明明平息下去的情况下,偏偏要挑起事端。他似乎并不想帮内事监,倒似乎是想陷害内事监。”苏语侬又补充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风云仔细琢磨事情的经过,此人的行事的确有些怪异,如果他真想促成内事监收揽少林寺这件事,应该还有许多正常的手段,完全没有必要用这样极端的方法。那人的那番话,似乎更多是说给众人听的。 若真是这样,那此人是谁?他的目的究竟为何?他到底是为哪一方办事? 一个个疑窦在李风云心底升起。 第四百六十四章 寒意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注1) 转眼便到了十一月份,“踏踏”的马蹄声惊起了枯树林中的一群乌鸦,“哇~哇~”扑向空中,久久盘旋于空中,不肯落下,给这个冬天更增添了几分萧瑟肃杀的寒意。 “报大帅,前方瀛州城,城门洞开,城中寂静无声,看不到人影。”探马跳下马来,扑倒在杜重威的马前。 “真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那满城官兵,百姓,还有那刘延祚(注2),究竟去了哪里?契丹将领高谟翰呢?难道他也跑了?”杜重威大为惊讶,又高声喝道,“再探!” “是!”探马答应一声,再次跳上战马,朝瀛州城方向奔去。 见杜重威眉头紧锁,沉思不语,北面马军都排阵使梁汉璋(注3)提马上前道:“大帅何须迟疑,无非是故弄玄虚,那瀛州城假不了,先占了它再说。大帅若是怀疑有诈,末将愿带一彪人马入城查看。” 杜重威摇摇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那瀛州城自然假不了,本率也不相信契丹人会在其中捣什么鬼。什么火烧、封城之计,还奈何不了本帅。 只是刘延祚明明投书来降,如今却不见半个人影,这其中有诈。本帅担忧的是契丹人是否就埋伏在附近,以瀛州城做诱饵,只等我三十万大军踏入包围圈。 若非如此,很难解释为何瀛州城空无一人。只怕是契丹人担心人多口杂,有汉人心向我大晋,将他们的虚实告诉了我们。 刘延祚若是诈降,诱我出兵,当然也不敢来见本帅,担心我大军被围,会被本帅拿他的人头祭了军旗。” 李守贞在一旁连连点头,道:“杜帅考虑颇有道理,还是小心为上。” 梁汉璋本皇帝石重贵宠幸的亲信,这次派来来,充任北面马军都排阵使,不无牵制、监视杜重威之意,心中本就有几分瞧杜重威不起,此刻被杜重威当面驳斥,有些挂不住,低头低声嘟哝道:“前怕狼,后怕虎,几时才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又几时能出塞荡平契丹?” 粱汉璋的声音虽小,但杜重威本就是武将,耳聪目明,怎会听不见,眼中顿时现出一抹杀意,旋即消失。 杜重威抬头向李守贞望去,只见李守贞微微地点了点头,心中立时有了计较,笑道:“粱将军一番争战之心,忠勇可嘉。也罢,本帅给你一支将令,你且带领部下两千骑兵,沿途向北追击,看看敌军究竟逃到哪里去了。 如若没有发现敌军,就收复屯兵淤口关,等待本帅的下一步命令。 粱将军,切记,一旦遇敌,立刻回报,不可擅自出击,以免中了契丹人的埋伏。” 梁汉璋立功心切,哪里想到其他,听了杜重威的话,立刻抱拳喜道:“末将领命,定然会斩贼将首级,收复淤口关,不辱大帅威风!”不提屯兵淤口关之事,也不说不与契丹人交战之语,全然没有将杜重威的话听在耳中。 在他心中,那些只杜重威不愿他立功的托辞。 “好,好,好!”杜重威哈哈大笑,他说那番话,大半都是说给旁人听的,根本没想过梁汉璋真的会遵从他的将令,“粱将军此去务必小心谨慎,若真能大胜,当记将军首功。” 梁汉璋喜不自胜,点起麾下两千精骑,一路烟尘,旌旗飘扬,向北方而去。 梁汉璋离开后,杜重威即下令安营扎寨,等待梁汉璋的消息。 皇甫遇悄悄地来到李守贞身边,低声道:“末将以为,梁汉璋将军此去极为不妥。此为北地,地形复杂,山川险峻,可以设埋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梁将军后无接应,孤军深入,万一中了埋伏,岂不糟糕?” 李守贞点了点头,答道:“是啊,不妥,极为不妥,可是他自己要去,谁又拦得住他?杜帅也说了,他此去的目的是侦探敌情,发现敌踪,立刻撤回,不可擅自出击。 但愿汉璋将军能将杜帅的话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皇甫遇眉头紧皱,道:“万一梁将军不听杜帅将令,一味向前死战,又该如何?既然如此,是否该向杜帅建议再派一支人马,护住粱将军的后路,随时接应他后撤?” 李守贞回头撇了皇甫遇一眼,问道:“皇甫将军,你可知军中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是什么吗?”说罢,拍马走开。 皇甫遇一呆,他是军中将领,哪有不知十七禁律五十四斩的道理。 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指的是: 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仔细想了想,皇甫遇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十七禁律五十四斩的第四条是: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这不是正说的是梁汉璋吗? 而十七禁律五十四斩的第八条: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他刚才所说的话,似乎能跟这条靠得上一点边。 皇甫遇明白过来,李守贞刚才的话,一方面是在点拨他,另一方面也是在警告他,莫要多管闲事。 原来,无论是杜重威,还是李守贞都认为梁汉璋此去必死。杜重威正打算利用这个机会,趁机除掉梁汉璋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而李守贞似乎还很赞同杜重威的做法。 想明白了这一点,一股怒火不由得从皇甫遇心底升起。 就算梁汉璋该死,那两千精骑何辜?难道就为了除去梁汉璋一人,就该让两千铁血男儿洒血疆场吗? 更何况,如今治军,又有几人真的是按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来的呢?若是真按这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来执行,麾下的兵卒没有逃光,也该被砍光了。 皇甫遇忽然想起了李风云,与李风云联手打的那几仗,何其的快意,可以说是他戎马生涯中打得最痛快的几场仗,因为,他根本不用不用担心后背,更担心有人在背后射冷箭。 不像现在,连身边的友军也不能相信,生怕被人找什么理由除掉了,或者故意被送往死地,死得不明不白。 人生在世,为欢几何?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与李风云并肩作战。 皇甫遇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与梁汉璋并无交情,犯不着为了他去触怒杜重威和李守贞。 第三日凌晨,有残兵逃回报告,梁汉璋所率的两千精骑,在浮阳之北界遇伏,契丹将领高谟翰率五千兵马杀出,将梁汉璋两千人马包围。两军厮杀了一整天,梁汉璋战死,所率的两千精骑,除了十多人浴血杀出重围,其他的人,尽皆战死,全军覆没。 这三天,杜重威的大军没有向前移动一步。 听到这个消息,杜重威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一员忠勇良将!” 李守贞也道:“是啊,契丹鞑子实在是太狡猾,汉璋死得其所,此事必须马上禀报皇上,请朝廷厚加嘉赏!” 听得皇甫遇后背直冒凉气。 杜重威当即下令大军拔寨南撤。 注1:取自白居易《长恨歌》。 注2:此刘延祚并非天策府中刘延祚,同名而已,前文提过,他曾向晋国乐寿监军王峦写过信,说准备投降晋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而后者是本书杜撰出来的人物,请勿弄混。 注3:梁汉璋(898年-946年),字国宝,应州人。年少时投入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军中,以勇力著称,先后担任突骑、奉德指挥使。 石敬瑭即位的第二年,遥领钦州刺史。第三年,加检校司空,改护圣都指挥使。第七年,迁检校司徒,遥领阆州团练使。第八年,授陈州防御使。 契丹从黄河南岸撤军后,改任检校太保、郑州防御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不久任永清军兵马留后,俄正授节制。这一年,他诏领千骑戍防冀州。946年,石重贵命令杜重威北讨,诏令他担任北面马军都排阵使之职。杜重威命令他收复淤口关,在浮阳之北界与契丹骑五千兵马相遇,苦战竟日,以众寡不侔,为流矢所中,殁于阵。 前文提到过此人,但未注释,此处详加说明。 第四百六十五章 武学根源 “天人五衰之所以又被称为心劫,是因为天人五衰并非是由于修为出了问题,而是心境出了问题。所以,妄图从修为上去解决天人五衰,无异于缘木求鱼。”了然大师盘腿禅坐于静心潭边,缓缓地道,“心境如山,心意如水,各人心境皆不相同,为何有的溪流能汇聚成河,直奔大海,而有的只是消失在岩石缝中? 这不是水的原因,而是山的缘故。 心境中有罅隙,那水自然就会流入罅隙中去。 不要以为出招时的种种杂念只是心意的事,其实,说到底还是心境出了问题。” 一边盘坐的李风云闭目不语,苏语侬似有所悟。 苏语侬提出袭击慧法大师的人可能不是内事监,甚至朝廷的人后,众人都觉得有此可能,若真是这样,那此中事情错综复杂,恐怕一时也难弄清楚。 少林寺住持慧法大师,命令门中弟子详查此事,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少林寺身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万没有道理吃了这么一个暗亏而没有任何行动的。李风云、苏语侬毕竟不是少林寺弟子,也不好过多插手此事。 李风云身上的天人五衰越来越严重,杜如月央求了然大师出手相助,了然大师不是敝帚自珍之人,欣然答应。寻了这静心潭边指点李风云。 “大师,那这心境出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过了许久,李风云睁开眼睛问道。 “心境的问题,老衲说过,也没有完全解决的办法。不过,却可以补救,虽然效果可能因人而异,并不是很好。 这就好像铁锅裂了,补上一块锡一样。但锡毕竟是锡,并非铁,所以那铁锅裂口处仍旧会出问题,只看时间长短罢了。”了然大师答到。 说到这里,了然大师从怀中掏一本十分陈旧的经书,放到李风云面前,道:“这边上老衲修补铁锅的那块锡。” 李风云定睛望去,只见那经书上写着几个大字《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急忙拿起翻阅,只见那经书开章写道: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 李风云翻来翻去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抬头问道:“大师,这是什么心法秘笈?我怎么觉着像在讲故事,半点也不提武功的事情?” “噗嗤”一声,苏语侬笑了出来,解释道:“这是《金刚经》,是佛经,可不是什么心法秘笈,在洛阳大街上,二十文钱就能买来一本。” 李风云大为不解,道:“大师,你给我一本佛经做什么?难道是要劝我做和尚,那可不成。我喝惯了美酒,吃惯了肥肉,青菜萝卜偶尔吃两顿也就罢了,要我天天吃这个,那我还不如去死。而且……” 偷瞄了苏语侬一眼,李风云接着道,“我还要娶美女,生儿子,承继香火,享受大富大贵,建立不朽功业,要我出家当和尚,决计是不成。要不这样,等我八九十岁时,儿孙满堂,苏语侬也变成唠嘴的老婆婆,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何?” 李风云当初被大慧法王弄怕了,此时满嘴胡柴,满地跑着马车。 苏语侬羞的小脸通红,娇啐道:“你看奴家做什么?你才是唠嘴的老婆婆,你当不当和尚,关奴家什么事?” 了然大师呵呵笑道:“风云,老衲让你看这本《金刚经》,可没打算叫你做和尚,你要真做了和尚,老衲这乖孙女后半辈子该怎么办?难道去做尼姑?你有这想法,老衲还不同意呐!” 苏语侬没想到了然大师虽然九十多岁高龄,心地却如孩童一般,竟然拿她打趣,更是满面飞霞,站了起来,佯怒道:“爷爷,连你也欺负我,不理你们,的哪!”说罢身形一闪,朝外跑去,转眼就不见人影。 苏语侬被说得心底“扑通扑通”直跳,又牵挂李风云的天人五衰,悄悄地从一侧绕了回来,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偷听。 了然大师与李风云的耳目何等敏锐,苏语侬的此举怎瞒得过他们,只是两人都没有挑破。 李风云放下心来,道:“既然如此,大师究竟为何要将这《金刚经》给我看?” 了然大师正色道:“《金刚经》当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但若说他不是一门心法,却是不对的。” 李风云不解,又拿起《金刚经》翻看了一番,失望地放下《金刚经》,道:“大师有话何不明说,我看这经书,满眼都是佛、须菩提、世尊之类,还有什么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知所谓的话,与心法何干?” 了然大师笑道:“这就是心法呀,难道只有教你如调教气息,如何运行真元才叫心法?心法者,心之法也。不过是教大家用心看世界的方法,内功心法也只是其中一种,也是有其根本心法演化而来。 就比如我佛家武学,其实都是由佛家心法演变而来,其根本,也都是佛家之至理。这些至理,虽然看起来与武学无关,但要细究起来,也能发现其中的脉络与发展。彼此息息相关。 不止是我佛家武功是如此,道家武学也是如此,万变不离其宗,其根本,就是老子的一部《道德经》。 学武不知其宗,纵然能练到一流境界,但再想再进一步,便是千难万难。 你以为武林秘籍为何物?其实佛、道两家的经典便是最好的武林秘籍,只是众生识别不出其中的奥妙。” 李风云听得目瞪口呆,他以前练武,大多是照着传授或者秘籍照本宣科,没想过这其中的道理,今日听了了然一席话,顿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了然大师说得没错,万变不离其宗,弄清了其根源所在,明白了为何这般,许多武学问题也就自然而然迎刃而解。 这就好比人人都知三七二十一,三下五除二,但是真正明白三七为何是二十一,三下五为何要除二的人,才能真正的活学活用,因为他明白了三七二十一的道理,自然也就能想到九九八十一,晓得了三下五为何要除二,理所当然也能推出五下五进一。 了然大师的话,为李风云推开了一扇窗。 只是李风云有些不明白,了然大师为何说《道德经》是他的,李风云听冯道说过,《道德经》明明是他的本家,一个姓李的人放牛的时候写的,怎么就成了他的? 呸,还大师呢,都九十多了,还口出脏话,自称是“老子”,难道以为自己是山大王吗? 第四百六十六章 乾坤大挪移 亏得了然大师不知道李风云心中所想的这些小心思,要不然,正说得兴高采烈、唾沫飞扬的了然大师必然口吐一口鲜血,大叫道:“驴子不可教也!” “其实,老衲今日拿出《金刚经》,也并非是要你去精研这部经书。”了然大师呵呵笑道,“《金刚经》全文六千余言,就算老衲真要你通读背诵,你有这耐心么?” 李风云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 “《金刚经》包容万象,真要让你弄懂其中的意思,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老衲终其一生,数十年来精修《金刚经》,时至今日,也不敢说将其中的一字一句的意思完全领悟。何况是你这毛手毛脚,心不定性的小子。 老衲的意思,你且将这部《金刚经》粗读一遍,老衲再为你简单解释一遍,你将这其中深有感触的词句划出,这些词句,要么便是你领悟最深之处,要么就是你心境罅隙所在之处。 老衲会针对这些词句一一为你细细解释,直到你完全理解领悟为止。 你要将这些词句背熟,记到骨子里。时时默念,在发现天人五衰发作之时默念,或许能让你的心境暂时无缺,不受天人五衰所影响。老衲便是这么做的,至少,这法子对老衲是的确有用的。” 听到这里,李风云不由得大急,道:“那岂不是说,若是我对这六千多言都有感触,那我就得把这六千多字的《金刚经》都背下来。” 了然大师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李风云耷拉下脑袋,暗道:“没这么巧吧!”旋即抬起头来,问道:“大师,要是这《金刚经》六千多言,我一个字都没有感触,又该如何?” 了然大师摇了摇头,答道:“如果是这样,这说明老衲这法子不适合你。也许你可以找另外一部经书,比如《道德经》,再找研习《道德经》精深者为你解说,同样的方法,也许能帮你暂时压制住天人五衰。 老衲之所以选用这《金刚经》,只因为老衲对它研习最为精深,对其中的要谛也领悟最深,相信也有这个资格教你。” 《道德经》李风云也曾粗略的看过,想一想,也有五六千字,比这《金刚经》也差不了多少,而且精通《道德经》的人一时哪里去找?他老师冯道平时也读《道德经》,不过并不精研,门客甚至将“道可道,非常道”读成“不可说可不可说,非常不可说”(注1),引为一时笑谈。因此对冯老头对《道德经》的研究,李风云还真没有多大的把握。 况且,这事若求到冯老头那里,那老头一定手持戒尺,严令李风云将《道德经》全文背诵下来,一个字都不许错。刘雄、马英也会站在旁边,满脸邪笑,手持大板,拭目以待。听说这俩老小子专门托人用青铜铸造两根大板,说木头做的太容易打断,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想到刘雄、马英两人四只发光的眼珠,李风云心中就一阵发毛。 算了吧,还是选《金刚经》比较好,至少屁股不会受罪。 “不过,一味的压制天人五衰,也不是好办法。”了然大师接着说道,“一味的压制,只会让天人五衰再次发作时更狂暴、更难被压制。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在不紧要之时,你感觉天人五衰要发作之时,务必闭关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你大可由着天人五衰发作。 老衲再传你一段内功心法,这内功心法是老衲这些年的总结,对修为无用,但却能保证你在天人五衰发作期间不会走火入魔,发作之后,天人五衰也会慢慢消退。” 李风云眼睛一亮,说了半天,这才是他想要的,这老和尚真是啰嗦。 “不知这内功心法叫什么名字?”李风云问道。 了然大师呆了一呆,答道:“这个……这心法只有老衲一人会,哪有什么名字?也罢,既然要传授给你,就给它起一名字吧,这内功心法以后就叫做《挪移心法》吧!” 李风云摇头道:“不好不好,太不威风,了然大师,不如我给你改个名字,如何?” 了然大师笑道:“名字而已,又有什么重要,你要改便改吧!” 李风云想了想,说道:“语侬的‘乾坤梅花针法’,听上去多威风,就借用‘乾坤梅花针法’中的‘乾坤’二字,‘乾坤挪移’,似乎不顺口。”李风云灵机一动,“乾坤大挪移,如何?既威风,又大气!” 了然大师不太在意,道:“好吧,以后这内功心法就叫《乾坤大挪移》。(注2)不过这内功心法可没这名字这般威风大气,老衲只创出了三层心法,只要内功足够,学起来也不难。可保天人五衰之际,不会走火入魔。” 说罢,了然大师将《乾坤大挪移》的口诀与要点,教给了李风云。 李风云本就聪明,此时内力又深厚,不过半个多时辰,《乾坤大挪移》三层心法便被他练成。 “砰!”苏语侬忽然从大石头后面摔了出来,气鼓鼓地道:“哪里不难了,奴家怎么就学不会?” 了然大师、李风云愕然,旋即哈哈大笑。 幽州城,一座酒楼中,一名风流倜傥年轻公子正独据一桌,举杯自饮。 “好逍遥,好自在,你就是冷雨轩么?你有什么资格要指明老夫来见你?”一名青衫老者走到了桌子的对面,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我有很多名字,冷雨轩只是其中之一。”那年轻公子急忙起身,取过酒壶,为那老者满满斟上一杯酒,“萧大人不必担心在下在酒中下毒,在下没有这个胆量,也没这个必要,说不定过不了几天,我家主上与萧大人就会以兄弟相称了。” 那老者冷哼了一声,道:“事情到了那时,自然有那时的说法。你自己也很清楚,也只有你主上才有资格与老夫萧翰称兄道弟,你区区一个奴仆,有何资格与老夫平起平坐,还敢叫老夫来见你? 你现在要给老夫一个满意的说法,要不然,老夫不管你叫冷雨轩还是叫其他什么名字,包叫你走不出这座酒楼。” 这青衫老者居然是契丹大名鼎鼎的萧翰,契丹大族翰族的族长,耶律天德的舅舅,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最信赖的几位大臣之一,难怪他会有这般大的架子。 冷雨轩也不恼,哈哈笑道:“萧大人何必着急,如若大人一定要说法,在下也一定会给出的。不知南唐奉宸卫未来的统领这身份如何?” 萧翰轻哼了一声,道:“莫说你还不是南唐奉宸卫的统领,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坐上了这位置,也休想与老夫平起平坐。” 冷雨轩点了点头,道:“这话也对,南唐奉宸卫统领的地位的确还差了点,萧大人,你认为绿柳庄路庄主的亲传弟子的身份可够格?萧大人,你莫说你不知道绿柳庄。” 萧翰一阵沉默,论身份,绿柳庄主路惊鸿当然不能与他相比,但是路惊鸿是绝世高手,这天下总共才几个绝世高手,死一个少一个,而他萧翰若是死了,自然有人顶替他的位置,君不见契丹的两位绝世高手,耶律明和萧齐瑞,对于契丹来说,简直是不可豁缺,两者的重要性不可相提并论。 冷雨轩哈哈大笑:“更何况,我今天来与萧大人谈判,可不止是代表我个人,更代表我家主上,代表我家主上的三十万大军。萧大人真的认为这些都不能让大人与在下平起平坐,不能请大人屈就来见在下一面么?” 这冷雨轩不是别人,正是杜重威的亲信部下十九。 “你家主上的三十万大军?”萧翰冷笑一声,道,“晋国的三十万大军几时成了杜重威的?他要有这三十万大军,还派你来谈什么?何不直接挥师开封,夺了帝位,自己做皇帝?” 十九微微一笑,答道:“不错,这三十万大军的确不是我家主上的,但是不可否认,这三十万大军,我家主上一纸军令便可调动起来。 在下知道,耶律大汗为了将晋国的主力引到北方来,动了不少的脑筋,也下了不小的工夫,可是,在下猜想,耶律大汗一定没想过晋国皇帝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一下子调动了三十万大军吧?” 萧翰不语,耶律德光的确没有想到石重贵有如此大的魄力。他们原本以为,能引二十万晋军北上,就是晋国的极限了。谁知道石重贵居然动用了三十万大军,这还不算北方原本的地方驻军。 这些人加起来,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饭吃多了,也能让人撑死,更何况是三十万大军呢?契丹只准备二十万人北征的准备,却来了三十万大军,这多出的十万人马,足够让契丹这一年多来的准备化为乌有。 “那又如何?三十万人的供给粮饷,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老夫倒要看看,晋国究竟能撑多久!”萧翰不愿在十九面前露出怯意,强撑着道。 注1:这个典故前文有解释,见第四十六章注1。 注2:金庸大师,还有金粉,千万别喷俺,俺也是金粉! 话说这《乾坤大挪移》后来被波斯拜火教偷学去了,加以补充发展,最终形成了九层心法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又传回到了中原,为明教第三十三代教主阳顶天所学,后来又在张无忌手中发扬光大,成为一代绝学。(详见金庸大师的《倚天头龙记》) 这不禁叫人感叹,改革开放真的是很重要啊!23333~~ 第四百六十七章 虎兕出于柙 “不需要撑多久!”十九的指头轻轻地敲击着桌子,“请问萧大人,这幽州,这燕云十六州,能容得下多少兵马,三十万人能不能将它塞满?以契丹新败之师,又有几分把握能将这三十万大军拒之门外?不要忘了,这燕云十六州中,心向中原王师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那又如何?”萧翰腾地站了起来,道,“晋国的三十万大军直管来试试,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十九双手虚按,笑道:“萧大人,何必着急,攻打燕云十六州,我家主上也不想啊!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大家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能够在酒桌上谈好的事情,又何必去动刀动枪?不是吗?” 萧翰缓缓地坐下,第一次真正正视十九,道:“年轻人,你,很不错,来契丹吧,以你的才华,不愁大汗不会重用你。何必一定要为中原那昏庸的皇帝效力?” 十九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道:“萧大人谬赞,大人恐怕是弄错了,在下是在为主上效力,可不是为了皇上。” 萧翰哈哈干笑了两声,不屑地道:“杜重威又比石重贵强得了多少?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注1)像你这样的大才,不能呆在杜重威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却被当做奴仆使唤,冒着种种危险来到我契丹,杜重威又能有多看中你?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个道理,冷公子不会不明白吧!” 十九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国侨先生当年不是也一样游走于雁门关内外?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国侨,即桑维翰,桑维翰字国侨,十九称桑维翰为国侨有些不妥,所以后面加了先生二字,取其先之而生之意。此处,十九是在说当初桑维翰说服契丹扶助石敬瑭的旧事。 萧翰哈哈大笑,语气颇具玩味:“杜重威也能称得上以国士待公子?况且,杜重威也不是石敬瑭。公子何不看看桑公现在的处境,似乎也不太妙啊!前车之鉴,公子难道不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么?” 十九朝萧翰拱了拱手,道:“正如萧大人所言,这不还没到那个时候么?主上有三个儿子,不必传给一个干儿子。萧大人,这些话题传扬出去,对在下,对萧大人恐怕都不太好,何不谈谈合作事宜?” “合作?”萧翰嘿嘿笑道,“好吧,那就谈谈合作,当年桑公来见大汗,可是带着燕云十六州而来。不知冷公子这次又带真什么而来?” “萧大人觉得在下该带什么来?”十九扬了扬眉毛,问道。 萧翰一手推开身前的菜碟,伸出食指,在酒水中蘸了蘸,在桌上画出一条曲曲折折“几”字型的曲线,低声道:“便以此水为界,北边全归契丹,南边任由杜公处置,契丹全力支持杜公,如何?” 萧翰的意思是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北,包括河北和河东,全都划给了契丹。 十七哈哈大笑,摇头道:“这么一来,中原还剩下什么?萧大人莫非是希望我家主上受千夫所指,寝食不得安么?” 萧翰也含笑道:“不是还有南方吗?江淮之地,杜公不打算要了么?天下这么大,杜公又何苦执着于这方寸之地。” “这方寸之地可不小!”十七站起身来,朝萧翰拱手道,“若萧大人执意于此,在下也无话可说,只好将萧大人的意思,告知我家主上,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刀枪剑戟,好好打上一场,兴许,真能将燕云十六州夺回来。主上割地封王,相信地盘也小不了多少。” 说罢,十九便要离去。 “且慢,冷公子又何必急于离开?”萧翰叫住十九,“既然是酒桌上的事,彼此都有得商量,冷公子觉得带些什么礼物献给大汗比较合适?” 十九又坐回到桌边,道:“燕云十六州,既然先帝已经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大汗,主上自然会萧规曹随,从此两国互不相犯,杜公尊契丹为上国,以臣礼相待。” “哈哈哈哈!”萧翰也大笑了起来,“冷公子,你觉得这可能吗?你总不能把本来属于我契丹的东西,当作礼物送给大汗吧!闹了半天,我契丹什么都没有得到,那大汗又何苦要支持杜公?冷公子,老夫不妨告诉你,与老夫接触的,可不只有杜公一家。” “的确如此!”十九针锋相对,“不过,恐怕不会有比我家主上更合适的合作者了。他们手中掌握着三十万大军么? 南唐不是一直与契丹关系密切吗?在下想,如果大汗提出以黄河为界,南唐一定会答应,可是前提是大汗需要帮南唐把中原打下来。可是,大汗若真能将中原打下来,又何必要分去一大半给南唐?” 萧翰一时无语,十九说得没错,这三十晋军是迫在眉睫的威胁。战场如棋局,即使占据了先机,不到最后,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这场大仗打下来,万一契丹输了,丢了燕云十六州,那么,石重贵的声望必定打振,契丹就再没有染指中原的希望。 不止如此,年轻气盛的石重贵很可能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北征。失去了富庶之地燕云十六州,失去了这道天然的屏障,契丹又能拿什么与晋国对抗? 石重贵完全能横扫渤海国,兵锋直指临潢府,临潢府受到威胁,国基不稳,那些原本臣服在契丹脚下的部族必定会乘势而起,立刻投靠晋国,调转马头对付契丹,意图从契丹庞大的身躯上撕下一块肉来,滋补自己,草原从来不都是这样么? 那时,契丹真的可就真的危矣。 十九接着道:“当今的皇上是不太可能与大汗和解了。契丹与大晋之间,必定要有一方倒下。我家主上仁慈,不愿看到这种局面出现,两家和好,将不该有的石头搬走,继续维持先帝在世时那和睦安祥的局面,不是很好吗? 契丹若是执意要在中原的身躯上再割下一块肉,萧大人,你认为彼此间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 注1:“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取自《论语.季氏第十六》。 第四百六十八章 国战 萧翰与十九第一次面对面的会谈并没有谈出结果,双方的分歧实在是太大。不过彼此间第一次接触,谁也没有想过能将事情谈成。 耶律德光反复看了萧翰的奏报两遍,将奏报转给了皇太弟耶律洪古,问道:“三弟,这件事你怎么看?” 自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太祖耶律阿保机(注1)带领契丹部族崛起以来,历经四十余年,太祖先后征服奚(注2)、乌古(注3)、黑车子室韦(注4)、鞑靼(注5)、回鹘(注6)与渤海国(注7)。通过扶持石敬瑭,耶律德光又击败了宿敌后唐,取得燕云十六州,契丹已经从东北草原上一些零散的部族成为了天下间首屈一指的强国。 就算是从太祖耶律阿保机登极建国(注8)算起,到如今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十年。耶律阿保机为契丹打下偌大一片江山,东临浩荡的瀚海,西攮广阔的西域,北接荒渺的冰原,南抵万里长城。 耶律阿保机死后,在皇太后述律平的建议下,众大臣推举耶律德光继承皇位。 耶律德光没有辜负众大臣和族人的期望,秉承了耶律阿保机的遗志,将契丹经营得如铁桶一般,更是利用中原大乱之机,夺取了对契丹至关重要的燕云十六州。并因俗而治,指定了北、南两套完整的官制,即北面官制和南面官制,使契丹的国力日趋强大,甲坚兵利,冠绝天下。 两度入侵中原,虽然都铩羽而归,但与中原由于战乱民不聊生,死伤惨重的景象不同,契丹的元气并未大伤,其根本也并未被触动,反而,从河南、河北劫掠来的大量财物,人口补充了契丹的不足,只是士气有所受挫而已。 耶律洪古,又叫耶律李胡,是耶律德光的亲弟弟,皇太后述律平的第三个儿子,勇武强悍,力大无比,深受述律平的喜爱。在述律平强烈要求下,天显五年(注9),耶律德光立耶律李胡为皇太弟,兼任天下兵马大元帅。 这意味着,如果耶律德光有什么不测,不出意外,耶律洪古便是便是下一任契丹皇帝。 有时候,耶律德光怀疑,母后述律平当初之所以建议他而不是当时的皇太子他大哥耶律倍继承皇位,只怕就是在为耶律洪古在做打算,因为那时的耶律洪古才不到十六岁,要慑服满朝的文武大臣,震慑各大部落,显得太过年轻。 耶律洪古便耶律洪古吧,只要母后喜欢,反正自己的儿子都不太争气,即便坐上了皇位也难免被人拉下来。唯一像样一点的耶律天德,又显得太阴柔了些,没有君王气相。不能做皇帝,做个太平王爷也是不错。(前文笔者把耶律天德误认为是耶律阿保机的第三个儿子,实际上他是耶律德光的第三个儿子,由于前文已锁,不作更正,特此说明。) 如果日后耶律天德一定要当皇帝,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契丹人就像是一群狼,狼群中只有最强壮的狼才有资格坐上狼王的位置。 耶律德光常常这样安慰自己,母后的威望太大,权势太重,即便是他也心存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能心狠到能将自己的右手砍下来,又硬逼着一群老臣为先帝陪葬的女人,是那么容易能动的吗?(注10) 耶律洪古看完萧翰的奏报,猛地将奏报掷在地上,大声骂道:“萧翰那老东西,难道是老糊涂了?这种事情用说吗?我们契丹人什么时候打过不占便宜的仗?那个叫冷雨轩的胆子也忒大了点吧,居然敢向我堂堂契丹提这样的条件。 二哥,给我十万兵马,我去把那姓杜的人头拿来见你。” 耶律德光眉头微微一皱,耶律洪古其实同样不适合当皇帝,勇则勇矣,只是勇而无谋,总喜欢冲锋上阵出风头,以为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却不知,他是契丹的储君,皇太弟,他杀了对方哪怕是上千人、上万人都算不得什么,对方只要杀他一个,那契丹就败了。 而且,耶律洪古缺乏一双慧眼,他没有看出在奏疏中,萧翰其实是在暗赞那个叫冷雨轩的年轻人。临危不惧,有理有节,对时局也把握得很准,这样的人,在契丹朝堂上也很少见。萧翰是在劝他,尽可能将冷雨轩收罗为己用,如果不能,那这样的人不能留。 中原真是人才济济呀,武,出了一个李风云,屡屡击败契丹大军。如今文又出了一个冷雨轩,更不要说老一代中的桑维翰、冯道等人。 这样的人才为何在契丹人中便找不出一个?难道契丹人就真比中原人笨吗?如果契丹人中有这么一批文臣武将,那区区中原又怎能挡得住草原男儿的铁蹄? “二哥,你倒是说句话呀,同意还是不同意?”耶律德光正在出神之际,就听到耶律洪古跺脚催道。 耶律德光微微一笑,他当然不会将十万大军交到耶律洪古的手中,当初他能当上皇帝,不就是因为他手握重兵吗?要不然,他未必就是他大哥耶律倍的对手,不管怎么说,当时耶律倍才是正牌的皇太子,契丹皇位的继承人。 如果贸然将十万大军交给耶律洪古,他背后又有母后的支持,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束甲逼宫可不是只有中原人做得出来,实际在草原上,这种事情远比中原发生的频繁得多。 “三弟,稍安勿躁!”耶律德光安抚住耶律洪古,“此乃国战,此战的胜败更关系到我契丹的存亡兴衰,不可不慎重,我会亲自帅军,三征中原。但契丹不能没有人把持大局,母后年纪越来越大了,很多事已经力不从心,很多事都要你来稳住人心。 中原有句话,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值此关键时刻,除了你与母后,我还能信任谁?谁又有这本事能帮我照顾好契丹的后路?” 一席话说得耶律洪古心头暖洋洋的,但不能上阵杀敌,他多少有些不甘,抱怨道:“我这个天下兵马打元帅算是白当了,真正上战场的机会没有几次。”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急什么,天下这么大,仗有得你打!”又转移话题道:“从这份奏疏上来看,杜重威对赵延寿诈降之计早就已经识破,想要把他引诱到幽州来,或者易州去,看来都不大可能了。” “那,二哥,这仗你准备怎么打?”耶律洪古没有纠缠带兵出征的事情,抬头问道。 “既然他不肯来,那我就只好打出去。”耶律德光一拳击打在铺在桌案上的地图上,拳头所落之处,正是晋国凸出的、威胁到幽州安全的易州位置。 注1: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是耶律阿保机死后群臣及诸属国上的尊号,太祖是他的庙号。至于耶律阿保机,前文已经有注释(见七十四章注1)。由于国之殇之后,剧情随之要转到辽国境内,预先对辽国的情况作一些介绍、铺垫。 通读过我小说的朋友应该了解,重大事件发生之前,我都会做一些铺垫,前面出现过的人,往往意味着后面还会重复出现。没有孤立的人或者孤立的事。 注2:奚:今河北北部。 注3:乌古:大体上以海勒水(今海拉尔河)为中心,包有额尔古纳河及呼伦湖以东一带地。 注4:黑车子室韦:今内蒙古东部呼伦湖东南。 注5:鞑靼:在唐代指蒙古高原东边的塔塔尔部 注6:回鹘:大致在今新疆这一代 注7:渤海国:一个以靺鞨族为主体的政权,其范围相当于今中国东北地区、朝鲜半岛东北及俄罗斯远东地区的一部分。 注8:耶律阿保机于公元916年登基宣布建国。 注9:天显五年,即公元930年。 注10:述律平是回鹘(即回纥)族述律部人,耶律阿保机死后,一众老臣鉴于她的威望和狠绝的手段,担心她干预政事,强逼她为耶律阿保机殉葬,谁知述律平居然当众斩下了自己的右手,震慑了众大臣,以右手代替自己为耶律阿保机陪葬,又力逼一干反对她的老臣殉葬,除掉了她的对手。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进退 十一月,杜重威率领三十万大军进军瀛州,马军都排陈使梁汉璋轻军冒进,中了契丹人的埋伏,全军覆灭,杜重威率军退兵武强,原本打算袭扰莫州,呼应杜重威大军夺取瀛洲的游击营得到消息后,急忙撤回到狼山藏军谷。 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趁着瀛州之战全歼晋军两千余骑精骑,阵斩晋国大将梁汉璋之机,率领十万铁骑挥师南下,取易州,直奔定州而来。 此时杜重威所率的三十万大军已经撤到了武强,距离定州足有数百里地,游击营本待救援定州,谁知没等游击营赶到定州,守军接战即溃,定州轻易落到了契丹人的手中。 游击营再次无功而返,营中的将士气得跳脚。 易州丢了也就罢了,契丹人出兵突然,游击营是在易州丢失两天后才得到消息的。 但定州丢得不应该,怎么说定州周围也有近万兵马,又有游击营这支强军星夜赶往定州,只要定州的兵马再坚持一下,游击营进入定州,凭借定州的城防,以游击营为骨干,周围近万兵马为支撑,契丹人不丢下上万具尸体,无论如何也难拿下定州。 契丹军总共才多少人,又有几个上万人可丢? 这时,若是杜重威能及时赶来救援,也许就在定州城下,便能一举击溃契丹大军。 可是时光不会倒转,为了防止陷入契丹人的重围,游击营再次回军狼山。 听闻契丹大军攻下了定州,兵锋直指镇州,杜重威认为大军若赶往镇州,与契丹在镇州会战,自己的补给线太长,不利于己方,准备继续撤往贝州、冀州一带布防。 先锋都指挥使薛怀让(注1)大声叫道:“大帅,皇上命我等帅三十万大军收复燕云十六州,讨伐契丹,结果大军千里跋涉去到了瀛洲,连半个契丹人的影子都没见着,便慌里慌张撤了回来,反倒折了梁将军和两千精骑。 如今契丹鞑子杀将过来,夺了易州与定州,镇州也岌岌可危,大帅又说要撤往贝州、冀州。若耶律德光占了镇州,仍不肯罢休,继续南侵,来到贝州,大帅请明示,末将该撤往何处? 究竟是我大晋在北伐契丹,还是契丹在南征中原?” 有薛怀让挑头,帐中的诸将顿时鼓噪起来。 这些日子,杜重威带着大军来回奔波,梁汉璋首战失利,让原本斗志昂扬的军心沮丧万分。近来军中流言不断,说杜重威带兵打仗徒有虚名,没有什么真正的本事,只知一味的消极避战,保存实力。 当初阳城、白卫团村一战,其实靠的都是李风云、皇甫遇在外围拼命搏杀,出奇兵夺回了阳城,又从背后偷袭了耶律德光,这才取胜。若非李风云,当时的二十万晋军,就被杜重威带到阎罗殿去了。 镇州大捷更是因为郭威、李风云率领的救兵及时赶到,杀了杨光远一个措手不及。要不然,镇州也未必能够保得住。 更有传言,杜重威在悄悄与契丹联系,意图投降契丹。 …… 如是种种,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像是亲眼看到一般。 杜重威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喝道:“薛将军,你说此话是何意,究竟本帅是主帅,还是你是主帅?” 薛怀让犟嘴道:“主帅自然是大帅,末将也是想代大家问个清楚明白,免得日后也像粱将军那般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末将是带兵的人,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活,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幸也,战死了也就战死了。但是末将不想像被撵死狗一般被活活地累死,那样,死得也太不值得了。 所以,末将想请大帅明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带着大家跟契丹鞑子痛痛快快的干架?” 看来世上没有傻子,杜重威借契丹人之手除掉梁汉璋之事终究禁不起有心人的推敲。不过这一次,杜重威的确是认为该退守贝州、冀州一线。 他与契丹之间的合作还没有谈妥,这三十万大军便是他的底气,若是真与契丹人在镇州一带对峙,那大晋的补给线太长,要保证这么长补线的安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要知道,契丹人两次南征中原,河北早已经被破坏非常严重,河北的百姓逃的逃,死的死,掳的掳,还有大批人沦落成土匪,说十不存一也毫不为过,自身的粮食都难以保证,又怎么可能供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 河东刘知远以河东之地也惨遭兵乱之祸为名,拒绝给杜重威三十万大军提供粮草,所有的粮草都是从河南、山东运来,劳民伤财不说,还容易收攻击。 契丹人来的可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可以在任何地点对他运送粮草的部队发起袭击。 粮草要是被契丹人断了,这三十万大军不战自溃。没有了这三十万大军,他杜重威又拿什么与契丹人谈判? 当初他支持北伐,是因为他想把握住这三十万人马,如今真的开打了,他又怎能拿他这些资本去冒险? 如若将大军撤到贝州、冀州一线,甚至更博州一线,背靠黄河,补给就会容易许多,而且不容易被截断。相反,契丹的补给线就要漫长许多。契丹人打仗向来是就地筹粮,可是看看河北之地如今的形势,就差人吃人了,还抢得到粮食么? 这样,他杜重威完全能再复制一场阳城大捷,无论是与契丹人打下去,还是与契丹人合作,他都游刃有余。 杜重威抬头望向李守贞,希望他出来帮忙说两句话。 谁知李守贞的头歪向一边,根本不朝他这个方向看。杜重威明白过来,李守贞只怕也在私下里与契丹人接触,而且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杜重威与契丹人接触的事。 原本杜、李联盟是以李守贞为主,谁叫永固宫主支持的是李守贞而不是他杜重威呢,现在的形势正好反过来了,变成了杜重威为主,李守贞为辅。如今又听说杜重威与契丹私下接触,而契丹又似乎颇有偏向杜重威的意思,这教李守贞如何能接受。 所以,李守贞也有为难杜重威之意。 看来李守贞是决意不会为他说话了,杜重威又将目光移向亲信符彦卿,这大帐中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他了。 符彦卿眉头紧皱,低头看着脚下。 “别人也罢,你是老夫亲手提拔起来的,你也一句不吭?”杜重威心中大怒,点名叫道:“符彦卿将军,你如何看?” 营帐中顿时静了下来。 符彦卿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犹豫了一下,答道:“末将也在想此事,按理说,退守贝州,的确能减轻不少我军后勤粮草的压力,是万全之策。可是契丹人来势汹汹,将士们又求战心切,如果就这样撤到贝州,对军中士气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况且,契丹军为骑兵,若不取镇州,而是星夜兼程直奔我军而来,我军多为步卒,我军又有多大把握能赶在契丹人之前撤到贝州、冀州一线?与其这样,还不如奋起一博,与耶律德光决战于镇州一线。毕竟,镇州是坚城,有坚城可守,我军的胜算要大出不少。” 原来,符彦卿竟然是支持薛怀让的。 薛怀让大叫道:“说得好,符将军,你们读书人肚中就是学问多,俺老薛憋在肚中说不出来的话被你一语道尽!” 众将纷纷应和,又是一片嘈杂之声。 杜重威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心中暗道:“好你一个符彦卿,老夫算是看错你了!” 符彦卿本是执公道之言,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却不料被杜重威看作是赤果果的背叛。符彦卿心里面当然明白,暗叹一声,心道:“我还有话没说,难道躲在贝州、冀州一线就一定能耗走契丹人?大帅,你也未免太小看契丹人了。 这次契丹人南侵,势在必得,不会轻易撤军。没有粮草,人肉便是粮草,更不消说契丹人还有那么多马匹。 我军最重要的是什么,便是士气,若是没了士气,将士们失去了血气之勇,还怎么能指望他们与如狼似虎契丹人作战? 坐守贝州、冀州一线,只有败亡一途。 我将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注2)” 正在帅帐中气氛微妙之时,忽然有亲兵报道:“报大帅,彰义军节度使张彦泽将军率军抵达营外,请示大帅是否许他率军进营驻扎?” 杜重威眼睛一亮,大声喝道:“准!速请张将军来帅帐!” 张彦泽是杜重威最信任的心腹爱将,绝不似符彦卿那般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家伙。 不多时,张彦泽大踏步进入帐内,插手施礼道:“末将奉大帅将令带兵来会合,彰义军已经带到,前来交令!” 杜重威点了点头,道:“好,张将军辛苦了!”刚要提及帐中的争论,谁料让薛怀让抢先说道:“张将军,你来得正好,大帅正在为难,究竟是前去镇州,与契丹人决战于镇州一线好呢,还是退守贝州、冀州一线好。” 张彦泽一愣,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去镇州一线好!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注3)如今契丹人已经两次败于我军,我军士气正旺,正该趁此良机,一举攻克敌军,怎可出退守贝州、冀州一线这等丧我军志气之策?” 帐中众将暗中骂道,这薛怀让够损的! 注1:薛怀让(892—960年),五代时著名战将,祖上为西北少数民族,后移居太原。后唐庄宗李存勗镇守太原时,他投到帐下,作战勇猛好斗,深受后晋高祖石敬瑭赞赏。抗击契丹入侵,屡立战功。历任绛州、申州、沂州、辽州、权州、密州、怀州刺史,任上横征暴敛,贪婪无度而留恶名于青史。 注2:出自元代高明的《琵琶记》,啊~啊~别咬我! 注3:出自左丘明《左传?庄公十年》中的《曹刿论战》。 第四百七十章 大意失荆州 一连串不利的消息传到李风云耳中时,李风云已经在少林寺呆了一个来月。 听到这消息,李风云脸色一变,拍案道:“行军打仗怎可如此犹豫不决?杜帅呀,如果你没有攻打燕云十六州之心,当初就不该向瀛洲进军,大可留在镇州集聚粮草。 既然已经出兵瀛洲,就应该一股作气打下去。一锤子砸不下来,便加一锤子,直到砸下来为止。契丹军是新败之师,又不善于守城,燕云十六州境内心向大晋的人颇多,用人填,也要把燕云十六州给填下来。 可是才丢了两千兵马,又决定不打了,带兵往回撤。 往回撤就撤彻底一点,撤到贝州、冀州就地防守,也是不错的选择,就算撤到博州,撤过黄河又怎样,老子就不信,在被打得稀里哗啦,满地土匪的河北,契丹人能坚持多久。 可是你怎么能又突然改变主意,再次向镇州进发?这般朝三暮四,朝令夕改,还打什么仗?你当带兵打仗是儿戏么? 耶律德光不是傻子,他会眼睁睁看着你率军去到镇州,依托镇州坚城,摆好阵势跟他对决么?简直是在做梦。 耶律德光一定会选择一个最不利杜帅的地方,对大晋三十万大军发起攻击。 不成,我要赶回去,抢在局势完全败坏之前,看能否救回大晋这三十万大军。” 一旁的苏语侬惊道:“又去打仗?你身上的天人五衰都还没有祛除……” 李风云打断苏语侬的话,大声道:“祛除什么,连了然大师那般有本事的人都祛除不了,何况是我?能压制得住就成!我明天就出发……不,现在就向慧法方丈和了然大师辞行,立刻就走,我担心走晚了便什么都来不及了!” 苏语侬见李风云这般急迫,心知事不容缓,急忙收拾行囊。 李风云、苏语侬带着丁猴等亲兵,当即向少林寺辞行,并借了数匹快马,加上他们原本的坐骑,每人有两三匹马匹,歇马不歇人,立刻向北方而去。 果然不出李风云所料,耶律德光的大军并没有在镇州城下等着杜重威的三十万大军,而是转头向杜重威三十万大军扑来。 杜重威等率军开往镇州,命张彦泽为前锋,十一月二十七日,两军相遇于滹沱河中度桥,张彦泽率精骑舍命争夺,耶律德光见张彦泽所率精骑勇猛无比,契丹铁骑不敌,纷纷被斩落掉入滹沱河中,损失过大,下令撤回桥上的兵马,放火烧桥。 这时,杜重威大军赶到,晋军与契丹军隔河而望,彼此叫骂不已,谁也奈何不了。 杜重威下令筑寨,大晋兵马和契丹兵马隔着一条滹沱河驻扎下来。 滹沱河,俗称浮滔河,发源于河东忻州泰戏山一带,向西南流经太恒山与五台山之间,至界河折向东流,切穿系舟山和太行山,东流至河北,与滏阳河相汇成子牙河后入海。 当滹沱河从太行山穿出后,河道骤然变宽,从原先的六七十丈突然变为六七百丈,虽然是冬季,真正的河水没那么宽,但也有一两百丈的样子。 滹沱河的河水其实不算很深,不过河床中沉积的淤泥并不适合马匹或兵卒涉渡,而且这是在冬天,无形中又增添了涉渡的难度。 李风云赶到滹沱河晋军大寨之时,晋军已经与契丹军对峙了四天,契丹军似乎并不急于进攻,一队队骑兵只是在滹沱河的对岸来回巡逻,防止晋军偷渡过河。 晋军也在不停地加固营寨,布置防务,似乎真的打算与契丹人长时间对峙下去。 来到帅帐中,拜见了杜重威,李风云急道:“大帅,这滹沱河看似安全,其实对我军极为不利,此处不能久呆,需速战速决!” “危言耸听!”李守贞冷哼了一声,侧过脸去不看李风云。他与李风云有过节,自然听进李风云的话。 倒是薛怀让奇道:“李将军何出此言?俺老薛倒觉着这滹沱河安全得很。隔着这么一大条河,契丹骑兵决计是过不来的,就算冲过来了,这河中的淤泥也够他喝上一壶的了,十成气力也只剩下三两成,咱们只须冲上去一阵乱砍,收割首级便是。 契丹人毕竟是仓促起兵,粮草准备得一定不多,等到他们粮绝之时,必然后撤,到时我军衔尾急追,难说不是又一场大胜。” 李风云摇了摇头,道:“薛将军,滹沱河虽然易守难攻,其实是死地。契丹人只要偷偷调遣大军,不需多,四、五万人足矣,潜过河来,也不来攻我,只需断掉我军的粮路,试问,大帅该如何应付? 大帅若是坚守营寨,单凭营中存粮,大帅能支撑多久? 大帅若是拔寨起行,那过河的兵马就来回的冲杀,直杀得我军溃散,到那时,就全完了!” “小儿之见!”李守贞冷笑一声。 薛怀让笑着解释道:“李将军多虑了!这一点咱们早就考虑到了。哨探左右放出不下百里,一有动静,立刻点燃烽火,契丹人的一举一动都莫不落在我军眼中。”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哨探放出百里,放出百里怎么够?不要忘了,契丹人可都是骑兵,一日一夜,行两三百里不成问题。试想,滹沱河这么长,我军虽有三十万人马,也不可能处处设防。只要契丹人的圈子兜得够大,躲过我军的眼线又有何难? 况且,当年关羽关云长,挥师北伐曹操,水淹七军,战绩何其辉煌?为防东吴,筑千里烽火台,可是不一样被陆逊不声不响给破了,大意失荆州? 有烽火台尚且如此,更何况只是几骑哨探,武林高手可轻而易举无声无息将他们干掉。” 薛怀让脸色微变,半信半疑地道:“不至于此吧!”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这么干!”李风云斩金截铁地答道。 “呵!”李守贞冷笑一声,“你才当了几年的兵,看过多少兵书战策,就敢出此狂言?本帅还怕他不来呢!断我军的粮路,本帅看是断他们自己的后路才对?孤军深入,难道契丹人能不吃不喝不成?只要我军遏其归路,他们能坚持几天?这周围,还有多少百姓可供他们劫掠?” 李风云跺脚道:“粮草,对他们不成问题,他们本就是冲着我军的粮草而来,我军的粮草便是他们的粮草。只要大帅的三十万大军在这里,还但心朝廷不送粮草过来吗?如若朝廷真不送粮草,他们连这四五万兵马也都省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信口雌黄!”李守贞不屑一顾地道。 话音刚落,忽见一名亲兵急匆匆地冲进帐中,急声道:“大帅,不好了,护送粮草的高将军受伤回营,他护送的八万担粮食,尽数被契丹人所劫,据高将军说,契丹人足有五万余人,都是骑兵,护送粮草的五千精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高将军身受重伤,拼死杀出重围,回来报信!” “啊!”帐中诸将脸色骤变,看向李风云的眼光变得不同起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鱼死网破 “冷公子,你以为靠着区区一条滹沱河就能挡得住我契丹大军的十万铁蹄么?”萧翰哈哈大笑。 还是幽州城的那个酒楼,还是那张桌子,桌子的两边还是坐着那两个人。 “挡不住,如果只是一条滹沱河当然挡不住,契丹十万铁骑。”十九也笑道,“可是,萧大人不要忘了,河的对岸还驻扎着三十万兵马,结营十里,彼此呼应。大人莫非忘了阳城旧事? 萧大人,在下不妨告诉大人,镇州城中不止有数千守军,还藏着我家主上精心训练出一支精兵,不下数万之众。萧大人就不担心我家主上等得不耐烦,这数万守军暴起出城,从背后攻打大汗?届时,我家主上率领三十万大军从滹沱河正面涉水进攻,到时结果会是怎样,不用在下多说了吧!” “数万精兵?”萧翰扬了扬眉毛,道,“只怕只有三万吧,而且都是步卒,由王重胤王将军率领!我契丹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还不至于连镇州城中有多少兵马也不知道。 既然你说了,老夫也不好不说,大汗已经在镇州城周围伏下一批精骑,人数不多,只有一万人,专门等镇州城中的三万精兵。 冷公子,你最好提醒一下杜公,要不然,这三万他好不容易,耗费无数金银训练出来的精兵,要是被我家主公杀得片甲不留可就不好了。 还有,冷公子,你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该得到消息,杜公所率的三十万大军的粮道已经被大汗截断了。我契丹五万铁骑在对峙当日便向滹沱河下游潜行一百五十余里,成功渡河。” 十七的脸色不由得变得煞白,失声问道:“你们大汗究竟率了多少兵马?” “十万呀?”萧翰笑道,“冷公子应该不会不知道,以我契丹现在的实力,最多也只能支撑十万铁骑的作战。” “那岂不是说大汗身边不足四万兵马?好大的胆子,就凭四万人马也敢与我家主上三十万大军对峙?就不怕我家主上率领三十万大军,冲过河去,生擒了大汗?”十七恢复了神色。 “哈哈哈哈!”萧翰大笑起来,“这就是我家主公选择滹沱河做为决战战场的原因所在。冷公子,你以为滹沱河真有那么容易被攻破的么?” “至少有这种可能吧!鱼死网破,容不得我家主上做别的选择了。”十七心中“怦怦”直跳。 “谁说没有其他的选择?”萧翰自斟自饮了一杯,“冷公子,老夫不是正在跟你在谈其他的选择吗?大汗有好生之德,不想杀那么多人。所以,特地给杜公留了一条活路,只看杜公肯还是不肯走。” 十七长叹了一口气,道:“说吧,不会是依然是以黄河为界吧!” “不不不!”萧翰笑了起来,“既然杜公觉得一黄河为界太过为难人,大汗也不想让杜公太过为难。冷公子说得对,这样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 契丹注定是要中原世代为邻的,既然如此,大汗也希望能与一位和善的中原皇帝交往,而不是像石重贵那样血气方刚,容易冲动的人。当然,适当的责罚是免不了的,要不然,会让中原以后的皇帝觉着我契丹是好欺负的。 这样吧,河东如何?反正刘知远是一定不肯雌伏于杜公之下的,倒不如交给大汗来处理。” 十九脸色惨白,叹道:“看来,在下也不免要背负国侨先生当年的骂名,中原西北从此以后也再无天险可守。” 萧翰微微一笑,道:“大门都已经打开了,再开一扇窗户又能如何?况且,勾践当年连吴王的五谷轮回之物都尝过,不也标榜青史,为后人所称道?(注1)哦,不对,杜公是绝不会背叛大汗和契丹的,勾践那小人可不能与杜公相比。” “这个自然!”十九心中不觉升起一股被侮辱的怒意,不过颜面上却没有带出丝毫来。 “最新的探报,耶律德光遣别将萧禹(注2)迂回晋军侧后,抢占栾城,已经扼制住了我军的粮道和退路。”杜重威的声音显得十分无力。 “大帅,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李风云施礼道。 “什么路?”杜重威脸色阴沉得可怕。 “鱼死网破,趁着军中还有存粮,立刻起铺设浮桥,全军向对岸的契丹军发起攻击。既然耶律德光这么大胆,派出五万多兵马乱我大军的粮草,那他身边的兵马,应该不会超过五万。 只要我军将士,不惜一切代价,冲到对岸,冲破了敌军的营寨,无论是生擒还是斩杀了耶律德光,这场大战我们就算赢了。到时,契丹国内必然大乱,趁着契丹国内大乱,大帅要取燕云十六州,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算只是将对岸的契丹人击溃,被耶律德光逃脱,那也是一场大胜。经此一役,我估计,契丹人至少十年内不敢南望。” 李风云眼中闪着寒光。 “可是,我们背后还有五万契丹铁骑,他们要是趁机夹攻我们又该如何?”符彦卿开口问道。 “不要紧!”李风云答道,“我军也有营寨,正好护住进攻兵马的后路,只需留守数万人马,足可抵挡他们一时。 究竟是契丹人先攻破我军的营寨,还是我军先攻破耶律德光的营寨,就要看是鱼死还是网破了!” 众将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知道李风云够狠,可是没想到他如此之狠,这一场大战打下来,就算胜了,死伤的人决计不会少,说不定三十万大军能剩下一半便算不错了。 这意味着,众人的实力都会被大大的削弱,在乱世之中,实力就意味着权势,意味着荣华富贵,没有了实力,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勋,都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鱼肉,就连身家性命也未必能保得住。 帐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怔怔地望着李风云,望着杜重威。 “成,末将看这法子成!”符彦卿第一个开口,“末将愿率一支兵马,第一个冲上去,要么战死,要么长缨缚敌酋!” “大帅怎么说,末将便怎么做!刀山火海,皱皱眉头,不算是好汉!”张彦泽也大声道。 “两军相遇勇者胜,王清愿为先锋,用王某一腔热血,为大帅和众位兄弟,杀出一条血路来。”大将王清神情激动,抽出腰刀,一刀将帅帐内的一丛兵器架劈成了两半。 “皇甫遇愿领军出战!以死报答君恩!” …… 注1:说的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相传越王勾践为了取的吴王夫差的信任和好感,曾经在吴王生病,尝吴王的翔。(不好,我要吐了!)人而无耻,到了这般地步,还被人称道,依笔者说,勾践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说他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不忠不仁,无情无义毫不为过。 此后多少汉奸卖国贼,无不都是以勾践为托辞和借口。 注2:实际上攻取栾城的是萧翰,此处因要让萧翰与十九继续谈判,捏造萧禹此人。 第四百七十二章 摇摆 “大家都拼光了,你游击营的人做什么?不损一兵一卒,事后捞功劳?算盘倒是打得很精细的。”李守贞冷冷地道。 李风云正色道:“我从少林寺赶来,出发之前,已经飞鸽传书给游击营,让游击营正兵两千余人急速赶来滹沱河,现在应该已经抵达约定地点。如若大帅同意从正面进攻契丹大营,只要约定好时间,游击营也将全军出击,死不旋踵!” 杜重威急速地在帅帐内走来走去,双眼通红。 “下令吧,大帅!”大将王清(注1)催促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帐下弟兄们还有这股心气,拼个鱼死网破。” 帐中诸将的目光紧盯着杜重威,神色各异。 杜重威猛然停下脚步,似乎终于定下决心,“啪”的一声,一掌猛拍在桌案上:“娘的,拼了,鱼死网破!后日黎明前,三更造饭,四更出击,对契丹军发起拼死一博。 符彦卿、王清两位将军为先锋,带浮桥铺设成功后,各领两千兵马率先出击,务必冲开契丹人河岸防务。” “末将得令!”符彦卿、王清两人双双跨出,眼中闪着光芒,大声答道。 “李风云李将军!”杜重威再次喝道。 “末将在!”李风云大声答道,斜跨而出。 “本帅命你即刻回归北岸,引游击营埋伏于契丹军后侧,务必于后日凌晨前,以火光为号,见中度桥处杀声起,立刻率军袭扰契丹后方,佯装袭营,吸引敌军注意力,配合符彦卿、王清两位将军渡河。”杜重威挥斥方遒。 “末将得令!” “张彦泽、皇甫遇两位将军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一万精骑,待符彦卿、王清两位将军打开敌军对岸防务,取得立足点,立刻率军过河,扩大战果,务必冲乱敌军的阵型,保证滩头的安全。” “末将遵命!” “薛怀让将军听令!” “末将在!” “本帅命你率两万杂兵,从即日起开始铺设浮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本帅要在后日五更前,看到浮桥铺设到对岸。本帅会亲令各部床弩,投石车掩护你。” “末将得令!” “李守贞将军!”杜重威又望向李守贞,“这大营便交给你了,请李帅率领本部三万兵马,务必抵挡住萧禹部五万精骑的进攻,保护住大军的后路。” 李守贞迟疑了一下,上前一步道:“大帅请放心,本帅就算战死疆场,也绝不会让契丹人踏入大营半步。” 杜重威转头又道:“安审琦,宋彦筠,王饶……等各位将军,请后日凌晨四更前,请带领本部兵马,列阵于河滩之上,随本帅一鼓作气,拿下契丹大营,生擒敌酋耶律德光!我大晋的存亡,三十万大军的生死,全系于此战,系于诸位将军身上。万望众位以国家为重,以三十万将士为重,精诚团结,奋勇杀敌!” “末将得令!”众将齐声答道。 众将纷纷散去,回营准备,李风云也带着苏语侬和丁猴等亲卫出营朝下游奔去,准备找一处隐蔽之地,悄悄地渡过滹沱河,找到潜伏在附近的游击营。 帅帐中只剩下杜重威、李守贞两人。 李守贞看了看四下,道:“老杜,你我交往这么多年,你就真甘心与契丹人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么,白白便宜了姓石的那小子?” 杜重威长吁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老夫并不愿意与耶律德光拼命,可是,是耶律德光逼着老夫与他拼命呀! 李将军,当初在武强,你若肯为老夫说一句话,大军退守贝州、冀州一带,进可攻,退可守,哪会有今日之噩?无论是襄助耶律德光,还是抵抗契丹,都收发由心,游刃有余。说到底,还是你我不够齐心呀!” 李守贞皱了皱眉毛,答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承认,我的确对你有芥蒂之心,可是老杜你,对我又何尝没有防备之意? 还是说说眼前吧,事情未必就像李风云那臭小子说的那样,毫无转圜的余地。” 杜重威哈哈大笑起来:“李将军,你不会是劝说老夫率军向契丹人投降吧?老夫也不说那些虚的,如今你我向契丹人投降,能得到什么?最终也不过像赵延寿之流,成为一方诸侯,还须受人掌控,还不如之前自在,反而落了一身骂名。你我筹谋半世,难道为的就是这个? 退一步讲,纵使老夫愿意,你再看看满营将士,肯随老夫向契丹人投降的又有几人?只恐老夫还未来得及实施,营中的将士便先乱了起来。 那时,恐怕不是老夫去功耶律德光,反倒是耶律德光趁乱来袭取我晋军的营盘。” “不然,不然!”李守贞连连摇头,“耶律德光的目的若真只是消灭大晋三十万兵马,完全不必摆出这般阵势。他难道不知道只有不到五万人的大营,虽有滹沱河之险,也未必挡得住我三十万大军?况且,镇州还伏有老杜你一支三万人的精兵。两面夹击,耶律德光的成算又有多少?” 杜重威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老夫还在镇州城还藏有三万精兵?” 李守贞哈哈笑道:“老杜,你有多少底细,别人不知道我又怎会不知?你不要说在我天平军中没有伏有你的细作。你麾下爱将王重胤去了哪里?若无底气,你又怎会让镇州守将张彦泽率兵去武强与你会合?” 杜重威呆立半晌,方才叹道:“看来那三万精兵终究是瞒不住人,老夫还打算当做奇兵,打耶律德光一个措手不及,你既然知道了,耶律德光估计也不会不知,必有预防。” “是吗?”李守贞眼中透出几丝戏谑,“就当老杜你真是这么想,耶律德光是个精明人,他又怎会在这种危机重重之下摆出这么一个阵势?难道他不知道,他若败了,大势去矣。滹沱河南岸这股契丹骑兵打再多胜仗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杜重威不语,凝眉沉思,过了半天,抬头道:“你是说耶律德光另有奸计?” “另有奸计还谈不上!”李守贞摇摇头,“契丹人能调出多少兵马来,你我数着指头也能算得出来,任何计策都是以实力为基础的,没有相应的实力,所谓的妙计都不过是一句笑话。 不过,另有打算是一定有的。 我猜想,耶律德光在赌。” “赌?赌什么?”杜重威双目炯炯,紧盯着李守贞。 “明白人面前,又何必说这种糊涂话?”李守贞淡然一笑,“纵使老杜你之前没想清楚,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不懂的道理?他在赌你不会去进攻他,赌你还舍不得杀掉他这个你维以自重的‘贼’。” 杜重威呵呵冷笑数声,道:“恐怕耶律德光失算了!” “不,耶律德光的算盘打得很准,他没有失算!”李守贞长叹一声,道,“耶律德光不愧是一代雄主,他算死了你我。我们别无他路。” “这话怎么说?”杜重威挑眉问道。 李守贞答道:“若是早些个十年,你我说不定一骨脑杀向了滹沱河对岸,可是现在不成,现在你我顾忌的事情太多,想法也太多,不是吗? 若是我军真的全军杀向滹沱河对岸,情况会是怎样? 败了,自然无话可说,沦为契丹人的俘虏,当年赵延寿养父卢龙节度使赵德钧的下场恐怕就是你我的下场,被羞辱一顿后,押赴北国,客死异乡。实力被消耗殆尽的我们,对耶律德光毫无意义,杨光远便是前车之鉴。 若是胜了,情况又会好到哪里去? 契丹人元气大伤,正如李风云所言,十年之内,契丹人不敢窥视中原。可是养贼自重的那个‘贼’,被我们自己给宰了,开封那位皇帝,还留我们做什么?宝刀恐怕早就磨得闪闪发亮,只等砍你我的脑袋。 而你我,这一场恶战打下来,实力还能剩下多少?还拿什么去对抗石重贵?到时,石重贵威望必定大涨,又有天子之名,一个有为明君的名头是逃不掉的。那些本就蛇鼠两端的诸侯恐怕都会倒向他那一边。 只要你我稍有异动,石重贵必定会下旨,命河东的刘知远挥师剿灭你我,反正天上的飞鸟已经没了,山中野兔也射得差不多了,韩信都可杀得,更何况你我? 最好的结果,是你我老老实实奉诏入京,拜一个徒有虚名的太师、太傅之类的虚名,再封上一个王,圈养起来,只等你我老死罢了。 这与战败被耶律德光擒拿住,又有何区别? 所以,这仗打不得,耶律德光也算定,你我一定不会打这一仗。 既然你我不肯打这一仗,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杜重威冷哼一声,道:“投降耶律德光与被耶律德光活捉,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李守贞答道,“耶律德光现在之所以要等我们投降,是因为他也损耗不起,这场大战打下来,就算他赢了,也是惨胜,十万铁骑,也要死伤一大半。 没有了这十万铁骑,耶律德光莫说要荡平中原了,就是北边的草原,他也未必能保得住。契丹人讲的是实力,什么君臣,什么大汗,没有强大的实力,什么都不是,一个蛮荒之地的野人,也敢割了他的脑袋当做战功。龙遇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拔了毛的凤凰还不如一只野鸡。 所以,他在等。 而你我,就算投降了耶律德光,实力却丝毫未损,如若联手,仍旧能重创耶律德光。耶律德光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敢对你我怎么样。 说到底,实力,才是你我安生立命的根本。有了它,什么都有可能得到,日后你我平分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没了它,什么都没了,一切都无从谈起。” “丝——”杜重威长吸了一气,脸色阴晴不定,来回踱着步子,半天方道:“此事事关重大,老夫还要再想想,再仔细地想想!” 注1:此王清并非药王谷的长老王清,历史上真实存在,又一个同名的人,同名的人真多。 第四百七十三章 碎陶 经过一夜的急行,其间斩杀了数名契丹的游骑,李风云顺利地来到了距离滹沱河契丹大营六十里外的浮滔堡。 浮滔堡距离滹沱河有三十余里,滹沱河的旧道曾流经这里。 滹沱河与黄河一样,河水中同样带有很多泥沙,进入河北平原后,流速减慢,泥沙不断淤积,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地上河或者半地上河,因此偶尔也会改道。只是滹沱河远没有黄河那么凶猛澎湃,水量也无从比起,改道的影响与危害也小得多。 浮滔堡因滹沱河而得名,因为在民间,滹沱河就叫浮滔河。 滹沱河改道之前,浮滔堡也算是一处要地,过往的商旅不少,比较富裕,因此,保护浮滔堡的砖墙修得高大坚固。滹沱河改道后,浮滔堡的重要性一落千丈,因为地处偏僻,又不占据要道,已经很少有人来了。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加上高大坚固的围墙,浮滔堡躲过了契丹人的骚扰,而遍地的土匪又拿那高大厚实的围墙无法,浮滔堡成了这战火纷飞的河北大地上难得的几个世外桃源,不断有人逃难到此,人口不降反增,从原先的三百多户人家直涨到如今的八百多户。 游击营就潜藏在浮滔堡中,因为浮滔堡中不少子弟,就是狼山宗的弟子。 游击营的战兵,也就是正兵全部被典奎带到了浮滔堡,包括原先驻守狼牙山的丁虎团,全员两千一百多人,加上天策府的一众武林高手和青囊门的长老、弟子,合计足有两千两百人。狼牙山由辅兵分出两百人来驻守。 除了王大山和王成等几个需要驻守藏军谷和狼牙山的旧将,其他所有部众都齐聚于浮滔堡。天策府的众人,除了少数十几名二三流高手要协助防守藏军谷何狼牙山,也都来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浮滔堡外大门前,两千两百勇士高举火把,列成整齐的方阵。 一面面旌旗在火光之中被冰冷的夜风吹得呼呼做响。 休息了大半天的李风云在熊熊火光下一一检视满营将士,心中一阵黯然,明日凌晨一战之后,不知还有多少故旧还能站在他眼前,又有多少铮铮铁骨的热血男儿要永远沉睡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之上。 毫无疑问,明天会是一场异常惨烈的大战,数十万大军在这片土地上厮杀,他们的血会浸透滹沱河两岸的每一寸土地。其中的凶险,自李风云出道以来,恐怕也只最早的那一次小山坡之战可与之相比。 而那时,李风云占有地利,耗干了契丹人的鲜血。 这一次刚好相反,耶律德光占有地利,不知游击营多少将士要倒在冲锋的路上。 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从苦寒来。铁血战士永远是来自最艰苦最血腥的战场。此战的目的和计划,李风云已经与典奎、疯和尚、白福通等人详细讨论过,具体的事宜已经交代给每一位将士听了。 “还是那句话,不想去的,不愿去的,现在给老子站出来,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滚出游击营,老子不要孬兵!”李风云手把宝刀幽影的刀把,高声喝道。 现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人退出,哪怕他们知道,此时退出,李风云真的不会为难他们,会放他们走。可是铮铮男儿,战死沙场等闲事,脑袋砍掉也只碗大一块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谁又丢得起这人,夹着尾巴逃走,一辈子没脸见人? “好,老子的兵,都是好汉!老子的兵,老子也不诳,此战极为凶险,不同于以往任何一场大战,必定是一场尸山血海,究竟有多少人能回来,究竟有没有人能回来,老子都说不准。 就一句话,既然要跟着老子上战场,就不要再想着囫囵着回来,留下一个疤,那是你幸运;十道八道疤,那是你的功勋,谁也夺不走的功勋;脖子上碗大的疤,那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人杰鬼雄,到了阴曹地府,碰见阎王,阎王也得绕道而行,这才不愧子孙后代年年的香火供奉。 两军相遇,狭路相逢,勇者胜!有我无敌,有敌无我,敌我之间,总须倒下一个才成。 废话老子也不多说,就两个字,杀贼!” 李风云猛地抽出幽影宝刀,黑影掠过天空,森森的寒光似乎将高悬于空中的月芽也斩为了两段。 “杀贼!” “杀贼!” “狭路相逢,勇者胜!” “有我无敌,有敌无我!” “杀贼!” …… 山呼海啸,如同天崩地裂,将士们高呼声震天荡地,整座浮滔堡的人们都被惊动了,几只看家的土狗从土窝里钻出来,正要汪汪地叫几声,又似乎被这沸腾的杀气所震慑,“呜~呜~”地又钻回到土窝之中。 浮滔堡门楼上,一名老儒扶墙而立,面色潮红,高声道:“壮哉,风萧萧兮易水寒!勇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倘若我中原儿女都能若此,倘若我华夏将士皆能这般死战杀敌,天下还有谁敢小窥我中原炎黄族裔? 老夫若能年轻十年,必随李将军征战沙场,痛饮胡虏之血。 快取老夫的楠木棺椁来,抬与将军,以备厚葬战死英魂之用!” 无数百姓,携老扶幼,带着慰劳将士的瓜果点心,涌向堡门外。 …… 李风云手中高举着一只粗陶大碗,碗中倒满了清香的米酒,香气沁人肺腑:“将士们,兄弟们,喝完这碗酒,就随老子奔赴战场。 战死殉国了的,这碗酒就当是送行酒。 幸运活下来的,回来咱们接着喝! 胜饮!” 说罢,李风云一扬脖,“咕噜咕噜”将一大碗酒灌到了肚中,又“啪”的一声,将粗陶黑碗重重地摔在上,将黑陶大碗摔得粉碎。 “胜饮!”两千两百将士齐声高呼,一齐将手中的米酒倒入肚中,又一阵“啪啪”乱响,满地的碎陶乱飞,摔碎黑陶大碗不为别的,只为表示他们没打算活着回来,这黑陶大碗已经再也用不上了。 当堡中的居民涌出堡时,只看见满地的碎陶,一溜火龙正疾驰而去,只听见“踏踏”的马声,惊起无数夜鸟。 第四百七十四章 死谏 一只灰色的信鸽扑腾着翅膀落在了滹沱河南岸杜重威的大营中。 二三三闪身出来,一把捉住那只灰色的信鸽,从绑在信鸽腿上的竹筒中,倒出一卷薄纸,展开粗粗地看了两眼,神色大变,立刻向帅帐处奔去。 十七从营帐后缓步走了出来,望着二三三消失的身影,面色郑重,自言自语道:“时候到了,看来,十九与契丹那边谈得总算有结果了。主上,现在就看你自己的抉择了。” 一张薄纸条摊开放在帅帐中的桌案上。 “降契丹,割河东,助君登极。”杜重威来回踱着步,口中喃喃自语,“是时候了,这条件不算苛刻,甚至算是我解决了一大难题。” 契丹的条件的确不算苛刻。 河东向来是龙兴之地,李渊便是从这里起兵,荡平了天下,建立了偌大一个强盛的大唐,立朝近三百年,论强盛,恐怕只有大汉才能与之相比肩。 大唐国祚已尽,被后粱取代后,晋王李克用雄踞河东,凭借河东之地,同时与契丹、后粱相抗衡,不落下风,反而隐隐占有些许上风,河东的“鸦军”打得当时的契丹丢盔卸甲,屡屡不敌。后来,李克用之子李存勖更是最终打败了后粱,改朝换代建立了后唐。 先帝石敬瑭也是从河东起兵,在契丹的支持下,一举打败了李从珂,再次改朝换代,建立了大晋。 不得不说,河东的确是块神奇的土地,说它不是龙兴之地,杜重威也不相信。 如今,盘踞在这块龙兴之地上的是刘知远,论实力,刘知远的实力更在杜重威之上,对上刘知远,从心底来说,杜重威丝毫没有把握。契丹要割去河东之地,无疑相当于为他解决了一个心腹之患。 但是,也不是没有害处,不用说,青史上的名声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丢了燕云十六州,又丢了河东之地,那么整个中原等若是坦露在契丹人的面前,契丹人日后要入侵中原,便有两条路可供选择,既可从幽州南下,直捣河北,又可从河东南下,威胁黄河防线,或者东进,合击河北。 可以这么说,河东对中原的重要性丝毫不下于燕云十六州。 没了燕云十六州,又没了河东,河北之地根本就守不住。倘若他杜重威真的答应契丹人割让河东,天下反对他杜重威的人不知又会多出多少。 这让杜重威很为难,究竟该不该同意割让河北?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守贞对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其实现在给杜重威的选择并不多。 战,正如李守贞所说,战对杜重威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坏处,无论结果如何,他杜重威最终都会是惨淡收场,登极称帝的梦想算是彻底破灭了。 守,也不可能,且不说无粮之军怎么可能守得住?朝廷现在已经是无军可派,天子连防守开封的禁军都调派到他的麾下,短时间内又哪来能力再筹备一只大军来解救他?河东倒还有些人马,可是,让刘知远来救他,这可能吗? 而且,刘知远也要防守契丹攻入河东,就算真能派出援军,也不过区区几万人马,又济什么事?人,杜重威现在不缺,镇州城还有三万精兵。 剩下的一条路便只有降了,但是一旦投降了耶律德光,那他杜重威无疑要受千夫所指,如若契丹人毁盟失信,不肯立他为帝,那他杜重威可就算是真的完了。 三十万兵马毕竟不是他的,他真正能掌握的,加上镇州的那三万人马,不过才六七万人。六七万人,如果刘知远要来打他,他是决计是抵挡不住的,毕竟,这六七万人中,那藏在镇州的三万人其实都是新兵,没有真正见过阵仗,究竟有多大的战力,还很难说。 思来想去,杜重威将二三三叫入帐内,道:“二三三,你今夜走一趟契丹营,与耶律天德的人联系上,无论如何你都要见到契丹大汗耶律德光,向他讨一句话,问他:如果本帅率三十万大军降他,并答应他的条件,他是否真的肯立本帅为帝? 若是耶律德光没有明确答应立本帅的要求,你什么都不必说,立刻回来。 若是耶律德光答应了本帅的要求,你便如此这般……” 杜重威在二三三耳边耳语一番。 二三三牢记在心,点头答应。他曾与耶律天德的人暗中联系过,只要说明来意,见到耶律德光应该不是难事。匆匆准备了一番,二三三出了晋军大营,又躲过巡逻晋军的眼线,从下游某处隐蔽处游过了滹沱河,直奔契丹大营而去。 二三三离开晋军大营没多久,帅帐外的亲卫忽然禀报:“十七求见。” 杜重威一愣,暗道:“这时他来做什么?”想要不见,心中突然一动,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说罢,拿起桌子上的那纸条,就着烛火,烧得干干净净。 “十七见过主上!”十七跪倒行礼。 “快起来吧!”杜重威道,“十七,上次你为本帅破了投毒一案,本帅还没来得及赏赐你,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本帅拿得出来,一定会赏赐给你!” 十七并未站起,抬头道:“十七不求主上赏赐,只求主上一件事。”十七的话突然变得多而且流畅起来。 杜重威有些诧异,问道:“十七,自从你跟随本帅以来,从来都没有对本帅要求过什么,今天怎么转了性子?呵呵,果真是转了性子,连话也变的多了起来。好吧,你说吧,只要不太过份,本帅依你便是!” 十七叩首道:“十七求大帅万万不能投降契丹人,这是一条死路,若是大帅选择了这条路,就再不能回头了。” 杜重威脸色大变,大声呵斥道:“十七,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本帅几时说过要投降契丹人?” 十七脑袋杵在地上,道:“十七刚才看到二三三已经出了大营,十七也知道,这几日,二三三与契丹人接触不下两次。” 杜重威的气息变得粗了起来,来回走动着,沉声问道:“这件事,你还对何人说过?” “十七是杜家的家奴,无论主上所作所为为何,万没有向外人泄露半个字,即便昨日与李风云相遇,也不曾说过。”十七一动不动,如木雕般脑袋杵在地上。 “啪”桌案上的茶盏被杜重威一手抄起,重重地砸在十七的头上,茶盏碎成数瓣,茶水流了一地,混合着血水,打湿了十七的头发与衣衫,十七纹丝不动。 “你还有脸说是杜家的家奴,老夫还以为你忘记了当初是谁救了你一条小命,是谁帮你埋葬了父母,又是谁将你养大,尽心尽力培养你,才让你有如今的成就。怎么,翅膀长硬了,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居然敢指摘起老夫来了?” 杜重威怒气冲冲地骂道,“莫说老夫现在还没有投降契丹,就算投降契丹,又几时轮得到你这个奴才来指手画脚?不知好歹的奴才,老夫告诉你,老夫能给你一切,也能将你的一切收回。 你以为老夫看不出你的悖逆之心么?老夫早就看透了你的心肝脾肺肾,看清了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从你将那个姓冯的女人送走,就将你看得明明白白。 老夫给了你机会,实指望你能改过自新,你我主仆还能善始善终,谁料你居然将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你,你,你,你说,你还算得上是人子,你这不忠不义的狗东西。” “主上当年救了属下一命,十七当然记得;主上为属下埋葬父母时的情形,属下也历历在目;主上请名师教导属下,培养属下,属下怎敢忘记?”十七依然纹丝不动,“但是,那一切,都是属下欠主上的,与媛儿无关,也与媛儿肚中的孩子无关。 属下一生为人奴婢,不想属下的孩子也为人奴婢,替人卖命,所以,属下送走了媛儿。 这些年来,属下出生入死,为主上做了不少的事情,甚至有不少丧尽天良的事。属下欠主上的,该还的,应该还得差不多了,所剩的只是一条命。 属下此来,一来是劝谏主上,以尽属下之责,但属下自知,是说服不了主上的;所以属下此来的另一目的,就是将属下这条贱命,奉还给主上,从此以后,主上与属下再无拖欠。” “你胡说,你欠老夫的,岂止是一条命?”杜重威拍案大怒,“你欠老夫的,休说你一条贱命还不了,就算加上你儿子,你女儿,还有那个什么媛儿,还有你的子子孙孙的命,都还不了,还不清! 你以为将那个媛儿送到了开封就能躲开老夫,哈哈哈哈,笑话,老夫的债,有那么好逃的么?等老夫当了皇帝,便命那冯道老儿乖乖地将他那孙女送来,对了,还有你的儿子或者女儿,他们现在应该快出世了吧。 老夫要贬他们为贱民,世世代代不许抬籍的贱民,让他们永生永世都休想抬起头来做人!” 杜重威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几乎蹿出火花。 “不可能!”十七缓缓地道,“主上,你做不了皇帝,你若真有这打算,日后你的下场,一定比属下还要惨。” “哈哈哈哈!”杜重威狂笑起来,“老夫做不了皇帝,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且看老夫做不做得了皇帝。不过,你没这个机会了。 来人哪!” 杜重威话音刚落,从帐外涌进来十多名亲卫,将十七团团围住。 杜重威遥指着十七,厉声喝道:“给我将这不忠不义的奴才给本帅拉出去砍了,尸体剁碎了喂狗!” “不劳主上费心!”十七忽然直起身子,胸口处扎着一支明晃晃的匕首,鲜血沿着匕首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原来地上的血水,并不完全是被杜重威那茶盏砸破头流出的;原来十七真的早已经怀着必死之心来劝谏杜重威,他早已经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杜重威了解十七,十七同样也太了解杜重威了,他知道杜重威根本不会放过他,今天,只是他最后的努力。 十七笑了笑,道:“十七欠大帅的总算都还清了,从此以后,十七不再是奴才,十七是自由之人。” 众人都呆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杜重威也呆住了,犹如竭尽全力的一拳,偏偏打道了空处,心中无比的憋屈与难受。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求丰收,雨点降下,花儿别怕。 红花开,笑一笑吧,福来我家; 云飘飘,听风说话,娃儿别怕。 月缺月满顺时,下雨下雪听天,念挂像风筝,不见面,有着线牵。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如分开,雨点降下,娃儿别怕。 路近路远未明,念挂着我看星,愿带着你路,风似静,变幻看清。 红风车,转一转吧,福来我家; 如分开,雨点降下,娃儿别怕; 爹娘念挂……” 十七轻轻地唱着,唱着那首冯媛儿最爱唱的儿歌,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无声无息。 “大帅,还要将他剁碎了喂狗吗?”侍卫长小心的问道。 忽然之间,杜重威觉得无比的惶恐,他担心,十七最后对他所说的话真的会变成事实,他担心他这辈子真的做不成皇帝,他担心正如十七所言,他的下场比十七还要惨。 挥了挥手,杜重威无力地道:“埋了他吧!他要红风车,就给他找一只红风车陪葬吧!” (码字很辛苦,各位看客,看在笔者如此用心的份上,支持一下吧!) 第四百七十五章 杜帅糊了一裤裆 遥望千余丈外灯火通明的契丹大营,李风云命令游击营的将士在树林中隐蔽好,好好休息,此刻才午夜子时,约定的时间是五更,还有一个多时辰,正好让将士们养好体力。 “你和青囊门的人都留下,我会再留下一百名士卒看马,娘的,两千两百多匹战马呀,可是不小一笔财富!”李风云对苏语侬道。 苏语侬嘟哝着嘴,十分不悦,道:“奴家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杀过人……” “姑娘家家,上什么战场,杀什么人?你的事情是救人,不是杀人!你要上了战场,武功这么差,老子还要分神派人来保护你。不要你来,非要跟来,不是捣乱么?”李风云打断苏语侬的话。 “我会用毒……”苏语侬低声争辩道。 “得了得了,你那点毒术,也就能欺负欺负我,真要你下毒害人,你下得了手么?当初在药王谷,好不容易出了一回手,药倒了那个刘公公,最后还真给了人家解药,你心眼咋会这么实在? 要不是醉道人及时出现,你们青囊门就被人家连锅端了。你要是真会有毒术杀人,我看,太阳会打西边出来了。好好给我在这树林中呆着,给我好好看好老子的财富,别让契丹人夺走。老子是穷怕了,见不得一点钱。” 李风云说道。 苏语侬红着脸,说真的,没上战场还不觉得怎样,真要来到战场边上,她身子还真有些发软。李风云说得没错,她只救过人,没杀过人,上次在金沙帮,帮李风云迷倒了杨光远那批手下,结果李风云将杨光远他们杀得脑袋如滚地葫芦般,害得她一连做了几天噩梦。总觉着杨光远来找她了。 瞅了瞅苏语侬月光下俊俏的脸,李风云又低声嘱咐道:“别死心眼,见情况不对,带着青囊门的人赶快逃,混在马群中,没人敢迎着马群来挡你路。这法子我试过,干掉过几百契丹鞑子。”说到这里,李风云又有些得意洋洋。 苏语侬灵机一动,道:“既然马群这么厉害,待会干脆分出一部分马匹,利用马匹开路,岂不是可以减少不少伤亡?” 李风云一瞪眼:“真是败家的婆娘,那不是马,是银子,变成马肉就不值钱了!”想了想,又道:“说得也有道理,我去找疯和尚,白老板,还有典大哥商量商量,兴许真能用!”又嘟哝道:“心疼啊,又要丢一大笔银子。” 忽然又想起一事,从怀中摸出一只信笺,递给苏语侬,道:“差点忘了,这是十七写给他媳妇儿的情书,我若回不来,你就去开封鲁国公府找冯媛儿,她是十七的老婆。 我那便宜的老师,滑头得很,天下人都死光了,他估计都没事。” 苏语侬一把捂住李风云的嘴巴,又轻轻地松开,幽幽地说道:“不要胡说,奴家还等你回来!” 苏语侬已经听说了李风云与杜如月的事,所以来到藏军谷以后,两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李风云心中一荡,又佯装无事地道:“十七知道么?就是那个傻傻的像根木头的那家伙,据说他儿子都有了,没天理呀!老子活这么大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没尝过。”李风云此言不实,当初太湖边一夜,颠龙倒凤,他已经尝遍其中的乐趣。 食髓知味,只可惜杜如月从那以后就天各一方,连面也未曾再见一面。李风云不知杜如月也身怀六甲,如今正在永固宫中养胎。 不过这话可不能对苏语侬说,要不然弄不好苏语侬又要下毒,糟蹋东西,连带李风云受苦。 这小子忒坏了,故意在挑逗苏语侬。 苏语侬小脸一热,忽然鼓起勇气,探出身子,在李风云脸上轻轻一啄,低声道:“好好回来,以后……以后会有机会的!”说完,一扭头便跑了。 李风云摸了摸脸上的吻痕,余香犹存,心中有些失望,低声嘟哝道:“以后,为何是以后,现在不是更好吗?现在还有时间,而且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又想起苏语侬的建议,急急忙忙去找疯和尚他们商议。 商议的结果,众人都觉得,这的确是好办法,虽然比较费银子,但游击营的将士个个都是宝贝疙瘩,损失一个都要心疼好久,相比之下,那些战马,损失了就损失了吧!反正以后还能再弄来。 “风云小子,你就不担心杜重威在当中变卦?”疯和尚忽然道。 众人无语,其实众人心中都有这一担忧,只是疯和尚说了出来。 李风云呆了呆,道:“这,说实话,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杜重威此人,我看他不透。但是,世上哪有万全的事,为了三十万将士,游击营也只能赌这一把了!他若真敢变卦,我李风云绝饶他不过!” 众人一阵沉默,这次作战计划需要彼此配合地方太多,而上次杜重威攻击瀛洲忽然撤退的事情,给大家留下很深的印象,说实话,大家都不太信得过杜重威。 不过李风云说得对,游击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晋国的这三十万大军被契丹灭掉吧,没有这三十万大军,中原如何能抵挡得住契丹十万铁骑?光靠游击营,可挡不住契丹十万铁骑,只怕亡国只在顷刻之间。 众人有意回避着这个话题,李风云问道:“典大哥,镇州城那边怎么样?通知了王重胤王大哥吗?” 典奎点头答道:“已经收到从镇州城传来的信鸽,王重胤将军答应出兵,大概在五更时分抵达。 不过,契丹在镇州城东门外安置了一万铁骑,王重胤将军打算抽出一万多人,虚张旗帜,佯装大军,配合城中原有守军,牵制住这股契丹骑兵。 他将带领另外两万人马,从镇州南门出城,绕道出击,从西面进攻契丹大营。 不过,百里奔袭,蹶大将军,王重胤带的都是步卒,他们可不像我们,有马匹代步,这一路赶过来,有五成战力就不错了。能牵制住契丹人一部分注意力,就算不错了。关键还要看杜帅的三十万大军。” 李风云笑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尽人事而听天命!娘的,皇帝拉了一坨屎,杜帅糊了一裤裆,谁叫老子们命苦,要帮他们清理干净。”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第四百七十六章 渡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晋军大营变得忙碌起来。 李守贞走到杜重威身边,轻声道:“我没料到,你还是坚持这般做,你会害死大家的。” 杜重威面无表情,似乎并未听到李守贞的话,只是紧紧盯营门前一队队鱼贯而出的大晋将士。 符彦卿、王清整整齐齐地站着四千兵马,这四千兵马,都是各营挑选出来的敢战悍勇之兵卒,大晋这三十万大军精锐中的精锐,一双双眼睛在熊熊火光下闪闪发光,一股凌厉的杀气在空中弥漫开来。 王清走上环顾这四千虎贲将士,从腰间拔出腰刀,在空中虚斩了一下,大声道:“养军千日,用在一时,报国的时候到了!我生国亡,我死国存!我武人,奋勇杀贼,马革裹尸,幸也!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不杀溃鞑虏,绝不收兵! 无论是在阳世还是鬼蜮,我王清决计与兄弟们站在一起,绝不旋踵!” 符彦卿也上前一步,朝四周的将士拱手道:“今日一战,全仰仗各位弟兄拼命,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 凯旋之时,再与诸君开怀痛饮,不醉不归。 我军必胜!出发,杀贼去!” 滹沱河上早已经连夜搭建好了两座浮桥,王清、符彦卿分别率领两千精兵,无声无息地朝对岸扑去。 与此同时,排列与滹沱河南岸河滩上的近千具床弩、投石车突然发作,无数的弩箭如蝗虫般地射向滹沱河对面的火光处,无数的石弹被弹射出去,直砸向对岸的滩涂。 “杀!”久久积郁在心头的杀意,如爆竹一样炸开。 契丹人设置在对面河滩上的几只巡逻队伍,还未等王清、符彦卿所率的四千精兵冲上河滩,已经被如蝗虫般的弩箭射得七零八落,幸存的契丹骑兵急忙拨转马头,直朝契丹大营逃去。 王清、符彦卿所率的四千精兵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很顺利地登上了对面的河滩,正在对岸整理部众,准备一股作气,攻下对岸的堤坝,攻击契丹的营寨。 皇甫遇看得兴高采烈,哈哈大笑道:“看来契丹人没料到我军今夜的偷袭,王、符两位将军进行得十分顺利。老张,下一步就看你我的了。号令将士,准备渡河!” 张彦泽摇摇头,压低声音道:“皇甫将军,似乎有些不对,契丹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打?我军在滹沱河上建筑浮桥一天一夜,契丹人却似乎没有半点警惕之心,这怎么可能? 皇甫将军,你与契丹人也干过不少仗,你见过这样的契丹军吗?” 皇甫遇呆了一呆,答道:“好像的确有些不对!”想了想,又道:“管他呢,就算契丹人有所诡计,又能怎样?王清、符彦卿已经杀到了对岸,只要我军再加把劲,攻下堤坝,契丹人大势去矣!” 说罢,急忙整顿麾下一万精骑,随时准备渡河,只等杜重威一声令下。 正在这时,一名大帅亲卫疾驰而来,大声道:“张彦泽、皇甫遇两位将军且慢渡河!” 张彦泽、皇甫遇两人一愣,双双勒住马头。 那亲卫来到两人面前,奉上杜重威的手书和军令,道:“事有蹊跷,大帅命皇甫遇将军先行带领麾下两千精骑先行过河,策应王清、符彦卿两位将军,余下的一万八千精骑,暂时按兵不动,由张彦泽将军率领,等待大帅下一步的军令!” 张彦泽、皇甫遇验过军令手书,也没有疑心,如今王清、符彦卿两位将军占领对岸的河滩,的确容不下两万精骑,能容下两千精骑就算不错了。 两万精骑簇拥在河滩之上,只会成为对方弩箭与投石车的活靶子。而且,河滩上的沙石淤泥很容易陷住马蹄,折断马腿,杜重威这般安排,并不为过。 皇甫遇朝张彦泽一抱拳,笑道:“兄弟先去杀贼了!”说罢,点齐两千精骑,紧随王清、符彦卿兵马,朝滹沱河对岸杀了过去。 渡过滹沱河比预料的要顺利得多,契丹人并没有在河滩处阻击大晋兵马,这让王清、符彦卿有些惊诧,难道契丹人真的抽调空了大营的兵马,无力布置兵力在河滩处阻截? 两人碰面稍微商议了一下,决定不管其他,稍稍整顿了一下阵形,继续向滹沱河北岸的堤坝进攻。 北岸的堤坝离渡河地点还有一里多路,中间还有些许细流,不过已经挡不住大军的步伐。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王清、符彦卿已经来到了堤坝之下。 这时,皇甫遇的两千精骑已经渡过了滹沱河,正在河滩上整顿兵马。紧接其后渡河的是左右厢都指挥使泰宁节度使安审琦的兵马。 皇甫遇与安审琦在安阳河合作过,正是安审琦的大军及时渡河出击,逼得耶律天德撤围而走,才将当初被围在张家庄皇甫遇的三千精骑和李风云救了出来。 那一战是契丹第二次入侵中原的转折点,那战之后,大晋由守势转为攻势,直到在阳城白卫团村大败耶律德光。 与此同时薛怀让仍在带领杂军加紧修筑浮桥,单单两座浮桥,实在是太少,三十万大军要渡过滹沱河不知要过到什么时候。更不要说还有那笨重的弩车和投石车要运抵对岸。 这时,天色已经微亮。 “耶律德光怎会这般大意?”符彦卿心中有一种不祥之感,一种说不出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王清哈哈大笑,道:“符将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非拼杀二字而已,何必忧虑那么多?也许李风云将军在北边的骚扰起到了奇效,将耶律德光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这才忽略了南边的防务。” 一阵北风出过,隐隐传来兵马厮杀之声,符彦卿的心微微定了定,希望真是如此。回头看看河滩处黑压压的人群,和河对岸如蚂蚁般准备渡河的兵马,符彦卿心中暗道:“看来,大帅是真的有决心与契丹人决死一战了。” 四千铁甲将士一步一步接近滹沱河北岸的堤坝,忽然,只听“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无数的契丹兵马突然从堤坝背后,冲上堤坝,火把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北方的天空。 符彦卿大惊,大声喝道:“举盾,防箭,向前冲!”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嗖”“嗖”……弓箭离弦之声响不绝于耳,响成了一片,飞羽像暴雨一般,朝四千将士射了过来。 第四百七十七章 暴雷 发生在契丹大营北边的战斗要比南边要早得多,早在五更之时,杜重威下令对滹沱河北岸河滩发动进攻,那数千支弩箭射向北岸河滩,无数的碎石砸向北岸之时,潜行到三百丈外的李风云便得到了消息,立刻下令一百多名骑艺精湛的武林高手,驱赶着两千多匹战马,分作两批,向契丹大营发起了冲锋。 剩下的两千多名游击营将时,跟随其后,接着夜色和马匹的掩护,朝契丹大营掩杀过去。 游击营虽然人人都会骑马,但能熟练掌握在马上战斗的将士不多,骁勇的步卒可以在短时间训练出来,但要训练出一只精锐的骑兵没有几年的工夫是不成的,其中更要耗费大量的钱财,骑坏的马匹都将是难以估量的数字。 游击营没有那么多时间,也耗费不起那么多的金银。所以,自风云营建立肇始,李风云采取了另外一种策略,那就是只把自己的将士训练成能骑马的步卒。马匹只是游击营代步的工具。 这样对马匹的利用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浪费,却极大的提高了将士战力,和转移的速度。 一千匹战马全速奔跑起来,动静非同小可,扬起的尘土,更是五丈之外根本看清对面的动静。 契丹大营立刻骚动起来,大营前的火堆迅速被点燃,无数带火的箭矢如同萤火虫一般掠过漆黑的天空。数十架弩弓也吱吱呀呀地响起,随着一声令下,飞向未知的北方。 契丹大营前顿时血光一片,马匹的嘶鸣,将死的马匹的哀嚎此起彼伏,令人闻之丧胆。 损失了不下三四百匹战马,战马群终于逼近了契丹营寨。契丹人的营寨不像大晋,寨前是不挖掘壕沟的,最多只会设置一圈拒马,寨墙也不算高大,才大半人高。这也是为了方便契丹精骑出入的需要。 草原部族崇尚进攻,骑兵的优势也只有在进攻中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契丹人又怎会将自己囚禁在栅栏之内,放弃马匹这一最大的优势,与敌军鏖战? 契丹人瞪红了眼睛,千夫长,百夫长纷纷下令:“弃弓,上马,拔刀!” 如蚂蚁般的契丹兵卒,纷纷扔掉手中的弓箭,跳上战马,拔出腰间的弯刀,只等一声令下,便冲出营寨,杀向来袭的敌军。 令寨墙前的契丹将领惊奇的是,来袭的敌军并没有趁机纵马跃入寨墙内,而是在寨墙外分成了两队,分别从左右两路撤退。 马其实是一种非常有灵性的动物,没有人的逼迫与驱赶,它们决计不会冲向拒马与栅栏,躲避危险是它们与生俱来的本能。只有十数匹战马躲闪不及,重重地撞在栅栏前的拒马之上,撞得栅栏一阵发晃,被尖锐的拒马刺透了身体,无力地倒在了栅栏之下。 “是空骑,是空骑!”眼尖的契丹人迅速地发现了这一现实。 指挥作战的千夫长耶律达气得两眼喷火,射出了那么多箭矢,原来只射死了一些马,作为草原勇士的他怎能接受?弯刀向前一挥,耶律达大声喝道:“契丹勇士们,出击!” 早已经准备好,已经与寨墙拉开一定距离的契丹铁骑唿哨着,挥舞着弯刀怪叫着催动马匹越过栅栏,扑向寨外。 在耶律达右侧的千夫长萧远克一惊,他没料到耶律达这般性急,居然在没看清敌情的情况下贸然出击。此时由不得他犹豫,耶律达既然出击了,那他这一部,理所当然要护住他的右翼,萧远克一咬牙,高声喝道:“出击!” 契丹大营的地面剧烈震动着,又是一个千人队杀出了营寨。 位于耶律达左侧的千夫长耶律洪磊同样在耶律达的裹挟下,扑出了营寨。刹那间,三千契丹铁骑如同一股滚滚洪流一般冲出了契丹大营。 耶律达本是想衔尾追杀四散而逃的战马,趁机冲乱来袭之敌的阵形,这样的方法,契丹人用过不知多少次,每次都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来袭之敌不会想到,在他们的突袭的情况下,契丹人还能整理好部曲,迅速反击。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之下,契丹人往往能杀得来犯之敌人仰马翻,弃甲而逃,根本不会对营寨造成威胁。 在草原上是如此,在中原更是如此,缺乏马匹的中原人在进攻途中,根本来不及组织密集的枪阵,往往一个冲锋,便能将其彻底打垮。 可是,今天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冲出栅栏的契丹人,没有在马队后面发现密密麻麻的中原步卒,相反,迎接他们的又是一道滚滚烟尘,“踏踏”的马蹄之声如暴雷般响起,尘土中,火光乍现,不知来了多少人马。 “不是说来犯之敌最多只有两千多人,而且都是步卒,哪来这么多骑兵?”耶律达惊讶不已,不过,此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两军相遇,靠的就是一股猛劲。耶律达的弯刀在空中绞出一个漂亮的刀花,高声呼喝道:“勇士们,给我冲!” 虽然他知道,此时交战,对契丹勇士来说,非常不利,因为骑兵交战,速度是非常重要的,速度快的往往占有极大的优势。 显然,对方的速度已经完全提了上来,但是契丹的勇士刚刚跃出栅栏,才开始加速。 “不管怎么说,我们人多!也比中原人强壮,马上的战斗技巧更高。”耶律达这样安慰自己。他已经注意到萧远克、耶律洪磊两个千人队跟了上来。 “轰”两道洪流撞击在一起,无数的契丹勇士被撞落马下,转眼间便被踩成了肉泥。 又是空骑,对面的马匹上又是空无一人,只是马匹的尾巴上绑着布条,被人点燃,被火炙烤得几欲发疯的空马乱冲乱踢,撞落了不少契丹骑兵。 对于冲锋起来的骑兵来说,掉下战马就意味着死路一条,除非他们是身手敏捷的武林高手,可是世上哪会有那么多武林高手。 契丹骑兵惊慌失措,纷纷勒住马匹,如果可能,谁会愿意从自己的同泽身上踏过,尤其是刚刚在火堆前一起说笑,烤肉吃的同泽。 后面的骑兵收不住马匹,撞做了一团,更多的契丹骑兵被撞落马下,整个契丹骑兵簇拥成一团,马速迅速降了下来。 “不要乱!不要乱!”耶律达大声叫道,“继续向前冲!” 可是人喊马嘶,又有几人听得到他的声音,耶律达忽然觉得,这次出击也许是一个错误。 气急败坏的耶律达正要整顿队伍,忽然,空中“嗖”“嗖”“嗖”箭矢掠空之声响起,不好,中原蛮子放箭了!耶律达大惊,现在簇拥成一团的契丹铁骑全无速度,简直是箭矢的好靶子。 为了便于马上冲锋,契丹骑兵一般身着的都是皮甲,不像中原步卒,身穿铁甲,相比之下,皮甲虽然轻便,但防护远不及铁甲。而且中原兵马由于绝大多数是步卒,用的是步弓,而契丹骑兵为了方便骑射,用的是马弓,步弓的威力远大于马弓,这一次簇射,不知有多少契丹勇士会丧命于箭矢之下。 “举盾!举盾!”耶律达大声吼叫道,话音未落,忽觉脖子间一痛,耶律达伸手摸了抹,只觉得腥热的鲜血满手都是。 “原来,我也会被射死!”耶律达身子晃了两晃,栽倒落马下。 发现箭雨的不止耶律达一人,“举盾”之声纷纷响起。 可是绑在左臂上那小小的皮盾又有多大的防护作用?只听惨叫之声不绝,像割麦子一般,一批一批的契丹栽倒下马来。 终于,有聪明者干脆自己跳下马来,一边躲在马肚子下,利用马匹替他挡箭,一边开口大骂:“该死的南蛮子,不敢面对面拼刀子,只敢放冷箭伤人!不知这南蛮子究竟有多少气力,能放多少轮箭。”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弓箭兵,一次也只能放出十多轮箭,当然,像李风云这样的怪物不算。一连射出五轮弓箭后,李风云立刻命令停止放箭,一声令下,游击营三五成群,各自组成进阵势,朝契丹残兵杀去。 惊惶不定的契丹铁骑好不容易熬过了箭雨,纷纷又跳上了马背,这时他们发现,身边的人稀疏了不下一半,不少人被压在中箭倒下的马匹下面,动弹不得。 萧远克很幸运,没有被如雨的箭矢射死,只是左臂被箭矢擦过,这点小伤,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为他挡箭的亲兵却死了好几个。 心中咒骂着耶律达,萧远克跳上马匹,正要组织契丹铁骑抵挡偷袭者的进攻,忽然,一团黑影向他扑了过来,紧接着,萧远克觉得脖子一凉,周围的一切开始翻滚起来,眼前的一切变得血红一片,他看到,他身边剩下的几名亲卫倒在了血泊之中。中间一个很像他的无头尸首端坐在马鞍之上,摇摇欲坠。 不对,那就是他,萧远克明白过来,在意识变得模糊前,他听到一个如暴雷一样的声音在大声呼喝:“我乃李风云,谁敢与我一战?” 第四百七十八章 无衣 “杀!” 与此同时,契丹大营的西侧也是血海一片。两万名镇州精兵在王重胤的率领下,轻兵上阵,经过长途奔涉,王重胤终于率领着这两万精兵来到了契丹大营的西侧。 两万大军的到来,是瞒不过契丹人的。 耶律德光迅速从营中调出一万铁骑,有耶律天德率领,迎击王重胤。大有一举消灭王重胤的架势。 以两万疲敝之卒应对一万养精蓄锐的契丹铁骑,这仗不用打,王重胤就知道结果,遥望南方火光冲天的天空,王重胤心中默念道:“大帅,希望你能对得起将士们的牺牲,莫要辜负了中原百姓对你的期待。” 杜重威真的会如他所愿那般么? 王重胤心中没有半点底,就在他出兵的前一刻,他还收到杜重威用飞鸽传来的密令,不许他妄自动用镇州城中潜伏的三万精兵,更不许他私自出击。 为了带出这两万精兵,王重胤不得不利用他在士卒中的威望,囚禁了十多名前来阻止他的将官,强行将这两万精兵带到了这里。为了吸引住镇州城外那一万契丹铁骑的注意,王重胤不得不留下一万精兵,再加上镇州城原有的数千守军,伪装成三万大军,与城外的一万契丹铁骑对峙。 “踏踏踏踏”从对面的契丹军阵中飞出一骑打着白旗,来到王重胤阵前,大声道:“对面可是王重胤将军?我家主帅耶律天德邀请王将军阵前说话,两边各只带十名亲卫,王将军可有胆量前来?” 王重胤哈哈大笑,道:“有何不敢?回禀你家主帅,王某稍作安排,马上就到!” 那一骑见王重胤已经答应,立刻拨转马头,回归本阵。 北风萧萧,不知从几时起,天空中飘起了丝丝点点的白雪。 王重胤带着十名亲卫缓缓来到阵中,他需要拖延时间,给刚刚到来的两万精兵更多恢复体力的机会,耶律天德的建议正合他的心意。王重胤并不认为契丹人会利用这个机会袭击他,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如果只从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而言。 对面打着火把,也缓缓走来了十一人,为首的一位,虎背熊腰,器宇不凡,不用说,他就是耶律天德,耶律德光的第三个儿子。 双方在相隔五六丈处站定,这样的距离,即便对方突然发动袭击,己方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对面可是王重胤王将军?”耶律天德大声叫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才得相见,真是相见恨晚!” 王重胤抱拳,大声答道:“正是王某,对阵疆场,刀剑相向,要拼个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恨晚不恨晚的?还是不见为妙!王某对天德将军的大名,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谁不知‘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之威名?” 王重胤身后的十名亲卫闻言哈哈大笑,齐声喝道:“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声音洪亮,两军将士皆能耳闻,顿时,晋军阵中传出更大的哄笑之声。有知道这件事典故的,将当初在张家庄前,契丹万军丛中,李风云如何单枪匹马,追得耶律天德四处逃窜,丢尽颜面的事添油加醋好生描述了一遍。两万晋军顿时士气大涨。 晋军对面的契丹人则不然,不少人纷纷低下了头,气焰萎靡了不少。 “本帅好意要讲将军,将军何故要侮辱本帅?”耶律天德声音中多了几分怒意,此事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羞辱,最忌讳别人提及,王重胤居然在两军阵前重提旧事,虽然两军交战,不择手段,但依然让耶律天德恼怒不已。 “都说中原是礼仪之邦,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耶律天德不愿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接着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更何况今日本帅以礼相待,诚邀将军在阵前相见,将军如此说话,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哈哈哈哈!”王重胤放声大笑道,“耶律天德,你契丹人入侵我中原,劫杀我苍生,掳掠我百姓,种种行径,教人发指。这好好大好河山,如今被你等糟蹋得百里不见人烟,枯骨辚辚,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什么礼仪,又有什么脸面说什么厚道? 简直就是一群禽兽,此之谓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注1)。 你我之间,并非朋友,亦非知交,乃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仇敌?我中原豪杰再仁义,再怎么胸怀宽广,又岂会蠢到与你们这些中山狼讲什么礼仪厚道? 但凡我中原子民,在中原的土地上,用任何手段对付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是应该的!” 耶律天德长叹了一口气,意趣索然,在晋国诸将中,他颇为看重王重胤,原本希望通过阵前交谈,说降王重胤,日后好为他效力,却没想到王重胤性子如此火烈,丝毫不给他半点颜面,不觉打消了招揽王重胤的想法。 “将军这又是何苦?如今杜重威杜大将军都要投降我契丹,王将军又何必固执,螳臂当车,不过是一场笑话!”耶律天德再次转换话题。 “胡说什么?”王重胤大声喝道,“大帅怎会投降你这等腌臜小人?休要在此胡说八道,施展这阴谋诡计,动摇我军军心!” “本帅胡说八道?”耶律天德冷笑一声,高声叫道,“二三三,何不出来见一见王将军,说说本帅可有虚言?” 话音一落,从耶律天德的随从中闪出一人,朝王重胤拱手施礼道:“二三三见过王将军,二三三的确是受主上的使派,前来契丹大营,商量投诚事宜。王将军何不就此息兵,待大势一定之后,再与主上重商大局?” “轰”王重胤脑中如炸开了一个响雷,他最担心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眼前这人是杜重威的心腹亲信二三三无疑了,王重胤曾见过他数面,当然认识,而且他还知道,此人对杜重威忠心耿耿,不可能背叛杜重威。 “胡说,都是胡说!”王重胤猛然睁开眼睛,双目通红,逼视着二三三,大声喝道:“二三三,你若还是中原男儿,炎黄子孙,就立刻出手,杀了你身边这人!” 二三三被王重胤如刀一样的目光逼得勒住马缰,连连退了数步,低下头来,摇头道:“二三三一生,唯主上命令是从,王将军这要求,二三三实在做不得。”说罢,调转马头,回到了众人之后。 “哈哈哈哈!”王重胤仰天大笑,笑声显得无比凄凉,“大帅,你好生让重胤失望!”忽然之间,王重胤拔出随身宝刀,遥指耶律天德,怒目欲呲,高声呼道:“杜重威降了契丹,我王重胤不降,纵使天下人都降了契丹,我王重胤不降。我堂堂华夏好男儿,岂可为胡虏做猪狗? 耶律天德,你快些滚回去,你我整军大战,看看鹿死谁手,看看我华夏血性好男儿是如何战死沙场!” 耶律天德摇了摇头,心中无比惋惜,没有多说话,调转马首,回归本队。 王重胤也回到了两万晋军的阵前,高扬战刀,胸中那股火焰越烧越高,越烧越烈:“兄弟们,将士们! 刚才,对面的强盗要我们投降,充当他们的走狗,帮他们掳掠我们中原的百姓。 我王重胤说了,纵使天下人都降了契丹,我王重胤不降。我堂堂华夏好男儿,岂可为胡虏做猪狗? 兄弟们,你们降还是不降?” “不降,打死都不降!” “不降,跟鞑子拼了!” “堂堂华夏好男儿,岂可为胡虏做猪狗?” “纵使天下人都降了契丹,我也不降!” …… 一阵惊天动地的山呼海啸。 这两万新卒,绝大多数是河北之人,肯随王重胤走到这里来的人,有几人与契丹人没有血海深仇?怎肯投降契丹。 “好,好兄弟!”王重胤嘶声竭力地大声吼道:“今天,敌强我弱,敌众我寡,也许我们救不出对岸的三十万将士;今天,我们也许要全军覆灭,悉数战死于此。 不过,我们要想对面的那群契丹鞑子证明,曾经在这华夏的土地上,在这辽阔的河北大地上,有一群铁骨铮铮的好男儿,愿意为华夏族裔流干最后一滴血。我们的性命,就是对炎黄祖宗的最好祭礼!杀贼!” “杀贼!”两万雄兵大声呼喝,喝声如排山倒海般,此起彼伏,久久不休。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注2) 不知何人起头唱起了这首古曲,应和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两万雄兵一齐唱了起来,一齐踏步向契丹军行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中,刀光血影,血肉横飞…… 注1:“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这句话其实是出自顾炎武《日知录》卷十三,意思是仁义沦丧而导致带着野兽去吃人。顾炎武是明末清初的人,请勿喷神龙! 注2:取自《诗经?秦风?无衣》。 第四百七十九章 安审琦 雪越下越大,今夜注定是一个血与火的夜晚,说少英灵将魂归地府,这场雪,是要祭奠这些即将逝去英豪么?还是要将这满地的鲜血隐藏在皑皑白雪之下,还人间一个清平净世的假象? 遥望北方,杜重威脸色阴沉,随着北风,一阵阵歌声隐隐传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王重胤到底还是违背了他的命令,从镇州城传来的消息,王重胤已经率领两万镇州精兵奔袭契丹大营。 “我真的错了么?”那一刻杜重威几乎怀疑自己的决断,“十七如此,符彦卿如此,连王重胤也是如此,他们就不明白他们只是飞蛾扑火,于事无补么? 不,我没有错,错的都是他们。 他们不懂得隐忍,他们不懂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韩信有胯下之辱,勾践也曾卧薪尝胆,他们不懂,他们都是蠢材,死不足惜!” 杜重威的眼光变得锐利坚定起来。 北岸的堤坝上,尸横遍野,符彦卿、王清的四千将士已经杀上堤坝,与契丹人纠缠在一起,皇甫遇的骑兵也扑了上去,与契丹人杀做了一团。 按道理说,这时候,援军应该该上去了,已经渡河的安审琦的两三千兵马也该冲上去支援符彦卿、王清等人了,可是,杜重威的将令却一直不肯发出。 安审琦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杜重威,眼中露出一丝惶惑,他不明白,杜重威他究竟想干什么。 说实话,安审琦并不愿意拿自己的部众与契丹人拼命,在这乱世,什么高官,什么厚爵,其实都是虚的,只有手中兵权才是实实在在靠得住的东西。 底下的人拼完了,就算是位高权重又如何,谁会鸟你?君不见景延广、桑维翰哪个不是权倾一时,可是现在这两人怎样?一个在洛阳喝闷酒,一个在开封喝闷酒吧里。 曾经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如今却门可罗雀、无人问津。连路人也要避开他们门口,生怕招惹什么是非。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没有兵么?皇帝的一句话,让他们一步登天,但登天之后呢?还不是一样要摔落下来。 再看看河东的刘知远,皇帝石重贵明明对他忌讳颇深,却偏偏不敢动他,连重一点的言辞也没有一句,又因为什么?无非是他手上有一支雄兵。 在乱世,手下的兵,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安审琦没有像刘知远、杜重威那样的雄心壮志,或者说他的威望,他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他有那样的野心。他只想舒舒服服的活着,他欺负别人,可以;别人欺负他,不成。 实际上这世上的大多诸侯枭雄都是像他这样。战争只不过是他们捞取更大地盘和实力的手段,无论是对契丹人,还是对身边的同类。 如果有一天他们地盘足够大,实力足够强,他们不介意让自己心中的野心变得更大一点,适当的时候可以询问一下九鼎有多重(注1),不过,至少现在,他们还没打算做山中之王,做做豺、狼、豹子也不错。 如果手下的兵拼光了,拿什么去做豺、狼、豹子?想做只狐狸也难。最大的可能是成为一只又肥又大、任人宰割的獐鹿。 所以,当初李风云提出要跟契丹人拼命之时,安审琦其实是不愿的,他希望别人去拼命,他坐享其成。他相信跟他想法的人应该不少。 可是这个想法只能想想,绝对不能说出口,如果他不想被环视群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话。 不过安审琦也懂兵法,他明白,李风云说的是对的,如果不想投降契丹人,那么,这将是唯一的办法。王清、符彦卿、皇甫遇等人站了出来,愿意打头阵让他很高兴。 至少他不用打头阵,损失的兵力也许没有那么重,既然大家都损失了实力,那么他也就相当于没有损失实力,还是安全的。 可是安审琦不明白杜重威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下令他援助王清、符彦卿、皇甫遇等人,说实话,他与皇甫遇的私交还是不错的,他也不愿意看到皇甫遇战死沙场。 忽然,安审琦心中一动,难道杜重威他……安审琦背后不由得冒起了凉气,身体有些发颤。 越想,安审琦他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这种事杜重威他做得出来。当初在瀛洲,杜重威不就是用这种手段轻而易举地除掉了梁汉璋么,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并不让人觉着奇怪! 让安审琦心寒的是,杜重威居然连他的心腹爱将符彦卿也暗算了。此人的心可真够狠的。 也许已经不算是心腹爱将,安审琦忽然想起在武强那次军议,符彦卿似乎逆了杜重威的意,非但没有支持他,反而站到了他的对面。符彦卿与张彦泽不同,张彦泽是上了薛怀让当,情况都没有弄明白的情形下,随口说出了自己的意见。符彦卿不同,从头到尾,他对事情是一清二楚。 难道说在杜重威与符彦卿之间早有罅隙?杜重威对符彦卿早怀怨恨在心,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将符彦卿一齐除去? 安审琦越想越觉着有道理,看来,杜重威此人心眼小得很,不能轻易得罪,尤其是当他大权在握,实力强大之时。 “安将军!”安审琦的思绪被杜重威派来的亲卫打断,“大帅有令,请安将军火速撤回已经渡河到对岸的兵卒。” “哦!”安审琦点了点头,没有感到任何意外,果然如此啊!也罢,既然杜重威打算投降契丹人,那跟着杜重威一起投降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反正天塌下来有杜重威顶着,清算也清算不到自己头上。只要实力犹在,谁做皇帝都还不得将他当爷一样供起来? 抬头望了一眼仍然在血战之中的皇甫遇,安审琦心中长叹一声:“皇甫兄弟,莫怪兄弟没有救你,实在不能呀!得罪了杜大帅,以后天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 注1:取自典故问鼎中原。 楚庄王八年(前606年)春,楚庄王率领大军以“勤王”名义攻打陆浑之戎(散居黄河南、熊耳山北之阴地,又称阴地戎,后被晋国灭),来到了洛水,周天子都城洛邑附近,并在周王室边境陈兵示威。 周定王惶恐不安,派周大夫王孙满慰劳楚庄王的大军。 楚庄王在接见王孙满时,寻问九鼎之大小、轻重。九鼎相传为夏禹所铸,象征九州,夏、商、周奉为传国之宝,是天子权力的标志。楚庄王问九鼎,意在“示欲逼周取天下”。 第四百八十章 怒斩 一片羽箭射下来,一时间将士们倒下了不少,不止如此,数十个巨大火球从坝顶被推了下来,只滚向坝底簇拥在一起的大晋将士,沉重的火球碾过将士的身体,生生地碾压出一条条“火路”,石漆(注1)被点燃后,火焰很难被扑灭,火星溅射到将士们的身上,传来一阵阵惨呼。 一块块巨石从大坝后面由投石车投掷,越过坝顶,落在了将士们的头顶,砸得大晋勇士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还有坝顶的一辆辆床弩,虽然没有大晋做得那么精致,但射出弩箭威力同样巨大,非人力可以抵挡,一支弩箭穿透两三人之后,仍然有余力向前飞行,在人群之中搠出一条条血胡同。大晋将士手中的木盾,在威力巨大的弩箭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轻易被撕碎,连同破碎的血肉,散落了一地。 王清大怒,双目通红,挥舞着陌刀,大喝一声:“后排将士,射箭,前排将士们,随我冲!” 在堤坝之下承受契丹人的箭雨,这是最不明智的选择,虽然四千壮士都身贯铁甲,但铁甲也挡不住相隔数丈的箭矢。最好的办法,便是冲上堤坝,与契丹人混战在一起。 四千好男儿自从上了战场,便知此去凶多吉少,所差的只是早死片刻与晚死片刻的差别,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个个用命,一声呐喊,将木盾顶在前面,一齐随这王清向堤坝上爬去。 这时,符彦卿同样带着将士们,直朝堤坝上冲去。 堤坝毕竟不是城墙,没有那么陡峭,让人无法攀援,徒步便能冲上堤坝之上。 契丹兵马也不是大晋的步卒,他们习惯于在马上挥舞战刀,在冲锋途中,将鲜血于死亡撒播给对手。下马做战,驻守坝顶,不是他们所长。而且,他们习惯使用的马弓,威力比不上四千铁甲壮士的步弓。他们身上轻便的皮甲,对箭矢的防护也比不上铁甲。 铁甲虽然笨重,但是,马弓射出的箭矢,不果不是正好射在缝隙或者裸露位置,即便穿透了薄薄的甲片,也难给对方致命的伤害。所以,不少晋兵将士,虽然身上插着五六支甚至十数只利箭,如刺猬般煞为吓人,但仍能够坚持着向坝顶冲锋。 契丹士卒则不同,虽然占据地利,但毕竟不比城墙,有墙垛的保护,从坝下射来的箭矢,能他们极大的伤害。即使再悍勇的猛士,也经受不住三五支箭。 刹那间,箭来箭往,碎石乱飞,从坝顶砸落的巨石,熊熊燃烧的的石漆,从坝顶滚落的契丹士卒,在冲锋途中被射死砸死大晋士卒,还有肚穿肠烂,半边身子烧得焦熟的尸体,将死者的呻吟哀嚎,将这原本平静宁宓的北国晨曦化作了人间地狱。 战争就是这样,无论对方占据如何险峻的地形,只要肯付出代价,总能取得进展。 在付出了不下六七百人的伤亡后,王清、符彦卿各率一部人马终于杀上了坝顶,两部人马合作一团,与契丹人绞杀在一起。 王清、符彦卿原本都是马上将领,王清用的是陌刀,符彦卿用的是铁枪,不过,马儿冲不上如此陡峭的堤坝,所以,他们都舍弃了战马,徒步作战。不过饶是如此,两人都是二流高手,实力非同一般,普通的契丹士兵根本挡他们不住,被杀得节节后退,留下一地尸首。 一名契丹悍将手舞着一根笨重狼牙棒,大声叫道:“南蛮子上来了,勇士们,让他们看看,骑战他们打不过我们,步战,他们一样也不是我契丹男儿的对手!”说罢,手起一棒,将冲到近前的一名晋兵砸得脑浆迸裂,倒地身亡,又横扫一棒,将另外一名晋兵打得骨断筋折,胸口一片模糊,眼见不得活了。 “萧将军来了!”契丹士卒受那悍将的鼓舞,士气大振,“哇呀呀”怪叫着,瞪着血红的眼珠,随着那悍将向冲上堤坝的晋军反扑了过来。 这时,冲上堤坝的晋军不过才三四十名,一时抵挡不住,竟然被那悍将杀得连连后退。 王清眼看不好,大声道:“彦卿,你护住后侧,此獠交给某家了!”说罢,飞身从拥挤的人群头上掠过,手舞五十八斤重的陌刀,大喝一声:“鞑虏,休得猖狂,着刀!”一道白虹,如同从九霄云外贯落,斜劈向那鞑子悍将。 这一招,有分教,传自三国时蜀国大将关羽关云长,乃是关公绝技之一,相传关羽当初凭着这一刀,诛过颜良,斩过文丑,其势不可挡,最讲究一个先声夺人。 那鞑子悍将也非庸手,乃是契丹军中赫赫有名的勇将,名叫萧拓,有万夫莫挡之勇,武功已达二流后期,直逼顶尖,论武功,还在王清之上,万军丛中,尸山血海,不知冲杀过几回,那狰狞的狼牙棒,早被血水浸透,乌黑发亮,带着浓浓地煞气,也不知砸死过多少人。 听闻王清这声怒喝,萧拓虽然心神略有瞬息的恍惚,但毕竟内力深厚,意志坚定,立刻恢复过来。这厮也真是悍勇,不肯示弱,不躲不闪,自恃臂力,也大喝一声,甩动狼牙棒,如平地卷起一团乌云,想要挡住王清这势在必得的一刀。 可是他想错了,他若躲闪,王清毕竟不是关云长,虽有后招,但在这拥挤的坝顶,未必就施展得开,也许真能让萧拓他逃出性命。可是他却举狼牙棒格挡,关羽所创的这绝命一刀又岂是他萧拓能挡得住的? 这一招的绝妙之处在于孤注一掷,将全身的真元都灌注于陌刀之上,自上而下,人借到势,刀借人势,刚猛无敌,所向披靡。想当初,军中大将颜良、文丑这等一流高手都受不住这一刀,被关羽关云长斩为了两段,更何况他区区一名契丹鞑子? 若是李风云在此,他一定能识别得出,此刀与他的青龙斩残式一脉相承,必定有极大的关系,可是,萧拓错判了形势,以为凭借他的臂力和深厚的内力,足能将从空中袭来的王清砸飞,甚至砸死。 战场之上,生死只在刹那,只听“铛”的一声,如平地起了一个炸雷,五十八斤重的陌刀正砍在六十四斤重的狼牙棒上,直到这时,萧拓这才感觉不妙,只觉庞大的内力如泰山压顶般砸了下来,虎口崩裂,手臂被震得发麻发软,狼牙棒居然挡不住那惊鸿一刀,心中暗叫不好,再想变招,已经晚了。 只听“啪”的一声,血花四溅,脑浆纷飞,六十四斤重的狼牙棒倒砸下来,正砸在萧拓脑袋上,紧接着,白虹斜贯过他的身体,从左肩直劈到右胁下。可怜一员契丹虎将,化作一道戾魂,直奔地府而去。 周围的契丹兵卒眼见王清一招阵斩了悍将萧拓,不觉一阵发呆,谁还敢跟王清放对?士气顿时大落。 而晋国勇士与他们相反,一声欢呼,士气大涨,如同打了鸡血般,战力骤升,直杀得契丹人哭爹喊娘,血肉横飞,几欲溃散。 坝下的大晋将士不断涌了上来,将缺口越扩展越大。 “王将军、符将军,我来也!”随着一声大喝,皇甫遇率领骑兵也赶到了,拍马斜冲上坝顶,更将坝上的契丹人搅成了一锅粥。 …… 匆匆赶来的李守贞遥望坝顶奋勇征战的将士,又看了看杜重威亲兵手中拎着得三十多颗血淋淋的人头,心中暗暗叹了一口,转头望向杜重威,心中突然生起了一丝不屑与愤怒。 “杜将军,你比我狠!”李守贞说道,“其实你早下了决心,是不是?我没想到,你为了剪除绊脚石,居然连这般的狠手也下得去!这一点,我不如你!耶律德光选择你,不是没有道理! 原来你早与耶律德光合计好了,难怪契丹人迟迟不肯攻我大营。可怜我中原勇士! 不过,皇甫遇终究是我的人,你不能杀他!” 杜重威冷哼一声,道:“妇人之仁,岂能成大事?来人呀,鸣金收兵!”又撇了李守贞一眼,道:“你的人,你来处理,莫要坏了本帅的好事。记住,如今你我是系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走不了老夫,也逃不了你,已经无回头路可走,好自为之。” 鸣金收兵?河对岸那拼杀中的三支精兵哪里还收得回来? 晨曦下,两道铁流从河坝两侧合拢,不下一万契丹铁骑已经将王清、符彦卿、皇甫遇三支人马的后路断去。将他们与正在撤退的安审琦的兵马分割开来。 而河对岸的床弩与投石车,在杜重威的严令下,不许射击,为此斩杀的将领不下十余人。 原来,河滩之上,契丹人早已经布下埋伏,原来,这场进攻,根本是杜重威与耶律德光合谋的一个圈套,目的只是为了铲除军中那些铁了心不肯降敌的将领。 白雪皑皑,雪花飘飘,可是老天为英雄落下的泪? 注1:古时候将石油叫做石漆。 第四百八十一章 攻寨 北风萧萧,耶律洪磊心中仓惶一片。 耶律达死于乱箭之下,侥幸躲过劫难的萧远克被李风云一刀砍下了脑袋,被射得七零八落的契丹士卒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的游击营将士,耶律洪磊亲眼看见军中的几名二流高手,十多名三流高手被身穿黑衣的游击营高手砍瓜切菜般地砍翻在地。 特别是那个李风云,简直就如同一个鬼魅,隐藏在夜色之中,时隐时现,每次出现都会带走几条人命,出手如羚羊挂角,毫无踪迹可循。 耶律洪磊绝不是胆小鬼,千夫长的职位不是靠祖宗的庇荫,而是靠他一刀一枪奋勇杀敌拼杀出来的,他身上的十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便是明证。 可是,他现真的怕了,眼见那道可怕鬼魅朝他这边飘了过来,耶律洪磊没有犹豫,拨转马头,朝外逃去。 正所谓将是兵的胆,耶律洪磊不战而逃,让原本让接连的打击弄得人心惶惶的契丹士卒更没有战意,恐惧像瘟疫一般迅速传染开来。契丹人四散而逃,即便还有些许悍勇之徒仍然坚持战斗,但很快就被游击营的洪流所淹没,转眼间便斩成了肉酱,死于非命,连一细小的浪花不曾溅起。 李风云并没有追赶溃兵,幽影宝刀一扬,李风云高声喝道:“众将士,随我杀入契丹大营。杀贼!” “杀贼!”战场上响起了铺天盖地般的喊声,如蚂蚁般的游击营将士,在各位将领的带领下,冲向契丹大营。 仓促出击的三个千人队,让契丹营寨的防御一下子空出了一大片。周围的契丹兵卒匆匆赶来布防,没有等他们站定位置,首批近一百多名高手,在疯和尚等人带领之下已经跃入了寨墙内,杀鸡宰鹅般的砍杀惊魂未定的契丹士卒。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江湖高手,他们绝大多数是天策府的二三流高手。天策府原本就是由后唐被大晋灭后,不愿投降石敬瑭的将士组成的,自觉形成军阵对抗敌军,是写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会组成军阵杀敌的江湖高手,跟不会组成军阵杀敌的江湖高手,根本是两回事。 他们三五成群,彼此掩护,彼此配合,即便涌过来的契丹兵卒人数远多于他们,即便契丹军中也有不少武林高手,即便被耶律德光征调来的江湖高手人数也不少,但在这一百多名一流高手面前,似乎什么都不是,要么便被杀得尸横遍野,要么就被杀得一触即溃,转身便逃,反而冲乱了后来者的阵形。 这一百多人,根本不需要李风云指挥,他们知道哪里是关键所在,往往一击中的,契丹军中的百夫长,十夫长往往刚刚举起弯刀,想要发号施令,就会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支冷箭,一只钢镖射倒,死得糊里糊涂。 至于那些千夫长,万夫长,也好不到哪里去,疯和尚、白福通、周纵云、玉堂春专挑这些人下手,契丹军中的一流高手一时还没有赶到,居然被他们屡屡得手,契丹军中的大将死伤惨重。 没有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的指挥和调停,营寨中的契丹兵卒虽多,却如无头苍蝇般的四处乱蹿,现出一片乱相。 “轰”“轰”保护寨墙的拒马被游击营的将士拔起,寨墙被推倒,大批的游击营将士终于冲入契丹大寨之中,契丹兵卒更是慌乱不堪。 “我契丹勇士就这般不堪一击么?区区两千多人的游击营也奈何他不了么?”远处木台上观战的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身边可供他调派的人其实不多,自从派出五万契丹铁骑过河截断了杜重威三十万大军的粮道和退路,又派出一万兵马围困阻截镇州城的援兵,契丹大营中实际只有四万多兵马。这四万多兵马,为了应付南边的来袭之敌,耶律德光又调派出去了两万兵马,为了击溃王重胤的两万援军,耶律德光再次调拨给耶律天德一万铁骑。 实际此时,契丹营中的兵马只有一万多人。 耶律德光远本以为,凭借这一万多人马,消灭李风云游击营两千多人不成问题。谁料到这仗居然打成了如今这模样。 千夫长耶律达的莽撞出击,三千铁骑被击溃,大片的寨墙无人防御,导致周围的千人队不得不慌忙抽出兵力前往补充防御。 而他们没有料到,最先冲入寨墙内的居然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武林高手,仓促应战的契丹人几乎是碰上一批便溃散一批,转眼间四个千人队被搅乱了建制,乱成了一片。而且乱势渐有弥漫之势。 如今,耶律德光手中可调动兵力竟然只有用来保护他的三个千人队。 如果让李风云游击营的进攻影响到南边的情况,让王清、符彦卿、皇甫遇所部冲入到大寨中,形成合势,攻打耶律德光的军帐,那局势就更加不可收拾。 即便那时杜重威能够控制得住他手下三十万大军不捣乱,单单这会合在一起的七八千人便足以让局势混乱不堪。万一让他们冲入帅帐,逼得耶律德光撤逃,那这场仗契丹人就彻底输了。 到了这个时候,耶律德光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听众将的意见,将滹沱河以南的契丹铁骑调拨回来一部分。现在那五万铁骑放在那边实在是没有多大的用处,最多不过是监视杜重威是否有异动。 如今这种局势,耶律德光很清楚,单凭手中的三个千人队即使派出去,非但阻挡不住李风云的游击营,反而会让局势更加靡乱而不可收拾。 沉思片刻,耶律德光喝令道:“吹号,让南寨防守的大军立刻调出五个千人队,对付李风云!另外,调拨二十名一流高手,两百名二流高手,去围杀李风云!” 一边的耶律麻答大惊,道:“如此,南寨的防守兵马便只有一个千人队了,万一河堤上的四个千人队挡不住符彦卿、王清、皇甫遇,让他们杀入寨中,岂不是危险?” 耶律德光道:“有何危险,就算他们与李风云合兵一处,我契丹大军也未必会败!况且,这三人未必齐心,所率的兵卒也未必肯与他们一战到底。 刚刚传来消息,杜重威已经鸣金收兵,安审琦部已经开始撤军,相信他们此刻军心已经乱了。何去何从恐怕不是一会儿能决定得下来的。 河滩上只有一万精骑,他们若想活命,只要杀透这一万精骑,便有可能保全性命。如果继续进攻我契丹大营,他们应该知道后果。 再调拨十名一流高手,一百名二流高手,驰援坝上,以防万一。” 耶律麻答想了想,事情的确如耶律德光所说的那样,立刻名令手下吹号施令。 想了想,耶律德光又问道:“王重胤的那两万步卒怎么样?” “正在交战中!”耶律麻答答道,“没想到这批新练之卒竟然这般顽强,在没有床弩的支持下,接连被耶律天德率兵攻击了数次,死伤无数,竟然还能坚持不溃败。 末将以为,除非镇州的那一万铁骑能及时赶到,从后方攻击王重胤,要不然,耶律天德要击败这股晋兵,还要很长的时间。” “恩”耶律德光点了点头,问道,“镇州的那一万铁骑什么时候可以赶到?” 耶律麻答想了想,道:“昨夜三更,萧将军发觉与他对峙的兵马似乎有些不对,立刻放弃营寨,紧忙往回赶,算算路程,也该快到了。” 正说着话,忽然从西边隐隐传来号角之声,一名亲兵急驰而来,下马几步蹿上高台,大声道:“禀报大汗,围堵镇州的萧将军已经率军赶到,正在整军向王重胤的两万兵马背后发起攻击,敌军已呈乱相。” “好!”耶律德光猛地一拍龙椅,“萧将军回军回得及时,立刻下令,击溃王重胤部后,耶律天德,萧将军两部不必追赶溃兵,立刻挥师,从北面迂回,截断李风云部的后路,我倒要看看,这次,李风云你能往哪里逃?” 第四百八十二章 国殇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挚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注1) 王重胤败了,两万精兵在两万契丹铁骑的夹击下彻底溃败了,同等数量下,骑兵对步卒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更何况这两万精兵原本是新训练出来新卒,能在一万铁蹄下坚持到现在,足足两个时辰,已经很不错了。 战场上横尸遍野,一万多具晋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彼此相依,静静地躺在河北的大地上,尸体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让鲜红的血渍显得不那么显眼。 “怎么样,王将军,降了吧!这一战,非将军之过!”耶律天德策马来到王重胤近前,“你尽到了你的责任,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你。不是你对不起晋国的朝廷,是晋国的朝廷对不起你。” 王重胤已经身负重伤,右臂齐肩被人斩去,战袍血迹斑斑,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战场上敌人的血,头发散乱,血迹凝固在发髻上,形成一道道鲜红的冰棱。 身上的甲胄也破碎不堪,胸口的甲胄已经被人斩碎,露出一条狰狞猩红的巨大伤口,背后还插着三支雕翎,左腿被人用枪搠出一个大洞。只能靠高高肿起的左手杵着的一杆断旗,王重胤才能勉强半跪在雪地中。 周围仆倒的尸体交迭起来,足有小半人高,有晋兵的,但更多是契丹人的尸体。 王重胤的周围密密麻麻围着不知多少契丹铁骑,其中不乏武林高手。 “呵呵呵呵!”王重胤抬起头来,露出挂着血丝的牙齿:“耶律天德,到了现在,你还指望王某会投降? 王某说过,杜重威降了契丹,我王重胤不降,纵使天下人都降了契丹,我王重胤不降。我堂堂华夏好男儿,岂可为胡虏做猪狗? 如今,王某麾下的将士,死的死散的散,大好山河也即将沦丧与胡虏之手,你认为,我王重胤还会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么?耶律天德,你未免太小看我王重胤了吧!” 说罢,王重胤猛地抽出扎于尸体之中的断旗,调转旗杆,左臂猛的一使力,只听“噗”的一声,鲜血乱溅,旗杆深深地插入到王重胤的胸口之中。 王重胤吃力地抬头看了一眼被白雪覆盖的北国江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脑袋无力地耷落下来。 “踏踏”耶律天德跨下战马似乎受到了惊吓,连连后退了几步,耶律天德脸上挂满了失落,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罢了,将……王将军好好葬了吧!他是真正的勇士,不可亵渎!” 原本,耶律天德是有机会阻止王重胤自杀的,但是他犹豫了,他突然觉得,这未尝不是英雄最好的落幕,既然王重胤希望如此,就由他去吧!只可惜好一员智勇双全的虎将。 “走!该轮到李风云了!”耶律天德扬起了马鞭,遥指东面,眼中放出丝丝狠光。 “大帅撤军了!”正在滹沱河北岸堤坝上酣战不休的王清呆住了。 为何,杜重威为何要这般做,他不明白。明明胜利近在咫尺,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击败坝顶的契丹人,三十万大军,从坝顶扑杀下去,纵使契丹再骁勇善战,也抵挡不住晋军的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胜利几乎是必然的。 大帅为何要这样做?即使河滩上突然出现了一万契丹铁骑,但河滩之地,并不适合骑兵奔跑,骑兵的速度施展不开,步卒完全有机会击溃他们。原本在王清看来,契丹人分出一万精骑截断他们的后路,其实是一件再愚蠢不过的事情。 王清不明白,皇甫遇却明白得很,在听到对岸传来的铜锣声时,他的心底如明镜一般明白,他知道,他们成为了第二个梁汉璋,所谓的三十大军齐攻契丹大营,在杜重威的心中根本是子虚乌有的笑话,仅仅是引他们入彀中的诱饵。 他突然明白,为何渡河之前,杜重威为何突然下令,更改原本的渡河序列,命令他先带两千精骑渡河,这两千人,他肯定会挑选自己最信得过的队伍,他从郓州之战一直带到现在的老队伍,除掉了他这两千人的亲信,那剩下的八千精骑,张彦泽就能轻易掌控。杜重威就能刀不血刃地吞并掉他的部曲。 可是,这样做李守贞会答应吗?毕竟,他皇甫遇的部曲,也就是李守贞的部曲,一万部曲就这么没了,李守贞岂能善罢甘休? 忽然,皇甫遇头脑无比清醒,这恐怕是他唯一的活路。 “王将军,不能再打了,快撤吧!”皇甫遇冲着不远处红着眼睛疯狂大战的王清,大声喊道。 “不!”王清大声叫道,“我王清渡过滹沱河,就没打算再回去!大帅看错了形势,我要让他看清,我们是有机会取胜的!” 河坝上忽然来了不少契丹高手,加上对岸响起的铜锣声,让厮杀中的将士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办,士气大落,被实力猛增的契丹人打得节节败退。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皇甫遇寒意顿生,感觉不妙,急忙一纵身从马上跃落,只间一名白胡子老人,绕过几名皇甫遇的亲卫,又一掌拍死一名拼死挡住他的亲卫,如一只大鸟一般落在了他的马鞍之上,一掌将他的战马拍翻在地。 此人他见过,乃是长白老怪,武功非同小可,皇甫遇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跟一流高手比,他相差太远,跟长白老怪对招,他凶多吉少。 “又是一名一流高手!大家小心了!”皇甫遇一闪身,混入到兵卒丛中,转眼间就不见踪迹。 长白老怪一击未能得手,心中正在惋惜,顺手杀了两名晋兵,斜眼正看到血战不退的王清,心中闷哼一声:“也罢,就你了!”脚尖一点地,身子如同大鹏鸟一般的掠了过去。 王清挥刀正了结与他对战的一名契丹高手,正要向前突击,忽听背后的兵卒大声呼道:“王将军,小心!”王清立刻感觉不妙,抬头正见一个人影向他扑来,不由得大怒,大喝一声,一招“举火烧天”,刀光直掠向空中那人。 长白老怪嘿嘿冷笑了一声,王清的刀法的确不错,但要看和谁比,他能阵斩萧拓,但在长白老怪面前,还不够看。只见长白老怪在空中伸出一只手指,看准时机,轻轻地在陌刀上一弹,王清顿时觉得一股磅礴的内力袭来,双臂发麻,陌刀几乎脱手,刀光中露出了破绽。 与此同时,长白老怪一掌拍死了一名冒失来救王清的晋兵的脑袋,接着弹出一脚,直踢向王清的胸口。 王清此时胸中的真气正被长白老怪震得翻滚不息,气还没有调匀过来,哪里躲得过长白老怪这神出鬼没的一脚,立时被长白老怪踢飞,砸倒了一片晋军。 王清勉强提了一口气,拄着陌刀站起,怒目圆睁,怒喝道:“大帅,我王清不服……”话音未落,一大口鲜血喷出,夹杂着破碎的内脏,王清身子晃了两晃,仆倒于地,再无声息。可怜一代大将,战死在沙场,一道幽幽英魂,也奔地府去了! 注1:取自屈原《九歌?国殇》 第四百八十三章 恐惧 “打不下去了,没法再打了!”皇甫遇一把扯住杀得如血人一般的符彦卿。 “放开我!”符彦卿怒吼道,“让我战死沙场,我符彦卿纵使不能留名千古,也绝不能让祖宗蒙羞!” “你胡说些什么?”皇甫遇怒喝道,“都死了,谁来为战死的将士洗冤,讨回公道?谁又来为王将军报仇?你看看,周围的将士还剩下多少人?快随我走,率杀出重围,兴许还有一条活路,不要忘了,三十万大军不是他杜重威一个人的。”六千将士,厮杀至今,已经剩下不足三千人了。 “大帅呀,你究竟做了什么?”符彦卿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一代名将,竟然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痛哭流涕,可是,周围的将士没有一人笑话符彦卿,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落泪时。此时众人心中,谁不是一腔悲愤? 皇甫遇见符彦卿神智已经失常,手起一掌,正拍在符彦卿的后脑勺上,又抓过一名晋兵,命他背起符彦卿,回头又喝令道:“诸位将士,随我突围!” 说罢飞身跳上一匹空马,挥刀率先向坝下冲去。 三千将士一声呐喊,跟随在皇甫遇身后,一齐冲下河坝。 要想突围,又谈何容易,河滩上还有一万契丹精骑,蓄精积锐,整装待发,而皇甫遇征杀到现在,已经厮杀了近两个时辰,早已经是精疲力竭,只靠着心中一口气撑着。 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 又是一阵血雨腥风,皇甫遇杀透契丹人的阻拦,来到河岸边时,身边已经不足八百人,而且人人身上带伤。 河上浮桥火光冲天,杜重威竟然防火烧断了浮桥。 这时,符彦卿已经醒了过来,见此情形,放声悲呼道:“大帅,你何至于心狠至此?” 皇甫遇一咬牙道:“卸甲,涉河!兄弟们,有幸逃出生天者,切莫忘此仇此恨!” 说罢,一把扯掉身上的碎甲,扔掉手中的兵刃,大踏步走入水中。众将士见此情景,也知没有其他的办法,一一撤掉身上的衣甲,跳入水中,涉水朝对岸走去。 这时,契丹人赶来,一声喝令下,万箭齐发,射向正在涉河的将士。 要知此时,正值隆冬,河水寒冷彻骨,而且河底又有淤泥,走起来并不方便,十分费力,根本走不快,北方人又多不会凫水,便如河中的活靶子,一丛丛鲜红的血花不断在江中绽放,在这片白茫茫的天地中,显得格外刺目显眼。 最终能走到对岸的,不过区区数十人,包括皇甫遇、符彦卿在内,无一不是身中数矢。刚刚登上岸,众人便晕倒在河滩上,浑身冻得发青。 安审琦终究与皇甫遇有几分交情,不忍看到皇甫遇、符彦卿冻死在河滩上,急令士卒将剩下的数十人救起,准备好热汤施救。 放下皇甫遇、符彦卿等人不提,且说李风云率领游击营突入契丹大营中,杀得契丹人马丢盔卸甲,混乱不堪。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风云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周围的契丹兵马越来越多,怎么杀也杀不完,让人有一种杀不动的感觉。 高手也越来多,越来越强。如今在李风云周围,将李风云围住的一流高手就有四位,而对付疯和尚的一流高手足有六位,白福通也被五名一流高手围住,玉堂春与周纵云两人则联手对付五位一流高手,一时间险象环生。 蜂拥而来的二流高手、三流高手更是不计其数,原本占有优势的游击营及天策府的众多高手完全被契丹的高手逼住,施展不开手脚,只能靠着阵形维持着勉强不败。 由于李风云所部的武林高手被牵制住,游击营的攻击也受到阻碍,不再锐利难当,混乱的契丹的兵卒渐渐从惊惶中恢复过来,各自以十夫长、百夫长为核心重新组织起来,抵抗变得有序,战力迅速恢复。 按照战前的计算,和之前得到的情报,不应该是这样。 耶律德光此次出征,所带的一流高手至多不会超过四十位。除去保护耶律德光的一流高手,能够抽派出支援作战的一流高手应该在三十名左右。耶律德光派出五万大军渡过滹沱河,截断杜重威三十万大军后路,李风云不信他没有派遣一流高手保护军中重要将领。 而杜重威三十万大军中,从中原各派请来的一流高手,也接近二十位,耶律德光怎么可能将军中的大部分一流高手都调来对李风云区区两千多人的游击营? 耶律德光不是傻子,他应该明白,游击营虽然犀利,但是人数太少,后劲不足,根本不可能对他构成根本的威胁。真正决定大战生死存亡的,是杜重威的三十大军。原本李风云预计,耶律德光能派出七八名一流高手,对他和疯和尚等人进行牵制就算很不错了。而现在,他们面对的一流高手足有二十位。 而且,派来阻拦他们的兵力也不对。 按照原来的预计,除去要保护耶律德光的兵马,耶律德光能抽调出来对付李风云游击营的兵马,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人。 在寨墙外,李风云的游击营已经成功击溃了三千兵马。那三千兵马已经溃散,想要集中起来,再次投入战斗,不说士气与战斗意志,没有三四时辰是不成的。 之前的战斗中,李风云的游击营已经先后成功地让五个千人队打乱了建制,按道理,此时契丹人最多能依仗人数的优势与李风云相持,即便耶律德光将保护他的禁卫军也派上战场一时也不会引起根本的改变。 而现在的情况是,契丹人越来越多,一下子又出现了五个新的千人队,也就是说,挡在李风云游击营前面的契丹人,竟然不下一万人。 耶律德光几时有这么雄厚奢侈的兵力?三十万晋军再不济事,耶律德光也要派出两三万人去阻拦,这样也未必能保证能拦得住。 西边还有王重胤的两万精兵,耶律德光难道真不知道,不派兵马去阻拦。 难道是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有误?或者耶律德光已经把南岸的兵马暗中调回了一部分?关于耶律德光的情报都是经过反复核实过的,这种情况决计不会出现,对河岸,不知杜重威,李风也派人进行了严密的监视,耶律德光想要调回南岸的兵马,需要绕一个大圈子,来回不下数百里,决计没有那么快调回来的道理。 一切都变得不近情理,除非…… 忽然,李风云心中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惧。 第四百八十四章 刀煞 雪越下越大,李风云的心也越来越凉,越来越多契丹军,朝游击营涌来,游击营将士的伤亡骤然猛升,李风云几乎可以肯定,他心中的猜想的确是真的,杜重威没有真正出兵。 世上事,不如意十有八九,老天爷也许会锦上添花,但绝不会雪中送炭。 当布置在战场周围的游骑传来消息,耶律天德正率领着两万铁骑正从背后袭来,准备截断游击营的后路,将他们围死在契丹大营之中时,李风云知道,王重胤完了。 不止是李风云感觉到了,典奎也感觉到了,典奎纵马来到李风云身后,大声道:“风云,快下令撤军吧,再不撤,游击营就全完了。” “杀!”李风云暴喝一声,身形一闪,掠到典奎身侧,一刀逼退一名朝正向典奎袭击而来的一流高手,高声喝道:“老典,你快带队伍迅速撤退,我带亲卫团断后!” 典奎犹豫了一下,一边格挡周围源源不断攻来的契丹高手,一边道:“不成,游击营可以没有我典奎,不能没有你李风云,你快率部撤退,我来断后。” 李风云两把宝刀挥动得快如闪电,地上,空中的雪花忽然被卷起一大片,一团黑旋风卷起,旋风中似乎隐约盘踞着一条狰狞的恶龙,携带这周围碎云片片,飘忽不定。 一齐攻向李风云的另三名一流高手识得这招厉害,不敢力敌,纷纷向后闪避,两名二流高手躲闪不及,被那碎云裹住,只听两声惨叫,被那碎云斩成了肉片。 这一招,正是李风云自创的风云斩的第一式“风云起”,在少林寺,李风云功力大涨,也让这一招的威力大增,现在,即便是疯和尚也敢正面对抗这一招。 趁着逼退那三名一流高手的那一刹那,李风云吼道:“快去,四名这样的对手,你挡他得住吗?快走!” 典奎犹豫了一下,心中也知李风云说的是实情,他的武功,如今虽然略有进步,但也不过是接近二流顶尖,在一流高手面前,或许能抵挡一招半式,但面对四名一流高手,他恐怕转眼间就会被对方斩杀,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牙一咬,典奎调转马头,喝道:“亲卫团断后,其他各团将士,随我后撤。” 就在这时,典奎眼角忽然瞥见有一道人影,越过众将士的头顶向他扑来。暗叫一声不好,典奎一团身,翻身滚下马来,只咔嚓一声,马儿“淅沥沥”一声惨叫,那战马竟然被人拦腰斩成了两段,肝胆肺肠洒了一地,饶那典奎躲得快,也被迸射出的剑气伤了左臂。毫无疑问此人是一名一流高手。 典奎心知此人决计不会善罢甘休,落地之后,顺势一滚,立刻弹起,挥舞着钢刀防备那人偷袭。这时他才看清,此人正是刚才在李风云身边偷袭他的那位高手。 在泰巅争锋时典奎曾见过他,此人姓曾名羽,江湖中外号惊雷奔电光剑,在一流高手中,武功算不得高,大约在一流初期,与玉堂春的修为相仿。不过,即便是这样,曾羽要杀典奎还是轻而易举。 一流高手与二流高手之间的那道坎,就好比是龙门,一跃龙门即登天,一流高手与二流高手之间的差距,是极其悬殊的。 “曾羽,你也是汉人,为何要为鞑子卖命,对我汉人赶尽杀绝?”典奎又惊又怒。 曾羽嘎嘎怪笑一声,道:“什么汉人鞑子,谁付得起价钱我便为谁卖命。李风云我杀不了,你我是杀得了的!”说罢剑光一闪,手中的剑化出十八柄来,教人分不清哪一柄是虚,哪一柄是实。 这时,李风云也发现与他缠斗的人少了一人,听到典奎的怒吼,急忙回头看去,正见曾羽出剑,大惊失色,暴喝道:“曾羽,你敢!”一刀逼开对手,转身便欲去救典奎。 可是此时他与典奎的距离不下八丈,哪里来得及?眼见典奎左闪右避,被曾羽连连刺伤,心中不由的大急。 与李风云对敌的另三名一流高手岂肯放开李风云,其中一名叫萧远津的,见李风云一时失神,身侧露出破绽,心中大喜,掠身侵入,一掌拍向李风云的右胁下。 李风云心头警觉忽起,急忙闪身躲避,可是高手比试,胜负只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李风云想要躲避,哪里躲得过,只是稍稍将要害让出,那一掌正印在李风云的胁后侧,直打得李风云眼前一阵昏暗,胸中真元如沸水般翻腾不已,身子斜向后飞去,在空中狂喷出一口血。 一口精血喷出,李风云的脑袋清醒了许多,紧咬牙关,在空中强吸了一口气,身子入一只兀鹰般突然在空中折转,手中宵练宝刀挥出,口中大呼:“奸贼,看刀!” 此时,李风云距离足有两丈有余,对曾羽根本形不成威胁。 曾羽哪里管他,手上宝剑一紧,只听一声怒吼:“狗汉奸!”紧接着,斗大的人头飞起,一腔碧血洋洋洒洒洒在了北国的土地上,如绽放的一朵绚丽的红花,可怜典奎,一缕忠魂飘飘荡荡也落入了黄泉之中。 曾羽哈哈大笑,伸手正要捉取空中典奎翻飞的人头,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冰凉,紧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袭来,曾羽低头看了看胸口,发现从肩膀到胸口直至胁下,现出了一道细细血痕,并迅速的扩大,血痕处,鲜血如喷泉一般喷射而出。 “嘡啷”一声,宝剑落地,曾羽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被泄了气的气球,体内的力量似乎突然之间被抽得精光。缓缓地回过头,曾羽只看见两丈远处那双冷漠、寒冷而又愤怒的眼睛。 “怎么可能?”这是曾羽最后的想法,两片尸体滑落,仆倒在地上。 见此情形,紧追上来的三名一流高手心中一紧,萧远津眼睛鼓了鼓,不由得叫出声来:“刀煞!” 刀煞又称剑灵,与剑气相似,刀煞也能外放体外,不同之处在于,一流高手的罡煞之气完全能抵挡得住剑气,但对刀煞却无能为力。 也就是说,炼成刀煞之人,要杀同境界的一流高手,并非是一件难事。刀煞无影无形,有凌厉无比,还没办法抵挡。谁能想到,对方在一两丈外砍来的一刀,居然也能取自己的性命?这叫人如何去防? 江湖中炼成刀煞的人极其罕见,但炼成的,无一不是顶尖的高手。也就是说,在这世上,能使出刀煞或者剑灵的只有九个人,八大绝世高手和只差半步就能成为绝世高手的永固宫主。 这也是江湖中众人将永固宫主列为继八大绝世高手之后的第九人的原因之一。 绝世高手一定会刀煞,而且有办法抵御刀煞,但一流高手不成,即便是武功高强如永固宫主也做不到。 萧远津没有想到,他势在必得的一掌,虽然重伤了李风云,却也在无意之中打出了这么一个怪物来。 萧远津左右两位一流高手,三人不约而同,转身便逃。 这仗没法再打了,谁知道李风云随意凌空砍过来的一刀究竟有没有砍出刀煞来?他们是一流高手,走到哪里都是武林宗师,为耶律德光效命,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性命搭上。 可是他们想走,李风云却不肯放过他们,眼见典奎死在自己的面前,李风云眼珠只都红了。 典奎与李风云的私交非常之好,说是刎颈之交也不为过,是李风云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在李风云弱小时,典奎曾指点过他武功,交过他兵法,丝毫不藏私,对李风云来说,典奎亦师亦友。 而且,典奎一直都不计得失,追随李风云,无论是当初的风云营,风云卫,还是现在的游击营,典奎都是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威望仅次于李风云,可以说,游击营能走到现在,有一半功劳都要归结于典奎。 正是有典奎在,李风云才能不理军中的日常事务,放心大胆地做撒手掌柜。 如今典奎战死,李风云心头如硬生生被割去了一大块肉一般。 “杀贼!为典大哥报仇!”李风云回过身来,怒吼一声,一道黑光闪过,手中的幽影宝刀忽然幻做一头疯狂咆哮的乌龙,脱手而出,这一招,正是青龙斩中那绝命一招“孤注一掷”。 “噗”的一声,只听一声惨嚎,简宁望着穿胸而过,从心口戳出的刀尖,心中绝望与苦涩,他当初投靠契丹之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今天,他会像一名小兵一样被人戳死在刀下,而且是背朝敌人,没有尊严地死在对方的刀下。 见简宁也被李风云一刀戳死,萧远津和另外一名一流高手被唬得魂不守舍,几时一流高手会像小鸡一般被另外一名一流高手信手屠戮?两人几乎连头也不敢回,匆忙挤入契丹兵卒拥挤的人群中,逃之夭夭。 这时,眼睛红了的不止李风云一个,阵前的将士大多听到典奎阵亡的消息,都发了疯,一个个如不要命的疯虎,扑向契丹人。契丹兵马虽人多势众,但四位一流高手,两位被杀,两位居然逃跑了,让军心大为沮丧,一时间竟然被杀得节节后退,不断有人惨呼倒地。 “杀贼!” “杀鞑子!” “为典将军报仇!” …… 风云呜咽,狂风呼啸,片片雪花,是苍天的泪! 第四百八十五章 将军难免阵上亡 杀了曾羽、简宁两位一流高手,又惊走了萧远津和另外一名一流高手,李风云顿时腾出手来,一把从简宁尸体上拔出幽影宝刀,李风云立刻扑身上前去帮疯和尚。 其实,萧远津高估了李风云,虽然李风云那一刀确确实实砍出了刀煞,却并不意味着李风云能随心所欲地砍出刀煞,那神来一刀只是凑巧而已,如果给李风云足够的时间去领悟刚才那一刀中的诀窍,也许李风云真能掌握其中的诀窍,可是此时此刻,李风云哪里还有心思去领悟什么刀法? 不过,即便使不出刀煞,李风云的加入也立竿见影,原本疯和尚与契丹的六名一流高手打得旗鼓相当,李风云的加入情势立转。 那六名高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料到李风云会突然加入战团,一时间被杀得手忙脚乱,疯和尚瞅准一个机会,一掌拍下,将其中的一名一流高手立毙于掌下。 另外五名高手见疯和尚出手杀人斩杀了一人,人人自危,更是慌乱,要知道,即便是战场上,一流高手一般也很难被杀死,疯和尚能在李风云配合下杀死一人,也就意味着同样有可能杀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人一慌乱起来,就难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本来,这么多一流高手围攻疯和尚、李风云两人,即便露出破绽问题也不大,因为周围的高手也会出手补救。都是一流高手,这点眼光和默契还是有的。 可是,现在人人自危,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疯和尚再次瞅着一个破绽,一掌将另外一名一流高手打成重伤。 那名一流高手见势不妙,不敢再战,转身钻人契丹兵人群中消失不见。 另外四人见此情形,暗骂那人不讲义气,纷纷纵身逃跑,一名一流高手动作稍慢一点,被李风云把握住机会,一刀砍下他的左臂,那人惨叫一声,但丝毫不敢耽搁,顺手抓起一名契丹兵抛向李风云,自己却连那断臂也顾不得捡,撒腿便逃。 李风云一刀将那倒霉的契丹兵斩为了两段,正要追赶,却被疯和尚拦住,道:“穷寇莫追,先将白福通,周纵云他们救出来再说。” 李风云也知白福通、周纵云、玉堂春此时境况危险,恨恨地朝逃走的那名高手望了一眼,掠身朝围攻白福通的那五名一流高手扑去。 疯和尚则转身去救周纵云与玉堂春。 白福通的境况可就比疯和尚差多了,疯和尚武功高强,还能与六名一流高手打个旗鼓相当,白福通却没这个本事,手中一柄碧绿玉尺运转如飞,被五名一流高手逼住,只有防守之力,却无反击之功,后背处有一道掌印,胸口及胡须上血迹斑斑,显然是被人偷袭打伤。 那五人早已经发现围攻疯和尚的那六名高手的情况,眼见李风云扑了过来,不敢重蹈覆辙,急忙收招,徐徐后撤,钻入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这时,玉堂春与周纵云也被疯和尚救出,他们两的情况比白福通更惨,玉堂春左肩中剑,胸口也被人怕了一掌,腹部也中了一剑,身负重伤,只是强撑着,而周纵云后背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了,左臂更是被人斩断,也无再战之力。 随着契丹那边的一流高手纷纷撤退,契丹兵马也纷纷后撤,与游击顿时拉开了一段距离。 李风云心中那股怒火还没消褪,正要冲上去再杀,被疯和尚一把扯住,喝道:“还杀什么,你疯了,你看看身边还有多少人?” 李风云举目四望,身边的将士稀稀落落已经剩下不足千人,而且人人带伤。天策府带来的那批高手也损失了大半。 一跺脚,李风云喝道:“我们走!”说罢,跳上一匹无主的空马,带着众人朝营寨外突去。 营寨中流散的空马很多,游击营将士纷纷捉住身边的战马,翻身上马,随李风云向营寨外冲去。 由于前一段游击营杀得太凶,虽然契丹的将领挥舞着皮鞭大声吆喝,契丹兵卒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游击营,只是在离游击营足有三丈有余处大声叫嚷,虚张声势,根本不敢再与游击营将士接仗,直将游击营送出了营寨外。 刚出了营寨,李风云便看见一彪人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中间一人恨声喝道:“李风云,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李风云定睛望去,正是耶律天德。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耶律天德马鞭一指高声喝道:“契丹勇士们,冲!诛李风云者,赏万金!” 耶律天德麾下的两万骑兵刚刚打了胜仗,士气正旺,一声呐喊,纷纷朝游击营冲了过来。 李风云哪肯示弱,也大声喝道:“将士们,对面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杀败他们,咱们回家去!”说罢,一马当先,挥刀动两把宝刀,直冲着契丹铁骑冲过去。 在他身后,紧跟着疯和尚等一众高手,再往后是亲卫团的将士,此时的亲卫团,已经剩下只有百余人,再其后就是其他六团将士。 两军相遇,又是一片血雨,惨叫呼喝之声振聋发聩,尸体纷纷坠地,不多时便被踩得稀烂,分不清谁是谁。 李风云这边有疯和尚、白福通,耶律天德那边也有萧丹、火炎、萧怀玉等五名高手。 周纵云与玉堂春身受重伤,已经不能再战,被众人护在中间。 李风云、疯和尚、白福通三人联手,还萧丹、火炎、萧怀玉等五名一流高手抵挡得住的,不多时,白福通一玉尺,将萧怀玉拍翻在地,正要上前结果他的性命,忽然眼前灰影一闪,一人冷喝道:“区区鼠辈,也敢伤我徒儿性命?” 只见一阵疾风袭来,疯和尚大叫一声:“小心!” 可是白福通又能如何小心?只听“砰”的一声,白福通被硬生生击飞出去足有十余丈,又“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连吐了几口精血,精血中夹杂着五脏六腑的碎肉,显然五脏六腑已经被打碎,又长长吐了一口气,头无力地倒向一边。 有道是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好一只威震江湖的恶蝙蝠,征战疆场的勇将军,最终也没能逃脱陨落在这滹沱河北岸。 “白掌柜!”李风云只觉一阵心痛,失声大吼道。他心中又一名最信任的人溘然长逝,清平镇虽然野蛮而危险,可是在李风云心中,却是他最深处的依靠。自从他与白福通相会以来,这位老人一直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他,从未要求过任何回报。 虽然李风云并不知这是为什么,但是不知不觉中,他将白福通已经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亲人之一。如今白福通也走了,又怎能不让他心痛不已。 第四百八十六章 何去何从 突然的变故让众人都停止了厮杀。 “萧齐瑞,绝世高手间曾有约定,不得轻易对其他人出手,你身为绝世高手,却不顾身份,对白堂主狠下杀手,你究竟还要不要脸?”疯和尚提马厉声喝道,出手的正是绝世高手,萧怀玉的师父,契丹国师萧齐瑞。 “哈哈哈哈!”萧齐瑞仰天大笑道,“本座做事,几时轮到别人鼓噪?本座要杀人就杀人,想怎么杀就怎么杀,谁敢对本座不敬?”说罢一挥袖,一道疾风直朝疯和尚袭去。 疯和尚脸色微变,他想躲避,但是他无法躲避,萧齐瑞这一挥袖,看似简单,却其实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不得已,疯和尚只能鼓起全身真元,双手平推,一时间,僧袍涨得鼓了起来。 “砰”的一声,疯和尚身子闪了两闪,但是胯下的马儿却受不了,“淅沥沥”一声惨呼,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疯和尚飞身掠起,一脚踢翻一名契丹骑兵,落在了他的马上。 “哼,名扬天下的契丹国师,也不过如此!”疯和尚冷哼一声,道。 “只如此么?好,再吃本座一击!”萧齐瑞眼中精光一闪,再次挥袖,又一道疾风向疯和尚袭去。 “住手!”忽然一道白影闪过,一人掠来,正挡在疯和尚身前,一抬手,为疯和尚挡住了那道疾风。 李风云抬眼望去,只见那人虎目剑眉,国字脸,颌下虬髯,发髻花白,背后背着一只大剑囊,正是他的大师兄含光神剑燕无双。 “师兄!”李风云脱口叫道。 燕无双朝李风云点了点头,又一把抓住疯和尚的胳膊,手指搭在了疯和尚的经脉上,闭目把脉了半晌,才放开疯和尚,飞身跃起,“啪啪啪”接连点了疯和尚数道要穴,又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疯和尚,道:“李将军,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李风云心头剧震,燕无双说此话是什么意思?一种不祥之感从心头升起。 疯和尚呵呵一笑,推开燕无双递过来的药丸,道:“大和尚活了这么久,早已经没有什么牵挂,早走两天迟走两天,又有多大的干系?这药丸还是留着给有用的人吧!” 燕无双没有多说,转头望向萧齐瑞,面沉似水:“萧国师,你好像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约定?”萧齐瑞轻笑了一声,“本座可没有对李风云动手,燕无双,你要觉着本座做得过份了,大不了你我再比试一场,反正你我之间也不止打过一场。” “放他们走!”燕无双没有接萧齐瑞的话。 “哈哈哈哈!”萧齐瑞笑了起来,“这事可不是本座说了算,肯不肯放李风云他们离开,还要看耶律王爷怎么说!” 耶律天德挥鞭大声道:“李风云如此辱我,游击营屡创我契丹大军,乃是我契丹的心腹之患,岂能说放就放?燕大侠,你是世外高人,何必管这世间事?” 燕无双冷声道:“我杀的契丹人也不少!” 燕无双此话中隐隐有威胁之意,萧齐瑞收起笑意,淡淡地道:“燕无双,你此话何意?别人怕你,本座可不怕你!今日大家便大战一场,看你能否有这本事救得出李风云与游击营。” “你要战,那便战!”燕无双冷喝一声,背后剑囊中剑光一闪,一柄含光宝剑便跳了出来,燕无双一把抄在手中。 “燕大侠,何必着急?”忽然又有声音传来,“如果萧国师一定要打架,那就算上我一个。要在两万契丹铁骑之中救出游击营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不过,燕大侠,你我若是联手,在萧国师的保护下斩下耶律天德的人头,似乎要简单得多!” 听了此人的声音,萧齐瑞脸色大变,高声喝道:“野狐禅,你来凑什么热闹?杜重威三十万大军覆灭在即,谁也改变不了,契丹一统中原,势在必行,轩辕台难道真的不想存在了?” 一骑缓缓而来,马上坐着一位青袍怪人,脸上戴着一副狰狞的钟馗面具,手中挽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来人正是江湖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代奇人野狐禅。 “轩辕台能不能存在,不劳萧国师挂心!”野狐禅将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到了萧齐瑞脚下,“既然萧国师执意不肯与我喝茶下棋,契丹大营中又杀得热闹,野狐禅一时技痒,去耶律大汗身边转了一圈,砍了两颗脑袋,特送来给国师当做礼物。” 萧齐瑞脸色发黑,这两颗脑袋他认得,分别是契丹军中两位战功卓著,声望极高的将军,乃是耶律德光的心腹之臣。野狐禅杀了这两名宿将,是在向他示威,告诉他莫要轻举妄动,他杀得了晋人,野狐禅也能杀得了契丹人。 耶律天德遥遥见了那两颗人头,心中发慌,大声问道:“你,你将大汗怎么样了?” 野狐禅答道:“耶律王爷请放心,耶律大汗有龙气护身,我一个山野老儿还动不了他。萧国师,如果你能如耶律教主那般听人劝告,这两位将军原本是不用死。可惜啊!看来我野狐禅与萧国师的交情还是不够好,还留不住萧国师。 不过现在还有一次机会,李风云、风云营、还有耶律王爷的命都在你手中,何去何从,请萧国师做个决断!” 萧齐瑞沉吟了许久,最后不得不叹了口气,转头对耶律天德道:“耶律王爷,请下令放他们走吧!” 如果只是一个燕无双,他还有把握能保证耶律天德的安全,毕竟白福通与疯和尚已经被他打得一死一伤,已经威胁不到耶律天德了,区区一名李风云,还奈何不了在耶律天德身边保护他的萧丹、火炎、萧怀玉等五名一流高手。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野狐禅的突然出现完全改变了形势,他只能牵制住一名绝世高手,而萧丹、火炎、萧怀玉等五人没有实力在应付另一名绝世高手,更不消说还有一个虎视端端的李风云。 若是耶律天德被杀或者被擒,即便杀光游击营所有的将士,也不足与耶律天德相比。因为耶律天德是耶律德光的儿子,而且是最出色的儿子。如果耶律天德死在了这里,教他如何想耶律大汗去交代? 虽然现在耶律德光在皇太后述律平的坚持下,立耶律洪古为皇太弟,可是述律平年事已高,倘若有什么意外,述律平走后,耶律德光会继续支持耶律洪古为继承人吗? 很难说,世上有几个皇帝愿意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也就是说,耶律天德很有可能是契丹接下来的大汗。 这个责任,萧齐瑞还背负不起。 耶律天德听了,大惊,道:“国师,这些乱贼,岂能让他走……” “让他们走!”萧齐瑞沉声喝道,他此时无法向耶律天德做出解释。 耶律天德也是聪明人,听了此话,心知必有缘故,猛地一挥鞭,气呼呼地下令道:“放他们离开!”又遥指李风云恨声道:“李风云,你所赐的耻辱,总有一天,我会十倍奉还!” 第四百八十七章 余悲 契丹大军让出一条道来,李风云率领众人逃出了契丹大军的重围,燕无双与野狐禅仍留在原处与萧齐瑞对峙,这两人都是绝世高手,两人联手,这两万铁骑还挡不住他们。 走出不到一里,只见苏语侬领着青囊宗的弟子从树林中迎了出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 此地不是久留之地,简单包扎众将士的伤口后,众人拍马赶路,直跑出十余地才在一片山谷中停下来歇息。 回头再看看身后的将士,李风云欲哭无泪,原本两千两百多名将士,如今剩下不足五百人,而且人人带伤。从契丹大营中突出来,原本还有近千人,谁知被耶律天德一阵截杀,五百多名将士又洒血疆场。 这一方面是因为游击营将士厮杀了两个多时辰,气力耗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游击营将士虽会骑马,却不习马战,与契丹人马上对战太过吃亏。 典奎战死! 张松战死! 肖景云战死! 贺弛战死! 丁虎战死! …… 战死的将士太多,这一次游击营算是元气大伤,随游击营出战的天策府众高手也损失惨重。 白福通战死! 周纵云重伤! 玉堂春重伤! …… 原本百余名高手,如今剩下不足二十名。 山谷中哭声一片,士气低沉。大丈夫从军打仗,战死疆场,本是寻常事,但怕就怕死得毫无价值。 李风云心乱如麻,心头如有一大团苍蝇撞来撞去,十分难受。 这场仗,晋军原本是很有希望赢的,只要杜重威按照原先的约定,全军出击,三十万人马,踩也能将契丹踩死,可是偏偏,杜重威失信,没有出兵,这其中的隐情,李风云不是傻子,用脚趾头也能想得明白。 那就是,杜重威决心投降耶律德光,他们这些人,都让杜重威卖了。 “风云哥哥,你快来呀,疯和尚前辈快不成了!”苏语侬忽然叫道,声音中满是惊惶。 李风云大惊,三步两步朝疯和尚跑去,从之前疯和尚与燕无双那番话中,李风云早该想到疯和尚的情况不妙,可是他偏偏忽略了。 疯和尚盘腿禅坐在青石之上,身前有一大滩血,胸口也溅了不少血迹。 “疯和尚,你,你怎么了!”李风云大声问道,他再禁不起打击了,尤其是疯和尚的离去,在李风云心中,疯和尚只怕是他最后一根梁柱。 “疯和尚他五脏六腑俱已经破裂,只靠一口真气强行支撑着。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就算是师父还在世,也恐怕救他不得。”苏语侬声音颤抖,几欲哭出声来。 李风云正要开口,却见疯和尚微微摇头,道:“风云,莫要悲伤,有道是千里搭长篷,天下哪有不散之筵席?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是臭皮囊一具罢了! 以后你与绝顶高手交手,一定要小心,看看大和尚这副模样,就知道萧齐瑞有多厉害。大和尚大意了,原来连他一招也挡不住。” “疯和尚……”泪水禁不住从李风云眼中哗哗地涌出,不觉失声痛哭起来。典奎走了,白福通走了,如今疯和尚也要走,这叫李风云如何经受得住? “傻小子,莫哭,莫哭,大和尚的时间不多,还有事要交代,要托你去办,你这般哭哭啼啼,叫大和尚如何放心得下?风云营以后还得靠你!你这般,弄得大和尚心里也酸酸的。”疯和尚连咳数口血水。 “疯和尚……大师,你要小子做什么,小子一定会做到。”李风云跪倒在疯和尚面前,想要止住泪水,奈何泪水如泉水般,怎么擦也擦不尽。往事历历,如在眼前,又怎能让李风云不伤心? “什么大师不大师,还不如疯和尚听着顺耳。大和尚疯疯癫癫,不叫疯和尚叫什么大师。大和尚虽然出家近十年,可是正经的经文只会一句,就是阿弥陀佛,天下有只会念阿弥陀佛的大师么? 在清平镇时,大和尚原本是想收你为徒,传你衣钵的,谁料想你这臭小子居然不肯,结果大和尚到现在连个徒弟也没有,好不凄惨!”疯和尚笑道。 “小子这就拜大……疯和尚为师,从此以后……”李风云慌忙道,正要给疯和尚磕头,却被疯和尚拦住:“傻小子,大和尚现在要死了,还收你做徒弟做什么?再说,你是武圣李苍穹的弟子,天下谁还敢跟李苍穹抢徒弟? 到了阴曹地府,你那个李老爹问起此事,你叫大和尚如何回答?大和尚连萧齐瑞都打不过,更何况是李苍穹?难道你想让大和尚在阴曹地府也天天被人揍么?” 李风云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做。 “傻小子!”疯和尚道,“这件事大和尚早想到了,大和尚虽未能亲手将衣钵传下去,你却能代大和尚将衣钵传下去。也算没有辜负列祖列宗的一番心血。 风云,你可知大和尚的本名是什么?” “小子知道,疯和尚俗姓李,名叫李从仁,是后唐明宗的义子,后唐千牛卫的统领。”李风云答道。 疯和尚摇摇头,道:“不对,那是先皇李嗣源给大和尚取的名字,算不得大和尚的本名,大和尚本名复姓独孤,单名一个仁字,一身武功也源自独孤家学。先皇因大和尚名字中有个‘仁’,所以赐名为李从仁。 我独孤家血脉原本稀薄,又因为家训独孤家的武功不许外传,所以,大和尚一直没有找到传人。 后来想开了,于是大和尚在出家前,将独孤家的独门武功、心法以及我那时使用的一柄重剑,埋藏于我义兄高显扬的坟前,只盼日后有缘人能继承我独孤氏武功,莫让列祖列宗的一番心血化为乌有。 但这番也是机会渺茫。 风云,日后你若是有机会去洛阳城西三十里的陈家村,不妨去村口我义兄高显扬的墓前取出大和尚所藏的重剑与《独孤剑法》,传于有缘之人。 记住,是洛阳城西三十里的陈家村,我义兄高显扬的坟边有一颗大柏树,还有一大块青石。 大和尚此生所记挂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李风云呜咽着答应,周围众人无比伤心。 “哭什么!”疯和尚呵呵笑了两声,又砸咂嘴,道,“大和尚一生喜欢喝酒吃狗肉,没想到临了却没酒喝,也没狗肉吃,你若有心,不若趁着大和尚还未断气,找一壶美酒,弄一块狗肉来,死也死得快活!啧啧,狗肉烫三烫,神仙也晃三晃,真香啊!” 李风云抹掉脸上的眼泪,急道:“疯和尚,你一定要撑住,小子这便去找。” 美酒好找,苏语侬身边便带着,但是隆冬腊月,又去哪里去找狗肉。 也许是苍天不负,李风云在谷外居然打得一只野狗,可是等他赶回谷中之时,却见苏语侬的等人哭声一片,再看疯和尚,只见手中紧握酒葫芦,双眼紧闭,眉目舒展,脸色灰白,已经溘然长逝。 疯和尚哪你是想吃狗肉,只是不忍见李风云伤心,故意将他遣开。 忽然之间,李风云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首挽歌: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蕉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 第四百八十八章 如梦如幻 回到藏军谷中,李风云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端坐在土墙前,面对一面土墙,静静地发呆。 “主公,你这般不吃不喝怎么成?”丁虎端来了饭菜,还有李风云最爱的一壶酒,也难为他有心了。 “我吃不下!”李风云摇摇头,只取过那壶酒,狠狠地灌了一口,“弟兄们损失这么大,全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一定要带兄弟们来打契丹人;如果不是我多管闲事,非要帮朝廷的三十万大军解围;如果不是我刚愎自用,没有听典大哥的劝告,没有提防杜重威那小人,兄弟们现在应该都活得好好的。这都是我的错! 丁虎,你说我怎么吃得下?” “千万别这么想!”丁虎正色道,“弟兄们跟着你,便早知会有今天,主公,你看看满营的将士,真正冲着荣华富贵来的,我丁虎不敢说没有,但是整个游击营,整个风云镖局又有几人?就连投靠了千牛卫的周承宗,不也战死了么?” “我记得,我记得,我都记得!”李风云喃喃自语道,“他原本是不用死的,他替我挡了整整八刀,身子都几乎被剁碎了,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 “是啊!”丁虎叹道,“周兄弟是好样的,记得他临去前的话么?他说,他最后悔的事情,其实是不该一时糊涂,加入了千牛卫,让他跟兄弟们生分了。大家提防着他,他心里很清楚,可是他没做过对不住游击营的事,能为主公战死,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荣幸!” “是我错怪他,他并没有背叛我游击营,他给千牛卫送去的消息中,不曾说过半句游击营的坏话!”李风云抱着头道,“是我错怪了他,我怎么这般糊涂?” 丁虎摇头道:“不是主公糊涂,其实属下想说的,是周兄弟说的那一句:能为主公战死,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荣幸。 不错,这正是所有战死兄弟的想法,也是属下的想法,跟着主公,我们从不曾后悔。” 李风云心头一震,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望着丁虎:“你,你你不是已经……” 丁虎微微一笑,抱拳朝李风云深深行了一礼:“主公保重,活着的兄弟都还要靠你!”说着,身影缓缓淡去,消散在空中。 李风云伸出手来,想要拉住丁虎,入手处空荡荡一片,哪里拉得住?眼前只是一团迷雾。 使劲地摇了摇头,李风云长叹道:“原来只是幻觉!” “谁说是幻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李风云心头一阵猛跳,大声道:“典大哥么?原来你没死,还是说你托梦来见我?” “哈哈哈哈!”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周围的雾气散开,典奎出现在李风云的面前,“什么死没死,很重要么?”典奎指了指李风云的心口,“只要你这里面,还有兄弟们这里面还记得典大哥,我又怎会死? 就怕有一天,那些背祖忘宗的家伙,把这一切都忘了,昧着良心,为了金银与名利,说些恬不知耻的话,那我,还有兄弟们才算真正消散了。” “典奎说得不错!”疯和尚不知几时也来了,一把抓过李风云身边的酒葫芦,扬起脖子,“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又长长地吐了口气,大声赞道:“好酒,大和尚喝了一辈子的酒,就这酒喝得最痛快!只可惜有酒无肉,实在是差了点什么,辜负了大和尚这酒肉和尚的美名。” “谁说有酒无肉?老夫是平安客栈的东家,怎会没有肉?上好的五香狗肉,只看吃不吃得起,平安客栈的狗肉可不便宜!” 一阵肉香飘来,白福通托着一个大木托盘,托盘中搁着一整只卤制好的大狗,看上去香喷喷十分诱人。 “拿来吧,你这又奸又抠门的河东老奸,砸烂你一张破桌子,你就敢让人赔六两银子,还嫌掌柜败家(注1),天下间的商人若都像你这般做生意,还让不让人活了?吃你些狗肉算得了什么?” 疯和尚一把抢过白福通手中的托盘,撕下一大块狗肉,扔到嘴中大嚼,又指着李风云道:“你这臭小子可没份,想吃,打赢了大和尚再说!”说着比划了一下又肥又厚的大拳头。 李风云微微一笑,想起了当初在清平镇苦竹寺与疯和尚打架争酒肉的事情,虽然输得大半是他,可是偶尔也能将这酒肉和尚打得鼻青脸肿。 忽然间,眼前的景色似乎有些眼熟,李风云朝四下仔细望了望,这不就是在苦竹寺么?那只剩下半扇门的大殿,不就是被疯和尚霸占去的那间大殿么?苦竹寺不是早被契丹人烧成了一片灰烬,怎么还会跟以前一样,他又怎么回到了清平镇? 远处半截围墙外躲躲闪闪那人不就是陆家酒馆的小二陈三吗?李风云在清平镇最好的朋友。他来苦竹寺做什么? “陈三,你在干嘛?”李风云大声叫道。 陈三畏畏缩缩地闪了出来,指着疯和尚道:“他,他,这个恶和尚,他把东家的那只大黑狗偷来宰了!” 李风云定睛望去,难怪那狗肉看上去那么眼熟,原来是他三弟,当初李风云与陈三戏言结拜兄弟,正巧那条大黑狗赶过来凑趣,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了三弟。 见三弟被那大头和尚撕碎,放在嘴中大嚼,李风云大怒,跳了起来,指着疯和尚大声骂道:“你这贼秃,平日里偷我打来的猎物不说,居然将我三弟也杀了,真是可恶,此仇不共戴天,来来来,你我再大战三百回合?” 一只狗骨头扔了过来,砸得李风云腮帮子隐隐作痛,疯和尚奇道:“你这臭小子,又在发什么疯?大和尚几时杀了你三弟,这狗肉明明是白福通送来的,你也看见了,怎么说是咱家杀的?要报仇你去白掌柜呀,找大和尚做什么?大和尚的肚子就是小西天,咱家这是在做善事,超度那只大黑狗呢!” 李风云一想,的确如此呀,不觉脑袋混乱起来。望了望木无表情的白福通,心中一阵发虚,那可是清平镇三大巨头之一,他可惹不起。 正在犹豫间,忽听身边人声嘈杂,张松、肖景云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大声问道:“主公,发生了什么事?” 李风云大喜,指着白福通说:“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揍他一顿!” 张松奇道:“揍谁一顿?契丹鞑子又要冲上来了!” 李风云定睛望去,哪有什么白福通?只将眼前一片狼藉,尸横遍野,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小山坡,山坡下萧远奇正在调拨人手,准备攻上山来。在他的身后站着几百个手持木棍,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老百姓,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李风云的脑筋转不过来了。 “你还在发什么愣啊!”杜如月奔了过来,将一根削尖了的木棍塞到了他的手中,“契丹人就快冲上来了!” 契丹人果然要冲上来了,周围一片惨嚎之声,不对,不是契丹人,是杨瞻,杨光远的大将杨瞻,率领着无数杨军已经将李风云围在了中央,周围的景色似乎是斜阳道又似乎不是。 “你为何要杀我?”李风云听到一人怒吼。 转过身来,李风云看到了一双愤怒的眼睛,是杨光远,是他亲手杀死的杨光远。 “你为何要杀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不只杨光远在怒吼,他身边的杨瞻、杜延寿、白延祚等人也齐声怒吼道。 李风云心头一阵恍惚,是啊,他为何要杀杨光远?他与他无冤无仇。 不对,李风云突然想起镇州城下那一片淋漓的鲜血,那一地肠破肚烂,凄惨无比的百姓尸体,还有那些惨死在杨军刀下,随他赶往镇州的那些人,他与他怎能说无冤无仇? “原来为了这些!”杨光远哈哈大笑,“你这粗鄙无知的土小子,说什么胡话?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都是如此,你以为杜重威比本帅就干净么?你以为他手中沾染百姓的鲜血就少么?哈哈哈哈,笑话! 天下百姓就是一头蠢笨的獐鹿,生来便是该由我们这些人宰来吃的。弱肉强食,天之至理,清平镇不就是这样吗? 只是本帅运气不好,失败了,青史上自然留不下什么好名声。但若是本帅成功了,一统天下,驱逐鞑虏,谁又敢说本帅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不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谁又不称本帅是大英雄,大豪杰?受万世香火,被万民膜拜? 什么汉奸,什么祸国殃民,哈哈哈哈,这种事又不是本帅一人做过,李渊当年也干过这事,李世民也曾向阿史那卑躬屈膝过,只是他成功了,所以才有贞观之治,开元盛世。 死几个人算什么?要当皇帝,哪朝那代不杀得人头滚滚? 只可惜,天不佑我,时也,命也!” 李风云冷笑一声:“好一个帝王将相,好一群英雄豪杰,在你们眼里,天下百姓就是一头蠢笨的獐鹿,可是在我李风云眼里不是,因为我李风云也是那一头蠢笨的獐鹿,风云营、风云卫、游击营所的将士,都来自于那头蠢笨的獐鹿。 都是一颗脑袋两只胳膊,谁也不比谁更多些什么,凭什么你们就该掌控我们的生死,就该做我们的主子? 我们不是没有血性的奴隶,我们不甘心被掳杀,不甘心被人鱼肉,这才走到了一起,我们走到一起的唯一目的,就只是要证明,你与我们,这天下间的所有人,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帝王贵胄,大家都是一样,都是血肉之躯,根本没有什么神授天子。 谁要想爬到我们头上欺凌我们,我们就将他踹翻在地,割下他的头颅,向天下人宣布,大家都是一样的。 对契丹人如此,对中原人,也是如此! 将士们,是不是这样?” “不错,就是这样!”典奎大声叫道。 “主公说得没错!砍下他们的头!”张俊、张松、肖景云、元霸大声吼道。 “踹翻在地,割下他的头颅!”贺弛、王成、丁虎、丁豹、丁猴,周承宗……大声吼到。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更多的将士齐声吼道。 “随主公征战四方,向天下证明,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无数的将士的吼声连成了一片。 …… “不对,我也不是你们的主公!”李风云忽然转过身来,“我也同样不是什么真命天子,没有人有资格做我们的主公,如果你是一个铁血铮铮的男儿,就不要做任何人的奴隶,包括我!” 李风云满脸通红,心中越来越清楚,放声大吼道:“人,生而平等!如果有人想要奴役我们,那么我们就该站起来,打倒他们,无论他是用什么样的借口,无论他是什么人,中原人,契丹人,还是色目人,谁都没有这个资格!我们有反抗奴役的权力,只要我们有这个勇气。” “反抗奴役,我们有这个权力!”周围呼声排山倒海,振聋发聩…… “老夫也不行吗?老夫可是如月的爹,你真的要杀老夫么?”一切都消失了,李风云面前只有一个人。 “不能!”李风云冷冷地答道,“你为了你的野心,为了奴役我们,杀了太多的人,你身上的血迹,只有用你自己的血才能清洗干净。” “放过他,好么?风云,他是我爹!”一个哀怨的声音在李风云身边响了起来,是杜如月。 刹那间,李风云身子震了震,他几乎想要放弃,可是他能放弃么?沙场征杀的画面在他眼前再现,那一幕一幕,那一个又一个熟悉面容,刺痛了李风云的心。 “如月,”李风云轻抚着杜如月那姣美的面容,轻声道,“不是我不肯放过他,实在是他欠下的血债太多,是千千万万战死的将士不肯放过他,是万万千千被他奴役的百姓不肯放过他!” 一道乌光闪过,杜重威被斩做了两段,鲜红的鲜血弥漫开来,包裹住李风云,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老夫不会放过你,你一辈子都休想娶如月,你这头又蠢又笨的獐鹿,山沟里爬出来的贱民!” “啊!”血色中,杜如月一声惊叫,化作一团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走,不要走!”李风云大声叫道。 “我不走,我不走,风云哥哥,你快醒醒!”苏语侬的声音响了起来。 注1:见前文十六章,此处皆是李风云的幻觉,所有的事情都是李风云以前经历事情和潜意识的映射。 第四百八十九章 第一条军律 李风云缓缓睁开眼睛,原来他仍然躺在藏军谷中那灰暗的土屋中,周围站满了人,苏语侬坐在他床前,双手被他紧紧地捉住。 原来,李风云从回到藏军谷中后,便将自己关在小屋中,谁也不肯见,不吃不喝也不许人进去三天三夜,竟然晕厥了过去。在契丹营寨中,他中了萧远津一掌,其实伤得并不轻,当时他强行压制住伤势,临时激发出到煞,斩了曾羽,更是伤上加伤,只是李风云当时怒火中烧,并未太在意。 又加上身上七八处小伤,又遭杜重威背叛,身边亲近的人接连战死,心中又是惊怒又是悲恸,交向攻伐,在战场上,他还能凭着一口气支撑,回到藏军谷,心气一松,又自责心切,伤势竟然如同洪水爆发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多亏苏语侬医术高超,又发现得早,及时施救,这才将李风云从阎罗殿外硬生生拖了回来,其中的凶险,昏迷中的李风云不知道,但苏语侬得青囊宗的弟子却知道。 “我昏迷了多久了?”弄清楚了藏军谷中目前的情况,李风云问道。 “足足十八天,可吓坏大家了,风云老弟,你是游击营的主心骨,你在游击营便在,你可要保重自己!”周纵云答道,他虽被人砍去一臂,但是内功犹在,又有苏语侬等人的悉心照顾,外伤很快就痊愈了,只是内伤还要调养一段时间。 同样,玉堂春的外伤也已经痊愈,内伤也需再调养一两个月。 从契丹大营中虽李风云冲出来的四百三十七人,终究还是有三十二因为伤势太重而逝去,这还是因为有苏语侬等青囊门弟子日夜不休、全力施救的情况下。如果没有苏语侬等人,这四百三十七人,能活下来两百人就算很不错了。 “都是我的错!”李风云满脸痛苦,忽然从床上跳起,跪倒在地上,“我害了这么多弟兄,我辜负了大家的信任,我对不住大家!” “主公,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大家哪一个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主公?莫说主公没有做错,就算主公做错了,我们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后悔,更不会责怪主公! 活着的将士是这么想的,我想,战死的弟兄也是这么想的!”元霸慌忙也跪倒在地上,大声道。 “不错,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为主公战死,死得其所!” “跟着主公战死,是我等的荣耀!” …… 屋中王成、赵无忌、王大山等十多名游击营将士跪倒在地,纷纷大声道。 李风云缓缓抬起了头,神情变得坚毅起来:“各位将士,各位兄弟,请不要再叫我主公,也不要再向任何人,包括我在内跪拜,我们跪天,跪地,跪先贤,跪祖宗父母,跪战死的英灵,也绝不要再向任何其他的人跪拜,哪怕他自称是圣人,圣贤,还是天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李风云为何突然会说出这等话来,更不明白李风云这话中的意思。 王成低声对苏语侬问道:“主公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我没事,我很清醒,我也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李风云站起身来,“王成,元霸、赵无忌、王大山还有其他人,你们去把谷中所有的人,除了伤员、必要的巡逻及防守人员都召集起来,包括那些俘虏。我有话对他们讲!” 王成疑惑地望向苏语侬,苏语侬轻轻地向他点点头,示意李风云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他说的话很奇怪。 见苏语侬肯定了,王成,元霸、赵无忌、王大山等人纷纷起身,略微商量了一下,便分头去召集谷中的人员。 “风云,你真的没事?”玉堂春面带忧色。 “放心,我没事!”李风云坐在了床边,眼睛出奇的亮,“语侬,将我的衣甲拿来,我要冠甲!”虽然醒过来了,但是李风云昏睡了十八天,身体不免有些发软。 “冠甲?”苏语侬十分疑惑,李风云平时的时候,很少冠甲的,现在刚刚醒来,就要冠甲,这让她十分忧虑。 周纵云脸上也现出了忧虑之色:“风云,将军不可因怒兴师,如今游击营的状况,短时间内也不适合再次出征。” 李风云呆了呆,他明白过来众人人人现出忧虑之色的原因,摇了摇头,李风云道:“放心,周堂主,我这次召集大家来,不是准备打仗。且不说现在游击营现在的状况,疲弱不堪,只说我们对现在外面的形势,没有丝毫的了解,又怎么可能现在出征呢?我李风云不会将将士的性命当作儿戏。” 小半个时辰后,藏军谷中的众人都放下手中活,按不同的身份,集中在校场上。众人议论纷纷,不知李风云突然召集他们究竟是为了何事。 自从滹沱河之战失利,游击营战败,损失惨重,而李风云又昏迷不醒之后,藏军谷中人心惶惶,一种悲观绝望的情绪在藏军谷中蔓延开来。 看着李风云带着游击营一众将领和周纵云、玉堂春、苏语侬等人走上观武台,原本叽叽喳喳议论不停的众人立刻静了下来。 李风云满身戎装走到台前,扫视着台下三千多人片刻,开口道: “大家一定很奇怪,我李风云为何刚刚醒过来,就要把大家召集起来,究竟要干什么? 我相信,大家看到我这副打扮,一定有不少人以为我李风云又要出兵,要为战死的将士复仇,以告慰离去不久的英灵。 错! 仇,我李风云是一定要报的,那些战死的英灵,我李风云也是一定要告慰的。但是,我李风云决不是穷兵黩武之人,更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贸然出兵。 今天,我召集大家来,是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一件对我们游击营、藏军谷未来可能十分重要的事情。 在我说这件事情之前,首先我要向大家道歉,向所有这次因为我的鲁莽出战而战死的英灵道歉。所有一切,都是我李风云的错,这次失利我李风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李风云愿意为此负担起任何代价。” “主公没有错!”李风云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声喊道。 “对,都是杜重威那个背信弃义卑鄙小人的错!” “错都在晋军身上,不关主公的事!” …… 校场上顿时吵吵嚷嚷、乱哄哄一片。 李风云抬起手来,示意台下的众人静下来: “大家听我将话说完! 我这样说,并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大战,我游击营将士损失过大。在出击之前,我已经有了这个准备,甚至,我不惜将整个游击营都填进也在所不惜,如果我们真能将三十万大军从契丹人的包围中救出来,能将契丹人彻底击溃、击败! 但是,我们没有做到。两个目的中的任何一个我们都没有做到,是我,让一千八百名将士的牺牲变得没有任何价值,我李风云愧对大家。 当然,这场大败,不仅仅是我们的原因,这笔仇,我李风云记在心里,这股恨,我游击营迟早要向杜重威他讨还回来,还我游击营战死的兄弟一个公道。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李风云就没有错! 如果不是当初我李风云太过莽撞,提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计划;如果不是我李风云对杜重威等人没有做出正确的预估,用希望代替了理智;如果不是我李风云忽略了典奎典大哥战前的提醒,没有对可能出现的战败做出预防,也许,这场大败就不会发生,至少,游击营的将士能多回来几个。 这是我李风云的错,我李风云辜负了大家和将士们对我的期望。这次战败,我李风云负有不可推卸、重大的责任!我必须要向大家,向战死的将士道歉!” “主公,千万不要这么说,这种事谁又能料得到?”又有人大声道。 “是啊,就算是姜子牙再世,诸葛孔明重生,也不会想到这种事!” …… 观武台下的众多游击营将士纷纷为李风云开解,生怕李风云这一席话会影响李风云在众人心目中的威望。 李风云再次抬了抬手,校场也再次安静下来: “这次滹沱河之战,我游击营虽然败了,战死的将士更达到了一千八百多名,当初的目的一个也没有达到,但是,也打醒了我李风云,让我李风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们不能让这一千八百名英烈,还有之前屡次大战中牺牲的一千二百多名英烈死得没有丝毫意义。所以,我李风云将大家召集了来,为的是要给战死的兄弟一个交代,也是给我们自己一个交代。 所有战死,负伤兄弟的血没有白流,我们所有的付出实际上都是有价值的! 回到藏军谷后,我李风云将自己关在屋中三天三夜,后来昏迷了过去,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在昏迷中,我李风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怪梦,我梦见了以前很多很多事,也梦见了许多许多已经战死的弟兄。 在梦中,我李风云向所有的弟兄许了一个诺言,现在,我李风云也要将要向大家,向苍天、厚土、列祖列宗许下这个诺言。 在梦中,我李风云是这么说的:‘人,生而平等!如果有人想要奴役我们,那么我们就该站起来,打倒他们,无论他是用什么样的借口,无论他是什么人,中原人,契丹人,还是色目人,谁都没有这个资格!我们有反抗奴役的权力,只要我们有这个勇气。’ 我曾经无数次的问过自己,我打仗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也曾经无数次给了自己答案,荣华?富贵?美名?道义?侠义?浩然之气……很多很多。 现在我可正式告诉我自己,也可以告诉所有的人,我李风云打仗只为两个字:平等! 我李风云只为平等而战,只为‘人,生而平等’而战。陈胜说,王侯将相,宁又种乎?我李风云说,王侯将相,与草民同等,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没有谁该给谁做奴隶,没有谁有资格做别人的主子。 所以,我李风云提出一条军律,也是我李风云第一次提出来的军律,那就是:游击营为平等为战,游击营中没有主公,游击营中也不许再有跪拜之礼。因为,我们游击营中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任何人都不能因为职位、血脉、威望的不同而成为别人的主子。 愿意跟随我李风云,我们一起为这个目标去战斗。 不愿意跟随我李风云的,我李风云绝不强求,随时可以离开游击营,离开藏军谷! 这条路一定会很难走,十年,二十年甚至终其一生,我们都未必能看得到结果,但是,我李风云坚信,这是对的!即使我们不能实现,若干年后,我们的后代也迟早会实现。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从我们开始?” 整个校场都鸦雀无声,众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李风云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宣布“平等”。 平等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大家已经习惯了跪拜在某个人的脚下,按照那个人的需求、吩咐做事,从来不管对与错。对于那人的欺凌,也习惯了忍耐与屈从。 现在李风云突然喊出“人,生而平等”,众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那,主公,平等究竟是什么?”终于有人怯生生地问道,如果不是李风云耳朵够好,校场上足够的安静,根本没法听得清。 “问得很好!”李风云道,“现在就让我李风云用实际行动,来诠释一下什么是平等。在这藏军谷中,有一千多名被我们击败而抓来的俘虏,其中有中原人,也有契丹人。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把他们当做奴隶在使用。 现在,我宣布,他们将不再是奴隶,只要他们没有犯罪,他们和我们一样,拥有相同的权利。藏军谷中赋予普通居民的权利,他们一样拥有!如果他们愿意参加游击营,他们同样也能参加游击营,包括契丹人。如果他们想离开藏军谷,他们也随时可以离开。 当然,这个决定还需要和几位将军商量好细节后才能实施,但这个决定必须实施。” “什么?” “这怎么可以?” “那岂不是胜仗都白打了?” “契丹狗也能参加游击营,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 校场上一片嘈杂的议论声。 第四百九十章 元老会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人突然大声问道:“李将军,我虽然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你真的愿意放了我们契丹人?” “做梦!”立刻有人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契丹狗,欠下我们中原人多少血债,主公说平等,也是我中原人的事,与你们契丹狗何干?” “不错!”李风云道,“不过,要得被释放,所有犯下罪孽的,必须偿清他所欠下的罪孽。平等,也意味着没有人可以只有得到,没有付出,中原人不行,契丹人同样不行。 如果曾在中原烧杀抢掠,还能得到平等,还能让子孙后代凭借着抢来的财富安享富贵,那平等岂不是纵容罪恶的借口,那平等还有什么意义?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我游击营,在我藏军谷是行不通,杀人者偿命,负债者还钱。” 那人冷哼一声,大声道:“原来说到底还不是说得好听,做起来……哼哼,我耶律延德在战场上杀过不少晋人,要杀我,直接杀便是,不必找这些借口。我耶律延德皱一皱眉头,绝不算好汉。” “契丹狗,休要嚣张!” “鞑子哪有什么英雄好汉?” …… 耶律延德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咒骂之声。 李风云并没有考虑那么清楚,想了一想,答道:“战场上征罚,生死与人无尤,自然不算在其中。我所说的罪孽,是指中原律法所说的罪孽,但凡在中原范围内,自然要受中原律法的管束,无论是什么人,包括对我被俘将士的罪孽。” 台下的众人惊讶了,所有人没想到李风云会做出这样的回答,无论是中原人还是契丹人呢。 “如果是不得已的情况下,被迫杀人呢?”耶律延德又大声问道。 “如果是不得已的情况下,被迫杀人,在确认的确不得不杀人情况下,即使是契丹人,也是无罪的,总之一句话,要以律法为准。”李风云大声答道,“具体如何确定,还要带我与众人商量后才能确定下来,但大体上是如此。你们契丹人若是不信,可推举一位你们信得过的人,参与讨论。” 在狼牙寨之战中,游击营曾俘虏了一百多个契丹人,后来证明其中有三十多人有虐杀百姓的事,当时被斩了脑袋,剩下来的还有八十多人。 “你说的可是真话?”耶律延德再次问道。 “拿一把剑来!”李风云大声喝道。 来这里的将士不少人都带有兵器,立刻有人抽出腰间的宝剑,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李风云身边,李风云点了点头,低声道:“回头我会再找一把更好的宝剑还给你!” 说罢,抄起宝剑,大声喝道:“我李风云对天立誓,今天我在这里说每一句话,字字当真,若违此誓言,身如此剑。” 李风云伸出左手,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只听“叮”的一声声,那宝剑受不了李风云浑厚的内力,断成了数截,碎片散落在观武台之上。 “好!”耶律延德大声叫道,“我耶律延德生平最敬佩的,便是英雄豪杰,如果你真的能做到这一点,我耶律延德愿意认你为主,任你驱使,为你征战四方。” 李风云皱了皱眉头,心中一阵叹息,大家终究还是没有明白他说的意思,只得正色道:“耶律延德,你若被证实没有对中原子民犯下罪孽,我李风云很欢迎你加入游击营。但是你要记住,我李风云不要你认我为主,更不需要你任我驱使,为我征战四方。你与我所做的事都是一样的,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我们大家,为了我们本该拥有的平等而战! 我这样说,也许大家现在还不明白,可是,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大家会明白。” 赵无忌轻声问王大山:“主公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呀?主公是不是准备起兵造反?” 独臂将军王大山摇摇头:“我似乎有些明白,主公不是一个有很大野心的人,不到逼不得已,是不会揭竿而起的。既然主公不喜欢我们叫他‘主公’,那我们不叫他‘主公’好了,总之,主公所有的一切,我王大山都会支持。” 周纵云的眼光闪烁不定,想了许久,忽然向前踏出一步,对着李风云单手抚胸弯腰,道:“我周纵云也曾在后唐的军伍中带过兵,打过仗,如果李将军不嫌弃我残废,我愿追随李将军,加入游击营!” 李风云大喜,急忙回礼:“周前辈愿意加入我游击营,李某求之不得!” 之前,每次大战,清平镇的英雄,还有天策府的众人都会来帮他,但那些说到底是看在李风云的面子上,两者之间只能说是合作,直到现在,才正式有除李风云以外的一流高手表示愿意加入游击营,这怎教李风云不高兴。 一边玉堂春嘻嘻一笑,道:“奴家也想为游击营效力,不知李将军可肯收我这等女流之辈?” 李风云更是欣喜,大声道:“我游击营连契丹人都能容纳,又何况前辈你呢?” 周纵云带头表示要追随李风云,众人都醒悟过来,纷纷上前表示要追随李风云,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并不明白李风云说的平等究竟什么。其中就包括那剩下的三十多名天策府的高手。 当初被李风云俘虏的那些贼人更是踊跃,一个个声音叫得比谁都响亮,表白心迹,决意要追随李风云,也不知他们是真心追随,还是只是想投机,改变现在他们现在的身份。 整个场面乱哄哄一片。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藏军谷中原本因为战败而蔓延开来的颓废之气一扫而空,众人个个都兴高采烈,便如过节一般,就连那八十多名契丹人眼中也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聚在一起,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讨论什么。 看着眼前的乱相,李风云忽然心中灵机一动,道:“不如趁此机会,我们推选出几位长老,以后,但凡是我游击营和藏军谷的重大事宜,都需要通过长老们的讨论,通过后才能实施,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称好,只有苏语侬大声叫道:“不好不好,叫长老,感觉就像是江湖门派一般,不如换个名字,叫元老如何?这个团体就叫元老会如何?”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三十万军齐卸甲 在滹沱河之战大败之后,十二月初八,契丹兵马将后晋的军寨团团围住,三十万晋军与外界联系完全断绝了,军中的粮食也即将耗尽。 二三三再次秘密传讯回来,说耶律德光亲口对他说:“赵延寿威望素来浅薄,做不得中原的皇帝。如杜将军果真能率军投降,将来中原的皇帝就一定是杜将军。” 杜重威大喜,连夜与李守贞、宋彦筠等人谋划投降契丹事宜。 十二月初十,杜重威在军帐周围布下了重兵,召集众将领前来议事,待众将来齐之后,杜重威突然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降表来给他们看,要求他们署名,众将虽然有许多人不愿意,可哪敢不从,稍有异议,便被推出去斩首,部众被收到杜重威亲信的麾下,一连斩了三名大将。 此次会议,皇甫遇与符彦卿因受伤太重,高烧不退,仍在昏迷之中并未参加。 见众将都在降表上签下了名字,杜重威立刻命令高勋(注1)带降表送给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耶律德光大喜,当即赐下诏书抚慰杜重威等众将。 当日,杜重威下令三十万大军在营外列阵,窝了一肚子气的晋军以为终于能够契丹人血战一场,十分踊跃,谁料杜重威却道:“大晋的将士们,本帅知道你们求战的心思,本帅与你们一样,空有一腔报国的热血,只可惜却无回天之力。本帅只怕要让大家失望了,本帅与众位将军商议后,认为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想契丹投诚! 这次大战的失利,实在不能怪各位征战的将士,我们已经尽力了,非战之过。 梁汉璋战死瀛洲;王清将军战死滹沱河北岸,符彦卿、皇甫遇两位将军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本帅暗调王重胤将军率领两万精兵来援,中途也遭到伏击全军覆灭,王重胤将军也战死疆场;李风云将军所率的游击也战败,李风云将军不知去向。 错只在朝廷,错只在朝廷奸人横行,有人里应外合,我军的一举一动,莫不让契丹人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本帅为帅,却有奸臣处处掣肘,一道道密旨,让本帅难以放手一战。 在出征之千,更有千牛卫的贼子竟然暗中对本帅下毒,要置本帅于死地,兄弟们,将士们,你们说,这仗叫本帅怎么去打? 现在,我三十万大军被围困在这滹沱河边,粮路被断,后路也被断了,军中粮食无多,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为今之计,本帅只能为将士们寻这一条生存之路。 这些天本帅翻来覆去,夜不成眠,如今这结果,本帅又岂甘心?每当想起要做出这般决定,本帅心痛如绞。想我杜重威一生心血,半世英名,从此就要毁于一旦,试问谁人能甘心? 但是,与三十万大军的存亡相比,与众将士的性命相比,本帅的这点心血,这点威名,又算得了什么? 我杜重威只能请求大家,为了三十万袍泽的性命,不要再做抵抗,放下武器。” 说罢,杜重威掩面嚎啕大哭。 李守贞上前一步,叹道:“杜大帅所说的都是实情,本将也可做证。众位兄弟,杜大帅与本将,都曾与契丹人苦战过,也曾杀过不少契丹人,如有一丝希望,我等又怎肯降敌? 奈何天意不许,奸人当道,一腔热血,无处抛洒。 罢了,罢了,天下只有不对的臣子,那有做错的天子? 怪只怪我李守贞生不逢时,李广难封,不能马踏阴山,勒功燕然,一应骂名,就有本将与李大帅一应承担吧!” 说罢也仰天长叹,以泪洗面。 一时间,晋军三十万大军人人切齿,个个伤心,哭声四起,数里之外犹自能听得见。 这一日,三十万晋军齐卸甲,降旗插满营寨。 为了安抚新降的三十万晋军,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派燕王赵延寿身著赭袍来到后晋营中,抚慰士兵。 见晋军士气沮丧,人人自危,赵延寿指着身上的赭袍大声道:“将士们,我赵延寿也曾与你们一般,曾为后唐奋末帝李从珂血战疆场,指望通过战功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只可惜,也同你们一样,未曾遇到一个明君,导致为耶律大汗所擒。 这世上,努力很重要,但光靠努力是远远不够的,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要重要十倍。忠诚不能没有代价。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识时务者为俊杰。 延寿能遇见耶律大汗,得耶律大汗之赏识,就像是姜子牙之于周文王,管仲之于齐桓公,这才能施展心中抱负,一飞冲天。 耶律大汗文成武德、雄才伟略,又礼贤下士、唯才是举,实在是千古一帝,万世难得的明君,只要大家效忠大汗,飞黄腾达、出将入相,指日可待!延寿这一身赭袍也是为你们准备的。我赵延寿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又传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圣喻,封杜重威为太傅,李守贞为司徒,赵延寿亲手为杜重威、李守贞俩人披上耶律德光御赐的赭袍。其余众将,待面见耶律德光之后,各有封赏。 安抚完大军,赵延寿传旨让杜重威率军中重将,即刻前往契丹大营,参见耶律德光。 这时,符彦卿仍在昏迷之中,皇甫遇已经醒了过来。 皇甫遇听闻三十万大军已经投降了契丹,连喷出了三大口鲜血,痛哭流涕。他没想到他辛辛苦苦从滹沱河北岸逃了回来,却仍旧落一个做契丹人俘虏的下场。 但是他也明白,此时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他的兵马已经全部被李守贞收走,他一个身负重伤,无兵无权,又被人严密监视的将军,又能如何?如果他不是李守贞的爱将,又有好友安审琦相保,杜重威还需要他与符彦卿来安定军心,只怕他和符彦卿早已经被杜重威秘密处死了。 听了李守贞在军前的讲话,皇甫遇心如死灰,别人可以说出这等话来,李守贞不该呀!皇帝石重贵对李守贞的恩遇与信任可谓是无可复加。 突然之间,一股怒气从皇甫遇心头涌起,李守贞对他的知遇之恩,他此生难报,他皇甫遇能走到今日的地位,可说是全拜李守贞所赐。如果说李守贞要造反,皇甫遇不会有太多犹豫,会跟着他一齐造反,但是李守贞要他同他一起投降契丹人,皇甫遇觉得他心中的那道坎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给我贯甲!”皇甫遇大声喝道,“我要随李守贞将军去契丹打营。” “将军,你的伤……”军中医官小心地提醒道。 “多说什么废话!”皇甫遇猛地一瞪眼。 那医官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不敢多说,是啊,今天是捞取封赏的好机会,错失了今日的封赏,以后不知要等到几时,这位悍将在沙场上拼死冲杀,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这四个字么?又有谁真为了中原和百姓?只可怜那战死沙场兵卒。 注1:高勋,字鼎臣,晋北平王信韬之子,性通敏。 第四百九十二章 血染金帐 随杜重威渡河去契丹大营觐见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大将很多,不下百余名。谁都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耶律德光正在用人之际,又要收拢人心,封赏必定很慷慨,若是真能见到耶律德光,被他看中,很有可能就是鲤鱼跳龙门,转眼之间身价百倍。 皇甫遇强撑着身子混在人群当中,没有人感到奇怪。即便是杜重威也不例外,只是偶尔看向皇甫遇的眼神,多出了几丝不屑。他当然不想带皇甫遇去,不过皇甫遇绝对是军中的重将,完全有这个资格,而且他是李守贞的人,他自己厚着脸皮要去,杜重威也没法阻拦。 耶律德光的大帐虽大,却容不下这么多武将,而且这么多人,万一起了歹心,一拥而上,行刺他也是非常危险的,毕竟这些人至少也是三流高手。 所以,耶律德光帐中只留下了杜重威、李守贞两名降将以示恩宠,除此之外便是侍卫与契丹的重臣。至于其他的降将,只能等在帐外,只有等耶律德光念到名字,才有资格进入耶律德光的金帐,面诣契丹大汗。 耶律德光慰勉了杜重威、李守贞两人几句,展开两人奉上的名单,跳过前面的几人,一眼就看到了皇甫遇的名字,奇道:“皇甫将军也来了?不是说他在昏迷之中么?” 李守贞答道:“皇甫将军昨夜才醒过来,听闻大汗召见,哪敢不来?皇甫将军屡犯大汗龙威,实在是各为其主之举,请大汗万勿怪罪!”皇甫遇是李守贞的心腹爱将,李守贞当然希望耶律德光能对他大加封赏,这样一来,他的实力也会水涨船高。 耶律德光心中欢喜,哈哈大笑道:“皇甫将军乃是忠勇之人,才华横溢,我非常欣赏,又岂有怪罪之意?既然皇甫将军来了,那我就第一个见他!” 听到耶律德光第一个召见皇甫遇,在金帐外等待召见的诸大晋降将既羡慕又嫉妒。第一个被大汗召见,意味着什么,能来到这里的谁也不是傻子,无一不是人精,谁会不明白?立时有人对皇甫遇拱手讨好,希望交好皇甫遇,日后提携。 皇甫遇冷哼一声,脸色难看至极,理也吧理这些人,只是迈步向金帐走去。 安审琦与他相交数载,怎会不了解皇甫遇?见皇甫遇这般作为,安审琦心中暗叹,一把捉住皇甫遇,低声道:“皇甫兄,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之气,来日方长。” 皇甫遇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推开安审琦的胳膊,大踏步走向金帐。 众将议论纷纷,不满者大有人在,有人更阴阳怪气地道:“有什么了不得,不也是紧巴巴凑来贴冷屁股?还不是为了求荣华富贵?若真是忠臣良将,当初怎么就不战死在战场上,逃回来做什么?就像王清将军那样,那般老子还敬他是条好汉。 第一个被大汗点中,也未必一定会受大汗赏识。” 安审琦长叹一口气,身边的张彦泽感到奇怪,问道:“安将军,为何叹气?” 安审琦低声道:“皇甫将军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张彦泽脸色一变,失声说道:“莫非他打算去刺杀……”又想到金帐守卫极为严密,皇甫遇身负重伤,下盘不稳,走路都有些踉跄,想要刺杀耶律德光,谈何容易,只怕皇甫遇还没靠近耶律德光,就被耶律德光身边的守卫砍为了肉酱。皇甫遇不是蠢人,又怎会出此下策?想到这里,张彦泽呵呵一笑,道:“安将军过虑了!” 却说皇甫遇大踏步走入金帐之内,既不跪拜,也不行礼,双眼直勾勾紧盯着耶律德光,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 “大胆,见了大汗,还跪下磕头!”耶律德光旁边一名侍卫“噌”的一声拔出半截弯刀,大声怒喝道。 帐中李守贞见势不妙,一边不断给皇甫遇打眼色,一边急忙上前奏道:“皇甫将军当日一场血战,虽然从大汗的龙威下侥幸逃脱,身负重伤,一直都昏迷不醒,直到现在还是神智不清,还请大汗见谅,莫要怪罪于他。”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道:“皇甫将军骁勇善战,实在是难得的将才,今日来降,朕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怪罪之说?皇甫将军既然有重伤在身,便免去那些虚礼……” “我呸!”皇甫遇打断了耶律德光的话,怒声喝道:“耶律德光,你休要在本将面前来这一套,想你区区一个蛮夷贼酋,有何资格受得起我皇甫遇一礼?谁说我皇甫遇投降了你契丹鞑子,我皇甫遇堂堂华夏男儿,怎会降你这鞑靼酋奴? 我皇甫遇死则死矣,绝不受那屈辱。” 李守贞大惊,回头厉声喝道:“皇甫遇,你在胡说些什么?难道这几日你被烧坏了脑子?” 周围的侍卫大将正要一拥而上,拿下皇甫遇,却见耶律德光摆了摆手,他不相信站都站不稳的皇甫遇有能力刺杀他,他更想看看李守贞是如何处理此事的。 皇甫遇侧身避过耶律德光,朝李守贞插手施礼道:“大帅,这恐怕是末将最后一次向大帅施礼了,当年,大帅捡拔末将于微末之中,这才有后来我皇甫遇飞黄腾达之时,大帅的知遇之恩,末将感激不尽。” “你还记得当年的事,既然记得,还不赶快给大汗赔罪!”李守贞脸色黑沉,大声呵斥道。 “请恕末将难以从命!”皇甫遇答道,“有道是三军可以多帅,匹夫不可夺志。 末将跟随大帅这么多年,原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位大英雄,大豪杰。所以,上阵杀敌,从不敢避刀枪箭矢,唯大帅命令是从。大帅叫我向东,末将绝不会向西,大帅叫我赴汤,末将也绝不会蹈火,即便大帅哪一天要起兵造反,一展抱负,末将也必定牵马相随,绝不会旋踵。 可是大帅要我投降这契丹鞑子,末将绝难从命。 这鞑子是什么人?大帅比末将更清楚,是我中原的生死之敌,杀了我中原多少百姓,又杀了我中原多少将士?天下间的好男儿,又岂有向仇敌投降、俯首称臣的道理?向他们投降,天下英雄豪杰又如何看待我们? 大帅就算不为百姓着想,不为这些年来战死的弟兄着想,也该为自己名声着想,为一番雄心壮志着想,投降了契丹鞑子,来日大帅又如何能号召天下间的英雄豪杰,又有几人愿意为大帅效命?” “你住口!”李守贞顿足怒道,“本帅的事,哪要你来管?谁说本帅有不臣之心?” 皇甫遇惨然笑道:“也罢,末将也知道说不服大帅,何况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末将只能在此祝大帅福寿绵长、公侯万年。 怪只怪当年我皇甫遇错生了一双眼睛,认错了主子,这双眼珠子,不要也罢!” 说到此处,皇甫遇猛地伸出两指,扎向了自己的眼珠,“噗”的一声,皇甫遇果然是个狠人,竟然硬生生将自己的两只眼珠撤了下来,一把扔到了李守贞的脚下,惊得李守贞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皇甫遇有转头朝向纹丝不动的杜重威,大声叫道:“杜重威你这狗贼,我皇甫遇奈何不了,这天下总有奈何得了你的英雄豪杰,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到时候,看我不生食尔肉,寝尔之皮。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皇甫遇放声狂笑,忽然之间,笑声戛然而止,皇甫遇晃了两晃,“砰”地栽倒在地。 早有侍卫冲上前去,在皇甫遇鼻间探了两探,禀报道:“大汗,他已经死了!” 耶律德光一阵心烦气乱,挥了挥手,道:“把他的尸首拖下去,悬挂于辕门之上,暴尸三人,然后剁碎了喂狗,我倒要看看,天下间谁还敢对朕无礼!” 说罢,瞅了瞅李守贞,又瞅了瞅杜重威,眼中似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可怜一代良将,死后竟然要葬身于狗腹,令人叹息不已。(注1) 注1:本章内容皆为虚构,历史上的皇甫遇在随杜重威投降耶律德光后,奉耶律德光之命,前往开封,准备说降后晋皇帝和朝臣,皇甫遇不愿意,觉得愧对大晋,走到半路上自尽身亡。 第四百九十三章 日暮 金帐中的侍卫将皇甫遇的尸首拖出帐外,暴尸于辕门之上不提,皇甫遇这一番大闹金帐,将耶律德光的一番好心情,搅得心烦意乱。 李守贞惴惴不安,跪倒在地,正要请罪,耶律德光摆了摆手,斜瞟了杜重威一眼,道:“他是他,你是你,朕还没有糊涂,不辨是非,你起来吧。下一个,宣张彦泽,朕倒要看看,晋国像这样的悍将究竟有多少!” 一句话说得杜重威脸色骤变。 不多时,张彦泽被带进了帐内,张彦泽单膝跪倒,低头插手施礼道:“末将参见耶律大汗!” 耶律德光皱了皱眉头,沉着脸喝道:“张彦泽,抬起头来,刚才皇甫遇来见朕,不跪不拜,反而对朕横加指责,你与皇甫遇同为晋国的悍将,在战场上,杀了不少我契丹的好男儿,缘何你却要跪拜于朕?” 张彦泽抬头,用眼角看了杜重威一眼,见杜重威脸色黑沉,十分难看,心知不妙,急忙答道:“皇甫遇是皇甫遇,我是我,陛下何故这般问? 不错,当初在战场,末将一力死战,死在末将刀下的契丹将士不计其数,不过,那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末将听命行事,又有何不对? 久闻陛下乃是一代贤明之君,难道陛下以为末将做错了?”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吭,不由让耶律德光大为惊讶:“说得好,好一句各为其主,听命行事!如今你既然已经投降了我契丹,那么朕就是你的主子,朕现在就命令你,给你两千精骑,为我大军先锋,直取开封,拿下开封城中的君臣,你可答应?” 张彦泽一狠心,叩首在地,大声答道:“主子有命,末将岂敢不从?” 耶律德光心中大慰,道:“好,如今晋国的精锐尽灭,要拿下开封不难,你务必要给朕将那个景延广活捉来,朕倒要看看,那个自称有十万横磨剑,妄起边衅的大将军究竟是何许人也!” “末将尊命!”张彦泽起身接过令箭,即刻出营准备。 耶律德光又派通事傅住儿为都监,协助张彦泽先行取开封。 杜重威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由于皇甫遇引起的危机,由于张彦泽的出现和合体的应对,已经让他平安度过。相比于李守贞,耶律德光恐怕更看重他几分。 张彦泽、傅住儿率领两千精骑,日夜兼程、飞奔疾驰,夜渡黄河白马津,杀向开封。 十二月十六日,消息传来,大晋皇帝石重贵才知道杜威等人已投降,大惊失色。当即召李崧、冯玉、李彦韬等心腹重臣入宫议事。 议来议去,直议到黄昏时分,也没议出个结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初因为要北伐契丹,就连开封城的兵马也被调空了,没有兵马,偌大一座开封城,用来防守的兵力不足一万人,平均分配到城墙上,一丈不足一名禁军守卫,更不要说还有周围的要地要守卫。 这种情况下,再巧妙的计策又有何用? 这时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张彦泽已到滑州。 众人大惊,算来算去,如今有兵马的地方,唯有河东,石重贵当即下诏,命刘知远起兵来援救都城开封。可是,河东距离开封何止千里?就算刘知远肯率兵勤王救驾,等他赶来之时,只怕黄花菜也凉了。 石重贵有心率群臣西行狩猎洛阳,可是顾忌到张彦泽所率的是骑兵,而且来势汹汹,贸然出京,恐怕还未过潼关,便被张彦泽追上,与其那样,还不如坐守开封,至少开封城城墙高大,征集数万民壮,也许真能守到刘知远兵马来援之时。 谁知十七日天还没亮,张彦泽已来到开封城,从封丘门破关冲入城中,直朝皇宫杀来。 李彦韬自告奋勇,仓促之间率领禁军五百人前往迎战,可是哪里挡得住,一个照面便被张彦泽杀得大败,李彦韬仓惶逃走。 张彦泽率军直抵皇宫,并没有攻打皇宫,而是在明德门外驻下。 这时,张彦泽杀入开封城的消息已经传开,开封城中大乱,人心惶惶,晋国兵卒要么藏匿逃跑,要么投降了张彦泽,整座开封雄城竟然在一日之间落入了张彦泽之手。 “哈哈哈哈!”石重贵挥舞着血迹斑斑的宝剑,大笑起来,“完了,全完了!没想到我大晋才有十年的国祚,比后粱、后唐尚且不如,更遑论汉唐。什么千秋万载,万世基业,全是谎话!” 宁庆殿火光熊熊,殿里殿外堆满了柴草,大火中惨叫之声不绝,那是被石重贵推入火中的十多名宫眷。宫中更是乱成了一片,宫女太监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跑,似乎这样,就能逃出被张彦泽重重围困的宫阙。 “皇上,不可呀!”张尽忠紧紧抱住石重贵大腿,苦苦相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上乔装打扮,午夜十分,我等一拥而出,趁乱护着皇上逃出开封,前往河东,大晋未必没有中兴之时!” “混账东西!”石重贵大怒,“你这老狗,朕是如何对你的?你又是如何回报朕的?朕准你建立内事监,耗费银粮无数,你又做了什么?朕还留你有何用?”说罢,一剑直朝张尽忠后背刺来。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大内禁军统领薛超敢来,一把捉住了石重贵的手腕,千钧一发之际保住了张尽忠一命。薛超大声叫道:“皇上不可呀!” 石重贵怒道:“你这狗奴才也敢拦朕?当初先帝入洛阳之时,后唐末帝李从珂尚且能在玄武楼中自焚殉国,难道在你们眼中,朕连李从珂也比不上吗?” 薛超、张尽忠死命抱住石重贵,只是不让他投火自尽。 石重贵终究是一名太平天子,不像李从珂那般曾在沙场中冲杀过,引火自焚不过是一时血气,血气之勇一过,再看到火光中人被烧成焦炭的惨样,听到那如同从十八层地狱传出的声声惨叫,心中怯意顿生,“铛啷”一声,宝剑坠地,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潸然泪下道:“朕该如何办?朕该如何办?”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世间百态 “皇上,皇上!”一名小太监摇着一块羊皮朝石重贵跑了过来,大声叫道,“好消息,好消息啊!” 石重贵精神一振,站起身来,一把捉住那小太监,拎住他胸口的衣襟,大声问道:“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刘知远带兵打过来了?快说,你倒是快说呀!” “不,不是!”那小太监被石重贵勒得气都几乎喘不过来,结结巴巴地道,“张,张彦泽从,从宽仁门传入契,契丹大汗的书信,言,言明不会攻打皇宫,并说要保,保全太后与皇上。” 石重贵大失所望,一把抢过那羊皮,果然是耶律德光的亲笔书信,书信中尽是慰勉之辞,显然,耶律德光并不打算逼死石重贵。 “这算什么好消息!”石重贵一脚将那小太监踢翻在地,正要将那书信扔进烈火之中,却被张尽忠一把抱住。 “陛下,陛下,这的确是好消息!”张尽忠眼珠一转,大声道,“耶律大汗既然写了这封信,这说明他对陛下的香火之情未绝。只要皇上做得合耶律大汗的心意,大晋的江山未必不能继续延续下去,皇上仍旧是九五之尊,这,怎能说不是好消息?” 石重贵身子一僵:“你是说,要朕向那耶律老贼俯首城臣?” “陛下呀!都什么时候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呀!”张尽忠大声劝说道,“当初韩信尚有胯下之辱,大唐太宗皇帝也有渭水之盟(注1),西汉高祖皇帝也有白登山之耻(注2)。皇上,天下哪有迈不过的坎,过不去的河?”这段日子,张尽忠看了不少史书,对历史一些事件也有了一些了解。 “真有用吗?”石重贵颤了颤,迟疑了片刻,也知张尽忠也不可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颓然道:“也罢,为了我大晋的江山,朕就忍了这一回!” 于是石重贵下令灭火,打开所有的宫门,又召翰林学士范质草拟了降表,进奉给契丹大汗耶律德光。 降表中曰:“孙男臣重贵,祸至神惑,运尽天亡。今与太后及妻冯氏,举族于郊野面缚待罪次。遣男镇宁节度使延煦,威信节度使延宝,奉国宝一、金印三出迎。” 太后也上表称“新妇李氏妾”。 傅住儿当即入宫内宣示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旨意,石重贵脱下黄袍,穿上素色衣衫,跪在在承庆殿中叩拜听从傅住儿的宣示。 朔风阵阵,万物枯槁,傅住儿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石重贵那颓然落寞的身影更让这个冬天显得格外的萧瑟,教人悲从中来,宫内左右侍从们不由得掩面涕泣。 开封城中人心惶惶,文武百官也是各自寻找门路,走的走,逃的逃,剩下的阿谀奉承,只望能得耶律德光的赏识,继续他们的荣华富贵。 听闻张彦泽入城,开封府尹桑维翰的门客劝他逃走,桑维翰叹道:“我乃大晋臣子,中原之所有今日,我罪不可赦,岂能逃走?我桑维翰负罪于天下,天下虽大,却已无我容身之地!”说罢桑维翰安排家中眷小,让其准备自己的后事,静坐庭中待命。 不久,张彦泽果然以皇帝的名义召桑维翰入宫,桑维翰在天街处遇见李崧,两人停下马来说话,才说了几句话,便有军吏在马前揖请桑维翰去侍卫司。 桑维翰自知凶多吉少,难免一死,回头对李崧道:“李大人,您这位侍中主持国政,现在大晋没了,老夫亦将蹈死而去,不知侍中何为?” 李崧满脸愧色,无言以对。 在侍卫司,张彦泽倚坐在床榻上,态度十分傲慢:“桑大人,当初你权柄天下之时,可曾想到过今日?听我一句好言相劝,耶律大汗素来念旧,只要你能归顺大汗,还能保你苟延残喘。” 桑维翰哈哈大笑,遥指着张彦泽,道:“荣华富贵,老夫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如今年事已高,早死几年,晚死几年,又有什么关系?又何须再折节去降那耶律德光? 青史之上,无论是遗臭万年的骂名,还是泽被百世的赞誉,终归会留下老夫的名字。 可你呢?你的结局怎样,老夫拭目以待。你身为晋臣,阵前投敌不说,更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结果? 想当初,先帝从罪人之中把你提拔出来(注3),对你容忍有嘉,皇上更是授予你兵权,让你管辖一个大的藩镇,对你无比信任,可是你是如何来报答先帝与圣上的?灭掉大晋,逼皇上退位?你如何还有脸来对老夫说出这等话来? 哈哈哈哈,老夫死无日矣,可是你张彦泽又能活多久? 任何一个君王都不可能容忍你这般行径,耶律德光爱惜他的羽毛,不肯亲自来做,才会让你这叛将来做,从今以后,灭晋之罪,都积于你一身。为了安抚民心,只怕要不了多久,耶律德光就会拿你开刀。” 张彦泽脸色大变,无话可答,只是派兵看守住桑维翰。 当夜桑维翰投缳自尽,世间传闻,是张彦泽恼怒桑维翰,亲手勒死桑维翰后再挂到粱上,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张彦泽一人知道。只可怜桑维翰一世权臣,竟然也只是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张彦泽入城以来,放纵士兵大肆抢掠,市井流氓也趁乱也争相杀人掠夺财物,两天后张彦泽才下令停止,这时,整座开封城已经被洗劫一空,因此,开封城的百姓对张彦泽无不恨之入骨。 张彦泽本是武将,军士抓获罪人押到跟前,他不问所犯何罪,只瞪起眼睛竖起中指,喝令拉出去腰斩。 与张彦泽有素怨的门使高勋,一日张彦泽乘酒醉来到他家,杀死他的叔父和弟弟,陈尸门前,更让士民见了不寒而栗。 中书舍人李涛曾经告发过张彦泽,见此情形,于是投上名刺谒见张彦泽,名刺上写着:“上书请杀太尉人李涛,谨来请死。” 张彦泽哈哈大笑,欣然接见了他,问道:“怎么,你今天也害怕了?” 李涛答道:“当然害怕,我今天的害怕,就像你当年的害怕一样。如果先帝肯听我李涛谏言,事情何至于如此!” 张彦泽听了此话,颇为钦佩李涛的胆量,放声大笑,命人拿酒来给李涛喝,李涛斟满杯后一饮而尽,然后旁若无人地挥袖而去。 十二月十八日,张彦泽把石敬瑭迁往开封府衙,片刻不许停留,宫中哭声震天。 石重贵和太后、皇后坐着肩舆,宫人、宦官仅十几人步行跟随,路上见到的人都流下眼泪。 石重贵原本想把内库的金银珠宝都带走,张彦泽派人劝他道:“耶律大汗来时,这些东西无法藏匿,还是会交给契丹人,这般做有是何必?”石重贵见状,只得将这些财宝都放回内库,并送了一部分给张彦泽;张彦泽选取其中的奇珍异宝,其余封存留待耶律德光处置。 张彦泽派控鹤指挥使李筠率兵看守石重贵,石重贵和外界的联系从此不通。石重贵的姑姑乌氏公主贿赂看门人,进来与出帝诀别后回到家中投缳自尽。 石重贵和太后给契丹主所上的表章,都须经张彦泽看过,然后才敢发出。 石重贵生活贫弊,让人取几匹内库的丝帛,管库的人不肯给,道:“这已经不是陛下的东西了。” 又向李崧要酒,李崧也用其它原因推托不送来。 他又想见李彦韬,李彦韬也推辞不来。 见当初的心腹重臣,如今都是这般,石重贵这才知人间冷暖,为此惆怅不已。 张彦泽入开封时,兵士争先入冯玉家,将其家财抢了个精光。第二天冯玉拜见见张彦泽,犹自谄笑,道:“张将军,下官其实一直是心向耶律大汗的,当初,李风云得到大汗的密诏,欲揭发赵延寿将军,坏了大汗的好事,也是下官受萧翰萧大人的重托,以偷龙转凤之计,遮掩过去。要不然,又哪来将军的大功?” 张彦泽冷笑数声,问道:“如此说来,那本将岂不是还要谢谢冯大人?” “不敢,不敢,下官岂敢居功?”冯玉急忙跪倒在地道,“只是不知张将军能否让下官持晋国玉玺献于耶律大汗,若能得允,下官感激不尽!” 原来,冯玉打算趁此机会接近耶律德光,以此表功,以冀恩奖。 “不许!”张彦泽冷哼一声,挥袖而去,他虽降了契丹,也为耶律德光做下这种种大逆不道之事,但说到底,他还是武将,对冯玉所作所为颇为不屑,又岂肯帮他做事? 只是冯玉此人卑鄙,后来仍旧找到机会面见了耶律德光,被耶律德光封为太子太保。如此奸佞,反得此结果,叫人不胜感叹。 注1:公元626年,突厥攻至距长安仅40里的泾阳(今陕西泾阳县),京师震动。此时,长安的兵力不过数万,唐太宗李世民设疑兵之计,亲率高士廉、房玄龄等6人在渭水隔河与颉利可汗对话,唐太宗杀白马与突厥可汗之结“渭水之盟”,许诺了很多好处,突厥兵方才退去。 注2:指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围困于白登山(今山西省大同市东北马铺山)之事。 公元前201年(汉高祖六年),韩王信(并非是韩信,韩襄王姬仓庶孙,为避免与同名的名将韩信相混,史书多称其为韩王信)在大同地区叛乱,勾结匈奴企图攻打太原。 汉高祖刘邦亲自率领32万大军迎击匈奴,先在铜辊(今山西沁县)告捷,后来又乘胜追击,直至楼烦(今山西宁武)一带。 时值寒冬天气,天降大雪,刘邦不顾前哨探军刘敬的阻拦,轻敌冒进,直追到大同平城,结果中了匈奴诱兵之计,被围困于平城白登山,达7天7夜。后来,刘邦采用陈平的计谋,向冒顿单于的阏氏(冒顿的妻子)行贿,才得脱险。 注3:张彦泽曾害死手下掌书记张式,后来张式的父亲张铎上京告状,石敬瑭有心袒护张彦泽,引起了刑部郎中李涛的不满,联合其他一些大臣一起上疏,坚决要求把张彦泽治罪。 石敬瑭见已引起众怒,不得已才颁下诏书将张彦泽官位降一阶,爵位降一级。为了平息事端,又将张式的父亲和子弟任命为官。 李涛认为对张彦泽的处罚太轻,又去见石敬瑭,要求把张彦泽交付有关衙门依法治罪。石敬瑭反而怪他不该揪住不放,再也不理李涛。 第四百九十五章 整军 再说藏军谷,李风云聚集众人,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众人虽大多不明白李风云所说的“平等”究竟为何物,但是,李风云在众人心目中的威望何其大,几乎所有的人都赞成李风云,愿意追随他。 趁着众人都在,李风云又提名二十多人为藏军谷的元老,包括了所有游击营、风云镖局的元宿以及影响力较大的人。李风云的提名,谁人又会有意见,没有任何人反对,这二十多人便被定了下来。 众人又吵吵嚷嚷,又推举出几人,凑成了三十人,组成了最初始的元老会,李风云被奉为元老会的首领,简称元首。 元老会的元老为终身担任,如未犯下大错或者自动退出,不会被革除。以后藏军谷、风云镖局的重大事情,必须要经过元老会的元老商量同意后才能执行。 为了补充不足,李风云又提出建立合议会,以每百人为单位,各自选出一人,共选出三十二名合议员,这三十二人每一年一换,没有决策重大事情的权力,主要负责收集众人的意见,以供元老会讨论。契丹人有八十余人,理所当然夺得了一个合议员的名额,共同推举耶律延德为合议员。 元老会与合议会成立的第一件事,便是讨论如何对待俘虏的事宜。 如今藏军谷中,俘虏足有一千六百多人,游击营与谷中的原住民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一千六百人,如何对待俘虏事宜也的确迫在眉睫。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是李风云提出来的。 经过数天的讨论,大家终于草拟出一个章程。 从今以后,但凡俘虏的敌军,都需要劳役三个月,所有对中原百姓犯下罪孽的,必须按照中原律例,接受应有的惩罚。当然,像律例中充军这种藏军谷没法施行的,则改为劳役等惩罚。 三个月后,无罪者当即释放,有罪者继续赎罪。被释放的俘虏,可自由选择留下为藏军谷效劳还是离开。 离开藏军谷者,从跨出藏军谷的那一刻起,即表示不再是藏军谷的人,也不受藏军谷的保护。为了保证离开藏军谷的降军不会骚扰百姓,藏军谷会发放少量的银两,作为这三个月劳役的报酬,同时也是他们回家的路费。 当然,如果银两不足以供他们回家,也可以选择在藏军谷中继续劳作一番,以换取相应的报酬。 留下的人,如果要参加游击营,还要经过重重选拔考核,并不能因为曾经的经历而受到优待或者歧视等不公的待遇,无论是谁都要从普通的士卒做起,即便他当初是一名威名赫赫的将军也不例外。 章程虽然简单,但很奇怪,只要李风云不表明态度,争论往往很严重,合议会名义上不参与讨论,只提供建议,但实际上是做不到的,实际上很多时候,争论都发生在合议会上。 因为有一半合议员都是俘虏,他们当然希望能争取到更好的待遇,而另一半人认为这样对他们是不公的,他们不愿放弃身份地位上的优势。而元老会又是明显偏向后者的。 若不是在李风云的强压下,数次这两帮人为了各自的意见差点打起来。 这叫李风云十分头疼,他没想到,原本在他心中简简单单的“平等”两个字,拿到现实中却变得如此复杂。 李风云突然意识到,要实现他心目中的“平等”,恐怕不是他原先想的那么简单,不只是靠一把刀就能拼杀出来的。也许正如他说的那样,尽其一生,也未必能成功。 自从《释俘章程》出来以后,与李风云的意料相反,被俘虏的契丹人真正离开的只有二十多人,反而是被抓起来的降军只有两百多人留了下来,其余人都离开了藏军谷。 李风云十分不解,耶律延德解释道:“其实也不奇怪,在契丹,被敌军俘虏是草原勇士最大的耻辱,所以许多人呢宁可战死,也不愿被俘成为奴隶。 将军虽然释放了我们,但是,这被俘的耻辱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们身上,即使回部族,也很难被人瞧得起。 若是去投契丹军,像我们这些被抓过的人,也是很难被信任的,一般都会编到乞活军中,干最重的活,吃最差的东西,打仗要冲在最前面,很快就会战死。 但若是不去投契丹军,也不回部族,契丹人只会放马牧羊,根本不懂农耕,况且中原百姓对契丹人恨之入骨,落单的契丹人,哪里有什么活路? 与其这样,倒不如跟着将军拼上一把。若是将军真的成功了,跟随强者,在草原上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他日也能衣锦还乡。 实不相瞒,回去的那些人,其实是家中有儿女的,他们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离去。像我这般没有什么牵挂的,便宁可留在藏军谷,为将军效力,以博一个出身。” 李风云明白过来,回想那些被俘的中原俘虏,情况就完全不同,这些俘虏出了藏军谷,凭着自己的本事,也能再投军,即便不投军,如今河北人烟稀少,但是土地肥沃,怎么都比狼山中这贫瘠的土地中刨食要强。即便再不济,占山为王当土匪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天下这么大,只要躲着游击营,不再被游击营抓住就成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风云长叹了一声,这些事情,还真不是他能解决得了的。 不过也好,至少契丹人留下了六十多人,这六十多人都选择参加游击营,再补充三十多名骑射较好原游击营将士,组成一旅真正的骑兵。游击营的骑兵总算起步了,不像以前,除了区区数十人,其余的都是骑马的步卒。 这支骑兵,李风云将他交给了王成,归属亲卫团,王成原本骑射就不错,假以时日,游击营的精骑就要从这只被命名为骠骑旅的骑兵旅起步,逐渐壮大起来。 由于滹沱河大战游击营损失太大,将领损失尤为严重,不得不重新整编队伍,大量的辅兵被编入战兵,依旧维持七团编制。不过每团缩编为两旅,计两百人。 这七团编制如下: 亲卫团,由李风云亲率,下辖骠骑旅和骠卫旅,骠骑旅由王成带领,骠卫旅则由丁猴带领,李风云不在之时,由王成代理。 左卫团,由周纵云率领,下辖左卫甲旅与左卫乙旅。周纵云虽然左臂被斩断,但他终究是一流高手,虽然少了一只手臂,对实力有所影响,但仍旧不是二流高手可以对付得了的,而且,原本天策府的武林高手,大多都编入左卫团。左卫团在七团之中,恐怕要算是实力最强的一团,就连李风云的亲卫团也无法与之相比。 右卫团,由元霸率领,下辖右卫甲旅与右卫乙旅。 前卫团,由赵无忌率领,下辖前卫甲旅与前卫乙旅。 后卫团,由姚贯率领,下辖后卫甲旅与后卫乙旅。姚贯来自清平镇,在镇州之时便随疯和尚来助李风云,后来投入风云营,作战十分勇猛。那时他还只是三流高手,现在他与元霸、赵无忌一样,已经成为了二流初期的高手。 这四团兵马都是步卒,负责上阵冲杀。 接下来两团则为弓箭兵,由游击营弓箭娴熟者组成。 左翊团,由楚云率领,下辖左翊甲旅与左翊乙旅。楚云原本是聚义堂周纵云的部下,乃是二流中期高手,这次大战,身先士卒,立下不少战功,加之不乏军略,被李风云任命为左翊团的主将。 右翊团,由孙承芳率领,下辖右翊甲旅与右翊乙旅。孙承芳是狼山宗的弟子,二流中期高手,曾随李风云奇袭藏军谷和狼牙寨,后来又随李风云大战滹沱河,同样也是战功赫赫。右翊团的兵卒以狼山宗的子弟为多。相比起左翊团来,右翊团更要强一些。 最后一团,是虎豹团,由丁豹率领,下辖虎豹甲旅与虎豹乙旅,负责驻守狼牙寨。 七团人马总计一千四百余人。 王大山继续统帅辅军和粮草筹备署,这次辅兵调入正兵,几乎将辅兵的兵力抽干了,必须立刻扩充辅兵,李风云计划从风云镖局再抽调两百人,然后从狼山四周及狼山堡招募数百人,将辅兵的规模维持在一千人。 选择留下的两百多名中原俘虏中,大概一百多人加入了游击营辅军。 除此之外,这次李风云又建立了民部,将藏军谷及狼牙山的百姓与游击营分开管理。民部就交给了玉堂春来管理,苏语侬则主管民部下的济世堂,专门负责医治游击营与民部的病人与伤员。 一番整军,由于滹沱河大战失利,藏军谷原本萎靡的士气被振作起来。藏军谷内外,朝气勃勃,一时人人充满希望。 就在这时,一个个坏消息传来。 滹沱河之战,王重胤将军战死,所率两万精兵,战死一万多人,其余溃散。 滹沱河之战,大将王清战死,皇甫遇、符彦卿逃过滹沱河,六千将士,活着回去的不足数十人。 杜重威率领三十万大军投降了耶律德光。并劝降了原本还在坚守的镇州、涿州。(前文李风云以为契丹人已经拿下涿州,实际上并没有。) 皇甫遇将军在耶律德光金帐中,痛斥耶律德光,大骂杜重威、李守贞,挖出双目,气绝身亡。大怒之下,耶律德光将皇甫遇将军的尸体暴尸三日,三日后正要将他的尸体碎尸万段喂狗,却被安审琦将军劝阻,安审琦草草安葬了皇甫遇将军的遗体。 张彦泽率领两千精骑,星夜急奔,突袭开封,开封被攻破,晋国皇帝石重贵向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呈递了降表。 …… 一个个坏消息将刚刚振作起来的游击营将士的士气再次打入了谷底。 国都亡了,他们还在这里征战什么?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世事唯艰 一时间,藏军谷中留言四起,李风云感到,他将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他却偏偏无能为力。 征战沙场,李风云敢说不畏惧任何人,但是谈到收拾人心,却并非他所擅长的。为此,李风云愁眉不展。如果典奎在就好了,若在以前,鼓舞士气这种事情都典奎、张俊他们做的。如今典奎已经阵亡,而张俊与佘破财又要掌管风云镖局的事情,脱不开身来,李风云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主……将军!”正在愁眉之际,李风云听到背后有人叫道,回头望去,原来是王大山。 “大山,你找我有事么?”李风云问道。 “没……”王大山吱吱呜呜,欲言又止,“属下只是路过这里,顺便来探望将军。” 李风云一皱眉,道:“大山,你跟了我这几年,我是什么脾性你应该知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吞吞吐吐。” 王大山见状,急忙抚胸施礼:“将军,属下的确有事来找将军。但见了将军却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咱们兄弟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李风云笑道。 “那属下就斗胆了!”王大山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将军可知,这次我军招募新兵,极为不顺,除了风云镖局即将借着押送粮草送来的两百新兵,和狼山堡的两百狼山宗弟子,在这周围百余里村镇,几乎招不到人。” 李风云大为惊讶,奇道:“怎么会这样,上次招收新兵,你不是说乡民十分踊跃,根本不愁兵源,为何才过了不到两个月,便会变成这样?” 王大山答道:“其中的缘由,属下这几日也打探过,其实无非有三。” “哦,是哪三条缘由?”李风云有些好奇。 “第一,滹沱河大战失利,我游击营损失惨重,以前我游击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传说被打破,导致百姓对我游击营失去了信心,认为参加我游击营与参加其他的队伍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而且我军军纪严明,不许烧杀抢掠,虽然军饷足额发放,却比之其他的兵马,少了许多发财的机会。既然都是在刀口上混饭吃,那为何不投奔那些可以发财的队伍。” 李风云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游击营招人从来都是从严从紧,若只是为了发财混口饭吃,这样的人,不收也罢! 第二个缘由呢?” “第二,晋军滹沱河新败,杜重威那奸贼带着晋国三十万大军投降了契丹,这件事已经传开。虽然叛将张彦泽已经攻破开封的消息还并未传来,但是民间对大晋的前途并不看好,认为大晋的国祚已尽,回天乏力。 而将军你是皇上钦封的冠军大将军,游击营也是由皇上亲口批准才建立起来,而且游击营至今还是打的是大晋的旗号,以后无论是谁做了皇帝,一旦腾出手来,一定会对游击营下手。 这种情况下,试问又有谁愿意参加一支前途不明的队伍?” 李风云点了点,并未多说,只是问道:“那第三呢?” “第三……”王大山犹豫了一下,答道,“第三则是因为将军那日对大家说的话,已经传了出去,很多百姓对我游击营释放契丹俘虏的做法十分不满,怀疑我游击营也打算投靠契丹鞑子。 另外,外面也议论纷纷,很多人认为……认为……”王大山吞吞吐吐不肯说下去。 李风云眉头一皱,心知必定不是什么好话,道:“认为什么,大山你倒是快说呀,难道我李风云在你眼里是一个听不得坏话的人么?”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见李风云这般说,王大山急忙解释道,“只是这些话有些难听,将军听听也就罢了。 他们说将军受不了战败的打击,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大逆不道。 如果人生而平等,那岂不是说人无贵贱之分,也无男女之别?天下哪有皇帝和百姓平等的道理,士大夫又怎么可能与泥腿子一样呢?男人与女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差别? 自古以来,人便分为三六九等,自从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以来,有人便有三教九流。 天地君师亲,是谓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为三纲。三纲五常,此来天地至理。 将军所说的话荒谬不堪,可笑之极,不止颠覆了三纲,也违背了五常,简直是违背了人伦。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得了失心疯又是什么?跟着一个疯子,会有什么好下场? 更有甚者,说将军你是白莲教余孽,是歪门邪道,重新出世,就是打算兴风作浪,作乱人间。 还说我游击营是兔子尾巴,长不了,迟早会被剿灭。我游击营将士若不早早离开,迟早会受牵连,就连家人也难保全。” “真是岂有此理!”李风云猛地一掌拍在身边的粗制木桌上,那木桌虽然坚固,哪里受得了李风云这一掌,只听“轰”的一声,碎成了无数寸许的碎片,桌上的茶碗茶壶滚了一地,“我李风云做了什么,只不过说出了几句心中的话,他们竟然这般诽谤于我?” 王大山吓了一大跳,急忙跪倒在地,道:“都是属下的错,不该对将军讲这些胡话,请将军息怒。” “不关你的事!”李风云余怒未消,摆手道,“快些起来,说了多少次,从今以后,藏军谷、游击营不在许有跪拜之礼,要跪也只能跪天跪地跪神佛跪父母师尊,你什么时候才肯听,难道真的要我打你的板子?” 王大山急忙站了起来,解释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是想说,那些无知小人的胡说八道,不理它也罢,将军犯不着为这等人生气。” 李风云长叹一口气道:“我生气的不是他们,我生气的是这天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明白我所说的话,即便是在藏军谷中,若我不是李风云,又会有几人真会将我这番话当回事? 他们说我是疯子,也不奇怪。 难道真是我错了么?难道这世间就根本没有‘平等’这回事?” “将军,你是我们的元首,我们不听你的又听谁的?”见李风云的怒气散去,王大山劝说道,“其实将军所说的话,属下是明白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就是这个意思?说明白了就是公平,将军突然说出‘人,生而平等’这等话,那些人自然难以理解。依着属下的拙见,不如‘均田地,同富贵’更为浅显易懂! 无论将军决定做什么,我王大山誓死追随!” 李风云眉头猛跳,回过身去,双目紧盯着王大山:“什么‘均田地,同富贵’,你以为我李风云要揭竿造反吗?你以为我李风云自己想要做皇帝,才想出这些说辞来的?” 王大山心中一愕,暗道:“难道不是?难道是我想错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劝进 “主公就算要做皇帝也没有什么,皇帝轮流坐,既然朱温能做皇帝,李存勖能做皇帝,石敬瑭能做皇帝,元首为何不能做皇帝?元首的出身难道比亭长出身的汉高祖还低微么?”忽然,两人闪身进到屋内,跪倒在李风云面前,与此同时,王大山也再次跪倒在李风云面前。 李风云定睛望去,原来是王成与赵无忌,刚才说话的正是王成。李风云想明白过来,原来王大山、王成与赵无忌这三人早就商量好了,三人以为他所说的所谓“平等”云云,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要夺江山,做皇帝。 所以,王大山先进来试探他,接着王成、赵无忌两人进来劝进。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燃起一团怒火,眼睛中几乎喷出火来,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做响,如果跟随他这么久,他最信任的这几个手下都是这么想,那天下其他人做何想法,就可想而知了。 “难道你们就这么喜欢当奴才?”李风云怒喝道,“老子生在天地间,不拜神佛不拜天。为何就一定要找一个主子?你们还算不算英雄豪杰?” “主公,请听我王大山斗胆直言!”王成大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法则,山外那些人说得虽然粗糙,但其中的道理却是正确的。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并非属下是贱骨头,既然天下总要有一个皇帝,那将军做皇帝,总好过别人做皇帝。做元首的臣子,总好过做别人的奴仆。 如今大晋的皇帝都已经降了契丹,他已经不配做我们的皇帝。天下已经无主,正是豪杰奋起之时。 主公何不趁此机会,打出自立的旗号,招揽天下英雄? 属下以为,以主公在天下黎民百姓中的威望,和在江湖上的名声,欣然景从必定无数,只要要求不那么严格,拉起十多万兵马没有什么问题。根本不需要提出‘平等’的口号。 契丹人虽然势大,但太过残暴,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必定在中原呆不了多久,迟早会被天下群雄驱逐出中土。 我们几个商量过,如今天下,能与主公争锋者,属下们算计过,不过区区数人。 其中杜重威、李守贞自以为投靠了契丹,就能得到契丹人的扶助,可以顺利登上皇帝宝座,须不知他们这一番作为,已经失尽了天下民心。天下人可以容忍一个石敬瑭,却绝难容忍第二个石敬瑭。 至于赵延寿,更是笑话,他与契丹鞑子同流合污,与中原百姓有血海深仇,中原豪杰又怎会认同他?根本不用考虑。 而南唐之主李璟与西蜀之主孟昶,暮气沉沉,难担大任。 唯一能与主上抗衡的,便只有河东刘知远。但是刘知远虽然实力雄厚,又占据龙兴之地,但却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地位。不像主公,武圣李苍穹是你的师父,两位师兄又是绝世高手燕无双、路惊鸿。轩辕台与主公你又关系极好,最有可能支持的人便是主公你。 主公只需联络两位师兄,请他们出手,除去刘知远并不是一件难事。 论文而言,鲁国公冯道和南唐大隐枯竹翁更是你的老师。天下文子学士、世家士绅恐怕更愿意选择主公你,而不是他人。刘知远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沙陀人,归化的汉人,论血脉,如何比得上主公? 更何况,当日泰巅争锋,鬼使神差,让主公获得了天下第一,能逆天改命,定鼎江山的奇书《归藏经》名正言顺地为主公所有,而主公又恰巧知晓失传已久的蝌蚪文,这便是上天的旨意,是天意,众望所归。 主公,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天意不可违呀!” “正是如此,违天不祥呀!”王大山也大声道。 “什么天意,简直是一派胡言!”李风云高声喝道,“我拜枯竹翁为师,学习了蝌蚪文,《归藏经》落到我手中,有什么奇怪?我李风云对天发誓,从来都没打算要去抢什么皇帝的宝座。九五之尊在我李风云眼中一文不值,狗屁都不是。 哈哈哈哈,抢皇位,当皇帝,从古抢到今,杀得人头滚滚,血海滔滔,还没抢够,还没杀够么?可是从古至今又改变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改变。 百姓还是那么苦,被官府欺压,被豪强掳掠,被异族劫杀,匈奴走了有五胡,五胡没了有突厥,突厥被打跑了又出来一个契丹,一直都被人鱼肉,任人宰割,为什么? 我李风云之所以说那番话,就是因为我不想做一只被人争来抢去的獐鹿,也不想黎民百姓做那只被人扒皮吃肉的獐鹿,所以我才要喝醒天下百姓。 可是你们却劝说我去做那个猎取这只獐鹿的枭雄,你们这是在羞辱我李风云么? 如果天意就是让那么几个人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骑在百姓头上拉屎拉尿,我李风云宁可不要这条性命,也要与这所谓的天意斗上一斗。” “可是,主公若是做了皇帝,也完全可以驱逐鞑虏,善待百姓呀?”赵无忌大声道,“兄弟们都相信,主公若做了皇帝,一定能统一天下,扫荡草原,勒功燕然,成为功勋不下大唐太宗皇帝的一代英主。” 忽然之间,李风云心中生起了一种悲凉之感,难道被人理解就这么难么?就连自己的心腹亲信也难以理解他。 “哈哈哈哈,”李风云突然大笑起来,“你们就一定有把握我会是一代英主?就一定相信我当了皇帝后,不会是昏庸之君,桀纣之辈?不会效仿前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么? 我若真当了皇帝,第一个不肯放过的便是你们,因为我要力保我的江山万万年如铁打一般,劝进谋反之辈,绝不能容忍,又岂会留你们几个做后世的榜样? 再要杀的是手握重兵之辈和威望冲天之人,因为他们对我的皇帝宝座有威胁。 杀来杀去,直杀到手下只有一批庸才为止。 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得下心来,我的江山才能坚如磐石,我的皇位也才能稳固得下来。 而你们要做的是什么?对,就是养贼自重,甚至开门揖盗,引贼入室。 试问,到时的情形,与现在又有何不同?只不过换了一批人罢了,你们真想这样吗?” 王成、王大山、赵无忌三人惊疑不定,彼此看了一眼。 王大山狠声说道:“即使这样,到了那时,主公真要取王大山的性命,我便把性命献给主公,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王成道:“主公是英明圣主,又怎会这等之人?” 赵无忌也道:“不错,主公莫要再考验属下了,即使真有那一日,赵无忌死而无怨!” 李风云见这般也说服不了这三人,心中一阵茫然,叹息一声,道:“就算我不会这么做,又焉知我的子孙后代不会这么做?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儿子就一定比得上石重贵,不会比他做得更差?” 王成等三人一时无语,过了半天赵无忌方才接口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主公的子孙又怎会是这等不肖之辈?”语气明显有些软,这话连他自己也说不服。 李风云忽然心中一动,长叹一声,柔声道:“还是让你们背后的人出来吧,这番说辞还不是你们能够想得出来的。” “哈哈哈哈!”门外忽然传来笑声,“风云兄弟果然是精明,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再不是当初的小兄弟了,居然没有瞒过你!” 话音一落,只见苏语侬、周纵云和玉堂春三人领着一人走进屋来,后面蹑手蹑脚还跟着负责警卫的丁猴。 见到此人,李风云呆了一呆,脱口问道:“是你,你什么时候来了藏军谷?” 第四百九十八章 军师 进来的是李风云的老熟人,公孙无忧,无忧公子。 “昨天来的藏军谷,刚巧在谷外遇到了采药的语侬姑娘,语侬姑娘便带本公子进了藏军谷。”公孙无忧收了折扇,朝李风云抱了抱拳,“你可别怪苏姑娘,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又见李风云望向丁猴,又笑道:“你也别怪那只小猴子和门外的那两名亲卫,这事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刚才本公子趁他们不备,点了他们的穴道。” 李风云一阵无语,他在藏军谷中居所一向都戒备不严,他认为,这里都是自己人,没有必要弄得那么严密,只要不让人随意进来便成了。 “哦,这是为何?”李风云问道。 “不为什么!”公孙无忧答道,“我曾听师父说,你这人可能会引发数千年未有之大变革,于是好奇,特地来瞅瞅小兄弟究竟能做出什么来。 前些日子狼山堡一别,其实我一直都呆在定州这一带。前两日遇到一群从藏军谷出来的人,知道了小兄弟在藏军谷说的那一席话,心中更是好奇。 正巧,进谷以后又遇到了王成,王成邀请我加入游击营,我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小兄弟原来有这番宏图大志。可是苏姑娘偏偏不信,于是我便与苏姑娘打了一个赌,设下这个计策来试探你的真意。” 王成红着脸道:“主公,是王成说漏了嘴。”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王成,还有王大山,赵无忌,你们自己去军法处领三十大板吧!原因不必我说,你们应该明白。” 王成等三人急忙站起,王成施礼道:“是,属下明白,属下犯了刚刚立下的第一军律。只是……” 李风云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没有只是,你们的心思我怎会不明白,我还猜得出,这其中王大山是主谋,即使无忧公子不施展此计,你们迟早也会这么做的,是不是?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们,皇帝我是不打算做的,虽然也许并不是那么难。 我选择了另外一条难得多的路,看是否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数千年来治乱不定的怪圈。如果你们愿意继续跟着我,我欢迎。如果你们觉得我李风云难成大器,我也不强留。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成等三人急道:“不管将军如何决定,我等决意誓死追随,永不反悔!”说罢,三人离去,自行去军法处领三十大板去了。 李风云回过身来,见公孙无忧正勾着腰研究满地碎屑。 “好功夫呀!一掌能将一掌木桌拍成这样,这天下,恐怕找不出几个人来了。”公孙无忧满脸惊异,“原本以为,本公子的武功比小兄弟你,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现在看来,差远了!” 众人一惊,公孙无忧不提醒倒是没人注意,公孙无忧这一说,众人纷纷看向满地的木渣碎屑,除了苏语侬,在场的都是一流高手,怎么会看不出究竟?这掌力不止是功力高就能做得到,其中含有极为玄妙的心法,这样一掌,恐怕也只有当初的疯和尚才打得出来,不由得纷纷震惊不已。 李风云自己也十分震惊,笑道:“刚才随意一掌,居然有这般威力,我自己也没想到。若此时再让我打出一掌,恐怕打不出这等威力来,十分之一的威力也打不出来。” 又转过话题,问公孙无忧道:“你与语侬打了一个赌,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公孙无忧还未开口,苏语侬已经先开口答道:“自然是赌风云哥哥是否有当皇帝的野心,的罗!奴家说风云哥哥这人其实懒得狠,能够坐着就绝不站着,决计不会站着。要他当皇帝,放着逍遥自在的江湖日子,日理万机,还不如打死他算了。 可是公孙公子偏偏不信,硬要跟奴家打赌。 说来,风云哥哥,你还真要谢谢阿拉,以后你又可以做自由自在的甩手大掌柜了。” 说罢,苏语侬嘻嘻笑了起来,朝李风云直眨眼。 李风云有些奇怪,问道:“哦?这是何故?” 公孙无忧愁眉苦脸地道:“谁叫本公子输给了这古怪的丫头?赌注便是,若是本公子赢了,她要为本公子制十枚龙虎再生丹,相反,若是本公子输了,就要免费帮小兄地十年。唉,本公子这次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了。” 李风云听了大喜,急道:“无忧公子肯来帮我,真是太好了!以后我总算能从那些繁杂公事之中脱身出来。”公孙无忧有什么能耐,他又怎会不知? 公孙无忧道:“你倒是能脱身,本公子可就惨了!” 众人哈哈大笑,李风云怎会不知,公孙无忧若是无心帮他,又怎会与苏语侬打这个赌? 苏语侬笑道:“他这人,看起来矫情,其实很好养活,奴家已经跟他说好,一日三餐,无鱼肉亦可,青菜、豆腐不可少,不得饮酒。” 公孙无忧大为惊诧,道:“苏姑娘,你弄错了,讲好的,‘一日三餐,无鱼,肉亦可,青菜、豆腐不可,少不得饮酒!’”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众人笑声稍停,公孙无忧又道:“小兄弟,如果你体谅本公子,我建议你去请一个人,一些琐屑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这个人打理,决计不会有差错。本公子也能抽出一点时间陪小兄弟吟诗作赋。” “不知是哪位贤才?”李风云听闻公孙无忧推荐的人才,精神大振,开口问道。 “这人你也认识,有数面之缘!”公孙无忧微微一笑,“啪”的一声展开折扇扇了两扇,真不明白,大冬天他居然不觉得冷,“不就是雅韵轩的花解语,解语姑娘罗!” “花姐?”李风云不由得一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公孙无忧推荐的居然是花解语。 “怎么,瞧不上解语么?”公孙无忧笑道,“某人刚刚还将‘平等’二字挂在嘴边,怎么转眼之间就瞧不起女子了?谁说巾帼便便不如儿郎?若说行军打仗,解语自然比不上大将军你,可要论起考虑事情细致周到,就连本公子也逊她三分。 大将军,不是我说你,你若不说那‘平等’之语,只说争霸天下,那天下间的文武贤才来投奔你的人估计少不了。 但是‘平等’之语一出,文人中若非远见卓识之辈,恐怕很难找愿意辅助你的人。” “不不不!”李风云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花解在江南住惯了,未必肯来北方这穷山恶水之地。” 公孙无忧哈哈大笑,道:“解语此人,本公子最为了解。若是常人常事,即便是将天下的金银堆在她面前,她也未必心动。但若是小兄弟的话正好说到她的心坎上,莫说是这河北,就算是塞北的苦寒之地,也拦她不住。 而恰巧,解语应该对小兄弟的‘平等’之说很感兴趣。 能不能请她过来,就看小兄弟你自己的本事了。” 李风云眼睛一亮,急声道:“好,我明天就出发,去找花姐。无忧公子,你不随我一起去么?” 公孙无忧摇摇头,道:“不必那么急,本公子帮你做事,你总要给本公子一个名头吧! 我若去,她一定会来。不过,我不想违了她的想法,凡是都由着她自己决定,记住,此去你莫要提这是我的建议,要不然,你我的朋友也没得做。 况且,本公子若是要走了,你这藏军谷中一大堆事谁来处理?” “瞧我!把这事也忘了。”李风云猛地一拍脑袋,众人商量了一下,公孙无忧是闲云野鹤,任命他正式的军职并不太妥当,想来想去,还是苏语侬出了个主意,给了公孙无忧一个军师的名头。这个职位,正式的武官中是没有的,只在市井的评话中才会出现,估计是苏语侬评话听多了,才会想到。不过却的确很适合公孙无忧的身份。 第四百九十九章 眼在何处 次日,正是大年三十,李风云在观武台再次聚集谷中众人,拜公孙无忧为军师,有总领藏军谷与游击营之权。又在藏军谷大摆盛宴,庆祝新年。 第二日,已是开运四年(注1)正月初一,李风云带着苏语侬和两名亲兵离开了藏军谷,前往江南去请花解语。 一路上各种消息不断传来。 符彦卿从鬼门关挣扎着回来,身体略有康复后,耶律德光特地召见了他,追问他为何屡次与契丹对抗,符彦卿答道:“当初臣只知为晋主竭尽全力,今日死生听陛下决定。”说罢闭目待死。 耶律德光听罢,哈哈大笑,如今中原鼎定,他已经没有什么必要杀符彦卿坏自己的名声,而且经过滹沱河一战,符彦卿已经与杜重威反目成仇,正好能牵制杜重威,于是便将符彦卿放了。 听了这则消息,李风云略松了一口气,当初的那些好友,总算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景延广也被抓了,这位当初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并没有抵抗,束手就擒。以他的武功,想要冲出重围,也并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不过他能逃,数百族人家小却逃不了。 不久,景延广在狱中自尽。 这消息叫李风云不胜唏嘘。他与景延广并无深交,甚至都未曾见过面,不过景延广毕竟是一时的风云人物,武林宗师,对大晋可谓是忠心耿耿,只是处事方法有欠妥当,结果英雄日暮,但求归隐田林而不得,最终死于狱中,可悲,亦可叹。 倒是李风云的老师鲁国公冯道安然无事,耶律德光讽刺了他几句,说他效力晋国,却毫无建树。 耶律德光问道:“你为什么来朝见我?” 冯道答道:“我既没有地盘,又没有兵马,怎敢不来?” 耶律德光嘲笑道:“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老头?” 冯道道:“我是个无才无德、愚蠢迟钝的老头。” 耶律德光拿他也无法,没有再为难他。 天下大变,这只老狐狸果然如李风云所料,依然能安然无事躲过一劫。 大晋开运四年正月初一,在李风云离开藏军谷的同一天,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也率三十万兵马南渡黄河,来到了开封。 晋国的文武百官在开封北向大晋皇帝石重贵辞别,改穿白衣纱帽,迎接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在路旁伏服请罪。 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头戴貂帽,身披貂裘,内裹铁甲,立马于高岗之上,喝令归降的百官起立,改换服装,安抚勉慰百官。 左卫上将军安叔千从百官的行列中站出来,向耶律德光说了一番胡语。耶律德光道:“你就是‘安没字’吗?当年你镇守邢州时,已多次向朕输诚,此事朕一直都没忘记。” 安叔千大喜,欢呼跳跃,拜谢而退。 大晋皇帝与太后以下在封丘门外迎接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推辞不肯相见。 后正月初五,又下旨降大晋皇帝石重贵为负义侯,令其安置在黄龙府,暂迁石重贵及其家人于封禅寺。正月十七,耶律德光命令将石重贵与李太后、安太妃、冯后与弟石重睿、儿子石延煦、石延宝全部押往北国,后宫左右随从约一百多人。契丹派三百名铁骑名为护送,实为押解,又命原后晋中书令赵莹、枢密使冯玉、马军都指挥使李彦韬与他们同行。 路上,经常因粮草供给接不上而断食,而那些旧日的臣下竟没人敢前来迎接觐见的,只有磁州刺史李迎在路旁边拜谒。 君臣相对泣下,李迎道:“为臣无能,有负于陛下。”于是把自己所有的财物都献给了石重贵。 行至中度桥,见杜重威寨,石重贵叹道:“天乎!我家何负,为此贼所破!”恸哭而去。 可怜石重贵先前听说契丹皇帝将要南渡黄河,想和太后事先到前面迎接,以讨号耶律德光,希望借此能让晋国苟延残喘下去;张彦泽事先也有奏报,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并不同意。 晋国的官员又想出让石重贵仿效古例,口衔璧、手牵羊,大臣拉着车上的棺材,到郊外迎接契丹皇帝的主意。 耶律德光道:“我派奇兵直取大梁(注2),不是来受降的。” 显然,耶律德光没有打算让大晋继续存留下去,即便连划出一块十多里的地方,让大晋顾全最后的颜面的机会也不肯给石重贵。 石重贵一番心血,化作乌有。大晋由此而亡,史称后晋,与数百年前的西晋与东晋相区别。石重贵这个晋国皇帝,因被押送北方,终死于苦寒之地,史称出帝。 自石敬瑭勾结契丹,割让燕云十六州,因契丹而兴,马踏中原,灭了后唐,建立了大晋,不过传了两代皇帝,延续了十年的国祚,终究还是因契丹而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世功业,随风而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让中原黎民白白历经了数番战乱,妻离子散,死伤无数,更丢了屏蔽中原的重要屏障燕云十六州,契丹由此而坐大,不可收拾。 正月初二,郑州防御使杨承勋(注3)被抓,耶律德光责以杀父叛契丹之罪,命左右脔食之。然后以其弟右羽林将军承信为平卢节度使,悉以其父杨光远旧兵授之。 也是这一日,高勋受人指点,向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控诉张彦泽杀他的家属。 耶律德光正要收拾人心,剪除杜重威的羽翼,立刻下令将张彦泽和监军傅住儿一起抓了起来,并问百官:“张彦泽,当杀不当杀?” 当初张彦泽劫掠开封,百官皆受其害,皆道:“当杀!” 全城百姓心恨张彦泽残暴,又恨他卖国求荣,也争先恐后递上状牒,上书张彦泽的罪行。 正月初三,耶律德光下旨将张彦泽、傅住儿押往北市斩首,并命高勋监斩。 张彦泽长叹一声,道:“这便是与人为奴的下场吗?早知如此,不若当初战死疆场!”闭目就死。 张彦泽被斩首后,原来被他所杀士大夫的子孙,携带丧杖,怒骂着痛打张彦泽的尸首。 高勋又下令砍断手腕从铐锁中取出尸体,剖腹取心来祭奠被他杀害的人。 开封百姓争着砸碎他的头,取出他的脑髓,剁碎他的肉并分吃,并以此为荣。 人群中有一人,摇头叹息道:“到头此一生,难逃那一日。张彦泽当死,但被他所杀之人,又有几人不当死?当初张彦泽带兵入城,又有几人抵抗?偌大一个开封城,却只拿一个死人出气,可悲,可叹!” 说话的正是已经辞官的莫轻言。 周围闻言者,莫不羞不可当,掩面而去。 最终还是莫轻言收敛了张彦泽的尸首,葬于城外乱葬岗中。 可怜一代悍将,也曾在沙场为国死战杀敌过,一步走错,为敌酋卖命,终究将命送掉,竟然落得碎尸寝皮、不得好死的下场。 反倒是那些尸位素餐,甚至勾结外敌之辈,仍然能高居庙堂,荣华依旧,富贵得享,真正受到惩处的却没有几人,若说苍天有眼,眼又在何处? 注1:即公元947年。 注2:大梁,即开封,开封的古称,战国时魏国的都城。 注3:杨承勋,即杨光远的长子,杨光远被围之时,杨承勋带领弟弟投降了晋国,前文有交代。 第五百章 率兽食人 又是一年过去,枝头上的叶绿了又枯,枯了又绿,对人世间的沧桑毫不为意。 李风云与苏语侬没想到洛阳城西三十里处的陈家村竟会是这样,眼目的残垣断壁,四处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看规模,这陈家村原来应该也有百来户人家,而如今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李风云心中一沉,要知道契丹三次侵入中原,前两次都没打到洛阳附近,这次,晋国大败,连皇帝都被人家抓了,不过洛阳附近也不曾发生大的战事。何至于这陈家村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如河北之地一般? “难道是遭了匪祸?”苏语侬心中同样疑惑。 “将军,快来看!这边好多死人!”一名亲卫忽然大叫道。 李风云、苏语侬急忙跑了过去,只见一条沟渠之中密密麻麻躺着不下两三百具尸体,男男女女,有老有幼,开膛破肚者有之,身首异处者有之。看这些人身上的服饰,都是老百姓打扮。 “这些土匪,真是当杀!”苏语侬峨眉紧蹙,满脸怒气。 “不是土匪干的!”李风云跳下沟渠,仔细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道,“看他们的伤口,大多是弯刀劈砍拖拽所致。而且杀他们的人,是骑着马。 而且,其中不少人被反绑着,这意味着,杀他们的人,是先将他们驱赶到这沟渠边,然后才动的手。 土匪虽然可恶,但是盗亦有道,杀光了百姓,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让他们生存不下去。而且,能养得起这么多马匹的土匪,即使要劫,也是劫大户人家,又怎会对穷人动手?除非另有隐情。” 正在这时,另一名亲卫扭着一名八九岁孩子的胳膊走了过来,大声道:“将军,这村里还有活人,这小子便是属下刚抓到的。”那小孩挣扎不已,眼中满是恨意。 “你干什么?”苏语侬见状,忙上前几步,一把推开那亲卫,斥责道,“他才是个孩子,你怎可这般对他?” 那亲卫急道:“苏姑娘小心,这小子凶得很,刚才躲在断壁后面用柴刀袭击我,要不是属下闪得快,几乎伤在这小子的手下。属下也不想这般对他,可这小子属狗的,会咬人。”说罢,扬起手来,虎口处果然有一圈带着血迹的牙印。 原来如此,苏语侬蹲下身子,轻握住那小孩的胳膊,问道:“小兄弟,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家人呢?” 连问了几声,那孩子抬头向天,眨巴着眼睛,眼中满是戒备之色,一句话也不肯说。奈何腹中中空空,不肯配合,“咕咕”叫了两声。 “小兄弟想是饿了。”苏语侬笑道,放开那小孩,从包裹中取出干粮,递了过去,道,“吃吧,吃饱了再说。” 那小孩开始还有些抗拒,但见苏语侬和颜悦色,似乎并无恶意,眼中的戒备之色渐渐消散,而且见了苏语侬手中的干粮,肚中的“咕咕”之声更越发不可收拾,犹豫了一下,一把抓过苏语侬手中干粮,大口塞入嘴中,一时竟被噎住,噎得直翻白眼。 李风云飞身从沟渠中跃起,见状哈哈大笑,苏语侬一边拍打着那小孩的后背,一边白了李风云一眼,嗔道:“笑什么?还不快拿水过来。” 早有亲卫解下系在马匹上水袋,送了过去。 那小孩好不容易将噎住的食物吞咽下去,李风云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不错,居然能将李十四的手咬出血来,有前途。” 李十四涨红了脸,大声道:“那也是属下见他年纪下,夺下他的柴刀后没提防,要不然,就凭这小子,哪里近得了我身?” “要不是小爷我饿了三天,你怎会抢得走小爷的宝刀?”那小孩脱口而出。 众人一愣,哈哈笑了起来,苏语侬忽然想到当初初遇李风云时的情节,觉着这小孩倒是与当初的李风云性子有几分相似,也将一把破柴刀当作宝刀,也不觉莞尔。 见那小孩已经没有什么敌对的意思,再问起他的身世,还有这村中发生的事情。那小孩刚说了几句,便“吧嗒吧嗒”掉起眼泪,边哭边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边。 原来这小孩姓张,叫张阿牛,是村中张木匠的儿子。 三日前,村中忽然来了一伙强人,人人骑马,围住村子,进村抢夺粮食,掳掠财物,并将村里的人赶到村外的沟渠边。事后又杀人取乐,将村民尽数杀死,他爹和娘也未能幸免。 若不是张木匠见势不妙,将他藏在一口枯井中,他也难逃一死,躲过了一劫。 按照张阿牛描述的打扮,那伙强人是契丹人无疑了。 这三天,张阿牛一直都躲在村中,这一日又听见马蹄声,以为那伙强人去而又返,于是躲在暗中偷偷地观察。他毕竟年幼,还分不清契丹人和汉人的区别,见李十四四处搜索,以为是那伙契丹人的同伙,报仇心切,便躲在一堵断壁后面偷袭李十四。 李十四武功不弱,也是三流高手,怎会被他偷袭着,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这伙契丹人,真是禽兽不如!”苏语侬怒道,“他们都夺得了中原的天下,为何还对治下的百姓这般残忍?” “哼!”李风云冷哼一声,心中也升起一股怒气,“啪”的一声,将身边的一块大青石拍得粉碎,冷声道:“血债血偿,我迟早要从契丹人那里,将这笔血帐讨还回来。” 原来,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率三十万军杨威开封,可是河南的财力早已经因为要支应杜重威大军的粮饷抽调一空,哪里还养得起契丹三十万人马? 赵延寿奏请从契丹调拨粮草,耶律德光却答道:“契丹开国以来,出外征战都是就粮于敌国,哪有从契丹调粮草的道理。” 于是耶律德光纵胡骑四出,以牧马为名,分番剽掠,谓之曰“打草谷”。 中原百姓丁壮死于契丹铁骑锋刃之下者不计其数,年老体弱者被活埋,从开封、洛阳直到郑、滑、曹、濮各州,几百里地的地面上,财产牲畜几乎抢掠一空,尸横遍野。 不止如此,耶律德光还以犒赏三军为名,索要大量的财物,但中原官府仓库里已经空竭,哪里拿得出钱来?于是就向都城的士人百姓借钱,自将相以下都免不了。 又分别派遣几十名使者到各州中借款,出不起钱便用严刑拷打,因此而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更是弄得民不聊生。 “群雄争霸,逐鹿中原,又哪有不死人的?李将军沙场争雄,杀的人还少么?”正在李风云怒火中烧之时,忽然一个声音从村口处传来。 “谁?”李风云心中一惊,怒喝道,“不错,我李风云征战沙场,杀人无算,可从没有对平民百姓动过手,做出这等率兽食人之举。你是谁,何不出来一见?” 第五百一章 生死一刹 “老妪就在村口,你想见老妪,只管来便是,老妪几时需要躲你这臭小子?”声音再次传来,十分耳熟。 李风云、苏语侬彼此对望了一眼,李风云吩咐两名亲兵刘鹏、李十四照看好那小孩张阿牛,便径直朝村口走去,苏语侬跟在身后。 村口的大柏树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手杵着一只铁杖,正站在一个土堆旁,土堆前轻烟渺渺,两只香烛缓缓落泪。 “原来是孙婆婆!”见了此人李风云心中一松,插手施礼,“不知如月现在怎样,永固宫主可好!”此人便是一直在杜如月身边照顾她的那位孙婆婆,论武功,孙婆婆不在疯和尚之下。 苏语侬与孙婆婆也认识,曾在泰山之巅见过,也在鬼雾森林相处过一段日子,也上前见礼。 “亏你还记得如月,哼!”孙婆婆猛地一顿手中的铁杖,冷哼一声,却不肯回头李风云一眼,“男人果然都是负心汉,当初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亏如月那般对你,才几天工夫,你就跟这妖女勾搭在一起。你还来问如月做什么?” 苏语侬小脸一红,李风云也尴尬不已,想必先前路上他与苏语侬嬉笑打闹的情形被这孙婆婆看见,所以这孙婆婆才会这般不满。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初李风云与杜如月在一起的时候,孙婆婆拼命要拆散他俩,如今两人果真劳燕双飞,天各一方之时,孙婆婆却又因为李风云移情别恋而责怪于他。 “婆婆如何会在这里?”李风云不愿在这件事上做纠缠,转移开话题。 “你们又是如何来到这里?”孙婆婆没有回答,反问道,“李大将军军务繁忙,不会是陪着新欢游山玩水凑巧来了这陈家村吧?”孙婆婆话中句句带刺。 “当然不是,我是奉疯和尚的遗命,特地来陈家村找高显扬前辈的遗冢的。”李风云答道。 “怎么?疯和尚死了?这世上谁能杀得了他?”孙婆婆身子一震,似乎有些意外,显然,疯和尚战死之事她并不知晓。 “不错,疯和尚已经驾鹤西游了!杀他的人是契丹国师萧齐瑞。”李风云眼中满是恨意,强忍住胸中的恨意,李风将疯和尚被萧齐瑞袭击身亡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孙婆婆不吭一声,过了许久,方才叹道:“死了,都死了!”声音显得无比的落寞。 李风云心中一阵哀痛,孙婆婆与疯和尚之间当初显然有一番恩怨,彼此斗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惺惺相惜,其中的恩怨情仇恐怕也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又过了一会儿,孙婆婆方才道:“疯和尚不是一个拖拖拉拉的人,绝不会只叫你千里迢迢来拜祭高驸马,你说,他叫你来还有什么事。你要敢说半句谎话,老妪现在便宰了你身边的那个小妖女,还有你身后墙后的那两个亲兵,加上那个孩子。” 在李风云与孙婆婆说话之时,刘鹏、李十四不放心,已经带着张阿牛偷偷摸了过来,躲在李风云身后的一道残壁之后。孙婆婆是何等高手,这等动静岂能瞒得过她? 李风云一呆,回头道:“出来吧,不必躲了!” 刘鹏、李十四带着张阿牛从残壁后绕了出来,讪讪地道:“将军,我们……” 李风云摆了摆手道:“不必说了,孙婆婆怎么说都是前辈高人,怎会真的不顾身份,出手伤人呢?” 孙婆婆的武功要高出他许多,如果真要出手,李风云自保应该没问题,却没把握能保得住苏语侬等人,所以拿话先将住孙婆婆。 “那可未必!”孙婆婆冷哼了一声,“李风云,你休要耍这手段,你以为这样便能让老妪放过他们,哼,你太天真了!” “你这疯婆子,在这里撒什么疯,小爷才不怕你!”张阿牛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把锈菜刀,挥舞着菜刀,大声叫道。 “混账东西!”孙婆婆勃然大怒,只见人影一闪,直朝那小孩欺来。 李风云暗叫一声不好,刚拔出宵练、幽影宝刀,却见刘鹏、李十四向后飞去,砸塌了身后的那堵残壁,不知死活。 孙婆婆单手搭在张阿牛的天灵盖上,厉声喝道:“快些跪下讨饶,兴许老妪还会饶你一条小命。” “疯婆子,你做梦,小爷才不会向你讨饶!”没想到那张阿牛年纪虽轻,却有几分骨气。 “前辈手下留情,”李风云瞥见刘鹏、李十四从断壁中爬了起来,双双吐出一口淤血,并未身亡,心知孙婆婆并未动杀心,松了一口气,道,“这孩子跟我们并无关系,身世十分可怜,何必要为难与他。不错,疯和尚让我来这里,的确还有其他的事。” “住口!”孙婆婆冷声道,“老妪的事,几时要你管?可怜人便不能杀么?天下谁不是可怜人?老妪手下杀的可怜人还少么?不在乎多这一个。”说罢,暗吐真元,只见张阿牛脸上一会儿通红如火,一会儿儿惨白如雪,浑身颤抖个不停,面目扭曲都变了形,显然正受极大的折磨。 “风云哥哥,你别担心,孙婆婆又怎会真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苏语侬咯咯笑道,“她只是想给小兄弟一个教训,让他以后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罢了!” 苏语侬一把拉住李风云,生怕他一时忍不住,真的与孙婆婆动起手来。孙婆婆的武功有多高,她当然清楚,真要动起手来,李风云决计没有希望从孙婆婆手中救出那小孩的。当然,这话大半也是说给孙婆婆听的。 “你磕不磕头,认不认错?”孙婆婆没有理苏语侬,停止输入真元,厉声喝道。 “不认,不认,就是不认!”李风云也没料到那张阿牛竟然这般硬气,“你这疯婆子,有胆子把小爷杀了,小爷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这疯婆子!” 李风云心中一惊,暗叫不妙,他看得出来,孙婆婆原本没有杀这小孩的意思,但是这小孩不识好歹,这般一说,孙婆婆下不来台,说不准真会杀了他,孙婆婆此人,他真有些拿不准。 见状,李风云急忙开口道:“你这熊孩子,孙婆婆是你长辈,你出言不逊,就算她过份了点,你给她磕两个头,道个歉,也不是丢人的事。” “臭小子,你真不认错?”孙婆婆狠狠瞪了李风云一眼,身上杀气毕露。 张阿牛只觉得一股寒意直透心肺,身子僵硬,连根手指也动弹不得。这孩子明明害怕得紧,口却死犟:“不认,就是不认!你打死小爷好了,小爷日你十八辈祖宗!” 孙婆婆恶狠狠地道,“好,老妪就成全了你!”说罢,抬起手掌,就要朝那张阿牛脑袋瓜拍下去,生死只在刹那间。 第五百二章 想报仇,九十八年以后 李风云暗叹一声,孙婆婆要杀那小孩,他是保他不住,救他不了了。 那小孩放声大叫道:“爹,娘,你们的仇孩儿今生是报不了了,来生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生孩儿一定位你们报仇!”说罢,紧闭双目,身子颤个不停。 谁料,孙婆婆并没有动手杀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错,有股子犟劲,老妪喜欢。小子,你若真认了错,老妪杀了也就杀了。 不错,不错,小子,莫要学那些奸诈之人,薄情之辈,处处透着虚伪。自己认定的事,又何必管别人怎么想?” 孙婆婆嘴中的“奸诈之人,薄情之辈”明显指的是李风云,简直是当着和尚骂秃子,偏偏此人武功奇高,当初连疯和尚也不能奈何她,更不消说是李风云了。 李风云“嘿嘿”讪讪笑了两声,只当没有听见,收了宝刀。 可是孙婆婆却不肯罢休,喝道:“奸诈的小子,你来这里究竟为了何事,还不快说?” 李风云怎肯将疯和尚的秘密泄露出来,只是不答。 孙婆婆越看李风云越有气,冷哼一声:“你不说便当老妪不知么?疯和尚能有什么东西可藏,无非是他那本破秘籍,还有那把破剑。老妪知道道了,一定是疯和尚临死前把那本破秘籍留给了你,那秘籍就藏在这陈家村附近,是也不是?” 李风云心中暗叹,这孙婆婆脾气火爆,但心思却细腻得很,才这么短时间便猜出了其中的底细。连这等事也知道,可见孙婆婆虽然跟疯和尚不对付,但实际上交情匪浅。 见隐瞒不住,李风云只得承认道:“不错,疯和尚的确要我将他家传秘籍于宝剑取出,但并未将那秘籍与宝剑传于我。只是要我答应代他收徒,好不让前代的心血付之东流。” 孙婆婆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总算他还记得他姓独孤,没有忘本。”又抬头问李风云:“《独孤剑谱》在哪里?” 李风云答道:“这个我可不能说?” “不能说?”孙婆婆怒道,“难道你怀疑老妪会贪图他那本破剑谱?难道老妪打不过那个疯和尚? 哼,你不说,老妪不会自己寻么?陈家村总共才这么大,找人来把这里犁上一遍,总能找到。总之,独孤家的那本破剑谱,不能落入旁姓人的手中。” 苏语侬奇道:“婆婆姓孙,难道不算是旁姓人?” 孙婆婆横了苏语侬一眼:“老妪说话,几时轮到你这妖女插嘴?”又对李风云道:“老妪虽然姓孙,不过算起来,疯和尚是老妪的表弟。臭小子,你说,那破剑谱不由老妪掌管,又由谁来掌管?” 李风云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孙婆婆与疯和尚之间竟然有如此渊源,真不知为何他们后来闹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还有那高显扬,显然跟孙婆婆交情不浅,要不然,孙婆婆又怎会来到这陈家村。 “前辈,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疯和尚,还有那位高显扬前辈。”李风云小心地问。这毕竟人家的事,如果孙婆婆不肯说,他这样问已经很过份了。 果然,孙婆婆瞪目道:“老妪的事,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又闭目沉思良久,道:“当年的事,是非错对,谁也说不清楚,也许真的是老妪做得过份了一点。” 李风云心道:“一定是了,疯和尚生性洒脱,就算有错也不会太大。那高显扬,既然能与疯和尚结为兄弟,相信也不会有大错。” 孙婆婆摇了摇头,指着那点着香烛的土堆,道:“那便是高驸马的葬身之所,他是宫主的丈夫,大唐的驸马。” 李风云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已经猜到。转头看那土堆,土堆上枯草一片,前面并无墓碑,孙婆婆若是不说,李风云真想不到那就是高显扬的坟冢。 孙婆婆又长长吐了口气,低声道:“也是老妪未过门的丈夫。” “啊!”李风云、苏语侬齐齐捂住了嘴巴。 “原来也是一个负心人!”苏语侬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李风云。 “那倒不是!”孙婆婆道,“当年的事,很难说是他错,还是老妪错,或者大家都没错,错的只是天意,形势所逼,造化捉弄……罢了,说那些事做什么?尘归尘,土归土,最终都不是死的死,散的散,包括燕无双那个无情无义的薄幸之辈在内,又有谁真落得好结果呢?” 李风云心中纳闷,暗道:“这件事怎么还跟燕师兄扯上关系了?燕师兄是无情无义的薄幸之辈?怎么可能?燕师兄也了耶律月终身未娶,如果这样也算无情无义,那什么才叫有情有义? 难道是这老婆娘当年单相思,所以……” “你这臭小子,眼珠乱转,在胡思乱想什么?”忽然,孙婆婆怒喝道。 苏语侬在一旁掩嘴偷笑。 “我眼珠乱转了吗?”李风云心想,“这个毛病得改。” “现在,你该说出《独孤秘籍》藏在哪里了吧?”孙婆婆不再提当年的事,厉声问道。 李风云叹了口气,说道:“并非我不肯说,只是我答应过疯和尚,代他收徒弟,怎好……” “这件事不必你操心,徒弟老妪帮他选好了!”孙婆婆打断李风云的话,“来日去阴曹地府,老妪自然会向他交代。独孤家的事,何须外人代劳?” “选好了?”李风云奇道,“难道前辈找到独孤一脉的后人?” 孙婆婆摇摇头,答道:“臭和尚找了一辈子,都没有找到,老妪哪有那么快找得到?也许疯和尚一死,独孤家已经绝了种。这疯和尚也真是,明明知道配不上宫主,却死心眼,不知去找一人,娶妻生子,偏偏要去当和尚,这才弄得独孤家绝了后。” “啊?”李风云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今天听到的奇事真多,听孙婆婆的意思,似乎是在说疯和尚是喜欢永固宫主的,这,可能吗? “啊什么?”孙婆婆横了李风云一眼。 李风云急忙闭上嘴巴,答道:“我是想问前辈选的人是谁?” 孙婆婆指着张阿牛道:“他就是,从今以后,不管以前他叫什么名字,以后只许叫独孤……义,算是臭和尚的义子,继承独孤家的香火。” “凭什么?我不同意!”张阿牛怒道,“小爷我姓张,不姓独孤,才不会做和尚……” “闭嘴!”孙婆婆喝道,“老妪决定的事,几时需要你同意?老妪说你是你便是。 你不是想报仇么?只要你当了臭和尚的义子,自然就有本事报仇。 要不然,哼哼,老妪也不杀你,只砍去你的双手和双脚,再让人养你八十年,少一天也不成,报仇,哼哼,等九十八年以后吧,只是不晓得你的仇人能不能活得了那么久。” “九十八年,为何是九十八年?”躲在一边偷听的李十四偷偷问刘鹏。 “傻瓜,八十年加十八年不正是九十八年?(注1)” 注1:十八年是指“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第五百三章 收徒 说到报仇,张阿牛头低下来了,毕竟他才八九岁,对姓氏血脉的传承并没有那么深的固执,但对发生在眼前的血海深仇早已经是刻骨铭心。 呆立了一会儿,张阿牛忽然抬起头来,问道:“疯婆子,你真肯帮我报仇?你若真肯帮我报仇,莫说是改名换姓,就算是要了我的性命,我也愿意。” 孙婆婆脸色发黑,怒道:“还敢骂老妪是疯婆子,老妪看你是皮痒痒,以后,你就叫老妪孙婆婆。 还有,老妪也不会帮你报仇,要报仇,你自己去报,老妪只会教你武功,至于报不报得了仇,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老妪也不是你师父,你的师父名字叫独孤仁,字不胜,他也是你的义父。老妪不过是代他授徒,延续独孤家的香火。” 张阿牛甚是聪明,立刻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只要能报仇,张阿牛……不,独孤义愿意更名改姓,拜独孤不胜做师父。” “好,好,好!”孙婆婆连叫了三声好字,转身望向李风云,猛地一顿手中的铁杖,喝道:“李风云,还不将独孤家的东西交出来?难道非要老妪出手逼你?” 这样也行? 李风云鼓了鼓眼珠,如今,他的确没有理由再不将《独孤剑谱》等东西交给孙婆婆。 而且,孙婆婆的武功与疯和尚相若,没有道理贪图《独孤剑谱》,就算她得到《独孤剑谱》,也只能当作借鉴,总不可能废掉自己的原本的修为,重新再练,李风云与孙婆婆的交过手,知道她与疯和尚的内力完全不同,强行兼修两门内功只会走火入魔。 而且,李风云他长年征战在外,或者浪迹江湖,的确也不适合代疯和尚收弟子,孙婆婆肯替他接下这个重任,当然是最好不过。 想了想,李风云道:“将《独孤剑谱》交给前辈也行,不过前辈必须要依我三件事。” 孙婆婆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冷哼了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李风云见孙婆婆并没有反对,心知孙婆婆已经默许了,接着道:“第一,《独孤剑谱》只许传给张……独孤义,前辈你也只许看,不许修炼,更也不许给别人看。 如果要传给他人,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孙婆婆嗔目道:“你当老妪是什么人?” “我自然不会怀疑前辈。”李风云正色道,“不过,前辈终究是永固宫的人,永固宫主若是讨要,前辈当做如何处理?” 孙婆婆哼了一声,道:“宫主何须觊觎他门武功,这一条,老妪答应你。” 李风云接着又道:“第二,前辈必须保证,前辈以及永固宫其他人不得强迫或者利用诱惑手段,逼独孤义加入永固宫,更不能利用独孤义去做一些他不愿做的事情。” “你……”孙婆婆满脸阴沉,“李风云,你不要太过份了!你真当老妪奈何不了你?” “以前辈的武功修为,我现在自然还打你不过,不过前辈要抓李某,恐怕也难。”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可是不要忘了,这陈家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前辈要找《独孤剑谱》所在,绝非一时能做得到。我未必就一定取不走秘籍。 莫要拿语侬要挟,语侬要是掉了一根毫毛,小子虽然打不过前辈,更打不过永固宫主,不过,永固宫其他人,未必有几个是我的对手。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来千日防贼的。况且,永固宫主还指望我译出《归藏经》,一怒之下,小子不译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孙婆婆鼓了鼓腮帮子,沉默了半天,方才道:“姓李的,老妪答应你,老妪和其他人都不会强迫或者利用诱惑手段,逼独孤义加入永固宫,但是宫主会怎么做,老妪还管不来。” 李风云点了点头,孙婆婆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永固宫主他见过,是个傲气冲天的人呢,当初在传承洞中,那么多绝世武功她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寻找《归藏经》,未必会在乎一个独孤义,更未必会放下身段对独孤义施展什么手段。 所以,李风云没有太细究,继续道:“第三条,每年我都需要见这孩子一面,考校他的武功。所以,有劳前辈……” “哼,要老妪每年带这孩子去见你是不可能的,老妪没有这闲工夫。”孙婆婆打断李风云的话,冷身道,“老妪会带这孩子定居在武当山中的双峡镇,你要不嫌麻烦,自己来便好了。快说,《独孤剑谱》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孙婆婆这样说,便是变相地同意了李风云的条件,李风云松了口气,孙婆婆虽然性子火爆,但绝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指着香火缭绕的高显扬的坟冢,李风云道:“疯和尚就将《独孤剑谱》和宝剑埋在高前辈的墓前。” 李风云、苏语侬来陈家村,也带来了一些香烛元宝以及纸钱之类,分了一些给独孤义,刘鹏、李十四找来锄头,帮他在高显扬坟冢边埋葬了他的父母,并就着那沟渠,将其他的陈家村村民埋葬。乱世之中,人命贱不如狗,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求入土为安,不必暴尸荒野。 又拜祭过高显扬,依照疯和尚所说,在高显扬墓前掘地三尺,果然发现一只木盒和一柄重剑。 孙婆婆一把夺过那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有一本用油纸仔细包裹好的陈旧秘籍,上写着四个字《独孤剑谱》,又打开翻了几页,验证那剑谱绝非伪造。 李风云拿起那重剑,只觉得手中沉甸甸,这把重剑,分量居然不下与他所背负的幽影宝刀,足有百余斤重,两边剑刃都没有开锋,黑幽幽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而成,虽在地底沉睡了十多年,原本的剑囊已经腐朽不堪,但剑身上下却无般点锈迹,擦干净后,一股煞气凌人,不知多少人曾丧命于这柄宝剑之下。 孙婆婆枪过那重剑,拿衣服包裹好,背在身后,瞪了李风云一眼,拉住独孤义的手,道:“独孤义,我们走!” 第五百四章 风云怒 望着孙婆婆与独孤义远去的身影,苏语侬也打点好行装,道:“风云哥哥,我们也该启程了!” 连叫了两声,李风云只是闭目不应。 两名亲兵刘鹏、李十四心中大惊,只道是李风云中了孙婆婆的暗算,纷纷抽出刀刃,正要上前,却被苏语侬拦住,低声道:“不要紧,风云哥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咱们不要打搅他。” 两名亲兵惊疑不定,见李风云神情的确是似有所悟,这才放下心来。急忙在周围布防,防止又人打搅李风云。 日头渐渐西沉,李风云就这般纹丝不动的站了近一个时辰,当最后一缕夕阳落入群山之后之时,李风云忽然动了起来,突然腾空而起,两把宝刀飞出鞘外,化作一头乌龙,张开大嘴,吐出团团黑焰,自空中飞掠下来,如同末日降临一般。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陈家村的口坚实的地面上被那团团黑焰火轰出方圆两丈大小的一个大坑,一时尘土大杨,当面不见人影。 十余丈外负责警卫的刘鹏、李十四看得瞠目结舌,他们虽知道李风云厉害,却没料到竟然厉害至此。虽然相隔十丈有余,但迎面而来的罡风仍旧吹得人隐隐作痛。李十四更被溅起的一颗石子擦伤了脸庞。 “这,这是什么武功?”李十四结结巴巴地问道。 “好厉害,风云哥哥,这是你新创出的招数么?”苏语侬也大声问道,“只怕那个孙婆婆也未必能挡得住这一招。” 这时李风云已经落到了地上,眼中一阵清明,道:“不错,这是刚刚想出的招式,风云斩的第二式,风云怒。只可惜这招式还有缺陷。” 苏语侬奇道:“这般厉害,还会有什么缺陷。”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这一招是因怒而发,所以,胸中要有怒气,怒气越盛,这一招的威力便越大。而且,这一招损耗的真元太多。想刚才那威力的发招,几乎耗去我三成的内力,也就是说,这种威力的招式,我只能使两、三次。如若怒气再盛一些,威力再大上一倍,只怕我全身的内力也只够使出这一招的了。” 苏语侬呆了一呆,道:“耗尽全身的内力,也只够使出这一招?那岂不是说使完这一招,若不杀了敌人,那么就无还手之力?” 李风云点了点头,答道:“所以说这一招还有缺陷,这一招厉害是厉害,但似乎总有些地方不对,需要再琢磨琢磨。我想,我们可能要在陈家村多呆几天。” 创出威力巨大的新招式需要机缘,苏语侬点了点头,道:“多呆几日便多呆几日,反正找解语姐姐也不是一时的事情。”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苏语侬道:“这是十七要我交给他妻子冯媛儿的书信,洛阳离开封不远,我又不宜在开封出现,想请你帮着把这封书信送到鲁国公府上。”这件事李风云对苏语侬说起过,不用多做解释。 见苏语侬有些不乐意,李风云叹道:“你莫怪十七,当日的事,他未必知情。就算知情,杜重威也是他的主人,依着他的性子,就算要了他的性命,也决计不会背叛杜重威的。他现在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情义归情义,一码归一码,况且我当初答应过他的事,又怎能不做到?” “好吧!我送便是了。只是莫让我十七那家伙,不然奴家非出手毒死他不可!”苏语侬恨恨地道。 李风云又叫来亲兵刘鹏,要他一路照顾苏语侬。刘鹏武功虽然差一些,不过做事向来细心,又对开封颇为熟悉,有刘鹏帮苏语侬,李风云要放心不少。又叮嘱两人,如果遇到麻烦事情,就去找风云镖局。 为了节省时间,安排好后,草草吃了些干粮,苏语侬与刘鹏当即乔装打扮,连夜出发快马赶往开封。 打发走了苏语侬,李风云又盘膝坐在大柏树下的青石之上,闭目思索那一招“风云怒”中不妥之处。 这一招原本是李风云参考了当日他在藏军谷中一掌拍碎木桌当时的心得而创,按道理,内力的损耗不应该这般严重,可惜当时无心而发,能体味出的心得又少之又少,从中能借鉴的东西更是有限。 一连这般思索了十多天,李风云依然没有半点进展。算算时间,苏语侬也该回来了。李风云从青石上一跃而起,眺目东望,也不知苏语侬那边事情进行得如何,会不会遇到麻烦。 正在思索见,只见一骑远远独来,坐骑上的人匍匐在马背上,看身形有些像刘鹏。李风云心头一惊,急忙叫李十四牵过马匹,迎了上去。 那人果然是刘鹏,只见刘鹏脸色青白,嘴角还残留有血渍,神智半清醒半昏迷,显然是受了不轻内伤。 李风云急忙将刘鹏扶下马来,将一颗药丸送入他嘴中,运功给刘鹏疗伤,过了半晌,刘鹏吐出一大口淤血,回头正看见李风云,大声叫道:“将军,不好了,苏姑娘被人抓了,风云镖局总舵也被契丹人封了,你快去救她。” 李风云心头一惊,道:“莫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地说。” 刘鹏喘了一口气,道:“那日,苏姑娘与我离开了这里,一路上看到像陈家村这样的残状见到了不少,契丹鞑子根本没有将我们中原汉人当人看。 苏姑娘一时发怒,使毒毒翻了一拨数十骑契丹鞑子。不料那契丹鞑子中却有一位武功不错的高手逃脱。因引来了数百骑契丹鞑子的追杀。 不过苏姑娘机智,甩脱了那数百骑契丹人的追杀。苏姑娘与我来到开封,谁料,此事早已经传到了开封,开封城四处都是捉拿苏姑娘与我的海捕文书。 好在当初苏姑娘与我都易过容,那海捕文书上的形貌与我们并不相像。不过为防万一,苏姑娘与我决定分开行事,苏姑娘去鲁国公府上送信,我则去联系风云镖局总舵。” 听到这里,李风云叹了口气道:“唉,容貌可以易容,但是语侬的手段,又如何能骗得了人?那海捕文书上的画像,估计只不过要你们掉以轻心、引你们入彀之计。” 第五百五章 针尖对麦芒 “正是如此!”刘鹏脸色灰败,接着道,“我与苏姑娘分开后,很快来到了风云镖局总舵门外。看外表风云镖局总舵并无异状,只是街上比以前的人要少了许多,跟别处一样,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 我想,如今开封被契丹鞑子占了,看不到几个人也属正常。所以也没有起多大的疑心。 正当我要进入风云总舵之时,忽然一人将我拉到一边,那人我认得,是总舵中的一名镖师,名叫陈七。 陈七将我拉到街角隐蔽处,低声对我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总舵十天前已经被契丹鞑子给占了,弟兄们死伤了不少,幸亏早备有秘道,这才逃脱。’ 我大惊,急问是怎么回事,陈七说:‘我也不知,那日我正好不在镖局中,听说是被契丹鞑子的高手突袭,当时若不是佘破财佘大侠不顾自己性命,强行运功打伤了一命来犯的一流高手,以一敌三,挡住三名一流高手,只怕总舵中的弟兄一个也逃不出来。 可惜,佘大侠自己却没能逃出来,生死不知。’” 听到这里,李风云惊道:“佘大哥没有逃出来吗?他怎会动用真元?虞神医不是早嘱咐过他三年之内不可妄动真元?”又跺脚道:“张俊究竟是怎么搞的,不是早有计划,情况不对,赶快把各地风云镖局,特别是暂时关闭,人员隐藏起来么?怎会还有人留在总镖局内?” 刘鹏答道:“我也是这么问过陈七,陈七说:‘张彦泽杀入开封实在是太突然,风云镖局措不及防。还有许多生意没有结束,特别是总镖局,不得已,只得冒险继续开下去。要不然,风云镖局和游击营这些年的信誉也就全完了。实际上,十二初开始,风云镖局已经不对外接任务了。’” 李风云叹了口气,张俊的胸襟毕竟差了些,太再乎那些瓶瓶罐罐了:“后来呢?你又怎会被人打成这样?” 张俊面有愧色,答道:“我真与陈七说着话,忽然有人叫道:‘果然引出了,风云镖局的余孽,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五名三流高手向我们袭来。 原来,苏姑娘与属下的行踪早被有心人发现,我们早已经被跟踪,之所以不抓我们,只是想引出更多风云镖局的人。 陈七一推属下,大叫一声:‘快跑!’转身用身体挡住了那五名高手的偷袭,当时便被打成了重伤。 属下担忧苏姑娘,顾不得陈七,跃上屋顶,谁知他们在屋顶上也有埋伏,属下挨了一掌,拼死冲出重围。 好不容易甩掉追兵,属下偷偷地来到鲁国公府附近,正巧看见长白老怪等十多名高手押着苏姑娘从鲁国公府离开。 属下联系不到风云镖局的人,所以,连夜潜出城来,抢来一匹战马,给将军送信!” 说罢,刘鹏翻身跪倒在地,伏身扣首,道:“属下保护苏姑娘不利,才致苏姑娘被擒,请将军杀了属下!” “起来!”李风云黑着脸道,“难道你忘了游击营第一军律是什么?难道要吃那三十大板?这件事不怪你,是我谋划不周。” 正说着话,忽听有人冷笑一声:“李风云,你果真在这里!” 李风云抬头望去,只见三条人影掠来,转眼就来到了李风云的面前,其中的一位,是李风云的老熟人,乃是在泰山之巅重伤佘破财的烈火掌火炎。这三人,明显是跟踪刘鹏而来,难怪刘鹏能从开封城逃脱出来。 另外两人,一个是青面的瘦高个,另一个契丹人打扮,看气势,这两人的武功修为只怕都与火炎相仿。 “青面鬼罗洵?你也投靠了契丹人?”李风云眉头轻皱。青面鬼罗洵在中原中名气不下,武功也未必在佘破财之下,乃是黄河边上青龙帮的大长老,青龙帮势力庞大,向来与朝廷交好,想不到如今也改投了契丹。。 那青面的汉子嘎嘎怪笑了两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晋国都已经亡了,如今契丹入主中原,不投靠契丹又投靠谁?李将军,罗某好言相劝,随我们去见耶律大汗,大汗一定不会亏待李将军。” 李风云又望向那名契丹人,问道:“这位又是谁?” 那名契丹人道:“我乃是赤练崖长老,赫赤鲁。李风云,只要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我们不会为难你。”听声音,最先说话的就是此人,三人应该以此人为首。 刘鹏这时也想明白过来,抽出腰刀,一步挡在李风云面前,道:“将军,你快走,属下挡住他们!” 这时,李十四也冲上前来,挡在了李风云身前。 青面鬼罗洵嘎嘎怪笑了两声,眼中露出轻蔑的神情,浑不把两人放在眼中。 李风云拨开这两人,喝令道:“闪开,哼,不过三只跳梁小丑,还吓不走我?” 刘鹏、李十四不敢违抗李风云命令,退到两边。 赫赤鲁冷哼一声:“李风云,既然你不识抬举,就休怪我们手下无情。莫要以为你在滹沱河畔杀了两名一流高手,就能挡得住我们三人。”眼角瞟也不瞟刘鹏、李十四两人一眼。三流高手在一流高手眼中,如果没有结阵,不过是待宰的鸡鹅。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挡不挡得住,试过才知道!”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做势,身体突兀拔起,在空中团成一团,背后宵练、幽影宝刀飞出,化作一头乌龙,张开大嘴,咆哮一声,大嘴一张,吐出团团黑焰,如雷驰电掣,自空中飞掠下来,直朝三人砸下,天空为之一暗,如同末日降临一般。 火炎见势力最快,急忙飞身后撤。 青面鬼罗洵反应也不慢,侧步向一边滑去。 只有赫赤鲁心中不服,抽出九十八斤重的鎏金雁翅鬼头大刀,一招“举火烧天”,大喝一声:“开!” 刘鹏、李十四只觉得眼前幻像四起,灰蒙蒙一片雾气突然涌出,裹住了赫赤鲁,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头面目狰狞的独角恶鬼,张着一张血盆大嘴,嘴中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闪着寒光,铜铃大小的两只大眼珠摄人心神,手中托起一团金焰,直朝漫天的黑焰迎去。 原来,这厮也悟出了刀魂,实力只怕超出了火炎、佘破财不少,难怪他敢独当李风云的那一招“风云怒”。 刘鹏、李十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时犹如针尖对麦芒,也不知是李风云的“风云怒”厉害,还是赫赤鲁的举火烧天更甚一筹。 若是李风云能重创赫赤鲁,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否则,李风云使出“风云怒”后,内力消耗太大,恐怕再难逃脱三大高手的合击。特别是火炎轻功十分了得,李风云根本摆不脱他的纠缠。 第五百六章 一刀败三杰 高手以命相搏,胜负只在刹那间。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地。 李风云已经落到了赫赤鲁的身后,赫赤鲁仍旧保持“举火烧天”的姿势,叫刘鹏、李十四一时竟然看不出谁胜谁负。 “铛”的一声,半截鎏金雁翅鬼头大刀跌落在地上,如摔碎的玻璃一般,碎成了无数碎片。 “如果不是你兵刃比我好,我不会输!”赫赤鲁低声道。 “啪”赤练宝刀刀尖上的一滴血滴落在尘土中。 “兵刃,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李风云冷冷地道。 “滋——”无数血水从赫赤鲁全身上下迸射出来,转眼间,赫赤鲁如被推倒的砖墙一般化作无数的肉块垮落在地。 一招,赫赤鲁毙命。 烈焰掌火炎、青面鬼罗洵惊呆了,他们原本以为,李风云武功再高,最多能轻伤赫赤鲁,绝不可能一招就取了赫赤鲁的性命。 可是,李风云偏偏就做到了。 回想刚才的招数,他们若是不退,硬扛这一招,也难免落得与赫赤鲁一样的下场,李风云这一招实在是太厉害了。思及至此,两人心中发毛,暗自喊了身侥幸。 这样的对手,又岂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彼此看了一眼,烈焰掌火炎、青面鬼罗洵不约而同,撒腿就跑,比之刚才来时,速度更快出了几分。 其实火炎、罗洵高估了李风云,李风云还没有厉害到能够打败三人,刚才那一招“风云怒”足足耗去李风云八成真元,要李风云再使出来,已经是不可能的。 只要两人稍有胆量,继续与李风云缠斗下去,最后落败必然是李风云。 不过见到李风云一刀将赫赤鲁砍成了一堆肉块,又有谁会想到李风云其实此时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又有谁敢上前再与李风云打斗? 火炎、罗洵不比赫赤鲁,赫赤鲁是为契丹而战,火炎、罗洵不是,他们又怎肯舍命与李风云相斗? “哈哈哈哈”李风云仰天大笑,“什么一流高手,什么武林宗师,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告诉耶律德光,语侬、佘破财佘大哥若是少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他,哪怕他躲在皇宫大内不出来也无用。” 火炎、罗洵远远听了这话,更不敢停留,不多时,便逃得无影无踪。 李风云缓缓转过身来,对刘鹏、李十四道:“刘鹏、李十四,我命令你们,立刻回藏军谷,以后的事,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将军……” “将军……” 刘鹏、李十四双手双叫道。 李风云摆了摆手,打断两人的话:“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实力太弱,实在帮不上我什么。反而会让我的行动受制,你们放心,我心中自有打算,契丹人不会把我怎么样。” 说罢,拉过战马,飞身上马,缓缓朝开封而去。 开封城还是当初的开封城,只是繁华不再。 入城时,李风云看到了挂在城墙上那一连串的人头,一股难闻的腥臭扑面而来。 守城门的契丹兵卒及降卒见李风云身带兵刃而前,纷纷上前喝止。 李风云也不答话,扬起马鞭,“啪啪”两鞭抽翻两名为首的契丹兵,大声喝道:“快去告诉你们头领,就说我李风云来了,他不是一直想要我项上首级么。我来了,怎么还不派人迎接?” “李风云?血衣魔煞?”在场的契丹兵身子不由得一抖。 经过这么多场恶战,契丹人谁不知南朝有个血衣魔煞,勇不可挡? 契丹人虽然蛮横,但向来敬重勇者,值守城门的契丹将官听说来的是李风云,急忙下城相迎,道:“李将军,请稍等!” 李风云也不再意,跳下马来,盘膝做在城门边,闭目养神。 过不了多时,有急骑奔来,大声道:“圣上有旨,召游击营大将军,定国侯李风云进宫面圣。”随使者而来的,还有李风云的几个老熟人,长白老怪,耶律鸿雁郡主,以及她的几个仆人,阿大,阿二,阿三,阿四。 见果然是李风云,耶律鸿雁歪着头道:“真的是你,李风云,你的胆子真不小,居然敢单人独骑一个人来开封!难道你也是来投降的么?”又摇了摇头,“你这小子虽然奸猾,却不是那种没骨气的人。若真是那样,也未免太让本郡主失望了。” 李风云呵呵一笑,插手施礼道:“小郡主明鉴,我的确不是来投降的。我来开封只为一件事,是要从耶律大汗手中讨还一些人。” “讨还几个人?”耶律鸿雁想了想,“哦,本郡主明白了,前些时演武宫的确抓些人,好像也包括你风云镖局的人,正准备拉出去砍头。你想要回他们?怎么可能,你凭什么要回他们?砍头可好看得紧,一刀下去,鲜血喷起有三尺高,脑袋如西瓜般乱滚。 你想要回你的手下,本郡主以为不可能。 不过,你要是想看你的手下如何被砍头,本郡主倒是可以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格外开恩,在你被砍脑袋前,优先安排一下。你放心,本郡主一定会安排最好的刽子手。” 耶律鸿雁说这话明显是想激怒李风云。 谁知李风云不肯上耶律鸿雁的当,微微一笑,道:“不劳小郡主费神,李某在沙场上砍掉的脑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看如何砍头,李某自会动手。” 说着,眼光瞟向耶律鸿雁的粉项。 “你想干什么?”长白老怪提马护住了耶律鸿雁,脚尖点住马蹬,提防着李风云。李风云一刀将赫赤鲁砍成肉块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当然不会给李风云伤害耶律鸿雁的机会。耶律鸿雁身边的阿大,阿二,阿三和阿四虽无什么举动,也暗暗戒备。 毕竟他们摸不清李风云现在武功究竟有多高,不敢贸然出手。但是他们心里清楚,单凭耶律鸿雁是无论如何挡不住李风云一招的。 耶律鸿雁笑嘻嘻地拨开长白老怪,道:“不必担心,李将军的很多手下,都还在本郡主的手中,他哪敢乱来?尤其是还有为娇滴滴的小丫头,我见犹怜,若是也被砍掉了脑袋,岂不是暴殄天物?” 一边的使者催道:“郡主,李将军,有什么话不妨见过圣上后再说,陛下若是等急了,奴才可担当不起!” 第五百七章 独夫 金碧辉煌的承庆殿中空荡荡没有几个人,耶律德光身着汉家皇帝冠冕高坐于龙榻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进到承庆殿中,除了李风云,众人纷纷跪倒在,三呼万岁。 “大胆,见到圣上,还不快跪下!”殿中的侍卫大声喝道。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了几声,斜睨众人,又抬头望去,只见殿中高台之上端坐一人,双目细长,偶尔嗔目,暴现几缕精光,脸颊削瘦,唇上有髭,颌下有须,胡须花白,不怒自威。 殿中侍卫正待呵斥,耶律德光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跪便不跪吧,英雄何须折辱?李将军,你既然来投寡人,朕便赐你以后见寡人不必下跪。” “耶律大汗,”李风云插手施礼道,“我想你是弄错了,我来开封见你,不是准备来投你的。” “哦?”耶律德光一阵错愕,问道,“你既然不是来投朕,那你来见朕何事?” 李风云答道:“契丹入侵中原,杀我中原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李风云乃是汉将,又怎会投契丹?李某此来是与陛下做一个交易。”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起来:“都说定国侯冠军大将军李风云狂妄,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朕富有四海,天下诸侯都向朕俯首称臣,用你们汉人的话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连你们中原最强大的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也派人献上贺表。 太阳照到的地方,都是朕的土地;看得到月亮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 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讲条件,做交易?” 李风云也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汗是草原上兴起的大汗,靠刀口夺来皇帝,应该知道,这天下还有许多太阳照得到而大汗虎威威慑不到的地方。这些地方又岂是大汗的土地? 更不消说,这天下更有无数骨头硬,不肯向他们仇人下跪的百姓,难道大汗以为,他们也是你的子民? 李某从河北到河南,从洛阳到开封,这一路走来,见过无数村落,白骨潾潾,尸横遍野,难得看到几个幸存者,也是瘦骨嶙嶙,请问陛下,你便是这样对待你的子民的么?” 耶律德光眉头一皱,道:“既然是战争,难免又所死伤。李将军,你也是一名将军,慈不掌兵,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若不是当初你们汉人首先挑起战争,又何至于导致黎民涂炭?现在才怪朕兵锋太盛,未免太晚了些吧?” 李风云哈哈笑道:“可笑,可笑之极!你我燕云十六州暂且不论,中原可有一兵一卒踏入契丹境内?什么叫做我们汉人首先挑起战争?真是颠倒是非,一派胡言。” “大胆!”耶律德光厉声喝道,“中原乃是契丹的臣属,你们中原的皇帝也是朕所立,却不顾信诺,反悔盟誓,这难道不是挑起战争吗?至于燕云十六州,也是你中原皇帝为了酬谢我契丹出兵的谢礼,割让给我契丹的,难道还有假?” “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非一姓一氏之天下,岂可由一人而定夺天下人的生死福祉?”李风云冷笑一声,“燕云十六州是中原人的燕云十六州,又怎是一个独夫说割让便割让的?中原立足天下数千年,又岂是一个独夫为了自己的野心,说称臣便称臣的。 如果如此说来,当年突厥人也向我汉人称臣,而你契丹现在却入侵我中原,杀我百姓,抢掠财物,又做何解释?” “突厥是突厥,契丹是契丹,怎可一概而论?”耶律德光怒道。 “哦?大汗也承认了?”李风云笑道,“石敬瑭是石敬瑭,天下人是天下人,又怎可以一概而论?” 耶律德光眨了眨眼睛,一时无语,这个问题,即便是千年之后,都未必争论得清楚,他又如何说的清? “朕不管,朕只知道,石敬瑭夺了中原,当了你们中原人的天子,他的话便是你们中原人的话,你们的皇帝违背了诺言便是你们中原人违背了诺言。”耶律德光起身大声喝道,“难道你连你们自己的皇帝也不认了?” “我李风云只看见一独夫,哪里见过什么中原的皇帝?”李风云也不甘示弱,“大汗如今也身着汉家皇帝的冠冕,难不成也想做中原的皇帝?难不成你做了汉家的皇帝,李某还必须要认么?” “不错,朕就是要做中原的皇帝,朕不止要做中原人的皇帝,还要做南唐、蜀国、吴越,南楚、南汉、南诏、吐蕃的皇帝,但凡太阳照耀得到的地方,便是朕的土地。但月亮下的百姓,都是朕的奴仆!”耶律德光大声道,“谁要不服,朕就杀得他服气,谁要敢反抗,朕就杀得他血流漂橹,尸横遍野。天下,都是契丹人的牧场。” “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的众人齐声贺道。 “李风云,”耶律德光又遥指李风云,喝道,“这里是开封,是朕的承庆殿,你胆敢顶撞朕,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一语既出,殿中的侍卫纷纷拔出腰间的钢刀,向李风云围来。 长白老怪等高手也站在李风云周围,将他围在中间,只等耶律德光一声令下,就要李风云拿下,斫为肉酱。李风云所带的兵刃已经在入宫之前被守卫皇宫的契丹人取走了。面对这么多高手,李风云连自保之力也没有。 话又说回来,即便李风云身边的兵刃带在身上,面对殿上围过来的七八名一流高手,同样也没有什么自保之力。 “怕死?呵呵,李风云肯定是怕的!”李风云大笑道,“天下又有谁不怕死?可是,有时候,也不得不死,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也。” “噗嗤!”耶律德光正要下令,忽听耶律鸿雁笑了出来,不觉一愣,问道:“鸿雁,你笑什么?” 第五百八章 交易 耶律鸿雁笑道:“我笑这个奸猾的臭小子,居然也说鱼啊熊掌的,他想吃什么鱼什么熊掌,大汗富有四海,就让他吃个够好了。只是不晓得这浑人跑到皇宫讨吃讨喝,究竟是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大汗可不要上这无赖的当。” 耶律德光明被耶律鸿雁是这番胡扯逗笑了。 耶律鸿雁深得皇太后述律平的宠爱,素来也颇得耶律德光的宠幸,既然耶律鸿雁转着弯替李风云说情,而且他也很想知道李风云究竟有什么凭仗敢在承庆殿放肆,于是耶律德光摆了摆手,道:“李风云,你既然说你是来与朕交易,你且说说,你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与朕来交易。” “《归藏经》!”李风云吐出了三个字,接着又道,“李风云打算用《归藏经》的译文交换被大汗扣押的我李风云的朋友。” 众人脸色一变,耶律德光淡然道:“区区一本《归藏经》,还值不得这么多条性命。朕说过,我契丹的天下是用战马和弯刀夺来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乃是契丹坐稳天下的不一法宝。何须什么《归藏经》? 况且,如果《归藏经》真管用,朕今天又怎么能坐在这承庆殿的龙榻之上?” 李风云知道,耶律德光此话言不由衷,如果他不在意《归藏经》,当初便不会兴师动众,不惜损失一流高手,上泰山之巅,比武夺《归藏经》,如果他不在意《归藏经》,就不会平白给风云卫五万两黄金、一万匹战马,力图挽回与李风云的关系。 李风云呵呵笑了两声,道:“或许吧!那《归藏经》究竟有用还是没有用,李某也不知道。不过若是天下人都信它,认为它又用,那即便它没有用也是有用的。 大汗也说了,契丹的天下是用战马和弯刀夺来的,大汗有这本事,活着时自然不用担心他人用战马和弯刀将你好不容易夺来的江山夺走,可是大汗想过没有,大汗真的能活一万岁么? 从古至今,能活一百岁的人都屈指可数,更不消说皇帝。 若是大汗一旦驾鹤西游,你的子孙是否也有大汗这本事,坐稳这万里江山? 万一坐不稳,石重贵的今日未必不是大汗子孙的明日!” “大胆李风云,竟敢口出狂悖之言,诅咒大汗,罪该万死!”一名侍卫勃然大怒。 众侍卫又再次向李风云围逼过来。 “诶!”李风云这话正说中耶律德光的心头事,耶律德光抬起手来阻止了那名侍卫,“朕还没糊涂,天下哪会有什么一万岁的皇帝,能活到六七十岁就很少见了,他这话不算是诅咒。 再说,朕杀的人不少,天下间暗地里诅咒朕的人不少,不多他一个,朕不在乎。 李风云,朕问你,《归藏经》你真的译出来了?” 耶律德光的子嗣中除了耶律天德还算强一些,其它的子嗣资质平平,难当大任。即便是耶律天德,也是阴柔有余,勇武不足,难堪大任。这也是他答应皇太后述律平立耶律洪古为皇太弟的原因所在。 但是如果《归藏经》真如传说中的那般灵验,他又何苦将皇帝的宝座留给他的弟弟而不是他的子嗣?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也不瞒大汗,最近军务繁忙,哪有时间翻译《归藏经》?《归藏经》当然还没有译出来。不过,只要给我时间,这《归藏经》迟早有翻译出来的时候。” 耶律德光脸上一沉,道:“李风云,你这是在耍朕了?既然你没有译出来,你拿它来与朕交易什么?” “正是因为还没有译出来,我才敢跟大汗交易!”李风云笑道,“若是真译出来了,我便不来了,这其中的道理,大汗理应想得明白。” 耶律德光当然明白,天下能译得出《归藏经》的人,只有李风云一人,只要他想得到《归藏经》,就不可能杀了李风云。正是有了这个凭仗,李风云今天才敢来这里。 如果《归藏经》已经被译出,那么,李风云的价值就不存在了,耶律德光完全可以杀了李风云。至于译出的《归藏经》经文,只要存在,凭契丹如今的势力,想要得到,未必就不可能,至少说希望是最大的。 想了想,耶律德光道:“总不能说你一辈子译不出来,朕就等你一辈子吧?” “那倒不会!”李风云摇摇头,“至多一年,一年之内,我必能译出《归藏经》,如果大汗放了跟我相关的朋友,并且不打扰我的话,我抄录一本副本给大汗,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朕如何能信得过你?”耶律德光考虑了一会儿。 李风云答道:“大汗若是信不过我,大可现在便将我杀了。人生在世,又哪有十拿十稳的事情?无非是个赌字,李某喜欢赌,不知大汗敢不敢赌?” 耶律德光精光暴现,道:“译出《归藏经》后,也不许交给其他任何人!也不许篡改经文。” “大汗这是为难我了。”李风云道,“我曾承诺要将译出的经文交给某些人,如果我违背当初的承诺,大汗又怎么能指望我会遵守今日的承诺? 至于篡改经文,大汗大可不必担心,对于风水堪舆之术,我半点也不懂,想篡改也不知该如何篡改。我可以保证,译出的经文必然就是原文的意思。” 耶律德光紧盯着李风云半天不放,李风云也丝毫不惧,双目直视耶律德光。 过了许久,耶律德光道:“好,李风云,朕便信你这一次。这一年之内,朕不会主动去攻那个什么藏军谷,也不会去剿灭狼牙寨中的贼寇。你最好老老实实躲在藏军谷中给朕译出《归藏经》。你若真译好了《归藏经》,只要你肯老老实实躲在那山沟沟中做你的土霸王,朕将那块割出给你,让你永生永世做个****也未尝不可。” 李风云微微一笑,此行他的目地也就算达到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记住,是我所有的朋友,不许扣留一个人,否则,日后被我查到了,这件事就算一笔勾消。”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喝令道:“立刻传旨,将所关押的所有与李风云相关的人都带来交给李风云,所查抄的财物,也归还给他们。再传旨各州县,释放所擒的所有风云镖局相关人等,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为难他们。” 第五百九章 降兵 李风云没想到,被契丹人抓的不止是风云镖局的人和苏语侬,莫轻言、莫轻行一家也被契丹人抓了,还有一些跟风云镖局走得比较近的江湖朋友,林林总总竟然不下两百人。 只可惜佘破财因为妄动真元,又身受重伤,全身的经脉再次碎裂,即便治好了,此生已经无望恢复功力了。苏语侬也无能为力,只能治好身上的伤势,据苏语侬预测,即便治好了佘破财身上的伤,由于身体本元亏损太严重,佘破财估计也活不过十年。 李风云长叹一声,只能嘱咐张俊好好照顾佘破财。但如果没有佘破财拼死挡住偷袭风云镖局总舵的一流高手,也许当时在总舵内的七十余人恐怕没有几个能逃得脱,绝大部分要战死当场。 离开皇宫后,李风云找到潜藏的张俊,嘱咐他派人将非风云镖局的朋友中愿意去藏军谷的送往藏军谷去。 又与张俊商量了一番,决定继续风云镖局的生意,毕竟,如果没有风云镖局的支持,藏军谷会很艰难,至少粮草就限制了藏军谷的发展。既然在这一年之中,耶律德光不会动风云镖局的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重振风云镖局? 佘破财知道自己的情况,决定与张俊留在开封,主持游击营的事务。这一次契丹人的搜捕,让风云镖局损失巨大,足有四百多名好手战死,对风云镖局无疑是极大的打击。这边需要有人来收拾残局。 好在游击营的生意不止包括风云镖局,更有一些其它的未暴露的生意,暂时还能勉强维持对藏军谷的支持。 莫轻言、莫轻行还有些江湖朋友决定带着家人去藏军谷,至少,那里还没有被契丹人占领。 安排好一切,李风云与苏语侬继续启程,前往扬州。 契丹会同十年(注1)二月,耶律德光在契丹大臣和后晋文武百官的劝进下,得偿所愿,做上了中原与契丹皇帝的宝座,改国号“契丹”为“辽”,同时改年号“会同”为“大同”。诏谕天下。 一时间,天下群雄震惊。 彰义节度使史匡威据守泾州不接受命令。 雄武节度使何重建,斩杀了来传诏书的契丹使者,率领秦、阶、成三州投降蜀国。 原后晋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也以辽灭后晋,中原无主为名,于二月在太原即皇帝位,仍旧以晋国号,以当年为天福十二年。即位后刘知远改名为暠。 刘知远在河东杀吐谷浑部白承福等人后,收其精兵财产,河东之富强已经冠于诸镇。契丹攻晋,河东仅自保,不肯出军援助北伐的杜重威,其实力不但得到保全,而且收各地溃散之卒,反而有所加强。即便是契丹,也不敢轻易动他。 屯兵于陈桥的杜重威、李守贞则不然,整日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杜重威投降后,耶律德光收缴了晋兵的兵甲和数万马匹,带着晋国的兵马南下。 有了晋国粮草的支持,耶律德光迅速从契丹调集来大批兵马,号称三十万铁骑。手中有了三十万铁骑,耶律德光心中大定。 在南渡黄河之时,由于这三十万降兵中,心向晋国的人不少,而且契丹人提供的粮食很少,更不要说军饷,导致军心躁动,只要一颗火星,就可能造成燎原之势。 耶律德光曾一度打算将三十万降兵赶入黄河,以解这心腹之患。 萧翰劝说道:“大汗不可,杀俘,不祥。各地的晋兵现在还有不少,大汗此时杀俘,消息传出,他们听到投降大汗的晋兵都死了,必定都会抗拒到底的。 不如先暂时借这些人安抚住他们,再想万全之策。” 耶律德光认为萧翰的话很有道理,暂时打消了杀俘的念头。 纸里包不住火,这些事很快便传到了杜重威、李守贞等人的耳中。可是他们现在又能如何?耶律德光虽然没有完全收缴他们两只兵马的兵器,但是,在这三十万大军中,他们的兵马与兵甲,也仅仅只够弹压军中的异动。想要反抗,基本没有可能。 而且粮草握在耶律德光手中,耶律德光给的粮草极少,平均下来只够每日一餐之用,麾下将士,除了极少精锐补充充足,其余人只能靠喝粥果腹,手无半气力,又如何打得过契丹铁骑? 而且,如今军营之中,骂声盈天,每次杜重威巡营,都有从暗处投来的石子、泥巴,大骂两人的不乏其数。若不是两人都有精锐甲士保护,杜重威相信,这三十万大军中,想要杀他的人绝不在少数。 即便是他自己一手带出的兵马中,也有不少人怨恨他,士气更是消沉到了谷底。 这样的兵马,怎么还指望他们会为他卖命? 杜重威越想越火,一脚踢翻了跪在帐中的二三三,又狠狠地踹了两脚,大声喝道:“这便是你们为本帅谈来的结果?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在滹沱河边与契丹人拼了,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 二三三爬起来,连嘴角的残血也不敢抹去,继续跪在帐中,以头杵地,半点大气也不敢吐。 “十七呢?那贼子怎么还不来见本帅,他竟然敢伙同契丹人来哄骗本帅,老夫非宰了他不可!”杜重威恶狠狠地道。 “禀主上,十七这两天就应该回营了。”二三三伏在地上低声答道。 “这两天?几天前你也是这么说的,怎么还不见这贼厮的影子?辜负了本帅,他哪里还有脸来见老夫?”杜重威怒不可遏,又一脚将二三三踹翻在地。 “主上何必动怒?属下这不是来了么?”帅帐的门前,闪出一个人影,淡淡地道。 见了此人,杜重威勃然大怒,拔出佩刀,大喝一声,猛地向那人斫去:“十九,你这贼子,还敢来见本帅,拿命来!” 来人正是十九,十九轻轻一跳,闪到一边,伸出两指,牢牢地夹住刀背,轻声道:“主上何必着急?难道主上召十九回来,就只是为了杀十九么?” 注1:契丹会同十年,即公元947年。 第五百十章 机会 见十九还敢反抗,杜重威更是大怒,喝道:“好你个十九,你还敢反抗?”催动内力,想要拔出被十九夹住的钢刀,谁料,那钢刀似乎被十九焊在手指间般,竟然一动不动。 杜重威大惊,大声道:“你这贼子,怎会有如此之深的内力?”杜重威自己也是二流后期的高手,虽然修为已经不及二流顶尖的十九,但论功力而言,理应比十九还要高出几分。 二三三见势不妙,飞身跃起,一掌劈向十九。 “小杖受,大杖走,十九可不敢陷主上于不仁不义。”十九呵呵一笑,理也不理,反手一掌劈出,后发先至正拍在二三三的胸口上,二三三“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被十九拍飞,将军帐中兵器架砸得稀乱,躺在帐中,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这番声响,早惊动了在帐外值守的亲兵,十多亲兵涌入帐中,见此情形,大惊失色,纷纷抽出随身的兵刃,朝十九扑了过来。 只见十九手指轻轻一弹,只听“叮”的一声,杜重威手中钢刀,竟然被十九硬生生的震断了成两截,杜重威把捏不住,半截钢刀落地。再看右手虎口,已经迸裂,血肉模糊。 十九回手一扔,半截钢刀“嗖”的一声插入一名亲兵的胸膛,那名亲兵惨叫一声,尸体仆倒在地。十九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奇快无比,只听“砰”“砰”“砰”,转眼之间,十多名亲兵竟然被李风云拍翻了七八名。 其他的亲兵再不敢围攻十九,只是组成阵形,护住杜重威。 “怎么,难道你突破到了一流境界?”杜重威惊道。 十九微微一笑,道:“主上果然圣明!不错,一个月前,十九便踏入一流之境,之所以会回来得这么久,主要是要稳定境界。主上,如今黄先生不在,这里没人是我的对手。我们两人何不好好谈谈?放心,十九对主上并无恶意,决计不会伤害主上。 要不然,惊动了周围的兵马可就不好。” 黄先生是杜重威重金请来的一流高手,负责暗中贴身保护他,滹沱河之战后,黄先生不辞而别,显然对杜重威颇为不满。这件事,身为杜重威心腹的十九当然知道。 杜重威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你竟然成长到如今这地步,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杜重威之前敢斫杀十九,是因为他认为凭借手中的力量,足以制住十九。现在情况不同了,十九既然已经踏入一流境界,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无力抗衡十九。 十九说得对,一旦惊动了营中的兵马,让人以为有人要刺杀杜重威,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如今三十万降兵如同干透的干草,一颗小火星便足以造成不可收拾之势。 “是!”众亲兵答应了一声,收拾帐中伤者和死者,悄悄地退出了帅帐。 “本帅该如何称呼你?这位大侠?”等众人都退出了帅帐,杜重威冷声道,言语之中不乏揶揄讽刺之意。 十九哈哈笑了两声,道:“大帅何须出此言?十九永远是十九,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不过,既然十九已经跨入了一流境界,理应为大帅分更多的忧,承担更多的责任。大帅,你说是吗?” 杜重威沉下脸来,道:“一流高手又如何?天下间的一流高手,不止你一个。你当本帅便请不来一流高手么? 当日本帅信任你,派你去与契丹人谈判,看看你,究竟谈出了些什么?” “大帅此言差矣!”十九惊讶地道,“大帅交给十九的任务,十九自认为都完成得不错。大帅要与契丹人和谈,十九也谈成了。至于结果如何,大帅本应该有所预料,怎么怪到十九身上来了。 请恕十九冒犯,如果当初大帅不肯让大军收缴兵甲,不肯将战马交给契丹人,耶律德光会强逼大帅吗?” 杜重威一时无语,十九说得没错,如果当初不是他一心想要谄媚耶律德光,不顾李守贞和众将的反对,想要赢得耶律德光的信任,耶律德光的确不会强逼他收缴兵甲。不管怎么说,那时晋兵有三十万人,而契丹铁骑经过那一战,已经不足九万人了。 可是他若不那么做,耶律德光从契丹召集来的十多万兵马一到,又岂有他的好果子吃? “哼,契丹人并没有遵守诺言,本帅也未能当上中原皇帝。”杜重威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转换话题道,“反道是耶律德光他,他自己登基,做了中原的皇帝。” 十九哈哈大笑起来,道:“大帅,难道你就是为此事生气?大可不必! 天下事,说到底,凡事都要靠自己。如果没有那个实力,就算勉强登上了皇位,又能做稳几天?谁做皇帝,从来都不是靠几句诺言决定的,而是靠手中的实力。大帅,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当初与契丹人说好,由大帅来当这个皇帝,只是表明,差不多实力的情况下,契丹人愿意支持大帅当中原的皇帝。实力变了,所有一切也都变了。 现在,耶律德光调来了三十万兵马,自己认为能做稳中原皇帝的宝座,那就让他做好了。大帅既然没有这个实力与他争夺,又何必为此生气? 耶律德光真能坐稳这江山么?十九看不见得吧! 如今,由于契丹人的暴虐,四处的流民纷纷举旗造反,士族并不支持契丹人,刘知远也在河东称帝,蜀国也出兵汉中,隐隐有北征中原之势。 连南唐也担心契丹取得了中原这块肥肉后,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他们,与契丹人几乎反目成仇。南楚也蠢蠢欲动,想要扑上来咬上一口。 永固宫与契丹人的关系变得极坏。 十七实在不相信,这种情况下,契丹人能在中原呆多久。 况且,耶律德光好大喜功,居然一下子抽出了三十万兵马,想要一举灭掉中原,他也不想想,中原连供给原本的三十万北伐大军,都困难重重,又怎么养得起他三十万铁骑? 没有粮食,大辽的三十万铁骑凭什么去扑灭那么多的乱民? 大帅只管等着看,辽国总还有用得上大帅的时候。到时候,就看大帅抓不抓得住机会。” 第五百十一章 背叛 杜重威低头沉思了良久,方才抬头逼视着十九,沉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样?” 十九拍手笑道:“大帅这话问到点子上了。十九这次回来,自然是想与大帅合作。” “合作?哼!”杜重威冷哼了一声,“你似乎忘了,你的命是老夫所救,你的命属于老夫。你有今天,也全是靠老夫抬举你。如今一个个翅膀长硬了,想独自飞了,是不是?” “大帅当初的救命之恩,十九怎敢忘记?”十九微微皱了皱眉头,答道,“可是这么多年来,十九为大帅卖命,这条命早就换了回来。准确说来,大帅似乎更欠十九更多一些,不是吗?” 见杜重威要出口反驳,十九摆摆手,道:“大帅,你是聪明人,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大帅一定比十九更明白,何必纠缠于言语之争?若是十九没有踏入这一流境界,十九决计不敢说出这番话。 大帅,难道你认为奴役一个武学宗师,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 杜重威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十九的话中有明显的威胁之意,而且十九说得对,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奴役一个一流高手,只会适得其反,自食其果。而凭他现在的实力,还真奈何十九不得。 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于十七,杜重威敢于用强力压服,是因为他知道十七不会反咬他一口,但对于十九,杜重威没有这个把握,因为他身边还真没有人能制衡得了十九。 “不要忘了,如月是永固宫主的亲传弟子!”杜重威加重语气强调道。这恐怕是他手中唯一的有利的筹码。 “你瞧,大帅果然是英明之人。”十九拍手赞道,“一语中的,不错,如月是永固宫主的亲传弟子,我也是绿柳庄路庄主的亲传弟子。论身份,也算配得上如月。大帅,你说是不是?” “你说什么?”杜重威精光暴现。 十九叹道:“大帅何必斤斤计较过去的身份?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注1) 大唐高祖皇帝李渊,曾是杨广的臣子;后粱朱温也曾是大唐的臣子;大晋石敬瑭同样曾是李从珂的臣子。 这些事情,难道大帅看不透么? 凡是都应该向前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九虽曾是大帅的家奴,但现在不是了。既然如此,大帅何不将彼此当作合作的伙伴? 又何必将可以成为伙伴的人逼成仇敌?” 杜重威冷冷地道:“本帅可以当你做伙伴,但你想对如月图谋不诡,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十九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单方面获利的合作,不会长久。十九可以继续帮大帅,可是大帅又能拿得出十九看得上的东西呢?十九一向自视都很高。” “天下的一流高手,可不止你一个。如果每个人都要老夫拿一个女儿做交易,老夫哪来那么多女儿?”杜重威答道,“你应该知道,如月已经许配给了李天尧,你又能拿出什么东西能与李守贞相比。” 十九呵呵笑道:“若是早几个月,十九还真拿不出多少东西与李将军相比。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今时不比往日,李守贞只不过是冢中枯骨,败亡只在旦夕。虽说有永固宫为他撑腰,不过,永固宫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哪些人值得支持,而哪些人是扶不起的阿斗。 而十九则不同,十九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势力,不过好歹能在辽人面前说上几句话。这几句话,在关键时刻,也许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说着,十九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令牌上面用契丹文刻着几个字,杜重威认得,乃是“如朕亲临”四个字。 杜重威大惊,反复查看那令牌,确认的确是原契丹的金漆令牌,简称金牌。耶律德光所发出这样的令牌没有几块,非信任器重之人不赐予。每一块令牌都配有相应的诏书,明确所使用的范围。 “你,你,你,你果然出卖了老夫!”杜重威遥指着十九,手指有些发抖。 十九摇摇头,道:“大帅多疑了,这枚令牌是萧翰萧大人看重十九,特意从耶律大汗那里求来的,方便十九行事。十九若是出卖了大帅,萧大人又怎么可能如此看重十九? 不过,今日与大帅恩怨一了,以后是敌是友,还要请大帅自行斟酌决断。 这世上,想做皇帝的人,可不止只有大帅一人。 十九虽又野心,但还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可以当皇帝。 而李守贞不同,和大帅一样,他同样想登上皇帝的宝座。换一句话说,他朝一日,他若真的得势,大帅与他难免还是会反目成仇。到时,你叫如月如何抉择? 而十九不同,大帅完全不必为此担忧。” “哈哈哈哈!”杜重威突然笑了起来,“好你一个十九,果然是深谋远虑,倒是老夫小看你了。你说你不想做皇帝,恐怕只是你现在没有这个实力吧? 说到底,你也是想借如月,搭上永固宫这条线,同时也能借老夫的势。 有朝一日,你势力成长起来,你敢说你不想做皇帝?” 十九也笑了起来,拱手道:“明人不说暗话,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当初李嗣源没想到石敬瑭会灭掉后唐,石敬瑭恐怕也没料到如今刘知远在河东称帝的事情吧? 至少现在,十九对大帅的雄心壮志,还构不成威胁,不是么?若说不想做皇帝的人,天下又有几人?大帅总不成将这些人都视作敌手,都杀了吧! 如果大帅能答应十九的条件,十九保证,尽心竭虑,助大帅登上中原皇帝的宝座,绝不食言。 倘若大帅没十九的帮助,十九可以断言,十有八九,大帅做了这么多年的美梦,到头来,也只是竹篮打水,水中捞月。 哦,十九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帅,请大帅命令二三三将黑衣卫中他的亲信带走。十九打算清洗一下黑衣卫,如果伤了二三三的人,就不好了。” 杜重威脸色陡变,猛地一拍桌案,喝道:“你敢!” 十九哈哈大笑起来:“十九有何不敢?大帅既然能领着三十万大军投降耶律大汗,那十九带着黑衣卫离开大帅又有什么不敢的?大帅,这件事还要感谢大帅。杀了十七,已经将黑衣卫大多数人的心杀寒了,否则,十九也不会这般容易说服他们。 这件事,大帅相比还要考虑几天,几天后,十九会再来问大帅。” 说罢,十九不管不顾,转身扬长而去。 注1:取自《孟子?告子下》 第五百十二章 伴君如伴虎 开封,御书房中。 耶律德光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书案,过了许久,方才道:“赵将军,起来吧!朕有一事拿不定主意,这才请将军来这里。” 二月的开封,依旧寒意逼人,只是赵延寿背后依旧湿透了,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那只老虎会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一口吞下。 耶律德光登基做了中原的皇帝,赵延寿只是发了几句牢骚,结果不知谁人将这些话添油加醋告诉了耶律德光。如果不是李崧将事情透漏给他,他恐怕一直都蒙在鼓里。 他赵延寿有说错吗?当初耶律德光南征中原之时,亲口对他许下诺言,如若取了中原,会立他为中原皇帝。如今,中原打下来了,可是中原皇帝,耶律德光他自己却做了。他赵延寿心中怎会没有几分牢骚? 可是世上有哪一位真龙天子设身处地地为臣子想过?任何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露出半点对龙榻的贪婪之意,都会被他处以极为严厉的打击。 “不知陛下找臣来要商议哪一件事?”赵延寿站起身来,半勾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自从耶律德光入主中原以后,他对中原君臣之礼这一套,越来越喜欢,身穿汉人皇帝冠冕不说,对臣子说话,也喜欢自称是“朕”、“寡人”,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常常自称是“我”。赵延寿也不得不注意对耶律德光的称谓。 “赵将军何必这般紧张?朕还是当初的朕,赵将军你也做当初的赵将军。与朕拉拉家常!来人,给赵将军搬张椅子来!”耶律德光笑道。 一边侍候的两名小太监急急忙忙搬来一张椅子,赵延寿不敢坐实,半个屁股落在椅面上,说实话,这样坐着,比站着更难受几分。 “自二月初一,朕做了这中原的皇帝到如今,也有几天了。这些天,朕感到,这中原的皇帝也实在不太好做呀! 四周都不安稳。 彰义节度使史匡威,雄武节度使何重建的事不必多说,周围诸多州郡的乱民也不必多说。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一边向朕道贺,一边却立刻称帝,意图与朕分庭抗礼,图谋不诡。南唐与西蜀蠢蠢欲动。 如今又传来消息,密州刺史皇甫晖、棣州刺史王建也率众投奔南唐;淮北一带的贼帅也多请求归附,听命于南唐。 最让朕担心的是陈桥的那三十万降军,实在是朕的心腹之患。如若生变,则祸生肘腋,等若是断了我辽国大军的归路。 朕欲除之,赵将军意下如何?” 赵延寿心中打了一个突。 耶律德光不问别人,只向他一个人问此事究竟是何意?难道只是在试探他的忠心? 如果他说,这些降卒可杀,那无疑是对耶律德光表了忠心。可是耶律德光要是正杀了这些降卒,那罪魁祸首无疑就落到了他的头上。自古坑杀降兵的名将,都没有落得好下场。白启如此,项羽也是如此。 三十万降兵,有多少亲戚朋友,这一杀,更不知有多人会对他赵延寿恨之入骨。 在中原,他赵延寿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如若再加上这一条,日后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张彦泽,被耶律德光砍了脑袋用来安抚民心。 想到这里,赵延寿不禁身上又出了一身冷汗。 “赵将军,赵将军,你在想什么?”耶律德光叫道,眼睛中闪现一道寒光。 “哦,臣在想,陛下不惜亲率兵马,甘冒箭矢之险,夺得了晋国江山,欲自有之乎,或是为他人取之乎?”赵延寿醒过神来,下定决心,理了理思路道。 耶律德光脸色微变,答道:“朕统率大军南征,五年间不解衣甲,历尽千辛万苦这才取了中原天下,岂能是为他人!” “这就是了!”赵延寿接着道,“中原南面有南唐,西面有西蜀,与中原素来互为仇敌,陛下可知?”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这一点,朕也知道。” 赵延寿道:“如今中原粮草短缺,三十万大辽铁骑势必不能长久驻扎在中原,而中原东起沂州、密州,西至秦州、凤州,绵延广袤数千里,边境与南唐、西蜀相接,却必须派兵镇守。 陛下若是杀尽了这些降兵,那种原的精锐尽去。 但是南方暑热潮湿,我大辽的将士恐怕很难适应,难以长驻。他日陛下车驾北归,而这辽阔的中原疆土无兵把守,南唐、西蜀怎会放过,一定会乘虚入侵。 这样一来,陛下这一场辛苦,夺取了中原,难免化为一场东流水,这难道不是为他人取之乎?” 耶律德光眼光微微一黯,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边,盯着地图看了良久,方才道:“赵将军可有什么良策,不妨直说。” 赵延寿也站起身来,走到耶律德光的身后,答道:“陛下何不让陈桥降卒,派往南边戍边,防备南唐与西蜀。这样一来,中原精锐犹在,南唐与西蜀不足为患矣!” 耶律德光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在上党时,朕便失策于当断不断,把后唐的降兵都交给晋国。没想到后来晋国竟然反过来与我大辽为仇,背信弃义北面与朕交战。朕辛苦操劳好几年,这才再次战胜晋国。 如今,晋国的降兵有幸落在朕的手里,若是不乘着这时把他们翦除干净,即便他们此时不叛朕,日后也难免旧事重演,后患无穷。” 赵延寿微微一笑,道:“陛下若是为此事担忧,倒是不必。臣有一策,可制住三十万大军。” 耶律德光眼睛一亮,道:“计将安出,请将军直言道来。” 赵延寿答道:“南朝的兵马,与草原的兵马不同。草原的兵卒讲究强者生存,用父老妻子往往难以牵制住他们,因为只要他们活着,随时都能抢来女子为他们繁衍后代。 中原人不同,讲究长幼有序,最注重孝道和香火的传承。正所谓百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中原兵卒对家人十分看重。 当年,陛下将晋兵留在河南,却不将他们的妻子家人当作为人质,所以晋兵才有背叛陛下的可能。 现在陛下只需把他们的家人全迁到镇州、定州、云州、朔州等各州,然后每年轮番让他们把守南部边疆,何怕他们生变?而且,这样一来,也可充实如今已经人烟稀薄的河北之地。 此乃上策!” 耶律德光大喜,道:“好主意!全按将军的意见去办!” 赵延寿心中松了一口气,心知这一关他算是终于过了,正要告辞离去,忽听耶律德光道:“朕听说你对朕有些埋怨之言。” 赵延寿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跪倒在地道:“臣万万不敢!”心存怨怼,从来是皇帝杀大将的一个借口。耶律德光忽然提及,怎能不让赵延寿心惊?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亲手扶起赵延寿,道:“将军何须如此?当年朕曾答应将军,若取南朝,必立将军为南朝皇帝。 可惜,取了这南朝,朕却不能兑现这诺言。将军有所怨念,也在情理之中。 朕这般做,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想当初,朕立石敬瑭为南朝皇帝,石敬瑭对朕何尝不是俯首帖耳?但石敬瑭一去,出帝石重贵便背信弃义,让大辽与晋国反目成仇,难以善终。 将军乃是朕的肱骨之臣,朕要与将善始善终,要让将军子嗣永享富贵荣华,不愿旧事重演,所以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毁弃当初的诺言。 朕本想立将军为皇太子,只是皇太后已经下旨立下皇太弟,实在是不宜再立皇太子。 当然,将军若觉得朕处事不公,大可直言,朕绝不会怪罪。可禅位于将军,立燕王为中原皇帝便是!” 赵延寿“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感激流涕道:“臣又自知之明,凭臣的才能,哪有资格做中原的皇帝?当年臣的妄念,请陛下当做一个笑话,忘掉算了! 若陛下一定要立臣为中原皇帝,臣恐怕也坐不稳这帝位,迟早被各路枭雄乱刀分尸,非但如此,还会祸延子孙。 臣只愿永远跟在陛下的身边,做陛下的鹰犬。” 耶律德光放声大笑,道:“好,将军能这般想,朕心甚慰!朕一定会给将军一个善终,咱们君臣一世,为万世立下一个表率! 赵将军,你且先回去!你今日之策,昔日之功,朕都记在心中,朕会给你个交代!” 第五百十三章 夜探吴王府 再次来到扬州,犹如来到了世外桃源。 不对比不知道,如今开封、洛阳因战火而颓落,而扬州依然繁华如旧,来到了扬州,李风云反而有些不习惯。 “再繁华,也只是梦幻泡影!”李风云长叹一声,繁华在战火面前,是那般的脆弱不堪,当初的开封何尝不繁华,可是几场大战打下来,如今的开封已经是破败不堪,教人可叹又可惜。 听了此话,苏语侬心中一跳,道:“风云哥哥,你是说有朝一日,扬州也会如开封洛阳,甚至是河北那般?”她生长在扬州,自然对扬州有着不同的感情,想到河北如人间炼狱般的惨景,苏语侬不寒而栗。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想避免河北的惨况在江南再现。只是,我也不知道,我这法子究竟有效还是没有效果。不说这些,我们先去找花姐,不知她肯不肯随我们去藏军谷。” 苏语侬咯咯笑道:“也不知是谁说了,事情总要做了才知道结果,的啦!” 李风云也哈哈大笑,这句话正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 “走,我们去雅韵轩!”李风云提马道。 这也不知是李风云第几次来雅韵轩,雅韵轩的老鸨居然认出了李风云,叹了口气道:“李大侠,你来晚了一步,花解语如今已经不在雅韵轩,她已经被人赎身,离开了雅韵轩。” 李风云一呆,花解语若是要赎身,早就能赎身了。不过她名声这般大,身后又没有什么势力保护她,贸然赎身,只会给她带来祸事,不知会被哪家达官贵人抢去做了小妾。 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扬州虽然繁华,也只是相对而言,其底下盘根错节,又哪来昭昭日月可循?无权无势的平民老百姓也许能在乱世勉强维生,花解语一介弱质女子,长得又清丽可人,对她垂涎三尺的人又岂在少数?身在欢场,在各方势力中周旋,反而有一丝生机。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一寒,急声问道:“究竟是谁为花姐赎的身?” 老鸨吱吱呜呜不肯多说,被问急了,低声哀求道:“李大侠,莫要再问,这人雅韵轩实在是惹不起,我也不敢说。你就放过我吧,青楼女子,谁个又不是这个命?兴许,解语她现在过得十分快活!” 李风云心中升起一团怒气,“啪”的一掌拍下,将梨木圆桌拍下好大一块来,瞪眼道:“你怕那人,难道你就不怕我李风云?逼急了,我李风云一样会杀人。快说,抢走花姐的,究竟是何人?不说,你现在就得死,说了,你兴许还能活下来。” 老鸨吓得“噗通”一声做倒在地上,叫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又看看四周,低声道:“解语是被当今的齐王殿下赎身的。” “李景遂?”李风云立刻想起了此人,心中不由得更是怒火中烧,“好哇,真当老子的话不算数?我便要看看这个齐王究竟有多少能耐!” 当初,齐王李景遂就曾看中花解语,强逼花解语为妾,正碰上李风云,李风云寄书一封恐吓李景遂,让神偷时骏潜入李景遂的居所,寄书留刀。 此后,也不知是李景遂真的被恐吓住了,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李景遂的确很长时间没来骚扰花解语。 可是,随着晋国被辽国所灭,李风云也在滹沱河畔打了败仗,李景遂的心思又活动了起来,居然再次打起花解语的心思。 这怎教李风云不如火上浇油? “李景遂现在在何处?可在扬州?”李风云厉声问道。 老鸨哆哆嗦嗦地道:“解语是三天前被抢走的,听说前天,齐王殿下就已经启程回金陵去了。其他的,我便不知了。李大侠呀,你可千万别说这些消息是我说的,齐王殿下的人说过,消息若是走漏半点,就诛灭我九族。” 李风云再三盘问了一番,确定老鸨并没有说谎,不理老鸨,立刻与苏语侬离开了扬州,急忙赶往金陵。 来到了金陵,李风云打探好齐王府的地点,又与苏语侬在齐王府附近观察了半天地形,回客栈准备了一番,准备夜探齐王府。 苏语侬也想要跟去,却被李风云拒绝,不管怎么说,李景遂都是南唐的齐王,而且曾经做过南唐皇帝李璟的皇太弟,深受李璟的宠幸,齐王府中必定是戒备森严,未必没有一流高手坐守,负责李景遂的安全。 苏语侬虽然毒术厉害,但武功并不高,虽算是二流高手,真要动起手来,未必打得过三流顶尖的高手,曾经在燕王府吃过瘪的李风云,再不似当初那般狂妄,无视天下英雄。如果有什么事,凭他如今的本事,想要逃跑还是有把握的。但若是带上苏语侬,就不一定了。 说服了苏语侬,才过子时,李风云便穿上了夜行衣,只带了宵练宝刀,跃上屋顶,朝齐王府摸去。 一路无话,李风云躲过几拨巡街的官兵,纵身跳进了吴王府,又抓了一个家丁,问清吴王李景遂的寝宫位置,便打晕了那家丁,直朝李景遂的寝宫而去。 吴王府果真不愧是吴王府,府中机关不少,巡逻的兵丁和暗哨也不少,比之燕王赵延寿的府邸虽有所不如,但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李风云早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耳聪眼明,身手灵敏矫健,对危险有本能的预感不说,更有苏语侬准备的迷药帮忙,绕过数道岗哨,躲过几拨巡逻的兵丁,又迷翻了两个实在躲不过的暗哨,终于来到李景遂寝宫的院中。 李景遂房中的灯火还未熄灭,窗户上印出一个人影,晃来晃去。 “……王爷,天色已经不早了,让臣妾服侍王爷就寝吧!”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若不是李风云的听力异于常人,几乎便听不到。 李风云心中一喜,李景遂果然在这里。 轻轻地跃上屋顶,揭开屋顶的一只瓦片,李风云侧目朝屋中看去。 只见一名男子身穿朱袍,在屋中走来走去,由于是从上往下看,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第五百十四章 夜谋 (上一章的“吴王”应为“齐王”,正文部分已经改过来,但标题改不了。请大家注意) “……你先睡吧,孤不困。”那人抖了抖袖子,道。 “是在想那位姑娘吧?”圆桌前坐着的一位妇人幽怨地说道,头上的珠玉金饰品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你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李景遂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还要人告诉么?这王府中谁不知道?”那妇人声音中充满了怨意与醋意。 李景遂不耐烦地道:“妇道人家,莫要管这事。这王府都快成筛子了,有什么事,马上传得谁都知道。” “王爷的事,臣妾不敢管,不过那贱……女子终究是青楼出身,传扬出去,对王爷的清誉有损。王爷喜欢新奇,将她养在府外便是,又何必要带进王府?”那妇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幽幽地道。 “你懂什么?”李景遂有些烦躁不安,“不知道便莫要乱说!” 来回走动了几步,李景遂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对着那妇人道:“那女子不许你动他,听清楚了没有?她若少一根毫毛,本王便拿你是问。” “究竟她给王爷喝了什么迷魂药,臣妾可是王爷的王妃!臣妾又几曾动过王爷的女人。”那妇人的声音中满是嗔怪与不满。 李景遂冷哼了一声,道:“莫以为本王不知道,那几个小妾是怎么死的,尸体又是被谁扔到乱葬冈,本王知道得一清二楚。本王只是懒得说透罢了!” 屋顶的李风云心中一颤,原来这齐王王妃也不是良善之辈,这种事,他以前也只是听人说过,没想到在齐王府中却是真真实实地发生过。 一股怒火不由得从李风云心底升起,辽人滥杀汉人,这些身居庙堂的皇家贵族,又比辽人好出多少?不是一样滥杀汉人,他们又几曾把治下的百姓当过一回事?在他们的眼里,百姓的生命,也许比一只蝼蚁强不了多少。 那妇人身子微微一颤,急声道:“王爷,臣妾又岂是好妒之人?不错,臣妾的确是处置过几名不知廉耻的贱人,那也是为王爷的名声着想,如果……” “好了好了,今天不提那些事,孤也没说要怪你!”李景遂打断齐王王妃的话,“本王只想告诉你,那女子非同一般,非常重要。她若出了意外,齐王府弄不好,就有灭顶之灾。 相反,本王若是将这事办妥了,将来未必不会再被立为皇太弟。 总之,要千万小心那女子的安全。 本王知道,齐王府中必定潜伏着太子殿下的人。” “王爷你是说……”齐王王妃声音有些惊讶。 “不错!你知道就好!”李景遂上前一步,揽住齐王王妃的腰肢,轻声答道,“你与本王,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的夫妻。若是平常的女人,本王腻味了,也由着你处置,本王也从来没说过你半句话。 可是此人不同,这个女子根本不是本王想要。如果本王想要,也没必要带回王府。带她回王府,就是担心她的安全。 那人,对她可是痴迷得很。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齐王府就要大祸临头。 你明白吗?” “臣妾明白!”齐王王妃如同没有骨头般,软倒在李景遂的怀中,李景遂的手探入她的衣中,也不知触碰了什么敏感位置,齐王王妃嘤声轻叫了一声。 李风云疑窦丛生,那人是谁?按李景遂的意思,那人恐怕就是南唐皇帝李璟。可是李璟贪恋花解语的美色,又何须李景遂动手? 而且,南唐的太子似乎很忌惮李景遂,同时又要除掉花解语,又是为何?南唐的太子不是李弘冀(注1)吗?难道李景遂与李弘冀之间有什么过节? 想了想,李风云似乎有些明白,李景遂曾经是南唐的皇太弟,也就是说是南唐的皇储,后来据说是自己辞去了皇太弟。接着南唐皇帝便立其嫡长子为皇储,即当今的太子。 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不像是李景遂心甘情愿的辞去皇太弟的身份的,倒是似乎是迫不得以。显然,在李景遂与李宏冀之间因皇储的地位争斗得很凶。 “王妃,本王有一件事要你去办!”屋中的喘息之声越来越浓,齐王李景遂低声道。 “臣妾就知道!”齐王王妃道,“若不是有事要臣妾去做,王爷又怎会对臣妾这般温柔?还是跟那个姓花的女人有关吧?” “哈哈哈哈!”李景遂笑了几声,道,“都老夫老妻十多年了,怎么可能还能跟当初一个模样。你终究是孤的王妃,谁也取代不了。如若有一日,本王能踏上皇帝的宝座,王妃就是本王皇后。” “臣妾谢皇上的封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王王妃正色道。 李景遂哈哈大笑。 “皇上,不知臣妾能为陛下做些什么?”齐王王妃再次问道。 “这正是本王头痛之处!”李景遂答道,“那女子性子倔强得很,死也不肯同意,袖中藏有一只剪刀,总是以死威胁。” 齐王王妃冷哼了一声:“不识抬举的贱人!一个青楼妓子,装什么烈妇?故作清高,想要自抬身价罢了!抽她一顿,她自然就知道好歹了!” “这可不行!”李景遂慌忙道,“若能威逼,本王又何至于愁成这般。那人对她迷恋颇深,若是对她太过过份,只怕她会嫉恨在心。日后在那人耳边吹枕边风,反而不美。 本王还打算日后能握住这一颗最有利的棋子,以后对付起弘冀那小子,更得心应手些! 你千万不可得罪于她!” 齐王王妃呆了一呆,问道:“那臣妾该如何做?总不成让臣妾堂堂齐王王妃曲节去讨好那个贱女子吧!” 李景遂笑道:“怎会让王妃去做那等事?不过日后‘贱人’这两字可不能总放在嘴边。那个女子聪明得很,仿佛能看透心思一般。你是女人,女人最了解女人,我不信她身上便没有弱点。本王打算让王妃你去与她做朋友,不要提其他的事,慢慢地打探她的弱点。 再聪明的狐狸,也总会露出狐狸尾巴。 只要抓住了她的弱点,本王就不信奈何不了她。 另外,小心李弘冀,李弘冀一定会施展一切手段,坏本王的好事。” 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和喘息之声,不多时,“噼噼啪啪”的声音从红鸾帐中传出。 注1:李弘冀(?—959年),南唐文献太子,南唐元宗李璟嫡长子,后主李煜长兄,李煜在《即位上宋太祖表》中称之为“从冀”。曾任吴王,历东宫,后被废。他为人猜忌严刻,却颇有军事才能。 当时元宗李璟将政务交由皇太弟齐王李景遂全权处理,李弘冀遂与李景遂爆发皇储之争,萧俨、孙晟等人坚持立李弘冀为太子。李弘冀入主东宫后毒杀叔父李景遂,元宗李璟以其残害亲叔叔而废除其太子之位。李弘冀死于后周显德六年(959年)九月,谥为文献。 公元947年时,李景遂实际还是南唐的皇太弟(李景遂实际是948年辞去皇太弟),为情节的需要,将其“辞”去皇太弟的时间提前。 第五百十五章 再遇 李风云见再听不出什么东西,又悄悄地将瓦片放回原处。他原本想去劫持李景遂,听了这段对话,改变了主意。 花解语一定被关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齐王府如此之大,要找到她谈何容易?最好的办法,便是有人能领他去。听了齐王与王妃的对话,这齐王王妃不正是最好的人选? 只可惜两人对话中,没有丝毫泄露花解语关押的地点,那齐王王妃似乎对花解语关押之处心知肚明,并未询问。 想了想,李风云沿着原路撤回,用解药救醒了被他迷晕的两位暗探,并沉着他们将醒未醒之时,迅速撤离,不想打草惊蛇。苏语侬的迷药无色无味,这两人只会认为自己打了个盹,很难产生怀疑。 李风云又找到被他打晕的那名家丁,弄醒后往那家丁嘴中塞入了一颗药丸。那药丸入口即话,口中只留一股腥甜。 那家丁惊惶不已,问道:“这是什么?” 李风云低声道:“九花七虫丸,三天之内服下解药,我保你无事,三天之内若不服用解药,毒气攻心,神仙也难救。你会死得很痛苦、很难看。不必费心去找解药,这解药只有一人能配置,你也只能从我这里得到解药。 你不必担心,若是你按我说的去做,三天之内,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要不然,你就等死吧!” 这一次,李风云真的是喂了那家丁九花七虫丸,苏语侬亲手配置的,以备不时之需。 那家丁哪敢反抗,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称是,李风云嘱咐了一番,要他监视齐王王妃的行踪。主要看她次日以及接下来的几天会去哪里,将呆得比较长的地方回报给李风云。 做完这一切,李风云决定回一趟客栈,于是翻身跃出了王府,趁着夜色,奔回客栈。 刚来到客栈附近,忽然听到有人道:“李将军,大半年不见,将军风采依旧,这三更半夜,将军这来来去去,是去了哪里散心?” 李风云回头望去,只见客栈门前的大街正中,站着一人。显然,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此人注意到了。 李风云一定神,纵身跃入街上,拱手道:“原来是李统领,想不到李某一路易容,也未能躲不开奉宸卫的眼线。李统领果真是厉害!” 此人正是奉宸卫的统领李凤鸣。 李凤鸣也朝李风云拱了拱手,道:“将军过奖了,将军去了开封,与大辽皇帝见面,大辽皇帝于是放了关押的风云镖局的人,这件时瞒不过人。 唉,想不到名扬天下的李风云,也会投靠契丹人。 之后将军又与苏语侬姑娘匆匆来我南唐,先去了雅韵轩,接着便来到我金陵,住在这客栈之中。 时值这敏感之际,多事之秋,本座又岂敢大意? 将军究竟做何打算,何不明说?只要你不危及我大唐,本座或许能帮上一点小忙。” 李凤鸣将话挑明了,原来,他担心李风云此次来南唐,会有什么对南唐不利的举动。 听了这话,李风云心中一动,李凤鸣在话语中提及他与大辽皇帝见面,似乎是在提醒他什么,略微一想,明白过来,原来耶律德光那般容易的便放过风云镖局,其实也有其算计,耶律德光正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天下人暗示,李风云已经投靠了大辽。 这对天下群雄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更让天下间心怀故土的英雄豪杰,不再愿意帮助李风云。偏偏这件事,李风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因为正如李凤鸣所说,李风云与耶律德光见面的事,瞒不过人。而且,耶律德光明旨天下,不许为难风云镖局,更不许进攻藏军谷。这教人很难不怀疑李风云与大辽之间是否又所勾结。 想明白这一点,李风云朝李凤吟再次拱了拱手,道:“多谢李兄提醒。一片冰心在玉壶,李某也管不得别人怎么说了。 既然李兄问起,我也不好不说,此次来金陵,实因一则私事,要救一位朋友。与南唐、辽国都无关。李兄可信得过李某?” 李凤鸣沉思了片刻,压低声音道:“为了花解语?” 李风云一怔,点了点头。 李凤鸣来回踱了两步,回头道:“所以,你刚才是去了齐王府?” 李风云又点了点头。 李凤鸣轻叹了一声,道:“李将军,听我一声劝,离开南唐吧!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这事牵涉极广,牵一发而动全身。 要不然,我去与齐王说个情,让他放了花解语,想他也会给本座这个情面。 天下良家女子如此之多,纵使将军娶不到杜如月杜姑娘,又何愁找不到红颜知己?何必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多花心思? 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瞧那位苏语侬姑娘,对你也颇又情分。珠玉在身又何必假于外物?” 李风云苦笑了一下,显然,李凤鸣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救花解语是贪图她的美色,被花解语所迷惑。说实话,花解语聪明灵慧,姿色更是上上之选,乃是天下的尤物。天下间的男人,很难不对她有所遐思。若不是因为公孙无忧,李风云遇见花解语,也难保不会意动。 “在李兄眼里,李某真是那么一个好色之徒?”李风云反问道。 “酒色财气,是人又有谁能逃得脱?即便他是英明圣主!”李凤鸣长叹道,隐隐有些忧虑。 “不管怎么说,花解语我是非救不可!”李风云不愿多做解释,道,“李兄所说的牵涉极广,李某也略有所知,我知道,真正要想得到花解语的,不是齐王,而是南唐的皇帝陛下,是也不是?” 李凤鸣心头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李风云接着道:“而且,南唐的太子殿下也似乎牵扯其中。” 李凤鸣眼光一黯,道:“将军知道的果然不少,既然如此,本座不妨将事情合盘托出,以供将军斟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将军你且随我来!” 说罢,李凤鸣挥了挥手,纵身跃去。 李风云迟疑了一下,也随之跟了上去。李风云这时才发现,沿途街道暗处,埋伏又十多名黑影这些黑影并没有跟了上来,显然,这些人都是李凤鸣的手下,奉宸卫的人。李凤鸣要说的话,十分机密,虽然他离那些人尚远,但仍旧不愿被人听到,所以暗示那些人不许跟上来。 第五百十六章 尔虞我诈 李凤鸣将李风云带入到一所大院子中,院子中间有一个小潭,小潭上建有一座木亭,一座木桥与之相连。木亭上挂着一只琉璃灯盏,灯光将木亭照得通明。木亭之中的木桌上摆放着两坛美酒,还有几碟小菜。 引着李风云走到木亭之中,李凤鸣伸出手来,示意李风云坐下。 李风云朝四周望了望,这木亭距离周围的潭岸,至少有十丈距离。在这亭中说话,只要声音不是太大,不虞有人听见。 “李兄似乎早有准备!”李风云坐下,随意取过一坛酒,拍破坛口的封泥,满满地斟上一大碗。 李凤鸣微微一笑,答道:“你的行踪并不难猜。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你决定做一件事,旁人是很难劝得住的。 与其竭力阻止你,还不如彼此合作,换取一个更好的结果,这样岂不是更好? 当然,如果将军不知其中的隐秘,我也不必将将军请到这里来。” 李风云笑了两声,抓起桌上的美酒,一口饮尽,一滴不洒,赞道:“好酒,十八年的女儿红,平日想喝上这酒可不容易。说吧,其中究竟有何隐情。你我又该如何合作?”随手又夹起一大块牛肉放在嘴中大嚼。 李凤鸣扬眉道:“你就不担心我在这酒菜中下毒?” 李风云哈哈大笑,答道:“莫要再说这话,平白让我小看了你!”心中暗道:“我身边有苏语侬,什么样的毒,她又解不了?就算你在酒菜中下毒,又能奈我何?” 李凤鸣微笑着摇摇头,道:“你说得不错,花解语的确是圣上要的人。圣上毕竟是南唐的皇帝,迷恋一个青楼女子,传扬出去,并不是什么好名声。所以才暗中交代齐王代他去做这件事。若是事成,花解语自然会进宫为妃子,只是换个名字而已。而齐王会对外宣称花解语病故。” “仅仅如此?”李风云皱了皱眉毛。 “当然不是,这一切其实是太子殿下的计策!”李凤鸣接着道,“当初齐王心慕花解语,被你寄书留刀吓退,这件事被太子殿下知道。太子殿下心中惊讶,这花解语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这般能力。于是便乔装打扮去了几次雅韵轩,偷偷见了花解语几面。 显然,从那时起太子殿下便开始谋划这件事。只是当时,晋国新胜,而我大唐的兵力被牵制在原闽国境内,皇上还须倚重齐王,太子殿下还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辽国灭了晋国,暂时还没有南下的意思,而南方的局势也稳定下来,我大唐可以喘一口气,所以,太子殿下动了心思,想要打击齐王,至少,也要夺去他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位。 于是乎,太子殿下故意吩咐与他走得近的臣子,装作不小心,在圣上面前露了些口风,赞誉花解语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引起了皇上的好奇之心。 皇上果真被引动,白衣出巡,鱼服潜行,去了一趟扬州雅韵轩,见到了花解语姑娘。一时竟然惊为天人,回宫之后茶饭不思,每日只对着花解语的画像发呆。 不过,皇上终究是圣明天子,知道娶一个青楼女子回来十分不妥,所以并没有什么行动。 此事,太子殿下又暗中让齐王知道了。 齐王是什么人,刚刚在太子手下败了一阵,不得不辞去皇太弟,心中正是不服,听闻此事,认为自己重夺陛下欢心的时候来了。 于是,偷偷来见皇上,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晓得,见过皇上之后,齐王便急匆匆地去了扬州。到了扬州,齐王力逼雅韵轩,替花解语姑娘赎了身,又急匆匆地赶回金陵。 据我所知,一路上,齐王车驾在回金陵的路上,三次遇袭,而每一次袭击的对象,并非是齐王,而是花解语。 若不是齐王防范周到,花解语姑娘恐怕没有机会来到金陵了。” “你是说,袭击花解语的是太子?”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弘冀为何要袭击花解语?难道他与花解语有什么仇怨?” 李凤鸣摇了摇头,呵呵笑道:“花解语不过是一名风尘女子,巴结太子殿下还来不及,又怎会与他有什么仇怨?” 李风云心中不以为然,看来李凤鸣并不了解花解语,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不过,李凤鸣说得也有道理,花解语聪明灵慧,周旋于达官显贵之间,却没听说她真正得罪过谁。要说得罪,也只有齐王、小侯爷薛勇两人罢了,不过这两人似乎都是李风云帮她得罪的。薛勇不必说,现在还经常去雅韵轩,但不敢再对花解语半点不敬。齐王则除了这一次,便再也未来过雅韵轩。 没有道理,花解语会将太子李弘冀得罪得非杀她不可。再说,李弘冀要杀花解语,不在雅韵轩杀,却是在李景遂强逼花解语从良后动手,这其中似乎有些文章。 李风云望向李凤鸣,见李凤鸣笑而不语,一脸的高深莫测。李风云心中一动,道:“莫非太子是要嫁祸给李景遂?” 李凤鸣微微颔首。 李风云皱眉道:“那我就不明白了,若是刺客真的将花解语杀了。那与李景遂何关,至多皇帝认为他做事不妥,对他心存不满罢了。” 李凤鸣摇了摇头,道:“朝堂上的阴谋,又哪有那般简单?我敢打赌,太子殿下一定通过某种途径将齐王当初觊觎花解语的事让皇上知道了。 这时,齐王着手这件事后,花解语突然死了,圣上会怎么想? 若是其他的女子也就罢了,偏偏花解语是圣上朝思暮想的女人,你认为圣上会相信齐王?你认为圣上还会对齐王手软?就算齐王将花解语的尸首放在圣上面前,圣上也会认为齐王李代桃僵,偷龙转凤。 偏偏这件事齐王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的。 就算皇上不去追究这件事,有了这件事打底,齐王想要重登皇太弟的宝座,只怕是没有希望了。这种情况下,君臣相疑,皇上又怎会再将我大唐的兵权放在齐王手中?” “李景遂又有什么阴谋?”李风云问道。 “李景遂何须有其他的阴谋?”李凤鸣答道,“他只须说服花解语入宫为妃,花解语只要能抓住皇上的心,有花解语为内援,他日后便高枕无忧,他又何须做其它的事?只要保护好花解语,降服花解语便是。对于一个烟花女子,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吧?” 李风云恍然大悟,叹道:“有这个心思,不放在治国平天下上,却尽放在这尔虞我诈之中,辽国铁蹄南下之时,又如何抵挡?南唐我看也不长久了。” 李凤鸣也轻叹一声,面有忧虑之色,道:“自古都是如此,毕竟从来名臣、权臣败于内斗者,远多与败于外族者。所以,真正的敌人在内而不在外。这也许就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原因所在吧!” 第五百十七章 约定 “不说这些,数千年都是这样,你我都改变不了。”李凤鸣笑道,也端起斟满酒的碗一口干净,“当初我曾劝你加入大唐,可惜你不听。我早就看出,那个石重贵好大喜功,不知脚踏实地,绝算不上什么英主,可你偏偏便是不信。 怎么样,来大唐如何,辽人在中原呆不久,我大唐未必就没有挥师中原之日。 如若你愿意来我南唐,花解语一定不会有事情。一名国之重将与一个青楼女子,孰轻孰重,陛下还分得清。即便请皇上下旨将花解语姑娘赐于将军,也不是一件难事。” “是吗?”李风云呵呵笑了几声,答道,“一鸡死,一鸡鸣,这样的循环往复又要经历多久?李某已经厌倦了这样日子,这两条腿站稳了,便不打算向任何人再跪下。 况且,南唐比晋国又强多少?李景遂与李弘冀不是也一样斗得不亦乐乎?其中未必没有那位皇帝陛下的推波助澜。 莫说这些话,花解语我是一定要救的,李兄,你可要拦我?” 李凤鸣摇摇头,道:“一个青楼女子入宫,媚惑圣上,甚至是可能干预政事,是历朝历代的大忌。我李凤鸣自然不会助齐王去做这等事来,你若真能救出花解语,我称谢还来不及,又怎会拦你? 不过,话要说在前面,齐王不能有事,齐王的家人也不能有事,要不然,就休怪本座手下无情。若真到了那时,就算你能救出花解语,也休想逃出奉宸卫的追杀。” 李风云长叹了一声,道:“李统领,你这是要李某绑着手与人打架呀!” 李凤鸣呵呵一笑,道:“作为回报,我可以提供齐王府的一些消息,包括齐王府中有哪些个一流高手。” 李风云一愣,他最担忧的便是齐王府中一流高手,这些人一旦插手,他想救花解语的计划很可能就会泡汤。 花解语在齐王府,他还有营救的希望,一旦花解语被押解入皇宫之中,宫中高手如云,再要救花解语脱困,更是难上加难。 思索了半晌,李风云道:“你说说看,我只能保证不存心伤害李景遂和其家人,或者说尽量不伤李景遂,还有其家人。但如果花解语有事,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 我不妨告诉你,到时候,恐怕不止我李风云会出手,某一个不下于李某的人也一定会出手。现在,那个人之所以没有出手,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莫说是李景遂与李弘冀,就算杀了南唐皇帝,也未必能平息那人的怒气。 至于此人是谁,你莫要问,相信我,他有能力做得到。这人的师父,可是一位绝世高手,如果他请动那位绝世高手出动,你认为这南唐皇宫内,有谁能挡得住那位绝世高手?” 李凤鸣一愕,他没料到花解语身后还隐藏着这样一个人,立时郑重起来,感到事情恐怕绝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沉思良久,李凤鸣抬起头来,问道:“是轩辕台的人?” 李凤鸣果然不愧是奉宸卫的统领,单单凭李风云的这几句话,便推断出那人的来历。相比之下,当初晋国的千牛卫统领刘承勋就要差出很多。 李风云没有回答,只道:“若是花解语心甘情愿地入宫成为皇帝的妃子,那人就算心中不满,也不会为难南唐。但是这其中若有半点勉强,他会怎么做,就很难说。而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而据我对花姐的了解,想要花解语心甘情愿的入宫成为皇妃,根本没有希望。南唐的那位皇帝,最好死了这条心。” 李凤鸣心知李风云这般说,绝计不是空穴来风,虚言恫吓,心中更是一沉,半天方才道:“这样看来,本座恐怕不得不向皇上进谏了。李风云,你可否能给我几日的时间?皇上也许会放了解语姑娘。” 听了李风云的话,李凤鸣提到花解语时,明显尊重了不少。 “不成!”李风云答道,“我不知你那位皇帝是否能听得进你的话,不过,一旦你向他说起此事,无异于打草惊蛇。我必须在李兄之前救出花姐,要不然,我恐怕要闯入皇宫才救得出她了。” 李凤鸣明白李风云的意思,他向南唐皇帝进谏,势必会提到李风云,还有那个人。南唐皇帝李璟若不肯听取他的谏言,势必不会再将花解语留在齐王府中,必定会接入宫中。到时候,事情会麻烦很多。 李凤鸣点了点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三日内!”李风云答道。 “好!”李凤鸣答道,“那我便在三日后再向皇帝进谏,无论你的事成也不成。” 两人击掌为誓,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不屑于毁诺的。说到底,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如若食言,他们在江湖中的信誉也就全毁了,以后江湖中也没有人肯信他们的话,难以在江湖中立足。 又干了一大碗酒,李凤鸣将他所知的齐王府的情况细细地向李风云解说了一遍。 这齐王府果然势力庞大,在齐王府中,居然住着三位一流高手。其中一名,武功修为不下于当初的白福通。至于二流高手,更是不下二十余位,其中有两位很是顶尖的二流高手。 听到这个消息,李风云不由得惊出了一声冷汗。他这才知道,之前他能安然地,不被人发觉地从齐王府出来,是何等的幸运。 两人说了近一个时辰,李风云看看天色即将天明,李凤鸣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他身穿夜行衣在白天出现不太妥当,当即告辞。 回到了客栈,苏语侬居然一直都没有睡,见李风云安然回来,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样,打探到解语姐姐的下落么?” 李风云摇了摇头,将这一夜的情况对苏语侬说了一遍,苏语侬大为惊讶,她没想到李凤鸣居然人也介入到此事之中。 两人又轻声商量了一番,李风云决定第二天夜里再探齐王府。 第五百十八章 再探齐王府 休息了一整天,三更时分,李风云再次换上夜行衣,再次出发,夜探齐王府。 显然,昨夜李风云夜探齐王府的事并没有被人注意到,齐王府如昨夜一般没有什么动静。在一片假山之中,李风云找到了昨夜被他胁迫的那名家丁。那名家丁正手足无措地在两人约定的地方等他。 “怎么样?齐王王妃可有什么动静?”李风云轻声问道。 “没,没有!”那家丁答道,“王妃她今天只是去了佛堂念了一天的经,其他什么地方都没有去。” “佛堂?”李风云有些疑惑,难道李景遂将花解语囚禁在斋堂?按照李凤鸣昨夜的描述,齐王府的斋堂并不是什么守备森严的地方,只是吃斋念佛的场所,李景遂没有道理将花解语藏在斋堂之中呀。 可是,根据昨夜在齐王寝宫听到的话,齐王王妃应该要去会见花解语才对。 难道这佛堂之中会有什么古怪不成? 李风云心中一动,问道:“王妃是一个人呆在斋堂中还是许多人?” 那家丁道:“这个小的可不知道,小的只是王府中一个低贱的下人,哪敢靠近?不过,按照以前的规矩,王妃在佛堂之中吃斋念佛时,是不许其他人进入佛堂中的。应该是一个人吧!” 李风云反复盘问了一下,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便塞给那家丁一锭金子,吩咐他明日接着监视王妃的动向,便打发他离开。 那佛堂中可能有一个暗道,通向一个地牢,花解语就被囚禁在地牢之中。这样就能解释王妃今天的所作所为。 看来要去佛堂看上一看。 李风云辨了辨方向,转身朝佛堂方向而去。有了昨夜李凤鸣的介绍,李风云对齐王府比较了解。 通往佛堂的守卫明显稀松了许多,李风云绕过几拨巡逻的兵丁,潜入到佛堂附近。 打点齐王府佛堂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仆,平日只呆在佛堂内,哪里都不去。除非是王爷或者是王妃来了,那老仆才会离开佛堂,守在佛堂外,不许别人进去。 看起来,这佛堂在齐王府中还的确有些特殊。 虽然是三更时分,佛堂中依然透着灯光。 李风云悄悄地跃上屋顶,轻轻揭开一瓦片,朝佛堂中望去,佛堂并不是很大,两丈方圆,佛堂正**着一尊一丈多高的金漆大佛,端坐在佛龛之中,周围用红、黄绸缎装点。 佛前的香案上两支儿臂粗的蜡烛正燃着飘忽的火光,将整座佛堂照得十分亮堂,香案上摆放着香炉、木鱼等物件,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香案前整整齐齐地摆着三张蒲团。周围的墙壁上挂着几副画,都是佛经中的故事。 除此之外,空荡荡别无它物。 佛堂的左侧有一道门,通往左厢房,那是主家念佛时休息的地方。 佛堂的右侧也有一道们,通往右厢房,那是老仆的住所。 李风云将瓦片放回原处,算好位置,又来到右厢房的上方,轻轻地揭开一片瓦片,侧耳细听,只听到右厢房中传出悠长的呼吸之声,齐王府的老仆显然已经熟睡。李风云取出身边携带的一只细竹管,取下竹管两端的塞子,朝那竹管深深地吹了一口气。 一团烟雾从那竹管中喷射出来,那是苏语侬特别制造的迷香。一流高手有罡煞之气护体,这迷香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二流高手,无论其修为有多高,都抵挡不住这迷香。 李风云不想被人察觉,那老仆并不是齐王府三大一流高手之一,用这迷香对付他绰绰有余。 李风云略等了片刻,等那迷香起了作用,便轻身从屋顶跳了下来,来到大门前,用宵练宝刀的刀背轻轻撬开门栓。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掠入佛堂内,又返身将门关好。 在佛堂中李风细细搜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李风云想了想,又仔细搜了一下左厢房,同样也没有什么收获。 难道机关藏在右厢房。 李风云悄悄推开右厢房的房门,老仆悠长的呼吸清晰可见,没有醒来的迹象。李风云仔细的搜索了一番,仍旧没有什么发现。 “难道是我想错?”李风云心中疑惑,这佛堂之中简简单单,并没有什么机关和暗道。 可是,白天一整天,齐王王妃不去找花解语,反而来此佛堂,这其中明显透着蹊跷。如果这佛堂与关押花解语的地方无关,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便是那名家丁在骗他,要么便是昨夜李景遂已经察觉到李风云在偷听他与王妃的谈话,故意与王妃演出了一出戏,引李风云上当。 李风云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这两种可能性不大。 如果那家丁在骗他,骗得了他初一,也偏不了他十五,那名家丁怎么看都不像是赤胆忠心,不怕死的人。他被李风云喂了九花七虫丸,没有李风云的解药,再过两天他必定会毒发身亡。 如果说那家丁真的不要命来骗他,那等待李风云应该是一个陷阱,而现在的情况,明显并非一个陷阱。既然如此,那就能证明家丁并没有将昨夜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既然没有告密,那家丁又何苦来骗他? 至于被李景遂看出了端倪,李风云同样也不相信。 李风云对自己收敛气息的本事十分自信,若说被一流高手察觉,那还有可能,可是李景遂的武功不过三流,根本没有能力发现李风云,除非李风云踩中了机关而自己没有察觉。 这种可能性也是极小的。 何况,如果李景遂察觉了李风云,同样应该引李风云踏入陷阱,没有道理将他引到这不相干的佛堂中来。 而且,昨夜李景遂若是察觉了李风云的存在,完全没有必要演出一场活春宫给李风云来看,怎么说,他也是王爷,那个女人,是他的王妃。 既然如此,那在这佛堂中必定有机关。只是这机关十分巧妙,或者说是李风云未能注意到其中的蛛丝马迹。 李风云不禁将目光投向那佛龛。 那佛龛占地约半丈左右,如果有地道,那佛龛完全能盖住。 想到这里,李风云走到那佛龛前,移开香案,伸手推了推。 那佛龛如同生在地下一般,纹丝不动。 李风云又试了试从左向右推,和从右向左推,那佛龛也是纹丝不动。 这边奇怪了,难道这佛龛也不是机关所在? 李风云心中大奇。 第五百十九章 南侠何七 “如果这佛堂中有什么机关,那老仆一定知道机关在什么地方。” 李风云心中一动,想要弄醒那老仆,但转念一想,即便那老仆知道这佛堂的秘密,又怎会轻易告诉他? 如果佛堂中真有机关,齐王李景遂能让这老仆来看守这佛堂,就说明极其信任这老仆,用威逼和严刑折磨恐怕撬不开他的嘴。而居那名家丁所说,这老仆无儿无女,也无家人,这样的人,利诱与胁迫也是不成的。 此时弄醒他,非但不能问出结果,反而会暴露自己,得不偿失。 想了想,李风云也放弃了这个主意。 这佛堂中如果有机关,机关一定在那佛龛处。 李风云伸手敲了敲那佛像,看材质,那佛像应该是陶瓷烧制的,只是表面鎏金。一般陶瓷佛像,中间都是空的,这么算来,那佛像能有多重?加上那佛龛,一千斤顶天了, 以他的臂力,李风云自信,再加上内力,举起一两千斤的东西不成问题。 于是,李风云走了过去,暗运一口真气,抱住那佛像,两臂一较劲,轻喝一声:“起!” 那佛像微微动了一下,地底下传来“咔咔”的声响,偏偏李风云却移不动那佛像。 忽然,李风云感觉后心发凉,心中一惊,急忙放开那佛像,错步闪到一边。 只听“砰”的一声,一道金光闪过,贴着李风云的身子,正打在那佛像上,将那佛像打了一个大洞,破碎的瓷片乱溅。 李风云一把抽出背在身后的赤练宝刀,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老仆勾着腰走出了右厢房:“真烦人,连安安静静睡会儿觉也不成。原本以为你这小贼闹一闹也就会离去,老夫也懒得跟你一般见识。没想到你越闹越凶,居然要拆房子了,这就容不得老夫不出手了。” 李风云大惊,脱口问道:“你是谁?” 此人应该早就发现了李风云,却假做不知,甚至连苏语侬的迷药也迷不倒他,显然,这人的武功已经跨入宗师境界。此人究竟是谁,李凤鸣所说的齐王府三名一流高手之中并未提到有这么一人。 “老夫是谁,说出来你也未必知道。”那老仆叹了口气道,“你走吧,李风云,看在你师父和两位师兄的份上,老夫不打算为难你。不过日后,你也莫来此地,打搅老夫。以你现在的武功,还不是老夫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被人一语喝破身份,李风云十分奇怪。 那老仆答道:“老夫虽然归隐江湖,但还不至于对江湖中的事一无所知。你虽黑布蒙面,却带着赤练宝刀,不是李风云又是谁?难道天下还有第二把赤练宝刀不成?老夫虽然老眼昏花,虽然认不得你李风云,倒还不至于认不出赤练宝刀。” 李风云脸红耳赤,他带赤练宝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齐王府高手如云。当初在幽州城夜探燕王府时,若带有一把宝刀,也不至于被人追得狼狈不堪,几乎不能脱身。 “前辈,星夜来访,的确有些唐突。”李风云插手行了一个礼,“不过,我有一位朋友,被齐王李景遂掳来齐王府,八成便藏在这佛堂之中,还请前辈行个方便。若不能救出这位朋友,李风云誓不罢休。” 那老仆呵呵笑了两声,道:“老夫不管你来齐王府做什么,也不管你来齐王府救什么人,只要你不在这佛堂之中捣乱便成了。老夫当年欠王爷一个大人情,答应过替他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老夫已经替他做好了。 第二件事,便是替守护这佛堂。 别的事,就算齐王府闹翻天,在王爷没有吩咐前,老夫一律不管。” 李风云心道:“花解语十有八九就关在这佛堂之下的密室之中,而密室的入口就在这佛像之下。我要救人,你却让我不来佛堂,那我又如何能救人?” 想到这里,李风云声音一冷,道:“既然如此,便休怪我得罪了!” 李风云如今武功不弱,已经超出了当初的佘破财,手中又有这把绝世宝刀宵练宝刀,就算是对方有白福通那般的实力,他也敢斗上一斗。经过这些年的经历,李风云对天下一流高手的实力也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天下间的一流高手,大部分也就是介于玉堂春与佘破财之间,像疯和尚那般实力的顶尖高手,无非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如今还活着的,孙婆婆算是其一,大慧法王也算一个,少林方丈慧法大师武功也不弱,也可算是一个,少林寺藏经阁的了嗔大师,据说武功也不在慧法之下,李风云虽未见过,估计也可算得上一个。 少林寺如此,想必玄武宫也不会差,这样顶尖的一流高手也应该有一两位。 除去这几人,天下间就算还有一流顶尖高手,也不会超出五指之数。李风云不信自己的运气便这般差,随随便便就又遇上一位。 武林中实力如白福通的高手,略微多一些,但怎么算也不过十多位。就算那老仆真有白福通那般的本事,凭着李风云手中这把宝刀,他也未必拦得住李风云。 正是凭借这一点,李风云宝刀一挥,一道乌光,直朝那老仆砍去。 “好刀法!”那老仆轻赞了一声,曲指虚弹向宵练宝刀。 一道暗劲破风而来,只听“叮”的一声,正弹在宵练宝刀的刀面上,李风云只觉得手腕一震,一股磅礴的内力直震得他手臂发麻。 李风云心头一惊,急忙顺势掠开,又耍了一个刀花,将那内力的后劲发散开来。 落地之后,李风云惊道:“弹指神通,难道你就是当年名震江湖的南侠何七?不是说当年玄武宫与少林寺大战中,你已经死了么?” “居然还有人记得老夫!”那老仆长叹一口气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可是老天偏偏不许老夫就那么死了,所以才会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那老仆果然是何七。 何七此人的名声,在当今武林也的确是没有几个人记得他,也很少有人再提及他。 李风云知道此人,还是在少林寺与了然大师闲谈之时知道的。了然大师对他赞不绝口,称他是继永固宫主之后,最有希望突破到绝世高手之人。尤其是那一手“弹指神通”,已经摸到了刀煞剑灵的边缘。只可惜英年早逝。 可是在当年南侠北卫齐名,南侠就是指的是何七,而北卫,指的便是还叫李从仁的疯和尚。 第五百二十章 机关 (啊,不好意思,又重名了,这个南侠何七与前文中的天策府朱雀堂堂主一剑落九雁何七重名了,十分抱歉,太喜欢何七这名字了,嘿嘿嘿嘿!) 没想到这位不起眼的老仆居然是十多年前江湖中声名赫赫的南侠何七,他居然躲在齐王府中,甘为人奴,李风云震惊不已。又想到醉死山野的李老爹,不也是武林中如日中天的武圣李苍穹?也不是一样躲在清平镇,整日以酒浇愁? 这世上,本事高不一定就有好结果。时间如同一捧黄沙,不知埋没了古今多少英雄豪杰。当年恶名震慑黄河南北的河东双煞,现在也不是一样躲在冯道府中,混吃等死么? 李风云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阵伤感。 “怎么样?说起来,老夫与你师父,和你两位师兄也算有些交情,实在不想因为你,坏了这段交情。”何七道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前辈当年被称为南侠,理应该知道侠义之道,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的道理。既然前辈与我师父和我两位师兄都有交情,何不放我一马?” 面对何七,李风云没有半点胜他的把握,就算他带有幽影宝刀,此刻竭尽全力施展出“风云怒”那一招,也未必能将何七如何。 “侠义?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哈哈哈哈!”何七仰头大笑,“老夫少年之时,也曾信这一套,可是年纪越大,反而越来越不相信了。 所谓的侠义,不过是掩盖恶行的名头。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过是愚弄人心的手段。 老夫这一辈子,就毁在‘侠义’这两个字上了。自古以来,都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注1) 世上哪有那回事?有的只是‘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注2)” 在扑朔的烛光中,何七眼角似乎有几抹泪光。 李风云见何七情绪波动,冷不丁挥刀,施展出“横扫千军”。刹那间,李风云似乎与那赤练宝刀合为了一体,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怒龙,口吐剑芒,腾云驾雾,面目狰狞,身后隐隐有轰隆隆的风雷之声,无数的金戈铁马在云雾中时隐时现。 “大胆!”何七怒喝了一声,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如鬼魅一般蹿入云雾之中,“啪啪”一连拍出两掌,正击打在宵练宝刀之上。 李风云只觉得一股磅礴浩荡的内力透过宝刀直朝他涌来,手臂被震得发麻,虎口更是迸裂。 好在他早有准备,借着何七的这股力道,身子如陀螺般的一旋,“刷”的一刀,将身边的佛像自莲台处砍为了两截,又脚将上半截佛像踢飞,硕大的佛像直朝何七砸去。 那佛像之下果然有机关,佛像被踢飞后,露出黑幽幽的洞口。 李风云想也没想,趁着佛像挡住何七的那一刹那,纵身跳如那黑洞中。 才一落入洞底,只见眼前一黑接着一亮,身前原来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中早备有油灯,李风云一落下来,那油灯中也不知藏有什么机关,居然齐刷刷被点燃。 这时,佛堂之中传来“轰”的声巨响,显然是佛像砸在了青石地面上,被砸了个粉碎。 李风云知道何七马上就会追上来,不敢停留,纵身顺着甬道直向深处跑去。 “臭小子,你给老夫停下!”身后传来何七的怒吼,又有“嗖嗖”破风之声。 李风云急忙斜刀挡在背后,只听“叮叮叮”,数枚暗器击打在刀面下,震得李风云身子一阵乱颤,体内的真气几欲被震散。 李风云此时哪敢耽搁,强压住胸中躁动的真元,一路狂奔,并不断用宵练宝刀挑落两边的油灯,当做暗器向何七打去。 他武功虽比不上何七,但在这弯弯曲曲、起起伏伏的地道之中,又不断干扰何七,那何七居然一时还追不上李风云。 也不知逃了多久,李风云忽然发觉前方居然没有路了。 李风云大惊,这一路上,他注意看过两边,根本没有什么囚室。 “难道是我想错了?”李风云心中一阵错愕。 “你这是在逼我!”何七堵住了李风云的后路。 “没有道理!”李风云心念一转,“这地道恐怕不下千丈长,要建造这地道,不知会耗费多少金银和人力,李景遂不可能只是为了建一条没有多大用处的地道。”眼睛朝四周一瞟,发现左手边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似乎有些古怪。 此时容不得李风云多想,眼见何七就要扑了过来,李风云一抬手,射出三颗霹雳雷霆珠,这也是苏语侬为他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 “轰”“轰”“轰”三声巨响,地道被震塌了半边,四周灰尘大作,周围的油灯都被三颗霹雳雷霆珠的气浪吹熄。何七似乎被埋在了坍塌的地道之中。 李风云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这霹雳雷霆珠威力好大,也不知那田七受不受得住这三颗霹雳雷霆珠。 暗道了一声抱歉,李风云凭着印象,摸到了那块石头,发觉那块石头果真是可以活动的,略一使劲,那石头被推入洞壁之中。 “轰隆隆”一阵轻响,头顶处一阵光亮,一个木梯探落下来。 李风云大喜,沿着木梯跃了上来,只见落脚处也是一个佛堂,布局与齐王府中的那佛堂倒有几分相似。齐王府中的佛龛是靠墙而建,而此佛堂中的佛龛却离墙有三尺有余,正好可容一人上下。 忽然,李风云明白过来了,此处的佛龛原本恐怕也是靠墙而建,只是下面有一个滑倒,刚才他打开了机关,那佛龛向前滑动了三尺,这才露出了洞口。这佛堂之中还是原来那座佛堂之中,必然也有控制佛龛的机关,只可惜他没有找到。 “你是什么人?怎会从地道中出来?”忽然一人闪到李风云身边。 注1:取自李白《侠客行》。 注2:取自贾岛《剑客》。 第五百二十一章 打草惊蛇 李风云哈哈一笑,伸手一掌向那人拍去。 那人也算是二流中期的高手,自恃武功不弱,见李风云一掌拍来,急忙举掌相迎。 “啪”的一声,两掌相交,那人被李风云直直地抛飞出去,后背砸在墙上,直将墙砸出了一个大洞,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小子,你敢暗算老夫!”就在这时,李风云只觉背后有疾风袭来,急忙挥刀向后斜砍下去。 只听“叮”的一声,李风云手臂一阵酸麻,李风云不回头,也知道何七追了上来。二话没说,李风云一纵身从撞出的那个破洞中蹿了出去。 李风云抛出那三枚霹雳雷霆珠,几乎将地道完全炸塌,不过并没有炸到何七,何七是什么人,十多年的老江湖,武功又几乎是登峰造极,又怎会被霹雳雷霆珠近身?见势不妙,闪身躲过了那三枚霹雳雷霆珠。 不过他也没料到那三枚霹雳雷霆珠的威力如此之大,一时间竟然被震得心神恍惚,被坍塌的地道埋住。何七神智一清醒,立刻震开埋住他的土石,这时,李风云已经逃出地道外。 李风云刚刚一跃出佛堂,迎面一点寒星如蛟龙出水般迎面搠来。暗叫一声不好,李风云一刀削出,“叮”的一声,那一点寒星停住了,眼前一柄精钢缨枪,使枪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大汉。 李风云认得此人,此人在泰山之巅玉皇顶出现过,神枪郑天华,一流后期的高手,实力与白福通相当,论武功,李风云还不是此人的对手。 “你是何人?”郑天华收枪厉声喝道。 “他就是李风云!”李风还未回答,身后传来何七的声音。此时的何七可谓是狼狈之极,花白的须发散乱,身上的衣衫破乱,土头灰面。 郑天华看了何七一眼,神情戒备,冷声道:“你又是何人?” “他是太子的人,拦住他!”不等何七回答,李风云大声道,趁着两人一愣神的工夫,一纵身掠上屋顶,转身便逃。 “大胆!”何七怒喝一声,正要追上屋顶,郑天华不知他是敌是友,又听了李风云的话,半信半疑,见他身形一动,急忙一招“孔雀开屏”,直搠向十七。 “叮”的一声,何七一指正弹在郑天华的枪杆上,喝道:“郑天华,你拦老夫做什么?那小子跑了!” 郑天华哪肯信他,却丝毫不肯放松攻势。一枪接一枪,如游龙出水,丝毫露不出半点端倪与破绽。转眼间,两人过了数招。 何七又气又好笑,喝道:“齐王居然派了你这个糊涂蛋来这里看守那女子,你见过谁穿着睡衣来杀人的?老夫与你在佛堂见过面,难道你不记得了?” 郑天华本就觉得何七有些眼熟,听何七这么一解释,总算醒过神来,在齐王府佛堂之中,他似乎的确见过这老头,只是当时他只是将何七当成一个普通的下人,没有太在意。没有想到,这个老头居然这般厉害,他施展出了绝技“七绝连环枪”居然奈何不了这老头。 这么一耽搁,李风云早跑得没影了。 “解语姑娘!”郑天华心中一惊,弃了何七,纵身直朝一处小楼掠去。 “唉!”何七并没有跟过去,一抖身上的尘土,“李风云这小子,果真是跟传言中的一般,奸诈无比,连老夫也中了他的道,一张老脸算是丢光了。” 说罢,转身返回到佛堂之中。 却说李风跃上佛堂的屋顶,却其实并没有急着离开,几个纵身,穿过两进院子,躲到了一个颗大树之上。 不多时,只见郑天华拖着精钢枪从不远处掠过,李风云悄悄远远跟在他身后,只见郑天华在一栋小楼外停下,急声问道:“解语姑娘,她没事吧?” 一名大汉从隐秘的地方跳了出来,答道:“解语姑娘没事,这里有十来个人守着,会有什么事?老郑,究竟出了什么事?”此人李风云也认得,姓谢名纲,也是一名一流高手,是李凤鸣说过的齐王府三名一流高手之一。 郑天华蓦然醒悟过来,急忙回身四下探看,李风云早有准备,伏身躲了起来。看来,这小楼就是看押花解语的地方。没想到,齐王如此小心,竟然安排了两名一流高手来保护花解语,难怪李风云能如此顺利的两次闯入齐王府。 这时,小楼中的灯亮了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郑大侠么?这么晚有什么事?” 郑天华踌躇了一下,答道:“解语姑娘,没事,你好些休息,外面的事自然有我们。” 这般一闹,惊动了不少人,郑天华又调来十数人,将那小楼团团围住。 李风云又潜伏了一个多时辰,见实在找出机会救出花解语,万般无奈,只得跃出了那院落。 原来,那院落竟然并不在齐王府中,离齐王府还有一段距离,表面看来,只是一家富人家的宅院。 齐王果真是狡猾,明面上,将花解语押解到了齐王府中,但实际上,却通过地道,将花解语转移到了此处,并且安排了大量的高手防守。 不知情的人,即便将齐王府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花解语。 回到了客栈,李风云将今天夜里的事情对苏语侬说起,苏语侬听罢,脸色一变,道:“不好,这么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再想救解语姐姐,恐怕更难!”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是我将事情想得太简单。没想到,李景遂竟然是这般的老谋深算,难以对付。我担心的是,他们会再次转移花姐,万一提前将花姐送入宫中。那时想救她,就更难了。” 凭李风云的功夫,当然是不会畏惧那些宫中的高手,但是花解语根本不会任何武功,想要把一个不会任何武功的花解语完整无缺地带出宫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光靠李风云、苏语侬两人之力,还无法办到。 “现在,如果李凤鸣不能说服南唐皇帝,唯一的办法,可能是找你的路师兄了!”苏语侬叹了口气道。 李风云当然想过要去找路惊鸿,只是,因为李苍穹之死,他对路惊鸿也好,燕无双也罢,心中总有些芥蒂,所以不愿他们掺入这件事中,另生枝节。 略思片刻,李风云道:“也罢,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天亮我就出发,去找路师兄,希望他在绿柳庄。” 第五百二十二章 谣言四起 南京到扬州两百余里,李风云赶到绿柳庄之时,正是中午时候。燕无双的大弟子聂星云接待了他,听了李风云要找路惊鸿,聂星云遗憾地道:“师父如今并不在绿柳庄,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预计要一个月后才会回来,不知小师叔有什么事,或者星云能帮上一点忙。” 李风云大失所望,不过想一想,也许聂星云真能帮上忙,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简单说了一遍。 聂星云听罢,笑道:“这事倒不很难,算起来,齐王与我师父也算有些交往。即便是当今南唐皇帝,也对我师父礼敬有嘉。毕竟绿柳庄在江南,也算是江南武林的魁首,虽然与世无争,但是若少了绿柳庄的支持,南唐的江山恐怕也不会多稳固。 这样吧,我便与师叔走一趟,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估计齐王应该会放了解语姑娘。” 李风云大喜,与聂星云即日启程,回返金陵。 再次回到金陵,已经是四日后,刚刚进入金陵城久,便听见路边小吃摊边有人低声道:“……听说没有,圣上打算废后。” “胡说什么?皇后母仪天下,又没犯错,怎会被废?哪来的小道消息,小心被官差听了抓去砍头!”另一人道。 “砍什么头?这消息这两天早就传开了,官差总不能将全金陵的人都抓去砍了头吧!”有人插语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好事者问道,“快说,快说,说了这一顿算我的。”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听说皇上迷上了扬州城的一位青楼女子,名字好像是叫花什么的。一定要迎娶她入宫,皇后自然不许,恶了圣意。而那位花什么的姑娘说了,除非让她当皇后,否则,宁死也不肯入宫。所以,当今圣上打算废了如今的皇后。” “我知道,叫花解语,那可是扬州城有名的歌姬。那长得,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声音像三黄雀般好听。皇上迷上他也不奇怪呀!” “胡说,一个歌姬怎么可以当皇后,简直是有辱斯文!”一名儒子忿忿地道。 “怎么不可以?那个秦始皇的娘不就是个歌姬么?说不定那个花解语姑娘生下的儿子也会当皇帝,以后也能统一天下呢!” “秦始皇乃是暴君!” “管他暴君不暴君,反正砍的不我的脑袋,揍的也不是我的屁股。听说御史台刘大人,就因为这件事,弹劾齐王,屁股都被打开花了,蛋蛋都被打爆了!” “啊?还有这事?这事跟齐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你这就不知道了,据说此事还是齐王殿下拉的皮条……”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听说是齐王跟皇上在抢那个女人。” “是跟皇上吗?不是说跟太子吗?” “太子也有份?” …… 李风云一路走来,几乎处处都在议论此事。 聂星云对李风云相视一笑,低声问道:“这主意莫非是小师叔想出来的?这样一来,事情可就容易办多了。” 李风云呆了呆,摇摇头,答道:“我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众人越说越玄,越说越不可思议。 有人甚至说皇宫之中就要发生宫变,皇后马上就改姓花了。 有人说齐王的兵马与太子的六率打算在城外大战一场,胜者就能迎娶花解语。 有人说花解语是九尾狐狸变来的,奉女娲娘娘之命,特地来毁掉南唐的江山。 李风云没想到,才几天工夫,这件事居然闹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也不知是谁人将这事捅了出来。 两人来到歇脚的客栈见了苏语侬,苏语侬笑道:“风云哥哥,街上的那些传言,你可曾听到?” 李风云心中一动,开口问道:“难道这些谣言,都是你放出去的?” 苏语侬笑道:“不是奴家,还会是谁?可花了阿拉不少的银子?” 李风云奇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鬼主意?” 苏语侬摇摇头,道:“不是奴家想出来的,是天意。你走的那天,奴家在街头碰上一个算命的,自称是许半仙,一定要给我算一卦。他给了我一个锦囊,锦囊中只写了两个字:造谣。阿拉觉得有道理,于是便照着做,的罗!” 李风云心头一轻,他知道,许半仙就是野狐禅,原来野狐禅也来了金陵。既然野狐禅在金陵,那么,解救花解语的事情便成了一大半。 花解语被齐王强行掳走,这事瞒得了别人,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轩辕台?公孙无忧是野狐禅的弟子,他这个徒弟喜欢上了花解语,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徒弟的事情,他这个做师父的,不可能不管。 显然,野狐禅是想借李风云之力,解决花解语这件事情。 聂星云也在客栈中安顿下来,又遣人向齐王府投下拜帖,定于次日早晨拜会齐王。 次日早晨,李风云、苏语侬以及聂星云三人准备了一下,一齐出发,前往齐王府。 齐王李景遂不敢怠慢,亲自出府门相迎。无论是李风云,还是绿柳庄都有资格让他如此兴师动众。 众人来到大堂落座,李风云也不客套,开门见山,说明来意,直接向齐王李景遂要人。 李景遂苦笑一声,道:“李将军,你的手段果真是厉害,这几日,本王连府门都敢出。” 李风云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殿下如若将解语姑娘放了,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李景遂摇摇头,答道:“将军若是早几日这般来找本王,兴许本王便早将人放了,可是现在不成,现在本王就算想放人也无人可放?” 李风云脸色微变,问道:“殿下此话何意?” 李景遂答道:“五日前,将军大闹齐王府,本王又怎敢再将解语姑娘留在王府之中?天一亮,就将她带入宫中。本王也后悔,当初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居然接了这个差事。如今本王可谓是名誉尽毁。” 瞧李景遂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而且绿柳庄的聂星云在此,他若说谎,等若是不将绿柳庄放在眼里,得罪了绿柳庄。他完全没有必要这般做。 李风云心中一沉,花解语终究还是入了宫。 第五百二十三章 心忧 “绿柳庄的人真是这么说的?”南唐皇帝李璟沉着脸,问道。 “不错!臣弟又怎敢欺骗圣上?”齐王李景遂小心翼翼地说,对他这位皇兄,李景遂总有一种看不透他的感觉。虽然自小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极好,李璟对他更是信任有嘉,甚至一度把他当做南唐的皇储。不过天威难测,兄弟之情,对于龙这种喜怒无常的动物来说,就显得无足轻重。况且,这件事,他算是彻底办砸了。 “放肆!”李璟一拍龙案,勃然大怒,“朕乃大唐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绿柳庄算什么?居然也敢对朕指指点点。那李风云更是胆大包天,出入君王府邸,如入无人之境,李凤鸣,你这个奉宸卫统领究竟是怎么当的? 怎么没有将这不法之徒抓捕归案,我大唐地界,岂容他任意妄为? 李凤鸣,朕命你三天之内,必须将李风云抓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朕倒要看看,这个李风云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 “皇上不可呀!”李凤鸣大惊失色,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这李风云不是一般人,在江湖中影响巨大。民间更将他视为神一样的人物。 他单骑入开封,连辽国皇帝也不曾为难他。皇上若要抓他,只怕会引起天下震动,民心不稳,于我大唐不利。 依臣之见,不如结好李风云,花解语不过是区区一个青楼女子……” “住口!”李璟嗔目喝道,“李凤鸣,难道你还想劝朕放了花解语吗?朕乃真龙天子,难道就连要一个女子也得不到?你身为朕的鹰犬,朕对你也不薄,你非但不为朕办事,反而为李风云这样的贼子说话,你心中可还有君父?” “臣不敢!”李凤鸣垂头道,“臣不过以为,为一个青楼女子,而罔顾大唐江山,非明君只所为!” 李景遂心中一惊,望向李凤鸣的眼光怪异起来。这个李凤鸣胆子真大,居然敢当着李璟的面说出这等话来,李璟不怒才怪。 果然,李璟嘎嘎怪笑起来,道:“李凤鸣,你这是说朕是昏君了?在你眼里,那天下谁才值得你李凤鸣效忠的明君?看来,朕这么多年来,对你宠信太甚,让你恃宠而骄。 今天,你居然敢在朕面前说出这等话来。你以为,那天夜里,你在府中偷会李风云之事,朕就不知道么?” 李凤鸣惊得浑身冷汗淋漓,急忙叩首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君王有过失,臣子理当进谏,这是臣的职责所在,陛下不也正是因臣能犯颜直谏才委臣以重任? 臣的性子鲁莽,天下间也只有陛下能容得下臣,陛下就是臣心中的明主。 臣效忠于陛下,效忠于大唐,这条命早就归大唐所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此心可表日月,请陛下明鉴。” 李景遂也急忙上前一步,奏道:“皇兄,李统领一番忠君爱国之心,绝无疑问。此事的确是臣弟做得不妥,请皇兄不要伤了李统领一片拳拳赤子之心。” 这时,李璟也回过味来,感觉对李凤鸣的话有些太重,叹了口气,道:“朕也是一时气恼,说了几句气话,李爱卿不必当真。李爱卿对朕的一片忠心,朕自然是知道的。 唉,想不到我李璟,虽身为九五之尊,却连一个心仪的女子也难得到。 好吧!你们先退下,花解语之事,朕会在做考虑。”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李景遂、李凤鸣两人退下。 李景遂、李凤鸣两人离开后,大殿之中更显得空荡荡。 李璟心中烦躁不安,一脚踢翻了身前的御案,唬得殿中侍奉的两名太监战战兢兢,想要去收拾却又不敢。 他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十分窝囊。空有皇帝之名,却只占据了江淮之地,只能凭借江河之险,勉强抗衡北方的中原。 家事让他心烦,国事同样也危在旦夕,一个不小心,便有倾覆之险,说不定下一个后晋,便是他的南唐。 论富裕,江南之地如今已经不下于中原。而且,这几年,中原战乱不断,大量的富绅涌入南唐,单论财富,李璟敢说,如今的南唐已经超出了中原。 可是,国力却不仅仅只是看财富,更重要的实力是看精锐的兵卒。 南人素来不产强兵,富裕的南唐,宜人的气候更是养育不出耐得住苦战的强悍之卒,这是南唐无法弥补的短板,也使南唐不得不屈居于中原朝廷之下。 这次契丹南征中原,李璟本来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等到契丹收兵之时,被契丹打得破败不堪的中原,将会是南唐健儿一展身手之地。 谁曾料想到,契丹占据了中原,这一次居然不打算走了,竟然仿效中原历朝的古制,改国号为辽,大有将中原据为己有之势。而且,南唐花了大量财帛的反间计也没有成功。后晋虽亡,但是中原的精锐兵卒犹在,损失并不很大。耶律德光没有像他预计的那样大肆屠杀俘兵。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与契丹合作? 晋据中原,虽然对南唐占有一定的优势,但并没有压倒性把握。如今,契丹占据了中原,一旦平定了中原四处的叛乱,下一个目标,必定是南唐无疑。契丹铁骑不比中原雄兵,那是更强悍的存在。对南唐的威胁远远超出当初的后晋。 无数的心血,无数的纵横之策,没料到到最后却换来这般的结果。这教李璟有些怀疑,当初联契丹以抗晋的国策是否真的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闽国余孽的抵抗牵制住了南唐的国力,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趁着这中原余乱未平之际,即便不能入主中原,也能啃下中原一大块肥肉来。 蜀国就是这么做的,轻而易举的就夺下了汉中之一,威逼中原。 可是,南唐却不行,闽国的余孽,还有南楚、吴越的牵制,只能喝上一点骨头汤。 朝中有大臣建议,趁着辽人占据中原,索性举起驱逐鞑虏的大旗,取得大义的名声,北伐中原,趁机夺取中原。 想得倒是很简单,南唐的军队连后晋都打不过,又如何打得过辽国铁骑?如今反对契丹的势力虽然很多,但人心不齐。如果贸然出兵,正好给了辽国以口实。 蜀国有山川之险,河东又兵强马壮,都是不好啃的骨头。 只有南唐,虽有江淮之险,但黄河没能挡住契丹人,又凭什么认为小小的淮河能挡得住辽国三十万铁骑? 三十万铁骑呀?难道真的只是为来中原耀武扬威一番? 恐怕不是吧,耶律德光心中未必没有将南唐一齐收拾掉的意思。毕竟,如今江南之富庶,天下闻名,有谁愿意放弃这嘴边上的一块肥肉? 第五百二十四章 毁颜 李璟很清楚,他虽名为皇帝,但江湖中的豪杰,也从来没有真正将南唐皇帝当成是真正的帝王。在那些平民百姓心中,南唐皇帝的正统地位,更是没有得到完全的承认。 习惯上,人们还是宁愿承认中原的皇帝,而不是他这个江淮之地实际上的统治者。 在士绅眼里,南唐与其说是一国,还不如说是大一点的藩镇,充其量也不过是中原的附庸。这也就造成了,南唐文华虽盛,但真正愿意为南唐效力大才并不多。 就连轩辕台似乎也认为,南唐并非是接掌天下气运的好的选择。 这让李璟更是气结不已,他很想向世人证明,他李璟的确是一代雄主,有能力一统天下。正因为如此,他登极后,改变了父皇的策略,实行远交近攻的政策,与周围诸国先后交恶。但也正因为如此,南唐才得以从周围的邻居那里抢来大片的土地,实力上升道仅次于中原王朝。当然,这是不计契丹的情况下。 契丹鞑子,实力再强,也只是未开化的野蛮人。狼再强大也是狼,谁会将自己跟一头野狼相比较呢?南唐与这禽兽之国结交,也只是权宜之计,只为了削弱中原朝廷罢了。 可是这头野狼修成了正果,华丽转身,沐猴而衣,做了中原的皇帝,继承了中原天下的大统,并且还保留着豺狼的本性,这怎能不让李璟心惊胆战?豺狼的本性,可是要吃人的。 如果南唐再强大一些,控制的地盘再大一些,如果南唐一统南方,也许情况就大不相同。 李璟心中暗暗发狠: “那个女人,真当朕迷上了那个女人么?女人算什么,女人朕有的是。 朕只是不甘心,壮志难酬,处处憋气,不如意也就罢了,为何连想得到一个女人也做不到? 最可恨那个女人,竟然宁愿将自己的脸划花,也不愿嫁给朕为妃,难道在这个女人眼里,朕还比不上李风云那只丧家之犬吗?朕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此处,李璟心中怒火更胜,心更如刀绞。又飞起一脚,踢翻身后的龙榻,又踹翻了龙榻后的屏风。 殿内的两名太监吓得伏倒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在殿中乱砸了许久,李璟的怒气方才缓了过来,却发现不知几时,殿中已经跪倒了七八位闻讯赶来的太监,其中俩名倒霉的小太监,试图去阻止他,被他用殿中的金瓜,砸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当皇上发怒之时,千万不要去劝阻。 李璟微微有些歉意,对随即消散不见。皇帝,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杀两名小太监算什么?龙庭之下,皆是蝼蚁。当龙要喝血时,他的子民就应该送上前来,将脖子洗干净了伸到他面前。 只可惜,那个不识好歹的贱女人却不能杀! 因为,昨天晚上,在他的寝宫,有人寄刀留言,花解语死之时,便是他人头落地之日。这是恐吓,也不是恐吓,因为来者绝对有这样的实力。在刀柄之上,缠绕着一丛头发,从他头上绞下来的一截头发,他居然半点都没有发现。 这意味着,那人若是要杀他,他早已经身首异处。 这件事,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因为李璟知道,能在皇宫大内,来去自如的,世上只有那么几个人。而这几个人,如果没有能与他们相匹敌的对手,防是防不住的。 所以,李璟才会如此的愤怒。 因为在他心中,早就认定了此人是谁。不是绿柳庄的庄主路惊鸿又会是谁? 好一个路惊鸿,竟然无法无天到了这等地步,一边派弟子威逼齐王,一边亲自入宫,恐吓皇帝,哪一个帝王能容忍这般的耻辱? 可是偏偏,李璟拿这个绿柳庄没有办法。 一方面,绿柳庄是李璟用来震慑四方的手段,正是又路惊鸿的存在,没人敢对南唐怎么样。即便南唐朝廷与绿柳庄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亲密关系。 另一方面,绿柳庄也是南唐的心腹大患,一个独立于皇权之外的空白之地。正如昨夜发生的事情。诚然,剿灭绿柳庄容易,但是要除去路惊鸿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璟深吸了一口气,道:“刘继忠,那个女人怎么样?” 一个太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答道:“禀皇上,太医看过她脸上的伤势,说并无大碍,但只是难免要留下几道疤痕。”如果李风云在场,一定能认得此人,此人正是药王谷的那个刘公公。 “你去传旨吧,让李凤鸣李统领领她出宫吧!让她以后再不要在我大唐出现。”李璟摆了摆手,意趣索然。 花解语宁可毁容,死也不肯从他,留她在宫中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如今金陵城中流言绯绯,对皇家的威望是极大的打击。 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便是杀了花解语,杀人灭口,那些流言时间一长,自然就会散去。可是昨夜的事让李璟心悸,他堂堂一个大唐皇帝,怎能因一个女子而死? 所以,只剩下的一条路,那就是让花解语消失,从大唐消失。只要花解语消失了,没人再提这个人,那过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将她忘记。说到底,她只是一个青楼妓子,谁又会真的在乎她? 正当李风云准备夜探皇宫之时,李凤鸣来了,带着黑纱蒙面的花解语来了。 李凤鸣只留下一句话:“你们走吧!陛下说了,他不希望再在大唐境内看到解语姑娘。”说罢转身离去。 李风云有些愕然,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地被解决掉,直到他看到花解语脸上横七竖八几道刀痕。 “岂有此理!”李风云发怒了,提起两把宝刀,打算去皇宫找李璟算账。 花解语一把拉住他,摇摇头道:“不要去皇宫,脸上的伤,是我自己划的。” 李风云大惊,苏语侬更是目瞪口呆,哪个女人不珍惜自己的容颜,哪怕一点瑕疵,也不肯容忍,怎么有人肯将自己脸的脸划伤成这样? 李风云没想到花解语竟然这般烈性,心头不觉升起一股钦佩之感。 花解语凄然道:“一直以来,解语都是以色娱人。以色娱人,色衰而驰,如今解语毁了容,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让解语有机会看清世间的人情冷暖。” 李风云不觉神伤。 只有苏语侬道:“解语姐姐,你莫担心,你的脸虽然划伤了,不过也未必没有复原的法子。我知道有一个方子,可以消除脸上的疤痕,不过里面的药材有些难得。” 李风云喜道:“什么药材,你快说出来,即使再贵,我一定找齐。” 苏语侬朝李风云眨了眨眼,道:“你当世上的药材都可以用钱买得到么?若是普通的药材,阿拉要得来还不容易么?这些药材须有心人寻来才成。 先不说别的,这南唐的御医真是差劲,手法差不说,药物精炼得也不好。这样的话,伤口长好之后,解语姐姐脸上一定会凹凸不平。奴家要给解语姐姐重新敷药疗伤。” 第五百二十五章 兴亡的关键 “平等?世上真有平等这回事么?”在摇晃的马车上,花解语静静地思索着。 聂星云告辞回了绿柳庄,既然救出了花解语,李风云没有再生枝节,雇了一架马车,带着花解语离开了金陵。 李凤鸣果真是卖力,竟然派出了四名二流高手沿途保护李风云等人。当然,与其说是保护,更不如说是“押送”花解语出境。如今这种情况下,花解语的确已经不再适合出现在南唐境内。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在一座山岗上,望着远处缓缓而去的车马,太湖帮帮主裘仙开口问道。 “总要有所舍弃才成!”十九微微一笑,“裘帮主,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不该招惹的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裘帮主要对付他,日后有的是机会。咱们的目标,可不是他。” “我倒是没打算对付李风云。”裘仙哈哈一笑,“我与李风云之间,虽有些小过节,但也算是扯平了。我只是奇怪,冷大人与李风云,当初似乎是水火不容,又怎么会这般好心,轻易放过李风云。” “此一时,彼一时!”十九答道,“要对付李风云并不太难。聪明人总会创造机会!总有一天,他要死在我的手中。可是现在,我们要对付的是李凤鸣,不是吗?事情总要一样一样来做,太贪心,往往一无所获。” “为什么就不可行?难道世上真有什么人生来高贵,生来下贱?世上哪有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种事?凭什么皇帝的儿子便是皇帝,天生主宰百姓的生死,而贱民的子孙便永远是贱民?” 李风云的神情又些激动,“说到底,只是因为那些人手中握又实力。说到底,那些人是明火执仗的强盗。 就比如石重贵,当初他贵为天子,一语既出,就是圣旨,可叫千万人人头落地,也能叫万千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凭的是什么?凭的不就是他能驱动数十万大军,世人无法抵抗,不得不从么? 如今他手中的数十万大军烟消云散了,再没有什么依仗了,谁还会再当他是天子,不是一样被人如猪狗般的赶往北地,给契丹人喂马牧羊? 扒去这层外衣,他与你,与我,与这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又有什么不同?” 花解语叹了一口气,道:“人,生而平等,这种生活我也很向往。可是,太美好的事物,往往并不现实。每个人的资质都不一样,有的聪明,有的愚钝;有的强壮,有的弱小;有的生来便是腰缠万贯,有的生来只有一贫如洗;有的身份显赫,有的地位低下。 聪明的人会想尽办法来欺骗愚钝者,强壮者也会依仗身体的优势欺负弱小者,富贾者也会利用金钱来剥削贫穷者,显赫者同样也会利用他的地位欺凌低下者。如是种种,不可详述,你又怎么能让这一切平等起来呢? 就比如李将军你,同样的一句话,一个意见,你说出来,藏军谷中恐怕大家无人会不听,甚至是考虑都不考虑的景从,可是换一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说出来呢,结果会是怎样? 纵使李将军你能够保证你在的时候,大家能被公平的对待,可是你总有走的一天,你又如何能够保证你的子孙,你的继任者会秉承与你一样的想法?又怎么保证他不会利用权谋,将这一切变成愚弄百姓的手法?” 李风云呆了一呆,这些细节,他并没有想过,他只是为他的想法不能被藏军谷中的军民理解而苦恼。现在经花解语这般一说,似乎也确实有道理。难道他所想的这一切,真的是虚妄的吗? 马车中一时沉寂无比。 苏语侬受不了这沉寂的氛围,咯咯笑道:“风云哥哥,事情在未做之前,谁又能将一切想得清楚明白呢?奴家倒是以为,无论你的想法成与不成,的确很吸引人,至少奴家是不愿意生来便比别人低上一等,更看不惯那些达官贵人人五人六的样子。 有些事情,做了未必会有结果,但是做了,总比不做好吧!” 李风云眼睛一亮,道:“语侬说得不错,事情总要做过以后才知道结果。花姐说的这一切,我的确没有解决的办法,可是,世上的能人那么多,就未必找不出一条解决的法子。 再说,如果真有一天,有人会拿着‘平等’的旗号愚弄世人,那也至少证明,这‘平等’两字是对的,是为大家所接受的,至少再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做那些不平等的事,对不对?火种既然已经播下,星火燎原之时还会远吗?” 花解语被李风云这段话说得心头一震,李风云说得不错,且不论要实现真正的“平等”有多么的艰难,但总是有机会的。她本是歌妓,虽然名满扬州,但对这世上的种种不平也是深有体会。如果李风云所说的这种“平等”真能实现,她又何尝不愿一试? 而且,平等之说,在中原渊远流长。 佛家就有众生平等之说,虽然显得粗泛。道家也有“损有余而补不足”之语,也未必不能理解成另外一种“平等”,绝圣弃智更可以说是一种模糊的平等意识。 相对而言,儒家似乎最反对平等,在儒家的学说中,处处都充满着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而礼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维系这种不平等。即便是这样,儒家也认同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个观念。 李风云提出“人生而平等”的观点,不过是在这些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未必就不能成为一家之言,为天下人所接受。 换而言之,要反驳李风云的观点,就必须要回答一个问题:“人,为何生而不平等?” 人,为何生而不平等,答案是很明显的,造成这个不平等的,正是个人或者某些人的实力。这就意味着,随着实力的变化,这种不平等也是不平衡的,时时都在被打破,这便造成了世间的种种变故。 就比如,朱温的实力超出了大唐,于是乎他就可以逼唐哀帝让位,他来做皇帝。 李存勖打败了朱友贞(注1),于是乎他也就顺理成章成了皇帝。 李嗣源击败了李存勖,于是乎他理所当然取代了李存勖。 李从珂赶走了李从厚,于是乎他便成了当仁不让的九五之尊。 石敬瑭逼死了李从珂,于是乎皇位就非他莫属。 …… 花解语似乎推开了一扇门,窥视到了这数千年王朝更替的秘密,而李风云提出的“人,生而平等”似乎真的是埋葬这一兴一衰的关键所在。 注1:朱友贞(888年-923年),又名朱锽、朱瑱,五代时期后梁末代皇帝,太祖朱温第三子[1],朱友珪异母弟。 第五百二十六章 硕鼠 “需要有学说的支持!”花解语越想越多,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想的是正确的,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花姐,你在说什么?”李风云耳朵比较尖。 花解语抬起头来,望着李风云,道:“你的说法是对的,我帮你。可是,想要实现平等,光有实力是远远不够的。首先,需要有学说的支持。” “学说的支持?”李风云不明白,问道,“什么学说的支持?”李风云想得远没有花解语透彻。 花解语想了想,答道:“就是什么是平等,为什么要平等,如何才能做到平等,平等的世界应该是怎样的。 李将军,你要知道,你举起了平等的大纛,真正的对手是谁?” “是谁?”李风云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明白,真正的对手,难道不是那些相当皇帝,想把别人踩在脚下的人么? “是儒家!”花解语十分肯定地道,“儒家将会是我们最强大的敌人!要打败儒家,纵使你有千军万马,扫平天下也不行,那样只会造就另外一个帝王罢了。 所以,要打败儒家,就必须有能与之相抗衡的学说。 在这世上,思想可以用武力灭绝,但是无法用武力征服,除非你杀光天下人,否则,就只能选择一种学说与之相抗衡。” 李风云一阵发呆,道:“我们哪里去找这种学说?世上有这种学说吗?” 花解语微微一笑,道:“谁说没有?”说罢,吟道: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 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 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注1)” 李风云虽然学了点文墨,但还听不明白这辞句,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苏语侬饱读诗书,怎会不知?笑着道:“这是《诗经》中的一首,名叫《硕鼠》,春秋时,魏国人讽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就像一只大老鼠一般。只知道偷吃粮食,却不干正事,逼得老百姓想要逃到没有硕鼠的世外桃源去。” 李风云哈哈大笑:“可不是,那些皇帝,还有那些高官达贵,几曾为百姓做过什么事,不是硕鼠又是什么?只可惜,这天底下,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硕鼠,躲它是躲不开的。” 花解语解释道:“其实自古以来,还有很多平等思想的影子,只要善加组合,未必就不能发前人之所未发,自成一系。” “你是说自创学说?”李风云张大了嘴巴。 苏语侬掩嘴笑道:“怎么,李大将军,你不敢么?” “胡说!”李风云道,“天下还有什么事是我李风云不敢干的?自创学说便自创学说。孔夫子能干的事,我李夫子为啥不能干?他孔夫子也没长三只眼。况且,咱们这里还有花夫子!”李风云拍着胸脯道。 “哟,哟!孔夫子没长三只眼,难道你长了?”苏语侬打趣道,“那不成马王爷了么?马王爷,慧眼如炬,可不好惹。(注2)” 三人一阵轻笑。 李风云转回话题,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再去找我的老师,鲁国公冯道,只要他肯替我们说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花解语略思片刻,摇摇头道:“只怕冯老先生未必肯替我们说话。冯道是儒家长者,威望颇高,但向来都善于明哲保身。要知这平等之说,正戳中了儒家的要害,他若是帮我们说话,就是与整个儒林做对。这种事,冯老先生肯干么?” 李风云想了想,也摇了摇头,叹道:“那我们该如何才能建立起这个新学说?” “不要紧,不要紧,不是还有我们么?”苏语侬笑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奴家和解语姐姐,怎么也比臭皮匠要强上一些。小哥你呢,勉勉强强也算能比上一个臭皮匠,不就是寻章摘句,编么?这个阿拉在行!” 花解语也道:“苏妹妹说得不错,只要我们多找一些志同道合之士,未必不能开创一门新的学说。当然,新的学说要想深入人心,少不得有个名头响亮人做招牌,李将军,你觉得你另外一位师父如何?” “枯竹翁?”李风云呆了一呆,咬牙道,“好吧!那老头子,临死还压了一担重担在我身上,如今借用一下他的名头,他理应不会反对吧!最多,以后到了地府,再被他用竹枝狠抽一顿。” “也不一定哦!”苏语侬笑道,“若是成功了,那枯竹翁在九泉之下,一定窃喜,你这学生,他收得真值得,不知不觉中竟然成了新圣人。” 三人就在嘻嘻哈哈之间,将这件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创立学说之事,李风云有自知之明,便交给了博才的花解语负责。 辽灭后晋后,为了解决三十万契丹兵马的粮饷,辽帝耶律德光纵辽兵打草谷,又遣使括民财,无辜被杀者相藉于道,数不胜数,百姓苦不堪言,卖儿卖女,甚至易子相食。 辽人其残暴的统治终于激起中原百姓的强烈反抗。 三人一路北去,所过之处,只见民不聊生,处处烽火,各种名目的起义军不计其数,更不要说满地的贼匪。 后晋时,中原曾建有乡兵,号“天威军”,不过,这些乡兵还没来得及上战场,开封就被占领,后晋灭亡。不久以后天威军就被解散掉,未能用以御敌。 此时,原来天威军中的乡兵纷纷相聚起义,人数多达数万人。 辽大同元年二月,滏阳(注3)梁晖帅数百乡兵投河东称帝的刘知远,刘知远命其取相州(注4),梁晖乘相州辽军无防备,夜袭成功,杀辽兵数百人,辽守将仓惶而逃。 澶州辽镇守节度使耶律郎伍残虐,义军首领王琼率千余人突然袭击,一度攻下了澶州的牙城,只可惜后来后力不足,兵败为辽所杀。 山东的义军也蜂起,攻陷了宋州(注5)、毫州(注6)、密州(注7)。 嵩山张遇立后梁后嗣朱乙为帝,率万余人攻郑州,为辽兵所败。 龙门义军攻打洛阳,亦败。 …… 注1:取自《诗经?国风?魏风?硕鼠》 注2:马王爷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南游记》里边说他的名字叫做“三眼华光”,是中国民间供奉的神灵,在北方“五圣庙”中尊为五神之首。 相传,玉皇大帝派星日马(马王爷)和娄金狗、奎木狼、虚日鼠下凡,去四方巡察善恶。这四个神东南西北各走一方,没几天,先后返回天庭向玉帝述职。其他三个神所报的均是善人善事,说下界一片歌舞升平景象。只有星日马查访的善恶之事都有,并且有豪强欺负穷人的事。 玉帝有所怀疑,就派太白金星复查。得知娄金狗三神所报不实,他们在下界贪吃受贿,昧着良心说了假话。而星日马廉洁奉公,好坏善恶如实奏报。玉帝赞他明察秋毫,赐给他一只竖着长的眼睛。从此,马王爷比以前更加目光如炬,人见人怕。 于是,民间流传这样一句俗语,“你可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不是好惹的”。 注3:滏阳,今河北磁县。 注4:相州:,今河南安阳。 注5:宋州:,今河南商丘。 注6:毫州,今安徽亳县。 注7:密州:,今山东诸城。46 第五百二十七章 天苍野茫 天苍苍,野茫茫。 在中原,二月天气已经转暖,但是在塞北,依旧十分阴冷。 举目四望,天高云低,夕阳,古树,枯藤,满目苍凉、萧瑟。 “怎会是这样?”后晋出帝石重贵坐在一个大石头发呆,再无当初的雍容华贵,才三十多岁的人,头上已经催生了无数的华发,看上去格外的凄凉憔悴。 自从出塞以来,辽国就连当初时有时无的粮草都不再提供,一行人的饮食全靠官员和宫女自己采摘野果和野菜充饥。 到了锦州,耶律德光更是传来旨意,命出帝石重贵和后妃叩拜辽主耶律阿保机的坟墓。 如此大辱,教石重贵如何受得了? “陛下,北地苦寒,皇上还是早回帐中休息……”张尽忠支撑着身子想要上前来扶石重贵。 “滚开!”石重贵猛地一推张尽忠,冷声喝道。 张尽忠“蹬蹬蹬”连退了数步,脚下一个趔趄,被一块大石头绊倒,摔倒在地上,连连咳嗽了数声,又急忙用袍袖遮住嘴巴擦拭,只见袍袖鲜红一片,嘴角现出一缕血丝。 身为太监的他,身子本来就比常人要弱,以前享受尽了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人追捧,怎经得起这一个多月饥寒交迫地跋涉和辽兵无故的欺辱?这一路下来,身子早就垮了。 被石重贵这般一推,再也支撑不住,竟然半天都爬不起来。 “你这老狗,当初为何要拦着朕?”石重贵心中余怒未消,走上前来,狠狠地踢了张尽忠两脚,“朕是皇帝,大晋的皇帝,可以死社稷,又怎可受这般的屈辱?薛超误朕!你也误朕!”石重贵脖子上的青筋暴现,眼中燃烧着两团烈焰。 “朕的那些臣子呢?朕的那些忠臣良将,他们又在哪里?”石重贵仰天长啸,恨意绵绵,“遭天杀的杜重威,李守贞,还有见死不救的刘知远,都是乱臣贼子,朕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没看清你们的狼心狗肺,朕倒要看看你们日后又会有什么好结果!” “皇……皇上……”张尽忠再也忍不住,“哇”的吐出几口血来。 石重贵低下头来,被张尽忠吐出的一大滩血吓了一大跳,一把扶起张尽忠:“大伴,你怎么了?难道连你也要离朕而去?御医,快传御医!”周围空荡荡只围过来几名太监与宫女,还有皇后吴氏,石重贵醒悟过来,队伍中哪有什么御医? 张尽忠不断咳嗽着,喘着粗气道:“陛下,老奴怕是不成了,老奴无才,辜负了皇上的期望,实在是愧对陛下。” “不要这么说,都是朕的错,是朕的错!朕不该推你,更不该踢你!”石重贵泪眼朦胧,心中的酸楚难受得要紧,一阵阵悔意如波浪般涌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与张尽忠十多年的感情,远超他人。他对张尽忠的信任与依赖,更是无人能及。此时故人将要离去,教他怎么能不伤心,不落泪? “陛下,莫要这么说。”张尽忠挣扎着跪倒在石重贵面前,“老奴要走了,但心底却格外的明白。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老奴走之前,有几句掏心窝的话,要对陛下说,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朕不怪罪你!朕又怎会怪罪你呢?”石重贵几乎泣不成声。 “那老臣便说了!”张尽忠深深地喘了两口气,“若说皇上,也是一位英明有为的好皇帝。只可惜,性子太急,又太过感情用事,太追求完美,这才会有今日的结果。” “朕知道,朕知道。”石重贵泪如雨下。 “陛下,你还年青,正值盛年,日后未必没有再起之时,周文王姬昌也曾被拘于羑(you)里(注1),越王勾践更是卧薪尝胆,古人尚且如此,陛下为何不能?世上的事,总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的。 陛下,事情要一件一件做,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没有人能够一口吃出一个大胖子。陛下总想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做好,不成啊,人力有穷。 前朝大隋炀帝,也未必不是一位英明的皇帝。他所做的事,挖运河,开科举,改州郡,建东都,合度量,伐吐谷浑,征高句丽,又有哪一件不是千古功业? 只可惜,他做得太急,太快,不顾民力,远远超过了大隋的国力,这才导致大隋的崩塌。 所以,老奴劝谏陛下四个字,戒急用忍!” 张尽忠果然是豁出去了一切,竟然拿千古昏君隋炀帝杨广来做比,劝谏石重贵。 “朕明白,朕明白!”这话若是别人说,石重贵未必不会大怒,可是从此时的张尽忠嘴中说出来,石重贵竟然生不出半点怨意。细想种种,又何尝不是如此? 先帝石敬瑭忍辱负重,休养生息,好不容易让中原从战乱中喘过一口气来。可是石重贵上任的第一件事,不是赈济灾民,而是为了自己的威望,与契丹交恶,大肆备战。 在耗尽国力,好不容易将契丹人赶出中原后,石重贵又绸缪削藩,甚至打算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荡平塞北,现在看来,这些事情,根本就超出了大晋的国力。 “再者,陛下,用人用其长,千万不可感情用事。”张尽忠气息略显微弱,接着道,“大晋不是没有忠臣,不是没有良将。桑维翰、景延广、李风云他们虽有种种的不是,但也算得上是忠臣。即便是刘知远,若是用好了,也不未必不是良将。 只可惜,皇上却错信了杜重威、李守贞这两个奸贼。 为君者,千万不能因自己一时的好恶而做判断。” “朕懂了!朕懂了!”见张尽忠气息越来越弱,几乎是拼着最后几口气,勉强说出这番话,石重贵心痛如绞。 张尽忠接着道:“天下间哪有完人?就拿老奴来说,忠诚是忠诚,可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才能。只是蒙皇上的信任,才能成为天子的心腹。但若是说处理事务来,比之满朝的大臣,老奴是万万不及。 有才能的人未必贤达,贤达的人未必有才能。 天子者,须善于识人,要知道臣子有什么样的才华,该怎么去用。” 说到这里,张尽忠望了望四周,轻声道:“陛下,如若能逃走,便去游击营李大将军那里吧,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那里,陛下才有容身之地。” 这一路上,藏军谷周纵云,王成曾率领一百多游击营的残军试图解救过石重贵。只可惜,面对辽国三百铁骑,还有从四周赶来的援军,无功而返。两军并没有真正交战,周纵云、王成见事不济,只留下一百担粮草,言明是送给石重贵一行人的,便匆匆撤走。 正是这一百担粮草,虽被辽国铁骑抢去大半,才勉强支撑着石重贵一行人走到现在。 石重贵闭上眼睛,泪珠“扑扑”地往下落。 逃走?谈何容易?负责护送他们的辽军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原本大晋皇宫的高手,死的死,降的降,如今他身边,连一个二流高手也找不到,如何逃? 再说,消息已经传来,李风云私会辽帝耶律德光,逃到游击营那里,未必不会被游击营绑了送回来,即便游击营肯收留他这个落魄皇帝,那山沟沟里的几百残军,又怎么经得起契丹铁骑的挥拳一击? “陛下……”张尽忠似乎还想说什么,只可惜精力已经耗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身子软倒在地上。 “大伴!”石重贵嚎啕大哭。 注1:羑(you)里,在今中国河南省汤阴县北。46 第五百二十八章 转折 大同元年三月,中原的局势越来越混乱,揭竿而起的百姓不计其数,已成燎原之势。 南唐、蜀国也在不断试探着辽国底线。 尤其是蜀国,继原后晋雄武节度使何重建杀辽使,以秦州、阶州、成州(注1)三州之地降后蜀后。二月,后蜀秦州宣慰使李继勋、兴州刺史刘景攻拔下固镇(注2)。 接着何重建请求后蜀军与成州、阶州兵共同屯兵散关(注3),准备取凤州(注4)。 后蜀随即调来三万七千山南兵援助,何重建等率军攻打凤州,不克。 三月,后蜀又诏命山南西道节度使孙汉韶率兵前往凤州扎下大营,以防止辽兵反攻固镇,切断辽兵通往兴州(注5)的道路。 孙汉韶率领二万大军屯驻于固镇,再次攻打凤州,凤州岌岌可危。 南唐方面也不消停,南唐皇帝李璟不断将原征伐闽国大军北调,似乎也有北伐中原之意。各地的乱军,归附南唐者,不计其数。 河东方面更不安稳,建雄留后刘在明朝见契丹,让节度副使骆从朗主持州中事务。刘知远派使者张晏洪等人前往晋州,宣布自己已登皇帝位,骆从朗把他派去的人全都囚禁起来。谁知大将药可俦杀死了骆从朗,推举张晏洪为代理留后,归顺了刘知远。受耶律德光委派,出使晋州,负责搜刮老百姓钱财的右谏议大夫赵熙,在骆从朗死后,也被百姓所杀。 保义留后赵晖也反了,烧掉了耶律德光赐予他的诏书,斩杀了辽国使者,并派河间人赵矩为使者,奉持表章前往晋阳,投靠了刘知远。据细作传回的消息,刘知远见到赵矩,大喜,道:“子挈咽喉之地以归我,天下不足定也!” 赵矩趁机劝刘知远,早日率兵南下,以应天下民心。 刘知远大笑答应,并任命赵晖为保义节度使,侯章为镇国节度使、保义军马步都指挥使,王晏为绛州防御使、保义军马步副指挥使。 闻讯之后,耶律德光大怒,派将军高谟翰进攻赵晖,谁知竟然被赵晖击退。 这时,昭义又传来消息,在高防与王守恩策划,指挥使李万超率领众兵杀死赵行迁,推举王守恩为代理昭义留后。王守恩杀死契丹使者,率藩镇也归降了刘知远。 而辽军三十万兵马的粮饷,因为中原的乱兵太多,已经根本无法通过打谷草来收集了,各地辽军的粮草告急。至于当初赵延寿所建议的调三十万降军抵挡南唐、后蜀的建议,也因为粮草的缘故,一拖再拖。 “朕没想到,中原竟然如此难制!”承庆殿中,耶律德光长叹一声,“各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大汗不必着急,给我一只兵马,我去将西川也给平了!” “不错,不就是些南蛮子?谁不服,杀光他们。我们契丹人向来不都是这样?” “杀光这些南蛮子,天下都是我们契丹人的牧场!” …… 殿内的契丹武将一个个擦拳磨掌,向耶律德光请命。 而中原的降官一个个却鸦雀无声。 耶律德光扫视了众人一眼,指着赵延寿道:“魏王(注6),你说该怎么办?” 赵延寿清了清嗓子,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中原连年战乱,如今已经是疲敝不堪,黎民百姓果腹也难,又何来粮草支应大辽将士?大辽铁骑,虽然天下无敌,但总不能饿着肚子与贼兵相斗吧?” 一语既出,原本许多不服赵延寿的契丹武将纷纷住嘴。 粮草不足,对辽军来说是一个普遍的现象,辽军不同于中原兵马,人少吃几顿还能支撑,但是马少了精料喂养,立刻就会掉膘。没有战马的大辽铁骑,还是大辽铁骑吗? 如今辽军带入中原的战马不下数十万匹,要喂养这数十万匹战马所需的粮草,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中原不比草原,草原上地广人稀,有大量的草料可供战马啃食。 而中原大多为田地,根本提供不了那么多草料,更不要说,喂养战马的大豆甚至鸡蛋。 赵延寿接着又道:“我大辽虽然兵多将广,但要比起中原来,人数还是远远不如,如今四下叛起的贼寇不下百万之数,要平定这些贼寇,又要多少兵马,多少粮草? 更不要说还有后蜀、南唐、河东。 如今我大辽虽据有中原,但中原如此之大,我大辽虽有三十万之众,但若是这里一支人马,那里一支人马,分散在中原各处,兵力就显得捉襟见肘,不堪敷用。 长此以往,臣担忧我大辽三十万兵马会遭受重大的损失。 陛下,若是我大辽三十万兵马真的遭受重大损失,那塞外根本之地怎么办?燕云十六州又该怎么办?草原之上,还能凑出多少兵马? 如今草原还算安定,是因为有陛下平定中原的虎威震慑住了群小。如若真有那一日,臣担忧的就不仅仅是中原了。” 耶律德光暗暗点头,他当然知道,三十万辽兵南渡黄河,几乎抽光了草原上所有的可用之兵,一旦有人趁机而起,大辽的后路,就被人端了。 赵延寿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反对他的意见,接着又道:“所以,臣以为,三十万大军与其这般在中原空耗,不如尽早北归。 为南朝另立一个皇帝,让汉人来制衡汉人,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此语一出,整个朝堂“哗”的乱了起来,众人议论纷纷。不少契丹将领跳出来指责赵延寿,说他不安好心,自己想要做皇帝。 耶律德光抬起手来,止住骚乱的朝堂,又转头望向萧翰:“萧爱卿,你的看法又是如何?” 萧翰略一思考,上前答道:“汉人难治,臣以为赵将军的看法颇为中肯,臣赞同赵将军的看法。而且,臣以为,我大辽将士用血打下的中原江山,不能就这么白白送给汉人。 臣以为,应该留下大辽重臣辅佐新立的皇帝,以保证中原对我大辽始终忠心耿耿。” 萧翰的意思与赵延寿有所不同,萧翰在提醒耶律德光,汉人皇帝可以立,但必须是大辽的傀儡。他看出来了,耶律德光之所以先问赵延寿,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北归的打算。 赵延寿侧眼看了萧翰一眼,心中一阵苦涩,有了萧翰这一番话,只怕他想当中原皇帝的心思,又要落空了。毕竟他战功赫赫,麾下也兵强马壮,耶律德光不会放心由他来做那个傀儡皇帝的。 注1:秦州,今甘肃秦安西北。 阶州,今甘肃武都东南。 成州,今甘肃成县。 注2:固镇,今甘肃徽县。 注3:散关,今陕西宝鸡西南。 注4:凤州,今陕西凤县。 注5:兴州,今陕西略阳。 注6:赵延寿此时已经由燕王改封为魏王。46 第五百二十九章 幽灵鬼指 三天前,天高,云淡,月明。 开封城外,汴河水滚滚东去。 “萧国师,当初的协议还究竟算不算数?”永固宫主站在汴河边的一座残亭边,背后背着一柄宽厚的宝剑,“这四年来,永固宫为契丹可是做了不少事。” “如今是大辽!”两丈开外处站着一名黑瘦的青衣人,正是辽国国师萧齐瑞,“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你的意思是,以前的一切都作废了?”永固宫主冷冷地问道。 萧齐瑞哈哈笑道:“本座的意思,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陛下要立谁为中原皇帝由陛下说了算,谁也休想要挟陛下。” “本宫从来都不是识时务者!”永固宫主声音越来越冷,“不要以为,你们契丹人占据了中原,就真能坐稳中原的江山。本宫能将你们引入中原,就有本事将你们赶出中原。” “是么?”萧齐瑞嘎嘎怪笑了两声,“本座知道,这四起的乱民中,不少都是你永固宫的人,永固宫主,你真以为凭着那群乌合之众能奈何得了我辽国大军。 你若肯继续与我辽国合作,你放心,一个汉王的名分少不了,关中之地如何? 如若你依旧不识好歹,难道真以为以我大辽天威,平不了永固宫?” “你总算说了实话了!”永固宫主手一扬,背后的巨阙宝剑落到了她的手中,“那本宫倒要领教领教萧国师的幽灵鬼指。” “你打算跟本座打架?想除掉本座,断掉陛下的一臂?”萧齐瑞有些诧异,“永固宫主,你以为凭你的武功能伤得了本座?本座承认,永固宫主你的确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离绝世高手只差半步。 可是半步也是天壤之别。本座劝你,还是收手,不要让大家都难看。” “少说废话!你杀了疯和尚,这笔账,还没跟你算清楚。”永固宫主冷哼了一声,挥手斩去,手中巨阙宝剑化作一到流霜,直射向萧齐瑞。 “剑灵?”萧齐瑞眉头微皱,身形诡异地平平挪开了一尺,那道流霜贴着他的身子划过,正斩中岸边的一块青石,如同切开一块豆腐,那块青石在无声无息中被斩为了两半,其中一半“噗通”一声滚落河中。 “你果然掌握了剑灵,不过,单凭剑灵,想要伤本座,还远远不够!”萧齐瑞一挥衣袖,一道煞风逼向永固宫主,“没想到,疯和尚在宫主心中还是有些地位。当初,本座酒是凭这一招杀了他。” “想以势禁锢本宫?哼,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宫了,本宫虽不能取势,但破势还是绰绰又余的。”永固宫主伸出左手朝身前一点,只听空中“砰”的一声暴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碎,永固宫主飞身掠起,手中的巨阙剑荡出无数剑影,化作手掌大小六朵巨大的梅花,犹如幻影,旋转着,飘忽不定,朝萧齐瑞削去。 萧齐瑞呵呵冷笑了数身,身形如鬼魅般的诡异无比,难以捉摸,硬生生从那六朵梅花中穿插而过。 可是那六朵梅花更为诡异,竟然如影随形般,始终将萧齐瑞围住在中间,丝毫不见消散,在空中打了一个旋,从背后袭向萧齐瑞。 “六出梅花!能将剑灵化为实质加以控制,宫主果然厉害。”萧齐瑞赞道,身形不见减慢,忽然回身一连弹出六指,喝道:“散!” 只见六道似有似无的白色烈焰从手指间射出,正中那六朵梅花,只“轰”“轰”“轰”“轰”“轰”“轰”六声巨响连成一片,如凭空一个霹雳,那六道白色烈焰与那六朵雪白梅花同时化作了无数光点,消散不见。 萧齐瑞转过身来,笑道:“宫主,你也来破破本座的生平绝技,幽灵鬼指。”说罢探出右手一指,指尖涌出一道黑气,黑气在空中忽然放大了无数倍,中间现出一只犹如磨盘大小的巨大的鬼头,张牙舞爪,朝永固宫主扑去。 永固宫主神情戒备,也不答话,手中的巨阙宝剑一抖,空中现出一道冰棱,朝那巨大的鬼头射去。 萧齐瑞微微一笑,运转功力,只见那鬼头嘴一张,“啪”的一声轻响,竟然将那道冰凌吞了下去,那冰凌瞬息之间便被那黑雾消解得无影无踪。 永固宫主脸色微变,巨阙宝剑再次化作无数的剑影,只见天空中现出无数的冰棱,源源不断地射向那巨大的鬼头。 只听得“啪啪啪”爆竹般响个不停,那无数的冰凌打在那鬼头之上,那鬼头周围的黑雾立时散去了不少。那鬼头也被定在空中不能继续向永固宫主扑去。 萧齐瑞哈哈大笑,道:“永固宫主,绝世高手与一流高手的区别,就在于对周围环境的利用,只需少量的真元,便能催动天地间的灵气,为我所用。而一流高手则不同,纵使你的内力再强大,也有用尽的时候。 所以,一流高手不可能是绝世高手的对手,即便你离绝世高手只有一步也不成。这个道理,宫主你不会不明白吧?” 说罢,加大输出内力,那鬼头陡然增大了十倍,周围的黑雾也浓郁起来,再次向永固宫主逼了过去。 永固宫主咬牙硬撑着,手中的巨阙宝剑舞动得更急,剑影更为密集,空中产生的冰凌也多出了数倍。 饶是如此,也抵挡不住渐渐逼近的那巨大鬼头,永固宫主不得不连连后退。 转眼见,永固宫主离萧齐瑞已经足足七八丈距离,萧齐瑞仍能将鬼头逼到永固宫主身前不足三尺之地。 “你已经输了。此时你要逃走,还有机会,本座一时也奈何不了你。不过你一定要破本座这一招,恐怕今日难免殒落于此地了。”萧齐瑞大声道,“永固宫主,你又何苦一定要苦苦支撑?即便陛下同意为后唐复国,你毕竟是女人,做不得皇帝,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又是何苦来哉?” “那也是我李家的事,不用你管!”永固宫主咬着牙喝道,身形再次加快,射向那巨大鬼头的冰凌又密集了许多。 “唉!”萧齐瑞轻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座手下无情!” 说罢,左手一探,又一道黑气从左手指尖冒出,滚滚黑气中,又一只巨大鬼头向永固宫主扑去。21046 第五百三十章 惊鸿 以永固宫主的功力,能抵挡住萧齐瑞一指已经竭尽全力了,又怎能抵挡得住这第二道幽灵鬼指?这幽灵鬼指其实是刀煞剑灵的一种特殊运用。刀煞入体,纵使永固宫主不死,也难免身受重伤。 眼见永固宫主不敌萧齐瑞,命在旦夕,忽然陡变突生,只见萧齐瑞飞身掠起,两道刚猛无比的剑灵他原本落脚之处。若不是萧齐瑞是绝世高手,对危险有一种难以言喻又极其灵敏的预感,这两道剑灵足以将他斩杀于此。 又听“轰轰”两声巨响,失去萧齐瑞支持的那两个巨大鬼头,瞬息之被永固宫主击破。一时之间,尘土铺天盖地,如同一场沙尘暴,将永固宫主与萧齐瑞淹没在其中。 夜幕之中,只见人影一闪,有一人纵身蹿入尘土之中。 刹那之间,那团尘土中“轰隆隆”响起了无数暴雷之声。 过不了多久,只听萧齐瑞一声惨叫,口吐鲜血,橫跌落出来。 刚一落地,萧齐瑞脚尖一点,身形已经如同鬼魅般闪出十数丈外,又连吐了两口鲜血,萧齐瑞遥指着那缓缓散去的烟尘,破口大骂道:“路惊鸿,你好不要脸,居然躲起来暗算本座。不过,就算你与永固宫主联手,要杀本座,也是休想。” 随着萧齐瑞的声音,烟尘之中闪出了两人,一男一女,正是永固宫主与路惊鸿。 “萧国师,你这一生,被你暗算的人还少么?怎么,只许你暗算别人,就不许路某暗算你吗?”路惊鸿冷哼一声,道,“我若存心要杀你,萧国师,你以为你刚才逃得掉么?” 萧齐瑞脸色一变,喝道:“你此话是何意?” 永固宫主冷冷地道:“本宫原本就没打算杀国师你,本宫只想你一个教训,说过的话,不是说不算就不算的。国师不妨给耶律德光带个话,如果他不肯按照当初的协议办事,本宫就让他看看,他的三十万辽国大军,是如何烟消云散的。” 路惊鸿摇了摇头,道:“恐怕到时耶律德光没有那个机会了。如果我联手燕师兄,还有轩辕台的两位高手,不知道萧国师和耶律教主有没有把握保得住耶律德光?” 萧齐瑞心中一寒,且不说他与耶律明是否能够联手,即便联手,也最多只能挡住三名绝世高手,四名绝世高手,决计是挡不住的。 一咬牙,萧齐瑞道:“好,这话本座一定会带给陛下。结果如何,拭目以待吧!” 说罢,一纵身,直朝开封而去。 路惊鸿、永固宫主目送萧齐瑞离去,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路惊鸿叹了口气,道:“这样真的能成么?” 永固宫主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成不成,就交给老天吧!你该不会是后悔帮本宫了吧?” 路惊鸿摇摇头,温声道:“只要你要做的,我都会帮你。” 陈桥,曾经的三十万大军,如今剩下不足十万。 另外二十万大军,抽调走的抽调走,逃的逃,只留下杜重威与李守贞不足十万的亲信部属还守着败落的营盘。辽国人将他们丢在这里,理也不理。整座大营中,士气全无。 几骑辽国铁骑冲进了大营,马上的辽兵在帅帐前飞身下马,正要往帅帐中闯。 杜重威亲兵急忙上前阻拦,却被那辽兵几脚踢翻数人。 为首的辽兵十夫长晃了晃手中的令牌,轻蔑地喝道:“你们这些南狗,看不到大汗的令牌吗?找死!”众亲兵面有怒色,敢怒而不敢眼。 那几名辽兵哈哈大笑,正要推开亲卫,忽见杜重威跨步从帅帐中走了出来,阴沉着脸道:“陛下让几位来找末将有何事?” 那十夫长高高地昂着头,道:“大汗是天下的共主,草原与中原的皇帝,大汗的话便是圣喻,你们中原接圣旨不是要摆香案磕头的么?” 杜重威脸色变幻了几次,厉声喝令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摆香案,迎接圣旨?” 周围的亲卫人人带有忿忿之色,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得已,只得在帅帐中摆下香案。 杜重威跪倒在地,对着那十夫长三跪九拜,那十夫长哈哈大笑:“大汗有命,命杜将军速赶往汴州(注1),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杜重威呆了呆,问道:“不知陛下召末将去汴州有何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杜将军还是自己去问皇上去。”那几名辽国铁骑交代完话,理也不理杜重威,便欲扬长而去。 杜重威缓缓站起身,沉声喝道:“站住!” 那十夫长回过身来,昂着头,道:“杜将军,你这是在对我说话么?” 杜重威回过身来瞟了这几名辽国铁骑几眼,喝令道:“来人啦,把这几名不尊军中法纪的狂徒给本帅拿下!” 周围的众亲卫心中正窝着一股火,听了此话,精神一振,几人飞扑过来,没等那几名辽国铁骑缓过神来,就拧着胳膊压倒在地,稍又反抗,便拳脚相加。有手狠的,一拳头将那十夫长满嘴的牙齿打落了十几颗。 “大胆,杜重威,你想造反吗?”那十夫长惊惧地吼道,由于少了几颗牙齿,声音含糊不清。 “造反?本帅正要问你,这是军营,营中无令不可骑马喧嚣,你不知道吗?”杜重威冷冷地道。 “我是大汗派来的使者,你敢……”那十夫长还想挣扎,旁边的亲卫长看不过眼,“啪”的一巴掌扇过去,那十夫长又吐出一口血水,血水中掺杂着几颗牙齿,可怜那十夫长,两边的脸肿得跟猪头一般。 “传完陛下的口谕,你就不是了。本帅还是陛下亲封的太傅,大辽的大将军,难道还处置不得你们这几个顽劣的小兵?”杜重威喝道,“来人呀,给本帅拖出去重责三十军棍。” “是!”众亲卫士气顿时大涨,抖擞精神,大声回答。立刻有人拖着那几名辽兵拉出了帐外。 杜重威侧头对亲卫长低声说道:“下手轻点,莫要把人打死,杀杀他们的威风就够了。打完之后,派人护送他们回汴州。” 说完,杜重威闭目沉思,这次耶律德光宣他去汴州所为何事,难道说,十九传来的消息是真的,耶律德光真的打算从中原撤兵了? 杜重威精神一振,这是一个好机会。 如今天下有资格被耶律德光立为中原皇帝的人就那么些个。 石家的人不必多说,大多被耶律德光押往塞外,耶律德光不大可能再立一个石家的人为皇帝。刘知远已经自立为帝,与辽军也多有摩擦,也可以排除。 那么最有可能被立为新帝的便是他杜重威和赵延寿,其次便是李守贞。 此次耶律德光召见他而没有提李守贞,很有可能,是属意于他。 想到这里,杜重威两眼放光。 如今的局势虽然错综复杂,但只要他做了皇帝,有辽人做依仗,未必是不可收拾。辽人北撤,他手中还握有数万雄兵,有大义在手,他就能大肆封赏,邀买人心。 辽人北撤,后蜀和南唐就没有了入侵中原的借口。至于那些造反的草头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平定他们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唯一可虑的,便是刘知远。 不过,河东已经答应割让给辽人,那耶律德光就不可能对刘知远坐视不理。以腾出手来的大辽对付区区一个河东之地,杜重威认为刘知远不可能还有机会来对付他。 只要等他三两年的工夫,稳定住局势,平定下中原,坐稳江山,杜重威并不认为凭中原与辽国还压不服河东。 若能做到这一点,即便与辽国以黄河为界又有何妨? 杜重威越想心中越兴奋,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汴州耶律德光身边。 注1:汴州,即开封,耶律德光入开封后,将开封改名为汴州。18146 第五百三十一章 图穷匕见 耶律德光在御书房召见杜重威,这意味着什么,杜重威当然明白。虽然没有在金銮殿召见大臣那般正式和隆重,但其中隐含着的信任与器重,杜重威又怎能分辨不出来?也就是说,耶律德光很可能视他为心腹,要找他商量的也是隐秘至极的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杜重威心跳一阵加速。 人的命运绝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能取得最后成功,往往不是那些表面看上去实力最强的人。 杜重威心中莫名其妙生起了一种感叹。 “臣杜重威叩见陛下!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杜重威跪倒在地,对于这个掌控着他生死存亡的男人,他一点也不敢马虎。 九层之台,起于微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杜重威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惹起耶律德光的半点不快,相反,他要竭力表现出他的忠诚。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有时候,一个不留意的小动作,就可能毁掉一切。 “杜将军,和朕何必这般客套?快快平身,不必多礼!”虽然入汴州不过两个来月,耶律德光已经对这套君臣之礼轻车熟路,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这是微臣的本份,臣岂敢跋扈?”杜重威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站起,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一丝不苟,可谓是完美无缺。 君臣客套了一番,耶律德光道:“杜爱卿,朕斩了张彦泽,你不会怪朕吧?朕知道,张彦泽是爱卿的心腹重将。” “微臣岂敢?”杜重威诧异道,“张彦泽张将军曾经的确是臣的心腹爱将,张将军勇武悍猛,微臣也是极为钦佩。不过,自从臣弃暗投明,早就与他断了关系。微臣与张将军同样是效忠于陛下,是陛下的奴仆。 只可惜张将军奇袭汴州之后,居功自傲,胡作非为,不守法纪,鱼肉百姓。他的所作所为,可谓是人神共愤,微臣也是切齿不已。得了这般的结果,实在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不但失去身为武将的本份,更是玷污了陛下和大辽的名声,不斩不足以慰国人。 陛下英明神武,赏善罚恶,挥泪斩马谡,实乃是一代圣君。 微臣又岂会怪陛下?” “说得好!”耶律德光听了,哈哈大笑,“杜将军果然是深明大义,听了爱卿这番话,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啦! 说实话,当初爱卿与朕达成的协议,朕一刻也不曾忘记。 只是迫于情势,天下未安,为了安定天下民心,也为平息满朝文武的顾虑,不得已,朕才不得不登极做了大辽的皇帝。 现在天下大体已经鼎定,虽还有些蟊贼,自不量力,螳臂当车,不过已经不足为虑。是时候要将中原交还给中原人了。” 果不其然! 杜重威心中一阵狂跳,急忙再次跪倒在地,叩头道:“陛下何必如此?陛下乃天下的共主,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万民无不敬仰爱戴,能御临中原,乃是中原之福,苍生之福! 臣叩请陛下收回圣意,为中原计,为天下黎民百姓计,永镇中原,福泽万世。” “哈哈哈哈”,耶律德光又一阵大笑,道:“杜将军,快快请起,爱卿这一番忠贞之心,朕是知道的。不过玉口金言,朕意已决,又岂可反悔? 朕有意册封你为中原皇帝,不知杜将军你意下如何?” 杜重威心头又是一阵狂跳,多少年的心愿,多少年的奋斗,如今近在咫尺,似乎探手可及,他又怎么会拒绝,略一沉默,杜重威伏身叩首,道:“既然陛下圣意已决,微臣也不敢再劝。陛下委臣以重任,臣又岂敢推却? 微臣愿效仿故晋旧例,拜陛下为干爷爷,子子孙孙,谨守臣礼,为我大辽,世世代代,永驻中原。” “好!”耶律德光龙颜大悦,亲自将杜重威扶起,道:“那朕便认了你这个干孙子,朕会令文武大臣,挑选吉日良辰,着手准备。” “谢主隆恩!”杜重威大喜。 “不过,在此之前,朕却有两件事放心不下!”耶律德光抚须道。 “不知是哪两件事?孙耶律重威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虽死不辞。”杜重威赶忙施礼。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来回走了数步,道:“第一件事,后晋石重贵无道,弄得河北之地民不聊生,赤壁千里。这其中,朕也有责任,朕实在是愧疚难安。 同时,取河东之地,也需要以河北之地为根基。 所以,朕打算暂时寓居河北,好好治理一番,必还好孙儿你一个富贵繁华的河北。你意下如何? 你放心,当初朕与你的协议依旧又效,朕只取河东之地,那河北之地,迟早都会归还给中原的。” 杜重威心中暗道:“你将中都都定在了镇州,又哪有归还河北之意?不过,事到如今,莫说是河北、河东,就算你将河中一齐都取了,与我以黄河为界,划河而治,我也愿意。反正河东刘知远不除,河北之地难以安宁。” 想到这里,杜重威急声答道:“陛下这是为孙儿解后顾之忧,孙儿欢喜还来不及!河北之地,陛下尽可取之。” 耶律德光微微一笑,拍了拍杜重威的肩膀,赞道:“你果真是朕的好孙儿!” 听了耶律德光这声赞,杜重威的骨头都轻了几分,略微弯了弯腰,以便耶律德光拍得更顺手,答道:“这都是孙儿该尽的一点孝心!不知第二件事让陛下忧心的事,又是哪一件?孙儿愿为陛下分忧。” “是李守贞!”耶律德光拉着杜重威走到地图边,道:“如今中原,除去刘知远不说,真正有实力的,也只剩下你与李守贞了。 虽然表面上看,李守贞的实力并不如你,但是,李守贞与各地藩镇都有极为密切的联系。朕若立你为帝,李守贞必定不服,必定会起兵与你争夺中原。战乱一起,又不知多少黎民百姓要遭殃,这也是朕为何迟迟不肯册封你为帝的原因所在。 好孙儿,你认为这件事该如何做?” 杜重威心中一怔,他没料到耶律德光说的第二件事居然是这件事。李守贞是他的盟友,一直以来,他与李守贞都是暗中联手。为了结好李守贞,巩固两人之间的关系,杜重威不惜逼女儿杜如月嫁给李守贞的儿子李天尧。当然,这其中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他要借重永固宫的缘故 现在要与李守贞撕破脸面,杜重威还没有准备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是他还是李守贞,当初之所以能联手,就是因为都瞅中了金銮殿中的那张龙榻。如今龙榻近在眼前,也该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与其那时让李守贞下手,还不如他杜重威先下手为强,攻他个不备,在陈桥大营将李守贞以及他手下的心腹势力一举铲除。 想到这里,杜重威单膝跪地,插手施礼道:“孙儿愿为陛下除去此隐忧!” “好!”耶律德光拍手大笑道,“李守贞授首之时,便是你受册封称帝之日。不过,好孙儿你要谨记,此事隐秘之极,朕与大辽都不好插手,你也不可泄露半个字。 总之,你与李守贞之间,只是你们自己的恩怨,无论谁胜谁负,总之朕会支持胜者!” 杜重威心中一震,这表示,耶律德光的选择并不是他一人,同样也包括了李守贞,他对李守贞手软,李守贞也不会对他手软,他与李守贞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成为中原的皇帝。17046 第五百三十二章 反目成仇 “耶律德光真的召杜重威入汴州了?”陈桥大营中的李守贞脸色变了一变,汴州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耶律德光有意从中原撤军,为中原另立新帝,杜重威这时被耶律德光找去汴州,究竟有什么意思? “是,这件事极为隐秘,知道的人没有几个,但在下正是其中之一。”李守贞身边站着一人蒙面人,如果杜重威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人正是他委以重任,准备重建黑衣卫的二三三,即便他蒙着面。 “你这件事做得不错,本帅会记在心里,日后必有回报!”李守贞点了点头,道,“只是本帅有一点不明白,你是杜重威的心腹手下,你怎么会背叛他? 本帅希望你说实话,否则,你我的合作总有些芥蒂!” 二三三沉默了许久,方才道:“杜帅曾有两名心腹手下,十七与十九,大人可知道这俩人的结果?” 李守贞愣了愣,他不知二三三突然提这两人做什么,他在杜重威身边也伏有暗探,怎么会不知道十七与十九这两人。 只是这两人都神秘的消失了,也不知杜重威又伏下什么厉害的棋子。 “十七已经死了,虽然是自杀,但某种意义上说,可以说是被杜帅所杀。而十九活得好好的,因为,他背叛了杜帅。”二三三接着道,“非但如此,十九还带走了杜帅精心培养的绝大部分黑衣卫,剩下的黑衣卫,如今不足两百人。这两百人,大部分都在在下的掌握之中。 而我,不愿意落一个与十七一样的结局,所以,我选择做十九。” 二三三的声音很平静,但内容却让李守贞震惊不已。 十七死了?十九背叛了,还带走了绝大部分的黑衣卫?这怎么可能? “详细一些,十七如何死的,十九又如何背叛的,他投往何处?”李守贞强压住心中的震惊,问道。虽然他知道 “在滹沱河之时,当时在下并不在场,所有的事是在下的一名心腹告诉在下的。据说,当时,十七力劝杜帅不要降辽,可是杜帅不听,反而对十七动了杀心。十七绝望之下,自杀身亡。”二三三答道,“而十九的事,要复杂得多。十九显然早有叛心,筹备了很久,而且他的武功,已经跨入了一流之境。他与各方面都有联系,包括辽国、南唐。 在下对他的事情所知不多,十九心机颇深,在下还不是他的对手。 在下只知道,他似乎与杜帅达成某种协议,就像大人与在下一般,彼此合作,其他的事,在下就一无所知。” “好,本帅相信你!”李守贞点了点头,“你放心,本帅绝不会像他那般无情无义。只要你为本帅做事,本帅自然会给你一个好结果。” 二三三摇摇头,道:“在下谁都不相信。大人需要消息,在下需要钱,也需要保证日后的安全,这就是大人与在下合作的基础。” 李守贞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挥手让二三三离去,他仍在想杜重威去汴州的事,十七与十九的事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前几日,永固宫主传来消息,让他千万小心防备耶律德光,一定要保证手中的实力不要受到损失。防备耶律德光什么?如今契丹的三十万兵马分散在中原各地,陈桥附近,监视陈桥大营的那几千大辽铁骑,还不足以对陈桥大营的十万兵马构成威胁。 若不是手中无粮,又不愿意与契丹人闹翻,李守贞早率军离去了。郓城离陈桥不远,虽说耶律德光的大军夺取河南之后,郓城也被夺去,不过,李守贞相信他的根基犹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辽人还不能将郓城经营得如铁桶一般。 如今的陈桥大营中,已经只剩下杜重威和他的兵马。其他的兵马,要么就逃散,要么就是被调走,要么归附于两人之一。 杜重威的兵马大概有六万,而他李守贞也不弱,有四万兵马。 这十万兵马,可是久经训练的精兵,非其他镇的兵马可比,这是杜重威和他李守贞征战天下的根本所在,是他们最后的依仗。即便是粮饷再短缺,杜重威和他抢占其他兵镇的粮饷,搜刮周围百姓,也未曾苦了这十万兵马。 如今,耶律德光暗召杜重威去汴州面圣,却没有通知他,这葫芦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李守贞从中似乎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传令,从即日起,天平军营寨中不许闲人进入,三军秘密戒备,时时备战,不得有误!违令者,斩!”李守贞当机立断,即刻传令。 自己被耶律德光召去汴州,这件事必定瞒不过李守贞,这一点杜重威很清楚。他在天平军中伏有暗探,同样,李守贞不可能没有在他军中潜藏下暗探。 所以,杜重威在回陈桥的路上,便想好了一计,这一计,杜重威自信李守贞在劫难逃。一想到他马上能收编李守贞手下的四万兵马,杜重威更是心热不已。 十万精兵,即便是刘知远也不莫过于此。十万精兵足已经可以纵横天下了。 回到陈桥天雄军营寨,杜重威并未立刻宣布天雄军备战,而是立刻派人去请李守贞,说是耶律德光召他去汴州,传下密旨,请李守贞速来他的帅帐相商。 接到杜重威的邀请,李守贞似乎并没有起疑心,只带了十多名亲卫,立刻来到了杜重威帅帐中。 “不知陛下有何密旨?”李守贞一跨入杜重威帅帐中,立即问道。 “李将军何必着急?”杜重威笑了笑,道,“此事极为机密,不可外泄!”说罢,杜重威朝周围的亲卫和大将看了一眼,喝令道:“你们都退下吧,帅帐十步之内,不许有人。否则,格杀勿论!” “是!”帐中天雄军的大将与杜重威的亲卫纷纷退出帐外。 李守贞也回头看了身边亲卫一眼,道:“你们也退下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守贞的亲卫也答应了一声,退出帐外。杜重威帐外十步之内,再无一人。 “究竟是什么事,要杜帅这般谨慎?”李守贞问道。 “不得不谨慎,此事关乎生死!”杜重威呵呵一笑,缓缓走到桌案之后,低声道:“这密旨就是,奉陛下口谕……”忽然声音突然变大,喝道:“左右,将李守贞这叛逆拿下!” 话音一落,只见从营帐的帷幕后跃出八名蒙面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直朝李守贞扑来。 李守贞大惊,手把剑柄,便欲抽出腰间的宝剑抵抗,忽然觉得脖子间一凉,一把钢刀已经压在了他的颈项之上。周围七名黑衣人,手持刀刃,直指向李守贞,只等杜重威一声令下,便要将李守贞剁为肉酱。 杜重威哈哈大笑,道:“李将军,莫要乱动,若是伤了将军可就不好!你还是乖乖听本帅的话,速将你的心腹重将召集来我天雄军营寨中,命令天平军叛军放下兵刃,不要抵抗,本帅看在于将军多年交情的份上,会向陛下求情,留将军一条活路。” 李守贞冷笑数声,道:“原来传什么密旨是假,赚我入彀才是真。杜重威,你要兼并天平军四万将士,恐怕也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 还有,你我联手,辽人还心有顾忌。可笑你不自量力,居然受了那耶律德光的挑拨,竟然对我动手。你以为,杀了我,耶律德光真会立你做皇帝?可笑,真是可笑? 你既没有实力与辽人对抗,又偏偏有实力让辽人感到顾忌,辽人凭什么会立你为帝?” “哈哈哈哈,这个就不劳李将军操心了!这么说,李将军是不肯合作了?”杜重威脸上满是得意之色,缓缓举起手来。谁都知道,只要李守贞口中再吐出一个不字,手落之时,便是李守贞人头落地之际。 “哈哈哈哈,杜重威,你真以为你得计了么?”李守贞也大笑起来,高声喝道,“三,动手!” 忽然之间,制住李守贞的那名黑衣人忽然身形一闪,不但挪开了压住李守贞的钢刀,而且,刀光闪动,“刷刷刷”数刀,将对李守贞最有威胁的黑衣人一连砍倒了三个。 杜重威大惊,急声呼救。 只见那黑衣人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嘿嘿笑道:“杜帅弄错了,我可不是你的黑衣卫,我的名字叫‘三’,专门负责李将军的安全。”原来,为了防止万一,李守贞早已经通过二三三,让鬼修罗混入黑衣卫中。鬼修罗是一流高手,黑衣卫的那些高手,哪里是他的对手? “来人!快来人!”杜重威抽出钢刀,从营帐后又涌进来一批刀斧手,直朝李守贞杀去。 与此同时,杜重威帅帐外也同样大乱,李守贞的亲卫与杜重威的亲卫也动起手来,“嗖”的一声,一支焰火冲天而起,在天雄军营寨上空炸开。 刹那间,从天平军营寨中杀出数路人马,直扑向毫无戒备的天雄军大营。1046 第五百三十三章 二桃杀三士 陈桥一场大战,毫无征兆,杜重威所率的天雄军,与李守贞所率的天平军,突然之间翻脸,两军厮杀了一天一夜,死伤近两万人,终于谁也没能奈何谁,两败俱伤,各自鸣金收兵。 战后各自清点兵马,杜重威和李守贞不由得心痛如绞。 杜重威的天雄军剩下不足三万人,而李守贞的天平军也只剩下两万人。虽然李守贞占有先手,攻了杜重威一个出其不意,但天雄军毕竟人多势众,一场厮杀下来,李守贞的损失并不比杜重威少多少。 两军大量的士卒逃跑,也是两人不得不提前收兵的原因所在。 再打下去,即便将对手给灭了,自己也剩下不了多少人。 此战之后,杜重威与李守贞反目为仇。 李守贞连夜带着残军撤到了黄河南岸,夺回了郓州,而杜重威也撤到了魏州。两部残兵各自在自己的地盘上舔舐伤口。 听到这个消息,耶律德光眼神一黯,长长吐了口气,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望,叹道:“知道了,去,将萧翰叫来吧!” 萧翰匆匆赶到御书房,只见耶律德光正背着手在御书房中走来走去,神情阴霾。萧翰正要跪下请安,耶律德光一抬手,道:“那些虚礼,就不必讲了。杜重威没能除掉李守贞,你献的驱虎吞狼之计并没有奏效。” 萧翰愣了愣,略微思量了一下,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耶律德光走到地图边,抬头看着中原的地图,“这汉人的天下,我契丹人当真就坐不了么?” 耶律德光从开始就没打算再册封什么中原皇帝,他急召杜重威来汴梁,不过是想借杜重威之手灭掉李守贞。毕竟李守贞的四万精兵毕竟是永固宫的中坚,比之蜂拥而起的数十万叛匪,对大辽的威胁更大。 之所以没有让辽军亲自下手,一者是调集辽军出手解决李守贞,必定会引起李守贞的警惕。一旦李守贞也叛辽,很可能杜重威也会叛辽,连锁反应一起,那在河南的三十万大辽铁骑想撤都撤不回去了。 再者,永固宫主也显示了她手中握有的实力,各方面的情报显示,不止是那些叛匪很多都是受永固宫的支持,就连河东刘知远部也与永固宫主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同为永固宫联盟的天策府已经明目张胆地支持刘知远。那些叛匪中,天策府支持的力量也不小。 还有,永固宫主似乎还与南唐、后蜀达成某些协议。 永固宫的力量绝对不可小窥。 更不要说,永固宫主有路惊鸿支持,很有可能联络燕无双,甚至是醉道人、野狐禅偷潜入到皇宫中杀王刺驾。 借杜重威除掉李守贞,可以转移永固宫主的视线,将永固宫主的仇恨转移到杜重威身上。 三者,杜重威手握六万精兵,同样也是大辽的心腹之患。利用杜重威除掉李守贞,既可以拆散杜重威与永固宫、李守贞部的联盟,还能利用永固宫的力量削弱杜重威的实力,可谓是一石二鸟。 等杜重威与中原的各路兵马杀得人困马乏,两败俱伤之时,大辽在趁势再次掩杀过来,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这一切,随着杜重威没能收拾掉李守贞,都成了梦幻泡影。 萧翰呆立了半晌,道:“纵使杜重威没能收拾掉李守贞,我大辽也未必无利可图。” “讲!”耶律德光猛地转过身来,双目咄咄逼人。 萧翰理了理思路,道:“如今之势,杜重威虽与李守贞闹翻,但是我大辽还未与李守贞撕开脸面。也就是说,永固宫也没有与我大辽正式翻脸。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遂了永固宫主的心愿,立一个李家的人为中原皇帝。让永固宫成为众矢之的?这样,不是一样能起到相同的效果?” “你是说立李守贞为帝?”耶律德光摇摇头,“不成,永固宫实力太大,如今中原的叛匪大多都掌握在永固宫与天策府手中,这两者,本都是后唐余孽,相互之间本就是联手的。李守贞又与原中原的诸路诸侯都有很密切的关系,一旦坐大,恐怕南唐与后蜀也都会倒向他。 刘知远老谋深算,不会轻易去攻打李守贞。多半会与李守贞修好,划地而治。 而杜重威这只老狐狸,这次受伤不轻,也绝计不会再触李守贞这霉头。 通过李守贞去消耗中原的实力,这条路行不通。” 萧翰笑道:“陛下分析得极对,既然不可立李守贞为帝,何不考虑他人?李嗣源的后人可不止只有李守贞他一人。况且,李守贞也只是永固宫主说他是李嗣源的后人,又没有什么证据。立一个纯正的后唐血脉,岂不比立李守贞这个不知其来历的人更好?” “你是说……”耶律德光眼睛一亮,“郇国公李从益?” 萧翰点点头道:“臣正是此意!这样,对永固宫主也有一个交代,我大辽也算是说话不算话。” 李从益,现在不到十七岁,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的幼子,其母早亡,由明宗皇帝的妃子王淑妃抚养成人。李嗣源驾崩后,他的儿子们为争夺皇位,相互残杀,李从益因为年幼,没有参与皇位之争,因而得以保命。 石敬瑭灭后唐建立后晋后,为了安抚人心,并没有赶尽杀绝,反而以郇国三千户封给李从益,封李从益为郇国公,和明宗的妃子王淑妃居住在洛阳,以奉后唐之祀。 这十多年来,身为后唐皇族后裔,李从益活得小心翼翼,平日连府门都不敢迈出,如同隐形人一般,生怕招惹了后晋的忌讳,渐渐消失在众人的眼中,众人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若不是萧翰提醒,耶律德光也想不起此人。 思量了许久,耶律德光方才道:“这倒也是一个选择,不过,中原对此人的反响如何?却很难说得准,毕竟,有永固宫支持他。如若真让他做稳了皇位,后唐历来与我大辽为敌,岂不是平白立起一个大敌?” 萧翰哈哈笑道:“这个不难,何不先封他做一个知南朝军国事,散布谣言说陛下准备立他为帝,看看各方势力的反应如何。若过各方势力没有反应,那说明后唐余威犹存,那不妨让他这个知南朝军国事一直做下去。 直到我大辽完全掌握了中原,再立他为帝,慢慢收拾掉永固宫及各方反对势力。 如若天下各方势力纷纷表示不服,那便立刻立他为帝,将他扔在卞梁,任中原人打死打活。反正,我大辽都兑现了诺言,将江山归还给了后唐,至于永固宫主守不守得住,那就是她的事,与我大辽何干? 而且,这其中,我大辽还可暗中支持那些较弱的势力,不耗干南朝人的血,绝不罢休! 此乃二桃杀三士之计。” 耶律德光点点头:“不错,萧卿果然足智多谋,不愧是朕的诸葛孔明!这么说来,我大辽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撤出中原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萧翰道,“臣建议,既然要撤,干脆便撤远一些,连河北也不要,给南朝人一种安全的假象,任他们杀个血浪滔天!等到他们杀得精疲力竭,要取中原,不过是马鞭一挥的事!” 耶律德光沉思良久,猛地一拍桌案,大声道:“好,就依卿所奏!各路兵马撤退的条程安排得怎样?” 萧翰答道:“井井有条,只等陛下一声令下,我大辽三十万兵马就能顺利撤往河北。继而便能回草原!” 第五百三十四章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辽大同四月,大辽皇帝耶律德光率军北撤,带走了中原文武大臣不下千余人。 辽国国舅萧翰留守汴梁,鲁国公冯道佐之。萧翰奏请耶律德光任命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之子,郇国公李从益知南朝军国事,耶律德光恩准。 市井谣言四起,说耶律德光有意恢复后唐,只等李从益熟知政事之后,便会将中原帝位交还到李从益的手中。 消息很快传到了藏军谷,已经回到藏军谷的李风云长叹一声,道:“好毒的计谋,中原只怕战乱不止了,辽人这是要中原流尽最后一滴血呀!” 苏语侬奇道:“风云哥哥,辽人撤出中原,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说是好毒的计谋?” 李风云解释道:“辽人北撤固然是件好事,但是耶律德光让毫无实力的李从益为知南朝军国事,又传出话来,准备立他为帝,分明是想挑起中原各路诸侯的分争。 试问天下群雄,怎会将无缚鸡之力的李从益当回事?这就好比三岁小孩抱着一大块金块行走在街上,让人人都生觊觎之心。结果会怎样,肯定会有人去抢那小孩抱着的金块。 如若抢到金块的人身强力壮,可以震慑其他人那倒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天下,谁又敢说一定能震慑得住其他人?众人的实力都相差不大,只要辽人在背后使坏,暗中扶助弱者,让他有一拼之力,谁又愿意看见那金块白白落入他人之手?也就是说,谁抢到金块就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辽人只须不断扶助弱者,便能教中原群雄彼此征伐不休,让中原的国力在战乱中消耗殆尽。这样,不需三年五载,辽人再次南下之时,天下谁还有力量抵抗他?” 苏语侬睁大眼睛道:“既然如此,大家不抢不就得了?反正也是个没用的皇帝,抢来又有什么用?契丹人的阴谋不就不能得逞了?” “不抢不成啊!”公孙无忧摇了摇扇子,“你不抢,别人难说不抢,别人抢着了,他就是君,你就是臣。有了这君臣名义,就能号召天下的诸侯共同打劫你,双拳难敌四手,不抢,等若是束手待毙。” 公孙无忧说得简单,李风云见苏语侬有些不解,解释道:“争夺帝位是个不能回头的游戏,不是说退出便能退出的。就算某一位不想争做这皇帝了,可是其他人,哪个又肯信?只有铲除了他,灭掉他,才算绝了后患。否则,谁知道谁又是下一个石敬瑭? 当初隋末天下大乱,世上涌现出多少枭雄?可是天下一统后,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人?王世充、窦建德、薛举、李轨、刘武周、杨侗、李密、萧铣、杜伏威、李子通、林士弘、梁师都、刘黑闼、徐圆朗、高开道、辅公祏、宇文化及……哪一个又不是一时豪杰,又哪一个不是兵败身死? 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路可走。结果只能是不死不休!” 苏语侬打了一个冷颤,道:“那岂不是说我们藏军谷……”说到这里,竟不敢再说下去。 花解语点点头,道:“不错,平等之说一旦流传开来,我们藏军谷也没有回头路可走。非但如此,比之那些想称帝的枭雄,更危险数倍。因为,这一学说,根本上就绝了他们称帝之路,不止如此,更绝了士绅的富贵之路。 平等之说一旦宣布,藏军谷等若是与天下人为敌,无论是中原的诸侯,还是辽国的皇帝,都容我们不得。 现在还没有人来打我藏军谷,是因为他们只将李将军的话当成了痴人梦语,没人当回事,还没意识到其中的意义,一旦他们意识到,那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如果战败,不止是李将军难逃一死,你,我,还有所有打上藏军谷印记的人,都必须在这世上消失。 白莲教多少还能在史书上留下几行文字,关于我们的一切,史书上恐怕连半个文字都不会留下。 语侬妹妹,你害怕了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在决定加入藏军谷的那一刻,花解语早将这件事的后果想得比谁都清楚明白。 苏语侬笑道:“奴家怕什么,奴家只怕事情闹得不够大!” “好了,不要吓唬语侬了!”李风云笑道,“哪有那般严重,什么与天下人为敌,我相信,天下大多数人,还是期望平等的。” 花解语轻叹一声,望向李风云的眼神有些怪异,道:“李将军,你真是这么想的么?” 李风云一呆,他不知道,隐隐中,他觉得花解语的话是对的。事情恐怕绝不像他想的那般简单,他所要做的事,只怕正如花解语所言,是与天下人为敌。 如果是这样,那后果……李风云心头不由得也颤了两颤,目光不由得扫向屋中的众人。 佘破财、周纵云、公孙无忧、花解语、玉堂春、苏语侬、莫轻行、莫轻言、王成、王大山、赵无忌、姚贯、楚云、丁豹……这些人,许多年后,即便他真的成功了,又有几人能活下来?藏军谷的将士,还有风云镖局那些人,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为了一个虚无的“平等”,让这么多好友,部属跟着他去死,真的值得吗? 一瞬间,李风云坚如磐石的心,忽然有一丝动摇。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花解语的那句话,更似在对他说。 不错,现在趁着天下人还没明白过来,的确来得及。可是,他若是后悔,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李风云踌躇不已。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知不觉中,李风云喃喃自语。 “风云,你在说什么?”周纵云皱了皱眉头,问道。 李风云猛地惊醒过来,忽然想明白了,花解语这是在趁机提点他,问他真的下定了决心了吗?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在所不惜? 蓦地站起身来,李风云大声道:“我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花姐说得没错,我们要做的,是自古以来,都没有人做过的一件事。是成是败,都很难说,或者说,前路渺茫,只有一线生机。跟随我的人,随时都可能坠入万丈悬崖。也许最终,我们付出了很多,却一无所获,甚至留下一身骂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我李风云决定要将这条路走下去,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但是我也希望,各位也要考虑清楚,对于各位来说,与我同行,究竟值不值得。 花姐说得不错,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想勉强你们中的任何一位。” 众人一愕,不明白李风云为何此时突然说出这等话来。 花解语笑道:“李将军,解语答应你的那时起,便想明白了,此生无悔。就算李将军你不做这件事,解语也不会放弃。解语不愿再做一位人下之人,人,生而平等,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公孙无忧哈哈一笑,道:“本公子本是补天剩下的一只顽石,上天不得,下地也无门,既然如此,什么生啊死的,权当游戏一场,开心如意便成!” 苏语侬也道:“李风云,你说什么胡话,虽然你说什么平等,奴家还不是十分明白,但也知道是个好东西。好比做生意,强买强卖的事总不能长久。既然跟了你,就没有回头的打算。” 周纵云也笑道:“不错,十多年前,周纵云也算是死过一次了。再活过来,就没打算为哪个皇帝再死一次。‘平等’听来不错,为它而死,总好过为其他什么而死。” “周老弟说得好!”佘破财也道,“佘某一生好赌成性,无赌不欢,就拿性命赌这一把,赌注离手,就不可能再反悔了!” …… 众人纷纷表示绝不反悔,无一人愿意退出。 一时间,李风云豪情万丈,大声道:“好,就算要将这天捅一个大窟窿,纵使日后被人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这事,我们也干了。非将这世间搅闹得翻江倒海,天翻地覆不可。我便不信,有人天生就愿意为奴!”22.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一句承诺 李风云没料到,他刚说到要将天捅一个大窟窿,便真有人邀他一起去将天捅一个大窟窿。 众人正在议论中原之事之时,忽然亲卫报道:“李将军,燕无双燕大侠和一位自称是醉道人的老道在谷外求见。” 众人大为惊奇,燕无双可是江湖中的传奇人物,江湖地位极高,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虽说是李风云的师兄,但两人实际上并没有见过几面。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几个月前滹沱河大战之时,燕无双突然出现,解救了濒临绝境的游击营。 那一次,李风云甚至没有机会与燕无双说上一句话。此后,就再无燕无双的下落。 而醉道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是轩辕台中的重要人物,另一名绝世高手。 此两人联袂来到了藏军谷,这意味着一定有大事发生。 李风云急忙率众人一齐出谷迎接燕无双与醉道人。 燕无双似乎没有多大改变,一袭半旧的白衣,背着一只大剑囊,风尘朴朴。醉道人也依旧是一身灰色的道袍,手杵一根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藜杖,背后背着一只老旧的大红葫芦。 将燕无双、醉道人迎接进藏军谷,燕无双没有多说话,单刀直入,对李风云道:“小师弟,我有两件事要找你,借一步说话。” 李风云心中正有许多疑窦,也要问燕无双,于是三人来到山腰间一处僻静的草亭中。 “小师弟,你是否答应将《归藏经》的译文交给契丹人?”燕无双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信除他、醉道人与李风云外此处再无他人偷听,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风云大为惊讶,他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传了出来。点了点头,李风云答道:“不错,当时情势所逼,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救出被契丹人捉住的兄弟,只得出此下策。” “为了几十人的性命,就值得拿天下社稷的命运做交换?”燕无双显然很不满,“师父当初是如何教你的?你究竟知道不知道《归藏经》有多” 面对燕无双的斥责,李风云一股怒气上涌,道:“大师兄,我没你那么伟大,对于我来说,身边的朋友与兄弟,就是一切,天下归谁,谁做皇帝,辽人还是汉人,又关我鸟事? 至于师父,师父只教过我砍柴喝酒打猎,可没教过我这些事情。” 燕无双正要发怒,醉道人上前一步隔开两人,道:“好了好了,你们师兄弟两人,何必一见面便吵架?老道想,风云这么做,一定有其自己的考虑与道理,是也不是?” 李风云点了点头,答道:“不错,当初我之所以答应将《归藏经》的译文原原本本誊抄一份给契丹人,是因为我发现,契丹人想要按照《归藏经》上的办法,布置风水龙脉,有一样东西是缺不得的。 缺了这样东西,即使契丹人真能布置成风水龙脉,那风水龙脉真的能如传言中的那般神奇,可聚集天下气运,也不可能成功,因为这气运聚集于何处,为何人所得,是契丹人还是汉人,甚至是色目人,都很难说。 而这样东西,极为难造,建造的方法,即便是在《归藏经》中,也语焉不详。而这样东西,恰巧我知道,契丹人是不可能得到的。 也就是说,即便契丹人布置成了风水龙脉,只要手持那东西的人稍作改动,天下间的气运,也只会落到此人身上。辽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什么东西?”燕无双有些茫然。 李风云望向醉道人,答道:“轩辕台应该知道那是件什么东西,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提出泰巅争锋。醉道人,我说得可对?” 醉道人微微一笑,道:“看来,李将军已经译出了《归藏经》,是也不是?” 李风云叹道:“什么也瞒不过你们,不错,我已经译出了《归藏经》,不过这当中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却看不太明白,也只晓得有这样关键的东西。而那东西,如果我猜得没错,当年,我已经亲手交给了轩辕台,换了一部残缺的《青龙斩》。醉道人,你可真不够厚道!”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叠纸,递给醉道人,又道:“这便是译出的《归藏经》,现在交给你,也算完成了当初我对轩辕台的承诺!” 醉道人哈哈大笑,接过那叠纸,匆匆扫了几眼,便揣入怀中,答道:“风云小兄弟,当初你不是只要一部绝世武功么?青龙斩七式难道算不得绝世武功? 况且,那时给你更多的东西,你能承受得起么? 再说,如果不是经过轩辕台的默许,你认为公孙无忧可能来帮你么? 也罢,算轩辕台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什么为难事,你便来找轩辕台。只要不太违反原则,轩辕台都会帮你。” 李风云一时无语,醉道人说得不错,公孙无忧来帮他,实际上已经违背了轩辕台不涉足江湖事务的原则。李风云忽然明白过来,其实轩辕台的许多规定原来弹性是十分大的。 那么,有了醉道人这句承诺,这就意味着藏军谷日后的安全有了一定的保障。这句承诺绝不简单。 想到这里,李风云朝醉道人施了一礼,道:“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有朝一日,在藏军谷危在旦夕之际,轩辕台能出手相助,保全藏军谷!” 醉道人点了点头,手指着李风云,笑道:“你这小子,真会顺杆爬!本待随便答应你做一件事,算是了结了这人情,你却给老道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 你道保全藏军谷是件容易的事么?你所做的事,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万夫所指,天地所不容,与天下人为敌。 也罢,既然老道说出了这句话,今日便不妨代轩辕台再答应你,给你这个承诺。你藏军谷若真到了那个时候,轩辕台一定会出手。至于结果怎样,老道也说不准。 如果你做的真的是大势之所趋,那么,天无绝人之路,总应该有一线生机。” 李风云镇中的再次向醉道人施礼道:“多谢前辈!”(注1) 注1:这句承诺在后来果真生效了,保全了藏军谷最后的火种,只是本书中不会提到,在此做个说明。如果有机会写本书的续集,一部真正架空历史的小说,会做交代。不过以本书目前门可罗雀的情况看,出续集的可能性极小,所以有此注释。71. 第五百三十六章 刺杀 燕无双没有再问两人那至关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因为这件事与他无关,他只须知道,《归藏经》即使落到了辽人手中,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除非轩辕台转而支持辽人。 轩辕台会支持辽人么? 燕无双认为没有这种可能,他了解轩辕台,契丹人在中原所做的一切,不是轩辕台可以容忍的,否则,这次醉道人便不会与他一起来藏军谷。 “好,《归藏经》的事且不去提它,小师弟,你对这次辽军北撤之事如何看待?”燕无双的声音缓和了不少。 李风云想象了想,道:“不怀好意,居心叵测!” 燕无双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中挑拨离间,意图让中原人自相残杀,自损实力的用意,不过偏偏就是这一条计策,却能诓尽天下英雄,谁也难脱其魔爪。 辽军撤走后,如果所料不错,在契丹人的怂恿和挑拨之下,即便是南唐、西蜀也会大举出兵,加入战团。 诸多诸侯争霸,烽火四起,战乱不休,天下将再无宁日。东汉末年三国争霸的惨景将再现人间。只是那时,中原并无外患,而今日,打到了最后,只会便宜了契丹人。 数年之后,耶律德光将会不费吹灰之力而取天下。 小师弟,到如今,你也足以论天下事,你认为该如何做?” 李风云摇了摇头,答道:“我们也正在议论此事,也苦无解决之策。此乃阳谋,要破阴谋容易,但要破阳谋,却是难、难、难!”李风云一连道出了三个“难”字。 沉默了一会儿,李风云又抬头望向燕无双,问道:“大师兄,李从益与永固宫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燕无双答道:“永固宫主随然是李从益的姐姐,但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没有关系。我曾听说,数年之前,永固宫主曾去见过李从益一面,但是离开后,便完全放弃了李从益。 永固宫主支持的实际上是他另一个弟弟,李守贞。” “李守贞是永固宫主的弟弟?”李风云大为惊讶。 燕无双点了点头,道:“永固宫主曾亲口对我说,即便我不支持李守贞,看在旧日的情分上,也不要为难李守贞。这件事,我本一直不解。 直到前些日,耶律德光率军撤过黄河之后,李守贞向天下人宣布,他是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的第八子李从中,我才明白过来。当年他躲过了奸人的陷害,隐姓埋名,甚至改换了容貌,忍辱负重,潜入晋军,一心只想恢复大唐。” “大师兄你认为这是真的?”李风云有些不信,这条消息他也知道,但这世上冒名顶替,以求一个名义的人太多,并不只有李守贞一人,根据李风云得到的消息,各地宣称是后唐皇族后裔的人不下十余人。不算李守贞,自称是李从中的,便另有两人。 更夸张的是,居然有人自称是早已经死去十多年的李从厚。 “我认为是真的!”燕无双答道,“李守贞的子嗣与他长得并不像,相反,倒是与当年的明宗皇帝非常相似。另外,永固宫主对李守贞的支持可谓是不遗余力,如果李守贞与后唐没有关系,那才叫人奇怪。” “那你与永固宫主又是什么关系?不要告诉我,只是因为她是师父的外甥女那么简单。据我所知,你似乎从来的都没有为难过永固宫主,即便她所做的事情,与你相违背。”李风云紧盯着燕无双。 “你知道得真不少!”燕无双叹了口气道。 “师父的事,你认为我放弃了追查?”李风云反问道。 当年向李苍穹下毒,并出手逼李苍穹跳下悬崖的那位师兄究竟是谁?李风云的确一直在派人暗中调查,但一直也没有什么结果。究竟是燕无双还是路惊鸿,他心中没有半点把握。 直到他与神医虞不全和解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向虞不全提起了七星金昙散,那种毒害李苍穹的毒药。 虞不全告诉他,七星金昙散是青囊门的禁药,因为此药对平常人没有什么用处,但对武林中人,特别是武林高手却是剧毒之物。因为这种药可以让高手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随时都可能教人走火入魔。只要服用了七星金昙散,即便是武功高如李苍穹,也抵挡不住。 为了避免武林中人对青囊门产生敌视,很早之前,青囊门就禁止配制这种药。 而要想配置这种禁药,有一种主药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千里雪映红,但千里雪映红相传在百年之前就已经绝种了。 这让李风云十分奇怪,既然千里雪映红在百年之前就已经绝种了,那李苍穹又怎么可能身中七星金昙散之毒?难不成那七星金昙散是在百余年前就配置好的,一直保持了百余年? 虞不全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七星金昙散虽然厉害,但配置好后药效只能保持七天,七天不用,药效自然消褪。 直到后来,李风云又从一些小道传言中了解到,其实千里雪映红并没有真正绝种,千里雪映红本身就是一种解毒良药,数年前曾出现过。 顺着这条线索,李风云派人追查下去,直十多天前,才有了一点结果,虽然不知那千里雪映红究竟从何而来,但线索直指永固宫。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当初用来配置七星金昙散的千里雪映红,与如今的永固宫可能有关系,换而言之,与永固宫主脱不干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李风云不信这么多年过去,永固宫主没有得到七星金昙散丝毫消息。但是永固宫主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意味着,永固宫主很有可能是知情者。永固宫主之所以不提当年事,那人一定与永固宫主关系非常,让永固宫主宁可将毒害她舅舅李苍穹的事情压下不提。 论情理,永固宫主与燕无双的关系不应该密切到让燕无双对永固宫主所做的一切无动于衷,特别是与契丹人联手这件事。而燕无双却确实对永固宫主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难为之意,这不能不让李风云起疑。 当然,另李风云起疑的不只是燕无双,他的另外一位师兄路惊鸿与永固宫主密切的关系,同样也让他起疑。 “当年的事,不必再提,总之,当年是我对不住她!”燕无双道,却不肯回答李风云的问话。 “那当初永固宫主、疯和尚、高显扬与孙婆婆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李风云紧追不舍,继续问道。他敏感地觉察到,这四人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与燕无双、路惊鸿都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你问这些做什么?这些陈年往事都过去了那么久,还提它做什么?”燕无双出乎意料地发起火来。 醉道人道:“风云,这些事由燕大侠说,的确不太好。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少,你想知道当年的事,日后不妨去问问野狐禅,他知道的并不一定比燕大侠少。 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燕大侠,刚才说到哪里了?” 燕无双挥了挥手,道:“什么说到哪里了,明说了吧,我们打算去刺杀耶律德光,小师弟,你去还是不去?” 刺杀耶律德光,李风云一下子呆住了,耶律德光是那么容易就刺杀的么?46 第五百三十七章 死士 真敢想呀,刺杀耶律德光,李风云以为自己的胆子已经算是很大了,但比起燕无双和醉道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但不得不承认,如果真的杀了耶律德光,的确能解决很多问题。 辽国的皇太弟是耶律洪古,是辽国皇太后最喜欢的儿子,耶律德光之所以立他为皇太弟,并非是因为他有多强的治国能力,而是因为述律平希望他做皇太弟。 从在契丹的探子刺探来的情报来看,耶律洪古与耶律德光相比,似乎要差上许多。耶律洪古相传力大无穷,好勇斗狠,据说其武功已经达到二流顶尖的水平,只差一步便能踏入一流境界。 但是,武功再高又如何,治国与武功高强是两码事,一名武功高强的皇帝也许能率领军队打胜仗,却不一定能让自己的国家强大起来。 楚霸王有万夫莫挡之勇,百战百胜,可是到头来又落了个什么下场? 而且,辽国国内似乎也有很多派别,耶律洪古未必有耶律德光那般的手腕,能够迅速摆平辽国国内的一切,即便他背后有辽国皇太后述律平的支持。若是刺杀耶律德光成功,辽国国内必定会乱上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内,辽国无力对中原耍什么手段的,如果中原有谁有能力迅速平定如今混乱的局势。回过头来与辽国分庭抗礼还是有可能的。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能杀得了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是那么好杀的吗? 不说他身边的一万皮室军,个个都是百里挑一挑出来的最强壮的悍猛之卒。李风云曾与他们交过手,知道他们的厉害。单单说耶律德光身边的武林高手,可谓是不计其数。 这次耶律德光南渡黄河,所带的一流高手,李风云估计不下四五十人,二流高手,恐怕足有两百余名,三流高手更不消说。 除此之外,更有两名绝世高手,耶律明与萧齐瑞,这两人联手,加上一流高手,二流高手的帮助,醉道人、燕无双两人一齐出手,根本杀不了耶律德光,就算再加上一名绝世高手,也未必有机会杀得了耶律德光。 一旦一击不能得手,惊动了耶律德光,让他换了衣服,混在人群之中,或者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就算燕无双他们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与数万大辽铁骑对敌。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想了许久,李风云摇头道:“不可能,我想不出你们有什么法子杀得了耶律德光。” “事在人为!”燕无双道,“你担心什么?” 李风云理了理思绪,道:“这是轩辕台的决定?” 醉道人摇摇头,道:“不是,轩辕台与此事无关,纯属老道与燕大侠私人的行动。不过,轩辕台不会阻止。而且,为了避嫌,老道不会直接对耶律德光出手。” “那耶律明与萧齐瑞,谁来对付,如何对付?”李风云问道。 醉道人笑了笑,道:“这便是老道要做的事情,老道保证,刺杀耶律德光之时,这两人一定不会在他身边。老道有七成把握将这两人引走。不过能缠住这两人多久,就很难说了。” 刺杀耶律德光只需要一瞬间的时间,如果一旦被缠住,就意味着行动失败。醉道人凭一人之力,将耶律明与萧齐瑞从耶律德光身边引开,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那些一流高手如何对付?”李风云又问道。 燕无双道:“辽国有一流高手,难不成中原就没有?我们已经找来七名一流高手,他们七人联手,以北斗七星阵之法联击,短时间内,甚至能与绝顶高手相抗衡。 只要能牵制住他身边的人一时,我便有把握一击得手。” “还是不成,”李风云摇摇头道,“辽国大营戒备森严,就算耶律明与萧齐瑞能被顺利调开,那些一流高手能被挡住一时,又如何接近得了耶律德光,不要告诉我你们打算冲进大营。 耶律德光身边可是带了数万铁骑,更不消说他那一万御林军,战力超群。 几十个人,要想顺利潜入辽军大营,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惊动了耶律德光,想要找到他,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才要你来帮忙!”醉道人摘下身后的酒壶,灌了一口酒,道,“你不是答应过耶律德光,《归藏经》译好后,就会誊抄一份给他么? 这么大的事情,老道想,耶律德光没有道理不会不接见你。 你的武功虽高,但终究是一流高手,耶律德光手下不缺一流高手,对你的防备不可能那般严密,你说是也不是?”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要来找他。如此说来,倒是的确有成功的可能。 沉思了片刻,李风云又问道:“兵器,兵器如何带入?契丹人不可能让我们带着兵刃去见耶律德光。” 燕无双摇摇头道:“不带兵刃!要用兵刃,只能从辽人手中抢了!” “得手之后,又如何撤出来?”李风云迟疑了一下,又问道。 燕无双与醉道人彼此看了一眼,燕无双道:“既然去刺杀耶律德光,最好不要打算能活着回来。但只要能冲出来,自然有接应之人。” 燕无双这是打算强行冲出辽军的包围。 以燕无双的本事,辽军在多,恐怕也难挡得住他,不过那些随他去的一流高手则不成,只怕大多都要殒命与这次刺杀之中,毕竟耶律德光身边的高手实在太多。 想了一会儿,李风云道:“那藏军谷怎么办?辽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聚集大军报复,血洗藏军谷。” 醉道人道:“所以你要提前准备,狼山这么大,要藏几千人,不是件难事。只看你舍不舍得经营了这么久的藏军谷了。” 燕无双望着李风云,道:“行与不行,你给句话吧。我虽是你师兄,但也绝不会逼你做这件事。这次刺杀耶律德光,可谓是九死一生,即便是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活着回来。” 李风云长叹了一口气,道:“师兄,你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能不答应么?也不知我李风云究竟欠了中原什么,从小到大,我没受过中原人一点好处,到头来,却总要为中原汉人出生入死。 反倒是那些高官达人,受尽荣华富贵,却将百姓的生死,国家的存亡视为儿戏,全然不当回事。事到临头,缩头的缩头,投降的投降,争名夺利的争名夺利。 是我李风云蠢么?” 醉道人道:“这世上的得失,又岂能说得清楚?不过,危难之际,总该有人站出来。否则,都指望着别人,不肯做牺牲,只想得到,不想付出,到头来,恐怕谁也活不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华夏的传承,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传承不传承,我不再乎!”李风云道,“假如这次我回不来,我只希望轩辕台能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 醉道人正色道:“你放心,轩辕台答应过的事,从来都不曾反悔过。” 第五百三十八章 白虹 相州城,魏博节度使管辖,当初梁晖趁着辽军防守空虚,奇取了相州城,投了河东刘知远。耶律德光大怒,辽国大军北撤路过相州之时,耶律德光恨各处乱民的反抗,让辽军损失惨重,下令攻下相州屠城,以震慑天下。 可怜相州城,城墙单薄,兵马也少,哪里挡得住辽军的进攻,城破之后,辽军尽掳其妇女,其他人无论老幼屠戮一空。相州城犹如鬼域,尸横遍野,十数万军民惨死于辽军刀下。 耶律德光扬起马鞭,遥指着血色相州,大声道:“这便是背叛我大辽的下场。” 随行的故晋官员两股颤栗,无人敢说一句话。 耶律德光觉得无趣,又叹道:“大好江山,破败成如今这模样,谁之过?” 辽军继续北撤,这一日行至栾城,四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燥热,耶律德光觉得心绪烦乱,眼皮直跳,便指着远处的一大片树林道:“今天就在那树林中里宿营吧!” 麾下的辽军将士立刻准备,立营扎寨。 耶律德光又问左右,那树林叫什么名字,左右茫然不知,右仆射门下侍郎平章事张砺上前道:“此林叫杀狐林,据《纪异录》云:‘林内射杀狐,因以名之。’” 张砺,字梦臣,磁州滏阳人,早先在后唐担任掌书记。石敬瑭灭后唐后,投降了契丹,耶律德光欣赏张砺的才华,提升为翰林学士。契丹会同初年(注1),升任翰林承旨,兼吏部尚书,后随耶律德光讨伐晋国。 耶律德光眉头一皱,心中不喜,“狐”与“胡”同音,在中原人眼里,契丹人都是北方的胡人,似乎有些不吉利。 不过,他身为大辽皇帝,玉口金言,话既然说出了口,自然没有随便更改的道理。 士卒很快在林中立起金帐,耶律德光,心绪不宁,独自一人在帐中休息,不知不觉中,竟然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耶律德光听到一阵嘈杂之声,如鬼哭狼嚎般,十分刺耳,却又听不清在说什么。 “何人胆敢在金帐中喧哗?”耶律德光大怒,高声喝道。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静悄悄一片,并无人声。 “原来只是一场梦!”耶律德光自言自语道,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是相州城的杀戮太重,扰乱了思绪,这才会做这样的怪梦。相州屠城之后,耶律德光屡屡失态,已经不止一日了。 耶律德光睡意全无,站起身来,走出帐外。 天色已近黄昏,一抹夕阳从树林的枝叶间透下来,阵阵西风出来,说不出的凉爽舒服。不过,耶律德光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数万大军的营寨不应该这般安静,就算是金帐附近,有禁卫特意弹压,也不应该这般安静,连鸟语虫鸣之声听不到。 这种安静,让耶律德光感到特别的孤独寂寞,教他十分难受。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二十年的帝王生涯早已经让他习惯了孤独寂寞。 “中原皇帝称孤道寡,果然是有其道理的。”耶律德光想到,“世上没有哪个皇帝不是孤独寂寞的,人越往高处走,便越是冷清,高处不胜寒,走到了顶峰,也就只剩下朕一个人了。” 不知为何,耶律德光的思绪有些散乱,心中突然出现了许多无缘无故的感慨。 这不对! “来人!”耶律德光警觉起来,帝王之心绝容不得半点人间的多愁善感,帝王之心是铁,是冰,但绝不能是水! “陛下,臣在这里!不知陛下召臣何事?” 身后传来张砺的声音,吓了耶律德光一大跳:“你怎么走路跟猫一样?听不到半点声音?”耶律德光呵斥道。 张砺有些茫然,答道:“臣一直都是这样呀?岂敢惊动陛下?想是陛下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才没注意到臣。” “张爱卿,你说说,朕这几年来南征中原,是不是杀戮太重了一些?”耶律德光不想多做纠缠,低声问张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何有此说?”张砺明显不敢正面回答耶律德光的问题。 “所有人都这样对朕,朕要你们做魏征,不要你们处处拍朕的马屁!要听好话,朕要你们这些大臣做什么?”耶律德光心中蓦然腾起一团火光,厉声喝道。 张砺吓得急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罪臣该死,罪臣该死,情陛下处罚!” 耶律德光轻叹了一口气,道:“朕处罚你做什么?起来吧!”这些日子,他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耶律德光也知道这样不好。 “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耶律德光似乎是在对张砺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要统一中原,又怎容得下心慈手软。你们这些读书人,整天只知道说仁义,须知,天下从来都不是仁义可以得来的。 自古以来的有为之君,无一不是手段残暴。 杀些人算什么,就算朕屠尽天下人,百年之后,史书上也只会记载朕的赫赫战功,谁会再意朕刀口上斑驳的血迹? 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半点也没说错。 杀一个人是大罪,但杀万万人却是大功。这道理,你们这些儒生是不懂的。” 耶律德光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一番话,听自己说出这等话,耶律德光自己也感到惊讶! “是吗?”忽然有人反问道,“你似乎忘了,你也是一个人,同样也是血肉之躯。一刀子下去,你同样也会毙命!你把人的生命当作了什么?蝼蚁么?须不知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耶律德光惊疑不定,大声喝道,低头正见张砺眼中惊疑不定之色。 “你听见了?是谁敢对朕出此不逊之言?”耶律德光满脸怒色。 张砺张了张嘴巴:“陛下莫是幻听了,刚才除了陛下在说话,并无他人呀?” “怎么会?”耶律德光怒道,“难道朕还会有错?” “你当然不会错!你怎会有错?”那声音又出现了,“错的都是别人,谁叫你是皇帝呢?谁不肯认错,谁就要人头落地。人头不是韭菜,割下来可以再长出来。 你仔细听听,周围都是什么声音。” “出来!休要扰乱朕的心神!”耶律德光大声吼道。 忽然,耶律德光听到周围似乎真有了什么声音,嘈杂尖锐,让人听了心中嫉妒不舒服。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耶律德光听明白了,那是女人的哭泣,临死者的呻吟,癫狂者桀桀地怪笑,仇恨者的咒骂,受难者的嚎叫……无数种难以言喻的声音密布在他周围,阴森恐怖,令人发毛。 “这是你所杀之人在地府之中的声音,他们等着你,等着将你拖入无间地狱,等着食尔之肉,寝尔之皮,让你永生永世,受那地狱之苦的煎熬。”那声音肆无忌惮,声音滚滚如雷。 “朕乃天子,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谁又能耐我何?”耶律德光心中惊惧,一把拔出腰间的宝刀,在空中虚砍着,大声吆喝,“你究竟是谁?还不滚出来见朕?” “我是谁?哈哈哈哈,我是被你杀死的千千万万人的怨灵。”那声音大声答道,“你要见我么?好,我这就让你见。” 忽然之间,原本规规矩矩站在耶律德光身边的张砺突然变成了一只面目狰狞地青面厉鬼,身上的腐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嘴中发出尖锐的啸叫,露不白森森的獠牙,直朝耶律德光扑了过来。 “啊?”耶律德光大惊,一刀便朝由张砺化作的厉鬼斩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地刀光。 刀光过处,那厉鬼化作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如一道白虹,直贯青天。 耶律德光轻喘了一口气,正要收刀,忽然听见周围啸叫之声不断,耶律德光环视四周,不由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几时,满营的兵卒竟然都化作了密密麻麻地青面厉鬼,一齐朝他扑了过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献经 “啊?”耶律德光一声大叫,再看时,才发觉原来又是噩梦一场。 浑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耶律德光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那场怪梦,让他心绪更是不安。掐了掐胳膊,身体的剧痛让他明白的确已经从噩梦中醒来。 定了定神,耶律德光传进来一名侍卫,命他去找国师萧齐瑞来。他想知道,这诡异恐怖的梦境,究竟是预示着什么。 那侍卫很快就回来了,答道:“禀陛下,国师的人说,他出去了,要去见一位老朋友。这件事已经跟陛下禀报过。” “耶律教主呢?速去找耶律教主来见朕!”耶律德光再次吩咐道。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提醒道:“耶律教主与国师是一齐走的。” 耶律德光想了想,似乎的确有那么回事,那时他正心绪烦乱,没有多在意。 挥了挥手手,耶律德光遣退了那名侍卫,忽然有人报道:“大营外,来了九个人,其中一位自称是游击营李风云,说是按照当初的协议,要将一本书交给陛下。” 难道说李风云已经译出了《归藏经》? 耶律德光心中一振,阴霾的情绪一扫而光,那令他不快的梦境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召他入帐!” 李风云带着燕无双和竹林七贤在一名侍卫的引导下走入辽军大营。 乐林七叟是武林中的七位隐者,向来不过问江湖中事,隐居于杭州西子湖畔。武林中知道他们的人很少,也不知燕无双如何能找到这七人。 这七人分别是鼓叟、琴叟、埙叟、奚叟、笙叟、笛叟和箫叟。这七人酷爱音律,性情相投,也因此而结交,在武林中这七人名声不彰,但是在音律方面,知道这七人却不少。 论武功,这七人虽然不弱,但也算不得顶尖。武功最高的鼓叟,也不过比李风云略高一点,比不上当初的白福通。至于其他六人,武功虽有高有低,但相差不大,最弱的箫叟,也只比当初的佘破财略输一筹。 这七人最为厉害之处,在于他们在一起研究音律之时,竟然无意中研究出一种合击之术,北斗七星阵。 这北斗七星阵,根据七人各自的特点,彼此呼应,这七位一流高手一旦布下此阵,即便是绝世高手也难在一时之间破解。抗衡二三十位一流高手不成问题。而且,此阵不因损失一人就被破去,单独数人都可各自成阵,虽然不及七人联手,但威力也觉不可小窥。 这乐林七叟都是六七十岁大老人,不过,苏语侬善于化装,染黑了他们的须发,再略加修饰,看上去这七人不过像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决计不会有人认得出他们来。 李风云不可能带很多人进辽营,不然,一定会引起辽人的警觉。十人之内,应该不会让耶律德光戒备而不敢见李风云。 这也是燕无双找他们的原因所在。 燕无双名声太响,江湖中认得他的人自然不少,此刻扮作一位七八十岁的老者,须发眉毛被完全染白,身子微弓,杵着一只竹杖,一双虎目也被苏语侬同特殊的法子化作了细长脸,也不知苏语侬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燕无双的脸型也变了,变成了一双圆脸。 以前的燕无双,看上去便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四露,而如今跟在李风云身后的,却是一位看上去十分和气,与人无害的微微发福的胖老头,脸上似乎永远挂着和善的微笑。在燕无双收敛气息后,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前后的转变,李风云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位笑嘻嘻的老头,就是他的那个大师兄燕无双。 “站住!”在来到耶律德光金帐五丈外时,负责金帐安全的侍卫喝住了李风云一众人等。 好大一座金帐,李风云抬头看了看,那金帐不下三丈高,大小足有五丈方圆,不下于一间小一点的殿堂。整座金帐,都被金漆刷过,上面绘有各种神佛的图样,缀满宝石和金银等饰物,看上去金光闪闪,金碧辉煌。 金帐的周围,围住几层精锐的侍卫,密密麻麻保护着耶律德光的安全。金帐门前,更是聚集数十位武林高手。 “只许李风云一人觐见大汗,其他人都需在此等候!”负责耶律德光安全的将领喝道,眼光扫过,燕无双时略微停留了片刻,随即闪开。看此人的气势,武功不弱,只怕也是一名一流高手。 要刺杀耶律德光果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李风云回头看了看众人,燕无双微微颔首,李风云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等吧!” 说罢,随着那名侍卫的引领,朝金帐走去。 金帐之中,同样装饰得同样十分奢华,耀目夺眼。 耶律德光盘膝坐在金帐顶端的一座平台之上,在平台之下站着十余名一流高手,李风云熟悉的长白老怪、萧丹、萧怀玉也在其中。帐内更还有数十位侍卫,看气势,至少也是三流高手。 离耶律德光还有两丈距离,那侍卫便止住李风云,不许他再靠近。 李风云站定,朝耶律德光拱了拱手,道:“大汗可好?《归藏经》我已经译出来了。” 周围的侍卫正要喝令他跪下,耶律德光抬手止住众侍卫,道:“罢了,不必为难他,他若是肯跪在朕面前,早就该跪了。 李风云,朕很奇怪,朕与你约定的一年之期还远远没有到,你怎会这么快将《归藏经》交于朕?”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早给也是给,晚给也是给。大汗既然决定北归,我不希望大汗日后还有机会来中原,而李某也懒得很,没打算万里迢迢去北地,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将《归藏经》交给陛下,也算了却了这个诺言。” 耶律德光点点头,道:“不错,李风云,你也算是一名响当当的汉子,信守承诺。那《归藏经》呢?” 李风云答道:“《归藏经》自然不在我的身上,我可信不过大汗,若是我这么交出了《归藏经》,大汗突然毁诺,要杀我李风云。那我李风云岂不是白白赔上一条性命?耶律大汗,你认为我李风云有那么蠢么?”74 第五百四十章 弄个人质先 耶律德光脸色一沉,喝道:“李风云,你当朕是什么人?朕玉口金言,只要你交出《归藏经》,这契丹大营中,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李风云呵呵一笑,道:“大汗,李风云起于草莽之末,那些坑人骗人的事,我没少做。我想,这一点,这金帐之中有人应该早有体会。是也不是,长白老怪?” 长白老怪冷哼了一声,脸色铁青,从当初在牛头山福来客栈第一次与李风云见面,他数次上李风云的当,吃他的亏,此时李风云提起,他又怎会给好脸色李风云看? “你倒是老实!”耶律德光微微一笑,道。 “老实说不上!”李风云摇摇头,道,“李某也被人骗过遭人坑过,甚至差点性命不保。萧怀玉萧大将军,当初的事,李某也记在心底。” “当初的事,萧某也记在心上!”萧怀玉目露凶光,狠声说道。 他们俩说的不是一回事。李风云说的是终南山之战,萧怀玉想给他制造心魔,让他的修为从此停滞不前之事。而萧怀玉说的是泰山之巅,李风云羞辱他,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出丑,脸面尽失,成为天下人笑柄之事。 李风云哈哈大笑,萧怀玉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所以说,什么金口玉言,在李某看来,都不值一提。即使是大汗答应不伤李某,李某也不敢相信。 因此,《归藏经》我并没有带在身上,而在随我来的那几位朋友手中。 大汗请放心,凭我那几位朋友的身手,即使是在万军丛中,要毁掉《归藏经》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大汗若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何不给李风云一个凭仗,一个可以保证李风云平安出营寨的凭仗?” “你要怎样的凭仗?”耶律德光沉声问道。 “耶律天德!”李风云大声道,“我与耶律天德好久未见,甚为思念。李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与耶律天德兄挽手话别。我知道,天德兄是大汗最器重的儿子,如果没有耶律洪古,未来天德兄最有希望继承大汗的汗位。 如果大汗为了杀我李风云,愿意赔上天德兄与我做伴,那我李风云也无话可说,死而无怨了!” 萧怀玉冷哼一声道:“中原汉人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便是你们说的侠义,你们说的道么?” “怎敢跟契丹人相比?”李风云丝毫不在乎萧怀玉的讽刺,笑着拱拱手,“李风云是地痞出身,没那么伟大,弄个人质先,心里也安稳些,就算下地府也有个陪说话的!” 耶律德光沉思片刻,对一名侍卫道:“去,把耶律天德找来!” 当耶律天德走进金帐之时,看到李风云,十分惊讶,狠狠瞪了李风云一眼,方才向耶律德光施礼道:“耶律德光参见父皇,不知父皇叫儿臣来所谓何事?” 自从耶律德光取了卞梁,颇为欣赏汉家的礼仪,认为汉家的这套礼仪的确有利于维持他的统治与权威因此,耶律天德也改称耶律德光为父皇。 李风云冲着耶律天的乐呵呵地一笑,道:“你父皇叫你来,是想让你陪兄弟我。天德兄,好久不见,你的气色比当初好太多了。” 耶律天德怒冲冲地道:“你这无赖子,谁要陪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撒野撒到金帐来了,本王看你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你父皇刚刚称过我老实,你却说我是无赖子,不是我挑拨你父子两的感情,按我们中原的话讲,这叫大不敬,是要杀头的。耶律天德,你想要杀头么? 我说的是实话,你父皇见你我多日不见,特地让你来陪我。 不信你可以问你父皇。 为什么我说实话时,总是没人相信,反倒是我说瞎话时,信的人不少。难道世道已经败落到了这般地步,宁可听瞎话,也不愿听实话?” 说罢,偷偷瞟了长白老怪一眼。 长白老怪气得满脸泛青,若不是在金帐之中,他恨不能一掌毙杀了这可恶的小子。 现在他想明白了,什么绝世武学的口诀,全都是李风云蒙他的。而李苍穹,很可能真的已经死了。要不然,天下乱成了这样,以李苍穹的性子,没有道理不出来掺和一脚的。所以,他对李风云的顾忌也少了许多。 耶律德光轻咳了一声,道:“天德,呆会儿你便安全送李风云出军营吧!” “父皇……”耶律天德张大嘴巴,正要说话,忽然李风云一闪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德兄,看你也是一位王爷,怎么这点眼力架都没有?呆会在路上,咱们哥俩好好唠唠!” 耶律天德突然明白过来,耶律德光是要他做李风云人的人质,不由得心里面对耶律德光生出一股不满与怨恨,不管怎么说,他耶律天德都是耶律德光的儿子。 耶律德光不肯封自己为皇太子,他也不怨,谁叫叔叔耶律洪古深受皇太后述律平的喜爱?有述律平为耶律洪古撑腰,他绝对没有实力与耶律洪古相抗衡的。而且父皇耶律德光正值壮年,而述律平已经年近古稀,在述律平薨去后,他耶律天德未必没有机会搬倒耶律洪古,成为皇太子。他不信耶律德光真的愿意将皇位传给耶律洪古而不是他。 可是,现在父皇耶律德光居然让他做李风云的人质,似乎丝毫没有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中,这叫他怎生不怨恨? 而且,他是什么人?李风云又是什么人?让他做李风云的人质,这无赖子有资格么? 耶律天德感觉被深深地羞辱了。 “住口,你这无……”耶律天德正要破口大骂,忽然觉得后心一麻,李风云居然当着他父皇的面,挡住这么多武林高手的面,封住了他的穴道,“你,你要做什么?”耶律天德心中有些惶恐,但更多是愤怒与羞辱。 李风云凑到他耳边,轻轻地道:“天德兄,何必激动?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你现在性命在我手中,万一激怒了我,我一掌将你杀了,你找谁去喊冤,你不过是大汗众多子嗣中的一个,莫要太高看了你自己。 我也知天德兄一番雄心壮志,就这么死在我手下,委实有些可惜。我与天德兄神交已久,言浅却交深,未来未必就没有联手的机会,借长风万里,直送天德兄上青云。 你放心,只要我李风云和几位朋友顺利脱险,不会伤天德兄性命的。” 耶律德光道:“李风云,朕如今已经将朕最欣赏的皇子交到你手上了,你该将《归藏经》交出来了吧!” 听到“归藏经”这三个字,耶律天德心中一震,心中明白过来,原来李风云此来是为《归藏经》。 李风云哈哈笑道:“早说过了,《归藏经》不在我手中,请陛下召我那八位朋友觐见。” 第五百四十一章 龙殒 耶律德光正要开口,萧怀玉抢先说道:“现在你有人质在手,无须八人都进来吧?将带有《归藏经》的那一位叫进来不就得了?” 李风云想了想,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行,你们把那个胖胖的老头儿叫进来吧,《归藏经》就在他手上。你们可不许轻举妄动,他武功很厉害的。” 话虽这么说,心中一阵愁苦,这么一来,乐林七叟便进不了金帐中,刺杀耶律德光的机会便少了许多。 不过,好在他一时心中灵光一现,已经将耶律天德诓来扣为了人质,就算刺杀失败了,也有一张挡箭牌。而且由于帐外有乐林七叟,帐中的一流高手只有十多位,燕无双出手,未必刺杀不了耶律天德。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一名侍卫急忙跑出去。 不多时,燕无双随着那侍卫走进了帐中,看了李风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李风云笑道:“大汗要《归藏经》,前辈将《归藏经》交给大汗吧!” 燕无双答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正要朝耶律德光走去,一名侍卫上前一步拦住他,道:“大胆,将经书交给我就成了!” 萧怀玉、萧丹等数名高手疾步上前,挡在耶律德光身前,其余各高手也各自戒备。周围的各侍卫更是抽刀出鞘。 燕无双微微一笑,道:“无妨!”将《归藏经》交到那侍卫手中。 一名道士接过了《归藏经》,翻开粗略地看了一遍,回禀道:“陛下,这译文古朴,应该不假。” 耶律德光听罢,哈哈大笑,道:“好,李风云,你算讲信用,朕承诺,只要你不威胁到我大辽,狼山中的事,朕不与你计较。那狼山,就算是朕赐给你的封地。” 李风云呵呵一笑,答道:“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大汗不要忘了,狼山还是我中原的土地,大汗可封赏不了我。《归藏经》业已经交给大汗,我李风云也该走了。”说罢,拱手施礼。 燕无双也拱手施礼。 众人心中一轻,略微放松了一点警惕。就在这时,忽听燕无双低声喝道:“李风云,动手!”与此同时,只见燕无双双掌一翻,两道刀煞透掌而出,正打在两名挡住耶律德光身前的两名一流高手的身上。 那两名一流高手吭也没吭,七窍流血,立刻如乱泥一般软倒在地上。 萧怀玉、萧丹立刻意识到不妙,一边抽出兵刃,放出护体罡煞,牢牢护住耶律德光,一边大声喝道:“快拦住他,保护陛下!” 剩下的一流高手分成两拨,一拨团团围住耶律德光,想要带他离开,另外长白老怪等十名高手,直扑向燕无双与李风云,彼此配合,竟然封死李风云、燕无双冲向耶律德光的路。 李风云早就想好,一听燕无双的低喝,便一把扣住耶律天德,抓起耶律天德的小腿,竟然将耶律天德当做人形的武器,直朝那八名高手抡去。 耶律天德吓得惊惶失措,大声叫道:“小心……”呼呼的风直贯到他嘴中,他的内力又被李风云封死,竟然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头昏眼花,几欲晕厥。 长白老怪等人哪料到李风云出此怪招,担心伤了耶律天德,身形微微一挫,阵型立刻便露出破绽。 燕无双是何等高手,顺手一掌拍死了身边一名侍卫,趁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形一闪,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硬生生从十名一流高手的围堵中闪了出来。伸手一掌,击飞了萧怀玉,又一腿,踢翻了萧丹,直扑向耶律德光。 这时,耶律德光已经撤到了金帐边,负责保护耶律德光的三名一流高手大惊失色,其中两人高呼一声:“陛下快走!”返身迎向燕无双,想要阻挡燕无双片刻工夫。另一名高手顾不得其他,一把夹起耶律德光,手起一刀划开了金帐,脚尖一点地,便要带着耶律德光钻出帐外。 只要钻出帐外,离开了燕无双的视线,周围的侍卫往上一涌,将耶律德光裹挟在其中,燕无双本事再大,也很难再找到耶律德光,更不消说刺杀他了。 燕无双岂能容耶律德光逃掉?冷笑一声,身形一闪,饶过那两名高手的联击,一掌凭空劈出。 “啊!”那名高手口吐鲜血,身子晃了一晃,栽倒在地,竟然将耶律德光压倒在身下。 耶律德光虽然也会些武功,但武功并不高,一时竟然没能挣脱出来。 那名高手虽带着耶律德光跃出了帐外,但帐外的侍卫离他还有一丈来远,而燕无双身形奇快,眨眼间已经闪到了耶律德光身边,一把将耶律德光从那名一流高手的尸体下拽了出来,帐外的侍卫已经来不及救耶律德光了。 “慢!”耶律德光大惊,“你要杀朕,总要让朕死个明白,你究竟是谁?” 燕无双冷哼一声,沉声喝道:“杀你者,乃幽州燕无双!” 说罢,也不多话,一掌拍在了耶律德光的后心。 耶律德光晃了两晃,刹那间闪过无数的念头,时间似乎变得迟缓起来,他的一生在他眼前一一晃过,许多他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都浮现在眼前。到了最后,只化作了一个念头: “原来如此,原来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真龙天子,我不过也是凡人一个,只是比别人运气好上一些,多出一些际遇罢了!什么帝王霸业,到头来,也只是好梦一场。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耶律德光感到无比的疲惫,眼皮如千钧一般沉重,身子微微一震,终于合上了眼睛,陷入到永久的黑暗之中,只是在眼角出挤出两滴晶莹的泪珠。 这正是:到头此一生,难逃那一日,任尔英雄豪杰,富贵荣华,到头来也要化作一捧黄土。 周围的侍卫都惊呆了,有人大叫道:“他杀了皇上,他杀了大汗!” 无数被惊动的辽军如蚂蚁般正从四方赶来,将金帐周围围得死死的,黑压压一片。 燕无双哈哈大笑,一把将耶律德光的尸体掷向那些侍卫,砸到了最近的十多名侍卫。一转身,又扑入帐中。(注1) 注1:据《旧五代史》记载,耶律德光在北撤的途中,病故于天福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即公元947年5月15日。当然,民间也有流传,耶律德光是为中原豪杰所杀。 耶律德光(902年―947年),字德谨,小字尧骨,契丹族,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次子,母淳钦皇后述律平,辽国第二位皇帝,公元927年―947年在位。 公元922年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引兵掠蓟北。 公元926年太祖病死,因应天后述律平之助,于次年即位,仍以天显为年号。 公元938年,耶律德光改皇都为上京。始改革官制,官分南、北面,因俗而治。北面官以契丹旧制治契丹人,南面官以汉制治汉人。又整订赋税,奖励耕织,发展生产。 公元946年,倾师南征,八月,为后晋所败。十二月,大败后晋兵,陷汴京,俘后晋出帝。 次年,改元“大同”,改国号契丹为辽。接着,因为中原民军的反抗,契丹人死伤惨重,厌战心切,他率军北返。途中,行至栾城(今河北栾城)病死。庙号“太宗”,谥号“孝武惠文皇帝”,葬于怀陵。 第五百四十二章 突围(1) 相比起金帐之外,金帐中就稀疏很多,十多名一流高手率领着数十名侍卫将李风云团团围住,不肯放他离去。 好在李风云手中有耶律天德,李风云用耶律天德做武器,众人投鼠忌器,一时竟然奈何不了他,反倒让李风云抢过一把钢刀,砍死了几名侍卫。饶是这样,李风云也难看得要紧,背后的衣服被割开了数道口子,若不是有天蚕宝甲护体,他现在已经是身受重伤了。 在临来之前,苏语侬担心李风云的安全,将李风云送与她的天蚕宝甲脱下来,一定要李风云穿上。 数名侍卫守在金帐那被割开的破洞前,见燕无双去而复返,大声喝叫,纷纷挥刀向燕无双砍去。 燕无双哪会在乎那几名侍卫,接连两掌拍死了两名最凶的侍卫,飞身冲向李风云。 那些侍卫不是燕无双的对手,转眼间被燕无双毙杀了五六名侍卫,被燕无双突了进来。 李风云见到燕无双,急声问道:“大师兄,怎么样?” 燕无双一脚踢飞了一名冲上来的侍卫,答道:“那鞑子皇帝已经被我杀了,这次总算没有白来。今日就算战死在这里,也是值了!” 李风云放下心来,一边挥刀抵挡周围的偷袭,一边哈哈大笑道:“情况还没有那么差,我手上有宝贝。你护住我!” 说罢,李风云“刷刷刷”数刀逼退长白老怪,忽然放下耶律天德,一手捏着他的脖子,一手将钢刀在他脖子上一搁,高声喝道:“你们都知道他是谁,你们的皇帝已经被杀了,耶律德光已经死了,他是耶律德光最喜爱的皇子,未来有可能成为你们辽国的皇帝。 难道你们非逼我连他也杀了么?” 耶律天德被李风云当做人形兵器抡了半天,头昏脑涨,昏昏沉沉,忽然觉得一股内力从李风云手掌注入,在他体内走了一个小周天,立刻觉得舒服了许多,脑袋也清明了些。听了李风云的话,耶律天德惊叫道:“你说什么?你们真杀了父皇?” “那还有假?”李风云笑道,有燕无双护住他,李风云从容了许多,“你现在机会来了,老子死了,继承皇位的理所当然应该是儿子。哪有当叔叔的跟侄子抢皇位的道理。 现在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就是与我们合作,回头我放了你,你赶紧收拾人心,准备回辽国跟你叔叔耶律洪古抢皇位。成则扬名千古,成为辽国的皇帝,败则身殒道消,遗臭万年。不过,这里有三十万大军,辽国的大军都在你手中,只要你运用得当,成功的希望很大。 另一条路,便是不与我们合作,视权势如粪土,一心要为耶律德光报仇,只须脖子在我的刀刃上一抹,就做到了。你的血,足以让辽军将士鼓舞士气,我们想要逃出去也难,最终也难免力尽而亡。 你放心,你这么做,肯定会落个好名声。你叔叔也一定会将你风光大葬,享尽死后哀荣。不过这一世的荣华富贵、帝王霸业就与你无关了。 如果有来世,以你的所作所为来看,想要投胎做人恐怕都很难,更不消说身份地位了。 怎么样?都是肺腑之言吧! 不想吃苦,就快做决定吧!” 耶律天德的眼神一阵恍惚。 耶律德光的死的确让他心中生出了几丝悲痛,但是父皇毕竟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李风云说得对,此时最重要的,并不是要为耶律德光报仇雪恨,而是如何尽快掌握住这三十万大辽铁骑。 有了这三十万大辽铁骑,就有了争雄天下的本钱,就有可能从叔叔耶律洪古手中抢回原本理应属于他的皇位。 至于为耶律德光报仇,只要他坐上了辽国皇帝的宝座,什么时候报不是报?燕无双、李风云本事再大,在大辽面前,也只是一只可怜的蝼蚁。 如果此时将生命放在虚名上,耶律天德认为是极为不智的,人死如灯灭,无论是阴曹地府还是六道轮回,都是虚无缥缈的。 略微犹豫了一下,耶律天德低声问道:“你们真的会放了我?” 李风云笑道:“我们杀你做什么?之所以要杀耶律德光,是因为他与我中原的结怨太深,对我中原的伤害太大。你若不走他那条老路,帮你也无所谓。只怕你不敢让我们帮!” 耶律天德吓了一大跳,他哪敢让李风云等人帮他?若是他这么做,等若是向世人说他是李风云、燕无双等人的同伙,这样一来,辽国还有谁肯支持道。 想到这里,耶律天德大声道:“好,孤信守承诺,送你们出去,离开军营后,你我各走各的道,杀父之仇,刺君之恨,不共戴天。你我从此是仇敌,孤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一席话说得正气凛然。 说罢,耶律天德冲着周围的众高手和侍卫大声喝道:“都给本王住手,父皇驾崩,如今大辽三十万将士暂时由本王掌管,父皇被刺,本王决定不追究你们失职之罪。父皇对李风云的许诺,依然有效。所有的事,本王担着。 今天,死去的人已经太多,本王不想再看今天有更多的大辽猛士流血。如今最大的事,是准备父皇的大敛,一切待父皇大敛之后再做计较。 这几名叛贼,本王绝不会放过他们。” 此时金帐中已经涌进来近两百名辽军,原本宽大的金帐被挤得水泄不通。 燕无双强抢来一把钢刀,就在李风云与耶律德光说话的那段时间,又一口气杀了三十多名辽军。。李风云周围都是横七竖八的辽军尸体,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金帐内柔软的地毯。 燕无双几乎每一刀劈出,就必然有一名辽军倒下,没人能挡得住他,辽军被燕无双杀得有些心寒。不过,耶律德光被刺身亡,事关重大,逼得他们不得不以命相搏,要不然,不止是他们,就算是他们的妻儿,他们的族人,都会受道极为严厉的惩罚。 听了耶律天德的话,众辽兵松了口气,纷纷住手,至于那些一流高手,更不愿意与燕无双拼命。能够活着,谁又愿意死去。 李风云的刀比着耶律天德的脖子,喝道:“让出一条道来,让我们与帐外的那几名朋友会合。” 第五百四十二章 突围(2) 众辽兵一阵发呆,不知该怎么做,谁也不敢擅自做主,放李风云、燕无双离去。 耶律天德叹了口气,大声道:“让开一条道吧!” 有了耶律天德这句话,众辽兵才不情愿地闪开一条道来。 李风云押着耶律天德在前面开路,燕无双在身后断后,缓缓走出金帐。 这时,金帐之外的厮杀也停了下来,乐林七叟凄惨不已,才多大会儿工夫,笙叟与笛叟已经战死,鼓叟、琴叟、埙叟、奚叟和箫叟,身上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其中琴叟伤势最重,右手一只胳膊都被砍了下来,看来日后他再也不能鼓瑟弹琴了。 以他们七人之力,抵挡住帐外的三十多位一流高手,一百多位二流高手的围攻,的确是为难他们了。他们手中可没有人质可做要挟。 好在辽军还来不及调来弓箭手,也好在那些高手不许带有暗器,要不然,纵使他们七人武功再高强,也决计难在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下,还能防得住雨点般的箭矢。 奚叟和箫叟背负起笙叟与笛叟,鼓叟与埙叟护住受重伤的琴叟迅速与李风云汇合在一起。 李风云心中一动,对耶律天德低声道:“你快让你父皇的侍卫为我们开路,我想,这大营中的八万兵马未必都肯听你的命令,其中趁机想除掉你的人未必没有。这些人一旦捣乱起来,你我难免玉石同焚。” 耶律天德听明白了李风云的意思,耶律德光所率的这八万兵马中,辽国各部的人都有,怎么可能都听他的话?其中肯定会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攻击燕无双、李风云等人,借着李风云的手除掉耶律天德。 而耶律天德的亲信萧翰部兵马,离金帐还有些距离,在这混乱的局势中,根本没可能调来保护他,那么唯一可以保护他的,可能只有父皇的侍卫和御林军。因为这批人,本来便是只效忠于耶律德光,耶律德光遇刺身亡后,他们就失去了最强大的依仗,同时也成了待罪之身。其中很多人,特别是金帐中的那些侍卫,几乎是必死无疑。 现在,耶律天德承诺不追究他们的失职之罪,等若是给了他们活命的希望,但是这是有前提的,必须是耶律天德能够掌握大权。如果耶律天德都死了,那什么都不用提了。 而且,耶律天德作为耶律德光的爱子,这些人也天生对耶律天德有亲近感,最有可能成为他的手下。 李风云一方面是想顺利从辽军大营中脱身,从另外一个方面讲,也是在提醒耶律天德,借着现在的乱势,趁机收服这些人。 当然,李风云这般做,也没安什么好心。这段日子,从辽国不断传回的消息,让李风云对辽国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在辽国,皇太后述律平的威望和实力都是非常强大的,要不然,耶律德光也不会不敢违抗述律平的意思,立耶律洪古为皇太弟。 相比起支持耶律洪古为帝的皇太后述律平的实力,耶律天德的实力就显得小很多,支持他的主要是他的舅舅萧翰部,根本无法与之相抗衡。 如果不壮大耶律天德的实力,那么由于耶律德光之死造成的辽国内乱将会很快被手段强硬的述律平平息下去,辽国的国政如果落到述律平的手中,凭着述律平的手段,那么中原的结果恐怕比耶律德光还活着好不到哪里去,这次刺杀就成了纯粹的泄愤之举,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所以,李风云没有明说,却暗示了耶律天德。倘若耶律天德连他话中的这点意思都听不明白,那他就根本没有与述律平所支持的耶律洪古对阵的资格。 耶律天德是聪明人,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立刻喝令道:“今天所流的血太多了!御林军和父皇的侍卫听着,听孤的命令,立刻开出一条通往大营之外的通道。只要本王在一日,孤便保你们一日无事! 还有演武宫的各位高手,请护住李风云等人,莫要再生乱。 与李风云这些逆贼所有的帐,等日后再算!” 耶律天德野心果然不小,他不止是要将御林军与那些侍卫拉到他的麾下,还要跟那批武林高手扯上关系,这批人可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力量。 耶律天德话说完,御林军尚在迟疑,那些侍卫已经开始行动,生死攸关,容不得他们不停耶律天德的调派。 大辽御林军的统领是萧怀玉,不过萧怀玉被燕无双打成了重伤,晕厥了过去,缺乏一名震慑得住的人,此时群龙无首,心中也没有主意。在侍卫的带动下,各个千夫长也开始指挥部属行动起来。 燕无双一阵发呆,想不明白他刺杀了辽国的皇帝耶律德光,为何此是辽军反而为他们开道。难道被李风云所挟持的耶律天德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毕竟只是江湖中人,没有经历朝堂中的事,想不透其中的道理。江湖中的伎俩很难瞒过他的眼睛,但朝堂上尔虞我诈的权谋他却一窍不通。 在他看来,要想逃出辽军大营,唯一的办法,便是杀出一条血路。 李风云与他不同,李风云从小便在人心诡诈的清平镇长大,少了燕无双那么多是非善恶的观念,又经过这么多事情的历练和老狐狸冯道的教导,反而能更清楚地看清藏在人心最深处的那个恶魔,迅速地在纷繁复杂的事情中找出最明智的应对之策。 一个人所经历的环境,造就他的性格,也注定了他一生的命运。时势造英雄,英雄也造时势。 果然不出李风云的意料,果然有不少人想要浑水摸鱼,当然其中也有可能有真想报仇雪恨的忠贞之士,周围兵卒的谩骂不满之声大作。 不过在侍卫和御林军强力弹压下,很快在密密麻麻的辽军中,清理出一条通道,直通向大营之外。 李风云又要来几匹马,与燕无双等人跳上战马,李风云笑道:“我们走!”在一群演武宫武林高手的保护下,李风云押解着耶律天德扬长而去。 燕无双这才发现,原来,突围可以如此简单。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一英斗双杰 离开辽军大营足有五里地,一片小树林中涌出四十多人,不少都是李风云的旧相识,其中就包括天策府的数人,其中半数都是一流高手,公孙无忧与苏语侬也在其中。两人带来了李风云、燕无双等人的武器。 他们都是燕无双与醉道人请来的接应的人,如果燕无双能够冲出辽军大营的话。 李风云放了耶律天德,拱手笑道:“天德兄,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耶律天德冷着脸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怎么会认为你与我之间还有合作的可能。” 李风云哈哈大笑:“天德兄,世上的事又哪能说得准?谁能想得到,今日我们刺杀了耶律德光,送我们安全出来的竟然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天下间,理无常是,事无常非。 既然今日你我能联手合作,谁又说得准日后便再无这样的机会?” 耶律天德冷哼了一声,拨转马头,扬鞭离开。 李风云回头对众人道:“耶律天德回去了,追兵必定马上就到,大家快离开!” 众人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拍马迅速离开。 才行了十余里,忽然见月光之下,有两人影正立在路中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人怒喝道:“燕无双,你给本尊滚出来!” 李风云定睛望去,原来是魔教教主耶律明和辽国国师萧齐瑞,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醉道人毕竟没能缠住这两人太久,耶律明和萧齐瑞竟然抢在他们前头截住了他。这两人联手,他们这伙人必定是损失惨重。 之前醉道人已经说明,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此次虽然受燕无双的邀请,参与了刺杀耶律德光之事,但他只会负责缠住耶律明与萧齐瑞一段时间,不会真正与他们动手。因为他若真的动了手,那么轩辕台很可能不得不走向前台,正式与辽国拉开战幕。 这对轩辕台是非常不利的。毕竟,轩辕台负责的是华夏文明的兴亡,而不是一朝一代的更替。某种程度上说,辽人已经开始接受华夏文明,被华夏文明所同化,如果可能,轩辕台也是可以与辽人合作的。 所以,想要醉道人出手相助,恐怕很难。 在辽营中,李风云已经领略了绝顶高手的利害,一流高手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或许,剩下的这三十多名一流高手联手,能够勉强与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但是,此时在他们的身后,必定有大量的辽国铁骑和高手赶来。一旦被耶律明、萧齐瑞纠缠住,过不了多久,众人就会陷入到辽军的重围之中。看情形,这两人已经知道了耶律德光遇刺的事情。 燕无双深吸吸了一口气,道:“我去拦住他们两人,你们快走!” “可是……”李风云正想说话,却被燕无双打断:“可是什么,小师弟,我看你也是行事果决麻利之人,休在这个时候婆婆妈妈!” 说罢,燕无双纵使跃下马来,“噌”的一声,背后的剑囊中跳出两把宝剑,燕无双两手握住,喝道:“组织这次刺杀的是我,刺杀耶律德光的也是我,放他们过去,我与你二人好好打上一场!” 耶律明铁青着脸道:“燕无双,你以为你一个人便能将所有的事情揽下来么?今天这里的人,一个也休想逃脱!”转头对萧齐瑞道:“燕无双便交给我!” 说罢,耶律明从身后拔出两把弯刀,身子一闪,已经来到燕无双面前,刀光一闪,手中的两把钢刀化作一道刀网,将燕无双罩在中间。 耶律明的动作快,燕无双的动作也不慢,只见剑光闪动,如点点寒星从空中坠落,刹那间,“叮叮当当”刀剑相击之声交织成一片,即便是李风云也没有听清两人在那一瞬间刀剑相击了多少次。 看来耶律明那两把宝刀不是平常之物,竟然能与含光宝剑拼个相当。 刀光剑影之中,李风云已经看不清耶律明与燕无双的身影,直觉得这两人都似乎融入到各自的刀剑之中,与刀剑化为了一体。 原来真正的绝世高手的武功,竟然高到这等地步,李风云暗自心惊,碰上这等的高手,他恐怕连一招也接不住。 萧齐瑞的脸色冷得如一坨冰,一步一步朝李风云等人走来。众人纷纷跳下马来,抽出各自的兵刃准备应战。 “你的对手也是我!”刀光剑影中,突然飞出五道寒光,直奔向萧齐瑞的后背,燕无双的声音虽之传出。 萧齐瑞不得不闪身避过,他也不敢托大,袖子一卷,从袖中探出两把峨眉刺,原来,萧齐瑞也是使用兵刃的,以前不使用,只是因为没有人能逼他使用兵刃。 这时,李风云看清,原来那五道寒光原来也是五柄宝剑,只是那宝剑的形制十分奇怪,并无剑柄,三尺来长,两头都是剑尖,像过暗器更胜于宝剑。 那五柄宝剑仿佛被五名无形之人驱使着,在空中犹如五条灵蛇,灵动无比。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以气御剑?”李风云一阵发呆,以气御剑只是在传说中出现过,他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够以气御剑,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兄燕无双。 “还不快走?我缠不了他们多少时间!”燕无双的声音又从刀光剑影中传出来。 李风云一跺脚,飞身上马,喝道:“我们走!”说罢,带着众人远远绕开决斗中的燕无双、耶律明和萧齐瑞三人,奔驰而去。 “不知大师兄会怎样?”李风云心中惴惴不安。 燕无双武功诚然不错,又焉知耶律明、萧齐瑞没有绝活?都是绝世高手,以一敌二,燕无双明显处于劣势,而且,为了保证李风云等人顺利离开,燕无双还丝毫不能放松同时对耶律明、萧齐瑞两人的进攻,牵制住他们,更不要说逃走。 一旦辽国的大军赶上来,有了耶律明、萧齐瑞两人的辽国大军与没有他们两人的辽国大军,绝对不能同没有他们两人的大军相提并论。陷入这样的大军之中,即便是武功高强如李苍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不消说是燕无双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分兵 打马逃了才不到半个时辰,李风云听到前方隐隐有“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李风云急忙拉住马首,止住众人,侧耳细听,没有自家的马蹄声的干扰,远远传来的马蹄声明显了很多。听声音,恐怕不下数千人。离他们已经不足五里地。 很显然,另一路辽军已经得到了消息,从前方掩杀了过来。辽人传递信息的手段好快,李风云没看见烽烟,恐怕是用了飞鸽传书之类的手段。 前面不能去了,走大路只会自投罗网, 李风云想了想,道:“马匹不能再骑了,动静太大,瞒不过人!我们的很多人,骑术并不精湛,比不得辽兵。而且,在这平原之上,更藏不住人。 原定的逃往赵州,再择机渡过黄河,恐怕是不成的,就算杀破辽人的阻拦,去了赵州,辽人也未必不会报复,屠了赵州。与其这样,还不如去河东。 河东之地,山川险峻,我们这些个人往山中一躲,辽人想要找到我们也难。 耶律德光被刺身亡,辽国必定生变,辽军不可能在河北久呆,用不了多久就会撤回辽国。” 众人没什么异意,点头同意。虽然去赵州他们有所安排,但没想到辽军反应竟然这般快,后路兵马竟然截住了他们的退路。而且,正如李风云所说,他们即使逃到了赵州,也难保辽军不会恼羞成怒屠城。 赵州城现在仍在契丹人手中,辽人若是要屠城,赵州的百姓连反抗之力都没有,显然不是好的选择。 李风云又道:“所有的人都去河东,也是不成的。辽人很容易便能猜测出我们的动向,需要有人将辽人引向相反的方向,深州。 我想好了,我带几个人,赶着马匹向深州方向逃,辽军被马蹄声吸引,应该能引住大部分辽军。其他的人,就随天策府的兄弟步行前往河东。天策府的兄弟对河东的地形熟,又与刘知远关系不错。只要逃入河东地界,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天策府的几名高手急声道:“这怎么可以?不如由我们去吸引辽军,李将军带大家去河东!” 李风云摆了摆手,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去深州也未必没有活路。毕竟我们马多,一路可以换乘,而且,从深州往北,我便可潜入到定州附近,进而逃往狼山。这一带的地形我熟,我不去谁去?去往河东方向同样危险,很难想象辽军的右翼不会派人阻挡住去往河东的路。我这计策也只能吸引住大部分辽军罢了。 我这法子,最多也只在夜里有效,而且与辽军一接战,辽军肯定会醒悟过来。各位要抓紧时间,争取在辽军做出反应之前,冲出辽军的封锁,冲入山中。 记住,遇到小股辽军,尽量不出手,如果躲不过去,出手就一定要干净利落,一个活口也不要留下。 各位放心,这世上能杀我李风云的人还没生出来。” 情况紧急,辽军正在一步步逼近,容不得众人多耽搁。稍稍一商量,李风云带着公孙无忧、苏语侬以及另四名骑术较好的一流高手,带着马匹走小路,往深州方向而去,吸引辽军的注意。 苏语侬实力太弱,不过,若是遇上小股敌军,苏语侬施展毒术,完全能迅速毒杀他们。李风云将天蚕宝甲脱了下来,硬逼着苏语侬穿上。 李风云一行七人调转方向,带着近五十匹战马,一路向东狂奔,很快就引起了扑杀过来的辽军的注意,一路追了下来。 可是李风云有近五十匹战马可供换乘,所带之人,骑术都不错,辽军一时想追上他们也难。李风云故意放慢了速度,不即不离,与辽兵的距离保持在四里左右。他担心甩辽军太远,引起对方的警觉,万一辽军查觉到,很可能转头去追另一拨人马, 众人虽然都是武林高手,轻功不差,短时间内,行进的速度可能还超过骑马,但是终究是要耗体力与内力的,难以长久。一旦他们被追上,就危险了。 李风云七人曾遇到一小股辽军,想要拦住李风云,好在这拨辽军没有什么高手,才十余人,几乎是一照面,就被李风云等七人砍翻在地,一个也没留。李风云所带的马匹也增至六七十匹。 这是辽军派出的一拨散军。 三更时分,李风云察觉到背后的追兵的马蹄声变大了数倍,竟然有近两万辽军铁骑跟在他身后。显然,是两股骑兵会合了。看来辽军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分兵了。 “小心!前面有敌军,大概有三十多人!”李风云的耳力比常人灵敏数倍,这时优势便显示出来。不是他们不想躲开这些小股骑兵,而是因为他们动静太大,想要躲开也躲不开。 跟在李风云身后的两名一流高手心领神会,立刻换马,顺着李风云所指方向,从两侧包抄过去,他们主要负责扑杀逃脱的辽军。 李风云、公孙无忧等人也换了坐骑,催动马匹,李风云、公孙无忧并骑直冲了过去,另外两名一流高手紧随其后。 后面二十多丈外,苏语侬带着大队的马匹,苏语侬的暗器不错,留她在最后,是因为她的暗器功夫最好,修习毒术,必须练好暗器功夫,要不然,许多毒术都施展不出来。 这样安排,即使有个别辽兵逃脱,也难看出其中的虚实,毕竟这是在夜里,想要看清楚二十多丈外的东西,即便是武林高手,也有些困难。 没多久,遥遥看见一队辽军铁骑,约有三十多人,列成箭矢阵形,直朝他们扑了过来。 人未靠近,只听“嗖嗖嗖”雕翎破空之声不断,直朝李风云、公孙无忧两人射来。 数十支雕翎,还伤不了李风云和公孙无忧,不过数十个呼吸,那拨辽军就扑杀到近前。 李风云冷笑一声,挥手一刀,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名辽军斩于马下,左手又一刀削断砍来的马刀,将接着冲上来的辽兵连人带刀截为了两截。 “刷”,第三刀挥出,一篷鲜血从辽兵无头的颈项中喷出,血溅三尺开外, “刷”,第四刀斩出,轻盈的赤练宝刀从辽兵的胸膛划过,那辽兵惨叫一声,身子晃了晃,无力地跌落马下。 “刷”,第五刀,幽影宝刀如一团乌云,一个血淋淋的马头飞起,接着将马上的辽兵齐腰斩断。 …… 如果一般的精锐骑兵,这两军交错的一刹那,能砍出两三刀也就算是很不错了。可是李风云乃是一流高手,刀法何等地块,幽影宝刀与赤练宝刀如黑色的刀轮一般,转眼间一连砍出了二十多刀,刀刀致命,辽军仿佛是列好队来送死一般,转眼间便结果了十数名辽兵的的性命。 公孙无忧也不差,虽然没用他的金刚天蚕扇,也是用的两把钢刀,也杀了十多名辽兵。金刚天蚕扇并不适合沙场拼杀。 剩下的数名幸运躲过两人的辽兵,还没缓过神来,便被跟上来的两名一流高手手起刀落,斩于马下。 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这队骑兵全灭。 苏语侬赶了上来,看了看血淋淋的战场,皱了皱眉头,道:“风云哥哥,那些开膛破肚,肢体不全的,一定又是你杀的。为何你没次杀人,都杀得这般凶残恶心。”苏语侬毕竟上战场的机会不多,见不得这肚破肠流的场面。 李风云道:“杀人么,哪还计较那些?” 公孙无忧哈哈笑道:“小兄弟,杀人也是一门艺术,是一门精巧的学问。算了,你这人生来便只适合做屠夫,跟你说也是白说。” 众人哈哈大笑。 这时,两名负责从左右包抄的高手也回来了,他们没有机会出手。收拢跑散的战马,众人趁着这机会,休息了一下。听到背后“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逼近到三里开外,李风云等人再度启程,身后的马匹又增加了二十多匹,声势更是浩大。 第五百四十五章 突围 一路上,不断有小股辽军拦住李风云等人,少则十多人,多则数十人。这些人,想要每次都杀得干干净净也不容易,总有一两骑逃脱。 好在李风云安排得当,夜色中即便有一两骑逃脱,哪里还敢冲向后面的大队人马?只会是拨马向两侧逃去。 这样,即便逃脱了两侧那两名一流高手的追杀,在夜色中也看不清后面大队人马,只道是还有大量高手,这样一来,反而坚定了李风云等人身后追兵的决心。 砍砍杀杀,追追停停,李风云与后面追兵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四里有余,不足五里。 如果离得太远,李风云便会让众人停下来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 毕竟,辽军的右翼兵马随时都可能出现,堵在他们前面。 黎明时分,后方终于静了下来,辽军也要休息吃东西,马匹也该喂水喂草料,否则即便人受得了,马匹也受不了。 李风云算了算距离,这样跑了一夜,离辽军右翼已经不远了,再跑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辽军当头兜住。 想了想,李风云对众人说:“不能再往东跑了,我想,这时如果我们丢掉马匹,调头向北,会发生什么?” “北边也有辽军!”公孙无忧道。 “不错,北边一定会有辽军,但是,相比起南边,我相信北边辽军的防御会薄弱很多!”李风云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实际上就在契丹人的包围中。无论向哪个方向,必定都有契丹人的堵截。 我有一个法子,也许能引开辽军的注意力。” “什么法子?”苏语侬有些好奇。 李风云答道:“我们现在有两百多匹马,咱们留下七匹,其余的每十多匹一组,将这些马匹的缰绳绑在一起,然后点燃它们的尾巴,朝四周各个方向赶去。这样,契丹人就分辨不出我们在朝哪个方向突围,更无法确定我们究竟突围了还是没有突围。 而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转头向北,找个机会突出去。 我想,契丹人就算知道我们突围出去了,应该也不会派出大部分的人来追我们,因为,我们的人数他们应该知道。他们会认为大部分人还在附近,所以会细细地搜索这片区域。 这样,我们就有了机会。” 公孙无忧略思片刻,道:“这主意不错!” 苏语侬也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可惜了这些马!” 李风云又望向另外四名一流高手,他们也无异议。人的名树的影,李风云善战的名声在外,他们虽是武学宗师,但是论到沙场驰骋,还真没法跟李风云相提并论。 七人准备了一下,将两百多匹战马每十多匹一组,分成了近二十组,将每组马匹的缰绳用刀从中割开,相互绑在一起。点燃马尾巴,那些马匹受了惊,惊恐无比,发了癫,四处奔逃。 七人跳上早已经选好的七匹最健壮的战马,一拨马头,直朝北面而去。 奇怪的是,后面围追他的辽兵似乎并没有多少动静,也不知是被杂乱的马蹄声弄昏了头,还是自以为李风云等人是网中之鳖,并没有围拢过来。 不过李风云并不在乎,辽军没有立刻追上来,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 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之时,李风云等人已经跑了近一个时辰,马儿已经有些脱力。再健壮的马也受不住这般使唤。跑了一夜,没喂过马料,也没喂过水。战马实际上是一种极为娇贵的动物,需要精心的伺候。 来到一小片树林边,李风云远远望去,只将北方五六里地处,现出黑压压的人群,正由北向南,缓缓压了过来。 勒住缰绳,李风云跳下马来,道:“就到这里吧!我们在这树林中休息一阵,等他们搜到此处,能混过去便混过去,要是不济,再抢几匹马,冲出去。他们要过来,估计也要半个时辰。” 众人纷纷跳下马来,一鞭子将战马抽走,走如林中吃了些干粮、歇息。 当林外的马蹄声逼近之时,众人纷纷跳到树上。 不多时,百余名辽军便涌入树林,搜索得很仔细,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 见没有机会混过去,李风云大喝一声:“动手!” 说罢,飞身从树上跃了下来,一脚将一名辽军踹下马去。脚尖一点马背,李风云再次腾空,“刷”的一刀,将另一名辽军连人带刀砍成了两半。又一纵身,李风云飞向第三名辽军,那人竟然是位好手,已经早有准备,见李风云朝他扑过来,自知不敌,居然自己一点马蹬,从马上跃了下来,躲过了李风云致命一击。 李风云也不理他,直接向外杀去。 百余名辽军搜索这一小片树林,前后也不过六七人,李风云几个腾挪起落,便已经杀透了敌阵。李风云落到最后一匹马上,朝两边看了看,发现只有苏语侬略慢,随手抓起身边的一名辽兵,朝挡在苏语侬的一名辽军铁骑扔去。 那人正在躲闪苏语侬的进攻,忽觉背后冷风袭来,想要躲闪,哪里来的及,只听“啊”“啊”两声惨叫,竟然被李风云的活人暗器,砸了个筋断骨折,摔落马下。 这时,苏语侬落到了马背上,朝李风云笑了笑,迅速拨转马头,伏低身子,朝林外冲去。 “抓住他们,莫让叛贼跑了!”辽军大乱。 这时,李风云等七人已经冲出了小树林。 见突围的只有七个人,辽军领军的将领也是轻敌,立刻传令从周围分出数百骑铁骑,在后面紧追不舍,箭矢如雨点般朝李风云他们射来。 “几百人也想拿住我们?”一名一流高手有些忿忿不平,一边格挡射来的箭矢,一边大声道,“我们回马,杀散他们!” 李风云微微一笑,道:“莫急,这几百人,是我们最好的挡箭牌,若是现在就将他们杀散,追来的恐怕就不止这几百人了。等离他们大队人马远了,我们再动手也不迟!” 众人一听有理,纷纷收住回马杀敌的心思,只是拍马逃跑。 这么一逃,足足逃出两里多地,众人虽然没有中箭,但是跨下的马匹的屁股上,多多少少插着几支箭矢,马力渐渐慢了下来。 李风云大刀一扬,大声道:“时候到了!大家随我回马冲杀,杀散他们,再抢几匹好马赶路!” 第五百四十六章 我明敌暗 众人提马转身,化出一条弧线向追兵杀去。 追兵显然没料到他们七人居然突然回身冲杀,并没有整顿好阵形,顿时一片混乱。两军交阵,一点差池便会让兵败如山倒,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如狼似虎的李风云等人? 只在数十个呼吸的工夫,李风云等七人便杀入到辽兵之中,李风云与公孙无忧将苏语侬护在身后。那些辽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只见辽兵丛中掀起一道血浪,断肢与头颅在空中乱飞,一朵朵血色的花朵在空中绽放,惨呼哀嚎之声此起披伏。 转眼间李风云等人已经杀透了敌阵,战场上留下七八十具尸体。 拨转马头,李风云大喝一声:“杀!” 李风云七人如同杀神般又杀了过来。 辽兵还没有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又一阵血浪犁过,阴曹地府中又新添了数十个孤魂。 当李风云再次转过身来之时,辽军已经没了再战的勇气。一声大喊,纷纷四散而逃。 这次耶律德光招降了杜重威后,虽召集了三十万铁骑横扫中原,但实际上真正的精锐也就是那十多万人,其他的只是临时抽调来的牧民,虽战力也不错,但比之那十多万精锐来说,无论是战斗意志或是彼此间的配合,还是相差很远。 若是那十多万精锐铁骑,绝没又可能被李风云等身凿穿两次便就这样轻易崩溃。 带队的辽将高声怒喝,想要拦住溃散的辽兵,连斩了数名溃兵,可是哪里拦的住,众溃兵躲开那名辽将,远远逃开。 那辽将身边不久就只剩下十多名亲卫还没有逃走。 李风云拨马来到那辽将对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不逃?” 那辽将答道:“我乃耶律丙甲,我草原的男儿,即便是战死,也绝不将后背留给敌人!” 李风云摇摇头道:“耶律丙甲,我敬重你的勇气和忠贞,你走吧,你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必白白送命。” 耶律丙甲惨笑一声,自忖就算回去,部下溃散,也难免被斩首示众,反而为家人部族留下耻辱与祸患,大叫一声:“实则死矣,何足道载?中原汉人,告诉耶律丙甲,你叫什么名字?莫叫我做了鬼也是糊涂鬼。”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寻死,那我就成全你。我就是李风云!” 耶律丙甲打量了一眼李风云,道:“原来你就是血衣魔煞,死在你手下,也不算辱没我耶律丙甲。”又回过头对周围的亲卫道:“你们不必随我冲锋,记住,把我的尸体带回草原,莫要让我的魂魄流落在异地!” 身边的亲卫大哭,耶律丙甲怒喝道:“哭什么,草原的男儿,迟早都会战死疆场。莫要让汉人看了笑话。” 说罢,举刀朝李风云扑来。 虽然耶律丙甲不要他的亲兵随他冲锋,但仍旧有五名亲卫跟在他身后,向李风云杀来。 李风云心中暗叹,原来契丹人中也有好男儿,只可惜两军交战,容不得情。此人的武功并不高,才三流中期的水平,哪里能挡得住李风云?一磕马镫,李风云迎了上去,“刷刷刷”数刀砍过,六具尸体栽倒在地上。 剩下的七八名亲卫收拾起耶律丙甲等人的尸体,正要离去,李风云冷冷地道:“慢着,我说过会放过你们么?” 不止是那七八名亲卫大惊,就连苏语侬等人也不解其意,现在的情况,杀这几个人根本没有多大的意义。 那七八名亲卫以及下了马,此刻想逃肯定也逃不掉,纷纷抽出兵刃,组成军阵,绝望地望着李风云,只听李风云又道:“不过,看在你们主将的份上,放掉你们也可以。但是你们要告诉我,北方是否还有大批的辽军。” 那七八名亲卫彼此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咬牙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前面还有前锋萧禹的兵马,听说他也出动了,从北面压过来,有兵马三万多人,离此地大概四十余里。” 李风云等人彼此看了一眼,又问了一些细节,挥手让那几名亲卫离去。 “李将军,怎么办?”一名高手问李风云。 “此地离敌军太近,不是说话的地方!”李风云道,“我们先向东北方向突。”远处的契丹人正在集结兵马,准备再次掩杀过来。不过,辽军这路兵马,不过万余人,又分得很散,一时间想要集中几千兵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数若少了,来了也是送死。 众人点了点头,战场上无主的马匹很多,换了战马,李风云等众人直朝东北方向而去。 辽人见李风云等人要跑,顿时急了,匆忙间派出一只几百人的队伍,隔着两里多地,远远地坠在后面,并不敢靠近,只求不让李风云逃脱。 又飞奔了五六里地,李风云拉住战马,道:“我们继续向东,看能否在辽人合围之前突出去。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也无其他良策,只能听李风云的。 只是身后的那股辽军十分烦人,彼此相隔一两里路,并不过份逼近,也不落下,李风云等人休息,他们也休息,李风云等人前进,他们也前进,李风云他们向他们突来,他们便后撤,并不肯跟李风云等人接触,只是像苍蝇般地跟着。 “他娘的,打也不打,走也不走,这伙契丹鞑子究竟要跟我们到几时?”一名一流高手大声骂道。 李风云微微一笑,道:“莫急,他们最多也就能白天跟着我们。等到了夜间,我们弃了马,他们想跟也没处跟去。”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也就不管那拨辽军。 公孙无忧眉头微皱,来到李风云身边,轻声问道:“你真是这么认为的么?只怕等不到天黑,便有大批的辽军高手赶来。” 李风云当然知道,他这么说,只是想安众人的心。要对付他们这些人,最好的办法是派高手来,普通的士兵,除非足够的多,要不然根本拿他们没多大办法。 叹了口气,李风云道:“如今我明敌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汇合 向东又行进了六十余里,已经下午时分,七人来到一个小镇上,镇上的人似乎早已经跑光了,只剩下空荡荡一些残破的房屋。 这小镇之前显然是遇到过战火,近半数的房间被人放火烧去,剩下没有被烧去的,也大多破败不堪。李风云笑道:“我们暂且在这里好好休息一阵,养足精神,等晚上摆脱这股辽军。轮流放哨,我先来。那些辽兵,料他们也不敢进镇。” 说罢,李风云纵身跃上房顶。 冲杀逃跑了接近一天一夜没合眼,李风云等一流高手还好,但是苏语侬已经略有些吃不消。 镇外的辽军果真没敢进镇,只是在镇外驻扎下来,派出游骑将镇子团团围住,监视李风云等人。 休息了两个多时辰,见天色已经暗下来,李风云叫醒众人,悄悄地道:“我们走!” 众人都是武林高手,没有马匹的拖累,要避开那些游骑不难。在不知不觉中,李风云甩掉了那伙辽军,一路向北行进。 直到午夜时分,七人忽见一只焰火从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射入空中,心中一惊,那树林中火光透出。 李风云等人悄悄靠了过去,只听林中传来打斗之声,隐约有人喝道:“……燕无双,你走不了了,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 接着又听到燕无双那熟悉的声音:“咳咳,想不到我燕无双英雄一世,竟然会死在你们这群鼠辈的手中。嘿嘿,要我燕无双的命,可不那么容易,总要几条性命来换才成。要我燕无双投降,想也别想。” 李风云心头一惊,他没想到燕无双居然比他们更快一步,逃到了这里。 朝众人打了个手势,李风云带着众人偷偷地潜入到林中。 只见林中约莫二十多人,其中半数都是一流高手,团团将燕无双围在中央。外围十余人,打着火把,将周围照得纤毫毕现。燕无双身边,倒着两具尸体。 好在这群人中,并没有耶律明和萧齐瑞。 燕无双神情委顿,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背后的那个大剑囊早已经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手中也只有一把满是豁口的单刀,浑身上下,有不下十数道伤口,血迹淋淋,已经染透了他身上的衣袍,也不知是他的血迹还是他人的血迹。 围着燕无双的那些一流高手,显然对他还十分顾忌,并不敢太过靠近。其中一位李风云的老相识,长白老怪高声喝道:“燕无双,中了国师的幽灵鬼指,和耶律教主的焚阳掌,你居然能挺到现在,老仙算是佩服你,不过,你横行江湖数十年,也该到走的时候了! 我们已经发出信号,国师和耶律明要不了多久就会赶来,你认为你还走得脱么?” 显然,虽然燕无双身受重伤,但是神威犹在,辽国的这些高手虽然人多势众,但也不敢轻易上前送死,只想纠缠住燕无双,等待萧齐瑞和耶律明来解决燕无双。 听到这里,李风云知道不能再等待时机,大喝一声道:“大师兄,李风云在此,我来救你!”拔出幽影、赤练两把宝刀,纵身跳出,直扑过去。 一名外围的二流高手躲闪不及,被李风云一刀砍翻在地。 在李风云身后,公孙无忧、苏语侬,还有那四名高手也跳了出来,一齐随李风云杀向林中的那伙高手。 燕无双见到李风云等人杀来,抖擞精神,身子一闪,也朝李风云这边杀来。 长白老怪等高手大骇,他们没料到这种情况下,居然杀出了一股救兵,被攻了一个措手不及,阵形顿时便乱了。 燕无双瞅着一个机会,一掌拍到一位一流高手的脑袋,顿时脑浆四溅,可怜又一名武学宗师,丧命于这野林之中。 见燕无双依旧这般神武,又见李风云带来的人个个武功非凡,长白老怪自知凭他们这些人,是斗不过燕无双、李风云等人的,若只是燕无双,他们还能凭借着人多联手耗死燕无双。若只是李风云等人,他们也有把握将李风云等人缠住,不让他们逃脱。可是燕无双和李风云等人汇合了,就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 燕无双虽然身受重伤,但毕竟是绝世高手,有李风云等人相助,燕无双要杀他们这些一流高手,还是游刃有余的,再不走,只怕性命难保。长白老怪虽然心中不服,但此时审时度势,也不得不高呼一声:“我们撤!” 这时,外围已经有数名二流高手被李风云等人斩杀,听了长白老怪这句话,辽国等高手齐松了一口气,立刻跳开,与燕无双、李风云等人脱离了接触,撒腿便跑。 李风云无心追杀他们,见燕无双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扶住他,问道:“大师兄,你怎么样?” 燕无双苦笑一声,道:“还死不了,萧齐瑞的幽灵鬼指,耶律明的焚阳掌果然厉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快走。” 李风云二话没说,背起燕无双便朝北奔去。 约莫大半炷香的时间后,耶律明率先赶到,却见林中只余下数具尸体,和长白老怪等一批残兵败将,急声喝问道:“燕无双呢?他人在哪里?” 长白老怪有些尴尬,答道:“被李风云带来的十多名高手救走了。我们敌他们不过,不得不暂时退避!” 耶律明怒道:“那为何不追?” 长白老怪心道:“老夫投靠辽国,也是为了荣华富贵,谁会嫌命长,去追燕无双、李风云他们?命没了,要荣华富贵何用?” “耶律教主何必着急?”这时萧齐瑞也赶到了,开口劝道,“燕无双身受重伤,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如若不找地方疗伤,单靠真元强行压制,等伤势恶化,重则毙命,最轻也是一身修为尽废。 至于李风云那伙人,还在你我的眼中么? 他们跑不了,迟早会落到我们手中。” 耶律明冷冷横了萧齐瑞一眼,冷声道:“你是你,我是我,当年的事,本尊还记在心中,迟早有一天,本尊会找你算清楚。” 萧齐瑞嘿嘿笑道:“那也是等杀了燕无双之后,刺杀陛下的奇耻大辱,你放得下?大辽的兴衰存亡,你不顾了?现在你我只能联手,先稳定住局势再说。” 耶律明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理萧齐瑞,冲着长白老怪喝道:“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了?” 长白老怪不敢顶撞耶律明,只得答道:“北面,老夫瞧他们是打算逃回狼山藏军谷中。” 耶律明冷声道:“藏军谷?藏军谷不会再存在了!还不随本尊去追?”说罢,身形一闪,直向北方掠去。 第五百四十八章 合计 却说李风云背负着燕无双,带着公孙无忧、苏语侬等人,撒腿向北猛奔。算计着已经离开了长白老怪等人的视线,立刻转头向西,一口气跑出了二十多里,方才在一个已经渺无人迹的残破落荒村中停了下来休息。几年时间,河北之地被战火犁了数遍,这样的荒村,在河北已经是比比皆是。 一名高手不解,问道:“李将军,我们为何不直接往北跑,反而转头向西,西边不是有辽军大将萧禹的三万兵马吗?搞不好会正遇上他们。” 李风云笑了笑,解释到:“不错,西边的确有萧禹的三万精兵,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萧禹正在将兵马向我们这边调过来。正因为如此,耶律明和萧齐瑞才不会想到我们会向西逃。 如果我们只是向北逃,耶律明、萧齐瑞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根本逃不过他们。 不过,这计策骗不了他们多久,等到他们发觉中计,必定会调集周围精兵,把这片地方细细的搜索一遍。” 苏语侬正在查探燕无双的伤势,忽然开口道:“风云哥哥,燕大侠的伤势十分严重,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均已经受损,体内的两股强悍的真元需要驱除,必须立刻运功疗伤,要不然,恐怕就算能保得住性命,全身的功力也会毁于一旦。 在此之前,不可再妄动真气,以免伤势加重。” 李风云心中一惊,他知道燕无双受了不轻的伤,却没料到燕无双伤势竟然如此严重。 “那需要多长时间?”李风云问道。 苏语侬答道:“即便以燕大侠的功力,恐怕至少也要七天七夜。这七天七夜的时间,不能受人打搅,否则,很容易” 李风云心中一阵发愁,如今的情况,他们这一伙人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发现,又哪来七天七夜的时间给燕无双疗伤。 燕无双睁开眼睛,道:“小师弟,你不必管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燕无双已经刺杀了辽人的皇帝耶律德光,此生已经无憾了,你们就将我留在这小村中,我自有办法疗伤自保。”又抱拳对众人道:“各位兄弟,这次刺杀耶律德光,连累了大家,燕无双实在是抱愧。不过好在是刺杀鞑子皇帝成功了,各位兄弟的事情也算是做完了。你们趁着辽军还未合围过来,快快离去吧!” 李风云心中明白,燕无双又会有什么办法,无非是担心拖累了他们罢了,暗自叹了口气,向那四位一流高手道:“刘前辈、赵前辈、张前辈、云前辈,多谢四位出手相助。 不过事到如今,四位前辈留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四位情即刻启程北上,躲过辽军的合围,找个机会转道去河东,投奔刘知远吧!如今这世道,在黄河以北,恐怕也只有刘知远敢收留你们。 无忧公子,语侬便交给你了!”说罢,趁着苏语侬不备,手指在她身上一戳,苏语侬晕倒在地。 燕无双是他的大师兄,又曾数次救过他,李风云决意单独留下来保护燕无双。 刘、赵、张、云四人抱拳道:“燕大侠、李将军,你们这般说,未免太小看我们四人了。这次来刺杀鞑子皇帝,我们原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现在燕大侠有难,我们更没有离开的道理。燕大侠直管在这里疗伤,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不要说鞑子未必能找到我们,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大不了与鞑子拼了,杀了鞑子皇帝,咱们几个已经够本了。” 公孙无忧哈哈笑道:“小兄弟,四位前辈说得没错,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若真的被辽军发现,你放心,语侬姑娘的安全就交给本公子了。 再说,要让辽人不发现燕大侠,也并非一件难事,只是要再冒一些风险,赌上一赌,不知小兄弟,还有各位前辈敢赌不敢赌?” 李风云听了,精神一振,问道:“无忧公子,你有办法?”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答道:“小兄弟,这两夜,你接连施展金蟾脱壳之计,再施展一次,又有何妨?” 李风云不解,道:“现在这种情况,哪还有机会施展金蟾脱壳之计?无忧公子,何不说明白些?” 公孙无忧问道:“我们这些人中,辽人最想抓住,最想杀的人是谁?” 李风云一愣,答道:“自然是我师兄燕无双了!” 公孙无忧点了点头,接着道:“不错,本公子也是这么想的,辽人最想杀的,自然是燕无双燕大侠了,其次就属小兄弟你了。至于其他人,辽人能抓住最好,抓不住,也未必值得他们动这么大的阵势。对不对?” “正是!”李风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如果,辽军发现了燕大侠和小兄的踪迹,并且逃出了包围圈,他们会怎么做?”公孙无忧又问道。 “当然是集中所有高手,率军追赶了!”李风云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说找人假扮大师兄,故意引起辽人的注意,我与假扮的大师兄突围后,耶律明、萧齐瑞等人必定会被我们吸引,重新部署追杀我们,从而放松对这一带的搜索。这样,燕师兄就有机会熬过这七天七夜。只要等大师兄去足出体内的异种真气,武功恢复,天下又有何人能拦得住他?” 公孙无忧笑着点了点头:“最妙之处,在于燕大侠身受重伤,已经不能再动手。只要假扮之人不动手,你背着他,恐怕没有人能想到已经李代桃僵了。这样,留在这荒村中的燕大侠自然是安然无恙。” 众人觉得此计可行,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半天,把其中的漏洞一一补齐。 四名高手中,刘、赵两人会留在这荒村之中保护燕无双,燕无双则藏身于一口枯井之中,又将那枯井用土墙封住,不仔细搜索,很难发现那封住的枯井中藏有一人。刘、赵两人则留在村中暗中保护燕无双。万一辽兵搜到了此地,即将发现燕无双的藏身之处,刘、赵两人就会出手,吸引开辽军的注意力。 而李风云则会带着其他人,向西突围,直至遇到辽军。 至于假扮燕无双之事,更是好办,到时只需暗中抓一名身形与燕无双相似的辽军,点了他的穴道,穿上燕无双的衣服,乔装打扮,由李风云背负着,估计没人能看得出破绽。 到时,李风云故意让辽军发现,露出行踪,耶律明、萧齐瑞必定会得到消息,率领大批高手追杀。李风云等人只要不与耶律明、萧齐瑞等人朝面,时不时露出点行踪,引着他们逃七天七夜,任务就算完成了。之后海阔天空,辽人想要抓他也难。 只是这其中的凶险无比,一步走错,被耶律明、萧齐瑞逮住,或者被辽军纠缠住,以李风云等人的武功,绝没有逃脱的可能。 第五百四十九章 诱敌 众人分头准备,李风云解开苏语侬的穴道,向她说了实情。苏语侬狠狠掐了李风云两下,直掐得李风云嗷嗷直叫。 苏语侬生气道:“你将奴家当成什么人?事到临头,却要人家独自逃生。今天这事奴家先给你记下,这件事了,奴家让你好看。” 李风云的心不由得一抖,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担忧。感动的是苏语侬对他用情之深,担忧的是日后若是脱困,不知苏语侬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整治他。 约莫一刻钟后,李风云带着公孙无忧,苏语侬,还有张、云两位高手启程,朝最有可能有辽军的地方而去。 拂晓时分,李风云等人终于遇到一小队辽国游骑,他们已经靠近萧禹的前锋。 那一小队十余名辽国游骑并未发现他们,正围着一堆篝火睡觉,只有两人在周围放哨。 “噗”“噗”两声轻响,那两名放哨的辽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被人堵住了嘴,紧接着心口一寒,便不省人事了。 一流高手出手,果真是干净利落,张、云两名一流高手结果了那两名放哨的辽兵,身影一闪,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将正在睡梦中的另外十余名辽兵点了穴。 李风云等人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各自审问这些辽兵,不多时,便弄清了情况。他们果真是辽军前部先锋萧禹的人马,萧禹的大兵离此地不足十里。 昨天下午,萧禹得到飞鸽传书,知道辽国皇帝耶律德光钦命捉拿的七名贼人从重重包围中冲了出来,向东逃蹿,立刻带领兵连夜向东搜索。 谁料到了午夜时分,又有飞鸽传书过来,这次是国师萧齐瑞传来的,要求他配合众辽国高手,立刻派兵向北布防,搜索贼人燕无双及李风云的下落。不要求他们能抓住燕无双等人,只要能发现他们的踪迹便成,一旦发现燕无双、李风云的踪迹,立刻释放烽火,通知他们。 所以,萧禹立刻发下了李风云、燕无双两人的画像,安排了大量的游骑,散布在西边和北边。他们这拨游骑不过是这众多游骑中的一组罢了。 反复核实后,李风云留下一个与燕无双身形相似的,换上所带的燕无双的血衣,其余的辽兵尽数灭口。那名辽兵经过苏语侬的易容,那辽兵的面目变得与燕无双有九分相似。 李风云点了他数道大穴,又将他拍晕,将他牢牢绑在自己的背后。李风云身体远胜于常人,功力又深厚,加上这不到两百斤的重量,对他的行动影响不太大。 李风云道:“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隐藏行踪了!大家上马,往北冲,动静越大越好,估计耶律明、萧齐瑞在一个时辰内是不可能赶过来。我们要在这一个时辰内冲破萧禹所布下的包围,只要不跟萧禹的主力相撞就行。 一个时辰后,我们弃马潜行。” 五人跳上战马,双脚一磕马刺,发力向北边冲去。 周围的辽国的游骑很快便发现了他们五人,吆喝之声大起:“站住,哪部分的?口令!” “噗!” “啊!” …… 李风云等人哪管那些,直管向北冲,上来堵截他们五人的辽国游骑顿时被他们杀了七八名。 “是李风云,快看,他背后背着的人似乎是燕无双。”这时天色已经很亮了,有人大叫起来。 “快放烽火,我们挡不住他们的!”有将官立刻喝令道。 不多时,一炷烽烟高高的升起,数十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周围数十骑辽兵紧紧坠在李风云等人的身后,不敢靠得太近。但凡挡在李风云等人前面的人,无不倒在了马下。 此时,耶律明带着十多名高手已经向北追出了不下五十多里,却依然没发现燕无双、李风云的踪迹。耶律明暗自奇怪,按说,燕无双有重伤在身,逃不出多远,即便有李风云等人相助,也不可能在两个时辰内跑出四十多里。 这一路他们十多人搜索过来,却没有发现李风云等人的踪迹,难道说李风云折转了方向? 正在这时,长白老怪忽然指着西南方向,道:“耶律教主,快看,那边有烽火升起。” 耶律明回头望去,果然见西南方向有一炷烽火升起,看那样子,离他们足有五六十里的距离。 耶律明猛地一跺脚,道:“一定是燕无双、李风云他们。李风云果真是狡猾,果然在半路上转了方向,他的胆子真不小,居然敢迎着萧禹将军的大军而去。”回头又对长白老怪道:“本尊先过去,你们再追上来,这次莫要让燕无双、李风云这两人跑掉。抓住他们,本尊非活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说罢,身形一闪,耶律明直朝烽火方向奔去。 耶律明的武功与轻功高出长白老怪等人不少,如果与长白老怪等人一起去追捕李风云、燕无双等人,必定会拖慢他的速度。而且耶律明自信,以他的武功,已经足够对付重伤燕无双和李风云等人。 才追了半炷香的工夫,耶律明就看见又一炷烽火升起,看那烽火的方向,是朝北方而去。 耶律明想了一下,看来李风云并没有跟萧禹将军所率主力撞在一起,而是千方百计躲开辽军的主力。南边他们去不了,闻讯而来的辽军右翼必定会封死南下的道路。东边他们也不敢来,因为很有可能会碰上他和萧齐瑞,他们两人,无论燕无双、李风云他们碰上哪一个,都是死路一条。剩下的,就只有北去之路。 耶律明冷笑一声,难道北去就一定有活路吗? 只要萧禹的骑兵盯住了李风云这伙人,不让他们失去踪迹,他耶律明迟早会追上他们。那时,他要中原人知道,辽国的皇帝,不是那么好杀的。 耶律明咬牙切齿,耶律德光之死,让他感到耻辱和愤怒。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耶律明发力奔去。 与此同时,萧齐瑞也甩开了集合起来的三十多名一流高手,发力狂奔。不过,萧齐瑞想到的事情,远比耶律明要多得多。 第五百五十章 四龙夺珠 在中军大营中,耶律天德百般在向他示好,萧齐瑞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耶律德光死了,余下的事情该如何处理?汉人说得好,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为君,无论怎样,天都不会塌下来,其实现在对辽国最重要的不是追杀燕无双、李风云,而是确立新君。 谁能继承耶律德光的皇位?按照契丹族的传统,大汗是由八部推举出来的,但是,传统是传统,谁又会真将它当一回事?汗位向来都是由实力最强的部族继承,特别是在耶律德光继承汗位的这二十年里,契丹族人逐渐已经接受汉人的一些做法,儿子或者兄弟继承汗位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耶律天德能够继承帝位么? 现在有机会继承汗位,或者说辽国皇帝的就有四个人,希望最大的是耶律洪古,耶律德光的皇太弟,他显然在帝位之争中占有很大优势。 从法理上来说,他是耶律德光指定的皇太弟,他才是皇帝合法的继承人。可是法理大过拳头,要不然当初继承耶律阿保机汗位的就不应该是耶律德光,而应该是他的哥哥,当时的皇太子人皇耶律倍。 所以,光有名分、法理是远远不够的,至少在辽国是这样。 可是,耶律洪古不止有法理的支持,他的实力同样强大,因为他有一个疼爱他而且强悍的母亲,皇太后述律平。述律平在辽国的影响力并不在耶律德光之下,有很大的实力,如果没有意外,在辽国,几乎没有人能改变耶律洪古登极继承帝位。 第二个可能继承帝位的人,在萧齐瑞看来,也不是耶律天德,虽然他是耶律德光的儿子,天生有些优势,那人叫耶律阮,是耶律倍的儿子,也是耶律阿保机的长孙。 当年耶律倍争夺帝位失败,逃往后唐,耶律阮没有跟随他的父亲耶律倍逃往中原,坚持留在了契丹,他赌耶律德光顾念兄弟情分,不会对他下杀手。 当年耶律阿保机当上契丹大汗后,他的弟弟不服耶律阿保机,三次作乱,耶律阿保机都没有计较,没有道理耶律德光会将他兄弟的子嗣杀掉。这样做违背了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耶律德阿保机的遗愿,所以,耶律阮不相信耶律德光会这么做。因此,不但他不肯离开契丹,耶律阮还劝说他的父亲耶律倍不要离开契丹,只可惜他的父亲并没有听从他的劝谏,最后落得惨死异乡结局。 耶律阮赌对了,耶律德光没有杀他,相反而是表现得十分喜爱他,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屡屡称赞他宽厚威严。 耶律阮平时也表现得没有什么野心,做事勤勉,为人谦和,颇得各位大臣的拥戴与支持,比如南院大王耶律吼(注1)、北院大王耶律洼(注2)、大臣耶律安抟(注3)等人。 而这些人,大多都对皇太后有所不满,很有可能会将耶律阮做为对抗述律平的工具,从而支持耶律阮做辽国的皇帝。 这派势力,比之述律平虽然有所不如,但也不小,仅次于述律平而已。 第三个可能继承帝位的人,仍旧不算是耶律天德,而是耶律天德的哥哥,耶律德光的嫡长子,耶律璟。 耶律德光一生生了五个儿子,嫡长子是耶律璟,乃是靖安皇后萧温所生。二子耶律罨撒葛,三子耶律天德,四子耶律敌烈,五子耶律必摄。 论才华,耶律璟的确不如耶律天德,但是耶律天德并非耶律德光的嫡子,而是宫女萧氏所生,论地位远不及耶律璟。 第四个才轮得到耶律天德,虽然他深受耶律德光的宠爱,但相比起耶律璟,支持他的人要少很多。只是因为他的岳丈萧翰十分看重他,有萧翰部支持他,才让他有了争夺帝位的资格。 无论从哪方面看,耶律天德继承大统的机会,都是小得可怜。除非他能趁着眼下的乱局,真的能掌握住这南下的三十万大军。 可是这三十万大军真的会听耶律天德的摆布么? 萧齐瑞摇摇头,希望极其渺茫。无论是耶律洪古的人,还是耶律阮、耶律璟的人,都不会坐视耶律天德坐大。除非耶律天德能当机立断痛下杀手,趁着这几天的乱局,将述律平、耶律洪古、耶律阮、耶律璟……等的人一举铲除掉,还有些希望。到时他坐拥三十万辽国铁骑,有了兵马在手上,继承大统的机会就大出了不少。 可是这样,也意味着耶律天德撕破了面皮与这些人作对,势必引来满朝文武的联手攻诘。搞不好,大辽会大乱,分崩瓦解。 如果耶律天德真的这么做了,萧齐瑞可以肯定,耶律明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根据萧齐瑞对耶律天德的了解,此人聪明虽然是聪明,但是优柔寡断,恐怕很难做出这样的抉择。这也是萧齐瑞并没有表态,倒向耶律天德的原因之一。 真是乱啊! 萧齐瑞暗叹,耶律德光一死,整个天下的形势只怕会有一个大的改变。谁说燕无双是个江湖莽夫?江湖莽夫在最关键的时刻能找到最重要的那一个点,转眼间让强大的大辽面临分崩离析的局势。 可惜了,耶律德光那一番算计,一番布局,恐怕随着他的逝去,都要付之东流。等辽国平定下来,只怕耶律德光刻意制造出来的中原动荡也早就被平定下来。辽国面对的,将又是一个铁板一块的中原。 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的三伐中原,就这般无疾而终,到头来恐怕什么也落不着。反而让中原与辽国从此交恶,争战不断。 又一道烽火升了起来,烽火预示着燕无双等人正在朝北方逃。 萧齐瑞正要调整方向,心中突然一动。 抓住或者杀了燕无双、李风云又有什么用?能改变现在大辽的局势吗?能让他萧齐瑞的地位更为巩固吗? 不能,不过是消解一下意气之忿罢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兵权,只要兵权在手,将来无论谁当了皇帝,他萧齐瑞都是雷打不动的辽国国师,在大辽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所以,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是利用自己的威望,紧紧握住一部分兵权。 想到这里,萧齐瑞并没有调整方向去拦截李风云等人,反而直冲着前锋萧禹的大军而去。 注1:耶律吼(公元911年-公元949年),字曷鲁,六院部夷离堇蒲古只之后。会同六年(公元943年)被耶律德光封为南院大王。 注2:耶律洼,字敌辇,隋国王释鲁孙,南院夷离堇绾思子,辽国北院大王。 注3:耶律安抟,曾祖父为岩木,祖父为楚不鲁,曾为本部夷离堇,父亲迭里,耶律德光继位时,迭里因为支撑传位于耶律倍,而被皇太后述律平杀掉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唇枪舌剑 “什么?李从益跑了?”卞梁城内,萧翰眉头紧皱,“他能跑到哪里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辽军北归,河东的刘知远得到消息后,蠢蠢欲动,有率大军南下渡过黄河夺回卞梁之意。而南唐和西蜀仍在观望。 胆小的李从益竟然这时候跑了,显然是不想当他的傀儡皇帝,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教人笑话? 这鹬蚌相争之计是他萧翰所献,成败与否,关系到萧翰部族的兴衰,萧翰不得不小心为之。而扶持李从益为中原的傀儡皇帝,则是重中之重。运用好了,完全能让一心中兴后唐的永固宫主与拥兵河东、兵强马壮的刘知远打起来。 辽国仍留在卞梁的兵马并不多,只不过五千多人,其中还有很多是从燕云十六州征调来的汉兵。这些兵马,想要完全掌控卞梁,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据探子回报,李从益逃到后唐明宗的陵墓那里躲了起来。”萧翰手下的大将萧悦答道。 “这个没用的东西!他以为躲到徽陵就可以置身事外?”萧翰一挥手道,“去,派人去把这小子给抓回来。不,是请回来,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他留着。” 萧悦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皇宫。 “萧大人,你这般做,似乎不太对!”乾明宫的殿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萧翰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去,对着那人道:“原来是永固宫主!中原自古都是礼仪之邦,宫主神出鬼没,这么出现,不觉得有些有失身份么?” “有失身份?”永固宫主哈哈大笑,“从我后唐亡国那一日起,本宫还哪有什么身份?” 宫外的侍卫听到乾明宫中的动静,纷纷冲进宫来。 萧翰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一位老朋友来拜访,没有恶意,不值得大惊小怪。”他知道,永固宫主要杀他,这些侍卫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可不比大辽皇帝耶律得光,身边高手如云,绝世高手便有两位,轮流保护着皇帝的安全。 将要跟永固宫主说的话,并不适合让这些手下听到。 众侍卫满脸羞愧之色,戒备森严的乾明宫,竟然让人偷偷地潜入,怎能不叫他们羞愧难当?负责萧翰安全的火炎一眼便看到了蒙着轻纱的永固宫主,心中一惊,他当然认的永固宫主,自知不是她的对手,急忙答应了一声,率众退出宫去。 “宫主,你这次来找萧某,不知为何事?”萧翰明知故问。 “本宫来做什么,你真不知道么?”永固宫主的声音有些冷,“本宫本来是想要找耶律德光的,可是耶律德光并不好找,所以便只好来找你这个中原的摄政王了。 你说,你们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这与当初契丹与我永固宫的协议并不相符。” “有何不符?”萧翰扬了扬眉毛,“萧某记得,陛下当初答应过宫主,只要能灭掉晋国,一定会扶持后唐复国。现在,我们扶持李从益,有问题吗?难道李从益不是后唐明宗皇帝的子嗣?不是宫主的亲弟弟?” “萧翰,你莫要跟本宫装糊涂!”永固宫主死死盯着萧翰,“你很清楚,李从益性子懦弱,根本担当不起中兴大唐的重任。当初本宫要你们扶持的,可不是李从益。” 萧翰哈哈大笑,道:“永固宫主,你此话差矣。李从益性子虽然弱了点,但是他不是还有一位很厉害的姐姐么?而且,有我大辽一力支持,哪个叛臣贼子敢犯上作乱? 我大辽能找出的后唐帝王血脉,也只有李从益了,不立他又能立谁?” “休要跟本宫说这些虚的,本宫问你,你们究竟立不立李守贞为帝?”永固宫主眼中满是寒意。 “李守贞?”萧翰叹了口气道,“永固宫主,不是我们不肯立李守贞为帝,而是他实在不适合为帝。宫主可曾想过,就算他真的是李从中,明宗皇帝的血脉,就算我大辽肯立他为帝,他还有这个资格么? 不要忘了,当初可是他和杜重威将三十万中原大军带入绝境,投降了我大辽。天下恨他的人,究竟有多少,宫主数得过来吗?” 永固宫主心中一痛,这件事的确是她的隐痛,也是李守贞失策之处。原本在她的计划中,李守贞应该是抽身事外,却不想李守贞却深陷其中,让其人望尽失。现在的李守贞,的确不算是最好的皇帝人选。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当年的那场皇位之争,让李嗣源的子嗣彼此残杀,能活下来的,也只有李守贞与李从益。相比起李从益,李守贞虽然有百般的不是,诸多的缺点,却比懦弱怕事的李从益要强出太多。不选李守贞,她又能选谁?天作孽,有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难道说的就是这个? “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永固宫主深深地吸了口气,略微平息了心中失落。 萧翰冷笑一声:“永固宫主,这中原可不是你永固宫打下来的。谁来做皇帝,我大辽还容不得他人置喙。陛下已经决定,遵守当初的协议,让李从益做中原的皇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般挑挑拣拣,宫主把我大辽当成了什么? 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总之李从益这个皇帝是当定了,陛下玉口金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断没有更改的道理。就算是宫主今天杀了我萧翰,结果也还是这样。” 永固宫主没料到萧翰这老头竟然这般硬气,心中不禁生起了一丝敬意,心知此事恐怕难以更改。辽人毕竟不是做善事的,他们选择李从益,是因为在李从益身上能捞到更多的好处。想要辽人改变主意,恐怕不是一时能做得到的。况且此时辽军已经从河南山东抽身而出,想要通过打击辽军来要挟耶律德光,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沉默了一会儿,永固宫主又道:“这件事暂且放下,萧大人,你们设计陷害李守贞,让杜重威与李守贞反目为仇之事,又如何说?” 第五百五十二章 合流 萧翰大为诧异,问道:“宫主,你说我大辽设计陷害李守贞,此话可有证据?不错,陛下当初的确曾召杜重威来卞梁密谈,不过当时是准备立李守贞为帝,咨询杜重威的意见而已,何来设计之说?如果杜重威肯帮李守贞,合两人之力,十万兵马,未必就不能立李守贞为帝。 只是没有想到,杜重威野心太重,居然偷袭了李守贞,导致两败惧伤。 这也让陛下十分失望,既然连杜重威都不肯支持李守贞,陛下又怎敢再坚持立李守贞为帝?万般无奈之下,这才选择了李从益。 这其中的因由,宫主不会不清楚吧?” 萧翰满口谎话,永固宫主当然知道,为了此事,她曾去找过杜重威。可是此事空口无凭,谁都说不明白,也只能由着萧翰胡说了。 “是么?”永固宫主冷哼了一声。 “当然是这样!”萧翰呵呵笑道,“既然永固宫主来了,有一件事情正要与宫主请教。宫主在中原,组织了这么多的叛军与我大辽作对,总该也有个交代吧!” 永固宫主毕竟是永固宫主,还不能像萧翰那般闭着眼睛说瞎话,虎着脸道:“这事让耶律德光亲自来问本宫。 倒是耶律大汗,是否真的诚心与永固宫合作,本宫十分怀疑。” “天下间想做皇帝的人少吗?”萧翰冷笑一声,“宫主这般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宫主不希望你们李家的人被立为皇帝,臣倒是可以向陛下启奏说明。只是那时候,宫主莫要怪我大辽说话不算话。” “当得了皇帝,也要保得住江山才算数!”永固宫主寸步不让,“李从益长于妇人之手,从小胆小怕事,就算立他做了皇帝,又如何能保得住江山?难道当初耶律大汗与我永固宫合作之时,便想好了用这法子敷衍本宫?若真是如此,本宫倒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与辽国的合作。” “好哇!”萧翰也不假颜色,“当初我大辽也只是答应扶持你们李家,可也没说要保你李家江山万万年。你李家没有本事保得住江山,又能怪得了谁? 说到底,还是你们李家自相残杀,要不然,当年纵使有我契丹相助,石敬瑭又怎么能灭得了后唐?” “你?”永固宫主气得脸色发青,萧翰的这句话正戳中永固宫主的痛处,当年的事,她也有份。正是因为李嗣源的几个皇子争夺皇位,让国力虚耗,民心丧尽,这才断绝了后唐国祚。可以这么说,后唐被灭,永固宫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萧翰接着道,“如今皇位又回到了你李家的手中,能不能保住皇位,就看现在的你们有没有这本事,把不把握得住这次机会了。” 永固宫主暗吞了这口气,忽然拍手道:“说得好!看来的确是本宫小窥了天下英雄。 咱们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萧翰,你们辽国要打什么主意,莫要当本宫不明白。你们不就是要中原拼个血浪滔天,你们辽人便可渔翁得利么? 可是,如今李守贞与杜重威闹翻,两人的实力都大损,已经无法与河东刘知远相抗衡。各地诸侯经过耶律大汗的削弱,已经是疲敝不堪,也是难当大任,更加难以抵抗刘知远。四下的起义军虽多,但兵器简陋,像样的甲衣都没有几件,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支持刘知远。你认为凭着这样的力量,能够抵御得了刘知远吗? 如果刘知远打来,只怕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替人做嫁衣罢了。 刘知远若是占据了整个中原,萧翰,你认为你们辽人能占到多大的好处?” 萧翰也转变了语气,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赞道:“宫主果然上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一语中的。我大辽怎么想,并不重要。你我之间,需要彼此都有利可图,才有合作的可能。 你永固宫想要中兴后唐,而我大辽也不想看到刘知远这般容易就入主中原,这才有了合作的基础。说吧,需要我们大辽怎样的支援。” “十万套甲胄与兵刃,两万匹战马,一百万支箭矢,二十万担粮草。另外,辽军要立刻进攻河东,牵制住刘知远,为中原训练新兵赢得时间。”永固宫主直接提要求,这才是她今天来找萧翰的真正目地。 萧翰沉思了片刻,答道:“十万套甲胄与兵刃问题不大,箭矢最多只能提供五十万支。粮草便不用说了,若是有粮草,我大辽的兵马何须退出中原?战马更不必说了,再说,宫主,一支精锐的骑兵可不是几天能训练得好的,你们要战马有什么用?两万匹战马是没得商量,倒是几百匹战马,我可以做主,送与宫主。 至于进攻河东,这一条也做不到,不过我可以启奏陛下,留下一支一两万人的精锐骑兵在镇州附近,时时威胁刘知远,让他不敢放手进攻中原。” 萧翰计算得清楚,辽军入侵中原,缴获颇丰,抽调出十万套甲胄与兵刃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反正这些甲胄与兵刃,给辽军并不合用,只能装备那些降服的降军。而降军的军心涣散,还不如交给永固宫,也许效果会更好一些。 至于那一两万留在镇州的骑兵,究竟能不能牵制得住刘知远,萧翰不在乎,他需要的是占据镇州,这进入河北的门户,在中原内打入一颗钉子。有这颗钉子在,辽军想什么时候席卷中原,便能什么时候席卷中原。 永固宫主早就料到萧翰不会全都答应她的条件,如今各地的义军最需要的的是甲胄、兵刃与箭矢,这也是她最想得到的。粮草、战马云云,不过是她信口开价,能够要到当然最好,要不到,也是在情理之中。 辽人在镇州屯兵不屯兵,永固宫主此时还无法顾及,刘知远若是打过来,以现在永固宫的实力,是无法抗衡的。黄河以南都尚且保不住,又何论河北? 权衡了片刻,永固宫主点头道:“好,这些东西何时能交给本宫?” 萧翰笑道:“总要上奏陛下后才能拨给宫主,宫主请放心,左右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至于册立新君的大典,既然宫主没有意见,这几日便会举行。” 第五百五十三章 柔情 杀透了重重游骑,李风云看看天色,天光已经大亮,数百辽军游骑紧跟在数十丈外,不肯放开他们,也不冲上来,只是一路放烽火,他们的行迹被暴露无疑。算算时间,耶律明与萧齐瑞也该赶上来了,如若不甩掉紧跟着他们的这些辽军游骑,他们必死无疑。 前方出现了一大片葱葱郁郁的树林,李风云心中一喜,他突然想起当初在镇州城外和小阳岗附近时,他借着树枝的弹力逃跑的事情。论速度,绝对要比骑马快。即便是绝世高手,也未必赶得上他们。 李风云大叫道:“咱们入林,咱们从树上走!” 一行五人加上李风云背后的假燕无双,急冲向树林中。 一冲入树林,李风云纵身跳上一颗大树,大声招呼道:“大家跟着我,借着树枝的弹力,沿着这树林的走向,向西北方向前进,鞑子骑兵追不上我们。” 说罢,脚下较力,足下的树枝猛地一弯,随即弹起,将李风云高高地抛起,远远弹向数丈外的另一颗大树。 众人一看便明白李风云意思,纷纷大笑,这等本事考校的眼力和身体的协调力,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就算对武功最弱的苏语侬也能轻松胜任。一时间,五人如同五只大鸟般地在树林之中起起落落,没多久就不见了踪影。 辽国的那些游击傻眼了,他们骑术虽然高明,马上杀敌不在话下,但论这些细巧的功夫,却是不行。数百名游骑中,也只有七八名三流高手,勉强还能在树上纵越,可是速度远没有李风云等人那么快,想去追李风云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风云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走。 想要提马去追,不要说马速在树林中根本施展不开,树枝很容易将马上之人扫下马来,单一入树林,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视线,连李风云往哪个方向逃都找不到。 辽军游骑无奈,只的又升起一道烽火,为来援的武林高手指明方向,又分成数十组,沿着树林的边缘,四下包抄,希望能发现李风云等人的踪迹。 那片树林延绵了七八里之地,李风云等人走到尽头,跳下树来。 “李将军,现在该怎么办?”那四名一流高手之一的云少卿问道,“前面有一个残破的村庄,我们是不是先躲到那村庄中?” 李风云摇摇头道:“辽兵要不了多久就会搜过来,那村子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快,逃,只有再找一片树林,我们才会安全。” 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五人发足狂奔,约莫跑了小半个时辰,李风云才让众人进入到一片较大的树林休息。 五人涌入树林中,李风云道:“想那些鞑子还没这么快找到这里来,大家歇一歇,恢复一下体力,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苏语侬笑嘻嘻地道:“风云哥哥,奴家觉得咱们也不必逃得这么辛苦,阿拉为各位乔装打扮一下,然后分散开来,契丹人怎么认得出我们。” 李风云解下身上的假燕无双,舒展了下身子,摇了摇头,道:“你这主意,现在还不成。一来,燕师兄疗伤还需要时间,我们必须要吸引住辽人。二来,辽人恐怕不会放过这周围的老百姓。这一带,无论是谁,只要被辽人发现了,恐怕都难逃一死。三来,就算乔装打扮容易,但是口音变不了,一开口,恐怕就会露馅。 不说那么多,大家快休息,我先去放哨,无忧公子,一个时辰后你来替我。在这树林中,最多两个时辰,鞑子就会搜过来,到时我们必须出发。” 说罢,李风云站起身来,来到树林最外围,挑了一棵树上,跳上枝头,骑坐在树枝上,透过繁密的枝叶,观察树林外的情况。 这一年初夏的天气似乎特别热,忽然之间李风云不知为何想起了杜如月,一股强烈的思念从他心头升起。自从滹沱河之战结束后,李风云一直都避免去想杜如月的事情,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感情,因为他知道,他与她之间已经完了。不是因为李天尧,而是因为杜重威。 可是此时,李风云心中再也按捺不住股思念,思念像是一团烈火,越是压制,越是狂烈。与杜如月一起经历过的一切,一丝一缕都闪现在眼前,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不知道如月她现在好不好?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嫁给李天尧? 按理说,杜重威投降了契丹人,如月应该没有事情,可是也难说,杜如月性子火爆,嫉恶如仇,一定不会随杜重威投降契丹人,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 几个月前,有消息说杜如月被石重贵封为了靖国郡主,秘密召到了当时的开封。只可惜那时,李风云并不知道这消息,两人虽同处一城,却缘悭一面。 后来卞梁被张彦泽攻下后,杜如月下落不明。有人说杜如月已经被盛怒之下的石重贵暗中杀了;也有人说石重贵还未来得及杀杜如月泄愤,城就被攻破了,杜如月被杜重威救走了;更有人说杜重威投靠契丹人,杜如月早有消息,早早就逃脱了,后来留在卞梁郡主府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替身;还有人说杜如月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不过,李风云相信杜如月没有那么容易死。 可是,就算杜如月没有死又如何? 李风云轻叹了一声,他与她终究是有缘无份,恐怕以后不可能在一起了。 杜重威是他的仇人,害死了那么多的弟兄,他李风云决计是不会放过他的。迟早有一天,他会手刃杜重威,要不然,他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与将士,他于心难安。 而她杜如月又偏偏是杜重威的女儿。以她的性格,就算杜重威做得万般不是,她也不可能背叛杜重威,背叛她的家族。如果有朝一日,李风云杀了杜重威,那么,他便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李风云心中一声哀叹,老天总是喜欢这样作弄人! 有时候,李风云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杜如月就在他的左边,苏语侬站在他的右边,两人笑语嫣然,陪着他一起回到清平镇,起一栋小院子,抛开这世间无数的烦心事,生一堆孩子,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 然而,眼前的这场梦境,他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在这梦中,太多的东西桎梏了他,囚禁了她,让他抛不开,让她放不下。 难道,这就是命? 第五百五十四章 问君何所思 “小兄弟,在想什么?”正当李风云想得出神之时,忽听身边有人拍了拍他肩膀,李风云心头一惊,几乎摔下树去。 抬头一看,原来是公孙无忧。不知不觉中,李风云竟然一个人呆呆的想了一个时辰。 “没,没想什么!”李风云结结巴巴地答道。 “还想骗本公子!”公孙无忧笑嘻嘻地坐在李风云身边,“连本公子来了你都不知道,还说没有想?哦,我知道了,满眼春意,这种情况一般是想女人!难道你是在想与哪位姑娘春风一度?”公孙无忧伸出两只手,虚握成拳,支起两只大拇指,彼此相对弯曲了两下。 “说实话,想的是哪一位?杜姑娘还是苏姑娘?”公孙无忧又道。 李风云知道公孙无忧是一片好心,见他愁眉不展,想要逗他开心。 “想她又有什么用?难道我与他还有可能在一起吗?”李风云长叹一声。 “这么说是想杜姑娘了!”公孙无忧道,“既然天意如此,又何必太过挂怀?苏姑娘也不错,虽然刁钻古怪了些,不过心地善良,长得也漂亮,更是善解人意。 唉!也不知你身边的那些女人是什么眼光,像本公子这样玉树临风、英明神武的翩翩公子不选,却偏偏选你这个奸诈狡猾、貌不惊人的油滑小子,真是没天理呀! 小子,你不会是想两个全吃吧?你这心思,也未免花了点吧!” 李风云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无忧兄,你与花姐如何?” “这世上,本公子看得入眼的女子不多,解语算是我最欣赏的女人。”公孙无忧摇了摇头,很坦率地道,“可是自从她来了藏军谷,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连话也没能说上几句,恐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小兄弟,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在她危难之时,却不见了踪影?” 李风云笑道:“花姐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愿见你,恐怕是因为她的脸被毁容了,她不想以现在的样子见你吧!”花姐语脸上的伤势好了之后,脸上总罩着一层面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像花解语这样的妙龄女子? “我又何尝不知?”公孙无忧道,“本公子岂是以貌取人之人?比起她的容貌,我欣赏的是她的为人、气度与才华,她的容貌虽也让我沉醉,但韶华易逝,再美的女子也有珠黄人老之时。” “你是这么想,可是花姐未必也是这般想。”李风云道,“你想想,你是什么人?玉树临风、英明神武的翩翩公子,武功又高,又风流倜傥,才华洋溢,而且还有钱,身份高深莫测,可以说是天下无数女子心中的金龟婿。老子要是女人,估计也会对你动心。 但是花姐呢?出身平寒,身份低微,造化捉弄沦为歌姬,属于贱民。唯一可以称道的是她的才貌。而如今,她引以为傲的容貌还毁了。你说,她心中怎么会没有心结? 无忧兄想要抱得美人归,还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拿出诚意来,解开花姐的这心结。” “怎么解?”公孙无忧问道。 李风云答道,“说呀,采取一些行动,抱住她,把生米做成熟饭!不要老猜字谜。我猜,你还从来没动过花姐吧!” “这样岂不是太唐突了佳人?”公孙无忧摇摇头,“一点情调也没有,粗人就是粗人。” “少跟我装清高!”李风云道,“最简单最粗暴的法子往往最有效。你要再这么清高下去,恐怕只能看着红颜空憔悴,青丝化白发了。” 公孙无忧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转头盯着李风云道:“本公子总不能走到她的面前,说:‘我要娶你,莫说你脸上只有几道疤痕,就算你是丑八怪,我也要娶你。’这样说是不是太掉价了? 这么说也没关系,关键她是否在乎我,本公子也拿不准。若是她心中没有我,那我岂不糗得很?” “公孙无忧啊公孙无忧,”李风云忽然笑了起来,“本来以为你跟我一般,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这般胆小。世间事,总要做过才知道结果。你不做又怎么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也许花姐一直都在等你这一句话也说不准。 退一步讲,就算花姐心中没有你,你又损失了什么?面子,还是自尊?在你心中,花姐难道还没有你的面子与自尊重要? 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只看你押大还是押小。不赌你自然不会输,但也什么也得不到。赌了总还有希望,失败了就失败了,有什么大不了?在来便是,就算输得一无所有,至少不枉此生,本来我们来的时候,也是一无所有,不过还回去罢了。 人这一辈子,总不能过得糊里糊涂。” 公孙无忧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折断一根枝丫,狠狠地道:“你说得不错,我这一辈子,总不能过得糊里糊涂。赌了!这次若能逃出性命,回去我便跟解语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说起来本公子的脸皮也不薄,为何面对解语,我却总不能提起勇气?” “也许是越是在乎,越担心失去吧!”李风云说道,“教你一个法子,你去找语侬,找她要一个方子,据说能完全除掉花姐脸上的刀痕,不过有些药材极为难得。 你若能凑齐这方子上的药材,我想,花姐一定很高兴!” “怎么不早说?我这便去找苏姑娘!”公孙无忧喜道,说罢,正要跳下树去。 “你急什么?有的是时间!”李风云一把拉住公孙无忧,指着远处道,“那边似乎有动静。” 公孙无忧顺着李风云所指的方向望去,远远地有铁器的反射之光射来,六七里外有数十个黑点排成一行,陆续从一小片树林中钻了出来,正朝他们歇息的这片树林而来。 公孙无忧警觉起来,道:“来得好快!” 两人不敢耽搁,一齐悄悄地跳下树来,直奔林中休息的众人而去。 第五百五十五章 相逢 李风云抓起假燕无双,迅速绑在身上,五人迅速穿林而过,逃离了那片树林。 又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来到一个荒村中,看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一路上,李风云等人接连遇到了两拨小股的辽国铁骑,都被他们小心的闪过。无人身上的干粮都留給了燕无双三人,一天下来,五人又饿又累,疲惫不堪,偏偏这村子同样是荒芜一人,想找一颗粮食也难。 李风云道:“今晚先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我去周围树林中看一看能否打几只野味来。” 说罢,扔下已经半死不活的假燕无双,提起两把宝刀,朝村外的一片树林走去。 说来李风云的运气还算不错,居然打了四只只松鼠,抓了两条蛇,还摸了一窝鸟蛋。带着猎物回到那荒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无人将猎物洗剥了干净,生起一堆火,匆匆烤熟。李风云还采回一些茱萸等佐料,洒在猎物上,一时间油脂一滴一滴地滴在篝火上,香气扑鼻。 众人正要开吃,忽然听到有人道:“好香,松鼠给老道留下一只。” 李风云大惊,提起双刀站了起来,只见篝火边不知几时多了一人,抓起一只松鼠,丝毫不客气的大嚼起来。 见了此人,李风云大喜,道:“醉道人,你怎会在这里?”众人都认得醉道人,见是他来了,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老道怎么不能在这里?”醉老道解下身上的大红葫芦,大口喝了口酒,笑道,“老道若不来这里,你们以为你们有机会在这里大块吃肉?” 说罢,抓过一边的假燕无双,托起他的下巴左右瞅了瞅,道:“还真挺像燕无双的,他现在在哪里?难道是受伤了?” 李风云等人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一遍,醉道人点点头道:“也难怪,燕无双真够拼命的,若不是为了你们,凭他的本事,单凭耶律明与萧齐瑞,还奈何不了他,逃出追捕不是件难事。” 李风云又问起醉道人是如何来到这里,醉道人道:“那日老道以商量轩辕台与辽人合作之名,将耶律明与萧齐瑞邀到了栾城,原本是想将他们两人拖上一个晚上。谁料到这两人看出了破绽,一语不合,老道与这两人打了起来。老道不是这两人的对手,被打得落荒而逃。 后来,老道正好碰上了你们那一批去往河东的那拨人,从他们那里得知燕无双独力缠住耶律明与萧齐瑞。” 见李风云眼中闪现一缕忧虑之色,醉老道道:“你们放心,那拨人安全得很,辽人绝大部分人都来追你们,并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分开了。只要他们绕过辽军的左翼的六万兵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河东。他们又不是傻子,又怎会自己撞向辽军的左翼?一路上最多遇上些游骑罢了。” 李风云略微放下心来,他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那拨高手,总共又四十多人呢,身手都不弱,最差也是二流高手,在辽人没有特别注意的情况下,绕过辽军的左翼六万人马,应该不是件难事。 “那前辈怎么不跟他们在一起,又是如何到了这里?”李风云有些好奇。 醉道人啃了一块肉,喝了一大口酒,接着道:“老道想,这事老道也有份,虽说轩辕台不参与江湖中事,与世无争,但老道这样坐视不理总归是不好。于是便赶到了燕无双与耶律明、萧齐瑞交战的地点。 可惜毕竟去晚了一步,只看见那里躺着数百具辽兵的尸体,已经死去多时。” 李风云一拍大腿道:“这就对了,大师兄一定是在与耶律明、萧齐瑞打斗时,被追来的辽军所包围。要不是这样,耶律明、萧齐瑞又怎能伤大师兄伤得那么重?” “不错,老道也是这么想!”醉老道点了点头,“老道沿着燕无双与耶律明、萧齐瑞打斗的踪迹追了下去。开始之时,燕无双与耶律明、萧齐瑞一路打斗的痕迹十分明显,这三个家伙真能打,先向南,又向东,后来又向西北,整整绕了一个大圈子。 追了两天,打斗的痕迹越来越少,老道再也找不三人打斗的痕迹。 老道想,既然没有打斗的痕迹,那就说明,要么燕无双已经被耶律明、萧齐瑞两人杀了,要么,便是燕无双已经逃脱了。 正当老道准备放弃追踪的时候,忽然看见西北方向远远升起了一道焰火。这种焰火,只有江湖中人才用,十分显眼。老道想,这一定是江湖中人在打斗,可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到处是辽兵,什么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打斗? 所以,老道以为是你们,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苏语侬笑道:“正是我们,那时,长白老怪正带着三十多人正在捉拿燕大侠,正巧被我们遇上,这才救了燕大侠。” “可惜老道还是来晚了一步!”醉老道呵呵笑了两声,道,“老道赶到时,正看到萧齐瑞与耶律明在吵架。耶律明带了十多位一流高手向北追去,而萧齐瑞则留在原地,集合其他的高手。 当时,老道担心你们被耶律明追上,悄悄地绕开萧齐瑞,跟在耶律明那伙人的背后,一下子追出了六十多里地。谁料想,你这小子,狡猾得很,居然没有朝北逃,反而朝西逃。老道算是白忙活了。”醉道人点着李风云笑道。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又听醉道人接着说道:“直到天明时分,耶律明也似乎查觉有问题,让众人停了下来。这时,西南方向突然升起了一道烽烟。老道就知道,耶律明肯定是追错了方向。 果然,耶律明立刻甩开了那十多名一流高手,发力朝烽烟升起的方向追去。老道也跟着耶律明追了过去。之后,一道接一道的烽烟升起,直朝正北而去。 耶律明不断改变方向,老道也不停改变方向。 不到一个时辰,耶律明便追到一大片树林边,那里是最后一炷烽烟升起的地方,正有几名辽兵守在那烽火边。见耶律明到了,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告诉耶律明,大概在一盏茶的时间前,你们逃入到这片树林中,丢弃了马匹,借助树枝的弹力,逃走了,马匹追不上。数百游骑,一部分入林搜索,一部分从树林两侧包抄。” 听到这里,李风云神色大变,他对耶律明的预估显然有误,原本他以为,耶律明要赶过来,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谁料到耶律明居然不到一个时辰便赶过来了。 领先耶律明一盏茶的时间,对耶律明根本不算什么,耶律明理应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第五百五十六章 原来真的差点被逮住 “相必是师伯出手拦住了耶律明?”一旁的公孙无忧开口问道。 “呵呵呵呵,”醉道人笑了几声,“当时耶律明想要去追你们,老道总不好袖手旁观吧!于是老道跳了出来,大声叫道:‘耶律明,前几天,你与萧齐瑞两个打老道一个,实在是不公平,打得老道落荒而逃,实在是太丢面子了。来来来,今日你与老道好好打上一场,看看究竟谁能够胜得过谁!’ 说完,老道便一杖朝耶律明一杖砸去。 耶律明明显被突然跳出来的老道吓了一跳,不过他也不含糊,抽出钢刀架住老道这一拐杖,又一刀向老道砍过来。 就这样,老道跟耶律明就斗在一起了。” “醉道人,前辈与耶律明谁打赢了?”苏语侬有些好奇。 醉道人摆摆手,道:“老道不曾赢,耶律明也未曾输。老道与他打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没有分出胜负来。老道与耶律明要分出胜负来,恐怕不是一时的事情。 老道见将耶律明拖住了两个时辰,你们也该逃远了,于是便收了招,指着耶律明的鼻子说:‘不打了,耶律明,你可不够意思,你与老道两人打架,招这些辽兵来做什么?想依仗人多取胜么?’ 耶律明当时的脸色气得跟黑锅底一般,指责老道说:‘醉道人,你上次帮燕无双,调开本尊与萧齐瑞,这笔账还没跟你算,你今天又阻拦本尊拿人,你真当我大辽怕了你轩辕台?今天你把话说清楚,你们轩辕台是否铁了心要与我大辽作对?’” “前辈怎么说?”苏语侬又问道。 “老道自然不会让他拿住话柄,这笔账老道是如何也不会认的。”醉老道笑了笑,“老道说:‘奇怪了,当初要与我轩辕台谈判,也是你与萧齐瑞提出来的。老道这次正好来了河北,又正好来了栾城,原打算与你们好好谈谈,也是应你们的要求,怎么还是老道的不是? 你说老道帮了燕无双,老道帮了燕无双什么?话可要说清楚,难不成你们大辽出了什么大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闹出这么大动静,几十万大军都调动了,何不说出来听听?’ 你们大概不知道,耶律德光被刺,除了那几个人知道实情,辽国下了封口令,不许外传,只说耶律德光在归辽途中得了急病,一病不起,龙御归天了。所以,老道猜耶律明决计不会在数百名辽兵面前把事情说出来。 果然,耶律明被老道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老道说道:‘醉老道,你不要欺人太甚,这笔账,本尊迟早会跟你算清楚!’” 苏语侬奇道:“契丹人为何要隐瞒耶律德光被刺的消息?” 醉道人不语,望向李风云。 李风云明白醉道人的意思,这是在考校他,略微想了想,解释道:“我想我明白辽人的心思。耶律德光突然被刺身亡,如果照实说出去,对辽国威信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士兵也为因此士气大落。 而中原各路义军,如果得到这个消息,必定会军心大振,中原百姓反辽只怕会愈演愈烈,这样对辽国实在是太不利了。所以,辽人宁可承认耶律德光是病死的,也不愿公布耶律德光遇刺的真相。” 醉道人点了点头,道:“短时间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除此之外,也是为了防止辽国内部生乱。臣服在契丹部族下的大小部族无数,试想,如果耶律德光遇刺身亡的消息一旦被传出去,并被证实,结果会怎样? 草原上强者为尊,那些原本臣服在契丹族的大小部族,会认为契丹族已经不行了,连自己的皇帝也保不住,已经远没有当初那般强大了。既然契丹族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强大,那么很有可能,有部族就会造反。 一旦契丹底下的那些大小部族造起反来,在此动荡之际,也许辽国也真的就这么完了。” “强大的辽国,会因为被刺杀一位皇帝而崩溃?”苏语侬显然有些不信。 公孙无忧点了点头,道:“苏姑娘,的确是这样。当初五胡乱中原,如今还存在的部族又还有谁? 草原的部族,往往都是这样。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很少有部族能逃出这个魔咒。我中原则不同,一个朝代衰落下来,往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其中的缘由,不能不让人寻味。” “醉道人,我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李风云问道,打死他也相信醉道人在这里遇到他们纯属巧合。 醉道人哈哈笑道:“轩辕台能传承数千年,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法子。老道也不瞒你,如若公孙无忧不曾跟你们在一起,老道想要找到你们也难。至于什么法子,这个可不能告诉你,除非你答应加入我轩辕台。” 李风云摇摇头,道:“不成,轩辕台的约束太多,我是习惯不了的。而且,小子要做的事情,乃是冒天下之大不不韪,一旦失败,对轩辕台打击太大,还是不要加入轩辕台的好。” 醉道人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终究难以强求。既然你不愿意,老道也不会强求。老道还很想看看野狐禅嘴中的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究竟是如何由你小子引出。希望你莫要让老道失望。” 李风云拱了拱手,道:“尽人事而听天命,如此而已。” “不说这些!”醉道人摆摆手,问道,“李风云,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李风云想了想,道:“我原准备再向北方逃远一些,等到明天晚上时再带着假燕无双现身,故意让辽人发现,杀些个辽兵,将耶律明、萧齐瑞的注意力始终引到我们这边,以保证燕大侠那边的安全。现在前辈来了,就不必再等了,今夜子时便可以动手,反正有前辈在。只要耶律明与萧齐瑞不同时出现,我们应该能应付得来。” 醉道人点了点李风云,笑道:“你这奸猾的小子,连老道也算计在内了。也罢,这件事,也该被你算计。事先说好,老道会躲在你们周围,你们做什么,结果如何,只要耶律明、萧齐瑞没有出现,老道一概不管。 如果这两人出现了一个,老道会缠住他们。就算同时出现了两个,老道缠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没多大关系。至于你们脱不脱得了身,就看你们的本事与运气。” 第五百五十七章 危在旦夕 休息到午夜时分,李风云等人整点行装出发。醉道人没有跟他们一齐走,而消失在他们周围,也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 这次他们再次向西,白天走走停停,奔出了足有近百里路,应该已经绕过了辽军前锋,但西边必定还有许多辽军的游骑,李风云打算从其中穿插而过,故意惊动其中一两拨游骑,以引起辽军的注意。 刚走出十余里地,闪过几拨契丹的游骑,忽然眼前一亮,一座硕大的军营出现在李风云等人的面前。 李风云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是这样,辽军前锋萧禹的大军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们不打算追捕燕无双与他们了?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一天行进一百里,难道是辽国那边也出了事情? 无数的念头在李风云的心头闪过,心中不由得暗冒凉气。 好险,幸亏他们还不曾轻举妄动,否则,要是惊动了萧禹的大军,凭他们五个人,能冲出辽军重围的可能几乎没有。 五人不敢大意,一路潜行,不敢惊动辽军,借着夜色,向北奔出六七里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只听有人用契丹语高声喝道:“什么人?口令!” “不好!”李风云脸色骤变,一时疏忽,他们竟然没有发现潜伏在此处的辽军游骑。这也难怪李风云等人,这拨辽兵并没有点起篝火,的确很难发现。 “杀!”李风云压低声音轻喝一声,“抢了马,向北冲!” 现在已经顾不得隐藏行迹了,此刻他们离辽军前锋萧禹的军营还十分的近,如果被萧禹的大军围住,他们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就算醉道人出手救他们,也很难从重重大军中突围而出。 如今之计,只能在萧禹的大军还没反应过来,赶快逃离此地。 说罢,身形一闪,如一道疾风一般向那声音起处奔了过去,转眼间便来到那辽兵的面前,挥刀向他砍去。 那辽兵显然没料到李风云速度如此之快,显得十分惊惶失措,一边举刀格挡,一边大叫道:“有贼……” 话音未落,一道黑光已经斫断了他的钢刀,从左肩到右胁,将他一刀砍成了两半,腥甜的鲜血喷了一地,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可是,周围的辽兵已经警觉,纷纷抄起兵刃,跳上马去,大声呼喝道:“有贼人袭击营了!”一时间,惊动了无数的辽兵,周围马蹄声四起,这伙辽军看来并不少。这时,李风云等人才解决了分散在外围的数名辽兵。 李风云暗暗叫苦,此时也无他法,大喝一声:“杀!”率领着公孙无忧、苏语侬、张、云两位高手,夺了几匹战马,向北杀去。 这伙辽兵悍勇无比,不时有人从前方拿命来堵截李风云等人,又不时从两侧袭击,弄得李风云等人不胜其烦,马速根本提不起来。周围的游骑都朝他们这里聚拢过来,不知有多少人。 背后已经响起了“轰隆隆”如雷声般的马蹄声,李风云知道,这里的打斗已经惊动了萧禹的大军,他们已经从背后掩杀过来。 李风云心中不由得一阵焦躁,大声喝道:“大家不要缠斗,往北冲,冲出一个是一个!”说着,“刷刷”两刀斩杀了两名扑上来的辽兵,可是紧接着而来的一名辽兵的马匹正撞在他马匹身上,他胯下的战马被撞得脑浆迸裂,眼看摔倒在地。 李风云眼疾手快,一纵身从马上跃了起来,看准一名辽兵,一脚将他踢下马去,落在了他的马上,一拉马缰,硬生生将那马匹拉转了方向,又挥手将旁边袭来的一名辽兵的砍倒。这时正看到苏语侬胯下的战马被人砍中了马脖子,眼见就要倒下。李风云一急,弃了马匹,飞身来到苏语侬身边,一把将她拎下马来。 这时,公孙无忧也跳下马来,大声道:“大家不要骑马,步战往往外冲!” 李风云醒悟过来,有马固然能节约体力,但是灵活性却要少了很多。他们五人除了苏语侬是二流初期,其余人都是一流高手,步战远强于马战,而且短时间内,速度也远胜于马速。 听到公孙无忧的提示,张、云两位高手也弃了马,聚了过来。 五人自发地组成箭矢阵型,以李风云为箭头,张、云两人为两翼,公孙无忧一把抓起苏语侬跟在他们身后,向外突去。 忽然“嗡嗡”之声大起,不知几时,苏语侬从背后取出一只竹筒,用手一拍,从竹筒中飞出近百只蜜蜂,飞到李风云前面分散开来,见人就蜇。苏语侬则含着一枚竹哨,不断驱使指挥着这那数百只蜜蜂。 李风云知道那种蜜蜂,在休息时候,他常看到苏语侬将这些蜜蜂放出来采蜜。他曾经吃过那蜜蜂的苦头,这种蜜蜂叫赤眼金蜂,被赤眼金蜂蜇伤后,必须拿河豚的胆解毒才成,要不然,生不如死。 那些辽兵一心想要拦住李风云等人,哪会注意到这些蜜蜂,转眼工夫,便被蜇伤了数十人,不多时,便“哇哇”地怪叫起来,再也在马上坐不住了,栽倒下马来。 这样一来,李风云前面一空,纵使有几名落网之鱼,他们的速度果然比之前要快了许多,转眼间便接连突破辽兵的三拨人马的阻拦。 这时,赤眼金蜂也所剩无几,苏语侬心疼得直叫唤,急忙将剩下数十只赤眼金蜂召了回来。养这些蜜蜂可不容易,不知耗费了她多少心血,才养成了这一窝赤眼金蜂。 眼见前面再无辽兵阻拦,李风云纷纷跃上辽兵遗留下的空马,纵马而去。 谁知跑出才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忽听背后有人高声喝道:“燕无双,李风云,休要再跑,今天本座在此,你们是跑不掉的!” 李风云听到此人的声音,脸色一变,心中发苦。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辽国国师萧齐瑞,听声音,萧齐瑞已经追到他们身后十余丈的地方。以萧齐瑞的实力,想要追上他们,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时,背后又有一人大声喝道:“萧齐瑞,你好不要脸,两个打老道一个!来来来,今天耶律明不在这里,你与老道正好好好打上一场。”说话的正是醉道人,可是听他的声音,又落后萧齐瑞十余丈的距离。 也就是说,不等醉道人追上来拦住萧齐瑞,这点时间,足够萧齐瑞将他们五人杀掉一大半。 当初疯和尚武功那么高,也敌不过萧齐瑞的一招暗算,更何况是李风云他们这些人?燕无双在耶律德光金帐之中对阵那么多一流高手,如宰鸡杀鹅,绝世高手与一流高手之间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 第五百五十八章 脱险 紧跟在李风云身后的云少卿、张宗耀两名高手彼此望了一眼,猛地一拉马缰,高声道:“快走,我们去拦住他!”说罢,双足一点马镫,双双从马上跃了下来,返身扑向萧齐瑞。 李风云心中一沉,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云少卿、张宗耀的武功比他还差一大截,只能与周纵云相当,回身去拦萧齐瑞,只有送死的份。此时,李风云只有在心中期待醉道人能早一步赶到,救他俩一命。 世上的事,不如意的十有八九,醉道人与萧齐瑞武功相当,想在那几个呼吸内赶上萧齐瑞,谈何容易?只听见身后先后“砰”“砰”两声,李风云偷眼往后望去,只见张、云两人一个照面,便被萧齐瑞两掌击飞,口吐鲜血,无力地砸在地上,一动不动,八成已经被萧齐瑞立毙当场。 但这么一来,萧齐瑞也被这两人阻了一阻,速度降下来了不少,已经被醉道人从后面赶了上来。醉道人摆杖横扫向萧齐瑞,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道报仇,没早没晚!萧齐瑞,今天你与老道好好地打一场吧!” 萧齐瑞一闪身躲过醉道人那一杖,想要抽身而走,去追李风云,却不料被醉道人抓住了先机,一杖接一杖,拦死了他的去路。眼睁睁看着李风云背负着燕无双消失在夜幕之中,气得哇哇怪叫,恨不能一掌毙杀了醉道人。 可是醉道人武功与他相当,他就算想杀醉道人,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得到的。更何况他也知道,醉道人是轩辕台的重要人物,若是杀了醉道人,轩辕台必定会与辽国不死不休。不说别人,就单单一个野狐禅就十分难缠,教人头疼。 而且轩辕台神秘莫测,每一代都有绝世高手涌出,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结仇的门派。要不然,大辽以后的达官显贵乃至皇帝,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轩辕台的报复之下。 想到这里,萧齐瑞跳到一边,大声道:“醉道人,你要护的人已经逃得没影了,还打什么?好了,本座答应你不去追燕无双、李风云他们。”萧齐瑞本就无心去捉拿李风云等人,这次出手,纯粹是李风云送上门来。 醉道人也收了手,道:“嘿嘿,什么燕无双、李风云?老道可不知道。既然你没心思打架,哪咱们去喝酒如何?老道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 说着,醉道人翻了翻云少卿、张宗耀的尸体,口中啧啧了两声,道:“萧国师,出手够狠的,心脉和五脏六腑都震碎了。回头让你的手下好好安葬了他们吧!到底是一代宗师,都是江湖中人,不该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萧齐瑞也知醉道人决意要缠住他,给燕无双、李风云留出时间,有醉道人在,他是没有机会去追燕无双、李风云等人的。李风云倒也罢了,怎么说他也只是一名一流高手,再强也难对他构成威胁。但是燕无双不同,他与燕无双本就有仇怨,这次若能趁着燕无双重伤之时,杀了燕无双,对他来说,无疑是除掉了一个心腹之患。 心中一动,萧齐瑞问道:“醉老道,刚才本座看燕无双似乎是在昏迷之中,他怎会伤得这般严重。” 醉道人冷哼了一声,道:“我说萧国师,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你与耶律明联手打伤了燕无双,燕无双伤成了什么样,你难道不知? 这几日他强行运功赶路,已经伤及本源,若不是遇到虞不全的徒弟及时施救,这条性命只怕是保不住了。 现在看他的情形,性命纵然是保住了,但一身修为已经化为东流水。你与他好歹曾经同为绝世高手,有必要做事做得那么绝,非致他于死地不可么?” 萧齐瑞听了此言,心中一喜,这与他猜想的差不多,燕无双武功尽失,那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没有武功的燕无双,不过是没有牙与爪子的老虎,已经不足为惧了。 叹了一口气,萧齐瑞道:“本座也不想看到多年的老友落得如此下场!这里无人,醉老道,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谁教他刺杀了陛下呢?本座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醉老道,你莫要说那日你调开本座与耶律明,纯属巧合。那件事就算你没参与,你也一定知情。” 醉道人呵呵笑了两声,并未否认,只道:“何必在这种小事上争执?萧国师,老道有些不明白,好像你对捉拿燕无双、李风云之事,远没有耶律明那么上心,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萧齐瑞干笑了两声:“醉老道,话可不能乱说,本座怎么不上心。一听到这两人的消息,本座不是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有什么不对?” “问题就在这里!”醉道人杵着拐杖围绕这萧齐瑞转了两圈,“你能这么快赶过来,当时你应该在萧禹的大营之中,对也不对? 奇怪的是,萧禹虽然也派出了大量的游骑搜索燕无双、李风云,但是他在一天之内,居然挥师北上,行进了百余里,这太反常了,尤其是在耶律德光被刺之后。 而你此时又在萧禹的大军之中,这就奇中加奇。” 醉道人忽然站住了脚,盯着萧齐瑞问道:“萧国师,老道问你,你是不是与萧禹达成了什么协议,两人沆瀣一气,急着赶回辽国去有什么阴谋?” 萧齐瑞哈哈大笑,道:“你这醉鬼,喝醉了酒,想得太多了!怎么,你们轩辕台对我大辽的事情也有兴趣?” 醉道人道:“老道喝的酒虽多,却并不糊涂,辽国也罢,中原也好,其实算起来都是一个祖宗。当然轩辕台现在还没那个闲心思,去管辽国的事情,老道也只是好奇。不过话说回来,辽国如果想得到轩辕台的承认与支持,去掉那些野蛮习性,回归华夏正统才是正道,除此无他法。” 萧齐瑞轻哼了一声,道:“醉道人,你未免将你轩辕台看得太高了一些,这天下可大得很,谁说华夏就一定是正统?本座可听说,在极西之地,有一大国,名为大秦,是延绵千年的帝国,未必就比华夏弱。 别的不说,只说波斯、大食这些大国,又比中原差得了多少? 醉道人,你的眼光未免太狭窄了些!” 醉道人愣了愣,心中暗道:“难道真的是我孤陋寡闻?” 他知道,萧齐瑞向来高傲,不会拿这种事来哄骗于他。大秦、波斯、大食这些事情,他也曾听说过,但未曾放在心上。在他心中,中原大地,乃是世界的中心,除此之外,都是蛮夷之地,华夏的传承永远是世上最绚丽的花朵,却从未想过,蛮夷之地也能开出璀璨的文明之花。 醉道人朝萧齐瑞拱了拱手,道:“萧国师既然这般说,有朝一日,老道倒要抽空去西方游历一番。” 第五百五十九章 乱世 李风云带着公孙无忧、苏语侬一口气跑出五十多里路,直到天色微亮,远远看见一座大城的城墙,这才停了下来。抬眼望去,李风云觉得四周的景色有些眼熟。 苏语侬惊叫道:“这不是赵州么?我们怎么来了这里?” 可不是吗?李风云呆了一呆,他还在赵州当过官,难怪看上去这么眼熟。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来到了赵州附近。 苏语侬解开李风云身后的假燕无双,伸手在他鼻间探了探,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死了,把他埋了吧!” 这两日,这名辽兵受了不少的惊吓,又被李风云用重手法封住了穴道,能活两天的时间,也算是他的命够硬了。 如今的河北,已经是荒凉一片,无数的村庄荒凉一片,小一点镇子,兵火来回过了几遍,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已经很难看到人迹了。就连一两年前遍地的小蟊贼也少了许多。即使有,也是大股的土匪,小股的官军根本敌不过。 除了像赵州城这样的城镇,便是有坚固寨墙的石堡,才能勉强聚集了一些百姓。 找了处偏僻的地方,埋了那辽兵。三人弃了那三匹战马,辨明方向,找到赵州城外原本预备藏身的地点李家庄,却见李家庄周围的寨墙已经被打缺了一大块地方,整个李家庄人影也不见一个,到处是打斗的痕迹和发黑的血迹,庄子也被烧了大半,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应该是刚刚遭了兵灾。也不知道是辽兵干的,还是周围的土匪贼兵干的。 此地离赵州城,才不足两里地,李家庄并不算小,原来有一千多人,寨墙也算坚固,没想到也会发生这等惨祸。 三人无奈,看来要补充补给,也只能到赵州城才能办得到。三人打来井水,匆匆擦洗了身子,洗去一身的血腥气,又从未被人发现的密室之处,寻了几套干净的衣裳换上。 苏语侬为李风云与公孙无忧化妆易容,又将各自的武器藏好,收拾妥帖便朝赵州城南门而去,准备城门一开,便进入赵州城。 到达赵州城南门之时,已经日上三竿,赵州城外聚集了十数名准备进城的百姓,若是在以前,辰时赵州城就该打开城门,可是此时辰时早已经过了,那赵州城的城门始终不开。 李风云有些奇怪,自言自语道:“现在这赵州城不是辰时开城门么,怎么到了辰时还不开门?” 旁边一名挑担的汉子听到李风云的话,插嘴道:“这位大爷,你难道不知道吗?赵州城辰时开城门的规矩早改了,现在的赵州城,只在午时开城门,到了申时就关城门,只开两个时辰。” “为何会是这样?”李风云追问道。 “三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吧?竟然不知这赵州城的规矩。”那汉子打量了李风云三人几眼。 公孙无忧急忙拱手施了一礼,答道:“我们是从扬州来的,千里迢迢来赵州,是要来谈一笔生意。这位是我的妹妹,这位是我的保镖。实在没想到中原如今竟然乱成了这样。” “还不是战乱闹的?”那汉子叹了口气,没有起疑心,解释道,“兵荒马乱的,公子还来谈什么生意,能囫囵保得住一条性命,就算不错了。听说两天前,一伙土匪把赵州城外的赵家庄、李家庄给灭了,火光数十里外都看得见,没留下一个活口。也有人说,这事是契丹人干的。这种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李风云三人彼此看了一眼,心中惊骇,看来多半是赵州城的辽人所为,李家庄的寨墙坚固,其中又有一些武林高手,平常的土匪根本攻不破,也只有辽人有这样的实力。 那汉子接着说道:“如今的河北可比不得当年,贼匪到处几都是,有几次差点来打赵州城,所以才改了规矩。 不止是这样,自从契丹人来了以后,要想入城,还需要有当地的士绅签名具保的保书,写清楚来赵州城做什么,有何目的,才会放入城中。如果误了时辰,出不了城,也需要有保书,才能住店。要不然,会被官兵抓到大牢之中。倘若找不到证人,会被当做匪徒斩首示众的。 我劝三位,如果没有保书,还是快走吧。要是被官兵知道了,性命也难保,尤其是这位姑娘,更是有苦头吃。” 李风云心头一惊,他们三人哪来的保书?三人彼此望了一眼,公孙无忧道:“看来这次真是白来了,一路上白受了那么多苦。” 三人不敢耽搁,离开了赵州城的城门,回到李家庄,取出兵刃。 李风云道:“无忧兄,语侬,你们看下一步该怎么做?” 公孙无忧道:“看来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在萧禹那里一闹,行踪已经暴露,相信辽人已经相信燕大侠已经随我们突围而出,燕大侠那边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按照辽人的速度,恐怕要不了多久,辽人就会搜到这里来。被我们弃掉的那三匹战马,上面烙有辽人印记,也迟早会被人发现。这赵州城周围只怕会成为搜索的重点,这密室虽然隐秘,却经不起辽人细搜,藏不住人。我看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向东向南都有辽人的重兵,去不得。向北过了镇州就是太恒山,倒是一处藏人的好去处,不过镇州向来是兵家重地,辽人原本是要当做京城的,很有可能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西边的河东,可能是我们唯一能去的地方。” 李风云、苏语侬觉得公孙无忧分析得有道理,河东的地盘,这几个月来扩充了不少,加紧赶路,一两天就能到达河东的地界。到了河东的地界,他们就算是彻底的安全了。再不然,西去百余里,便是太行山的余脉,躲进太行山中,也远比在这一览无余的平原上难以被人发现。 三人定下方向,胡乱在李家庄找了些被漏下的粗粮及野菜、果子,填饱了肚子,也不敢在李家庄多停留休息,当即出发,一路向西而去。 第五百六十章 虎跳峡 虎跳峡,从赵州去往太原的一条隐秘小道上必经之地,地势险要,道路崎岖险峻,极为难走,长约五里,最两边都是数百丈的峭壁,最窄处只能容一人通过,老虎在虎跳峡峡壁的顶端,只须一跃,便可跳对面的悬崖上去,因此得名为虎跳峡。 因为不适合商旅通行,这条小道的人很少,而长白老怪正是知道这条隐秘小道的人之一。 此时,长白老怪正带着七名一流高手,围在虎跳峡中的一块青石边,青石上摊放着一张地图。在他们周围,还有二十多名二流高手。 长白老怪指着赵州附近,道:“最新的消息,燕无双、李风云等人最后出现地点便是在这你。赵州离河东可不远,燕无双、李风云向北向东向西,都去不了,最有可能便是来河东。而赵州附近通往河东的要道,都布置了重兵把守,又有高手相助,他们想通过其他的路逃往河东,很难。 唯独这虎跳峡小道,由于知道的人很少,所以没有派兵把守。 李风云曾在赵州附近当过防御使,此人外表粗鲁,实际十分精细,要说他不知道这虎跳峡小道的存在,老夫是不信的。李风云用兵,最喜用奇兵,老夫猜他一定会从虎跳峡逃往河东。” “可是如果李风云不走这虎跳峡,我们岂不白忙活了?”一名一流高手有些担忧,“长白老仙,李风云一行人武功可不低,这太行山虽然地势险要,但是还拦不住一流高手,翻山越岭,攀越悬崖峭壁,虽然对常人是件极难之事,但对李风云他们来说,最多多花点时间,多花些精力罢了。他何必冒险走这虎跳峡小道?” 长白老怪呵呵笑道:“这一点,老夫早就想到了。李风云身边有燕无双,大家都已经知道,现在的燕无双已经不比之前了,他身受重伤,萧国师已经传下话来,他亲眼看到燕无双已经昏迷不醒,只怕经不起太多的奔波劳累了。 李风云想要救燕无双,就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替他疗伤,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穿越那么多的崇山峻岭,峭壁悬崖。 穿过虎跳峡,迅速到达河东,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可是,赵州有这么大,总有可藏身之所,李风云只需要找一个偏僻的所在,也未必有人能找得到他们!”又有人提出疑议。 “彭长老,你说得没错!”长白老怪道,“李风云跑得快,可是辽军也不慢。从种种迹象来看,李风云逃到赵州也只是这两天的事,而前锋萧禹的大军,昨天就已经到了赵州,并且派出大量的游骑加紧搜索。赵州各地的降兵,也是加强了戒备,大肆搜索李风云。 萧禹将军已经发下榜文,只要有人发现举报李风云的踪迹,便赏银千两,即便是贼匪,也立刻收编为官兵。如若能抓住或者杀了李风云、燕无双,赏金万两。倘若有人胆敢知情不报,袒护李风云等人,立刻族灭九族。 为了立威,萧禹将军已经连屠了十来个村镇。这种情况下,处处都是眼线,可以这么说,赵州这一带,已经没有李风云容身之地。” 顿了顿,长白老怪又道:“李风云等人连日逃亡拼杀,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精力和体力耗费都极大,燕无双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这种机会哪里去寻? 李风云虽不一定非要走虎跳峡,但老夫估计他们来虎跳峡机会非常之大。所以,老夫才会不远百里,星夜兼程,提前赶到这虎跳峡,老夫有感觉,李风云必然会在此地出现。 自古富贵险中求,若不是各位与老夫交好,老夫又岂会将功劳分与各位?” 听了长白老怪的话,那彭长老大声说:“赌了,最多李风云他们不来,也吃不了什么亏!”众人又商议了一番,确定好如何埋伏,如何封堵李风云后,各自去准备去了。 长白老怪猜得没错,此时的李风云三人正在向虎跳峡行进,立虎跳峡已经不足二十里。他的确知道赵州与河东之间有这么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而且他也的确是打算从虎跳峡小道逃往河东。毕竟这条小道,除了一些走惯了的私贩子,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更不消说是对河北地形并不熟悉的辽人。 李风云没想到,从赵州逃往虎跳峡的这条路,居然逃得这般辛苦。也不知什么原因,无论他们三人如何化妆易容,只要一出现,周围的官兵几乎立刻就能赶来,若不是他三人动作敏捷,匆忙之中躲开这些官兵。数次几乎就会被蜂拥而至的官兵围住。 无奈之下,李风云三人不得不白天休息,晚上潜行,这样便大大的拖慢了三人的速度。三人来到虎跳峡口时,已经是明月西斜之时。 李风云指着眼前黑漆漆的虎跳峡的峡口,道:“这里便是虎跳峡,大概有五六里长,直通河东。最窄的地方,只容一人通过。平日就算是大白天,这虎跳峡中也是阴森森难见阳光,十分险峻。最奇的是,别看周围郁郁葱葱,但进入了这虎跳峡内,就只有碎石,寸草不生。过了这虎跳峡,便算是河东地界了。” 苏语侬奇道:“风云哥哥,你来过虎跳峡?” 李风云笑道:“我怎会来过虎跳峡?不过,我曾在赵州当过一段时间的防御使,身为防御使,怎能不对周围的情况有所了解?所以,我曾派人详细了解了赵州及周围的环境,特别是一些少有人知的小道,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果真用上了。” 苏语侬又问道:“这样一个险要所在,为何辽兵没有派人防守?” 李风云呵呵笑道:“知道这小道所在的,都是些贩卖私货的江湖汉子,当初若不是我花了大价钱,而且承诺不断他们的财路,他们又岂会将这小道的情况告诉于我?这里是他们衣钵所在,他们又怎会告诉辽人。” 公孙无忧一展手中的折扇,解释道:“太行山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自古都是中原河北之地的屏障。 虎跳峡虽然可沟通太原与河北,但毕竟是小道。潜入小股兵力没什么问题,但要通过大军,是不成的。 否则,就不会有太行八陉之说了。” “太行八陉?是什么?难道这里居然有八条通往河东的道路,我怎么不晓得?”李风云问道,论到广闻博识,李风云是远远不如公孙无忧了。 苏语侬掩嘴笑道:“风云哥哥,原来你连太行八陉也不知道,真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罗!” 第五百六十一章 遇伏 李风云嘿嘿笑了笑,挠了挠头道:“天下这么大,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也不奇怪。那太行八陉究竟是什么?” “太行山中多东西向横谷,又称为‘陉’,由南向北,有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陉、飞狐陉、蒲阴陉、军都陉等,古称太行八陉。”公孙无忧解释道,“第一陉是轵关陉,为春秋战国时期,三晋等诸侯国连通都城洛阳的要道。轵,是战国时的魏城,轵关陉的起始在济源县西,关当孔道,因曰轵关。轵关陉的最后一关为铁铃关,形势险峻,自古为用兵之地。 第二陉是太行陉,在沁阳西北三十余里处,陉阔仅有三步,长四十余里。沿陉北上太行,在晋城之南的太行山上,有关名曰“太行关”。又称天井关,雄定关。形势雄峻,素天险著称。由此陉南下可直抵虎牢关,是逐鹿中原的要陉之一。 第三陉是白陉,在陵川东约六十里处。总长十余里,宽不足一丈,由七十二拐和古栈道两部分组成。据此陉可南渡黄河攻开封,东可向大名进击,北可窥安阳、邯郸,自古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要地。 第四陉为滏口陉,位于滏山,古人云:‘由此陉东出磁、邢,可以援赵、魏。’ 第五陉是井陉,又称土门关,位于井陉山。位处要冲,地位十分重要。 第六陉是飞狐陉,也称飞狐口,位于涞源县北和蔚县之南。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蜿蜓百余里。古人云:踞飞狐,扼吭拊背,进逼幽、燕,最胜之地也。 第七陉是蒲阴陉。在易县西紫荆岭上,有紫荆关,也称子庄关。其地峰峦峭峙,仄陉内通,是直同河东的军事要隘。 第八陉即为军都陉。在幽州西北之居庸山,古名军都山,所以军都陉又有关曰‘居庸关’,因其在居庸山中而得名。古称军都关,北齐称纳款关,唐曰蓟门关。其地层峦叠嶂,形势雄伟,悬崖夹峙,巨涧中流,奇险天开,古称要隘。此陉是古代出燕入晋北去塞外的咽喉之路。 当然,太行山延绵数千里,其中总有一些少有人知、沟通东西的小道,绝不会只有这八陉,比如这虎跳峡小道。但这八陉因为地处要隘,可以运送大量的人马粮草,所以才被人重视。 但这虎跳峡最窄处只许一人通过,不为人知又处处是碎石,马匹辎重都过不去,重要性也就自然差得多。辽人不知此道,未派人防守,也在情理之中。” 眼见即将进入河东,不再像丧家之犬一般被人撵得到处跑,三人心情好了许多,说说笑笑,踏入了虎跳峡中。 “果然有人来了!”长白老怪早在虎跳峡口潜伏有人手,李风云三人踏入虎跳峡便被人发现,消息很快送到潜伏在峡谷内的长白老怪手中。 “怎么只有三人?”彭长老低声问道,彭长老原名彭海,原是河北的一名江洋大盗,生性凶残,与长白老怪素有交情。只因他曾经在一大帮派中任长老之职,所以江湖中熟悉他的人便称他为彭长老。那一大派后来被人所灭,彭海便落草为寇,契丹人入侵中原之时,彭海见风使舵,投靠了契丹人。 长白老怪也感到有些奇怪,想了想,道:“也许只是探路的,毕竟李风云生性小心,燕无双又身受重伤。彭长老,你跟他们说说,呆会儿看一看,不要轻易动手,若是些小角色,便放他们过去,以免打草惊蛇。如果是李风运,或者是燕无双,就绝对不可放过。” 彭长老点了点头,交代了下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见三个人影从峡谷中转了出来,眼见要进入伏击处,却突然停止。这虎跳峡中光线虽暗,但对于像长白老怪这样的一流高手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 “有杀气!”李风云忽然觉得背后的毫毛倒竖起来,浑身发寒,急忙拉住公孙无忧、苏语侬两人,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无忧兄,这里有问题,有高手伏击,你护住语侬赶快撤出这虎跳峡。在这里交战,对我们十分不利。我先拿话看能否稳住伏击我们的人。” 说罢,李风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捏着嗓子道:“孙兄说得不错,李风云做事也未免太谨慎了些,这般险峻的峡谷,若有埋伏,早就该跳出来了,何须等在现在?孙兄,你们两人回去告诉李将军,就说峡谷中没事,让他和燕大侠进来吧!我继续探路,有事情,我会通知你们。” 苏语侬与公孙无忧心领神会,他们知道,李风云对危险极为敏感,他说这里有问题,那这里必定有问题。这虎跳峡的地势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被人堵在这峡谷中,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有机会冲出去。 特别苏语侬武功不高,全凭着身上的天蚕宝甲,还有李风云、公孙无忧的照顾与保护,才屡屡从重围中逃脱。如果被人围在这虎跳峡中,李风云、公孙无忧也许还有机会脱险,苏语侬几乎是没有什么希望逃脱。 “如此!云兄弟小心了!”公孙无忧佯装朝李风云拱了拱手,拉着苏语侬,飞快转身,朝虎跳峡外跑去。 埋伏在虎跳峡中的彭长老拉了拉长白老怪,压低声音问道:“长白老仙,要不要出击,那两小子要跑了。” “急什么?”长白老怪瞪了瞪彭长老,“没听那家伙说,李风云、燕无双在后面吗?抓三个无关轻重的小卒,放跑了李风云、燕无双,这买卖不值得。沉住气!看看那姓云的要干什么!” 见公孙无忧已经护住苏语侬转身离去,李风云磨磨蹭蹭地向前又走了三五丈,忽然坐在了一块大青石上,解下腰间的葫芦,狠狠灌了一口水,自言自语道:“这叫过的什么日子,吃不饱,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睛,早知如此,便不趟这趟浑水了。休息一下,该偷懒的时候,就要偷懒!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接着一阵哀声叹气,竟然坐在那里,一步也不肯向前进了。 长白老怪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将刚才的情形反反复复想了数遍,忽然心头一震,脸色陡变,报信又何须两人回去?而且,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眼见要踏入埋伏,突然三人走了两人,这分明是对埋伏有所察觉。而这姓云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像是在拖延时间,长白老怪急声道:“不好,上当了!大家快出手,先抓住这姓云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 逞威 长白老怪话音一落,李风云前方数十丈外便跳出七位一流高手,朝他扑来。李风云身后十丈外也跳出了一位一流高手,截住了李风云的后路。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想明白了?老子不跟你们玩了!”说罢一扯背后包裹,露出两把宝刀。李风云抽出幽影宝刀,脚下一点地,不待那七名高手冲过来,率先冲向堵住他后路的那名一流高手而去。 “老邓,拦住他,他是李风云!”长白老怪一看到李风云手中奇形怪状的兵刃,便立刻想到了李风云的身份。 “放心吧!”拦住他的那名一流高手叫邓翼,是幽州响当当武林高手,人送外号“赛典韦”,自恃武功高强,轮起两只短戟,将狭窄的虎跳峡封得死死的,不打败他,李风云休想逃脱。 邓翼只需要缠住李风云三五招,长白老怪便能冲过来,那时,八人将李风云困在这虎跳峡中,李风云想在这八名一流高手的包围下逃脱,简直是异想天开。 邓翼也是江湖上成名的宗师,武功只比佘破财差那么一点点,李风云武功再高,三五招就想将他击败,逼他让开道路,几乎是不可能。 李风云虽然不知道拦住他的对手是谁,但是刚才早就盘算好了。硬拼他绝对难以在三五招内逼退一名一流高手,这一点,李风云心中十分清楚。所以,从开始,李风云就没打算与包抄他后路的邓翼硬拼。 离邓翼不足三丈之时,李风云忽然停住了脚步,探出左手,猛地一弹,一只赤红的小珠子滴溜溜地射向邓翼。 邓翼也是久经江湖的老手,谨慎得很,眼见李风云突然射来一只暗器,也担心其中有诈,不敢硬接,也不敢格挡,只是闪身避过。 “篷”的一声,那赤红色的小珠子正打在了邓翼身边的崖壁上,立刻炸出一大团通红的火焰,刹那间,漫天的火焰飞舞,火焰直冲上七八丈高,笼罩了前后三四丈的地方都被那诡异的火焰所笼罩。 邓翼正在那火焰的笼罩之下,立刻犹如干柴烈火,顿时发出惊天动地惨叫,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火人。 李风云也没想到那东西有这么大的威力,亏他反应快,急忙向后掠出了两丈,这才险险地避过那火焰。 火光中,邓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忽然调转短戟,猛地扎向自己的心窝,一道鲜血喷出,那烈火似乎受了刺激,非但没被那鲜血浇灭分毫,反而似乎被浇了火油一般,烧得更加灼烈。 邓翼的身子软倒在火中,一动不动,空中弥漫着一种烤肉的香味。 见此情形,长白老怪等人纷纷停住了脚步,一时都呆住了,不敢靠李风云太近。那火焰实在是太诡异了,太让人畏惧了。 邓翼有什么本事,他们是知道的,比之当初的佘破财虽有所不如,但相差也不多。以他的本事,外放的罡煞之气,一般的毒火毒烟,根本进他身不得。但是他并没有挡住那诡异的火焰,几乎是一瞬间被点燃,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听邓翼那如野兽般的惨呼声,那种痛苦必定是极其难以忍受,否则,像邓翼这样高手,有其自尊,即使是死,也不会如此丢人这般嘶叫。更有甚者,那火焰竟然能让一名一流高手感到绝望,宁可举戟自尽,也不愿受其煎熬,其可怕之处,可想而知。 而且,李风云也似乎很顾忌这火焰,竟然不顾背后七名一流高手,向后退出了两丈,这一切,都说明那烈火,非同寻常。 这种情况下,又有谁敢再冲向李风云? 李风云转过身来,朝长白老怪等人呵呵一笑,道:“长白老怪,真是天下何处不逢君,又见面了。刚才差点失手,没想到在这虎跳峡中,这玩意威力这么大,差点把自己给点着了,见笑,见笑!” 什么人在这种充满烤肉香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众人心中一阵恶寒,心头不觉对李风云生出一种恐惧之感,不觉后退了几步,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长白老怪没有退,与李风云相距二十来丈,冷声喝道:“李风云,你究竟施展了什么邪术?”眼前看到的情形,实在超出了长白老怪的想象,除了邪术,他想不出其他词句可以表达他心中的惊骇。他相信,即便是绝世高手,如果不小心中了这暗算,也难免落得与邓翼同样的下场。 这时长白老怪注意到,李风云的左手上套着一只银光闪闪的手套。 “什么叫邪术?”李风云嘿嘿笑道,“杀人的法子难道还有正邪之分?我也不瞒你,这东西叫‘红莲孽火’,毒圣公孙长你应该听说过吧!这东西就是他琢磨出来的。 若是在空旷地方施展,我曾见过,威力也没这么大,也没这么吓人。不过,在这虎跳峡中,好像厉害了很多。嘿嘿,不得不说,长白老怪,你很会选地方呀!” “毒圣公孙长?他还活着?”长白老怪脱口而出,他怎会不知道毒圣公孙长?当年长白老怪初出江湖时,公孙长就已经名震江湖了,其毒术神出鬼没,江湖中人无不谈之变色。据说他的毒术,要杀绝世高手也不是难事,今日一看,果真是如此。天下何人能敌得过这诡异的红莲孽火?看来公孙长能与武圣李苍穹齐名,绝不是虚有其名。 “没有!据我所知,公孙老前辈他应该早就已经过世了!”李风云答道,“这红莲孽火是神医虞不全按照公孙前辈留下的法子造出来的,我这里还有几颗,长白老怪,想不想也尝尝?” 原来公孙长已经死了,也对,公孙长若是还活着,现在该有多大的年纪?长白老怪略微放下心来。 众人暗道:“谁没事要尝尝那红莲孽火,难道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么?” “多谢了!老夫只怕是受用不起!”长白老怪冷冷地答道。 “既然如此,那我要先走了!长白老怪,你最好别跟过来,要不然,我要是不小心,手一抖,再扔出几颗,烧着你可就不太好了。老实说,这东西,放起火来挺容易,但是要把这火灭掉,我还没琢磨出法子来。看在你我这些年朋友的份上,我提醒一下你,这东西要是沾上一星半点,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沾染上的地方砍掉。”李风云语中带刺,威胁道。 说完这话,李风云也不等长白老怪回答,收了幽影宝刀,攀着身边的岩壁,像壁虎般地爬上峭壁之上,又绕过熊熊燃烧的红莲孽火,扬长而去。 “长白老仙!就这么让这小子跑了!”彭长老上前问道。 “你有本事,你倒去追呀?”长白老怪没好气地说道,转过身来,对众人道,“让潜伏在周围的二流高手,都不要出手,给我盯紧李风云这伙人。 哼哼,红莲孽火虽然厉害,老夫料他手中这东西也不多,而且,若不是在这虎跳峡中,威力不可能有这么大,大家只要小心点,还是能躲得过的。看来想抓住李风云、燕无双也不是容易的事。 发信号给辽军,咱们只须别让他逃到河东那边去了就成了。要拿命换的功劳,还是悠着点好。天知道这小子兜里还有什么货色。 发消息通知耶律教主,让他赶过来对付李风云。没想到这小子还是这么难对付!” 第五百六十三章 北逃 从虎跳峡中撤了出来,苏语侬与公孙无忧正在峡谷外等着他。李风云心中一阵发寒,红莲孽火只剩下那一颗,用过了就没了,苏语侬现在还没有本事制得出红莲孽火,这也是李风云不敢凭借着红莲孽火强行硬突虎跳峡的缘故所在。 “风云哥哥,现在该怎么办?”苏语侬低声问道。 李风云看了看四周,道:“此地不可久留,长白老怪必定会通知耶律明、萧齐瑞。我们赶快走。” 三人急忙向北奔去。 这时,长白老怪等人也从虎跳峡追了出来,见李风云等三人急速向北而去,长白老怪挥手道:“追,盯住李风云不放,耶律教主和萧国师迟早会赶来。” 七名一流高手紧随着李风云三人追了下去。 李风云偷眼往后瞧了瞧,心中暗暗叫苦,这样下去,长白老怪迟早会将耶律明、萧齐瑞招来,那时他们想逃也逃不掉。 而醉道人是指望不上了。自从三天前醉道人拦住了萧齐瑞后,就再无醉道人的消息。李风云曾问过公孙无忧,公孙无忧说醉道人彼此能探知对方的行踪,也仅限于距离在十里之内,超过了十里,彼此双方都找不到对方,而这几日,公孙无忧也未发现醉道人的行踪。 此时李风云三人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撒腿狂奔,期待能甩掉长白老怪等人。可是长白老怪的轻功并不在他们之下,而且李风云、公孙无忧还要照顾苏语侬,想甩掉长白老怪又谈何容易? 只是长白老怪顾忌李风云手中的红莲孽火,不敢靠得太近。但是,同样,长白老怪也力逼李风云等人,不让他们遁入山中。 两伙人一前一后跑了一个多时辰,苏语侬内力不济,终于有些吃不消。 李风云二话没说,一把抓住苏语侬,扔到背上,小声道:“抱紧我!” 苏语侬羞得满脸通红,不过事急从权,江湖儿女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长白老怪心中十分奇怪,边追边喝问道:“李风云,这样跑你又能跑多久,难道你打算扔下燕无双不管了么?”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长白老怪,你说呢?” 长白老怪脸色一变,大声道:“难道……你……调虎离山?” “算你聪明,现在才想明白,调虎离山还谈不上,调猫离树罢了,在我大师兄面前,你哪有资格称虎?不过现在就算你想明白了也晚了!我大师兄此时只怕已经冲过了虎跳峡。”李风云有心扰乱长白老怪的心神,胡乱瞎说。 “哼!你休要骗老夫!你道老夫在虎跳峡没有留人么?”长白老怪定了定心神,留在虎跳峡的那些二流高手,就算不能拦住燕无双,但燕无双带人冲关,他们不可能连发出焰火信号的机会也没有,长白老怪判断李风云多半是在胡说。 “我大师兄的本事,又岂是你这跳梁之辈可以揣测?”李风云信口胡说,“哦,我手中还有一种毒火,叫做幽冥鬼火,是毒霸欧阳峥跟我打赌,输给我的,不晓得威力如何。 长白老怪,反正我大师兄已经走脱了,我也放下心来。你我这样追来追去实在没有多大的意思,要不你我都停下来,一个对一个,公平决斗如何?你放心,我绝不会用红莲孽火欺负你,最多用一用幽冥鬼火。当然,你也可以用别的什么毒火来对付我,我绝不说你作弊。” 长白老怪气得七窍生烟,幽冥鬼火是欧阳峥的成名毒物,他也知道,厉害无比,江湖中数名一流高手丧生在这幽冥鬼火之下,这才成就了毒霸欧阳峥之名。这样的比试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当然,长白老怪也明白,李风云这是在威胁他,告诉他不要靠得太近,要不然,他说不准就会扔出什么东西来。 “好啊!李风云,你先停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谈的。”长白老怪对李风云也惊讶佩服不已,背着一个人,居然还能跟他边跑边瞎扯,丝毫不见气短,这内力之深厚,比之他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说招数上,天资还能有所帮助,但内力却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难以投机取巧,真不知李风云是如何修炼出来的。难道说这世上真有什么绝世功法,可以让修炼者的功力一日千里? “哈哈,长白老怪,你想骗我停下来,别做梦了!”李风云笑道,“要比试也成,先叫你身边的那另六名高手远远退开,我也让我的朋友离开,你我单打独斗,一个对一个,谁也别占便宜。想七个打两个,门都没有!” “李风云,你这么说就是不敢跟老夫比试了?没想到名震江湖的血衣魔煞原来如此胆小!”长白老怪丝毫不让。 李风云针锋相对,大声答道:“长白老怪,你休要用这法子激将老子。激将法老子用过不晓得多少次了,怎会中你的计?你这般紧咬着我不放,无非是指望耶律明、萧齐瑞赶过来。实话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 萧齐瑞被醉道人缠住了,想来也来不了。就算他赶过来了,醉道人也到了。萧齐瑞来杀我,醉道人去杀你们,老子就算死了,也是一个换七个,值了!再说,萧齐瑞也未必会杀我。 至于耶律明,你也别作指望。我已经传信给路师兄,路师兄虽然跟大师兄的关系不好,但好歹也是同门,对我也颇多关照。我被人欺负,大师兄被人追杀,他岂会不来。这时候,他理应已经到了河北,说不定正跟耶律明打着呢。 还有一个秘密,我也不妨告诉你,永固宫主那边我也带信过去了。永固宫主跟我的关系,你大概还不知道。永固宫主是我师父的外甥女,也算是我的师姐,知道我被人欺负,万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唉,要不是我那师父立下重誓,再不管江湖之事,哪有这般麻烦?我师父要是来了,哪个虫儿敢开口?反了他了!” 李风云信口胡说,苏语侬伏在他背上掩嘴偷笑。 “是吗?那不妨将你师父找来,当年本尊不曾怕过他,今天更不惧他!”忽然,远远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并且迅速朝李风云这里掠了过来。 长白老怪听到这声音大喜,李风云听到这人的声音不觉心中叫苦不迭,暗暗着急:“耶律明怎会来得如此之快?难道今日我李风云真要命丧于此?” 第五百六十四章 海东青 正当李风云忧心不已之时,忽然又有一道远远声音传了过来:“耶律教主,你难道没听清楚小师弟的话?你这般欺负我小师弟,将我当成什么人?” 此人的声音一传来,立刻让长白老怪等人亡魂大冒,能这般对耶律明说话,除了李风云另一位师兄路惊鸿还是谁?没想到路惊鸿真的赶到了赵州来了。 苏语侬大奇,低声问李风云:“风云哥哥,你真的通知了路庄主?” 李风云苦笑道:“这些日子你和我都在一起,我哪来机会去通知路师兄?就算我想通知他,也不知怎么通知呀?” 这时,只听耶律明又道:“路惊鸿,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掺和。” “有没有关,我都已经掺和进来了,耶律教主,只要你放过我小师弟,我便不出手!”路惊鸿的声音远远传来。 “哼!”耶律明一声闷哼,“路惊鸿,你这是存心要与本尊作对,与赤练崖作对,与我大辽作对了?” “那又如何?耶律教主,你我也不是不曾交过手!”路惊鸿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长白老怪,你率人去抓李风云,不许让他走脱。本尊先打一架再来找你们!”耶律明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长白老怪心中一声哀鸣,这里好几位高手,耶律明却偏偏提他,他对李风云实在有些怕了,论武功,李风云武功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李风云这小子鬼点子多,手段层出不穷,去抓李风云,天知道会出现什么事。要是他能抓得到李风云,又何苦招耶律明来? “长白老怪,你若敢动我师弟一根手指头,我便去长白山好好算算这笔账,你早做准备吧!”路惊鸿的声音也远远传来。 技高一筹压死人啊!早知如此,便不该管这件事了! 长白老怪哀叹连连,耶律明他不敢得罪,路惊鸿他同样得罪不起,这两人要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长白老仙,该怎么办?”彭长老开口问道。 “天知道该怎么做,我若知道该怎么做,就不用这么烦了!”长白老怪心中暗想,虽然心中左右为难,但脚下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先盯住李风云这三人,不要让他跑了!” 两拨人一前一后,从天黑追到天明,又从天明追到夜幕降临,一连十多天,李风云也不知跑了不知多少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身后紧追不舍的长白老怪等人。而且身后加入追捕他的高手越来越多,一流高手已经不下十多人,二流高手近百人。 李风云、公孙无忧毕竟是实力不弱的一流高手,长白老怪人数虽然众多,却没有绝对的优势,硬碰硬,李风云三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长白老怪想要抓住毙杀李风云三人,也是非常之难。如若没有绝世高手出手,一流高手想要捉住或者格杀一流高手,除非将其围住或者逼入到了绝路,又岂是那么容易? 一路上地形越来越复杂,长白老怪虽然数次差点围住李风云三人,但李风云生性狡猾,自幼在太恒山中长大,熟悉山中情况,又有公孙无忧、苏语侬相助,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借助复杂的环境,或者是苏语侬的毒术,从合围中钻出来,杀出一条生路。 双方交战也有十多次,李风云等人没占到便宜,长白老怪也未能围住李风云。 这十多天下来,无论是李风云、公孙无忧、苏语侬,还是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长白老怪,都累得筋疲力尽。 “这个长白老怪,难道是属王八的,咬住了便不放,他不累吗?”李风云忿忿地说。 此时三人躲到一个山崖缝隙休息,三人吃着从山间采来野果充饥。十多天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野林中逃亡,饥一顿饱一顿,时时担心身后的长白老怪会合围上来,一天下来,能休息一个时辰便算不错了,三人早已经蓬头垢面,眼中布满血丝,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是破烂不堪,乍一看,就像是从哪里蹦出来的野人。 “啁——,啁——”天空中又传来海东青熟悉的唳叫声,一只大雕盘旋于李风云三人上方的空中。 “该死的扁毛畜生!”李风云猛地跳了起来,抓起数块鸡蛋大小的石子,接二连三猛地朝空中掷去。 也不知长白老怪从哪里找来两只海东青,李风云三人的踪迹总瞒不过这扁毛畜生,若不是这海东青,在这茫茫的大山之中,长白老怪等人人数虽多,但要想要咬住熟悉山林的李风云,根本就不可能。 那石子向上飞起了三十丈余高,但终于够不招离地面足有五十丈的海东青,无力地坠落下来。 那海东青似乎受了惊,略微向上飞高了数丈,发现那石子伤不了它,又掠了下来,继续在李风云三人头顶盘旋。 “啁——,啁——”一声声鸟唳传了下来,好像在嘲笑李风云。 苏语侬站了起来,拉住李风云,道:“风云哥,还是省省力气吧,这畜生精明得很,自从七天前,你设计杀了另外一只海东青,这只海东青就从未靠近我们五十丈内。 快走吧,要不了多久,长白老怪他们就该追上来了。” 抬头看了看那只海东青,苏语侬又道:“真是一只聪明的鸟,以后奴家也要找两只来养着玩。” “明明是只可恨的笨鸟!”李风云气呼呼地道,“追得老子到处乱跑,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 苏语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道:“谁叫你将它的伴侣给打死了,明明一对好夫妻,硬生生被你拆散了,阴阳相隔,它不记恨你才怪!” 李风云插着腰,指着在空中盘旋不息的海东青,大声骂道:“你这扁毛畜生,给老子听清楚,总有一天,老子非把你也捉住烤来吃了。不然,老子便不叫李风云!” 苏语侬嘻嘻笑道:“你不叫李风云叫什么?你又不会飞,它又不肯下来,相差五十多丈,你怎么捉它?” “我跟它姓,姓海!”李风云忿忿地说,忽然一愣,猛地抱起苏语侬,打一个旋,又在苏语侬的小脸上猛地啄了一口,大笑道:“哈哈,我想到了,语侬,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 苏语侬猛地挣脱李风云,小脸羞得通红,不停地擦脸,怒道:“臭死了,臭死了!真讨厌,死风云,臭风云!” 公孙无忧走上来,问道:“小兄弟,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李风云大笑答道:“自然是杀那只扁毛畜生的法子!” 苏语侬顿时好奇心起,问道:“你想到了法子,什么法子?” 第五百六十五章 杀鹰 “这样真的成么?”苏语侬问道,“海东青眼睛可尖得很,稍微又些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它!” “成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李风云笑道。 天色渐亮,天空中又出现了熟悉的鸟唳传来。 这时,李风云与苏语侬正在一座悬崖边的空地上休息,只是少了公孙无忧。 不错,公孙无忧已经趁着夜色爬上了悬崖,身上插满了树枝,隐藏在五十多丈高处的一处缝隙中。为了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李风云在山中已经转了两天,又与长白老怪交手数次。 不除掉天上的那只海东青,李风云知道他们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长白老怪的围追堵截。 果然,那只海东青没多久就发现空地上的李风云,一声唳叫,迅速朝他们飞了过来。 “飞过来了,飞过来了!无忧公子啊,这次可全靠你了!”李风云心中默默地念着,抽出幽影宝刀,朝空中虚劈了两刀,大声喝道:“扁毛畜生,有本事你飞下来跟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老在天上飞来飞去,算什么本事?” 李风云这般做,是想吸引那海东青的注意力,以免藏在悬崖上的公孙无忧被它发现。这扁毛畜生十分小心警觉,只要它发觉有一点不对,就会振翅高飞,逃之夭夭,只留下李风云冲它吹胡子瞪眼睛。 而且,一旦引它上过一次当,再想用同样的法子引它上当,想也别想。上一次,李风云用一只受伤的兔子,布置了陷阱,引诱另一只海东青降低高度,在十丈处击杀了那只海东青后,这只海东青与李风云的距离就从来没有少于五十丈,无论李风云以后用什么法之引诱它降低高度,它都不上当。这才让李风云头痛不已,拿它没有半点办法。 这次李风云想到利用悬崖,伏击这扁毛畜生的办法,如果失手了,估计这只海东青以后就再不会给李风云同样的机会。 李风云咋咋呼呼大吼大叫,指手画脚,手中幽影宝刀劈得呼呼作响,一边盘算着长白老怪赶过来的时间,一边紧紧盯着那只海东青,计算着海东青与公孙无忧的距离。他可不敢望向公孙无忧藏身的地点。海东青十分敏感,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它的警觉。 为了今天的伏击,这两天,李风云故意常常对这扁毛畜生这么干,让它逐渐习惯。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唉,可惜,这扁毛畜生又飞过去了,与公孙无忧的距离又拉开了。 按照经验,从海东青发现他们,到长白老怪率领着众高手赶来,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有时候只要小半炷香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在半炷香的时间内将这只海东青干掉,这次袭击就算是失败了。 要知道,在这山中,向这样陡峭的山崖可并不多,一般都带有一定的坡度,而且光秃秃地,藏在山崖间很容易被发现,并不适合伏击海东青。 这扁毛畜生的羽毛防御力很强,而且动作非常敏捷,飞得又快,机会只在一瞬间,以李风云、公孙无忧的实力,要想击杀击伤它,十多丈也只有八成的把握,若是二十丈外,想要伤它,可能性就极小。 又飞过去了,距离公孙无忧至少也有十五丈,公孙无忧一动不动,没有出手。这应该是那只扁毛畜生第八次盘旋着从公孙无忧身边掠过。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留给公孙无忧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长白老怪随时都可能赶到。李风云心中有些着急。 那海东青再次绕向公孙无忧,三十丈、二十丈、十八丈、十五丈……十二丈,突然,那海东青似乎感到一阵不妙,正要振翅高飞,公孙无忧终于动了起来,十余道金光闪过,那海东青一声哀唳,身子猛地抖了抖,从空中栽了下来。 “打中了!”李风云心中一喜,收了宝刀,奔了过去,飞身掠起,一把抓住从空中坠落的海东青,海东青身上插着三枚三寸长的钢针,李风云哈哈笑道:“老子就说,你这蠢畜生,怎么敌得过我李风云?怎么样,还不是落在老子的手中了?” 身受重伤的海东青凶悍无比,虽然身受重伤,依然挣扎不休,一张尖锐的鸟喙直朝李风云胳膊啄来。 李风云岂会被这扁毛畜生啄着,一把捉住那海东青的脑袋,正要扭断它的脖子。 “不要……”苏语侬赶了过来,可怜巴巴地道,“可不可以不要杀它?它也蛮可怜的!” “一只蠢鸟,有什么可怜不可怜?”李风云手下毫不留情,“咔嚓”一声,将海东青的脖子扭断,“有十多斤重,今天将它烤来吃!” 苏语侬眼光一黯,有些失望,开口道:“你忘了,钢针上抹了毒,这海东青的肉不能吃!” “干嘛要在钢针上抹毒?好好一只扁毛畜生,浪费了!”李风云舔了舔嘴巴,有些舍不得。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苏语侬急了,“当初商量的时候,你只嫌毒药不够猛烈,不能见血封喉,现在却来怪奴家!” 李风云呆了呆,嘿嘿笑了两声,道:“不怕,反正你那里有解药!这扁毛畜生的肉烤来吃最有嚼头。” 苏语侬跺脚道:“你以为奴家的解药是白来的么?哼,好好一对海东青夫妻,就被你这么杀了,你还要吃它的肉!” 李风云扔掉手中海东青,一把揽住苏语侬细腰,在她耳边轻声道:“也许不是海东青夫妻,是仇敌也说不准。你这么想要一对海东青,最多以后我给你寻一对真正的海东青夫妻来便是,就像咱们一样!” 苏语侬身子一僵,只觉得浑身酥软,随即挣脱李风云,羞得满脸通红,心头怦怦直跳,娇羞地道:“谁要与你做夫妻,想得美!”又扬起头来,道:“这可是你说的,要陪阿拉一对海东青,不许赖账!” 这时公孙无忧已经从悬崖上借着藤蔓滑了下来,见此情形,开口笑道:“你们这小两口,莫要再卿卿我我了,本公子刚才在悬崖上看见,西南方有大片的鸟雀飞起,长白老怪应该很快就会感过来。如果不想被长白老怪他们逮着,还是快走为妙!” 李风云一阵尴尬,朗声道:“怕什么,碰见了也最多只是打一架。这些日子,我们跟他打的架还少么?”忽然眼珠一转,对苏语侬道:“马上要跟长白老怪说道别了,若不给他留下些纪念,岂不是太不好意思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无穷流毒 远远望见空中的海东青突然坠落下来,长白老怪便知不妙。这两只海东青是他花了大价钱从辽东女真人那里弄来的,为了训练这两只海东青,又耗费极大的心血。这次为跟踪李风云特意命弟子从辽东带过来,没想到才过三天,便被李风云干掉了一只。今天,剩下的那一只也没能躲过李风云的毒手。 长白老怪简直将李风云恨到骨头里,想起他,牙根都痒痒。 李风云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长白老怪便带着人赶到,只是悬崖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只海东青的尸体。 “篷”的一声,长白老怪伸手一掌将一大块青石击得粉碎。没有了海东青,在这郁郁葱葱的大山中要找到李风云的踪迹,谈何容易? 一名二流高手捡起地上的海东青,仔细看了一下,道:“是被三枚钢针射中,然后被人扭断脖子死的。” “三枚钢针?”长白老怪转过身去,“老夫的海东青,岂是三枚钢针就能奈何得了的……”正要接过那海东青检查,忽然发现那二流高手的脸色有异,心中一动,急忙跃开,大声道:“小心,海东青上被人下了毒!” 话音刚落,只见那名二流高手身子晃了晃,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软倒在地,七窍都流出黑血。 旁边的彭长老大惊,一把抱起那名二流高手,大声叫道:“洵儿,洵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爹呀!”说罢,探出手来抵住中毒的二流高手的后心,想要输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替他逼毒。 原来那名中毒的二流高手是彭长老唯一的爱子彭洵,彭长老四十岁得子,一直将彭洵视为掌上明珠。这次带彭洵出来,彭长老原本是想让彭洵见见世面,并抢些功勋。在他想来,有他的照顾,爱子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没想到,竟然将爱子带入了黄泉路。 彭长老不由得老泪纵横。 长白老怪大声叫道:“彭长老小心,令郎身上也有毒!” 话音未落,只听那名一流高手大叫一声,放开那名二流高手,惊惶地看双手。只见他手掌中一道黑气迅速蔓延开来,几个呼吸间,他的两只手犹如墨染一般,那股黑气沿着胳膊快速上升。他的内力居然压制不住那股黑色毒气。 周围的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跳开。 长白老怪眼疾手快,从一名二流高手手中抢过一把钢刀,“刷”“刷”两刀砍了过去,将彭长老的两只手臂各自砍下一截。 “啊!”彭长老惨叫一声,几欲晕厥过去。可怜他一代豪杰,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凭着一身绝世的武功,打家劫舍,杀人无算,没料到竟然落了这么一个结果,爱子中毒身亡,他自己也被斩去了双臂。 这正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长白老怪扔掉手中的钢刀,点住了彭长老的数道穴道,招呼人给他包扎,方才道:“大家千万别去碰尸体,老夫听说过这种毒。乃是毒圣公孙长所创,叫做无穷流毒,但肌肤凡触碰到中了此毒之人的皮肤,就必然中毒,就算是一流高手也难幸免。 毒霸欧阳峥曾试图配置出这种毒药,只是他配置出来的流毒,只能对二、三流高手有效,对一流高手不起作用。 消灭无穷流毒的法子只有一个,便是用火将中毒之人的尸体烧去。” 看看已经中毒身亡的彭洵,又看看失去两条小臂的彭长老,众人心中一寒,暗生去意。李风云此人果真轻易惹不得,一个不小心,一名一流高手就这么断送了,这样的手段,还不知李风云有多少。 长白老怪说得没错,这种毒正是无穷流毒,是当初虞不全为了对付欧阳峥按照《五毒心经》上的方法配置出来的毒药。当初虞不全没有使用,于是留给了苏语侬。 因为此毒太过凶狠残忍,苏语侬一直都不肯使用。 李风云可不在乎那些,离开此地前心中一动,便从苏语侬讨来此毒,洒在那海东青的尸体上,作为留给长白老怪的纪念。 不说长白老怪等人,却说李风云三人匆匆离开后,钻入了茂密的树林中。没了海东青追踪李风云的行踪,三人很快就甩掉了长白老怪等人的追踪。 可是问题来了,李风云三人被长白老怪等人追杀了这么久,只是如无头苍蝇般的在山中乱蹿,早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怕什么?咱们只要认准方向,一路向西走,迟早总能走出这茫茫大山。在这山中,又不愁吃喝,只是找不到酒罢了。”李风云并没有太在意,将刚打来的一头大野猪扔到地上。 这些日子,由于担心会招来在周围搜索他们的长白老怪等人的追杀,三人不敢生火,所以一直都靠摘些野果子充饥,嘴里早淡出鸟来了。如今将长白老怪远远甩开,三人总算可以大快朵颐,大吃一场了。打猎本来是李风云的本行,在这深山中寻些猎物不是什么难事。 公孙无忧、苏语侬觉得李风云说得不错,放下心头事。 李风云将那野猪洗剥干净,抹上苏语侬采来的一些香料,公孙无忧早捡来一些干柴,升起一堆火来。三人忙活着烤着猪肉,一滴滴油脂滴落在火上,一时间香气四溢,让人闻之食指大动。 三人饱餐一顿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李风云又用茅草,将剩下的野猪肉仔细地熏过,制成熏肉,用野猪皮包起来,忙活完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之时。 叫醒正在茅草堆中呼呼大睡的公孙无忧,李风云笑道:“下半夜你来守夜,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睡过,日上三竿之前,不许叫醒我!”说罢,一头扎进茅草堆中,不多时就鼾声四起。 正睡得香甜,在美梦中正坐揽右抱的李风云忽然感到一阵天地摇晃,紧接着听到有人到低声道:“小兄弟,快醒醒!” 睁开惺忪的睡眼,李风云睁开眼睛,只见空中一轮细小的弯月似乎还在中天,不由得有些不满:“无忧兄,不是说过了,太阳晒屁股再叫醒我,现在才什么时候?” “还睡呀!你听听,周围是什么声音?”苏语侬轻踢了一脚,说道。 李风云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只听见周围一声接一声的狼嚎,此起彼伏,不由得心中一紧。 在山中听见狼嚎,并非什么稀奇事,不过像今晚这样密集的狼嚎声,李风云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听这狼嚎声,聚集在周围的狼恐怕不下数百条。 公孙无忧皱着眉头道:“我数过,这周围恐怕聚集了不下上千头狼,四周都有,西边最为密集,东面、北面最少,咱们被狼群包围了。” 远远的周围树林中有无数双幽绿的眼睛,时隐时现,迅速地朝三人靠近过来,叫人头皮发毛。 几条几十条狼对于李风云、公孙无忧算不得什么威胁,但是,无论什么东西,但凡多到一定的数量,就危险了。蚂蚁多了,老虎狮子都避之不及,更何况是狼群?李风云、公孙无忧武功高强,不惧狼群,但苏语侬不行呀,她虽然也进入了二流之境,但除了轻功强一些,实力其实很弱。 况且这狼群还堵住他们西去之路。 李风云一下子清醒过来,跳了起来,道:“怎么会这样?” 第五百六十七章 狼群 公孙无忧苦笑一声,道:“恐怕是咱们杀野猪的血腥气还有烤猪肉的香气引来了这些狼。” 李风云稍微思索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环境,道:“呆在这山谷中可不行,我们得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或许天一亮,这些狼就会散去。我们先向北撤,看看情况在说。或许这些狼并非冲着我们而来。 尽量不与狼群接触,狼很记仇,尤其是大群的狼群,一旦结了仇,很麻烦。 实在不行,我们躲到树上去,或者从树上走。咱们没必要跟这些畜生一般见识。” 说是这样说,但是久在山野中生活的李风云怎会不知,狼这种野兽是最有耐心的。他们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树上吧? 三人迅速收拾了一下,李风云舍不得他熏制好的野猪肉,虽说打猎对他不算什么,但处理起来十分费事,也用野猪皮包裹好了绑住身上。三人匆匆向北而去。 一路上,三人遇到了数十头狼,不过李风云不愿与它们纠缠,只是跳到树上,从树上绕开狼群。 狼群也发现了三人要逃走,纷纷追了上来,一时间整个山谷中都是星星闪闪的幽绿的眼睛,数量远远超出李风云等人的估计,四周追上来的狼群竟然不下两千头。 现在正值五月初,月光并明亮,三人要认准数丈外的树枝并不容易,李风云、公孙无忧倒也罢了,苏语侬则不成,眼力差出许多,几次差点失足掉落树下,吓得她惊叫连连。 李风云一皱眉,大声道:“不跑了!大家聚在一起,反正这些狼也爬不上树来,我又带有肉脯,不信耗不过这些畜生。奇怪,这大山之中哪来这么多狼?” 三人找了一棵高大的古木,聚倒了一起。 苏语侬忽然指着西面对面的一个山头,道:“你们看那边,似乎有人!” 李风云、公孙无忧抬眼望去,只见两里外对面的山头上,果然有一丛火光闪动。那山头周围,也似乎也有无数的幽光闪动,显然也被狼群困住了。李风云奇道:“谁这么倒霉?莫不是长白老怪他们?” 公孙无忧摇摇头,道:“不会是长白老怪,没那么巧,我们甩开他们两天了,他们哪还能追得上我们?而且,凭他们那伙人,人多势众,几千头野狼还难不住他们。野狼也不会去招惹他们。” 李风云也知这道理,道:“不管是谁,我潜过去看看,顺便问问他们,现在我们究竟在哪里。你们等在这里,我去去就回!”说罢,解下身上的杂物,看准数丈之外的一棵大树,借着脚下树枝的弹力,直越了过去。 两里多地,若是在平原上,李风云要不了一盏茶就能赶过去。不过这是在崇山峻岭之中,两山看起来很近,但真要过去,其实距离并不近。而且山中处处都藏着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坠落万丈深渊,而且月光昏暗,又常常被浮云遮住,更增添了无数的变数。李风云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赶到对面的山头周围。 到了近前,李风云这才看清,这山头上光秃秃的,是一大片裸露的岩石,约莫有数十丈方圆,其中有一块凸起的大青石,四壁陡峭,高也有丈余,一般的狼攀不上去。青石的大小也差不多一丈左右,上面站着八个人,守着一堆火,其中六人手持兵刃将一男一女两人护在中间。 青石之下的岩石上和周围的树林中,密密麻麻挤满了野狼,绿油油的眼珠如同一大群萤火虫,紧紧地盯着那青石上的人,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那青石上的人显然发现了十余丈外树上的李风云,一人朝李风云这边拱了拱手,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契丹话。李风云这几年也学了些契丹话,勉强也能听懂,大意是:“来的是哪里的朋友,万望伸一伸援手,赶走这些野狼,我等必有重谢!”那人背对着火光,李风云看不清模样,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原来是契丹人,李风云顿时没有救他们的兴趣了。 中原人与契丹人之间仇怨极深,李风云不少好友和部下都是死在辽军的手下,对契丹人好感半点也欠奉,最近又被辽人追得像老鼠般到处乱钻,云少卿、张宗耀两位前辈更是为了救他们被萧齐瑞打死,他哪会有心思去助这些人一臂之力? 嘿嘿笑了两声,李风云佯装糊涂,用蹩脚契丹语道:“你叽里呱啦说什么老子听不懂,大王我也就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招惹来了这么多的狼。算你们走运,今天大王我的心情够好,过路钱就不收你们的了。 不过,你们要老老实实告诉你家大王,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 那青石上的众人呆了一呆,这荒山野岭,平日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怎么还藏着一伙强盗? 忽然被六人围在中间的那女子跳了起来,指着李风云的方向道:“李风云,你是李风云。你这奸诈的小子,装什么山大王,你烧成灰本郡主也认得出你!” 李风云一阵发懵,在这荒山野林之中好不容易遇到一伙人,居然还是老熟人。他当然认出那女子的声音,而且也想起刚才问他话的那人是谁。李风云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没事跑过来干什么?遇到了这人,他想脱身,恐怕又是一件麻烦事。这些狼还拦不住阿大、阿二两人。更重要的是,李风云不知这伙人中还有多少一流高手。 “哈哈哈哈!原来是耶律小郡主,没想到这里也能遇上你!”李风云干笑了几声,没错,那女子正是辽国的郡主耶律鸿雁,而刚才问他话的人正是她的手下阿大,李风云甚至从身影中认出了耶律鸿雁的另一位手下阿二,这两人武功都不俗,要是被这两人缠上,的确是一件极为头疼的事。 “耶律郡主不知,你们契丹人把晋国的皇帝抓走了。大晋地将军我是做不成了,又被你们契丹人逼得走投无路,衣食无落,不得不落草为寇,混口饭吃,在这荒山野岭中改行做了山大王。早知小郡主要来,李某也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三更半夜不睡觉起床打劫,容易吗我?”李风云一边信口胡说,一边琢磨着脱身之计。 “哼哼,要当强盗,你也该去藏军谷做强盗,怎会来这里?”耶律鸿雁冷哼了两声,“你别以为本郡主不知道你与燕无双刺杀陛下的事,你来这里八成是被人撵到这里来的,是不是?” 娘的,这小娘们也太聪明了,骗她不住! 李风云暗骂了一声,心思不停的转动,琢磨着如何脱险,肯定不能回苏语侬那里,那样做无异于将苏语侬、公孙无忧带入了险地。 第五百六十八章 结盟 “李风云,你就是李风云?”被众人护在中间的那名男子朝李风云这边望来,开口大声问道,声音中气不足,显然不是什么高手。 “不错,老子就是李风云,你是谁?”李风云有些好奇,问道。 “放肆,王爷在此,你胆敢如此无礼!”那男子旁边一人怒喝道。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皇帝老子都杀过了,王爷算个屁?喂,你是哪个王爷?辽国的王爷可不少,算上脚趾头也数不过来。” “孤王乃耶律阮!”那男子大声答道。 李风云心头一惊,他在辽国境内布有暗探,对辽国的情况也有所了解,耶律阮他怎会不知?此人乃耶律德光的大哥耶律倍之子,当年耶律倍与耶律德光争夺帝位失败后,逃往中原,耶律阮坚决不肯随父亲耶律倍一齐逃往中原。因此,耶律德光非但没有为难他,反对他颇为看重,照顾有嘉。 据说此人素得人心,被辽国的许多大臣所拥戴。若论实力,在辽国仅次于述律平、耶律洪古,有实力与耶律洪古争夺帝位。 一刹那,李风云心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原本他是想支持耶律天德回辽国与耶律洪古争一争帝位,将辽搞乱。可是耶律天德做事总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小家子气,多半不是述律平的对手。 所以,李风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支持耶律阮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李风云笑道:“原来是耶律王爷,李风云是个粗人,言语中有所冒犯,还请王爷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耶律王爷,你不是该早回辽国了么?怎么还在中原境内?” “阮哥哥,不要上他的当,这小子表面粗鲁,骨子里其实奸猾得很。”耶律鸿雁大声道。 耶律阮轻笑一声,道:“世上的杰出之材,有几个不是精明之辈?李将军,孤王久闻你的大名,何不现身,来青石上一见?这些野狼想必还拦不住李将军吧!”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还是不了,这样说话挺好。李某自然信得过殿下,不过我得罪的人太多,如今又做了山大王,难免会有些奸诈小人,女流之辈,想割下我的脑袋去邀功请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节外生枝,李某还是不过去好了!” “你说谁是奸诈小人,女流之辈?”耶律鸿雁涨红了脸,高声怒喝道。 “自然是谁听得懂便是在说谁罗!怎么,小郡主也听得懂李某的话么?”李风云反问道。 “哼!”耶律鸿雁闷哼了一声,不理李风云,转身对耶律阮大声说:“这奸猾的小子可恶得很,这次又勾结燕无双,刺杀了皇上,罪大恶极。阮哥哥,咱们不如趁着这机会,拿下这臭小子,砍了他的脑袋,再剐上一千刀,凌迟处死,以祭奠皇上在天之灵。” 耶律阮微微一笑,心中暗赞他这个堂妹聪明,耶律鸿雁显然已经猜出了他的意思,故意扮黑脸,要帮他收服李风云。耶律阮开口道:“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李将军虽然意图刺驾,犯下重罪,但毕竟刺杀皇上的是燕无双而不是他,李将军是从犯而不是主谋。而且,李将军身为晋国的大将,为主尽忠,虽法理难容,却情有可原,未必就不能网开一面。” “阮哥哥,你为这臭贼说情,你可知道这会给你带来多大麻烦?一个不小心,就会带来杀身之祸!”耶律鸿雁故意大声说道。在那么多堂兄妹中,她与耶律阮的感情最好,交情也最深,此刻她不去帮他,又去帮谁?若是真让耶律洪古做了辽国的皇帝,凭着他莽撞的性子,天下还不被他杀得人头滚滚,血海涛涛? “这个孤王自然清楚。不过识英雄锦英雄,孤王虽与李将军互为仇敌,但是对李将军的本事仰慕已久,这几句公道话,孤王就算拼了性命不要,还是无论如何要为李将军说的。”耶律阮答道。 “哼!阮哥哥,你对人真好,只可惜,你有心救他,某些不知好歹的臭贼,可未必会领你这个情!为一个臭贼,你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耶律鸿雁跺脚道。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子能做到的,孤王也自然做得到!”耶律阮字字铿锵。 “够了够了!你们俩说那么大声,是担心我听不到吗?”李风云大声叫了起来,“什么缩不缩的,说得那么难听,李某向来都是刚健有力,一柱朝天,绝对不缩。 耶律王爷,你说那么多,不就是要跟我李风云合作么?李某也不是迂腐之人,如果大家都有好处,彼此合作又有何妨?退一步讲,就算对你没好处,只要对我有好处,也是可以谈的。” 一番话,粗鄙无文,饶是耶律鸿雁是北方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也羞得满脸通红。 耶律阮哈哈大笑起来,道:“李将军果然是快人快语,既然你这么说了,孤王若再遮遮掩掩,就不能再怪别人瞧不上孤王了。 李将军,孤王希望你能为孤效力,有什么条件,你直管说,孤王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有朝一日,孤王若是做了大辽的皇帝,必定赐予你铁卷丹书,过往的一切,既往不咎。” “原来是要李某做你的手下,这可不成!”李风云也哈哈大笑,答道,“李某的膝盖硬,这辈子不打算再向任何人下跪,俯首称臣了。不过,你若真的有诚心,你我合作,李某助你登上辽国皇帝的宝座,倒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只看阮兄出不出得起价钱了!” “哦?原来李将军也有鸿鹄之志!”耶律阮眼中精光一闪,并没有在意李风云与他称兄道弟,“李将军若是能帮孤王成为大辽的皇帝,日后孤王也会回过头来帮助支持李将军平定中原的诸路豪杰,一统中原,鼎定天下。你我两国定下盟约,永为兄弟之邦,手足相助,相互扶持,你看如何?” 李风云笑道:“阮兄肯下这么大的本钱,李某自然是无话可说。不过,要帮阮兄登上九五只尊,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李某要花大气力才成。而阮兄今日说的话,空口无凭,你叫我如何信你?” 耶律阮二话没说,抽出腰间的弯刀,割破手指,指天为誓道:“长生天在上,我耶律阮今天对天盟誓,愿与李风云结为盟友,彼此扶持信任,只要李风云能助我成为大辽的皇帝,日后我耶律阮也会竭力帮助李风云一统中原。 事成之后,辽国与中原,永为兄弟之邦,手足相助,相互扶持,永不相背。 若违此誓言,教我耶律阮死于乱军之中!” 第五百六十九章 又掉到坑里了 耶律阮当着众人的面,发下重誓,安国郡主耶律鸿雁打声道:“李风云,你该相信了吧!阮哥哥已经对长生天发下重誓。我们契丹人,从不轻易对长生天发誓,如若发了誓言,就必然会遵守。你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 李风云拍手笑道:“好,阮兄的人品,李风云自然是信得过。耶律小郡主,我答应阮兄,必会出大气力帮助他将皇帝的宝座抢来便是。割手指太痛,我就不割了,反正隔这么远,你们也看不到。 你放心,我李风云堂堂七尺大丈夫,一言九鼎,一口唾沫一颗钉,绝不食言。” 耶律鸿雁低声道:“相信你才是怪事。” 不过耶律阮誓言的前提是李风云帮他成为了辽国皇帝,如果李风云不肯出力帮耶律阮,这个誓言自然便不能成立。 退一步讲,就算此时逼着李风云摸着屁股发下誓言,也不能保证他日后真的会遵守誓言。而两方合作,的确对双方都有利无害,李风云没有道理敷衍他们。 “好吧!就算本郡主肯信你,你也该拿出点行动表明诚意吧?”耶律鸿雁道,“不如这样,你先想个法子,快把这些狼赶走,把我们从这群狼之中救出来。如果你连这个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来帮阮哥哥争夺皇位?” “喂,耶律小郡主,你说这话就不讲理了!”李风云大声道,“这漫山遍野的野狼,少说也有几千头,你们都没有法子,我又有什么法子?你们契丹人不是自称是狼的子孙,干脆你们求求祖宗,放过你们不就行了?” “要脱险,我们自然有一百种方法。李风云,平时见你,倒有些小聪明,怎么到了真要用的时候,却半点也拿不出来,难道你连这点小小的考验也通不过吗?”耶律鸿雁奚落李风云道。 李风云哈哈笑道:“小郡主,你别使激将法,我这也不是在想法子么。对了,阮兄,你们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何现在你们不在辽国呆着,却跑回到中原来了?要争夺皇位,现在正是紧要的关头,来中原做什么?” “中原?”耶律鸿雁忽然笑了起来。 耶律阮大声道:“李将军,何不过来说话,相隔二十多丈,这样说话太费气力。” 李风云想了想,耶律阮没有理由会害他,虽说刺杀耶律德光对辽国来说是奇耻大辱,但对耶律阮来说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若不是燕无双、李风云成功刺杀了耶律德光,打乱了皇太后述律平的布置和安排,他耶律阮哪有机会与耶律洪古一争长短。 想到这里,李风云大声答道:“好,我这就过来!” 说罢,李风云抽出两把宝刀,足尖一点脚下的树枝,提了一口真起,借着树枝的反弹之力,横蹿了出去五六丈。 山顶上的狼群顿时骚动起来,纷纷直扑向李风云即将落下之处,想要将李风云撕碎。 将要落地之时,李风云猛地一刀虚劈向地面,两头野狼不巧正撞在刀口上,随着一声惨嚎,血光冰现,一只被迎面而来的刀气斩成了左右两半,另一只则被斩成两截。刀光扫过,坚硬岩石上留下一道三寸余深的刀痕。 借着这股反震之力,李风云身子再次拔起,向前掠出两丈多,眼见又要落地,李风云再次朝地面虚劈出一刀……就这样李风云脚不沾地,直掠上了耶律阮所在的青石之上。一路上无意中砍死了十多只野狼。 耶律鸿雁瞪大了眼睛,这一招她可不会。他们这一伙人中,恐怕也只有阿大有这本事。李风云使出这一手段,本就是打算立威,免得耶律阮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耶律阮拍手赞道:“李将军武功盖世,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李风云色不变,气不喘收了手中的双刀,朝耶律阮拱了拱手,道:“阮兄,难道此地不在中原的范围之内?” 耶律鸿雁嗤笑道:“李大将军,你不是在这里落草当了蟊贼么?怎么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 李风云嘿嘿干笑了两声,答道:“是山大王,不是蟊贼,刚落草,还来不及查探周围的情况。” 耶律阮道:“此地乃阴山山脉,当然不在中原的管辖之下了,向北再走一百余里,便是大草原了。”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他被长白老怪追了近二十天,他竟然从赵州附近逃到深入辽境的阴山山脉中来了。 “阮兄,你来阴山做什么?如今辽国的形势恐怕也不平静,你就带这么几个人来阴山?”李风云问道。 “实不相瞒,孤王本来是想去会见南院大王与北院大王的,却没想到在路上遇到大股马贼的袭击,孤王所带的护卫,大多战死。恰巧这时,我们又遇到了狼群的袭击。”耶律阮答道,“也正是这场狼群的袭击,却救了孤王,让孤王从那伙马贼的袭击下幸存了下来,逃入了阴山中。谁知那狼群也跟进了阴山中,我们被困这岩石之上已经差不多八个时辰了。” 李风云呆了呆,原来这狼群是从草原上追着耶律阮等人来到阴山中的,说来,他们三人还是受耶律阮的牵连。又仔细想了想耶律阮的话,什么马贼云云,恐怕事实不是那么简单。什么马贼会去袭击耶律阮的车驾?况且他身边还有两位武功高手的一流高手,这样还能被人打得损失惨重,只有借着狼群的袭击才逃出重围,天下有这么厉害的马贼吗? 显然是有人刻意要刺杀耶律阮,只是耶律阮不愿明说罢了。 “对方来了很多高手吗?”李风云好奇地问道。 “不!”耶律鸿雁摇了摇头,道,“对方只来了一位高手,但是这位高手只用了一招便将阿三和阿四毙杀了。阿大和阿二见势不妙,便将阮哥哥和我藏在军中,轻易不敢施展武功,这才躲过了那位高手的追杀。” 李风云知道,耶律鸿雁手下的四名高手,阿大、阿二、阿三和阿四都是一流高手。阿大原名肖应星,十多年前是中原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武功不比白福通差。阿二奶是一字追魂剑薛原举,武功虽不如白福通,却比佘破财略胜一筹。李风云虽不知道阿三和阿四是谁,不过这两人也应该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豪杰。 这两人居然连对手一招都抵挡不住,那对方是谁就已经可想而知了。那人既然出手了,又岂会轻易放过耶律阮? 李风云发现,他刚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却没料到又掉进了更大的一个坑中。 第五百七十章 驱狼之策 追杀耶律阮的人一定是一名绝世高手,世上的绝世高手算上永固宫主也只有九位。 玉虚道长、了然大师不在江湖上行走,也不过问世间的恩怨,不可能是他们。 野狐禅、醉道人是轩辕台的人,不会亲自动手与耶律阮为难。 燕无双现在应该还在养伤,没机会来辽国。路惊鸿与辽国并无什么仇怨,跟耶律阮更不会有什么过节,也不会来杀他。耶律明生性高傲,他要杀人,不会藏头藏尾,假装什么马贼。 而永固宫主是女人,如果她来杀耶律阮,假扮成什么人都没有用,因为天下武功这么高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所以,李风云认为那人只可能是萧齐瑞。 可是,萧齐瑞为何要杀耶律阮?难道他已经投靠了耶律洪古、耶律天德中的某一方? “臭小子,你在琢磨什么歪主意?”耶律鸿雁踢了正想得出神的李风云一脚,问道。 “啊?”李风云惊醒过来,“我在想人生真是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当你好不容易从一个坑中爬出来,没想道‘啪’的一下,又掉进了另一个坑。” “你才掉坑里了呢,还是一块掉到茅坑里的臭石头!”耶律鸿雁顿时怒了,“你究竟有没有去想怎么弄走这些狼的办法?” 李风云歪着脑袋奇怪地望着耶律鸿雁:“小郡主,怎么你平时的主意都是茅坑里的石头想出来的吗?” 耶律鸿雁气鼓鼓地瞪了李风云一眼,正要反唇相讥,耶律阮打断她的话,道:“李将军,此地并非久留之地,马贼迟早会找到这里来,如果将军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出来。” 李风云看了看四周,道:“要驱散这些野狼,也不是没有办法。每一个狼群都必定有一头狼王,只要找到并且杀死那只狼王,狼群自然也就慢慢地散开了。即便留下几百只狼,也没什么威胁了。” “本郡主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鬼点子,原来是这个。”耶律阮还未开口,耶律鸿雁便讥讽道,“好啊,找出并杀死狼王的事情,就交给鼎鼎大名的李大将军吧,相信武功盖世的李风云,不会连一头狼也对付不了吧!” 耶律阮苦笑一声,道:“李将军,你不知道,草原上的狼王跟牧民打交道太多,早就变得狡猾无比,我们已经使出了很多法子,可那狼王就是不肯露面。周围有这么多头狼,附近的山林又密集,地势又复杂,很难找到狼王究竟在哪里。” 李风云答道:“还有一个法子,一定能行,不过需要我的一位朋友帮忙才成。” 耶律阮大喜,急问道:“什么法子?那位朋友可在这里?” 李风云道:“法子倒是很简单,就是配制一种可以赶走狼群的药物。大家只要抹上一点这种药物,就不用担心野狼的袭击,莫说野狼的袭击,恐怕野狼靠近也不会靠近了。” 耶律鸿雁不信道:“世上真有这种药物么?那为何你不曾抹上这种药物?” 李风云脸色有些尴尬:“的确有这种药物,而且配制这种药物的草药在这山中也不难找,我那位朋友就会配制,她也离这里不远。只是……”李风云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李将军不妨直说。”耶律阮道。 李风云看了耶律鸿雁一眼,道:“只是这种药物的气味极其奇特,不止是狼受不了,就算是人,也是受不了的。而且据说只要抹上一点,那气味至少要十多天才能完全消散掉。王爷和小郡主未必会受得了。” 耶律阮哈哈大笑道:“这又打什么紧?难闻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孤王不怕这些。” 耶律鸿雁犹豫了一下,问道:“究竟有多难闻?” 李风云摇摇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据我那位朋友说,她曾闻到这种药的气味一次,结果三天三夜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恶心。” 这倒是真的,这件事还是苏语侬当作笑话讲给李风云听的,还曾经用这种药物威胁过李风云。对于苏语侬所说的,李风云绝对不怀疑,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李风云也不愿意使用这法子。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耶律阮这里的人,除了阿大和阿二是一流高手,在狼群中有自保的能力外,其他人的武功都很差,耶律鸿雁虽然已经是二流中期的高手,但实力如何,李风云深表怀疑。至于其他的五人,武功更弱,最高的一名也只是三流后期。还有两人不入流,据说这两人是耶律阮十分看重的谋士,轻易不愿舍弃。难怪这八人会被狼群逼得只能呆在这青石之上,哪里都去不得。 “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耶律鸿雁仍不甘心。 “其他的法子啊!”李风云故意装作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有到是有,只是不晓得小郡主舍不舍得?” “什么舍不舍得?你倒是快说啊!”耶律鸿雁催道。 李风云答道:“小郡主乃千金之躯,天姿国色,细皮嫩肉,乃是人间之极品。如果小郡主肯跳下这青石,以身饲狼,相信这些狼吃了郡主的肉,再吃别的肉一定会觉得毫无滋味,当然就不会想吃别人的肉了。这样一来,狼群自然会散去。” 耶律鸿雁这才知道李风云是在捉弄她,抽出随身的弯刀,怒道:“信不信本郡主先把你这臭小子割成一条一条的喂狼。你的肉是臭的,狼闻一口,同样也再无胃口去吃比别人的肉。” “好了好了,李将军快将你那朋友找来,配置出那药物,离开此地才是正事。时间拖得太久,恐怕那贼人会找来。”耶律阮打断两人的话,说道。 李风云转过头来,朝耶律鸿雁挤了挤眼,裂开大嘴笑了笑,拔出两把宝刀,飞身跳下青石。这次他没显摆功夫,直在狼群中杀出一条血路,那些野狼果真是凶恶,悍不畏死,一只一只扑了上来,张着大口朝李风云咬来。 李风云一路上杀了不下三十多只野狼,这才杀到了树林边。一纵身,李风云跃到树上,接着树枝的弹力扬长而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 辟邪玉液 回到苏语侬、公孙无忧身边,李风云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又把自己想要挑拨辽国内部动荡的想法说了出来,苏语侬、公孙无忧觉得李风云的法子可行,耶律阮的确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对中原的威胁远没有好战的耶律洪古那么大,帮耶律阮便是在帮中原。 辽国内部一番争斗下来,辽国国力必定会大幅削减,至少在五年之内辽国无力染指中原。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中原平定内部的纷争了。到时,就算辽国有心想要再次侵入中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人定下策略后,一同朝耶律阮所在的那座山头赶了过去。 李风云来去两次,对这两座山之间的地形已经有所了解,但是苏语侬一路上要采集配置驱逐狼群的草药,也花了一些时间,三人赶到大青石上之时,已经天色大亮,山岚间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晨雾。 苏语侬来到大青石上后,立刻开始配置李风云所说的那种药物。 这种药物名叫作辟邪玉液,需要十多种药草,如果配置好了,应该是无色无味的,平时在野地里行走,用来避免猛兽蚊虫的骚扰最好不过。 只可惜其中有两味药草极为珍贵,平时很难找到,纵使找到了,也没有人愿意用这两味药草配置只能驱赶猛兽蚊虫的辟邪玉液。所以,苏语侬配置出来的这种简化的辟邪玉液,虽然也有驱赶猛兽蚊虫的功效,但是会散发一种奇特的味道。 这种味道很难形容,总之是教人闻了第一口,就绝不愿意闻第二口。 当苏语侬将简化的辟邪玉液配置出来后,不约而同,众人都掩住了口笔,那种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数人跑到岩石边,“哇”的将腹中的苦水都吐了出来。这哪里是辟邪玉液,简直就是招邪毒液。 不过那辟邪玉液的效果的确好得出奇,气味一散开,大青石周围原本将众人围得死死的狼群,顿时争先恐后地纷纷退去,数十丈内,除了七八只跑得慢了些,被怪味熏晕野狼,居然再看不到其它一只野狼的影子。 “苏姑娘,这东西真的要抹在身上吗?”耶律鸿雁捏着鼻子小身问道。 苏语侬有些奇怪,道:“谁告诉你需要将这东西抹在身上?谁又会将这东西抹在身上?” 李风云哈哈大笑,耶律鸿雁这才知道她被李风云耍了,不由得狠狠地瞪了李风云一眼。 只见苏语侬取出一只丝巾,小心的用辟邪玉液将丝巾打湿,半点也不肯沾上。又将那丝巾塞入一小截竹筒之中,把竹筒入口处封住,又在封口上戳出几个小洞来,让那难以忍受的气味从小洞中散发出来。做完这一些,苏语侬长长吐了一口气,将那竹筒塞到李风云手中,道:“行了!” 耶律鸿雁奇道:“苏姑娘,为何你不怕这股怪味?”又看了看李风云,问道:“为何你也不怕,难道你真是那茅坑里的石头?” “胡说什么?”李风云挺着胸,大声道,“本大王有神功护体,诸邪难侵,区区一点怪味,岂会难倒本大王?” “别听他瞎说!”苏语侬笑道,“只是我们三人知道这气味难闻,已经服用了一种丹药,可以让我们的嗅觉三天内完全失灵。所以,也就不怕这种怪味了!”苏语侬身为神医虞不全的徒弟,青囊门的掌门,岂能没有解决这怪味的手段? 耶律鸿雁听了,眼睛一亮,急问道:“苏姑娘,那种丹药还有没有?能不能也给我一颗?” 李风云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在手中抛了两抛,道:“那种丹药呢,语侬那里是绝对没有了,不过本大王手上呢,正好还剩下些。只要某人向我低头认错,赔礼道歉,然后再大声叫我三声‘好哥哥’,给某人一颗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想要本郡主给你低头认错,赔礼道歉,你做梦也休想!”耶律鸿雁气呼呼地说道,又可怜巴巴地望着苏语侬,这种怪味实在是太难闻了,教人头昏脑涨,心中烦躁恶心。耶律鸿雁这时已经相信李风云所说的“闻一次,三天三夜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绝不是虚眼。 耶律阮同样也受不了这气味,上前道:“李将军,你有什么要求,不妨对孤王说,孤王愿意买你手中的丹药。” 李风云并不想得罪耶律阮,他这么做只是单纯地想要捉弄耶律鸿雁罢了,于是笑道:“区区几颗丹药,又算得了什么?阮兄想要,拿去便是,我只是怕阮兄担心这丹药中有问题,才没有分给大家。”说罢,将那瓷瓶交给了耶律阮。 耶律鸿雁二话没说,将耶律阮手中的瓷瓶抢了过去,倒出一粒丹药,塞入嘴中。那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流,流入喉咙之中。清流流过,恶臭即消,教人感到一阵神清气爽,舒服异常。 “这丹药果真是有效,现在舒服多了!”耶律鸿雁将瓷瓶交还给了耶律阮。耶律阮当然明白耶律鸿雁的意思,并非耶律鸿雁连半会儿也等不得,而是她担心李风云拿出来的这瓶药丸有问题,所以抢先吞下了一颗,算是为耶律阮试毒。在这里,也只有她这么做才显得自然,不会引起李风云的猜疑。 耶律阮从瓶中倒出了七颗小药丸,给剩下的众人每人分了一颗服下,将瓷瓶还给李风云。 李风云笑了笑,又将瓷瓶交还给了苏语侬,道:“各位在这里等一等,我去试试这辟邪玉液有多大的效果。”说罢,纵身跃下青石,朝树林中不愿离去的狼群走去。 李风云所过之处,群狼避之若骛,唯恐不及,竟然没有一只狼又向李风云进攻的意思。李风云在周围转了一圈,又回到青石上,笑道:“这气味,顺风可以传出近百丈,逆风也能传出二十多丈。有这东西在,大家只要在我周围十丈范围内,应该是安全的。咱们走吧!” 第五百七十二章 犹疑 耶律阮等人正要北去离开阴山,公孙无忧忽然拦住耶律阮:“且慢,王爷这是打算去哪里?” 耶律阮有些诧异,道,“公孙公子,孤王自然是去上京了,还能去哪里?孤王将会联络上京的文武百官,向太皇太后请安,南、北两院大王也会率领文武百官,扶先帝灵柩回上京。 到时,合众人之力,太皇太后一定会慎重考虑大辽皇帝的继承人选的。这一路上,还请李将军和公孙公子帮助孤王。”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王爷,你应该去的地方不该是上京,而应该是那个方向。”公孙无忧伸手遥指南方。 李风云知道公孙无忧不会胡乱出主意,他这般说,必有他的道理。凝神思虑了一会儿,忽然拍手笑道:“不错,阮兄的确该往南走,而不是朝北。” 耶律阮初时脸上现出不解、疑惑之色,继而似有所悟,却又露出忧虑之色。 “想明白了吧?”公孙无忧笑嘻嘻地道,“永康王不会真以为凭借着群臣的压力,便能逼述律平改变初衷吧?手中若无雄兵在手,王爷又凭什么能坐稳这辽国的皇帝? 本公子可听说,当初贵国太祖耶律阿保机滨天后,如今的太皇太后担心阿保机孤单,可是一次送了一百多名诸部的元老重臣去阿保机身边陪他。这些年来,每当述律平思念贵国太祖之时,总要派人给阿保机送信。 国家易储这么大的事情,太皇太后又怎么能不与贵国的太祖好好商量一下?这样商量来商量去,送到太祖身边的大臣恐怕不会少吧?难道王爷就不担心太祖也会思量王爷,太皇太后也送你过去配太祖么?” 耶律阮呆了一呆,述律平向来有借给太祖耶律阿保机送信之名,杀敢于与他做对的大臣的习惯,说不怕那是自欺欺人。可是,他受这么多人拥戴,许多部族都向他输诚,南院大王耶律吼、北院大王耶律洼,一批极具威望的老臣耶律屋质也表明支持他为帝。 在这种情况下,难道述律平还敢明目张胆地除掉他?难道她不怕各部族不满,辽国天下大乱吗? 不过,述律平做事向来心狠手辣,耶律洪古生性残暴,这种事他们未必做不出来,这次马贼的袭击便是明证。为了今天,他耶律阮整整隐忍了二十年,若是就这样被他们逼死,将这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于心何甘? 但是,如果按照公孙无忧的建议,前往南方,抢过那三十万大军的军权,以述律平刚烈的性子,多半不肯低头,到那时,他耶律阮就会失去大义的名分,实实在在的成了造反。双方一旦开战,对于辽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他耶律阮就真成了辽国的千古罪人了。 而且,能不能抢来那三十万兵马的兵权,耶律阮心中也没有多大把握。 毕竟说归说,真要做时,究竟有多少人肯站到他这边来呢?他这么做了,就已经摆明了阵势要与述律平唱对台戏。 耶律阮左思右想,心中犹豫不定。 “王爷,属下认为公孙公子说得不错!”耶律阮的一名谋士耶律安成忽然开口说道,“如今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吼、北院大王耶律洼都还在中原,手中握着左右两翼十二万兵马。我爹耶律安抟对后军的影响力也不弱,很有可能将大臣耶律屋质所率的后军五万多兵马拉过来。中军八万大军,现在掌握在耶律天德手中,不过并不稳固,我们也未必没有机会夺过来。 耶律天德素有野心,一旦让他说动了军中的各位老臣,转而支持他,王爷,你可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李风云也劝说道:“阮兄,我看你也是有枭雄之资。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种时候,怎么还可以犹豫不定,首鼠两端呢? 我李风云是个粗人,不过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甭管说得多好听,到了最后,还得靠拳头,拳头硬的才是真道理。争夺帝位,关键在一个‘争’字,你若是不拼尽全力去争,不择手段去抢,又怎么指望能抢得到皇位呢? 龙椅只有一张,如果你没有抢到皇位,即便这一次述律平不杀你,将来无论是你叔叔耶律洪古当了皇帝,还是你堂弟耶律天德做了皇帝,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你? 这条路根本就是一条不归路,当不了皇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风云也想的明白,他巴不得辽国内部大乱,彼此征伐,杀个昏天黑地,所以此时大力怂恿耶律阮去争这三十万大军的军权。李风云也算计好了,耶律天德已经听他的话,握住了中军八万大军,而耶律阮很有可能能争来十多万大军。这样一来,即便其他的兵马两不相帮,那么辽国也会分裂成三块互相对立的势力,战火恐怕在所难免。 只要这三十万契丹大军在彼此征伐中死掉一大半,恐怕那时辽国元气大伤,纵使新继位的皇帝有心,也无力征伐中原,对中原构成威胁了。 而且到时辽国大乱,中原也征战不休,正好是游击营发展的大好机会。 耶律阮被李风云说得又多了几分心动,李风云的心思他未必不清楚,可是李风云所说的也是真道理,正是契丹从古至今所遵从的不二法则,耶律阮身为契丹人,又怎会不知?这世上,强者拥有一切,弱者一无所有。强者主掌着弱者的生死存亡。草原虽大,却容不下两条真龙,谁胜谁负,谁存谁亡,到最后还是要靠实力说话,打过一场才知道。 他耶律阮也不奢望能一下子手握三十万铁骑,只要他掌握十多万铁骑,就有了与述律平、耶律洪古一战的实力。自古以来的草原霸主,哪一个不是在金戈铁马、尸山血海中登上王座的顶峰?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做考虑。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 一团熊熊烈火在耶律阮心中燃烧。 李风云看出耶律阮心中已经意动,又添上了最后一根干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不试过,怎会知道结果?此时不博,更待何时?就算失败,又算得了什么?至少爷们也曾轰轰烈烈地活过!” 第五百七十三章 长生天的使者 耶律阮终于被李风云等人说动,决定南下,与三十北归的大军会合,夺取兵权。然后率领大军挥师北上,逼述律平废掉皇太弟耶律洪古,册立他为大辽的皇帝。 一行人星夜兼程、日夜赶路,终于在五天后走出了茫茫大山,来到镇阳。 镇阳,原名镇州,又称恒州,耶律德光改国号契丹为辽以后,又将镇州该名镇阳,宣布以镇阳为辽国的中京。 如今三十万辽国大军撤到了镇阳,驻扎于镇阳附近。 众人赶到镇阳,耶律阮、耶律鸿雁偷偷在镇阳城外的一座大院中密会南院大王耶律吼、北院大王耶律洼及耶律安抟等亲信。 南院大王耶律吼、北院大王耶律洼纷纷表示,会竭尽全力支持耶律阮,左右两翼十二万兵马唯耶律阮命令是从。 耶律阮大喜,道:“得两位大王相助,大事可成!”又转身问耶律安抟:“安抟兄,不知中军、后军与前军现在情况、态度如何?” 耶律安抟略思片刻,道:“耶律屋质所率的后军,有五万余人,目前驻扎在镇阳城的南边。实力未必在南院大王、北院大王所率的左右两翼任何一部之下。 大汗遇刺后,我曾试探过耶律屋质,此人做事稳重狠辣,眼下虽然倾向与支持殿下称帝,但是若是想要他明目张胆地率兵反对太皇太后,恐怕也很难。殿下若是与太皇太后起了冲突,我也难以肯定他会帮着谁。 我以为,以耶律屋质老奸巨滑的性格,恐怕轻易不会下注。我只能保证,可说服耶律屋质在情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不会帮助耶律洪古或者其他什么。” 耶律阮点了点头,道:“这一点,孤王早就想到了!也罢,只要他不坏了孤王的好事,两不相帮,就由他去吧!不过,此人能争取,还是尽量争取,多了他那五万兵马,孤王成事的机会便会大出许多。”想了想,耶律阮又问道:“率临的前锋的萧禹将军态度如何?” 耶律安抟摇摇头,答道:“萧禹的前军三万多精锐,殿下不必想了,他早已经被国师萧齐瑞说服,投靠了太皇太后。现在正驻扎镇阳城北,守备极为森严,显然是对其他各路人马戒心重重。” 耶律阮叹了一口气,道:“要说这萧禹,也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可惜不能为孤王所用,可惜了!最可恨的是国师萧齐瑞,孤王究竟有什么对不住他,他竟然一定要与孤王做对。半路上扮作马贼刺杀孤王不说,居然还替太皇太后拉走了萧禹。 哼,日后孤王登极称帝后,决计不会轻易放过这逆贼。” 耶律吼、耶律洼及耶律安抟等人听到耶律阮在途中遭到萧齐瑞袭击,大惊失色,急问是怎么回事。 耶律阮长叹一声,道:“若非如此,孤王还不会来这里,与各位商量这正本溯源之事。”这种事情,当然不用耶律阮亲自说,耶律鸿雁又将遇袭的事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言语间,有意无意将事情的经过,说得更加传奇了几分,波澜起伏恰到好处。 这些话,都是李风云、公孙无忧、苏语侬、耶律鸿雁一路上反复研究过的,怎么说,用什么语气,其中都有讲究。在这个故事中,耶律阮如同无数草原上的传说中主角一样,全身上下笼罩一圈神秘而有灿烂的光环。 这个主意,还是李风云出的,中原历朝历代的历史中不乏这种故事,借鉴一些过来不算是难事。 南院大王耶律吼听得两眼发直,大声道:“真是万幸,长生天佑护我大辽,萧齐瑞率领高手大逆不道,亲自出手行刺殿下,殿下洪福齐天,得狼王相助,竟然躲过了这一劫,莫非这就是天意。” 众人精神无不一振,如果不是天意,怎么解释那突然出现的多达上万的狼群,又怎么解释一次又一次耶律阮都能死了逃生。 耶律安抟听了,灵机一动,拜倒在地,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当初汉高祖斩白蛇而起义,若非殿下有大气运在身,又怎会遇到如此奇遇?这些神狼是长生天派下来保护殿下的啊!” 众人也纷纷拜倒在地,看向耶律阮的眼神多了一几分对神的崇拜。 契丹人素来迷信,更将狼视为神物,但凡又些地位的契丹人,都会在胸口纹上一只苍狼,以表示自己是神狼的子孙。这般离奇的故事,不正证明了耶律阮是长生天的选择与安排吗? 耶律阮哈哈大笑,道:“不止如此,更奇的事在后面呢!” 众人奇道:“还有什么更奇怪的事?” 耶律鸿雁笑道:“当时阮哥哥被逼无奈,退入到了阴山山中,跟随在他身边的人只剩下七人。而周围追上来的野狼足足有四五千只那么多。我们被困在一座山峰之上,想不出脱身之策。 如果继续下去,就算我们不被饿死、渴死,也迟早会被萧齐瑞找到,总归是死路一条。 谁也没有想到,这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正是他帮这殿下平安脱离了险境,来到这里。” “究竟是何人?”北院大王耶律洼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他是我契丹的仇人,但也是长生天派来鼎定我大辽万年江山的使者。”耶律阮猛地拍了三下手掌,一人从后堂之中闪了出来。 只见此人身上披着金甲,脚踏虎头战靴,猩红的披风无风自动,背后背着两口怪异的大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摄人威势,说不出的威风。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风云。 众人怎会不认得李风云?此时突然见到李风云出现,吓了一大跳,纷纷抽出兵刃,南院大王耶律吼用钢刀遥指着李风云,惊疑不定地喝道:“李风云,你这该死的奸贼,你怎么会在这里?” 北院大王耶律洼也怒喝道:“李风云,你还敢在镇阳出现,你真当我大辽无人么?” 耶律阮上前一步拦住耶律吼,道:“大家不必惊慌,现在的李风云,他不是我们的敌人。他是长生天派到草原上传递上天意旨的使者。” 众人不解耶律阮为何要这般说,彼此望了一眼,心中惊疑不定,眼神中藏不住疑惑之色。 第五百七十四章 狡辩 见众人眼中均有不信之色,耶律鸿雁上前一步,道:“不错,李风云行刺先帝,犯下大罪,可是他也的的确确将《归藏经》献给了我大辽。 汉人总污蔑我们是胡人,说我们无百年江山,从古至今,入主中原的草原部族也的确能保得住百年江山的。我大辽四次征伐中原,虽然先后灭掉了后唐、后晋,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其中未必没有缺少气运的缘故。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大辽也有了《归藏经》,只要我们大辽按图索骥,布置龙脉,聚集天下气运于一身,纵使不能入主中原,保我大辽万年江山又岂是难事? 如果不是长生天的意旨,借李风云之手将《归藏经》交给我大辽,又是什么? 这样说来,李风云对我大辽也有大功,说他是长生天的使者,也未尝不对。”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心中信了几分,北院大王耶律洼心中仍旧不服,道:“可是李风云伙同奸人,刺杀了先帝,实乃我大辽的大耻,此罪罪在不赦!” 耶律鸿雁笑道:“耶律爷爷说得不错,李风云的确将燕无双带入我中军的大营,导致先帝不幸大行。先帝乃天地神人,秉承太祖皇帝的遗命,带领我大辽纵横东西,征战南北,为我大辽打下诺大一片广阔江山,使我契丹族成为天下的共主。天下间的部族、英雄豪杰即便隔着千山万水,万里迢迢也要来上京向我大辽进贡,俯首称臣,这是我契丹族从来没有过的景象。特别是这次我大辽南征,更是一举平定了中原,先帝创下了旷古未有的盖世功勋。 先帝滨天,对我们大辽是一件举世同悲的事情。可是谁又能说得准,从更广阔的眼界去看,又不是一件好事?先帝已经功成名就,在人世间他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这天下毕竟太小,先帝的雄才大略难以施展,所以才有长生天召先帝归天,在更广阔的天地一展陛下的雄心壮志,为我契丹族的子子孙孙在天界打下一片永恒疆土。 人的寿命是有尽头的,即便是尊贵、英明神武如先帝也是如此,自古以来,谁又听说过有长生不老的帝王、大汗? 像先帝这样雄才伟略的君王,不该老得连马也骑不上时,满身病痛死在病榻之上。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在取得举世无双的功绩后,死在最后一支利箭之下,这才是英雄该有的结局。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大丈夫生于世间,马革裹尸,幸也! 自古豪杰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一个月前,我在离开先帝回到北地前,曾经听到先帝感叹这世上让他觉得有趣的事越来越少。又曾听到先帝说,他这样的英雄豪杰,不该平平凡凡地死去。这些话,听到的人不止我一人。 当时我还觉得先帝说这些话有些不祥,现在想来,一定是先帝已经感觉到了长生天召唤他的意旨,所以才出言提醒我们。 可是,问天下,又有几人有资格为先帝传递长生天的意旨?李风云在此时出现,不恰恰证明了他正是长生天的使者?长生天的意旨,又岂是我们凡人可以妄自揣度的? 长生天派来刺杀先帝的燕无双,大家都知道,也不是一般的人,是一名响当当的英雄豪杰,一名勇士,能实在一名燕无双的剑下,长生天并没有侮没先帝。” 众人纷纷点头,疑惑又散去了几分。 长生天是草原部族的保护神,可是长生天的意旨永远是无法揣度理解的。他给草原带来雨露,让万物滋长,牛羊成群,战马膘壮,但是他从来不是顺着人们的心思行事的,他也会给草原带来风霜、干旱、雪灾、蝗灾、战乱…… 作为草原部族,契丹人早已经习惯于顺从长生天的意旨。任何胆敢违抗长生天意旨、被长生天所抛弃的部族与人,无一不遭到长生天的严厉惩罚,落得兵败族亡、身败名裂的下场。这种事情时时都在上演,众人见得多了,早就不觉得奇怪了。 细想李风云的经历,如果说他没有受到长生天的眷顾,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位被长生天眷顾的幸运儿、英雄,的确有资格作为长生天的使者,召耶律德光上天为长生天服务。 耶律鸿雁接着又道:“本来,我也与大家一样,并不相信李风云长生天的使者,可是这次在阴山中看到的事情,让我不得不信。什么人能让勇猛的狼群避之唯恐不及?那是数千头狼啊,可是李风云就这么带我们从它们之中走过,没有一头狼敢走近我们二十丈内,向我们发起攻击,我在群狼的眼中看到了敬畏。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如果他不是长生天选中的使者,什么人能让桀骜不羁的草原之狼折服? 我以安国郡主的身份向你们保证,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果你们仍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日后有机会,你会看到我所描述的神迹。到时候,我相信你们也会像我一样相信李风云是长生天派来的使者。” 耶律鸿雁说的的确是事实,只是她少说了一些事情。 “好!”北院大王耶律洼大声道,“李风云,看在你曾救过殿下的份上,今日本王便不与你计较。他日你若是真能显现郡主所说的神迹,我耶律洼便认你是长生天的使者。要不然,刺杀大汗的耻辱,只能用血来洗刷。” 李风云心中暗笑,再现所谓的神迹又有何难?无非多耗些钱财,能让辟邪玉液变得无色无味的那几味药材,虽然珍贵,但也不是寻不到,以耶律阮的本事,不可能找不来那几味药材。 南院大王耶律吼等人也是这般说。 “哈哈哈哈!”李风云故作姿态,插着腰大笑道,“要找老子报仇,直管来便是,老子才不稀罕做什么长生天的使者!” 说是这般说,李风云心中却紧张得很,这主意本就是他出的,他不会不知道,长生天的使者这个身份对他以后行事,有多大的好处。能不能洗白身份,不再受辽人的追杀,成为契丹人口中长生天的使者,就在此一举。要是耶律吼、耶律洼等人不信,真的扑过来要诛杀他,周围的一流高手足有五六名,镇阳城周围又重兵云集,他未必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逃脱。 不过,李风云也明白,在场的无一不是聪明人,即使有人不信所谓“长生天的使者”之语,也该捏着鼻子认了。因为即便他们不信,他们也希望别人相信。耶律阮得到“长生天的使者”的帮助,不正证明了耶律阮得到了长生天的眷顾,是长生天选定继承大辽帝位的人么?这正好弥补了耶律阮在法理上的不足。 第五百七十五章 借荆州 “好了好了!”耶律阮道,“此事暂且不提,日后总有机会证实,一试便知龙与凤。还是说说正事,安抟兄,前军与后军的情况你都说过了,那中军呢,中军是否真的已经控制在耶律天德的手中?” “耶律天德的确控制了中军的不少将领,”耶律安抟答道,“但是若是说他能控制中军全部八万人马,却并非如此。据我所知,中军的八万人马,可以分成三派。” “哪三派?”耶律阮问道。 “一派自然是支持耶律天德的那一拨人马,人数大概占了八万人马的一半,约又四万人马,其中以先帝的亲卫和萧翰部族的兵马为核心,这拨人马是铁了心支持耶律天德。”耶律安抟侃侃而谈,“一派则是先帝身边最为精锐的一万御林军,这一万御林军的统领是萧怀玉,殿下应该知道,萧怀玉是国师萧齐瑞的大弟子,这一派人马很有可能已经倒向了耶律洪古。 至于第三派,则是以耶律麻答为首的大将,手中掌握着三万多人马,目前虽然也遵从耶律天德的命令行事,但实际上,并不一定支持耶律天德为帝。如果耶律天德与耶律洪古或者殿下起了冲突,我估计,如果没有大的变动,这拨人马也会像耶律屋质一般,按兵不动,坐观其成。 这也是为什么耶律天德至今也没有明目张胆反对太皇太后的原故所在。” 李风云听了这话,暗暗皱眉,耶律天德果然不如耶律阮太多,都过了这么久,他莫说是掌握身在中原的三十万大军,就连中军的八万人马。怎像耶律阮,一来到镇阳,就立刻得到了南院大王、北院大王十二万大军兵马的支持。 耶律安抟接着又道:“虽然耶律天德目前只掌握四万多兵马,但是实力不可小觑。我大辽的精锐之师,大多都集中在中军和前军。这两部兵马的战力,远非其他部所能比的。” 李风云心头一震,他在中原突围之时,曾与辽国右翼北院大王的部属交过手,战力的确比他在滹沱河遇到的辽兵要差出许多,应该是滹沱河之战后,后续从契丹调入中原的。 这时,李风云对契丹在中原的三十万兵马的战力有了些了解。 这三十万大军中,战力最强的,自然是萧怀玉的那一万御林军。这一点李风云深有体会,当初在白团村外,他与这一万御林军曾交过手。那一次,那一万御林军虽然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与当时皇甫遇的六千晋国精锐骑兵交手,但晋国精锐骑兵明显不敌,根本冲不破那一万御林军的阻拦,而且还吃了些亏。若不是白福通和典奎擅自调动驻守阳城的风云营,以及一万多降兵,虚张声势来援,惊走了耶律德光,那一场战斗,李风云和皇甫遇恐怕就要饮恨当场了。 其次,就要属中军所率的另外七万多人马和前军萧禹所部的三万多兵马,其战力大概与萧翰部相近,也比较难对付。 再次,便属辽国南、北院大王所率领的左右两翼兵马,和耶律屋质所率的五万后军,这一部分兵马虽然其中也不乏战力超群者,但平均实力是逊于前两者的。因为其中大部分兵马都是临时征召的牧民,战力自然比不上战兵。 耶律阮沉思了片刻,问道:“安抟兄,你的意思是让孤王不要轻易与耶律天德为敌,对吗?” 耶律安抟点了点头:“不错,殿下!我们现在虽然有十二万人马,但是耶律天德有镇阳城为依托,进可攻退可守,我军即便是击败了耶律天德,损失也必定非常大。又如与接踵而来的耶律洪古的兵马相抗衡? 辽国国内现在虽然空虚,但是若是太皇太后孤注一掷,搜刮所有的兵力来攻我们,也能拉出十多万兵马,再加上前军,实力依然很强大。这还不计其他可能投靠耶律洪古的兵马。 所以,我以为,对待耶律天德,不宜与他起冲突。最好能与他结盟,联合起来对付太皇太后和耶律洪古。” 耶律阮叹了口气,道:“耶律天德心高气傲,又怎会臣服于孤王?孤王与他之间迟早难免有一战。安抟兄,你可有说服耶律天德与孤王结盟的好办法?” 耶律安抟摇了摇头,道:“我这几日一直在苦思此事,却苦无良策。耶律天德有萧翰部支持,又得耶律刘哥、耶律盆都等年轻将领的拥戴,骄傲得很,气焰正旺,未必肯与殿下合作。” “他会的!”李风云忽然说道。 众人的眼光一齐投向李风云,耶律洼怒道:“我们契丹人在这里议事,岂容你这一条汉狗插嘴。” “汉狗也好,辽狗也罢,北院大王,你这是打算要与李某为难么?既然是这样,你不妨放马过来,看李某有没有插话的本事!我李风云打败你们契丹人的次数还少么?”李风云眉头一挑,道,“如果不是彼此合作对你我双方都有利,你以为我李风云愿意来掺和此事吗?” 耶律洼正要反击李风云,耶律阮拦住他,道:“北院大王何必动怒,听李风云说说又有何妨?” 听耶律阮这般说,耶律洼狠狠地瞪了李风云一眼,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风云轻叹一声,朝耶律阮拱了拱手,道:“阮兄,你现在实力看似很强大,但比起贵国的太皇太后来,仍旧是不堪一击。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还不能彼此精诚团结,上下一心,我恐怕还没等到耶律洪古征讨你们的大军到来,你们就已经垮了。不要忘了,你们现在兵卒的家眷和部族,都还捏在耶律洪古手中。” 众人听了李风云这一句话,心中一沉。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隐忧,但没有人愿意提出来,因为这个问题无法解决,如果述律平以他们手下兵卒的家眷和部族相威胁,那么他们部下兵卒的士气必然大落,李风云所说的未战先溃并非不可能出现的。 耶律阮望着李风云,问道:“不知李将军有什么好的对策?” 李风云答道:“一件事一件事说吧,先说耶律天德的事,我与耶律天德交过数次手,对此人也算是有些了解,与阮兄的恢宏气度不同,用一句话形容他,就是见利小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这种人,很难成其大事,既然如此,阮兄又何必太过在意他与你之间的帝位之争呢?” 耶律阮眼睛一亮,道:“请李将军接着讲!” 李风云接着道:“我曾听我的老师冯道说过一段故事,说的是汉末魏蜀吴三国之间的一些事情,似乎与现在的情况极为类似,阮兄为何不借鉴一番?耶律天德同样是一个聪明人,他也知道凭着他一人的实力,是无法与贵国的太皇太后相抗衡的,如果我想得不错,也许他此刻正等阮兄与他结盟,只要阮兄肯暂时将荆州借与他。” 第五百七十六章 各怀鬼胎 “借荆州?李将军的意思是……”耶律阮眼睛越来越亮,他自幼就受父亲耶律倍的影响,颇为倾慕中原文化,中原的历史他了如指掌,又岂会不知三国那段历史? “不错,耶律天德的所求,无非是想当皇帝,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威望与实力,在你们三人之中是最弱的,能夺取帝位的可能可以说是最小的。相信耶律天德不可能看不清这一点。所以,耶律天德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人结盟,从中取势。”李风云答道,“如果他与耶律洪古结盟,耶律洪古有太皇太后支持,实力远超于他,一旦把阮兄斗垮了,耶律洪古反手对付他,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束手就擒。 而阮兄则不同,虽然目前阮兄的实力与威望超出他,但差距并不是不十分悬殊,若是斗垮了耶律洪古,即便阮兄回过手来对付他,他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阮兄,你说,他又有什么不与你结盟的道理?” “可是,”耶律安抟插言道,“我也曾遣派人试探过他,他态度狂傲,丝毫没有与我们结盟的意思。”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起来,“正是因为如此,才证明耶律天德有与阮兄结盟的诚意。” 这下连耶律阮也有些迷惑,开口问道:“李将军,为何你这般说?” 李风云收了浑身的罡煞之气,猩红的披风缓缓落下,笑道:“阮兄一定没有去市集买过东西,与人讨价还价过。” 像耶律阮这样的人要买东西,又怎会与人要价还价? 李风云解释道:“在市集上,百般挑剔货物瑕疵的人,往往正是那些想要买货物的人。他之所以挑剔,是想得到对他更有利的价格。耶律天德之所以态度狂傲,其实原因是一样的。 因为耶律天德知道,阮兄最终势必要与他结盟的,他借此机会抬高自己的身价,是想要获得到更多的利益。或者说,他认为安抟将军派去的人,根本不可能给出让他满意的条件。既然如此,他何必浪费精神与安抟兄派去的人谈? 试想,如果耶律天德真没意思与阮兄结盟,又何必故作姿态,做出那么多事来?敷衍住安抟兄岂不是更好?” 耶律阮听罢,连连点头。 “那耶律天德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条件,才会与我们结盟?”耶律安抟问道。 “一个承诺,或者说是一个保证。”李风云微微一笑,答道,“如果阮兄舍不得将荆州借给耶律天德,我想,耶律天德即便与阮兄结盟,也无论如何都不会真心实意地帮阮兄的。” “承诺?保证?荆州?”耶律阮缓缓地念着,在大堂之中来回踱着步子,忽然一转身,双目精光闪动,直射向李风云,“李将军,你是说皇储?” 李风云拍手笑道:“不错,阮兄果然聪明,一点即明。如今的情势,耶律天德既然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取得皇位,那么就只好退而求其次。阮兄也只有答应继位后立耶律天德为皇储,才能平息阮兄与他之间的矛盾,让耶律天德愿意帮你。” 耶律安抟大惊,道:“怎可如此?如果将皇储的位置给了耶律天德,那岂不是说,我们一场辛苦,到头来还是便宜了耶律天德?他有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可以成为我大辽的皇储?”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李风云,谁知李风云抱手在胸,答道:“李某只说有办法说服耶律天德与阮兄结盟,至于以后的事情,那是你们辽国的事情,与李某无关。”有些话,李风云不能说得太明白。如果耶律阮领会不到他的意思,那就证明耶律阮没有资格逐鹿辽国。 听了此话,众人议论纷纷,有同意李风云建议的,也有反对李风云建议的,双方争执不下。 耶律阮不是蠢人,只在一瞬间便想明白了李风云的意思。所谓“借荆州”,关键在于“荆州”,也在于“借”。他现在需要耶律天德的支持,可以将“荆州”“借”给耶律天德,这就意味着日后他当了皇帝,实力远超耶律天德之时,也能找个机会,将“荆州”讨还回来。 李风云这一招果然狠毒,他不止是想在此时挑起辽国的内乱,还为未来预备下了暗子。如果耶律阮当了辽国的皇帝之后,所作所为不能让他满意,他很有可能转而支持耶律天德,对付耶律阮。 这一点,耶律阮当然是心知肚明,不过现在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况且,他对李风云又何曾安了好心?李风云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搅动中原的一颗棋子,另一个石敬瑭罢了。至于两家和好,笑话,这种誓言从古至今还少了吗?就说三国那段历史而言,蜀国与吴国不也信誓旦旦结盟相互扶持,共同对付魏国?可是不一样发生了大意失荆州、醴陵之战等相互攻伐的战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借口。 “好了!”耶律阮抬起手来,道,“大家不用再吵了,孤王决定,要与耶律天德结盟。孤王答应,即位后可以册立耶律天德为皇储。” 李风云拍手赞道:“阮兄,不,我应该称陛下才对,陛下果然有真龙天子的气魄与胆识。” 耶律阮双目炯炯,望向李风云,耶律阮问道:“李将军,你认为该派谁,如何与耶律天德谈判?” 李风云笑道:“这件事自然还是需要安抟兄从中主导了。不过,阮兄也需与耶律天德见上一面,将该说的话说清楚才好。我想,这次耶律天德应该没有再拒绝阮兄美意的理由了吧!” 两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耶律安抟按照耶律阮的意思,第二天便亲自去见耶律天德。两人虚与委蛇了一番,耶律天德一扫当初的狂妄。耶律安抟将来意说明,并将耶律阮有意立耶律天德为储君的意思稍微点了一下,耶律天德果然眼睛大亮。耶律安抟暗中叹息,李风云果然是了解耶律天德,自己比他是远远不如。 双方又秘密细谈了一天的细节,决定第二天,耶律阮与耶律天德秘密在镇阳城西见面,立下盟誓,共同对付述律平与耶律洪古,并商讨日后的事宜。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世事如棋 声“天德兄,又见面了!”耶律天德刚刚踏入镇阳城西会盟的院中,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耶律天德抬起头来,果然是那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李风云,是你!”耶律天德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你居然敢跑到这里来,来人,将这恶贼给本王拿下!本王要为先帝报仇雪恨!” 耶律天德身后的闪出一人,一掌直拍向李风云。 李风云探出手来,“啪”的一声,两掌相击,一股狂风自两人手掌间生起,向四周刮过。周围武功稍弱的人被刮得站立不稳,院中大堂上的瓦片被两人激起的掌风掀飞了一大片。 两人各自向后连退了三步,这时李风云才看清来人,不由失口叫了出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他认识,竟然是好久不见的十九。 李风云惊骇不已,没想到十九竟然跟耶律天德搅在了一起,而且十九的武功竟然进展神速,不但突破了一流境界,而且功力并不下于他。刚才李风云使出了八成的功力,竟然并没有占到便宜。李风云他自己内力的提升已经是难以想象了,没想到十九内力的提升更快。李风云又惊又疑,想不出什么内功心法能在短时间将十九的功力提升到如此的地步。 “小师叔,你不也在这里?”十九微微一笑,答道。他心中同样惊骇不已,他原准备出重手给李风云一个下马威,没料到李风云的功力居然并不下于他。 这时耶律阮上前一步,道:“大家有话好好说,又何必动手?”又转头对耶律天德道:“王弟,何必如此生气?有道是天下无永远的仇敌,世上又哪有解不开的恩怨?这次会盟,若是没有李某从中撮合,哪会有如此顺利?” 李风云这时也缓过神来,笑道:“是啊,天德兄,当初你送我出军营时,李某也早就说过,你我以后总有再合作的机会,你瞧,才一个多月,你我又聚到一起了,这难道不是天意吗?过去的是非恩怨就让它随风去吧!” “哼,说得倒是轻松,我与他之间只有怨,哪来的恩?若不是这该死的臭小子,我的威望又怎会一落千丈,教许多原本看好我的大臣弃我而去?”耶律天德怨毒地瞄了李风云一眼,心中暗自思忖。 冷着脸,耶律天德对耶律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兄来了镇阳城已经让本王吃惊了,今天看到此人,更让本王震惊。他李风云是我大辽通缉的要犯,怎么会和王兄在一起?” 耶律阮知道耶律天德其人,此人虽然聪慧,但是器量却小了些,李风云屡屡落耶律天德的脸面,又帮燕无双刺杀了耶律天德的父亲耶律德光,想要耶律天德不嫉恨李风云,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耶律阮并不认为耶律天德与李风云之间的仇怨对他有什么不利。 微微一笑,耶律阮答道:“王弟,这件事说来话长,容后再说。如今最重要的事是清本正源,商讨我大辽的前途与命运,何必在这种小事上多花心思?” 耶律天德也清楚,李风云显然已经跟耶律阮搅在了一起,今天恐怕很难奈何得了李风云。此次两家会盟,对耶律阮重要,对他耶律天德同样也很重要,毕竟相比之下,他的实力比耶律阮更弱,他不想把这件事弄砸了。 世事如棋,如今的形势的确对耶律天德十分不利。 自从耶律德光遇刺身亡之后,耶律天德并没有成功地掌控南征的三十万人马。这三十万人马迅速分裂,各自为政,这也导致了他舅舅萧翰援助永固宫主的计划完全失败。 当初萧翰与永固宫主定下盟约后,便立刻立李从益为中原皇帝,改国号为粱。萧翰原来以为,有辽国的支持,永固宫主、李守贞手下的各路兵马,至少也能与河东刘知远打个一年半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噩耗传来,辽国皇帝耶律德光居然驾崩了,没了耶律德光的支持和手谕,萧翰根本无法调出足够的兵甲支持永固宫主。 而且,耶律德光驾崩的消息传出,河东刘知远立刻起兵,直杀向卞梁。 无奈之下,萧翰只得命令降将高行周率领剩下的精锐降兵去抵御刘知远,谁知道高行周带领的大军并未跟刘知远的兵马接仗,直接投降了刘知远,反戈相向,也朝卞梁杀来,这更是雪上加霜。 永固宫主仓促间集合起来抵御刘知远的几支义军,缺少兵甲与粮草,又没有经过训练,根本抵挡不住刘知远的大军,几乎是一触即溃。刘知远的大军势如破竹,所过之处,大梁的兵马降的降,逃的逃,根本没有人愿意为大粱抵抗刘知远的雄兵。 李守贞因为没有被立为帝,心有怨气,根本不愿出兵帮助李从益,只求自保。 杜重威更是冷眼旁观,两不相助。 赵延寿也同样不愿为他人做嫁衣,拥兵自保。 如是种种,眼见刘知远的大军离卞梁城越来越近,无奈之下,萧翰不得不弃了李从益,率领数千部属仓促渡过黄河北逃。 没了辽人的支持,刚刚建立没几天的大粱立刻就垮塌了,刘知远杀入卞梁城,抓住了来不及逃走大粱皇帝李从益。 说来这个李从益也真够可怜,吃肉的时候没赶上,挨刀的时候却少不了他。刘知远根本不停李从益的解释与哀求,一刀杀了这个龙椅上屁股都没坐热的大粱皇帝,正式宣布改国号为“汉”,成了大汉的开国皇帝,定都开封。 见辽人大势已去,原本归顺大辽的各地诸侯,纷纷向刘知远投降,承认了他是中原皇帝的地位。即使是杜重威、李守贞也不得不向刘知远递上了降表,俯首称臣。 经过这些年的战乱,中原百姓早就人心思安,各地的义军被收编的收编,击溃的击溃,散的散,一时间大汉倒是显现了几分兴盛的气象。 可是,这一切对耶律天德却不是一件好事,这表示他在中原的势力也随之完全被瓦解掉了。而他在辽国的根基,却远远比不上耶律洪古、耶律阮等人。现在只是靠着萧翰部族的支持和手中的四万雄兵勉强支撑罢了。 照这样下去,等待耶律天德的只有两个结果:一个结果是被这场争夺大辽帝位的胜者打败,战死沙场;另一个结果是投降,放弃争夺皇帝的野心,从此在重重监视之下做一个赋闲的王爷,正如他那醉生梦死的大哥耶律璟一样。 这两个结果都不是耶律天德可以接受的,所以他接受了萧翰和十九给他提的建议,暂时退出这场争夺皇位的游戏,退而求其次,与耶律阮结盟。因为他看得明白,耶律阮要想抗衡述律平和耶律洪古,就少不得他的帮助,而他更需要耶律阮的支持。而且耶律阮给的条件的确不错,让他成为皇储,也就是说他仍然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这样的机会,耶律天德绝对不能因为对李风云个人的恩怨而放弃。 冷哼了一声,耶律天德假装没有看见李风云,随耶律阮走进了已经被掀掉半个屋顶的大堂。 第五百七十八章 突变 商耶律阮与耶律天德的会盟其实只是走个形式,该商量的事情耶律安抟早就与耶律天德商量好了。不过这个形式必须有,不然耶律天德绝不会安心于耶律阮合作。这次会盟表示会盟的双方都已经认可了彼此的约定。如果耶律阮连这个形式都不愿意做出,耶律天德又怎么能相信耶律阮是在真心与他合作,而不会卸磨杀驴呢? 非常时期,会盟的仪式只能因繁就简,耶律阮与耶律天德只需要割破手指,歃血为盟,对长生天发下毒誓,喝下杯中滴有两人鲜血的酒,仪式便就算完成了。契丹人对这种誓言十分看重,一般不会有人轻易违背这种盟誓,以免招来长生天的惩罚。 耶律阮、耶律天德两人刚喝下杯中之物时,忽然院外一阵阴沉的笑声传了过来:“呵呵呵呵,原来都在这里,那就不需要本座多走几趟了!” 院中的众人大惊,这次会盟布置精密,知道的人并不多,此人又是如何得到消息?而且周围双方带来的侍卫足有两百多人,无不是军中精锐,武功高强之辈,一只苍蝇想要不被发现钻进来都很难,此人竟然有这般本事,在周围侍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到堂中,武功也非同小可。 话音刚落,一道疾风刮起,一个身影显现在大堂之中。 李风云定睛一看,原来是辽国的国师萧齐瑞,想不到他也来到了镇阳城,居然这么迅速打探到会盟的消息和地点。一把拽出幽影宝刀与宵练宝刀,李风云护住了耶律阮,喝道:“萧齐瑞,你想做什么?” 十九、阿大、阿二还有六名一流高手也纷纷跃出,一齐挡在耶律阮、耶律天德、耶律洼、耶律吼等重要人物的身前。四周的侍卫也纷纷涌了进来,将萧齐瑞团团围住。 萧齐瑞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人就想挡住本座?本座想要做什么,难道你们想不到么?本座要为国除奸,快快让开,今天老夫不想多杀人,只打算杀了两位叛贼,还有李风云,其他的人,不想死的,便滚到一边去。 南院大王,北院大王,还有各位将军,大人,你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要不然,不止是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还会牵连你们的家人、部族。” 萧齐瑞口中的两位叛贼自然就是指的是耶律阮与耶律天德。 李风云心中叫苦,以萧齐瑞的本事,在场的十名一流高手,再加上那些侍卫,想要保住耶律阮、耶律天德恐怕很难,至多只能拖延稍许时间。 这次会盟,耶律阮与耶律天德彼此防备,为了但此地距离无论是南院大王的大营,还是镇阳城中耶律天德控制的四万多兵马,都有十余里的距离。就算他们得到消息,马上集合兵马赶过来,少说也要一两炷香的时间,远水救不了近火。 耶律阮扬声道:“萧国师,太皇太后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三番四次地行刺孤王?耶律洪古他有何德何能,值得你为他效命?只要你肯投靠孤王,太皇太后能给你的,孤王也能给你。” “太皇太后?”耶律阮冷笑了数声,“永康王,你现在还没做皇帝,怎么就敢称皇太后为太皇太后,你好大的胆子。不错,本座正是奉皇太后的谕旨,前来捉拿你们这帮叛贼。两位王爷,听本座一声劝,还是束手就擒的好,皇太后面前,本座还会为两位求个情。如若不然,哼哼!” 皇太后与太皇太后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其中的意味却绝然不同。 皇太后表示,述律平是皇帝的母亲,这意味着萧齐瑞认可的皇帝依然是述律平的儿子,也就是耶律洪古。 而太皇太后则表示述律平是皇帝的祖母,皇帝是述律平的孙辈。而耶律阮是耶律倍的长子,也正好是述律平的嫡子长孙。但太皇太后一般是皇帝继位后才册封的,耶律阮一直这么称呼述律平,就表示他根本不承认他叔叔耶律洪古继承皇位的资格。 耶律阮哈哈大笑道:“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孤王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就万没有回头的道理。萧国师,难道你认为这场赌局,太皇太后就真的赢定了?难道你认为孤王手中的实力真的只有你看到的那些?孤王再劝你一句,只要现在投靠孤王,以前的事,孤王可以既往不咎!” 萧齐瑞冷哼了一声,道:“永康王,你有多少实力,本座并不关心,今天你若不投降,便只有死路一条。本座不妨告诉你,如果你想要拖延时间,等待有人来救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本座已经带信给萧禹与耶律麻答两位将军,他们的大军此时应该已经开拔,正朝这边杀来。这种情况下,你们以为还有机会逃脱吗?” 此言一出,周围的一同参与会盟的十多名大将脸色齐变,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吓唬谁?”李风云大声道,“萧齐瑞,你不过是个国师,有什么资格调动两路大军?”虽然在萧齐瑞的手下,耶律阮、耶律天德还有他李风云想逃出性命的可能性极小,但只要这里的人齐心,毕竟还有一分希望,若是人心散了,恐怕连这丝希望也没有了。无论如何,李风云都要帮耶律阮稳住人心。 谁知道,李风云话音刚落,萧齐瑞已经从怀中摸出一只金灿灿地令牌,高举在手,高声喝道:“诸位,你们该不会不认得这是什么吧!金狼令在手,如陛下亲临。任何人胆敢反抗,罪同谋逆,格杀无论!” 看到萧齐瑞掏出一只金令牌,李风云就感到不妙,果然周围的众人看到这金狼令牌,士气又落下了一大截,众侍卫中已经有人脸上现出退缩之意。他虽不知金狼令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看着情形,也能猜得出这令牌在契丹人中拥有极强的号召力。这也意味着萧齐瑞说的萧禹、耶律麻答那两路大军的事是真的。 “哈哈哈哈!”耶律阮大笑起来,“萧国师,你现在拿出金狼令,又能说明什么?先帝驾崩,新帝未立,这金狼令又能代表什么?况且,没有皇帝钦命,谁有资格许你手持金狼令便宜行事?萧齐瑞,难道你也想当皇帝?” 此话一出,南院大王耶律吼喝道:“不错,萧齐瑞,你这篡越,罪在不赦,你好大的胆子。” 北院大王耶律洼也大声道:“各位,我大辽江山怎可落入妇人之手?匡扶社稷,虽死犹荣!” 众人也知自己已经没有路可退,耶律阮若是被擒或是被杀,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也纷纷起哄。 “冥顽不灵!”萧齐瑞脸色一沉,“既然如此,就莫怪本座手下无情!”说罢,收了金狼令,就要动手。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一触即发 <“慢着!”耶律阮扬手道,“萧国师,你真以为以你的本事,就杀得了孤王吗?” “哈哈哈哈!”萧齐瑞皮笑肉不笑,“永康王,你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难道你以为凭这些废物,能保护得了你么?” “那是当然!萧国师太自傲了,他把他们当做废物,可孤王可把他们当成肱骨之臣!”耶律阮“啪啪啪”连拍了两下手掌,大声道,“耶律教主,此时不出来,更待何时?” 只见人影一闪,一名侍卫已经挡在了萧齐瑞的身前,此人正是魔教的教主耶律明。 李风云大为惊讶,他没想到耶律明居然装扮成侍卫躲藏在人群之中,更没想到耶律明竟然跟耶律阮有联系。看来耶律阮也有不少的事情也都瞒着他。 萧齐瑞脸色阴沉,失声道:“耶律明,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又怎么会与永康王在一起,难道你想背叛皇太后?” “萧齐瑞,你似乎忘了,当年本尊便是辅佐人皇王耶律倍殿下的。”耶律明面无表情,“当年太祖皇帝驾崩,皇太后擅自废除殿下皇储的地位,本来就是不当。大辽皇帝之位原本就应该是东丹王殿下的,如今由耶律倍之子永康王继承,又有什么不妥?本尊辅佐永康王殿下又有何不妥?” 耶律明这种想法,也是辽国很多故臣的想法。这也怪当年述律平手段太过狠辣,杀过太多的大臣,这才让辽国的许多故臣心生惧意,倒向了耶律阮。一饮一啄,莫非前因,述律平恐怕没想到当年她为图一时之快,杀掉诸多大臣,却种下了如今的隐忧。 说完这一番话,耶律明又转过身,朝耶律阮抱拳道:“请殿下速率众人去南院大王营中暂避,萧国师便交给我了。我还有一些私怨正要找他了结。” 耶律阮点了点头,又对耶律天德道:“王弟,此时恐怕回镇阳城,恐怕很危险。不如随孤王一起去南院大王的大营,还有些事情要与王弟商量。” 耶律天德衡量了一下,既然萧齐瑞能找到这里来,很难说路上就没有埋伏有伏兵。况且如果萧齐瑞刚才说的若是实话,那么萧禹与耶律麻答的大军应该来此的路上,遇上的可能性非常之高。如今两家已经结成了联盟,耶律阮没有道理选择此时对他动手,此时对他动手对耶律阮也没有任何好处。 好在临行之前,他动了一个心眼,将萧翰留在了镇阳城中,有萧翰在,镇阳城应该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耶律天德点了点头,道:“本王也有许多话要跟王兄说,正好一齐去南院大王的帅帐一叙!” 两人说话间,耶律明与萧齐瑞已经动开了手,两道残影在大堂之上缠绕,罡煞之气到处,家具纷纷破碎。萧齐瑞心中虽然明白,既然耶律明在这里,他已经根本没有了杀耶律阮的机会,不过心中总有些不甘。 两大绝世高手交手,周围的众人都不敢掺和进去,只是将堂中的重要人物护得死死的。 李风云紧盯着堂中交手的两人,目不转睛。能看到两大绝世高手交手,这种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他可不愿错过,同时也时时戒备,防止萧齐瑞的暗算。 只可惜,他不能留在这里。因为萧齐瑞要杀他,耶律明就算碍于耶律阮的情面,不再杀他,但指望耶律明保护他,简直是缘木求鱼,耶律明心中也应该对他恨透了。现在堂中的人多,耶律明不知萧齐瑞要对谁动手,还会阻止抵挡住萧齐瑞的攻击,若是等到耶律阮、耶律天德带着众人离开,萧齐瑞再对他动手,耶律明肯替他抵挡才是怪事。 “罢了,还是走吧!”李风云心中暗叹一声,这么好的机会,可惜又要错失了。如果能完完整整地看一遍绝世高手的交手,不但让他的深受启发,武功大进,而且对绝世高手的进攻手段也会有所了解。以后遇上萧齐瑞、耶律明也不至于完全束手无策了。当初疯和尚若不是对萧齐瑞的手段了解太少,也未必就会中萧齐瑞的暗算,一招就丢掉了性命。 李风云随着耶律阮来到了南院大王的大营,不多时便听到探子来报,萧禹所率的三万兵马,与耶律麻答的四万兵马果真一齐杀向耶律阮与耶律天德会盟的地点的。耶律阮等人进入南院大王的大营后不久,萧禹与耶律麻答显然是得到了消息,放弃了围杀耶律阮、耶律天德的打算,突然各自收了兵,两部兵马合兵一处,似乎有拔寨北行的意思。 听到这两部兵马并没有攻打镇阳城的消息,耶律天德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虽然镇阳城有萧翰镇守,城内也有四万多精兵,问题并不是很大,不过萧禹部加上耶律麻答部,总计有七万多近八万人马,几乎是镇阳城中兵力的一倍,说耶律天德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细想,结果也该如此,现在耶律阮与耶律天德既然已经结盟,所控制的兵马已经达到十六七万人,足足是萧禹、耶律麻答部的一倍,真要交起手来,萧禹与耶律麻答的胜算并不大。况且,还有耶律屋质的四万兵马还不知会倒向谁,周围的有利地形又被耶律阮、耶律天德的兵马占据。他们两人也不想此时与耶律阮、耶律天德撕开脸面,收兵是必然的事情。 耶律阮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耶律麻答最终还是倒向了太皇太后,可惜了那四万兵马。” “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走了?”李风云有些不甘心,想趁机煽风点火,“萧禹与耶律麻答带走的可都是精锐之兵,此时若不除去,日后必定会成为大患。” 耶律阮想了想,摇了摇头,答道:“如今耶律屋质还举棋未定,如若我军贸然出击,未必不会激怒他。如若他也投靠了太皇太后,与萧禹、耶律麻答南北呼应,夹击我军,那时我们的局势就大为不妙。 既然萧禹、耶律麻答要走,就让他们走吧。毕竟,他们也是契丹人!契丹人能不杀契丹人,就不要杀契丹人。” 营中诸将本就不愿与萧禹、耶律麻答交战,听了耶律阮这话,心中感动不已。只有李风云有些失望,这样的一触即发情况下,居然没有打起来,心中有些不快,琢磨这挑起辽国战火的办法。 第五百八十章 劝进 是“各位将军,大家以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耶律阮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只是让人加强了戒备,派出了大量游骑,严密监视萧禹、耶律麻答两部兵马的动向,便转开了话题。 “我以为我们现在应该立刻率兵北归,护送先帝的棺椁回上京。然后联络各个部族与朝中的文武群臣,齐聚契丹八部,依照我契丹的古制,共同推举永康王继承帝位。 这样一来,有十数万雄兵做后盾,即便太皇太后反对,也没有反对的借口。也许可以避免我大辽将士自相残杀的结果。”北院大王耶律洼大声道。 耶律安抟摇了摇头,道:“不妥!我等率军回上京,太皇太后又怎会做事不理?如果途中太皇太后传下谕旨,解散各部兵马,让其各回本部,我们遵旨还是不遵? 将在外,君命还可有所不受,回到了草原,我们拿什么籍口抗旨? 遵旨,我们麾下的兵马一旦散尽,大家岂不是太皇太后砧板上的肉,可任由她处置。 不遵旨,那就是抗旨之罪,落实了叛逆的罪名?而将士们思乡心切,出师无名,恐怕再无战心,军心涣散,只要太皇太后略施小计,便能让大军不战自溃。 至于八部议政推举大汗的古制,那都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怎么能指望太皇太后会遵从古制?” 依照契丹旧制,部落联盟首领可汗及八部酋长夷离堇是推选出来的,并非世袭,每三年推选一次。但这种三年一代的旧制早就没有哪个部族在真正实施了,特别是耶律阿保机担任契丹可汗后,受中原的影响,这套旧制基本上已经被废除掉了。 述律平不是迂腐之人,指望她会遵从古制,除非对她有利,要不然,还不如指望她早日薨天更为现实一些。 耶律天德也摇摇头,道:“这些古制早就不合时宜,现在提出恢复,触动太大,实在是不合时宜。”他已经与耶律阮约定好,若是耶律阮做了皇帝,他耶律天德就是皇太弟,大辽的皇储。如果契丹的古制真的被恢复过来,就没有皇储之说,试问耶律天德又怎会同意? 帐中的诸多大将、大臣也纷纷应和,反对耶律洼提出的建议。他们大多都是各部的夷离堇,世袭而来,如果恢复古制,不说日后的荣华富贵,他们现在的地位能否保得住都很难说,既然如此,他们冒着杀头族灭的危险支持耶律阮继承帝位又为哪般? 耶律洼也是聪明人,一时考虑不周失言,此时见犯了众人的忌讳,也不敢再坚持,哈哈笑道:“本王也没想过那么多,既然如此,恢复古制之说,不提也罢!不过,大军长期驻留在外,若不给将士们一个交代,只大军难以安抚!”这个表态他一定要说的,不然,被人以为他存心想要恢复古制,犯了众怒,那么以后他就很难在朝中、军中立足了。 耶律阮点点头,道:“不错,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要安抚住军心。如果萧禹、耶律麻答真的率军北撤,那么我们必须要给将士们一个交代,不然军心必乱。其它的事还可以慢慢商量。不知各位有何良策?”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献策,但多不靠谱,有人甚至将“诛奸佞,清君侧”都提出来了,李风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如今的辽国,连皇帝都还没确定下来,哪来的“君侧”?又去诛哪一个奸佞? 忽然,李风云心头亮光一闪,计上心头。 耶律阮见李风云眼睛发亮,欲言又止,便知道他有话说,于是止住众人不靠谱的议论,对李风云问道:“李将军,你可有话要讲?” 李风云上前一步,答道:“陛下,我的确有话要讲!可是又不知当讲不当讲。” 耶律洼大声道:“殿下,这是我辽人的事,何必要问这汉狗?”显然,耶律洼对李风云伙同燕无双刺杀耶律德光之事仍旧耿耿于怀。显然,他没注意到李风云称耶律阮为“陛下”。 耶律阮微微一笑,道:“北院大王,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分什么汉人辽人?听听李将军的主意又有何妨?”又转头对李风云道:“李将军但说无妨!” 李风云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说了,其实我只有一句话要说。”顿了顿,李风云扫视营中的诸多将领与大臣,接着大声道:“请陛下立即登极称帝!” 此语一出,大营中顿时鸦雀无声。 劝耶律阮登极称帝,众人都想过,但谁都不认为此时耶律阮该称帝,因为此时耶律阮称帝似乎太早了,有些不妥。在众人心中,耶律阮应该是在击败述律平、耶律洪古后,回到上京临潢府(注1)后,这样才显得名正言顺。更何况现在耶律德光还停尸在镇阳城,还未运回上京举行大葬,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称帝,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点。 耶律阮也呆了一呆,他虽然很想当皇帝,但也没想过现在便在镇阳城称帝,略一思索,开口问道:“李将军,你提这个建议,可有什么想法?” “我会有什么想法?”李风云心中暗道,“你若称帝,述律平那老妖婆不跟你打起来才是怪事,这就是我的想法!不过,这话我可不能对你说。” 眼珠一转,李风云道:“我之所以劝说陛下立即称帝,当然是有原因的。 第一,述律平现在占据上京,又有皇太后的名份,耶律洪古又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无论从哪方面讲,陛下现在在道义上都是处于劣势,低述律平、耶律洪古一头。陛下若不主动出击,扭转这一劣势,那么陛下麾下的将士面对述律平、耶律洪古之时,未曾交战,自觉理亏,气势就弱了三分,难免有所畏惧,缩头缩脚,难以施展手脚。 陛下一旦称帝,这种差距就不存在了,陛下乃辽国的皇帝,真龙天子,而述律平不过是辽国的太皇太后,耶律洪古更只是辽国曾经的皇太弟,地位已经不如陛下。陛下麾下的将士面对述律平、耶律洪古之时,就完全可以理直气壮。 第二,人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本能地会将先称帝之人当做正溯,而将第二个称帝之人当做叛逆。 陛下现在若不称帝,等到述律平想明白过来,先行立耶律洪古为帝,那时形势将会变得更为被动,对陛下更为不利。相反,陛下若是抢先登极做了皇帝,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了,到那时,陛下才是真正的皇帝,而耶律洪古才是叛逆。” 耶律阮眼中精光攒动,紧盯着李风云,颇有意味地问道:“李风云,那第三又是什么?” 李风云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被他看穿了?老子一时急智,胡乱瞎掰了两条理由,哪还想得出第三条来?” 注1:中国古代的上京有三个,辽国的上京在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巴林左旗林东镇南。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918年(神册三年)开始兴筑,初名皇都,926年(天显元年)扩建,938年(天显十三年)改称上京,并设立临潢府,为辽代五京之首。 第五百八十一章 登极 辞众人一齐望向李风云,李风云支支吾吾地道:“第三呀,第三嘛……”正较劲脑汁想辞,忽然看见耶律安抟数步走了出来,施礼道:“第三,也让营中的众将士,有了希望。从龙之功,功莫大焉,满营将士,又怎会不用命?有了这个名义,大辽国内的忠义之士必定争相景从,即便是首鼠两端之辈更加高看殿下一眼。 当年人皇王是太祖陛下钦立的太子,本应该继承大宝,成为大辽的皇帝。只因太皇太后从中阻扰,违抗圣命,人皇王为了避免契丹内乱,这才不得已走避中原。 殿下是人皇王嫡出长子,现在替父将皇位取回,有何不妥?简直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正合大辽臣民上下的意愿。 李风云出的这主意,的确很高明呀!” 说罢,一抖衣袍,跪倒在地,叩首道:“臣耶律安抟垦请殿下早登大宝!” “这……孤王这样做合适吗?”耶律阮沉思片刻,瞄了一眼四周的将军与大臣,问道。他倒不是不愿意当皇帝,只是看透了李风云的心思,不希望让李风云如愿罢了。不过细思李风云建议,也不得不承认,李风云的主意也的确有其道理,不能不说是一招妙招。他与述律平、耶律洪古之间的矛盾恐怕很难善了,这一场仗,总是要打的,既然如此,早打晚打又有什么关系。不错,事出突然,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可是这也意味着述律平、耶律洪古同样没有准备好。 如果真的等述律平、耶律洪古准备好了,平息了朝中的争论,真的让耶律洪古抢先一步登上了皇位,成了大辽的皇帝,那时耶律洪古就能以天子的名调动各部族的力量,来剿灭他们了。 他手中虽然握着十六七万雄兵,但是跟整个辽国比起来,仍旧是显得十分单薄。要知道草原上的部族,每个能上马的牧民,都是骁勇的战士。大辽就算不算燕云十六州的兵力,召集一两百万牧民组成大军还是不成问题,更不消说附庸在大辽羽翼下的那无数部族。 一两百万大军呀,到时他如何应付? 想到这里,耶律阮不寒而栗。 “殿下,不可再犹豫了!”南院大王耶律吼也从众人中走出,跪倒在地,大声道,“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叩请殿下当即立断,在中京先帝灵前登基称帝。”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臣耶律洼奏请殿下早日继位,以安臣民之心!”北院大王耶律洼也跨步而出,跪倒在阶下。 “臣叩请殿下登基!” “臣叩请殿下登基!!” “殿下继位,实乃万民所望!臣叩请殿下登基!” …… 帐中原耶律阮所部众人纷纷出列劝进。 耶律阮转脸望向耶律天德,道:“王弟,这叫孤王如何是好?” 耶律天德心中冷笑一声,暗道:“难道你不想当这皇帝么?何必假惺惺?”又想到耶律阮称帝已经是大势所趋,对他也有好处,不管怎么说,耶律阮已经答应立他为皇储。所以即便心中有所不服,也不得不一撩衣袍,跪倒在地,大声道:“众望所归,王兄不再推辞了!正所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王兄,千万莫要冷了麾下将士,天下臣民的心啊!臣弟耶律天德恭请王兄登基继位!” 耶律天德这般一说,随耶律天德前来的文武大臣也纷纷出列奏请耶律阮登基当皇帝。刹那间,诺大一个帅帐之中,就只剩下耶律阮与李风云还站着。 “好,好,好!”耶律阮等的就是耶律天德的表态,眼中立刻豪光四方,虽然看见李风云仍然还站着,微微皱了皱眉毛,也知李风云不会就这般轻易拜倒在的帐下,连说了三声好字,“既然如此,孤王若是再不许,岂不是让天下臣民失望?孤王答应,应众位所请,勉为其难,担起这重任,择吉日登基称帝,号令天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贺道。 一股难以描述的豪情与满足感忽然从耶律阮心头升起,那一瞬间,耶律阮感到一股无以言表的神圣与骄傲,刹那间,世上所有的生灵都似乎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宛如一只只蝼蚁,生死都掌握在他手中,这世上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还有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蝼蚁中,显得格外的碍眼。这让耶律阮感到了一丝不快,这丝不快迅速涨大起来,如一团阴云沉沉的压在心头。耶律阮从心底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恨不能降下雷霆天威,立刻将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轰成齑粉、挫骨扬灰。 但是耶律阮知道,他不可以这样做,现在还不是杀李风云的时候,而且也未必真杀得了他。他还有许多不方便亲自出手的事情要那人去做,不方便说的话要那人说出来。更重要的是,那人是他布置在中原的一粒重要棋子。他相信,只要有这个人的存在,他迟早会将整个中原纳入囊中,做下连耶律德光也未曾做到的不世伟业。 不止是中原,区区中原又算得了什么?南唐、南楚、西蜀、南汉、吴越、南邵、吐蕃、于阗、靺鞨、韦室……但凡太阳能照到地方,看得到月亮的地方,他都要征服。他要做到真正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耶律阮感觉自己犹如飘在云端,整个天下已经容不下他的雄心壮志。他坚信,他能做得到,因为,他还年轻,这一年,他才三十一岁,几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施展抱负,一展鸿途。 大辽大同元年五月底,耶律阮在原镇州,现大辽中京镇阳在耶律德光的灵柩前登基做了大辽皇帝,改年号大同元年为天禄元年(注1)。同时昭告天下,整军准备挥师北上,力逼述律平、耶律洪古就范。 耶律屋质前来观礼,向耶律阮称臣,但不愿参与耶律阮对述律平的征伐。 注1:历史上耶律阮真实登基的时间是大同元年(公元947年)四月底。本文因为情节的需要,推迟了一个月。本文中所述的耶律阮北归后南返镇阳城等情节纯属虚构,实际上,耶律阮一直都在北归的辽军军中,几乎是耶律德光死后没几天就登极做了皇帝。 第五百八十二章 述律平 临潢府,上京。 虽然是辽国的都城,但比起中原城市的繁华起来,上京实在寒酸得可怜,甚至还比不上大一点的县城,皇宫也小得可怜,即便是宫中缀满了黄金,也显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土气。也难怪辽国的皇帝更习惯于住在金帐之中。 述律平不喜欢住在四壁是墙的宫殿中,住在那里,她觉得憋屈。草原上的雄鹰,应该振翅苍穹,而不应该被关在牢笼中,虽然那里也许会温暖舒服许多。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草原上扑面而来野蛮而自由的气息。 她不喜欢汉人,因为汉人太柔弱,缺乏草原男儿的那股子桀骜与不训。虽然汉人制造的东西的确很好用,但是她相信,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从苦寒来,只有在凛冽寒风中相互撕咬中成长起来的狼崽子,才算是真正的好男儿,而绝不是那些柔弱、乖巧、善于察言观色的汉人。 述律平认为汉人的有些东西,契丹人也许该学,但有些东西,却是沾染不得。比如汉人的迂腐与顺从,相比之下,汉人就像是被驯服了的狗,而契丹人才是草原上的狼。 每当看到汉人奴隶像只鹌鹑一般在契丹人的皮鞭下瑟瑟发抖,眼中只有乞求与讨好,没有半点反抗的勇气,述律平就感到一阵厌恶。强大的契丹如果将汉人的东西都学过来,她知道,总有一天,苍穹中的雄鹰迟早会变成一只躲在笼子中的鹌鹑,草原上坚强而桀骜的银狼,也会变成只摇尾乞怜的狗儿。她绝不愿看伟大的契丹落得如此的下场。温柔乡也是英雄冢,多少英雄豪杰都消磨在温柔乡中,变得不堪一击。 然而,汉人的习性像一种瘟疫一般,传染给了契丹的勇士,与汉人接触得越多,契丹便感染得越厉害。所以她并不支持耶律德光征伐中原之举,述律平认为,当契丹人征服中原之时,便是契丹人灭亡之际。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述律平杀了无数契丹人,却不肯杀汉人赵思温的原因所在。 当初,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新逝,朝野上下觊觎权力的部族蠢蠢欲动,她的地位也岌岌可危。述律平召集诸部首领和重要大臣前来议事。 那是一次简短的会议。 述律平问群臣道:“你们想念先帝吗?” 众大臣当然面露哀伤,回答道:“臣等深受先帝大恩,怎能不想?” 述律平微微一笑:“那好,既然如此,哀家就不好不成全诸位,请诸位去见先帝吧!” 述律平收起笑容,一声令下,近百名反对她的部落首领和朝廷重臣统统被砍了脑袋,尸体送去给太祖殉葬。 手段直接而简单,述律平一直引以为傲。 此后,但凡被述律平怀疑不轨的高员显贵,结果只有一个,便是代她传话给先帝,然后将其拉到耶律阿保机的灵前杀掉了事。 但是对于一些功勋盖世的大臣元老,这法子是不管用的,于是述律平先让人散布流言,然后以流言为罪,撤职的撤职、处斩的处斩。这其中包括创制契丹文字的耶律突品不、祖父对阿保机有救命之恩的耶律铎臻、为契丹开疆拓土的耶律迭里等等。 没想到正当述律平杀得兴起的时候,却碰上了一根硬骨头。那就是原平州刺史赵思温,投靠契丹的一名汉臣。 在耶律阿保机讨伐渤海国的战役中,赵思温力战扶余蛮子,多处身受重伤,为契丹立下不小的功勋,耶律阿保机曾亲自为他调药。 当述律平也要他去“侍奉先帝”时,令她惊讶的是,这个赵思温竟然不肯就范。 述律平质问道:“你是先帝亲近的人,先帝曾为你亲自调药喂你,你有什么理由不去?” 赵思温的回答述律平至今还记得,他答道:“要说与先帝亲近,谁又比得上皇后呢?如果皇后肯去侍奉先帝,臣一定跟在身后。” 众臣听了立刻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述律平。 在众目睽睽之下,述律平立刻做出了反应,回答道:“诸子幼弱,国家无主,哀家纵然有其心,却不能丢下不管,所以无法前往!”实际上此时皇太子耶律倍已经二十八岁,而耶律德光也有二十六岁,只有耶律洪古年纪小一点,才十六岁。 话音刚落,述律平“嗖”的一声拔出金刀,亲手将自己一只手齐腕砍下,面不改色地命人将这只手送到阿保机棺内代自己从殉。 述律平这一手,让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也镇住了所有意图不诡的大臣。 从此以后,所有的皇亲国戚、满朝文武都对她畏如虎蝎,对她再不敢有半点违抗。 而奇怪的是,述律平放过了逼她断手的赵思温。 所有的人都不明白述律平为何会赵思温,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原因只有一个,她欣赏赵思温,在赵思温的身上,她看到了契丹人正渐渐消失的狼性,那种临死也要咬上对手一口的狼性,她想告诉族人,契丹人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这股狼性,正是这种桀骜不训的狼性,才让契丹人在草原诸多部族中崛起。失去了这股狼性,契丹人将失去一切。 这也是她喜欢幼子耶律洪古的原因所在,也许耶律洪古没有大儿子耶律倍那么聪明,善于投机取巧,也没有他二兄那么胸怀宽广,但是他有着两人所没有的属于草原男儿的野蛮。在述律平看来,这一点比聪明和胸怀更重要,聪明虽然可以让契丹繁盛一时,但会将契丹带入灭亡。大巧不工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这个故事流传甚广,经过一些有心人的加工,述律平从加害者变成了反击者。历史是由人来记录的,记录历史的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把真实的历史改得面目全非。 只是可惜,能领会她意思的人太少太少。他们居然用汉人的思维去理解述律平,试问草原上的野狼什么时候会等着别人先动手来对付它?野狼不会,述律平也不会。 也因为这个原因,述律平不喜欢长子耶律倍,虽然他是皇太子。耶律倍受汉人的影响太严重了,述律平相信,以耶律倍的能力,当他在世时,可以让契丹强大起来,但是契丹如果落到他的手中,狼性会迅速的消失,最终会沦为柔弱的汉人。而耶律倍的后人未必有他那样睿智,这就意味着耶律倍一旦死后,契丹迟早也就完了,就像草原中那无数曾经强大的部族一样,现在哪里还能找到曾经的踪迹? 汉人的习性,对于草原部族,简直就是一剂毒药。 可是那时耶律洪古才十六岁,无论如何不可能成为契丹的皇帝,草原的大汗。所有的人都以为述律平回答赵思温那句话是个借口,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说的也是事实。 述律平对耶律德光同样也不满意,耶律德光也受了汉人不小的影响,只是影响没有长子耶律倍那深罢了。既然契丹的江山不能交给耶律倍,耶律洪古又太年幼,所以无奈之下的述律平只得选择了耶律德光。不过她对耶律德光说明,皇储必须是耶律洪古。 果然不出她所料,无论是耶律倍的儿子还是耶律德光的儿子,骨子里已经印上汉人的烙印,只有耶律洪古还野蛮如故。 第五百八十三章 出征 “真是岂有此理!”述律平一袖子将案头上的所有文书扫落在地,一双寒目扫过帐中的满朝文武,“当初哀家就说,早该让耶律洪古继位,可是你们找出百般借口拖延。现在,耶律阮那个逆孙,竟然抢先一步,妄自称帝,夺了先机。你们说,该如何办?” 众大臣一个个低着头,没有人敢与述律平对视,生怕一句话惹的述律平不高兴,便被派到太祖那边给太祖皇帝传话。 耶律洪古一步迈出,大声道:“耶律阮能有什么本事,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怎么值得母后如此生气?耶律洪古请旨,立刻让我亲率大军,前去剿贼。 我大辽武功盖世,王师兵锋过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耶律阮又能蹦跶多久?” 耶律洪古一开口,帐下的群臣纷纷附和,更让耶律洪古感到意气昂扬。二哥耶律德光死了,现在他的时代终于来了。这么多年来,耶律德光有意无意中压制着他,让他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这次机会来了,他终于有了大展身手的时候。 他要借着剿灭耶律阮这一战,向天下宣示他耶律洪古的存在。他要告诉世人,耶律洪古将会是比耶律德光更为英明、更为伟大的辽国之主。 至于耶律阮称帝的事情,耶律洪古认为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他是耶律德光指定的皇储,大辽的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又有皇太后的支持,他麾下的势力也不小,这大辽的皇位,理所当然是他,谁也抢不走。耶律阮不自量力,竟然敢在镇阳称帝,简直是个笑话。 大辽的皇帝,难道是谁想当便能当的吗?要是那样,那大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皇帝了。耶律阮凭着十六七万大军,要当这个皇帝,他也不想想够不够这个分量。 论行军打仗,谁能比得过他耶律洪古?文韬武略,他耶律洪古称第二,天下又有谁能称第一?只是这么多年来,他没有机会展示罢了。 耶律阮虽有十六七万大军,但在耶律洪古的眼里,不过是摆在他面前的一碟菜,一只“咩咩”乱叫,待宰的羔羊罢了。 述律平抬头看了耶律洪古一眼,心中一阵叹息,她本要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一些暗中与耶律阮勾结的大臣,却没料到刚开了一个头,就被自己这个没有多少心机的儿子给搅黄了。 当然,述律平并不认为耶律阮有实力能与她抗衡到底,毕竟,她是大辽皇太后,当年的地皇后,威名赫赫,契丹部族大部分都掌握在她的手中。耶律阮手中有十六七万大军,听起来不少,但是比起大辽来,就微不足道。 萧禹、耶律麻答的七万精锐兵马已经撤回到了关外,现在大辽虽然兵力空虚,大分布在各地的兵马多多少少也有七八万。如果再加上临时征召的牧民,组成百万大军不成问题。契丹骑射起家,每一个牧民就是英勇的战士。 相比之下,耶律阮区区七万人马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耶律阮的那十六七万大军的家眷和部族都在述律平的控制之下,有这些人的牵制,述律平不信耶律阮的兵卒能尽全力。 打仗就像是用锤子钉钉子,一下砸不进去,就用两下,两下砸不进去,就用三下……手握如此庞大的力量,耗得起,即使失败一次两次也不影响大局,述律平不信不能将耶律阮砸个稀巴烂。 述律平真正担心的不是耶律阮的那十多万大军,而是帐中的群臣。 这些人中,不知有多少人与耶律阮有所勾结,述律平担心两军一旦开战,这些人会在背后做手脚。看得见的敌人并不可怕,看不见的敌人才要仔细提防。 “母后!请让儿臣领军出征!”耶律洪古单膝跪倒在地,再次催促道。 萧策、耶律淳等数位大将也出列跪倒在耶律洪古身后,请求道:“我等愿意跟随殿下一同出征,剿灭叛贼!” 述律平其实是不想让耶律洪古现在就御驾亲征的,因为一旦失败,对耶律洪古的打击太大,对士气的影响也太大。 而且,当初征伐中原的三十万兵马,都是契丹最能打的战士,虽然萧禹、耶律麻答带回了七万多精锐铁骑,但是,兵危战凶,不到最后,又有谁能说一定就是胜者?述律平也没有一战就能解决耶律阮的信心。 她的意思,原本是想先派大将率领大军先去消耗耶律阮大军的锐气,将耶律阮的大军拖疲拖垮。述律平虽然不喜欢汉人,但是汉人的许多话还是说得很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是对的。耶律阮的大军初战,必定是气势汹汹,述律平不想从未有大战经验的耶律洪古去触这个霉头。 述律平很清楚,耶律洪古虽然天生异禀,力大无穷,武功已经跨入了一流境界,但是个人的勇武跟率兵打仗是两回事。武功高不一定就能带兵打胜仗,武功低也不一定打不了胜仗。耶律洪古所学的那套兵法,说到底没有经过实战检验,效果如何,都还很难说。 但是,当述律平看到儿子那火热的眼神,她心软了。她知道,若不能让耶律洪古带兵出征,对他心理的打击,恐怕并不比打一场败仗差多少。 “总要有第一次吧!”述律平心中暗想,“失败一次又如何?自古以来的名将,有几个不是从失败中爬出来?又有谁天生就是常胜将军,生来就会打仗。大辽迟早都要交给他,让他早些接触到战事,未必是件坏事。 只要我稳定住后方的局势,败他一场两场又有何妨?大不了再来。” 想到这里,述律平站起身来,走到耶律洪古身边,一把扶起耶律洪古,大声道:“好,不愧是哀家的好儿子,我大辽未来的皇帝。哀家相信你,此战必胜。” 数日后,述律平登台拜帅,以耶律洪古为三军主帅,萧策为副帅,率领早已经集结于上京周围的数万兵马南下出征,他们将会与萧禹、耶律麻答的大军会合,并且带上沿途汇集的各部兵马,人数将达到二十万之多。要与耶律阮的大军一决雌雄。 一条巨大的长龙风雷滚滚,旌旗招展,如洪流般的朝南杀去。 第五百八十四章 长生天的心意 大辽天禄元年六月初,刚刚登基的耶律阮尽起十六万大军,号称二十万,出兵北上,从太行八陉之一的军都陉出关。兵锋直指大辽南京幽都府(注1)。 驻守幽都府的正是耶律安端、耶律刘哥。这两人,一个是郡主耶律鸿雁的爷爷,一个是耶律天德的亲信,早被说服,当即立断归顺了耶律阮,燕云十六州被耶律阮纳入囊中。耶律阮不费吹灰之力,顺利突破天险,进入南京。 耶律安端、耶律刘哥两人立功心切,当即向耶律阮讨来了先锋之职。耶律安端分出六万人马,交给耶律安端、耶律刘哥两人,命令两人迅速率军北上。 李风云担心辽人打得不够激烈,向耶律安端要求,跟随耶律安端一起北上。耶律阮这些日子正春风得意,唯独李风云迟迟不肯向他称臣让他十分不快,看到李风云就觉得格外别扭,便顺李风云之意,让他帮助耶律安端。 于是李风云、公孙无忧、苏语侬三人随着耶律安端的大军北上。此刻辽国内部乱做一团,耶律安端的大军十分顺利,即便有忠于述律平的部族意图抵挡耶律安端,又怎是耶律安端六万铁骑的对手,被杀得尸横遍野,落荒而逃。才十多日,耶律安端便杀到了泰德泉附近。 这时,探报传来消息,前方有大量的狼群聚集,阻断了大军的前行的路线,已经有不少游骑被野狼咬死咬伤。将士们惊疑不定,不肯继续前行,军中谣言四起。不少人暗中说,大辽皇帝本就应该由寿昌皇太弟继承,如今耶律阮擅自自立为帝,已经触怒了长生天,招惹来了长生天的惩罚。 耶律安端听到这个消息大惊,亲自带着众将来到军前登高远望,只见数里之外,无数的野狼聚集在大军前进的路上,密密麻麻只怕不下数万头。 “难道真是天意?”耶律安端只觉得眼前一暗,几乎摔下马来。狼在契丹部族中有崇高的地位,这么大规模的狼群,让人很难不联想到不是长生天的旨意。 当初太祖耶律阿保机在位之时,因不满兄长耶律阿保机,耶律安端曾在叔叔的怂恿下,数次与三位哥哥剌葛、迭剌、寅底石发起叛乱,意图杀掉耶律阿保机,取而代之。 第一次,由于耶律安端的妻子粘睦姑告密,他们还没来得及起事,便被耶律阿保机抓了,好在耶律阿保机顾念兄弟之情,只是训斥了他们一顿后就将他们放了。 第二次,四人再次叛乱,耶律阿保机紧急召集七部大人,通过推选当了契丹的可汗。见大势已去,耶律剌葛、耶律迭剌、耶律寅底石只得来道歉,耶律阿保机也没有追究。 第三次,四人再次联盟起事,放火烧营,袭击了耶律阿保机的老营。谁料到耶律阿保机正巧不在老营中,在外的耶律阿保机得到消息后,立刻率军回援,并一举击败了诸弟。这一次,耶律阿保机虽然没有严惩他们几个,但他们手下的部属被杀光了。 不久以后,耶律阿保机又借故杀了四人为首的耶律剌葛,又对耶律安端等三人委以重任加以安抚,从此才算真正解决了这个隐忧。 耶律阿保机死后,耶律德光也没有难为他这个叔叔,虽对他有所防范,但仍旧将许多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契丹第一次讨伐中原时,他便被耶律德光任命为西路军的统帅,攻打河东太原。 耶律德光死后,耶律安端琢磨述律平,总觉得这个女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并不好相处。当年的事,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虽然都没有跟他计较,可是述律平未必没有记在心中。倘若有一天,这个女人以耶律阿保机思念弟弟为名,送他去见太祖耶律阿保机,他又该如何做?难道真的伸长脖子等着述律平来砍? 述律平虽然疼爱他的孙女耶律鸿雁,但心中未必没有砍下他这颗脑袋的想法。毕竟这些年来,他立功无数,威望渐重,已经开始有资格威胁到耶律阿保机这一脉。如今耶律阿保机已经死了,胸怀宽广的耶律德光也死了,生性野蛮好杀的耶律洪古若是继位当了皇帝,很难想象他这个与他关系并不好的嫂子还会对他这个叔叔留情份。 正因为如此,耶律安端才会听从了孙女耶律鸿雁的劝说,投靠了耶律阮。在耶律安端看来,耶律阮比述律平可要宽厚仁慈太多,更重要的是,耶律阮身后没有述律平,耶律阮若成为大辽的真正皇帝,就意味着述律平从此失势,那么他耶律安端,他耶律安端这一脉就会真正的安然无事。而且,耶律阮已经得到了这么多声望显赫的大臣的支持,非常有希望打败述律平。 可是如今狼群突然挡住大军的去路,大大地动摇了耶律安端的信心。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一般来说,狼群虽然会袭击小股的零散兵马,却绝不敢与大股兵马为敌。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长生天不许他们去攻打耶律洪古,也就是说耶律洪古才是长生天选中真命天子。 想到失败的后果,耶律安端身子又晃了两晃,脸色惨白。他不敢想象述律平也会像他哥哥太祖耶律阿保机那样放过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尤其是他孙女耶律鸿雁深受述律平的宠爱却最终背叛了她。耶律安端完全能想到述律平的雷霆之怒,这样的结果,是他耶律安端完全承受不起的,也是他耶律安端这一脉根本承受不起的。 想到这里,耶律安端心头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悔意。 “王爷,现在后悔有用吗?”一个细不可闻的声音在耶律安端的耳边响起。 耶律安端心中一惊,顿时清醒过来,转过头来,却见李风云不知几时来到了他身边,刚才凑近他耳边说话的人正是他。 “李将军,你可有什么良策?”定了定心神,耶律安端开口问道。 李风云哈哈大笑,大声道:“当然,王爷似乎忘了我是什么人。我是长生天的使者,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长生天的心思。在我看来,这数万野狼,不是长生天派来阻拦我们的,而是派来帮助我们的。” 注1:天显三年(公元928年),辽太宗迁渤海居民于东平郡,升号南京。六年,废东丹国,于南京设中台省。会同元年(公元938年),辽国得后晋所献燕云十六州地,升幽州为南京幽都府,原南京改称东京辽阳府。开泰元年(公元1012年),改南京幽都府为析津府。 第五百八十五章 献计 一  “长生天派来帮助我们的?”耶律安端才不信李风云所谓“长生天的使者”那套话,从耶律鸿雁那里,他已经得知了当日的实情,不过此时耶律安端却不能揭穿李风云,揭穿李风云等若是揭穿耶律阮,更何况此时军中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不能再低落了。 “此话何解?”犹豫了一下,耶律安端问道,他很难想象李风云怎么能将眼前的一切解释成相反的寓意。 “请问王爷,按照估计,耶律洪古的兵马现在该到哪里了?”李风云问道。 耶律安端急命人取来地图,根据耶律洪古大军的行军速度,比划计算了一番后答道:“耶律洪古的大军距离我军大概还有一两天的行程。” 李风云点点头,道:“不错,请王爷下令驻营,并派几队人马火速绕过狼群,向北找到耶律洪古,向他下战书,说王爷你打算与他会猎于泰德泉。” 耶律安端吓了一大跳,道:“耶律洪古可是率领了二十万大军,你要我们六万人与二十万大军决一死战?我军现在士气低落……” 李风云笑着打断耶律安端的话道:“王爷,打仗可不是光靠人多就能成的。既然长生天要我们在此大败耶律洪古,我们又怎么能违逆长生天的意思?” 耶律安端十分不解,指着数里外庞大的狼群,问道:“那这些狼怎么办?难道驱散它们?” 李风云摇头答道:“这是长生天派来帮助我军的援军,为何要驱散它们,长生天的好意不能不领。非但如此,我们还要犒劳援军,请王爷速速拨出足以喂饱这几万只野狼的牛羊,分时分批派人绑好送到狼群之中。 并告诉麾下将士,这些狼,是受长生天的遣派,来帮助我们的,任何人不许惊扰圣狼,否则严惩不贷。” 耶律安端沉下脸来,沉声道:“李风云,你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究竟有什么打算,难道希望本王所率的大军尽数陨没于此吗?你今日最好给本王说清楚!”说罢瞟了一眼身边的耶律景炎。 耶律景炎是耶律明的大弟子,武功并不在李风云之下,是耶律明派来贴身保护耶律安端的。当初忻州城之战时,就是他从疯和尚手下救出了耶律安端。此时见耶律安端对他使眼色,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闪身挡在了李风云与耶律安端的中间,隔开了两人。 周围的数名高手和数十名亲卫也迎过来,李风云、公孙无忧、苏语侬三人团团围住。只等耶律安端一句令下,便要李风云三人拿下。 李风云叹了一口气道:“难道到了今日,王爷还不信李某?我既然对王爷你说了这番话,自然就有破敌之计,葬送了王爷的这六万人马,对我李风云又有什么好处? 王爷想知道李某的计策,我也不是不能告诉王爷,可是此处人多嘴杂,如果泄露出去了,那计策便不灵了。” 耶律鸿雁也上前劝道:“爷爷,不错,这小子虽然又奸诈又狡猾,不过总有些急智,咱们不妨听他说些什么,有道理咱们就听,没有道理不理他便是。” 耶律安端虽有心趁机杀了李风云,不过听了耶律鸿雁的话却有些犹豫了。杀李风云事小,什么时候都能动手,破耶律洪古的大军事大。耶律洪古可是拥兵二十万呀,其中精锐之师不下八万,即便耶律阮的大军赶来,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即便胜了,也必定损失惨重。 若是李风云真的有妙计,可破耶律洪古的大军,那么正如耶律鸿雁所言,听听又有何妨。 而且出征之前,耶律阮也曾嘱咐过他,要他忍让李风云,此人日后还有大用,只要李风云不危害到大军的安全,一切都由他去吧。 想了想,耶律安端挥了挥手,示意周围亲卫等闲杂人等退下,在十余丈外警卫,不许有人靠近。在场的人只剩下耶律安端、耶律刘哥、耶律鸿雁、耶律景炎、阿大、阿二和李风云三人。 “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耶律安端沉声道。 李风云点点头,答道:“当然可以说。王爷,今日王爷的大军看到这数万只野狼,军心顿时跌落到了极点,两日后,当耶律洪古的大军来到之时,看到这庞大的狼群,情况会怎样?” 耶律安端心中一动,到时候耶律洪古大军的士气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李某才会要王爷向耶律洪古下战书,邀请耶律洪古来此地决战。”李风云接着道,“到时候,王爷的兵马已经休息了两天,以逸待劳,此其胜算一也。 这两天,王爷只需要将这几万野狼是长生天专门派来支援我军的话传出去,并且用牛羊留住这几万只狼,相信即便麾下的将士不完全相信王爷的话,心存疑虑,两天下来,士气也必定会恢复了不少,而耶律洪古大军则是士气低沉,此其胜算二也。 最关键的,王爷如果真能在这两天内留住这几万头野狼,李某敢保证,到时这数万头野狼真的会变成我军的盟军,帮助我们,攻打耶律洪古的大军。 到那时,我军的士气必然会大盛,而耶律洪古大军的士气恐怕难以描述,或许不战自溃。要破耶律洪古的大军又有何难?” 耶律安端的气息不由得粗了起来,怦然心动。如果按照李风云所说,倒是的确有大破耶律洪古大军的可能。六万大军大破二十万大军,这简直是传奇,只凭这一战,他耶律安端便能位列古今名将之列。而且,这一战如果得胜,传扬开来,六万破二十万大军,群狼助战,草原之上恐怕再没有人不相信长生天不属意耶律阮了,就靠这一战,就已经奠定了耶律阮的帝王基础。这一切,怎么能不让他心动? 可是,狼群真能如李风云说的那般,去攻打耶律洪古的大军吗?如果反过来,不止是他手下的六万大军完了,就连耶律阮也完了。 “你又如何保证狼群攻击的是耶律洪古,而不是我军?”耶律安端问到。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我乃长生天的使者,又怎会不知道?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请王爷秘密做一些事情。”说罢,如此这般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完李风云话,不待耶律安端张口,耶律鸿雁白了李风云一眼,道:“本郡主就这道这坏小子没什么好主意。不过这主意虽然臭,但是的确可行。” 第五百八十六章 神棍 一  不到两日,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耶律洪古的大军便来到了泰德泉,与耶律安端的大军相隔二十立营扎寨。 耶律洪古同样被如此之多的野狼吓了一大跳,不过心高气傲的耶律洪古并没有太当一回事。野狼虽多,却不会与大队的兵马为难,赶开便是。每一此大战下来,怎会不吸引来大量的野狼? 在耶律洪古看来,他们遇到的问题,耶律安端也同样遇到,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担心?耶律洪古也派来使者,与耶律安端约定次日日上三竿之时,共同驱散狼群,会战于泰德泉。 耶律洪古的使者离开后,耶律安端立刻招来李风云等人,询问李风云等人的准备情况。 李风云笑道:“王爷放心,李某早已经准备妥当。”说着取来一条丝巾,丝巾上鬼画符般的画着貌似道士的符箓。 李风云接着道:“这符箓乃是用辟邪玉液所画,虽然经过稀释,但任何人只需要带上一条这样的丝巾,可保在八个时辰内,野狼是不敢侵入十丈范围内的。 这两天,王爷也看到了效果,派去给狼群送牛羊的人,可曾被伤了一个?群狼避之唯恐不及。 得王爷鼎立相助,辟邪玉液这两日已经制备了三两,可稀释至三斤,足够制备一两千条这样的丝巾。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李某在一个时辰内便能准备好两千条这样的丝巾。” 这次苏语侬制备出来的辟邪玉液是真正的辟邪玉液,当初耶律阮搜罗了一些辟邪玉液所需要的那两味珍稀药草,苏语侬终于能够制出无臭无味的辟邪玉液。或者说,人和马匹都闻不到气味,不受辟邪玉液的影响,但是,嗅觉灵敏的野狼却能闻得到。 正是这辟邪玉液的出现,这两日,让耶律安端、耶律刘哥麾下将士的士气迅速回升。六万将士亲眼看到,李风云带着几十名兵卒,赶着几百头牲口,送入狼群之中,群狼纷纷避开,在李风云带着那几十名兵卒离开之前,绝不敢靠近他们半步。 这在不知情的辽兵眼里,简直是神迹.这也让他们对李风云是长生天的使者的事将信将疑,望向李风云的眼光也多出几分敬畏。 耶律安端接过那丝巾,仔细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真有十足的把握可利用这些丝巾驱赶狼群去攻击耶律洪古的大军?” 李风云笑道:“天下哪来十足的把握?凡是都有例外,都可能出错,这个道理王爷不会不明白。王爷只需要按照李某的计策,前排将士,即便每十余丈手臂上绑一条丝巾,这样下来,排成一排便足有一两万丈。足以三面包围住狼群,驱赶狼群从耶律洪古方向逃走。 李某想,如果耶律洪古还在营帐之中,还能凭借寨墙抵挡。可是耶律洪古偏偏选择了野战,耶律洪古手下的那些士兵,看见几万只恶狼向他们扑过来,不吓得腿软才是怪事。 只要耶律洪古大军的阵型被狼群冲乱,那这场大战,王爷就已经胜券在握了!” 耶律安端对着地图又仔细地将所有的细节想了半天,回身一拳击打在木案上,大声道:“好,本王便决定,今夜丑时造饭列阵,寅时出击,杀到耶律洪古大军阵前之时,应该是卯时。如果本王没有猜错,耶律洪古应该在就在卯时列阵,正好碰上北逃的狼群。 李将军,你速速去准备,务必在寅时之前,将所有的丝巾交到本王的手中。此仗若胜,本王为你向陛下奏请大功!” 李风云插手行礼道:“王爷尽管放心!” 制备这些丝巾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将稀释过的辟邪玉液混上磨制好的朱砂,胡乱画些符箓在丝巾上。李风云、公孙无忧、苏语侬三人动手,不到一个时辰便制作好了两千条白色丝巾交给了耶律安端。 本来这些丝巾之需沾上些稀释的辟邪玉液便行了,李风云之所以要在上面写什么符箓,完全是为了加强神秘感,增加他在辽兵心中的分量。如果他真的成为辽兵心中长生天的使者,那日后倘若与辽军对阵沙场,恐怕辽军未战就已经先怯惧三分。 丑时干过,六万辽国铁骑早已经整整齐齐列阵站在营外。 在六万辽国铁骑的最前面,是两千名经过精心挑选的精骑,每人左臂上都系这一条白丝巾。 李风云身穿一身道袍,举着一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半新不旧的桃木剑,口中“咿咿呀呀”胡乱念着法咒。 耶律鸿雁侧耳倾听,只听李风云似乎在念:“……,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耶律鸿雁心中奇怪,暗道李风云这是念的是什么经,像是佛经,又像是道经,其中还似乎掺杂着儒家的话。耶律鸿雁虽然是草原女子,但自幼与耶律阮交好,难免受耶律阮的影响,对中原文化有所了解。 只有苏语侬抿嘴偷笑,当初用这篇胡乱的经文蒙骗长白老怪的事情,李风云不知道在她耳边吹过多少次牛了,她当然知道李风云在念什么。也只有这篇三不像的经文,李风云才能背得滚瓜烂熟。 好不容易将这篇胡诹的法咒念完,李风云高举起手中的桃木剑,大声道:“将士们,长生天已经听到我的祈祷,指派我指挥前面数万神狼组成的大军,去惩罚、剿灭那些违背长生天意旨的逆贼。” 熊熊火光中,道袍飘飘,道是颇有几分神棍的模样。 耶律安端没有多说话,手一挥,李风云、公孙无忧、苏语侬、耶律鸿雁、阿大、阿二领两千名左臂手系白色丝巾的辽国铁骑出发,分成三队,李风云、公孙无忧和耶律鸿雁每领着一队,三队人马散开,每五丈一人,排成一行,分别左右两侧和正面向数里之外的庞大狼群逼了过去。 本来耶律安端是不许耶律鸿雁参加驱狼的,毕竟是面对数万野性未驯的野狼,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耶律鸿雁绝非息事之辈,耶律安端受不住耶律鸿雁的纠缠,又想到耶律鸿雁身边有两位一流高手保护,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保护她从狼群中逃出性命应该不是难事,所以勉强同意了。 狼群本来分散得很开,但是经过李风云这两日投食的诱导,已经集中了很多,绝大多数野狼都集中在十里的范围之内。这两千精骑,如果完全按每五丈一人散开,足有五六十多里,足够将所有的狼圈在一起,赶向北面耶律洪古的大军。 第五百八十七章 狼袭 一  不知道是因为初次指挥这么大规模的缘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耶律洪古难以入眠,他的眼皮一直在跳,心中一阵一阵烦躁不安。之前他虽参加过几次小征伐,但却从来没有真正指挥过大军作战。 如果说耶律洪古心中完全没有压力,那是骗人的。战争,就要死人,不是敌人死,便是自己死,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此次剿伐耶律阮,耶律洪古看似鲁莽,实际上却是小心翼翼。这一路上,因为营寨没按照要求扎营,耶律洪古一连抽了十多名将军的鞭子,并将两人退出去斩了首。 耶律洪古心里很清楚,这是他的第一战,对他的威望影响重大。胜了,他便顺理成章程为大辽的皇帝,大辽将无人再明目张胆地与他作对。但若是败了,他的威望也会一落千丈。在草原上,向来都是以胜败论英雄,战败的他,即便能在皇太后述律平的支持下登上皇位,底下也必定暗潮汹涌,阴奉阳违者必定不少。那时他面对的局面将会变得十分之糟糕。 远远地,从帐外传来几声狼嚎,耶律洪古皱了皱眉头,再也睡不下去。命侍卫披挂好甲胄,带着一队侍卫四处巡视。 这可恶的狼群,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横亘在两军的阵前,让军中的士气大落。 军中已经谣言四起,说各种话的都有。有的说长生天不愿看到神人与天女的后人自相残杀,特地派出神狼率领群狼,故意将两军截断,不许两军交阵。有的说长生天希望恢复契丹族的古制,契丹人的皇帝应该由契丹八部推举产生,而不应该用刀与剑来解决,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狼出现在战场之上。更有过份者,甚至说耶律阮才是真命天子,契丹人真正的皇帝。 为了这些谣言,耶律洪古已经下令斩杀了三十多人,可是表面上的谣言被压制下去了,但是私底下藏在兵卒心中的恐惧与不满,却是无法用鲜血也钢刀抹掉的。 “耶律殿下,怎么还没有休息?”迎面正遇到大将萧策。 “天明就要大战一场,睡不着,所以出来巡营!”耶律洪古答道,“萧大将军,我今夜眼皮老是跳个不停,心绪不宁,不知这是什么兆头?是否该延迟明日与贼军的大战?毕竟阵前群狼汇集,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对军心影响颇大。我担心耶律安端将战场设在这里,另有阴谋。” 萧策哈哈大笑道:“殿下第一次指挥这样的大战,难免有些担忧与兴奋,睡不着觉,休息不好,眼皮跳也是正常事。至于阵前的狼群,对我军的军心虽然有影响,对敌军的军心又何尝没有影响? 况且老贼耶律安端比我军早来此地两天,据探报那时候狼群就已经在这里了。这就意味着狼群并不是针对我军而来,而是针对耶律安端的贼军。我已经命萧禹、耶律麻答等众将将此消息告知了满营将士,将士们的士气知道实情后,士气大振。 如果论士气,敌军的士气只可能比我军更弱。 那耶律安端把战场设在这里,恐怕就是因为贼军的低落到了极点,难堪一战。这老贼于是便打主意,也将我军引到这里,想利用狼群打击我军的士气。老贼以为这样一来,两军的士气都相差不大,他也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可是耶律安端这老贼恐怕没有想到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的奸计早已经被我识破。天明后这一战,我军士气比他们高,兵马比他们强壮,人马也是他们的三倍,骁勇善战的将军也远多于他们,没有不胜的道理。 殿下若是延迟出战的时间,反而会让满营的将士以为我们怕了耶律安端这老贼,挫伤了我军的志气。 殿下不必担心,还是回营歇息吧,这巡营之事便交给我了。 明日我军寅时造饭,卯时列阵,然后派兵驱散阵前的狼群,正好可在辰时与贼军交战,一举将贼军歼灭,生擒耶律安端这老贼。” 耶律洪古听了萧策的劝说,心头略微宽慰。忧虑一去,一丝倦意涌了上来,想到天明后还要上阵杀地,的确也该好好休息一下,耶律洪古笑道:“看来真是我多疑了,这里便有劳将军了!”说罢,便回营休息。 才到寅时,熟睡中耶律洪古便被人叫醒,披挂好甲胄后,耶律洪古用过早餐,擂鼓聚将,分配众将的任务,便率领十五万大军出营,只留三万兵马守住营寨。 耶律洪古整顿好兵马,向前进了五里地,天色已亮,已经是卯时。耶律洪古立刻命令众将布阵,准备在此地布下大阵,与耶律安端决一死战。 正当耶律洪古十五万兵马乱哄哄正在布阵之时,忽然听见前军一阵骚动,一骑飞奔而来,那人人未近,声已经到了:“殿下,不好了,不好了!狼,狼冲来了!” 耶律洪古眉头一皱,狼群来了有什么奇怪,相必是耶律安端的人马已经过来了,惊动了狼群,一些狼惊慌失措、慌不择路,向他们这边逃来。 一挥手,耶律洪古喝令道:“几只狼有什么大惊小怪,命令前军射箭,将冲过来的狼向两面驱散。” “不……不是啊!”这时那人已经跳下马来,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大声道,“殿……殿下,不是几只狼,而是所有的狼都像发疯一般向我军冲了过来。萧……萧禹将军已经命人射箭驱赶狼群,可是,狼实在太多,军中的战马又受到狼群的惊吓,难以控制,四处乱窜,萧将军快抵挡不住了!” “啊!”耶律洪古的脸色变得惨白,萧禹所部的三万前军是何等实力,他一清二楚,如果萧禹的三万兵马都抵挡不住狼群的攻击,那狼群绝不是一点点。 不及多说,耶律洪古一点马镫,几个纵身,跃上附近的一架望车。 登上望车,十数里的情况尽收眼底,只见密密麻麻的狼群,不知有多少头狼,正朝他的军阵冲来。那狼群十分奇怪,并不向边散去,只是一股劲向他的大军扑了过来。 不少野狼已经冲入了前军萧禹的军阵中,与萧禹的前军搅在了一起,萧禹的前军已经乱成了一团,随时都可能崩溃。 耶律洪古再向远望去,只见尘烟滚滚,不用说,那是耶律安端的大队骑兵,正紧随在狼群向他扑来。 而此时,他大军的阵势还没来得及布好,他麾下的将士显然对前军的乱状不明所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在向前方张望。 突然之间,一个念头从耶律洪古的心头升起:“难道耶律阮真的是注定的大辽之主,长生天选中的人,要不然,为何连狼也会来帮他。” 一口戾气从心头蹿起,耶律洪古只觉得喉咙间一阵腥甜,禁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第五百八十八章 风萧萧 一  烟冥露重霜风号,声悲色惨侵征袍。据鞍思盼度沙碛,纵横白骨余残烧。(注1) 人嘶,马啸,狼嚎。 泰德泉边天昏地暗,杀声震天。一股黑色的潮水由南至北涌了过去,所到之处,溅起一线鲜红的血浪。腥甜的鲜血溅落在草地上,如一片片盛开的花朵,鲜艳、娇美而惨烈。 一阵萧瑟的西风吹过,吹熄尸体上的残焰,吹散袅袅的硝烟。 “啁——啾——,啁——啾——” 几只秃鹫盘旋于空中,等待着硝烟散尽后饱餐一顿。 茫茫草原上,无数人畜的尸体交仆躺在一起,滴滴答答地血水从人尸、马尸、狼尸上滴落,汇聚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萧禹的前军虽然精锐,但也经不起数万条饿狼的攻击,尤其是被契丹人顶礼膜拜的圣狼。数万头饿狼一齐向耶律洪古的大军攻击,这除了天意,除了天罚,还有什么可以解释? 在这浩荡的天罚之下,萧禹的前军绝望了,就算是意志坚如铁石的男儿,也被吓得肝胆俱裂,再鼓不起半点斗志,射出的箭矢变得散乱而无力,挥出的钢刀也再无曾经的果毅。在加上胯下战马对狼天生的恐惧,萧禹的前军未战已经散乱不堪。 这样的大军,又怎能抵挡数万穷凶极恶的饿狼的袭击? 耶律丙淳,曾经在沙场上征战十年的老兵,如今已经是萧禹帐下的一名百夫长。十年来耶律丙淳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杀戮,倒在他刀下的辽人、汉人、靺鞨人、女真人……不知有多少,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曾经历过最惨烈的战场,曾经一人独当十数人的进攻,曾经带着十多名手下,追杀数百名逃敌……他的身上前前后后留下二十多条伤疤。 耶律丙淳以为,在这世上,已经再没有让他害怕的东西了。可是,今天他害怕了,当一条饿狼向他扑来时,他的身子竟然有些僵硬,动作再无往日的矫健与灵活,挥出的弯刀也柔弱无力,就像他瞧不起的柔弱的汉人,砍在那头饿狼身上,竟然只是砍伤了那恶狼的一些皮毛。 那饿狼并没有被他的钢刀吓退,身上流出的血反而让它更为凶悍而野蛮。 “嗷——呜——”那恶狼长啸一声,绿油油的眼珠直盯着将它砍伤的耶律丙淳,一纵身再次跃起,直扑向有些发傻的耶律丙淳。 这次耶律丙淳没有刚才那么幸运,也不知是马匹腿软还是他的手软,钢刀比他预期的慢了那么一点点,低了那么一点点,贴着狼尾掠过。仅仅只差那么一点点,钢刀没能再砍中那恶狼。 战场上的那一点点失误,就足以要了一条性命。耶律丙淳只觉得肩头被两只铁爪抓中,锋利的爪子撕破了厚实的皮甲,剧痛从肩头涌来,他整个身子如同被一块巨大的陨石击中,几乎来不及反应,便被那恶狼扑下马来。 紧接着,摔得晕晕乎乎的耶律丙淳闻到一股热烘烘、令人作呕的腥臭。 “不好!”耶律丙淳清醒过来,想要抬起右手抵住那恶狼咬来的利齿。可是已经晚了,他只觉得脖子一阵剧痛,浑然上下的力气随着那股剧痛迅速消失,呼吸变得艰难,眼前的景物便得模糊。 模模糊糊中,耶律丙淳看到他身边无数熟悉的身影像他一样被扑一只只饿狼扑下马来,在血泊中挣扎着。 “难道,这真的是长生天的旨意,我注定要死在圣狼的口下?”耶律丙淳的抵抗软弱无力起来,如梦如幻之间,耶律丙淳的心头涌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和耶律丙淳一样,无数的辽兵因为对圣狼和长生天的恐惧,动作僵硬而变形,手中的钢刀不再锋利,只是一个照面便被野狼扑下马来,来不及反抗便被饿狼咬断了脖子。 “完了!”看着眼前已经溃乱不堪的兵卒,萧禹一刀将扑向他的一匹饿狼拦腰斩做了两半,在他的周围,已经躺着十数具恶狼的残尸。 兵败如山倒,他已经回天无力了。况且这数万只野狼后面,还跟着数万更为凶狠的草原铁骑。 身边的亲兵一拥而上,一把抱住萧禹,大声劝道:“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往哪里走?列阵而战的三万辽国最精锐的铁骑都没能挡住这数万只恶狼,被狼群一冲而垮,更何况身后的那些连阵势都没列好的杂兵? “滚开!”萧禹双目怒睁,额头上青筋鼓起,一震双臂,将抱住他的俩名亲兵震开。“哈哈哈哈!想不到,我萧禹横行天下数十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日竟然败在了一群畜生的手下。天要亡我,非战之过! 我萧禹宁可战死,也绝不能落到敌军手中受辱!” 说罢,手中的宝刀在脖间一横,猛的一勒,血光迸现,可惜一员虎将,竟然自刎在阵前,尸体晃了两晃,栽落在马下…… “这是长生天的惩罚,快逃啊!” “长生天发怒了!” “圣狼,是圣狼啊!” …… 随着萧禹前军的溃败,整个耶律洪古的大军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士气全无,哪有人敢回身抵挡狼群和后面随之而来如狼似虎的耶律安端的铁骑?顿时四散而逃。 即便几只精锐的兵马想要列阵抵抗,如耶律麻答、萧怀玉的部下,也被疯狂逃命的人群冲散。惊惶失措的辽兵,甚至比狼群更可怕,为了有一条活路,不少辽兵甚至对自己同泽挥起了钢刀。被撞下马,死于马蹄之下的辽兵更是数不胜数。 耶律洪古聚集的十五万铁骑就这么败了,败得莫名其妙。 耶律安端的人马按照事先各自的任务,分成十数路,紧跟在狼群之后掩杀,所过之处,耶律洪古逃得稍慢的人马转眼间便被湮灭在大军之中,连一朵浪花也不曾溅起,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这一战,从天明直杀到黄昏,耶律安端追杀出足有五十余里,方才鸣金收兵。趁势夺了耶律洪古的大营,缴获无数。耶律洪古幸的萧怀玉拼死相救,逃出生天。 是役,耶律洪古大军遗尸八万,被俘兵马足有四万,其余兵马,尽皆溃散,几乎全军覆没,被萧禹以下,阵斩的大将不下十余名。 耶律安端大军的损失也不小,伤亡两万余人。但无论从哪方面讲,对耶律安端来讲,这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近十万战死的尸体几乎将泰德泉周围大地铺得严严实实。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闺中梦里人。 注1:取自曹勋《古战场》。 第五百八十九章 山雨欲来 一  脚踏满地的残尸,苏语侬眼睛一黯,叹道:“难道非得死这么多人才成么?” 李风云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道:“说什么胡话,这些都是契丹人,自然是死得越多越好!” 苏语侬抬起双眼,凝视着李风云,轻声问道:“风云哥哥,你不是说过,这天下,人生而平等,难不成你忘了?难道契丹人便不是人?” 李风云呆了一呆,他倒没想那么多。当初在藏军谷,他虽给了被俘的契丹人平等的权利,也不过只是不想自己打自己脸。说到底,这数年的经历,已经让他把自己完全当成了中原的汉人。经过了这么多杀戮,又看见辽人那无数的残暴行径,他胸中难免有一股子戾气。 “我,我说不明白!”李风云摇摇头,道,“也许,辽人跟我们汉人一样,也该生而平等。可是,看看辽人在中原的所做所为,又几曾平等对待过我们汉人?这些对我汉人犯下滔天罪孽的辽人,既然不将我们视为平等的同类,又有什么资格享受平等? 这样的辽人死得越多越好,死不足惜。” “不错!这样的辽人的确死不足惜!”公孙无忧接口道,“可是在中原,这样的汉人也同样不在少数,难道他们就有资格享受平等么?” 苏语侬郁郁不欢道:“奴家是大夫,我师父教我的是医人术,我却用它杀了这么多人,也不知是对是错。难道做好人是错的,只有做恶人才能活得自由自在?” 李风云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要说杀人,我李风云杀的人比你们谁都多。佛家有慈悲手段,也须有怒目金刚。若不杀尽这世上为非作歹的恶人,又如何让好人受益。世人总说扬善惩恶,但真正扬善惩恶的又有几人? 反倒是受苦受难的都是那些好人,大奸大恶反而高居庙堂之上,大鱼大肉,荣华富贵,就连死后也是风光大葬,甚至在史书上也能留一个好名声。 长此以往,怎教世上不恶人横行,好人绝迹? 我李风云不算是好人,但也愿凭一己之力,除尽天下恶人,纵然是遗臭万年也在所不惜。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有其心也无其力,只能说杀一个是一个。 至于平等,那些作威作福惯了,平日欺压百姓的恶霸,不顾百姓死活以天下人为棋子枭雄,无论他是汉人还是辽人,总要还尽他身上的累累血债,才有资格享受。平等不是大赦天下,更不是对恶人的纵容。” 公孙无忧拍手笑道:“小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也不枉本公子随你走这一趟。” 泰德泉大捷,耶律安端凭借六万精兵,一举击败了耶律洪古十八万大军。捷报迅速传向大辽四方。整个过程被传得充满了传奇色彩,尤其是李风云召来天狼助阵,一举击溃萧禹的数万大军的事情,更是传的神乎其神。李风云作为长生天使者的身份终于被辽人普遍接受。能随时召来数万天狼,并指挥天狼作战的人若不是长生天的使者,那又是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耶律阮的身威大振,许多原本不认可耶律阮的部族,纷纷派人来与耶律阮接洽。耶律阮的威望一时无二,隐隐已经压过了当朝的皇太后述律平。 这次大战,耶律安端也损失惨重,一时也无力继续向北征伐,于是暂时留在泰德泉休整,等待耶律阮大军的到来。 辽国皇太后述律平接到耶律洪古大败的消息之后大怒,急命向各部族征召兵马,再次聚集了三十万大军,由她亲自率领讨伐耶律阮。 一时间草原上风声鹤唳,再次紧张起来。 由于述律平征召走了各部族大量青壮男子,草原上各部族之间的吞并愈演愈烈,周围许多原本臣服于契丹族的部族也蠢蠢欲动,不断试探各地驻扎的辽兵。草原上处处刀光血影。 而此时,耶律阮的兵马也扩张到了近二十五万余人。 听闻述律平亲率三十万大军征伐他,耶律阮当即下令,尽起麾下二十五兵马,与述律平针锋相对,宣布征讨述律平。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之中。 谁都可以猜想到,这一场大战之后,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辽实力将再次大为削弱,想要恢复当年的雄风,没有七八年甚至十数年的光景是没有希望的。 两军终于在 也许这一战之后,大辽也会像曾经的匈奴、突厥那般,从此一衰不起,渐渐消失在无尽的历史长河中。 “大人今天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棋局之上呀!”十九在棋盘上放下一粒白子,一大条黑子被他尽数吃掉。耶律阮北上,十九被留在了镇阳城监视镇守镇阳的耶律屋质。 十九经常借故找耶律屋质下棋,偶尔也谈谈国事,一来二去,耶律屋质发现十九见识不凡,每每一语中的,两人竟然生出几分交情出来。耶律屋质的棋艺不精,每每被十九杀得丢盔卸甲。 “唉,如今这形势,叫老夫哪还有心思下棋?”耶律屋质将手中的黑子投入到棋盒之中,站起身来,走来走去。 十九笑了笑,一把将盘中的棋局搅乱,问道:“大人,现在的形势对皇上十分有利呀,耶律安端刚刚大败了耶律洪古,太皇太后虽然临时又凑出三十万人马,但大家都知道,上京那边的精锐尽失,这三十万人马不过是乌合之众,又岂是皇上的对手?” 耶律屋质点了点头,道:“雨轩,你说得不错,现在的局势的确是对皇上十分有利。耶律安端也正如你所预料的那样,在李风云的帮助下大败耶律洪古。 太皇太后精锐尽失,如果光靠仓促凑出来的这三十万人马,的确很难跟皇上对抗。 不过,太皇太后毕竟掌控朝政数十年,树大根深,就算这一次皇上再一次将太皇太后击败,以太皇太后的实力与性格,她必定会在举兵来攻。 这样打来打去,老夫担心,不等皇上杀入上京,我大辽的一点元气就要被拼光了。我大辽会步匈奴、突厥的后尘,从此衰败下去。” “哦,原耶律大人是担心这件事!”十九将黑白两色棋子一一清理到两只棋盒中,笑道,“此事不难解决,大人想到的事情,皇上和太皇太后不可能想不到。两人未必真的真打,只是缺一个契机,一个下台的台阶罢了。” 耶律屋质眼睛一亮,转头紧瞅着十九,问道:“雨轩,你的意思是?” 十九抬手道:“大人何不坐下,大家慢慢地谈谈!” 第五百九十章 斯人已随西风去 一  大辽天禄元年闰七月(注1),耶律阮的大军与述律平的大军对峙于潢河(注2)两岸,大战一触即发。 耶律阮与述律平也知这一战的胜负将关系到大辽谁掌沉浮,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每日只派出小股兵马不断试探对方的虚实。大战虽一时没有爆发,但小战却几乎天天都有。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消息,耶律屋质率领各部族联军人马不下十万也来到潢河边。 听闻这个消息,不止述律平大惊失色,耶律阮同样吓了一大跳。 这时耶律阮与述律平正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耶律屋质的兵马虽然战力并不算太强,主要是部族的牧民临时组成的大军,实力实在是无法与耶律阮与述律平任何一方相提并论。但是耶律屋质此时到来,却意味深长,这一股力量倒向任何一方,几乎就意味着另一方必败无疑,这不能不让他们不疑神疑鬼。 而且耶律屋质本身代表的是那些立场中立的有威望的老臣,这股势力不可小窥,即便耶律阮与述律平任何一方侥幸将耶律屋质这十万兵马击败,也同时意味着将耶律屋质这一方势力逼到了对方的阵营之中。 耶律屋质能在短时间内组织十万大军,也就意味着他也能再次组织二十万大军。战争如果继续僵持下去,许多原本忠于耶律阮或者述律平的部族承受不住越来越大的压力,必定会重新做出选择,这样一来,会越来越多的部族投入耶律屋质的阵营之中。 耶律屋质这方势力的支持,将是决定谁胜谁负的决定棋子。 “果然是妙招!”在潢河西侧耶律阮大营的一座小营帐中,李风云、公孙无忧和苏语侬正在商议此事,公孙无忧赞道,“辽人中也有大才,耶律屋质果然老谋深算,时机把握得十分精准。小兄弟,你挑拨辽人内乱的图谋,恐怕要落空了。” “谁说不是?”李风云愁眉苦脸道,“耶律屋质的加入,述律平、耶律阮恐怕便打不起来了。看来泰德泉之战把述律平打得太惨了,已经让耶律屋质生出了警觉,失算啊失算!” 苏语侬奇道:“难道打了胜仗也不对?” 李风云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打了胜仗不对,辽国耶律阮胜出,还是述律平胜出,其实与我们关系不大。如果他们任何一方轻易获胜,而辽国的国力损失不大,那么要不了几年,辽国依旧是中原的重大威胁。一个强大的辽国,对游击营也是不利的。我还打算找个机会,将燕云十六州夺下来,作为游击营的根基所在呢! 最好辽国能分裂成几个小的国家,那日后我游击营夺取燕云十六州就会容易许多。 泰德泉之战虽然重挫了辽国的国力,消耗了辽国大量的精锐战兵,但对庞大的辽国而言,仍旧是肌肤之伤,假以时日,辽国仍旧会恢复过来。反而让辽人感受到了切肤之痛,不愿继续打下去了,这就是最失策之处。 无忧公子,你当初说得不错,在小局上,我虽把握得很准,但是对大局,却差得太远。” 公孙无忧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苏语侬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是江湖儿女,之前没怎么接触家国之间尔虞我诈的事,惊道:“风云哥哥,你当初不是已经与耶律阮歃血结盟了吗?” 李风云嘿嘿一笑,道:“歃血而盟?那是什么东西?莫说国与国之间,就算是中原的那些诸侯之间,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谁还去管曾经说过什么?当初李克用出兵救了朱温,不过一转眼,朱温不是一样一把火差点把李克用烧成烤猪? 再说,当初歃血为盟的是耶律阮,我可没答应他什么。 况且耶律阮与我结盟也没怀什么好意,老子又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他把我,把游击营当做一颗搅乱中原的棋子吗?这小子的野心也不小,他要真统一了辽国,对中原也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国与国之间就不能和平相处,总要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么?”苏语侬眼中现出一缕迷茫。 李风云哈哈笑道:“一山容不下两虎。除非一国情愿自认为臣,而另一国没有实力征服另一国,或者付出的代价太大而获得太少,不然很难。两个山头上的强盗也会彼此火并,更何况是国家?你不吞并别人,就等着别人来吞并你吧!所谓和平,不过是一种平衡。” 三人正说着话,忽听帐外有人大声道:“小师叔在吗?师侄十九前来拜访!” 李风云一愣,十九,他与十九的交情并不深,对十九他也没有什么好感,此人心机城府太深,琢磨不透。十九此时找他做什么?李风云心中疑惑不解。 掀开帐帘,李风云走了出去,果然见十九迎了上来。 望见李风云,十九急忙躬身施礼,李风云一摆手道:“十九,何必多礼?没想到你也来到这里,我正有事要问你。”在镇阳之时,李风云没有机会与十九单独相处,心中有许多不解之处。 “小师叔在上,师侄又怎敢无礼?”十九恭恭敬敬地将礼行完,问道,“不知小师叔有何事要问十九,十九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风云奇道:“十九,你是怎么会跟耶律天德混在一起了?你不是跟着杜重威么?” 十九长叹一声,道:“不提也罢,大帅一步走错步步错,十九不愿落得十七那般下场,已经跟大帅恩断情绝了。” 李风云惊道:“十七?杜重威将十七他怎样了?”十七与他交情莫逆,自从滹沱河之战后,他就再没有十七的任何消息。 十九奇怪地望了李风云一眼:“小师叔难道不知道?十七在滹沱河时就已经被杜重威杀了!” 李风云一时间呆住了,十七对杜重威忠心耿耿,没有想到杜重威居然会将十七杀了。一刹那,历历往事,一一显现在李风云的眼前。这世上的事真是说不清,忠心耿耿的十七居然最后是死在杜重威的手中。想当初在滹沱河畔,十七还将一封厚厚的家书交给他,请他带给冯媛儿,没想到就此一别,竟然成觉诀别。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李风云气势忽然一变,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刀,杀气四现。惊得苏语侬、公孙无忧一把拉出李风云,生怕他一时怒火攻心,做出傻事。 十九功力不比李风云差,当然不会惧怕李风云身上的杀气,长叹一声,道:“难怪小师叔不知此事,此事极为隐秘,知道的也只有寥寥数人。大帅的黑衣卫,就因为此事,四分五裂,纷纷另投他方,就连二三三也投了李守贞。” 注1:闰七月,指的是第二个七月。大辽天禄元年,即公元947年。 注2:此处的潢河,指的是西拉木伦河,也即后来的辽河,并非指淮河流域的潢河。 第五百九十一章 神功又现 一  十九将十七之死仔仔细细讲了一遍,他倒没有添油加醋,这件事原本就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最多他不过在其中添了几把火,又见死不救罢了!当然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对李风云说的。 “杜重威,你该死!”听完十九的讲述,新仇旧恨从心头升起,李风云眼中杀机乍现。 “冷公子,你又是如何与耶律天德在一起的?”公孙无忧打量着十九,问道。 十九叹息一声,道:“说来话长,听到十七的死讯,我找大帅质问大帅为何要杀十七。谁料大帅也不知被什么迷住了心窍,非但杀了十七,还设下埋伏骗我喝下毒酒,意图杀我。 幸亏那时我的武功已经突破到了一流境界,有些自保之力。我不肯束手就擒,杀出重围,突围后我身上毒发,身受重伤,正好被萧翰萧大人所救。 萧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又赏识我,我不能不报,所以才会贴身保护耶律天德殿下。” 十九早有准备,一番谎言编得滴水不露。 “哦?”公孙无忧并没有追问,笑吟吟地道,“不知冷公子学的是什么功夫,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练成了这么高功力,冷公子不愧是百年难得一见天才,本公子自愧不如。”公孙无忧武功虽高,但论内力,却是远远不及李风云的,也比不上十九。 十九拱手道:“公孙公子说的哪里话,十九怎敢跟公子相比,只是师门所传,又得了一些奇遇,不好对公子说。” 李风云沉着脸,忽然扬起左手,一掌拍向十九。 十九大惊,急忙举掌相迎,“啪”的一声,两掌相交,两人分别向后退出数步。李风云冷哼一声,道:“果然是如此!你与三有什么关系?” 十九脸色一变,立刻恢复过来,呆了一呆,眼神一阵茫然,问道:“三?三是谁?小师叔,十九不明白。” “哼!”李风云并没有答十九的话,他曾在镇阳城与十九交过手,当时便感觉十九的功力十分斑杂,当时他就有所怀疑。三就是鬼修罗,李风云曾与他交过手,那种感觉与三交手十分相似。所以刚才他出手时,故意用真元相***十九用真元反击,又偷偷使用了北冥神功,谁料他非但没能汲取十九的真元,自己的真元反被十九吸去了一丝。 现在,李风云几乎很肯定,十九练过北冥神功,而且那种没有改良的北冥神功。难怪十九能在短时间内武功大进,天下恐怕已经有不少一流高手遭了他的毒手。 李风云不觉对十九有些忌惮。 但更让李风云不解的是,这世上练过这种北冥神功的,除了三和他那神秘的师父,李风云想不出还有他人,十九怎么会使北冥神功?李风云心中疑窦大起。 按理说,十九一定与三或者三的神秘师父有极为密切的关系,可是看十九的眼神,似乎的确不认识鬼修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 李风云心中隐隐有了几分头绪。 “你既然不认识他,没有什么,十九,你这次来不会只是来找我叙些家常的吧?”李风云岔开话题。 十九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也没有多做纠缠,道:“实不相瞒,十九这次来找小师叔,乃是奉师父之命,师父有事要找小师叔,特约小师叔一见。” “绿柳庄路庄主也来了这里?”公孙无忧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有几分兴趣,“本公子已经许久没见路庄主,不知这次有没有机会与路庄主把酒言欢?” 十九笑道:“公孙公子要见我师父,自然有的是机会。不过此次我师父来这里,除了小师叔,不打算见任何人。十九想,如果小师叔向师父提起公孙公子,也许师父会见你一面。” “原来是这样!真教人失望!”公孙无忧笑道,“本公子也没有大事要找路庄主,既然路庄主不方便相见,不打扰也罢!” “路师兄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李风云无心与十九敷衍,直接问道。 “小师叔请随我来!”十九朝公孙无忧和苏语侬拱了拱手,带着李风云离开。 十九与李风云双双骑马离开了耶律阮的大营,见四周无人,十九勒住马缰问道:“小师叔,十九有几句话想要对小师叔说,却不知该说不该说。” 李风云也勒住了马缰,道:“你想问什么?” 十九呵呵笑道:“刚才小师叔与十九交手,小师叔乃是精明之人,想必也知道对十九的底细也该有所了解了。” 李风云默不作声,只是嗯了一声,心里却在琢磨十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同样,十九也对小师叔的武功有所了解,小师叔似乎与十九一样,修炼了同样的功法,只是真元内力要精纯许多。不知是不是这样?”十九问道。 李风云侧过脸去,紧紧地盯着十九:“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小师叔莫急,十九不过有两件事情想求小师叔。”十九微微笑道。 李风云沉默了一会儿,道:“第一件,不用说,你希望我不要将你练过北冥神功的事传扬出去,免得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是也不是?” 十九哈哈大笑:“小师叔果然聪明,彼此彼此!” “那第二件事呢?你要求我什么?”李风云问道。 十九拱手郑重道:“刚才交手,十九发现小师叔的功力比十九精纯许多,似乎并不受异种真元的影响,十九想请教小师叔,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不吸收他人的真元,功力自然精纯!”李风云答道。 十九有些失望,道:“小师叔说得是,只可惜十九已经难以回头了。小师叔的内力进展神速,也并不比师侄慢多少,恐怕也是练了神功的缘故。既然都是同门,小师叔又何必敝帚自珍呢?” 李风云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你要我教你其中的诀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北冥神功?” 十九眼中一阵迷惑,答道:“十九机缘凑巧,正好得到北冥神功的秘笈,小师叔,你为何这般问?” 李风云嘿嘿冷笑了几声:“十九,你休要哄我,北冥神功是你师父传授给你的,是也不是?” 第五百九十二章 雁过拔毛 十九呵呵一笑,道:“小师叔你要这么想,十九也无话可说。”心中不解:“师父传我北冥神功又有何问题。这北冥神功本既然是本门的传承,他也不修习了?” 李风云心中一阵拔凉,虽然他知道他的两位师兄之中,必定有一位是害李老爹的罪魁祸首,但是毕竟两位师兄对他都很好,都曾救过他,帮过他,他曾幻想当初是否是吴十八听错了,或者是莫轻行记错了,当年毒害李苍穹的人实际上与两位师兄无关。 不过,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十九的言语之中已经透漏出来,他所修习北冥神功,正是来自他的二师兄路惊鸿。 十九见李风云神色有异,心中暗想:“这件事中似有蹊跷,我虽然能肯定他修炼了北冥神功,但我所修炼的北冥神功,似乎与他所修习的有很大不同。难道是师父传我的北冥神功有问题,还是老家伙故意留了一手?很有可能,要不然,那老家伙的内力为何如此精纯,燕无双、李风云也是如此,都没有半点走火入魔的迹象。 那老家伙心计颇深,哪会那么容易将绝世神功传给我?这其中一定有奸计! 枉我当初还白般讨好他,谁料到他竟然对我不怀好意。” 十九不由得暗恨心生,瞅了瞅李风云,十九心中又生起了一丝希望:“我已经吸收了太多的异种真元,体内的真气已经渐渐有控制不住之势,若再不想办法,迟早都会步前人之后尘,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那老东西既然教了我有问题的北冥神功,想他再教我正法,恐怕很难。要想不走火入魔,希望恐怕还在李风云这小子身上。李风云此人虽然可恨,但他与我并无旧怨,最多也只是他曾抢走了我的如月。 如今他与如月已经一刀两断,我与他之间已经没有利害冲突。我何不讨好于他,从他手中找出解决的办法?” 想到这里,十九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问道:“十九在练神功的时候,的确有许多不解之处,还请小师叔指教。” 李风云嘿嘿冷笑了两声,答道:“此事你难道不是该去问你师父,怎么来问我?” 十九讪讪地道:“十九既然有缘见到了小师叔,又何必再去麻烦师父? 十九离开大帅后,黑衣卫不少兄弟难舍当年同生共死的情分,也随十九出来了,如今分布在天下各处。而且这些年来,无论是南唐、西蜀,还是吴越、南楚,情况十九都熟悉得很,即便是辽国,耶律天德也视为心腹。辽国的一些有威望的大臣,与十九也有些交情。 将来小师叔无论是与耶律阮发生冲突,还是决意一统中原天下,十九或许都能帮得上一点小忙。” 李风云瞅了瞅十九,心念一动,道:“北冥神功的问题所在,想必你已经心中有数了吧!” 十九见李风云似有指点他的意思,心中大喜,急忙点头道:“不错,十九深受其苦,每隔一段时间,体内的异种真元都会发作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长此以往,十九担心迟早不能压制住体内躁动的异种真元。 不知小师叔可否指点如何化解丹天之中异种真元之法?” 李风云沉吟片刻,答道:“如果你修为尚浅,我倒是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自废武功,散尽体内的真元,如果散得及时,也许能避免走火入魔的下场。” 十九心中暗道:“这法子我也知道。可是当初我历经千辛万苦,才求得那老家伙将天罡宗的绝技北冥神功教给我,要我散去全身的功力,不说现在我修为已深,就算散去功力也未必能避免走火入魔的下场,就算真的有效,我又如何舍得?当初我骗杀五位一流高手,吸收他们一身的功力容易吗?世上有多少一流高后可让我吸收功力? 我这一身修为得来容易吗?况且散尽功力,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上,岂不是任人鱼肉?我又如何有资格去娶得到二小姐?我一番雄心壮志岂不是化为了流水?不成,决计是不成的。” 念及至此,十九面露难色,道:“小师叔,恐怕不成,实不相瞒,十九修为已深,已经无法回头了。” 李风云心中暗道:“我当然知道你回不了头!”佯装叹了口气,李风云道:“那就麻烦了,我观你所练的北冥神功,方法似乎不对,已经走入邪道,奇怪,路师兄是怎么教你的?要想回归正路,恐怕要花一番工夫。 师叔暂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不过好师侄,你莫急,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你愿意全心全意地为师叔办事,不打那些小心思,北冥神功的问题,师叔未必想不出办法为你解决。 现在时间不早,路师兄恐怕等得不耐烦了,你先带师叔去见你师父,北冥神功的问题,慢慢再说。” 十九微微有些失望,心中又恨又怒。恨的是路惊鸿果然是不安好心,故意教错的北冥神功给他。怒的是李风云居然拿腔拿调,装腔作势起来,这教素来心高气傲的十九如何受得了? 不过十九城府颇深,表面上并未流露出半点不满,连声称是。他也了解李风云,知道李风云也是一个雁过拔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要想从李风云那里得到解决之法,若不给他一些看得见的好处,恐怕是不成的。 一路上,十九领着李风云向东急驰,李风云旁敲侧击,问了十九不少问题。 十九明知道李风云必定心藏鬼胎,但又忌惮北冥神功的事情,除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托辞不答,一般的事情不敢不答,倒是解开了李风云心中的不少疑惑。 两人行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光秃秃的山崖下,十九勒住马匹,指着山崖顶部道:“小师叔,师父就在山崖上等着你,这山崖并不太高,想必难不倒小师叔。师父交代过,不许弟子踏上山崖半步,所以十九也只能带你到此处了!” “好说,好说!”李风云答道,抬头看那山崖,并不算十分陡峭,四十多丈高,整个山崖乃是一块巨大的青石,四下连根杂草也没有,四周都是悬崖,站在山崖顶部,四周一览无余,连个藏身的地方也没有。 李风云心中暗道:“我这位路师兄,做事果然精细,在这山崖上说话,恐怕没人能偷听得到,这次他找我来,恐怕不简单。” 第五百九十三章 究竟何意 李风云将马匹交给十九照顾,暗提一口真气,如一只灵猿般,借着石壁上的凸起与罅隙纵跃而上,不多时便来到了山崖的顶部。只见一人正盘膝端坐在山崖之上,见李风云上到山崖来,那人睁开眼睛,一道精光犹若有形一般直射过来,那人正是李风云的师兄路惊鸿。 “小师弟,你来了!”路惊鸿站起身来,打招呼道,“赵州师兄与萧齐瑞打了一架,来不及见你,小师弟,你不会怪师兄吧?” “哪里会?”李风云笑道,“若不是师兄及时赶到,拦住了萧齐瑞,恐怕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师弟还没谢谢师兄。” 路惊鸿微微一笑,道:“你是我师弟,听说你出事,我哪有见死不救之理?你我师兄弟,还客气什么?小师弟,这次我找你来,是要问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李风云问道。 路惊鸿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紧盯着李风云,问道:“小师弟,你是否修炼过北冥神功?” 李风云大为惊愕,路惊鸿找他有事,他早有预料,路惊鸿找他自然是有事,而且事情不会小,只是他没想到路惊鸿会开门见山,竟然直接问他是否修炼过北冥神功,而没有做任何试探。毕竟,在江湖上,北冥神功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而且,他这个师兄手中,显然已经握有北冥神功的秘籍。 李风云仔细打量路惊鸿,路惊鸿的目光坚定而干净,没有半点闪烁,似乎他这么问李风云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让李风云心中不由生起一种信任之感,恨不能将所有的底细都抖落出来。 “师兄为何这般问我?”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李风云已经对路惊鸿起了芥蒂之心,李风云不愿正面回答路惊鸿,反问道。 “唉!”路惊鸿轻叹一声,终于移开目光,望向远处山天地尽头处的那缕嫣红似血的夕阳,“小师弟,我知道,你并不信任师兄。这也难怪,毕竟当年师父被暗算,坠崖之事,我与大师兄都难逃嫌疑。 这近两年来,我也一直在追查此事。 冷雨轩,也就是十九,你应该比较熟悉,你对他怎么看?” “很聪明,资质也很不错!”李风云随口答道,心中却十分不解,不明白路惊鸿为何忽然将话题转移到十九身上。 路惊鸿似乎并没有太注意李风云的反应,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小师弟,你说得不错,十九的确很聪明,资质也属上乘!在我收的弟子当中,若论资质与聪明才华,他恐怕是首屈一指。当初,我肯收他为徒,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 只可惜,这一次,师兄恐怕看走了眼,这人恐怕是太聪明了!” “聪明难道不好么?十九武功进展很快呀,我瞧他,现在的功力恐怕已经超过了聂星云了。”李风云奇道,聂星云是路惊鸿的大弟子,也是路惊鸿二十多名弟子中,除十九外唯一跨入一流境界的弟子。 “唉!”路惊鸿摇了摇头,道:“有句话说得对,聪明反被聪明误。心术不正,剑自然就斜了。此人行事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次师兄真是看走了眼,做了一件大错事,实在有辱天罡宗的声誉。” 李风云心中更加不解,他不明白路惊鸿对他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路师兄,你能否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我实在听得糊里糊涂。” 路惊鸿转过身来,眼光有些黯然,道:“我得到了江湖中盛传已久的奇功《北冥神功》,并且,我将北冥神功传给了冷雨轩。 当初我的原意,只是想通过冷雨轩,去查探《北冥神功》当中究竟藏有什么秘密,值得大师兄为它背叛师父。 我仔细研究过北冥神功,修炼此神功,只要不去吸收他人的真元,对修炼者是不会有什么害处的。如果不吸收他人的真元,依我看来,北冥神功至多不过是一部一流功法,并无什么其他特异之处。 在冷雨轩修炼北冥神功之前,我曾千叮万嘱,严禁他利用北冥神功,去吸收他人的真元,并逼他立下毒誓。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还是经不住北冥神功的诱惑,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竟然为了提高自己的功力,不顾对我的许诺与发下的誓言,竟然向江湖高手狠下毒手,犯下不赦之罪行。真是可恨,可恼! 哼哼,这个逆徒,莫要让我拿住他做恶的罪证,否则,我绝轻饶不了他!” 十九练北冥神功的事,李风云已经知道,路惊鸿教十九练北冥神功之事,李风云也知道,可是让他疑惑的是,路惊鸿为何会对他说这些。这些事情,路惊鸿理应对他仔细隐瞒才对。难道,真的是他错怪了路惊鸿? 李风云心中波澜起伏,开口问道:“路师兄,你既然没有拿到十九做恶的罪证,又如何知道他曾向江湖高手狠下毒手?还有,你是如何得到《北冥神功》的?” “哼!这逆徒手段十分高明,做事隐秘。直到如今,师兄也没有发现他利用北冥神功对哪些江湖高手下了毒手。但是他功力突飞猛进,却瞒不了人,一身的功力,斑驳不纯,又怎能骗得了我?若非施展北冥神功,吸取了他人的内力,又怎会如此?此子真是可恨!” 说到这里,路惊鸿伸手一掌虚拍在数丈开外悬崖边的一块突出的岩壁上,只听“砰”的一声响,磨盘大的青石,顿时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砾滚落下山崖。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心中骇然:“好厉害!” “至于我是如何得到《北冥神功》,虽然麻烦点,但也不是我路惊鸿做不到的事情。”路惊鸿傲然道,“江湖中,在此之前会北冥神功的,恐怕只有一人。” “你是说鬼修罗?”李风云失口问道。 “不错!”路惊鸿打量了李风云一眼,答道,“小师弟,你应该已经见过他。大概在一年多以前,我追查到了他的下落,我要他交出《北冥神功》,他还不敢不给。我当时本想杀了他,但念在他为李守贞办事份上,没有过份为难他。你也该知道,李守贞与永固宫主关系密切,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李风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如果按路惊鸿这般说,的确也能解释得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路径鸿这次找他来,难道只是为了这些? “小师弟,我知道你当初已经见过鬼修罗。据我所知,在见鬼修罗之前,你武功虽高,但功力还在情理之中。但是在见了鬼修罗之后,你的功力突飞猛进,一日千里。而且,我还知道,你曾因为真元的问题,曾经去过一次少林寺,是不是?”路惊鸿的目光变得像刀子一般尖锐。 刹那间,李风云突然感到四周一股浩荡的压力向大山一般向他压来,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李风云只觉得浑身僵硬,连手指也动弹不得。此时路惊鸿若要杀他,李风云绝无任何反抗之力。 第五百九十四章 真伪难辨 “所以你怀疑我修炼了北冥神功?”李风云似乎有些明白路惊鸿的意思,虽然受路惊鸿气机的压迫,动弹不得,生死悬于路惊鸿一念之间,不知为何,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错!”见李风云有些受不了气机的压迫,路惊鸿收敛了气息,“我是你的师兄,师父如今不在了,我想我是有责任管教你的。我已经有一个徒弟因为习练北冥神功误入歧途,我不想看到我的师弟也因此而前途尽毁,甚至暴体身亡。 小师弟,你莫说你没有修炼北冥神功,天下虽大,但能在短时间将内力提升到你这般程度,可以一招斩杀一名实力不凡的一流高手的,即便是当年的师父,也不曾做到。这样的内功心法,世上绝无仅有,只有北冥神功。 趁现在还来得及,小师弟,你收手吧! 这一年来,师兄对北冥神功也有所了解。不错,北冥神功的确是一门奇功,但是这门奇功的缺陷太大,隐患太严重。任何人一旦尝到它的甜头,便很难回头。 师兄当然相信你的为人,不会轻易以此为恶,但是这门奇功的缺陷太大,一旦练到深处,吸收他人的内力太多,迟早都会走火入魔,堕入邪道,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李风云脱口而出:“路师兄,你放心,我绝不会履十九的覆辙,我练的北冥神功,与十九所练的不一样。而且,我也绝不会轻易吸取他人的内力,除非是迫不得已!我所修炼的北冥神功,虽然也有隐患,但是并非没有压制解决之法。”忽然之间,李风云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妥。 “哦?”路惊鸿眼中精光一闪,道,“小师弟,你与我所得的《北冥神功》都是来自鬼修罗,又有何不同?你莫要骗我,要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你就算糊弄得了师兄,也迟早有吃亏的那一天。” “我骗你做什么?”李风云笑道,“北冥神功的缺陷源自于吸收他人的内力,内力斑驳不纯正的缘故。 毕竟各人体质不同,功法不同,所修炼出来的真元也各不相同。真元有阴柔,也有刚烈,有炽热如烈火,也有阴冷如寒冰。北冥神功虽能化解其中大部分,但毕竟化解之法并不完善,难以化尽各种真元的不同之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同种源的真元慢慢壮大,相互冲突,彼此难以交融。这才导致纳入体内的各种真元之间龙争虎头,越来越难以压制,从而导致走火入魔。 不如这样,一试便知龙与凤。内力不会说谎,师兄,我输入内力到你体内,你只需分辨一下我的真元是否精纯便知我所说的是真是假。” 路惊鸿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一个办法!好吧,你输出一股真元,待师兄我分辨一番。”说着,挽起袖子,探出右手来。 刹那间,李风云心头转过无数的念头,也探出左手,两手相抵,李风云笑道:“师兄,小心了!”说罢,暗提一口真气,一团真元直朝路惊鸿的右手涌去。 路惊鸿微微一笑,并不抵抗,心念一动,丹田中升起无数的烟氲,将李风云那团真元团团裹住,如一团棉花裹住一块坚冰,任凭那块坚冰在棉花之中左突右撞,也奈何不了路惊鸿半分。 李风云收回手掌,呵呵笑了两声,问道:“路师兄,如何?” 路惊鸿闭上眼睛,心念再动,那团棉花忽然温润起来,如同一缕缕和煦的阳光般照射在李风云留在路惊鸿体内的那坚冰之上。那团坚冰经受不住路惊鸿的内力,渐渐消融,被路惊鸿化解开来,化做灵气散入空中。过不了多时,那团坚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弟的内力果然是十分精纯,师弟,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路惊鸿睁开眼睛,诧异万分。 李风云摇摇头,答道:“这个师弟也不清楚,总之,他人的真元被我吸收后,就会自动在我体内行走一大周天,之后便变得与我原本的真元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我想,也许是因为我从小经脉被药力所堵塞,体质与常人不同的缘故吧。” 路惊鸿眼中露出几丝疑惑之色,问道:“师弟,你不是说你所修炼的北冥神功与冷雨轩所修炼不一样,那功法究竟有什么区别?”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哦,我的意思呢,是我虽然平日也暗照《北冥神功》的功法修练,但吸收别人的真元之时,真元所走的路线及运行的方式,却与《北冥神功》所记载的完全不同,而且,随着被我纳入的真元的不同,也各有区别。 我的经脉似乎有一股力量,能够自动适应不同的外来真元,像石磨般将外来真元碾磨成齑粉,然后被吸收到丹田之中,直接化解为我自身的真元。其中究竟有何奥妙,我也说不清楚。” 路惊鸿微微有些失望,各人的真元都不相同,按照李风云的说法,不同的真元,在他体内化解的方法各不相同,没有一定的方法,也就没有一定的功法。李风云这般说,等若是什么都没有说。 李风云所说的有真也有假,他对路惊鸿心中毕竟有芥蒂,路惊鸿虽然帮过他、救过他多次,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李苍穹当年的悬案一日不弄清楚,李风云一日便不敢完全相信他的两位师兄。 而且,路惊鸿今日找他,虽然也是为他好,但一直都没有离开北冥神功的话题,也隐隐引起了李风云的疑心。 李风云为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心思缜密。心中虽起了疑心,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路惊鸿乃是绝世高手,若是真冲着《北冥神功》而来,那就证明了当初暗算、背叛李苍穹的正是他。 若是李风云将事情揭露出来,恼羞成怒的路惊鸿,未必不会对他下毒手。以路惊鸿的修为,李风云万万难以逃出生天。一番斟酌后,李风云决定还是将路惊鸿敷衍住为妙。 “原来如此!”路惊鸿点了点头,道,“师弟,你刚才说你所练的北冥神功仍旧有隐忧,不知究竟是什么隐忧?严不严重?” 第五百九十五章 当年情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说到那隐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乃是天人五衰。” “天人五衰?”路惊鸿的脸顿时变了颜色,他乃是天下八大绝世高手之一,见识何等宽广,怎会不知天人五衰?那是练武之人禁忌,若是谁出现了天人五衰,就表示此人几乎是死定了,“小师弟,你快快说来,怎么会出现天人五衰?那你岂不是……” 李风云笑道:“不要紧,至少短时间内不要紧。 不瞒师兄说,当初我一时好奇,练了北冥神功,谁料到,在幽州城,被一名契丹一流高手缠住,那人的武功、功力都不弱,功力更在我之上。我无意之中,触动了北冥神功,吸收了他大半的内力,那名契丹高手也自爆身亡。这便为我埋下了祸种。 后来,我又受了萧怀玉的暗算,原本萧怀玉的暗算不算什么,谁料就因为北冥神功的缘故,竟然让我武功大为退步,出现了天人五衰的症状。 由此,我才不得不走了一趟少林寺,向少林的了然大师寻找解决的法子。几经波折,从了然大师那里讨来一套功法,名叫《乾坤大挪移》,可以压制住天人五衰。 但这法子究竟能压制多久,了然大师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我想,只要我以后不再轻易施展北冥神功,拖延几十年天人五衰发作的时间,问题应该不大。 几十年后,我未必找不出彻底解决之法。就算找不出,人生自古谁无死?能再活上几十年,我也该有七八十岁了,不算是短命了,解决不解决天人五衰,又有多大的关系?” 路惊鸿长叹一声,道:“难得小师弟你想得开,只叹你命运多舛,竟然会遇到天下自古都难得一见的天人五衰,唉!好在你福大命大,能够侥幸暂时避过此劫。 不过,小师弟,你也不可掉以轻心。不如这样,你将你这一年多来练功情况一字不露的对师兄说说,师兄看看,究竟有什么不妥。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未必便找不到彻底解决之法。” 李风云喜道:“有二师兄相助,就算不能彻底解决天人五衰,拖延几十年的把握又大出了许多。不过,这一年来,除了天人发作前夕那段日子,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当初在少林寺中,了然已经将原本的《北冥神功》和改良后的《北冥神功》誊写了一份给李风云,其中细节李风云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闭目略一思索,李风云编了一番练功的细节,说了出来,其中虚中带实,实中带虚,九句实话中带有一句虚话。 李风云盘算过了,如果路惊鸿志在改良过的《北冥神功》,就证明路惊鸿不存好心,极有可能便是当初暗害李苍穹之人,这些细节只会误导路惊鸿,让其走火入魔;若是路惊鸿真的是关心他,自然不会冒险去练《北冥神功》,那他这些谎话也就无关紧要。 再者,路惊鸿没有修炼过北冥神功,也不怕他识破。就算被他识破,李风云也可以说是因自己体质异常的缘故。 路惊鸿仔细听李风云说完种种细节,点了点头,道:“这样看来,你出现的天人五衰的确是被压制住了。如何彻底解决天人五衰,我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还需要仔细参详。”想了又想,又道:“小师弟,以后你每隔一段时间,或者发现什么不妥,便来绿柳山庄一次吧。我便不信,凭着你我师兄弟两人,便破解不了天人五衰。” 李风云点头答应,趁着这机会,李风云向路惊鸿请教了许多近来出现的武学中不解的问题,路惊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为李风云解答。这些问题,其中不少李风云曾问过燕无双,路惊鸿与燕无双的解答基本上是一致的。这也让李风云获益不少,有了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两人从日落直说到明月西斜。 直到东方泛白之时,路惊鸿方才笑道:“既然小师弟并没有什么事情,那我便放心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不宜在此地久留。小师弟,现在你与我那逆徒冷雨轩都在耶律阮的军营中,你要替我看好了他。 如果发现他行为不端,不知悔改,你不必给我面子,就代我清理门户。呆会儿你下山,把这逆徒叫上来,哼,我要好好训斥他一顿,希望他能从此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李风云点点头,道:“师兄,你放心,交给我吧!在我的眼皮底下,他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说罢李风云拱手告别,纵身从山崖上攀援而下。 望着李风云渐渐变小的身影,路惊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眼光变得越来越冷。 两个时辰后,一名蒙面白衣女子如一只大鹏般掠上崖顶。路惊鸿仍旧端坐在山顶,对来人毫不惊奇,似乎正等着此人到来。 那白衣女子问道:“怎么样?” “师父当年修炼过的《北冥神功》,应该已经被这小子得到。”路惊鸿冷哼一声,道,“不过,这小子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满口的谎言敷衍我。哼,他以为这样便能骗得了我!” 那白衣女子道:“那要恭喜路庄主了,马上便能得到真正的《北冥神功》,成为天下第一武林高手了。可是,希望路庄主不要忘了当初你我的约定。” “你为何总是这样对我说话?你把我当什么人?”路惊鸿陡然站了起来,“我路惊鸿对你许下的诺言,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纵使是没有《北冥神功》,只要你一句话,我又几时曾不出手帮你?这些年来,我对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不知道么?” 那白衣女子身子一震,似乎有些生气:“路庄主,你我年纪都已经不小,还请你自重!” “自重?哈哈哈哈!”路惊鸿的笑声中似乎有些苦涩,“我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等来的只是‘自重’两个字?倘若是他,你会这样对他这么说话吗?”路惊鸿的声音有些激动。 那白衣女子沉默了许久,方才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你等我也没用,当年我是这般说,现在还是这般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何必再提当年的事?他还是他,你还是你,但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我。当年的事该忘记的,还是忘记的好。 冷雨轩把事情安排得怎么样?” 路惊鸿轻叹一声,眼神说不出的落寞,摇摇头道:“忘不了,忘不了啊!你还也是当年的你!你放心,我交代的事情,冷雨轩还不敢不尽心竭力地去办,就算他心中有其他的想法。” 第五百九十六章 罪魁祸首 回到了军营,公孙无忧正在帐外,跟往日一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清茶,身边小红炉上的铜壶内“咕噜咕噜”发出水沸腾的声音。 李风云二话没说,抄起公孙无忧身前的茶盅,嘴对嘴猛地灌了一口。一路奔波,又说了一个晚上的话,不渴才怪。 公孙无忧笑嘻嘻地看着李风云,丝毫没有阻止李风云这粗鲁行为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李风云眼睛瞪得溜圆,一口滚烫的热茶正喷到了他的脸上。 “这么烫你也喝得下去?”李风云像狗一样吐出舌头,哈着气,不停用手扇着风。 “焚琴煮鹤!也只有你这野蛮人才做得出来!”公孙无忧狼狈不堪,急忙掏出丝巾,不满地擦着满脸的茶水,不停地埋怨道,“俗,粗俗,俗不可耐,怎么什么样风雅的事,到了你那里,都变了味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老子,装什么高人呀!”李风云白了公孙无忧一眼,从一旁的生水桶中舀起一大瓢水,狠狠地灌下去,又含了口水冰了冰被烫得发红的嘴巴。 公孙无忧擦尽脸上的水珠,问道:“你师兄找你不会只是想见见你那么简单吧?” 李风云摇了摇头,将口中含着的水吐掉,道:“只是为了师门的一些事,无忧公子,为何你这般问?”北冥神功的事情,李风云还不想泄露出去,否则会惹出很大的麻烦,哪怕他很信任公孙无忧。而且,天罡门的事也容不得外人插手。 “耶律屋质与你师兄同时出现在这里,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公孙无忧掏出折扇,“啪”地展开折扇扇了扇。 李风云心中有些嫉妒,世上有一种人,即便狼狈不堪,也会让人觉得风度翩翩,身上无时不显露出那种出尘而又玩世不恭的气度。公孙无忧就是这种人,李风云学也学不来,他注定就是一个粗鄙的莽汉。不过公孙无忧的话提醒了李风云:“你是说,耶律屋质跟我师兄路惊鸿有联系?” “有事,弟子服其劳!”公孙无忧答道,“按理说,你师兄完全没有必要来趟这浑水。既然来了,小兄弟,你说会是谁说动了你师兄?” 李风云呆了一呆,他真没能从这细微的细节中想过这么多的事情。公孙无忧的话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公孙无忧是在说,在耶律阮与述律平一触即发微妙之际,路惊鸿与耶律屋质的大军几乎同时出现在阵前,两者多半有关联。 第二层意思,路惊鸿与耶律屋质之间未必有直接的联系,十九随耶律屋质一同前来,如果说两人之间有联系,十九出面会更方便一些。 第三层意思,路惊鸿一直都隐居扬州绿柳庄,连南唐的事,他都懒得管,没有理由会管辽国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那他既然卷入此事,就说明必定有利害相关者说动路惊鸿。那么,究竟是什么人能说动向来不世事的路惊鸿呢? 一个人影出现在脑海中,李风云脱口而出:“你说是永固宫主?” 公孙无忧一收折扇,“啪啪”拍了拍手掌,道:“说你野蛮粗鲁,偏偏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本公子想了一早晨才有的答案,居然被你一语道破。难道真的是狗熊肚里藏了一颗狐狸的心?” 李风云嘿嘿傻笑了两声,道:“你这话究竟是在夸我还是骂我,我怎么听着怪别扭的?无忧公子,我想到永固宫主不奇怪,因为我知道一些你应该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怎么会想到是永固宫主?” “难道本公子知道的事情,你就一定知道?再者,你又怎知你知道的事情我会不知道?说说看,究竟什么事情是本公子不知道的。”公孙无忧笑道。 “永固宫主是我师父的外甥女,路师兄与永固宫主交情很好,路师兄其实一直在暗中支持永固宫。这么隐秘的事情,我怎么能告诉你?”李风云得意洋洋地道。 “哦,这件事并不难查,本公子正巧知道。”公孙无忧微微一笑,“我还知道,几年来,契丹大军之所以这么容易侵入中原,永固宫居功匪浅。永固宫主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借契丹之手,灭掉后晋,这样,李家的子弟就能乘势而起,复兴后唐。 永固宫主与耶律德光之间,原本是有密约的,若不是你与燕大侠碰巧刺杀了耶律德光,永固宫主的计划,很有可能就成功了。” 李风云呆了呆,永固宫主与契丹有勾结的事,他也曾有所怀疑。 当初在查石敬瑭御猎场被袭一案时,李风云便查知实际上那件事是李守贞、南唐、永固宫、契丹四方合谋所为。而这件事正好被后晋千牛卫的细作探知,李守贞为了掩盖这一合谋才不得不出手灭口,这才有了和煦堂失火灭门案。 可是他没有想到永固宫主竟然为了复兴后唐,居然会引狼入室。 刹那间,李风云想到了这四年来,晋军与契丹军交战中种种不合理的事情。 不错,论战力,如果是野战,同样数量的晋军的确远远比不上契丹铁骑。可是,据城而守,契丹铁骑想要攻破城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何耶律德光第一次南下,势如破竹,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打到了黄河以南,沿途几乎所有城镇的守军,一击即溃,甚至不战而逃,不战而降。这件事,实在很难解释。要知道,沿途守军战力再差,那也是经过战乱洗礼而来,守城的将领,不乏后唐时与契丹人血战的名将,悍将。如果没有人暗中授意,或者是里应外合,又怎么可能败得那么惨? 耶律德光第二次南下之时,杜重威、刘光远临阵犹豫不决,坐失良机,如果不是后来被耶律德光逼到了绝境,也许就根本没有阳城大捷。这件事,同样也不能只用养贼自重简简单单来解释,背后未必没有黑手。而李风云正好知道,永固宫主与杜重威有勾结。既然永固宫主与杜重威有勾结,那么没有道理她与刘知远之间就是清清白白的。 耶律德光第三次南下,杜重威、李守贞的表现完全失常,根本不像是曾经威震天下的名将。李风云知道,杜重威与李守贞之间其实早已经暗中结盟,中间人正是永固宫,杜、李两家联姻,正是要加强杜重威、李守贞与永固宫三者之间的联盟。杜重威、李守贞两人种种失常表现,很难说没有受永固宫的影响。 如果公孙无忧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永固宫才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滹沱河畔战死那些兄弟,以及中原数年来的无数冤魂,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被永固宫主害死的。 想到了这里,李风云心中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愤怒和一阵莫名的无力。阴沉着脸,李风云问道:“你刚才所说的,是事实,还是仅仅是你的猜测?” 第五百九十七章 形势 “你说呢?”公孙无忧淡淡地道,声音中似带有一丝似有似无的落寞与无奈。 公孙无忧素来不会胡乱说话,他既然这般说,必定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实这件事。 “砰”的一声,李风云将水瓢重重地砸在地上,水瓢摔碎成了数瓣,瓢中的水泼洒湿了一大片地面,如同鲜血般,慢慢渗入土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早说,你们明明知道,你们明明可以阻止?你们装什么世外高人?老百姓的命,在你们眼里,难道真的只是一群蝼蚁吗?”李风云一把抓住公孙无忧的脖领,冲着公孙无忧怒吼道。 李风云口中的“你们”,自然指的是轩辕台。他与公孙无忧身处辽营之中,李风云的吼声难免惊动一些辽兵,其中未必没有监视李风云等人的探子。轩辕台是一个秘密,李风云不愿将轩辕台之事公诸于众,所以没有提轩辕台的名字。 李风云吼声惊动了旁边营帐中的苏语侬,苏语侬纵身跃出,急忙拉住李风云,大声道:“风云哥哥,你疯了,他是公孙公子啊!” 公孙无忧叹了口气,拨开李风云的双手,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被李风云弄乱的衣冠,低声道:“这种事,几千年来,发生过无数次。如果我们管了,那这世上,早就没有我们这一群人。这是规矩,千古不移的规矩。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能管,不是靠一时的好恶便能决定。 你说得不错,在这规矩面前,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生死,与蝼蚁相差无几。” 李风云呆了呆,恨恨地道:“你们便这般无情?” “天道本就无情!”公孙无忧答道。 “那你为何要来助我?”李风云怒道。 “因为师父说你会引发数千年未有之大变革,也许能改变这一鸡死一鸡鸣,兴亡交替的不变局面,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双方相持不下。而我,正好是相信的那一批人。我能来助你,是因为我已经退了出来,不再受规矩的约束。我并不能代表他们。”公孙无忧缓缓答道。 原来公孙无忧已经退出了轩辕台,难怪他能来帮自己。这意味着,公孙无忧再不能使用轩辕台巨大的资源,难怪当初花解语被南唐皇帝李璟为难之时,公孙无忧没有及时收到消息。 所有的事情不能怪轩辕台,更不能怪公孙无忧。轩辕台当初建立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华夏的传承。公孙无忧说得不错,如果轩辕台再强大,也早该化作历史的尘烟了。正是因为置身事外,对一方方势力、对一代代帝王没有构成威胁,无论他们藏有何等的居心,只要不踏过底线,轩辕台才能生存至今。 换一个角度去想,谁又规定轩辕台就该救那些因战乱而丧命的百姓?强大并不意味着有这样的义务。少林寺、玄武宫同样强大,可是他们的不闻不问,又有谁怪过他们? 不消说少林寺、玄武宫,只说南唐、西蜀、吴越、南楚、南汉……等等割据势力,如果他们肯出一分力,契丹人又怎么敢在中原横行,为所欲为? 世人总有一种奇怪的思维,似乎好人做好事,舍己救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这么做就罪大恶极,仔细推敲起来,这种想法何其荒谬? 李风云心中又一个迷团被解开,一直以来,他以为公孙无忧之所以能帮助他,是利用了轩辕台规矩中的漏洞。 想了想,清醒过来的李风云又问道:“你们又凭什么去判断该不该出手,难道就没有错误的时候?” 公孙无忧点点头,道:“当然有,要不然,也许就不会有五胡乱中原的旧事。很多事情,我不能说,也希望你不要对他人说,外界对他们了解多一分,他们的危险便多一分。他们能存在数千年不灭,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一个‘隐’字。”说罢,又看了看周围辽兵投过来的异样眼神,道:“还是进帐内说话比较好。” 李风云、公孙无忧和苏语侬的营帐位置比较偏僻,与其他营帐又有十多丈的距离,这是李风云特地向耶律阮要求的,以防止有人偷听他们说话。耶律阮曾下过旨,所有辽兵无令不得靠近三人营帐十丈之内,否则,可格杀勿论。 所以,平时说话,李风云不必担心被人听见。虽然如此,耶律阮未必没有安排耳目灵敏的一流高手暗中监视,普通人听不清李风云说什么,一流高手未必听不清。 帐中说话就不然,有一层牛皮帐篷的阻挡,只要不是大吼大叫,莫说十丈之外不可能听清三人的对话,就算在帐外贴着帐篷,也未必能听得清楚。 现在是大白天,周围又有负责警卫的辽兵,在帐内李风云不虞有人偷听。 三人进到李风云的帐中,公孙无忧将自己的猜测向苏语侬讲了一遍,苏语侬睁大眼睛,道:“你是说,这次耶律屋质率兵前来,其实是永固宫主的主意?” 公孙无忧点了点头,道:“八成是这样,如果我猜测得没错,耶律阮与述律平已经打不起来了,也许此刻,他们正在某处密谈。而永固宫主或者说冷雨轩应该已经跟耶律屋质谈好了条件。” “那岂不是说,我们当初商量好的坐山观虎斗的法子已经不管用,的了?”苏语侬有些懊恼,又似乎松了一口气。 李风云脸色忽然一变,道:“不好,如果他们真的达成协议,恐怕耶律阮接着要对付的,便是我们。永固宫主完全能取代我们的位置。” 公孙无忧呵呵笑了两声,答道:“暂时还不会。永固宫主所凭借的,无非是两大力量,其一是永固宫本身所掌握的江湖势力,和许多后唐将领的暗中支持;其二,便是李守贞手中的几万精锐士卒。 根据我们所得到的消息,刘知远进入开封之后,严厉打击永固宫,导致永固宫所掌握的江湖势力损失严重,各路义军纷纷被刘知远所瓦解。而原本支持永固宫主的后唐将领,或者见风使舵,或者对永固宫主太过失望,大多已经投靠了刘知远。这部分实力,永固宫实际上已经损耗得差不多。 而李守贞当初投降契丹,对他的威望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对天下群雄不再有号召力。后来他又跟杜重威起了内讧,实力大打折扣,虽然现在有几万人,不过面对刘知远咄咄逼人的攻势,只有自保之力,很难有大的发展。 所以,如果没有两三年的修养生息,永固宫主想要重新起事,很难! 而游击营不同,游击营人数虽然不多,加上风云镖局隐藏的力量,也不足万人,不过,小兄弟,你的威望在中原可谓是如日中天。只要你肯起事,振臂一呼,聚集几十万人不成问题。目前,恐怕也只有你能与刘知远对抗。 只要耶律阮不是傻子,都不会轻易放弃你。 不止耶律阮不会放弃你,我想,过不了多久,永固宫主也会来找你。” 第五百九十八章 调解(1) 公孙无忧猜测得没错,正当他们三人说话之时,在潢河上游,距离他们二十余里的一座小山坡的坡顶上,支着一座大帐,帐外的山上山下,戒备森严,游骑放出十里开外。 在大帐之中,坐着十多个人,北面坐着三人。 正中一人是一名中年女子,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仿佛只有四十出头,头上戴着翠风大冠,镶嵌着各色宝石,琳琅夺目,富丽堂皇,两边有珍珠串成的绥缨,垂覆于胸前;一双凤眼,目光锐利,咄咄逼人,教人不敢直视;身穿一袭墨绿色长袍,长袍是用金线绣出各种吉祥图案。此女正是称雄契丹数十年,威望堪比耶律阿保机的辽国皇太后述律平。 此时,述律平眉宇之间,怒意冲冲,斜侧过脸,不肯看向与她并排坐在他右侧的耶律阮。 此时的耶律阮,身穿龙袍,头带朝天金冠,剑眉虎目,与述律平一样,耶律阮同样是满脸的怒气。眼光虽不如述律平那般锐利,却浩瀚如海,但让人有一种深邃难以捉摸之感。 耶律洪古也在场,正坐在述律平的左侧。 大帐两侧还坐着十多位辽国德高望重的大臣,其中为首的是一名老者,头戴一顶毡帽,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脸上似笑非笑,乃是辽国的肱骨大臣耶律屋质。这次三方会面,便是由他发起的。他所率领的十万大军,也将对耶律阮、述律平双方的大战,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两位何必见面就彼此争吵攻诘?说到底,一位是太祖皇帝的地皇后,一位是太祖皇帝的嫡长孙,一位是圣祖母,一位是圣皇孙,原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又何必弄的剑拔弩张,兵戎相见呢?”耶律屋质劝说道。 “哼,哀家与这忤逆没有什么话可说!耶律屋质,哀家只要你一句话,你究竟是帮他,还是帮哀家?”述律平转过头来,两道剑一般的目光罩住了耶律屋质,“耶律屋质,你该不会忘了太祖对你恩遇与信任,忘了我儿德光对你的看重与嘱托吧! 大辽只能有一个皇帝,皇位的继承人,我儿德光在世之时早已经确定,那就是耶律洪古,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当这个皇帝。” “哈哈哈哈!”耶律阮寸步不让,大笑道,“太皇太后似乎忘了,二十年前,太祖皇帝就曾指定契丹的继承人,为何太皇太后当年不执行太祖皇帝的继承人?当年与现在,太皇太后为何是两种不同的说法? 耶律卿家,并非我耶律阮一定要当这个皇帝,是大辽百姓拥戴我做这个皇帝,是长生天指定我统治大辽。耶律洪古,试问他有何德何能,有这个本事治理好大辽天下? 耶律洪古,自恃勇武和太皇太后的支持,残暴不仁,大辽若落在他的手中,势必黎民涂炭,兵灾连连。他想做皇帝,先问问长生天许还是不许,二十万大军,竟然被我六万前锋打得落花流水,几乎全军覆没,他还有什么脸面来争大辽的皇帝之位? 他若真做了我大辽的皇帝,恐怕要不了几年,我大辽的万里疆土,就会被他败得所剩无几,几百万子民,死无葬身之地。” 述律平冷笑数声,道:“天下间,有几人没有经历过几场败仗?岂能以成败论英雄?若是打了胜仗便能当皇帝,那做皇帝的也不该是你耶律阮。” “好了好了,两位先不要再争下去。”耶律屋质伸出双臂,往下压了压,道,“两位心里其实应该都很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两位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无论最后谁当上了皇帝,结果都是一样。我大辽,我契丹的千古基业都将毁于一旦。 现在周围群狼环伺,盯着我们的,可不止是靺鞨、鞑靼、奚人,中原一旦恢复元气,同样也会出兵扫荡草原。即便是臣服在我大辽脚下,兴起不到三十年的高丽,也同样心怀勃勃野心,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咬我们一口。 难道两位真的想眼睁睁看着太祖皇帝和先帝几十年的心血,从此土崩瓦解,我契丹族人再次颠沛流离,受尽欺辱,永无出头之日吗?” 述律平、耶律阮齐齐冷哼了一声,都没有做声。他们明白,耶律屋质所说的话,绝非虚言恫吓,而是他们很可能即将面对的事实。 草原上的部族,从来没有忠诚和道理可言,曾经蜷伏在脚下、温顺的绵羊,很可能在老狼老弱病残之时,忽然跃起,露出锋利的獠牙,给出最后致命一击。当年的匈奴,何等强大,可是现在谁还能在这辽阔草原上找到一个匈奴人?曾经的突厥,又何其嚣张,可是如今草原上哪还有突厥人容身之地? 草原上的道理,就是弱者服从强者,拳头硬的称王称霸,可以为所欲为。 无论是耶律阮,还是述律平,都已经是根基深厚,不是一拳头便能打死的,两虎相争,最终的结果只可能一头虎战死,另一头虎重伤、奄奄一息。这时及时窜出一只狡猾的狐狸,也能一口将那头重伤的老虎咬死。 正因为如此,耶律阮和述律平才答应耶律屋质的要求,来这里由耶律屋质来调解两人之间纷争。说到底,他们都是契丹人,契丹部族的兴旺,才是他们的根本所在。如果连契丹部族都不存在了,还说什么大辽皇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沉默了一会儿,耶律屋质接着又道:“老臣想,两位都不想看这样的结局,所以冒昧请两位来,看能否消解这一场浩劫。不知两位是否真心实意愿意接受老臣的调解?” 述律平长吸了一口气道:“耶律屋质,哀家信得过你,你来为哀家主持公道。” 耶律阮也道:“耶律卿家,朕从不怀疑你对大辽,对我契丹族人的忠心,也相信你能公平处置。” 耶律屋质站起身来,拱手道:“老臣多谢太后与陛下的信任,不过,要想让两位真正的达成和解,老臣垦请两位暂时放下彼此间的恩怨,不再争吵不休,臣才敢开口说话。” 第五百九十八章 调解(2) 耶律阮、述律平彼此看了一眼,点头答应,双方暂时平静了下来。 耶律屋质清了清嗓子,道:“太后,永康王的心结老臣明白,之所有那么多部族愿意支持永康王为帝缘由老臣也明白。其中一条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当年皇太后当年没有按照太祖皇帝的遗训,立当年的皇储人皇王耶律倍殿下为皇帝。 老臣想要请问太后,当初太祖皇帝将耶律倍立为太子,在太祖皇帝驾崩之后,太后却要改立耶律德光为帝,这件事情,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述律平迟疑了片刻,当初这件事情,她的确做得不合情理,很难解释,只得道:“改立皇储之事,太祖皇帝在世之时,曾经私下对哀家说过:耶律倍受汉人影响太重,养成了许多不好的习性,难以坚持我契丹族的本性。太祖皇帝担心耶律倍做了皇帝,会将骁勇的契丹人变成像汉人那样的绵羊。 哀家改立次子耶律德光为帝,也是遵照太祖皇帝的遗愿行事!” 耶律阮哼了一声,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但想到刚刚对耶律屋质的许诺,终于没有与述律平起争执。 述律平的话多有不实,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的话,除了述律平自己,谁也没有听到过,真伪难辨,不足以作为她改立耶律德光的依据。可是述律平毕竟是耶律阿保机的妻子,耶律倍、耶律德光的母亲,耶律阮的亲祖母,她这样说,又有谁能说她撒谎?争执下去,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一切尽在不言中,只看听的人信与不信了。 耶律屋质转过身去,又向耶律阮发问道:“登极称帝,乃国之大事,陛下为何擅自即为,不先向太后禀报,征得尊长和满朝文武百官的同意?” 耶律阮面露怒色,答道:“当年我父王本应继承帝位,却因为这个所谓的尊长挟私,无缘无故而不得立,被逼远走中原,这才客死异乡。耶律卿家,你叫我如何还能信任这样的尊长?她根本不配做尊长,我也不愿意向这样的尊长禀报。 最开始,我也的确想前往上京,通过满朝文武群臣来确定由谁来继承皇位。 可是我没料到,在半路上,我遇到了一伙马贼。好嚣张的马贼,居然敢在我大辽境内,聚集大量兵马,行刺我这个永康王。而且武功高强,其中一位马贼,我手下一名一流高手,一个照面便被他斩杀。 耶律卿家,你告诉我,这样马贼,天底下除了太皇太后那里能找到,其他地方哪里还能找得到? 请问,这种情况下,我又如何能向她禀报?” 耶律屋质听了耶律阮、述律平双方的言辞后,正色道:“当初人皇王以太子身份失去皇帝地位,尚且不曾兴兵征战,陛下如今为何要做你父亲当年不肯做的事情? 至于太后,太祖皇帝即使有改立太子的想法,但那也只是一时的想法,并未宣之于众,更未付诸实施。也就是说,太祖皇帝至始至终,还是承认耶律倍的太子地位。 太后为了自己的私心偏爱,篡改先帝遗命,妄授神器,为何至今还不肯认错?” 述律平神色大变,耶律屋质的话,看似乎公平,但实际上已经隐隐倒向了耶律阮。 耶律屋质指责耶律阮,只是怪他不该起兵讨伐自己的祖母,而对耶律阮擅自称帝,却只字不提。这是避重就轻,这也意味着耶律屋质认为耶律阮称帝之举并没有什么问题,承认耶律阮是大辽的皇帝。 相反,耶律屋质指责述律平,说的话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偏爱,篡改先帝遗命,妄授神器,为何至今还不肯认错?”,这表示,耶律屋质根本不认可当初述律平立耶律德光为帝之举,认为这才事情的根源,错在述律平。 “哀家没有错,难道耶律德光这二十年来做得不够好么?”述律平怒道。这二十年来,她一言九鼎,有谁这样面刺其过?述律平有些按捺不住。 坐在一侧的耶律安抟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道:“太皇太后,你刚才可是答应过接受耶律屋质大人的调解的,说过信任耶律屋质大人,难道此时要反悔么?” 述律平脸色一沉,道:“耶律安抟,先帝和哀家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哀家?” 耶律安抟冷笑一声,答道:“太皇太后,莫非你忘了微臣的父亲乃是耶律迭里,明人不说暗话,请问当年微臣的父亲当年究竟犯了什么罪,太皇太后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不止微臣,还有那数百被太皇太后被逼为太祖殉葬的大臣,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述律平呆了呆,一时无言以对,如今她已经失去了绝对的优势,再说那些骗人的鬼话,恐怕只会适得其反,招惹更多人的背叛。述律平连连向她带来的亲信大臣使眼色,希望他们能够出来替她说话。 可是这种情况下,耶律阮与耶律屋质联手,述律平败局已成定局,还有谁还愿意死保这位曾经的皇太后,为自己和自己部族招来祸患呢?那些大臣纷纷低头装作看不见。 耶律洪古倒是想要说话,但是却被述律平暗中使眼色制止了。述律平很明白,耶律洪古勇武有余,但论心机智谋,却比不上耶律阮,甚至那些大臣人精。他若开口说话,很难保证不被人抓住漏洞,加以攻诘,非但不能为她解围,反而会让事情更糟。 这里,可不是上京她可以一语九鼎的地方。 述律平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原来,事到临头,就连她的亲信为了自保也弃她而去,她已经是众叛亲离。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耶律屋质拱手道:“先帝耶律德光,乃是一位圣明天子,雄才伟略,战功无数,为我契丹族的雄起,称霸天下,的确起到了难以替代的作用,功莫大焉!不过,就事论事,当年的事,太后的确错了,太后又何必坚持不认呢? 我大辽,我契丹族未来的生死存亡现在都系于太后手中,请太后三思而后行!” “请太后三思而后行!”座下的大臣纷纷劝说道,其中甚至包括述律平的亲信大臣。 眼见众叛亲离,四面楚歌,述律平心中又急又怒,又惭愧又失望,闭上眼睛,两串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过了许久,述律平方才道:“当初太祖遭诸弟之乱,天下荼毒,疮痍至今尚未恢复,哀家又岂会让大辽再遭兵乱?当年的事,是哀家错了!” 众人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述律平认错,就代表耶律洪古皇储的地位是无效的,一场兵祸总算得以消弭。在座的都是契丹人,又有谁愿意同室操戈呢? 谁知,述律平睁开眼睛,又道:“耶律屋质,如今哀家已经认错,哀家也答应不再起兵戈了,讲和已毕。当年的事已经无法改变,现在,大家该再来考虑一下帝位究竟应该传给谁了!” 众人都呆住了,怎么?皇帝之位不是该顺理成章交给耶律阮吗?述律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众人很快就想明白过来,述律平这是以退为进,她将一件事故意分成两件事。述律平虽然承认了当年她做错了,并答应不再兵戎相见。但是她并没认可耶律阮的皇帝身份。该不该由耶律阮来继承大统,还需商榷。 而且这么一来,耶律阮若挥兵攻打述律平,便会被认为战火是由耶律阮挑起的,难免会引起各族的反感,耶律屋质的兵马更不好明目张胆地站在耶律阮那边。 述律平不愧是述律平,这么快便想到了办法,连消带拨,竟然凭着几句话,卸掉了目前耶律阮明显占优的兵力优势。 抛开各自的立场不谈,众人对述律平的反应暗中佩服。 第五百九十九章 谁来当皇帝 其实述律平心里很明白,她这么做不过是垂死挣扎,无奈之举。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想要通过谈判与权谋来得到,难,难,难!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权谋都是泡影。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众人投鼠忌器,不肯将大辽打乱的心思。而她,同样也不愿。说到底,她不过是张了一张虎皮罢了。 耶律屋质呆了呆,问道:“太后,老臣不明白你的意思!” 述律平嫣然一笑,道:“耶律屋质,你真不明白么? 论道理,当年的事,哀家承认是做错了。为了不将错误继续下去,哀家认为应该为我大辽在太祖所留血脉之中,推选出最贤明,最适合继承大统之人,耶律屋质,难道你认为这样做不对么?” 太祖皇帝留下的血脉可不少,除了耶律洪古,耶律倍这一脉,便有长子耶律阮,次子耶律娄国,三子耶律稍,四子耶律隆先,五子耶律道隐。耶律德光这一脉,也有长子耶律璟,次子耶律罨撒葛,三子耶律天德,四子耶律敌烈及五子耶律必摄。耶律洪古这一脉,也有长子耶律喜隐,次子耶律宛。 他们都是太祖皇帝与哀家的子嗣,哀家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任耶律屋质老谋深算,奸狡如狐此刻一时也哑口无言,想不出合适的籍口来反驳。他很清楚,述律平这么说只是想要将水搅浑。 耶律德光与述律平有这么多子嗣,他们每一个身后又或多或少有支持他们的部族与大臣,谁又不希望自己所支持的皇家子嗣能当上大辽皇帝?之前没有跳出来,是因为他们实力太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夺得皇位,所以才会选择隐忍或者投靠。 现在不同了,现在述律平将这件事情挑明,将这么多子嗣扯入到皇位之争中来,又借耶律屋质之口堵住“谁实力强谁当皇帝”的说法。那么,各大势力必定都会跳出来,即便不能当上皇帝,也能讨要到更多的好处。 这样一来势必会分薄支持耶律阮的大臣,只要耶律阮真的顾忌将大辽打烂,不愿承担挑起战端之名,不敢使用武力,那么,述律平凭借着这几十年来的积威,未必就不能将耶律洪古推上皇位。 “这如何使得?不少皇子皇孙年纪尚幼,而且许多皇子皇孙未必有治理我大辽的才能。”北院大王耶律洼大声道。 “北院大王,你这话便不对。”述律平一字一顿道,“皇子皇孙年幼,这不是问题,不是还有哀家和列位忠于我大辽的大臣在吗?有没有治理天下的才能,不是说了就算的,做过才会知道,没有做过,又怎知谁才是真才实学,谁又是无道昏君?耶律阮,你说哀家的话是否有错。” 述律平这是在逼耶律阮做选择。如果耶律阮执意要依仗武力,不顾将大辽打烂的结果,自己当皇帝,那势必会成各大部族的敌人,他的力量会大大削弱。如果耶律阮同意了述律平的说法,那么莫说他可能当不上皇帝,即便他当上皇帝,手中的权力与实力也会被各部族分出一大块,他这个皇帝会当得非常不自在。 想了一下,耶律阮道:“先父乃是太祖立下的太子,而我是先父的长子,论理,皇位理应传我!” 述律平呵呵笑了两声,道:“谁说耶律倍是太子,皇位就该传给他的长子?我契丹有这个规矩么?如果是这样,耶律德光驾崩,那帝位是不是该传给他的长子耶律璟? 耶律阮,大家都说你贤明,怎么说出这等糊涂的话来?难道是汉人的书读多了,脑子也被读傻了么? 若是这样,将江山交到你的手上,哀家第一个不放心!” “太皇太后,你这是强词夺理!”耶律阮忍无可忍,怒道。 “大胆,你是哀家的亲孙子,怎敢这般对哀家说话?哀家如何强词夺理了?”述律平柳眉倒竖,“你不是心慕汉家学说,汉家学说也说,百善孝为先,怎么,为了当上皇帝,你连孝也不顾了么?莫非你自恃手中有二十多万兵马,就不顾我大辽的存亡,子民的死活了么? 耶律阮,你倒说说,你这一路走来,杀了多少大辽子民,又有多少部族毁于你手? 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忤逆,大辽若落到你的手中,不知多少部族会被族灭,多少龙子龙孙会被你杀害。 你也想当我大辽的皇帝,哼哼,哀家情愿支持耶律天德做皇帝,也不会支持你!” 耶律天德此刻也在大帐中,本来他听了述律平的建议,就颇为心动。此刻又听了述律平提到他,心中一阵狂跳,眼中精光直闪。耶律天德心中暗自盘算,如果述律平真有此心思,他倒向述律平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耶律阮与他的年纪相差并不大,即便耶律阮当了皇帝后封他为皇太弟,也不知耶律阮什么时候驾崩。如果他比耶律阮先一步被长生天召唤去,那他这一番筹谋岂不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就算述律平仍旧立耶律洪古为帝,只是封他为皇储,耶律洪古要比耶律阮大上好几岁,而且此人性情暴躁,心机也没有耶律阮那么厉害,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暗算,暴毙身亡。那他岂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大辽的皇帝? 这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耶律天德并非蠢人,他也知道,虽然在他的几个兄弟中,耶律德光最器重他,但是述律平并不喜欢他,相比之下,他的大哥耶律璟更受述律平的宠爱。述律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选择他做皇帝或者皇储。刚才述律平的话,多半只是想挑拨他与耶律阮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耶律天德心头的那股火热又慢慢消褪下去了。 耶律天德没有出声,耶律阮没有出声,众臣也没有出声,可是耶律洪古却再也按捺不住。 一直以来,依仗着述律平,耶律洪古都把自己当做辽国未来的皇帝。先前在泰德泉被耶律安端大败,已经让他颜面无存,威望大损,心中已经窝着一股火,藏着一种恐惧。他心机本就不深,心眼远远比不上他的两个侄子耶律阮与耶律天德。现在见述律平认错,又忽然听到述律平说所的皇子皇孙都有资格争夺皇位,便以为泰德泉之战的失败,已经让述律平彻底抛弃他。心中窝着的那股火突然腾起爆发,耶律洪古猛地站了起来,不管也不顾,涨红了脸大声道:“有我耶律洪古在,什么人也休想当我大辽的皇帝!” 第六百章 一语定天下 耶律洪古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怔,接着明白过来,或是松了一口气,或是暗叫侥幸,或是心中黯然……各怀心思,不一而足。 耶律阮原本被述律平逼得无话可说,正想着如何摆脱述律平的层层紧逼,没想到峰回路转,耶律洪古这一句话帮了他的忙,几乎叫他笑出声来。 耶律洪古这句话,实际上让述律平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化作流水,让自己成所有契丹人的敌人。即便此后耶律阮挑起战争,述律平也不能将挑起战争的名声加在他的身上。耶律洪古说了,除了他,什么人也休想当大辽的皇帝。这就意味着,不除掉耶律洪古,即便是众望所归,也不能当上大辽的皇帝。 述律平心中一阵黯然,一时间,连她也动摇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即使真让耶律洪古当上大辽皇帝,他是否又真能当好这个皇帝? 现在的大辽,早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个淳朴的契丹了。太多族人学会了中原汉人的奸诈与狡猾,她述律平若在还好,凭着她的威望与手段,还镇得住大辽的各部族,一旦她被长生天召唤而去,心思简单的耶律洪古又怎么斗得过那些奸诈如狐的大臣与藩王? 耶律屋质奇怪地看了耶律洪古一眼,叹了口气道:“太后,永康王继位,顺天意得人心,你又何必这般坚持,耶律洪古殿下也许是一名勇冠天下的猛将,却未必是大辽皇帝的最好人选。难道太后真愿意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让大辽,让契丹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述律平呆立良久,再次闭上了眼睛,缓缓地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低声道:“罢了,罢了,哀家老了,再管不了你们的事,哀家不管了,谁要做皇帝,由你们去吧! 哀家只有一个要求,耶律阮,你要答应哀家,耶律洪古生性淳朴,虽然冲动却无心机,不许你伤害他。” 耶律阮见述律平终于松了口,心中大喜,急忙应允述律平道:“太皇太后有命,孙儿怎敢不答应!”一旦没有了述律平的支持,在耶律阮眼中,耶律洪古什么都不是,留他一命又如何? “不……我耶律洪古才是大辽的皇帝!”耶律洪古怒眼圆睁,遥指着耶律阮,大声道,“这个兔崽子,哪有资格做皇帝。母后,我们还没有输,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住口!”述律平站起身来扬起手来,“啪”的一个耳光扇在耶律洪古的脸上。 以耶律洪古的武功,要躲开这个耳光实在是太容易了,但是他没有躲,只是怔怔地望着述律平:“母后,难道连你也抛弃了儿臣么?” 述律平望向耶律洪古的目光充满了失望与哀伤,长叹一声,述律平道:“放弃吧,耶律洪古,做个平安王爷,总好过被人杀了。虽说哀家宠爱你甚于其他孩子,可是……哎,如今不是哀家不想立你为帝,实在是你自己缺乏才能民望,太不争气了。 当年哀家让耶律德光取代人皇王耶律倍称帝,尽管耶律德光文武兼备,直至今日,大臣们仍然纷纷非议。你强求帝位,人们何止是怨言!现在众望所归,都愿意拥立永康王,耶律阮登位已成定局不可扭转了。 再争下去,只会让我大辽衰败,让太祖皇帝,耶律德光和哀家这几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听了述律平的话,耶律洪古颓然地坐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辞:“我是皇帝,我才是皇帝!” 耶律阮一使眼色,站在帐内一角的魔教教主耶律明一闪身,跳到耶律洪古的身前,伸手一点,耶律洪古晕倒在地。 站在帐内另一角的辽国国师萧齐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并未上前阻拦,迈步向帐外走去。才走出帐外没多远,忽听背后耶律明冷冷喝道:“萧齐瑞,你就想这么走么?当年的仇,是不是该了结了?” 萧齐瑞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答道:“当年本座杀了你妹妹耶律月,为的是国事并非私怨,耶律明,你又何必要苦苦相逼?当年本座胜了你一局,今天你也扳回来一局,你我也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哈哈哈哈,”耶律明冷笑道,“本尊要与你算的是私仇,不是国事,我妹妹耶律月之仇,又岂是你说算了就算了的?这二十年来,本尊一直没找你报仇,就是看在国事的份上,现在国事已了,是该清算私仇的时候了。” 萧齐瑞冷声道:“耶律明,你莫以为本座怕你才这般说。你要报仇,本座接着便是。本座此时不愿与你交手,只是不愿在大辽局势没有完全稳定之前,失去绝世高手的支持。 耶律明,你我都知道,本座追杀过耶律阮,耶律阮断不可能信任本座,本座也不可能为耶律阮效力。耶律明,你我一战,你就一定有把握杀得了本座么?不见得吧!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可能更大一些吧! 去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完,再来找本座,到时你我再决生死。你知道该如何找到本座,本座也会等着你。 当然,你若一定要现在便了结恩怨,本座也奉陪到底! 何去何从,耶律明,你自己选择。” 耶律明的拳头捏得“咯吱咯吱”直响,却并没有出手。 萧齐瑞道:“怎么样,耶律明,你究竟动手还是不动手,若再不动手,本座可要走了!” 沉默了许久,耶律明方才恨恨地道:“萧齐瑞,今天暂且放过你,但是你记住,本尊迟早都会来找你,你我之间,不共戴天!” 此时,尚在军营中商量补救之策李风云、公孙无忧、苏语侬三人,尚且不知道,他们精心策划安排的的这场战事,已经在耶律屋质的斡旋之下消弭于无形。 在这座无名的山头之上,辽国皇太后述律平与耶律阮达成协议,两方停战。耶律阮以保证耶律洪古安全为条件,让述律平放弃了抵抗。述律平、耶律屋质解散了各自的兵马,让其回各自的部族。 此事进行得极为隐秘,等到李风云发觉此事之时,已经为时已晚。 不久以后,耶律阮软禁了述律平与耶律洪古,率领大军护送耶律德光的棺椁进入上京,并安葬耶律德光于怀陵,定耶律德光的庙号为“太宗”,谥号为孝武惠文皇帝”。 第六百一章 打是亲骂是爱(1) 却说耶律阮、述律平会面后,耶律阮忽然加强了对李风云三人的监视,不许他们出营,也不许他们在营中随意走动,三人等同被软禁在营中,耶律阮也不来见他,三人得不到任何的消息。 三人知道事情不妙,当即准备逃走,谁料周围的营帐中竟然藏有不下五名一流高手,日夜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们稍有异动,立刻便有高手拦住他们。三人一时间竟措手无策。 这一日夜里,三人正在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忽听营帐外一阵喧闹,三人走出营帐,只见耶律鸿雁带着阿大、阿二推开周围巡逻辽兵的阻拦,直朝李风云的营帐走来。 李风云迎上前去,笑道:“小郡主,怎么有空来这里?” 耶律鸿雁咯咯一笑,道:“难道本郡主就不能来你这里?你这里很了不起么?”又指着李风云三人,朝三人眨了眨眼睛,道,“你们三个,收拾下东西,跟本郡主走吧!” 李风云呆了一呆,摸不清楚耶律鸿雁打什么主意,问道:“小郡主,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听了这话,李风云心中一动,暗道,莫非耶律鸿雁是来放他们三人离开的的?这位刁蛮的辽国郡主几时转了性子,变得这般好心? 耶律鸿雁轻哼了一声,扬起头来,道:“走还是不走,你这臭小子,问那么多做什么?你要不肯走,本郡主可就不管了,以后你们别后悔。” 话说到这般地步,李风云三人若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显然,耶律阮已经打算对他们动手,而耶律鸿雁很可能得知了消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想要来救他们。 与公孙无忧、苏语侬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李风云笑道:“小郡主有命,我们又怎好不听?走就走,难道还怕你不成?” 三人立刻迅速收拾了一下东西,随着耶律鸿雁便要离开。 负责暗中看住李风云三人百夫长见状,立刻急了,刚才他没拦住耶律鸿雁,让她闯了进来,便已经违反了耶律阮的命令。若是眼睁睁让李风云三人随耶律鸿雁离开,他哪里还会有活路?急忙上前阻拦。 耶律鸿雁一瞪眼,喝道:“闪开,本郡主奉阮哥哥的命令,带他们去见陛下,几时轮得上你管?还不快滚开!” 那百夫长哀求道:“郡主殿下,你若是奉皇上的命令,还请出示令牌和手谕,要不然,属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走他们三人。要不然,属下的脑袋只怕是保不住了。”显然,对耶律鸿雁的籍口,那百夫长根本不信。耶律阮曾亲口对他说,没有见到他的手谕,任何人都不可带走李风云三人,李风云三人若是逃走,让他提头来见。 李风云暗叹一声,耶律阮果然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如此说来,他与述律平之间已经达成妥协,很有可能,永固公主也与耶律阮之间达成某种协议,耶律阮已经不那么再需要他们三人去搅乱中原了。 耶律鸿雁奇怪地打量了那百夫长一眼,道:“你的脑袋保不保得住,关本郡主何事?难道你连本郡主的话也不信?信不信本郡主现在便杀了你,看阮哥哥会对我怎样!”说罢,耶律鸿雁拔出腰间的弯刀,比住那名百夫长,逼着那百夫长让出一条道来。 就在这时,忽见人影一闪,一人挡在了耶律鸿雁的面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风云的宿敌长白老怪。 长白老怪朝耶律鸿雁拱了拱手,道:“郡主息怒,何必为了他们三人伤了郡主与陛下之间的和气?”长白老怪才是这里真正管事的人。 耶律鸿雁见要挟那百夫长无益,受了刀子,哼了一声道:“这事要不了你管,本郡主自然会去对皇兄解释。长白老仙,莫忘了,你还是本宫的手下。” 长白老怪微微一笑,道:“陛下早有交代,老夫只听命于皇上和耶律教主。至于演武宫,郡主没有得到消息么,皇上已经决定废止了。” 耶律鸿雁呆了一呆,道:“演武宫要废止么,阮哥哥怎么没有对我说起?”她与耶律阮自小交情就不一般,现在更有从龙和救驾之功,身份更是不同,深受耶律阮的信任。这么大的事情,没有道理不通知到她。 其实当初演武宫成立,本就是耶律德光为了图谋中原而设,耶律鸿雁为宫主其实只是掩人耳目,真正做主的是耶律明和萧齐瑞。不过,由于当时耶律鸿雁深受述律平和耶律德光的宠幸,而且她又是耶律明的徒弟,演武宫中无人敢不听她的命令,除了一些重大事情,她这个宫主也当得名副其实。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萧齐瑞已经被列为辽国的叛逆,那演武宫自然也就自然而然分裂了。一部分高手随着萧齐瑞离开,剩下的则跟着耶律明,两者水火不相容,演武宫已经没有存在的可能,被废止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耶律鸿雁性情爽朗,不过耶律阮这般做,耶律鸿雁心中也生出了一丝不满。冷笑一声,耶律鸿雁道:“莫说现在演武宫还没有解散,就算是真被解散了,本郡主还是辽国的郡主,耶律教主的弟子,长白老仙,你执意要与本郡主作对么?” 长白老怪笑了笑,答道:“郡主殿下,老夫相信,为了李风云,就算老夫对郡主又什么不敬,皇上和耶律教主也不会因此而怪老夫。请郡主殿下留下李风云他们三人,莫要逼老夫出手,要老夫为难。” “本郡主逼你又能如何?”耶律鸿雁朝阿大使了一个眼色,阿大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一掌朝长白老怪拍去。 长白老怪早有防备,抬手抵挡,只听“啪”的一声,长白老怪与阿大齐齐退出三步,长白老怪脸上红潮一闪,阿大脸上也现出一道青白之色,两人这一招,谁也没能讨到便宜。 “都给老夫出来!”长白老怪沉着脸喝道。 只见周围人影闪动,七名一流高手从周围跃出,团团将李风云三人围住。 第六百一章 打是亲骂是爱(2) 见此情形,李风云哈哈笑了起来:“耶律阮可真看得起李某三人,居然派了八名一流高手来看住我。才过了多久,耶律阮难道就已经把他在阴山之中发过的毒誓忘得干干净净?忘了我才是长生天的使者,是我将长生天的旨意传递出来的么?他就真不怕长生天的惩罚么?” 李风云此话一出,周围的辽兵一片哗然,多多少少露出几惶恐之色。 泰德泉之战,李风云所谓长生天的使者这一身份已经被辽人普遍认可。众兵卒虽不知道当初阴山之中耶律阮究竟发过什么样的毒誓,不过既然李风云当众说出来了,那这件事八成便是真的。 草原部族对誓言还是看得非常重的,特别是以长生天的名义发出的誓言。任何违背誓言和承诺的事情都会被人鄙夷。更何况这个誓言还是他们的皇帝发出的? “李风云,你休要妖言惑众。”长白老怪数度吃李风云的亏,对李风云恨意极深,此刻怎会放过李风云,“况且,皇上只是留你在这里做客,可没对你做什么。就算真发过什么誓言,也不算违反誓言吧! 反而是你,挑拨大辽各部族的关系,你怎么还有脸自称是长生天的使者。你骗得了别人,可哄不了老夫!老夫劝你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回到营帐中去,免得老夫动手。 嘿嘿,老夫相信,就算陛下曾经立下誓言,誓言中也绝不会容忍一个叛逆胡作非为,对不对? 你若强行闯营,那便是你存心要与皇上作对,老夫就算杀了你,陛下也不算违背誓言。” 公孙无忧看了看四周的形势,叹了口气,道:“风云,咱们还是回去吧!”又朝耶律鸿雁拱了拱手,道:“郡主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耶律阮想要杀我们,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耶律鸿雁呆了呆,忽然倒转弯刀,比住自己的脖子,高声喝道:“长白老仙,你就究竟让还是不让?你若不让,本郡主今天就自刎在这里,你便逼死本郡主的罪魁祸首,且是看皇帝哥哥会不会收拾,我师父耶律明肯不肯饶了你。 别以为本郡主只是在吓唬你,本郡主说出的话,从来都不曾不算数过。” 耶律鸿雁此举吓住了一片人。 “千万不要啊,郡主!”那名百夫长大声叫道,耶律鸿雁要是真自刎在这里,耶律阮大怒之下,别人也许还能逃脱,他和他手下的士兵只怕是一个也活不了,非但如此,还会连累他的家人和部族。 长白老怪也没料到耶律鸿雁竟然这般刚烈,竟然为了李风云三人,将自己的性命不要,一时说不出话来,紧紧盯着耶律鸿雁,心中盘算着耶律鸿雁究竟是否是真话。不过,看耶律鸿雁的眼光,不似在做伪。 李风云有些不明白,道:“小郡主,你为何这般?” 耶律鸿雁瞪了他一眼,道:“本郡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得着么?” 苏语侬叹了口气,酸溜溜地低声道:“傻哥哥,看来她是喜欢上了你,耶律阮要对你动手了,她才会不顾自己的性命来救你,的罗!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李风云感觉有些好笑,耶律鸿雁会喜欢上他么,耶律鸿雁对他的态度可是向来都不太好,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苏语侬恐怕是弄错了,耶律鸿雁喜欢上公孙无忧也不可能喜欢上他。想一想,耶律鸿雁对公孙无忧的态度比对他要好太多了,说举案齐眉也毫不过分。 想到这里,李风云道:“语侬,都这时候了,你还开什么玩笑?小郡主喜欢的恐怕不是我!”说着,李风云眼光望向公孙无忧,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奴家又怎会看错?”苏语侬眼光有些黯然,“女儿家的心思,奴家自然比你更懂。打是亲骂是爱,她若不是喜欢上了你,又怎会处处与你作对?” 李风云呆了一呆,苏语侬说得似乎有些道理,细想当初的杜如月,现在的苏语侬,似乎都特别喜欢找他的错处,让他难堪,并引以为乐,难道耶律鸿雁真的喜欢上了他。如果真是这样,他该如何做?一时间,李风云有些痴了。 “早知道你是个花心大萝卜,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的!”苏语侬狠狠在李风云腰间一拧,疼得他几乎跳了起来。 “长白老怪,你究竟让还是不让?”这时,耶律鸿雁再次喝道,手中的弯刀在脖子上轻轻一割,刀锋割破柔嫩的肌肤,一缕嫣红的鲜血,缓缓沿着锋刃淌落下来。 “不要!”李风云、长白老怪、阿大……十数个人一齐齐声叫了起来,又彼此看了一眼,绝得有些尴尬。 长白老怪当然不敢冒险逼死耶律鸿雁,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长白老怪怒道:“李风云,为何你的运气总会那么好?罢了,这次老夫再放你一次!” 长白老怪不敢拦李风云等人,满营的辽兵更不敢来拦李风云等人。就这样,耶律鸿雁将李风云三人送出了辽兵大营外五里。 “郡主,我……”李风云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别想偏了!”耶律鸿雁道,“本郡主救你,是因为不想阮哥哥受到长生天的惩罚,可没有别的意思。你这臭小子,别要打本郡主的歪主意。你们快走吧,若是阮哥哥或者是我师父知道了此事,我未必能救得了你们第二次。”见大营中的辽兵并未追上来,耶律鸿雁在阿大、阿二的保护下,转身离开。 听了耶律鸿雁的话,望着耶律鸿雁远去的身影,李风云心中怅然若失,仿佛是丢了什么东西一般。 “花心大萝卜!人都走了,还发什么呆?”苏语侬狠狠跺了李风云一脚,道。 “我们也该回中原了!”公孙无忧笑道。 三人不敢耽搁,立刻赶路,向南逃去。 谁知三人刚走了不到三里,却见前面一人闪出,冷冷地道:“李风云,陛下对你坦诚相待,这般不辞而别,不太好吧!” 李风云三人暗暗叫苦,他们没想到耶律明竟然会在这里等着他们,难怪在大营中,耶律明一直都没有出现。 凭他们三人的武功,决计是逃不出耶律明的手掌心,只得道:“原来是耶律教主,当初陛下与我可是有盟誓的,我们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耶律教主堵住我们,恐怕不太好吧!” 耶律明斜睨了李风云一眼,傲然道:“你与陛下立下何等盟誓,本尊管不着。今日本尊来,不是奉陛下的旨意,而是奉太皇太后口谕,带你们去见她老人家。 走吧,莫要逼本尊动手。” 李风云三人彼此看了一眼,心知无论如何都难从耶律明手下逃生。 叹了口气,李风云道:“好吧,我随你去。述律平要见我,无非是因为刺杀耶律德光之事,他们两人与此事无关,请先让他们两人离去。” 耶律明摇头道:“这可由不得你,太皇太后要你们三人前去,那就得你们三人前去,少一个也不成。” 李风云三人无奈,只得随着耶律明渡过潢河,朝潢河对岸的述律平的营地走去。 第六百二章 见到述律平(1) 潢河对岸述律平的营地早已经是人去营空,仓促组织起来的各部族的牧民已经被遣散回各部族,只留下五千名御林军还紧紧地看守着空荡荡的营盘。 “你也有今天?”御林军统领萧怀玉狠狠地踹了李风云一脚,命人将李风云三人捆得如粽子一般。 当初泰德泉一战,即便是辽国最精锐的御林军也损失大半,萧怀玉护着耶律洪古逃回上京后,收拢的人马再加上述律平身边的护卫兵马,也只有这五千之数。这五千人马也是述律平目前能够依靠的唯一的一支人马。 一阵西风吹过,月光下空荡荡的营盘显得格外落寞,几只老鸦不知被什么动静惊起,“哇——哇——”怪叫着飞起,更平添了几分萧瑟。 “你就是李风云?”述律平好奇地打量着李风云,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侍卫都退下,帐中之留下萧怀玉一人贴身保护述律平。李风云三人已经被耶律明用重手法封住了穴道,一身的内力半点也施展不出来。 “是啊,你就是述律平?久仰久仰!”李风云也好奇地打量着述律平,这位权倾辽国的太后显得有些憔悴,眼睑处现出淡淡的眼袋,显然这些日子睡得并不安稳。 “你好大的胆子!”述律平的脸色一沉,“就是你刺杀了哀家的皇儿耶律德光?就是你怂恿耶律阮称帝的?” “是啊是啊,李某的胆子向来都不小。”李风云嘻嘻笑道,“只可惜,耶律阮他不守信用,竟然将我们卖给了你。看来,日后跟你们契丹人打交道真的需要多加小心才对!” “你以为你还有日后?”述律平冷冷地道。 “当然!”李风云答道,“要不然,李某又怎会老老实实来到这里?快将我身上的绳索解开吧!这里又没有外人,太后便不要再演戏了。难道太后真打算砍下我的头来,祭奠耶律德光?” 述律平眼中精光暴动,一缕怒色在脸上流转:“你还有什么理由说得动哀家,让哀家不杀你?” 李风云轻叹了一声,忽然一较劲,身上的绳索“砰”的一声被崩断。耶律明虽然封住了他的真元,但他一身的蛮力却是封不住的,普通的绳索还绑他不住。 萧怀玉大惊,抽出刀来,正要朝李风云奔来。 李风云摆了摆手,道:“萧将军不必惊慌,我没心思伤害太后,而且耶律明封住了我的内力,我即便有心,也无力能伤得了太后。” 述律平一抬手,拦住了萧怀玉:“李风云,你凭什么就这么肯定哀家就不会杀你?” 李风云活动了一下手脚,对述律平拱了拱手,道:“太后,我相信你的心胸绝不会连耶律阮也不如,有岂会凭一时的意气作事?太后向耶律阮能提的要求很多吗? 你从耶律阮手中将我等要过来,恐怕也不会只是为了杀我泄愤那么简单。大家把话说到明处,也省得彼此猜来猜去。 明说了吧,我师兄路惊鸿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杀掉,所以,太后绝对不能动我,这一点太后应该比我更清楚。既然我能被押解到太后这里,我相信,就在太后的营帐中,就应该有永固宫的来使,对不对? 既然这样,太后依然要押解我过来,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与我商量。否则,太后也无需让周围的侍卫都回避。” 述律平迟疑了一下,道:“李风云,你果真很聪明!” “哈哈哈哈,太后夸奖了,还好李某不是那么笨!”李风云总算将心放回到肚子中,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在耶律明带他来这里的路上,他的脑子一刻不停地在转动,现在述律平既然没有否认,那表示一切他推测得没错。 根据他们之前的猜测,耶律阮与述律平之间的议和,实际上是永固宫与路惊鸿推动的。那么,事情的进展,没有理由没有被永固宫和路惊鸿掌握。 路惊鸿又对李风云手中改良过的《北冥神功》如此感兴趣,为了得到《北冥神功》,路惊鸿花了无数心思,甚至李风云怀疑,当初背叛李苍穹之人就是路惊鸿。 既然如此,路惊鸿又怎么可能在没有得到《北冥神功》之前,就这么看着李风云送命。 路惊鸿没有动静,那就说明李风云并没有危险。路惊鸿这么肯定李风云被押到述律平这里没有危险,又说明一件事,述律平与路惊鸿,或者说永固宫有联系,而且路惊鸿很清楚,述律平并没有杀李风云之意。 既然如此,李风云还担忧什么? “耶律洪古在耶律阮手中!”述律平淡淡地道。 “什么?”李风云有些不明白。 “李风云,若要想哀家不追究以前的事,可以,可是你必须为哀家做一些事情。”述律平神情淡定地道。 李风云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忽然道:“太后,是永固宫要求你把我们带过来的,对也不对?”李风云突然想明白过来,真正要杀他的很可能是耶律阮,而永固宫不想与耶律阮正面起冲突,于是借述律平之手,来救他们三人。 述律平忽然笑了起来,道:“难怪连耶律阮也对你起了杀心,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是他那个忤逆可以控制得了的。他若放你回中原,无异于放虎归山。换做本宫,也要将你杀之而后快。李风云,你实在是太过聪明了,可是,难道你难道不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还是你认为耶律阮会容忍一个驾临在他之上的‘长生天的使者’的存在?” 李风云心中一寒,这一点他的确没有想到。没料到他原本以为对付辽国部族最为锋利的武器,竟然成为耶律阮杀他的原因之一。 细想也的确如此。 当初耶律阮需要获得各部族的支持,才会容忍他这个“长生天的使者”的存在。而现在耶律阮已经得到了各方的承认,“长生天的使者”对他已经不是一种支持而是一种威胁。相比之下,利用李风云去搅乱中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辽国国内尚且不安定,又何谈征服中原? 第六百二章 见到述律平(2) 耶律阮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动手,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毕竟,泰德泉一战,已经让“长生天的使者”深入人心,冒然杀了李风云三人,必定会引起不小的动荡与猜疑。 而这时,太皇太后述律平要求耶律阮将李风云交给她,耶律阮自然愿意将李风云三人交给述律平,由述律平除掉他这个心腹之患了。 这么一来,也就意味着耶律阮还不知道永固宫在这场和议背后的存在,也就是说,永固宫是在两边下注,耶律阮那边,是由十九出面,而述律平这边,则是由永固宫出面。 好手段啊!永固宫主果然不愧是永固宫主!老谋深算,时机又把握得精准,一出手便打得李风云原本的计划落花流水。难怪当初能帮助耶律德光几乎一举拿下了整个中原。 李风云暗中赞叹。 “太后,李某不明白,耶律洪古在耶律阮手中,与我有什么关系?太后应该清楚,太后做不到的事情,我同样也做不到。”李风云道。 述律平摇摇头,并没有正面回答李风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哀家与先皇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耶律倍,生性软弱,又受了你们汉人的蛊惑,难堪大任。所以,哀家当年才废了他。这件事情,哀家从来没有后悔过。 如果当初他若敢反抗,拿出一点我契丹人的风骨来,哀家也许不会那么坚持。真的答应将皇位传给他。 可是不成,耶律倍实在是太懦弱了。手拥雄兵,竟然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将契丹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上,又怎能让人放心? 十年前,他死了,死在了李从珂的手上,李从珂临死前让大将军李彦绅、宦官秦继把他杀了。真是可悲,耶律倍一生只知退让,结果将自己的性命也让没了。 哀家的第一个儿子就这么死了。都说哀家心狠,可是自己的儿子死了,哪个做娘的不心痛,所以,哀家让德光一入卞梁就将李彦绅、秦继给杀了,算是给他报了仇。” 说到这里,述律平目光如两把利剑一般直刺向李风云,眼中满是恨意与杀意,直看得李风云心中一阵发慌,暗道:“要是这娘们一时性起,执意要为她老二报仇,老子可就惨了!语侬和无忧也倒霉了!” 好在述律平虽然恨死了李风云,但也知现在并非杀李风云的好时候,接着又道:“哀家的第二个儿子便是耶律德光。 相比之下,耶律德光心胸宽广,眼界也开阔,没有耶律倍那般迂腐,是难得的一代明君,你们中原的那些个皇帝,难得有几个能与他相比。李风云,哀家说得没错吧?” 李风云点了点头,他见过耶律德光两次,如果抛开国仇家恨不说,无论论气度还是谋略,耶律德光的确都比石重贵以及现在中原的那些皇帝要强太多,应该算一个很不错的皇帝。 述律平见李风云点了点头,略显有些欣慰,道:“废掉耶律倍,而让耶律德光做皇帝,可以说是哀家所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只可惜,耶律德光依然不是哀家心目中最好的选择,他虽然比耶律倍明白事理,但毕竟还是受了你们汉人的影响太深。他也许能让我们契丹雄起于一时,但很难让这种繁盛继续下去。 说实话,耶律德光要打中原之时,哀家是不同意的。入主中原,即便成功了,也并不能给契丹带来真正的好处,你们汉人就是一缸墨水,谁搅进去了,都难干干净净的出来。莫说打下中原不容易,就算打下了,也只会让我们契丹人变得像你们汉人一样,只会耍嘴皮子。 结果,耶律德光他……” 说到此处,述律平的目光又变得尖锐起来,神情更显哀伤。 “这婆娘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李风云心中疑惑不已。 述律平道:“李风云,哀家要你为我做三件事,如若你不答应,哀家也没必要留你们活着。如果你做到了,耶律德光的仇,哀家可以不追究你。否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哀家不会放过你,耶律明、萧齐瑞也不会放过你。”述律平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森森。 李风云不忿道:“哪三件事?事先说明,要我自己抹脖子,杀掉我至亲的人,或者背叛中原、投靠辽国的事免开尊口?” 述律平答道:“你放心,哀家又怎会对你提出这等要求?哀家的这三件事,一定是你做得到的,而且不是特意为难你的事情。不会要你自杀,或者杀掉你的亲戚朋友,更不会是要你背叛你的部族、投靠大辽。” 李风云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便是,你要我做的是哪三件事?” “现在,哀家只剩下耶律洪古这唯一一个儿子了。”述律平眼光变得凄然,“哀家现在也不求他能继承大辽的天下,哀家只希望他能安全的活下去。 李风云,第一件事,哀家要你救出耶律洪古,并且保证耶律洪古的安全。” 李风云呆了一呆,道:“太后,你恐怕找错人了吧?这话你该对耶律阮说才对!” 述律平哼了一声,道:“哀家自然对耶律阮那忤逆说过,他也保证过耶律洪古的安全,可是,他的话,哀家能信么?你又信么?” 李风云默然,如果耶律阮的话可信,那他现在也不该在这里。在耶律阮眼里,任何承诺,任何誓言,恐怕都只是一时的权谋,以后有的是办法与借口推翻。 嘿嘿笑了两声,李风云道:“太后,你太看得起我李风云了。要说救出耶律洪古,我或许能帮得上一点忙,但若是说要我保护他一辈子,我又何做得到?我现在自身都难保。” 述律平摇了摇头,道:“你做得到,要不然,你也不会活到现在。如果只是救出耶律洪古,哀家也用不着你,哀家手中难道没有可用之人吗? 也罢,哀家退一步,在耶律阮死之前或者你死之前,你要保护好耶律洪古的安全。” 李风云一瘪嘴,心道:“那都不是一样?耶律阮现在才三十来岁,看他的样子,再活三四十年不成问题,岂不是说这三四十年我都变成了保姆了?” 不过如今的局势,也容不得他讨价还价,李风云只得道:“好吧,我答应你,只要耶律洪古肯听李某的话,我保护他的安全。他若不肯听我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第二件事呢?” 第六百三章 被挟持了 述律平摇了摇头,答道:“第二件事哀家还没有想好,想好了再跟你说。”出乎李风云意料的是,述律平并没有在细节上多做纠缠,甚至默认了李风云的说法。其实,自己的儿子,述律平又怎会不知耶律洪古的性格。以耶律洪古火爆的性子,就算李风云现在答应保证耶律洪古的安全,可是又能拿什么来保护耶律洪古呢? 述律平提这个条件的目的,也无非希望李风云能照拂一下耶律洪古罢了,没有真指望将耶律洪古的生死托付给李风云。 想了想,李风云问道:“太后可知耶律洪古现在被软禁在哪里?我也好出手相救。” 述律平摇摇头,答道:“哀家若是知道,就不需要你出手了。哀家派人查过,在耶律阮大营中的那个耶律洪古,其实并非真正的耶律洪古。这些日子,耶律阮遣散了不少的兵马回各部族,哀家也不知我儿被藏在了哪一路人马中,被押送到了何处。” 李风云呆了一呆,这样一来,他又如何查? 正在李风云思索间,忽听述律平连拍了三下手掌,从大帐的帷幕后走出一名侍卫,躬身对述律平施礼。 李风云大为惊讶,因为出来的那人正是辽国国师萧齐瑞。他不明白,萧齐瑞为何竟会这般打扮。 述律平轻叹一声,道:“萧国师,难为你了,救出耶律洪古要紧,你随李风云他们去吧!哀家这里,不需要你的保护。” 原来萧齐瑞自知得罪了耶律阮,耶律阮绝难容忍他的存在,那日抽身离去后,又悄悄潜入到述律平的大营中,一直都躲藏在述律平的身边。 述律平接着又道:“萧国师,如若李风云试图敷衍哀家,你就替哀家杀了他吧!否则,也不必为难他。” 萧齐瑞答应了一声,转过身来望着李风云,眼神闪烁不定:“李风云,世事难料啊!” 李风云一阵苦笑,世事果真是多变幻,他原本是与耶律阮结盟,共同对付述律平,谁知转眼间,一切都变了,现在反倒是要与述律平联手,救出耶律洪古。而这位辽国国师,原本也是李风云的敌人,彼此之间有解不开的仇怨,李风云杀了他的得意弟子萧离,萧齐瑞也杀了疯和尚,彼此都欲杀了对方而后快,现在在无奈之下却成了一伙。 “萧国师,还是请解开我三人身上的穴道。穴道封久了,对我们三人的修为也有所影响。”李风云提醒道。 萧齐瑞闷哼了一声,一指戳中李风云的儃中穴,李风云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震,一股浑厚的内力涌入,全身上下如坠入冰窖之中,阴冷难受之极。接着,有如实质般的阴冷真元迅速在他体内走了一个大周天。李风云身子一轻,被耶律明封住的那数个穴道,尽数被那股浑厚的内力冲开。 李风云被封住的穴道被冲开厚,那股庞大的阴冷真元并没有离开他的身体,而是收缩到了李风云的印堂穴中,形成一个漩涡,不停吸收着周围的灵气,壮大自己,其吸收灵气的速度并不亚于李风云丹田内的那颗金丹。 “萧齐瑞,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风云又惊又怒。 萧齐瑞答道:“小手段而已!你这小子,不能不对你有所防备。本座输入到你体内的真元,平时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每月月圆之时,如若没有老夫输入真元给你,却能叫你痛不欲生。不过你不必担心,只要你老老实实为太后办事,本座也不会为难于你。” 李风云暗运真气,发现这个漩涡的确并不影响他真气的运行。如今他是萧齐瑞砧板上的肉,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只能任他切割了。 萧齐瑞又隔空朝着公孙无忧、苏语侬一指,只听“啪”、“啪”两声,如有法术一般,公孙无忧、苏语侬身上的绳索随之而断,两人的穴道也被解开。显然,萧齐瑞并没在他们两人手上动手脚。 活动了一下手脚,公孙无忧道:“幽灵鬼指,果然名不虚传。” 萧齐瑞盯着公孙无忧看了两眼,面露异色,道:“你是那只野狐狸的徒弟?” 公孙无忧笑了笑,答道:“萧国师,好眼光!” 萧齐瑞脸色一沉,道:“轩辕台不是向来宣称不干涉世间事吗,派你到李风云身边,是什么意思?” 公孙无忧奇道:“轩辕台的确从涉足世间恩怨,除非是有人惹到了轩辕台。可是,国师从哪里听来轩辕台从不干涉世间事?如若如此,还要轩辕台何用?” 萧齐瑞被噎得一时无语,又听公孙无忧解释道:“不过,国师放心,本公子来帮助李风云,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与轩辕台无关,我也并非是轩辕台的人。”这句话他不能不说,如果外界误以为轩辕台支持李风云,那对轩辕台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萧齐瑞松了一口气,这样才对,无论从哪方面看,李风云也不值得轩辕台鼎力相助。如果真的轩辕台转向李风云,那事情会变得十分棘手。光是轩辕台的那两大绝世高手,就不是他所能对付得了的。 “萧国师,你带他们离去吧,哀家累了!”述律平摆了摆手,道。 萧齐瑞回过身来,行了一个礼,道:“太后千万小心,耶律阮能隐忍二十年,此人心机非同小可。” 述律平冷哼了一声,道:“哀家的子孙,哀家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忌惮的是哀家,但在根基未稳之前,也不敢将哀家怎么样,最多不过是软禁起来。只要哀家还活着,在他手中,他就不会对哀家的孩儿下死手。” 萧齐瑞轻叹了一声,带着李风云三人,趁着夜色潜出了述律平的大营。 萧齐瑞等四人走后,述律平呆坐了半晌,神色憔悴委顿了不少,仿佛老了十岁,过了许久,方才对萧怀玉道:“萧怀玉,你也安排你的手下尽速散去,耶律阮不敢对哀家怎么样,但是对你们,绝不会手下留情。他日东山再起之时,哀家还需要你们这些真正忠臣的扶持。” “末将知道,一应后路,末将早已经安排妥当。”萧怀玉上前一步,单膝跪倒在地,答应道。 述律平点了点头,道:“你去把永固宫主请来,还有些话,哀家要与她谈!” 第六百四章 再临幽州 离开了述律平的大营,李风云问道:“萧国师,我们这究竟要去哪里?” “燕云十六州!”萧齐瑞并没有隐瞒。 李风云奇道:“去燕云十六州做什么?” 萧齐瑞望了李风云一眼,道:“如果是你,你会将耶律洪古幽禁在什么地方?” 李风云想了想,草原部族多是逐草而居,不断迁移,想藏一个人不被人发现,特别是象耶律洪古这样的人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时间长了,迟早会被人发现。 而燕云十六州则不同,燕云十六州主要是汉人,汉人以农耕为主,轻易不会迁移,如果将耶律洪古囚禁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周围由心腹看守,只要选择的人恰当,泄露出去的可能是极小的。 而且,在燕云十六州,辽人对汉人控制十分严密。普通的汉人如果没有士绅为保和官府开具的路条,是不允许四处走动的,相对而言是比较封闭,这些都有利于封锁消息。 想到这些,李风云猛地一拍脑袋,笑道:“国师的见识果然非同一般,咱们这就去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原本是赵延寿的封地,不过现在却完完全全掌握在契丹人的手中。当初赵延寿随耶律德光南征后晋,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原本是想夺下中原后,仿石敬瑭例,能被耶律德光册封为中原皇帝。耶律德光也曾对他许下这样的诺言。 谁料到,经过近四年的战争,耶律德光三伐中原,终于一举破了杜重威、李守贞所率领的三十万中原精锐兵卒,夺下了晋国都城开封,踏平了中原,可是耶律德光反悔了,并没有将中原皇帝册封给功勋卓著的赵延寿,而是自己当起了中原皇帝,并且改国号为“辽”。长据中原,不打算再立新君了。 这让赵延寿十分失望,也十分不满,他曾试探过耶律德光,试图能得到中原皇帝的太子之位。可是耶律德光当时正春风得意,根本不想将好不容易征服的中原再拱手让人,一口否决。 为了安抚赵延寿,耶律德光加封他为中京留守、大丞相。 可是,耶律德光没想到灭掉后晋后,四方诸侯纷纷蜂拥而起,中原各路义军也纷纷揭竿而起,一时已成燎原之势力。而他调入中原的三十万兵马,因为粮草问题,无力为战,损失惨重。 无奈之下,耶律德光只得宣布退回北国,萧翰立后唐遗族李从益为帝。 耶律德光带领三十万辽兵北撤途中遇刺身亡,萧翰得知消息后率兵离开了卞梁。一应大权都交到了赵延寿手中,赵延寿趁着萧翰离去,打着耶律德光的旗号,自任权知南朝军国事,这个官职算是当时的最高统帅。赵延寿的算盘打得好,他打算打算收拾南国的残余人马,与河东刘知远决一死战,胜了,那中原的皇位他唾手可得,失败了,无非便是逃回北国。 谁料到,而河东刘知远得知耶律德光驾崩的消息后,挥师南下,中原各路诸侯的兵马心有所属,根本不听赵延寿的指挥,纷纷投靠刘知远。赵延寿无奈,只得北逃。 耶律德光死后,三十万辽兵分崩离惜,被耶律阮抢了先机,在镇阳城登基称帝。耶律阮称帝后,对赵延寿的背叛十分厌恶,又受了李风云的挑拨,于是拿下了赵延寿,后来虽然授他枢密使之职,实际上已经架空了他,赵延寿手下并无兵权,只能随耶律阮北征。 而自从赵延寿随耶律德光南下之后,燕云十六州的大权便交到了耶律安端、耶律刘哥手中。前些日子,耶律阮与述律平达成和解,耶律安端率领所部兵马南撤,现在,燕云十六州实际上仍是有耶律安端管理。 萧齐瑞略向李风云解释了一下现在燕云十六州的情况,李风云明白过来,耶律阮很有可能借着耶律安端率兵南归之机,让耶律安端押送耶律洪古去了燕云十六州。 当初耶律阮起兵之时,耶律安端便是第一个接应耶律阮之人。如果不是耶律安端献出了燕云十六州给耶律阮,耶律阮想要北伐上京,简直是无稽之谈。恐怕现在,耶律阮还呆在镇阳那弹丸之地,等着述律平的大军来攻打他。 后来耶律安端又请命为先锋,在李风云的帮助下在泰德泉以弱胜强,大败耶律洪古,取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利,让耶律阮的声威大震,有了与述律平决战的资本。对耶律阮而言,耶律安端可谓是居功至伟。而且,述律平对耶律安端恐怕是恨之入骨,把耶律洪古交给耶律安端看管,毫不奇怪。 想明白了这些,李风云问道:“萧国师,你打算怎么做?” 萧齐瑞答道:“先去了幽州再说,本座已经派人去燕云十六州打探,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萧齐瑞担任契丹国师数十年,党羽遍布朝野,现在虽被耶律阮通缉,但是谁又敢真的去拿他,凭着这数十年的威望与影响,打探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消息,不成问题。如果连萧齐瑞都打探不到耶律洪古的任何消息,那么凭着李风云在辽国布置的那点人马就更别想了。 四人也不急着赶路,一边躲避这耶律阮的搜捕,一边缓缓南行,一个月后,终于来到了幽州城。 来到幽州,萧齐瑞早有安排,四人住进了兵部一名官员的别院中。此处别院,原本就是萧齐瑞暗中布置的一处联络点,位于幽州城外五里处,并不惹人注意。 住进别院后,萧齐瑞常常外出。不过,别院中还藏有两名一流高手,四名二流高手。李风云等人的一举一动,仍旧在萧齐瑞的监视之中。 李风云乐得清静,又不想暴露他在幽州布置的人马,干脆不与布置在幽州的暗探联系。整天躲在小院中修练武功。没想到,武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又进了一大步。 李风云猜测,他现在的实力,恐怕足以与当初的白福通相提并论了。 又过了十多日,萧齐瑞派人来请李风云到书房一叙,李风云猜测多半已经耶律洪古的下落,急忙邀齐公孙无忧、苏语侬一齐来到了书房。 第六百五章 计中计 “萧国师,是否有耶律洪古的消息?”见到萧齐瑞,李风云拱手问道。 书房之中,除了萧齐瑞,还有两人,都是一流高手,李风云曾在泰山玉皇顶见过。 “嗯!”萧齐瑞轻哼了一声,抬头看了李风云一眼,道:“如果本座所料不错,应该是在涿州。不过防守极为严密,本座的人根本无法靠近,连本座也差点被发现。”萧齐瑞指着桌上的一张地图,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 现在了解的情况,那疑似囚禁耶律洪古的地方,是建在一片湖面之上的一座石堡,石堡名叫湖心堡,位于湖中央的一座小岛上,四面环水。周围有数百名辽兵驻守,时时巡逻,想要无声无息潜入进去,实属不易。 “直接杀进去不就行了?难道以国师的本事,还有谁能拦得住?”李风云有些不解。看守耶律洪古的人能有多少,最多不过几百人,再多就很难守住秘密,纵然个个都是高手,也未必拦得住萧齐瑞,耶律明不可能会来看守耶律洪古。 萧齐瑞横了李风云一眼,冷冷地道:“本尊还没将那些土鸡瓦狗放在眼里,只是耶律洪古殿下在那里,也只是推测。一旦惊动了他们,再想要救他恐怕就难了。而且,一旦动了手,万一狗急跳墙,伤了耶律洪古殿下,恐怕更加不好。” “伤了耶律洪古?”公孙无忧呵呵笑道,“这一点,萧国师大可放心,耶律阮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伤耶律洪古的。” 萧齐瑞疑惑地看着公孙无忧,眉头一扬,道:“此话何解?” “请问当初耶律洪古是如何落入耶律洪古的手中?”公孙无忧不紧不慢地问道。 萧齐瑞略想了片刻,道:“当时太后与耶律阮达成和议,耶律洪古殿下却不愿将皇位拱手让人,于是耶律明打昏了殿下。 后来为了防止耶律洪古不另生枝节,耶律阮提出由耶律屋质看管殿下,太后无奈,只得答应了。可是不想耶律屋质竟然被耶律阮不知用什么法子说动,私下将殿下押解到了耶律阮的大营,以此要挟太后遣散麾下的兵马。 这些事情,本座已经跟你们提过,公孙无忧,你问这些做什么?” 公孙无忧挥扇笑道:“这就是了。其实耶律阮真正顾忌的人,是述律太后,而不是耶律洪古,耶律洪古只是耶律阮控制太后的手段,对不对?” 萧齐瑞点点头:“不错,的确如此。” “也就是说,在耶律阮完全控制住太后之前,不会对耶律洪古下手。否则,一旦消息传到了太后那里,太后一时怒起,凭着她多年来的威望,辽国仍旧避免不了一场杀戮。请问萧国师,太后现在是否已经被耶律阮完全控制住了?”公孙无忧不缓不急地问道。 萧齐瑞摇摇头,他与述律平之间一直都有联系,耶律阮想要那么快控制住述律平,哪有那般容易?不管怎么说,述律平身边还有五千大辽最精锐的御林军,即便是萧齐瑞,面对这五千御林军,也未必敢说一定能讨得了好。 而且,述律平摄政数十年,结怨虽然很多,但是麾下的党羽也不少,耶律阮摄于当初的盟约,也不敢对述律平来硬的。对付述律平的法子,只能是慢慢瓦解,借故支开那五千御林军。一时之间,耶律阮还拿述律平没有办法。 “这就是了,也就是说,只要耶律阮一天没有真正控制住述律太后,耶律洪古就是安全的。就算我们杀上那座小岛,耶律阮也不敢动耶律洪古一根毫毛。因为,耶律阮现在的身份与往日不同,如果因耶律洪古有所损伤,而挑起辽国大乱,责任都在他的身上,那些不服他的部族,必定会趁机而起。即便是那些中立的部族,也多半会倒向太后。 这一仗打下来,纵使耶律阮胜了,辽国也必定会元气大伤,没有十多年的光景,恢复不过来。十多年的时间,可是会发生很多事情,以耶律阮隐忍谨慎的个性,他还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公孙无忧的话颇有道理,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萧齐瑞,等待萧齐瑞的决策。 萧齐瑞神色凝重,权衡了半晌,咬牙道:“也罢,那明晚子时,本座便率众攻下湖心堡。” 众人又聚在一起,细细地商议了一下攻打湖心堡的细节,以防耶律洪古被人趁乱带走。 商议完毕,李风云三人回到了休息的厢房之中,李风云看四下无人,低声问道:“无忧公子,你有什么打算,为何要萧齐瑞强攻湖心堡?万一耶律洪古没有押在湖心堡,岂不是打草惊蛇?”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轻声答道:“这次萧齐瑞走眼了,耶律洪古多半不会看押在湖心堡。” 李风云奇道:“公孙兄,为何这般说?” 公孙无忧压低声音解释道:“其实这湖心堡,我早就知道,乃是赤练崖的一处秘密据点,主要是用来看押燕云十六州以及中原、辽国等地一些不肯与契丹人合作的武林高手的监狱。里面被关押的武林高手,恐怕不下五六百人之多。 赤练崖崛起得太快,毕竟底蕴不足,耶律明原本的目的是想收拢这批人,或者套取他们的武功秘籍,壮大赤练崖。 当初我在轩辕台之时,便探知到这个秘密,可惜,轩辕台的规矩,让我难有所作为。 萧齐瑞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才会想出这个主意,引诱萧齐瑞救出这批武林豪杰。 小兄弟,这些人中,即使只有小半人愿意加入藏军谷,对咱们实力的增强也是非同小可的。即便不愿加入藏军谷的那些人,也受了我们的人情,日后对我们藏军谷的发展也必定有极大的帮助。” 李风云在镇阳城时,就已经暗中与藏军谷的人联系上了。 比之当初,由于中原大乱,导致不少人投奔游击营,现在藏军谷已经拥兵五千余人,聚集的百姓不下万人,又分出四座小营,分别布置在藏军谷周围的险要之处,与藏军谷、狼牙寨相互呼应。 耶律德光遇刺后,辽国上下一片混乱,当时虽然不停追杀李风云,却没有人想起藏军谷。后来耶律阮登基称帝后,李风云称为了耶律阮的盟友,就更没有人去围剿藏军谷。即便是现在,李风云仍旧算是耶律阮名义上的盟友,所以,藏军谷暂时还是安全的。 刺杀耶律德光之前分散开来的预备策略,并没有实施,也正因为如此,也保全了藏军谷元气。 李风云眼睛一亮,他没想到公孙无忧暗中还藏有计中计,喜道:“哈哈,原来如此,就算萧齐瑞再奸狡,恐怕也想不到要喝老子们的洗脚水。皇帝也不差饿兵,天下哪有白干活的道理?” 第六百六章 攻打湖心堡 三人休息了一宿,第二日天刚刚黑,萧齐瑞便率领着众人启程,同行的不止有李风云三人,更又昨晚见到的那两名一流高手,和十多名仓促集合来的二流高手。这么多高手出手,相信攻下区区一个湖心堡不成问题。 那湖心堡距离众人藏身的别院只有不到八十里的距离,萧齐瑞一众又都是高手,各自施展轻功,不到两个时辰,众人便来到了湖心堡的周围。 湖边萧齐瑞早安排了人接应,竟然在湖边的一处水湾处藏了一只木舟,木舟不大,只能乘坐六七个人。 见时间尚早,众人稍稍休息了一下,恢复了一下体力,那十多名二流高手便四下散开,防止有人突围。 李风云抬眼,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去,只见一片烟波浩渺。那湖并不算小,约莫有十多里的方圆,湖中隐隐绰绰有几座小岛。湖心堡就坐落于离他们最近的那座小岛之上。 那小岛离他们约有百余丈的距离,昏暗的夜色下看不太清楚,只能勉强看得出那岛十多丈方圆,高高地突起于湖面约有七八丈高,四周有如刀削斧砍,都是峭壁,整座岛就是一座堡。堡中有几团火光透出,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当初在白云山庄之时,李风云就见识过路惊鸿踏波而行之能,路惊鸿有这样的本事,萧齐瑞与路惊鸿齐名,不可能不会,所以乘坐木船的除了船夫兼向导一人外,只有李风云、公孙无忧、苏语侬和那两名一流高手共五人。 本来以苏语侬武功,萧齐瑞原准备安排她在岸边接应的,不过,李风云以苏语侬精通机关为名带在了身边,因为如果耶律明没有废掉被关在湖心堡中众高手的武功,那很有可能,就是用药物让这数百名高手施展不出内力。 要不然,这区区的湖心堡还关不住数百名武林高手,就算他们大多是三流高手。 小船的速度肯定是比不上萧齐瑞踏波而行的速度。萧齐瑞是在小船快要靠近湖心堡之时才出发的,但是李风云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小船还未靠上湖心岛边的小码头,萧齐瑞便已经跃上了码头。 “什么人?”守卫湖心堡的辽兵立刻被惊动,一时锣声响起,无数支火把被点燃,整个湖心堡被照得亮如白昼,如蚂蚁般的辽兵从堡中各处涌了出来,一道焰火掠上天空,无数只箭矢朝李风云等人射来。 “快上岸!”李风云一边拨打着雕翎,一边大声叫道,“速战速决,他们的援兵半个时辰便能赶到!”在湖心岛附近有一处兵营,驻扎着三千兵马,离此不过十余里地。如果说湖心岛有事,那里的兵马不来援救,打死李风云也相信。 凭着李风云等人的武功,那三千兵马未必能围得住他们,不过,堡中的被囚禁的那数百江湖豪杰必定疲弱不堪,如果被辽兵围住,恐怕逃不了几个。救他们的机会只会有这一次,失去了再想救他们,莫说耶律明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就算是萧齐瑞也不可能再受他们的骗。 湖心堡笨重的大门被辽兵死死地顶住,那大门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做的,以萧齐瑞绝世的武功,数掌拍下去,居然也没能震碎大门,也没有震断大门背后的门栓,只是将大门后面几名拼命抵住大门的辽兵震得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整座湖心堡都是用巨大青石垒成的封闭建筑,四周留有不少射箭的洞口,并有不少凸出的马脸。射箭的洞口十分之小,除非会传说中的缩骨之法,否则根本钻不进去。即使会缩骨之法,也不可能从那洞口之处钻进去,因为只要有一人一杆长枪,守住那洞口,一枪刺来,即便是萧齐瑞,也未必能保住性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所以,能冲入堡内的通道,只有两条,一条是打开湖心堡的堡门,杀入进去。另一条便是跃上堡顶,堡顶一定也有一条通道,可进入堡内。 只是那堡顶离地面足有六丈多高,堡顶上还有不少辽兵,不停向下射箭,并且明显备有夜叉檑、狼牙拍等物,想要攻上去,绝非容易的事。 幸亏事出突然,堡内的辽军来不及准备金汁、滚油……等物,要不然,这场架就不用打了。 “让我来!”李风云见萧齐瑞竟然没能拍碎堡门,急忙跳上了码头,数步蹿了过去,扬起赤练宝刀,一刀朝那大门砍去。 “啊!”只听一声惨叫,赤练宝刀抽出来时,刀刃上带着斑驳的血迹。可是赤练宝刀虽然砍透了木门,却也只砍出了一个尺余的口子。这样下去,不知要砍多少刀,才能砍碎那木门。 “小心,风云哥!”跟着李风云后面的苏语侬大声叫道。 李风云只觉得头顶一道疾风袭来,只见一块百余斤的擂石直朝他天灵盖砸来。 “开!”萧齐瑞脚尖一点地,一掌拍出,正拍在那擂石之上,只听“轰”的一声,那擂石被击偏开来,砸在了堡墙之上,碎成十数块,石屑乱飞。 这时,众人已经冲了过来,不停替李风云拨打着周围射来的如蝗虫般的雕翎。 “快放千斤闸!”堡内有人大声呼喝。 李风云等人一惊,只听“轰隆隆”一声,一道厚达一尺有余,表面抱着铁皮的石门挟着风雷之势,贴着堡门砸了下来。这道石门若是落下,凭着李风云几个人,想要在短时间内破开这道石门,简直是异想天开。 萧齐瑞一咬牙,运转起全身的真元,大声喝道:“起!”双手高举,竟然稳稳将那道石门托住。 众人的眼睛不由得一鼓,看那道石门,估计恐怕不下数千斤之重,又借着下落之势,恐怕不下数万斤之力。萧齐瑞居然也能托得住,绝世高手的实力果然是难以想象。萧齐瑞这次为就耶律洪古,可真是拼了老命了。 “萧国师,果然是厉害!”就连一向自恃力大无比的李风云也惊骇不已,拱手赞道。 “少说废话,快砍开堡门,本座支持不了多久!”萧齐瑞猛地一瞪眼,喝道。 李风云打量了一下萧齐瑞,心中猛地生出了一个念头:“老子现在趁机一刀砍死这糟老头,不知情况会怎样?” 第六百七章 湖底监狱 趁机砍死萧齐瑞的念头,李风云也只是一闪而过,随萧齐瑞一齐来的那两名一流高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朝李风云这边逼了逼,瞅向李风云的眼光显然有些不善。 看来是不成,那石门虽然困住萧齐瑞,但萧齐瑞是什么人,万一他放弃托住千斤闸,那一切休矣。 李风云立刻放弃了这一想法。 这时,在外围拨打雕翎的公孙无忧大声叫道:“小兄弟,快砍断门栓!” 李风云醒悟过来,“刷刷刷”三刀砍出,透过门缝,将抵住堡门的三根门栓砍断。那两名一流高手趁机双掌连连拍出,门后拼死抵住堡门的十多名辽兵再也禁受不住,纷纷被震飞。湖心堡的堡门终于被打开了。 湖心堡的堡门一开,李风云一马当先,冲入了堡内,两把乌黑的宝刀如索命的无常,只见血花乱溅,残肢乱飞,惨叫之声四起,不消片刻工夫,堡门后的二三十名辽兵便被杀了个精光,尸体的残肢将堡门后的空地铺满,鲜血流了一地。 这时,见众人都已经冲进了堡中,萧齐瑞也放开了石门,纵身跃了进来。刚一落地,萧齐瑞“哇”地连吐了两口精血。 李风云斜瞟了一眼,心中暗道:“原来绝世高手也不是无所不能呀,老子还当他是神!疯和尚的仇日后未必没得报!”想到这里,心中舒畅了不少。 “什么人,敢擅闯湖心堡,不想活了?”就在这时,从一条通道后涌出一拨人来,为首的一人手持一根生铁铸成的狼牙棒大声喝道。 “哼!”萧齐瑞一声冷哼,脸色森然,攻打一个小小的湖心堡,竟然让他身受重伤,萧齐瑞心中正窝着一口气,正要找人发泄。此人竟然在此时在他面前说狠话,他哪里饶得过?若说杀那些小兵,萧齐瑞还顾忌一些身份,那人他也认得,乃是赤练崖的一名一流高手,名叫萧宁,乃是耶律明的亲信之一,杀他毫不丢身份,况且他和耶律明还有仇。 人影一闪,萧齐瑞一掌朝那人拍去。 这时萧宁也看清楚了,来人中竟然有萧齐瑞,吓了一大跳,一狼牙棒朝萧齐瑞砸去,大声叫道:“国师,误会……” 话音未落,只见萧齐瑞身形一闪,诡异地绕过萧宁的那一棒,一掌正拍在萧宁的天门盖上,可怜萧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苦苦炼了数十年的武功,好不容易踏入到了宗师境界,却不料正遇到了萧齐瑞这个煞神,脑袋如烂西瓜般炸开,脑浆迸裂,一缕幽魂奔赴地府去了。 跟在萧宁身后的还有数名高手,都是二流高手,一见萧宁居然连一招都没能挡住,便命丧黄泉,哪里还敢与萧齐瑞放对,一声大呐喊,转身便逃。 李风云等人哪肯放过他们,纵身上前,刀光剑影之中,一具具尸体仆倒在地,不多时便铺满了整座底楼。 却说萧齐瑞一掌毙杀了萧宁,心中怒气略消,斜眼睥睨李风云,道:“臭小子,你去把其他的人都杀了,殿下若是有一根毫毛的损伤,本座先宰了你!” 李风云吓了一跳,他知道,刚才他在门前对萧齐瑞动了杀意,并没能瞒过他。萧齐瑞这般说,是在报复他。 嘿嘿一笑,李风云道:“没问题,国师你就请好吧!”说罢,指着萧齐瑞身边的两名一流高手道:“这湖心堡中必有地牢,耶律洪古多半便被囚禁在地牢之中。两位,麻烦你们把堡顶的辽兵清掉,其余的,便交给我们了!” 那两名高手本能地正要答应,忽见萧齐瑞沉着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齐瑞虽然厌恶李风云心怀叵测,但也不想营救耶律洪古失败,冷哼了一声,道:“你们去吧!” 那两名高手松了一口气,答应了一声,找到上楼的楼梯,朝楼上冲去。 李风云、公孙无忧、苏语侬三人迅速搜索了底层,不多时苏语侬便在一间石室内找到了地牢的入口通道。青囊门对机关的研究十分之深,那地牢入口虽然藏得十分隐秘,但还难不倒苏语侬。 那通道五尺多宽,黑幽幽深不见底,一道石阶蜿蜒而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在这里了!”打开地牢的入口,李风云喜道,正要纵身跃入,苏语侬一把拉住他,道:“等一等!”说着抓起一只圆石凳,扔了下去。 只听“嗖嗖嗖”、“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李风云吓了一跳,伸出火把往通道内照了照,隐约能见通道内跌落了许多箭矢,现出了几处陷阱。更有几处有朦胧的烟雾,显然不是善物。李风云暗叫了一声好险。 他是一流高手,平常的毒物会被他身上的罡煞之气逼开,伤不了他,但这无数的机关却很难防,尤其是在这狭窄的通道中,连腾挪的地方都没有。就算能逃过一次机关,也未必能逃过所有的机关。 苏语侬笑道:“囚禁武林高手的地方,又怎会不预防万一脱逃的情形?要找到它的总枢所在,或者一一破它的机关实在太费时间,还是这样简单。现在可以下去了,尽量沿着石凳滚过的轨迹走,注意不要碰两边的东西,以防有漏掉的机关!”石凳磕碰过的痕迹很好认,顺着石凳滚过的轨迹走不是见难事。 李风云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住着幽影宝刀,一马当先,小心翼翼地跨入通道之中,苏语侬紧随其后,公孙无忧护住后路。 那石凳并没滚到底部,停留在十余丈外的拐角处,李风云收了幽影宝刀,学着苏语侬,再次将石凳滚了下去,又一阵“噼里啪啦”乱响,十余个机关再次被破掉。 如此三人往下走了近百丈,终于看见一道木门。 李风云一脚踹开那木门,惊动了木门后八名守卫,各挺刀枪朝李风云三人扑来,其中还有一名二流高手。 这些人哪里是李风云的对手,几个照面后,便被一一砍死在脚下。 解决掉那八名守卫,李风云三人举目四顾,洞中稀稀拉拉点着十余支火把,光线虽然黯淡,但是李风云还是能看清周围的情况。 这山洞下面的空间真不小,只怕有百余丈的方圆,沿着洞壁修建着百余间监牢,监牢中多的关押着十余个人,少则关押着一两个人。算起来,这里关押的人竟然不下四百多人。 这些人已经注意到李风云这边的动静,正一齐朝这边望来。 第六百八章 恶头陀薛霸 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好大的手笔,竟然在湖底建起这监狱,这要花多少银子?” 苏语侬笑道:“这里应该是原本就有一个山洞,修建者不过是依着原有的走势稍作整理罢了。” “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一名乱糟糟一脸毛发的头陀目露凶光,双手紧抓住监牢的栅栏高声问道。 李风云呵呵笑道:“各位不用担心,我叫李风云,是来救你们的。” “李风云?”有人惊叫道,“可是风云营血衣魔煞李风云?大晋已经光复了燕云十六州吗?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人应该是在晋国被灭之前被关押进来的,否则不会不知道晋国已经被契丹给灭了。 李风云大声道:“晋国已经亡了,现在契丹不叫契丹,改叫辽国,燕云十六州依然还在辽国手中。我们的时间不多,先救你们出来再说!”说罢,提起血淋淋的幽影宝刀,也不去找钥匙,挨个斩断各个监牢的锁链。 不多时,百余间监牢都已经打开,四百多人多人尽数涌了出来。 李风云大声喊道:“各位江湖朋友,还能运转内力吗?” 有人立刻答道:“契丹鞑子给我们的饭菜中,也不知混入了什么毒药,莫说是内力,就连是力气也使不出几分,要不然,这里哪里囚禁得住我们?” “不错,鞑子把我们囚禁在这里,不过是想要我们投降他们,或者偷学我们的武功罢了,不将我们身上的内力废掉,他们怎会安心?” …… 苏语侬探了探一人的脉搏,又运转内力在那人体内查探了一番,又接连查探了数人,笑道:“不要紧,是软筋散气散,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药,奴家这里有解药,即便不服解药,五天后,软筋散气散的药力也会自然散去。” 说罢,取出指头长短的一截黑乎乎的东西,凑近火把点燃。那黑乎乎的东西立刻冒出浓烟,奇臭无比,十分难闻,逼得众人纷纷掩鼻躲开。 一人喝道:“李风云,你这是何意?” 苏语侬笑道:“大家莫惊,奴家是虞不全的弟子苏语侬,断不会害大家。这异香烟氲虽然难闻,却能解百毒,其中正好包括软筋散气散。大家吸入这异香烟氲,静心调息,只需大半炷香的工夫,软筋散气散之毒就能解掉。 当然,如果是一流高手,所中的必定不是软筋散气散之毒,软筋散气散还对付不了一流高手。不知哪几位前辈已经迈入了一流境界,请过来,奴家为你们把脉。” 李风云也叫道:“我若要害大家,何须这般麻烦?快快调息解毒,呆会说不准还要与来援的辽军大战一场。” 众人听了苏语侬和李风云的话,虽心中仍存疑虑,但也觉得有道理,纷纷坐下调息。 说也奇怪,那异香烟氲初闻奇臭无比,但闻久了竟然不觉得其臭,反而隐隐体味到一股香意。 只有七人并未坐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苏语侬身边,那名一脸乱糟糟毛发的头陀正是其一。 那头陀大步来到苏语侬身边,探出手来,大声道:“小姑娘,洒家叫薛霸。洒家信你,你先替洒家把脉。” “莫非是称霸辽东的恶头陀薛霸?”李风云、苏语侬倒也罢了,公孙无忧听了那头陀的话,惊问道。 “不错,正是洒家!小子,你是何人,竟然知道洒家的名号?”薛霸侧眼望了公孙无忧眼,问道。 李风云也奇怪,望向公孙无忧。如今的李风云,交游广阔,见识也算不凡,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恶头陀薛霸这一号人。 公孙无忧苦笑一声,道:“当年长白山天池之战,在下怎会不知?只是江湖相传在二十年前前辈便驾鹤西游了,没料想今天居然见到了前辈。” 那头陀脸上露出几分得意,道:“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见识!” 李风云心道:“这恶头陀究竟是什么人物,能让公孙无忧这般震惊?长白山天池之战又是什么,怎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过?”此时人多,公孙无忧没有多说,应该是有其道理,所以李风云也没有相问。 这时苏语侬伸出玉指,搭在那薛霸的手腕上,骤然变色,奇道:“怎么会是这样?” 薛霸哈哈大笑,问道:“小姑娘,瞧得出是什么毒么?” 苏语侬没有说话,又接连为另外六人把了脉,这六人也纷纷报出名号,分别是嵩山岳阳子,华山重阳真人,铁指刘清风,衡阳大侠洛通,幽州许成风,塞外人屠赫赤连,都曾是江湖上响当当人物,武功至少堪比佘破财。 方才问道:“各位前辈,契丹人提供你的食物是否每隔段日子,便奇香无比,滋味略苦?” 那头陀答道:“不错,正是如此!”其他六人也纷纷点头。 苏语侬道:“如果奴家猜得不错,各位前辈所中的应该是奇香软骨丹,奴家暂时还配置不出解药。” 几名一流高手不免失望,铁指刘清风笑道:“不打紧,能逃脱这暗不见天日的牢笼,已经是天幸,就算恢复不了功力又如何?” “各位前辈也不必失望,”苏语侬又笑道,“奴家现在配置不出解药,不等于以后也配置不出来。奴家知道这解药的方子,只是卡在一处手法尚不熟练罢了。相信通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必定能配置得出解药。不过,纵使配置出来解药,各位前辈中毒已深,没有大几个月的时间,也难恢复当年的功力。只是不知各位是否愿意等奴家为各位配制解药?” 众人原本听了苏语侬的话,已经死心了,又听苏语侬这般说,简直是峰回路转又一村,不觉大喜,纷纷道:“等得,等得!” 苏语侬又转头对薛霸道:“薛前辈与另外几位前辈所中的毒虽然是一样的,但是薛前辈所练的功法有些特殊,单靠那解药还解不开前辈的毒。” 薛霸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问道:“小姑娘,那洒家的毒可有解决之法?” 苏语侬点点头,答道:“方法倒是有,只是不晓得前辈愿意还是不愿意。” 第六百九章 刑罚 看到李风云带着一大群人从地牢中出来,萧齐瑞脸都黑了,他已经抓了几名堡中的将领仔细审问过,得知堡中的情况,耶律洪古根本没有被关押在湖心堡中。原本萧齐瑞还心怀一些侥幸,但见到这一大伙江湖人士,便知道耶律阮根本不可能将耶律洪古与一伙江湖高手关在一起。 萧齐瑞不是蠢人,看到了这伙武林中人、辽国的叛逆,他立刻明白李风云为何进堡后见人就杀,不留一个活口审问的原因。李风云三人很可能早就知道这湖心岛上关押的是什么人,所以根本没留机会给萧齐瑞去盘问这里的守卒。否则,萧齐瑞很可能转身就走。而这里的守卒就算挡不住李风云三人,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杀光监牢中的武林高手。 狠狠地瞪了李风云一眼,萧齐瑞眼中寒意森然:“好你个李风云,居然连本座也敢骗!你真当本座杀不得你吗?”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国师太高看李某了,我哪敢骗国师?我又哪知这湖心堡里是这般情况?既然遇到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大牢中的那些武林高手,虽然除了那七名一流高手外都已经解开了软筋散气散,但身体还很虚弱,而且都是二三流高手,靠他们是没法跟萧齐瑞相抗衡的。而且李风云不知这些人的底细,他们未必肯帮他。所以,李风云根本没有指望这些人。 “还敢骗本座!”萧齐瑞杀机迸现,揉身便要朝李风云扑来。 李风云早就防着萧齐瑞这一招,一见情况不对,立刻挤入人群之中,大声叫道:“萧国师,且慢动手,我猜到了殿下被押在哪里!” 萧齐瑞一怔,停手喝道:“快说!要是再敢有半字虚言,本座饶不了你!” 李风云又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朝四周看了看,搓了搓手,道:“国师请放心,那地方李某虽没有十成的把握,七八成还是有的。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官兵恐怕马上便要杀到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李风云的确猜想耶律洪古被关在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他与公孙无忧合力推测最有可能的地方。这也是这次李风云三人之所以在萧齐瑞手中尚且敢胆大妄为的底气所在。 周围聚集着四百多名武林高手,萧齐瑞也意识到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如果李风云的猜测,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再想找到耶律洪古恐怕难上加难。 这时,负责在堡顶望风的一名一流高手,急匆匆从堡顶掠了下来,大声道:“国师,不好,幽州那边的援军已经赶过来了。” 经过这么一闹,萧齐瑞要杀李风云之心已经消去了大半。形势紧急,萧齐瑞再顾不得李风云,纵身跃上堡墙,来到堡顶,朝外看去。 只见远出星星点点,大约有二十多条小船正朝这边驶来,估计再有大半炷香的时间,便能靠到湖心堡的码头。 此时,湖心堡的辽兵并没有完全被消灭,约有两百多人被堵在一个小院内死守待援。 李风云这时也跳上堡顶。 萧齐瑞对身边的那两名一流高手道:“我们走!”又斜睨了李风云一眼,伸出一指,正点中李风云的印堂穴,李风云只觉得身体一震,不能动弹,一股磅礴的阴冷内力被注入体内,与原有的那个漩涡汇聚成一体,那漩涡立刻增强了十余倍,隐约有凝实成丹之相。 萧齐瑞冷声道:“你自己拉的屎,你自己擦屁股,休想再将本座牵扯进来。 记住,事后如果你还活着,便来找本座。本座不会在那里等你太久,最多三天。 哼哼,这次这真元发作,可不比上次那么简单。不要以为你师兄或者其他什么人能救得了你,本座的手法,谁都奈何不得,只会火上浇油。 你若敢不来,那以后你就不用再来了!” 说罢,萧齐瑞带着那两名一流高手,纵身跃下堡去,借着堡墙上的一些凸起,滑落到地面上,又跳上停在码头上的小船,朝原本出发的那处小水湾驶去。 在这一个多月中,萧齐瑞有意给李风云苦头吃,李风云印堂穴处所藏的那团真元曾发作过一次。 那一次,李风云可谓是吃尽了苦头,他自己的真元与萧齐瑞的真元在全身上下乱蹿,完全控制不住。两股真元彼此纠缠在一起,龙争虎斗,如同孙猴子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全身上下,经脉百骸,五脏六腑中无处不是战场。心肝脾肺肾,无处不是钻心的痛,脑袋几欲爆开。那种痛,极难形容,如果将之与普通人抽筋时痛相比,李风云认为足以是后者的百倍。 李风云的内力强大,萧齐瑞的那团真元凝神,彼此谁也压制不住谁,缠斗不休,真可谓是翻江倒海,地裂山崩。教李风云真希望自己能晕过去,可是偏偏就是晕不过去。 时而如身处万年冰渊之下,时而如在火山岩浆中烘烤,时而肉身被剁成了肉馅,被放在加了冰的热油锅里烹炸,时而如被置入石磨中碾磨成肉糜…… 如是种种,那种滋味,萧齐瑞说得果然不错,真的是生不如死,李风云就觉得全身冷,牙齿发酸。 据事后苏语侬说,那一夜李风云的嘶吼哀嚎,让周围数里内的野兽飞鸟,都逃得精光,连虫子也不见踪影。 后来,在李风云苦苦挣扎了一个时辰之后,萧齐瑞才出手平定了李风云体内暴走的真元。 这一次,萧齐瑞输入的真元更多出十倍,李风云突然涌出一个念头,干脆抹脖子自杀算了,省得受罪。 眼见着萧齐瑞等人驾船离开,李风云呆了一呆,大声叫道:“你把船弄走了,我们怎么办?” 这时,堡中的众豪杰除去一部分堵住被堵在院中的辽兵,其余人也来到了堡顶。 公孙无忧望了望萧齐瑞那只远去的小船,摇了摇扇子,道:“不妨事,不是有人给我们送船来了么?” 第六百十章 遁逃 李风云看了看远处的那二十多条小船,摇摇头,道:“不成,他们也不是傻子,只要在周围困住我们,光放火烟熏也能弄死我们。凌波虚步的本事,我可不会。我想你也不会,这里的人没一个会的。想凫水突围,水中行动不便,本事施展不出来,非被辽兵射死不可,还不如躲在这堡中。” 公孙无忧哈哈笑道:“小兄弟,平时看你都是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犯起糊涂来了。” 李风云愣住了,细思了一下,似乎的确是如公孙无忧所说的那样,他的确被萧齐瑞的话吓住了,心里总是琢磨怎样才能熬过月圆之夜,对眼前的局势没有多想。 公孙无忧指着缓缓驶进的那二十多只小船,道:“那些辽兵并不知道我们的实力。我们只需要升起千斤闸,堡顶上留些人假扮辽兵,堡内弄得杀声震天,那辽兵必定以为我们还没拿下湖心堡,又岂有坐壁旁观之理?” 李风云想明白过来,这些辽兵这么快赶来,说明他们也知道湖心堡十分重要。如果湖心堡已经失守,这些辽兵当然不会轻易登岸,只会围住湖心堡的周围,那么,他们就很难逃脱。但是情况并非这样,辽兵并知道到堡内的实际情况。只要他们装得像,能骗得过来援的辽兵,让他们认为湖心堡并没有丢掉。那么,他们必定会登岸冲进拼命来援。到那时候,李风云等人的机会就来了。 想通了这一点,李风云立刻招呼过来几名被困的武林高手,让他们尽快转动堡顶的轱辘,将千斤闸升起来。 又安排了三十名二流高手穿上辽兵的衣服,站堡顶假装驻守,相信夜色之下,辽兵估计分辨不出真假。又命令其他的高手回到底楼,将大多数尸体扔到一间石屋中,假做厮杀,将动静闹得很大。 果然,当辽兵那二十多只小船靠过来时,发现堡门大开,堡内杀声震天,几乎没做考虑,便纷纷将船靠上码头,冲上岸去。 这次二十多只小船大概运送来了三四百多名辽军,不多时便全部上岸,一队一队,冲进了堡内。 躲在堡顶窥探敌情的李风云见状大喜,待那三百多名辽军差不多全都冲进湖心堡后,一纵身跳下堡去,脚尖在堡壁的几处凸起处一点,已经悄悄地落到了码头上,抽出背后的两把宝刀,冷不防冲了出去,手起刀落,将数名仍然留守在码头上看守的辽兵砍落水中。 原本呆在堡顶的二十多名二流高手这时也顺着早就准备好的绳索滑了下来,分出十余人堵住了大门,另外十多人随李风云来夺船。 辽兵尽数下船之后,撑船的船夫原本是要撑船离开,去接下一拨辽军,忽然见杀出一拨人来,转眼工夫就将码头上的十多名辽兵砍杀殆尽,不由得吓得惊慌失措。有的船夫趴倒在船上,大声叫:“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只是撑船的。” 有的见势不妙,便想撑船逃开。 李风云岂会让他们离开,身形一闪,便落到已经划出码头一丈多远的一只船上,大声叫道:“都给老子留下,谁敢把船划走,老子宰了他。好好听老子的话,留你们一条狗命。” 众船夫吓得腿肚子发软,哪里再敢反抗,纷纷都停了下来。 这时,那十多名二流高手也赶到了,将船控制住。 李风云又跳上码头,道:“你们看好船,我去接应里面的人。”说罢,朝堡门冲去。 那些辽兵听到码头上的惨叫,带队的将领便心知大势不妙,急忙率领百余名辽兵想要冲出堡门,夺回船只。 可是守在堡门口的有十多名二流高手,虽然身体虚弱,但也不是那些辽兵能够抵挡得了的。转眼之间,辽兵便被砍死十多名。 不过,辽兵中也有高手,凭着两名二流高手做骨干,辽兵结着成军阵,一时与实力并未恢复的那十余名二流高手杀得旗鼓相当。 李风云重新回到堡门前,形势立刻就大变,李风云一招风卷残云,直接斩杀了七八名辽兵,顿时便打破了均势。辽兵被杀得心惊胆战,不断后退。 这时堡内的武林高手也发了力,在公孙无忧的率领之下,只杀得堡内的两三百名辽兵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李风云见大势已定,也不想在湖心岛多耗时间,以防有变,大喝一声:“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到一边,让出路来,老子便不杀你们。要不然,送你们去见阎王爷。” 堡内的辽兵此时已经剩下约两百人,加上原本被困的辽兵也只有三百多人,早已经被杀得心胆俱寒,见此情况,哪里还有胆量与李风云等人再打下去,如水一般纷纷向两侧闪去,只有几名不明就里的小兵来不及闪开,糊里糊涂地做了刀下之鬼。 见辽兵已经让出了道路,群雄也不再厮杀,公孙无忧大笑一声,叫道:“各位且随我走!”率领群雄撤出堡去。李风云与公孙无忧断后,群雄纷纷上船。 这二十多只小船,比李风云来时乘坐的那一条船要大出一倍有余,每只船勉强能装二十来人,四百多人,一次勉强能运完。码头上乱哄哄一片。 这时,原本驻守堡内的辽兵与来远的残兵汇合在一起,有不甘心的悍勇之徒仍然想冲上来,李风云手中双刀刀光一闪,将那些名悍卒砍成了几截,冷哼一声,道:“哪个想找死的,放马过来!”蠢蠢欲动的辽兵立刻被震慑住了。 有李风云与公孙无忧两名凶神守在堡门口,辽兵个个面如土色,哪个敢拦,眼睁睁看着群雄一个个上船离去。 李风云与公孙无忧,眼见所有的群雄都已经上船,哈哈一笑,跳上最后一艘船,扬长而去。 一名辽兵百夫长忽然醒悟过来,冲了出来,大声叫道:“快上顶楼,码头,射箭,投石……” 话音未落,公孙无忧抬手一弹,只见幽光一闪,一枚钢针从那名百夫长的印堂穴透入脑中,那名百夫长身子晃了晃,委顿倒地。 众辽兵哑然,无人再敢动弹。 第六百十一章 群雄 李风云三人带着四百多名湖心堡被囚禁的武林高手乘船逃离了湖心堡,在出发时的那个小湾登陆。萧齐瑞和原本在岸上负责戒备的那十多名二流高手早已经不见踪影,显然不希望与李风云等人搅在一起。 此处离来援的辽兵只有不到三四里的距离,那辽兵恐怕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多半正在朝这边赶来。众人不敢久留,在李风云的带领下消失在群山之中。 燕云十六州山势险峻,能勾连南北的官道只有轵关陉,山中没有道路,极其难行。不过众人都是武林中人,身手矫捷,除了那七位一流高手内力还未恢复,其他的人都能运转内力,这一路的险阻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不到半个时辰,李风云等人走出了五六里多路。 李风云估计辽军一时很难找得到他们,于是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升起数堆篝火,让众人停下来休息。 毕竟这些高手刚刚脱离了牢狱之灾,内力虽然恢复了,但身体虚弱,又加上在湖心堡中,辽人只肯给他们勉强维持生命的食物,体力却远远跟不上。而且大多数人身上都有在监禁时留下的伤,又多年不练武功,身体也远不如从前,几乎个个枯槁如柴。 若论实力,这些人中的三流高手也只比之一般的辽兵高那么一点,二流高手也强不了多少。所以,之前在湖心堡中之时,四百余名武林高手人对上近六百名配合有素的辽兵,居然战死了十来人,更有二十多人受伤。这若放在平时,简直是不可想象。这也教李风云心疼不已,要知道,这些人在李风云眼里,都可是宝贝。 莫要看这些高手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不怎地,那是因为关得太久,实力施展不出来的缘故,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实力恢复过来,那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这些人能被耶律明关进湖心堡,说明都有其特别之处。所以,即便是三流高手,也肯定有耶律明看中的其独到之处。否则,赤练崖早就杀了,岂容他们活到现在? 这批人哪怕有一小半人肯加入游击营,恐怕游击营的实力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统率大军征战四方好几年的李风云怎会不明白这道理? 经过一番奔波,众高手已经是饥饿疲惫不堪,急需休息。 安顿好众人,李风云立刻出去打猎,苏语侬也出去采集野果和疗伤的草药。 趁着这会儿时间,公孙无忧与苏语侬将这些年中原和契丹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向众人讲述了一遍。当然,其中的重点是介绍游击营和李风云的种种事迹,毕竟,他们三人千辛万苦将这些江湖豪杰救出来的目的,也是想多拉些人加入藏军谷。 众豪杰大多被魔教关押了数年之久,短的也有一两年,长的如薛霸,竟然被关了十八之久年,当然,被关在湖心堡不过八年,因为湖心堡建起来也不过八年。对外界的事情了解不多,突然被救出来,恍若隔世,对外面的世界竟然生出几分生疏感。 据众人说,在湖心堡下的那监狱之中,先后死去的武林高手不下八九百名,有病死的,被折磨死的,更有受不住煎熬自尽的,能活下来的,无不是心志坚毅之辈。当然,也有些人受不了折磨,投靠了魔教,这样的人,也有两三百名。 想起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又想到过去的那些亲朋好友,几番战乱下来,也不知还活着没有,伤心处不少人潸然泪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想当年,不论善恶,这些人哪个不是江湖中响当当的英雄豪杰,只因不愿屈服于魔教,不愿为契丹人效力,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的湖心堡下,每日度日如年。 公孙无忧道:“现在天下的形势大家已经知道了,晋国已经亡了,辽国也退回到了草原,河东的刘知远也已经在开封改朝换代,建立起大汉。但是中原各地的烽火还并未完全熄灭,刘知远这个皇帝还坐得并不安稳。 江湖中更是波谲云诡,各方势力林立。 各位,不知大家下一步的打算是怎样?” 众豪杰一阵黯然,一名白发老者抹了一把老泪,长叹一声,道:“打算,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打算?老夫河北柳青岩,被魔教关了整整十年,家中的子孙族人也不知还是否有人活着,又有几人活着。 公孙公子,你且说说,我等该何去何从?” 柳青岩,翼州柳家堡人氏,武功不俗,当年便是二流顶尖的实力,只差一步便能踏入一流宗师之境。当年柳青岩以两把吴钩称雄于世,人称青侠,为人豪爽,喜欢交友,在后汉末年,曾组织柳家堡子弟及周边乡亲起义抵抗契丹与石敬瑭的联军。兵败后失踪,江湖中相传他已经战死,想不到也被幽禁在湖心堡中。 不过据公孙无忧所知,当年名震江湖的柳家堡,十年前便早已经是一片废墟,荒芜人烟。柳家堡的子弟,就算还有人活着,也早已经不知流落何方去了。 众人的经历与柳青岩的情况相仿,不觉心中凄然。 公孙无忧轻叹一声,道:“乱世之中,人如蝼蚁,人命抵不过一条狗,这样的乱世,不知几时方能结束。 本公子的想法是各位现在身体虚弱,各自散去,在这乱世之中未必有自保之力。涿州离藏军谷也不远,不过百余里路程。大家不如虽我等先去藏军谷修养一段时间,等身体恢复过来,再做打算岂不是更好。 大家请放心,诸位在藏军谷来去自由,调养好身体后,想要离去,藏军谷绝不阻拦。” 公孙无忧也知道,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老江湖,即使他现在说得天花乱坠,将藏军谷说得百般好,将李风云说得无比伟大,这些人也未必肯信,倒不如带他们去藏军谷,让他们自己去看,自己去想,反而效果更好。 众人觉得公孙无忧说得有道理,又加上公孙无忧和李风云都是一流高手,应该不会轻易食言哄骗他们,纷纷答应,只有十多名原本是恶名昭昭的江洋大盗,当年杀人无算,江湖中仇人太多,担心被人报复,又自恃武功高强,不愿去藏军谷,提出要离去。 公孙无忧也知不可能留住所有人,这几人在江湖中凶名太甚,即便投入游击营,也未必是一见好事,于是也不勉强,只说等李风云回来,吃些东西,恢复一下体力,大家好聚好散,再走不迟。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李风云带了洗剥好的两头野猪和十多只野兔回来。 这些猎物当然不够四百多人分,不过,加上苏语侬采集回来的数百枚野果,应该也能勉强充饥了。 第六百十二章 七绝玄功 草草烤熟了猎物,众人囫囵吃过,体力也恢复了不少。苏语侬又调制了一些草药,为众人伤势重新精心包扎治疗了一番。 看看天色已亮,那十多名江洋大盗不愿再呆下去,抱拳告辞。 李风云已经听公孙无忧说过这事,见这十多人去意已定,心中虽有些惋惜,但也不好再挽留,便大致画出了周围的地形和位置,送他们离开。 留下的众豪杰见李风云果然信守承诺,放那十多人离开,原本有些疑虑不安的心也放了下来。 恶头陀趁着苏语侬替他仔细检查身体的时机,将苏语侬拉到一边,低声问道:“苏姑娘,你真的有法子恢复洒家的武功?” 苏语侬道:“奴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总有六七成吧!前辈也应该知道,你所练的功法大异于常人,经脉逆行,应该就是江湖中传闻的《七绝玄功》吧?没想到《七绝玄功》真的存在,奴家之前还以为只是一个传说。 由于前辈练了七绝玄功,要恢复前辈的功力,普通的法子是决计不成的,即使有奇香软骨丹的解药,也对前辈没什么作用。” 恶头陀阴沉着脸低声道:“没想到你这娃娃居然也知道《七绝玄功》!”心中升起一丝杀意。只是他现在内力全无,想杀苏语侬也是有其心无其力。 苏语侬嘻嘻一笑,道:“奴家的师父是虞不全,怎会不知道能让经脉逆转的《七绝玄功》?前辈莫要对奴家起杀心,就算前辈杀了奴家,也没有多大的用处,风云哥哥和公孙公子,只怕也知道前辈所练的是《七绝玄功》。若是传扬出去,天下虽大,前辈恐怕也难有立锥之地了。”苏语侬何等聪明,怎会看不出薛霸心中暗藏的杀机? 薛霸脸色微微一变,旋即道:“好个聪明的女娃,你且说来,如何才能让洒家恢复武功,你放心,洒家恢复功力后,绝不会伤你半根头发。” 苏语侬摇摇头,道:“前辈,即便你要杀奴家,奴家也不怕。我干爷爷乃是少林的了然大师,风云哥哥也是武圣李苍穹的关门弟子,他的两位师兄,燕无双与路惊鸿,想必前辈也知道。还有公孙公子,来历也不凡,无论哪一个,前辈即使是在全盛时期,也都是惹不起的。 奴家劝前辈,还是莫要打杀人灭口的心思,的罗!” 被苏语侬点破了心思,薛霸神色大异。《七绝玄功》的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原本他还想先糊弄住这三人,日后再找机会除掉这三人。 瞧苏语侬的样子,不像在说谎,那薛霸的打算是决计不成的。 以他恢复后的武功,要杀李风云、公孙无忧,薛霸认为根本没有多大的问题,即便两人联手也不可能逃得掉,武功低微的苏语侬更不在话下。 但如果事情真如苏语侬所说的那样,李风云、苏语侬、公孙无忧三人的来头个个都这么大,他的确不敢动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一个耶律明他都对付不了,被抓来囚禁了十八年,如果再加上燕无双、路惊鸿、了然大师,薛霸认为自己还不如自杀干脆些。 苏语侬轻笑了一声,接着道:“前辈请放心,奴家对《七绝玄功》没什么想法,更不想因为《七绝玄功》搅起武林中的血雨腥风。所以,这件事,奴家不会轻易对他人提起,,相信风云哥哥、公孙公子也是如此。” 薛霸沉默不语,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方才道:“苏姑娘,你要如何才肯救洒家?” 苏语侬摇摇头道:“其实要救前辈的法子很简单,只看前辈愿意还是不愿意。” “《七绝玄功》?究竟是什么东西?”与此同时,李风云与公孙无忧也在洞外一处隐蔽地点密商。 公孙无忧道:“《七绝玄功》是传说中的一门内功心法,阴毒无比,与《北冥神功》齐名,被列为两大绝世邪功。不同之处在于,《北冥神功》吸取的是武林高手的真元。而《七绝玄功》则是吸取童男童女的本命精血。” 李风云脸色微变,两大绝世邪功,《北冥神功》与《七绝玄功》,他练的实际上就是《北冥神功》,只是他从未告诉公孙无忧,公孙无忧不知罢了。 公孙无忧并未太在意李风云的神情,接着又解释道:“恶头陀薛霸当年虽然声名不彰,其实武功极为厉害。这天下,除了八大绝世高手和永固宫主外,恐怕没人是他的对手。若真要论起来,永固宫主稍不小心,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而且此人穷凶极恶,据我所知,要将七绝玄功练到他这般地步,不知杀了多少童男童女才成。” 李风云奇道:“不是说永固宫主是一流高手中的第一人,又怎么蹦出一个薛霸?” 公孙无忧摇摇头,道:“说永固宫主是一流高手中的第一人,是因为她只差半步就可踏入绝顶高手的境界。永固宫主成名,也只是这十多年的事情,而薛霸在二十年前,便足以与永固宫主相提并论。只是他毕竟练的是邪功,就算他没有浪费这十八年的时间,此生也无望踏入绝顶高手行列。 而永固宫主不同,我听师父说过,永固宫主之所以不能踏出那半步,还是因为她放不下,心魔难平。只要永固宫主能放下心中的执念,踏入绝世高手之境,指日可待。 相比之下,永固宫主仍旧高出他一筹。” 李风云有些不解,追问道:“为何说他此生无踏入绝顶高手行列?” 公孙无忧解释道:“邪功之所以称为邪功,一方面是因为所用的方法惨无人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功法中存在重大缺陷。正因为功法中有重大缺陷,所以修炼邪功的人,实力虽然进步神速,但绝对不可能踏入绝世高手之境。北冥神功如此,七绝玄功也是如此。” 李风云心道:“那可不一定,李老爹也是修炼了北冥神功,不是一样成为了绝世高手,非但成了绝世高手,而且还超越了绝世高手之境。可见这世上并无绝对!” 不过这话总不好对公孙无忧说,于是李风云转过话题,问道:“长白山天池之战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百一十三章 天池之战 公孙无忧略微思忖了片刻,道:“长白山天池之战知道的人没有几个,我也是听师父说过,记得有此事罢了,具体什么时间,我也不太清楚,大约是在二、三十年前吧。 当时的耶律明才刚刚当上魔教教主,二、三十年前的魔教可没有如今这么势大嚣张,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塞外门派,只是由于得到了契丹的支持,赤练崖扩张得很快。 当年在辽东渤海国这一带,发生了许多宗童男童女离奇失踪的案件。而且不仅仅局限于渤海国内,生活在辽东契丹的许多部族也受到波及,同样失踪了大量的小孩。 小孩被拐走这种事情,原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事情怪就怪在,这些小孩几乎是在父母的眼皮底下被人偷走的。而且这种事还接二连三的发生。 那时的契丹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强大,损失大量的童男童女,自然就引起了契丹太子耶律倍的注意。 那时耶律倍在契丹还是非常得势的,深受耶律阿保机的宠爱。当年若没有耶律倍的鼎立支持,魔教也未必能在短短十多年里从一个普通的帮派,崛起成为后来能与少林寺、玄武宫鼎足而立的庞大势力。 耶律倍与当时的魔教教主耶律明私交非常好,所以,耶律倍请耶律明调查童男童女失踪之事。” 听到这里,李风云终于明白魔教教主耶律明为何会倒向耶律阮了。耶律倍对耶律明有知遇之恩,赤练崖也是靠耶律倍才能迅速崛起成为塞外第一大教。耶律明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怎会不对耶律倍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当年耶律倍意外失去了皇位,并客死中原,耶律明估计早就心怀愧疚。如今他的儿子耶律阮有机会坐上皇帝的宝座,耶律明不支持耶律阮又支持何人? “耶律明那时的武功修为还没有达到绝世高手的境界。”公孙无忧接着道,“不过也已经非常之高,比我们现在还高,应该能与现在的永固宫主相当,被称为契丹自国师萧齐瑞之下的第一人。那时的萧齐瑞,已经是绝世高手了。 耶律明经过一番调查,终于发现这一系列童男童女失踪案的端倪,并且顺藤摸瓜,查到了薛霸的身上。 原来,当年薛霸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得到了《七绝玄功》的秘籍,于是按照秘籍上的法子修炼七绝玄功。而修炼七绝玄功需要大量童男童女的精血,于是,薛霸在渤海国弄了一个不大的邪教,名叫月神教,以拜祭月神为名,派手下四处搜罗童男童女,供他练功之用。 只是薛霸此人非常奸狡,他也知道此事若被江湖中人知道,他必被天下豪杰追杀,所以,月神教表面看上去,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其实背后却是他一手操弄的。 耶律明查清楚这件事后,非常生气,即刻调来赤练崖大批的高手,对月神教进行围剿,月神教的成员几乎无一逃脱,尽数死在了赤练崖的手中。但是,薛霸却逃脱了。 耶律明又怎肯就此放过薛霸,单身独自追杀薛霸,追了七天七夜,才在长白脚下堵住了薛霸。两人一番打斗,正好惊动了正在那里游历的我师父。 我的师父那时同样也没踏入绝世高手之境,见到两名武功如此之高的一流高手彼此以命相搏,一时好奇,出手隔开了两人的打斗,询问究竟是为何事。 耶律明也没隐瞒,就将月神教之事合盘托出,并邀请我师父一齐对付薛霸。 我师父与薛霸对过一掌,感觉薛霸的内力十分诡异奇怪,听了耶律明这番话,立刻就想到了传说中的《七绝玄功》,于是出口询问薛霸是否薛霸修炼了《七绝玄功》。 当是薛霸显然还不知道《七绝玄功》乃是天下武林中忌讳的邪功,一口承认了此事。并责怪我师父偏袒耶律明,并激将耶律明与他单打独斗。 耶律明何等气傲,于是便同意了薛霸的提意,三人来到长白山之顶的天池边,耶律明与薛霸约定,不死不休。并请我师父作为中正。 耶律明武功高强,薛霸内力阴毒,三人打了一天一夜,最终耶律明终究一招不慎,被薛霸的内力所伤,身受重伤,败于薛霸的手下。 正当薛霸想要趁胜杀了耶律明之时,我师父有些不忍,出手拦住了薛霸,劝说他放过耶律明。 我师父毕竟是轩辕台的人,不好直接出手,只得要挟薛霸,说如果薛霸决意要杀耶律明,那他就会将薛霸修炼《七绝玄功》之事告诉天下武林人知道。并告诉薛霸,《七绝玄功》是天下公认的邪功,如若消息透露出去,天下武林中人,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七绝玄功》,恐怕没有人肯放过薛霸。 薛霸这才知道其中厉害,心中忌惮我师父,更忌惮我师父将他修炼《七绝玄功》的事宣扬出去。于是便答应不杀耶律明,并且承诺以后不再以童男童女来修炼《七绝玄功》。以此为条件,换取耶律明不泄露他修炼《七绝玄功》之事,并且月神教之事也从此了结。 自从那以后,薛霸果然真的就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出现过。我师父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料到原来是被耶律明抓了起来。 耶律明这么多年来都不肯杀薛霸,恐怕也是想得到《七绝玄功》吧!” 李风云心中奇怪,问道:“这《七绝玄功》究竟是什么功法,竟然这般厉害?连耶律明也想得到?耶律明如今已经是绝世高手了,七绝玄功最多也只能修炼到一流顶尖,耶律明要它何用?” 公孙无忧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像耶律明这样的绝顶高手,谁又不想再进一步?尤其是你师父李苍穹已经证明前方的确还有路的情况下。《七绝玄功》在别人眼里是邪功,但是在耶律明眼里,未必不是另辟蹊径。而且薛霸的内力的确诡异无比,这么多年来,连我师父都参不透,这其中必有奥秘。 武学之途,往往只是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也许稍微改变一下思路,前面又是一片坦途。” 李风云想了想,也的确如此,他也不是几度顿悟从而武功大进。 正在说话,忽听有沙沙的脚步声朝他们走来,两人立刻住嘴不语,一齐向来人望去。 枝叶一阵婆娑,一名清丽的少女拨开树枝走了过来,笑道:“风云哥哥,公孙公子,你们果然在这里,你们在说什么?” 第六百一十四章 赤练崖 原来是苏语侬,李风云、公孙无忧松了一口气,薛霸之事虽然与他们没有多少关系,但若是传扬出去,难免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这世上想要通过修炼邪功快速提升实力的人大有人在,而且修炼《七绝玄功》残忍无比,需要杀害大量的童男童女,两人认为还是不要传出去为妙。 “语侬,你不去照看各位武林前辈,找我们有何事?”李风云岔开话题。 苏语侬佯装生气道:“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一定没好事,不说就不说啦,谁个稀罕,的哪?”又道:“天色已经大亮,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三人略微商量了一下回藏军谷的路线,李风云道:“语侬、公孙兄,你们带他们回藏军谷吧,记住尽量多留些人下来。” 苏语侬奇道:“风云哥哥,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回藏军谷?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死老头,你又何必再去找他?” 李风云摇摇头,答道:“不成啊,眼见没几天又到十五了,我若不去萧齐瑞那里露个面,恐怕这条命就没了。那种苦,能不受还是不受得好!” 对于李风云的情况,苏语侬也束手无策,她的医术毕竟还没到虞不全那水平,而且就算是虞不全来,也未必有法子解决李风云印堂中的团真元。 一跺脚,苏语侬道:“奴家与你一起去!公孙公子一人带他们回藏军谷就够了!” 李风云哈哈笑道:“你随我一齐去做什么?你又帮不上什么忙。放心吧,萧齐瑞不会将我怎么样,他还指望我去救耶律洪古呢!只要我找到对付那团真元的法子,我就会找机会逃跑。你随我去,反而让我多了许多顾虑。” 公孙无忧也劝说道:“风云说得没错,萧齐瑞不会将他怎样。以风云的狡猾,萧齐瑞反而该时时防着他才是。” “那倒也是!”苏语侬转忧为笑,又轻声道:“不管怎么说,你要小心!” 李风云心中一暖,一把握住苏语侬的小手道:“有你在,我怎会不小心?” 告别群雄后,李风云便朝幽州方向而去。傍晚时分,李风云便来到了萧齐瑞藏身的那处别院,萧齐瑞正在书房之中等着他。 “怎么,只有你一个回来?”萧齐瑞似乎有些不满。 李风云道:“反正对于你来说,重要的只是我,何必要把他们两人牵扯进来?你也知道,公孙无忧是野狐禅的徒弟,苏语侬是了然大师的干孙女,倘若他们两人知道你要挟了公孙无忧和苏语侬,国师你也恐怕很难应付吧?” 萧齐瑞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太在意,道:“说吧,殿下究竟被软禁在哪里?” 李风云笑道:“我们能想到耶律洪古殿下被押送到了燕云十六州,耶律阮又怎会想不到?所以,我认为耶律洪古八成并没有来燕云十六州,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是哪里?”萧齐瑞目光一紧。 “赤,练,崖!”李风云一字一顿地答道。 “赤练崖?”萧齐瑞站起身来,在书房中走来走去,若有所思,半晌后方才道,“你为何这般有把握?那段日子,可没有大批的人去赤练崖。而这燕云十六州,藏人的地方还有很多。” 李风云笑了起来,道:“燕云十六州可藏人的地方的确无数,可是耶律阮又能派出多少高手来看守耶律洪古殿下呢?国师在燕云十六州的势力,恐怕不是我看到的这些吧,再严密的墙,也有透风的时候。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看守殿下,耶律阮又怎会放心? 而赤练崖高手如云,地势又险要,除非是调动大军,否则就算国师知道耶律阮将殿下幽禁在那里,恐怕也很难将他救出来吧。 何况,耶律明对耶律阮忠心耿耿,根本不用担心会背叛。 有这样的地方,耶律阮何必还舍易求难,将耶律洪古殿下幽禁在其他地方? 那段日子,有没有大批的人去赤练崖,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如果是将我换做是耶律阮,押送耶律洪古去赤练崖,绝不会派大批的人马那般招摇,惹人注意。几名一流高手足以,甚至只需耶律明一人足以。国师,你认为呢?” 萧齐瑞考虑了一会儿,道:“也罢,本座便再相信你一次。你记住,如果救不出殿下,你也休想活命。你且去准备一下,明日清晨,便启程去赤练崖。哼哼,都说赤练崖刀山火海,本座倒要看看,究竟如何厉害法!” 说罢,萧齐瑞招来手下,交代他们继续在燕云十六州找寻耶律洪古的下落。 次日清晨,天刚刚蒙蒙亮,萧齐瑞与李风云便启程赶往赤练崖。 像他们这样的身手,当然不必走大路,遇山翻山,遇水涉水,这也免去了一路上被盘查的麻烦。 赤练崖位于关外的草原之上,离燕云十六州并不太远,是一座四面都是绝壁的山崖,高达百余丈,岩壁成赤红色,远远望去,如同一块无比巨大、赤红色的豆腐,赤练崖由此得名,又称赤练山。 赤练山山顶上是一片平地,最长宽的地方有十余里,窄的地方也有数里,山顶上树木林立,建有不少宫殿,魔教的总部便设在峰顶之上。 犹如刀削斧砍的山崖上有无数的山洞,其中许多彼此相连,如迷宫一般,究竟通往何处,普通赤练崖的弟子也弄不明白。上山的道路只有一条,是一条石洞,直通崖顶,非常险峻,易守难攻。其中有一道深渊,颇为有名,被称为黄泉渊,这黄泉渊深达万丈,深渊底部地火涌动,从上望下去如一条蜿蜒流淌的黄泉,黄泉渊以此得名。 黄泉渊两边只靠一座铁索悬桥连接,那悬桥长达三十余丈,名叫奈何桥,若是一不小心便会坠落下崖底,即便是如萧齐瑞这样的高手也难免尸骨无存。 听了萧齐瑞的介绍,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虽听说过赤练崖险要,但没想到赤练崖如此险峻,难怪魔教会将它作为总部。按萧齐瑞所说的情况,就算真有千军万马,也未必有把握能攻上赤练崖。 第六百一十五章 不讲理的萧齐瑞 望着远处从草原突兀而起的赤练崖,李风云想了想,拍拍胸口道:“还好,我们不必走这条路上山,这么大的赤练山,随便找个地方爬上去,我不信还能难得住我们不成?” 萧齐瑞冷笑一声,道:“本座还未说完呢!赤练崖的崖壁上,生长着一种毒草,名叫炼狱花,也只有在赤练崖上才能存活。炼狱话开花时极美,但是浑身是刺,炼狱花的刺奇毒无比,一旦被刺伤了皮肤,若没有解药,普通人要不了一时三刻便会毒发毙命。即便是武林高手,也坚持不了几天,就连本座也是一样。 这些年来,赤练崖的教众刻意种植炼狱花,赤练崖四周的山崖上,都已经种满了。想要攀崖上山,除非一把火烧光了炼狱花,又或者是有解药,否则等同是在送死。” 李风云张大了嘴巴,道:“那岂不是无路可走?” 萧齐瑞又道:“在赤练崖顶,赤练崖的弟子也大量种植有这种炼狱花,彼此隔开,作为防御的手段。很多地方,只有通过山洞才能到达。” 想了想,李风云道:“想必国师手中一定有炼狱花的解药。” 萧齐瑞摇摇头,答道:“本座与耶律明有仇,耶律明恨不能生啖了本座,炼狱花是赤练崖的防护手段,耶律明岂会让解药落到本座的手中?” 李风云也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很傻,讪讪地笑了笑,断了攀爬山崖上山的念头,又问道:“国师在赤练崖中应该也安排了不少内应吧?有这些内应的接应,走山洞那条路也不一定那么危险。” 萧齐瑞苦笑了一声,答道:“李风云,本座还是劝你莫要有这等投机取巧的想法。不错,本座在赤练崖中的确也安排有人,可是耶律明也非无能之辈,三十年下来,赤练崖早被他经营得针扎不透,水泼不进,本座安排的那些人,至今没有一人赢得耶律明信任。 否则,殿下在不在赤练崖,如果在,耶律明又将他囚禁在哪里,本座怎会现在还没能探清楚?” 那岂不是说都是些小杂鱼? 李风云呆了呆,眼中放出狠光,道:“也罢,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与国师或许可以先混进去,实在不行,再撤出来再想办法也行?凭国师与李某的本事,恐怕他也不敢追!” 萧齐瑞冷笑了数声,静静地瞅着李风云。 李风云被萧齐瑞瞅得有些心虚,小声问道:“国师,你为何这般看我?” 萧齐瑞冷冷地道:“如果殿下真被关押在赤练崖,那么,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救不出殿下,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李风云感觉有些不对,瞪大眼珠问道:“国师,你这是啥意思?难道……国师是打算要我一个人进去,还一定要救出耶律洪古?这这这,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讲不讲理,你都得去!”萧齐瑞冷哼了一声,眼中爆出一缕杀机,“在潢河边,在幽州,在湖心堡,本座就想杀你。能活到现在,李风云,你已经赚到了。你还没有资格在本座面前讲道理。救不出殿下,或者殿下有丝毫损伤,你都只有死路一条。区别只在于是被人杀死,自杀,还是受尽幽灵鬼指的折磨后走火入魔,经脉尽断、五脏俱毁而死。 你唯一的活路,就是老老实实到赤练崖救出殿下。到那时,本座看在你对太后或者还有用的份上,留你一条小命。” 李风云心中怒意横生,将萧齐瑞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并顺便问候了萧齐瑞历代的女性。不过,他的武功与萧齐瑞相比相差实在太远,莫说是反抗,就算是逃也是不可能的。更可恨的是萧齐瑞在他的印堂穴中种下了幽灵鬼指,就算逃走,也没有用,迟早也会受尽幽灵鬼指之苦后爆体而亡。 想到幽灵鬼指,李风云的身子忍不住颤了两颤,与其那般,还不如被人一刀杀了来得痛快,至于自杀,李风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那不是他的性格。 “兴许……也许……或许……说不定耶律洪古殿下并不在赤练崖,国师,如果是这样,你叫我哪里去救他?”犹豫了一下,李风云结结巴巴地道,“耶律阮将耶律洪古殿下关在赤练崖,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我还有很多种猜测……” “本座不管!”萧齐瑞眼中满是冷森森的寒意,“你最好希望殿下真的就被软禁在赤练崖,否则的话,你就没有再被本座利用的价值,本座还留你何用?正好为本座那徒儿报仇。” “我师兄可是燕无双、路惊鸿,我师父可是李苍穹!”李风云叫道,他看出来了,萧齐瑞与述律平不同,虽然他与这两人都有仇。 述律平毕竟是辽国的太后,考虑问题总会以大局出发,她虽然也想杀李风云为她的儿子耶律德光雪耻,但是,还是很看重李风云,只要李风云还有一丝利用价值,便不会动手。 萧齐瑞不同,他心中只怕是将李风云恨到了骨子里去了。只是碍于太后述律平,才一直没有动手。也就是说,李风云只要给了他一个足够的借口,无论李风云还有没有利用价值,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宰了李风云。 或许在萧齐瑞心中,救不救得出耶律洪古并不重要,反正耶律洪古已经失去了争夺天下的资格。当初和谈中耶律洪古所说的那些话,已经让他最后一点民心损失殆尽。在辽国,除了述律平,恐怕不会再有人支持他做皇帝了。甚至述律平,也未必支持他。述律平要救耶律洪古,更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耶律洪古是她最喜爱的儿子。 “休要拿你师父师兄来压本座!”萧齐瑞傲然道,“别人怕你的师父师兄,本座可不怕。本座自出道以来,杀人无数,几时怕过谁?耶律明的妹妹耶律月,本座也杀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既然如此,老子还不如跟你拼了!反正怎么都是死路一条。”李风云心中尚存一丝侥幸,拔出宵练、幽影两把宝刀,瞪着眼珠恐吓道。 “好!既然如此,本座便成全你!”萧齐瑞阴森森地道,探出左手,便要拍向李风云。 第六百一十六章 谋划 眼见萧齐瑞真要动手杀他,李风云立刻软了下来,收了两把宝刀,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刚才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国师又何必当真?在这草原上,孤零零只有你我两个人,实在是太无趣了。既然国师要李某单枪匹马去救耶律洪古殿下,必然有国师的考虑,我李风云上刀山、下油锅又有何妨? 国师请放心,李某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会将耶律洪古殿下救出虎口。” 李风云拍着胸脯保证道。 萧齐瑞轻哼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讥讽道:“想那李苍穹英雄一世,末了怎会收了你这样一个徒弟?” 李风云假装没有听见萧齐瑞的讽刺,恬着脸道:“萧国师,你再说说赤练崖的情况,也让我多几分把握救出耶律洪古殿下。” 萧齐瑞再次轻哼了一声,目光中又多出了几丝轻蔑。 想了一想,毕竟救耶律洪古重要,这个奸猾的小子,也不宜逼他太甚,恩威并施才对。万一真将他逼急了,撂了挑子,纵使杀了他,深入虎穴,救耶律洪古的事还不是要他萧齐瑞亲自动手?赤练崖上机关重重,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全身而出。一个不小心中了暗算,也要陨落赤练崖上,反而平白成全了赤练崖和耶律明的名声。 想到这里,萧齐瑞道:“李风云,你也无须太过担心。本座自有布置,本座安排的内应,会告诉你赤练崖的口令,还会给你找来一套赤练崖弟子的衣服给你换上。 而且,本座会先出手,将赤练崖上的一些精锐引出赤练崖,你趁乱由内应引导着潜入石洞之内,不过也只限于前小半路程。后面怎么混过去,如何去找殿下,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和随机应变了,本座相信你,这点小困难还难不倒你。” 李风云心中暗骂:“什么叫小困难,若真是小困难,你这只老乌龟怎么不自己去?老子算是倒了血霉了!”可是表面上,李风云却不敢露出丝毫,笑道:“国师请放心,此事便包在我李风云的身上。” 萧齐瑞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草图来,详细地介绍起赤练崖中的情况。 赤练崖可不比湖心堡,一招不慎,小命就没了。李风云打起精神,仔细地听着萧齐瑞的介绍,不时问几个问题。等到萧齐瑞将赤练崖上的情况介绍完之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介绍完赤练崖的情况,萧齐瑞将那张草图交给李风云,道:“赤练崖的情况,本座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午夜的时候,本座安排的内应就会过来找我们,倒是你再问他吧!” 说罢,不再理李风云,盘膝端坐,闭目养神。 李风云可不敢休息,对照着那张草图,一字一句地回想萧齐瑞的介绍,希望能将那通道和赤练崖上的情况一字不漏地熟记于心底。 李风云、萧齐瑞所在的地方,离赤练崖也不过十余里,为了防止被赤练崖的弟子发现,两人不敢举火。 到了午夜之时,李风云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朝他们这边走来。 萧齐瑞睁开眼睛,低声道:“不用担心,是本座安排的内应。赤练崖中本座的内应不止他一个,如果你遇到怀疑是本座的人,不妨骂一句:‘草你祖奶奶的。’如若对方回答:‘你他娘的放鸟屁。’那便是本座的人。你可凭此令牌让他协助你。”说罢,扔给李风云一只黑木令牌。 李风云心中感到好笑,这种联络方式,倒是特殊,只是谁又知道对方是不是他是不是萧齐瑞的人?不过,抱着能要绝不放过的心思,李风云收了那黑木令牌。 不多时,一条人影从草丛中闪了出来,见到萧齐瑞,那半跪在地上施礼,道:“属下萧元芳,拜见国师。” 李风云仔细打量此人,发现此人的修为不低,约莫是二流后期的修为,身后背着一只大包袱,不知是什么东西。 “嗯!”萧齐瑞微微点了点头,道:“萧元芳,本座交代的事情,办得怎样?” 萧元芳答道:“经过属下的打探,一个月前,的确有一人曾被押解到赤练崖来。不过此人是谁,是不是殿下,被关在哪里,属下还在查探之中。国师要属下准备的衣物及腰牌,属下已经准备妥当。”说罢,解下背后的包袱,双手托到萧齐瑞面前。 萧齐瑞再次点了点头,示意萧元芳将包袱交给李风云,道:“他就是李风云,你应该知道他。救出殿下的事本座便交给他来执行。萧元芳,你要好好配合他救出殿下。李风云,赤练崖的情况,你若有什么问题,便问他吧!” “是!国师有命,属下万死不辞!”萧元芳答应了一声,朝李风云行了一个礼,将包袱交给了李风云,解释道:“这包裹中的衣物及腰牌,乃是黑虎堂执事乌蒙托的。乌蒙托是西域人,并非我契丹族人,契丹语说得并不好,正合李将军的要求。 此人在赤练崖中并不起眼,知道他的人并不多,相信只要李将军稍加掩饰,再加上属下的帮助,要通过前小半段山洞并不容易被人查觉。 乌蒙托的武功在二流初期,善使一把西域短刀。这短刀属下也已经带来了,也藏在包裹之中。里面还有一套刀谱,名叫《罗睺九刀》,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刀法,还请李将军稍微修习一下,以防漏出破绽。” 李风云取过那包裹,解开看了看,包裹中果然有一套衣物,一只腰牌,一口两尺长的短刃,还有一本武功秘籍。收好这些东西,李风云问道:“此次我探赤练崖,也不知多长时间方能救出耶律洪古殿下,我冒充乌蒙托,若是真的乌蒙托出现了,岂不是被人察觉?” 萧元芳笑道:“那倒不会,前几日乌蒙托秘密出任务,属下埋伏在半路上偷偷将他杀了,此事除了属下,赤练崖中还没有人知道。所以,李将军不必担心会被人识破身份。”说到这里,萧元芳又看了看李风云,道:“李将军,你这两把宝刀,是无论如何不能带入赤练崖的。知道它们的人太多,见到他,将军你的身份也就暴露了。以赤练崖教主的脾气,他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第六百一十七章 夜探赤练崖(1) 李风云无奈,点头答应不会带两把宝刀进入赤练崖,三人又商量了一下进入赤练崖的方法,确定下来的时间。 商量完毕,萧元芳正要离去,却被李风云一把拉住,李风云向萧元芳详细询问赤练崖的情况,直到天色将明,才放萧元芳离去。 稍微休息了一个时辰,李风云取出那本《罗睺九刀》,粗略地看了一遍,在李风云现在的眼光看来,这套刀法平淡无奇,主要走的是小巧诡变的路子,只有九式,学起来并不难,在二流刀谱中算是不错的了。但与李风云的路数不符,李风云看了两眼,李风云便没了多大的兴趣,又取过那把短刀,抽出短刀看了看。 这把短刀的品质也算不错了,可是与李风云那两把宝刀却没法比。 李风云心中一阵哀嚎,没了那两把宝刀,他的实力恐怕要下降两三成。又想了想,在赤练崖中,若真被人识破身份,多这这两三成实力还是少这两三成实力,实际上也没有多大区别。 想了想,李风云决定还是练习好这套鸡肋般的刀法,毕竟在赤练崖中,隐藏身份恐怕比实力更重要一些。 想到这里,为了防止刀光反射引起赤练崖弟子的注意,李风云躲到身后的一片小树林中一式一式练习起《罗睺九刀》。 开始习练《罗睺刀法》之时,李风云还不觉得如何,可是练着练着,李风云忽然觉得则套刀法似乎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每一招每一式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为深奥的神韵。 这只是一种感觉,很难说得清楚,并非说这刀法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而是说,这每一招每一式中似乎都蕴藏着一股刀韵,或者说是…… “刀魂?”李风云被这种感觉吓了一大跳,这明明只是一套二流刀法,其中怎么会蕴含有刀魂?可是不错,确实是刀魂,李风云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就是刀魂。 奇怪,一套威力一般的二流刀法,怎会有一丝刀魂的韵味藏于其中,而且似乎深不可测。 李风云隐隐感觉这套《罗睺九刀》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收起小窥之心,李风云仔细地体味这套罗睺九刀的一招一式,这才发现,这套刀法绝非一般,绝对不是一套二流刀法,其中每一招每一式,看似简单,但都蕴含十分犀利后招。若真能悟透其中的关窍,其威力未必在七式青龙斩残式之下。而且,这套《罗睺九刀》,隐隐对李风云有一些触动。 若非李风云的感觉灵敏,不要说二流高手,即使是绝大部分一流高手都很难发现其中秘密。 这样也能捡到宝? 李风云心中一喜,心无旁骛,细细揣摩起这套新到手的刀法。 转眼间两天过去,赤练崖地处偏僻,萧齐瑞、李风云所呆的地方又离赤练崖足足有二十余里,平素没有人来,所以行踪并未被人发现。 “就是今夜了!”萧齐瑞抖抖身上的尘埃,站了起来,招呼李风云道,“还有半个时辰,天便要黑下来,到时便动身,你我潜入到赤练崖的山脚下。你去约好的地点,萧元芳会来接应你。本座会先行入洞,将赤练崖的人引出一批来。” 李风云点了点头,回到树林中,换上萧元芳给他带来的那套衣服,挖了一个浅坑,用衣服将宵练、幽影两把宝刀包裹好,将它们连同身上一些不用的杂物都埋入坑中。 处理好这一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风云萧齐瑞悄悄朝赤练崖方向掠去。 二十多里路,对李风云、萧齐瑞来说不算什么,一个多时辰两人便赶到了赤练崖下。与萧齐瑞分手后,李风云按照萧元芳所说,摸到了约定的地点。萧元芳果然正在那里等着他。 看到李风云潜过来,萧元芳一把将李风云拉到一处小山洞中,吹亮火折,取出一些用具,略微为李风化了化妆,然后左右看了看李风云几眼,道:“不错,李将军,你的身形与乌蒙托相似,如果不凑近了注意看,熟悉他的人也未必分辨得出来。只是你的声音不太像,总之少说话为妙。” 又交代了一番,便领着李风云走出了小山洞,带着李风云朝上山顶的那条通道走去。 约莫还有数十丈的距离,忽听有人大声叫道:“有奸细潜入赤练崖,莫要走了奸细!” 两人急忙闪身藏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出头来张望,只见一个人影飞掠出赤练崖通道的洞口,反手一刀,正将一名追他追得最近的一名赤练崖弟子砍死在地。李风云知道,那人一定是萧齐瑞,此时的萧齐瑞,显然不愿泄露他的真实身份,故意压低了修为。 接连砍死两名赤练崖弟子后,拨打开从周围射来的数十支冷箭,萧齐瑞也不多做纠缠,转身便逃。 赤练崖的众人哪肯放过他,一大拨人,约莫有百余人冲了出来,尾随着他追了出去。 眼见萧齐瑞和这拨人消失在夜色中,李风云、萧元芳两人从隐藏的地点走了出来,迅速朝通道的入口走去。 离入口还有三四丈距离,一名赤练崖弟子拦住了他们,喝道:“你们是何人,报上名来!”他身后的数名赤练崖弟子纷纷抽出手中的兵刃,紧紧地盯住李风云两人。 李风云斜眼朝四周看了看,只见洞口倒着七八具尸体,一伙赤练崖的低级弟子正在搬运尸体,清理血迹。 “嚷什么?”萧元芳瞪眼道,“我乃青雕堂执事萧元芳,他是黑虎堂执事乌蒙托,有紧急要事要上山禀报。”说罢,取出身份令牌,走了过去。 李风云也学着萧元芳的样子,一齐取出身份令牌走了过去。 那名赤练崖弟子仔细检查过两人的令牌,又打量了两人几眼,便还回了令牌,抱拳道:“抱歉,两位执事,只因刚刚发现一名奸细,想要潜入总坛,不得不仔细行事。”说罢,那人手一挥,身后的数名赤练崖弟子让开路来。 第六百一十七章 夜探赤练崖(2) 李风云偷眼看了看四周的情形。 前方的石洞正是通往赤练崖顶的通道,这个通道有一个阴森森的名字,叫做“黄泉路”。黄泉路的入口向内凹入三丈左右,被雕成张开大嘴的恶鬼模样,上下四颗獠牙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在周围飘忽的火光中,竟然有几分骨质的感觉。 那恶鬼张开的大嘴,就是黄泉路的入口,那入口并不大,宽窄只有一丈左右,一道厚重的大门描有各种魑魅魍魉和凶神恶煞,一团团乌云就仿佛真的要涌出来一般,看上去阴森森教人不寒而栗。大门足有一尺来厚,四周都用铁板加固过。 李风云心中暗叹,赤练崖被称为魔教,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中原人对契丹人的偏见,光看这道大门,就给人一种恐怖邪气的感觉。 此时那道大门并未完全关闭,只关了半扇,只容三人并肩通过。萧元芳说过,这道大门,又叫阴阳门,算是进入黄泉路的第一道关卡,如非必须,平日只会开半扇。另外半扇,被锁死。 洞门外面的正上方悬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大青石,足足有数万斤的样子,被雕刻成一条凶神恶煞般的黑龙的模样,由数十根粗大的铁锁链吊起,铁索链消失在三丈多高处的一个尺余的小洞中。那大青石如果落下,正好能将通道的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李风云听萧元芳说过,这块石头名叫断龙石,足有十万斤重,只有遇到极为危急的情况,比如说被大军大举围攻,才会放下,堵住洞口。因为只要这块断龙石一旦放下,就意味着赤练崖与外界完全隔绝,想要再升起来,即便借助机关也需要几天的时间才成。 所以有这块大青石在,敌军想要攻入通道,几乎是不可能。 在入口的周围,还开凿出了许多小洞,人是钻不进去的,但从小洞内可向外边射箭,据萧元芳说,那小洞后面的石室内布置有威力巨大的床弩,约有二十多具,一旦集中发射起来,如果没有防备,即便是一流高手也很难躲得过去。 床弩的威力,李风云早就见识过,中原造的床弩,一矢可穿过三头牛,任凭是武功再高的武林高手,射中了,性命是一定保不住的,什么金钟罩铁布衫都不管用,就算是天蚕宝甲,也多半挡不住。辽国造的床弩,就算威力比不上中所造的床弩,威力也弱不了多少, 只不过那些床张开和瞄准都很麻烦,要不然,刚才一阵二十多支弩箭乱射,即便是萧齐瑞恐怕也要被逼得手忙脚乱。 表面看上去这通道的入口处,只有一队赤练崖弟子把守,防守并不算严密,但其实暗中潜藏的潜哨不少,想要偷偷潜入进去,几乎是不可能,也不知萧齐瑞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走入黄泉路,里面的通道要比外面看上去的大得多,约有三丈多宽,都是用上好的青石板铺就。门口不远处也有两滩新鲜的血迹,显然刚才有两个倒霉的家伙被萧齐瑞杀死在这里。 萧元芳领着李风云绕开中间的一丈多道路不走,贴着左侧往里走去。 李风云知道,这里也是布置有机关的。按照日子,哪一天该走哪边,赤练崖都是有规矩的,如果不按规矩来,必定会触动机关。虽然这事情早就听萧元芳说起过,李风云还是暗自咋舌,赤练崖果然是机关重重,戒备森严。即便是以机关闻名的青囊门药王谷也没有这般严密的机关。 黄泉路上有不少岔路,如果不是有萧元芳带路,即便有萧齐瑞提供的地图,李风云也能怀疑自己能不能找到正确的路径。 转过数道弯,向上走了两百十多丈,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厅。石厅周围又有八条向上的通道,并无人把守。 按照萧齐瑞和萧元芳提供的消息,这里应该叫八阵台。 这里的八条通道,分别用八卦中的乾、坤、巽、震、坎、离、艮、兑来命名,赤练崖普通弟子,如没有接到命令,是不许越过八阵台的。 这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条通道,看上去都差不多,但其实只有一条是正确的道路,其余七条都是死路。究竟是哪一条通道是正确的,却是不一定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调整一下,即便是赤练崖八阵台外的弟子也是不清楚的。 所以,即便是敌人偷偷潜入到了这里,要挟了赤练崖的弟子,也都是没有用的,除非那名弟子正好是从八阵台上面下来的。 萧元芳的身份虽不算高,但也不算低,毕竟是青雕堂的执事,自然知道正确的通道。几乎没有犹豫,萧齐瑞领着李风云走入坎门通道。 “这八阵台,其实每条通道都通向九幽潭,但每条通道都布置有可致人死地机关,如果那机关没有被启动,那么那条通道便是生路。”萧元芳见四下无人,悄悄解释道,“当然,其他七条通道也不定就没有被切断或者堵死,毕竟,那七条通道中是如何布置的,除了寥寥数人,没人能知道,除非不要命去探一探。” 两人一路向上来到了九幽潭。 在九幽潭的入口处,萧元芳朝李风云拱手道:“属下送你,也只能将你送道九幽潭,再往上便是黄泉渊,以属下的身份,如果没有特殊的令牌,是不允许进入黄泉渊的,若是被抓住了,格杀勿论,必死无疑。 九幽潭有高手镇守,乌蒙托是受了黑虎堂堂主出任务,属下探听到他出的是红色任务,多半是有权通过九幽潭。那么他的名字必定在九幽潭报备过,你只需将身份令牌给他们检查过,他们便不会拦你。”说罢,转身欲走。 李风云脸色发黑,心道:“他娘的,难怪萧齐瑞那老王八逼老子来,这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才走了这么一小段路,就已经有这么多机关,就算再小心也没用。” 又心中一动,一把拉住萧元芳,问道:“如果乌蒙托没有在九幽潭报备,那情况会怎样?” 萧元芳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如果没有,属下劝将军,见情况不对,还是转身逃比较好!” 第六百一十八章 九幽潭 李风云的脸更黑了,暗道:“老子要是能逃,还有会来这破地方吗?” 九幽潭是一座方圆二十余丈的深潭,只有一条浮桥可通过。浮桥边有一张石桌,十多名赤练崖弟子守在桌边。为首的一名是二流中期的高手,穿的衣服与李风云身上的有几分相似,应该也是位执事,另外还有一名执事,正坐在潭边悠然自得地喝茶,其他的弟子则是普通弟子打扮,多为三流高手。 “站住!”这时,正有一位赤练崖的弟子穿过浮桥,走了过来,被守桥的执事拦住,“你是何人,奉何人之命出行,令牌呢?” “我是红蝠堂执事耶律洪涛,奉堂主耶律汗之命外出公干,这是青木令牌。”过桥的赤练崖弟子从怀中掏出一只青色令牌和自己的身份令牌,交给守桥的执事验看。 守桥的执事看了两眼那两只令牌,便翻开一本记事薄,写下一行文字,又将身份令牌交还给耶律洪涛,青木令牌却被收走,一抬手,放耶律洪涛离开。 “萧元芳说得果然没错,赤练崖上的弟子凭青木令下山,青木令在九幽潭处被收走,名字会记录在案。凭青木令下山的弟子,还可凭身份令牌和记事薄上的身份信息再次上山。”李风云回忆起萧元芳说过的话。 赤练崖教规森严,九幽潭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点。九幽潭以外,被称之为外庭,在外庭中行走,不需要通行令牌。九幽潭之上,被称为内庭,外庭弟子没有特别的令牌,是不许进入内庭的。同样,内庭弟子的弟子来到外庭,也需要通行令牌。违者格杀勿论。 通行令牌分做三种,黄木令、青木令和紫木令。 持黄木令者,只能下山时使用一次,使用完在九幽潭被收走,名字记录在案。 持青木令者,可来回通行一次,名字记录在案,从内庭出到外庭时,在九幽潭被收走,名字记录在案,回内庭时,可根据身份令牌和记录信息再次进入内庭。 而紫木令,可无限次来回通行,只需记录身份信息便可。只有各堂堂主、总教长老及教主才有资格持又紫木令。一般而言,这些人九幽潭的执事都认得,所以根本不用出示紫木令。所以他们一般也不会将紫木令带在身边。 这样一来,出入赤练崖的通行令牌便不会流落出去,为人所乘。 李风云定了定神,大踏步朝浮桥边走去。 “站住,你是何人?”驻守九幽潭的执事也叫住了李风云。 李风云也学着耶律洪涛的样子,从怀中掏出身份令牌,交给那执事,答道:“我乃黑虎堂执事乌蒙托,要回内庭向堂主回禀任务。” “你等着!”那名执事翻了翻记事薄,果然找到了乌蒙托的名字,挥了挥手,示意李风云过桥。 李风云心中一轻,正要过桥,忽然听背后有人叫道:“慢着!”李风云心中一紧,缓缓转过身子,只见原本喝茶的名执事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盯着李风云道:“原来你就是乌蒙托,打伤我兄弟的那件事,该怎么算?” 听此人的意思,此人的兄弟应该被乌蒙托打伤过,而此人似乎对乌蒙托也不太熟悉。 “什么怎么算?草你祖奶奶的,你要怎么算?”李风云含糊其辞道。 守桥的执事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皱了皱眉毛,喝道:“拓跋奇,这里是九幽潭,你们有什么恩怨,改天去生死台了结,休要在这里生事。” 那名拓跋奇脸一沉,也喝道:“萧东羽,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是内庭的执事,你一个小小外庭的执事也敢在老子面前唧唧歪歪?” 显然,这两人平日里便有矛盾,内庭执事的地位恐怕要高于外庭执事的地位。 萧东羽被拓跋奇这般一顶,气得脸色发青,一拍桌案,喝道:“老子今天还偏要管了,你不就是仗着你师父是教中的长老么?要不然,你哪有资格当我赤练崖的执事?你若一定要在九幽潭生事,老子就敢将你斩了。这官司就算打到教主那里,拓跋长老也无话可说。” 拓跋奇面沉似水,可是想到今天这事,自己不占理,而且教中的确有教规,赤练崖弟子私下的恩怨在生死台自行解决,绝不允许在其他地方私斗,要不然,格杀勿论。所以,拓跋奇心中也顾忌良多。 “乌蒙托,你可敢随老子去生死台一决生死?”拓跋奇阴沉着脸,指着李风云喝道。拓跋奇的武功也在二流中期,而李风云刻意露出的气息不过是二流初期,拓跋奇认为吃定了李风云,“你放心,老子打不死你,只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以后做事把招子放亮一点,要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不可以得罪。” “老子没空,懒得理你!”李风云哪有心思跟他纠缠,知道拓跋奇不敢公然对他动手,转身就走。 拓跋奇哪里肯就此放过他,跟了上来,冷笑道:“哼哼,想走,哪有那般容易,今天你不上生死台,也要上生死台。现在上生死台,老子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若是把老子惹火了,宰了你如宰掉一条狗一般!” 李风云心中一动,暗道:“莫非在那个生死台上,可以杀人而不被追究?”生死台之事,萧齐瑞与萧元芳都没有提过,李风云并不知晓。 萧东羽喝道:“拓跋奇,难道你要反了,你可知道,擅离职守是什么罪过?” 拓跋奇回头轻蔑地道:“什么擅离职守?老子奉护法长老拓跋律之命,回内庭有公干,你管得着么?”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无中生有!”萧东羽怒道。 “我说萧东羽,你和这个乌蒙托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你处处向着他?”拓跋奇道,“老子说是奉拓跋长老的命令就是奉拓跋长老的命令,你若不服,直管去问拓跋长老。” 说罢,不管不顾也跟着李风云走上了浮桥。 李风云暗暗叫苦,心中也生出了一丝疑惑,拓跋奇说得没错,萧东羽似乎确实有些向着他,难道这其中还有蹊跷不成。 第六百一十九章 生死台(1) “你他娘的放鸟屁!好,拓跋奇,你不是要上生死台吗,老子今天就陪你上生死台,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萧东羽拍案大喝道。 李风云目光微微一变,透出几分惊讶,“你他娘的放鸟屁!”,这不是萧齐瑞打入赤练崖细作的暗语么?平常人绝不会这般骂人,想不到刚才自己无意中说了一句“草你祖奶奶的”,却引出了一名自己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至少在九幽潭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或许,还可以向萧东羽问一问内庭的情况,兴许能打探出耶律洪古的下落。 “生死台,去就去,谁怕谁?”拓跋奇张扬惯了,此时骑虎难下,又思量萧东羽没有什么后台,不肯向萧东羽示弱。 听了这话,萧东羽立刻将守卫九幽潭的事情交给自己的副手。作为九幽潭的执事,值守当日是有特权,可来往于内外庭之间,询问消息。九幽潭这里表面上驻守的只有两名执事,十来名普通弟子,但实际上,周围的石洞内还隐藏有高手,只是若没有人闯关,这些高手是不会轻易出面的。所以,萧东羽也不担心他与拓跋奇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会发生什么事情。 萧东羽上前,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道:“乌蒙托兄弟,你莫担心,凡事有我,他伤不了你!” 李风云这时确定下来,此人应该就是萧齐瑞在赤练崖埋下的暗子之一,否则绝不会这般明刀执仗地帮他。 既然萧东羽这般说,李风云也有了底了,那个拓跋奇一心要与他为难,死缠着他,如果不解决掉这个拓跋奇,莫说救出耶律洪古,只怕他的身份也难保不会暴露。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已经生出一丝杀意。 斜睨了拓跋奇一眼,李风云冷声道:“你要找死,那就来吧!你在前方带路!”又对萧东羽道:“也好,正好请萧兄弟做个见证,是拓跋奇逼得我不得不出手的。” 萧东羽呆了一呆,心道:“这个乌蒙托,莫非脑袋有毛病?你才二流初期的修为,怎么会是拓跋奇的对手?就算是我,也不敢说一定打得过这个拓跋奇。我让他与我比武,无非是要挤兑住他,让你好脱身,你怎么不识好歹,来起真的来了?” 不过李风云已经这般说,他也不好阻拦,只得道:“好,好好教训这羌奴一番,教他以后行事不要那么嚣张。”拓跋奇是西羌人,所以萧东羽称他为羌奴。 拓跋奇冷哼了一声,喝道:“有胆跟老子来,还打不死你了!” 说罢,大踏步朝九幽潭对岸。 黄泉路上有两座生死台,分别位于内庭与外庭,内庭的生死台,就位于九幽潭后的一座山洞之中,有专门的人看守。 进入生死台的洞穴前,有一块石碑,石碑上用契丹文刻着“生死台”三个血淋淋的大字,旁边又写着两行小字:“生死台上了恩怨,祸福生死与人无尤!” 来到生死台前,李风云朝四周望了望,这生死台果真是一个石台,位于一座宽阔石穴的中部,石台约有七八丈长宽,并不规则,由一条宽达两丈的石沟与周围隔开,石沟约有两丈深,下埋满了尖锐的铁刺,还有不少的白骨和腐朽的尸体,空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杀死他!” “别让他逃了!” “胆小鬼,孬种!害老子赔了五十两银子!” …… 周围围着近百名赤练崖的弟子,此时正在大呼小叫,喧闹非凡。 生死台正有两人在决斗,一人精瘦,手使一把弯刀;一人粗壮,使狼牙棒。 那使刀的精瘦弟子明显不是那粗壮汉子的对手,身上被鲜血浸透,左手耷拉着,半截白森森的骨头戳了出来,显然是被对手硬生生打折掉的。情况对那名使刀的弟子十分不利,他被那使狼牙棒的弟子追得四处乱躲,已经被逼到了一角,退无可退,闪无可闪,不得不大声求饶。 那使狼牙棒的弟子并没有丝毫放过他意思,不肯结束比试,一狼牙棒将对手手中的弯刀磕飞,一步一步朝精瘦弟子逼去。 那精瘦弟子显然已经失去了抵抗得勇气,软倒在地上,不停向那使狼牙棒的弟子哀求,可是那使狼牙棒的粗壮弟子压根不理,一声大喝,那狼牙棒带着风雷之声砸向精瘦弟子的天灵盖。 只听“啪”的一声,脑浆四溅,鲜血乱飞,精瘦弟子的尸体栽倒在生死台上。 四周围观的赤练崖弟子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没有人为死去的那名赤练崖弟子哀痛。 那粗壮的赤练崖弟子高举着双臂,朝四周高声吼叫,又飞起一脚,将那名精瘦弟子的尸体踹入石沟之下。 “这是以炼蛊之法培养弟子啊!”见此惨景,李风云突然回想起清平镇,相比起清平镇,这里似乎更加简单、粗暴。可以想象,从赤练崖走出弟子,怎么可能不悍勇斗狠?这里,根本没有弱者的容身之地。 “你们两个,也是来生死台决生死的么?”镇守生死台的,居然是一位一流高手,修为应该在一流初期的样子。 “耶律顺长老,不错!我是银狼堂执事拓跋奇,今日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虎堂执事乌蒙托。”面对镇守生死台的这位长老,拓跋奇态度十分恭敬,行了一个礼,取出身份令牌,交给耶律顺,指着李风云道。 耶律顺收了拓跋奇的身份令牌,转头望向李风云,两眼灼灼生辉,问道:“你叫乌蒙托?” “不错!”李风云也行了一个礼,答道。 “你是自愿来生死台与拓跋奇一决生死?”耶律顺又问道。 “没错,我要杀了他!”李风云眼中放出狠光,丝毫不隐瞒心中的杀意,他很清楚,在赤练崖想要生存下去,他必须要表现得比别人更狠,更绝,这样才不会有人来惹他。 耶律顺点了点头,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恩怨,知道不知道生死台的规矩,我还是要给你们交代一下,一入生死台,祸福生死便与人无尤,无论什么手段,生死台上都不禁止,但绝对不许伤及生死台周围的人。 谁要敢违反,我会亲手毙杀了此人。 明白么?” 第六百一十九章 生死台(2) “明白!”李风云、拓跋奇答道。 “还有,双方须是自愿决斗,任何一方不得强迫另一方决斗。一旦上了生死台,生死便由不得自己,除非是双方都同意结束决斗,或者教主亲自下令结束决斗,否则,不死不休。 你们两人想清楚了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耶律顺接着又道。 “想清楚了!”李风云答道。 “弟子绝不反悔!”拓跋奇也大声道。 “好吧!”耶律顺伸出手来,对李风云道,“将你的身份令牌交给我,你们就可以各选一座木桥,上生死台决斗了。” 李风云毫不犹豫,取出身份令牌,交到了耶律顺手中。 一旁的萧东羽显然有些担心,拉过李风云,低声道:“这个拓跋奇,善使两把子午鸳鸯钺,攻击喜走两胁偏路,仔细他贴身搏击击,最好与他拉开距离。乌蒙托兄弟,你要小心了!” 李风云笑道:“不要紧,等我宰了那狗东西,回头你我聚一聚,交个朋友如何?” 萧东羽也笑道:“乌蒙托兄弟,既然你如此豪迈,你这个朋友,我萧东羽交定了。” 一旁的拓跋奇眼中透出一股冷意,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要交朋友,也要等他有命回来再说。”说罢,大踏步踏上一座木桥,走进生死台。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李风云心中冷笑一声,拓跋奇的武功,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唯一的问题,是他该如何杀了拓跋奇而不露出破绽,要知道,镇守生死台的是耶律顺,一名一流高手,眼光必定不凡。如果李风云显露出与他表面修为不符的实力,耶律顺一定会产生怀疑。 也就是说,李风云只能压制住自己的内力,并且需要压制住自己的速度,不能露出半点刀魂,刀气,只能用《罗睺九刀》的刀法或者更普通的刀法杀了拓跋奇,这样才不会引起怀疑。这对李风云,无疑是一种考验。 “下注了下注了!拓跋奇,十赔十二,乌蒙托,十赔五十。赶快下注,开始了再下注,便不算了!”周围有人大声叫道,这种事情,只要不闹出事来,耶律顺根本不管。 “老子赌拓跋奇胜,五十两!” “我也下拓跋奇,二十两!” …… 周围的赤练崖弟子纷纷下注赌拓跋奇胜,敢赌李风云胜的人,少之又少,没有几人,多是爱捞冷门之人。 拓跋奇在赤练崖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实力,心狠手辣,为人嚣张。而乌蒙托名不见经传,看他展露出来的修为,不过是二流初期,比拓跋奇差一个小境界,要胜拓跋气,十分之难。能不能保住性命,都要看拓跋奇开心不开心。 所以,众人根本不看好李风云。 “老子赌乌蒙托胜,五百两!”萧东羽大声道。 众人听了,不由得为之一静。 拓跋奇冷笑一声,道:“萧东羽,你真是疯了?就算你我不对头,就算你来钱快,也不用这样把钱往水里扔呀!” 萧东羽一瞪眼珠,道:“老子喜欢,管得着么你?” 也有人低声问道:“萧执事,那个乌蒙托究竟是什么来头,很厉害么?” 萧东羽摇摇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此人既然敢跟拓跋奇决斗,算是一条好汉,老子丢五百两银子挺他,输了也值!” 众人一听,原本有跟风打算的也迟疑了,他们手上的银子,可都是拿命换来的,哪敢乱撒? 李风云笑道:“萧兄弟,呆会儿我宰了拓跋奇那狗东西,你赢的银子,可要分兄弟一半!” 萧东羽哈哈笑道:“只要你赢了拓跋奇,莫说是一半,就算全给你也成!” 拓跋奇一抖手,拔出两把子午鸳鸯钺,冲着李风云冷声道:“说什么大话,老子原本只想教训你一段,现在,老子改变主意了,你死定了!看老子割你脑袋之时,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等话来。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李风云也摘下腰间的短刀,抽出短刃,将刀鞘扔到一边。 子午鸳鸯钺,又称日月乾坤剑,是一种短兵刃,钺分子午,一雄一雌,开合交织,不即不离,酷似鸳鸯,故名“子午鸳鸯钺”。子午鸳鸯钺以勾、挂、擒、拿、割、拉、挑、扎八字为口诀,十分难防,攻击多走偏门,以两胁为主。 拓跋奇身形一闪,直扑向李风云,手中寒光闪动,一招“狮子张口”,雌雄两支子午鸳鸯钺如同两只翻飞的燕子,直朝李风云胸口斜挂而来。 拓跋奇这一招中,李风云一眼就看出了有七八处破绽,如若李风云要取拓跋奇的性命,只这一招,李风云便足以斩下他的项上头颅。可是李风云有心想看看拓跋奇的钺法,同时又担心被耶律顺看出破绽,并不急于杀拓跋奇,斜蹿出一步,躲开了拓跋奇的进攻。 “又是个没胆的孬种!” “拓跋奇,宰了这没种的家伙!” …… 李风云避战的举动顿时引来嘘声一片。 拓跋奇冷笑一声:“看你能躲得了几招?”身形一转,贴向李风云。 原本凭李风云的武功,拓跋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贴近李风云的近身,不过,李风云存心想了解子午鸳鸯钺的精妙所在,身形故意顿了一顿,让拓跋奇贴入他的近身。 见李风云没能逃开,拓跋奇大喜,一招“百鸟朝凰”,两只子午鸳鸯钺直勾李风云的肋下。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李风云的短刀的刀刃有两尺长,《罗睺九刀》又是以刺、劈、扫、撩、划、撞、砸、格、档,必须拉出一点距离,才显其威力,而拓跋奇的子午鸳鸯钺不同,虽然长度与李风云手中的短刀差不了多少,但是每一把子午鸳鸯钺都比短刀多出两尖六刃,几乎可以在任何方向攻击李风云,相比之下,李风云却施展不出短刀的优势来,形势对李风云十分被动。 萧东羽心中一沉,暗道:“这个乌蒙托,终究是沉不住气,原本避开拓跋奇的锋芒,在游斗中与拓跋奇周旋,找到拓跋奇的破绽,未必没有取胜的可能。偏偏他年轻气盛,被周围的人一起哄,便乱了心思,竟然被拓跋奇抓住机会贴了上来。 看来这乌蒙托此命休矣。 只可惜他潜伏在赤练崖这么久,不曾露出过什么破绽,现在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死得没什么价值。” 不止是萧东羽这般认为,周围旁观的那近百名赤练崖弟子无不是这般想,就连耶律顺也不例外。买了李风云胜的几名赤练崖弟子心中更是暗骂不已:“亏老子以为这小子能爆出冷门,打败拓跋奇,没想到这小子这般不中用,这么快就败了。他死了不要紧,却白白耗去了老子几十两银子。” 第六百二十章 一刀 正当众人以为李风云死定了之时,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李风云手的短刀忽然变得神出鬼没,接连化解了拓跋奇的十数次进攻。 “怎么回事?”旁观的众人大多是三流高手,自然看不出其中奥妙。 拓跋奇明明占有很大的优势,但总在毫寸之间,子午鸳鸯钺的攻势被李风云避过或者被挡住。 拓跋奇自己也觉得奇怪,李风云的武功明明不如自己,否则也不会让他轻易贴到身前。他的招式也施展得酣畅淋漓,没有半点滞涩,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好处,就如在被人喂招一般。可是偏偏,每到千钧一发之际,李风云总能凑巧险而又险地避过,或者手忙脚乱地格挡开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子就不信,这小子运气能总那么好!只要他一招应对不慎,老子就结果了他!”拓跋奇心中咬牙发狠。 “这个乌蒙托,武功虽然低微,招数也不见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对对手气机的感觉非常不错,若是能活下来,收他做徒弟,细心培养,日后未必不能踏入一流之境。”只有耶律顺隐隐看出一点玄机,心中暗自琢磨,“只是可惜,拓跋奇未必肯放过他。也罢,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有没有这个福分。拓跋奇击败他之后,如果他没有当场被杀死,我便喝住拓跋奇。想那拓跋奇不敢不听我的话。” 一连攻了四十多招,拓跋奇竟然始终没有伤李风云丝毫,周围围观的众弟子有些哗然。 “怎么回事,拓跋奇还留着那小子做什么?一招结果了他!” “难道是拓跋奇和那小子与庄家勾结,故意骗咱们的银子?” “胡说,胡老大不是那种人,我瞧那小子有门道。” “兴许是走了狗屎运,做嘛嘛顺,吃嘛嘛香!” “一定是,这种事老子也遇到过,那天是吉日,旺我。所以,以后必须买本黄历,出门办事都要挑日子。唉,娘的,老子的二十两银子又没了。” …… 周围赤练崖弟子说什么的都有,不免会传到拓跋奇的耳中,拓跋奇也焦躁起来,他明明胜券在握,可偏偏只差那一丝一毫,就不能将对手置于死地。 李风云见拓跋奇的招术微微显得有些凌乱,就知拓跋奇的心思有些乱了。心中冷哼一声,决定不再与拓跋奇纠缠下去,压低声音,以只有拓跋奇一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原来你只有这点本事,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如果是这样,你今天就将性命留在这里吧!” 拓跋奇本就越打越没信心,突然听道这丝声音传了过来,不觉更加心慌神疑起来。招术更加凌乱。 一旁观战的耶律顺皱了皱眉头,见到拓跋奇的招数变得散乱,他便知道拓跋奇沉不住气了。两人生死大战之际,沉不住气乃是大忌。这样下去,恐怕败的不是那个乌蒙托,而是拓跋奇。 这个拓跋奇,耶律顺早有耳闻,虽然对此人他并没有好感,不过拓跋奇的师父拓跋律的武功却着实让他忌惮。这样下去,若只是拓跋奇败了还好,如果拓跋奇丧命在生死台上,他耶律顺却不好向拓跋律交待。 想到这里,耶律顺提起一口丹田气,高声喝道:“住……” 刚吐出一个字,耶律顺呆住了,只见一道白光划过拓跋奇的脖子,“铛啷”“铛啷”两声,拓跋奇手中的两把子午鸳鸯钺跌落在地上,拓跋奇双目睁得如铜铃那般大,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脖子,不断缓缓向后退去,可是怎么也止不住鲜血像瀑布般淌落下来。 “噗通!”拓跋奇终于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仰身栽倒在地,四肢不停地抽搐,喉咙处咕咕做响。 耶律顺目光黯淡下来,他知道,拓跋奇完了,他毕竟晚了一步,他与拓跋律之间的这根梁子算是就此结下。到了此时,他望向李风云已经没有刚才的惜才之意,更多的只是一种冷淡,如果注意看,其中还包裹着一丝恨意。在他眼里,乌蒙托的确是一根不错的苗子,但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会为一个好徒弟主动与拓跋律结仇。 李风云手二尺短刃,闭着眼睛,静静地站在那里,经过刚才那一战,他对《罗睺九刀》的理解又多了几分,忽然之间,他心中有了一丝明悟,似乎《罗睺九刀》与《青龙斩》之间完全能彼此融汇,一个大概的雏形在他心中出现,如果能多给几天的时间,他也许就能创出《风云斩》的第三式。 周围静悄悄的,赤练崖的弟子被这样的结果惊呆了。 原本他们以为,拓跋奇就算一时杀不了李风云,但凭借两人的差距,最后获胜的仍旧会拓跋奇。就算胜不了李风云,凭拓跋奇的本事,自保是绰绰有余的,至少能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结局。 谁曾料到,转瞬之间,风云突变,李风云简简单单地那一刀竟然将拓跋奇给杀了!那一刀,围观的绝大部分弟子,都认为以自己的实力,也能挡得住或者躲开,可是偏偏,拓跋奇却没能挡住,也没能躲开。反而给人的感觉,是拓跋奇自己把脖子凑上前去,送给了李风云割的。世上的事,无奇不有,今日算是看到最奇的了! “哈哈哈哈!老子赢了!三十两变一百五十两,胡老大,你可不能不认帐!”终于有人大声笑了出来,引起周围回过神来的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样?” “哼,这个拓跋奇,平时看他挺嚣张的,原来这般不济事,害老子丢了五十两银子!早知如此,老子就去割他的脑袋了!” “你去割他脑袋,你敢么?不要忘了他师父是谁,我瞧那乌蒙托活不了几天了。我听说拓跋奇可不止是拓跋长老的弟子,更是拓跋长老远房的子侄。平日里,拓跋长老把拓跋奇当做亲儿子看待。乌蒙托杀了拓跋奇,能落着好。” “嘘,你们两个,小声点,要是被拓跋律知道了,恐怕乌蒙托的脑袋没搬家,你们两个的脑袋就没了。” “咦,那个乌蒙托在做什么?怎么一动不动的?” “是在回味刚才的决斗吧,生死之战,对人的激发很大。”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无所不包。 第六百二十一章 明天的太阳 四周嘈杂的议论之声,也影响到了李风云。李风云睁开眼睛,扫了拓跋奇的尸体一眼。拓跋奇已经彻底死了,一动不动,一双无神的眼睛中似乎还藏着些许迷惑与不解。 如何处理战败者的尸体,原本事生死台战胜者的权力。有人喜欢留下对手身体的某些部位,比如头颅,作为纪念和炫耀,可是李风云没有这癖好。对于李风云而言,杀了拓跋奇这样的对手,丝毫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只是扫了拓跋奇一眼,李风云转身朝耶律顺走去,他还要讨还回身份令牌,否则,在赤练崖上他寸步难行。 “乌蒙托兄弟,你真的杀了拓跋奇?”萧东羽直到现在,仍有些不相信。拓跋奇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虽然他可以在嘴巴上将拓跋奇说得一文不值,但是萧东羽知道,他与拓跋奇真要以性命相搏起来,谁胜谁输,谁生谁死还很难说。更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不分胜负。 这个乌蒙托,运气真好得逆天了!不过,拓跋律恐怕也不会放过他! 萧东羽心中觉得有些惋惜。 耶律顺将乌蒙托的身份令牌还给了李风云,没有为难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你杀了拓跋奇,很不明智。希望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除生死台上,赤练崖弟子不得私自彼此残杀,违者格杀勿论。这条规矩,其实只是对普通的弟子,对于一流高手来说,即使是在赤练崖上,也会有无数种方法处死冒犯他们的弟子。耶律明根本不会为一名普通弟子的死,去杀掉一名一流高手。 这个道理,耶律顺明白,绝大多数赤练崖弟子也都明白。乌蒙托竟然不明白,那证明他只是一个鲁莽的蠢货。一个鲁莽的蠢货,天资再高又如何?这世上从来不缺乏天才。 李风云微微一笑,答道:“会见到的!” 说罢,行了一个礼,转身与萧东羽一齐离开。 望着李风云的背影,耶律顺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把握,能躲过拓跋律的追杀? 离开了生死台,李风云见四周除了萧东羽没有他人,故意说道:“居然遇到这种事,草你祖奶奶的。” 萧东羽立刻答到:“你他娘的放鸟屁!关老子何事?” 李风云会意的一笑,取出萧齐瑞给他的令牌,低声道:“萧大哥可认得此物?” 萧东羽接过那令牌,仔细看了看,神色立刻变的惶恐,正要跪倒在地,被李风云一把扶住,低声道:“萧大哥莫要如此,小心被人注意到!”此人果然是萧齐瑞安插在赤练崖的细作。 萧东羽定了定神,望了望四周,低声道:“不知道大人是国师的使者,要不然,不需大人动手,属下拼了性命也要宰了拓跋奇那条疯狗!” 李风云收了令牌,笑道:“萧大哥,你莫要如此,咱们还是按照原来的称呼说话,免得被人看出了破绽。我这次是奉国师之命,办一件极为重要的差事,还需要萧大哥你鼎力相助。” 萧东羽正色道:“国师有命,属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乌蒙托兄弟,有什么事你直管吩咐,就算让我去死,皱一皱眉头,我萧东羽就不算是好汉。” 李风云拍了拍萧东羽的肩膀,赞道:“你的忠心,国师自然明白。不过事情还不至于那般严重,我只是找你来探听一些消息。萧大哥,你一直镇守九幽潭,而九幽潭是上赤练崖的必经之路,这一个多月来,是否有什么特殊的人上过赤练崖?我是指不明人物,或者身份敏感不应该出现在赤练崖的人物。”李风云并不打算将营救耶律洪古的事情向萧东羽合盘托出,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与萧东羽相交颇浅,谁知道萧东羽究竟靠不靠得住? 萧东羽略为思索了一会儿,答道:“乌蒙托兄弟,你说的应该是耶律洪古殿下吧!国师已经传下命令,让属下查找此事,确定殿下是否被关押在赤练崖。” 李风云脸微微一热,他没想到萧东羽居然已经知道了此事。既然萧东羽已经说破,他也不好再隐瞒,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殿下,我这次就是来救殿下出去。你也知道,赤练崖处处都是陷阱,我不得不谨慎行事。” 萧东羽点点头,表示理解,道:“九幽潭也不是一直由我镇守,我也是隔一段时间才轮值一次。不过,查过这几个月九幽潭出入的纪律,一个月前,的确有两名长老,带着一名蒙面人上了赤练崖。那人究竟是不是殿下,属下正在查证。” “那两名长老是谁?”李风云心中一动,追问道。 “一名是萧远津长老,另一名,则正是乌蒙托兄弟你刚刚得罪的拓跋律长老。”萧东羽答道。 李风云冷哼了一声,道:“还真是仇人路窄啊!看来,我不去找拓跋律都不成了。萧大哥,你说说,这两人的长相如何,住在哪里,如何才能找得到他们。” 萧东羽奇道:“乌蒙托兄弟,你在赤练崖这么多年,难道没有见过这两位长老?” 李风云微微一笑,答道:“实不相瞒,我并非真正的乌蒙托,只是借他的名字混进赤练崖罢了。” “原来如此!难怪兄弟你敢杀拓跋奇。”萧东羽如释重负,既然李风云并非真正的乌蒙托,这就表示李风云不会在赤练崖呆太长的时间,也就是说,李风云很有可能不会落到拓跋律的手中,那就意味着他萧东羽的身份将不会暴露。 萧东羽虽然忠心于萧齐瑞,但也不愿意被赤练崖的人发现是奸细,被人四处追杀。而且,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凭他的本事,想要逃出赤练崖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不是萧齐瑞有死命令,让打入赤练崖的不惜一切代价要帮助说出暗语的人,萧东羽根本不会冒着暴露的威险,向李风云坦露身份。 李风云当然明白萧东羽的心思,但也并未挑破,两人闪入一个隐秘的山洞,萧东羽向李风云详细说了拓跋律与萧远津的情况。李风云又问了问赤练崖、黄泉路的情况,萧东羽将他所知的一一向李风云说明。李风云见他所说的,与萧元芳提供的消息并没有多少差别,便息了再问下去欲望。 “乌蒙托兄弟,你可要小心,拓跋律有了名的睚眦必报,你杀了拓跋奇,他必不会放过你!”萧东羽提醒道。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我还正怕找不到他呢!” 萧东羽心中暗惊,心道:“这人究竟什么修为,居然敢跟拓跋奇叫板,修为肯定不是二流初期,说不准是一流宗师。”萧东羽对李风云的身份十分好奇,但是李风云不肯对他说,他也不敢多问。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李风云见该问的问题了解得差不多了,笑道:“萧大哥,还有几件事情还要请你帮忙,也许我用得着。” “你直管说,做得到的我一定做到,做不到的,拼了命也要做到。”萧东羽拍着胸脯保证道。 李风云哈哈大笑:“无须如此,你只要……”李风云凑到萧东羽耳边,一阵细语。 第六百二十二章 黄泉渊 萧东羽离开后,李风云继续向上行走,下一个关口应该就是黄泉渊。 杀掉拓跋奇,虽然得罪了拓跋律,但也有好处。乌蒙托的名声迅速传扬开来,比李风云预想的要快得多,因此,没有人怀疑他是假冒的乌蒙托。因为没有哪个假冒者会如此高调行事。 现在唯一可能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地方是乌蒙托的上司,黑龙堂堂主杜斌。不过,据萧元芳的说法,杜斌两天前已经离开了赤练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正因为如此,萧元芳才会放心大胆地让李风云冒充乌蒙托。 后面有人跟踪。 李风云的感觉很灵敏,不用回头,他已经感到身后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时时都注视着他。 一定是拓跋律的人,看来拓跋律已经得到了消息。赤练崖显然有一种李风云所不知的传递消息的方法。 李风云的嘴角向上弯了弯,找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被人找却容易得多,尤其对方是一位很有权势的人。 “他会在哪里下手?”李风云暗自揣测着。 按理说,拓跋律即使要杀他泄愤,也不可能在人多的地方下手。毕竟他也要考虑赤练崖弟子的感受与反应。就算耶律明不追究他的责任,他也不敢这般肆无忌惮,除非他疯了。所以,拓跋律应该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乌蒙托无声无息地消失。 只要没有证据,其他弟子即使心知肚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为一个毫无交情的乌蒙托出头。赤练崖有八千弟子,每年这样无声无息消失的人并不少。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风云完全有把握偷袭制住拓跋律,然后逼问耶律洪古的下落,拓跋律应该想不到黑虎堂的一名普通执事的武功竟然要比他高出很多,一定会中暗算。只要抓住拓跋律,那么耶律洪古的下落就不难得知。拓跋律不可能不知道耶律洪古被关押在哪里,如果那天他所押送的人真的是耶律洪古。 走出石洞,黄泉渊已经近在眼前,李风云觉得眼前一片开阔,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岩壁上和原处地的几只火把就如夜空中的萤火虫一般,在这浩荡的黑暗面前,显得尤为脆弱,暗淡无光。当然,这种黑暗并非指伸手不见五指,相反,空中洋溢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光芒。这种光芒,让视力超群的李风云即使不借助火把,也能看清周围的一切,至少在一定范围内是如此。也正是这种光芒,让周围的火把显得那般的无力。 背后是陡峭的峭壁,峭壁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苔藓,湿漉漉、滑溜溜无处受力。 这种苔藓黄泉路上到处都是,李风云怀疑是赤练崖故意种植的,因为峭壁上有了这种苔藓,即便是绝世高手,也未必能利用岩壁上的凸起和凹坑,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众人头顶上潜入赤练崖。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石台,究竟有多宽,李风云看不出来,百余丈应该是有的,再远李风云也看不清楚了。前方二十丈处建有八座不小的凉亭,在石洞内建八座凉亭,本是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不过李风云不觉得奇怪,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因为每座凉亭中点着火把,李风云清楚地看见座凉亭中各有一只巨大铜牛,铜牛身上绑着十多根手臂粗的铁锁链,一直眼神到四十丈外的对岸。对,这里就是萧元芳所说的那座铁锁悬桥,奈何桥。 李风云走了过去,一股微微的热浪迎面而来。 “站住,你是什么人?”黄泉渊边也有赤练崖的弟子守卫。 “我是黑虎堂的执事乌蒙托,有重要情况要去崖顶,这是我的身份令牌。”李风云取出身份令牌递了过去。 那人只是扫了一眼乌蒙托的身份令牌,并没有接过去细看,反而好奇地打量起李风云来:“你就是黑虎堂的乌蒙托?听说你刚刚在生死台杀了拓跋奇,是不是真的?你是怎么杀他的,我瞧你的实力,不过是二流初期。你跟拓跋奇究竟有什么恩怨?” 李风云一阵无语,八卦的人处处都有,有什么恩怨,怎么杀拓跋奇,关他屁事?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是他逼我杀他,我别无选择!”李风云淡淡地答道。 “好吧!你不愿说就算了。你过去吧,希望你能安全走过奈何桥。”守桥的执事显然并不想多事,让来路来,望向李风云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敬佩与同情。 安全走过奈何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奈何桥上还有什么机关?不应该啊,无论是萧元芳还是萧东羽都说奈何桥只是险,并无机关。他们两人理应不会骗李风云,既然如此,守桥的执事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风云心中涌起了一阵疑惑。 不管了,先过桥再说。 李风云放下心头的顾虑,朝奈何桥走去。 奈何桥头立着两只石柱,石柱上刻着两句诗句:“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 李风云呆了一呆,不由生出一阵感触。 身在这世上,多少无奈,身不由己,又岂是一座奈何桥所能奈何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也恐怕不是一条忘川河所能洗脱的。 就比如现在的他,也不是被萧齐瑞逼着来这赤练崖救耶律洪古的么?再如他与杜如月,打打闹闹,分分合合,最终也不是走不到一起来?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莫说这只是虚有其名的奈何桥,就算是真的,又真能断去世上的因果么?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头一阵苦涩。 低头向悬崖下看去,李风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万丈深渊,真的有黄泉。 脚下的深渊,恐怕还不止万丈,深渊底下,一条河流缓缓流动,散发着淡淡的火黄光芒,那股热浪便是从那条河流散发而来。 原来黄泉是这样的,只是不晓得,黄泉之下是不是真的有地府,有十八层地狱?如果有,今生犯下如许多的罪孽,将来魂归地府,会打下哪一层地狱,又会受哪些煎熬? 一时间,李风云竟然痴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奈何桥(1) “乌蒙托,你怎么了?究竟过不过桥?”李风云久久地站在黄泉渊边上不动,让守桥的那名执事十分奇怪。 李风云惊醒过来,回过头来,有感而发道:“我在想奈黄泉路上,奈何桥中,等待我的是什么。” 那名执事脸色陡然一变,随即缓过神来,笑道:“是什么,你走上去不就知道了?你应该知道,赤练崖的许多事情,我们这些做执事的,不该知道,也不该多说。怪只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上桥吧,莫让兄弟们为难。” 听了这话,李风云清醒过来,奈何桥上,拓跋律不可能做手脚,即便做了手脚,也难不倒李风云,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拓跋律在奈何桥上等着他。这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意料。 因为,奈何桥只有三四十丈宽,拓跋律在奈何桥上对他动手,瞒不过两边驻守的弟子。同样,李风云若在奈何桥上偷袭拓跋律,也瞒不过周围人的耳目。他的身份必然会暴露。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拓跋律竟然这般胆大妄为。 如果李风云现在想逃,估计这些守桥的弟子也拦不住他。可是他这么一逃,恐怕再也难过这奈何桥,救耶律洪古之事,更是莫提。耶律洪古身份非常高,如果真的囚禁在赤练崖,那么只可能被囚禁在赤练崖顶,不可能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的山洞中。 如果现在李风云逃了,萧齐瑞绝对不会放过他,更不会解掉他印堂穴中的心腹之患,到头来,李风云还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还不如横下一条心来,与拓跋律拼个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李风云笑了笑:“怕什么?横竖只有一条命,难道他还能杀我两次?”说罢,李风云走上奈何桥,大踏步地对岸走去。 李风云走上了奈何桥,对岸也有一人迎面走来。 不多时,两人相遇于奈何桥的正中。李风云停了下来,对面那人也停了下来。 三四十丈的距离不近,两人面对面的站在奈何桥,铁锁悬桥有些晃动。不过,这对这两人来说,都不成问题。 “你就是乌蒙托?”对面的人注视着李风云,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不错,正是我,拓跋长老,你有何指教?”对面的来人,面貌与萧东羽的描述十分相似,应该就是拓跋律。李风云甚至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应该当初在泰山上见过,只是当时印象不太深。 “既然知道是老夫,你为何不下跪?”拓跋律有些不悦,沉声喝道。 “哈哈哈哈!”李风云突然笑了起来,“拓跋长老,你糊涂了吧?难道我下跪,你便能放过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下跪?” 拓跋律眼中闪现出一丝不悦,一直以来,在赤练崖中,除了教主耶律明等人,教中的弟子对他无不是卑躬屈膝,恭敬有嘉,放眼整个江湖,又有几人敢对他横眉冷对? 正常情况下,乌蒙托应该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乞求拓跋律饶他一条小命。如果遇上拓跋律心情好,废掉他的武功,砍掉他的四肢,然后留他一条狗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个乌蒙托,简直是太不识趣了,也太扫兴了,完全不按套路来,就像珍馐中的一只苍蝇,叫人恶心。 冷哼一声,拓跋律道:“你胆子真是不小,罢了,你一个将死之人,老夫又与你计较什么?你自己从桥上跳下去吧,免得老夫动手。” 李风云有些惊讶,他不明白,拓跋律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何?” 这家伙还敢问为何,拓跋律脸上泛起一股青色:“老夫若是动手,你死得绝不可能这般轻松,只怕你想死也难。” 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眼中现出一丝戏谑之色:“是吗?倒要领教长老的手段。”说着一抬手,一掌向拓跋律击去。 “找死!”拓跋律怒喝一声,抬起右手也朝李风云拍去。 拓跋律十分有分寸,他还不想一掌将乌蒙托格毙,所以这一掌,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拓跋律相信,单单这一成的功力,便足以将乌蒙托的一条手臂上的经脉骨骼尽数震断。 可是两掌一接,拓跋律感到不妙,乌蒙托的功力之高,远超他的想象,内力如滚滚江水一般朝他袭来。 不好,此人的功力怎么这般深厚,远超二流初期的水准?最奇怪的是,他居然打算拼内力。 拓跋律脸色微变,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但是,拼内力拓跋律根本不怕,乌蒙托内力再强,也只是一名二流高手,怎能与一流高手相比?与他拼内力,这个乌蒙托恐怕是狗急跳墙了。 “既然你要与老夫拼内力,老夫便成全你!”拓跋律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立刻运转真元,调动内力,排山倒海般地向李风云反扑回去。他喜欢看对手绝望时的表情,这让他有一种飘然若仙,俯览众生的感觉。 果然,李风云的内力一触即溃,如雪水般地消融,拓跋律的内力顺利侵入到李风云的体内。只是,乌蒙托脸上那绝望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反而现出了阴毒的笑意。 有诈! 拓跋律立刻感觉不对,想要撤回内力,可是,哪里还撤得回来?拓跋律只觉得他体内的真元就像底部被扎了一个孔的水囊中的水,源源不断向李风云那边流去,他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而且,那个孔迅速地变大。 “你怎么会……”拓跋律脸色骤变,他想到了中原武林中的一个传说,相传中原武林中,有一门邪功,名叫《北冥神功》,可以吸尽对手的内力,很显然,乌蒙托学会了这门邪功,难怪他能杀了拓跋奇,难怪他的内力这般高,难怪他有恃无恐。 想明白这一点,拓跋律反而镇定下来,心中一阵狂喜,《北冥神功》虽是邪功,也是奇功,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得。拓跋律现在不打算杀乌蒙托,他要废掉乌蒙托的武功,抓住他,逼问《北冥神功》。 第六百二十三章 奈何桥(2) 有了《北冥神功》,不但他的武功会大进,而且拓跋氏族人也会成批的出现一流高手。拓跋氏的实力也会由此水涨船高,有此神功在,世上谁还能与拓跋氏相抗衡?拓跋氏从此也不必再寄居于中原、辽国之下,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复国,重建当年大燕的雄风。 至于乌蒙托,这小子显然是想错了,他以为凭借着《北冥神功》就能吸干拓跋律的内力,真是一个没有见识的臭小子。一个人能吸收多少内力,还要看他有多大的丹田。不顾自己的承受能力,强行吸收他人真元的结果,就像是一座小池塘,却想承受黄河之水一般,最终只可能是被滚滚河水冲垮堤坝…… 所以,拓跋律非但没有竭力抵挡那股对他真元的吸力,反而加了一把劲,鼓足了真元,送入李风云的体内。 渐渐地,拓跋律感觉不妙,乌蒙托的丹田如同一个无底深洞一般,怎么输入真元也充不满,更不要说涨爆他的丹田了。现在的拓跋律,已经如铁块被一个巨大的磁石吸住,欲罢不能,内力源源不断地流入乌蒙托的体内。 “饶……饶……”拓跋律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张开嘴巴,想要向乌蒙托求饶,可是偏偏吐不出几个字来,他的功力已经被对手吸去大半,另外一小半也再迅速地消失。 “害怕了吧?拓跋长老,你没想到吧?”拓跋律的耳边传来恶魔般的声音,“不错,我可不是二流高手,与你一样,我也是一流高手,论内力,我恐怕比你还要高出许多。杀你,不过是捏碎一只臭虫罢了!” 拓跋律面如死灰,想要求救,可是他的气息已经乱了,内力不受控制。而且,奈何桥两岸,最近的赤练崖弟子也离他有二十丈远,即使他大叫,他们也未必能听得见。拓跋律十分后悔,后悔吩咐那些弟子,在他没有离开奈何桥之前,不许他们放任何人上桥。否则的话,就算乌蒙托再大胆,一不敢当着来往弟子的面,吸干他的内力。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你好好与我配合,老子也许可以考虑不杀你!”那个恶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吸取他内力的速度也微微放缓,让拓跋律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你要我怎么与你配合?”拓跋律终于能说话了,虽然内力还在不停流向李风云的体内,不过已经和缓了很多倍。 现在的李风云,功力远比当初强大无数倍,吸取他人真元的速度也快出了数十倍。当初在幽州,他吸取萧远逸真元之时,仅仅是萧远逸一半的真元,就耗去了他一个多时辰,最后还让萧远逸抓住机会自爆了。而如今,他吸取了拓跋律七八成的内力,不过才用了一盏茶的工夫。当然,拓跋律的内力并比不上当初的萧远逸也是一个原因。 如果李风云想要拓跋律死,恐怕要不了几十个呼吸,便能将拓跋律吸成人干。 可是,李风云并没杀掉拓跋律的打算,所以,放缓了吸收拓跋律内力的速度。 “好,很好,好的态度是良好合作的开始!”李风云伸出手来,如闪电般封住拓跋律周身的十多道大穴,然后收了北冥神功。 拓跋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懊悔不已,这次他算是踢到铁板上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一身真元,被李风云吸去八成多,数十年的修为毁于一旦,而且,周身上下的十多道大穴被李风云制住,想要反抗都不可能。 “一个月前,你与萧远津萧长老曾押解一人上赤练崖,那人是谁?”李风云问道。 拓跋律心头一震,抬头望向李风云:“没有,不曾有此事,你一定是弄错了……”话音未落,拓跋律只觉得喉咙一紧,接着气喘不上来,李风云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拓跋律张大嘴巴,想要多吸几口气,忽觉一颗药丸样的东西扔进了他的嘴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风云已经将他扔到了地上,那东西顺势滑入喉咙中。 拓跋律一连咳嗽了数声,这才将气喘匀,想起李风云扔进他嘴中的药丸,惊惶地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李风云嘻嘻笑道,“一只小虫而已,用蜡丸包裹住,过一段时间,蜡丸融化掉,那小虫便会爬出来,钻入你的脑中。江湖上又称它是‘三尸醒脑丸’,你听说过吗?我凑巧得到一些,不晓得效果怎样,正好拿你试一试。你走运了,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他吃呢!” 听到“三尸醒脑丸”五个字,拓跋律面如死灰,三尸醒脑丸他怎会不知,白莲教控制手下的毒药,当年白莲教大兴之时,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就是因为服用了三尸醒脑丸被白莲教控制。白莲教虽然被灭数十年,但是不少党羽都逃脱了,三尸醒脑丸被流传下来也不稀奇。 而且这几十年来,江湖中陆续有武林高手惨死于三尸醒脑丸的传闻传出。据说死于三尸醒脑丸之人死前非常痛苦凄惨,行事疯癫,身上的皮肉被自己撕扯成一条一条的,任何人都不敢靠近他,因为凡是靠近他的人,都会被撕扯肉片。 “你是白莲教的人?”拓跋律脱口而出。 李风云笑而不语。 “你休要骗老夫,随便往老夫嘴里塞一颗药丸就说是三尸醒脑丸,你把老夫当傻子么?”拓跋律不愧是一流高手,赤练崖的长老,立刻就沉下气来。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道:“信不信由你,总之我手中是有解药的,一颗解药可保你一年无事。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可以担保你根本不用担心解药的问题。 好了,你我在这桥上耽搁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带我上到崖顶,在你的宫殿中,你我可以好好的谈谈。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便跳下黄泉。那我只好选择杀出赤练崖,相信还没有人拦得住我。 何去何从,你自己思量着办吧!反正,留给你的时间足够多。” 拓跋律站起身来,脸色阴沉,他知道这次他算是彻底落到李风云的手中了。他不认为李风云是在说谎忽悠他。 因为他已经被李风云封住了全身十几道大穴,李风云要杀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杀他,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李风云认为可以收服他,为白莲教所用。既然如此,那么那颗三尸醒脑丸多半就是真的,没有人能够用一颗假的三尸醒脑丸去控制一名一流高手。 如果拓跋律想要活下去,他别无选择。 这是对他的考验,考验他究竟忠还是不忠于耶律明。 第六百二十四章 赤阳阁 走过奈何桥,桥这边镇守的赤练崖弟子脸上纷纷露出惊讶之色,因为他们看到拓跋律身后跟着一个人,不用猜,那人一定是乌蒙托。 拓跋律居然没有杀了乌蒙托,这让众人十分惊讶。 “一定是拓跋长老觉得在这里不太方便杀乌蒙托,所以带他回宫殿中,好好的折磨一番。”拓跋律听见背后有人小声的议论道。 “可怜的乌蒙托……”更有人叹惜道。 拓跋律的脸涨得通红,心中暗骂:“狗奴才,乌蒙托可怜,有我可怜吗?如今我生死握在他的手中,还不敢说出去。日后得了机会,非把你们这些人杀光泄愤不可!” 有了拓跋律的护送,从黄泉渊到赤练崖崖顶的路上虽然还有数道关隘,可是哪个赤练崖弟子敢阻拦?往往没等拓跋律靠近,便已经将道路让开。谁都知道拓跋律睚眦必报,谁也不敢触碰他的霉头。 两人上到赤练峰顶时,天色已经大亮。 不得不说,赤练峰顶的景色很美,宛若人间仙境。薄薄的雾霭中一轮红日从远方的草原尽出升起,映照着峰顶的赤练湖,反射着粼粼的波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正在林中婉转歌唱,让这个清晨更显得宁静幽谧。 拓跋律的居所就在赤练湖边,那是一所不大的小院子,约莫有七八间房。 院子中还有几名弟子,是专门照顾拓跋律生活的。李风云进院后,就迅速将这几名弟子集中到一起,封住了他们的穴道。 “你究竟想怎样?”拓跋律阴沉着脸道。 “好说,先回答我之前提的那个问题,那人是谁?不要试图骗我,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这时候说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院中有一张躺椅,李风云毫不客气地躺了上去,又见石桌上有煮好的茶,于是顺手给自己斟上了一盅,尝一口,立刻吐了出来,皱着眉头:“这是什么茶?” 拓跋律喜欢喝茶,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弟子都会为他煮上一壶香浓的酥油茶。只可惜,酥油茶不人任何都消受得了的,李风云显然就不喜欢。 “那人与白莲教毫无瓜葛,你何必……” “住口,有没有关系,我自会判断,你现在要考虑的是,继续忠于耶律明,还是投靠我!”李风云将整杯酥油茶朝拓跋律泼去,拓跋律一个不留神,而且体内的真元被封住,竟然没能躲开,被泼得满脸都是,一张老脸被烫得发红。 “呵呵呵呵!”李风云忽然笑了起来,站身来缓缓走到拓跋律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拓跋律的肩膀,凑到拓跋律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对耶律明忠心耿耿,无非是想为你的族人换来一些好处,是不是? 今天的事,你不说,我不说,又有何人能知道? 可是,你若是就这么死了,你又能为族人换回什么好处?耶律明能知道你的忠心么?就算他知道,他又肯一个死人付出些什么?一些银子,你缺银子么?” 拓跋律脸色阴晴不定。 李风云接着道:“不要将自己想得太伟大。你瞧,你其实跟我一样,做不了伟大的人。真要逼得我动用绝活,你迟早还是要说。你应该很清楚,在种种酷刑之下,何求不得?你也审过不少的人,能坚持到最后的,又有几人?你认为你能做得到么?就算坚持到了最后,想一想,你会变成什么样? 你瞧,你的身子很壮实,这是件好事,但这有时候,也是一件坏事。 你不缺对付嘴硬的人的酷刑,我也不缺。我猜想,在你的房子里面,应该有一间摆满了各种精心打造的刑具,我知道,你有这个嗜好。 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就说,你可以不用受那些苦,我也不用费那些心思。 说吧,不要让我逼你说!” 拓跋律身子一抖,眼中现出一丝惶恐。 “当然,说与不说,还在于你自己!”李风云走到拓跋律的面前,托着他的下巴,紧盯着他的眼道,“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如果你决定不说,那我也只好用铁棍撬开你的嘴。 毫无疑问,你将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 很有可能,到你坚持不住的那一刻,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我要你也没有用,只会留下你,让耶律教主来处置你。” 说完,李风云又躺回到了躺椅上,闭着眼睛,悠闲地晒着太阳,手中的手指不停地曲伸着。 “是耶律洪古!”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拓跋律终于开口了。 李风云笑逐颜开,道:“好,英明的选择!耶律洪古被关在哪里?现在怎样?” 拓跋律迟疑了片刻,答道:“耶律洪古被教主废掉了武功,我们按教主的吩咐把他押往了赤阳阁!” 赤阳阁? 李风云眉头微皱,在萧元芳与萧东羽给他的资料里并没有赤阳阁,难道拓跋律在骗他? 李风云转过脸去上下打量这拓跋律。 拓跋律一阵心慌,急忙解释道:“赤阳阁就在离此地五里的地方,四周都种满了炼狱花,从地面上根本没法过去,除非是放火烧出一条路来,乃是关押我教极其重要犯人的地方。 你不知道赤阳阁并不奇怪,在这赤练峰上,还有很多地方,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赤阳阁便是其一。” 这话萧元芳与萧东羽也都曾说过,李风云点了点头,道:“那如何才能进入赤阳阁?” 拓跋律叹了口气道:“几乎不可能进去!因为赤阳阁的入口就在我教的主殿之中。有两位我教修为高深的长老看守,没有教主的命令,没有人能进得去,除非攻破了赤练崖。 当初我与萧远津押送耶律洪古来的时候,也是由那两位长老中的一位送耶律洪古进去的。里面究竟是怎样的布置,我也不知道,我从未进去过。” 看来拓跋律没有撒谎,耶律洪古就应该关在这种地方才对。 “看守主殿的是哪两位长老?实力如何?”李风云接着问道。 “一位叫萧坤,一位叫耶律亭,他们已经有二十年没有离开赤练峰了,现在实力如何,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十年前,他们便有我这般的实力。表面看上去,他们只是负责清扫大殿的两位老奴。但教中的一流高手都知道,不能得罪这两人,教主对这两人的信任,更在我等之上。”拓跋律答道。 李风云眉头紧皱,拓跋律所说的这两人,他从未听说过名号,赤练崖果然是不简单,高手如云。 第六百二十五章 身份被识破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拓跋律亲自带李风云来到了赤阳阁外围。果然如拓跋律所说,赤阳阁在拓跋律居所西边的五里外。周围三十丈内密密麻麻种满了地狱花,根本没有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这片区域。 在地狱花的里面,还种了一圈茂密的树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看到树丛中挑起的屋檐与屋顶。 赤练崖对耶律洪古的守护真是严密呀! 李风云一阵头疼。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李风云正在琢磨主意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声音十分熟悉。李风云听到这声音,心中暗骂道:“坏了,怎么在这里遇到了她?” 拓跋律闻言转过身去,施礼道:“见过郡主!” 李风云不得不跟在拓跋律的身后,浑着嗓子,低着头施礼道:“属下乌蒙托参见郡主!”来人正是李风云的老熟人耶律鸿雁,身边还跟着阿大。 耶律鸿雁没有理拓跋律,反而歪着头望着李风云道:“你叫乌蒙托吗?” 拓跋律急忙解释道:“郡主,他是黑虎堂的执事乌蒙托,他来找我是为一件任务。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 “好了,本郡主知道了!你先离开吧!李……乌……蒙托留下!”耶律鸿雁身为辽国的郡主,耶律明的弟子,以前被述律太后和耶律德光宠爱,现在更被耶律阮宠信,自然不会对拓跋律太客气。 拓跋律看了李风云一眼,犹豫了一下,又朝耶律鸿雁施了一个礼,转身匆匆而去。 见拓跋律已经离去,耶律鸿雁转过身来,对李风云低声喝道:“李风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潜入到赤练崖来,难道你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郡主,属下乌蒙托,实在不知郡主在说些什么……”李风云还想糊弄过去。 “还敢骗本宫,是不是非要让阿大动手,你才肯承认?”耶律洪雁怒道,“你以为在脸上画上两笔,粘上胡子就能骗得了我?你这奸诈狡猾的小子,就算化成了灰,也休想骗过本郡主。” 李风云无奈,只得抬起头来,道:“小郡主莫要这么大声,教人听到了就不好了!我也是被人所逼,迫不得已,要不然,鬼才愿意来这破地方!” 耶律鸿雁怒道:“赤练崖很破么?本郡主是鬼么?这里可是赤练崖,大辽的圣地,我大辽的英雄豪杰,哪个不想来这里?”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话,此乃人间仙境!我的意思是,这里弄不好就会丢掉性命。”李风云连连点头,好男不能女斗,好狗不跟鸡斗。现在只能指望这位辽国的郡主真的对他有意思,不要把他的事泄露出去。要不然,他李风云三头六臂恐也逃不出赤练崖。 “你来这里做什么?谁逼你来的?”耶律鸿雁问道。 “唉!”李风云长叹一声,略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合盘托出,“真是一把辛酸泪啊!还不是你们那位国师。”李风云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当然将许多细节抹去,比如攻陷湖中堡之事。 “原来你上赤练崖就是为了救三皇叔啊!”耶律鸿雁明白过来,“可是前几日,皇兄已经将皇叔放了,许他回到太皇太后身边呀?” “此事当真?”李风云心中一惊,如果说耶律阮已经将那个掩人耳目的假耶律洪古放回到了述律平身边,那就意味着耶律阮与述律平之间的斗争已经以耶律阮的完胜告终,也就是说,述律平已经在耶律阮的控制之中。那么,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耶律阮既然已经控制住了述律平,那么再留这耶律洪古就没有太大意义。 “本郡主何须骗你?”耶律鸿雁有些不高兴。 李风云摇摇头道:“你那阮哥哥放掉的只是一个假的耶律洪古,据我所知,真正的耶律洪古其实是被关在这里!”李风云指着赤阳殿道,“如果我估计得没错,恐怕要不了多久,耶律阮就该杀掉关在这里的耶律洪古了。” 耶律鸿雁显然有些吃惊,不过她从小长于契丹皇室之中,深受述律平与耶律德光的宠爱,皇室中的彼此争斗,各种手段,她又怎么会不知?只是片可工夫,便想清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及厉害,心中倒是信了李风云七八成。 “我不能光听你说便信了,你这奸诈的小子,十句话中倒有八句是听不得的。”耶律鸿雁摇摇头,“你告诉我国师现在在哪里,我去见他。” 李风云有些诧异,道:“你去见萧齐瑞,你不担心他把你杀了?” 耶律鸿雁奇道:“他杀我做什么?我又不打算做皇帝。”眼睛一转,耶律鸿雁想明白了李风云的担忧,笑道:“你认为我是他的政敌么?哈哈,事情不是那样。 当初我帮皇兄,是因为我听到太后有意要杀掉阮哥哥才去通风报信的,为此,国师还杀了我的两位家奴,阿三和阿四。应该是他欠本郡主才对! 如今皇兄已经当了皇帝,他杀了我,阮哥哥还是皇帝呀?他又何必伤我?你们汉人的想法真怪。” 李风云脑袋有些发懵,心道:“原来老子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只是在陪你们玩呀?” 想了想,耶律鸿雁又道:“拓跋律是你的人还是国师的人?真有本事,居然能安插一个人在我师父身边。” 李风云没想过拓跋律的安危,随口答道:“刚刚收服的小弟,忠诚与否还待考证。” “既然如此,看在你救过皇兄的份上,我先饶他一命,三天之内,他必须离开赤练峰,离开大辽,从此以后,不许再回大辽。这将事,我会派人去通知他。”耶律鸿雁斩金截铁地道。 “那救耶律洪古的事该怎么办?”李风云有些急,拓跋律毕竟是一流高手,关键时候还能帮上些忙。 “这你就不用管了!”耶律鸿雁答道,“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本郡主自然会想办法救三皇叔。”耶律鸿雁轻叹一声,“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以前,三皇叔对我也很好,我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呢?你现在就随我下山,去见国师。” 李风云摇摇头道:“那可不成,萧齐瑞说过,救不出耶律洪古,我这条命也保不住,我要留在赤练崖上。小郡主,就算你要带一个人上来也不容易吧!” 耶律鸿雁也没有强逼他下山,道:“也罢,你就呆在本郡主的宫中吧,在那里你很安全!你可不许乱来,要不然,本郡主也保不住你。” 就这样,李风云跟着耶律鸿雁来到了她在赤练峰上的居所栖霞宫。 第六百二十六章 偷袭赤练殿 栖霞宫也位于赤练练湖边上,离赤阳阁不过一里地,难怪耶律鸿雁会发现李风云的踪迹,原来李风云两人一直在她家门口晃悠。 安顿好李风云,耶律鸿雁留下阿二陪李风云,自己带着阿大匆匆下山,按照李风云所说的会面地点去找萧齐瑞。阿二果然是在“陪”李风云,就连李风云上茅厕,他也会呆在茅厕外,寸步不离。 阿大、阿二并非是赤练崖的人,他们是耶律鸿雁的家奴,所以即便是耶律明,也管不着他们。 耶律鸿雁原本有八位武功高强的家奴,阿大、阿二、阿三和阿四是一流高手,而阿五、阿六、阿七和阿八是实力顶尖的二流高手。这八人对耶律鸿雁忠心耿耿,耶律鸿雁对他们也是信任有嘉。 其中阿三、阿四在阴山下死于萧齐瑞之手,而阿六和阿八死于中原,如今剩下也只有阿大、阿二、阿五和阿七四人。 傍晚时分,耶律鸿雁回来了,只是身边的阿大似乎有些不同。李风云定睛仔细打量,不由得有些意外:“国师,你怎么也来了?”那阿大原来是萧齐瑞假扮的。 萧齐瑞冷哼一声,道:“本座若不来,你有什么本事在无声无息中制服萧坤、耶律亭这两个老家伙?难道你打算冲进去强行抢人么?” 李风云被噎得一时无语,他现在实力的确不凡,但要在无声无息中制住一名一流高手,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昨晚他能制住拓跋律完全是因为拓跋律以为他不过是一名二流初期的高手,又不知道他会《北冥神功》这才受了他的暗算。 可是在赤练崖主殿赤练殿他将会面对两名实力远在拓跋律之上的高手,对付拓跋律的那一套完全行不通。如果不能悄无声息地控制住萧坤、耶律亭这两人,一旦让他们闹出动静。李风云莫说是救人,恐怕自保也难。 如今萧齐瑞来了,萧坤、耶律亭当然由他解决,那么救出耶律洪古的可能便大出了许多。 “萧国师,你可不能伤了两位长老的性命!你答应过我的。”耶律鸿雁有些担忧。 “放心,郡主殿下,只要能救出耶律洪古殿下,杀不杀这两个老东西,对本座来说无关紧要。”萧齐瑞承诺道。 李风云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救出耶律洪古后,咱们怎么逃出赤练崖?总不能就这般冲下去吧!黄泉路上险阻重重,就算有国师这样的本事,也未必冲得过去,何况我们还带着一位失去武功的耶律洪古。” 耶律鸿雁答道:“不需要走黄泉路,还有一条下山的路。” “还有一条?”李风云有些惊奇。 耶律鸿雁道:“不错,在赤练崖的西边,有一处山崖,是向外突起的。那里是赤练崖专门用来运送货物的地方,备有绞盘和藤篮,可直通山脚。到时就从那里走。” 李风云一呆,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为了下山,他还特地让萧东羽做了一些准备,看来是用不上了。 众人略微商量了一下细节,准备了一下便立刻动身去赤练殿。 赤练殿离栖霞宫约有三里,李风云等人赶到时天已经完黑了下来,萧齐瑞仍假扮阿大,与阿二、阿五、阿七紧跟在耶律鸿雁的身后。 赤练殿是赤练崖的主殿,殿内供奉着赤练崖历代的掌门和祖师,赤练崖虽然崛起只是这一二十年的事情,但是源远流长,也有近两百年的历史。只不过以前并不叫赤练崖,总部也并未设在赤练崖伤,一直不为人知罢了。赤练殿作为主殿,平日是严禁教中弟子进来的,只有在重大节日,耶律明才会在这里举行各种仪式。 日常负责赤练殿清扫和维护的是两名不起眼的老仆,实际上也是赤练崖的两位老长老,萧坤和耶律亭。 见到耶律鸿雁忽然带着人过来,萧坤和耶律亭有些意外,守在殿外拦住了耶律鸿雁,道:“郡主,对不住了,你应该知道规矩,没有教主的手令,赤练殿是不许有弟子打搅。” 耶律鸿雁微微一笑,道:“这规矩本郡主自然知道,不过这次我来,却是奉了师父的命令,为一件重要事情而来的。”说罢,回头对萧齐瑞道:“阿大,还不将师父的令牌和手令拿给两位长老查看。” 萧齐瑞弓着腰,低着头,缓缓从耶律鸿雁身后绕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朝萧坤、耶律亭两人靠去。 正当萧坤、耶律亭两人戒备之心略松之际,萧齐瑞出手了,只见人影一闪,萧齐瑞两指正戳在萧坤、耶律亭两人的腰眼之上,萧坤、耶律亭两人“蹬蹬蹬”连退了几步,口吐一口鲜血,软倒在大门前。 “郡主,你这是何意,他,他不是阿大。”萧坤指着萧齐瑞道。 “不错!”萧齐瑞站直了身子,抬起了头,森然道,“本座乃是国师萧齐瑞,萧坤、耶律亭,你们走眼了。” “萧齐瑞,你这老匹夫,你也是一代绝世高手,居然扮作仆人暗算我们两人,你还顾不顾身份?”耶律亭怒道。 萧齐瑞冷哼一声,傲然道:“萧坤、耶律亭,就算本座不暗算你,凭你们的本事,联起手来,又能在本座手下走几招?既然如此,暗算与否,又有多大的区别,本座只是不想惊动其他人罢了。” 萧坤吐了一口气,道:“萧齐瑞,萧国师,你说得不错,就算是明刀明枪的交手,我与耶律亭也不是你的对手,我们认栽。你此次来恐怕不是为了暗算我们两个老家伙的吧?” “当然不是!”萧齐瑞答道,“本座虽与你们教主耶律明有仇,但你们两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还不值得本座动手。本座这一次来,是要救一个人。” “是谁?”萧坤问道。 “寿昌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洪古殿下!”萧齐瑞并没有隐瞒,“通往赤阳阁的机关在哪里,快快说出来!” “没有这个人!萧齐瑞,你枉费心思了!”耶律亭脸色一变,大声喝道。 第六百二十七章 耶律洪古 “是吗?”萧齐瑞冷笑道,“据我所知,赤练崖上还关押好几位大人物,这通道多半也在这赤练殿之中。本来呢,本座只想救出耶律洪古殿下一人,两位若是不肯说,那本座就只好自己动手,在殿内寻找机关。索性将这些人都放出来,本座想,倒时候,恐怕不止是赤练崖大乱,就连整个大辽也要乱起来。 萧坤、耶律亭,你真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说罢,萧齐瑞将萧坤、耶律亭提进了大殿内,众人也随之进入大殿。 赤练殿并不算太大,只有两三丈的样子,布置十分简单,周围的墙壁上挂着十多副画像,应该就是赤练崖的列代祖师了。 萧坤、耶律亭两人面面相觑,萧坤叹了口气道:“在第五代祖师的画像后,有一块活动的青砖,取出那块青砖,青砖后的机关向后推,殿后的洞口便会打开。那通道直通赤阳阁,耶律洪古就关在那里。 萧国师,你要救耶律洪古,你就去吧,莫要多生事端。” “通道内可有机关?”萧齐瑞追问道。 “哪会有那么多的机关?只是那通道从内部是打不开的,一盏茶后,那通道会自动关闭。通道入口处有一条绳索,拉动绳索,殿内对应的铃铛就会响起。除此之外再无机关。”萧坤倒也干脆。 “那殿下身边是否还有其他高手?”萧齐瑞又问道。 “在萧国师眼里,天下间称得上高手的人,恐怕也就那么几位吧?”萧坤答道,“耶律洪古身边虽然有两名弟子负责看管,但武功都不算高,二流而已,萧国师想是不会放在眼里。不过,请萧国师手下留情,救出耶律洪古之后,莫要伤了那两名弟子的性命。” 萧齐瑞冷哼一声,指着李风云道:“你,听清了吗?去把殿下救出来,若有半点差池,自行了结比较干脆。” 李风云嘴巴一瘪,心中十分的不情愿,天知道萧坤说的是不是实话,若是通道中机关重重,他岂不是死得太冤枉。 “国师……”耶律鸿雁想要为李风云求情,却被萧齐瑞打断:“郡主,你不必为这小子说好话,本座不杀他,已经是便宜他了,这种事他不去做谁做?” 萧坤嘿嘿笑了两声,道:“郡主,耶律教主对你可是不薄,为何你要背叛教主,背叛赤练崖?” 耶律鸿雁迟疑了一下,答道:“那可是我的三叔,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杀。三叔虽然没有帝王之才,但罪不当死。两位长老请放心,这件事,我会负责。我会留下来向师父请罪。” 李风云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小郡主,那可不成,耶律明恐怕不会轻易饶了你!” 耶律鸿雁叹了口气,道:“那又如何?谁叫我是皇家的人?” 李风云正要再劝,萧齐瑞瞪眼道:“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救殿下?” 李风云不敢再说,硬着头皮按照萧坤的话打开了机关,找到那洞口,前去赤阳阁救耶律洪古。 那洞中果然如萧坤所言并无机关,一路走了数里地,前方出现了一个洞口,从洞口钻出来,那洞口原来是藏在一座假山之中,藏得很好,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走出假山,李风云发现自己在一座阁楼边,阁楼的门楣上挂着一只木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赤阳阁”。李风云心定下来,知道自己没来错地方,萧坤并没有说谎。 赤阳阁周围绿树环抱,将它围得死死的,从赤阳阁往外望去,看不见外面的情景,虽然如此,赤阳阁的风景的确不错,够得上耶律洪古的身份。不过,李风云以为被囚禁在这里,耶律洪古恐怕没有什么看风景的心情。 “谁?”赤阳阁的窗户突然打开,两条人影从打开的窗户蹿了出来。 李风云知道,这两条人影应该就是看守耶律洪古的两名弟子,身形一晃,“啪啪”两掌拍出,将这两人砸晕在地。又封住这两人的穴道,将他们扔到赤阳阁的门廊下。 赤阳阁中的灯光亮起来,一声音传了出来:“是耶律阮那个小杂种派你来的吧?他终于要杀我了?不错,不杀我,他的皇位又怎么坐得安心?你打算怎么杀我,是毒酒还是割下我的头颅?” 李风云轻叹一声,答道:“耶律殿下,我是李风云,你应该知道我。我并非来杀你,而是受太后的委托,与萧国师来救你的。殿下请出来,赤练崖上危机重重,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李风云?呵呵呵呵,我当然知道,你不就是那个自称是‘长生天的使者’的那位么,你有那么好心,会来救我?”屋中的耶律洪古笑了起来,“你休要骗我,我耶律洪古,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自己手中!想诓我出去,受你的嘲讽,休想!” 说罢,耶律洪古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绝望。 李风云暗叫一声不好,一脚踹开大门,身形一闪,冲入赤阳阁。只见一名魁梧的锦衣契丹大汉正坐在堂上,手持一只烛台,正要朝自己心窝刺去。李风云不及多想,扯下腰间的断刀,一扬手,短刀连着刀鞘真砸在那大汉的手臂之上,只听“咔嚓”一声,那大汉的手臂显然被李风云打折了,烛台掉在了地上。 李风云眉头一皱,道:“耶律洪古,我是真的来救你的。不错,我李风云的确曾经与你为敌,那又如何?天下哪来永远的敌人?此一时,彼一时也!耶律阮要杀你,哪用得着让我来?一纸诏书足以送你进阴曹地府了。你这人,脑袋不会转弯,又怎么做得好一国的皇帝。” 耶律洪古的手腕被李风云打折了,疼得直冒冷汗,却紧咬着牙关,不肯吭声,也算是一条硬汉子。 李风云叹了口气,连点了耶律洪古手臂上的数道穴道,又拆了一只凳子,扶正耶律洪古的臂骨,撕了一大片布条为耶律洪古绑好手臂。 耶律洪古疼痛稍减,立刻伸出左手一把推开李风云,喝道:“你滚开,我耶律洪古乃是契丹响当当的男儿,哪要你们汉狗来救?死便死矣,我契丹男儿岂会怕死?” 李风云明白过来,这家伙就是一个浑人,于是二话没说,一掌拍昏了耶律洪古,捡起短刀,扛起昏迷不醒的耶律洪古,朝山洞入口跑去。 第六百三十一章 人性本恶 (抱歉,小手一抖,点错了,排在以后发表的章节,点成立即发表,还删不了!) “李守贞呢,李守贞怎么反应?”李风云问道。 王大山答道:“李守贞向刘知远称臣后,将当初投降契丹的责任一骨脑推给了杜重威。不过,刘知远同样对李守贞同样不放心,令他移镇河中节度使,李守贞见势不妙,奉旨率军前往了河中,并无支援杜重威的意思。” “李守贞怎么肯援助杜重威?”周纵云道,“当初杜重威袭击李守贞,两人结下了不解之仇,如今更是势成水火。前些时,杜重威与李守贞派来的使者见了面,双方差点打起来。 大将军,现在中原刘知远一家独大,如果任由刘知远剪除杜重威、李守贞,对我风云卫日后的发展十分不利呀!” “难道滹沱河畔,那些兄弟的仇就不报了吗?”赵无忌再也听不下去,猛地站了起来,“周都尉,难道你忘了滹沱河边战死的那些兄弟吗?我们怎么可以与这些卖国求荣的乱臣贼子为伍,这不是自甘堕落,自堕身份吗?我们风云卫这些年来腥风血雨中杀来杀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驱逐鞑虏吗?要我跟那些狗奸贼结盟,混在一起,除非杀了我!” 周纵云被赵无忌的指责骂得满脸通红,解释道:“不是混在一起,更不是忘了兄弟们的仇,这仇迟早要报,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若是不援救杜重威,杜重威被灭后,就会轮到我们。试问以我们风云卫区区一万五千人马,又怎么能与整个中原的大军相抗衡?” “刘知远要跟我们打,就与他打便是了,我们风云卫怕过谁?我们不去打杜重威就已经是便宜他了,无论如何不能援助杜重威!”赵无忌怒道,神情激动愤怒不已,又转头望向李风云:“大将军,你当初可是发过誓,要替兄弟们讨回公道的!” “你这是短视!”周纵云有些挂不住,“大行不拘细谨,大礼不辞小让!” “胡说,试问若是我等去援救杜重威,天下间的老百姓会怎么想,天下间的群雄会怎么想,藏军谷一万五千名将士又会怎么想?凝聚起我们藏军谷将士的是什么?不就是一口正气,一股大义。如果我们把这些都抛弃了,还剩下什么?还拿什么与刘知远争夺天下?” …… 两人争吵不已,各有支持者站出来反驳对方。一时间屋子内吵闹不已。 李风云望向公孙无忧,只见公孙无忧一脸苦笑,微微地摇了摇头。李风云又望向花解语,花解语眼中满是悲凉,垂头不语。 “唉!”李风云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竟自朝屋外走去。 众人立刻止住了争吵,一齐望向李风云。 “大将军,属下(末将)知错了!”赵无忌与周纵云彼此看了一眼,大声道。 李风云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来,问道:“你们错在哪里?” 赵无忌顿了顿,答道:“属下不该与周都尉争吵!” “末将也有不是,不该指责赵都尉!”周纵云也慌忙道歉道。 参与争吵的众将纷纷道歉。 李风云摆了摆手,转回头去,摇摇头,轻声道:“你们都没错,是我错了!”说罢,走出了屋子,神情落寞不已。 屋内一片寂静,众人不解其意,一齐望向公孙无忧,显然,众人已经把公孙无忧当做了风云卫第二号人物。 公孙无忧轻叹一声,道:“你们只怕是忘了藏军谷的宗旨,也忘了第一条军律。” 说罢,公孙无忧也从众人身边穿过。 “很失望是吧?” 北风呼呼地吹,寒风刺骨,吹得人的魂魄也在发抖,尤其是站在这高高的山峰之上。 “的确是,如若我想要做皇帝,又何须这般麻烦?我只是想找出一条路来,找出一条这一治一乱,循环更替的路来,让历史走出这个怪圈。没想到比我想的还难,就连跟了我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明白,不理解。”李风云不回头也知道是公孙无忧来了。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就一定行得通?”公孙无忧笑了笑,问道。 李风云呼出长长一团白雾,旋即被凌冽的北风吹散:“我也不知道,这世上的事总要试过才知道成与不成,不是么? 我原以为,天下大乱,无非是太多人觊觎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如果,能告诉所有的人,这世上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一点,也没有谁该踩在谁的肩膀上作威作福,或许这世上就再没有那张椅子了。 难道我真的想错了?” 公孙无忧呵呵笑道:“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可能超乎你的想象。你真的做好了这个打算?孔子耗去了他一生的时间,周游列国,想要把他的想法付诸实施,他没有成功。不止他没有成功,孟子同样也没有成功。 只到董仲舒,才把改得不成模样的儒学当作一个美女,让汉武帝接受。你以为,你的想法,在你有生之年就一定能看得到结果?” 李风云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道:“总要有个开始,有人做第一个吧!” “不错,第一个人是你,本公子算是第二个,花解语算是第三个,苏姑娘也勉强能算是第四个。你瞧,毕竟这世上已经四个人明白、支持你的想法,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万事开头难。况且,在这藏军谷中,未必没有第五、第六个,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而且你该庆幸,正是因为这么多人不明白,也不了解你的想法,才会有这么多人跟在你身边,他们都等着,等着从龙之功,做人上人,垂名千古呢?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你认为他们都还肯跟着你为他人做嫁衣么?” 李风云迟疑了一下,问道:“为何这般说?” 公孙无忧一展手中的折扇,本待扇上两扇,又觉得不合时宜,便收了折扇,道:“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呵呵呵呵,本公子却以为,荀子说得才对,人性本恶才对。 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 性者,本始材朴也;伪者,文理隆盛也.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性伪合,然后成圣人之名,一天下之功于是就也。” 见李风云不是很明白,便解释道:“总之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好人注定是要被诛灭的,这世上又哪来的性善之人?” 第六百二十八章 何去何从 看到耶律洪古的手臂竟然被李风云打折了,萧齐瑞的脸黑得几乎滴出水来:“李风云,你还有没有将本座话当回事?” 李风云怒道:“老子若不是眼疾手快,砸断了他的手臂,现在扛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这傻蛋不相信我是去救他的,非要拿烛台往自己心窝里插,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耶律鸿雁道:“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快走吧,要是晚了,被人发现了,想走就来不及了。” 萧齐瑞怔了一怔,恨恨地道:“那也不成!回头本座再收拾你!”又指着昏迷的耶律洪古对李风云道,“你来背他!”说罢,“啪啪”两掌将萧坤、耶律亭两人拍晕过去。 “凭什么又是我?”李风云忿忿不平地一把将耶律洪古甩到肩膀上。一众人朝赤练崖西边而去。 赤练崖西边的确有一个负责从山顶吊货物上来的码头,突出在山崖之外。位置十分隐秘,周围的崖壁将其三面环绕起来,只留西边十余丈一个缺口。幸亏耶律鸿雁对这里熟悉,要不然,李风云等人决计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条下山的路。 码头上有十多名弟子防守,多是三流高手,二流高手只有一个,哪经得住李风云这伙人的偷袭,三下五除二,李风云等人就将这十多名弟子打晕在地。这还是因为耶律鸿雁再三要求,才没伤了他们的性命。 码头上安装着一个巨大的轱辘,一条手臂粗的铁锁链缠绕在上面,铁锁链斜向上穿过一个突出的横梁,由一组滑轮与一个巨大的藤筐相连。那藤筐足足能装下十来个人,放在悬崖顶端的一个平台只上。 “你们上去吧!”耶律鸿雁指着那藤筐道,“我们会将这藤筐推出悬崖,缓缓放你们下去。” 李风云一步踏入藤筐内,朝耶律鸿雁抱了抱拳,道:“小郡主,你千万小心,算我李风云欠你个份情,迟早我都会还给你的。” 耶律鸿雁眼圈微微一热,喃喃自语道:“我要你还什么?要是你不是中原人,我不是契丹人,那该有多好啊!” 藤篮缓缓从悬崖顶落下,惊动了悬崖下方驻守的一小队赤练崖弟子,这队赤练崖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李风云扛着耶律洪古与萧齐瑞从藤篮中跳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两人一一拍昏了过去。 李风云、萧齐瑞悄悄潜离了赤练崖,回到当初休息的那片树林边,李风云挖出了自己埋藏好的两柄宝刀和其他物品,回头问道:“萧国师,人,我已经帮你救出来了。你是不是该收掉我印堂穴中的那团真元。从此你我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这时萧齐瑞已经救醒了耶律洪古,对他说明了情况,又为他重新接了骨,抹上了上好的接骨药,听闻此言,冷笑一声道:“你才完成了太后交代的半件事情,便想要本座解掉你的隐患,想也别想。 最多本座暂时封印住那道真元,一年之内不让它发作。 在一年后那团真元发作之前,你最好能找到本座。” 说罢,手指一点,李风云就觉的浑身如被禁锢了一般,动弹不得,接着又一团真元涌入到他的印堂穴中。也形成了一个新的漩涡,只是这团漩涡与原有的漩涡的旋转方向正好相反。两个漩涡彼此克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李风云也没打算萧齐瑞真会就这样给他解决掉印堂穴中的那团真元,如果萧齐瑞真那么做了,他反倒要怀疑萧齐瑞是不是在他身上别的什么地方动了手脚。不管怎么说,萧齐瑞也算给了他一点点好处,将那团真元的时间延长到一年。 一年的时间,也许李风云就找到了解决那团真元的法子,比如说,用北冥神功将其化掉。这段日子,李风云曾尝试过用北冥神功化掉那团真元,的确有效果,但是由于萧齐瑞的真元太过凝实,效果并不明显。一年的时间,找个僻静的地方,水磨石也该能将这团真元化干净了吧! “李风云,你背着殿下,走!”李风云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忽听萧齐瑞道。 李风云怒道:“他都已经醒过来了,自己有腿,干嘛还要我背?” 萧齐瑞冷哼一声,道:“殿下的武功已经被废去,靠他自己,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兵赶上。你不背,难道要本座背?哼哼,你不背也成,本座现在就将你的双腿打折,看耶律明会不会杀你泄愤!” 拳头不够硬,说话没底气呀!这世道,还是拳头硬的有道理! 李风云心中腹诽不已,却也不敢再争,萧齐瑞这厮,真的是说得出做得来的。 “去哪里?”李风云问道。 “去你的老巢,藏军谷!”萧齐瑞答道。 “什么?”李风云几乎跳了起来,“不行,藏军谷庙小,可供不起殿下这尊大佛!”要是耶律洪古去了藏军谷,消息一旦泄露,耶律阮必定会派大军前来围剿。藏军谷中的将士多与契丹人有仇,恨契丹人入骨,又岂肯为耶律洪古打仗?耶律洪古若真去了藏军谷,说不定李风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根基,会被毁得干干净净。 “不行也得行!”萧齐瑞冷声道,“本座想过了,本座不可能总留在殿下身边。若是让殿下呆辽国,实在太危险。去了中原,多半也会沦为傀儡,与当年的耶律倍一般。只有你藏军谷,实力不弱,兵马也算强壮精锐,可保护得住殿下的安全。” “藏军谷可护得住他的安全?”李风云苦笑一声,“萧国师,难道你不知道藏军谷的将士与契丹人有深仇大恨,你将殿下送到藏军谷,恐怕耶律阮还没要了他的命,藏军谷的将士便先割下了他的头颅。” “那就不要让他们知道殿下的身份!”萧齐瑞斜眼望着李风云,“李风云,你记住一点,殿下的命就是你的命,殿下要是有三长两短,本座便会拿你的命来偿,拿藏军谷所有人的性命来偿。 哼,李风云,湖心堡一战,你捞的好处不少,天下又岂有免费的午餐?你该付出点东西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风云变(1) 想了想,萧齐瑞又道:“李风云,你放心,本座会安排几位高手,贴身保护殿下!” “那更不行!”李风云立刻跳了起来,这是在掺沙子啊,“你若派人来,耶律洪古的身份想不泄露也难,藏军谷中也会闹翻天。这样吧,我答应收留耶律洪古,不过,他只能做为我在契丹收的亲兵,他的名字,就叫萧洪吧。如果没有我的允许,国师你也不许进入藏军谷。至于你要派人保护他事,谈也不必谈。这就是我的条件,也是我最大的让步,你若不同意,就干脆杀了我!” “岂有此理!”一边的耶律洪古早就听得忍无可忍,怒道,“我乃大辽的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岂能做你的亲兵?你们汉人也说,士可杀不可辱。”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那是以前的事,你还当是以前么?现在辽国有几个人不想拿你的脑袋换自己的前程。皇太弟殿下,你还是清醒清醒,认清楚现在情况。估计现在连太后述律平都已经被耶律阮给软禁起来了。 你以为我很想收你做亲兵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藏军谷中随便哪一个小兵都比你强百倍。” “若不是你这兔崽子帮耶律阮,几时轮得到他做皇帝?”耶律洪古怒道,气焰已经有所收敛。 “哈哈哈哈!”李风云不怒反笑了起来,“你一个辽国的皇太弟,连我都斗不过,又怎么斗得过耶律阮,你仔细想想,辽国那么多的大臣,若不是你母后的缘故,有几人真心实意的拥戴你……” “够了!李风云,你莫要太过份!”萧齐瑞喝道,脸色十分难看,过了一会又道,“好吧,本座答应你,不过,每隔一段时间,本座都要来见殿下一面。你一定要保证殿下的安全!” 李风云想了想,答道:“你要见他,那倒没什么问题!不过,他这个臭脾气,国师最好劝他改一改,要不然,我也难保他的安全。” 萧齐瑞叹了口气,将耶律洪古拉到一边的树林中,低声说了些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听到耶律洪古愤怒的大吼大叫声传来。 李风云也懒得理会,盘膝在地养神。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萧齐瑞带着垂头丧气的耶律洪古出来。 萧齐瑞冷冷地看了李风云一眼,道:“走吧!” 连夜李风云与萧齐瑞赶了近百里路,终于从草原回到了茫茫的群山之中。 进到山中,李风云、萧齐瑞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在这茂密的山林之中,只要没有人告密,耶律阮想要找到他们三人,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再往南就是崇山峻岭,要前往中原,走正常的关口虽然快捷方便,但是毫无疑问,沿途的辽兵及暗探必定会严加缉拿李风云、萧齐瑞、耶律洪古三人,被发现的可能也大。若是直接走山间的小路,耶律洪古右臂折断,行动不便,稍有不慎便会让邪风入体,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三人在山中一处偏僻而封闭的小山村中暂时住下,让化名为萧洪的耶律洪古养伤。 李风云也利用这段时间试图用北冥神功化去萧齐瑞的那团真气,只可惜收效甚微。回过头来,李风云细细地研究《罗睺九刀》,细细揣摩。 终于有一天夜里,李风云有所触动,一声长啸,飞身跳出屋外,一道人影掠到村外的一处空旷处,拔出两把宝刀。 刹那间,李风云手中的两把宝刀消失了,月光下,只见波光粼粼,宛若一泓潭水,一波一波涌向四周,几只野鸟被惊动,懵头懵脑地闯入到那潭波光之中,瞬间便被绞杀成血泥。 萧齐瑞与耶律洪古被惊动了,追赶了出来,正巧见到了这情形,萧洪大惊失色,失语道:“天下竟然还有这等武功,当年是我小窥了天下英雄。”不觉对李风云生出几分敬佩之心。 这时的李风云对旁观的两人全无察觉,完全陷入了那种古井不波的境界。只是不断推衍着这新创的一招,不断修正着这一招中的一些小小缺陷。 随着这一招越来越完善,粼粼波光慢慢消隐,就连“嗖嗖”的宝刀破空之声也越来越小,渐渐归于无声。 萧齐瑞越看越惊讶,目光伸缩不定,普通人看不出来,他却清楚得很,随着李风云这一招波光渐渐地消隐,破空之声慢慢地消失,威力却是在不断的增强,这一招已经臻于大成。若是再进一步,便是刀煞了。 这样的人,若是任他成长起来,将来势必成为大敌,想到这里,萧齐瑞心中杀机大炽。只是若是就这么杀了李风云,又有谁能保护耶律洪古。 萧齐瑞一时拿不定主意。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萧齐瑞心中杀机的牵引,那波光忽然冲向萧齐瑞。 萧齐瑞一惊,一掌将耶律洪古送出数丈之外,双手一点,直点向那波光薄弱之处。 宛若一块石头投入到了平静的潭面,千层涟漪荡起,不过这不是普通的涟漪,萧齐瑞知道,若是不小心粘上一点,即便是他也难免身陨道消。萧齐瑞不敢大意,身形飞快地游走起来,如一只鱼儿在潭中游走。那涟漪,那波光再厉害,却也伤不了他丝毫。 可是周围的树木岩石就不行了,纷纷被那涟漪,波光绞成了粉末,地面上也现出无数道深深地刀痕。 耶律洪古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后退,在这样凶悍的招数,莫说是现在,就算是当年的他,也不能坚持几个呼吸,最好的办法,便是躲得远远的。看来这个李风云,之所以能够名震天下,的确是有真功夫的。 其实,以萧齐瑞的本事,此时要杀李风云,也不是件难事。只是萧齐瑞终究心中有所顾忌,又想试探李风云这一招究竟能有多大的威力,所以一直并未出杀招,只是不停地在试探,就像在喂招一般。这也让李风云不断发现这一招中的缺陷,推演完善这一招的速度大大的提高。 第六百二十九章 风云变(2) 转眼间李风云与萧齐瑞斗了一柱香的时间,那波光已经是若隐若现,那破空的风雷之声也已经细不可闻。 忽然,李风云一头栽倒在地,竟然呼呼地大睡起来。 耶律洪古心中惊讶,走到萧齐瑞身边,问道:“他,他这是怎么了?” 萧齐瑞叹了口气,道:“此人真乃是武学奇才,竟然能将刀法推演到如此地步,留他在世上,也不知是祸还是福。”又转头对耶律洪古道:“他没有问题,他不过是真气耗得差不多了,太过疲惫,所以睡着了。 能与本座打上一炷香的时间,此人的内力果真是深厚,才几年工夫,他竟然拥有这般深厚的内力,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修炼出这等雄厚的真元的!” 耶律洪古眼光一闪,武林中废人武功,常用的是三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打碎琵琶骨,琵琶骨一碎,纵有千钧的力量,双臂也是无力的,即使日后琵琶骨全愈,双臂的力量也大打折扣,再不复以前的勇武。不过这种方法只适用于外家横练的功夫,对于内力高深者作用不大。 第二种方法是最残忍的方法,那就是震碎周身的筋脉,筋脉一碎,就算有再高深的内力,也是施展不出来的。不过被震碎筋脉之人,大多活不了多久,若没有深仇大恨,一般人都不会选择这种方法。 第三种方法也是江湖中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破掉丹田气海,若是一流高手,也称碎金丹。丹田气海一破,真元便无处可去,自然而然便会消散掉。被废之人虽然内力尽失,但却不会危及到生命,从此与平常人无异,最多只是筋骨强劲一些,力气大一些罢了。 被这种方法废掉武功之人,待丹田痊愈后,虽说仍然有机会重新练回武功,但是极少极少人会成功。因为丹田一旦被破,除非有灵丹妙药相助,总会留下伤痕,当丹田中重新聚集的真元强大到一定程度之时,那些伤痕会再次爆裂,武功会再次被废,内力再次散尽。所以,武林中人,丹田气海一旦被破,这一身修为也就算完了。 耶律洪古正是被第三种方法废掉的武功。武功被废后,耶律洪古无时无刻不在想重新修回功力。耶律洪古认为,那才是他立足大辽的根本。 要修回功力,首先要完好无痕地修补丹田。而要完好无痕地修补丹田,就必须要有灵丹妙药相助。灵丹妙药虽然难觅,有萧齐瑞相助,却未必就找不到。 可是光要完好无痕地修补丹田是不成的,耶律洪古原先一身深厚的功力,那是他三十多年日夜不辍的苦练才修成的。难道让他再修炼三十年,才能拿回原本有的资本?就算不用修炼三十年,十几年,二十年总是要的,他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如今萧齐瑞的话,让耶律洪古心中有了新的想法,既然李风云能在短短数年之内,修炼出一声让萧齐瑞称赞不已的功力,他为何不能?只要得到了李风云的功法,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耶律洪古就不相信,他便不如李风云。 “国师,你说李风云身上是否有绝世的功法?”耶律洪古望向萧齐瑞,眼中满是渴望。 萧齐瑞看透了耶律洪古的心思,摇了摇头,道:“李风云的内功心法源自于袁天罡开创的天罡宗,名字叫《明镜心灯》,这套功法非天罡宗的弟子不传。如今李苍穹多半已经死了,他的弟子中,燕无双历来与我大辽作对,他当年的得意弟子,就是死在我们契丹人手下,他又怎么肯将本门的绝学教授给你? 路惊鸿为人教人难测深浅,虽然他教出了两位一流境界的高手,聂星河和冷雨轩,不过,聂星河武功平平,以后恐怕难有大的长进。冷雨轩虽然内力进步神速,不过本座曾暗中与他交手,此人内力斑驳,恐怕多半是练了什么邪功,虽有一时之效,却后患无穷,也不足取。 你投到路惊鸿的门下,结果最多也与聂星河一般,十几二十年后才见成效,与你现在何异? 本座怀疑,《明镜心灯》这套功法虽然精妙,恐怕并不能让人短时间内内力大增。 所以,殿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李风云的内力精纯,的确是《明镜心灯》所炼出来的纯净真元,他内力增长得这么快,本座怀疑,他是得了什么奇遇,或者是吃了什么奇药。不一定是内功心法的缘故。这种法子难以复制。 想当年,燕无双、路惊鸿便是如此。人与人的际遇各不相同,只在于各自的把握罢了!” 听了萧齐瑞的话,耶律洪古神色郁郁,仍有不甘之色。 萧齐瑞叹了口气,道:“殿下也莫着急,你武功虽破,但境界犹在。待本座觅得修补你丹田的灵丹妙药之后,找到一些可以迅速提升内的天才地宝,也未必不能在几年或者十年内恢复你的内力。” 耶律洪古的神色这才略霁,拱手谢道:“多谢国师相助,国师大恩,日后我夺回皇位后,必定厚报!” 萧齐瑞微微摇了摇头,不以为意。萧齐瑞心中知道,耶律洪古想要夺回皇位,基本不可能了。连太后述律平都放弃了耶律洪古,那耶律洪古又凭什么夺回皇位? 萧齐瑞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帮耶律洪古,并不是看好耶律洪古,而是看好述律平。萧齐瑞认为,耶律阮虽然一时胜了述律平一场,但只要让述律平抓住机会,翻盘的可能非常之大。只不过,那时的皇帝,未必就是耶律洪古。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对耶律洪古说的。 摆摆手,萧齐瑞道:“殿下还是回去修养吧,本座会在这里看住李风云,看他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李风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 醒来后的李风云,回想起昨夜的事情,立刻盘膝将心得整理了一遍。并将创出的风云斩第三式命名为“风云变”。这一招“风云变”借鉴了罗睺九刀的诡变,将青龙斩的快、猛、狠与罗睺九刀的诡变融为一体,没想到威力居然这般大,竟然不下与第二式“风云怒”。 虽然“风云变”这一招内力消耗也并不小,但远远比不上第二式“风云怒”。 第六百三十章 邺城 李风云突发奇想,如果将“风云变”的思路运用到风云斩第一式“风云起”与第二式“风云怒”中,结果又会是怎样?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李风云都在不停的琢磨推演,终于将罗睺九刀的刀意融汇到“风云起”和“风云怒”两式中。 “风云起”这一式威力增大了一倍,“风云怒”威力虽然增加得不多,但是所耗费的真元大幅下降,再也不是一刀的货。 李风云哈哈大笑,凭他现在的武功,他相信比之当初的疯和尚已经略微高出了一筹了。天下之间,武功能胜得过他的人,除了那八名绝世高手,恐怕就只有永固宫主了。如果薛霸的武功恢复过来,最多再加上恶头陀薛霸。 这一切,萧齐瑞只躲在一边的树林中偷偷地看着,并未出手干预。 耶律洪古在小山村中修养了一个月,伤势稍愈。这时已经是十月,初冬时节,再不翻过重重叠叠的燕山,等到了隆冬大雪纷飞之时,带着武功尽废的耶律洪古穿山越岭,更加是危险重重。 萧齐瑞与李风云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刻启程。 好在一路无事,又经过近一个月的艰难跋涉,三人终于来到了藏军谷外。 李风云不愿萧齐瑞进入藏军谷探知到藏军谷的虚实,于是萧齐瑞转身离去,李风云带这萧洪进入了藏军谷。 一别大半年,重回藏军谷,李风云感慨万千。 如今的藏军谷,比之以前要繁盛许多,大片的农田被开垦出来,不止是藏军谷,周边好几处利于屯兵的山谷也被利用起来,修起了高高的寨墙,与藏军谷互为犄角。 游击营也扩充到了一万五千多人,重新改回原来的名字:风云卫。风云卫战兵八千,分为七营。辅兵七千,分为七个营。并非藏军谷招不来更多的人,而是狼山这附近只能养得起这么多兵。 其中战兵的八个团分别为: 游击营,是由原来的游击营亲卫团扩编而成,由李风云亲率,下辖骠骑团、骠卫团,骠骑团由王成带领,骠卫团则由丁猴带领,李风云不在之时,由王成代理。游击营的实力最为雄厚,共有两千人。 左卫营,由周纵云率领,下辖左卫甲团与左卫乙团。驻守 右卫营,由元霸率领,下辖右卫甲团与右卫乙团。 前卫营,由赵无忌率领,下辖前卫甲团与前卫乙团。 后卫营,由姚贯率领,下辖后卫甲团与后卫乙团。 这四营兵马都是步卒,负责上阵冲杀,每营将士一千二百人。 接下来两团则为弓箭兵,由游击营弓箭娴熟者组成,人数每营只有八百人,因为熟练的弓箭手实在太难训练得出来,而且好弓也难寻。 左翊营,由楚云率领,下辖左翊甲团与左翊乙团。 右翊营,由孙承芳率领,下辖右翊甲旅与右翊乙旅。 最后一团,是虎豹营,虎豹营将士一千人,由丁豹率领,下辖虎豹甲团与虎豹乙团,负责驻守狼牙寨。 以风云卫如此强大的实力,在方圆数百里范围内,可谓是无人敢应其锋芒,特别是当前中原、辽国都大乱初定之时。中原大汉皇帝刘知远要转讨伐杜重威、李守贞等各方势力,对付各地残余的各路起义军,而辽国也要平定各部族的叛乱之时。 相对而言,盘踞在狼山之中的八千风云卫就显得无关紧要了。虽然风云卫的兵甲名扬天下,但毕竟地处偏僻的山中,暂时还对中原和辽国都构成不了威胁。而且,在中原与辽国之间,彼此也需要这样一股势力的存在,以避免彼此直接发生冲突。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风云卫在慢慢地壮大起来。 “大家对风云卫以后的形势有何看法?”李风云扫视着屋中风云卫和藏军谷最核心的十多个人,问道。 公孙无忧苦笑一声,答道:“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前景并不乐观!风云卫隐藏的实力虽然强大,但相比起刘知远、辽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却显得极为弱小。 如果刘知远平定了杜重威、李守贞等势力,其矛头必定会对准风云卫。 同样,辽国国内的形势一旦和缓起来,也势必会限制风云卫的发展。 最好的结果,风云卫也只能成为割据一方的藩镇势力罢了!” 李风云皱了皱眉头:“真有这么严重么?” “也并非完全如此!”周纵云道,“如果风云卫肯放弃原来的策略,肯与杜重威、李守贞、永固宫结盟的话,情况就会完全不同。这段日子,杜重威、李守贞、永固宫的人接连来了几拨,希望与我们藏军谷结盟,我们都以大将军不在谷中推脱了。 但是,与他们结盟未必就不是一条出路。” 李风云望向众人,屋中的十数人中约有一半人点头称是。其中便包括王成、元霸等跟随李风云已久的老部下。 “如果我们藏军谷与杜重威、李守贞、永固宫三方结盟,彼此呼应,那么刘知远想要迅速平定任何一方的期望都会落空。而且辽国也一定会支持我们,这样我们的后方便安全了。风云卫就不必四面设防,再扼守一隅,完全可以出兵定州。 取下定州以后,兵锋便可直指向镇州,镇州汉军新近赶走了辽将满达勒,镇州城正不稳,我风云卫大军攻到镇州城下,恐怕镇州会不战而降。 只要取下镇州,我军就算有了根基。向南可以取赵州,直逼刑州,营救邺城被刘知远所围的杜重威,向北可以一扫易州,向东也可取深州、沧州。” 李风云沉吟片刻,转头问王大山:“杜重威那边的情况怎样?” 王大山负责收集各方的情报,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王大山道:“自从杜重威偷袭李守贞,与李守贞闹翻之后,杜重威便霸占了魏博之地。表面上归顺了大汉,实际与辽人也多有来往。让大汉皇帝刘知远十分忌惮,所以,为了削弱杜重威,刘知远拜他为太尉、归德军节度使,移镇宋州(注1)。 杜重威哪里敢接受,担心刘知远半路上设伏,把他给干掉,所以拒绝奉诏。 刘知远大怒,命令高行周、慕容彦超率军攻打杜重威。 杜重威退守邺城,并向当时镇州辽军留守的守将满达勒求救,并以其子杜宏遂为质。满达勒当即派蕃将杨兖救援杜重威。谁知杨衮率军走到洺州,便听到了镇阳反正,汉兵驱逐了辽将满达勒的消息,与是立刻撤兵而回。 到了十月,杜重威的情况更加危急,刘知远亲自率大军来攻打邺城。派遣给事中陈观等赍诏入城,要杜重威投降,杜重威不肯。刘知远大怒,命令大军攻城,汉军已经伤亡了万余人,邺城并没有攻下来。不过依着属下看,若是杜重威再找不到救兵,恐怕邺城支撑不了多久了。” 注1:宋州,即河南商丘这一带。 第六百三十二章 平等说 (注,第三十一章,周四已经误发了,大家可以返回去看一看。同一章节,不可以重复发,也不能调整顺序,真是麻烦啊!) 李风云呆了一呆,问道:“你是说,他们迟早会背叛我?” “不!”公孙无忧摇摇头,答道:“是你背叛了大家。大家明明跟着你在一条大路上行走,这一路上虽然艰险,但是路的尽头却是荣华富贵,公侯万代。 这时,你却突然偏向一边,朝看似没有前途的悬崖走去。刚开始,基于对你的信任,大家还会跟着你继续向前走。可是时间越长,总有人醒悟过来,难道他们会甘心随着你从悬崖上跳下去? 你说,难道不是你背叛了大家?你又凭什么去指责他们背叛了你? 这还只是开始,随着你的想法被越来越多的人得知,你认为那些利益被你所触动的人会由着你乱来?而能从你的想法中,真正获利的人,只是那些平民百姓,可是他们真的有机会了解你的想法吗? 他们连字都不识,又没有亲身体验,你想法的好与坏,还不是那些士绅一句话的事?士绅说你好,你便是圣人,名扬千古;士绅说你坏,你便是奸佞,遗臭万年。可是在这世上,所谓的士绅,又有几人心中有公道两个字?你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你认为他们会说你的好话吗? 所以,这条路走到最后,你身边人一个接一个会弃你而去,到最后,可能只会剩下很少的人,而这屈指可数的人,又如何能天下人斗?就算你是皇帝,也是不成的,因为曾经最支持你的那批人,正是既得利益最大的那批人,他们也同样不会允许你夺走他们手中的利益。” “你是说,我不应该暴露我的思想?”李风云想了半天,才琢磨明白公孙无忧话中的意思,问道。 公孙无忧摇摇头,道:“我以为,你不应该期望他们会跟随你这么做,而是应该让他们期望你带着他们这么做。 因为要实现你的想法,恐怕不是十年八年的事,也不是征服了天下就可以做到的。 所以,某些时候,你必须要顺从他们的意思,以利益去引导他们,把你的想法变成大家的想法,让跟随你的人明白,跟着你一起战斗,也许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在此过程中,如非必要,我不认为站在风口浪尖是明智做法。 解语不是给你出了一个主意,借着苦竹翁的名义,也许是个不错的办法。毕竟,没有人能为难一位已经驾鹤西游的贤者。 现在,该是开始的时候了,乱世,也只有在乱世之中,才有可能让你的想法变为现实。” 李风云扭捏了一下,道:“可是,我不知道如何著书呀?” 公孙无忧哈哈笑了起来:“这个不用你写,解语早为你写好了!你写的东西,能看么?”说罢,公孙无忧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交给李风云。 李风云接过册子,封面上写着几个字“《平等说》,枯竹翁著”。又翻开看了看,只见笔迹清秀,果然是花解语的手笔: “夫天道者,损有余而补不足,何也?平而等之也。天地未以一物为贵,寒暑四季,春生秋杀,日月轮替,未曾徇私,方有万物繁茂,欣欣向荣。 天道犹若斯,何况乎人道乎? ……” 李风云看得两目放光,他没料到,他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花姐语却想得比他更细致,更周道,洋洋洒洒数千言,旁征博引,谈古论今,针砭时弊,无不是醒世拍案之奇语,发人深醒。即便是李风云看了,也深受启发。 公孙无忧笑道:“如何?” 李风云耸耸肩,摊开双手道:“没得说了,这事以后就全交给你与花姐了!” 公孙无忧用折扇指着李风云,道:“你这惫懒的家伙!这只是第一步,解语会通过王大山,秘密找人雕版印刷成册,然后散播于天下。 还有,在藏军谷中的所有人,都必须要会熟读此文。当然,大将军,你作为枯竹翁的登室弟子,务必能背诵此文!” “什么?都要背诵?”李风云吓了一跳,面露难色,道,“不用这么严重吧,足有几千字,谁记得下来?” 公孙无忧正色道:“一本《论语》,何止万言,天下会倒背如流不知凡几,才几千字,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一本《孟子》,天下也有人能背得一字不差。 大将军,你不以身作则,又怎么能让谷中众人把此事当一回事呢? 本公子想好了,以后凡入我藏军谷之人,必以《平等说》为本,教他们识字断句。本公子要用灌输之法,让平等之说,深入到藏军谷每一个人的心中,让他们成为平等之说的拥护者。让藏军谷出去的每一个,都能成为自觉地宣扬平等之说。 小兄弟,如果你连这点苦都不能吃,又怎么能够让天下人都接受你的平等之说?” 李风云止住公孙无忧,苦着脸道:“好了好了,我背不就成了!” “不止如此!”公孙无忧道,“我们还要提出自己的主张,本公子以为,目前提出‘均田地,同赋税’,比较好。大将军,你认为呢?” “不错不错!”李风云急忙道,“不过是不是放到元老会上讨论一下比较好?” “这个自然!”公孙无忧笑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制度化。” “制度化?”李风云有些不解。 公孙无忧点点头,道:“不错,我的意思是,绝大部分事情,其实都是可以制定固定的章程的,不能因人而事。而所有的章程都必须被严格的执行,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好了好了,这件事也依你!也交给你来安排!”李风云急忙打断他。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接着道:“就连身为风云卫大将军、藏军谷元首的你也不能例外,你能做得到么?” “能!”李风云脱口而出。 公孙无忧诡秘地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日后可不要后悔!” 李风云呆了呆,觉得自己似乎上当了,急忙补充道:“慢,小小的例外也不成么?” 公孙无忧摇摇头,道:“规矩一旦立下,章程一旦制定,就没有例外之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 李风云考虑了一下,道:“看来每一个章程,我都要好好的权衡,否则,非上你的当不可。” 公孙无忧哈哈大笑,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道:“这才是你该做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军事改革(1) 又讨论了一会儿藏军谷与风云卫的事情,李风云找了块青石坐下,双手圈住双腿,突然问道:“我们好不容易从湖心岛搞来的那四百多名高手,留下了多少?无忧公子,你不会让他们都跑了吧?” 公孙无忧,也在李风云身边坐下,哈哈笑道:“怎么会?现在还留在谷中的大概有三百多人。其中一百六十人已经表示要加入我们风云卫,其他人还在考虑之中。我看这些人还很不错,大人对你提出来的‘人生而平等’是支持的。” “好!”李风云猛地一拍巴掌,道,“我正打算组建一个特殊组织,专门执行特殊任务。你看怎样?”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点就明,公孙无忧立刻就明白李风云所说的这个组织是什么。李风云觉得当初杜重威的黑衣卫十分好用,想要仿效建立起一个黑衣卫的组织。 沉思了一会儿,公孙无忧道:“你打算怎么提出这个建议?如果在元老会讨论,传扬出去恐怕不好!但如果避开元老会,只怕会开一个不好的头,日后元老会会慢慢地被架空。” 李风云想了想,道:“自然不能在元老会讨论。不如这样,这个组织便隶属于游击营,就叫内卫吧!人员暂定是两百人,职责是加强对各位将领的保护、军情的侦探以及执行一些临时任务。这样,就是风云卫内部的调整,不需要经过元老会讨论。” 公孙无忧点了点头,道:“我看行。你打算将内卫交给谁?此人必须绝对的可考才成。” 李风云望着公孙无忧,冲着他嘿嘿一笑。 “你不会是?”公孙无忧连连摇头,“不行,你小子莫非是想累死本公子。本公子来藏军谷,也就只打算跟着你凑凑热闹,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结果你小子啥事都不管,全丢给本公子,把本公子当牛马使唤,自己倒是逍遥自在。” 李风云拍了拍公孙无忧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能者多劳嘛!你也说了,内卫的首领必须绝对可靠才行,而且你又说了,即便是曾经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人,若是知道了我真正的想法,未必不会弃我而去。 现在明白我真实想法,而又绝对可靠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你不当这内卫的首领,难道要花姐还有语侬当?她们可干不了这事。 况且,我想遍整个风云营,足智多谋,手又狠,心又黑的人,恐怕唯你无忧公子莫属了,你叫我再去找谁?” 公孙无忧一脸苦笑:“李风云呀,你就是个二皮脸,说到奸诈狡猾,心狠手辣,本公子可不敢跟你比。你何不亲自率领?”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不成,我贵人事多啊!你也瞧见了,一年之中,我恐怕大半年都不能跟兄弟在一起,这内卫关系重大,没有人看着,怎么能成?你也瞧出来了,现在谷中的兄弟,一个个都开始有了私心,甚至开始拉帮结派了,这可不成。我在藏军谷时,还能震得住这帮兔崽子,我要离开了,这事还得你来处理,你手中没有一支可靠的力量又怎么能行?” 见李风云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公孙无忧只得点头同意:“好吧,那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先暂时带一带内卫。不过事先说好,可不许赖在本公子身上,日后内卫成形后,有了合适的人选,本公子就不管了。” “你放心吧!”李风云笑了起来,旋即又道,“这次我带回来的那个萧洪,你应该猜得出是谁来吧?” “耶律洪古?”公孙无忧心中一动,“你怎么把他弄到藏军谷来,传扬出去,对风云卫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李风云道,“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我,萧齐瑞,还有耶律洪古他自己。我打算让他进入内卫,你看紧点,千万不要让他有事,也别让闹事。最重要的,不要让人觉得他身份特殊!” “唉!”公孙无忧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又是件苦差事!”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接着道:“还有呢!队伍大了,不太好带了!无忧公子,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公孙无忧眨了眨眼,道:“不如让各营的将领的位置调换一下,如何?” 李风云考虑了半晌,答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各营的战力?” “暂时肯定会有所影响!”公孙无忧道,“不过短时间内,风云卫又会对谁开战?难道你真的打算与刘知远翻脸,去援救杜重威?” 李风云摇摇头,恨声道:“我不杀那老贼,便是便宜他了,又怎么可能去援救他?在说,在此之时,我若真的与刘知远打起来,中原必定会大乱。最终得利的不还是辽人?这等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还做不出来!” “这便是了!”公孙无忧道,“如果不趁着现在把这个苗头压下去,日后更不好办!本公子以为,日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将各营的主官轮换一次,这样,各位将军就不容易培养出各自的势力,形成自己的朋党。另外一方面,也可以让各位将军熟悉各营的实力。” 李风云又想了想,道:“可以,就按你说的,写一个章程,以后按此执行。 另外,借此机会,将各营的实力平均一下。我瞧游击营也不需要有这么大的编制,除即将建立起来的内卫,还是以一千二百人为宜。多余的人补充到各营,让各营的实力尽可能平均起来。” 公孙无忧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一位风云卫还需要成立一个机构。” 李风云道:“什么机构?” “军法司。”公孙无忧道,“以前人手少,各个部队的军法处置,都掌握在率队将军的手中。这样非常不合适,将军很容易滥用私刑。不如统一起来,由军法司掌控,各营也要入驻军法司的人员,监督各营的军法执行。” “这主意不错!”李风云眼睛一亮,问道,“你可有军法司主将人选?” 第六百三十三章 军事改革(2) “你看佘破财佘将军如何?”公孙无忧答道。 “我看可以,佘前辈性格刚直,正适合军法司这一职。只是若将佘破财将军调过来,风云镖局又由谁去管理?”李风云提出疑问。风云镖局对藏军谷的关系重大,不但要提供大量的人员与粮草,而且大部分消息也是由风云镖局搜集来的。 公孙无忧道:“让玉堂春去接手风云镖局,玉堂春心细如发,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搜集情报,都是难得的人才,留在藏军谷管理民事实在是浪费。而且她的职责与解语很多地方是重复的,完全可以交由解语来处理。” 李风云点头同意:“还有好什么主意?” 公孙无忧答道:“再就是军法了,现在的军法名目虽然繁多,但其实大多虚而不实,似乎什么都能套用,又似乎什么都管不了,需要好好的调整一下。务必要让每一位将士都能看明白,每一条军法究竟是指什么,该如何遵循。 就像第一条军律那般,谁都看得懂,就是不许下跪和自称奴才。 我建议,日后军中一般的责罚只保留军棍和鞭刑,不在使用对身体有永久伤害的处罚。 斩首之刑也要慎重,战场上可以临机处断,但若在平时,尽量避免使用。因为一旦错用,对士气的打击太大。” “可以,这件事等佘前辈来了之后,由他来负责,各营主官,加上你,大家商量着定下来。”目前军中执行的军法仍旧是十七禁律五十四斩,虽然一些条律做了调整,仍旧是太虚太空,一些条目彼此重复,一些条目不要说将士,就连李风云自己也看不懂,不知所云。可执行的空间太大,究竟如何执行,有没有犯禁,全靠一张嘴。对于这一点,李风云对也十分不满,早有改动的意思。 “难道你不打算参加?”公孙无忧有些惊讶。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打算去见一见刘知远,刘知远称帝后,我们一直都没有什么表示,这样很不好。以前还能托辞我不在营中,现在既然回来了,再不去恐怕不成。万一与刘知远发生冲突,最终受涂炭的还是老百姓。 另外,我也想将易州要过来,估计刘知远不会不肯。” 易州是中原的突出部,三面都在辽国的包围之中,没有强大的兵力,很难守得住。现在刘知远一心平定中原的乱世,无暇他顾,李风云愿意代他防守辽国,刘知远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有了易州做根基,风云卫实力将大增。 公孙无忧没有阻拦,只是道:“那你可要小心点,刘知远的心可不小,未必不会趁机将你‘咔嚓’掉。”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当初的单骑连耶律德光都见过,耶律阮、述律平也都见识过,耶律明、萧齐瑞都没有将我怎么样,又岂会怕他?况且,我还有东西与他交换,说不准,连定州也能要来。” “你是说《归藏经》?”公孙无忧问道。 “不错!除了《归藏经》,我还有什么东西能跟他交换的。这《归藏经》既然我给了永固宫,给了轩辕台,也给了辽国,再送一本给刘知远又有什么可惜的。《归藏经》果然是天下奇书啊,竟然能换来这么多好处!”李风云笑道。 “你呀!真是心黑!”公孙无忧用折扇指点着李风云,“明明知道缺了那东西,《归藏经》就是一本无用之书,还四处招摇撞骗!” “彼此彼此!”李风云拱了拱手,道,“当初醉道人与你,不也是用半本破刀谱,将那东西从我手中骗了去的?” “什么叫骗?明明是你自愿给的好不?‘算了,你喜欢,送给你吧!这种宝贝,老子有的是,咱们哥俩的感情,几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这恐怕是你做的最赔本的一笔买卖,哈哈哈哈!”公孙无忧大笑起来。 想起当日在郭将军庙的情景,李风云也不禁哑然失笑。他那时哪知,那块破玉,竟然是事关天下气运的最关键的东西,如果世上真有气运这回事的话。 两人直谈到夜深人静之时才下山。 次日,李风云召集元老会,将藏军谷准备要做的变革提出议案。李风云提出的议案,藏军谷各元老又怎会反对,在补充了许多不足之处,就开始实施。 接着,李风云又召集了风云卫的众将领开会,将他要对风云卫改革的想法提出。虽然其中触碰到了众人的利益,但基于李风云的威望,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一切都在按李风云与公孙无忧商量的进行。 原来的两营弓箭兵拆散,分散到各营。每营都有两百弓箭兵,单独成团。 游击营,仍然由李风云亲率,下辖骠骑团、骠卫团、雕射团和内卫。总编制一千四百人。 骠骑团改由丁猴率领,五百人编制。 骠卫团则由新升上来的魏严率领,五百人编制。魏严是狼山堡的弟子,曾立下大功,武功也不错,二流初期。 雕射团,由一名霍靖率领,两百人编制。霍靖是李风云身边的老人,武功虽然只是三流中期,但弓箭了得,是风云卫中有名的神射手。 内卫,有公孙无忧率领,两百人编制。李风云不在之时,由公孙无忧代理。只是游击营的编制由原来的共有两千人。 原来骠骑团的主将王成调任虎豹营,仍旧驻守狼牙寨,只是扩充了两百名弓箭手的射声团。总编制一千二百人 而虎豹营主将丁豹,调任辅军主将。 而王大山因为辅兵越来越多,粮草筹备署的事情也越来越繁琐,有些管不过来。所以抽身专门负责粮草筹备署,专门负责消息收集。郭胜远在辽国建立起来的情报网络也从风云镖局中分离出来,转而向王大山汇报,无须再经过风云镖局了。 其他各营,都增加了两百人的弓箭团,但原来各团的兵力一律削减为五百人。 左卫营与右卫营主将互换,元霸率领左卫营,周纵云率领右卫营。分别驻守小安山和流霞谷。 前卫营与后卫营主将互换,姚贯率领左卫营,周纵云率领右卫营。分别驻守大风岭和七里岩。 左翊营与右翊营改为步兵营,下各设两团步兵和一团弓箭兵,左翊营仍然由楚云率领,驻守十里坡。右翊营也仍由孙承芳率领,驻守北望角。 军法司将有佘破财主管,建立后将有两百人的编制,直接隶属于风云卫。到时将会向各营派出一名军法官和八名卫兵。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虽然李风云仍旧是做他的甩手大掌柜,但是仍有很多琐屑事物要他处理,清理得差不多时,已经是五天后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诱惑 见藏军谷的事情都一一理顺了,李风云带上两名亲卫,正准备出藏军谷前往邺城拜见刘知远,谁料还未出谷一人拦在了李风云面前。 “李风云,你不能走!洒家已经等你很久了!”那人大声道。 李风定睛望去,原来恶头陀薛霸。相比起当初在湖心堡,李风云几乎认不出他来。薛霸脸上乱糟糟的胡须早被刮得干干净净,气色比之当初更好出了许多。 “原来是薛前辈,很抱歉这几日实在是太忙,没有上门拜访。”李风云跳下马来,抱拳道:“你的内力恢复了么?不知你找我所为何事?” 李风云虽然有些不喜此人,不过,宁得罪君子,莫招惹小人,对于薛霸,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否则若是无意中将他得罪了,他武功没有恢复还好,若是恢复了,无疑是为自己立下一个大敌。 薛霸道:“正是为此事,苏丫头说,只有你才能帮我恢复内力。你要走了,洒家又不知要等到几时去。” 李风云心中奇怪,这件事苏语侬并未向他提过。不过,这也难怪,他回到藏军谷的这几日,苏语侬正好外出采药,并不在谷中。 “有此事吗?我能帮到前辈什么?”李风云有些惊讶,“不如等语侬采药回来再说,治病医人的事,我不懂呀!” 薛霸将李风云拉到一边,低声道:“其实不难,苏丫头对洒家说过,你会一门内功,可以将经脉中滞涩的真元吸走,可有此事?” 李风云一听便明白苏语侬所说的便是《北冥神功》。苏语侬为何将这么秘密的事情告诉薛霸,她并非一个乱说话的人,李风云十分不解,望向薛霸的眼光有些发狠。 发现李风云目光中的那股杀意,薛霸便知道苏语侬没有对他说谎,笑道:“大将军,休要担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洒家不会乱向人说起。况且,洒家的来历,大将军你也应该知道。洒家同样有把柄落在你的手中。 其实洒家功力难以恢复的根源,是因为洒家练的内功心法与他人不同,经脉中的真元运行也异于常人。所以洒家这门功夫,需要日夜修炼,不能停歇,可是当年不巧,被耶律明那厮捉到,喂洒家吃了奇香软骨丹。洒家全身的真元提不起来,这么多年下来,那些未曾炼化的精元长时间沉淀在洒家体内经脉中,已经将经脉彻底堵塞,所以洒家就算吃了奇香软骨丹的解药,也不能恢复功力。” 李风云明白过来,薛霸的情形与他当初的情形非常相似,只不过当初李风云阻塞经脉的是沉淀下来的药力,而薛霸经脉中沉淀下来的是还未曾化开的无数童男童女的本命精元。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一阵狂跳,这些本命精元若是被他吸收,化为真元,那他的功力恐怕要狂升一大截,只怕与永固宫主相比,也相差无几。难怪苏语侬会将李风云会北冥神功的事告诉薛霸。这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机缘。 本命精元,又称心头血,是人身上精华所在,随着人慢慢长大,会逐渐耗尽,当本命精元耗尽之时,人便开始衰老,直至死亡。所以,本命精元非常重要。 从古至今,无数的人想从别人身上获取本命精元来补充自己,只可惜,每个人身上的本命精元都不相同,别人就算得到,也于事无补,直到一本奇功出现,即七绝玄功。 七绝玄功究竟是何人所创,已经无从考究,七绝玄功的玄妙之处就是能获取童男童女的本命精元,储存在自己的经脉中。这些本命精元不但能化为磅礴的真元,在危机时还能续命。让自己死里逃生。 相传古时有一位高手,修炼七绝玄功,不但练就了一身高深的武功,跻身于一流宗师行列,更重要的是此人居然活了三百年不死,真是旷古绝今。 试问这样一门奇功,怎么能不让江湖中人疯狂? 只是这七绝玄功也有其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五伤七绝。 所谓五伤,就是指一旦练了此功,心、肝、脾、肺、肾五脏俱伤。五脏俱伤,所以修炼七绝玄功的无论如何都修炼不到绝世高手的境界。 所谓七绝,指的是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其中任何一情波动太大,都能让修炼此功的人气绝身亡,而且练得越深,可以波动的范围就越小,这又岂是正常人能够控制得了的? 相传当初那位活了三百年不死的高人,最终就是因为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动了情思,后来那少女薄情嫁了他人,那位高人暴怒之下,气绝身亡,教人可叹又可惜。 当然,这些事情,其中很多李风云、苏语侬甚至公孙无忧都是不知道的。 当初虞不全能够疏通李风云的经脉,如今李风云只要将薛霸经脉中沉淀的本命精元用北冥神功吸收入自己的体内,再辅助以苏语侬的梅花针法,将薛霸的经脉打通应该是不成问题。 的确,李风云此时已经怦然心动,可是想到被薛霸所杀死的那些童男童女,李风云心中又有些犹豫。 “前辈,抱歉了!”李风云道,“我的确会一点那功夫,但是也只是对内力有效,对精元,恐怕无能为力。” 薛霸眼中露出一丝失望。 “也许也有效呢?这事对你也有莫大的好处!”薛霸有些不甘,蛊惑道。 李风云笑了起来:“前辈,那些本命精元就算能被我吸入体内,可是我又如何处理那些本命精元?搞不好我的经脉也会被堵塞住。” “洒家可以教你七绝玄功的心法,帮你将那些本命精元化为内力!你可知道,当年耶律明逼问了洒家十八年,洒家也不曾透漏半个字给他。”薛霸继续诱惑道,“大将军,实不相瞒,如果再不打通洒家体内的经脉,洒家恐怕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所以这才急急忙忙来找你。你应该知道,一个将死之人,就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不死老妖 薛霸的话语之中已经带有一丝威胁之意,此人果真是一个薄情寡义之辈。 “好吧!”李风云心中已经动了杀机,不动声色地道,“你随我来!”李风云挥挥手,示意两名亲卫先回去。 李风云将薛霸带到了山间一处隐秘的树林中,树林中有一处平坦岩石,两丈方圆,李风云以前经常来这里练武。 李风云转过身来,冷冷地问道:“你真打算要我这么做?” 薛霸嘎嘎怪笑了一声,道:“大将军是想杀了洒家么?这事对你,对洒家都有好处,大将军为何就不愿意呢?况且,洒家功力恢复后,也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李风云神情冷漠,“你不可能不明白这道理。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我怕你给出的好处,所要付出的代价,我承受不起。” “不错,不错!”薛霸拍手笑道,“难怪你这般年轻便能闯出这般天地来,果然有其不凡之处。不错,的确要付出代价,不过这代价,大将军你完全承受得起。” 李风云举起手掌。 “且慢!要杀洒家,也不急于这一时”薛霸道,“洒家死不足惜,反正洒家若不能恢复功力,最多也活不过半年。早死几日,又有何关系?不过,李风云,你可想过,杀了洒家你将面对怎样的后果?” 李风云呵呵冷笑道:“能有怎样的后果,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你还留有后手,如若你死了,某人就会将七绝玄功的事情公布于众,是吗? 休要骗我,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会轻易相信别人,又怎么会将自己的秘密让别人知道? 又或者将我学过北冥神功的事传播出去。哈哈,我虽学过,但我内力精纯,像是修炼过北冥神功的人么?这事不会有人相信,就算有人相信, 就算有,我李风云也能解决。” 薛霸摇摇头,道:“这样的后手,洒家倒是不屑为之!不过,洒家做不做,结果都是一样的。洒家修炼七绝玄功之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可是也有那么几个。比如耶律明,他便是其一。 你将洒家救了出来,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洒家就消失了。 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认为,七绝玄功一定是落到了你的手中。那接下来的事,便不用洒家再说了吧!”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起来,“耶律明会在乎七绝玄功?他最多不过是感到好奇罢了!否则,他也不会只是将你关在湖心堡。” “好奇?嘎嘎嘎嘎!”薛霸怪笑起来,“李大将军,看来你根本不了解七绝玄功。比起七绝玄功来,北冥神功根本就是个渣。你道耶律明不曾将洒家关在赤练崖么?在赤练崖上,洒家渡过了整整十年,什么法子他都用过了。 后来,才将洒家转送到湖心堡。洒家猜想,耶律明这般做,恐怕是因为洒家半个字都没有透漏给他,他以为我在死之前,会将七绝玄功传授个其他人。从别人嘴里套出七绝玄功,应该比从洒家嘴里套出来更容易些吧! 嘎嘎嘎嘎,洒家是那么蠢的人么?他那点心思洒家又怎么会不明白? 李风云,你认为,如果七绝玄功真如北冥神功那般简单,他会花这么大的工夫?你也未免太小看七绝玄功了。 洒家不妨将实话告诉你,七绝玄功,乃是一部不死奇功。修炼了七绝玄功,完全能做到长生不死。这恐怕才是耶律明一定要得到七绝玄功的真正原因。” “不死奇功?”李风云哈哈大笑,眼中满是戏谑,“那么请问,天下有哪一个人靠修炼七绝玄功而长生不死的?” 薛霸摇摇头,神色郑重:“究竟有没有人修炼七绝玄功而长生不死,洒家不好说。不过,你说洒家有多大的年纪?” 李风云答道:“五、六十岁吧!” “错!”薛霸道,“洒家今年已经一百一十三岁了!天下武林之中,恐怕就属” “什么?”李风云不可置信,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你休要骗我!”薛霸精神健硕,正值壮年,他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百岁以上的老人。即便薛霸再会保养,也不可能做到保持在五、六十岁的模样。 “洒家骗你做什么?不像吗?当然不像!”薛霸道,“老夫生于大唐大和九年。二十三岁那年,洒家机缘凑巧得到了《七绝玄功》秘籍,开是修炼此功,此功三十年一个轮回,也就是说五十三岁那年,洒家经历了第一个轮回,迅速返老还童,恢复到了二十三岁时的状况。这样的事,洒家在八十三岁那年又经历了一次。如今老夫已经是一百一十三岁,如若不能恢复功力,不能施展七绝玄功,那么老夫便会迅速枯老而死。” 李风云不信,道:“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大肆掳掠幼童?那时你应该已经是顶尖的一流高手,难道你还指望踏入绝世高手的境界。” 薛霸摇摇头,答道:“绝世高手,洒家是不去想的。李大将军,你是不知道,这七绝玄功虽然能每三十年返老还童一次,那便是每当返老还童之时,由七绝玄功练就来的内功,会尽数散去,虽然境界还不至于跌落,但内力却接近于无,这也是洒家最弱的时候。 洒家自入江湖中以来,结仇无数,不迅速提高实力,难道等人来杀洒家么? 况且,运行七绝玄功,本就是逆天行事,也需要大量的童子的本命真元,洒家也别无他法,不过是不得已为之罢了!” 天下竟然有这等事,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这个薛霸岂不是真的是可以长生不死的老妖怪? “李大将军,如果你肯与洒家合作,为洒家打通经脉!洒家答应会将七绝玄功传给你。到时,你征服天下,便能永生永世为帝,统治万民。”薛霸蛊惑道,“洒家的要求不高,只求大将军能保证洒家的安全与荣华富贵罢了,然后,没三十年为洒家提供一批童男童女。这对富有四海的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 第六百三十六章 考验 “哈哈哈哈!”李风云仰天大笑起来,“薛霸,这等话也亏你说得出来,为了你一个人长生不死,却要无数的童男童女做你的祭品。你这样的人,还有资格活在世上吗? 我今天若是答应了你,岂不是说李某也是跟你一般的龌龊败类?那我李风云还算是人么?李某今生虽杀人无数,但这样得来的长生,我宁可不要! 今天,我本想将你立毙于此,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杀你这一个渣滓,真是脏了我的手!你给我滚,立刻滚出藏军谷,滚出狼山!否则,若是让我再看到你,我比,砍掉你的手脚,割掉你的舌头,挖掉你的眼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霸神色大变,道:“李风云,你这有是何苦?与洒家合作,与你无损,况且,你就不担心洒家四处宣扬你习练过北冥神功的事实?” 李风云冷哼一声,道:“你要说,直管去说,看天下有谁信你!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快快滚出谷去吧!否则,你就会知道我李风云的手段了!” 薛霸不禁向后连退了几步,恨声道:“好,好,好!李风云,你有种,洒家总有让悔恨难当的那一天。”说罢转身朝藏军谷外走去。 薛霸刚刚离开,李风云一掌拍在身边的一颗大树上,“砰”的一声将碗口粗的大树拦腰打折,李风云怒声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竟然有这样的邪功,可恶,可恨,可杀!” “难道你不想,不心动吗?长生不老呀,多少人想也想不到,现在机会就摆放在你的面前,放弃了岂不可惜?”忽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一人轻声问道,听脚步声,来者应该是两人。 李风云心头一惊,这片树林是他练功的专用之地,平常谷中众人自觉的回避开,不会有人来,所以他并未细加提防。如果他刚才的话被有心人听到,那么他修炼北冥神功的事就会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回过身去,李风云发现来的原来是公孙无忧和苏语侬,立刻放下心来,道:“无忧公子,你难道认为我是那种人?你未免太小看我李风云了!” 苏语侬对公孙无忧道:“奴家早说过,风云哥哥虽然有些缺点,比如惫懒、狡猾、怕死、心黑、脸厚、好色、心花花……但绝不是那种人,你偏偏不信!” “谁,谁,谁说我惫懒、狡猾、怕死、心黑、脸厚、好色、心花花了?这纯粹是污蔑!像我这样的正人君子、人中龙凤,天底下能找出几个?”李风云结结巴巴地道。 公孙无忧笑道:“若是不试一试,本公子又岂敢将身家性命相托?小兄弟,你说,你真的一点也不心动?” 李风云苦笑一声,拱手道:“无忧兄,麻烦你日后不要再用这种法子试我,下一次,我未必就经受得起,人心经不考验的。我说不心动,你信吗?只不过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公孙无忧与苏语侬设下的一个圈套。苏语侬的确去山中药去了,但得知李风云回来的消息,便立刻赶了回来,谁知被公孙无忧拦住,故意定下这计策,试探李风云。 如果李风云答应与薛霸合作,以换取七绝玄功,妄图长生不老,无疑是不可能再得到公孙无忧的忠心的。公孙无忧也许还会帮他,但不会再忠诚于李风云。 李风云眨了眨眼睛,问道:“无忧公子,你怎么知道我练过北冥神功?” 公孙无忧嘻嘻笑道:“猜的,除了北冥神功与七绝玄功,本公子想不出还有什么功法能短时间能让人功力大进。而且,这次你回到藏军谷中,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功力又大进了一大截。 虽然世上的确有能让功力大进的天才地宝,但有此奇效的却几不可得,而且这段日子萧齐瑞也在你身边,若真让你得到了这样的天才地宝,没有道理他不夺走,毕竟,萧洪也会需要这种东西。不是吗?” 李风云苦笑了一声,又问苏语侬:“语侬,你怎么将我修炼过北冥神功的事情告诉给了薛霸?” 苏语侬摇摇头,道:“奴家可没说,奴家只是告诉他,你也许有法子打通他的经脉。没想到,他仅仅凭这么一句话,便推断出你修炼过北冥神功。” “这世上的聪明人还真不少,枉我还以为自己遮掩得不错,没料到处处都是破绽。不算了然大师,慧法大师,苏语侬,拓跋律等人,路惊鸿猜出来了,十七猜到了,如今公孙无忧、薛霸也猜到了,如此说来,萧齐瑞心中未必没有怀疑,只是他武功高强,不屑于逼问《北冥神功》罢了!看来这北冥神功的秘密,未必能守得了多久。”李风云心中暗叹。 “小兄弟,本公子很奇怪,为何你修炼了北冥神功,内力却没有像传说中的那般斑驳不堪?”公孙无忧问道。 李风云答道:“因为我所习的《北冥神功》,是改过以后的。” “哦?那恭喜小兄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公孙无忧拱手道。 “无忧兄,你放心,我不会轻易使用北冥神功,到如今,我也只是使用了三次!”李风云怎会听不懂公孙无忧的话,急忙承诺道,他实在担心公孙无忧又想出什么法子再试探他,与其那般,还不如开诚布公的把话说清楚。 “这一点,本公子信得过你!”公孙无忧道,“也罢,北冥神功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对你,对风云卫都好!” 李风云心中一轻,知道公孙无忧心中的那丝芥蒂算是真正烟消云散了。 “风云哥哥,你要去邺城吗?”苏语侬忽然问道。 “不错,若不是此事给耽搁了,我恐怕早已经离开了藏军谷!”李风云道。 “那我也要去!”苏语侬道,“正好,配置奇香软骨丹解药的一些药材,狼山附近根本找不到。” 李风云一阵为难,虽然此次去邺城见刘知远,危险并不是很大,不过,江湖险恶,人心险恶,谁又能担保会发生什么事?苏语侬武功并不高,万一有什么闪失,后悔就来不及了。 “带她去吧!你这次救出耶律洪古的事情,真不简单。辽国的那位小郡主似乎对你青睐有加。苏姑娘若不在你身边看着你,只怕她连觉也睡不好!”公孙无忧调笑道。 “公孙大哥,你胡说什么!”苏语侬跺脚羞道,一双秀眼瞪着李风云:“不许说不行,要不然,奴家非让你从早泻到晚,爬都爬不起不来,不可!” 第六百一十三章 归降(1) 邺城,又称邺都、邺镇,与中原其他的古城一样,经历了华夏大地的沧桑变化,几经浮沉,千百年来,见证了这片土地的繁荣与苦难。 “邺”之名始于颛顼孙女女修之子大业始居地,东周春秋之时齐桓公在此筑城,名为邺城。战国时邺城被魏国夺去,魏文侯曾以邺城为陪都。秦并天下后,邺属邯郸郡。西汉汉高祖置邺县。 到了东汉末年,曹操击败袁绍进占邺城,营建邺都,邺城自此成为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六朝都城。 北周大象二年(注1),隋公兼丞相杨坚打败了相州总管尉迟迥,为了预防河北反杨势力死灰复燃,下令火焚毁邺城,一代名都成为废墟。相州、魏郡和邺县及大部分百姓一并南迁至安阳城,于邺城旧址置灵芝县,安阳取代邺城成为这一地区的中心。原旧邺县地划入安阳县,同时安阳县更名为邺县。 唐贞观八年(注2)重新筑邺城,为邺县治所。 历史不断反复地重演着,几人成王,又几人败寇。如今,在邺城坚固但有残旧的城墙下,战火在熊熊燃烧,鲜血沁入古老的灰色城砖中,凝固下来,在灰蒙蒙的古城墙上,涂抹泼洒出无数的黑褐色斑迹,让这座雄壮的古城更显沧桑与悲壮。 似乎老天爷也不忍看到这自相残杀的人间惨剧,纷纷扬扬的一场大雪,试图想要将战场上遗迹掩盖了起来,但偏偏如一个欲盖弥彰的孩子,却藏不住那无数支像被飙风摧残过小树般的断矛和像割过的麦田般的箭丛, 望着原处将邺城围得死死的黑压压的大片军营,城墙上的杜重威脸色黑沉似水,长长吐了一口,雾气在冰冷的北风中消散,杜重威心中却如压了一大块石头。 难道就这么完了么? 城中的将士虽然还有三万多人,但是粮草已经消耗殆尽,没有粮草,饿得没有力气的三万将士再精锐,又怎么能再抵挡城外数万大军凶猛大军的进攻? 更可恨各路节度使,曾经信誓旦旦支持他杜重威,得了他无数的好处,事到临头,却都做了缩头乌龟,一个个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竟然没有一家出头支援他。曾经他引以为依靠的辽军,也灰溜溜地逃出了中原。举目死亡,天地虽大,却无容身之地。 难道这天下,从此真的要姓刘,难道他杜重威真的与皇帝无缘?难道十数年的努力,真的就要付诸流水吗? 不服啊,真的不服,这叫他怎能心服? “杜帅,找末将来有何事?这样下去可不成!”幽州指挥使张琏大步走上前来,大声抱怨道。“将士们没有吃的,怎么打仗?还有那些刁民,昨夜又逃了十几人。” 张琏是辽将,手下有两千将士,奉命屯守邺城。本来张琏并没有打算抵抗刘知远,中原的天下,谁做皇帝与他何干?谁料到数月前,几名从开封逃来的小兵,想他哭诉一件事情。当初刘知远的大军攻到开封城之时,辽国留守京城卞梁的一千五百人燕军虽然投降了刘知远,但仍然被刘知远以谋乱之罪,尽数杀死在繁台之下。 手下的将士听说了此事,担心刘知远重演繁台杀降的事,将他们也杀了,纷纷反对投降刘知远。 而适逢其时,杜重威被高行周攻打,魏博两州的城墙早已经被扒掉了大半,无法固守,两人一拍即合,杜重威率众退到了邺城,与张琏合兵一处,共同抵挡刘知远的兵马。 杜重威回过头来,问道:“张将军,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在邺城之中,杜重威的兵马虽然远多于张琏,但是对张琏的燕兵,颇为优待,对燕兵在城中的**掳掠,强取豪夺,理也不理,对张琏,杜重威更是客气之至。只因杜重威还指着一分希望,希望辽国日后能助他一臂之力,争夺中原皇帝之位。最不济,他还能投奔辽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张琏眼中发狠,压低声音道:“杜帅,末将倒是有一法子,可解军中缺粮之燃眉之急,只是不晓得杜帅狠不狠得下心来。” 杜重威眼中一亮,道:“张将军,你想到什么妙计?” 张琏看了看四周兵卒,杜重威会意过来,挥了挥手,示意周围兵卒亲卫退到数丈之外。 见周围的兵卒业已退开,张琏压低声音道:“其实城中还有许多粮草,只看杜帅敢取不敢取!” 杜重威心中一震,张琏的意思他明白,张琏是想说,杀光城中的百姓,取其肉而食之。杀百姓充当军粮,这种事以前沙陀人不是没有做过。不过自从李克用奉唐僖宗(注3)率领沙陀人进入中原之后,逐渐汉化,早已经不敢再用此法了。 “今年冬天很冷,而且我看汉军的粮草也未必有很多。”张琏见杜重威不说话,继续怂恿道,“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汉军必定会撤军,他们耗不起。 汉军一撤,杜帅等若是戳穿了刘知远这只纸糊的老虎。情势恐怕就要大变。周围观望的诸侯会向着谁,就不一定了。杜帅,大事可期呀!” 杜重威脸上阴晴不定。 不错,张琏说得不错,接连的大战,早已经让中原的元气消耗殆尽,杜重威这里过得艰难,刘知远那里同样也不好受。如果按照张琏的建议,杀城中的百姓为食,加上百姓家中所藏的粮食,的确可以让邺城再多坚守两个多月,而且此时正值严冬,百姓的尸体不容易坏,的确不失为一策。 两个多月,恐怕汉军也是支撑不起的。天寒地冻,不说刘知远有没粮食可调,有多少粮食可调,就算有,道路难行,又要耗多少人力才调得过来? 到时候弄得天怒人怨,就算真的将邺城打下来,杀了杜重威,恐怕刘知远的天下也坐不稳了。 对于刘知远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存实力,退兵。 第六百一十三章 归降(2) 毕竟现在是十一月,天气虽然寒冷,却没有到最冷的时候,若到了滴水成冰的时候,刘知远扎营在野外,不用他杜重威打,光是一夜北风,汉军营中便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到时,刘知远想不撤兵也难。 刘知远攻不下邺城,等于鼓舞了周围其他蠢蠢欲动的诸侯,到时同样会烽烟四起,刘知远兵势虽强,总强不过三十万辽军铁骑吧,真到了那时,只怕刘知远再不愿意,也只有退兵河东一途了。将来天下会是谁的,就很难说的。 到时候,刘知远可谓是左右为难。 可是,杀百姓充作军粮,向来是大忌。如果这么做了,杜重威很清楚结果,这可比他投降辽国严重太多。到时候,刘知远能不能再做皇帝很难说,他杜重威便是当今朱粲(注4),莫说皇帝梦是做不成了,还要受千夫所指,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事,可是连辽军都不曾做过。 “不成,这件事以后提也休提!”想到这里,杜重威果断地摇摇头,替他人做嫁衣,还不落好的事,他杜重威绝对不会做。 “为什么?”张琏大为惊讶,眼珠一转,张琏忽然明白过来,“杜帅莫非是担心名声?成大事者何拘小节?韩信也曾有胯下之辱,勾践也曾卧薪尝胆,这事张巡也曾做过(注5),也不都扬名千古?” “张巡已经死了!”杜重威面带怒色,冷冷地道,“韩信也死了,勾践是个小人,只能逞一时之狂,越国也被灭了!张将军,难道你认为杜某也该死吗?” 张琏的心思杜重威当然明白,邺城之围解掉后,他张琏就可以率领燕兵回幽州,一走了之。可是他杜重威该怎么办?率领两万多兵马跟着张琏一起投奔辽国? 张琏只剩下两千兵马,人数不多也不少,在中原也抢够了,一路四处劫粮,也能回到幽州,只要回到幽州,凭着他手中的财富,就算难以大贵,做个富家翁也是不成问题的。 他杜重威不同,他可有两万兵马,就算他放弃与刘知远争夺天下,经过几年的战争,河北之地早已经是一片白地,教他从哪里去筹措这两万兵马的粮草? 所以,张琏的主意,杜重威绝对不能接受。 张琏大为诧异,这些时日,杜重威对他可谓是推食解衣,万般姑息,为何今日突然说话如此不客气?隐隐地,张琏心中有些不安。 “既然如此,杜帅可有什么良策?”张琏试探着问道。 杜重威缓了缓,双目紧盯着张琏,目光变得锐利无比,道:“本帅也无其他良策,只有一法,可暂时保住三军将士的性命。这其中还要张将军配合才好!” 张琏见杜重威神色有异,心知不妙,右手搭在腰间的钢刀之上。 “拿下!”杜重威大喝一声,哪容张琏拔出钢刀抵抗,一掌劈在了张琏的胸口之上。杜重威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二流高手,这准备已久的一掌,将措不及防的张琏打得连退十数步,胸口的护心镜也被打得向内凹出了一只手掌印。 张琏口吐一口鲜血,摔倒在地,一时竟然重伤不起。 周围杜重威的亲卫一呆,立刻缓过神来,如狼似虎般地扑上来将张琏按倒在地。 这时,张琏带来的几位亲兵也醒悟过来,拔出兵刃,想要救回张琏。杜重威的亲兵以及周围的兵卒哪里肯放他们过来,纷纷拔出兵刃,一阵乱砍乱戳。可怜那几位亲兵,几个呼吸的工夫,便被众人剁成了肉酱,戳成了马蜂窝。 “举旗通知各位将领,迅速控制燕兵,莫要让他们闹事!”见张琏已经被擒拿住,杜重威略松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亲卫长吩咐道。说罢,转身走入到了城楼之中。 亲卫长答应了一声,立刻安排人在城楼上升起一杆黑色大旗。 不多时,张琏也被五花大绑推进了城楼中,押到了杜重威的面前。 “跪下!”一名亲兵一脚拽在张琏的腿弯处,张琏“咣”的一声跪倒在地上。 苦笑一声,张琏道:“杜帅,你要末将如何配合,末将照做便是,何必如此!想必杜帅已经与伪汉的皇帝,说好了条件。” 杜重威上前扶起跪倒在地的张琏,道:“事不得已呀!不错,昨夜本帅已经命王敏奉表请罪,陛下已经答应不再追究。 张将军,本帅也不愿如此,不过料想张将军,还有张将军那些部下,恐不会同意投降陛下,为防另生枝节,不得已而为之。” “既然如此,何不放末将与燕兵离开邺城?末将绝不会让大帅为难!这次中原之行所得来的财物,末将愿全数奉送给大帅。”张琏垦求道,眼中带有一丝希翼。 杜重威轻叹一声,答道:“那恐怕不成。陛下说了,燕兵可以离开中原,遣散回幽州,但是张将军,还有张将军部下的几员众将,却要留下。陛下劳师出征,总要有些结果,不然何以服众? 本帅也只好将张将军献上,以成全朝廷的脸面,平息陛下的怒火,还请将军谅解、配合。” 张琏眼睛一闭,心知自己是活不成了,忽然睁眼猛地向杜重威吐了一大口唾沫,大声骂道:“杜重威,你果然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卖友求荣,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倒要看看,你会落个什么下场……” “把他的嘴堵上!”杜重威擦了擦脸上的唾沫,不耐烦地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果然是辽人的孽种!不错,本帅是算计了你,可是你何尝没有算计本帅?” 由于张琏被抓,燕兵群龙无首,杜重威又早有准备,以有心算无心,杜军又人多势众,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张琏所率近两千名燕兵便尽数被杜重威的部下俘虏。 次日,杜重威大开城门,派遣其子杜宏遂和妻石氏出城迎候大汉皇帝刘知远,与汉军交接了城防之后,杜重威也换上了一身素衣,出城跪倒在城门前请降。 大汉皇帝刘知远让杜重威重新穿好官服后相见,并授予杜重威检校太师、守太傅、兼中书令之职,只是却不许他再领麾下的兵马。 至于张琏,及手下什长之上数十名将领,却被刘知远下令处斩。其余的燕兵,放回幽州。 注1:北周大象二年,即公元580年。 注2:唐贞观八年,即公元634年。 注3:唐僖宗:名李儇(862年6月8日―888年4月20日),873年至888年在位,初名李俨,唐懿宗李凗第五子,母惠安皇后王氏,唐朝第十八位皇帝(武则天除外),在位15年。 注4:朱粲(?-621年),亳州城父(今安徽亳州)人,隋末唐初割据军阀。朱粲年轻时曾任县中佐吏,后来趁乱为祸,自称迦楼罗王,为人非常残暴,他攻打下来的城市,多是抢劫一空,连人都不放过,是一位著名的吃人魔王。武德四年(621年),被李世民所擒,杀于洛阳。被斩时,围观的百姓争相用瓦石投击他的尸身。 注5:此处指的是安史之乱中,张巡守守睢阳(今河南商丘南)城时,以城中百姓为食的事情。张巡的行为,史书上多做褒扬,笔者却认为,无论以什么名义,吃人就是吃人。 第六百一十四章 受降(1) 李风云赶到邺城之时,正值杜重威投降之时。 听到杜重威投降的消息,李风云呆了一呆,他没想到,杜重威的使者还在藏军谷苦苦哀求藏军谷出兵援救杜重威,而杜重威自己却已经投降了刘知远。 李风云心中一阵侥幸,如若不是他对杜重威心中窝着一股难以消解的恨意,不肯出兵援救杜重威,此刻,他将要面对的,恐怕就是刘知远的兵锋。 虽然藏军谷并不惧刘知远的围剿,但是一场大战打下来,藏军谷还能剩下多少弟兄?毕竟,刘知远现在是一国之君,而风云营只是占据着狼山周围百余里的地方。藏军谷的兵马虽然精锐,但刘知远足以用人数将风云营耗得精疲力竭。龙只有在大海中才有腾挪之地,如若是在浅滩之上,转身也难。 听说李风云来了,刘知远立刻召见了他。 刘知远的大帐,比不得耶律德光的金帐那般金碧辉煌,装饰得非常简单,无形中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风云卫李风云见过大汉皇帝陛下!”进到大帐中,李风云急忙拱手施礼道。刘知远比印象中的消瘦了许多,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头发也花白了许多。但在一身龙袍帝冕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威武。 “大胆李风云,见到陛下,还不跪下行大礼!”帐中的一名侍卫高声喝道。 “不必了!”刘知远开口道,“李爱卿刺杀贼酋,有大功于社稷,以后见朕免跪拜之礼!” 李风云心中一轻,急忙谢道:“多谢陛下圣恩!” 刘知远呵呵笑道:“李爱卿从北国回来,便来见朕,可见李爱卿一片赤诚之心。朕听闻爱卿在风云卫中立下规矩,不许麾下部属向任何人跪拜,朕又岂会不成全爱卿?” 原来藏军谷中暗藏刘知远的暗探,李风云明白过来,刘知远这话不止是在施恩于他,也是敲打他。刘知远想告诉李风云,李风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多谢陛下对臣的一片成全之意!”李风云再次拱手道谢,趁机称臣。 “报陛下!”一名亲卫冲进帐来,单膝跪倒在地,道:“降将杜重威在营外求见陛下!” 刘知远朝李风云呵呵笑了几声,道:“李爱卿不必多礼,好久不见,爱卿英武胜昔,你能来见朕,朕甚为快慰!爱卿且在一边休息片刻,待朕见过杜重威后,还有许多话要于爱卿说。”刘知远与当初忻州城下留给李风云印象的那位大帅改变不多,还是那么大气、和蔼。只是在提及杜重威之时,李风云感到似有一丝冷意。 “看来刘知远对杜重威芥蒂颇深啊!”李风云退到大帐的一边后思忖道,却见大将郭威向他眨了眨眼,笑了笑,正在向他打招呼。李风云心头一暖,难得郭威还没有忘记他。急忙朝郭威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 安顿好李风云,刘知远这才正色道:“传杜重威报名入帐!” 李风云心中一惊,报名觐见,这无疑是对杜重威的巨大折辱,刘知远为何这般做? “传杜重威报名入帐!” “传杜重威报名入帐!” …… 刘知远的口谕很快便传了出去! 营外的杜重威脸色一沉,心中怒意升起。不管怎么说,他也曾是与刘知远平起平坐的藩镇诸侯,刘知远怎么能对他这么做?报名入帐,等若是当面打他的脸。 “爹,退一步海阔天空!”杜重威的长子杜弘璋见状不妙,悄悄地拉了拉杜重威的衣襟。 杜重威长吸了一口起,脸色恢复如初,大步踏入汉军军营,口中大呼道:“罪臣杜重威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深深一拜!又朝前走了三步,再次大呼道:“罪臣杜重威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是深深一拜!再走三步,大呼道:“罪臣杜重威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倒在地,朝大帐方向叩首…… 就这般,杜重威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直弄了小半个时辰,杜重威才来到大帐之内。 李风云心中一阵发酸,虽然他对杜重威恨意颇深,但毕竟杜重威也是一代枭雄,被刘知远这般折辱,李风云也为杜重威不值。同时,隐隐中李风云也对杜重威有了几分鄙薄之意。 杜重威反叛刘知远并不让李风云觉得奇怪和反感,但是杜重威为了自己一条小命,竟然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如此之辱,李风云却难以接受。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身为一代枭雄,就应当敢作敢当,既然做出来了,就不应该再苟且偷生。乌江边霸王自刎,那才是英雄的死法! “杜将军,起来吧!”杜重威施礼完毕,刘知远方才淡淡地道,声音低沉,显得无比的威严。 “谢主隆恩!”杜重威站起身来,整理好衣冠。 “杜将军,你可知朕为何要你报名而入?”刘知远双目炯炯,紧盯着杜重威问道。 杜重威呆了一呆,急忙答道:“罪臣知道,罪臣不该忤逆犯上,不遵圣意,不自量力,螳臂当车……” “错!”刘知远有些不耐烦,打断杜重威的话,挥袖道,“朕有雄心,拯救万名,你杜重威也有野心,觊觎宝位。不较量一番,又怎知谁才是真龙天子?朕还有这个心胸,还容得下此事,不会因为此事折辱于你。 朕要你报名入帐,是恼你当初滹沱河边不战而降,三十万大军齐卸甲,丢尽了我中原将士的脸面,让胡虏长驱直入,几乎让中原大好河山沦落入契丹人之手,更让黎民百姓惨遭涂炭,妻离子散,惨绝人寰。 每想起此事,朕就恨不能杀了你,寝汝之皮,食汝之肉! 杜重威,你说,你欠下的这笔笔血债,朕这般对你,过不过份?”说到此处,刘知远脸色一片潮红。 “是臣之错,是臣之罪!”杜重威嚎啕大哭,拜倒在地,“罪臣一时糊涂,就算陛下杀了罪臣,也难赎罪臣罪之一二。”杜重威连连叩头,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第六百一十四章 受降(2) “你放心!”刘知远长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道,“朕答应过你,不会杀你,就绝不会食言杀了你。 说实话,朕真不愿接受你的投降,可是,看到从城逃出来的饿得奄奄一息的百姓,朕心软了。那都是朕的子民,朕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让朕的子民跟着你一齐受罪!所以,朕不但同意了你的投降,还会授予你重勋。这一点,朕一定会做到,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朕要让天下诸侯看到朕的诚意,早些平息中原的战乱,还百姓一个郎朗乾坤!” 听了此话,一边的李风云心中心潮澎湃:“看来,刘知远并不是一个忘本之人,天下交到他手中,未必不是一件坏事。我又何必再做出那些多余的事,舒舒服服做一个安乐公岂不快哉?” 但旋即李风云又想道:“当年大唐太宗皇帝,又何尝不是一代明君?可是大唐又兴盛了多少年?算起来也不过百余年的光景,安史之乱之后,黎民涂炭,国势日促,始终逃不脱一鸡死一鸣的盛衰格局。 即便刘知远是李世民那样的旷世明君又怎样?那样的治世又能保持多久?到头来还不是几堵残垣,数堆败瓦!既然明知如此,又何必因循守旧?世上的事,只要敢试,总能找出路来。” 想到这里,李风云的目光又坚定起来。 “……好了,杜将军,你能明白最好,总之,你以后,朕是不会再让你带兵了。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天下黎民着想。 你,朕可以保你平安,可是你那些助纣为虐的部属,专横跋扈,目中无人,朕却要一一清查,若有为恶者,朕必明正典型,绝不姑息。杜将军,你可有意见?” 杜重威哪敢说半个不字,当即表态,咬牙切齿道:“老臣这一生,不能保全名节,最终沦为罪臣,都是为这些贼子所误,如今想来,悔不当初,陛下直管下重手惩治,莫要顾及罪臣颜面。” 听到此处,李风云心中一阵冰凉,杜重威那些部属爱将,虽多有行为不端,但也是天下武将的通病,若真要一一细究起来,恐怕天下武将中,没有几人是干干净净的。刘知远此举,无疑是要去除杜重威的羽翼。 杜重威的这些心腹爱将,纵使有百般不是,但一直都对杜重威忠心耿耿,即便是最危难的时刻也不离不弃,现在杜重威竟然为了保全自己,竟然一句情也不求,反而将自己的罪责都推到部属的身上,实在让人不齿。 想当初,李风云初见杜重威时,还觉得他是一位善长仁翁,是一代枭雄,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种人,无情,无义,也无德。在他心中,只怕只有利害,任何人在他心中,只是一把工具,当还有利用价值之时,便百般礼遇与笼络,一旦涉及生死利害,便立刻变脸,弃之若破履。仔细想来,杜重威对自己的女儿杜如月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样的人,难怪符彦卿会离他而去,又难怪王重胤会战死疆场。 思及至此,李风云心中暗自感叹,幸亏当初他李风云被石重贵调离了杜重威部下,要不然,纵使李风云再骁勇善战,也未必能落得比王重胤更好的下场。 难道天下间的枭雄都是如此?都只不过是玩弄人心的好手,所谓的臣子、家人、万千子民、社稷江山都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随时都可以舍弃。 所谓君王以天下为棋局,难道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李风云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谁知这念头却深深地扎根于他脑中,怎么甩也甩不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说天下的君王,其实都不过是这世上最无耻、最无情、最无义的自私之徒?所为天地君师亲,不过是他统治天下百姓的方法;所谓忠义理智信也不过是他愚弄臣民的手段;所谓以德治国,不过是摆在街头小摊前的狗肉招牌…… 李风云越想越盛,越想越害怕。他感觉他似乎已经撕开了那裹在君王表面的一层层华丽衣衫,露出了天下君王充满腐臭的那丑陋不堪的肉身。 该怎么办? 一个疑问在李风云心头升起。 平等? 平等只是一个理念,如何构建起一个完整的体系却是另外一回事,李风云觉得这件事已经刻不容缓,否则,即便日后风云卫取得了天下,建立起来的,也不过是另一个王朝,即便能拥有大唐的辉煌,也难免最终沉沦腐朽。 难道永世的辉煌,人人平等只是一个梦? 不会,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总该能找出一条路来吧! 忽然之间,冯道曾对他所说过的三代之治涌现在李风云的心头。据冯道说,那时百姓过得很幸福,老有所养,少有所依,除了发了一场大洪水。天下帝王之位,也不是靠武力夺来的,而是有德之人居之,尧将帝位禅让给了舜,舜又将帝位禅让给了禹…… 可能吗? 李风云忽然觉得这个传说荒诞不经,难以让人相信。 他曾到过辽国,也曾遇到过一些部族,听说过部族不少的事情。这些部族有一些还维持着推选族长的传统。可是这些部落推选族长,从来都不是按照“德”来推选的,而是按照实力来推选的。也许在这些部族眼力,实力才是“德”吧! 更多的部族,这种习俗早已经沦为了形式,族长之位代代相传,直到一个新的强者,打败了旧族长,杀光了旧族长身高超过车轮的子嗣,于是那新的强者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有“德”之人,成为新的族长。因为认为这强者是无德之人的人,脑袋早已经被砍下,挂在木杆上化作了一堆白骨。 仔细想来,那些野蛮部族所施行的这些东西,跟中原如今的情形又有什么区别?不同的是中原有一件华丽的外衣将真相掩盖起来,可以用来愚弄千千万万的百姓罢了。相比之下,李风云更欣赏草原部族的直接与坦诚。 谎言,原来这一切只是一个谎言。 解开这谎言的面纱,究竟该何去何从? 李风云觉得自己的头几乎要炸开,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皇帝,不能再有了。什么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都是谎言,显得那么可笑。当初的清平镇就没有,也没见怎样。 “李将军,李将军!”李风云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顿时惊醒了过来。 推他的原来的刘崇,刘知远的兄弟,刘崇见李风云清醒了过来,笑道:“李将军,陛下正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究竟在想什么?”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天下之志 “哦,哦!”李风云看了看四周,杜重威已经不在帐中,看来他一愣神错过了许多事情,李风云急忙出列,答道:“臣刚才想到了一个武学问题,不知不觉竟然走了神,请陛下恕罪!” 刘知远哈哈笑道:“李爱卿沉湎于武学,果然不愧是一代宗师,何罪之有?朕刚才想要问爱卿,当年泰巅争锋,爱卿曾夺下一本《归藏经》,不知译出来没有,可否借朕一观?” 李风云此次来,本就是打算用《归藏经》译本作为礼物,送于刘知远,换取易州之地,为风云卫谋取一处生存之地,又怎会不将《归藏经》译本带来。况且,当初他以献《归藏经》行刺耶律德光之事,恐怕瞒不住刘知远的耳目,如果他不想现在与刘知远闹翻,那么,《归藏经》是必须要献给刘知远的。 此是刘知远问起《归藏经》,意思无非有两个:第一个意思,刘知远的确非常想得到这本《归藏经》。第二个意思,无不有试探李风云的意思,试探李风云是否有野心,对他又是否真的忠心。 奸狡似狐的李风云,哪能看不透刘知远的心思,当即从怀中取出一本用锦缎包裹好的小册子,双手呈上,恭恭敬敬地道:“臣此次来拜见陛下,其实是有三个目的。第一,便是好恭贺陛下取得天下;第二,便是要献上《归藏经》,希望我大汉千秋万代,一统天下;第三,便是参见当年的大帅。” 刘知远闻言,龙颜大悦,哈哈大笑道:“爱卿有此心意,朕心甚慰。李将军,你先有斩杀契丹大汗之大功,现在又献上《归藏经》这千古奇书,再立大功,有朕在一日,绝不会亏待于你!” 说完,目光朝旁边一扫,自有太监上前,将李风云手中的《归藏经》译本取来,呈于案上。 刘知远翻开《归藏经》,略看了几眼,又合上译本,道:“李爱卿,你有此两大奇功,心中可有什么事,要朕成全的?只要朕办得到,无不奏准!” 李风云心道:“我要你不要做这皇帝,颁旨让天下人人平等,你肯做么?”这话李风云自然不会真说出口,急忙上前道:“微臣别无他求,只求我大汉一统天下,泽被苍生;只愿陛下文成武德,福寿康泽,成就千古一帝。”这话虽然有些肉麻,但是哪个皇帝不爱听? 这世上就是这样,虽说是忠言逆耳利于行,但世上的人又有几人听得进逆耳之言?反倒是那些漂亮的谎话,人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李风云的老师冯道,自镇州入朝大汉,如今又被授为太师,以“奉朝请”的名义参加朝会,在大汉新朝混得风声水起,好不得意,不就是遵循“存无为之心,说无用的好话,不做实事”三大原则的缘故么?这一点,连李风云也佩服不已,自愧不如。老狐狸,老狐狸,狐狸,果真还是老的厉害。 李风云这番刻意阿谀奉承的话,刘知远听得意气风发,站起身来,捋须大笑,豪气大发:“好!以后有爱卿相助于朕,如虎添翼!日后必定能扫平天下,一统六合,有李将军,还有各位建功立业,名标青史的时候,云台之上,凌烟阁中,还虚席以待!” 帐中众多文臣武将,纷纷上前贺道:“陛下英明神武,一统六合,指日可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知远仰天大笑,当即封李风云为冠军大将军,太子太保,又改封冠军侯,世袭罔替,义武节度使,镇守易、定两州,统帅风云军,又赐李风云黄金万两,布千匹。风光一时无两,甚至遮住了高行周平叛之功。 帐中议事完毕后,刘知远又特意留下李风云,两人说了一个下午的话,李风云刻意奉承,刘知远有心笼络,两人如鱼得水,畅谈甚欢。直到日落时分,刘知远才放李风云离开。 离开刘知远的大帐之后,郭威、杨颁、苏逢吉、苏禹、王章、史弘肇、刘崇等老臣又来相邀,众人欢聚一堂,重叙旧事,开怀畅饮,只喝到子时,方才散去。 第二日清晨,李风云刚刚起床,宿醉还未醒,又被郭荣、赵匡胤、赵匡义、潘美、石守信、王审琦……等一干熟识的小将又来相邀。 就这般,一连十余日,李风云天天喝得醉熏熏,算是过足了酒瘾。要知在藏军谷,粮食都不够吃,哪里容得他如此大喝特喝? 这十余日下来,汉军休整完毕,便要回京师开封,李风云该办的事也办完了,不想再搅入京城那个大泥坑中,便向刘知远提出告辞。 刘知远也没有多留李风云,只是好生慰勉了一番,便放李风云离去。 离开了邺城,李风云想到这些人,现在还是朋友,日后却难免刀剑相见,不由得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更不知自己所作所为是对是错。正在此时,忽然远远数骑赶来,有人叫道:“李将军且留步!” 李风云回头望去,原来是郭威带着柴荣、赵匡胤、赵匡义、王审琦等四名小将赶了上来。李风云心中不由得大奇,刚才这些人已经送过他,不知何事,竟然又追出十余里再来相送。 李风云勒住马匹,等郭威等人策马来到近前,方才问道:“郭将军,你这般急匆匆追来,所为何事?” 郭威一挥手,让柴荣等人停在数丈之外,只身纵马来到李风云勉强,勒住了马匹,道:“李兄弟,这些日子在军中,人多口杂,老哥不好对你多说。老哥有几句话,想说于你听,不知你肯听不肯听?” 李风云拱手道:“郭将军说哪里话?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小弟洗耳恭听!” 郭威沉吟了片刻,方才正色问道:“李兄弟,你是不是心怀天下之志?”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一阵心虚,急道:“郭老哥莫要瞎说,我是什么人,郭老哥你还不知道么?没心没肺,狗肚子里藏不住几两油,怎么会那般野心,心怀天下之志?” 第六百一十六章 论道 “希望如此!”郭威轻叹一声,颇有深意地道,“这中原,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 李风云心中惴惴不安,问道:“郭老哥,你为何这般问?” 郭威打量了李风云几眼,道:“以你的性子,突然对陛下百般奉承阿谀,如果说不是另有打算,老哥是不信的。当初你对出帝是这样么?这可不是老哥印象中的李风云。 而且,你突然提出什么‘人生而平等’之说,所图者何?” 李风云心中打了一个突,没想到此行他竟然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只是郭威不知道,他所图的不是开封金銮殿上的那个位置,而是另外一种世道。 郭威精明,能看得出来,难保刘知远看不出来。这样说来,刘知远用高官厚爵安抚住他,未必对他不存有杀心,只是现在天下初平,天下割据的诸侯不服他者众多,李风云主动投诚,刘知远不能不给天下诸侯立起一个榜样,不敢轻易向他下手罢了。皇位只有一个,哪个皇帝眼中容得下沙子? 长叹一声,李风云问道:“如今情况不同了,陛下已经不是当初在忻州的大帅,我又岂敢再像当初那般放肆?郭老哥,难道你仍然如当年那般对陛下?” 郭威愣了一愣,李风云说得不错,自从刘知远登基做了皇帝,他与刘知远的关系就大不相同了。刘知远对他的信任也远不如以前,很多时候,刘知远更喜欢听好话,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听得进他的建议。 不止如此,军中的那些曾经生死相依的老兄弟也变了很多,生分了许多。很多兄弟,依仗着从龙之功和军功,专横跋扈,横行无忌,常常弄得民怨沸腾,最后他不得不出面处理,几次因此与几位老兄弟弄得脸红脖子粗。 想到这里,郭威神色不由得一黯。他曾想过,石重贵昏庸,刘知远利用契丹攻入开封之机,取而代之,待赶走契丹人后,天下必定另有一番新气象。可是如今契丹已经撤出了中原,新气象在哪里?黄河南北,依然是民不聊生,河东军的老将胡作非为,肆意妄为,刘知远却不肯开口责备一声。相比之下,中原百姓的境况非但没有丝毫改善,反而因为诸将的横征暴敛,越发艰难。长此以往,难保他郭威辛辛苦苦为刘知远打下江山不复履后唐的覆辙。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郭威征战半生又是为何?难道只是为了帮助刘知远登上皇位吗? 想到此处,郭威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悲凉之意。 不,开国维艰,当初西汉高祖皇帝鼎定中原之时,不是一样连四匹同样颜色的马也凑不齐么?手下的众将也同样专横跋扈,甚至在朝会时拿刀砍大殿上的柱子。可是几十年下来,不也一样建立起辉煌一时的大汉么?当今的陛下,又岂会比那个无赖子差? “你的意思,陛下并非一代明君?”郭威双目如剑,紧紧逼向李风云,“话说在前头,老哥这一生戎马生涯,所图的不过是建立起一个太平盛世,重现汉唐风华,老哥不会允许任何,包括你,破坏这一切。” 李风云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丝毫不怀疑陛下是一代明君,陛下从战火中走出来,民间的疾苦,他又怎会不知?只是,人是会变的,所站的位置不同,想法也会不同。 如果老哥还如当初那般处理与陛下之间的关系,恐怕迟早要吃很大的亏。” “那你提出‘人生而平等’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天地君师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么?老哥知道,你定有深意,莫要拿话来敷衍我!”郭威收了那尖锐的目光,缓缓道,“李兄弟,你放心,今日你说之话,出你口,入我耳,老哥不会再向其他人提及,你说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风云看了看这位征战多年的老将,心知郭威心思细腻,若不对他说实话,恐怕更惹他的疑心。而且,他也相信郭威不是那种背后告密的小人。 “郭老哥,如果我说我真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你信么?”李风云望着郭威的眼睛,问道。 过了良久,郭威方才道:“老哥相信你没有野心,你本就是个惫懒之人,连自己的部属也懒得去管,又岂会有心思去处理那些繁杂的国家大事?说吧,究竟是谁蛊惑了你,让你做出这等不智之举。 李老弟,只要你我联手辅助陛下,不难让天下兴旺起来。陛下不是忘本之人,到时,荣华富贵自然少你!” 李风云摇摇头道:“没有人蛊惑我,相反,可能是我蛊惑了他们。 我只是想,我这一生,总不能混吃等死白白浪费掉,该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而我现在做的,正是我认为有意义的事情。所谓的皇帝,我丝毫不感兴趣,我所说的有意义的事情,也决不是要当什么皇帝。” “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郭威十分不解。 “太平盛世又如何?一代明君又怎样?”李风云笑了起来,“我听老师冯道说过,盛唐之时,威加宇内,所向披靡,天下一时无两,可是现在呢?老百姓朝不保夕,连肚子也填不饱,随时可能被人把脑袋砍下来当球踢。郭老哥,你认为这正常么?” 郭威不以为然,道:“一兴一衰,天下至理,所谓日中则昃,月满则亏,万物莫不如此。” 李风云摇摇头,争辩道:“不对,我虽不懂天下至理,不过我明白一见事。那便是如果我要去开封,就该向西南而行,如果我要去扬州,就该向南而去,不该老在一个地方转圈子。如果老是在一个地方转圈子,只证明我走的路走错了,这样下去,恐怕永远都到不了开封,更去不了扬州。 这时候,该做的事情,应该是跳出原来的路,另觅一条新路。虽然这条路未必也正确,但至少也是一个开始,不是么?只要开辟的新路足够多,总有一条通往我们想要去的地方。” “那你究竟想要去哪里?”郭威追问道。 李风云抬起头来,双眼灼灼生辉:“去一个人人平等,没有苦难,没有饥饿,没有犯法生命便不会受到威胁,人人都能过伤自己想要的生活,再没有什么一盛一衰,更没有一鸡死一鸡鸣的大同世界!” 第六百一十七章 嫩芽 郭威哑然失笑,道:“这怎么可能?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大同世界。” 李风云答道:“以前没有,并不意味着以后也没有。如果总是这么转着圈子,那跟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郭威愣了愣,旋即沉下脸来,问道:“那么说,你还是要与陛下为敌了?” “不,”李风云摇头道,“如果陛下能将这世道治理得好,我再等些年又有何妨?毕竟我的目的,是让天下变得更好,而不是更坏。” “你的意思是,大汉的江山难以长久?”郭威逼问道。 李风云笑了起来,答道:“虽然从古至今,每朝每代,都说自己的江山都会千秋万代,国祚不绝,可是,真正的千年王朝,又有谁看见过?能享百年国祚的,也才那么些个。郭老哥,你认为大汉能逃出这宿命么?” 郭威沉默了许久,他自负也读过不少史书,经史子集都有所涉及,可他看不透这宿命究竟因何而起。细想起来,他对刘知远的忠诚,真的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深么?忽然之间,一个念头从他心中钻了出来,如初春的嫩芽,难以抑制地茁壮生长起来。 刘知远老了,辨事也不是那么明白,只想做稳他屁股下的皇位,已经忘了当初说的那些豪言壮语。也许,刘知远并非是他郭威心目中的明君,至少现在看来不是。跟着刘知远,只怕实现不了他六合归一,太平盛世的抱负。如果是这样,那他该怎么做? 与杨颁、苏逢吉、苏禹、王章、史弘肇……他们一样,闭上眼睛,享受着那份抢来的荣华富贵么? 郭威迟疑了,他不甘心,如果是这样,他又何苦半生戎马,苦战不休?难道只为了标榜青史,供入那还不存在的云台、凌烟阁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郭威自己也说不清楚。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该何去何从?另择明主?天下还哪有什么比刘知远更贤明的君主?就算有,又凭什么会接纳他这个刘知远手下的心腹爱将?最多不过是拉拢他罢了!而且,谁又能保证,那所谓的贤明君主真的登上皇帝宝座后,不会像刘知远那般,华丽的转身,变得让他越来越不认识? 既然如此,还不如…… 郭威不敢再想下去,急忙掐断了那刚刚钻出土的嫩芽。 李风云抱了抱拳,对郭威道:“言尽于此,我想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老哥何去何从,小弟也无法阻止,若要提大军征伐我藏军谷,我也只能是严阵以待。做以待毙的事,李某还做不出来。” 说罢李风云拨转马头,带着苏语侬和两名亲卫,扬长而去。 “我该如何做?”望着李风云远去的背影,郭威心中犹豫不绝。 他这次私自来找李风云,原本的意思,是想要探一探李风云真实的意图。如果李风云果真心中怀有反意,他虽不会向刘知远告密,但是会建议刘知远严防李风云,打压风云卫。 现在,李风云的态度明了,他对刘知远只是敷衍,可以说毫无忠心,但也不会轻易反叛大汉,因为他心中虽无刘知远,无大汉,却有中原,李风云并不想将中原彻底打烂掉。 现在的李风云,就像一把双刃剑,可以伤人,也能伤己。如果刘知远这个皇帝做得好,李风云依然是刘知远手下的忠臣良将。如果刘知远治理不好这个国家,说不定哪一天,李风云就会带着他的风云卫,兵临城下。 总的来说,李风云是搁在大汉脖子上的一把刀,是潜在的威胁,最好能够除去。 至于李风云所说的什么大同世界,郭威倒是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年轻人,谁没有一时的冲动?再过几年,只怕回想起来,李风云自己也会为今天所说的话感到好笑。 如果是在与李风云这番谈话之前,郭威一定会按原来的想法去做。可是现在,他犹豫了。他忽然觉得,留下李风云,留下风云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郭威带着郭荣、赵匡胤、赵匡义,去追李风云去了!他究竟是想做什么?”邺城县衙临时行宫内,刘承祐(注1)忿忿地道,“亏父皇还这般信任他,他居然去私交藩臣!” “沉住气!”来回踱步的刘知远停下脚步,望了刘承祐一眼,他这个儿子毕竟还是太年轻,血勇有余,而城府不足。如果是这样,日后他如何能压得服麾下的那拨骄兵悍将?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这么多年下来,郭将军是什么人,朕还是清楚的。朕相信郭将军对朕的赤胆忠心!”刘知远缓缓地道,“承佑,你不要再派人去监视那些大臣将军,若是被人知道,会对你感到心寒的。” “父皇,你可不知,那些将军把京城搞成什么样了,尤其是那个郭威,假仁假义,收买人心……”刘承祐试图争辩。 “住口!”刘知远沉下脸来,“朕的天下,是靠他们打下来的,放纵一下他们又能如何?” 刘知远看了看刘承祐,知道他也是一片好心,只不过做事太急,不忍重责他,叹了口气道:“为人君者,要有宽容之心。承佑,你可明白何为宽容之心?可不是对那些百姓,百姓,只要能让他们吃饱,活下去,也就够了,难道还能指望他们为我刘家拼命? 真正为我刘家,我大汉出力的,可不是那些百姓,而是满朝的文武大臣。为了几个百姓,而冷了文武大臣之心,实属不智。 当初后唐闵帝李从厚若不是一心想要削藩,李从珂也未必会从凤翔起兵,横扫了洛阳,夺了他的皇位。 同样,如果李从珂能安抚好边关大臣,善待士卒,也不会逼得后晋高祖皇帝起兵,取代了后唐的国祚。 后晋高祖皇帝明白这个道理,对文武大臣优容有加,这才让中原有了近十年的修养生息,中原国力大增。 可是后晋出帝,对边关重将一味的逼迫削弱,这才让将士离心,让辽人长驱直入。这才有了我大汉拨乱反正,建立起不世基业。 这些事,你要多想想,多考虑考虑,明白吗?出帝的前车之鉴,不能不让人深思!” “哦,儿臣遵旨!”刘承祐低头答应道。 注1:刘承祐(930年3月28日―951年1月2日),即后汉隐帝(948年―950年在位),沙陀族,后汉最后一位皇帝,高祖刘知远和李皇后之子。 第六百一十八章 残缺的归藏经 “风云哥哥,你对郭威将军说那番话,就不担心他向刘知远告密么?”告别郭威后,苏语侬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会!”李风云呵呵笑道,“郭威不是那种人,就算他向刘知远告密了,他空口无凭,刘知远老谋深算,也不会因为那番话来征伐我们。 而且,刘知远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强大,这一点,刘知远他很明白。他不会再这个时候跟我们闹翻。他还指望靠我们风云卫为他挡住辽国的兵马呢! 刘知远应该清楚,相比起我们,李守贞对刘知远的威胁更大一些。 等到刘知远腾出手来,想要对付我们之时,也是几年以后,那时我们应该已经在易州、定州站稳了脚跟。” “唉!”苏语侬叹了口气,道:“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总喜欢杀来杀去,不打仗难道不好么?” 李风云知道苏语侬的心肠其实很软,笑了笑安慰她道:“我们所做的,不就是要让以后这种没有什么意义的仗少打一些么?假如没有了皇帝,大家还争什么?” “咱们风云卫能成功吗?”苏语侬眨着眼问道。 “谁知道?”李风云哈哈大笑,“很多事情,总要做过才晓得结果。不过,我相信,就算我们不能成功,迟早有一天,总有人能够成功的。”说到此处,李风云胸潮澎湃,挥鞭策马急奔。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数丈外的驿道中间闪出一人,衣袂飘飘,白襟胜雪,脸上蒙着一层薄纱,秀丽的脸庞隐约可见。 “唏律律”李风云急忙强扯住马缰,将战马硬生生提了起来,止住去势。 “永固宫主?”李风云急忙跳下马来,施礼道:“宫主怎么会在这里?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小师弟,看不出来,你的能耐还真不小啊!”永固宫主冷笑一声。 李风云有些莫名其妙,摸着后脑勺问道:“宫主,不知是否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明示!”永固宫主毕竟是李老爹的外甥女,而且武功高强,李风云虽对她的行事有些不满,但也不愿招惹她。 “得罪本宫?本宫可是不敢承担!”永固宫主冷声道,“你连耶律德光都杀了,还有什么不敢得罪的吗?” 李风云一阵语塞,难道永固宫主是怪他杀了耶律德光,坏了她恢复后唐的好事?这段日子,从各方面汇集来的消息,李风云早已经猜到永固宫主耶律德光必然有勾结。甚至永固宫主与耶律阮、述律平都有勾结。 不对,既然永固宫主与耶律阮、述律平都有勾结,那么就算李风云杀了耶律德光,永固宫主也没有必要因此亲自来责问他。永固宫主志在取天下,李风云的存在对她也是不小的助力,她怎会连这点心胸也没有? 想到这里,李风云笑道:“宫主莫要开玩笑,区区一个耶律德光,也值得师姐特地走这一趟,不知宫主来找风云,究竟是为何事?” “亏你还记得有本宫这个师姐!”永固宫主神色稍霁,“本宫问你,当初在泰山之巅,你曾答应将《归藏经》的译本交一份给本宫,是不是?” “的确有这件事!”李风云答道,“可是,我译出《归藏经》后,就立刻派人将译本送到了永固宫在郓州的怀素轩,难道译本并未送到宫主手中?” 永固宫主摇摇头,道:“不错,《归藏经》的译本的确送到了本宫手中。但是,送来的并非完整的译本。李风云,你竟然敢欺骗本宫!” “不是完整的译本,这怎么可能?”李风云惊诧道,“《归藏经》的译本,我共送出了四套,宫主那里一套,辽国那里一套,轩辕台一套,还有大汉皇帝刘知远那里也送了一套。我李风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四本译本都是完全按照《归藏经》一字一句翻译的结果,我李风云未曾删减或者增加一字,更没有更改一字。 藏军谷中还有一部原始译文,宫主可随我回藏军谷,或者去其他三处,借来译本对比一下,看我李风云可有虚言。 宫主,你应该知道我李风云,几年前,我李风云还是胸无点墨,不过才认识几个字,这些年虽学了些东西,但对风水堪舆之术却半点也不知。我虽然译出了《归藏经》,但对《归藏经》内容却是半点也不懂,只不过是生搬硬套的结果。 就算我有心删掉一部分,也不知从何删起。” “难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他真没骗我?”见李风云说得如此肯定,永固宫主心中有几分狐疑。顿了顿,永固宫主问道:“既然你说你没有删掉一部分,那为何《归藏经》译本中没有气运引导之物的制造方法?” “气运引导之物?那是什么东西?”李风云呆了一呆,似乎在回想《归藏经》的内容,旋即释然道,“原来宫主说的是这个,难道那气运引导之物还有专门的制造方法吗?难道世上的道人术士都不会造这气运引导之物吗?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原本的《归藏经》中也没有提及这气运引导之物的制造方法,所以,我也不知。宫主,我也不能瞎写呀!” 李风云这句话倒是不假,《归藏经》中的确没有气运引导之物的制造方法,因为这气运引导之物某中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归藏经》中提到的聚集气运的龙脉更为重要。另有秘法制造,这秘法,只怕早已经失传。 如果《归藏经》中同时记载了这气运引导之物的制造方法,那岂不是意味着,同一系龙脉,可以有多枚气运引导之物?毕竟布置龙脉艰难,但制造气运引导之物却容易得多。如果是这样,假如风水堪舆之说真的有效的话,这多枚气运引导之物被多人得到,那岂不是会弄得华夏大地长期四分五裂? 实际上,气运引导之物从古至今,都只会有一件。 传说中,黄帝一统天下后,铸造九鼎为气运引导之物,历经近三千年后,九鼎终于在战国末年的战争中毁于战火之中。 幸亏那时气运引导之物的制造方法还未失传,所以秦王嬴政以和氏璧为材,历时数年,积天下奇人异士终于打造出新的气运引导之物——玉玺。 秦王嬴政就是凭着这颗玉玺,聚集天下气运于一身,这才一统六合,成就不世功业,成为始皇帝。 为了避免其他的人造出其他的气运引导之物,为保大秦万年江山,秦始皇下令毁掉记载制造气运引导之物的秘籍和记录有这气运引导之物的所有书籍,杀掉当初参与制造玉玺所有术士和参与人,这便是传说中的焚书坑儒。 所以,实际上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再制造得出另一件气运引导之物了。 也正因为如此,西汉末年,玉玺被磕碎了一角,导致气运有所泄露,也只能用黄金镶嵌那破碎的一角,也无力再重新造出一枚新的气运引导之物。 这些事,还是李风云从公孙无忧嘴里掏出来的,是真是假,李风云也不知道。 第六百一十九章 薄悻 “没有那气运引导之物,本宫要那《归藏经》何用,替他人做嫁衣么?”永固宫主怒声道,“李风云,你是在故意耍本宫么?” 李风云急声道:“宫主,你说这话便是不讲理了!当初在玉皇顶,我答应将《归藏经》译本交一份给你的时候,蝌蚪文才算是入门,根本还看不明白《归藏经》中的文字,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怎知道《归藏经》中还埋着这么大一个坑? 宫主与其在我这里寻毛病,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去找找那个什么气运引导之物。以永固宫的势力,未必就找不出那东西来。” 李风云此话不实,其实在玉皇顶上,他已经猜到了《归藏经》有问题,否则,轩辕台断不会同意比武夺经。 永固宫主恨恨地看了李风云两眼,狠声道:“本宫不管,总之找出气运引导之物的事,还要落到你这臭小子身上。” “凭什么……”李风云正要争辩,忽见永固宫主人影一闪,一道虚影朝他身后掠去,立刻意识到不妙,立刻猜出了永固宫主的意图,一掌地向身侧挥去,想要截住永固宫主。 “砰”的一声,永固宫主也伸出一只妙手,正与李风云的那一掌相交,李风云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内力,如狂风骤雨般向他袭来,胸中的内息一阵滞涩,不由自主地连向后撤了几步。 又听“砰”的一声,李风云的身子正撞在他身侧的战马身伤,那战马“噫兮兮”一声惨叫,斜飞了起来,被抛出数丈开外,重重地砸在地上,砸起一片灰尘,可怜那战马,受了这无妄之灾,瘫软在地上,身上的马骨不知断了多少根,抽搐了几下,口吐白沫,七窍流血,立毙于当场。 “你敢拦本宫?”永固宫主的目光如同利剑般掷了过来,身形也现了出来,正落在苏语侬的马前,“看来你这臭小子近来武功果真进步了不少,居然能挡得住本宫的一掌。” 李风云苦笑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道:“永固宫主,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是宫主与我之间的恩怨,与他人无关。你是一代高人,何必自堕身份?” “呵呵呵呵!”永固宫主冷笑了数声,道:“本宫就算是自堕身份,你又能如何?好,冲着你这句话,本宫便给你一次机会。算上刚才那一掌,你若是能硬接本宫三掌,那么本宫就不杀这小丫头。否则,今日本宫就借这小丫头来消消心头这口恶气。” “好,这可是你说的!”李风云抹掉嘴角残血,强压住胸中奔腾乱蹿的真元,道,“我李风云今天就领教……” “不要答应她!”苏语侬急声叫道,打断了李风云的话。 “住嘴!”永固宫主伸出右手,五指蜷曲,虚掐住苏语侬,那苏语侬离永固宫主本还有四五尺的距离,却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卡住了脖子,硬生生地被举到了半空,两脚在空中乱踢,双手乱舞,情形十分诡异。 跟随李风云而来的两名亲卫,见状抽出腰刀,纵马朝永固宫主扑来。 永固宫主冷哼一声,一挥衣袖,一道罡煞之气虚斩而出,正拍在那两名亲卫的胸口,只听“啊”“啊”两声惨叫,那两名亲卫被拍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吐,眼见就不成了!就连他们胯下的那两匹战马,也软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永固宫主,你欺人太甚!”见永固宫主一语不合,便杀了他的两名亲卫,李风云大怒,拔出背后的两把宝刀,猛扑向永固宫主。 只见李风云周围粼粼波光,似隐似现,“丝丝”的破风之声,若有若无,天地间似乎被一片祥和所笼罩,只是这片祥和之中,却似乎隐藏着一股说不出的杀意。 这一招,正是李风云创出的风云变第三式,“风云变”。 “咦?有点意思!”永固宫主眼中现出几分诧异,“不过,还是差了点!” 话音一落,永固宫主已经化作了无数残影,不知如何便挤入了李风云的周围的粼粼波光之中,一只妙手,“砰”的一声正拍在了李风云的胸口之上。 永固宫主的功力,何等浩瀚,李风云身子虽然强悍,内力也深厚无比,但仍觉得胸口如被千钧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手中的两把宝刀再也把捏不住,脱手飞了出去。李风云的身子也如断了线的纸鹜,被抛飞出十丈开外,“砰”地摔在地上。 “好痛!”李风云感觉自己很深的百骸好像摔散了一般,处处剧痛不已,几欲昏厥。胸口也向里凹入了一大块,肋骨只怕被打折了好几根,五脏六腑也受了不轻的伤。一时间,居然爬不起来,口中的鲜血,狂喷不已。 “臭小子,这一掌,算本宫为如月打的!”永固宫主冷冷地道,说罢,转身走向被她扔到地上的苏语侬,举起掌来,眼中杀机迸现。 “慢!”李风云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有第三掌!” 永固宫主缓缓转过身来,冷声道:“李风云,你真的不要命了么?刚才那一掌,如果不是看在如月的份上,本宫便毙杀了你!那一掌,本宫只用了七成的内力!” 李风云吐掉口中的一口污血,道:“李某当然知道,刚才那一掌,宫主只用了刚猛之力,即便如此,我也抵挡不住。若不是宫主手下留情,内力只要再多吐出半分,李某的心脉,就会立刻被震碎,再无回天之力了。” “你明白就好!”永固宫主冷冷地道,“莫要以为本宫不想杀你!自从你决定投靠刘知远,你对本宫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本宫不杀你,只是不想让如月伤心!” “如月!如月!”李风云喃呢了几声,眼中一阵茫然,柔声问道:“如月可好?” “如月她好得很!”永固宫主皱了皱眉,眼中现出一丝厌恶之色,“你做的事,难道你不清楚吗?以后最好不要让本宫看见你,要不然,本宫怕一时忍不住,会杀了你这臭小子!还有,李风云,你这薄悻之人,最好不要再去招蜂引蝶,免得教别的女子为你枉送了性命!本宫会见一个杀一个!” 说罢,永固宫主挥袖就要结果了苏语侬。 “还有第三掌!”李风云急声大叫道,“宫主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第六百二十章 泉眼 “看来,你真的准备找死!”永固宫主收住了衣袖,目光寒如冰雪,看李风云犹如看一个死人,“你不要以为,你是李沧穹的弟子,本宫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第三掌!”李风云尽力平息着周身混乱的真元,一步一步慢慢朝永固宫主走去。直走到永固宫主三尺外方才停住脚步,左掌缓缓推出。 “既然你要自己找死,那本宫便成全你!”永固宫主的目光越来越冰冷,右掌猛地拍出。 “啪!”两掌相交,李风云将他体内还能控制的真元尽数提起,排山倒海般朝永固宫主体内灌去。李风云这是要与永固宫主比拼内力。 “想对本宫用这一招!”永固宫主眼中露出几分讥讽之色,意念微动,一股庞大的真元便被调集在右掌之上,凝实如同实质,如一只利箭,刺破李风云的重重锋芒。 一股浩大灵气从两人手掌间迸发开来,卷起一道强大的旋风,沙石,细雪纷纷被卷起…… “住手,快住手!”隐约间,李风云似乎听见有人大叫! 住手?晚了!两大高手间比拼内力,除非是实力相差悬殊,又岂是想住手便能住手得了的?永固宫主的武功的确高出他不少,但那更多是招数和对武学的领悟。李风云相信,如果单凭内力,如今的他未必比永固宫主差得太多,毕竟,永固宫主还不是绝世高手,她无法随心所欲地利用环境中的灵气。 而他李风云,还有一招绝招没有使出来,那就是北冥神功。 只要将永固宫主的内力引入他的体内,北冥神功运转起来,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况且,李风云并不打算杀了永固宫主,不管怎么说,永固宫主都是李老爹的外甥女,是杜如月的师父。他只想挨过永固宫主这必杀的第三掌,运转北冥神功,应该足够了吧! 李风云输出的真元一层一层被永固宫主化去,永固宫主的真元很快就侵入到他体内。李风云耗去的真元远多于永固宫主,毕竟,永固宫主离绝世高手,只有半步之遥,真元无比凝练,绝非李风云的真元可以抵挡的。李风云的真元在永固宫主的真元面前,如同是一张纸,一触即溃,一捅即破。 “就是这时了!”李风云急忙运转北冥神功的功法,想要将吸取永固宫主的真元。 谁知异样忽生,永固宫主的真元忽然化作两股,一阴一阳,如阴阳鱼一般,彼此纠缠,滑不留手,李风云的北冥神功竟然抓不住永固宫主的那两道真元。 难怪永固宫主能够与燕无双、耶律明等人同列,其境界、其对武学的理解,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就算真元也如永固宫主那般磅礴,那般凝练,只怕还是不是永固宫主的对手。 李风云心中暗叹。 “你以为学会了北冥神功,就能奈何得了本宫?做梦!死去吧!”永固宫主冷喝到,那一阴一阳两股真元忽然发力,势如破竹,直冲着李风云的心脉而去。 这一次,永固宫主真的是下了狠手,要杀掉李风云。 “师妹,快住手!”李风云似乎听到有人大叫道,接着,一股浑厚的内力从他后心涌入,瞬间裹住了李风云的心脉,压制住李风云体内散乱的内力,并抵挡住永固宫主那阴阳两道真元。李风云浑身一震,只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是战场,一股难以描述的剧痛向他袭来。 “路庄主,连你也要与本宫做对?”在李风云昏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了永固宫主怒吼的声音。 浑浑噩噩,浑身上下酸痛难受之极,李风云只觉得自己时而似处在烈火中炙烤,时而又似被冰冻在千年冰雪之中。 在一片昏暗之中,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向他呼喊,尖锐而又嘈杂,可是他偏偏半个字也听不清楚。心中犹如有一只巨大的陀螺,不停地在旋转,那种挠心感觉,教人难以忍受,又无法描述。 不知过了多久,李风云感到腹中一阵清凉,那种挠心的难受终于有所缓解,但浑身的酸痛冷热交替并没有丝毫改变。李风云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嗡嗡嗡嗡……”那人似乎在对他说话,可是李风云怎么也听不清,只是喃呢道:“语侬,如月……” 额头上似乎有人探了探,一股和煦的内力侵入到李风云的体内,如清风拂过脸庞,李风云的神智略微清醒了一些,终于能听清那人的声音。 “……走火入魔……放心,杜姑娘和苏姑娘都没有事,苏姑娘被永固宫主带走了,她不会难为苏姑娘……” 听到这里,李风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头一歪,再也支持不住,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梦中,李风云依稀感到自己丹田已经枯竭,整个丹田化作了干枯的沙漠,只有在那沙漠的中央,似乎还存有一小潭清水,潭底好像有一处清凉的泉眼,正“咕咚咕咚”地向外冒着水泡。腹中那股清凉的感觉好像就源自于这潭清水。 正是这潭清泉,滋润着干涸的土地,还能让李风云感到一丝清爽舒服,维持着他灵台的一丝清明。只可惜,那个泉眼实在太小,谭中的水也实在太少,无法浇灌整个荒漠。 天空中似乎电闪雷鸣,但偏偏没有一滴雨滴落下,沙漠中灼热难当,似乎连砂砾也要化掉。 在那沙漠之外,也是充满着一股死气,一冷一热两把利刃在四处肆虐,一团温暖而又亲切的光团罩住了几处要害之地,不许那一两把利刃进入,无数的罡煞之气化作无数的细针胡乱的游走,不时与那两柄利刃和光团交锋,更将这大地摧残得不像样子,那罡煞之气,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就是萧齐瑞打入李风云体内的那两团真元,现在已经十分的强大,竟然能与那两把利刃和那团柔和的光团相抗衡,只是显得比较散乱。 “要死了么?”李风云心头忽然有些明悟,“原来内力耗尽是这样……” 第六百二十一章 勾心斗角(1) “真的要死了么?”薛霸吐出一大口淤血,眼前有些模糊,“没想到我薛霸英雄一世,竟然会死在那个兔崽子手上。” 那个熟悉的身影越逼越近,不知不觉,薛霸已经退到了崖边。如果李风云在这里,一定能认出那人正是化名为冷雨轩的十九。 “师父,何必再挣扎?散功之苦可不好受,与其将你浑身的真元就这么白白的散去,还不如成全徒儿。你放心,徒儿既然答应了你老人家会为你报仇,就必不会食言。耶律明弟子没把握对付得了,但是徒儿必定要李风云受尽万般折磨,生不如死。” 说到此处,十九眼中爆射出狠光。 “果然是洒家的好徒弟!没想到洒家刚刚解了奇香软骨丹之毒,却又中了更厉害的七星金昙散之毒。好徒弟,你让师父死个明白,你究竟是如何弄到七星金昙散的,洒家知道,七星金昙散早就失传数十年了。”薛霸晃了晃脑袋,力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失传数十年?”十九摇摇头,“师父,你被耶律明关了二十年,恐怕是被关糊涂了吧!良方也许会失传,害人的毒药又岂会那么容易失传?据弟子所知,早在十多年前,就曾出现过一次,当年武圣李苍穹,也曾中过此毒。 这七星金昙散连武圣李苍穹也能暗算得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又怎会真正毁掉这药方呢? 师父,你就不必白费心机,拖延时间了,这里没人能救得了你。就算有人救了你,你体内的七星金昙散之毒,也无药可医。到时候只会受更多的苦,不是吗? 说起来,师父你也不算吃亏,你教会了我《七绝玄功》,我也将《北冥神功》的功法教给你,还替你吸走了经脉中沉淀多年的先天精元。这笔账你我也算是扯平了,不是吗? 现在,弟子还要代你向李风云报仇,师父你总该给些报酬与弟子吧,白费气力的事,谁愿意干?对不对?” 十七笑了笑,戏谑地望着走投无路的薛霸:“其实,你也不能怨徒弟翻脸无情。弟子要谋算师父你,这是事实,弟子也承认。可是师父不是也一样想要暗害弟子?只是心存顾忌,迟迟没有动手,让徒儿抢了一个先手罢了。 怪就怪你不该将《七绝玄功》传授给弟子,弟子记得《七绝玄功》向来是一脉独传的。不到最后时刻,这《七绝玄功》是不传弟子的,难道你忘了吗?” “嘿嘿嘿嘿,”薛霸干笑了两声,“洒家当然记得!当初洒家学会了七绝玄功,不也暗杀了洒家的师父,洒家又岂会忘记?洒家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比洒家先动手。而且手中居然有世间奇毒七星金昙散。 好徒弟,手段狠辣,不下与当年的洒家!我七绝玄功一脉,也该出你这么一个杰出的弟子。你放心,洒家不怨你,就算怨你,你难道还会放在心上? 既然中了七星金昙散之毒,洒家终究是活不成了,洒家这一身深厚功力,送与好徒弟你也无妨,不过,临死之前,洒家不愿做个糊涂鬼,有些不明白,想要问个清楚。如果你的答复让洒家满意,洒家不止会将全身的功力尽数奉上,还会将残余的功法口诀,一并传授给你,如何?” 十九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虽然不知道师父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一定不会是像师父所说的那般只是想死个明白,不过,徒儿还是决定答应师父这个要求。这样吧,弟子问一个问题,师父问一个问题,公平交换,大家都不会吃亏!” 薛霸点头答应,十九问道:“功法中有一句,‘蕴于八脉,藏于肾水’,弟子总觉得后面还有口诀,师父似乎没有授全,请问师父,后面的口诀是如何?” 薛霸哈哈笑了起来:“果真是好徒弟,心中计较,精细过人。不错,这一句后面还有八个字,那八个字,才是‘藏精篇’的精要所在。没有那八个字,虽说七绝玄功也能练成,但效果却大打折扣,而且不出数年,必定会走火入魔。你竟然连这也查觉出来了,不简单,不简单啦!” 十九拱手笑道:“还是师父教导有方!不知是哪八个字?” 薛霸答道:“意凝三焦,集于阴交。” 十九默念了几遍,皱眉细思了会儿,拍手笑道:“师父果然是实在人,这八个字与徒儿想的差不多,料想师父一定没有骗弟子。这样大家就好说话多了!” 薛霸嘿嘿干笑了两声,双颊一阵潮红,问道:“轮到洒家了,洒家出了藏军谷,就能那么巧遇到你,而你又偏偏会那北冥神功,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你老实告诉洒家,你是不是故意在等着洒家?” 十九再次拍手赞道:“师父果然聪明,当然没有那么巧的事。实不相瞒,数年前,自从弟子机缘巧合,知道世上还有一部《七绝玄功》这样的奇功之时,便暗中在打探这《七绝玄功》的下落。 弟子也不瞒师父,那时弟子还在为杜重威手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利用的资源不少,顺便做点私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即便是杜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的事,聪明人都不会干的。 善飞能舞世人敬,皇天不负有心人。五年前,终于让弟子寻到了这本奇功的踪迹,知道了当年在渤海国曾发生过一些令人发指的事情,而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师父您。于是徒儿便猜测,七绝玄功是否是落到了您的手中。 后来,弟子又查到师父被赤练崖抓走了,不知被关在什么地方。那时,弟子便死了心。毕竟赤练崖势力庞大,可不是弟子能够招惹得起的。 可是,就在一个多月以前,弟子又收到消息,说幽州湖心堡被不明人攻破,为首的那人手使两把形制奇怪的黑色宝刀。湖心堡是赤练崖关押江湖中人秘密据点的事,弟子早就知道。而当时,徒儿修炼北冥神功出了岔子,差点走火入魔。所以,弟子很自然的想到了师父您。” 第六百二十一章 勾心斗角(2) “天下使那两把形制古怪的黑色宝刀的人,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是李风云,而李风云的老巢在藏军谷,李风云劫走洒家这拨人,不可能带在身边,最有可能的去处便是藏军谷。所以,你便干脆来到了狼山之中,乔装打扮,就赌洒家也被带到了藏军谷中,对不对?”薛霸接口问道。 “师父果然英明,一猜便中!”十九赞道。 “英明的是洒家的好徒弟,可不是洒家!否则,呆在崖边的便不该是洒家了!”薛霸叹息道。 “不说这些,关于七绝玄功的口诀,弟子还有疑问。”十九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继续问了一个关于七绝玄功的问题,薛霸也没有隐瞒,又传了十九几句口诀。 接着薛霸又问道:“洒家问你,关于七星金昙散,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十九答道:“得到七星金昙散的过程,可不简单,师父大概还不知道,这七星金昙散配置好之后,原来必须在三个月内用出去,要不然药效就会尽数散去。 所以,弟子在得知师父的下落后,就立刻去找一位朋友,请他配置七星金昙散。” “哼哼!你倒是想得长远,还未见到洒家,就已经准备暗算洒家了!”薛霸的脸色越来越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十九笑道,“怎么师父,毒发了吗?” “不要紧,洒家还支撑得住!”薛霸冷冷地道,“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师父,你莫慌嘛,弟子还有一处不明白,还请师父指教!”十九又趁机向薛霸讨要口诀。 薛霸冷哼了一声,又传了几句口诀给十九,再次问道:“那人是谁?” “师父可知道奇毒门?”十九问道。 薛霸一愣,他当然知道当年青囊门一分为二的事情,反问道:“可是从青囊门中分出来的奇毒门?”他被耶律明抓起来之前,奇毒门还没有完全没落,小有名气。 十九拍手赞道:“师父果然是博闻广识,如今江湖知道奇毒门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相比之下倒是奇毒门的掌门毒霸欧阳峥名气更大一些。” “这么说来,你是找那个什么毒霸欧阳峥为你配置的七星金昙散?你又怎么知道欧阳峥能配置此毒?还有,洒家听说配置七星金昙散必须要以千里雪映红,而千里雪映红早已经绝种,你又是如何得到的?”薛霸追问道。 “师父,你多问了两个问题,不如这样,这次,弟子一连问你两个疑点,师父一并传授于我,我再回答师父的这两个问题,可好?”十九问道。 薛霸无奈,只得又传了十九数句曾隐藏的口诀。 十九这才道:“欧阳峥与徒儿交情莫逆,徒儿去找他帮忙配置七星金昙散,他自然不好拒绝。 至于弟子是如何得知欧阳峥会配置七星金昙散,这个纯属巧合。那还是在弟子当初调查李风云来历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原来当年用来暗算武圣李苍穹的七星金昙散,就是欧阳峥配置的。 了不起呀,恐怕没人能够想到一名实力只算二流顶尖的用毒高手,居然能够配置出足以废掉武圣李苍穹武功的毒药,这事如果传出去,只怕整个武林都要震动起来。” “什么交情莫逆,你恐怕就是利用这一点来威胁欧阳峥替你配置七星金昙散的吧!洒家听说,李苍穹的两个徒弟,燕无双和路惊鸿都已经是绝世高手了,他们若是知道当初暗害他们师父的七星金昙散是欧阳峥配置的,只怕绝不会放过欧阳峥。” “哈哈哈哈”十九连笑了数声,道,“不管怎样,总之欧阳峥为弟子配置了七星金昙散。若非七星金昙散,弟子实在担心其他的毒药奈何不了师父。 至于要挟不要挟,世上的事,不是都只看结果的么?用什么手段,用什么方法,又有什么打紧?” “好,好,好!”薛霸连叫了三声“好”字,“看来,洒家的仇家名单中,又要再多添一个名字。那千里雪映红,你又是如何得到的?” 十九答道:“师父你可能不知道,千里雪映红并没有绝种,永固宫中就培育出此药。而恰巧,弟子刚刚为永固宫主立下大功,于是弟子吞服了一些毒药,佯装中了剧毒,向永固宫主讨要千里雪映红解毒。千里雪映红本身乃是解毒良药,虽然珍贵,可是相比较而言,弟子的价值更高一些,所以,千里雪映红就到手了!” 薛霸叹道:“洒家总算明白你为何能暗算得了洒家了。为了得到千里雪映红,你居然连自己也能毒害。对自己都能这般狠的人,谁又能狠过你?洒家这次真是输得心服口服!” “过奖,过奖!”十九拱手道,“弟子从小都是在刀锋口上度日,不对自己狠一些,也活不到今日。而起,弟子自认为不该只有现在这点成就,不对自己狠些,能成么?” “好了!不多说了!”薛霸的脸色赤红如血,“好徒儿,师父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但是手中仍还有二十四句七绝玄功的口诀,你想不想得到?” “当然想了!师父要弟子用什么条件来换?”十九问道。 “好徒弟,果然上道!”薛霸称赞了十九一句,“很简单,洒家要你把当年欧阳峥配置七星金昙散的事传扬出去,仅此而矣!” “可是弟子已经答应过欧阳峥……”十九有些犹豫。 “少说废话,你难道是信守承诺的人?再说,就算你把当年的事传扬出去,欧阳峥又怎么能确定是你说出去的?难道,以你现在的武功,还畏惧欧阳峥不成?这事如果传扬出去,欧阳峥又还能活多久?”薛霸一句接一句地问道。 “也罢!”十九眼珠一转,道,“说起来,欧阳峥也算是害死师父的元凶之一,弟子为师父报仇,天经地义,欧阳前辈,这次算我对不住你了!师父,弟子答应你的要求!” 薛霸冷哼一声,道:“好徒弟,你莫要以为洒家快死了便敷衍师父。你说出的话,如果不兑现,洒家自有对付你的法子。 听好了,记清楚,莫忘了,那二十四句口诀是……” 薛霸再不藏私,果然将那二十四句口诀传授给了十九。 十九记下那二十四句口诀,细细思索,辨别其中的真假,忽然眼角看见衣襟一闪,薛霸朝崖下跳去,十九大惊,伸手想要抓住薛霸,可是毕竟晚了一步,只见薛霸已经坠下崖去,“噗通”一声掉入崖下的滚滚河水之中,半天也没有浮起来。此时已经寒冬腊月,那河水冰冷刺骨,那薛霸即便没有淹死在河水中,十有八九也会冻毙。 十九长叹一声,道:“师父,你这又是何苦?就算你能逃脱又能怎样,凭着七星金昙散的药力,你最多也只能多支撑四五个时辰罢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心灯长燃(1) 世界越来越暗,四周那尖锐而嘈杂声音也越来越小,李风云感觉自己对周围的感觉越来越迟钝,似乎正坠向一个无底的深渊。 “我就这么死了吗?老子真他娘的不服啊!我又是谁?”那灵台仅有的一丝清明忽然如将要熄灭的灯芯一般,猛地一闪,闪出一团耀眼的亮光。一个似曾相识胖和尚出现在那团亮光中。 “大和尚就知道,你这惫懒小子,没人盯着就会偷懒。快滚起来,再不起来,大和尚抽你屁股!” “我很累!我想休息!”李风云下意识地道。 “累个屁!偷吃大和尚狗肉,偷喝大和尚美酒的时候怎么没说累?再不起来,小心大和尚一脚把你的屎都踢出来!” 李风云颤了颤,一个激灵,神智又清醒了许多,心中感到一阵恐惧,眼前忽然一个画面。那个画面,他似乎非常不想想起来。那是在一个非常熟悉的破败的大殿内,一个胖和尚伸开四肢大字躺在地上,肥厚的肚子一起一伏,鼾声如雷,整个大殿内充满酒气。 李风云小心翼翼地摸进殿内,从熄灭的火堆上将一只烤熟的狗腿取了下来,狠狠地咬了一口,口中念念有辞:“让你偷老子的肉吃!让你揍得老子像只猪头!” 三口两口,那只狗腿便被消灭了小半,李风云停了下来,觉得有点渴,朝那大和尚的腰间瞄去,大和尚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这大胖和尚睡醒之后也未必记得自己还剩多少酒! 想到这里,李风云蹑手蹑脚地解开大头和尚腰间帮助酒葫芦的绳索,将酒葫芦取了过来,拔开木塞。 好香啊,果真比平日喝的那最便宜的酒好太多。 没多想,李风云扬起脖子,“咕噜咕噜”来了一大口。好酒就是好酒,李风云眼睛一亮,香醇浓厚,比起陆家酒馆最好的酒要香醇好多倍。李风云感觉觉这是他这一辈子,喝的最好喝的酒就是这一壶了,这大肥和尚从哪里弄来这么好的酒? “什么人,竟然敢偷大和尚的酒!”那大胖和尚一个骨碌跳了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李风云,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抓起狗肉就想逃。印象中,这大胖和尚他似乎很熟悉,好像非常扛揍,比他还能扛,打起架来,跟疯狗一样,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刚转过身去,李风云忽然感觉身子一轻,那大胖和尚拎着他的脖子将他提溜起来。 “放下大爷,放下大爷,大不了还给你,狗肉我才吃了几口,酒也就喝了一口!”李风云觉得浑身无力。 奇怪,这大胖和尚几时变得这么厉害?李风云想起了什么,好像跟这胖和尚打架,虽说他败多胜少,他固然是满头是包,大胖和尚也落不了好,同样会鼻青脸肿。 “只喝了一口?” “砰”,李风云被扔到了地上,手中的酒葫芦也被大肥和尚抢了去。 晃了晃那酒葫芦,没声音,大肥和尚将酒葫芦倒过来,“啪嗒”一滴晶莹酒滴从葫芦嘴里流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没了?李风云记得他偷那酒葫芦时,里面似乎还有小半葫芦酒,怎么会没了?李风云亡魂直冒。 “可能……可能老子的那一口大了点!”李风云慌忙解释道。 虽然大殿中很暗,不过李风云已经感受到大肥和尚浑身的怒气,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没有多想,李风云迅速爬起,撒腿就跑。 “和尚的猴子酿啊!”身后传来大胖和尚的惨呼声,紧接着“呼”的一声,李风云感觉被自己被一样东西砸中了后背,一个趔趄,“砰”的被砸倒在地上,脑袋磕在青石门槛上,立刻肿起鸽蛋大小的一个包。 “叫你偷喝和尚的猴子酿!叫你偷吃和尚的狗肉!叫你只喝了一口!大和尚为弄这一壶猴子酿容易吗我……” 一个肉团压了下来,蒲团大小的肉掌掐着他的后颈把李风云死死摁在地上,海碗般大小的拳头,向雨点般落在李风云的身上…… 满嘴的就酒气熏得李风云几乎晕过去。 这是李风云记忆中最让他羞耻的一场大败,从头到尾,他一直被摁在地被狂揍,毫无还手之力。最后那大肥和尚之所以肯放过他,还是因为李风云使出最后的绝招,用一句威力无比的狠话震慑住了那人形凶魔:“哎呀,哎呀,骨头断了!快放开,快放开!再不放开,我可要拉屎了!” …… 揍完之后,那大胖和尚一把又抢走了李风云手中的狗腿,狠狠撕下一大块肉,没嚼两下,又倒在地上,呼呼地大睡过去。 那顿胖揍之后,李风云整整躺了三天,更可气的是,那大胖和尚第二天瞧见他,还满脸惊诧,问道:“臭小子,怎么啦?谁把你揍成这样,可怜呀!” 从此以后,李风云不敢在胖和尚喝醉后靠近那厮。如果说醒着的大胖和尚打起架来是条疯狗,那么,喝醉后的大胖和尚那就是……十条疯狗。实在太可怕了,想起来就教人心有余悸。 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是一段理应尘封的黑暗历史,不知为何,此时再见到那个大胖和尚,这一段李风云非常想忘记的历史竟然又浮现在他眼前。 “太凶残了!这大肥和尚究竟是谁,为何老子被他狠揍成那样,却没有半点记恨他的意思,反而看到他,胸中便涌出一股大慈悲的感觉?老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了?”李风云奇怪不已。 “疯和尚,你试试看?”不知不觉,李风云吼了出来。 原来他叫疯和尚! 随着想起那大头和尚的称呼,李风云记起了很多事情,他记得这疯和尚名字叫李从仁,不对,那是他后来的名字,他的原名应该叫独孤仁,跟一个叫孙婆婆的凶巴巴老妪曾经有一腿,曾经是后唐千牛卫的统领,武功高强,天下罕见,曾经无数次帮过自己……最后在滹沱河之战中,被当时的契丹国师萧齐瑞重伤,心脉破碎,不治而亡。 第六百二十二章 心灯长燃(2) 随着那一幕幕迅速在眼前闪现,李风云记起了很多人,很多事。那团亮光中疯和尚的面孔渐渐淡去,但无数的面孔却随着疯和尚那淡去的面孔显现在那团亮光中。 “将军,你承诺我们的誓言,现在可实现?”一个黝黑的面孔问道,那个面孔李风云认得,是典奎。他不是在滹沱河之战中战死了么? “誓言?”李风云迷惑不已。 “人,生而平等。你说过的,你要建一个人生而平等的世界,难道你忘了么?”陈三尖着嗓子大声叫道。陈三是李风云年少时在清平镇最好的朋友,陆家酒馆的伙计,在清平镇被契丹人踏破时,惨死于乱军之中。他怎么也在这里? 不止他在这里,陆家酒馆的老板陆掌柜正站在陈三的身后,眼中满是期许地望着李风云。陆掌柜同样战死在滹沱河之战中。 除了他们,周围还有丁虎、张松、肖景云、周承宗……他们无比是李风云战死或是死于战乱的好友。 难道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亡魂? 李风云抬眼望去,除了那些他熟悉的面孔,还有更多他不熟悉的,和看不清面容的人们,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簇拥在他的周围,一双双目光像火一样都紧盯着他,让他感到浑身炽热。 “不会的,风云不会忘记曾对我们许下的诺言,不会让我们死得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更不会让我们成为某个人踏上某个巅峰的踏脚石,是不?”又一个熟悉的人挤出人群,闪现在李风云面前,那是平安客栈的老板白福通。 “我没忘记!”李风云自言自语道。 “我当然记得我曾立下的誓言!”李风云忽然感到胸中有莫名的东西在沸腾。 “人,生而平等!”李风云振臂高呼,“我要和大家一起,建立起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 我没有忘记,也绝不会忘记这个誓言,即便到了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绝不会放弃! 在那个世界,将再没有权贵,再没有贵贱,再没有欺凌,再没有这种名义或那种名义人为设置的障碍。 在那个世界,只要肯付出心血与努力,人人都可以靠自己走向生命的巅峰,而不是因为他的姓氏、血脉、家族、靠山…… 在那个世界,荣耀是用功勋铸造,而不是谎言。 在那个世界,即便是路边的叫花子,也拥有与帝王同样的尊严和生存的权利。 …… 在那个世界,人,生而平等!” “人,生而平等!”白福通在高呼。 “人,生而平等!”陈三在高呼。 “人,生而平等!”典奎在高呼。 …… “人,生而平等!”无数李风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们在高呼,声音直冲云霄,化作洪钟大吕,如滚滚雷声,振聋发聩,隆隆不绝,万道光芒冲天而起,世界都亮了起来,白芒芒一片,所有的人影消失在那白芒之中,只留一个声音仍旧在空中荡漾: “人,生而平等!” “人,生而平等!” “人,生而平等!” …… 不知过了多久,白芒散尽,空中现出了一盏油灯。 一盏真正的油灯,白色的火焰如画上去的一般,一动不动,永远保持着不变的模样,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映照着一片广阔的沙漠。 在油灯周围,黑、赤、黄三道磅礴气流从四面汇聚而来,除此还有无数五颜六色微弱杂乱的气流,共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底部,正是那盏一尘不染的油灯。经过那小小一片白色火焰的提炼,那些气流化作淡青色的流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瀑布之下,一座小潭正在迅速的扩大,一条大河正在成形,激荡的波涛滋润着干涸的大地。河边一些嫩绿的青草正在艰难地钻出地面。 …… 李风云突然意识到,这似乎就是他的丹田,而那淡青色的水就是他的真元。比起以前李风云的真元,这谈青色的流水不知凝练了多少,他的丹田,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那漩涡呢? “肉身不死,心灯长燃!”忽然,李风云记起了燕无双曾经跟他讲过的一句话。莫非,空中的那盏油灯便是心灯? 李风云感觉自己的心怦怦剧烈跳了起来。 他记得燕无双对他说过,点燃心灯,就意味他已经迈入一流境界的巅峰,只要再迈出半步,心灯化日,万物成形,那他就算是踏入了绝世高手的行列。 要迈出这半步,也许要很久,也许只须一刹那。 这半步,说容易也容易,如清风拂过山岗,信手捻来,世界就改变了模样。 这半步,说艰难也艰难,如蚂蚁搬大山,竭尽全力,毕其一生,也未必能做得到。 如何迈出,谁也不知道,即使是已经踏入绝世高手境界的人也说不清楚。因为每个人迈出这半步的方法、机遇都不一样,没有固定的模式,没有人能指点他人。不仅如此,就连心灯是如何被点燃,也没有人说得清楚。一切,只能靠机缘。 但只要迈出这半步,丹田中的这小世界,将会与真实的天地形成奇妙的共鸣,只要使出极少的真元,便能驱动天地间的灵气为我所用。 永固宫主,就是卡在心灯这一境界,始终没能迈出这半步。不过,燕无双认为,永固宫主之所以迈不出那半步,不是因为她没有找到机缘,而是因为她放不下。放不下,机缘就算在她身边,也休想抓得住。 世上没有什么两全法,有得到,就有失去,想跨入新的境界,就须放下桎梏心灵的枷锁。 多少一流高手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李风云竟然在无意中跨入,这是机遇、气运,还是上天的安排? 李风云狂喜不已,点燃心灯,跨入这一境界,就意味着他已经不是普通的一流高手,日后就算再遇到永固宫主、萧齐瑞、耶律明等绝世高手,也不用太担心,就算打不过他们,也有自保之力,至少也能逃出一条性命来。 随着心灯被点燃,干涸的丹田被滋润,李风云感到浑身上下的麻木正在消失,他不再是一个飘荡的魂灵,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肉身中,各种感觉渐渐蜂拥而至。 难受,很难受,似乎在受煎熬,但是快乐。 真元又重新受到了控制,真元过处,清爽无比,焕发出重重生机。人在正常时,很难受到舒爽的感觉,但在痛苦的煎熬中,那种舒爽却是尤为的明显。 ……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风云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试探(1) 一道精光从李风云眼中射出,“砰”“砰”“砰”屋顶的几片瓦接连碎裂,精光直冲云霄。 似乎被这道精光惊动,一个人影闪入房来,满脸惊诧,失声道:“心灯长燃?” 精光渐渐收敛,李风云转过头去,虽然李风云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肉身的伤势兵未完全恢复,浑身上下依旧灼热酸痛难忍。 “路师兄,原来是你救了我!”李风云感觉的喉咙燥痛,声音沙哑。正待起身行礼,牵动了上口,李风云只觉经脉百骸、五脏六腑如要破碎一般,疼痛难当,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来人正是路惊鸿,见状急忙一步跃上前来,轻按住李风云,道:“不必多礼,我也是碰巧遇到,你是我师弟,我怎能不救你?你伤势太重,还未完全恢复,还是莫要乱动为好。” 李风云重新躺下,道:“多谢师兄,路师兄,你可知语侬的下落?我在昏迷中隐约似乎听见有人说语侬被永固宫主抓走了!还有,我昏迷了多久?” 路惊鸿点点头,答道:“你昏迷了大概一个月了。不错,永固宫主的确带走了苏姑娘。你放心,永固宫主答应,她虽然带走了苏姑娘,但不会为难于她。她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要你拿什么气运引导之物去见她,否则,便永远不会放了苏姑娘。” 李风云呆了一呆,气运引导之物,那不就是金镶玉玺么,金镶玉玺现在在轩辕台手上,还是他当初亲手交给公孙无忧的,此物关系重大,轩辕台又岂会轻易还给他?没有金镶玉玺,叫他拿什么去见永固宫主,换回苏语侬?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苦恼不已。 路惊鸿安慰道:“永固宫主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这事暂且放下,反正永固宫主不会为难苏姑娘,你又何必心急?小师弟,我问你,你是否真的点燃了心灯?” 李风云微微点了点头,道:“恐怕是这样,丹田内模样大变,虚空中有一盏油灯,金丹也消失了,似乎演化出一个虚无的世界。” 路惊鸿拍手笑道:“这便是了,果真是心灯长燃,入了此境,等若是半只脚踏入了绝世高手的境界。小师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踏入了心灯长燃之境,了不起,了不起,从古至今,像你这样这么年轻就踏入心灯长燃之境,恐怕没有几人。假以时日,你未必不能像师父那般突破绝世高手的境界,成为新一代武圣。”说到此处,路惊鸿脸上不由得现出几丝落寞之意。 李风云苦笑道:“师兄,你莫要取笑于我,我在这里躺的时间估计也不短,你不会查觉不出我体内有些不妥之处。武功再高又如何,天人五衰这一关,我始终是度不过去。 自从上次一别,天人五衰已经发作了两次,好在这两次,我还能压制得过去。不过,这两次发作,似乎越来越凶,长此以往,只怕这压制之法也管用不了多长时间。下次发作,恐怕只能闭关,可是如今这情形,我哪抽得出时间来长久闭关?” 路惊鸿轻叹了一声,道:“天下一物克一物,总有解决的办法。小师弟,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这段时间,练功过程中可曾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怎么这么快便点燃了心灯,你且对师兄说说,也许能从中找出端倪。” 天人五衰之事,李风云已经对他说过,这次趁李风云昏迷之际,路惊鸿仔仔细细检查过李风云的身体,发觉李风云五脏六腑和百骸之中的确隐藏着一股阴郁的浊气。这股浊气与李风云的肉身相融,很难被察觉,并不活动,似乎与人无害。如若不是李风云曾经提及,路惊鸿几乎发现不了。 李风云凝神想了一想,道:“若说不寻常的事情,那便是我无奈之下,又吸取赤练崖一位一流高手大半的功力。后来被萧齐瑞所擒,在我印堂穴之中留下了两团真元,用来控制我。再有便是这次与永固宫主相斗了。其他,便如上次与师兄所说的无二,并没有特殊之处。” 路惊鸿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李风云昏迷的这段时间,路惊鸿日日都在检查李风云的身体状况,并注入真元为李风云护住心脉,对李风云的身体状况,可谓是了如指掌。李风云印堂穴之中的那两团真元,路惊鸿早就知道,他曾与萧齐瑞交手过多次,当然认得出那两团真元是出自萧齐瑞之手。那两团真气,在李风云昏迷这段时间,开始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在印堂穴中,所以路惊鸿并没有太注意它们。 不过这十几日,那两团真元,还有永固宫主留在李风云体内的阴阳玄武真元,以及他注入李风云体内的大量真气,都在莫名其妙涌向李风云的丹田之内,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在让他十分不解。 思索了半晌,路惊鸿又来到李风云床边,伸出手来,抵住李风云的中庭穴,道:“小师弟,你放松意识,莫要抵抗,待师兄检查一下你的状况。” 李风云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只觉得一股温和的暖流从中庭穴注入,沿着各条经脉,流转全身,最后涌向丹田。 “没了?”路惊鸿奇道。 “什么没了?”李风云睁开眼睛问道。 “萧齐瑞留在你印堂穴中的那两团真元彻底消失了,永固宫主的阴阳玄武真元也不见了,还有,我护住你心脉的那真气也找不到了,就连我刚刚注入你体内的真元,进入了你丹田之后,也失去联系。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路惊鸿惊诧莫名。 李风云稍一思索,明白过来,道:“师兄,这些真元,只怕都被师弟我吸收了!原来我丹田内的那三道淳厚磅礴的气流是由此而来。”说罢,李风云将他丹田中的状况向路惊鸿解释了一遍。 路惊鸿大惊失色道:“你是说,所有的灵气、真元,到了你体内,经过心灯的提炼,都能被你所用?” 第六百二十三章 试探(2) “似乎是这样,路师兄,你不是这样么?”李风云问道。 “当然不是!”路惊鸿道,“小师弟,你应该知道,天地间的灵气分很多种。练武者,因为体质的不同,只能吸收其中的一种或者几种。” 李风云点点头,这是修炼武功的基本常识,他当然知道。 天地间的灵气,种类繁多,大致可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类,这其中又分阴、阳两气,阴阳两气中,又分纯阴、纯阳、杂阴、杂阳,与天干地支相应,种类多达三十二种之多。一般人,至多也只能吸收其中的三种灵气。李风云以前,也只能吸收木系戊辰纯阳灵气和金系庚申纯阳灵气而已。 天地间的灵气,被吸收入体内,经过丹田,便化为真元内力,只能为吸入者所用,这个过程,就好像给灵气盖了一个章一般。在金丹聚就之前,要给这些灵气盖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内力提升得比较慢。而聚就金丹,成为一流高手之后,给灵气盖章就变得非常容易,所以内力提升的速度非常之快。但无论怎么说,金丹是不会给其他种类的灵气盖章的。 点燃心灯后,李风云感觉盖章的速度又提升了数倍之多,而且,丹田的极限也随之扩充了数倍之多。非但如此,心灯对所有的灵气,也不再挑剔,来之不拒。无论什么灵气,只要经过心灯的祭炼,都能化为木系戊辰纯阳真元和金系庚申纯阳真元,简直奇妙无比。 李风云本以为,所有点燃心灯的高手应该和他一样,现在听路惊鸿这般一说,显然,他的心灯跟别人的不太一样。 “据我所知,即便是绝顶高手,也只能吸收与其相匹配的灵气,不可能吸收其它种类的灵气。小师弟,你的心灯如此奇妙,恐怕是与你所修炼的北冥神功有关。”路惊鸿想了想,道,“也只有北冥神功,才能吸收其它种类灵气,吸收他人真元。看来,这北冥神功真是不简单!” 真元,或者说真气,内力,本质上也是一种灵气,所不同的是被人盖过章。 盖过章的真元其实如果长时间不管,那真元上的印记也会慢慢淡去,直至化为最原始的灵气。二、三流高手真元上的印记比较浅淡,容易散去,所以,二、三流高手要时时用功,不断加强真元伤的印记,这也影响到了他们吸收真元的速度。一流高手真元上的印记要消散就不是那么容易,正常情况下,十多年也未必能消散一空。绝世高手的印记,就如刀刻斧凿的一般,几十年才会真正的消散掉。 北冥神功,说白了,其实是一种把别人真元上的印记洗掉,然后将其转化为自己所匹配的真元的奇功。显然,与李风云这奇异的心灯脱不了干系。只是原本的北冥神功显然不能完全将别人的真元转化为所匹配真元,其中含有不少杂质,久而久之,必然会侵蚀丹田,让丹田质地下降。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同种源的真元也会慢慢壮大,相互冲突,彼此难以交融。从而导致走火入魔。 “小师弟,你的际遇,真让人羡慕不已呀!”路惊鸿叹道,“老实说,小师弟,你所练习的北冥神功,就真没有与他人不同之处么?” 李风云摇摇头,道:“师兄,这个我真的不知,我只晓得北冥神功我连起来特别容易,似乎我本来就会这门神功一般,别的我便不知道了。”李风云知道路惊鸿起了疑心,只好拿话敷衍住他。 不是李风云舍不得将北冥神功的事情告诉路惊鸿,而是路惊鸿体内没有李苍穹种下的种子,并不适合修炼北冥神功。而且,当年李苍穹被弟子所暗算,究竟是谁暗算了李苍穹,到如今李风云也没有确切的把握,他只知道,那人当年暗害李苍穹,为了得到《北冥神功》就是原因之一。相比起燕无双来,他这位路师兄对北冥神功的热情似乎更大一些,李风云对他的疑心自然也就更多一些。 “师兄,你想练北冥神功么?”过了许久,李风云淡淡地问道。 路惊鸿苦笑一声,道:“并非我想练,只是根据你当初从莫轻行嘴中得到的消息,暗害师父之人,对《北冥神功》兴趣颇大,这《北冥神功》之中,也似乎的确隐藏着极大的秘密。我想要为师父报仇,也想借鉴一下《北冥神功》,看是否能在向前走一步,所以才会对北冥神功这般关心。 我教冷雨轩去修炼北冥神功,其目的,也不过是为此吧! 怎么,小师弟,难道你怀疑我才是暗算师父的那个人?” 李风云沉默不答,半天方才道:“路师兄,你说师父会除了收了燕师兄、你和我三个徒弟之外,还有第四个弟子?” 路惊鸿呆了一呆,答道:“这个可说不准。按理说,师父若是收了其他弟子,不可能不告诉燕师兄与我。除非……” “除非什么?”李风云问道。 “除非师父当年也如我一般,想从北冥神功中得到启示,又担心被人知道后,引起误会。”路惊鸿沉思道。 “鬼修罗!”李风云叫了出来,“不对,鬼修罗还暗算不了师父,年龄也不对。对,是鬼修罗的师父!” “鬼修罗的师父?”路惊鸿的目光有些怪异,问道,“那是谁?鬼修罗不是相传已经死了么?” 李风云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鬼修罗也没有死,我曾见过他。总之,要揭开师父当年的悬案,还得从鬼修罗身上下手,要不然,燕师兄和你身上的嫌疑,恐怕永远也洗不脱。” 路惊鸿沉思了片刻,道:“也有这种可能,小师弟,莫想那么多,修养好身体要紧。鬼修罗的事情,我自然会去查明白。” 李风云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养神。 路惊鸿在李风云床前站了许久,方才转过身去离开。 听着路惊鸿离开的脚步声,李风云睁开眼睛,侧过头去,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默默地道:“路师兄,你莫怪我,不用此计,我实难判断你的清白。真希望李老爹真的有另外一个徒弟呀!要不然,教我如何与你见面?” 第六百二十四章 定州(1) 李风云伤势愈合得很快,又躺了十来天工夫,伤势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就连胸口被永固宫主拍断的那几根肋骨也都差不多痊愈了。 见李风云伤势好得差不多,路惊鸿拉来一匹马,交给李风云,便告辞离去。 算一算离开藏军谷已经近两个月,虽说藏军谷的事情都交由公孙无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李风云还是决定先回藏军谷一趟,毕竟这段日子,他突然没了音信,风云卫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路惊鸿曾说过,永固宫主不会为难苏语侬,只是扣押了她,那么,苏语侬的安全应该一时还没有什么问题,可以先缓一缓。 于是,李风云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养伤的那间农家,拍马朝定州而去。 才到定州附近,李风云的行踪便被发现,公孙无忧率领十多名藏军谷的老弟兄出城迎接。 李风云失踪的这段日子,的确引起了藏军谷军民的一阵慌乱,不过,由于李风云本来就不怎么管藏军谷军民的事务,而且经常闹失踪,众人都有些习惯。所以,这股波动很快便被公孙无忧平息下去了,没有造成大的混乱。 刘知远的旨意传到藏军谷后,公孙无忧一边派人四处寻找李风云,一边紧急安排人手,接手了涿州和定州。因此,此时的风云卫,或者说是义武军分为三个部分:定州部分,涿州部分和老营藏军、狼牙寨部分。 定州位置十分敏感,所以公孙无忧与众人商量之后,便将义武军的治府定在了定州,并将风云卫的核心基本都搬到了定州。 公孙无忧将四个营的兵力布置在定州周围的关键位置,这四个营分别是: 李风云亲率的游击营,驻守定州城及周边,下辖骠骑团、骠卫团、雕射团和内卫。总编制一千四百人,再配四百辅兵,主要负责防备辽国燕云十六州中的莫州和瀛洲之敌。 元霸率领的左卫营,总编制一千二百人,再配四百辅兵,驻地开元镇,为定州后翼,名为保证定州的后路,实在是防备威胁镇州。 周纵云率领右卫营,总编制一千二百人,再配四百辅兵,驻地开元镇,为定州右翼,主要负责防备辽国燕云十六州中的莫州和瀛洲之敌,同时也有戒备深州之意。 姚贯率领前卫营,总编制一千二百人,再配四百辅兵,驻地清风店,为定州前卫,主要负责防备辽国燕云十六州之敌。 定州境内,大概有一万多杂七杂八的原官军、民团、土匪,战力不强,公孙无忧暂时没有动他们,只等理清楚关系后,或者收编,或者遣散。 老营藏军谷,则彻底交给丁豹负责,丁豹手下有四千辅兵,防守狼山一线的辽兵应该不成问题。同是,藏军谷也作为定州的左翼,随时呼应定州和涿州。 而涿州的主将,公孙无忧选择了张俊。 张俊原本是天策府逍遥堂的弟子,典奎的部下,在小土坡之战后就跟随了李风云,一直任劳任怨,是李风云的左膀右臂,为风云营及后来风云卫的建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功不可没。后来原风云卫被解散后,与佘破财一起负责风云镖局,保存原风云卫的实力。 在刘知远任命李风云为义武军节度使,节制涿州、定州,而李风云一时失踪没有消息之后,公孙无忧将他从风云总镖局调了回来,让他暂时担任涿州守备使之职。 并将赵无忌率领的后卫营、楚云率领的左翊营和孙承芳率领的右翊营交由他统领,并可节制涿州制下所有民团及其他武装的权利。 涿州突出于中原版图,三面被辽国燕云十六州包围,虽然狼山一线,丁豹能稍减涿州的压力,但是面临对山南的幽州与涿州,还要防止山北蔚州的偷袭,压力仍旧非常之大。所以,公孙无忧在涿州布置了三个营,三千六百人的精锐,另外还有一千二百人辅兵。 公孙无忧的这个安排李风云很满意,李风云早就发现张俊很有领兵打仗的天赋,为人谨慎仔细,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已经足可以担当起独当一面的重任。 总的来说,风云卫现在的形式算是非常之好,辽国大乱初平,元气大伤,其实根本没有能力再度入侵中原。而刘知远也忙着平息内部纷争,有意拉拢李风云,暂时更不会对风云卫构成威胁。 听说李风云安全归来,原风云卫的将士都松了一口气,众将纷纷赶到定州与李风云相见。李风云虽然很少管事,但实际上是风云卫的灵魂,如果李风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风云卫只怕立刻就要分崩离析了。 公孙无忧叹道:“风云兄弟,这种事以后还是少来。来一次,本公子的就少活几年,多来几次,只怕你还没死,本公子先去见了阎王。你说你,究竟是什么命格,去见一见刘知远,讨讨封赏,也会半路上差点丢了性命。你呀,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定州呆在,哪里都别去!”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那可不成,语侬还在永固宫主手中,我还得想办法将她救出来呀!这定州的事,还得你看着。我就是劳碌命,放心,老子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 公孙无忧摇头道:“你性子惫懒,我还可以帮你忙处理,本公子也懒得说你了,反正谁叫我命苦,摊上你了呢?可是你万一真要出什么意外,这番基业,可就全都完了。你总该有些轻重吧! 我知道,你要出去,本公子也拦不住你,这样吧,你再要出去,身边要多带些个人,真要有什么事情,总好有个报信的人吧!” 李风云摇头道:“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出什么大事。”说罢,伸手一掌虚推出去。 公孙无忧看了看李风云,又看了看周围,问道:“风云,你在干嘛?” “咦?怎么不灵了呢?”李风云挠了挠脑袋,又一掌虚推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两丈开外一座丈余的假山炸开,碎石崩得满地都是。 公孙无忧满眼惊讶,道:“你的武功又精进了?这是剑气?不对,罡煞之气没有这么刚猛,能放出两丈开外,难道……难道这是刀煞?你你你,踏入了绝世高手之境?” 第六百二十四章 定州(2) 刀煞又称剑灵,与剑气相似,刀煞也能外放体外,不同之处在于,一流高手的罡煞之气完全能抵挡得住剑气,但对刀煞却无能为力。 当初滹沱河之战中,一流高手曾羽就是死在李风那有如神授的一记刀煞之下。而疯和尚也是被萧齐瑞先用刀煞定住了身子,后又被刀煞重伤了心脉,因此而亡。 这就意味着,炼成刀煞之人,要杀同境界的一流高手,并非是一件难事。刀煞无影无形,有凌厉无比,还没办法抵挡。谁能想到,对方在一两丈外砍来的一刀,居然也能取自己的性命?这叫人如何去防? 江湖中炼成刀煞的人极其罕见,但炼成的,无一不是顶尖的高手。也就是说,在这世上,能使出刀煞或者剑灵的只有九个人,八大绝世高手和只差半步就能成为绝世高手的永固宫主。这也是江湖中众人将永固宫主列为继八大绝世高手之后的第九人的原因之一。 绝世高手一定会刀煞,而且有办法抵御刀煞,但其他一流高手不成。 李风云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可不是就是刀煞?不过,我还没那么厉害,这般就踏入绝世高手境界。我也不瞒你,我已经点燃心灯了。点燃心灯后,要悟出刀煞,应该也不算太难吧!”这是李风云点燃心灯后的另一个收获,终于悟出了刀煞。 曾经在滹沱河之战中,李风云偶然使出了一计刀煞。但那也只是偶然,之后,无论他怎么模拟当时的情形,都无法再现刀煞,渐渐地也就放弃了。 这一次,李风云点燃心灯醒来后,躺在床上无事可做,便再次反复推敲那一记刀煞。点燃心灯后,李风云的境界大进,对武功的理解更深,对身体内力的调配也可以更精确和细微。反复推敲了七八天,不断虚劈出手掌,终于让他摸着了边,再一次发出了一记刀煞。 刀煞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如何发出,李风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不过,他发现,只要他存有发出刀煞的念头,虽然不是次次成功,但十次里面倒是有两三次能成功,不过究竟有多大威力,能打出多远,他自己也拿不准。 公孙无忧苦笑一声,心中又是叹息又是嫉妒,当初他在清平镇初遇李风云之时,李风云还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傻小子,半点内力也没有,而他,却是二流顶尖的修为。才四年工夫,李风云的武功修为竟然超过他,现在更是将他远远甩到了后面。 要知道,公孙无忧修为的上升速度,绝对不慢,非但不能说慢,而且应该说很快,三十出头,成为一流中期的高手,天下能有几人能与他相比,除了这个超乎常理的李风云? 心灯长燃啊!一流顶尖,只差半步就能踏入绝世高手的境界呀!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而这小子居然像做梦一样,就成了,真是踩了狗屎,踩了一大坨狗屎呀! 点燃了心灯,又悟出了刀煞,就意味着假以时日,李风云便是第十大高手,虽与八大绝世高手相比,还略有不如,但足与永固宫主并驾齐驱,再也不用担心永固宫主对他下黑手了。 因为,即便永固宫主想要杀他,李风云即便一时抗衡不了,最低限度,也能逃走。对上其他绝顶高手也是如此。除非两名或者两名以上绝世高手联手对付他。 世上的绝世高手很多吗?联手对付他,这几乎是不可能。真正与李风云有仇的绝世高手,只有耶律明,和萧齐瑞,这两人本身就彼此不对付,又怎么会联手对付李风云?永固宫主对李风云最多只是一时恼怒,其实未必有杀他之心。 “怎么样?你该放心了吧!”李风云得意洋洋地道,“我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反而方便了许多,带上太多人,真要碰上高手,我也护不住他们,反而被限制住了。就比如这一次,那两名亲卫,就是白白送了性命!所以,我以为,还是不带人比较好! 真要有事,不是还有各地的风云镖局么?我会去联络他们的。” 公孙无忧见李风云说得有道理,也不再多劝说,只道:“即便如此,你每到一地,务必先与各地的风云镖局联系,好让我们知道你的下落。” “知——道——了!”李风云道,“奇怪,当初我遇到的那位浊世佳公子去哪里了?我记得不是这样呀?”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整天埋首于书案之中,哪还来的浊世佳公子?”公孙无忧摇头叹息道。抬起头来,公孙无忧问道:“你打算怎么去就苏姑娘?” 李风云摇摇头,道:“还未想好,不过我师兄路惊鸿已经答应我先去劝说永固宫主了。我想再去找找了然大师,如果能找到燕师兄就更好,我想永固宫主不会不给这些人面子吧!” 说到这里,李风云想起两件事,问道:“无忧公子,轩辕台早已经拿到了《归藏经》译本,你可知道轩辕台有什么动作?” 公孙无忧摇头答道:“我早已经离开了轩辕台,对轩辕台的事情也不太清楚。不过,前些日子,我师父倒是来找过我,要藏军谷帮忙收集几样材料,如果猜得不错,我师父已经着手整理被破坏掉的龙脉了吧!” “哦!”李风云点了点头,对于风水堪舆之说,李风云半信半疑,看得并不是太重,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无忧公子,最近辽国那边的情况怎样?” 公孙无忧想了想,道:“北边那边传来消息,述律平已经被耶律阮软禁。耶律阮杀掉了几名不服他的大臣,现在已经算是基本掌控住了局势。不过,这场内乱,让辽国的元气大伤,辽国周围的一些部落有些挑事,要平定这些,总要三五年的工夫。也就是说,三五年内,辽国是无力向中原发起大规模的进攻的。” “辽国立储了没有?”李风云问道。 “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公孙无忧答道,眉毛一扬,问道,“你是想调拨耶律天德?” “耶律天德还需要调拨吗?”李风云哈哈大笑,“我只是担心他沉不住气。罢了,他要真沉不住气,我们也没办法,最多给他一些物质上的支持,让辽国再乱上一阵子。唉,可惜了,如果分得出身来,再去一趟辽国,也许能说服耶律天德雌伏两年,到时,他力量壮大起来了,辽国的乱子会更大一些!给中原争取更多的时间。” 公孙无忧摇摇头,道:“耶律天德成不了大气候,不过,我们还是安排一下为好。” 第六百二十五章 踢到石头上了(1) 李风云离开定州,乔装易容来到开封之时,已经是大汉乾佑元年(注1)正月底,刘知远更名为刘暠,改元乾佑,大赦天下。 李风云也是一时心中心思一动,突然想起冯道和冯媛儿,才决定去一趟开封,毕竟他总要去少林寺,绕道开封,也耽误不了多长的时间。上次单骑闯卞梁,为防节外生枝,并没去探望冯道与冯媛儿。这次若是再不去,李风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十七的死讯,冯媛儿未必知道,虽然当初十七托他带给冯媛儿的那一封厚厚的书信中多半已经怀有诀别之意。不过,李风云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冯媛儿。 冯府还是如往一般,冷冷清清,很少能看到来拜访的车马。冯道很聪明,无论是在哪一朝,他都不揽权,也不结党,与同僚的来往也不密切,身份虽然极高,但实际上却不是朝中不可豁缺的重要人物。所以,登门拜访的人自然也就不多。 按照礼数,李风云投上拜帖,不多时两个熟悉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马英与刘雄,这两人没有什么变化。马英向他招了招手,道:“臭小子,终于知道来了,还不快进来?有没有准备好酒?” 李风云笑了笑,从所带的礼物中择出两坛美酒和两只烧鹅,笑道:“怎能忘了两位前辈,这两坛美酒和烧鹅,就是专程孝敬你们两位的。” 马英一把抓过一坛美酒,拍开坛口的封泥,深深地吸了一口,笑道:“不错,不错,二十年的竹叶青,算我们没白对你好一场。” 李风云瘪了瘪嘴,心道:“你们对我很好么?当初打我屁股的时候,我记得你们这两老小子下手可黑得很!每次劳驾你们出手,不要足好处,绝不动手。雁过拔毛,苍蝇飞过也要掰下一只腿来,真正的无利不起早。 这两老家伙,当初是怎么凑到一块来的?” 刘雄紧盯着李风云,道:“臭小子,瘪什么嘴,不服呀,呆会儿过两招怎么样?看看你这段日子有没有偷懒!最近一把老骨头没怎么活动,有些发痒,正好松松骨!” “好!”李风云大喜,毫不犹豫,立刻答应下来,“何必等待会,现在就活动活动筋骨,向两位前辈请教完了再去见老师。” 当初李风云可没少受这两位的欺负,刘雄、马英经常借指点李风云武功的机会,猛揍他一顿,爽上一爽,原因很简单,李风云皮糙肉厚,扛得起揍。虽然两人下手算是有分寸,不会真的伤了李风云,但每次打下来,李风云都要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哼哼半天。现在这俩老小子自己送上门来,如果不狠揍他们一顿,实在是对不起人。 刘雄、马英两人彼此看了一眼,感觉不妙,以前找李风云打架,这小子总是推三阻四,这次怎会这么爽快?其中必定有问题,马英急忙道:“不必那么着急,其实我们也只是想看看你武功的进展如何,也不必亲自与你动手。 听说去年你一刀便斩了一名一流高手,究竟是什么刀法,这般厉害?” 这两老小子,从来是只得便宜不肯吃亏,他们揍李风云是绝对没有意见的,但是若是被李风云反揍一顿,就实在是不合算。 李风云脸上现出一丝失望,道:“其实不是什么高深的刀法,只是那家伙太过大意,被我寻着机会,偷袭得手罢了!两位前辈不动手是最好,要是一不小心伤了两位就不好!” “你这臭小子,猪鼻子里插大葱,装什么象?你能伤得了我们?快走吧,莫要让老爷等急了!”刘雄一把抓住李风云的胳膊,手中内力暗纵,试探李风云的实力。 刘雄、马英的武功绝对不弱,当初的河东双煞,天底下敢惹他们的人可不多,武功足以与白福通、长白老怪相仿。虽然两人的武功比不伤疯和尚、大慧法王,但这世上,能够奈何得了他们的,也只有不到二十人。试想这样的两位几乎站在武林顶端的高手,怎么会被李风云区区几句话唬住?只是这两人生来谨慎小心,所以才会试探李风云的实力。 李风云当然明白刘雄的意思,急忙运转真元抵抗。 “咦?”刘雄放开李风云,疑惑地道:“臭小子,你的功力怎么没有半点进步,反而还不如从前?嗯,真元倒是凝练了一点点,可是那管什么用?你究竟是怎么搞的,难道没有我们二老在身边督促你,你便不练功夫了?” 这不怪李风云,李风云的真元在与永固宫主交手的过程中,被永固宫主的两道真元完全打散,差不多已经算是消散一空。也是机缘凑巧,路惊鸿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李风云又点燃了心灯,这才保住了性命。之后,李风云虽吸收了永固宫主、萧齐瑞和路惊鸿留在他体内的真元。但相比起当初他身上庞大的真元,那点真元真算不了什么。 即便加上李风云这段日子疯狂吸收天地灵气,积攒真元,加起来,也还不及当初的百分之一。从这方面讲,刘雄的话并没有说错。 可是,经过心灯的祭炼,李风云的真元可不是凝练了一点点,真元凝练的好处,刘雄、马英体会不深,可是李风云可是深受教训。 当初,永固宫主就是凭着两道阴阳玄武真元,就击散了李风云全身的真元。当是李风云自忖他的真元,未必就比永固宫主少多少,谁料,那看似庞大的真元在永固宫主的真元面前,简直好比是一群绵羊遇到两头猛虎,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转眼之间便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就算是李风云引以为豪的北冥神功,也奈何不了永固宫主的那两道真元。 如果说永固宫主的那两道真元是久经战阵的精锐骠骑,那么,李风云觉得自己的那些真元最多只能是一群三岁孩童,两者根本不在同一数量级上。 真元凝练,竟然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战力。 第六百二十五章 踢到石头上了(2) 也正是这一战,李风云才真正领会到了永固宫主为什么会与八大绝世高手同列。的确,永固宫主有与八大绝世高手同列的资格,单论真元的凝练程度,恐怕永固宫主并不下于八大绝世高手。 除此以外,李风云隐隐觉得,他如今能发出刀煞,只怕与真元的凝练程度有很大的关系。 听了刘雄的话,马英眼睛一亮,拉着李风云进到后院他们两人所住的小院内,笑道:“老爷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没那么快见这臭小子。要不这样,我们两个就吃吃亏,先教导教导这臭小子,须知习武之道,在于勤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臭小子,可要说好,咱们两人可不能白教人,二十坛好酒,四十只烧鸡,如何?” 李风云心中暗笑,他就知道这两老小子不是省油的灯,刚才刘雄试探他之时,他故意留了一手,并未释放出真元中庞大的潜力,这两老小子果然就上当。 “这样不好吧!”李风云佯装不愿意的样子,“要是呆会儿见老师,仪容不整,恐怕我的屁股又要受罪。况且,两位前辈对我这般照顾,叫我如何下得了手?” “臭小子,你就别唧唧歪歪了!”刘雄挥手道,“就凭你,就算我们站在这里任你打,你恐怕也没本事将我们怎么样!再说,老爷要揍你板子,还不是要我们两个出手?你要是将我们两人的手痒病医好了,谁乐意花气力很揍你,不累么? 记住了,二十坛好酒,四十只鸡。我们哥俩也是为你好! 马英,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要不,两位前辈一起上?”不等马英回答,李风云也不再装了,手起一掌,拍向马英。 马英早料道李风云会下阴手偷袭,一掌隔开李风云,笑道:“这小子,果然阴险。啧啧,功力果真是下降了不少,不过蛮劲还是蛮大的。刘雄,别客气,一起上,揍着臭小子!”说罢,一拳迎面朝李风云揍去。 “好呐!”刘雄身形一晃,一指戳向李风云的后背。 李风云抖擞精神,身形飘动如幻,与刘雄马英缠斗在一起。 自从湖心堡一战之后,李风云就没有痛痛快快与人打过,心中的郁结正无处宣泄,实际上比刘雄、马英更为手痒。 当初潜入赤练崖,一直担心身份暴露,也没有真正施展出身手,后来在那小山村中,随与萧齐瑞交过手,但那时的李风云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而且萧齐瑞只守不攻,只是试探李风云,回想起来,李风云总觉得意犹未尽。回到中原,遇到永固宫主,那一战更是打得窝囊,李风云一直都在挨揍,几无还手之力。 论真实实力,刘雄、马英两人即使联手,也不是李风云的对手,不过,李风云并不想凭借他比刘雄、马英两人凝练无数倍的内力取胜,有意压制住真元的威力,单以招数与两人游斗。转眼之将,便与刘雄、马英两人交手了七八招。 开始之时,刘雄、马英还对李风云心怀轻视之意,抱有游戏的心思。毕竟他们两人相处数十年,配合娴熟,几乎是无缝可钻,加上他两人的实力摆在那里,即便是疯和尚,也未必能从他们两人手下讨得便宜,又怎会把李风云放在心上? 可是越打,刘雄、马英就越心惊,李风云的功力虽然远在他们两人之下,但是,极为精纯凝练,两人发现,在功力上,他们根本占不了李风云的便宜。李风云反应极快,对危险的感觉极其准确,往往他们两人的招数刚刚施展开来,李风云便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逼得他们不得不换招。李风云以一敌二,刘雄、马英施展全身解数,竟然只能勉强抵挡得住李风云的进攻。有数次,若不是李风云突然收招,他们两人只怕要伤在李风云手下。 刘雄、马英心里终于明白过来了,他们只怕是上了李风云的当,这小子装猪吃虎,把他们两人当成练武的靶子。估计平日没人愿意陪李风云练功,被李风云虐,所以,这小子故意设下圈套,让他们两人往套子里钻。 “不打了,不打了!”刘雄立刻大叫起来,想要跳出圈外。本来是想虐人,现在被虐,这种赔本的买卖刘雄哪里肯干?再说,这事若是传扬出去,江湖中人得知,河东双煞两人联手居然奈何不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子,反而被虐得手忙脚乱,叫他们的老脸往哪里搁? 李风云正打得兴起,哪里肯放刘雄离开?一把捉住刘雄的右足,硬生生将他拖入到战团只中。 这时,刘雄、马英两人心中完全明白过来,李风云的武功已经完全超出他们的层次,李风云之所以不急于击败他们,只是因为找不到人练手。他们这次算是踢到石头上了! 马英一边招架着李风云的进攻,一边苦着脸道:“臭小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不打了,我们认输成不成?” “那可不成!”李风云笑道,“两位前辈,当初我陪两位打架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两位前辈陪我玩这一次还不成么?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伤着两位前辈。但是,若是两位前辈可别不打,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能及时收住手,万一伤了两位可不好。” 刘雄、马英两人无奈,只得施展全身的本事,与李风云打做一团。 转眼两个时辰过去,刘雄气喘吁吁地道:“不成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打不动了。再这么下去,就算不打死我,也要累死我。不打了,臭小子,你要怎样就怎样,有种一掌劈死我。”说罢,这老小子真个大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喘着粗气。 李风云也不能真的对刘雄怎么样,毕竟刘雄、马汉当初也帮了他不少忙,而且他们是冯府的老仆,真要伤着了这老小子,冯道恐怕也不会轻饶了他李风云,不得已,只得放过了刘雄。 马英见刘雄这一招果真有效,立刻有样学样,趴在了地上,高声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打死也不打了!” 李风云无奈只得收了招式,盘膝坐在地上。 见李风云终于住了手,马英、刘雄两人一弹身站了起来,刘雄好奇李风云怎么会变得这般厉害,正要相问,却被马英拉住,马英指了指李风云,低声道:“莫要打扰他,这小子似乎悟到了什么!” 刘雄定睛望去,可不是,李风云此时已经神游天外,双目紧闭,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唉!”刘雄轻叹一声,转头问马英,“我说老马呀,咱们是不是真的老了?” 注1:乾佑元年,即公元948年。 第六百二十六章 风云乱(1)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风云醒来之时,却见马英与刘雄两人正坐在院子中的石桌边就着一碟花生米,你一杯我一杯正在喝酒。石桌上搁着李风云带来的一个大布囊。 见李风云醒了过来,刘雄笑道:“臭小子,你总算醒了。我问你,你现在究竟是什么修为?你究竟是怎么练来的,难道你学了什么邪功不成?” 李风云站起身来,也不答话,直接抓起石桌放在石桌上的一只布囊,一抖手,那布囊展开,露出宵练、幽影两把宝刀。 “噌”、“噌”李风云拔出两把宝刀,转头对刘雄、马英道:“两位前辈,借你们院子一用!” 刘雄、马英心中奇怪,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李风云双刀一震,院中忽然狂风大作,如同有吸力一般,周围的小物件纷纷朝李风云飞来。狂风之中,李风云的身影似乎变得虚无起来。 “嗖嗖嗖嗖”无数细小的声音响起,那无数的小物件瞬间被切成了无数碎块。地上出现了数十道刀痕,而且还在不断迅速增多,要知道,刘雄、马英这院子为了方便他们练武,可是铺了极为厚实的青石的。 “果然是这样!”李风云哈哈大笑,声音飘忽不定,身形更是虚实不定。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马英口瞪目呆地问道。 “谁这道?难道这小子练了什么邪术?”刘雄答道。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支撑院中门廊的十数根柱子忽然齐齐断成数截,半边房顶砸了下来,院中小半的房间都垮塌了,腾起一大片烟尘。 “快住手,臭小子,你拆房子呀!”刘雄大叫道。 风停了下来,李风云尴尬地站在两人面前,道歉道:“对不起,两位前辈,失手了!没控制好,没想到毁掉了两位的房间。” 马英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声叫道:“我的酒!”说罢冲进残垣败壁中,不多时便传来惨呼声:“全没了,我珍藏了十多年的二十三坛绝世佳酿,只有两坛是好的,其余全被砸烂了!李风云,我跟你拼了!”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从尘埃中扑了出来,放下两只酒坛,直朝李风云冲了过来。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一闪身急忙躲到了刘雄的身后。 刘雄一把拉住马英,低声道:“别冲动,老马,你打不过他。加上我,也打不过他!” “打不过也要打!”马英满脸通红,怒气冲天,“老刘,你知道的,那些酒,比我的身家性命还珍贵,平时我都舍不得喝,实在嘴馋,也只一小杯一小杯的眯一点,这下全完了,这简直比杀了我还心痛!今天,我非活剐了这臭小子!” 刘雄放开马英,幸灾乐祸地道:“谁教你小气舍不得喝?我早说过,酒只有到了肚子里,才最安全。现在好了,全送给苍天厚土喝了,早知如此,还不如送给我喝,至少还能留个人情。事先说明,你要找那臭小子报仇,我也不拦你,只要你不拉着我便成!” 马英呆了呆,忿忿然地道:“我说刘雄,你这可不地道了啊!你有事,我哪一次不两肋插刀,奋不顾身地帮你,怎么轮到我了,你就撒手不管了?你太没义气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总要看什么事吧!你那些酒,我早看着不顺眼,早想砸光了!上次我才偷喝你半坛子绿蚁醅,你便追着我砍了三天三夜,你说,我能帮你么?我不帮李风云那臭小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刘雄理直气壮地道。 马英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道:“有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还没有?”刘雄怒道,“七年前,你直把我从开封撵到了洛阳。” 李风云听了,身子不由得一抖,大声叫道:“马前辈,我赔,我赔还不成么?”李风云虽然也好酒,可是不讲究好坏,什么酒都能入得了肚子。哪想到马英对美酒竟然痴迷成这般模样。马英暴怒的神情,不由得又勾起了李风云在苦竹寺大殿那段心酸的黑暗回忆,教李风云从心底有些发怵。 “你赔?你赔得起么?”马英怒冲冲地道,“二十一坛子各种美酒,每坛至少也有三十年的窖藏,你拿什么赔?天下有四十年窖藏的美酒很多么?” 李风云想了想,道:“要美酒,我记得扬州有一种美酒,叫杨梅春,味道很不错,我在师兄的绿柳庄就喝过,记得我师兄说过,他有几坛杨梅春,已经珍藏了四十年。我去讨一坛过来,总可以抵偿一二。日后,我让风云卫的弟兄多加注意,遇到陈年的好酒,给马前辈送来不就成了?天下这么大,找些好酒又算得了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听李风云这般说,马英的怒气总算消去了大半。 “风云小兄弟,我对你如何?”听到李风云愿意为马英搜集天下间的好酒,刘雄食指大动,笑咪咪地问道,一双桃花眼,眉目传情。 “你想干嘛?”李风云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退了数步,警惕地道,“我可是直的,不好那个!” “胡说什么?”刘雄吐了口唾沫,道,“我是想告诉你,其实我也有几十坛子酒,多年珍藏,虽然比不上马英所藏,但也很不错,估计也被你砸碎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他胡说!”马英大声叫道,“他最多不超过五坛子酒,平时留着自己喝的,哪来什么珍藏,都在他房间里。他房间又没塌掉,哪会砸碎!不用管这老东西,陈年老酒送给我就行了,要是量多,送他几坛也无妨!” “你这老东西!我揭发,他虽然有二十三坛酒,但是大多都喝掉了大半。合起来有十坛酒就不错了!”刘雄大声道。 “你怎么知道?”马英奇道,忽然脸色大变,怒道,“老东西,你又偷喝了我珍藏的美酒!” “嘿嘿,别着急啊!反正你那些酒也只剩下两坛了,我偷喝了一点点,又算什么?”刘雄得意洋洋地道。 第六百二十六章 风云乱(2) “不对,我每次倒完酒,都做了记号,你偷喝我酒,我不会不知道。”马英道。 “这个简单!”刘雄笑道,“每次少喝一点,然后兑入一些新酒进去,你哪里分得清楚?” “老子跟你拼了!”马英大怒,朝刘雄扑去。 刘雄闪到一边,笑道:“来呀!咱们哥俩谁怕谁啊?打一架,胜负论分成,如何?若是平手,风云弄来的美酒,五五分成!” 听到美酒,马英哪有心思与刘雄打架,急道:“不成,最多一九,我九他一。算了,我让一步,二八吧,我八他二。” “四六,这是我的底线,要不然还是打架!”刘雄大声说道。 李风云在一边听得只想笑,酒还没影子,这两老家伙就为分赃要开战。 马英犹豫了一下,刘雄武功跟他差不多,真要开干,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准,狠狠地瞪了刘雄一眼,幽怨地道:“你这个老无赖,四六就四六,可是不能再偷喝我的酒!” 三人正说这话,院中的房屋倒塌惊动了不少人,不多时院子中便来了人。不过对于冯府来说,塌掉几间房子不算什么大事,问清白原委,自然有人来收拾残局。 李风云打断两人的碎碎念,问道:“老师呢?” 刘雄平白得了好处,心中正得意,解释道:“本来老爷准备昨天见你的,可是看你一直没醒过来,老爷来过便离开了,只嘱咐我们好好照看你。今天早上,老爷便被召到宫里去了,看情形还没回来。” 李风云吓了一跳,问道:“我在院中坐了多久?” “一天一夜吧!”刘雄问道,“风云,你刚才使的是什么武功,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似乎带着一股刀煞,你是怎么使出来的?” 李风云答道:“那是我自创的招式,名字嘛,就叫‘风云乱’吧!”又整了整衣服,道:“既然老师不在,那我先去见见其他人吧,媛儿她现在还好么?”这院中的闲杂人太多,李风云不想多谈他的武功。 不过,刚才摧毁房间的那一招的确是李风云新悟出来的招数。自从李风云发现自己能使出刀煞之后,便一直琢磨着《风云斩》的第四式,昨天与刘雄、马英打了两个时辰,心情大畅,忽然来了灵感,对武学有了许多新的领悟,这才一举创出了这第四式“风云乱”。刚才使出来,威力果真是不小,竟然能一举毁掉了几间房子。 刘雄、马英带着李风云一一拜见冯府中的家眷不说,只说李风云来到东南的一座小院边,那是冯媛儿的住所。原本这里是冯媛儿的闺房,冯媛儿出嫁后,冯道疼爱这个孙女,不许其他人搬进来住,一直都空着。前年冯媛儿回到开封,十七在开封原置办了一所宅子,不过冯道以世道乱为名,让冯媛儿搬回冯府住,自然又搬回到这里住。 小院中人不多,除了冯媛儿和她两岁的儿子,便只有伺候她的两个丫鬟。见到李风云,冯媛儿很高兴。李风云与冯媛儿的感情很好,当初在冯府读书时,冯媛儿就经常捉弄李风云。后来,冯媛儿能与十七走到一块,李风云也出了不少的力,冯道那一关,便是李风云说服的。 冯家人口众多,冯道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冯媛儿是三子冯可的女儿,虽然冯道对冯媛儿疼爱有加,也难免招惹别人的口舌。毕竟她是嫁出去的人,而十七长久未归,独自生活在冯府的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冯媛儿为十七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叫做伍承宗。原本冯道是打算让这个重外孙随他姓冯的,可是冯媛儿不同意。十七究竟姓什么,就连十七自己也不知道,冯媛儿决定以“十七”的“十”取半为姓,所以才叫伍承宗。 显然,十七之死,冯媛儿已经猜到了,李风云只开了个头,冯媛儿便低头不语,空气中充满了哀伤的气息。 眼前的冯媛儿跟李风云记忆中的冯媛儿有太多的不同。以前的那个活波开朗、聪明伶俐的冯媛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沉稳贤惠的妇人,在这乱世之中坚强地活着,拉扯着孩子慢慢长大,岁月开始在她娇嫩的脸颊上留下痕迹。 也不知是否是受了十七木讷性格的遗传,十七的儿子伍承宗很不活泼,李风云总觉得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呆滞和茫然(注1)。 李风云与十七、冯媛儿的关系都很不错,对十七的死,李风云总怀有一丝歉疚,他总认为,其实他是有机会救十七的,如果他当初强行向杜重威要求将十七带走,十七也许就不会死。可惜那时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十七的异常。 也正是这丝愧疚,李风云答应收伍承宗为弟子,将随身所带的七寸芒牙匕首留下给伍承宗为礼物,只待伍承宗再长大一些,李风云就会开始教他武功。 那七寸芒牙匕首,原本有两把,极为坚硬锋利,就连宵练宝刀奈何不了它,曾经是长白老怪的武器,后来被疯和尚等人夺得,转送给了李风云。李风云又将其中的一把送给了杜如月,现在,剩下的一把也送给了伍承宗。 在冯媛儿那里呆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正在说话时,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找李风云。原来冯道回来了,叫李风云赶快去见他。 李风云感到有些奇怪,老师冯道养气的功夫不错,泰山塌于前而面不改色(李风云恶意的揣测,如果真的能做到这样,估计是被吓呆了!),今天怎么会这么匆忙来找他?不敢耽搁,李风云告辞离去,随着那小厮急急忙忙去见冯道。 冯道在长乐轩等着他。 见到李风云,冯道让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眯着眼睛打量了李风云半天,方才缓缓地问道:“风云,你来京城的目地究竟为何?” 李风云愣了一愣,他想不明白冯道为何要这般问他。想了想,李风云决定还是照实说:“其实,这一次我原本是打算去洛阳的,来开封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便弯了过来。难道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么?” 冯道目光犀利,紧盯着李风云半晌,方才道:“不妥,十分的不妥。风云,你老实告诉老夫,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才会来开封?” “消息?什么消息?”李风云眼中一阵茫然,他是真的不明白冯道究竟指的是什么。 冯道看李风云的神情不似作伪,叹了口气,道:“风云,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陛下病危的消息么?” 注1:如果有机会写下一部,伍承宗将会是下一部的主角,此处埋一个伏笔,那一部将会是穿越历史小说。唉,看看这一部的成绩,可能暂时不会续写下一部。所以这一部才会对十七此人着墨颇多,此处稍微交代一下。 第六百二十七章 投名状(1) “刘知远要死了?”李风云真的是被吓了一大跳,失声道。 上次在邺城见道刘知远之时,刘知远还活蹦乱跳,神色还很好,将杜重威压得死死的,这才多长时间?这可能吗? “你胡说些什么?”冯道一拍桌案,神色大变,怒喝道,“陛下的名号,是你可以乱叫的吗?你这是大不敬,你无旨私自离开藩镇,已经是犯下大罪,你居然还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你你,幸亏这里只有老夫一人,要不然,朝廷的兵马,明天就该发往定州了! 你以为你的武功高,就真没有人拿得住你吗?” “这老头怎么回事?像踩了兔子尾巴一般!至于吗?您老侍奉过的皇帝可不是一个两个,哪朝哪代您都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皇帝轮流坐,您的地位雷打不动。” 李风云心中碎碎念,不过这老头言语之中似乎还是向着他的。 狠狠教训了李风云一顿,见李风云耷拉着脑袋,像小鸡啄米般地不停点头,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冯道歇了口气,喝了口茶,道:“你来开封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你准备一下,待会你便随老夫一起去面圣。” “嗯嗯,啊,面圣?”李风云仍在不停地点着头,“面……面什么圣,刘……陛下不是快……” 在李风云的计划中,根本没打算去见刘知远,他也不太想去见刘知远,现在的刘知远与当初在忻州时的刘知远已经完全不同了,任何人坐上那个位置,都会变得不同,成为一个怪物。龙,本就不该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灵。 看到冯道横眉立目,抄起茶盅想要砸过来的样子,李风云立刻收住了嘴,他决定不再惹这老头子生气。老头子也不容易,在这隔几年城头便会变幻大王旗,还能保护好一大家子人,总能身居高位,荣享富贵,李风云翻遍史书,发现还真找不出几个人来。这是真学问,虽然不能安邦定国,也不能救济百姓,但明哲保身的本事,老头子算是研究透了。 冯道长吐了一口气,他算明白了,刚才满嘴的唾沫算是白费了,李风云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小子从未想过安安静静地做个老实人。 放下茶盅,冯道低声道:“李风云,你来见我,难道就以为老夫府中就没有陛下的眼线?朝中大臣,勾结藩镇大将,向来是大忌。你这么做,不但会让你自己难以自处,也会让冯府上下百余口人陷入危难之中。你明白吗?” “啊?”李风云呆住了,他可真没想过这些,他虽在朝堂上混过一段日子,冯道也对他多有指点,但说到底,也只是半瓢水,瞎晃荡,习惯于按着自己的性子来,比起朝中的那些快成精的老狐狸们,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我……我真没想过……要不我现在就走?”李风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好了!”冯道摆摆手,“老夫当然知道你没想过,陛下也能体谅你,要不然,现在见你的就不该是老夫,而是朝廷的千牛卫了!你该感谢的是陛下,明白不?” 李风云心中暗道:“凭新建的千牛卫那些个人,可拿不住我!”不过,他也明白,就算千牛卫拿不住他,那么朝廷与风云卫的矛盾必然会明显化,朝廷的兵马迟早会征伐风云卫,那对现在刚刚有点起色的风云卫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对刚刚从战火中死里逃生出来的中原百姓,更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陛下能体谅你,不见的其他人也会体谅你!日后继位的新君年少气盛,眼中未必揉得进沙子。”冯道接着解释道,“陛下给你一个机会去见他,是要为你掩饰,你切莫辜负了圣上的一片苦心。” 冯道话中似乎有话,李风云是个精明人,怎会听不出来?抬起头来,李风云轻声问道:“老师的意思是?” 老头子点了点头,道:“你们江湖中人,不是讲究一个投名状么?现在,也该是你献上投名状的时候,这关键的一步,你可切不可因儿女私情而踏错。” 说到这里,老头子再也不肯多说,皱了皱眉,道:“浑身的一股臭气,赶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随老夫去面圣。” 刘知远的确是病得很重,多年的沉珂如洪水猛兽般的袭来,彻底的击垮了这位沙场老将。大赦天下也没能给病重的刘知远带来更多的起色,周围的太医都已经束手无策,战战兢兢只能开些大补的龙虎之药暂时维持着他的性命。天崩地裂,已经是数着手指便可计算得出来。 只是这消息被封锁得很严,满朝上下知道这消息的大臣,没有几个。 “父皇,儿臣明白!”刘承祐跪在刘知远的龙榻前,满脸泪痕,呜咽着道,心中究竟是兴奋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老狼王要死了,新狼王才有机会出人头第,这千古不易的道理,让史书上的种种谎言显得那般苍白,一戳即穿。抹过去掉气味蒜蓉的手巾,刺激着眼睛,眼泪一滴一滴跌落下来,让所有的一切那么自然,令人感动。 “唉!希望你真的懂了!”龙榻之上的刘知远叹了口气,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老天肯再给朕两三年的时间,朕一定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可惜啊!”刘知远心中暗暗道。 刘承祐不是继承帝位的最好人选,长子刘承训才是刘知远心目中最好的人选。只可惜,刘承训命不好,数月之前突然染上了重疾,医石无灵,册封太子没几天,于乾祐元年正月十一日便与世长辞。这个结果刘知远虽然知道,也早有准备,册封刘承勋为太子,也只是圆他一个心愿,但是消息传来,刘知远依旧当场晕厥过去。 刘承祐是刘知远不得已的选择,毕竟他太过年轻,今年才十九岁,做事也太过冲动,完全没有长子刘承训的老练,很可能步后晋出帝的后尘。 这教刘承祐十分不放心。 也许,如果再多给他几年,多给些言传身教,多做些准备,情况会有所不同。可惜,老天没有给他刘知远这个机会。 长子刘承训的死,里面更透出种种不寻常来,最新千牛卫调查的消息,中间似乎有杜重威的影子。 想到刘承训,刘知远精神有些恍惚,又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似乎”已经足够了,杜重威这老贼,死而不僵,即便没有这个“似乎”,他也不能将这个后患留给自己的子嗣。 “万岁爷,太师冯大人,太子太保李将军已经来了,正在殿外候着,陛下,传么?”刘知远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悄无声息地走到龙榻边,轻声问道。 “传!”刘知远强打起精神,示意喂他喝了一口参汤,顿了顿,道,“苏大人也一齐传吧!” 第六百二十七章 投名状(2) 李风云随着冯道、苏逢吉走进殿内。今夜殿内的烛光显得格外的阴暗,刘知远觉得有些看不清三人的面容。 刘知远果真是老了,才两个月不见,头发几近全白,惨白的脸上那一抹嫣红,似乎是在一张白纸上强抹上去的一般,显得十分的不自然。这位才登上龙位没多久的老龙,已经显得虚弱疲惫不堪,有些难以为继,虽然他强打着精神。 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朝冯道、苏逢吉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刘知远将目光直接投向了李风云:“李爱卿,你接到了朕的密诏,终于来了!” “密诏?”李风云有些讶然,他几时接到过什么密诏?不过他不是蠢货,立刻醒悟过来,刘知远这是在为他洗脱罪名,急忙躬身行礼道:“臣星夜兼程,来晚了一步,请陛下恕罪!” “无罪,无罪!”刘知远又喝了一口参茶,“你能来见朕最后一面,朕已经很高兴了!又怎会怪罪于你?”刘知远一语双关,“朕要去了,忆当初在忻州城外,白团村前,将军神威,不胜往昔!只可惜,朕已经老了,要走了,不能再看到将军在沙场斩将夺旗的英姿了!这天下也再禁不起大的折腾了!” 李风云心头一惊,刘知远说这话,显然是看透了他,是在警告他,也是在劝慰他。刘知远不愧是刘知远,即便是要死了,心中依旧明亮如镜。 “臣……”李风云刚要表白,却被刘知远摇头打断:“李爱卿,朕信得过你,才会传密诏诏你入京,朕有一事未了,此事虽有些为难将军,但也只有将军可为朕解此隐忧,不知将军可否为朕担当此重任?” 是施恩,安抚,也是威胁。 忽然间,心中灵光乍现,李风云已经隐约猜到刘知远想要他做什么。刘知远是要他去杀杜重威,这也就是冯道口中的“投名状”。 一瞬间,他的心头转过无数的念头。 杀了杜重威,就意味着只要他不闹事,刘知远及其继任者,都会放过他,放过风云卫,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不会采取对风云卫不利的行动。为风云卫这颗尚且囿弱的幼苗赢得更长的成长时间。 反之,刘知远及其继任者要的剑锋所指,恐怕就是他李风云和风云卫。与他利害相关的冯道,恐怕也难有好下场,冯府上下百余口包括冯媛儿、伍承宗也难逃一刀, 他与杜重威的恩怨,纠缠已久,已经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从私来讲,杜重威对他有知遇之恩,对他也不薄,可以这么说,他李风云能走到今日,没有当初杜重威的抬举,是不可能有如今的赫赫威名的。最多,他也只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高手,绝难成为举世瞩目的一代英雄,手拥决定天下走势的一镇强兵。 而且,杜如月又是他心中永远不愿触及的伤口。 刘知远逼他杀杜重威,无疑是逼李风云在伤口上再捅上一刀,虽然这一刀,李风云自己也非常希望去捅,以祭奠在滹沱河之战中死去无数英灵,但是他下不去手,可以想象,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杜如月会如何的伤心,自己心爱的人杀了自己父亲,这叫她如何自处? 所以,一直以来,李风云都在以重重借口,逃避着自己的责任,假装杜重威是不存在的。而风云卫的老将士们,也避口不提此事,不愿让李风云为难。 可是脓疮毕竟是脓疮,刘知远就是要揭开这脓疮,将让人塞鼻的恶臭昭显在众人面前。 当然,刘知远逼李风云杀杜重威,绝不是为了在李风云的伤口上再捅上一刀,刘知远没有这么无聊。他的目的,李风云完全能揣测得出来。 第一目的,杜重威是心腹之患,杜重威不死,刘知远寝食难安。 杜重威虽然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是一代枭雄,很有本事,有将帅之才,也有笼络人心的手段。能在乱世中一度坐到权柄天下的位置,坐拥天下三十万最精锐的士兵,说杜重威没有本事,简直是胡说八道。杜重威虽败,但根基犹存,他的部属,刘知远不可能全都杀尽,他下不了这个狠手。 所以,刘知远十分忌惮杜重威,如果刘知远还活着,他还能将杜重威死死的压制住,让他赋闲一生,英雄再无用武之地。可是如今刘知远快要死了,他不能再让司马懿之事重演,因此,杜重威必须要死。 当然,要杀杜重威,根本不必由李风云来动手。杜重威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刘知远逼李风云杀杜重威,却是因为另两个目的。 第二个目的,斩断李风云与杜重威旧部之间的联系。 杜重威让刘知远忌惮,李风云同样也让刘知远忌惮,风云卫战力天下闻名,兵虽少,但是精锐。如果让李风云与杜重威旧部勾结在一起,那对大汉社稷江山的威胁,比杜重威要严重许多。 但是,刘知远不能直接对李风云动手。如果他对李风云直接动了手,能不能解决风云卫,刘知远心中没有丝毫的把握。有一点,刘知远很清楚,如果他与李风云打起来了,无论是胜是败,潜伏在四周的群狼必定会磨牙霍霍,时刻准备着在大汉的脖子上狠狠咬上一口,自己登上皇帝的宝座。 对付李风云,刘知远他自己尚且没有把握,他又怎么能指望刘承祐能顺利地干掉李风云?所以,对李风云只能采取安抚的对策。等到中原的国力恢复了,单是拼消耗,也能耗死李风云和他的风云卫。 这其中关键之处,便是不能让李风云与杜重威的旧部联合起来。 逼李风云杀杜重威,必定会让杜重威的旧部将李风云视为最大的仇人,两者没有联合的可能,反而杜重威的旧部还会不断消耗李风云的力量,此乃一举两得的事。 第三个目的,便是打击李风云的威望,挑拨李风云与永固宫的关系。 李风云现在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实在是太甚,很多人视他为中原第一将,中原的救星。如果李风云亲手杀了杜重威,虽然能让李风云的威望更上一层楼,大快人心,但同时也给人留下了李风云无情无义之名。 毕竟,杜重威曾对李风云有大恩,知遇之恩等同再造,士当为知己者死。李风云竟然亲手杀了杜重威,杀了他深爱女子的父亲,这未免让人感到心寒。试问天下有多少人愿意为一个无情无义之辈拼命? 如果说杜重威是死在不忠不义之上,那么,李风云将死在无情无义之中。 另外一方面,刘知远已经知道杜重威之女杜如月是永固宫主的唯一亲传弟子,很有可能,是永固宫下一代的宫主。如果李风云杀了杜重威,无论从哪方面讲,永固宫主与李风云之间的关系难免出现罅隙与裂痕。 这些罅隙与裂痕只要把握得好,完全将其变成鸿沟甚至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完美呀! 想明白这一些,李风云突然发觉他与刘知远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大,如果说他是一只刚出道的小狐狸,那刘知远简直是一只拥有千年道行的狐狸精。 摆在李风云面前的是:拒绝或者同意,是一个问题。 第六百二十八章 枭雄之殒(1) 在那一刹那间,李风云犹豫了。 能不能夺得天下,手掌天下权李风云并不在乎。从开始他都没有打算做皇帝,本质上说,他是个懒散的人,即使勉强坐上那个位置,每天与满朝的小狐狸、大狐狸和老狐狸耍心眼,斗智斗勇,那不是他所长,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注定不会是个好皇帝。 但是李风云知道,如果他答应了刘知远的要求,那么,以杜如月刚烈的性子,只怕再没有可能和他走到一起。在李风云最阴暗的角落,还藏着一个小心思,如果一个茶壶能赔上两个或者三个茶杯,那岂不是很幸福很美满的结局? 怎么办? 如果拒绝,不但违背了他曾经许下的诺言,让那些战死英灵不能安息在九泉之下,更会让很多人因为他这个决定而丧命,包括站在他身前的冯道和他的家人。 龙是一种奇怪的生灵,虽然它在百姓心中已经化身为仁慈、公正、智慧与善良,但是李风云很清楚,实际中的龙跟这些根本搭不上一点边。自私自利是他的本性,占有与控制是他的天性,欺骗、霸道和蛮不讲理是它的特权与手段。 这些,史书上不敢记载,只有略有良心的史官会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写上四个字:“天威难测”,小心的提醒后来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如果一定要说,龙其实是人的欲望膨胀到了极点的产物。它我行我素,不管他人死活,天下人都是它利用的对象,不愿接受任何的约束。 一向以真龙天子自居的皇帝,无论是谁,只要坐上这个位置,都会或多或少地被它同化,不管他是以何种面目示人,一个合格的皇帝,内心深处永远都充满了暴虐、自私与自大。它其实是天下每一个人在强大到失去了制约后的表现,除非他的头上还套有一架让他顾忌的枷锁。 如果李风云的应答,不能让刘知远满意,即将辞世的刘知远,还会顾忌这些枷锁吗? 不大可能。 那将会是什么结果?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李风云心头烽烟四起、战火纷飞,孰轻孰重,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 刘知远并没有继续逼问李风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只不过眼中的那抹仁慈慢慢地褪去,目光变得越来越冷。 虽然时近二月,几缕春意已经延伸到了帝都开封,但严冬的恶寒并没有退去多少,殿中的几只暖炉还驱散不了多少那骨子里的寒意。只不过冯道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汗滴。数十年宦海生涯,浮浮沉沉,早已经磨平了冯道的棱角,年少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回想起来,不过是美丽而可笑的泡影,剩下的就只有修身与齐家。 侍奉了这么多位皇帝,冯道早已经明白皇帝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灵。史书记载是那么的可笑,儒家的理想不过是痴儿的呓语,拿来当幌子可以,真要当回事,简直是荼毒天下。一个从未真正治理过天下,对如何治理天下没有半点经验的人,他的想法,真的能拿来当治理天下的金科玉律么? 冯道不信,也不在乎,他如今在乎的是如何能让自己的家人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如果可能,还能保证他的声名在史书上不会留下太大阴影。 然而,当初一时的糊涂,收了一个他自己也看不透的弟子,让这一切可能瞬间变为泡影。明哲保身难呀,要明哲保身,就要先变得无情无义的小人,这也许才是和尘同光的真意。 冯道不能再开口提醒李风云,一切只能靠他自己的决定。冯道开始思索如何才能与李风云划清界限,保全自己一家的身家性命。为了家族的传承,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 战火在燃烧,一个个熟悉的面容似乎都在看着李风云,期待中又带着怨怼,王重胤、典奎、十七、疯和尚、白福通、张松…… 殿中不知沉寂了多久,只有蜡烛“啪啪”的燃烧声不时传入耳中,正当刘知远的眉头渐渐地皱起来时,李风云终于抬起了头,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臣李风云愿为陛下解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好!”刘知远连道了三声好,接踵而来的咳嗽让他的脸色显得格外的红润,一把推开了大太监递过的参茶,刘知远竟然站了起来,“李将军果然不愧是国之柱石,这样,朕就放心了! 朕希望在明日天明之前,将军能将逆贼杜重威的人头送到朕的面前!” “是!臣这就去办!”既然决定了,李风云没有再犹豫,转身告辞,离开了皇宫。 “是你?”杜重威端坐在书房之中,抬头望向满身血迹的李风云,杜重威府中的那些家将和亲卫还拦不住李风云,李风云单枪匹马杀到了杜重威面前。在杜重威府外,李风云看到街道上早已经密布了大量兵马,杜重威无处可逃。 “是我!”李风云淡淡地道,“大帅在滹沱河畔,计算抛弃那么多苦战中的将士时,恐怕想不到这一天吧!” “哈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杜重威放下手中的书本,站了起来,缓缓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把宝刀,“本帅早就料到刘知远不会那么简单放过老夫,只是本帅么有想到来终结老夫的,竟然会是你。 哈哈哈哈,好计好计,一石二鸟,刘知远他果然是老谋深算。 李风云,你不会看不出刘知远的打算吧?” “那又如何?”李风云反问道,“我想得很清楚,大帅,你不觉得由我来送大帅最后一程最为合适?这天下间,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干这件事?” 杜重威一愣,老脸上泛起一阵红潮,抽出了宝刀,烛光下宝刀亮闪闪十分晃眼睛:“你在嘲笑本帅么?不错,本帅的确走了一步臭棋,一步错,满盘皆输。但,这不该是你嘲笑本帅的理由。本帅只不过是没料到契丹人会败得那么快!本帅若是没有走错这步棋,这天下,哪里容得他刘知远来坐?” 第六百二十八章 枭雄之殒(2)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并非嘲笑大帅错估了形势。我说的是,你不该背弃中原,投靠异族。你想取天下当皇帝,我可以理解,而且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但是你不该拿中原百姓的生死利益,换取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和万里江山。幸亏你没有成功,你若真成功了,那才是青史遗臭万年的耻辱,不是吗?” “说什么胡话?”杜重威哑然失笑,“取天下从来都是只论成败,哪管手段?后晋高祖的江山如何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大唐的江山如何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安史之乱是如何平息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为何他们做了这些事情,便是一代雄主,中兴之君,老夫做了就成了耻辱了? 无它,其实不过是成败而已,本帅失败了,史书上怎么写,老夫做不了主。但是本帅若是成功了,那所谓的青史,还不是任由本帅涂抹?谁敢说半个字本帅不是一代明主? 哈哈哈哈,成王败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何必拿那些大道理来压本帅,本帅若是在乎那些,又岂会成为一代枭雄。 李风云,莫要让本帅下看了你!” 李风云长叹一声,道:“青史?呵呵呵呵,大帅,史书的确是由人来写的,但那并不代表是青史。史书上的东西的确可以涂脂抹粉,信口雌黄,甚至指鹿为马,变黑为白,可是青史只会有一个。无论后人知晓不知晓,发生过的事情就不可能更改。 耻辱就是耻辱,把耻辱当成荣耀,那才是最大的耻辱。 我说大帅是青史上的耻辱,并未说曾经那些被涂抹得金碧辉煌的贤君名臣便不是青史上的耻辱。我相信,总有一天,青史会还世界一个本来面目。谎言永远是谎言,变不成真实。” “哈哈哈哈,幼稚!”杜重威眼中露出几丝不屑,“谎言重复多了,就会变成真话。你所说的青史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世上。李风云,你如此幼稚,难怪刘知远能将你玩弄于手掌之上。你只怕真的没看明白刘知远的布置吧?想一想,刘知远为何唯独派你来杀本帅……” “我看明白了!”李风云打断杜重威的话,淡淡地道,“包括大帅你现在的心思,我也看得清清楚楚。我劝大帅还是少花点心思挑拨,多想想在地府中如何向那些滹沱河畔战死的弟兄交代吧!” 杜重威有些惊讶,抬头紧盯着李风云,奇道:“李风云,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取天下?你现在的形势,比之老夫当初,还要好出许多。刘知远初取天下,根基未稳,群雄未定,正是夺天下的大好时机。你的威望正盛,兵强马壮。如若你起兵,天下接杆响应,景相跟从者,必定无数。” “不想!”李风云摇摇头,答道,“不论你信与不信,我可明确地告诉大帅,取天下当皇帝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做的事情,你不会明白,也不会理解。” 杜重威沉默许久,又问道:“李风云,老夫待你如何?” “恩重如山!”李风云毫不犹豫地答道,“但私恩不假公义,大义可以灭亲。大义灭亲的事,我李风云还做不到,但私恩与公义,李风云还是分得清楚的。大帅请放心,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祭奠大帅的。” “你倒是好心!”杜重威冷哼了一声,“你可曾想过,你杀了老夫,如月会怎么想?难道,你与如月的情义是假的,还是说你已经被那个姓苏的狐狸精迷惑,早将如月抛之脑后?李风云,只要你肯带老夫冲出重围,老夫便答应将如月嫁给你,如何?”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起来,“大帅,难道所有的人,在你眼里都只是可利用的东西?连如月也不例外?你逃了,你合府上下的子弟该怎么办?你就打算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光?” “老夫不逃,他们一样会死,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杜重威道,“李风云,你只说,你答应不答应吧!就算老夫不争,这天下也未必就一定是刘知远的。况且,刘知远他未必能活得了多久。老夫不妨告诉你,早在数月之前,老夫已经派人在他和他长子的饭菜里做过手脚,刘承训死了,想必他也活不了几日了。 刘知远一死,他刘家的天下还能支撑多久?靠那个刘承祐,哼哼,不是老夫小看他。 为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你又何必一定跟刘知远一起陪葬呢?”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恩怨,果然都是无情无义之辈,李风云暗叹了一声,道:“大帅,我早已经想清楚了,请恕我难以从命!” “咔嚓”一声,杜重威挥刀将桌案砍成了两截,怒道:“李风云,你这不忠不义,背信弃义之徒,凭什么来杀本帅?” “忠义?”李风云冷笑了一声,道,“别人可以这么说我,大帅,你认为你有资格这么说我么?我凭什么来杀大帅?我凭的是滹沱河畔血战不休,我凭的是屈死在滹沱河畔的三万血性男儿的英魂,我凭的是天下无数因为大帅卖国而惨死的黎民百姓,大帅,你认为这些还不够么? 大帅,何必再耍这些小手段,平白让我看轻了你。 你既然自诩是一代枭雄,就该有一代枭雄的样。 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带,或者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如果我做得到,只要不违背我做事的原则,我李风云一定会替你办,算是报答你当初对风云的知遇之恩!” 杜重威呆了一呆,满脸的落寞与不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老天,你真不公。凭什么他刘知远便可以做皇帝,老夫便不能? 李风云,你给老夫带句话给刘知远那奸贼,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老夫倒要看看,他刘知远的大汉天下,究竟能支持几年。老夫在九泉之下,等着他!” 乾祐元年正月二十七日,李风云星夜潜入杜重威府中,斩杜重威家将十余人,刺杀杜重威于书房中,事了,挟杜重威首级扬长而去。 次日,因杜重威谋逆事发,杜家被抄斩,杜重威的儿子杜弘璋、杜弘璨、杜弘璲皆被斩首于市,只有其女儿杜如月因下落不明而逃脱。 同样在乾祐元年正月二十七日夜,大汉开国皇帝刘暠(即刘知远)驾崩。乾祐元年二月初一日,授任刘承祐为特进、检校太尉、同平章事,进封周王,当日刘承祐在刘暠灵柩前即皇帝位,沿用乾祐的年号。 第六百二十九章 唇枪 新君继位,正是笼络群臣之时,对于李风云,刘承祐更是百般笼络,各种好处不断,有求必应。 李风云在开封城住了十来天,心中记挂苏语侬的安危,便向新帝刘承祐请了旨,离开了开封,前往洛阳少林寺。 赶到少林寺,向了然大师说明了原委,李风云请求了然大师出面说服永固宫主,救出苏语侬。苏语侬是了然大师的干孙女,了然大师虽然二十年来不问世事,但也不会置苏语侬不顾,一口答应愿意与李风云一起前去永固宫。 除此之外,李风云已经派人带信给燕无双,燕无双已经答复会为李风云说情,业已前往了永固宫。李风云本还想请动轩辕台的醉道人与野狐禅,但是想到轩辕台向来不问世事,也就息了这心思。 先后有路惊鸿、燕无双上门说情,又有了然大师鼎力相助,当今世上的八大绝世高手出动了三个,没有道理永固宫主再死扣着苏语侬不放。必经,永固宫主想得到的是《归藏经》中所说的气运引导之物。她强逼李风云去找这东西,本来就不近情理。 永固宫主可以对李风云不讲理,因为当时李风云实力远不如她,她没有必要对李风云讲什么道理。可是有这三人出面,永固宫主就算再有怒气,也不能不给绝世高手三分薄面,要不然,若被人记恨起来,永固宫恐怕再难在江湖中立足。 次日,李风云与了然大师起程,前往武当山双峡镇。 来到双峡镇外,已经是阳春三月,朵朵桃花盛开,风和日丽。李风云还记得当年他送杜如月来双峡镇的情形,眼前的一景一物,依稀还是旧日的模样,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李风云心中不觉涌起了一阵酸楚,不胜感触。如果时光能够倒转,重新再来一次,他能做得更好么? 他与她的缘分只怕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杀了她的父亲杜重威,此事已经在刘承祐的有心宣扬下,迅速传遍了整个天下,杜如月不可能不知道。日后若是与杜如月再见,李风云真不知该以何面目去见她。真若是那样,倒不如不见干净。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与其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双峡镇外站着二十多位佩剑的女子,多是灿若桃花的年轻女子,除了一位年纪老了些。那人李风云认得,正是与他有数面之缘的孙婆婆。显然这些人是冲着了然大师和李风云来的。李风云和了然大师并未隐藏行踪,要打探到他们并不难。 “李风云,你还有脸来这里?”孙婆婆一顿手中的铁杖,面沉似水,来者不善,对名扬四海的了然大师视若无睹,反而先喝问起李风云来。 李风云并不想与永固宫闹翻,毕竟苏语侬还在永固宫主手中。拱了拱手,道:“孙婆婆,又见面了,独孤义他还好么?”独孤义是他代疯和尚收的徒弟,也算是疯和尚的义子,当初在陈家村被孙婆婆带走了,一直没有消息。 “好得很,不劳你挂心!”孙婆婆的神色稍霁,不管怎么说,李风云代疯和尚收了一个徒弟,传承了衣钵,也算是继承了独孤家的血脉,这个情,孙婆婆不领也得领。 转过头来,孙婆婆紧盯着了然大师,沉声道:“这不是少林寺的了然大师么?什么风将少林寺的高僧吹到武当山来了?双峡镇是个小地方,可容不下大师这尊大佛!” “阿弥陀佛,孙长老见笑了!老衲了然,今日来宝地,一来是打算见一见昔日的故友,二来也是想把老衲那顽皮的乖孙女领回去严加管教。”了然大师打了一个揖,不快不慢地说道,对于孙婆婆的无礼,没有显出半点生气的模样。 “你的孙女?”孙婆婆愣了一愣,“了然和尚,出家人可不兴打诳语,你自幼在少林寺出家,从未婚娶,哪来的孙女。难道少林寺的戒规,管不住你这老和尚。” 孙婆婆对了然颇有敌意,这也难怪,玄武宫与少林寺向来是面和心不和,为争道统,私下里不知干过多少架,十多年前,更因为永固宫主,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无数武林高手殒落,无论是玄武宫,还是少林寺,死的弟子都不少,中原武林也因此元气大伤。 也正因为那一战,玄武宫宣布关闭山门,少林寺也暂时收缩了锋芒,修养生息,不再过问世事。虽然这十多年来,玄武宫与少林寺彼此克制,再没有起什么冲突,但数百年的恩恩怨怨,所结下的血海深仇,还有道统之争,又岂是说平息就平息得了的? 永固宫主是玄武宫的弟子,永固宫可以说是玄武宫全力培养出来的势力,自然是向着永固宫,所以,孙婆婆对了然大师不假颜色,也不足为奇。何况,孙婆婆的性情便是这样,喜怒形于颜色。 “阿弥陀佛,孙长老,老衲此来,并非是为佛道两门的道统之争而来,也无心去说过去那些恩恩怨怨究竟谁是谁非。老衲此来,纯粹是因为一位老人对自己孙女关心罢了。老衲此生自幼便拜入佛门,无儿亦无女,直到前年,才有一位乖孙女肯认我这个老和尚为干爷爷,她也是老衲在前往西天路上唯一的牵挂,如果语侬做错了什么,得罪了永固宫,还请永固宫主、孙长老海涵!”了然大师不愧是一代高僧,修养果真高深,孙婆婆这般讥讽于他,也没有动气的意思。 见了然大师竟然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下,骂不还口,孙婆婆也不好做得太过份,轻哼了一声,不再做声。毕竟了然在江湖中的地位极高,与玄武宫玉虚真人齐名,太过作践了然大师,也就是作践玉虚真人,也会影响永固宫的声名。 人影一闪,永固宫一名女弟子上前施礼道:“了然大师,李大侠,永固宫事外司执事刘若水见过两位。我家宫主听闻两位要来永固宫,特命弟子在此迎候两位,引两位去永固宫相见。” 说罢,刘若水抬起头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镇口的十多名永固宫女弟子闪到两边,让出道来。 “阿弥陀佛,有劳刘施主了!”了然大师还礼道。 不知为何,李风云总觉得刘若水望向他的目光十分奇怪,似乎含有深意。 第六百三十章 玉虚真人 万花谷隐藏在武当山中,位置十分隐秘,江湖中人知道其准确地方的人极少,永固宫的弟子向来不轻易向外泄露,即使是永固宫的外门弟子,也极少知道万花谷的准确位置。 不过,这些只针对普通的江湖中人来说。对于像了然大师,还有李风云这样在江湖中威望极高的人来说,虽然孙婆婆出言不逊,但是该给的尊重,永固宫还是会给的。既然两人亲自来拜山,永固宫不可能将两人拒之门外,必须将两人迎入万花谷中,以示尊重。 在双峡镇中,早就准备好了两顶精致的软轿,三面被封得严严实实,万花谷打算将两人抬入万花谷中。 了然大师和李风云互相看了一眼,万花谷的小伎俩,李风云当然明白,她们其实是不想让李风云和了然大师知道万花谷的确切位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自幼出家,从来都是安步当车,没想到到老了,还能托李将军的洪福,坐一回轿子!”了然大师微笑道,也不揭破永固宫的小心思,弯腰钻入轿中。 李风云朝四周拱拱手,笑道:“我也从未坐过轿子,今日倒要尝尝鲜,有劳各位师姐师妹了?”也随之钻入另外一顶轿子。 轿帘放下,虽然看不见四周的景物,但轿子顶部只蒙了一层薄纱,轿中光线并不黯淡,不得不说永固宫想得颇为周到。 每顶轿子都是由四名永固宫女弟子抬着,这些女弟子自幼在永固宫习武,武功不弱,抬一顶软轿并不吃力。 李风云坐在软轿中,并不多想,只是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轿子停了下来,轿帘被挑起,刘若水轻声道:“李大侠,万花谷到了,请大侠下轿!” 李风云钻出轿子,举目四望,心中暗自赞叹,好地方。 比起药王谷的世外桃源般的田园气息,赤练崖恢弘壮阔的气势,万花谷无处不透着一种精巧与雅致,永固宫主不愧是做过公主的人,品位果然高人一截。相比起来,藏军谷简直像是个土匪窝,狼山堡略微强一些,也只能算是山沟沟里的一座小镇。 万花谷四面都是猿猴难攀的悬崖峭壁,险峻异常,方圆约有五六里。远远望去,一溪瀑布从万丈悬崖上垂下,如一袭白纱,瀑布的顶部,一道彩虹,长挂天际,消失于云端,宛若一座架往仙界的长桥。 谷内宫殿林立,小桥、流水、碧树、假山、小亭,此时正值阳春三月,万花齐放,争奇斗艳,蝴蝶翩翩起舞,处处芬芳扑鼻,四处雕梁画柱,移步换景,果然不愧万花谷之名。 李风云回头看了看,看不出何处才是这万花谷的入口。 “了然大师,李大侠,且随我来,宫主正在永固殿等候两位。”刘若水又施一礼,轻声道。孙婆婆站在一边,双眼望天,不言不语。 “有劳施主引路!”了然大师还礼道。 绕过几栋宫殿,又走过一道长廊,一座精致的大殿出现在李风云面前,大殿不算大,约占地五六丈方圆,美玉砌成雕栏,金丝楠木的柱子只刷了一层清漆,柱子上雕龙刻凤,在阳光下,丝丝金线灼灼生辉,显得古朴而又富贵堂皇。 大殿之上,悬挂着一只大匾,上书三个雄浑大字:“永固殿”。 原来这便是名扬天下的永固殿,李风云暗自赞叹,心中琢磨这永固殿究竟要花多少银子才能造得起来。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换作了这么一座大殿,心中不觉一阵肉痛。暗自寻思,若有这么多银子,风云卫该可以多扩充数千精兵了。 这时,永固宫主已经迎接了出来,身边跟着程姨和数位长老,燕无双、路惊鸿也在一边,一名须发皆白,似是世外神仙般的老道手持一柄拂尘站在永固宫主的另一侧。 此人是谁,李风云暗自琢磨,能在此地出现的人,绝对不会无名之辈。 “阿弥陀佛,多年不见,宫主风采依然如故!”了然大师双手合十道。 “大师过奖,多年不见,大师道行更加精深!”永固宫主还礼道。 了然大师又望向那神仙般的老道,施礼道:“善哉善哉,真人,十多年不见,可还记得老衲?” 那老道呵呵笑道:“你这老和尚,老道如何不记得?当年那一架,老道至今还记忆犹新。只可惜,岁月不饶人,你老了,老道也老了!当年的故交挚友,死的死,散的散,剩下不了几个了。” 李风云猛然醒悟,此人莫非就是玄武宫的掌门,永固宫主的师父玉虚真人? 了然大师笑道:“缘起而聚,缘尽而散,不过是一片浮云。这肉身,也不过是一身臭皮囊!” 那老道一摇佛尘,笑道:“你这老和尚,莫非要证菩提了?莫急,莫急,你若证了菩提,老道就更孤单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我们这一代,早该拍死在沙滩上了!来来来,来见一见新人。”了然大师拉过李风云,指着那老道问李风云道:“李将军,你可认得此人是谁?” 李风云何等机敏,急忙拜倒在地,磕头道:“弟子李风云,拜见师叔!” 那老道哈哈大笑,指着李风云道:“你这小子,李师兄果然又收了一个好徒弟,刚见面便将了老道一军,说起来,你还真是老道的师侄,说是半个玄武宫弟子也不为过。 快起来,快起来,老道想不送师侄一份见面礼都不成啊!” 说着,玉虚真人手臂虚抬,李风云只一道柔和淳厚的罡煞之气将他缓缓托起,却半点不伤其体。李风云心中一动,暗道,原来罡煞之气,还能这般用! 玉虚真人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李风云,道:“老道听说师侄身上怀有隐疾,这本书所记载的心法乃是老道所悟,算不上珍贵,应该不与师侄所练的《明镜心灯》冲突,希望这本书,能够帮得上师侄。” “多谢师叔!”李风云接过那本书,定睛看去,只见那书上写着四个字《九阳初解》。(注1) 注1:此书后来被了然大师从李风云借走参阅,颇有心得,于是了然大师将其心得顺手记在《楞伽经》夹缝之中,更名为《九阳真经》。后来这本经书被少林寺一位不会武功的和尚觉远发现。觉远不知这是一门高深的武功,不知不觉中竟然炼成这们奇功,又引出了一段传奇故事。 哈哈哈哈! 第六百三十一章 舌剑(1) 众人见过礼后,一齐来到殿內,分东西座下。东面以永固宫主为首,依次坐着永固宫主、玉虚真人、孙婆婆、程姨和几位长老。西面则依次坐着了然大师、燕无双、路惊鸿和李风云。玉虚真人是永固宫主的师父,又是武当山玄武宫的掌门,在永固宫也算半个主人,所以随永固宫主落座。 李风云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永固殿中的摆设并不豪华,反而很简单,大殿中正中挂着一副山水画,画得如何李风云没本事评价,只见在画的右上角题着四个字:“故国江山”,字迹秀雅。画前摆放着一张供桌,桌上香烟袅袅,供奉着一干贡品,和香烛。画的上面,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也题着四个字:“江山永固”。这牌匾所题字之人显然与那画所题字之人并非同一人,字迹遒劲有力,隐隐有锋芒透出,李风云感觉,写这牌匾之人多半是个武夫。 “江山永固!”李风云默念了一遍,忽然醒悟,永固宫的名字多半就是由这牌匾而来。只是永固宫虽然强大,但也只是一个江湖门派,并非一国之君,并无一片江山在手,纵使她想做皇帝,当第二个武则天,但现在便在永固殿中悬挂这么一块牌匾,未免 见李风云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坐在李风云身边的路惊鸿低声解释道:“小师弟,这块牌匾可有些来历,乃是前朝明宗皇帝庆祝宫主受册封为公主时所题,永固公主中的‘永固’两字便是由此而来。” 路惊鸿话中的前朝自然不是指的后晋,而是指的后汉,明宗皇帝即李嗣源,永固宫主的生父。李风云曾听燕无双提及过那段往事,路惊鸿这般一提,他便想了起来。永固宫主原本是后唐的公主,只是后唐亡国以后,再不能自称“公主”,于是改为“宫主”。永固宫主百般折腾,不惜通番卖国,所求的无非不过是重建后唐,她自己未必就有当皇帝的野心。说起来,永固宫主也是一个可怜人。 可是天下谁又不是可怜人? 李风云转念一想,永固宫主虽然为了复兴后唐,奔波劳走,甚至迟迟不能踏入绝世高手之境,诚然其情可悯,但她为了一己私欲,却出卖了整个中原,全然不将中原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导致将河破碎,这样的后唐值得恢复么?谁规定,天下就该是他李家的?他李家就该骑在万千百姓脖子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 这样的永固宫主值得可怜么?能评价她的恐怕只有两个字“自私”而已! 想到这里,李风云对永固宫主刚生出的那点怜悯之意顿时全消,心中更是憎恶。 一番寒暄客套,奉茶之后,了然大师首先说明了来意:“宫主,老衲此次前来,乃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宫主帮忙!” “哦?”永固宫主凤目一闪,道,“既然了然大师也说是不情之请,又何必说出来让本宫为难呢?” 了然大师是个老实的和尚,没料到永固宫主竟然会挑字眼,封住她的口,不由微微一愣,方才微笑着道:“宫主不妨听老衲说完,再做决断,虽然是不情之请,但对宫主来说并无损失,举手之劳而已。” “笑话!”孙婆婆拍案喝道,“老和尚,你说没有损失便没有损失?举手之劳也是劳。少林寺几时成了武林盟主,难道你说什么,我永固宫就该做什么吗?老和尚,你来拜会我永固宫,我永固宫以礼相待,把你迎进了万花谷永固殿,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不要太过份!” 孙婆婆是永固宫的大长老,在永固宫永固宫主之下便属她了,了然大师在江湖中的威望、地位虽然很高,但他毕竟不是少林寺的住持,而是达摩院的首座,与孙婆婆的职位相当,所以她才有资格直斥了然大师。 “阿弥陀佛!”当着这么多人落了然大师的脸面,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了然大师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有些不快,道,“孙长老,你这话便说得不对,老衲已经说过,此次老衲和李小施主前来,并不代表少林寺。少林寺也与老衲所求之事无关,施主又何必一口一声少林寺,就好像老衲是在以少林寺在以势压人。” “难道不是?”孙婆婆冷笑道,“难道你想凭着一己之力横扫我永固宫不成?好威风啊,少林高僧就是少林高僧,在了然大师眼里,恐怕把我们永固宫当成了土鸡瓦狗了吧!你了然大师说一句话,我永固宫就该屁颠屁颠地去做,讨好大师了?” 了然大师一怔,他虽然武功高强,佛法高深,但却不是善辩之人,一时竟然被孙婆婆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就好像他真的不占理一般。 “看来,大师兄和路师兄并没有说服永固宫主放了语侬,今天的事情还有些不好办!”李风云隐隐感到。了然大师是他请来帮忙的,如今了然大师受辱,他不能坐视不理。见了然大师不知不觉中被孙婆婆带歪了,李风云急忙插口道:“孙婆婆,了然大师几时说过要横扫永固宫,又几时力逼永固宫替他做什么事?你这般以己之心度他人之量,未免太不近情理了吧?” “你住口!”孙婆婆狠狠瞪了李风云一眼,“老妪说话,几时轮得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插嘴?” “呵呵呵呵!”李风云不怒反笑了起来,道:“论年纪,在场的各位,恐怕没有一位比得过了然大师吧!论辈分,在坐的各位恐怕也只有玉虚真人能与了然大师相当,在了然大师面前横眉立目,倚老卖老,孙婆婆,你不觉得太过份了些么?再说,玉虚真人是我师叔,燕大侠和路庄主都是我师兄,永固宫主算起来也是我师姐,你不许我说话,难道也不许他们说话?” 论年龄,了然大师今年已经九十有余,殿中自他往下数,年纪最大的玉虚真人也差他近三十岁,孙婆婆才不到六十,对了然大师张牙舞爪,咄咄相逼,她占不住理。 论辈分,若细算起来,了然大师的辈分恐怕比玉虚真人还高出一辈,李风云说玉虚真人与了然大师相当,只是照顾玉虚真人脸面,江湖中的辈分十分之乱,了然大师与玉虚真人也只是以平辈相,所以李风云才有此说。 孙婆婆张了张嘴巴,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玉虚真人一摆拂尘,打圆场道:“孙长老莫要着急,且听了然大师将话说完。” 第六百三十一章 舌剑(2) 永固宫主也道:“师父说的是,婆婆切莫性急,且听听了然大师怎么说。”又朝着了然大师拱了拱手,道:“婆婆便是这急躁的脾气,大师切莫怪罪!” 玉虚真人和永固宫主都开了口,孙婆婆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拿起茶盏,猛地喝了一口茶,只能又狠狠瞪了李风云一眼。 李风云看得明白,永固宫主和孙婆婆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然大师口称佛号,道,“孙长老心直口快,老衲怎么会怪罪孙长老?老衲这次来,是为了老衲的干孙女苏语侬。听说语侬这孩子不懂事,得罪了永固宫主,宫主把她留在了永固宫,不知这孩子究竟有什么做得不对,宫主,能否看在老衲的薄面上,让老衲带她回去,好好管教?” “苏语侬是大师的干孙女?”永固宫主有些迷糊,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苏语侬并没有大肆宣扬,李风云也只拿她出来吓唬过一次人,永固宫主自然不知道,“不知大师几时收了苏语侬为干孙女?” 了然大师便将李风云当初和苏语侬来少林寺,为少林寺解围,并替少林方丈疗伤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其中根本没有提《北冥神功》的事情。 趁着了然大师与众人说话,李风云低声问路惊鸿:“路师兄,你与大师兄没有说服永固宫主放人么?” 路惊鸿苦笑道:“哪里说得服?永固宫主一口咬定要你拿那个什么气运引导之物来换人,不肯松口。大师兄差点跟她翻脸。不过,你放心,我见过苏姑娘,她现在很好,永固宫主除了不许她随意走动,并没有亏待她。” 虽然早已经料到如此,李风云心中仍旧不免有些失望。 “小师弟,那气运引导之物究竟是什么,你给她不就完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永固宫主一心想要恢复后唐江山,已经陷入魔障了。你若要与她争夺这江山,那就当师兄这句话没说,要不然,你又何必吝啬那东西? 你又何必将了然大师找来,难道你不知道玄武宫与少林寺向来不对付。了然大师这次找上门来,玉虚真人想不出面都不成,反而将事情弄复杂了。”路惊鸿低声道。 李风云苦笑道:“所谓气运引导之物,也是《归藏经》中有此一说,我哪知道是什么东西?总不能随便找件东西来忽悠永固宫主吧,如果她不介意,那我倒好办了!” 路惊鸿一边竖起耳朵听众人的对话,一边摇头道:“如果你不知道,那的确也没法子,且慢哪假东西来骗永固宫主,要是被她发现,事情反而更严重!” 这时,了然大师已经将李风云少林寺之行,他收苏语侬为干孙女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只听了然大师道:“语侬若是有什么冒犯了宫主,还请宫主明言,老衲代语侬向宫主赔罪了!” 永固宫主摇摇头,道:“苏语侬这丫头,十分乖巧,倒是没有什么地方得罪本宫,本宫将这丫头留在永固宫,一来是喜爱这丫头,另外也是因为他触怒了本宫,屡次坏我好事,欺辱我弟子,又自毁承诺,哪一本残缺不全的《归藏经》来糊弄本宫。”说着,永固宫主指向李风云。 “本宫留苏语侬在永固宫,也是迫不得已。”永固宫主接着道,“李风云他屡次坏我大事的事情,我可以看在师父、燕师兄和路师兄的面子上,不与他一般计较。可是,他欺蒙本宫,拿一本残缺不全的《归藏经》糊弄本宫的事,本宫却不能就此作罢。 不过,看在大师的面子上,只要李风云肯补全《归藏经》中内容,或者交出经书上所记载之物,本宫也可放过李风云。要不然,就让李风云从此留在永固宫,从此不许踏出永固宫半步也是可以的。” 众人一齐望向李风云,玉虚真人开口问道:“风云师侄,你是否欺蒙过永固宫主?” 在泰巅争锋之前,李风云略微看过《归藏经》,虽然那时他并未掌握完全掌握蝌蚪文,只能看个大概,但那时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归藏经》中有一物是至关重要、必不可少的,而那东西,《归藏经》中并没有提及制造的方法,当时,李风云便怀疑那东西是他曾经得到过的金镶玉玺。 所以在之后的比武中,他才会不经轩辕台同意便答应译出《归藏经》之后,抄录一本译本给永固宫主,以换取孙婆婆在玉皇顶上不与疯和尚打个两败俱伤。从这一点上来说,李风云的确是欺蒙过永固宫主。 不过此时李风云哪会承认此事?苦笑一声,李风云从怀中掏出《归藏经》的原本和一本译本,双手呈给玉虚真人,道:“师叔,这两本书便是《归藏经》的原本和译本,师叔不妨将这本译本与我交与永固宫主的译本相比较,看是否又区别。 如果再不相信,我也可将这本《归藏经》的原本放在永固宫主这里,宫主不妨另寻高人,重新再翻译出《归藏经》,以验证我是否在译本中做了手脚。” “你这臭小子,诡计多端,最为奸诈,你明明知道,枯竹翁死后,天下间就只有你懂蝌蚪文,一时之间,你叫我永固宫上哪里去找人翻译这《归藏经》?”已经多时不说话的孙婆婆再次拍案呵斥道。 “那永固宫究竟要我怎么样才肯信?”李风云摊开双手道,“堪舆之术,我也不懂,那气运引导之物,我怎知道怎么造?即便要我去寻,也该要让我知道该找什么东西吧!总不能让我将天下间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永固宫来吧? 当初的约定,我可只是答应将翻译好的《归藏经》交一份给永固宫主,至于《归藏经》全还是不全,上面究竟写的什么,我也不晓得。你们逼我又有何用? 要不这样,宫主若是觉的《归藏经》有残缺,就请将完整的《归藏经》交给我,我翻译出来一份交给你们好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机锋 此言一出,永固宫主也无法驳斥,其实她也知道,李风云并没有在《归藏经》译文上做任何删改,不过,永固宫主本能地觉得,这个臭小子有些什么东西瞒着她,往死里逼李风云,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就算最终什么也没得到,她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她与李风云之间已经翻了脸。 “臭小子,你休要蒙骗我们,就算如你所言,在经文上你没有捣鬼,也必定在别的什么地方做了手脚。你这臭小子的伎俩,老妪见识得多了!这小子奸诈得很,不能信他的话。”既然永固宫主不好开口诘问,出头的自然是孙婆婆。永固宫主与孙婆婆之间的默契,的确十分精妙。 李风云叹了口气,朝永固宫主拱了拱手,道:“反正我说什么话你们都不信,那咱们暂且不说这个。就算宫主与我之间,有什么恩怨要了结,也不该牵连道语侬呀?语侬虽然是我的朋友,但她与此事没有半点干系。宫主有什么事,你我之间再说,请先放了语侬。” “不错,不错!”燕无双开口劝说道,“宫主,大丈夫为人行事,当恩怨分明。以永固宫如今的威名,去欺负一个女子,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永固宫主妙目一闪,道:“燕大侠,难道以燕大侠当年的威名辜负一个弱女子,就说得过去?况且,本宫可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燕无双大囧,摆手道:“多少年前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况且当年,我自问也没有辜负任何人。” 永固宫主轻哼了一声,脸侧向旁边,虽然脸上罩着薄纱,但依旧能她满脸负气的表情。 李风云心中大奇,暗道:“难道当年大师兄与永固宫主之间发生过什么?永固宫主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幽怨。莫非……”李风云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咳咳!”路惊鸿轻咳了数声,插言道:“小师弟说得没错,一事论一事,既然苏姑娘并没有什么冒犯宫主,也与此事没有什么关系,不如先放了苏姑娘吧!宫主有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听听,大家总可以商量!” 永固宫主转过脸来,缓缓道:“既然了然大师不远千里,来了我万花谷,燕大侠和路庄主又开了口,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总要给各位一个交代。了然大师要带苏姑娘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必须答应本宫一个条件。” “善哉善哉!宫主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老衲能做到的一定做到!”了然大师神色一松,单手行礼道。 永固宫主道:“这个条件了然大师和各位当然能够做得到,那就是,永固宫与李风云之间的事,请各位不要插手。” 了然大师一怔,问道:“难不成宫主打算将李施主留在永固宫?这可不行,老衲带李施主来永固宫,自然是有责任带李施主离开。” 燕无双也道:“宫主,你又何必对小师弟苦苦相逼?说到底,师父也是你的舅舅,小师弟就算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就算看在师父的份上,你也不该如此。” 永固宫主幽幽地道:“燕师兄,原来你还记得你的师父是本宫的舅舅,可是你为何只向着你的小师弟说话,却忘了当初的师妹?” 怼完燕无双,永固宫主又转向了然大师,道:“了然大师,本宫与李风云的关系,大师应该清楚。永固宫与李风云之间的事,也可以说本宫与李风云之间的是家事。大师贵为武林中泰斗,插手本宫与李风云之间的家事,未免有些不妥吧!传扬出去,难免有人说了然大师以势压人。 大师请放心,永固宫也不会为难李风云,怎么说他也是本宫的师弟。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只要永固宫得到该得到的东西,自然便会放了他!” “宫主的意思是,如果得不到该得到的东西,李施主就要永远留在永固宫了?”了然大师问道。 永固宫主微微一笑,答道:“不可能得不到,就算永固宫得不到,李风云这般聪明,也会想想出办法,让永固宫得到的,小师弟,你说是不是?”永固宫主一副吃死李风云的样子。 “这,宫主,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李施主乃是朝廷的大将,军务缠身,被宫主留在永固宫,也说不过去!”了然大师不肯放弃。 永固宫主咯咯笑道:“这个便不用大师操心了,小师弟自然会处理得好的!小师弟杀气太重,永固宫山好水好,还是本宫的师父可指点他的武功,正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从此江湖中多一位隐者,人间少一位杀神,也是件造福苍生的事情。佛经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师弟如果归隐山水之间,不知救下多少条人命,乃是大功德。大师,你说难道不是?” 眼见燕无双、了然大师都被永固宫主挤兑住,李风云站起来,朝众人行了一个礼,开口道:“多谢了然大师、燕师兄、路师兄仗义相助,既然宫主这般说,就请宫主放了语侬。宫主与我的事,各位也不必插手了,我想,永固宫主同样名满江湖、德高望重,想必也不会依仗绝世的武功欺负我这个小师弟,强行把我扣在永固宫吧! 纵使宫主真要这么做,我师叔玉虚真人乃是当今世上的绝世高人,也是武林中的泰斗,断然不会看着他的弟子欺负他的师侄的!” 李风云想得明白,他请了然大师来,一来是借重他的身份和地位,二来也是因为了然大师与苏语侬之间有爷孙的名份。 如今,永固宫主竟然搬出了她老师玉虚真人,论身份与地位,玉虚真人与了然大师相当,分别是玄武宫与少林寺的定海神针,玉虚真人虽然很少说话,但了然大师实际上已经被克制住了。如果再强硬下去,说不定又闹出玄武宫与少林寺的龌龊,难以收场,再掀起一场江湖中的腥风血雨。这不是李风云想要看到的。 既然永固宫主答应放了苏语侬,将事情限制在“家事”的范畴之内,李风云决定干脆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挤兑住永固宫主和玉虚真人,他自信,凭他现如今的武功,只要永固宫主不出手,永固宫想要拿住他也难。 第六百三十三章 赌斗 “哈哈哈哈!”永固宫主冷笑了起来,道,“李风云,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要拿你,又何须本宫亲自动手?你以为你武功了不得,我永固宫除了本宫之外便没有奈何得了你之人?你未免太小看永固宫了。你放心,本宫不会亲自出手,也不会以多取胜,本宫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永固宫主与李风云对过三掌,深知李风云底细,她能说出这话,必定有其底气。 李风云望向孙婆婆,难道永固宫主打算让孙婆婆出手,拿住他?孙婆婆武功虽高,但也只是与疯和尚相当,永固宫主与他交过手,不可能不知道,单凭孙婆婆的武功,是对付不了李风云的,至少对付不了北冥神功,那么,永固宫主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李风云一时竟然想不透。 不过,李风云心中还是有把握的,因为,现在的李风云已经不是两个多月前与永固宫主对那三掌之时的李风云。现在的他,已经点燃了心灯,只要假以时日,李风云积攒下足够的真元,只要永固宫主不破入绝世高手之境,永固宫主自己也难奈他何。 了然大师、燕无双等人也不知永固宫主心中再想什么,燕无双低声问道:“小师弟,有把握么?” 了然大师的目光也随之朝李风云望来。 李风云微微点了点头,道:“试试吧!总要试过才知道!”李风云虽然有把握,但还不想惊动永固宫主,把事情弄复杂,到时,永固宫主未必不会想出新的法子对付他。 路惊鸿忧虑地看了李风云一眼,道:“好之为之!” 永固宫主见众人都没有意见,一抬手,道:“请苏姑娘过来!” 不多时,苏语侬便被带入大殿中,苏语侬果然没有被为难,脸色很好,只是眼神中有几丝忧虑之色。进殿后,苏语侬一眼便看到李风云、了然大师,呆了一呆,苏语侬喜道:“爷爷,风云哥哥,你们怎么来了?风云哥哥,你的伤果真是好了,没有留下什么隐患吧?让奴家看看。”说罢,一把抓住李风云的手腕,竟然当场为李风云把起脉来。 李风云有些尴尬,但也不好拒绝,只得任由苏语侬把脉。 过了一会儿,苏语侬吐了口气,神色放松下来,道:“果然没骗我,我说呢!你这个大变态,哪有那么容易死!简直就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 玉虚真人呵呵笑着打趣,道:“老和尚,你算白收了这个干孙女,女生外向,果真说得没错!见了风云哥哥,就忘了你这个干爷爷了!”玉虚真人性子向来豁达,不拘小节,而且曾与苏语侬见过几次面,比较熟悉,才说出这等话来。 “才不是呢!”这时,苏语侬才想起周围有很多人,小脸羞得通红,“风云哥哥曾结了宫主的三掌,受了重伤。奴家是大夫,自然是先关心病人了。要是爷爷也受了伤,语侬当然也会先照看了然爷爷。” 玉虚真人笑道:“天下间,能让老和尚受伤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了!” 在座的众人,苏语侬都认识,待她一一施礼见过众人后,李风云道:“永固宫主,不知你打算派谁来擒拿我李风云?” 永固宫主淡淡地道:“到时候,你自然便知道。”又转头对众人道:“此处不是动武的地方,各位请随本宫来。” 众人离开了永固殿,随永固宫主来到谷中一处石台边。李风云仔细望去,那石台方圆约有四丈左右,高出地面约有三尺,乃是用一块天然的大青石凿成。石台上盘膝坐着一名女子,披着一件宽松的斗篷,背对着众人,李风云看不清是谁,只觉得十分熟悉。 “就是这里了!”永固宫主指着石台上的女子,对李风云道,“李风云,你若能胜得过她,本宫便放你离去,你与本宫以前的恩恩怨怨,从今以后一笔勾消,本宫绝不食言。如果你败在了她的手中,你从此以后都留在万花谷中,直到我永固宫得到那样东西! 这算是你与本宫的一场赌斗,这里的各位高手算是见证人。怎么样,这赌斗算是公平吧?这次,本宫可没有欺负你!” 李风云想了想,天下间可没有听说哪位女子已经踏入了绝世高手之境,也没有听说除永固宫主外哪位女子已经点燃了心灯。既然两者都不是,李风云完全有把握胜过那台上的女子。 “此话当真?”李风云望向永固宫主。 永固宫主点头道:“本宫所说的话,几时有虚言?李风云,本宫先提醒你,她与你有血海深仇,如若就算她杀了你也并不奇怪,你若不敌,最好趁早认输,否则要是丢了性命,也是你自找的,在场的高手可不许出手阻拦。当然,你若有本事杀了她,本宫也不会阻拦。” 李风云自出江湖以来,杀人无算,天下间与他有仇的人何止千万,所以,永固宫主的话,他并未放在心上,笑道:“那是自然,些许仇恨,我李风云还怕担当不起?” 说罢,抽出宵练、幽影两把宝刀,纵身跃上石台,上前拱手道:“在下李风云,请问前辈是万花谷中的哪一位?”在李风云心中,能被永固宫主派上来与他擂台比武的,武功修为必定不低,就算武功不如孙婆婆,也应当相差无几。有如此修为的,年纪一定不轻,一声前辈,她应该当得起。 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抖掉身上的斗篷,慢慢转过身来,手中提着一柄绿皮的宝剑,冷冷地道:“李风云,你说我是谁?” “啊?是你!”见到此女的脸庞,李风云手中的宵练、幽影两把宝刀“嘡啷”、“嘡啷”两声掉在了地上,李风云满脸震惊,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止是李风云惊呆了,台下所有曾认得此女的人都惊呆了。苏语侬大声叫道:“风云哥,快下来,你不能跟她打,最多奴家就呆在万花谷,不出去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一剑 是杜如月,怎么会是她? 李风云曾想过很多种与杜如月在相见时的情景,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过会与她在这石台上相见。 这不可能,永固宫主怎会派她上场与他比斗?这绝不可能!杜如月的武功修为如何,李风云心知肚明,纵使这两年多来,她突破到了一流宗师境界,也与他相差甚远,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这并非说杜如月的资质比他差,而是因为彼此修炼的功法决定的。 杜如月修炼的基础功法是《玉女心经》。 《玉女心经》本质上是玉虚宫的传承,属于玄宗正法。玄宗正法讲究的是根基扎实,一步一个脚印,最忌惮拔苗助长。玄宗正法的好处是根基稳厚,虽然初期的修为的增长并不显著,但修习到后来,比较起其他功法,更容易突破境界,而且没有什么隐忧。即便是资质普通的弟子,经过十多年的苦练,踏入到二流境界问题不大。数十年后,成为二流后期,乃至二流顶尖的修为,是可以预期的。 而李风云修炼的是《北冥神功》。 《北冥神功》源自于《明镜心灯》,《明镜心灯》也是玄宗正法,只不过《北冥神功》由天罡宗祖师李乘风所创,有些投机取巧的成分,功法有许多缺陷。虽然初期练习此功法,修为增长神速,但是会留下很大的隐患,说它是一门邪功也丝毫不为过。 在了然大师与李苍穹没有改良此功法之前,北冥神功最多也只能练习到一流宗师境界。而且修炼北冥神功者,要么最终会走火入魔而死,要么被江湖中人追杀而亡,几乎没有一个有好结果。 在了然大师与李苍穹没有改良此功法之后,李苍穹凭借北冥神功,踏入并且超越了绝世高手的境界,成为当时武林的第一人,从古至今这样的高手也是屈指可数。但是北冥神功却留下了另外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天人五衰。李苍穹没有躲过,了然大师没有躲过,李风云同样没有躲过。 按照李风云原本的计算,以杜如月的资质,顺利的话,至少总还要三、四年才会踏入一流宗师的境界。再修炼十多年,如果运气好的话,点燃心灯,或许能在四十岁之前跨入绝世高手的行列。即便没有觅到这个机缘,成为绝顶的一流高手,修为堪与疯和尚、孙婆婆相抗衡,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现在杜如月现在就站在这石台上,站在他的面前,这意味着,杜如月已经踏入了一流境界,而且修为不会太低。很可能杜如月的修为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孙婆婆,要不然,永固宫主不可能让杜如月上台与李风云比试。 永固宫主与李风对过三掌,不可能不知道李风云的修为。即便李风云在近三个月前,曾身受重伤,内力几乎被永固宫主消尽。不过,修为到了一流绝顶的地步,内力的恢复速度十分惊人。即便只恢复了半成功力,那也不是初入一流境界的高手能抗衡的。 想到这里,李风云猛地转过头去,冲着永固宫主怒吼道:“永固宫主,你对如月究竟做了什么?她可是你的徒弟,你究竟让她练了什么邪功?”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李风云懂。除了练习某一门邪功,杜如月的武功不可能在短短两年之内进步如此神速。邪功的危害,李风云自己就深有体会。有这样神速的武功,据李风云所知,也只有两种,一种是他所练习的《北冥神功》,另一种是便是薛霸所练习的《七绝玄功》。 “臭小子,你在胡说什么?”永固宫主几时被人这般当面叱喝过,顿时气的脸色发青,“如月是本宫的弟子,本宫如何教弟子,几时轮得到你这臭小子来管?李风云,你休要找借口,你若不敢比斗,就赶快滚下来,从此老老实实呆在万花谷中,一步也不许离开!” “捡起你的刀,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做个了断!”杜如月缓缓抽出手中的宝剑,顺手将手中的剑鞘一扔,剑鞘化作一道绿光,扎入台边的一棵碗口粗的大树中,将碗口粗的大树扎穿。 台下观战的苏语侬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两年,她跟着李风云见识了不少武林高手,苏语侬很清楚,这不是一般的一流高手可以做到的,要知道那只是一只剑鞘。 仅凭一只剑鞘,将碗口粗的大树击断,并不算什么,一流高手都能做到,但是只扎穿出一个洞来,而不伤及其它,整棵树甚至动也不动,能做到这一点,说明杜如月有极其深厚的内力修为。与其说是剑鞘将树扎穿,还不如说汇聚在剑鞘末端的内力,已经将树硬生生震出一个孔洞来,孔洞之内的木质,已经随着这一击,化为了齑粉。这内力修为,这对真元的精确控制,很可能已经超过了受伤之前的李风云。 李风云心中感到一阵苦涩,回过头来,对杜如月道:“如月,你便那般的恨我?” 杜如月没有回答,眼中一片漠然,只是将手中宝剑缓缓指向李风云,淡淡地道:“捡起你的刀!”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李风云接着道。 “捡起你的刀!”杜如月打断李风云的话,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你就不肯多听我说一句话?”李风云心中只觉酸楚难当。 “刷”剑光一闪,宝剑分心刺来。 李风云斜跨出一步,让过宝剑的锋芒,杜如月仍站在原地,宝剑指着李风云,仿佛一直都未曾动过,如同一尊亘古未化的冰雕。 那一剑,并不凌厉,简简单单没有什么花俏,但是,就在那一剑刺出的那刹那间,李风云感到了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那不是印象中熟悉的杜如月,就算是杜如月对他心怀恨意,满是愤怒,也不该是如此。 那一剑,李风云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恨意与怒气,有的只是冷若冰霜的冰冷与无情,就仿佛那一剑不是刺向一个人,而是刺向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头。这不是人所该有的感情,更不该是杜如月该有的感情。 无论杜如月对他是愤怒也好,痛恨也罢,李风云都能理解,但是这种全然的漠视,李风云却无法接受。 “不,不对,你不是杜如月,你究竟是谁,为何要伪装成她的样子?”李风云大声喝道。 众人都呆了,不明白李风云为何这般说。 苏语侬更是不解,叫道:“风云哥哥,你疯了么?她就是杜如月呀!” 第六百三十五章 危在旦夕 “臭小子,你住口!”孙婆婆猛地一顿手中的铁拐杖,大声喝道,“臭小子,若不是因为你,如月怎会变成如今这模样?你如果不想如月死,就赶快与她比试,赶紧结束掉这场比试!” “你说什么?”李风云大惑不解,旋即又想到了永固宫主,转过身去对永固宫主大声嗔目喝道:“永固宫主,你究竟给如月施展了什么妖法,将如月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你说,是不是你要挟了如月,让他服用了什么药物? 你快给如月解药,否则,如月要是有三长两短,我李风云纵使是粉身碎骨,也定要将永固宫化为齑粉!” “哈哈哈哈,李风云,你若是有这本事,直管来便是。我永固宫几时怕过谁?”永固宫主冷笑道。 孙婆婆顿杖猛喝道:“李风云,你要打便打,说那些废话做什么?何必要撩动如月的感情?如月,还不快动手,你还等什么?” 孙婆婆的话音未落,李风云突然感到背后汗毛倒数,毛孔紧缩,一股巨大的威胁从背后袭来。李风云不及多想,本能地一弯腰,一道寒波几乎是贴着后背掠过,李风云的头发被那道寒波削去一大片,发髻散落下来,显得十分狼狈。 李风云大惊,他很清楚那道寒波是什么,那是剑煞。 剑煞,又称刀煞,一般只有踏入绝世高手之境才能斩出,当然,一流高手点燃心灯后也有机会领悟到剑煞,李风云便是在点燃心灯后悟到的刀煞。其实对于绝世高手,就无所谓剑煞或者刀煞,一拳打出,一掌拍出,如果不是刻意收敛,其中必然含有煞气。 杜如月这一剑,不止是让李风云大惊失色,同样让观战的几大绝世高手大多露出了惊异之色。一剑斩出的剑煞,这意味着,杜如月至少已经点燃了心灯,甚至已经踏入绝世高手之境。杜如月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居然便点燃了心灯,这样的修炼速度,从古至今,就算不是空前绝后,恐怕也是屈指可数了。 燕无双眉头紧皱,了然大师双手合十,两人都紧盯着石台之上。对于这场比斗的胜负,两人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和清楚,即使李风云的修为已经到了一流绝顶高手的境界,与一个已经点燃心灯,甚至可能踏入绝世高手之境的高手来说,其实都算不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李风云也已经点燃了心灯。 玉虚真人也十分惊讶,杜如月是他的徒孙,他当然见过,但是他也没料到杜如月已经点燃了心灯。 刚刚躲过杜如月拦腰斩来的那一道剑煞,李风云心中陡然又生警觉,脚尖一点地,身子团成一团,凭空跃起,“刷”“刷”两道剑煞从他身下险险地掠过,如若他反应再慢一点,这两道剑煞足已将他砍成四块。以李风云现在的本事,可挡不住剑煞,如果说一定要挡,也只能以刀煞对剑煞,可是,李风云并不知道这一点。 石台上人影晃动,残影处处,苏语侬已经看不清李风云与杜如月的动作了,甚至分不清两人身影的虚实。 转眼间数十招过去,李风云一直都被杜如月逼着打,四处躲闪,形势岌岌可危。李风云始终只是躲避,没有还手。并非是他没有还手的机会,而是李风云与杜如月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丈之外,如若还手,李风云必须动用刀煞。而李风云对刀煞的把控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对杜如月的实力同样也没有把握,一旦出手,很难保证不会重伤甚至杀了杜如月。 对于杜如月,李风云又怎能下得去手? 杜如月的攻击越来越凶猛快速,如果李风云没有敏锐的预知能力,只怕他早已经死在了杜如月的剑煞之下。 可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只要李风云一招不慎,轻则会身受重伤,重则就会丢掉性命。燕无双叹了口气,大声叫道:“小师弟,你不是杜姑娘的对手,跳下石台认输吧,留在万花谷中,总好过被杀!” 李风云没有认输,他也并不打算认输,他看出来,杜如月应该是刚刚点燃心灯没多久,领悟到剑煞也没有多久,对剑煞的控制如他一般极为粗疏。如果让他靠近杜如月,李风云自信还是能凭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制住杜如月而不伤她。杜如月武功修为虽高,但论到实战经验,却远不如李风云。 可是想要靠近杜如月,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杜如月当然知道若论打斗技巧的掌握和实战经验,她比不上李风云,一旦让李风云逼近身来,她的剑煞立刻就显得有些鸡肋,毕竟,她还没有悟出如何不通过宝剑,斩出剑煞。因此,杜如月的宝剑犹如化作了一团剑芒,剑煞成片成片的飞出,根本不给李风云任何接近的机会。 “噗”李风云一个不留神,左臂被剑煞的锋芒带到,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染红了半个袖子。苏语侬惊叫了一声,抓住燕无双的胳膊,急叫道:“燕大哥,燕大侠,你快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风云哥哥会死的!” 燕无双怎会不知,转头望向永固宫主:“宫主,快让杜姑娘住手吧!这场比试,我们认输!” “哈哈哈哈!”永固宫主大笑数声,笑声中带着几分疯狂与得意,“你认输,可那臭小子没有认输。要本宫让如月放过李风云也不是不行,你求本宫啊,你求本宫,或许本宫会一时心软,放过那臭小子!” 燕无双犹豫了一下,答道:“好吧,就算我求你,你快让杜姑娘住手!” “你求我?”永固宫主眼中猛然透出一股怒火,“本宫求了你十年,求你帮帮本宫,恢复我大唐的江山社稷,你答应过没有?现在你却来求我? 燕无双,燕大侠,燕师兄,你不是向来高傲,高高在上,从不求人的么?今天你却来求我?十多年前,你为了那个贱女人来求我,现在,你居然为了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臭小子来求我,你的高傲去了哪里?你又几曾为了本宫求过别人? 燕无双,就算你求本宫也没有用,本宫告诉你,当年本宫没有答应你,现在本宫同样不会答应你!” 苏语侬眼中一阵错愕,她想不明白永固宫主为何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更琢磨不透永固宫主的心思。 “杜如月,杀了李风云!杀了那无情薄悻的臭男人!”永固宫主不理燕无双,冲着石台上大声吼道。 “宫主!”孙婆婆急叫道,“不能再逼如月了,她会走火如魔的!” 第六百三十六章 胜负 “你住口!”永固宫主愤怒地瞪了孙婆婆一眼,冲着石台上的杜如月大声叫道:“杀了他,这世上无情无义的男人都该死!” “刷”“刷”“刷”“刷”…… 剑煞如同雪花般地朝李风云涌来,李风云躲闪不及,背部和大腿上接连被剑煞蹭到,血流如注。 燕无双脸色大变,正要纵身跃上石台,却被了然大师一把拉住:“燕大侠,你莫急,你看!李施主原来也点燃了心灯!” 原来,李风云被剑煞割伤数处后,身手已经不如刚才那般灵活,眼见杜如月斩出几道剑煞他无法完全躲过,下意识地拍出数掌,几道刀煞拍了出去,正好迎向了那几道剑煞,两者相撞,化作了一阵扩散的狂风,竟然彼此抵消掉了。 “原来刀煞是可以抵挡剑煞的!”李风云心定下来了,又接连拍出几掌,击散了杜如月袭来的刀煞。本来他的刀煞时灵时不灵,特别是手中无刀时,若是在平时练习之时,十掌能拍出四到五道刀煞,已经是算非常不错了。可是,现在在这危难之际,竟然掌掌都能拍出刀煞,杜如月的剑煞一时威胁不到李风云。 了然大师、玉虚真人、燕无双等人惊呆了,杜如月点燃了心灯成为一流顶尖高手已经让他们十分震惊,没想到李风云也点燃了心灯,也领悟出了刀煞,要知李风云比杜如月大不了几岁,几时点燃心灯变得如此容易? “这傻小子,既然点燃了心灯,悟出了刀煞,刚才为何不使出来?”燕无双放下心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看是李施主宅心仁厚,不肯伤了杜姑娘吧!看来,李施主对刀煞的应用所知并不多!”了然大师经常闭关,不问江湖中的事,对李风云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并不晓得李风云与杜如月之间曾有一段孽缘。 “风云哥哥是不是没事了?”看到燕无双、了然大师风轻云淡的样子,苏语侬虽然看不懂石台上的比斗,但是也猜到李风云多半没有危险。 了然大师点点头,道:“既然李施主也点燃了心灯,悟出了刀煞,那在这石台上,应该已经足以自保。不过,李施主如果仍旧心存仁厚,不肯向杜姑娘出手,这场比试,多半他想要赢也难!” 比试并没有因为李风云施展出刀煞而变得和缓,反而更加激烈,要知道两名点燃心灯的高手交手,威力何其大,石台之坑坑洼洼,密布了着无数道剑痕和裂痕,整座石台,被足足削掉了三寸有余,不复原来的模样。迸裂的碎石四处乱溅,石台之上铺满了鸽蛋大小的碎石,更多的碎石被激起的狂风卷起,射向石台四周,逼得观战的众人往后又退出了两三丈的距离。 这场比斗之后,这石台如若不再做休整,看来是不能使用了。 “刷”李风云避过三道剑煞,又拍出两掌,放出两股刀煞打散两道剑煞,终于瞅住一个空子,贴到杜如月身边。 杜如月显然没料到在如此密集剑煞之中,李风云竟然能抓住那一刹那的机会贴了上来,一点脚尖,急忙向后掠去。她对剑煞的控制要比李风云精细和玄妙,但是却还不能不借助宝剑斩出剑煞,如果让李风云贴上来,她的剑煞就攻击不到李风云,她也就失去了最有利的攻击和屏障。 李风云与杜如月斗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把握住机会,瞅准杜如月那刹那的破绽贴了过来,哪肯再让杜如月再闪开。如影随形,两人彼此距离不足一尺,如两只缠绵在一起的蝴蝶,杜如月使出全身解数,竟然无法摆脱李风云。 毕竟,杜如月的武功修为虽然现在已经不弱于李风云,但论实战经验,却要少得可怜。在这近身格斗时,她明显吃亏。 “刷”,杜如月斜劈出一剑,想要逼开李风云。 李风云毫不在意,伸手一弹,指间已经带有刀煞,只听“叮”的一声,杜如月手中宝剑依旧是那把绿鹊,虽然也是一把难得的宝剑,但是品质远不能与赤练、幽影宝刀相比,禁不住李风云这一指,被李风云的刀煞硬生生震断,半截断剑跌落在石台之上。 杜如月一失神,手中握着空荡荡的绿鹊,怔然地道:“你毁了我的绿鹊!” 高手交战,哪容得她失神,李风云身形一闪,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单手抵住她的后心,掌中内力含而不吐,低声道:“如月,不要再打了,你输了!” 到了这个时候,这场比斗就该结束了,谁都看得出杜如月的性命就在李风云的掌握之中。只要李风云掌中真元一吐,立刻便能震碎杜如月的心脉,教杜如月香消玉殒,任何挣扎都没有意义。 “哈哈哈哈,李风云,你杀了我全家,难道还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比斗吗?”杜如月尖声冷笑道,“今天这一战,没有胜负,只有死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说罢,杜如月根本不顾忌李风云抵住她后心的手掌,一扭身,将手中的半柄宝剑向李风云掷来。 李风云怎会真狠手杀杜如月?心中一阵黯然,不觉万念俱灰,只得收回了手掌,一侧身,让过了杜如月射出的那半截宝剑,这时乌光一闪,李风云看得清楚,杜如月手持赤练宝刀,直斩向他的脖子。 原来刚才两人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腾挪到了两人刚交手时的地方。李风云的两把宝刀就落在那里。杜如月掷出那半柄宝剑之后,顺势一伏身,抄起了地上的赤练宝刀,接着一刀便斩向李风云。 李风云避开了杜如月的那半截宝剑,心中万念俱灰,还在想着杜如月刚才的话,手上自然也就慢了半拍,等明白过来时,这时想躲,还哪里躲得开? 李风云知道自己躲不开了,闭上眼睛,暗道一声:“我命休矣!”心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当初,我便是靠着这柄赤练宝刀出人头地,赤练刀下,不知杀过多人命,就连杜重威,也是用这把宝刀斩下的脑袋。如今我也要被赤练刀斩去头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 第六百三十七章 生死一刹那 “住手!” “不要!” “停手!” …… 石台上的众高手原本以为李风云胜券在握,比试已经结束,哪料到转眼之将风云突变,纷纷开口喝止,就连玉虚真人也变了颜色,大声叫道,四道身影如箭一般地掠向石台之上。 时间变得缓慢,李风云感到脖子间一阵剧痛,刀锋破开皮肤的感觉清晰可辨,往事历历涌现在脑海中。 此时的李风云,犹如漂浮于云端,一幕一幕看着往事的流逝,一弹指顷浮生过。 “一弹指有六十刹那,一刹那有九百个生灭,一个生灭就是一念,一念就能到西方极乐世界,再一念就回来了!”那一夜,记忆中月明星稀,太湖之畔的大青石上,清风徐徐吹过,杜如月依伏在李风云的身侧,轻轻地问道,“如果到了生命的最后那一刹那,你想到的是谁,会是我么?” “你不是说了,一刹那有九百个生灭。九百个生灭啊,就是九百辈子,这九百辈子,我想的一定是你。都说三生三世便是缘分,我用九百个生灭来想你,不知算是什么?”李风云轻轻勾着杜如月的鼻子,半打趣地问道。 可是,在这最临近死亡的那一刹那,李风云发现当初所说的话并不完全是那样了。 一刹那是否会真有九百个生灭,李风云并不知道,但是在呈现在他眼前的这一生灭中,李风云不止看到了杜如月,还看到了很多很多其他的人。很多他忘记了,甚至是从不曾在意过的人。原来他心中藏有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就连李风云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仔仔细细收藏在那一生灭间。 难怪几乎所有的人在离开阳世之前,都会流下两滴眼泪。这两滴眼泪是对这一生的悔恨么? “是我错了吗?”回顾这一生所做过的所有的事情,李风云问自己。 “不,我没做错!”李风云怒吼道,“纵使时光倒转,一切还能从头再来一次,我依然还会这般做,而且,我也未必能做得比这一次更好!” 随着这一声怒吼,所有的画面都破碎了,如泡影般幻灭了,化作一团云烟,不留踪迹。 “……快,快,风云哥哥的大血管已经被斩断了,支撑不了多久,快封住他全身各处的穴道……”李风云恍惚之间又听见苏语侬的声音,这是第二生灭么?李风云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觉的眼皮沉甸甸的,不知如何受力,原本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竟然无法做到。 脖子间很痛,暖暖的、黏糊糊的十分难受,脑袋也昏昏沉沉,几欲睡去。 “……风云哥哥,你不能睡去啊!”耳边似乎有苏语侬在大声呼喊,不过显得那么缥缈而且遥远,李风云觉得自己非常疲惫,非常想睡去。 忽然,左手一阵剧痛传来,整条左臂一阵难忍的酸痛,李风云整个身子不由得一颤。 是分筋错骨手,李风云灵台间一阵清明。 “不对,我还没有死!”李风云立刻意识到这一点,“还有那么多事情我还没有做,我怎么能死?就这么死了,我该有多么不甘心?” 猛然间,李风云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一张美丽清秀的俏脸出现在李风云面前,是苏语侬。 “风云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终于止住了血。”苏语侬大喜,脸上还挂着泪,浑身都是血迹,“风云哥哥,你支持住,千万别睡过去了。你要真睡过去了,谁都救不了你了!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么?” “能……能……怎……怎么……”李风云想要询问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十分气短,就连吐出几个字也有些力不从心。 “能听到就好!”苏语侬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泪水和血迹,“你千万别动,也别说话,牵动了伤口,让大血管再迸裂就麻烦了!你只需想着,配合燕大哥的真元运转你的内力,让血液避开你颈间的大血管,通过其他细小的血管输血便成了。千万别睡过去了!”苏语侬再三交代道。 虽然李风云感到脑袋中睡意重重,此时也明白苏语侬此时这话的重要性,要是此时睡过去了,也许永远就真的睡过去了,就这样死去,教他如何心甘? 李风云拼命抵抗着睡魔,感知着体内的真元。不多时,便发现一股温暖柔的真元在他身体经脉中游走,这股真元,他十分熟悉。李风云知道,这一定是大师兄燕无双输入他体内的真气。李风云急忙以意御气,调动体内的内力随着这股柔和的真元转动。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苏语侬道:“好了,总算保住风云哥哥的一条命。风云哥哥,你别动,虽然你脖子上的大血管已经缝补好了,黑玉膏已经让它基本愈合,但是还是很危险。好险,幸亏杜姐姐手下留情,没有完全斩断你的大血管和脖子上的筋脉,要不然,奴家医术再好,也救你不过来! 也亏得了然大师的血能与你的血相融,要不然,你全身的血就该流光了,嗯,这推换血之法,还值得研究一下。为何只有了然大师的血能与你相融?而别人的血会与你的血结成血块?”苏语侬轻吐了一口气,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一圈一圈给李风云裹着纱布。 李风云发现他此时的脑袋和脖子已经被裹着了一个粽子,中间似乎还用软木固定过,就算他想要动,也半点也动不得。 “现在你还不能挪动地方,至少这一天一夜你不能挪动地方。奴家想,以你那变态的恢复能力,加上我的黑玉膏,再有一天一夜,你脖子上的伤该能愈合了吧!”苏语侬道,“说也奇怪,你武功那么高,为何反而总是受伤?两个多月前你刚刚受过一次伤,现在差点吧命又给搭上。唉,真不省心,看来以后,奴家还是时时刻刻跟着你,免得你再受什么要命的伤。” 两个多月前永固宫主打伤李风云,当时李风云的伤势也是苏语侬给医治的。只是苏语侬给李风云敷好药,交代过看守李风云的路惊鸿后,就被永固宫主带走。 想了想,苏语侬又道:“风云哥哥,你这里没多大危险了,有了然大师,燕大侠和路庄主照看应该没事,奴家去看看杜姐姐,她似乎有些不对。奇怪,你并未对她做什么,她怎会突然吐出一大口血,似乎也受了很重的伤?”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太上忘情决(1) 李风云心中一动,睁开眼睛望向苏语侬,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话来。苏语侬何等聪明,立刻猜出了李风云的想法,轻声道:“你放心,杜姐姐的伤包在奴家的身上。还有,杜姐姐究竟修炼了什么古怪功法,奴家也一定会打探清楚。” 说罢,苏语侬站起身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跟在一旁侍奉的永固宫弟子说了几句话,便随那弟子而去。 软塌上的杜如月只盖了一床薄薄的衾被,脸色苍白,显得尤为的楚楚可怜。 李风云之所以能够捡回一条命来,并不是因为燕无双、了然大师等人出手及时的缘故,千钧一发之际,他们距离李风云足有五六丈的距离,根本不可能从杜如月手中救下李风云。李风云之所以能大难不死,完全是因为当宵练宝刀斩破李风云脖子之时,突然之间,杜如月心软了。 不错,是杜如月自己住手了,她实在是下不去手,虽然眼前之人杀了她的父亲,毁了她的家族,她曾发誓要杀掉他。可是真到了那一刻,从李风云脖子处迸射出的鲜血如此刺目,深深地刺痛了杜如月的心。 她曾经想过,杀了李风云,然后再自杀去九泉之下陪他,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当那一刻来临之时,杜如月发现自己的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掀起了滔天狂澜,那一刀,她无法再砍下去。“嘡啷”一声,扔下宵练宝刀,杜如月掩面失声痛哭,旋即“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体内经脉中的真气完全失控,如失控的马群一般,在她体内胡乱的践踏。 这时,若不是永固宫主及时地冲上石台,一掌拍晕了她,只怕就在当时,杜如月就该走火入魔,爆体身亡了。 永固宫主打晕了杜如月,也只是权宜之计,就算为她输入真元,强行压制住乱蹿的内力,也只能镇得住一时。 “尚云,究竟是怎回事,如月她修炼的究竟是什么功夫,你怎么会教她修炼这等功夫?”在永固宫主用内力强行镇压住杜如月体内的真气之后,玉虚真人探过杜如月的伤势之后,满脸疑惑,对永固宫主问道。 李尚云是永固宫主的名字,天下间直接叫永固宫主名字的人,恐怕也只有她师父玉虚真人了。虽然还有一人,永固宫主很希望他也能这么叫她,可是他不肯,从未这么叫过她,一次也没有过。 苦笑一声,永固宫主答道:“师父,如月这门功法,名叫《太上忘情诀》,并非徒儿教她的。是她自己不知几时从外面得来的。弟子发现时,她已经偷偷地练习了一段时间,不能再回头了。” 永固宫主说着,从杜如月房中的书架上翻出一本簿册,递给玉虚真人:“就是这一本,徒儿也知这功法有很大的问题,只可惜弟子发现得太晚,已经无法阻止她了!” 玉虚真人接过那簿册,只见那簿册的书页也不知是由什么织成,似绢非绢,似帛非帛,纹理十分致密,每一页又薄如蝉翼,封面上写着五个字:“太上忘情诀”。玉虚真人翻开《太上忘情决》仔细地看了一遍,方才合上书,细细地思索,面露忧色。 “师父,你看如月她,还有救么?”永固宫主忍不住问道。 “果然是这功法,没想到这传说中的功法还存留于世!”玉虚真人神情凝重,叹息道,“此书缺陷极大,如月修炼了这功法,可不是件好事。现在除了强行压制住这孩子体内混乱的真气,不让她的真气发作,走火入魔,为师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如果虞不全还活着就好了,天下间只怕也只有他或许能救得了这孩子。” “苏语侬呢?她可是虞不全的唯一亲传弟子,难道她就不成么?”永固宫主急声问道,“本宫这就去找苏语侬来,她若救不活如月,本宫便杀了她,让她给如月陪葬!” 玉虚真人一把拦住永固宫主,斥责道:“尚云,你何时才能改掉这迁怒于人的脾气?如月身受重伤,究其因缘,还是在她自己身上,又与苏姑娘何干?你杀了苏姑娘便能救得了如月吗?”此时,永固宫主心中最想杀的,可不是苏语侬,只是玉虚真人在此,她不便将此人的名字说出来。 永固宫主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天下间也只有玉虚真人能如此斥责她了。也只有玉虚真人的话,永固宫主还听得进去几句。 玉虚真人叹了口气,道:“尚云,当初你骤逢大变,国破家亡,心中种下魔根,师父也是能明白的。可是,天下哪有不灭的王朝?即便是强如秦、汉,到头来也不过是留下秦时明月汉时关罢了,你何时才能看透? 唉,天下之势,只可顺势而为,不可逆势而动,无为而无不为。做人当如此,争天下也当如此。你明白么?” “弟子明白!”永固宫主缓缓抬起头,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可是弟子心中的恨却难消!师父,只怕弟子一生也难入玄武宫了!” 玉虚道人摇摇头,道:“尚云,你入不入玄武宫并不重要。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为师只担心你执拗于心中的仇恨,难以踏入大成之境。也许,哪一天你真正放下了心中的种种执念,才是你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时。”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外永固宫的弟子禀报,苏语侬求见。 永固宫主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吧!”对于苏语侬能否医好杜如月,永固宫主已经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玉虚道人都说了,即便虞不全复生,也只是“或许能”救得了杜如月,更何况是虞不全的徒弟苏语侬?她才多大,最多才二十岁,即便从娘胎之时学医,又能学成虞不全几成的本事? 苏语侬已经换一套干净的衣服,身上的血迹也已经洗干净。见过玉虚道人与永固宫主后,玉虚道人问道:“李师侄现在怎样?”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太上忘情决(2) 苏语侬答道:“多谢玉虚爷爷,奴家已经给风云哥哥接好了被斩断的血管与经脉,又敷上了秘制的黑玉续断膏,这几日只要小心伤口不再迸裂,不发烧,应该危险不大。” “那样便好!”玉虚道人略微放下一些心来,“倘若李师侄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老道日后有什么老脸去见师兄?”说着,望了望永固宫主。 永固宫主当然明白玉虚真人的意思,玉虚真人对她如此处理李风云之事,实际上是有些不满的。 苏语侬不愿在此时多谈李风云的事,直入主题道:“玉虚爷爷,永固宫主,不知道杜姐姐的伤势如何?奴家瞧她只怕是行功岔了气,伤得也不轻。奴家自幼跟着师父学医多年,也略懂一点岐黄之术,不如让奴家为如月姐姐把一把脉。” 永固宫主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如月的脉象有些怪异,唉,也不知她能否过得了这一关!” “杜姐姐的伤势有这么严重么?”苏语侬微微有些失色,走到杜如月的床边,一手托起杜如月的小手,玉葱般的手指轻搭在杜如月手腕上。 稍许时间过去,苏语侬放下杜如月的手,又仔细翻看了一下杜如月的眼皮等五官,才站起身来,郑重地问道:“如月姐姐的情况果真是很危险,比奴家料想的要危险许多。奴家想问宫主几个问题,还请宫主一定要如实告诉奴家。或许,奴家还有办法能救得了如月姐姐。” 永固宫主大感意外,问道:“你真的能救得了如月?” 苏语侬神色凝重,答道:“宫主,现在奴家还不能说一定能救得了杜姐姐,总要找出杜姐姐的根源才行。好在奴家曾经也曾把得过一起类似的脉象,对这种脉象略有些心得,或许能够对治疗如月姐姐有些帮助。” “你把得过类似的脉象?”永固宫主大为惊讶,“你确定是经脉倒转,去无定向?他是谁?” 苏语侬点了点头,道:“做大夫的,是不能骗病人的。奴家四个多月前的确曾遇到过一起类似的脉象。只可惜,那人应该已经在人世了。那人叫薛霸。” “薛霸?”永固宫主、玉虚真人彼此望了一眼,对此人,两人都没有什么印象。 “苏姑娘,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只要能救得了如月,本宫什么都可以回答你!”永固宫主道。永固宫主一生并无子女,杜如月就如她的亲生女儿一般,永固宫主虽然杀伐果断,有时显得不近人情,但是,试问天下人谁无情?对于杜如月,永固宫主真的可谓是没有丝毫保留。 “那好,奴家便问了,如果当中语侬有什么触怒之处,还请玉虚爷爷和宫主体谅!”苏语侬理了理思路,问道,“请问宫主,如月姐姐究竟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似乎并非是玄门正法。” 永固宫主怔了怔,正在琢磨该如何回答苏语侬的问题,玉虚真人已经开口答道:“如月这孩子的确修炼的是玄门正法,只不过,这门功法实在是太古老了,有很大的缺陷,如今已经没有人再修炼了。这门功法名叫是《太上忘情诀》。” “《太上忘情诀》?不是《七绝玄功》么?”苏语侬大为惊讶,脱口而出道。 “《七绝玄功》?”永固宫主显然也知道《七绝玄功》,对《七绝玄功》有所了解,面露怒色,道,“我永固宫怎会修炼那等邪功?” 玉虚真人止住永固宫主,道:“其实《七绝玄功》与《太上忘情诀》的确有渊源,苏姑娘有此误解,也不奇怪!” “《七绝玄功》与《太上忘情诀》有渊源?”永固宫主不解,问道,苏语侬也很奇怪,也很想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渊源。 玉虚真人解释道:“据老道所知,《太上忘情诀》其实是先秦之时,炼气士所修的一门功法,这套功法原本并非武学功法,乃是上古之时,炼气士为求长生不老之术而总结出来的一套练气之法。与我道家的功法,有许多共通之处,说是玄宗正法,也并不为过。 但是这套功法,实在是有太大的缺陷,想要依靠这《太上忘情诀》修成长生不老,无异于缘木求鱼,根本不可能成功。因为这套功法,最终的目的,是要禁绝七情六欲,甚至是思想。 当时的炼气士认为,人之所以不能长生不老,就是因为有太多爱恨情仇、七情六欲。《黄帝内经》就有“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之说。比如石头,无爱无恨,无情无欲,也无心思,所以才能万年长存。 所以,《太上忘情决》便是以灭绝七情六欲为宗旨。此功如果练到最后,只怕真的会变成一块无知无觉,无情无欲的石头。 说来奇怪《太上忘情诀》虽然是一门炼气士的功法,如若真的修炼起来,却比世上任何一门武林功法都要强大快速。所先秦之时,不止是有一些炼气士在修炼这门功法,许多武林中人也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到这本奇功修炼。 修炼的人多了,这门功法的缺陷也渐渐显现出来,为人所知。 《太上忘情诀》以摒除七情六欲为目的,让修炼者的修为大进,但同样,反过来也是,修为者的修为越高,对七情六欲的波动就越严格。对于修炼此功的修炼者来说,七情六欲就是世上最毒的毒药。一旦七情六欲的波动超出了界限,轻则修炼者功力大损,疯悖癫狂,重则走火入魔,爆体身亡。而且此功法还有一处奇特之处,只要开始修炼此功,就不可能停下来,功力在不知不觉中必定会提升,没法控制。 试问天下中人,又有谁真能做到无知无觉,无情无欲?即便是隐居于山林,也难保会有情绪失控之时,所以,修炼《太上忘情诀》之人无一不落得惨淡收场、不得善终。 于是,后来先秦之时,无论是炼气士还是武林中人,都把《太上忘情诀》列为禁书,加以焚毁,不许门下弟子修炼。修炼《太上忘情诀》之人也渐渐消失,《太上忘情诀》也渐渐失传。 可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遗留一册《太上忘情诀》没有被毁去,这是天意么?” 说到此处,玉虚真人长叹一声。 “可是,《七绝玄功》与《太上忘情诀》究竟有什么关系?《太上忘情诀》不是已经被焚毁禁绝了,再无功法流传于世?”苏语侬问道。 玉虚道长摇头道:“世上的事哪有那般简单?人心恐怕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太上忘情诀》虽然已经被焚毁禁绝了,但是世上总有些人,不信邪也不死心。你瞧,如月不是也修炼了秘密流传下来的《太上忘情诀》么? 实际上,先秦之时,《太上忘情诀》被焚毁禁绝之后,仍然有人在偷偷地修炼此功,只是不再明目张胆罢了。这样又传了数百余年,这功法已经变得不全。《太上忘情诀》中绝大部分东西都已经失传,已经基本没有人修炼此功。 可是到了西汉末年,张角、张宝、张粱三人无意中再次得到了《太上忘情诀》的残卷,当时,他们并不知道那便是《太上忘情诀》,便依照残卷中的功法修炼,又用许多奇思妙想加以篡改修补,还真让他们三兄弟成功了,在很短的时间内,三兄弟先后踏入了绝世高手之境。张角三兄弟自认为得到了天书,激起了他们心中的野心,掀起了西汉末年的一场浩劫,那便是黄巾之乱。 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张角、张宝、张粱三人虽因此功踏入了绝世高手之境,但也在很短的时间内,也先后走火入魔,身殒道消。 张角、张宝、张粱三人死后,经过三人篡改修补过的《太上忘情诀》残卷却留了下来,经过数代人的修补,成为一门以吸取童子精元为修炼手段的邪功。这也就是后来的《七绝玄功》。” 第六百三十九章 冰封丹(1) 苏语侬迟疑了片刻,问道:“难道《太上忘情诀》并不是一吸取童子精元为修炼手段?” 玉虚真人答道:“当然不是!《太上忘情诀》虽然有许多缺陷,但也是上古炼气士的玄宗正法,怎会用此惨无人道之手段?当然,也不排除有些邪恶之辈会采取此种方法,毕竟,童子精元也属万物之精华,也算是炼气士采集真元的上好材料。 不过,上古正统的炼气之法,都不会选用童子精元。” “万物之精华?那是什么?难道不是天地灵气?”苏语侬有些不解。 “天地之灵气当然也算是万物之精华的一种。”玉虚真人想了想答道,“不过,上古之时,炼气士所汲取的万物之精华,可不止只有天地灵气。 先秦之时,炼气士可与如今的武林中的内家高手不同,讲究的是聚集内丹,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只可惜这一套东西渐渐大多都失传了,如今留传下来的内家功夫,不过是一些皮毛,说起来,算是炼气化神吧! 正是因为那一套东西渐渐失传,这才导致如今的修行之人大多选择外丹术。真正的炼气士越来越少,而修炼内家功夫的武林中人也渐渐崛起,算是炼气士的另一种传承吧! 那时,可汲取的万物之精华可算是多了,比如日出之时的那一抹紫气,那是太阳精华;又如明月抛洒的月华,那是太**华;灵玉中的那股灵气,那是灵玉精华;火山岩浆中溢出的那股炙气,那是火之精华……如是种种,举不胜举,古人认为,天之为物,必有其精华,只看取不取得出,能取多少而已。 如月所修炼的便是太**华。 而如今各门各派所修炼的可算是五行精华。” 苏语侬放下心来,如若杜如月真的变成了像薛霸那般吸取童子精元的怪物,她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救杜如月。又想到杜如月的武功修为,苏语侬问道:“难道月华比天地灵气还要厉害?” 玉虚真人解释道:“那不是一样的东西,很难做比较,只能说《太上忘情诀》的确是一门旷世奇功,难怪当初有那么多人去练它。” 苏语侬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那岂不是说,上古炼气士都很厉害?” “那倒也不是!”玉虚真人摇摇头,答道,“上古炼气士与如今的武林高手所追求的东西是不同的,不可一概而论。 就比如苏姑娘你,医术如今天下已经少有人能及,又岂是表示你武功已经盖世? 上古炼气士追求的是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最终的目地是抛弃肉身,阳神入道,羽化成仙。对于他们来说,肉身不过是渡往彼岸的船。 老道听说,曾经有人修炼这《太上忘情诀》,活了三百年。 但这并不是说,炼气士的实力就比习武者更强。 而习武者以提高肉身的各种能力为主,即便是修炼内功,也是为了改善肉身罢了。据老道所知,一般而言,炼气士是远远比不上习武者强大。只是这《太上忘情诀》有些特殊罢了!” “世上真有人修成神仙吗?”苏语侬有些好奇。 玉虚真人连连咳嗽了数声,显得有些尴尬,答道:“按理说是有的,老道也是修道之人,古来羽化登仙的传说不少,应该是有吧!只是老道缘浅,这么多年来,却无缘见识一个。” “那就是说还是没有!”苏语侬嘻嘻笑道。 “你这小丫头,未尽人事,焉知天事?”玉虚真人戳了戳苏语侬的脑袋。 永固宫主记挂杜如月,不愿再听苏语侬胡扯,冷声道:“苏姑娘,你究竟有没有把握救得了如月?” 苏语侬醒悟过来,此时与玉虚真人谈这些事情的确有些不妥,急忙正色又问了永固宫主一些关于杜如月的问题,方才道:“杜姐姐修炼了《太上忘情诀》,比武之时,七情突然不受控制,这才让她身受重伤,几乎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幸亏宫主反应及时,打晕了如月姐姐,又用真元压制住了她体内暴走的真元,让情况没有恶化,这才暂时保住了杜姐姐一命。” 永固宫主点点头,这些她是知道的。 “但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法!”苏语侬道,“如月姐姐虽然在昏迷之中,七情仍旧不受控制,时时仍有火入魔,爆体而亡的危险。 奴家有两个法子,也许能救得了如月姐姐。” “哪两个法子,快说!”永固宫主眼中一亮,问道。 “第一个法子,就是炼制一种可以抑制如月姐姐体内真元的毒药,禁锢住如月姐姐体内的真元。如月姐姐最大的问题,无非是因为体内的真元太过强大,而她又很难控住住七情,从而导致走火入魔。如若如月姐姐体内的真元被禁锢住了,那么她走火如魔的危险也就不解自解了。 只是这么一来,如月姐姐的一身修为,从此就算是付之东流了!” 永固宫主眼睛一黯,沉默了许久,方才摇摇头道:“这法子不成,如月修炼《太上忘情诀》有三年了,据本宫所知,这《太上忘情诀》每三十年为一轮回。三十年一到,如月如果到时如果没足够的功力,不能运转乾坤,挺过那一轮回,必死无疑。你这法子,也只不过是让她多活二十七年罢了!第二个法子是什么?” 苏语侬并不了解《太上忘情诀》,也不知三十年一轮回之说,见状又道:“那么,就只有第二个法子了。 第二个法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奴家也可以配置出一种丹药,名叫冰封丹,可以暂时禁锢住如月姐姐体内的真元。冰封丹药力有限,只能持续七天的时间。时间过了,对真元的禁锢也会消失。而且根据要禁锢真元的大小还能调整服用的数量。 如月姐姐醒来后,可根据她能控制住真元的大小,吞服冰封丹,直至完全控制住体内的真元。 但是这种方法也有其缺点,随着如月姐姐吞服冰封丹次数增多,冰封丹的药效也会逐渐减弱,直至完全没有效果。如果如月姐姐不能在药效完全消失之前,完全控制住体内的真元,或者日后如月姐姐七情再次失控,那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即使是奴家,也未必能再救得了她。” 第六百三十九章 冰封丹(2) 永固宫主想了想,道:“救一时,便是一时,苏姑娘,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苏语侬顿了一顿,道:“但是,炼制冰封丹,有两种主药极为难得。” “哪两味?”永固宫主眉头微皱。 “一味药材是千里雪映红,另一味药材是万年冰髓。”苏语侬答道。 “千里雪映红本宫这里有一些,万年冰髓是什么东西,哪里可寻得?”永固宫主问道。 苏语侬摇头道:“万年冰髓生于万年冰雪之地,奴家只知道有人在昆仑山和极北之地层找到过万年冰髓,究竟在哪里可以找得到,奴家也没有把握。” “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消遣本宫么?”永固宫主怒喝道,猛地一掌拍在身边的小圆桌面上,“啪”的一声,小圆桌上硬生生地拍出了一个手掌样的窟窿,细小的木屑撒了一地。 “尚云,莫要动怒!”玉虚真人劝说道。 永固宫主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道:“以师父和本宫的功力,还可压制住如月的伤势,在三个月内应该无事,你快去找万年冰髓。其他还需要什么药材,你告诉本宫,本宫让人赶紧采办。” 想了想,永固宫主又道:“那万年冰髓究竟是什么样子,你说来本宫听,本宫也会去派人寻找。万年冰髓,本宫也会派人去找,但还需苏姑娘亲自走一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苏语侬将那万年冰髓的样子和属性仔细的说了一遍,又将炼制冰封丹所需要的一应药材列举了出来,抄在一张纸上,方才道:“据奴家猜测,极北之地找到万年冰髓的可能性应该会比较大一些,待风云哥哥伤势稍愈,奴家便与风云哥哥一齐去极北之地找万年冰髓。至于昆仑山那边,就请宫主派人寻找吧!” 永固宫主腮帮子鼓了鼓,但终究心疼杜如月,只是瞪了苏语侬一眼,道:“你要带走李风云,本宫也不拦你,不过,要是你以为可以就此逃之夭夭,那就打错了算盘。如月如若有事,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宫也会抓你回来陪葬!” 苏语侬笑了起来,道:“宫主,你过虑了!奴家随师父学医多年,也算知道一些医德。就算是不相识的人,被奴家遇到,也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更何况是如月姐姐!” 说罢,苏语侬又提笔写下一个方子,交给永固宫主,道:“这个方子有安神之效,药材并不难得,小火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用,一日一剂,对如月姐姐颇有好处!” 又起身告辞,走到门边,苏语侬又回头道:“宫主神通广大,语侬当然自叹不如,不过,天下这么大,语侬若是真想走避,宫主又能耐我何?”说罢,嘻嘻一笑,转身离去。 “你……”永固宫主眼见苏语侬离去,心中虽有怒意,但也颇为佩服苏语侬的胆量。 李风云伤势虽然很重,但是并未伤到骨头,只是正好割破了大血管,伤了一条经脉,有苏语侬黑玉续断膏相助,他本身的体质又异于常人,恢复起来很快,不到三天,苏语侬拆开重重包裹的纱布,李风云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痊愈,血疤也已经脱落,只留下淡淡一道伤痕。 “难道你是属蟑螂的么?这样砍也砍不死你!”苏语侬拍了李风云一下,李风云跳了起来,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舍得死呢?”两天前,李风云伤势稍好,便被搬到了万花谷的一间客房内,此时,只有苏语侬与李风云两人。 “油腔滑调,哼,当奴家不知道,你心里只惦记着你那个如月!”苏语侬醋意十足地道。杜如月的伤势,苏语侬已经对李风云细细地说过。 “惦记她,也忘不了你呀!”李风云一把搂住苏语侬的纤腰,道,“这世上,也只有你们两人对我最好了!” “油嘴滑舌!”苏语侬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在李风云胸口画着圈圈,幽幽地问道,“如果奴家与杜姐姐同时都掉到水里,你会救谁?” 李风云有些傻眼了,女人,为何都喜欢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想了想,李风云答道:“你知道的,如月和你的水性都比我强,我跳进水里,准沉到水底去了!” “哼!”苏语侬忿忿地推开李风云,“就知道在你心中,如月姐姐更重要!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救她!” “别这样嘛!”李风云正琢磨用什么法子讨好苏语侬,忽听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苏姑娘与李大侠在吗?”是刘若水的声音。 “在……在!请进!”苏语侬急忙跳到一边,整理好衣衫,有些惊慌地答道,只觉的两颊有些发烫。 刘若水抬脚走了进来,佯装没有看到苏语侬两颊飞霞的样子,问道:“李大侠伤势好了么?” 李风云明白刘若水的来意,她是在催苏语侬与李风云早些启程,去寻找万年冰髓,急忙笑道:“好得差不多了,正与语侬商量着出发去找万年冰髓呢!” 刘若水笑道:“那正好,宫主交代过,如果两位要离开,不必向她辞行,就由我来送两位出万花谷。正巧我也向宫主那里讨了一份差事,同两位一起去极北之地寻找万年冰髓。两位一路上的一些杂事,都交给我好了。轿子已经准备好了,两位是准备现在启程,还是再等一会儿?” 显然,永固宫主还是不怎么放心李风云和苏语侬,派刘若水来监视他们。 “现在,现在就走!”李风云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答道。若不是苏语侬坚持要等他伤愈后才肯出发,他早就想离开万花谷,前往极北之地寻找万年冰髓。 两天前,燕无双和路惊鸿已经离开了万花谷,分别去了极北之地和昆仑山寻找万年冰髓。了然大师暂时会留在万花谷,帮忙永固宫主照看杜如月。三天前,为了救治李风云,了然大师给李风云推宫换血,虽然他修为精深、内力高强,气血强过许多年轻人,但毕竟年纪大了,一时间失去了那么多血,也正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李风云与苏语侬稍微收拾了一下,便随刘若水离开了万花谷。 第六百四十章 河中乱 刘若水的武功不弱,已经是二流顶尖的实力,只差一步便能踏入一流宗师境界。刘若水在永固宫年轻一代弟子中,资质也是顶尖的。踏入一流境界,也只是时间问题。 永固宫主能将刘若水派来监视李风云、苏语侬,也表明永固宫主对他们极其重视。直接拍一流高手来监视李风云、苏语侬,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永固宫的一流高手,总共也只有十多位,在如今局势风云激荡之时,难以抽出人手,而且,这些一流高手,除了永固宫主自己,其他的人最年轻的也有四十多岁。总不能派一名四十多岁的一流高手给李风云、苏语侬做保姆吧!一流高手也有一流高手的尊严。 而且,永固宫主看得清楚,李风云已经点燃了心灯,派一流高手或者是二流高手,其实没有多大的分别。李风云若真要对刘若水动手或者甩掉刘若水,即使派一名一流高手,结果也是一样。 李风云、苏语侬对刘若水的目的心照不宣,而且一路走下来,刘若水将他们也的确照顾得很好,省去了他们很多麻烦。 三人日夜兼程,不几日过了洛阳,眼见要来到河中境内。 “闪开,闪开!阻挡朝廷庭报者,一律以从乱者处,格杀勿论!”三人这一日正沿着驿道上一路向北,忽见前方一阵喧嚣,只见七八人一队骑兵冲散驿道上的行人,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一路尘土,向他们冲了过来。 李风云眉头一皱,在中原,河中地区算是受战火波及较小的地方,驿道上来往的行商,虽然比不得当初繁华之时,但也有不少人。那队骑兵这般横冲直闯,很容易会踩踏撞到行人。前方百余丈处,李风云便看到有一架牛车,因为要闪避那队骑兵,侧翻在驿道边,牛车上的货物撒了一地。 看到此景,李风云心中就有几分不悦。眼见那队骑兵来到近前,正要错马而过之时,突然出手,跃起跳上为首的那名将官的马上,手指在那骑兵腰间一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名骑兵拿下,又勒住马缰,将马匹提引到路边。 “啊!”后面跟随的几名骑兵见状大惊,纷纷抽出兵刃,围了上来,大声呵斥道:“你是何方的贼人,竟然敢劫持朝廷官兵,你不要命了吗?” 李风云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大将军令牌,喝道:“我乃义武军节度使李风云,你们在驿道上这样肆无忌惮地纵马,难道不担心踏伤行人?” “李……李风云?”人的名,树的影,李风云名满天下,那几名官兵怎会没听说过,一时吓得不敢说话。 “李将军!”被李风云擒拿住的那名将官强忍着身上的酸麻,道,“李将军,末将赵成,是奉潼关守备之命,八百里加急,有重要军情禀报开封陛下。实在是迫不得已呀!若是晚了,潼关只怕就要失守了!” 李风云呆了一呆,顺手解了赵成身上的穴道,扶起他问道:“潼关失守,潼关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赵成满脸通红,心中暗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李风云,好生厉害,名不虚传,不愧是血衣魔煞,当初我还有些不服他,不相信那些传言,现在看来,我差他实在是太远。 想我赵成在军中也算有几分勇力,也算是二流后期的高手,他竟然一招便制住了我,我几乎连反应都反应不?来。他若存心杀我,我哪还有命在?” 回过头一瞪眼,赵成对几名亲随喝道:“还不快收起兵刃?怎能对李大将军无礼?”又抱拳对李风云道:“本来是机密军情,不过李大将军既然问起,想必也无妨,李守贞那贼子,他反了,自称秦王,正率领贼兵朝潼关扑来!潼关兵少将寡,只怕守不住几日,所以,守备大人命末将星夜兼程,务必尽快回禀朝廷,请来救兵!” “什么?李守贞反了?”李风云也有些惊讶,李守贞起兵造反他不惊讶,此人野心勃勃,又自称是后唐李家的后人,与永固宫早有勾结,迟早都会反的。只是李守贞去年杜重威起兵之时不反,倒是现在反了,却教李风云摸不清头脑。 细想一下,李风云明白过来,李守贞去年不反,应该有两个原因: 一方面,他与杜重威有仇,不愿在杜重威起兵时造反,让杜重威白白得了好处,解了杜重威之围。当时,他心里只怕还打着杜重威与刘知远拼个两败俱伤,他从中渔利的打算。 另一方面,那时他初到河中,准备并不充足,各方面的关系也没有理清楚,贸然起兵,不但会分担杜重威的压力,引来刘知远的征伐,而且内部不稳,未必能在河中立下足来。 如今,刘知远去世,刘承祐继位,刘承祐对军中诸多老将并无威望,根基不稳,李守贞此时起兵,只要他能打出几个像样的胜仗,告诉天下人这天下还不一定就是刘家的,只怕天下间蠢蠢欲动的群雄立时会蜂拥四起,最不济也会冷眼旁观,那时,便是是他李守贞取天下的机会了。 李风云回头望了望身边的刘若水。李守贞起兵,李风云不信永固宫主会不知情,永固宫向来与李守贞有密切的关系,而李守贞又自称是李嗣源的第五子李从中。李守贞起兵,永固宫必定有相应的动作。 想到这里,李风云又问道:“只李守贞一人反了么?” 赵成摇头道:“不止,听说永兴节度使赵思绾(注1),凤翔节度使王景崇(注2)也反了。可恶这两贼子,原本这两人应该是看住李守贞的,没想到他们也反了!” 李风云心里很明白,赵思绾与王景崇跟随李守贞起兵造反,恐怕与永固宫主脱不了干系。否则,单凭到河中才几个月的李守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么快说服这两人陪他一起造反。 这世上的所谓英雄人物,一个个只顾自己的利益,却不管百姓苍生的死活,真的能称得上是所谓的英雄豪杰么?还是说,英雄豪杰根本就只是豪强的代指?这世上难道就真没有为国为民之人? 忽然,李风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刘若水为何要引他们走这一条路,这其中未必没有隐情。如若在河东大乱之时,李风云凑巧出现在河东,凑巧与李守贞相遇……而这消息又凑巧被朝廷的探子探知,那情况又会是怎样? 李风云心头一缩,再望向刘若水的目光已经阴冷了许多。 注1:赵思绾(?-949),河北魏州人。五代后汉时任永兴节度使,生性残暴,以食人闻名。 注2:王景崇(?-950),河北邢州人。五代后汉时任凤翔巡检使、节度使,因叛变被杀。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头陀 刘若水朝李风云笑了一笑,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出潼关,过河中向北经过河东出塞外的计划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李风云跳回到自己的马上,道:“赵将军,军情紧急,这一路上恐怕也不会安稳,我送你一程。” 赵成大喜,他怎不知道此一路上必定有人截杀?要不然,也不会派他这么一名二流后期的高手来送信,如果李风云肯护送他,哪怕只是护送他走完最危险的一程,那也是件好事。 于是两拨人马合做一拨,李风云三人调头随赵成向开封而去。 “这么说李风云并没有进潼关?”八十里外七里河小镇上的一座客栈内,一名青年男子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远处的景色,手中把玩着两颗石胆,问道。 “没有!”身后一名黑衣男子答道,“据飞鸽传来的消息,已经转头随那几个官军一齐离去。我们的人不敢跟踪,怕被他发现。” “我这个姑母啊!”那青年男子叹了口气,道,“我早说过,太过精巧的设计,容易出错。现在倒好,有李风云在那些官兵身边,截杀那几个官兵的事情,又麻烦了许多。”说着,那人转过身来,如果李风云在这里,一定会大为惊讶,因为此人正是他曾经放过的李天尧,李天尧的第二个儿子。 “乱石坡那边准备得怎样?”李天尧问道。 “少主,难道你还打算在乱石坡伏击那拨官兵?”那名黑衣男子显得有些惊讶,“李风云……他,我们可对付不了!” “谁说李风云便对付不了?”李天尧眼中放出一道寒光,“这些年,我受的那些苦难道是白受的么?你放心,二三三,李风云便交给我,其他的人,就交给你的人来解决。我就不信,李风云能有多厉害,现在的我还能对付不了他?”说到这里,只听“砰”的一声,手中的两只石胆化作了无数石粉,洒落在地上。 那黑衣人心中一颤,脸上的那道伤疤微微颤了一颤,李天尧的实力他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什么功夫能让一个原本武功修为与他差不多的高手,变成一位让他仰止的存在?他不清楚李天尧的武功究竟有高,但是他很清楚,李天尧的修为已经踏入到了一流宗师之境。而这一切,似乎只发生在这两个月内。 二三三,很熟悉的名字,不错,他就是背叛杜重威,带领黑衣卫投靠李守贞的那个二三三。 人生如梦啊!起起伏伏又有谁能说得准? 二三三离开后,李天尧站在窗边,心中心潮澎湃,也在想着两个多月前的情形。 那时,他的修为才二流顶尖,他的师父萧怀玉耗去了小半的功力,也只能将的修为提高到这般程度。萧怀玉很失望,他也很失望。他原本以为他这一辈子可能再没有可能能追赶上李风云,再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可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 “哈哈哈哈,老子活过来了,哈哈哈哈,老天也要洒家报这个仇!哈哈哈哈,小子,陷害老子,洒家叫你悔不当初……” 那一日,李天尧正秘密潜入河北,为父亲李守贞联络几位故人,却没想到,在河边发现了一名头陀,身体冻得如一坨冰,但隐隐有一丝气息。 那头陀应该不是一般人,李天尧心中一动,生起了一堆火,摸出一枚极品丹药护心玉露丸救醒了那头陀。仅仅一枚护心玉露丸,便换来这一身深厚的修为,李天尧每想到这里,就想要仰天大笑,这样的气运,若不是老天的眷顾,又是什么?有这样的气运,谁说这天下就不能是他李天尧的? 不多时,那头陀一醒过来,便全不顾身上的伤势,仰天狂笑,疯疯癫癫地说了一通听不明白的话,直到连喷出两口鲜血。 “前辈,你没事吧?”李天尧很清楚,那头陀绝不是一般人。 “不行了,洒家要死了!报不了仇了,洒家恨呀,恨呀!贼老天,你在捉弄洒家么?你这贼老天,洒家究竟如何得罪了你,为何你这般对洒家,连一点机会也不留给洒家?”那头陀不理李天尧,忽然破口大骂道。 李天尧有些失望,这个头陀明显是个疯子,那时的他,还有些后悔白白损失了一颗护心玉露丸。那护心玉露丸是永固宫的秘药,是永固宫主送给他的,他手中也只有两颗,只要有一口气,那丹药就能暂时保住一条命,功效虽比不上一代神医虞不全制出的龙虎再生丹,但是相差也不多,是天下难得的灵丹。不知耗去了多少珍贵药材才能制得。 “站住!”李天尧无心理那疯头陀,正要离开,谁料正在此时,那疯头陀忽然叫住了他,“是你救了洒家?”那疯头陀似乎清醒了一些。 李天尧转过身来,朝那疯头陀行了一个礼,道:“前辈,在下正巧路过此地,见前辈倒在岸边,还有一口气。这天寒地动,在下又怎能见死不救?好在正巧在下机缘凑巧,曾得到一枚护心玉露丸,不曾用过。就凭着这枚护心玉露丸,在下才能救得活前辈!” “嗯!”那疯头陀点了点头,“不错,药力不错,若不是那个什么护心玉露丸,洒家料你这小子也没本事救得醒洒家。可是,指望一颗什么护心玉露丸就能救得了洒家,哼哼,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李天尧听了,心中一冷,他原本是想施恩于这头陀,如果能就此招揽一位高手,是最好不过了。可是,听这疯头陀的话语,分明是凉薄之辈,指望这种人知恩图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对这种人,施恩再多,也只是白搭。如果说此人武功高强,还能活很久,那再付出还是值得的,但是,听此人的话,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那何必再与他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李天尧也不想与这疯头陀再纠缠,转身便欲离去。 “你这小子,谁让你离开的?洒家让你走了么?”那疯头陀呼喝道。 第六百四十二章 疯狂(1) “前辈,”李天尧转身答道,“在下也只能将前辈救醒,恐怕再帮不上前辈了!”他真不敢就这么离开,从这疯头陀身上,他隐隐感到一种危险。 “过来!”疯头陀根本不理李天尧说什么,吩咐道。 李天尧不敢不听,暗中却戒备着,只怕这疯头陀会下什么狠手,此人心智不全,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不能不防。 疯头陀明显有些不耐烦,一伸手,将李天尧抓到身边,扣住李天尧的经脉,扒着李天尧脑袋,身子拨弄了半天。李天尧不明白疯头陀想要做什么,但他从小就身份尊贵,几时有人对他如此无礼过,心中不由得暗自恼怒:“老东西,休要落在我手中,否则非叫你生不如死!” “不错,不错,根骨不错!”疯头陀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就是老天给咱家最后的机会?” “哈哈哈哈,小子,你想成为绝世高手,将天下人都踩在脚下吗?”疯头陀紧紧抓住李天尧的双臂,捏得李天尧骨头咯吱咯吱发响,那疯头陀似乎全然不知,两眼通红,面目狰狞。 “前辈,你要做什么?”李天尧有些惊慌,可是在这个魔头手上,他虽然是二流顶尖的修为,却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小子,不要怕,只要你答应洒家三件事,洒家就将全身的功力都传给你,帮你成为一流高手,不不不,一流高手算得了什么,有洒家这一身的功力,就算你点不燃心灯,也足以让你在一流高手中横行无忌了!洒家还要传你天下最高深的武功,天下将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哈哈哈哈,臭小子,你恐怕没想到,七星金昙之毒虽然能困得住洒家,却阻拦不了洒家传功,洒家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哈! 小子,快说,同不同意?你若敢不同意,洒家现在就宰了你!” 李天尧心道:“那我能不同意吗?”于是试探着问道:“不知前辈要我答应哪个三件事?” 疯头陀放开李天尧,道:“很简单,第一,你给洒家杀了耶律明。” “耶律明?前辈说的是魔教教主耶律明吗?”李天尧吓了一大跳,那耶律明又岂是他能杀得了的,耶律明伸出一只手指头,便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哼,耶律明很了不起吗?手下败将罢了,若不是洒家当初练岔了,他怎么拿得住洒家!你答应不答应?”疯头陀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问道。 李天尧哪敢说不,急忙点头道:“前辈,我答应,我答应。另外两件事呢?” “杀了一个叫李风云的臭小子!”疯头陀道,“这臭小子应该有些名气,手使两把黑色的怪刀,你打听打听就会知道。” “知道,知道!”李天尧急道,“这个贼子我知道,是李风云这贼子将前辈害成这样的吗?”这个条件他能接受,反正他迟早也要杀李风云报仇,如果他真有那个实力的话。 疯头陀摇摇头道:“那李风云倒不曾害洒家,不过这臭小子羞辱了洒家,洒家这一辈子还不曾受过这般的侮辱,又不肯为洒家解毒,洒家恩怨分明,自然不能饶了这小子。”想了想,又道:“如若这小子肯在洒家的灵前磕一百个响头,不杀他也成,废掉他的武功吧!” “杀,一定要杀!辱师父你,便是辱没我,岂能不杀?”李天尧恨恨地道,在这世上,李天尧最恨之人,恐怕非李风云莫属了。 疯头陀神智并不很清楚,没有太在意,接着道:“第三个人,叫十九,算是洒家的徒弟,洒家落得如此田地,就是拜此人所赐。” “此人不止要杀,还好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小子,你听清楚没有?你若杀不了此人,洒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疯头陀咬牙切齿地道。 “是,是,弟子知道!”李天尧不停点头,心中暗想:“这疯头陀,交代得不清不楚的,什么十八十九,天下这么大,我怎知道是谁?管他呢,先敷衍住他,反正他活不多久,难不成他还能变成厉鬼来找我?” “好好好!”疯头陀连说了三个好,道,“好徒儿,洒家时间不多了,支撑不了多久,现在洒家便传一套绝学,名字叫《七绝玄功》,乃是天下最厉害的功法。按照这套功法修行,莫说是一流境界,就算是点燃心灯也不在话下。哈哈,天下还有什么功夫敢说能让人点燃心灯。 好徒弟,现在洒家便传你这《七绝玄功》口诀,你要记好了,半个字也不能记错!” 疯头陀果真是糊涂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问李天尧的姓名。或许在他心中,李天尧的姓名并不重要,只要能给他报仇就成了。至于谁来替他报仇,又有什么关系? “是!”李天尧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他的资质本来就极佳,否则也不会被萧怀玉收为弟子,更不会落入疯头陀的法眼。疯头陀只将口诀念了几遍,便已经被他记住。 疯头陀又将口诀解释了一遍,让李天尧照着口诀练习了几周天。 “好,果然是洒家的好徒弟,没有让洒家失望。”见李天尧已经完全掌握了《七绝玄功》的要诀,疯头陀大笑起来,“现在,洒家要将毕生的功力都传给你,你用运转七绝玄功吸收,不是什么难事,能拿去多少就看你小子的本事!” 李天尧吓了一大跳,本来他知道七绝玄功居然是取童子的精元来练功,已经大惊,知道这七绝玄功恐怕不是什么善类。现在又听说疯头陀说要将他毕生的功力传给他,更是惊得变了颜色。 要知道这世上每个人的真元都是不同的,就算他师父萧怀玉凭借《金蝉蜕》将小半的功力传给他,也是因为萧怀玉与他李天尧的所修炼的内力非常近似的缘故,即便这样,萧怀玉的功力李天尧真正吸收的也只有不到万分之一。能肆无忌惮吸收他人内的功法,恐怕只有《北冥神功》。 难道这《七绝玄功》其实就是《北冥神功》? 第六百四十二章 疯狂(2) 李天尧有些疑惑,他从未听说过《七绝玄功》之名,但是他也知道,《北冥神功》也没有取小儿精元炼功的法门。 疯头陀哈哈大笑道:“好徒弟,莫担心,七绝玄功修炼的真元与其他功法不同,不入五行,当然也不必顾忌那些。日后,你也要将现在所修炼的五行真元转换过来。” “那也不成!”李天尧没被冲昏了头,道,“弟子现在已经是二流顶尖,已经容不下更多真元,吸收了师父的真元,我会爆体身亡的。” “那倒是!”疯头陀思量了片刻,又恶狠狠地道,“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用真元冲破到一流境界。虽然这法子十分凶险,但是并不是没有人成功过。小子,你若不取洒家真元,几时才能修炼到绝世高手,到时,你怎么是十九对手,又如何为洒家报仇。既然你不能为洒家报仇,洒家留你做什么? 小子,你没得选择!洒家活不过几个时辰了!” 说罢,疯头陀也不管李天尧同不同意,一把将李天尧抓了过来,一掌按住李天尧大脑袋,高声喝道:“小子,运转七绝玄功,接受洒家的功力。” 话音未落,李天尧只觉得脑袋一晕,一股磅礴的真元轰的一下从头顶百汇穴注入,李天尧只觉得自己脑袋、身子像是一个不断充气的鱼鰾,胀痛难忍,似乎随时都会炸开。经脉中原本细小的细流忽然硬生生挤入一条大江大河,这滋味绝对不好受, “完了,枉我英明一世,一时救心起,救了个疯子,要被这个疯子弄死了!”李天尧伤心地想道。 “还不快运转七绝玄功,还等什么?”疯头陀怒声喝道。 李天尧醒悟过来,此时也没有别的法子,生死由人不由己,怎么都是个死字,还不如博一把。李天尧立刻运转七绝玄功。 李天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回想起来,仍觉得如坐梦一般,回想当时的情景,李天尧只觉得脑袋中一片空白。如果一定要形容当时感受,那就只有四个字:生不如死。 他只知道当是他不停地加速运转七绝玄功,再加速运转七绝玄功,丹田內那团真元旋风旋转得越来越快,快得他几乎无法控制。 总之,也不知在痛苦中煎熬了过了多久,李天尧只觉得脑袋又“轰”的一下,一扇大门被推开了。澎湃的激流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喷涌而出。李天尧觉的整个身子一轻,虽然依然难受之极,但比之当初那种死去活来的煎熬,已经是天壤之别。 冲入丹田之中海量真元不断被压缩,浓郁得惊人,终于凝成了金闪闪一颗金丹。 “这样就成了?”意识到自己突破到了一流高手境界的李天尧心中一阵狂喜,“这样九死一生的事,也能让我遇到?” 踏入一流境界后,李天尧发现要承受疯头陀那磅礴浩荡的真元变得不是那么难。他的经脉仿佛升华了,相对于从前,不知被拓宽了多少倍,也不知坚韧了多少倍。原本御姐在经脉中疯头陀的海量真元迅速被转化吸收,化作那金丹的一部分。胀痛感逐渐消失,整个身子变的轻松无比,舒服无比,那种感觉简直欲仙欲死。 恍惚中,李天尧觉得自己好像沐浴在温暖的神光中,忽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气运?难道我真的有金光护体,天生就是该继承天命的真龙天子?”刘知远夺得天下后,原本对争夺皇位的父亲李守贞不抱什么信心的李天尧,忽然觉得事情未必真有他想象的那么悲观。 “我要无可匹敌的力量!所有挡在我路上的人,所有侮辱和反对过我的人,我都要将他们碾碎。”渐渐的,李天尧觉得疯头陀输出真元的速度实在是太慢,继续加速运转七绝玄功。 “好,好,好!”神智不清的疯头陀大笑道,“只要你能杀了十九,宰了那臭小子,狠狠地折磨他,一片一片割下他的肉,都拿去吧!哈哈哈哈!”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天尧感觉那条磅礴的真元大河渐渐枯绝。当最后一点一滴真元被他吸收后,李天尧看见那疯头陀已经化为了一具包着一层薄薄人皮的骨头架子,气息全无。 李天尧觉得自己一瞬间似乎化身为神,一股难以想象、足以掌控天地的力量,在他身体中激荡。 “嗷——呜——”情不自禁,李天尧甩脱还搭在他头上那干枯的手臂,站起身来仰天长啸。 一时间,数里之内的飞禽尽皆被惊起,惊惶不已地扑腾向空中,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怖向四周传播出去,不知多猛兽奔走逃避。 李天尧双手一震,只听“砰”的一声,那疯头陀的肉身如被打爆的西瓜,化作无数血肉碎渣,洒得一地都是,站在那疯头陀面前的李天尧更是溅的满身都挂满了血肉,就宛如从地狱中钻出食人恶鬼,脸上带着狞笑,神情更是狰狞恐怖。 对于这个素不相识的疯头陀,李天尧没有一丝怜惜、尊敬、内疚和感恩之意。他不知道这疯头陀叫什么、姓什么,更不知道这疯头陀有什么过往故事,与李风云、耶律明、还有那个不知是谁的十九有什么恩恩怨怨,他根本也不想知道。对于现在的李天尧来说,这个疯头陀不过是苍天安排给他的一个块踏脚石,一件工具而已。谁会对一块踏脚石、一件工具感到愧疚和感激? 更可笑的是这踏脚石居然自以为是地自认为是他的师父,从头到尾,李天尧就根本只是与他敷衍,没有真心想过拜他为师,至于那些承诺,李天尧更不曾放在心上。 况且这块踏脚石也曾触犯过他,侮辱过他,激怒过他,疯头陀落得如此下场,根本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除了他作出对付李风云的承诺。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我终于成为了一流宗师,将来,我还将成为绝世高手,成为超越绝世高手的存在,成为帝王!我要将世界踩在脚下,所有的人,都会匍匐在我的脚下,瑟瑟发抖!所有反对我的人和违逆我的意志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李风云,你等着,你所赐给我的,我要十倍百倍奉还!还有那贱女人,我要你受尽世间的凌辱,万世不得翻身!”李天尧大声狂笑,指天为誓。 第六百四十三章 贼人 “不要小瞧了李风云,现在的你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在客栈的另一间房间内,坐着李天尧在这世上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人。说来奇怪,这世间李天尧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竟然不是他的父亲,更不是他的兄弟,也不是永固宫主,而是一个胡人,一个契丹人,那便是李天尧的师父萧怀玉。 自从述律太后被耶律阮软禁之后,萧怀玉便杀出了重围,来到了中原。正好遇上李天尧,于是一直便跟在李天尧身边。 李天尧嘿嘿笑了两声,显然是不信:“李风云能有多大的能耐?师父,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实力,这天下间除了那九个人,谁还能耐我何?”这句话并非是李天尧吹牛,而是萧齐瑞对他深厚内力的评价。 疯头陀将他全身的内力灌输给了李天尧,虽然没有让他成为像疯和尚那般的绝顶高手,却也足以让李天尧顺利地达到了一流后期的水准。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李天尧吸收了数百名童子的精元,单轮功力已经不下于疯和尚、孙婆婆。在这乱世之中,人命比不上一条狗,要找几百个童子,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流离失所的孩童多的是,李天尧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甚至没有惊动武林中人。 萧怀玉摇摇头,道:“高手可不只是光一身深厚的内力就够了!”李天尧的内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萧怀玉,但是对武学的认识,却仍然停留在初入一流的阶段。 李天尧不以为意,自信满满,答道:“没有什么事是力量做不到的,如果有,那是因为力量还不够。就算我打不败李风云,他又能耐我何?”李天尧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他不信李风云也会有他这样的机缘,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拥有一流巅峰的实力。 而他不同,每一天,李天尧都能感觉到自己实力在突飞猛进,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点燃心灯,成为与永固宫主比肩的高手。 七绝玄功强大,就强大在它居然有办法让一流高手突破瓶颈,点燃心灯,只是几率也不大。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只怕整个武林的一流高手都会疯了。所以,即便是他最信任的师父,李天尧也不曾泄露出半点风声。单从这一点上来说,疯头陀说它是天下间最强大的功法,毫不为过。 李天尧认为,即便此时他还不能打败李风云,但是要缠住李风云总不是件难事。只要他缠住李风云,以他师父萧怀玉的身手,在二三三等人的帮助下,杀光李风云身边的人,应该不成问题。这也算是先从李风云那里讨回一些利息吧! 而且,赵成那拨人,也是必杀之人,只要杀了赵成,封锁消息,朝廷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弄不清河中的局势,他就可以为父王李守贞争取更多的时间。 萧怀玉想了想,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想不明白何处不妥,李风云虽然是个怪胎,修为让他难以估测,但是萧怀玉仍然不认为李风云能够点燃心灯。只要李风云没有点燃心灯,那么,他这个徒弟即使打不过李风云,自保或者逃走,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想到这里,萧怀玉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动手吧!” 此去开封有数百里路程,一味的放马急奔,李风云认为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虽然一路上有驿站可供换马,可是李风觉得并不靠谱。 因为经历了两场战乱的清洗,这一路上还能维持的驿站其实剩下的不多了。至于马匹,更是少之又少,契丹人撤离中原,几乎杀死或带走了他们所能看到的一切四条腿的动物,除了野狗和一些野兽。 与其将希望寄托在那些残存的驿站身上,还不如照顾好跨下的马匹。一天一百里的速度,李风云认为是合适的,这样,只要那些驿站能供给足够的干草和大豆,数天之后,赵成就能将消息传回开封。赵成的消息一旦传回开封,那么他与李守贞暗中勾结的嫌疑,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洗清了。 至于潼关,李风云认为守住的可能性不大,就算一路上跑死一百匹马,当朝廷的援军赶到潼关时,潼关城头上应该早就插满了李守贞的旗帜。刘知远入主中原后,把攻击的重点都放在了杜重威身上,潼关的兵马几乎被抽空,剩下的也只是老弱残兵,在没有充足时间的防备之下,根本没有可能挡得住李守贞的大军。 所以,这一路上,李风云一行人放慢了速度,不让马匹过于疲惫。 日暮时分,一行人便来到了乱石坡,再往前走不到十里,便是李天尧歇脚的那座小镇七里河。 “停下!”正在策马慢跑的李风云忽然勒住了马缰,招呼众人停下。他身在军伍多年,自幼对危险有一种十分神奇的感知,如今点燃了心灯,这种感知更为明显。 “怎么了,大将军?”赵成也勒住了马匹,上前问道。 “有杀气!”李风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乱石坡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山坡不算很高,只有七八丈高,但是山坡上乱石凌离,光秃秃没有一棵树木,可不是什么善地。 驿道不过是在乱石堆中强行开崛出来的一条小道,不过一丈左右。驿道周围可供藏人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如果有人埋伏在乱石堆中,突然对他用乱箭袭击。李风云他虽然不怕,可是赵成带着的那些兵卒未必抵挡得住。这还在其次,关键他们未必能将跨下的马匹保护得周全,若马匹被射死或者射伤,长途跋涉,赵成他们几时才能到得了开封? 赵成也想到了这一点,一回头,正要招呼身后的兵卒上前探路,却被李风云止住。 李风云策马上前几步,高声喝道:“是哪里的兄弟在此,李风云今日有事要从这里经过,还请兄弟们给个面子,放开一条道路!” “哈哈哈哈,果然是厉害,这样也能被你发现了!”坡顶上走出两个人来,一人遥指着坡脚下的李风云,沉声道,“李风云,你说放便放,那我们兄弟吃什么喝什么?” 第六百四十四章 轻取 虽然与相隔足有七十多丈,而且黄昏之下光线昏暗,但李风云目光十分锐利,立刻就认出了这两人,当即喝道:“李天尧,你怎么跟萧怀玉搅在一起了?难道,李守贞他跟辽人也有勾结?” 李天尧面色一沉,道:“李风云,你一个从山沟里出来的野人,有什么资格指责父王?我李家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 当年之耻,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若当得起你现在的名声,今天你便莫要逃,你我一决生死,了断过去的恩怨!” 李风云虽然曾经想杀掉李天尧,不过那也是因为杜如月的原因,其实他心中从来没有将李天尧放在心上。在李风云的眼里,李天尧只不过是一个自命不凡、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虽然聪明、有些心机,曾经差点致他于死地,但比起世上的那些毛都白了的老狐狸,要差出很多,而且武功极差,对现在的他根本不构成威胁。 李风云感到很奇怪,李天尧听到自己报出名字后,怎么不老老实实地撤退,反而现身来挑拨他,难道这小子的脑袋被驴踢了吗?就算李天尧的脑袋被驴踢了,身边的萧怀玉就算不晓得他已经点燃了心灯,也应该很清楚,单单他一个萧怀玉,武功才一流中期,早已经不是李风云的对手了。总不能萧怀玉的脑袋也被驴踢了吧!难道萧怀玉的师父萧齐瑞也藏在周围? 想到这里,李风云凝神朝四周查探,隐隐觉察出乱石坡中还有十多道气息,但很微弱,实力应该不算强。不过,如果萧齐瑞存心隐匿行踪,即便是他李风云,也查探不到的。 “萧国师,出来吧!你这样的高手,还遮遮掩掩,未免太失身份!”李风云高声道。自从点燃了心灯,李风云对绝世高手已经不是那么忌惮了。 萧国师?辽国国师萧齐瑞? 听到这个名字,李风云身后的赵成吓得一哆嗦,几乎从马上栽了下来。人的名,树的影,那可是绝世高手,天底下绝世高手有几人,那可是杀一流高手如杀鸡。萧齐瑞真要在这里,恐怕今天他们这一行人,没有一人能逃得出萧齐瑞的手掌心。 坡顶上的李天尧一怔,萧齐瑞来了么?他怎么不知道?旋即,李天尧想清楚了原因,心中一股怒意腾起,大声喝道:“李风云,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你,还用不着萧国师动手,我一人足矣。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你若能活下来,今天我便暂且饶你一条狗命,放你一条生路。” 李风云听罢,顿时乐了,这话若是从萧齐瑞嘴中说出来,毫不奇怪,如今从李天尧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感到怪异无比。李天尧几斤几两,有什么资格说这等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可是奇怪的是,他身边的萧齐瑞一语不发。 李风云本来就是惫懒性子,如果萧齐瑞不肯现身,他也不想招惹那个煞神。他如今虽可勉强自保,但苏语侬等人不成。于是,李风云朝四周抱了抱拳,大声道:“萧国师,你若不肯相见,那我也无法,但这坡顶的那小子我看着十分不顺眼,他自己来找揍,可莫怪我李风云不肯给你面子!” 说罢,李风云对苏语侬、刘若水、赵成等人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小心戒备,纵身跳下马来,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残影,直朝山坡上扑去。 “好快的速度!”萧怀玉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李天尧经验不足,判断不出深浅,他萧怀玉一直在江湖和沙场上打滚,怎会看不出高低。“小心,天尧,他的修为未必在你之下!”萧怀玉提醒道。 “放心吧,师父!”李天尧“噌”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也飞身朝李风云扑了过来。一道白光闪过,一剑直朝李风云腰间横削过来。 “萧怀玉是你师父?”李风云有些惊讶,一闪身避开了李天尧的那一剑,那一剑正斩到一块丈余的乱石之上,只听“嗤”的一声,那乱石被拦腰斩成了两截,大半截石头滑落下来,“轰的一声砸在地山坡上,碎成无数石块,碎石顺着驿道滚落下来,声势不小。 李风云一惊,知道自己太过轻敌,看轻了李天尧,李天尧能一剑断石,而且几乎无声,如若他手中不是像宵练宝刀那样的神兵利器,那表明李天尧的内力已经极其的精深了。可是天下间的神兵利器又能有多少把? “不错,比当初要强多了,竟然也踏入了一流境界!”李风云赞了一句,但仍不肯拔出背后的两把宝刀,他要看看李天尧究竟还有些什么本事,同时,他对李天尧在短短三年内,内力竟然如此高深感到好奇。 李风云的轻视,更让李天尧又羞又恼,“刷”的一声,如孔雀开屏,一道剑光化作万道剑影,一齐向李风云罩了过来,瞬间将划过了李风云的身影。 “啊!”山下观战的赵成大惊失色,忍不住叫出声来。他没料到名满天下的李风云竟然这般不禁打,才交手数招便被人斩杀。 “看清楚,那是风云哥哥的残影!李天尧有什么本事伤得了风云哥?”苏语侬笑着解释道。虽然她也没有看清楚,但是他毕竟在万花谷中见识过李风云的真本事,对李风云信心十足。 赵成羞得满脸通红,定睛望去,果然发现被李天尧斩中的李风云的身影消失了,李风云正站在一块快石的顶部,背着手对李天尧道:“功力,速度不错,可惜对武学的理解太浅,剑法太差,处处都是破绽。李天尧,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我今天还不想杀人,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你回去,如何?” “果然名不虚传!”赵成心中由衷地赞道,“李大将军施展出来的手段,莫说我看不懂,就算是想看清楚也难!” “我与你拼了!”李天尧怒吼一声,手中的宝剑化作十余朵剑花,似缓实疾,直朝李风云飞去。 “哼,不知好歹!这样中看不中用的剑法也就能唬一唬人!”李风云冷哼了一声,探出一只手,在其中一朵剑花上轻轻一弹,只听“叮”的一声,所有的剑花消失了,李天尧落到了地上,怔怔地看着手中半柄断剑,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栽倒在地。 第六百四十五章 线索 萧怀玉见状,拔出宝刀,纵身冲了上来,一把抱起李天尧,瞪着红眼珠,冲着李风云喝道:“你把天尧怎么样了?”本来,萧怀玉应该带着二三三等十余人围杀赵成、苏语侬等人,但他一见李风云的出手,便知道不对,并没有对赵成等人出手,只是呆在一边,随时准备救援李天尧。他不出手,二三三等人自然也没有出手。 “奇怪?”李风云也觉着莫名其妙,歪着头想了想,笑道,“做强盗便要有做强盗的自觉,莫说我并没有伤他,就算真的杀了他,又有什么奇怪?难道只许他杀我们,便不许我杀他么?萧怀玉,你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现在,我看在萧齐瑞的面子上,没打算杀你。但是,真要把我惹怒了,就算萧齐瑞来了又如何,老子要杀的人,没人能护得住!” 说罢,李风云跳下怪石,萧怀玉挥刀想要上前阻拦,李风云一掌拍出,正拍在萧齐瑞的胸口上。 萧怀玉被打飞,砸在一块巨石上,硬生生将那块巨石砸出了几道裂缝。萧怀玉被砸得金星直冒,内息散乱,喉头一阵腥甜,已经受了不轻的內伤。萧怀玉也算是一条硬汉子,强行将那口淤血咽下,压制住胸中乱蹿的真气。 萧怀玉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手持这宝刀,却没有胆量再冲上来跟李风云拼命。他心中很清楚,如今的他已经完全不是李风云的对手,刚才那一掌,要不是李风云手下留情,并不打算取他性命,他已经该命归地府了。 “咦?”李风云抓住李天尧的手腕,略微输入一股真元,探了探李天尧的内息,不觉叫了出来,回头对坡下的苏语侬道:“语侬,你上来看看,这家伙的内息好奇怪!”形势尽在他掌握中,他也不怕隐藏的那些人对苏语侬下毒手。他看出来了,萧齐瑞跟本没有在这附近,要不然,纵使萧齐瑞不在乎李天尧的死活,也不会放任李风云打伤他徒弟萧怀玉。 苏语侬飞身下马,来到李风云身边。李天尧正在昏迷之中,苏语侬探出玉指,搭上李天尧的手腕,不觉脸色一遍,失声道:“七绝玄功!” 李风云叹息了一声:“果然如我所料,看来薛霸已经将七绝玄功传给了李天尧。这事要问清楚,不然流毒无穷。” 说罢,李风云点在李天尧的膻中穴,李天尧惨叫一声,从昏迷中醒来,“哇”“哇”又接连吐出两口鲜血,这才注意到李风云竟然蹲在他的面前。李天尧大惊,挥掌向李风击去,才挥至半途,便无力的落下,只觉浑身酸麻刺痛,胸中的真元如沸腾的滚水般,不受他的控制,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李风云伸出手来,迅速封住李天尧数道大穴,李天尧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从哪里学来的七绝玄功?”李风云揪着李天尧的衣领沉声问道,眼中一片冰冷。如果李天尧真做了什么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他并不介意杀了李天尧。 本来,李风云并没有杀李天尧之意,不止是因为他担心萧齐瑞埋伏在周围,更多的是李风云认为李守贞所犯下的罪行,其实跟李天尧并无太打干系,李守贞与杜重威投降耶律德光之时,李天尧一直都呆在郓城,并不在军中。而且,李天尧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心思深沉,但实际上并无大恶,他与李天尧的恩怨,其实皆是因为杜如月。 现在,李风云发现李天尧修炼了七绝玄功,看法就完全不一样了。别人不知道修炼七绝玄功要取童子精元,他却清楚得很。李天尧的内力如此精深,不知杀了多少童男童女。就因为此,李风云心中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杀意。 李天尧心中一颤,暗悔没有听从萧怀玉的劝告,急于找李风云报仇,现在技不如人,反而落到了李风云的手中。但李天尧到底是个聪明人,听李风云的语气,看李风云的眼神,便知此时不是嘴硬的时候,如果他没有打败李风云的机会,李天尧也许会选择一硬到底,可是现在他明明有这个机会,所缺乏的只是时间的沉淀。 所以,李天尧立刻做出了决断:“两个月前,一个疯头陀,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救了他,他说他中了什么七星金昙散之毒,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要报答我,逼着我学了七绝玄功,还将他全身的功力传给了我,所以,我才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功。李风云,你怎么知道七绝玄功的?” 李天尧不敢说起他吸收童子精元的事情,这件事一旦暴露,就算李风云不杀他,天下间要杀他的人多的是。当然,一些不该说的内容,李天尧也没有说,比如疯头陀要他办的三件事情。 李风云与苏语侬对望了一眼,苏语侬曾听李风云说起过李老爹当年的事情,苏语侬当然知道当年李苍穹便是身中七星金昙散之毒。那疯头陀分明就是薛霸,薛霸居然也中了七星金昙散之毒,要查清当年李苍穹的事情,似乎又多了一条线索。 反复盘问了一番细节,见李天尧的说辞并没有什么破绽,李风云放开了李天尧,狠狠地道:“李天尧,你给老子听清楚,老子今天不杀你。不过,七绝玄功用什么练功,我清楚得很,你要真做出那种事来。就算你本事再大,也要尝尝老子的刀锋锋利不锋利!” 说罢,李风云朝山一挥手,叫道:“都上来,没问题了,我们走!” 至于李天尧,李风云看也不看一眼,练习七绝玄功不能动七情六欲,李风云是知道的。刚才李天尧重伤倒地,显然是动了七情。但是,这件事薛霸没有告诉李天尧,他李风云也犯不着提醒李天尧。李天尧就算不算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坏人,也绝非是什么好人,让他自生自灭吧! 刘若水、赵成等人牵着马匹走了上来,埋伏在乱石坡的二三三等人,在李风云的威慑下,哪里敢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成等人从身边走过。 刘若水看了看李天尧,她曾见过李天尧一面,当然认得他。李天尧到底是永固宫主的侄子,叹了口气,刘若水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塞给李天尧怀中,低声道:“这瓶中有一枚护心玉露丸,或许对你的伤势有好处,你应该知道这东西。唉,惹谁不行,何必要去惹李风云?”这枚护心玉露丸还是临行前,永固宫主给她以防万一的。现在看到李天尧伤势不轻,刘若水舍不得也要拿出来了。 说罢,侧身牵着马从李天尧走过。 护心玉露丸不是一般的丹药,李天尧呆呆地一阵发愣,心中隐隐有一股暖流流过。 第六百四十六章 冰霞谷 李风云并不在意刘若水给了李天尧什么,一行人离开乱石坡。 李天尧、萧怀玉一众人,眼见李风云朝七里河镇而去,当然不敢再回七里河的客栈。李天尧所受的内伤虽然重,却远不如杜如月的伤势,毕竟他修炼七绝玄功的时间尚短,而且修为也比不上杜如月。休息了一段时间后,萧齐瑞便带着李天尧和二三三等人,朝潼关而去。 李风云等人又行了八九里路,便来到了七里河小镇。 这时,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人困马乏,李风云吩咐了一声,在小镇上随意找了一家客栈,歇息了下来。 刚安定下来,苏语侬便来到了李风云房间,低声问道:“风云哥,你怎么看?” 苏语侬说的自然是七星金昙散的事,这一路上,有刘若水在身边,他们当然不方便谈论此事。天下间只有永固宫有千里雪映红,至少他们知道的是这样,而配置七星金昙散,必须要有千里雪映红做为佐药。 李风云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那东西,究竟有多少人能配制?” 苏语侬摇摇头,答道:“奴家也不知,不过,青囊门中,即使算上我,能配制此药者,也不会超过三个人。而且,除了我,他们应该不知药方才对。至于青囊门外,欧阳师叔应该也能配制,只是不晓得他有没有掌握这药方。” 欧阳峥是奇毒门的掌门,虽然奇毒门早已经从青囊门中分裂出去了,但是青囊门并没有承认,所以,即便欧阳峥曾伙同赵余庆杀了苏语侬的师父虞不全,苏语侬还是称他为师叔。 李风云沉思了片刻,道:“不管那东西是否是欧阳峥所配制,看来,找到万年冰髓,治好如月的伤势之后,总要再找欧阳峥问个清楚明白,只是不晓得奇毒门的宗门究竟在哪里。” 苏语侬摇摇头,这等事情,她也不知道。 两人简单地商量了一下,苏语侬便回屋休息。 次日清晨天未亮,李风云一行人便在次出发,又行了两天,直到将赵成等人送到安全的地方,李风云才告辞离开,毕竟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不可能将赵成等人一直送到开封。而且,如果李风云去了开封,一堆麻烦事都会找上门来,兴许刘承祐会委派他去征讨李守贞,此时的李风云,哪里还有那个心思? 与赵成等人分手后,李风云三人渡过黄河,星夜兼程,不几日便来到了定州。在定州,李风云并没停留多久,只是与公孙无忧、花解语等人密谈了两个多时辰,交待安排了一些事情,便立刻带着苏语侬、刘若水进入辽国的地盘,直驱幽州。 在幽州,说也奇怪,刘若水也不知使出了什么手段,辽国的兵马并未为难他们三人,反而送了他们六匹好马和一路上所需的给养。三人穿过燕云十六州,一路向北,都是畅通无阻。才一月时间,便深入到极北不毛之地,一路上经过许多险阻,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他们要找的冰霞谷。 据《五毒心经》记载,冰霞谷中就有苏语侬要找的万年冰髓,当年毒圣公孙长曾在这里找到过万年冰髓。 极北之地极冷,泼水成冰并不是虚言。若不是像李风云、苏语侬、刘若水这样有内力护体的高手,普通的人稍不注意,便会被冻成冰棍。在这里,骑马是不成的,马匹根本承受不住那像刀子一样的冰冷的风。 李风云三人乘坐的是极北之地独有的狗拉雪橇,才能来到了这真正的苦寒之地。奇怪的是,即使这么恶劣的条件,这极北之地仍然有人坚强的生存着,虽然很少,极难遇到。这些人与中原,与辽国的风俗完全不一样,相比之下,更像是一群野人,用着最原始的工具,住在用冰雪筑起的房子。 冰霞谷并不难找,因为在冰霞谷上方的空中,长年飘荡着一条彩带,五颜六色,十分漂亮,当地那些住在雪屋中的野人都知道,想必冰霞谷的名字便来源于此。 冰霞谷中有很多身形巨大的白熊,性情暴躁,力大无穷,所以即便是极北冰原上的野人也不敢轻易接近冰霞谷周围。 但是,李风云并不惧怕,这种白熊,这一路上他遇到很多,但也拦不住他们。他们现在所传的衣服,其实就是用这种白熊的皮毛缝制而成,很暖和。恐怕也只有这种白熊的皮毛,才能挡得住北部冰原的恶寒。 接连杀了十余头白熊,李风云三人终于进入了冰霞谷。也不知是不是李风云身上浓郁的杀戮之气镇住了谷中的白熊,进入冰霞谷后,那些白熊反而不再来找他们的麻烦,纷纷避开他们。 实际上,冰霞谷中比李风云三人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得多,谷中有不少的温泉,比起谷外,冰霞谷中要温暖得多。谷中长着不少苔藓和一些低矮的灌木与植株。苏语侬惊叫连连,发现了不少在中原看不到的珍稀药材。 谷中除了白熊,还有不少动物生活在其中,李风云甚至还看见几头麋鹿。 如果没有那些凶狠暴躁的白熊,这冰霞谷原本应该是一处不错的世外桃源。 万年冰髓,其实并不是冰,而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一种叫万年雪的果子的汁液。那万年雪全身雪白,远远望去,跟冰雪无异。在冰霞谷中,并不难寻,但在冰霞谷外,却找不到一株。万年冰髓便是这万年雪结出来的果子。那果子不大,只有龙眼般大小,晶莹剔透,隐隐能看到其中的雪白的果核。 找到了万年雪,三人放下心来,苏语侬告诉李风云,这万年雪据说要生长一万年后,才会五十年开一次花,又五十年结一次果,再过五十年,那果子才会成熟、落下。只有采下万年雪的果子,用秘制的方法,提取其中的汁液,得到的汁液才能称为万年冰髓。 李风云有些不信,不合时宜地插言说,华夏的历史才多几千年,怎么可能知道这万年雪要生长一万年后,才会开花结果?世上有谁能活一万年,而且长年还在这谷中盯着这万年雪开花结果? 苏语侬觉得跟李风云这样的土包子无话可说,狠狠瞪了李风云一眼,扔下傻乎乎的,被冻坏了脑子的李风云,不再理他,抱着一百多枚采集来的万年雪的果子,自个儿去提取万年冰髓。 逗得一旁的刘若水咯咯直笑。 这一路走来,李风云觉得刘若水为人真不错,只是不知为何,李风云总觉得刘若水对他虽然尊敬而且礼貌,却隐隐有一种怨意,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相反,她与苏语侬的关系却很密切,这让李风云摸不着头脑。 第六百四十七章 再遇 李风云三人在冰霞谷呆了两天,就立刻启程转回中原,毕竟杜如月情况危急,如果不能及时赶到万花谷,即使得到了万年冰髓也没有用。从万花谷出发到寻找到万年冰髓,李风云三人足足花了五十多天的时间,剩下的时间不足四十天。 当然,在寻找冰霞谷的过程中,也耗去了十余天,算起来,只要不走错路,不被耽搁,应该能够及时赶回万花谷。 三人星夜兼程赶路,这一日便来到了辽国临潢府境内。算一算日程,要赶到万花谷应该是不成问题。三人略微放松了心情,忽然一道人影掠出,正挡在了三人面前。 李风云一惊,提转马缰想要从那人身边绕过,哪知那人一掌虚拍出,李风云暗叫一声不好,急忙从马背上跃起,落在一边。可是那马儿却避不开,只听“噫兮兮”一声惨叫,那虚拍出的一掌竟然将马儿打得横飞了起来,“砰”地砸在地上,战马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你是何人?为何伤我的战马?”李风云心知来者不善,抽出背后的两把宝刀,高声喝道。 那人将罩住头的斗篷一掀,冷笑道:“李风云,半年不见,你过得好威风,好自在呀!” 见了那人,李风云心中叫苦不迭,忙收了手中宝刀,笑道:“原来是萧国师,怎么这么巧,在这里也能遇到你?”来人正是原辽国的国师萧齐瑞。 “巧?”萧齐瑞冷笑一声,道,“可不巧,本座找你可找了一个多月了。” “莫非这老东西是因为我打伤了他徒弟,专门找我来报仇的?这老东西几时变得这般无聊?”李风云心中疑惑不定。 “不知国师找我何事?”李风云试探着问道,他如今武功修为已经踏入心灯之境,虽然仍旧打不过萧齐瑞,但也不具萧齐瑞,真要打起来,他保命逃走的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样一来,苏语侬、刘若水就必定会落在萧齐瑞手中。所以,能够不与萧齐瑞起冲突,李风云还是不愿意与他起冲突。 萧齐瑞望了一眼李风云身后的苏语侬与刘若水,哼了一声,道:“当初的承诺你还记得吧,现在该是你履行第二个承诺之时了。” “第二个承诺?”李风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几时承诺过萧齐瑞什么?忽然,一道亮光闪过,这萧齐瑞说的恐怕是他对辽国太皇太后的第二承诺。 当初,在潢河之畔,耶律明把他押送给辽国太皇太后述律平之时,述律平以李风云答应给她办三件事为条件,放了他、苏语侬和公孙无忧,这才惹出来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李风云答应给述律平办的第一件事情已经办到,他已经救出了原本关在赤练崖的耶律洪古。现在的耶律洪古还呆在藏军谷中,改名易姓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名为李风云的亲兵,但是不许他轻易离开藏军谷,隔段时间才让萧齐瑞见他一面。 第一件事已经很不容易完成了,不知述律平那老婆子又出什么幺蛾子,来为难李风云。 李风云呆了呆,道:“萧国师,我正有要紧事要办,你看,如果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再缓一缓?” 萧齐瑞瞅了李风云一眼,沉着脸道:“你说呢?” 这意思是不同意了,李风云无奈,朝苏语侬打了一个眼色,又对萧齐瑞道:“萧国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萧齐瑞冷哼一声道:“不必了,本座还怕你施展诡计让这两个丫头跑了。要你去做事,手中没有两个人质,本座不放心。特别是永固宫的丫头,莫以为本座看不出来。永固宫主似乎忘了当初与先帝的协议,现在倒是与那个耶律阮勾搭得挺热乎。” 刘若水是永固宫的人,哪能听得了这话,立刻拔出宝剑,大声道:“萧齐瑞,你也是江湖中有数的人物,与我家宫主见面也不是一面两面,你这般背后诋毁我家宫主,就不担心辱没前辈的名声?” 萧齐瑞曾在永固宫主和路惊鸿联手下受伤,心中对永固宫主有几分记恨,顿时沉下脸来,瞪眼道:“小丫头,你找死!本座做事,几时轮得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来说?本座见面没有杀你,就已经是看在永固宫主的份上了。真要惹怒了本座,杀入万花谷,看玉虚那个牛鼻子护不护得住你们。” 李风云担心萧齐瑞真的一时怒极,出手杀了刘若水。这些日子来,李风云与刘若水朝夕相处,虽然有些隔阂,但是也把她视作一个朋友,不愿刘若水不明不白死在萧齐瑞手中。因此,李风云急忙道:“萧国师,你来找我,要求我兑现第二个承诺,那么说明,这件事,单靠国师你自己,是难以完成的,对么? 好,我可以答应你去兑现我曾许下的第二个承诺,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放她们俩离开,并且保证她们一路的安全。萧国师,我也不怕告诉你,她们两人能否在二十五天内赶回万花谷,关系到一人的生死。 那人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所答应的一切都将作废,包括在我手中的那人,也一定会去陪葬。” “你敢!”萧齐瑞怒喝道。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你且看我敢与不敢!”说着抬手向一丈开外的一块石头虚拍出一掌,只听“砰”的一声,那石头,拍得四分五裂,化作无数鸽蛋大小的石砾。 萧齐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当然知道这一掌意味着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格外的难看,半天方才道:“刀煞?你点燃了心灯?” 李风云点了点头,答道:“萧国师慧眼如炬!” 萧齐瑞长叹一声,跺脚道:“早知今日,本座当初就应该宰了你这小子!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啊!”萧齐瑞再看向李风云的目光已经截然不同了,点燃心灯是一个分界点,特别是点燃心灯后又领悟了刀煞的李风云,他已经有资格与萧齐瑞平起平坐。萧齐瑞即便有心要杀李风云,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而且,点燃心灯的一流高手,随时都可能一步踏入绝世高手的行列,要真是那样,真要打起来,李风云与萧齐瑞谁胜谁负就很难说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营救 过了许久,萧齐瑞方才道:“李风云,你如今武功太高,本座更不能不留下人质。这样吧,这两个丫头,无论如何都得留下一个,要不然本座又如何相信你会全心全意的办事?” “我留下!”李风云正想再争取一下,谁知刘若水先开了口。 刘若水望着李风云道:“时间很紧,已经不能再拖了!我回万花谷没有什么用,只有苏姑娘回万花谷,才能救小师妹一命!就让我留下来吧,萧国师乃是一代高人,怎么会为难我们这些晚辈?” 萧齐瑞轻哼了一声,转头望向他处,不置可否。 李风云见状,苦笑一声,朝刘若水拱了拱手,道:“这样便有劳刘师姐了!”李风云论辈分,是高刘若水一辈的,但是江湖上的辈分很乱,所一路上李风云都随苏语侬称刘若水为师姐。 刘若水又将苏语侬拉到一边,从怀中取出两只令牌,在苏语侬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苏语侬连连点头,显然是在交代一些事情。 趁着这个时间,李风云对萧齐瑞道:“单单让语侬一个人上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国师你也知道,语侬武功不高,心地太软,真要遇上什么高手,恐怕要吃亏。国师,你最好安排人沿途保护语侬,送她先到定州。到了定州,自然会有人送她去万花谷。 这个条件不算高吧!” 萧齐瑞略微思索了一下,伸出手来,连拍了三掌,只见一边的草丛中又闪出一个人来,此人李风云也认得,乃是火炎,此人本事西域的一名高手,被萧齐瑞招揽来,修为在一流中期,与萧怀玉相当。没想到萧怀玉被通缉后,此人仍然肯为萧齐瑞效力。 萧齐瑞指着苏语侬道:“火炎,就由你来护送那个丫头去定州吧!事成之后,在约定的地点见面,你知道在哪里!” 火炎点头答应,又望了李风云一眼,心中又嫉妒又感慨。当初他初见李风云之时,是在镇州城外的斜阳道,这小子不过是只弱鸡,自己伸出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他。转眼数年过去,这小子已经华丽转身,竟然已经点燃了心灯,已经成长为让他仰望的人物,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声威,已经足与萧齐瑞平起平坐了。如果再交手,恐拍这小子伸出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他。刚才李风云那一掌,火炎也看到了,自认为是抵挡不住的,挨着了不死也会重伤。那是可传说的刀煞,不是绝世高手,谁能抵挡得了?隐隐中,火炎觉得,李风云身上似乎发出一股威压,叫他好不舒服,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时,刘若水那边对苏语侬交代的话也交代完了,两人走过来,李风云又拉着苏语侬嘱咐了几句,让她顺道先去定州见公孙无忧。让公孙无忧安排一名一流高手护送他去万花谷,火炎此人他可信不过。 好在当初从湖心堡救出的那六位一流高手,华山重阳真人,铁指刘清风,幽州许成风,塞外人屠赫赤连四位最终答应留下来帮李风云。他们所中的奇香软骨丹已经解了,虽然苏语侬一直没有机会给他们配制解药,但青囊门王清长老一直留在藏军谷,此人医术高明,未必就在苏语侬之下,只要买齐所需的药材,配制奇香软骨丹的解药对他来说并不难。 一切安排妥当,火炎护送着苏语侬急匆匆离去。 李风云对萧齐瑞道:“究竟是什么事?非要我出手?” 萧齐瑞沉默了一下,道:“太皇太后传出消息,要你出手救她出来!” “啊?”李风云惊掉了下巴,“萧国师,你是在说笑吧?我连太皇太后现在软禁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救她出来?” 萧齐瑞摇摇头,答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本座已经打探清楚,太皇太后如今被困在临潢府中的皇宫内。只要你能将太皇太后救出临潢府,其他的事,本座已经安排好了。” 李风云松了一口气,这一次,萧齐瑞总算没有将述律平也塞到他的藏军谷来。搞不好,就要与耶律阮开战。现在可不是与辽国开战的时机。毕竟中原的李守贞等人造反,刘承祐自顾不暇,恐怕没时间来管定州这一块。 不过想来萧齐瑞也不敢,他也担心李风云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持住述律平,向辽国索要好处。 李风云问道:“国师既然已经打探到太皇太后被困的位置,为何不亲自动手?以国师的武功,皇宫中谁能拦得住你?” 萧齐瑞苦笑一声,答道:“耶律明也在临潢府,皇宫之中,除了耶律明,还有三十多名一流高手,两百多名二流高手。而救太皇太后的机会,恐怕只有一次,据太皇太后传出的消息,耶律阮对太皇太后芥蒂颇深,已经起了杀心。如若营救太皇太后失败,只怕耶律阮会立刻下令动手,害死太皇太后。” 李风云道:“那找我来又有何用?你救不出太皇太后,我同样也救不出太皇太后。要不这样,万一太皇太后真的不幸,蒙长生天召唤而去,你来我这里吧。好歹我也是一路诸侯,吃香的喝辣的亏待不了国师。” 萧齐瑞瞪眼道:“休要对太皇太后说此不敬之语,若是太皇太后真有什么不测,本座先要杀的便是那个永固宫的丫头。至于你,哼哼,莫要忘了,本座的爱徒萧离便是死在你的刀下,你也许能逃,你的部下又能逃得出几个?本座就不信,他们能天天将兵卒都带在身边?” “你敢?”萧齐瑞真戳中了李风云的软肋,李风云勃然变色,怒喝道,“我先宰了耶律洪古!” 萧齐瑞冷笑一声:“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且看本座敢还是不敢。太皇太后都死了,耶律洪古还有什么用?李风云,你不会不知道,只有太皇太后还活着,耶律洪古的存在才有意义。” 李风云盯着萧齐瑞看了半晌,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对太皇太后忠心耿耿,看来,你也只为你自己的权势。” 萧齐瑞嘿嘿干笑了数声:“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座早就想清楚了,当年人皇王与太宗皇帝之争,本座已经将耶律阮得罪死了,耶律阮外表宽厚,实际上心胸狭窄,容不得人,耶律阮若是登位,绝不会让本座好过。 所以,选择支持耶律洪古,本座也是迫不得已。而且那时,太皇太后看上去也的确强大许多。 不过,如今耶律阮即便当上了皇帝,但反对他的人依然很多,只要救出太皇太后,日后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太皇太后虽然对耶律洪古已经完全死了心,但耶律洪古毕竟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儿子,有耶律洪古在手,日后在辽国,呼风唤雨之是迟早的事。耶律明也迟早会败在本座手中。” 李风云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人心果然叵测!”又抬头道:“你打算要我怎么做?” 第六百四十九章 出策 “很简单,本座会去引开耶律明,你,救出太皇太后。若在以前,你只怕难以做到,现在你已经点燃了心灯,将太皇太后救出皇宫,不算是难事。”萧齐瑞答道。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将述律太后救出皇宫,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我听说临潢府可是驻扎着五万辽国最精锐的皮室军。我可没有本事能从五万大军中,将述律太后安全地带出临潢府。 况且耶律明不是傻子,就算他不起疑心,述律平被救出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国师认为他还会跟你打架么?五万大军,三十多名一流高手,还有耶律明,我还没活够,不打算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那你是不同意了?”萧齐瑞的脸色阴沉下来。 “萧国师,何必又拿那一套来要挟我?”李风云有些不悦,“你应该清楚,现在那一套已经要挟不了我,就算你杀了刘师姐,自然会有人找你算账。一个耶律明,你已经很难对付了,你的仇家,貌似不少。你希望再加上我与永固宫主么?” 萧齐瑞微微一愣,却听李风云又道:“况且,我也只说你那法子行不通,并未说没有其他的法子。” “其他的法子,你的意思是?”萧齐瑞问道。 “左右是将耶律明调开,何不将耶律明调得更远一些。我听说耶律阮一直都没有立储的消息,而耶律天德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如果这个时候,国师肯与耶律天德联系,露出一丝愿意襄助他的意思,推波助澜,不知情况会是怎样?”李风云道。 从心底来说,李风云并不打算这么早便将耶律天德给牺牲掉,可是比较起述律平,耶律天德的分量似乎轻了一些。述律平一旦被救出,对耶律阮的威胁远远不是耶律天德可以比拟的。虽然述律平目前看似无兵无马,不过只要她肯站出来说话,拉起一大队兵马,并不是难事。 反正据他得到的消息,耶律天德早已经是蠢蠢欲动,既然他自己要去找死,不如顺势推他一把。如果耶律天德真的能与耶律阮打得旗鼓相当,血肉横飞,当然对中原来说是一件好事。如果不能,至少利用耶律天德,可以调开耶律阮的精锐兵马和耶律明,救出述律平的把握会更大一些。 萧齐瑞一拍额头,道:“对呀,本座怎么将这茬给忘记了。李风云,你打算怎么办?” 李风云摇摇头:“萧国师,不是我想怎么办,而是国师打算怎么办。我的意思,国师不妨一方面挑动耶律天德的野心,另一方面,不妨放出耶律天德想要谋逆的消息。 我想,即便是耶律天德一时定不下决心,恐怕耶律阮也不肯放任自流。只要耶律阮对耶律天德起了疑心。率兵离开临潢府之时,就是国师救出太皇太后之际。 只是,这样一来,救出太皇太后所需的时间会比较长。” 萧齐瑞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这样的话,耶律阮会不会先动手杀了太皇太后?” 李风云笑了起来,答道:“这个我可说不准,你我这番谋划,都是以耶律阮没有对太皇太后动手为前提的。太皇太后若是被杀,那还谈什么?” “难道就没有暂时安定住耶律阮的法子?”萧齐瑞问道。 “倒不是没有,不过有没有效果,就很难说,毕竟,耶律阮不是一般人,他的想法很难把握!”李风云道。 萧齐瑞眼睛一亮,道:“说说,你还有什么法子?” 李风云叹了口气:“都是你们辽人的事,却总要我这个汉人出主意,这算是什么?” 萧齐瑞道:“你们汉人心思玲珑,这一点我们辽人是比不来的。”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萧齐瑞并不想得罪李风云,只想笼络住他。 “你不必夸我!”李风云道,“还不说我比较奸诈更直接些。 其实法子不难,仍旧是散播谣言。既然耶律阮有心要杀太皇太后,国师不妨直接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传播谣言说耶律阮已经对太皇太后动了杀心,因为太皇太后掌握着他的一些机密,可以证明他没有资格当大辽的天子。 只要能让大辽上下人心浮动,或许能让耶律阮心生忌惮,反而不敢轻易对太皇太后下手。当然,如果谣言传出,不起波澜,恐怕非但帮不到太皇太后,反而更坚定了耶律阮的决心。这其中的道理,萧国师,想必你不会不明白。” 萧齐瑞当然明白,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武林中人,心中想的事要比耶律明、燕无双复杂得多,对人心的理解,虽比不上中原的那些千年的老狐狸,但这些见不得人手段伎俩,一旦说清楚,立刻就明白过来。 萧齐瑞直勾勾地望着李风云,道:“本座现在才感觉,述律太后对中原的态度,也许是对的。就你这么一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小狐狸,便藏有这么深的心思,若有一日,我辽人真的入主中原,恐怕被那些老狐狸给卖了,还在为你们数钱!” 李风云呵呵笑几声,道:“过奖,过奖!” 萧齐瑞正色道:“本座说的是真的,对你们汉人,恐怕我辽国也只有太皇太后看得最清楚、最明白。离你们还是远一些比较好。论将士悍勇,十个中原人也未必比得上我一个草原勇士。但是论起阴谋诡计,十个草原勇士,也不是一个中原人的对手。 先帝还打算征服中原,到头来还不知是辽人征服了中原人,还是中原人征服了辽人。只怕不需几十年,辽人便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除非我们辽人能杀光汉人。 唉,就算不征服中原又如何?只要南朝与北朝之间有交流,我大辽迟早也会被腐蚀成一个虚壳,只是时间长一些罢了。” 说到此处,萧齐瑞神色有些萧索,他毕竟是辽人,对辽国有深厚的感情,想到辽国与辽人的未来,难免感伤。(注1) 注1:此处的意思绝不是曾经流传的“狼与羊”的故事,那个故事的创作者别有用心,看看如今的阿三,就明白结局会是怎样。萧齐瑞、述律平毕竟是古人,他们的理解其实是有些偏颇,他们没有意识到文化的侵略性才是根本的原因。 第六百五十章 宫中 李风云哈哈笑道:“既然如此,辽国不如归还燕云十六州,两家从此息兵,可好?” 萧齐瑞摇摇头答道:“没了燕云十六州膏腻之地,大辽虽大,又能养活多少人?而且,草原上灾难重重,即便我大辽退出关外,也说不准哪一日还要入关抢夺。况且,若是中原兴盛起来,草原又能拿什么来抵挡来自中原的威胁?战事始终是免不了的,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多占一些便宜。” 李风云长叹一声,道:“若是中原与草原化为一体,就不会有这么多无休止的战事。” 萧齐瑞冷声道:“若真要有那一日,我们辽人,只怕被你们吃得连骨头也剩不下,世上也再无契丹人之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萧齐瑞道:“至少,大辽若是以太皇太后为主,你们中原还是安全的。太皇太后对中原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希望如此吧!”李风云应了一句,却再没有与萧齐瑞讨论中原与草原的兴趣,因为他们天生就是敌人,这似乎是一道难解的难题。 李风云不说话,萧齐瑞却找他说话:“李风云,本座还是担心太皇太后的安全。本座有一个主意,需要你来帮本座。” 李风云抬起头来,问道:“什么主意?” 萧齐瑞压低声音道:“不如你混进宫去,贴身保护太皇太后。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保着太皇太后杀出宫来,只要耶律明不出手,谁能拦得住你?” 李风云满脸惊讶,问道:“萧国师,这就是你想出的主意?你认为皇宫中能藏得住像我这么一个大活人?” 萧齐瑞摆摆手,解释道:“大辽的皇宫,比不得中原皇宫那么戒备森严。宫中有本座的人接应,你扮作侍卫,躲在宫中不是什么难事。” 李风云奇道:“皇宫中是有三十多名一流高手,两百多名二流高手么?” 萧齐瑞呵呵笑道:“皇宫中的高手虽多,但都驻扎在皇宫外围,太皇太后那里,只有一位一流高手坐守,名字叫做拓跋律,是赤练崖的长老,还有七名二流高手。只要你收敛气息,扮作一般的侍卫,瞒过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拓跋律?”李风云张大了嘴巴,有些目瞪口呆,难道他与拓跋律真的有缘分,当初在赤练崖救耶律洪古时,就是他用一颗假的毒药胁迫拓跋律带他上了赤练崖顶,如今要救述律平,居然又遇到他。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从耶律洪古那件事中脱身的。 “怎么,你认识他?”萧齐瑞有些奇怪。 “见过几次面!”李风云答道,“如果真的是此人负责看守述律太后,倒不是没有机会将述律太后救出来。这样说来,我还真想进宫走一趟。” 大辽皇宫的规模没有中原皇宫那么大,戒备也并不算森严,但城墙高大厚实,如若没有人帮忙,想偷偷地不为人察觉地进入皇宫,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即便有李风云这样的本事也是如此。不过,萧齐瑞早有安排,在萧齐瑞所安排的内应的帮助下,李风云光明正大的、很顺利地混进了皇宫中。 辽国太皇太后述律平被软禁在景元宫中,守备景元宫的侍卫有一百多人,由一名叫耶律托的辽将率领,此人武功不错,二流中期。除此之外,便是由拓跋律率领的一队武林高手,总共有七人,除拓跋律外,另外六人都是二流高手。实际上,这一队来自赤练崖的高手,才是真正看守者。 进了皇宫,李风云在事先安排好的地方潜伏起来,直到天黑以后,根据事先得到的皇宫的地形图,李风云直奔景元宫而去。 以李风云现在的武功,宫中巡逻的辽国侍卫,当然是很难发现他的行踪,躲过景元宫外的侍卫,李风云悄无声息地跃进一个院子中。居萧齐瑞事先给出的消息,拓跋律应该就住在这院中。和他住在一起的,还有六名二流高手,拓跋律便住在正中的房间内。 此时小院内漆黑一片,李风云掠身来到萧齐瑞的门前,侧耳细听了片刻。屋内悄无声息,显然萧齐瑞并不在屋内。 李风云悄悄推开屋门,侧身挤入屋内。屋内黑漆漆一片,但是李风云还是能看清屋内的大致情况。 屋子分成内外两间,外间是用来会客的,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和一些日常的摆设。约莫两丈左右,能容下十来个人。内间只有一丈有余,只有一张床,一只柜子,一张圆桌,几张圆凳和一架屏风。 李风云在圆凳下坐下,闭目养神,只等拓跋律回来。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屋外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到了李风云的耳中。李风云提起神来,注意屋外的情形。院外进来了四人,为首的一位道:“都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值守,千万大意不得!”听声音,正是老熟人拓跋律。 “有拓跋长老在这里,还担心什么,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招惹?”一人奉承道。 拓跋律很是受用,嘿嘿笑道:“还是注意点好,毕竟殿中住着的那一位,打他主意的人不少。这几天又有些谣言传出来,未必没有人铤而走险。” 又有一人道:“拓跋长老,陛下难道真的对那人动了杀念?” “休要胡说!”拓跋律低声喝道,“那是皇家的事,哪是我们该去想的?大家只要记得,忠于陛下,忠于耶律教主就是了,莫要多事! 还有,小六子,我可警告你,不要跟那些宫女眉来眼去,这里不必宫外,真要弄出什么事来,教主问责下来,我可保不住你。” “哪会呢?”刚才说话的那人干笑了几声,“我也只是看看,哪敢真动那心思?我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呀?” 众人一阵起哄,说了一会儿话,便纷纷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屋中。 不多时拓跋律推开屋门,踏入屋中,晃动火折,点燃蜡烛,正要转身进内间,忽听有人轻声道:“拓跋长老,自赤练崖一别,已有数月,可否安好?我可想你想得紧!” 第六百五十一章 天意 背上的毫毛立刻立了起来,几乎到了嘴边的一声“啊”字,又被拓跋律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犹如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得要紧。拓跋律很清楚,能隐匿气息到让他无法察觉的人,武功修为一定要比他高得多。而且,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得让他心惊胆战,而那话语,却正戳中了他心头最不愿想起往事。 “李……李将军!你怎么来这里了?”拓跋律慌忙掩上门,转过身来,强迫自己露出了笑容,虽然那笑容比哭更难看。 李风云冲着拓跋律点了点头,道:“明智,我没小看拓跋长老,长老总能在关键的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不错,很不错。我来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对辽国的皇宫很好奇,不知不觉便走了进来瞅瞅。嗯,还算不错,所以我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自然而然,便想起了你这位故人,不知拓跋长老打算怎么安排我这个不请自来的老友?” 皇宫有什么好看,不过是些房子,特别是辽国的皇宫,并不见得比中原的豪宅大院强多少。 拓跋律当然知道李风云所来绝不是因为对皇宫的好奇,连他的居所都打探清楚了,如果不是冲着景元宫中的那一位,把头砍了拓跋律也不信。上次赤练崖的事,拓跋律杀了好几位弟子和家奴才遮掩过去,不知这位要命的怎么又找上了他?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自动请命,随耶律明来临潢府了! 拓跋律心中叫苦不迭,他可不敢得罪李风云,李风云手中还把捏着他的把柄。而且,这次见到李风云,拓跋律对李风云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以前只有面对耶律明、萧齐瑞时才会产生。像他这样的高手,感觉往往是很准的。在没有摸清楚李风云的底细,在没有把握把控局势之前,拓跋律认为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拓跋律知道,他当初背叛耶律明的事情被曝光后后果是怎样。 毕竟,拓跋族只出了他这一个一流高手,他身上背负着族人生存下去的希望。他在,族人还能在中原与辽国的夹缝中求得一丝生存的空间,如果他死了,没有一流高手的威慑,在中原与辽国的交相逼迫下,恐怕族人只有死路一条。 况且,他拓跋律还没活够,也不想死。 “李将军,这里可是皇宫……”拓跋律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李风云丝毫没有同情心,打断了拓跋律的话,“而且,我对叱咤契丹数十年的那位太皇太后也十分感兴趣,希望长老能安排见上她一见。” 天下事怕什么来什么,早知道李风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是这话一旦从李风云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横亘在拓跋律面前的一道难题。 拓跋律很想问,凭什么?可是他又不敢。 犹豫了很久,拓跋律方才道:“好吧,你暂且在这院中住下,明天我会给你安排个身份,应该能够见到太皇太后。李将军,李大爷,你可别再给我出难题了,你的秘密,我可半个字都不曾泄露。” 李风云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刺耳,但找不出哪里有问题。微微一笑,李风云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长老不为难李某,李某自然也不会为难拓跋长老,你说是不是?” 一夜无事,第二天,两眼通红的拓跋律果然给李风云安排一个身份,宫中派来伺候太皇太后的一名太监,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出景元宫。是他托太皇太后述律平之名向耶律阮要的,名义上是述律平身边虽然有十多位丫鬟伺候,但是没有太监,十分不方便。 当然,真正的那位太监被拓跋律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一掌震碎了心脉,送上了西天。 虽然李风云对这个身份十分的不满意,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李风云的身份是侍卫,或者保护太皇太后的高手,将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担心他是某些图谋不诡的人安排的细作。但是如果是一个太监,事情就不那么难以理解了。只要这名太监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而且,李风云一般都呆在景元宫中,不会轻易走出景元宫,很难被人识破身份。 “你就是新来的太监小李子?”述律平望着低头怂腰的李风云,有些疑惑。她总觉得眼前的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风云缓缓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正是!” 述律平挥了挥手,让伺候在她身边的两名宫女退下,只留李风云在她身边说话。 那两名宫女刚刚退下,述律平立刻坐直了身子,道:“李风云,你果真混进宫来,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成为服侍哀家的太监?难道我大辽的宫禁竟然如此不堪?” “什么事情,找对了方法就不会太难!”李风云答道,“太皇太后,你瞧,负责暗中保护你安全的拓跋长老,恰巧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他要出手,要安排一名小太监,还是件难事吗?” 述律平长叹一声,闭上眼睛道:“看来哀家的看法真的没错,我大辽不去与中原比武功,却要去比文治,岂不是以己之短,敌人之长吗?耶律阮糊涂,长此以往,大辽只怕会毁在他的手中。” 旋即述律平又睁开眼睛,又道:“现在,哀家总算有些相信,萧国师是有把握能将哀家救出去的。耶律阮若是真的聪明,早就该杀了哀家,让哀家活着,是他最大的失误。不对,耶律阮将你送与了哀家,才是他最大的失误。”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太皇太后对我的信心未免太足了点,我都没有这个把握。成与不成,还要看天意。” “天意?”述律平轻哼了一声,道,“你不是长生天的使者么?你都来了,长生天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吧,你为萧国师出了什么主意,打算怎么将哀家救出去?” 第六百五十二章 无为之君 背上的毫毛立刻立了起来,几乎到了嘴边的一声“啊”字,又被拓跋律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犹如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得要紧。拓跋律很清楚,能隐匿气息到让他无法察觉的人,武功修为一定要比他高得多。而且,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得让他心惊胆战,而那话语,却正戳中了他心头最不愿想起往事。 “李……李将军!你怎么来这里了?”拓跋律慌忙掩上门,转过身来,强迫自己露出了笑容,虽然那笑容比哭更难看。 李风云冲着拓跋律点了点头,道:“明智,我没小看拓跋长老,长老总能在关键的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不错,很不错。我来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对辽国的皇宫很好奇,不知不觉便走了进来瞅瞅。嗯,还算不错,所以我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自然而然,便想起了你这位故人,不知拓跋长老打算怎么安排我这个不请自来的老友?” 皇宫有什么好看,不过是些房子,特别是辽国的皇宫,并不见得比中原的豪宅大院强多少。 拓跋律当然知道李风云所来绝不是因为对皇宫的好奇,连他的居所都打探清楚了,如果不是冲着景元宫中的那一位,把头砍了拓跋律也不信。上次赤练崖的事,拓跋律杀了好几位弟子和家奴才遮掩过去,不知这位要命的怎么又找上了他?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自动请命,随耶律明来临潢府了! 拓跋律心中叫苦不迭,他可不敢得罪李风云,李风云手中还把捏着他的把柄。而且,这次见到李风云,拓跋律对李风云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以前只有面对耶律明、萧齐瑞时才会产生。像他这样的高手,感觉往往是很准的。在没有摸清楚李风云的底细,在没有把握把控局势之前,拓跋律认为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拓跋律知道,他当初背叛耶律明的事情被曝光后后果是怎样。 毕竟,拓跋族只出了他这一个一流高手,他身上背负着族人生存下去的希望。他在,族人还能在中原与辽国的夹缝中求得一丝生存的空间,如果他死了,没有一流高手的威慑,在中原与辽国的交相逼迫下,恐怕族人只有死路一条。 况且,他拓跋律还没活够,也不想死。 “李将军,这里可是皇宫……”拓跋律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李风云丝毫没有同情心,打断了拓跋律的话,“而且,我对叱咤契丹数十年的那位太皇太后也十分感兴趣,希望长老能安排见上她一见。” 天下事怕什么来什么,早知道李风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是这话一旦从李风云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横亘在拓跋律面前的一道难题。 拓跋律很想问,凭什么?可是他又不敢。 犹豫了很久,拓跋律方才道:“好吧,你暂且在这院中住下,明天我会给你安排个身份,应该能够见到太皇太后。李将军,李大爷,你可别再给我出难题了,你的秘密,我可半个字都不曾泄露。” 李风云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刺耳,但找不出哪里有问题。微微一笑,李风云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长老不为难李某,李某自然也不会为难拓跋长老,你说是不是?” 一夜无事,第二天,两眼通红的拓跋律果然给李风云安排一个身份,宫中派来伺候太皇太后的一名太监,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出景元宫。是他托太皇太后述律平之名向耶律阮要的,名义上是述律平身边虽然有十多位丫鬟伺候,但是没有太监,十分不方便。 当然,真正的那位太监被拓跋律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一掌震碎了心脉,送上了西天。 虽然李风云对这个身份十分的不满意,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李风云的身份是侍卫,或者保护太皇太后的高手,将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担心他是某些图谋不诡的人安排的细作。但是如果是一个太监,事情就不那么难以理解了。只要这名太监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而且,李风云一般都呆在景元宫中,不会轻易走出景元宫,很难被人识破身份。 “你就是新来的太监小李子?”述律平望着低头怂腰的李风云,有些疑惑。她总觉得眼前的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风云缓缓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正是!” 述律平挥了挥手,让伺候在她身边的两名宫女退下,只留李风云在她身边说话。 那两名宫女刚刚退下,述律平立刻坐直了身子,道:“李风云,你果真混进宫来,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成为服侍哀家的太监?难道我大辽的宫禁竟然如此不堪?” “什么事情,找对了方法就不会太难!”李风云答道,“太皇太后,你瞧,负责暗中保护你安全的拓跋长老,恰巧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他要出手,要安排一名小太监,还是件难事吗?” 述律平长叹一声,闭上眼睛道:“看来哀家的看法真的没错,我大辽不去与中原比武功,却要去比文治,岂不是以己之短,敌人之长吗?耶律阮糊涂,长此以往,大辽只怕会毁在他的手中。” 旋即述律平又睁开眼睛,又道:“现在,哀家总算有些相信,萧国师是有把握能将哀家救出去的。耶律阮若是真的聪明,早就该杀了哀家,让哀家活着,是他最大的失误。不对,耶律阮将你送与了哀家,才是他最大的失误。”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太皇太后对我的信心未免太足了点,我都没有这个把握。成与不成,还要看天意。” “天意?”述律平轻哼了一声,道,“你不是长生天的使者么?你都来了,长生天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吧,你为萧国师出了什么主意,打算怎么将哀家救出去?” 第六百五十三章 出宫(1) 只要有耐心,机会总会有的,特别是在有心人的精心策划下。 李风云进宫一个月不到,便听到传来的消息,耶律阮率领临潢府的四万精锐皮室军,昨天忽然去游猎去了,赤练崖教主耶律明理所当然在身边护驾。听到这个消息,李风云知道,耶律天德完了。与耶律阮生在同一个时代,是耶律天德的悲哀。 得到这个消息,李风云立刻找到述律平,悄悄地对她说道:“太皇太后,这几日天气转凉,还请太皇太后保重身体。” 述律平立刻领会到李风云的意思,不动声色地道:“哀家知道了,哀家会注意的。” 两日后,萧齐瑞果然传递过来消息,准备在当夜救出述律平。他的人马,将在皇宫西门接应。 拓跋律也似乎嗅到了紧张的气氛,将李风云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该怎么办?” 李风云犹豫了一下,这一次想要像上一次那样抛下拓跋律就走,那是不可能的。这家伙贼得很,暗地里两只眼珠时刻不停的盯着李风云。这两人李风云与太皇太后频繁的接触,要想不引起他的注意是不可能的。 李风云沉默了一下,问道:“拓跋长老,这要看你如何决断了。脚踩两只船始终是不成的。” 拓跋律长叹了一声,道:“我还能怎么决断?我还有回头路可走么?耶律阮不会放过我,耶律明更不会放过我。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照做便是。希望太皇太后能够成功!”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当初在赤练崖他背叛了耶律明,就已经让他再无回头的可能。 况且,如果述律平真的搬倒了耶律阮,那么一切背叛的历史都将过去,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拓跋律仍然是大辽的忠实部下,他的族人仍然能够与契丹保持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中原与契丹之间寻求一种平衡,在夹缝中生存扩张。 “很好!”李风云点了点头,道,“入夜后,就由你带着太皇太后与我出宫吧!我想,拓跋长老要带两名部下出皇城,应该没有人会阻拦吧!那些监视太皇太后的高手和侍卫,你来搞定。” 计划虽然不是这样,但是李风云认为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太皇太后溜出皇城,对于安全救出述律平来说,无疑又多出来几分成功的保障。 两人略微商议了一番,便分头行事。 日落西山,又一个宁静的夜晚不知名的昆虫的鸣叫声中到来。 景元宫泰和殿内,四名年轻的宫女正在服侍大辽太皇太后述律平就寝,述律平虽然被软禁,不过一切的用度,耶律阮却没有丝毫吝啬,从来都是从宽的打算,该有的排场都没有半点削减。对于这四名宫女来说,这也许只是一个平常的夜晚,她们不知道,这一夜将是她们噩梦的开始。 李风云当然不会顾及四名辽国宫女的命运,大殿的窗户被他缓缓地撬开,人影一闪,三名正在忙碌的宫女哼也没哼一声晕倒在地上。 另外一名正在整理床铺的宫女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正要发出尖利的尖叫,忽然觉得嘴巴被人捂住,一柄锋利的钢刀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许出声,不然就杀了你!”一身侍卫打扮的李风云低声喝道。 那宫女惊惶地点了点头,她绝望地看到太皇太后从柜子的隐秘角落翻出一只包裹,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视若无睹。打开那包裹,那包裹内是一套早就准备好的侍卫的服饰,包括一只腰牌。 李风云伸出手指,在那宫女身上一戳,点中她的哑穴,方才放开她。用钢刀逼着她传上述律平的衣服。 那宫女刚手忙脚乱地换上述律平衣物,李风云又一手刀砍在了那宫女的后颈上。那宫女轻吐了一口气,软倒在地上。 李风云将那宫女抱起,放到了述律平的床榻上,盖上了一床薄被,又转身将另外三名宫女拎到了角落处。不注意看,根本不会注意到泰和殿中的不同。 这时,述律平已经换好了一身侍卫服饰。满脸的铅华已经被洗去,眉毛比刻意加粗,嘴巴上还贴了两片小胡子,往日那个气度不凡的太皇太后消失了,出现在李风云面前的是一名面色略黄的宫廷侍卫。 李风云点点头,递过来一把侍卫的腰刀,述律平接过来抓到手中。 “宫内另外的那十四名宫女和奴仆,我有已经处理过,不到明天天明,他们不会醒来。一路上不要说话,一切都有人应付!”李风云低声交待道。 “哀家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便是!”一个辽国侍卫,开口自称是哀家,李风云忽然有一种荒谬无稽之感。 吹灭蜡烛,两人悄悄地从泰和殿中走出。按正常情况,一定是有隐藏在暗处的高手注意景元宫,特别是泰和殿的情况,但奇怪的是,李风云与述律平就这么走出泰和殿,竟然没有出现什么动静,泰和殿外可是挂满了灯笼。 李风云当然知道原本原本应该在暗处监视景元宫的那几名高手,已经被拓跋律调开。若没有拓跋律的帮忙,李风云首先要除掉那几名高手。虽然对李风云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一不小心惊动了景元宫周围巡逻的侍卫,要救出述律平就会变得麻烦不少。 将述律平轻手轻脚带到景元宫的大门前,李风云在门后等候着。在景元宫的门前,日夜都有四名侍卫值守,惊动了他们,事情也会变得难以预料。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只听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咚咚咚!” 李风云急忙将大门门栓抬起,讲大门拉开一条缝。 门外正站着拓跋律,见李风云打开大门,拓跋律急忙招手道:“刚刚巡逻的一队侍卫走过,下一队侍卫过来有一盏茶的时间,快走!” 李风云点了点头,拉着述律平将她送出了门外,又掩好门,搁好门栓,双足一点地,轻飘飘地落在了围墙之上,又如一片落叶一般落在了墙外。再回头,只见四名辽国侍卫,眼睛睁得溜圆,手握钢刀,一动不动。李风云知道,这四人只怕是被拓跋律点了穴道。 第六百五十三章 出宫(2) 这种手法,如果不被人发现,最多能维持两个时辰。也就是说,李风云、述律平最好在这两个时辰内能溜出上京城。要不然,很可能会被困在城中,引来一场搏杀。 述律平显然对拓跋律居然是李风云的接引人感到十分的惊讶,但是也没有多问,三人迅速离开了景阳宫。 拓跋律带着李风云、述律平绕来绕去,躲过宫中一队队巡逻的侍卫,不多时便来到了大辽皇宫的西门——定西门。 “站住,什么人?”定西门的守城副将带着数十名侍卫迎了上来,大声喝问道。 拓跋律冷着脸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很不满地冷哼一声,道:“嚷什么嚷,本座你没见过么?有急事要连夜出宫,速叫你的人打开城门。” 那名守城副将疑惑地看了拓跋律一眼,又打量了几眼拓跋律身后的李风云与述律平,道:“拓跋前辈末将自然是认识,不过,皇宫城门已经关闭,根据宫禁,城门一旦关闭,除非有陛下的手谕……” “啪!”拓跋律一巴掌抽在那守城副将的脸上:“手谕?皇上西巡狩猎去了,本座哪里去找手谕给你?本座这就是要去找陛下,事关太皇太后,万分紧急,耽搁了你担当得起吗? 你不开门是吧,好,留下你的腰牌,日后怪罪下来,休怪本座没有给你机会。” 那名守城副将被拓跋律这一巴掌抽懵了,捂着腮帮子不敢再为难拓跋律,急道:“不敢不敢!”回头一脚揣在一名十夫长身上,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开锁开门?” 这时的辽国,宫禁远没有中原那么严密,若是中原,皇宫城门关门上锁后,钥匙会被收走,守城的将官即便有心,也不能自作主张开门。可是辽国的宫禁还没有这么完善,皇宫城门关门上锁后,钥匙仍旧掌握在守城将官的手中,这便给了李风云等人机会。 看着拓跋律三人从城门出去,守城的副官捂着腮帮子,心中怒火中烧,低声咒骂道:“什么东西,不就一伙江湖草莽么?” 诈开了内城城门,还未等李风云等人来到外城,外城的守将已经命人将外城门打开,刚才内城内发生的事情,早有人暗中传递消息给了他,他可不想触拓跋律的霉头,也挨上一巴掌。所以,干脆早早地打开城门,放拓跋律三人出城。 述律平看得心中直叹息,她没想到他们三人竟然能在没有任何谕令的情况下,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穿过两道城门,从大辽皇宫逃出来。皇城的守备竟然如此松懈,几近于无。 李风云等三人刚刚踏出外城门,还未喘口气,一条人影忽然拦住了去路,隔着三四丈远便怪声怪气地问道:“拓跋长老,夜这么深了,你不在景元宫守着,这是要去哪里?” 李风云脸色变得十分怪异,这声音很熟悉,十分的熟悉,天下间的巧事似乎都撞到一块了,李风云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他。 “长白老怪,本座去哪里关你屁事?”拓跋律显然很长白老怪有些不和,语气十分不客气。 “呵呵,老夫负责这西门的安全,所有进出的人,老夫都有权力查个明白,怎么不关老夫的事?拓跋律,你今天若不能将话说个清楚,就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那些皇宫的守将你唬得住,老夫你可唬不住!”长白老怪冷笑一声,道。 话音刚落,长白来怪忽听耳边有人轻声道:“唬不住吗?”紧接着背后的汗毛倒竖,一只手掌不知几时已经贴到他的后心上,掌力笼罩住了他的心脉,真元欲吐未吐。再往前看时,只见拓跋律身边已经少了一人。 “莫要出声,你出声倒是不要紧,要是惊吓了李某,我一不小心,内力吐出来,伤了老仙你可就不好!”那声音又在耳边轻轻地响起。 “李……李风云?怎么又会是你?”长白老怪心中大叫一声倒霉,恨不能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他拦住拓跋律倒并非是他对拓跋律深夜出皇城起了疑心,而是纯粹由于他与拓跋律素有旧怨,只是想趁机为难一下拓跋律。谁料到一不小心又撞到了李风云的刀口上。 而且,李风云的武功明显又精进了一大截,一闪从身前三四丈开外绕到他的身后,他竟然没有半点的警觉,简直是不可思议! 李风云嘻嘻笑道:“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老朋友了,一齐唠唠嗑?” 长白老怪哭丧着脸道:“不必了吧!李大将军贵人事忙,老夫……我也有要务在身,不好打扰将军呀!不如改个时间,我登门拜访将军,如何?” “前辈德高望重,贵人事忙,哪里还抽得出其他的空来?相请不如偶遇,前辈不会不给晚辈这个面子吧?”李风云哈哈笑了起来,此时他怎肯轻易放过长白老怪? 长白老怪心中骂道:“什么前辈,老夫该叫你前辈才是?这小子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天天踩狗屎,武功修为越来越高?唉,难怪今天黄历上说不宜出行,果真是不宜出行,早知如此,老夫还不如呆在家中。西门这边出了什么事,又关我何事,没有人通知老夫,老夫就没有过错。 这小子数夜猫子的,夜猫子进屋,准没好事。倒霉呦!咦,那一位怎么看着好面熟……莫非……难道……天啦,真是祸从天降呀!” 这时拓跋律走到了长白老怪身边,认出拓跋律身边那名侍卫是谁,长白老怪一阵天旋地转,立刻知道李风云是不可能放自己离开的。 拓跋律嘿嘿干笑了几声,道:“长白老怪,你该知道本座为何要出宫,又要去哪里了吧!” 长白老怪脑筋转得飞快,立刻拱手对拓跋律低声道:“原来是……贵人,老夫糊涂,老夫愿意上刀山,下油锅,磨心沥胆追随贵人,匡扶我大辽正朔。” 李风云呵呵笑了两声,放开了长白老怪,道:“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你想要示警,你来看!”说罢,一指虚点出去,只听“咔嚓”一声,一丈开外的一根手腕粗的树枝突然断开,掉落在地上。 不止长白老怪吓了一跳,就连拓跋律也同样吓了一跳,他们都不是庸手,当然看得出李风云这一手根本不是射出暗器折断树枝,而是刀煞。 刀煞呀!能斩出刀煞,那要杀一流高手,简直就像杀鸡宰鹅一般简单。 拓跋律心中一怵,心道:“这小子就算还未踏入绝世高手的境界,恐怕也不远了。既然有这小子做靠山,我还怕耶律明做什么?” 长白老怪心中则满是苦涩,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呀!想当初他初见李风云的时候,李风云不过是一个狐假虎威,只会说大话的臭小子。而现在,已经是高山仰止、难望其项背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第三件事 李风云也没有想到,逃出上京城这般容易。 降服了长白老怪,带着述律平、拓跋律找到了萧齐瑞安排接应的人。萧齐瑞安排接应的人人数真不少,除了五名一流高手外,还有十多名二流高手。原本的计划是李风云在到达皇宫西门时,会发出信号,他们会一拥而出,里应外合,夺下皇宫西门。可是现在不用了,仗着拓跋律,李风云等人竟然兵不血刃便逃出了皇宫,无须他们再动干戈。 “李将军,且随我们来!”这伙人为首的是一名叫萧远星的一流高手,他将两把宝刀递给李风云,那是李风云留在城外的宵练宝刀与幽影宝刀,不知他们怎么偷运进了上京。当初李风云潜入皇宫,这两把宝刀实在是太惹人注意了,所以李风云将它们留在了萧齐瑞那里。 萧远星带着众人护着述律平,一路急行,避过不时巡逻而过的辽国兵马,来到城西城墙下的一座院子中,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这间院子中有一条地道,直通到城墙外。” 长白老怪苦着脸对李风云、述律平低声哀求道:“太皇太后,李大将军,可否放了老夫?老夫若是就这么跟你们走了,耶律明寻不到老夫,那长白山一脉,百余名徒子徒孙可就都完了。太皇太后,李大将军,你们若肯放了我,日后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老夫纵使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再说,有老夫潜伏在耶律阮手下,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为太皇太后、李大将军通风报信不是? 两位尽可放心,今日之事,老夫绝不会泄露出去。若真要泄露出去,老夫也脱不了干系,老夫日后还要混饭吃,这种蠢事,老夫是绝对不会做的。” 述律平摆了摆手,道:“李风云,这事你做主吧,哀家不管!”单单一名一流高手,虽然难得,但述律平还不放在眼里。 李风云想了想,点了点头,道:“长白老怪,我等出城后,你就可以走了。”说罢,伸手封住长白老怪身上的数道大穴,又道:“在此之前,你最好老实点,这穴道两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两个时辰后,你要做什么,我也不去管你。” 李风云不过是履行承诺,救出太皇太后述律平,至于日后长白老怪究竟是忠于述律平还是耶律阮,他才懒得管。即便日后长白老怪将事情传扬出去,让耶律阮对他心怀记恨,李风云也不在乎,毕竟是耶律阮对不住他在先,若没有当初耶律阮的背叛,将他卖于述律平,哪有后来的那些事情? 留下两名二流高手守住长白老怪,萧远星领着其他人进入后院的柴房,移开西北角的一堆柴火,露出一块青石板。 一名高手上前搬开青石板,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三尺方圆,洞口处架着一架木梯。一名高手引燃一支早已经准备好的火把,顺着木梯爬了下去。李风云探头看了看,那洞大概有一丈多深,朝述律平点了点头,也顺着木梯爬了下去。 地道向下倾斜,洞壁用粗大的木柱撑起,有一人多高,可并排走两人。看模样建成的时间不短,难怪当初萧齐瑞对逃出上京城不以为意,原来还布置了这样的后手。 不多时,众人护着述律平都下到了地道内。洞口又留下两名二流高手,将青石板盖上,处理好周围的一些痕迹。 那地道一路向下,绕过了城墙与护城河后,才转向上。 大概走了两里多路,便到了出口处。地道的出口设在一口石井的井壁上,离水面只有三尺之遥。只要用石块堵住出口,从井口看下来,无论是谁也猜想不出这里竟然藏有一条直通上京城的地道,即使是有人坠下井来,也很难发现其中的秘密。 当然,这时用来堵住地道口的石头已经被清理出放在一边。萧远星探出半个身子,用火把抄井口方向晃了几晃。立刻有一只大筐从井轱辘上放了下来。 为了安全,萧远星先上到井口外,他并没有乘坐那大筐,以他的武功,只须稍微在井壁上借一借力,便很容易地跃出井去。 萧远星跳出井外不多时,便举着火把朝井口晃了几晃,示意上面是安全的。李风云低声吩咐拓跋律守好述律平,也学着萧远星的样,脚尖在凹凸不平的井壁上点了几点,蹿出井口。 原来也是一座小院,他们的位置应该是在后院,萧齐瑞就站在井边。 李风云笑道:“萧国师,又见面了,太皇太后我已经救了出来,以后的事,想必国师早有安排,是不是我就可以走了?” 这次救述律平出皇宫,可谓是顺风顺水,有惊无险。虽然不期遇到长白老怪,但是乘他不备,李风云便不费吹灰之力降服了他。并未惊动上京城和皇宫中的守卫。直到此时,皇宫和上京城方向都没有什么动静。 萧齐瑞摇摇头,道:“为防万一,还请李将军在此休憩两日,到时会为李将军备好了两匹马,一路的盘缠干粮。” 李风云心中知道,萧齐瑞对他有戒备之意,担心他离开后立刻告密。上京城中毕竟还有一万守军,加上皇宫周围的守备,也能凑出一万两三千兵马。留在皇宫周围的一流高手也有好几名,一旦掌握了萧齐瑞的行踪,的确是件麻烦事。 李风云没有争辩,盘膝坐在井边闭目养神,对于萧齐瑞、述律平等人不闻不问,他已经救出了述律平,已经完成了对述律平的第二个承诺,其他的事已经与他无关。 一阵忙乱后,萧远星等一流高手还有一些二流高手,连夜护送着述律平出了小院,不知朝哪个方向而去。拓跋律也随他们而去,他不可能跟着李风云,既然彻底得罪了耶律阮与耶律明,那他也就只能投靠述律平和萧齐瑞了。 萧齐瑞陪在李风云身边,在这里,能看得住李风云的也只有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方向忽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李风云知道,述律平被救走之事恐怕已经被发现了。 李风云睁开眼睛,道:“萧国师,你还不去追述律太后么?” 萧齐瑞呵呵笑道:“你放心,太皇太后安全得很,他们不会找到太皇太后。” 李风云心念一转,道:“不错,有萧国师在此坐镇,太皇太后应该是万无一失,更何况还有一路疑兵。不知萧国师一定要将我强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何?国师应该清楚,如果我要告密,就不会救太皇太后出来。” “因为哀家要李将军答应哀家的第三件事!”后院的一间房门忽然打开,述律平缓步走出。李风云猜得没错,被萧远星带走的并不是述律平本人,而是一名长得与述律平极为相像的替身。不知何时,萧齐瑞已经将真太后换了下来。 第六百五十五章 弃子 这世上总有人运气特别好,有人运气特别不好,有人生来便受老天的青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论他做什么,永远是对的,而有的人,即便辛苦一辈子,却仍旧被老天厌弃,无论他怎么用心,怎么努力,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最多也只是为他人辛苦为他人忙。 耶律天德感觉自己就是第二种人。当耶律阮率领十万兵马将萧翰部团团包围住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骚乱是短暂的,经过极其短时间的交兵与屠杀,萧翰部的族兵放弃了抵抗,放下了兵刃。在强与弱已经极其明显的情况下,草原人知道该怎么做。 忽然之间,耶律天德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原本他以为他是一名棋手,正以社稷江山为棋盘,黎民百姓为棋子在下一盘棋。现在耶律天德突然发现他错了,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是这盘棋中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而且只是一枚没有什么意义的弃子,这让他愤怒不已。 他可以失败,但是作为一枚没有什么意义的弃子而失败,耶律天德难以接受。 “耶律天德,再抵抗下去还有意义吗?”耶律阮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耶律天德面前,提着马鞭遥指着耶律天德,耶律明策马站在其侧保护着耶律阮,耶律安端、耶律楚等大臣跟随在耶律阮身旁。 “耶律阮,你撕毁承诺,不守信用!当初孤王怎么就瞎了眼,竟然错信了你,助你做了皇帝?”耶律天德手持宝剑愤怒地吼道,他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已经不足三十人。支持他的萧翰、耶律刘哥、耶律盆都等人已经束手就擒。 “朕何时不守信用?”耶律阮沉声到,“不错,当初镇阳结盟之时,朕的确答应过你,会册封你为皇储。朕可没说过什么时候册封你为皇储。如今大辽大乱初平,多少事情都急待处理,朕又正值春秋盛时,年富力强,区区一个策封皇储之事,再迟几年又有何妨?难道朕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还会反悔不成? 何况当初在镇阳之时,可不是朕有求于你,你何尝不是有求于朕? 现在我大辽值此方兴未艾之际,四周群狼环视,连朕行事也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你却在这里图谋作乱,丝毫不顾忌我大辽的江山与百姓,你究竟还将没将我大辽的社稷安危放在心上? 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必然会兑现。要给你的,迟早都会给你,还容不得你挟兵危吓。你放心,纵使你死了,朕还是会兑现朕的承诺,赐予你皇太弟仪仗,给你一个皇储身份。” 耶律天德气得满脸通红,虽然耶律阮嘴中说得漂亮,但是他很清楚耶律阮的为人,根本就没有立他为皇储的意思。 哈哈大笑了数声,耶律天德道:“耶律阮,现在孤王败了,当然你说什么都成。不过你不要忘记,你的天下,大半是孤王为你打下来的。没有孤王鼎力支持你,你认为你的江山能维持多久? 今天孤王败了,也只不过是比你早走一步,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落得与孤王一样的下场。孤王在长生天上等着你!” 耶律天德仰天长啸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想我耶律天德,先帝耶律德光最出色的儿子,英雄一世,战功无数,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谁之过与?”说罢,钢刀在颈间狠狠一勒,一道鲜红的血箭迸射而出,耶律天德身子晃了两晃,双目怒睁,栽倒在地上。 耶律天德身边的那三十多侍卫放声大哭,也纷纷倒转刀口,自尽殉葬。 耶律阮叹了口气,道:“耶律天德心胸太过狭窄,野心又太大,杀耶律天德者,非朕也,乃是他自己。罢了,朕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以皇储身份葬了耶律天德,册封他为隐皇太弟。也算了了他的一番心愿。” “是,臣等遵旨!”跟随在耶律阮身边的文武大臣齐声应喏,耶律安端眉头微皱,心中似对耶律阮有所不满。 天禄二年(注1),耶律天德、萧翰、耶律刘哥、耶律盆都等谋反,耶律阮诛杀耶律天德,杖击萧翰,迁耶律刘哥于边地,罚耶律盆都出使辖戛斯。 这场反叛其实还并未成形便被耶律阮以狩猎为名,迅速聚集了十万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并未造成大的伤亡,但是余波却影响深远。耶律阮原本是想借耶律天德的人头,震慑本不太安分的群雄,却没料到正因为耶律天德的死,反而吓坏了草原上的很多部族。草原上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毕竟,耶律天德虽然有反叛之心,却没有真正的反叛。而且,耶律阮称帝,耶律天德居功颇大,耶律阮也曾亲口答应立耶律天德为皇储,如今耶律天德落得如此下场,在有心人的挑拨下,难免让人心寒。 不过此时的耶律阮却无心收拾人心,因为就在耶律阮铲除耶律天德的同时,从临潢府传来一条消息,让耶律阮大惊失色:太皇太后述律平竟然在重兵重重看守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救走了。而救走述律平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赤练崖的长老拓跋律。 耶律阮望了望身边的耶律明,当然,他不会怀疑耶律明对他的忠心,如果没有耶律明效忠与暗中的保护,他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但是,对耶律明,耶律阮感到有些失望与不满。 “拓跋律?”耶律明有些不相信。拓跋律是拓跋氏族人唯一的一名一流高手,二十多年前就投奔了赤练崖,二十年来,立下的功劳不少,这才赢来了契丹对拓跋族人暗中的支持。在赤练崖中,他的身份地位十分之高,行事小心谨慎,按道理,他不应该会背叛赤练崖才对。 唐僖宗时,拓跋部首领拓跋思恭被朝廷封为夏州节度使,因平黄巢起义有功,一度收复长安,被赐姓李,封夏国公。从此拓跋思恭及其后代以夏国公成为当地的藩镇势力,也被称为定难军,其势力范围以夏州为中心,包括夏、绥、宥、银四州,这一片广大地区成为了拓跋氏的私人领地 大唐灭国之后,不管中原是何人当政,拓跋氏或者说是李氏皆俯首称臣,换来该地的统治地位和大量的赏赐。拓跋氏十分谨慎地处理着与中原和辽国的关系,一方面向中原称臣,另一方面也向辽国输诚,两边都不肯得罪。 拓跋律实际上便是党项人派到辽国向辽国输诚的表现,这种时候,小心谨慎的党项人怎么会突然铤而走险,不惜得罪耶律阮与赤练崖呢? 注1:天禄二年,即公元948年。 第六百五十六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耶律明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桌案受不起他这一击,四分五裂,化作了无数的碎片:“岂有此理,枉本尊如此信任这厮,不想此獠竟然是萧齐瑞的人!想必当初耶律洪古被救走之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本尊这就传令,赤练崖上下,立刻清除与拓跋律有密切联系的弟子。发出格杀令,但凡我赤练崖弟子,不惜一切代价,诛杀此獠!” 耶律阮并未太在意耶律明的失礼,只是侧脸望向耶律明,道:“拓跋律当然该惩处,不过,区区一个拓跋律,还不放在朕的眼中。” “陛下是说太皇太后?”耶律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太皇太后威望虽然大,可是如今的形势不比当初,陛下已经是被认可了的大辽皇帝,就算是太皇太后也是承认的。陛下大可不必太过担忧。” “朕担忧的可不止是太皇太后,”耶律阮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耶律教主,你不觉得这件事从始至终都透着蹊跷? 如果拓跋律是萧齐瑞的人,他早应该出手掳走太皇太后,何必一定要等到我大军征伐耶律天德之时?” 耶律明想了想,道:“那时宫中高手众多,临潢府周围又驻扎着四万精骑,就算掳走了太皇太后,他们也逃不脱四万精骑的追捕。所以……”说到此处,耶律明忽然惊道:“莫非,耶律天德谋逆,也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耶律阮点了点头,道:“不错,朕也是这么猜测的。这样看来,萧齐瑞手上的力量真的不小呀。 这其中必有高人指点,单单一个萧齐瑞还没这个本事。利用耶律天德,调开朕、爱卿和临潢府周围的四万精骑。同时利用朕除掉了他们心中的大患耶律天德。利用朕诛杀耶律天德之机,激起各部的猜疑与不满,从而聚集人心。 妙呀!果然是一手好琪!” “所以陛下没有杀萧翰、耶律刘哥、耶律盆都等人?”耶律明问道。 耶律阮答道:“此次诛杀耶律天德,其实朕并不占理。耶律天德虽然聚集萧翰、耶律刘哥、耶律盆都等人,秘密商量谋逆之举,但终究没有真正的造反。耶律天德他自尽了也就罢了,萧翰、耶律刘哥、耶律盆都等人不宜重处,毕竟他们手下实力犹在,杀了他们,人心浮动,不知会引出什么祸事来。毕竟如今大辽元气大伤,已经经不起大的动荡。 原本朕以为,只凭他们几人,没了耶律天德,就算闹腾,也翻不起大浪来,他们若是聪明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执意闹事,朕的金刀也不是不能见血的。 可是,如今太皇太后被掳走,如若有人借着太皇太后的名义闹事,事情就不那么好平复了!” 耶律明低下头,他知道耶律阮说这话,是有些怪他当初阻拦耶律阮除去述律平。当时耶律明认为,述律平既然已经被软禁在宫中,插翅也难飞,耶律阮执意要杀述律平,未免显得不仁。他安排拓跋律等高手驻扎在景元宫周围,固然是为了防止有人救走述律平,其中也含有保护述律平的意思。 “臣知错了!”犹豫了半天,耶律明还是决定向耶律阮认错。 耶律阮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耶律明的肩膀,笑道:“算起来,耶律教主应该还是朕的族叔,咱们叔侄俩何必分得那么清楚。朕从来都没有怪过族叔,因为朕知道,教主对朕的这片忠心,这世上是没有人能赶得上的。 族叔是性情中人,难免对权谋之术看得不是那么清楚。即便是朕,也没料到萧齐瑞能如此之准的把握住时机,掳走太皇太后,此事过不在族叔,教主不必自责。” 见耶律明已经认错,耶律阮心中一阵欣然,耶律阮很清楚,在这大辽,耶律明和赤练崖绝对是他最坚实的依靠。虽然当初大臣中支持他的人很多,但这些人并不是真正支持他,而是担心耶律德光死后,由述律平继续把持朝政,迟早会殃及到自身。 述律平那个强悍的女人,不会容忍旁枝强过主枝,日后必定对逐渐强大起来的各部采取措施。与其那样,还不如趁着耶律德光驾崩的时机,拥立一位仁慈的君主。 而新立之君耶律阮,在坐稳了龙椅之后,渐渐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借着击败述律平而赢得的威望,耶律阮同样也不能容忍干弱枝强的局面,也着手削弱各部族的力量。这便难以避免地引起了彼此间的许多矛盾,平静的湖面下实际已经是暗波涌动。 这次耶律阮以雷霆之势迅速剪除了耶律天德,又轻轻处罚了萧翰、耶律刘哥、耶律盆都等人,其实也是想要给那些暗中做出一些小动作的各部族以一个警告,警示他们不要玩火自焚。他耶律阮既然连当初襄助他登上帝位的耶律天德也杀了,还有什么人不可杀?从犯他可以放过,但对主谋他绝不会手软。 何去何从,耶律阮相信那些部族首领应该能做出正确的抉择。可是现在意外出现了,太皇太后述律平竟然被人悄无声息地救走了。这个消息一旦传出,那些对他心怀仇恨的,对他不满的,和那些首鼠两端的部族与大臣一个新的选择:耶律天德这曾经帮助过他的人被杀了,那述律平呢?这个曾经竭力阻止他登上皇帝大位的人,他又会做何处置? 可以想象,这些人必定会与述律平暗通款曲,甚至提供一些支持与保护。只要述律平不死,他们就不用担心耶律阮会明目张胆地对他们动手。 局势变得微妙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处置不当,就会引起连锁反应,便是倾覆之灾。 毕竟,在草原上,道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实力。一个没有足够实力的皇帝,是坐不稳皇帝的宝座的。 这才是耶律阮真正担忧的事情。 “昭告天下吧,太皇太后病重薨于景元宫中!”想来想去,耶律阮决定以最简单的法子去处理此事。 “什么?”耶律明还在自责之中,对于耶律阮突然改变话题有些不知所谓。 “只有这样,才能表明朕的态度!从此以后,便没有太皇太后了!”耶律阮认真地答道,心中却暗自在盘算:“朕这一招,不知那位高人该如何应对?” 第六百五十七章 本来的面目 耶律阮心中的那位高人李风云丝毫没有高人的觉悟,他当初向萧齐瑞献计,仅仅只是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根本没有耶律阮想的那么复杂。“太皇太后,你要李某要做的第三件事,究竟是什么事?”李风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述律平微微一笑,道:“很简单,扶助寿安王耶律璟登位。” “什么?”李风云发现,他已经被深深地搅入到了辽国这潭泥潭里,想要抽身而出并不容易。 “李风云,你不觉得寿安王登位,对中原也是一件好事?耶律璟若是登基,至少一二十年内,中原不用理会我大辽的威胁,不是吗?”述律平问道。 对于述律平决定拥立耶律璟为辽国皇帝,李风云并不觉得奇怪,当初在景元宫中之时,述律平已经露出此意。李风云觉得奇怪的是,述律平竟然对他这个外人,居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简直是不可思议。尤其是他李风云还是耶律德光的凶手,耶律德光可是耶律璟的亲生父亲。 “可是,耶律璟他自己未必就想做皇帝呀?”李风云一时觉得头脑混乱了,理不清思路。当初耶律德光遇刺后,耶律璟没有露出丝毫想要争夺帝位的意思,反倒是他的三弟耶律天德野心勃勃。在李风云看来,耶律璟似乎很满足于他目前的状况,一个醉生梦死的纨绔、一名横行霸道的土霸王。 “哀家让他做皇帝,他就算是不想做也得做!”述律平面无表情,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李风云,“这便是哀家要你做的第三件事,耶律璟若是当上了我大辽的皇帝,李风云,你与哀家的恩怨就算了结了。” 李风云苦笑一声,答道:“太皇太后,你太高看我李风云了,我哪有那般的本事,可以决定辽国皇帝的废立?” 述律平笑了起来,道:“你当然没有这个本事,可是长生天的使者却有。而且,不是还有哀家和国师么?只要长生天的使者能与哀家、国师联起手来,在大辽,还有什么事做不成? 李风云,你不会以为你武功修为可以与萧国师相抗衡,哀家就会拿你没有办法吧?” 这是威胁,明显的威胁,但是述律平有这个资格。 李风云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当然也不会幼稚地认为有一身绝世的武功就能横行天下。武功再高,那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对付,就如他曾经用来对付萧齐瑞的那般。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绝世高手被砍掉脑袋,也一样会一命归西。一不小心,绝世高手被一名根本不会武功的小子弄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长叹一声,李风云道:“你们耶律家的人,真是麻烦!” 述律平知道李风云这就算是答应了,神色缓和下来,冷哼了一声,道:“如果怕麻烦,当初又何必掺和到我们耶律家的事中来?” 李风云一时无语,他很想说:“你以为我乐意呀?”可是,当时他的确是乐意的,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只是想鼓动耶律阮与耶律洪古打起来,将整个辽国打个底朝天,等草原上的人死得差不多了,那中原北面的威胁自然就消弭于无形。 可是不知不觉中,辽国的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辽国的实力的确被消耗了一些,但并未预计的那么大。耶律阮与述律平的决战并未真正开始,就结束了。可笑的事,始作俑者李风云竟然被当做述律平认同耶律阮皇位的条件,被出卖交由述律平处置。 当然,对耶律阮的背叛李风云并不觉得生气,其实从一开始,他对耶律阮也没有安什么好心,虽然有盟誓在先,可是两人谁都没有真正将盟誓当真,撕破脸面是迟早的事。 紧接着发生的事,更让李风云哭笑不得,原本一心为耶律阮策划的他竟然莫名其妙与述律平成了一伙,调转刀口对付起耶律阮来。从救耶律洪古,到救述律平,如今更夸张,竟然要将耶律阮,这个他曾经竭尽全力推上位的皇帝拉下马,重新拥立耶律阮的死对头述律平确定的大辽皇帝耶律璟。而这个耶律璟,偏偏还与他李风云有杀父之仇。 李风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极其荒谬,从前老师冯道所讲的那些伦理纲常简直是荒诞不经,纯粹是一个闭门造车的书呆子想其当然的理想,根本不切实际。 这叫李风云想起了一个词“和尘同光”。当初李风云很不理解这个词,向冯道请教时,冯道很严肃地告诉他:“当天下人都是傻子时,你最好老老实实做个傻子。当天下人都认为驴子是马时,那驴子就是马。 不要以为做聪明人有多风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橼子先烂。究竟是怎样,你心里明白就够了。要是你再聪明一点,最好心里也不要明白。” 现在想来,冯道果然不愧是历数朝而不倒的常青树,果然见识非凡。尽管这老头口口声声以儒家弟子自称,李风云怀疑,他根本就不信儒家的那一套。听说刘承祐这一朝,这老小子仍旧混得不错。 契丹人还没有变得像中原人那么虚伪,你争我夺还很直白,并不习惯用种种借口做掩饰的招牌,所以,才会让他看得这么明白:在实际的利益面前,什么父仇,国恨,亲族、祖宗规矩……其实都不重要,实力才是根本,能够利用的,就尽量利用,无须考虑那么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也许才是人之本性。 而所谓的教化,只是想用名目繁多的种种招牌与概念,把人变得更蠢,认不出原本的本性,便于聪明者愚弄。 所以,当初冯道一眼就看中了李风云,因为在无数被种种招牌与概念弄昏了头的芸芸众生中,李风云这个从来没受过沾染的势利小人就显得格外的显眼,凸出。 冯道之所以收他为弟子,恐怕也是想知道,这个势利小人究竟是会被他也弄晕了脑袋,还是会脱颖而出,认清这世界本来的面目。 第六百五十八章 机关 “咚咚咚”李风云还在沉思间,一阵粗鲁的砸门声将他惊醒,一名肥头大耳的中年汉子慌忙从屋中跑了出来,萧齐瑞朝他点了点头,又低声对述律平、李风云道:“随我来!”迅速带着两人进了一间偏房。 掩上门,也不知萧齐瑞动了什么机关,偏房内的木床无声无息地移开三尺,露出一个洞口,萧齐瑞指着那洞口低声道:“太皇太后,请先进洞内躲一躲,外面的事自有本座支应。” 李风拉着述律平,进入洞中,只听“咯嘣”一声轻响响,洞口合拢,洞内黑漆漆一片。 李风云取出火折吹亮,隐约看见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搁着一盏油灯。 点燃油灯,四周的情况才算看清楚,原来是一间密室,不算很大,只有一丈方圆,洞口被封住后,就再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密室内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墙壁上钉着一块木板,木板伤放着两只粗大的竹筒,尾部连着一根细绳,细绳从墙壁上的两个孔洞中穿出。 述律平似乎知道那东西做什么用的,取过一只竹筒,放在耳边,侧耳倾听。 李风云有些好奇,也取过一只竹筒,放在耳边细听。只听竹筒中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乱翻东西,其间还夹杂着有人喝问的声音,只是声音比较含糊,听不太清楚。 “这是什么东西?”李风云仔细看那竹筒,发现那细绳不一般,竟然是用金丝与蚕丝混杂而成,竹筒内也似乎也有些机关,不由大奇,轻声问道。 述律平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也将那竹筒放下,低声解释道:“这些小玩意,还是从你们中原传过来的,可以窃听三丈内的动静,做得精致的,可以清楚听到说话的声音。只可惜,我大辽的工匠,还做不得那么精细。” 世上还有这种好东西,如若弄到手给玉堂春、王大山他们,窃取消息岂不是方便了许多。 李风云打定主意,回中原后无论如何要弄到能制造这东西的工匠,又将那竹筒凑到耳边细听,竹筒内翻箱倒柜的声音直到一刻钟后才停歇,接着便传来离去的脚步声。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密室的洞口再次被打开,一人站在洞口道:“出来吧,他们已经走了!”听声音应该是萧齐瑞,但面目十分陌生。 回到偏房中,只见洞口那人从脸上小心地撕下一块人皮,现出了本来面目,正是萧齐瑞。 “难道是人皮做成的面具?这东西只听语侬说过,还真没见过。”李风云大奇,向萧齐瑞讨要那张人皮仔细地看了看,那东西居然真的是用人皮硝制而成,做得十分精细,只要贴在脸上,面貌便会大变。李风云心中暗道:“辽人果真残忍,竟然用人皮做面具。” 苏语侬易容之术巧夺天工,很难被人识破,李风云也学了些皮毛,不过那需要时间,剥人皮做面具的事情,苏语侬还做不出来。不像萧齐瑞,只要贴上一张人皮,就宛如换了一个人。 述律平此时正是拉拢李风云的时候,见李风云对那面具感兴趣,道:“李将军若是对此物感兴趣就拿去,日后行走江湖会方便许多。” 李风云也没客气,收起了面具。 萧齐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去兑现你的承诺。” 李风云道:“耶律阮现在势大,太皇太后不会打算正面与他交锋吧?” 述律平凝神看着李风云,半天方才道:“哀家还没有那么蠢,李将军,你有何建议?”述律平对他的信任还是有限的,不肯露出她的底线。 李风云知道自从耶律阮出卖他后,两人的联盟关系已告破灭。只不过耶律阮一时还抽不出手来对付他罢了。 这次他救述律平出皇宫的事,毕竟纸里是包不住火的,萧齐瑞恐怕也不会为他隐瞒,迟早会暴露出来,加上他之前又救走了耶律洪古,更是雪上加霜,耶律阮决计不会放过他。一旦耶律阮腾出手来,率辽国大军攻打定州,以风云卫现在的实力,还抵挡不住。 对于李风云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与述律平联手对付耶律阮。 叹了口气,李风云道:“我一时之间哪有什么好的建议?该怎么做,太后已经有所决策,又何必再问我?有需要我的地方,招呼一声便是。不过,我离开中原有一段时日了,很多事情还不放心,恐怕要先回中原一趟。 不知我那位永固宫的朋友现在怎样,此事与她无关,还请太皇太后放了她。” 述律平不知此事,望向萧齐瑞,萧齐瑞答道:“你放心,刘姑娘她现在很好,不过她肯不肯跟你走,你自己去问她吧!” 李风云不解其意,怔怔地望着萧齐瑞,只见,拍了三下手掌,门外一名仆人推门走了进来。萧齐瑞吩咐了几句,那仆人转身离去。 过不了多时,一名女子随着那仆人走了进来,李风云定睛望去,那女子正是刘若水。 刘若水见过众人后,冲着李风云笑了笑,道:“难得李大侠还记得我,实不相瞒,这次随大侠来北国,若水其实还有事情。所以,就暂时不随大侠回中原了。” 李风云豁然大悟,难怪萧齐瑞能在临潢府周围准确的截住他们,南归的路线是经由刘若水安排的,想必刘若水与萧齐瑞之间早有联系。当初萧齐瑞要留下刘若水作为人质所说的话,应该都是在骗他。 看来永固宫不止在耶律阮那边下注,在述律平这边同样也下了重注。只是永固宫主不知道述律平并没有再伐中原的意思,对永固宫只是利用罢了。 现在李风云既然已经决定与述律平合作,那么萧齐瑞便没有必要再蒙骗他,反正迟早这层窗户纸都会捅破的。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刘师姐,你骗得我好苦!” 刘若水嘻嘻笑道:“不得已而为之,李大侠莫要怪罪。”又幽幽地道:“你害得杜师妹何尝不苦?你叫师妹她日后该怎么过?” 第六百五十九章 困境 要帮助耶律璟登上辽国皇帝的宝座,不是一时的事情。耶律阮势力庞大,心机深沉,论实力,述律平现在已经比不得耶律阮了。而且述律平刚刚从耶律阮眼皮底下被救出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联络各部族,说服各部族支持耶律璟,需要大量的时间。这段时间内,述律平还用不着李风云。所以,第二日天一亮,李风云便告辞,离开了上京城外的那所院子。 述律平脱逃,临潢府周围戒备森严,不过,草原处处是路,整个临潢府总共也只剩下一万多兵马,又要防守上京城,难免有许多漏洞。李风云找到一个机会,从辽兵的缝隙间穿插而出。 李风云一路向南,虽然遇到一些小麻烦,却没有惹出大事情,七月中时,穿过崇山峻岭,李风云总算又回到了定州城。 回到定州城,公孙无忧立刻甩开手头的事来见李风云。两人谈起定州城这一段时间的事情,公孙无忧苦笑一声,道:“内忧外患,形势有些不妙!” “哦?怎么回事?”李风云心头一惊,定州、涿州是他的根本之地,要是出现什么问题,他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先说辽国吧!”公孙无忧指了指北面,“之前一年多年,辽国与我义武军也算相处安稳,没有起什么冲突。可是这一个月来,幽州忽然聚集了大量的辽兵,据探子报来的消息,新增的辽兵不下三万。并且,这一段时间,小股辽兵侵入定州境内打谷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八次,辽军损失了一百余人,我军也损失了五十多人。百姓被掳走、杀害三百多人。至于潜入我定州、涿州的辽国哨探,被抓获的就不下数十人。 不知辽军究竟想要搞什么鬼。难道耶律阮想再次南征?” 李风云想了想,摇摇头道:“这个可能不大,我猜辽军这么做,是担心我军收复燕云十六州。” 公孙无忧有些不解,毕竟风云卫派往辽国哨探还探不到述律平被救走这等机密的消息。 李风云苦笑一声:“这件事恐怕是由我惹出来的。”于是就将他救出述律平,并与述律平联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公孙无忧听罢,松了一口气,辽国现在局势不稳,耶律阮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中原发起大规模的进攻。这样说来,耶律阮调来大军进驻幽州,无非是怕李风云所部义武军趁机夺取燕云十六州。而这一个月来的侵扰,应该是辽军对义武军的试探。 想了想,公孙无忧道:“风云兄弟,你与述律平结盟,难道是打算故技重施,挑起辽国的内乱,从中图之。” 李风云摇摇头,答道:“这一次,我是真的打算帮助述律平。无忧公子,你不觉得耶律璟如果真的当上了辽国皇帝,对我们是一件好事?” “怎么说?” “耶律璟此人没有什么野心,即便他当上了辽国皇帝,最多也只是一个守成之君,对我中原也不构成太大的威胁。 而耶律阮则不同,耶律阮雄心勃勃,他现在不打中原,是因为辽国国内的事情他还没有安顿下来。若是给他时间,让他把反对他的部族,对手都一一铲平,马蹄所向,必定还是我中原,未必就不会成为又一个耶律德光。论才华和手段,耶律阮比起耶律璟实在强出太多。 当初我们以为把控住了耶律阮,可是一转眼,他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与述律平达成了和议,并偷偷地将我们卖给述律平,让我们几乎性命不保。 这样的人如果继续当辽国的皇帝,你不觉得太威险了?” “可是,当初述律平的实力被削弱得太过厉害,你真的有把握述律平就斗得过耶律阮?”公孙无忧有些怀疑。 李风云摇摇头道:“述律平究竟斗不斗得过耶律阮,我也没有把握。不过,述律平这个女人,也很不简单,手段和权谋也极其了得。但说来奇怪,此人对我中原人有极其深的戒备之心,她认为辽人跟我们汉人打交道得越多,辽国就会越虚弱。所以,她不支持辽国对中原用兵,认定那是契丹人自取灭亡之道。 我以为,这的确是述律平的真实想法。如果真的是这样,至少在述律平掌控辽国的时间内,辽国不可能对中原大举用兵。” 两人又细细讨论了一下日后中原与辽国的各种可能及可用的对策,公孙无忧一一记下。李风云话题一转询问公孙无忧所说的内忧又是什么。 公孙无忧叹了口气,道:“这半年来,风云卫的平等之说通过各种途径逐渐流传出去,情况比我们曾预计的更糟糕。” 李风云心中一沉:“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公孙无忧答道:“天下一片反对征讨之声,几乎所有接触平等之说的人都不认同此说,那些儒家子弟、官宦士绅甚至说平等之说是歪理邪说,无君无父,扰乱人伦。更有甚者,有人说我风云卫其实是白莲教余孽。试图搞乱天下。 就是在定州、涿州,反对的人也极多。有些儒生还直接呈文,要求禁绝平等之说,严惩始作俑者。并说反持此说着,都是奸佞小人。还有一批士绅,经常聚集在衙门口,焚烧书籍。好一点的,说你身边出了小人,更有人在衙门口指着衙门骂你是王莽,若非我早有准备,几次差点闹出事端。 也因此引起了定州、涿州百姓对我风云卫的不满。 更糟糕的是,这种情况还影响到了招兵,接连几个月,愿意加入我风云卫的人越来越少。即便是风云卫的兵卒,也不乏军心动荡者。这两个月,更是少见的出现了逃兵。” 李风云惊讶道:“事情竟然这般严重?” 公孙无忧自嘲道:“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我风云卫过不了多久,就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李风云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看?” 公孙无忧笑道:“本公子早已经跟你绑在一起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逃不了我,也跑不了你!想本公子一生不肯认输,原本我只打算跟着你身边瞅瞅你究竟在做什么,现在本公子已经狠下心来,一条道走到黑!没有路,开出一条路来!” 李风云哈哈大笑,拍着公孙无忧的肩膀道:“好兄弟!” 第六百六十章 经筵(1) “你就真对你所坚持那么有把握?”公孙无忧抬头问道。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答道:“世上哪有十足的把握,这世道老这么兴衰更替下去总不是法子,总要有人敢去闯出一条路来。既然这世上别人都不敢去闯,那么也只有由我来闯了。成不成,两说!”又恶狠狠地道:“为此,就算老子真要当王莽,那老子也当定了!” 公孙无忧指着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王莽很好当么?王莽如果不篡位,那就是继孔孟之后的第二位圣人。你小子有什么,除了力气大点,运气好些还有什么可以与王莽相提并论的?罢了罢了,反正本公子也无可走,上了你的贼船,也只有陪着你不成佛便成魔了。” 李风云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应对如今的局势?” 公孙无忧摇摇头:“好的办法没有,馊主意倒是有一个。” “什么馊主意?”李风云眼睛一亮。 “开经筵!” “开经筵?什么东西?”李风云本就是半瓢水晃荡,哪里知道什么经筵。 公孙无忧早知李风云有多少学识,解释道:“所谓经筵,始于汉代,是指汉唐以来皇帝为讲经论史,广请博才之士而设的御前讲席。”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道:“无忧公子,你现在就要我造反?” 公孙无忧嘻嘻笑道:“你且听本公子讲完,实际经筵之风早已经流传到了民间,许多豪门世家,也为了附庸风雅,博取名声,也经常召集一些有名望的博学之士聚会,讲解经史子集及礼仪,也被称为经筵。所以,你开经筵当然不是要设立一个什么职位,给你讲学。所以没有什么篡越之说。最多被人认为附庸风雅,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罢了!” 李风云拍了拍胸脯,道:“我说呢!如今中原的形势,已经容不得再来一场大的征战了。可是开这个什么经筵有什么用?” 公孙无忧答道:“天下这么大,总该有一些有识之士吧!既然平等之说的动静已经闹出来了,何不将动静闹得更大一些?让更多人知道,或许还真能找到一些志同道合之士。” “你的意思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李风云瞪着一双牛眼问道。 公孙无忧点了点头,“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现在你圣眷正浓,刘承祐也没有胆量在与李守贞开战之时再多出你这个对手来,就算你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看不见,谁教你坐拥两州之地,又手握中原最精锐的雄兵呢? 反正迟早要撕开脸皮,此时不扩大影响,何时扩大? 再说,平等之说并非没有支持者,而是因为士绅把握了言论,平等之说究竟是什么,传不到支持者的耳中去,形不成根基罢了。我与解语讨论过了,想要士绅支持平等说,简直是缘木求鱼,根本不可能。能找到几个真心为国为民又有见识的读书人,不是件容易事。” “此话何讲?平等说的根基究竟在何处?”李风云不解。 公孙无忧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平时都没想过这事。以你的聪明,不难想到其中的关键。明明提出了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主张,却偏偏自己撒手不管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解语和我为你操心。我问你,天下四民为何?” “这不是忙大事去了嘛!得得得,你就直接给讲些实在的吧,别弄那些虚二八脑的。”李风云有些羞愧,撒手掌柜他当惯了,真的没操过什么心。 公孙无忧笑了笑,提起精神,讲道:“天下四民者,士农工商,其实还说漏了一种,那就是贱民,也就是那些奴仆。不管怎么说,天下四民,都是以士为首,士在天下百姓中,都占据着极其特殊的地位。 自古以来,无论哪一朝哪一代,百姓都是以士绅为首,其兴亡的根基也都在于士绅。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其实是得士绅心者得天下。民心其实就是士绅之心,与其他百姓没多大的关系。皇帝的旨意,最终是通过士绅来执行的;黎民百姓也是靠各地的士绅来管理的。其他百姓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诸子百家该如何解释,也都把握在士绅手中。 士绅一族若说你李风云是英雄,那你李风云就算是卖国求荣、鼠目寸光、胆小如鼠那也是英雄。” “去,你才卖国求荣,你才鼠目寸光,你才胆小如鼠!”李风云佯怒道。 公孙无忧哈哈笑了两声,接着道:“反之亦然,士绅一族若说你李风云是狗熊,那你李风云就算是立下了天大的功绩,为黎民百姓做牛做马、舍生忘死那也是只狗熊。 为何,只因士绅掌握着笔杆子,读书人受人尊重,影响更大。无形之中,天下就被士绅所占据,成为实际上的统治者,即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他们的利益。 只要士绅嘴巴里不肯说你好话,你做再多的事,有多少人呢能看得到,又有谁会知道?靠口口相传,能传多远,多久? 蛮夷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才有胡人无百年国运之说。” “这很合理呀!”李风云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合理吗?”公孙无忧一收折扇,指点着李风云道,“亏你还是平等之说的始作俑者,居然连你都认为这是合理的。你有没有想过,市农工商,再加上贱民,士绅凭什么就该高人一等?” “凭什么?”李风云傻傻地问。 “凭他们据有天下之权!不可动摇的天下之权!”公孙无忧有些愤慨,“正是拥有这种权利,他们才可以任意鱼肉其他百姓,把不合理,变成合理。 如果他们真的能索取有度,履行他们真正的职责,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做到了吗?天下的圣人有几个,出了那位被捧上天的那一位,还有谁?没有制约的权利,最后只会变成疯狂。翻看史书,哪一次大规模的反抗,暗中不是藏着他们疯狂的盘剥? 第六百六十章 经筵(2) 牧民者,哼,胡说八道。他们口口声声称百姓是羊,他们是放羊者。他们以各种名义肆意宰杀着羊吃着羊肉,可是管过羊的死活没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说别的,从古至今,大灾大难之时,百姓能指望他们么?就算是平时,百姓之家稍有小的灾难,就意味着破家灭门。他们根本就不是民之牧者,而是民之狼。 当外敌入侵之时,牧民者有守民之责,保护百姓是他们的天职。可是,你也看到了,逃得最快的就属他们,上前拼命的,保家卫国者,反而是该他们保护的百姓。” 公孙无忧有端起茶盅猛饮了一口,又“砰”的一声,将茶盅重重地砸在桌案上。 李风云没有想到,公孙无忧这位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原来还藏着这么一颗愤怒的心。不知为何,李风云想到了他的老师冯道。冯道身在官场数十年,经历数朝数代而不倒,名满天下,权盖一时,享尽了荣华富贵,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是论他所做出的功绩,他真有资格享受这些吗? 公孙无忧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又接着道:“你所提出的‘人生而平等’,正好从根子上否定了天下百姓以士绅为首之说,动摇了他们的根本,你认为士绅会支持你吗?” “啊?”李风云嘴巴里可以塞入两只拳头,“我可没想过这些!” “哼,害怕了吧!”公孙无忧瞟了李风云一眼,“我还没说更可怕的事情。现在害怕,还来得及,收起你那一套,老老实实做你的诸侯,割据一方,有机会还说不准捞个皇帝做做。做一个牧民者。” “老子会怕?”李风云站起身来,血气翻涌,紧握双拳,“既然跨出这一步,老子就没打算回头。说吧,老子该怎么做?老子听你的。” 公孙无忧怪怪地看着他,李风云意识到有些不对头,垂下脑袋,坐了下来:“慢着,怎么我觉着我好像是你的部下,而不是你是我的部下?” 公孙无忧哈哈笑了起来,抖开折扇,慢慢地扇着风,恢复了他本来的样子:“如果你不肯回头,那大家就只能一骨脑走到黑了。你这般容易被人挑动情绪可不成。” 李风云嘻嘻笑道:“这不跟你在一起,没必要费那脑子嘛,要换别人,老子可精明得很。” 公孙无忧叹了口气,道:“其实回头未必是一件坏事,一骨脑走到黑未必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你来说是如此。如果你肯回头,无论如何,史书上必定有你浓厚的一笔。千年之后,你的威名未必就不如郭子仪。 相反,如果你不肯回头,千年之后,世上存不存在过你这个人,就很难说。 如果我们成功了,你无疑是数千年来的第一人,足可以与三皇五帝齐名,最差也会是个圣人,受万古崇拜。如果失败了,一种结果是,你我都会被抹杀,史书上再留不下你我存在过的任何痕迹,你所做的事,要么完全被人遗忘,要么就假接到他人的头上,成就他人一世英明。 另一种结果,你将遗臭万年,你的名声,很可能比桀纣,比王莽,比隋炀帝更坏,你是恶人中的恶人,穷凶极恶,罪大恶极,千刀万剐,下油锅炸十八道也不足以平民愤。 这样的结局,你能接受吗?” “哈哈哈哈!”李风云放声大笑,豪气大发,“我就是我,管死后青史上留什么名字做什么?老子要做的事,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公孙无忧将折扇插在脖间,拍掌赞道,“这样本公子也放心了!可以放手一博了,记住,我们的敌人,可不止是刘承祐,也不止是耶律阮,还有整个天下的士绅。我们真正的根基,是农、工、商,还有那千千万万的贱民。 我们要做的,就是唤醒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其实是与士绅是平等的,士绅有的权利,其实他们也该有,士绅没有权力再骑在他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拉屎拉尿。士绅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做到了,我们就成功了,做不到,我们就失败了! 一切就从即将到来的经筵开始吧!这次经筵,我们不指望能够说服满天下的士绅,我们真正要做的,是要让天下百姓尽可能知道、了解平等之说。至少要让定州、涿州的老百姓能知道、了解风云卫是在为他们而战。” 紧接着的一个月里,李风云广发帖子,邀请各地名达之士,齐聚定州参加留园经筵,讨论天下百姓是否是平等之论。 “李风云在干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开封皇宫中的刘承祐放下手中的《春秋》,目露不解之色,“士农工商,天下四民,国之四维,向来都是以士为首,农次之,工再次之,商品性最劣,守其末。怎么可能平等?他居然连贱民也算做百姓,认为贱民与士绅是平等的,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圣人。 如若平等了,谁还肯来做官?哪个又愿意做奴,任人使唤? 李风云糊涂了么?” 刘承祐心中有些暗喜,如果李风云真的糊涂了,那简直是太好了,不费一兵一卒便剪除了一大患。 “臣以为李大将军不是糊涂了!”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苏逢吉道,“臣以为此乃李大将军对陛下表明心迹,韬光自秽之计。陛下英武神明,威望平播四海,李大将军不敢动非分之念,臣为陛下贺!” “马屁精!”辅命大臣杨邠、史弘肇彼此看了一眼,史弘肇低声骂了一句。 “哦?”刘承祐眼睛放光,装作没有听见史弘肇话,转头望向苏逢吉,“苏爱卿,此话何解?” 自刘承祐继位以来,就没过过几天开心的日子。大臣们不把他当回事,专横跋扈不说,河中节度使李守贞、永兴节度使赵思绾、凤翔节度使王景崇等三镇叛乱更搅得他心神不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郭威讨伐叛逆久久没有结果,虽然凭借着兵多将广,将李守贞围在了河中城,但围河中城所筑的土垒和栅栏已经两次被毁的消息传来,教刘承祐心惊肉跳。 刘承祐是眼瞅着父皇刘知远这个皇帝是如何得来的,如果他不能干净利落地平定李守贞等人的叛乱,刘承祐不丝毫怀疑某一天会有某位藩镇诸侯、先皇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会突然率领大军杀入开封,割掉他的脑袋,坐上他现在所坐的位置。 第六百六十一章 反应(1) 苏逢吉上前一步,答道:“李大将军是精明之人,应该明白义武军与朝廷的差距有多大。如果他趁着李守贞作乱之机火中取栗,或许还能逞凶一时,不过只要朝廷大军剿灭了李守贞,回戈一击,凭着区区不到两万兵马,如何挡得住我大汉煌煌天威? 所以,李大将军干脆自废武功,抛出什么‘平等之说’,自污其身。 陛下,士绅向来便是帝王统治万民的根基,这‘平等之说’居然说四民平等,还说连贱奴也是与士绅平而等之,试问这等无稽邪说岂能不触怒天下间的乡绅士族? 微臣听说就连南唐、南楚的仕子也纷纷敢枉定州,要在留园经筵上驳斥这歪理邪说。 ‘平等之说’一出,李大将军根基去矣,难再有更大的发展,义武军战力再强,也只能自囚于定、涿两州,老老实实给陛下看守北方的辽国。 以李大将军的才智,怎会不想不到这个结果?就算没有预计到这个结果,从之前的情况看,也早该收手了,又怎会愚蠢大张旗鼓地举行什么留园经筵? 可见李大将军是故意自毁其声名,向陛下表明他的忠心。” “好,说得好!正合朕意!”刘承祐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中走来走去,神情激动,半天方才平息住情绪,转身对苏逢吉问道:“以苏爱卿之见,朝廷该如何应对。” 苏逢吉心中早有计算,答道:“士绅乃朝廷的根基,千万动摇不得,所以,臣请陛下明诏天下,驳斥李大将军所谓的‘平等之说’,削去李大将军太保之职,以示警惕。”(刘承祐继位后,李风云虚职由太子太保进为太保,前文没有交代,此处补上。) “这……”刘承祐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是否太过严重,李太保并无大错,当初李守贞谋逆,李太保也是最先察觉,举报有功。” 苏逢吉微笑道:“陛下不必担心,李大将军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陛下维护他的一片苦心。陛下若是担心伤了李大将军一片忠贞之心,不妨下一道密旨给他,对他多般宽慰。李大将军于大汉有大功,难道真的会难为他?不过等些时日,风声小些,再重新册封他也不迟。 以李大将军立下的功勋,日后还担心不能封公封王吗?” 刘承祐喜道:“理当如此,可不能冷了李太保的一片忠心!”又扫了杨邠、史弘肇等人一眼,接着道:“谁对朕忠心,谁对朕阳奉阴违,朕心中有一杆秤,清清楚楚。朕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谁对朕好,朕也会对他百倍维护,荣华富贵,高官显爵,绝少不了他!” 杨邠、史弘肇等人纷纷低下头,目光伸缩不定,细细琢磨着刘承祐的意思。 与开封相隔数千里外的辽国上京临潢府皇宫内,辽国皇帝耶律阮也在殿中走来走去,也在琢磨着李风云想要做什么。 “什么平等之说,简直是一派胡言!” 耶律阮发现自己根本难理解李风云的意图。 “这世上,向来都是强者为尊,哪来的平等?贵族怎么可能与平民平等?奴隶又怎么能与主人平等,这样一来,天下岂不是乱了套?胡说,胡说八道。李风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耶律阮停下脚步,透过大殿的大门直望向南方。宫墙挡住了耶律阮的视线,他看不到定州的山山水水。 “难道他想造反?为自己造势?” 耶律阮脑中忽然涌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是好了!中原又有几年要乱下去。只要中原再乱几年,等朕平定下大辽的局势,哼哼,到那时,便是朕南下征伐中原之时。” 耶律阮眼中似乎又出现耶律德光千军万马踏过中原土地的情景,那马蹄声,让人激动,让人沸腾。征服中原繁华之地,成为伟大的天可汗,几乎是每一个草原之主的梦想。 河中城下,残破的土垒上,郭威带着郭荣、赵匡胤、赵匡义等人看着被李守贞攻破,一片狼藉的营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郭荣道:“第三次了,好不容易垒砌起的各处土垒再次被李守贞毁去,虽然兵卒百姓伤亡并不重,可是,父帅,你真的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郭威随口问道。 “开封城中的那位小皇帝刘承祐呀?屡战屡败呀!” “住口!”郭威朝四周看了看,“陛下的名讳是你该随便叫的吗?若被有心人听见,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压下来,本帅也保不住你!”又转头对赵匡胤问道:“溃军收拢得怎么样?” “收拢了八成了!”赵匡胤答道,“自从上两次大帅没有处罚溃散的逃兵,这些家伙自觉得很,天明就聚回到大营,最多天黑之时,就该回来得差不多了。 这些家伙,已经学皮了,一旦李守贞的兵马冲上来,射完手中的箭,立刻撒丫子就跑。跑累了,肚子饿了,又回到大营生火做饭。哪还有兵样? 那些民夫也学精了,逃出几百丈外,干脆就不逃了,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等着官军的收编呢!” “不跑才怪!”郭荣没有太在意刚才郭威的训斥,走上前几步,一脚踹在残存的一段栅栏上,栅栏应声而断,又走到没有被完全毁坏的土垒边,猛地跺了跺脚,立刻迅速地跳了回来,只听“轰隆隆”一阵垮塌之声,那土垒又塌下去一大片。 郭荣指着那栅栏道:“这么细的栅栏,还没有拒鹿的保护,埋得也不够深,怎么经得起骑兵的冲击?还有这垒起的土台,根本就没有顸实,我怀疑冲上来的叛军一不小心就会震塌,把自己埋在里面。 这根本就是豆腐渣,不,连豆腐渣都不如。父帅,这样的营寨,叫人怎么守?早该砍几颗脑袋立威了!” 郭威摇摇头,道:“荣儿,别心急,李守贞不也还呆在河中城中么?围城是件长期的活,不在乎一时的得失,让将士们活动活动也好!”又岔开话题,问道:“你们对定州最近闹出的动静怎么看?荣儿,你先说!” 第六百六十一章 反应(2) 郭荣沉思了片刻,答到:“孩儿看不透他,李风云似乎的确没有什么野心,倒有些像当年的罗艺(注1)。” “哼!末将不这么认为,李风云的野心只怕不小。”赵匡义道,“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才是正道,李风云忽然提出‘平等之说’根本就是想投机取巧。他知道,士绅贵族支持他的人不会很多,所以他干脆抛开士绅贵族,一意讨好农工商,甚至那些贱民,以赢得他们的支持。” 郭威又望向赵匡胤,赵匡胤也摇摇头,答道:“末将还看不清,说李风云是自污其名,末将是不信的,据末将对他的了解,他根本不是那种人。李风云聪明狡诈,又有急智,很难说他藏有什么图谋。 不过有一点,末将认为,李风云还不至于荼毒天下。” “罗艺?”郭威转头望向遥远的北方,叹息一声,“罗艺有大功于中原,可惜终究守不住本心,不得善终啊!” 一年多没有战乱的修养生息,再加上义武军所收的赋税极低,并没有盘剥地方,定州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机,虽远不如几年前契丹人未曾入侵中原时那般繁华,城中的人口也十去七八,不过也渐渐聚集了几分人气。 城内被战火烧毁房屋的残垣败壁间,已经有人开始清理废墟,试图找出一些还能用的东西,搭建新的草棚。 特别是这一个多月来,随着即将举行留园经筵的传闻越传越广,各地赶来了不少的仕子越来越多,只等着留园经筵举行的那一天,或者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不学无术的李大将军,驳斥得灰头土面,就算是因此被砍了脑袋,也能一举成名,青史留名了。 即便没有资格,进不了留园,这等乱世中难得的盛事,若不来凑凑热闹,岂不是遗憾终身? 况且风云镖局还发出话来,只要是参加留园经筵的,但凡来到风云镖局各分镖局,风云镖局将免费护送他们来定州,保证各仕子的安全。一路上还提供吃住,这更激发了众多仕子除魔卫道的决心。 风云镖局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谁个不知道,风云镖局背后就是风云卫。一路上虽然蟊贼如蝗虫那般多,可是谁又敢招惹风云镖局,风云卫那可是连辽国铁骑听了都胆寒的铁军。 李风云更了不得,虽然脑子糊里糊涂,不过打仗是把好手,武功又高,乃是天下的第一高手,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力大无穷。 据说身高一丈八尺有余,身宽也是一丈八尺,手持两把神刀,一把重七千二百斤,一把重三千六百斤,一刀砍在城墙上,城墙也会被砍塌一大片。眼睛如同铜铃那么大,一口能吞下一头猪。大吼一声,可以震散敌手三魂六魄。更有秘闻,李风云一餐要吃一头牛,晚上要连御十女才能入睡。 这样的人,那些小蟊贼,谁敢得罪,不要命了?也只有他们这些心存浩荡正气的书生,才敢不顾生死,当面斥责他。 而且,风云镖局那些粗莽的汉子一个个都是傻蛋,只要说一声去参加留园经筵的就相信,一人发一本《平等论》的小册子,只要凑足一批人,就立刻出发。甚至一些利欲熏心的商旅,居然也冒充是参加留园经筵的,明明夹带着整车整车的私货前往定州,风云镖局的那些傻货居然也相信了,一样将他们与仕子编在一起,免费护送往定州。 简直是岂有此理,商人几时能与士绅平起平坐了?留园经筵这么高大上的东西,怎么能让这些铜臭味的商人参加,简直是有辱斯文。 于是一路上吵声不断,商人当然吵不过仕子,只会翻着那本小册子,从中找出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听都听烦了。 最可气的是,那镖师根本不管,只要不打架,就算吵翻天,他们也不理不睬。真要打架,体弱的仕子也未必是那些走南闯北彪悍的商人的对手。 “耻辱,耻辱!我辈之耻辱,一路走来,居然与这些小人为伍。”一群来到定州的读书人,聚在定州城中新撘起的简陋的茶棚内,大骂风云镖局,“待到留园经筵开始的那一天,且看不才如何大显神威,力驳那些荒谬之论!” “刘兄乃魏州三大才子之一,必定旗开得胜,吴某当为刘兄摇旗呐喊!”一名细眼的书生摇头晃脑地赞道。 “可是,《平等论》中所说的东西,也似乎有些道理?”一个微弱的、不和谐的声音在在众多豪言壮语中显得尤为别扭,格格不入,简直是一锅粥里的一颗老鼠屎,一群仙鹤中的一只丑小鸭,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程林,你怎可出此大逆不道之语?你还是圣人门生吗?”立刻有人跳出来大声斥责。 “程林,枉我还当你是同道之人,原来你是这等之人,我徐茂要与你割袍断义!” “程兄,你读书读糊涂了,所谓三教九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安其位,若都平等了,那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我……我……没说什么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只说《平等论》其中也有一些可取之处。” “这还没什么?歪理邪说,你竟然说有可取之处?你的立场究竟在哪里?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视你为同道中人,谁知你竟然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 茶馆中顿时吵声,谩骂之声不断。 “劳驾,劳驾,各位,两壶茶,一碟咸豆,总计十文钱。”像小蜜蜂一样跑来跑去的小二终于忍不住,跑了过来,打断了众人的争吵。 众仕子彼此眼眼相望,一人忍不住道:“我们还没说要结账呀?” “可是,你们已经加了八次水了,店里的客人都被你们吓跑了!我们吃什么?”小二挺起胸膛,插着腰,理直气壮地道,“再说,你们读书人都高人一等,我们这些当小二的凭什么被你们呼来喝去,服侍你们?难道是我生得贱,求着给你们当奴才不成?” …… 这样的事情,定州城中处处都在发生。 注1:罗艺,(?—627年),字子延,襄州襄阳(今属湖北)人,隋末唐初的名将、一代枭雄,以兵精将猛闻名于世,曾屡次击败南下袭扰的突厥人。隋末任虎贲郎将,驻守涿郡。619年归唐后,赐其姓李,初封燕公,后晋封燕郡王,助唐击败刘黑闼,统领天节军,镇守泾州。唐太宗登基后,进封开府仪同三司,位比三公。贞观元年,率军反唐,进据幽州,后被击败,逃往甘肃乌氏,为其部下所杀。 第六百六十二章 留园经筵(1) 留园,主人姓刘,曾经是定州最富有之人的园子,因为战乱,主人数年前阖家南迁,留下一些旁支的子弟看管园子。契丹人来了,留园自然就被契丹人征用,用来侍奉契丹大老爷。看管园子的刘家子弟被砍杀一空。 契丹人走了,也不知刘家看守园子的子弟死绝了还是胆小不敢来向官府讨要,总之后晋的官老爷顺势征用了留园,成为了定州守备府。 谁料没过两年,契丹人又来了,定州守备见风声不对,直接投降了契丹人,留园又再次成为契丹大将的私家宅院。 耶律德光死后,契丹人再次撤出了定州,定州一片混乱,留园被你占过来我占过去,不知经历了多少任主人,直到李风云成为义武军节度使,留园自然也就成大将军府。 可是李风云并没有真正住进留园,而是将留园腾让了出来,发出告示,请原本的主人回来接收留园。可是大半年过去了,留园的主人一直都没有出现,也不晓得是不敢来定州还是在战乱中死绝了。 之所以将经筵的地点放在留园,一方面是因为留园够大,景致也不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屡经战乱的定州,实在是找不出第二块像样的地方。 在留园外园的湖畔边,已经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搭起了一座木台,布置成三个区域。正中的区域最大,自然是主席区,定州的名流显赫以及风云卫的首脑将会经筵开始后,在这个区域上听参加双方的辩论。另外两个区域则是双方辩论者的辩论区。只有进入到辩论区的人才能开口说话,向对方提问,要求对方回答,驳斥对方的观点,阐述自己的观点。 木台周围开出大片的空地,那是留给听众的。 显然,木台只有这么大,不可能每个人都能上去发言,所以,从开始,官府就发出告示,要求辩论双方各推选数人,仿照元老会,成立学会,决定各自登台辩论之人。 支持平等之说的这一方十人的学会,很早就确认下来,基本上都是原藏军谷的人,除了公孙无忧、花解语,基本上没有什么名气,都是默默无闻之辈。 而反对平等之说的这一方的学会,则久久没有被推选出来,不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担当这个责任,而是来的参加的人太多,其中有不少有名的学问大家,更有不少世家子弟,年轻俊彦,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所以一直都没能未能达成一致。 后来,各地的仕子干脆将那些有名望的人一网打尽,成立了一个多达一百多人的学会,确定参加辩论的仕子更是多达一千百多人。这一千多人当然不能全都坐在木台之上,木台上留给参加辩论的仕子的区域只有那么大,只能摆下二十张桌子。所以,经过二十多天的争吵,这一千多人轮流上台,败下阵来的立刻让位,由台下排队上去辩论。 显然,参加辩论的仕子足有一千多名,排在一千多名的仕子基本上是没有机会上场。于是由谁先出场,谁后出场又成为了争论的焦点,又经过十多天的争执,眼看着经筵召开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出了个荒唐的主意,抓阄,按抓阄的结果来确定出场的顺序。 奇怪的是,这个荒唐的主意居然被大家都接受了。 时近十月,留园经筵终于召开了,留园内一下涌进了近四千人,加上负责维持秩序的风云卫官兵,整座留园外园被挤得满满的。 这样当然不行,这样的话,台下的听众想要听清楚台上人讲什么,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李风云与众人商量了一下,临时决定将留园分成若干个区域,主区域只保留参加辩论的一千多人。并安排十多人记录辩论的内容,及时将记录下来的内容传给其他区域,由识字并且嗓门大的人宣讲。 为了让更多的人听道辩论的内容,李风云甚至命令在留园之外的街道上也安排了两个区域,宣讲辩论的内容。 当然,光这样也是不行的,留园经筵监察官王大山宣布辩论的规矩: 第一条,议题的确定,论题可由参加辩论的双方任何一方提出,任何内容都可以作为议题提出辩论,但必须经过主席区众人确认,的确是与“平等之说”有关,就能够加以辩论。但是,一旦辩论过的议题,就不允许再次被提出辩论。 第二条,辩论的方式,每次双方只允许一人发言,以持铃铛者为准,由谁发言,由辩论双方各自确定。无故搅乱秩序者,将被取消辩论资格。摇动铃铛后,才算正式发言。 第三条,参加辩论者必须首先表明身份,辩论只针对议题,不针对个人。 第四条,辩论不得进行威胁、辱骂、殴打等手段,经过警告后,仍不改者,也会被取消辩论资格。 第五条,辩论之时,不许通过故意大声喧哗等手段扰乱发言者,违者将会赶出留园。 ……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混乱,留园內终于被成功分成了十二个区域,除了主区域人数多达千余人,其他区域,多是两三百人,人数正好。至于主区域的千余人是否能听清楚台上之人的辩论,那就不是可以控制的了。因为参加反对“平等之说”一方的仕子实在是太多,而且都不愿意离开主区域。 一切安排妥当后,李风云站起身来,大声道:“好了,我李风云是个大老粗,不会讲什么话,废话也不必多讲,现在就开始吧!请双方辩论者上台。” 双方辩论者走上台来,支持“平等论”的这一方,总共才有十八人,以公孙无忧为首,其中还包括蒙着面纱的花解语,各人手上还拿着一叠写满小字的纸。引来台下诸多儒生的一片嘲笑。 而反对的这一方,则上来有二十人。 见公孙无忧的队伍中居然还夹杂着一位妙龄女子,对方为首的一人一愣,拱手问道:“怎么还有女子参加,李大将军,你这不是羞辱我等吗?”台下的众儒生也纷纷表示不满。 李风云还未答话,公孙无忧拱手笑道:“本公子公孙无忧,公子应该听说过我。虽说平等之说,也提出男女平等,不过鉴于习惯,语侬不会直接参加辩论,她只会整理一下文案,并提醒本公子遗留或者错误的地方。实际上,我方的主辩手只会有一个,就是我,其余人都只会辅助我,除非是累了,才会换另一个。大家也知道,如果连续大声说一天话,到了明日,我恐怕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第六百六十二章 留园经筵(2) 公孙无忧这般说,众人也就没有意见,红袖扶香,原本是文坛雅事,许多儒子开始后悔,怎们没带一个侍妾,端茶送水也是好的呀! 见都没有意见,双方纷纷落座,李风云问道:“请问谁先提出论题?” 反方为首的那人拱手道:“在下周叙文,开封人氏,不如就由在下先开一题,如何?” 公孙无忧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表示同意。 周叙文拱手正要说话,监察官王大山提醒道:“周公子,不要忘了摇铃铛!”周叙文脸一红,拾起放在桌案上系着红绸的铃铛,轻摇了两下,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又有‘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贱夫人之子。’之语,可见人有贵贱,何来平等之说?”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摇铃答道:“周公子恐怕是理解错了。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贵贱指的是行为与德行,不是指身份,如果贵贱以身份来分别,那孟夫子此话当如何解? 孔夫子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请问有多少是贵者,又有多少是贱者?” “这……”周叙文显然没料道公孙无忧会如此回答,一时哑口无言。他本想利用孔子的话来为难公孙无忧,却没想到反被公孙无忧一孔夫子,孟夫子反将了他一军。 孟子的那段话出自于《孟子?告子下》,是所有的人都熟读的名篇,按孟子的说法,舜当初是泥腿子,傅说是泥瓦匠,胶鬲是打渔卖盐的,管仲差点被压到街头砍头,孙叔敖是隐者,百里奚出身更差,是押往集市上被贩卖的奴隶,也就是贱民。而这些人,偏偏都是被孔孟两位夫子赞誉的贤人。 而孔子向来讲究有教无类,弟子身份也是天差地别,有出身尊贵者,有出身低贱者。 可见以身份论人即使是孔夫子,孟夫子也是不认可的。 周叙文身边的一名儒生暗骂了一句蠢材,接口道:“公孙公子说得不对……” 监察官王大山咳嗽了一声,道:“发言请先摇铃,报出身份!不然,你一句,我一句,谁能听得清楚?各位不会忘了众儒生前段日子推举学会成员之事吧?” 当场的儒生当然记得前些时日的事,当是为了成为学会成员,开始的时候还好,后来就乱了,整个过程各人自顾自说,吵吵嚷嚷,根本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也没有人在乎别人说什么,甚至几度差点打起来,一时被引做定州街头巷尾的笑谈,至今还被市井无知之徒嘲笑。 那人急忙抢过周叙文桌案上的铃铛,摇了摇铃铛铛道:“在下沧州吴子牛,以为公孙公子说得不对。子曰:学而优则仕。可见孔圣人虽然认为有教无类,但并不代表各种身份是平等的。而是认为市农工商是平等的。只是说人人都可以通过努力与学习,达到更高的层次,更高地位。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公孙公子以为是否?” 众儒生士气大振,吴子牛话正中公孙无忧的漏洞。 公孙无忧摇了摇铃铛,道:“吴公子,你可能记错了,学而优则仕是子夏说的,不是孔子说的。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他的意思应该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学好了就可以当官。他说的是如果当官还有余力,就应该学习;学习有余力,就应该去为官造福百姓。并没有丝毫说官员比其它人更高贵呀? 从古至今,奸臣贪官从来都未断绝,难道你认为他们比各位德行高尚士子更高贵,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难道你认为他还比不上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巨奸吗? 不错,孔夫子没有说过天下百姓平等,但他也没有说天下百姓不平等呀? 至于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说的也只是大家做的事不同而已。本公子记得孟夫子的原话是这样的: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吴子牛呆了呆,这次他学乖了,刚想说话,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摇铃道:“小人与大人,难到表明其地位是不平等的么?” 公孙无忧哈哈大笑,摇铃道:“小人与大人,指的是身份,可不是地位。比如吴公子考取科举,未中举之前见官,需称小人;中举之后,则不必。你变了吗,你还是你。 只是时移世易,后人因为种种原因,并将德行的优劣混淆其中,曲解了其中的意思,把身份变得不平等了。 吴公子,你以本公子这解释如何?” 吴子牛哪想过那么多,公孙无忧寥寥数语中,包含的内容太多,又包含了字意的多重意思,一时间哑口无言,呆在那里。 这时,台下有人叫道:“小牛牛,别在那里丢人现眼了,快下来吧!”台上台下的儒生哄堂大笑,就连李风云也忍不住自语道:“小牛牛?”掩嘴偷笑。 吴子牛为人素来高傲,得罪过不少人,与许多人都有仇,有人趁机给他难堪。 这就是公孙无忧与吴子牛这帮士子的不同。公孙无忧这段日子,与花解语等众人,曾认真地研究过对方可能提出的问题,并一一做出了准备。又临场做出了安排,即便对方提出了十分尖锐的问题,也可与花解语等人商量,如何做答。 不像这帮儒生,个个自以为自己了不起,没有太多准备,更没有人能将他们组织起来,孤军奋战,甚至相互之间还有矛盾,彼此攻诘,难以形成有效的呼应。 “肃静!”监察官王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经筵之上,不许辱骂他人,现在念在初犯,暂且放过这一次,如若再犯,必定叉出留园之外!” 第六百六十三章 舌战群儒(1) 众人纷纷止住笑身,但是吴子牛已经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再加上他发觉自己与公孙无忧的差距太远,即便再留在台上也是无济于事,于是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木台。 吴子牛一离开木台,排在第二十一位的儒子立刻上台,抓起桌上的金铃,摇动了数下,方才方下金铃,朝四周拱了拱手,大声道:“在下是山陈儒,刚才听了公孙公子的一席话,果然是口吐莲花,辩才无双。不过在下有一点不明白,还要请教公孙公子,还请公孙公子不吝赐教!”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道:“请说无妨!” 陈儒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所谓长幼有续,君臣有道,故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才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所以世上也就有了豺狼虎豹,有了猪马牛羊,有了鸡鸭狗兔,有了花鸟鱼虫。这一切虽然也是道之化,但化到终极就不是同的物种,请问公孙兄,鸡鸭虎豹是否平等?” 公孙无忧一愕,接过花解语递过来的一张纸,看了两眼,摇铃答道:“陈兄,何出此言?鸡鸭虎豹非万物之灵,无所谓平等与不平等,今日所论,乃是人伦,并不涉及道家玄学!” “差矣,差矣!”陈儒摇铃道,“人也是道之所化,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伦及天道,何来不涉及之语? 刚才公孙兄也说了,人是有身份的区别的,既然人与人之间身份有所区别,那与鸟兽之别又有何不同,都是天道。身份的区别也就决定了彼此地位的差距,身份与地位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又何来平等之说? 天地之间,狼吃羊,羊吃草,乃是天公地道的事情,如若反过来,那就是妖孽。试问狼与羊,羊与草之间何来平等? 即便是同一种族,狼中有狼王,马中有马王,蛇虫鼠蚁,各自有王,同类之间,亦无平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请问何以人独出其外?” “好!讲得好!”木台之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之声。 “肃静,肃静!且听公孙公子如何解释!”监察官王大山连拍了数下惊堂木,大声喝道。 公孙无忧等人虽然事前早有预备,但没料到有人不从儒家的角度反而从道家的角度去反驳平等之说,一时之间不好回答,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对方抓住进行反击的把柄。 公孙无忧朝王大山拱了拱手,道:“且容我等商量一下!” “准!”王大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点燃一炷香,道,“但不得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公孙无忧等人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大半炷香的时间,方才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公孙无忧清了清嗓子,摇铃道:“刚才陈兄的问题问得很好,不过似乎忽略了一个前提,人乃万物之灵,不同于猪马牛羊,也不同于豺狼虎豹。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句话没错,但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模仿其本质。 道存在的本质是什么?是平衡与稳定,是五行相克又五行相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万物才会春生秋杀,生生不息。这才是我们应当去考虑和深思的事情。如果只是简单的模仿,那人与猪马牛羊,与豺狼虎豹有何不同? 猪马牛羊,豺狼虎豹的行为源自于本性,饿了便去捕食,困了便去睡觉,时间到了便去交配。人能这么做吗?饿了便去找吃的,可是没有吃的怎么办?难道去抢,去烧杀掳掠甚至吃同伴自己的肉?陈兄难道认为当今天下如野草一样的蟊贼便是天道?陈兄难道认为北方草原上的蛮夷来我中原劫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还要建设什么太平盛世?现在不就是天道最直接的体现吗?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人族与禽兽还有什么区别?” 公孙无忧顿了顿,扫视台上台下的众人,接着又道:“人之区别于禽兽,就是因为有人伦,正是有了人伦来规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才会让人族世界稳定下来。 没有稳定的人伦,世界便会变成 可是,我们该建立怎样的人伦?这是一个十分值得考虑的问题,绝不是哪一个人一拍脑袋就定下来的。 平等之说,乃提出一种想法,一种如何才能建立起一个平衡与稳定的人伦的想法,也是一个原则,一个稳定人伦的该以何种基石存在的原则。 当然,这其中也许还有不到之处,现在还显得极为简陋,还须要大家不断的补充与发展,不过,本公子相信,九层之台,起于垒土,万里之行,始于足下,迟早有一天,也许这一天我们看不到了,以平等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人伦,必定呈现在这世上!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今天这个留园经筵,并非是要与各位远道而来的大才争一短长,也并非是一定要论一输赢,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次留园经筵本就是抱着探讨的态度,汲取各方的意见,逐步完善平等之说。本次留园经筵讨论的基石,也同样是本着平等的原则,任何人只要不故意扰乱经筵为目地,都可以畅所欲言,任何人不能以任何其他借口进行打击报复!” 公孙无忧这番话,不仅仅让当场的许多儒生陷入了沉思,就连李风云也同样陷入了沉思之中。平等之说虽然是他最先提出来的,但如今看来,公孙无忧、花解语等人对“人生而平等”这句话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他。 正如公孙无忧所说,这条路还很长,路漫漫其修远,很艰难,这从公孙无忧身后只有区区十七人便能看得出来,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原来藏军谷出来的人中,真正相信、真正理解了平等之说的人又有几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李施主、公孙施主果然是有大智慧、大慧根、大慈悲之人,发下如此宏愿,老衲实在是自愧不如。 第六百六十三章 舌战群儒(2) 众人纷纷止住笑身,但是吴子牛已经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再加上他发觉自己与公孙无忧的差距太远,即便再留在台上也是无济于事,于是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木台。 吴子牛一离开木台,排在第二十一位的儒子立刻上台,抓起桌上的金铃,摇动了数下,方才方下金铃,朝四周拱了拱手,大声道:“在下是山陈儒,刚才听了公孙公子的一席话,果然是口吐莲花,辩才无双。不过在下有一点不明白,还要请教公孙公子,还请公孙公子不吝赐教!”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道:“请说无妨!” 陈儒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所谓长幼有续,君臣有道,故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才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所以世上也就有了豺狼虎豹,有了猪马牛羊,有了鸡鸭狗兔,有了花鸟鱼虫。这一切虽然也是道之化,但化到终极就不是同的物种,请问公孙兄,鸡鸭虎豹是否平等?” 公孙无忧一愕,接过花解语递过来的一张纸,看了两眼,摇铃答道:“陈兄,何出此言?鸡鸭虎豹非万物之灵,无所谓平等与不平等,今日所论,乃是人伦,并不涉及道家玄学!” “差矣,差矣!”陈儒摇铃道,“人也是道之所化,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伦及天道,何来不涉及之语? 刚才公孙兄也说了,人是有身份的区别的,既然人与人之间身份有所区别,那与鸟兽之别又有何不同,都是天道。身份的区别也就决定了彼此地位的差距,身份与地位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又何来平等之说? 天地之间,狼吃羊,羊吃草,乃是天公地道的事情,如若反过来,那就是妖孽。试问狼与羊,羊与草之间何来平等? 即便是同一种族,狼中有狼王,马中有马王,蛇虫鼠蚁,各自有王,同类之间,亦无平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请问何以人独出其外?” “好!讲得好!”木台之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之声。 “肃静,肃静!且听公孙公子如何解释!”监察官王大山连拍了数下惊堂木,大声喝道。 公孙无忧等人虽然事前早有预备,但没料到有人不从儒家的角度反而从道家的角度去反驳平等之说,一时之间不好回答,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对方抓住进行反击的把柄。 公孙无忧朝王大山拱了拱手,道:“且容我等商量一下!” “准!”王大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点燃一炷香,道,“但不得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公孙无忧等人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大半炷香的时间,方才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公孙无忧清了清嗓子,摇铃道:“刚才陈兄的问题问得很好,不过似乎忽略了一个前提,人乃万物之灵,不同于猪马牛羊,也不同于豺狼虎豹。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句话没错,但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模仿其本质。 道存在的本质是什么?是平衡与稳定,是五行相克又五行相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万物才会春生秋杀,生生不息。这才是我们应当去考虑和深思的事情。如果只是简单的模仿,那人与猪马牛羊,与豺狼虎豹有何不同? 猪马牛羊,豺狼虎豹的行为源自于本性,饿了便去捕食,困了便去睡觉,时间到了便去交配。人能这么做吗?饿了便去找吃的,可是没有吃的怎么办?难道去抢,去烧杀掳掠甚至吃同伴自己的肉?陈兄难道认为当今天下如野草一样的蟊贼便是天道?陈兄难道认为北方草原上的蛮夷来我中原劫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还要建设什么太平盛世?现在不就是天道最直接的体现吗?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人族与禽兽还有什么区别?” 公孙无忧顿了顿,扫视台上台下的众人,接着又道:“人之区别于禽兽,就是因为有人伦,正是有了人伦来规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才会让人族世界稳定下来。 没有稳定的人伦,世界便会变成 可是,我们该建立怎样的人伦?这是一个十分值得考虑的问题,绝不是哪一个人一拍脑袋就定下来的。 平等之说,乃提出一种想法,一种如何才能建立起一个平衡与稳定的人伦的想法,也是一个原则,一个稳定人伦的该以何种基石存在的原则。 当然,这其中也许还有不到之处,现在还显得极为简陋,还须要大家不断的补充与发展,不过,本公子相信,九层之台,起于垒土,万里之行,始于足下,迟早有一天,也许这一天我们看不到了,以平等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人伦,必定呈现在这世上!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今天这个留园经筵,并非是要与各位远道而来的大才争一短长,也并非是一定要论一输赢,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次留园经筵本就是抱着探讨的态度,汲取各方的意见,逐步完善平等之说。本次留园经筵讨论的基石,也同样是本着平等的原则,任何人只要不故意扰乱经筵为目地,都可以畅所欲言,任何人不能以任何其他借口进行打击报复!” 公孙无忧这番话,不仅仅让当场的许多儒生陷入了沉思,就连李风云也同样陷入了沉思之中。平等之说虽然是他最先提出来的,但如今看来,公孙无忧、花解语等人对“人生而平等”这句话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他。 正如公孙无忧所说,这条路还很长,路漫漫其修远,很艰难,这从公孙无忧身后只有区区十七人便能看得出来,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原来藏军谷出来的人中,真正相信、真正理解了平等之说的人又有几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李施主、公孙施主果然是有大智慧、大慧根、大慈悲之人,发下如此宏愿,老衲实在是自愧不如。 第六百六十四章 暗流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名灰衣男子若无其事地站在一处阴暗僻静的角落,远远望着留园的大门,眼中熠熠生辉。 “不明白啊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得罪天下所有的人吗?”灰衣男子自言自语道,“你都已经是一方诸侯了,难道就不想再进一步,坐上世上最尊贵的那张椅子吗? 好在我也混得不差,点燃心灯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原来如此简单。” 灰衣男子沉思了半晌,眼神有些恍惚。 “十九!”一位脸上留有一道长长刀疤的彪悍江湖汉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灰衣男子身边,低声招呼道。 灰衣男子转过过脸去,朝那江湖汉子点了点头,道:“二三三,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这样叫我。怎么样,想清楚了吗?归顺我或者灭亡?” 二三三抬头紧紧盯着十九,直到十九脸伤露出一丝不悦之色,方才挪开目光,叹了口气道:“我越来越看你不透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十九轻笑了一声,道:“李守贞差不多不行了吧?你放心,跟着我,至少我能给你一个结果。算起来,你我也算同出一门,如今总算又能走到一块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说着,十九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又悠悠地从瓷瓶中取出一粒绿色小药丸,递给二三三,示意二三三将它吞下。 “这是什么?”二三三手中捏着那药丸,脸色变得十分怪异。 十九呵呵轻笑两声,道:“三尸醒脑丸,听说过吗?毒霸欧阳峥研制出来最厉害的毒药,连一流高手也难逃它的控制。每年必须服一次解药,如果不服,会死得很难受,也很难看。 一口吞下,不要嚼碎,嚼碎了你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尝到三尸醒脑丸发作时的痛苦。” 二三三的目光闪烁了两下,问道:“有必要么,以你的武功,现在要杀我,恐怕只在反掌之间。” “有必要,非常又必要!”十九答道,“我相信你的忠心,可是我认为,人心是经受不住考验的。你瞧,当初你对主上何尝不是忠心耿耿,可是也不一样出卖了主上? 我不打算考验人心,我只打算控制人心,这三尸醒脑丸显然是控制人心很不错的东西,我试验过,效果的确不错。 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一直忠心与我,这东西对你无害反而有益。这药丸的外层包裹着极为珍贵药材,可以在一年之内大幅提升你的内力,我估摸着足以将你的修为提升到二流顶尖不成问题,如果你运气好,能踏入一流宗师之境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瞧,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美好的衣服下,往往包裹着意向不到的东西。你得到了那么多,总应该失去些什么才对,是不是?” 二三三没有说话,略思片刻,一仰脖子,将那绿色小药丸一口吞下。 “很好!”十九笑得很开心,“以后,每年重阳之时,去黑木崖领取一次解药吧!以后,你便去南唐,找一位叫裘仙的一流高手,协助他除去奉宸卫李凤鸣,夺取奉宸卫统领之职。嗯,那边的事情应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要将裘仙看紧一点,他对我有很大的用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相信这还难不倒你。” “是,十九!”二三三拱手施礼道。 十九脸色微微一沉,声音突然变得很冷:“你叫本座什么?” 二三三心中一颤,忙改口道:“是,主上,二三三这便去办!” 十九淡淡地道:“记住你的身份,永远记住。我不再乎你是否真的对本座有忠心,我只要你永远不背叛本座,唯本座命令是从。如果你立下大功,本座会奖赏你,即使将你的武功提到一流境界,也不是不成的。如果你胆敢违背本座的意思,你我相处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本座的手段。” 顿了顿,十九又道:“我听说李守贞之子李天尧,突然之间武功变得十分厉害,一连杀了两名一流高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二三三想了想,答道:“属下也感到奇怪,曾派人查探过此事。据属下查探的结果,李天尧原来是辽人萧怀玉的徒弟,算是辽国国师萧齐瑞的徒孙。萧怀玉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很短的时间内竟然硬生生的将他原本是三流的修为提到了二流顶尖。 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更奇的是去年年末,李天尧去了一趟镇州,回来之后,竟然已经是一流宗师,显然是修炼了什么诡异的功法,之后李天尧通过属下,掳掠来不少童子,利用这些童子修炼那诡异的功法,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他修为究竟有多高,属下也弄不清楚。 一次偶然的机会,李天尧遇到了李风云,惨败在李风云手下,从他们的对话中,属下得知,去年镇州之行,李天尧救过一个疯头陀,疯头陀将他毕生的功力都传入了李天尧体内后就死了,李天尧因此才踏入一流境界。他修炼的那门诡异功法,也是传自那位疯头陀。 至于究竟是什么功法,属下实在不知。” “原来如此!”十九沉思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必再管。记住把你的人从河中府撤出来,李守贞支持不了多久了。 还有,去了南唐后,记得时刻注意绿柳庄的动静,我那位师父究竟想干什么,我也很感兴趣。” “是,主上!”二三三答应道。 两人又说一会儿的话,二三三便匆匆离去。 望着二三三离去的背影,十九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原来我还有一位师弟,不知我那位师弟情况怎样,我这位做师兄的怎能不去看一看?”又望了望留园方向,又喃喃自语道:“既然来了定州,不去见见我那位小师叔,好像不太好吧!不知这一次见面,是这位小师叔让我失望,还是再次出乎我的意料?”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夜探 留园经筵的效果显然很不错。 烛光一跳一跳,李风云取过剪刀,剪下一小段烧焦了的烛芯,烛火稳定了下来,比刚才明显亮出了一截。今天留园经筵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虽然时近子时,李风云仍旧没有一丝睡意,一字一句仔细读着公孙无忧对今天经筵的总结,体会着其中的意思。 忽然,李风云抬起头来,低声喝道:“哪位朋友,深更半夜来寒舍游耍?既然来了,何不下来一唔?” 虽然他所谓的义武军节度使府并不大,实际就是原来定州知府的府衙,但戒备之森严,甚至超过了王府。除他之外,府中住着的一流高手足有五名,二流高手也不下五十名。有人居然在如此森严的守备之下,摸到了他的卧室附近,武功修为必定有独到之处。 “呵呵!”两声轻笑从屋外传进屋来,只听有人道,“师叔还未安寝呀?师侄冷雨轩凑巧路过定州,特地来向小师叔请安!” “十九?”李风云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走出房来,只见屋外执勤的耶律延德和另外一名亲兵李十四正僵直地站在门口,除了眼珠还能转动,一动也不能动。一人飘落庭中,风姿绰绰,正是久不见面的十九。 李风云抬手弹出两道疾风,“啪”“啪”两声打在耶律延德与李十四身上,两人身子一震,顿时可以活动,两人拔出腰刀,大喝一声便要朝十九扑去。 “住手!”李风云喝住两人,道,“他也算是我的故人,找我应该有事。你们两人去院外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人进来。” 耶律延德、李十四答应一声,狠狠瞪了十九一眼,走出了院外。 李风云打量了十九几眼,有些诧异,问道:“你功法的问题解决了?似乎功力又有所精进!” “小师叔果然是好眼力!”十九目光流转,道,“小师叔不肯教我解决的办法,十九也只能自己想办法。托小师叔洪福,问题似乎是解决掉了。小师叔,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解决的?” “只怕你不会那么容易说!”李风云淡淡地道,他心中的确很好奇,北冥神功的隐患,即便是合李苍穹与了然大师两人之力,也未曾圆满解决,留下了天人五衰的隐患,随时可能发作。如果能知道十九是如何解决此问题的,那未尝不是一种参考。 李风云知道,不可能是了然大师将北冥神功的秘密传给十九的。了然大师现在应该仍在万花谷,和苏语侬在一起,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回到定州后,李风云就知道苏语侬带着万年冰髓及时赶到了万花谷,从万花谷弟子送来的消息李风云得知,服用了苏语侬配置的冰封丹后,杜如月的伤势已经逐渐好转,不过要全愈,还要苏语侬辅助治疗一段时间。所以苏语侬暂时也留在了万花谷,也因此,了然大师没有回少林寺。 “呵呵!”十九轻笑了两声,道,“倒不是师侄不肯将其中的秘密告诉小师叔,只是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果小师叔肯将你是如何克服那功法中的问题告诉十九,十九也不介意将一些感悟告知小师叔,如何?” “有没有解决,且让我看看,有些东西,表面上似乎解决了,说不定还藏有更大的隐患。十九,你不会介意吧!”李风云不待十九回答,朝前跨出一步,身形诡异地出现在数丈之外十九身前,伸手抓向十九的手腕。 十九也不慢,斜跨出一步,避过了李风云的那一抓,笑嘻嘻地道:“小师叔,何必那么着急,许多时不见,我瞧小师叔的功夫也精进了不少,十九胆子小,恐怕受不住小师叔的惊吓。” 虽然李风云只是一进一抓,十九也是一闪一避,但其中的奥妙实在是言语难意描述,李风云那一进一抓,其实包含了数种精妙的步伐,十多种绝妙的爪法,虽然看上去很慢,但其实快到了极致,那一进一抓之间,李风云实际上已经使出了十多招,即便是如疯和尚、孙婆婆那样的一流顶尖高手,李风云也有把握抓得住对方。 可是李风云竟然失手了,十九的动作也不慢,看上去似乎只是一闪一避,但一闪一避之间也使出了十数种身法,将李风云的攻势竟然一一化解,李风云竟然奈何他不得。 两人心中都惊骇无比。 李风云朝十九点了点头,道:“很不错,果然不愧是路师兄的徒弟,点燃了心灯?” 十九朝李风云笑了笑,只是笑容明显有些僵硬:“小师叔不是一样?看来我天罡宗的武功果然跟其他门派的武功不一样,你瞧,天下一流高手视为天堑的点燃心灯,对小师叔与十九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难度。” 李风云淡淡地笑笑,道:“点燃心灯也未必就有传说中的那么难,我便知道有一门武功,可以教人如何点燃心灯,只可惜点燃心灯后,后患太大,不学也罢!” 十九有些吃惊,问道:“什么武功,这么厉害?” “七,绝,玄,功!”李风云一字一顿地吐了出来,目光紧紧盯着十九。 十九终究心虚,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恢复过来,强笑道:“那究竟是门什么功法?有那么厉害吗?会有什么后患?” 十九神色的变化哪里逃得过李风云的眼睛,长叹了一口气,李风云道:“看来你果然修炼了七绝玄功,对不对? 我知道了,你遇到过恶头陀薛霸,你也会北冥神功,吸出他体内经脉中的精元不是件难事。于是你以此为要挟,逼他传你七绝玄功,哦,薛霸应该还诱惑过你,所以你才会知道有这么一门功法。 不错,七绝玄功所修炼出来的真元与别的功法修炼出来的都不一样,如果将体内的斑驳的真元转化为七绝玄功的真元,的确有可能解决北冥神功的弊病。不过,我猜想也不可能完全解决,对吗?只是压制得更深。 而且,七绝玄功有更大的弊端,可能根本无法解决。 用七绝玄功来解决北冥神功的问题,似乎不是一个好办法!” 十九脸色变了,他有些后悔,他没料到李风云仅仅从那些细微的线索中竟然推断出这么多东西,李风云所说的,几乎完全接近事实。 “那又如何?”十九眯了眯眼睛。 李风云眼中忽然透出一股杀气,道:“你可知,路师兄曾经拜托过我,让我注意你的行径,如果你做下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我有权清理门户。 很显然,你已经犯下了天怒人怨的罪恶!” 第六百六十六章 夜斗(1) “清理门户?犯下了天怒人怨的罪恶?”十九大笑起来,“小师叔,谁来清理谁?你不要忘了,你练的是哪一门功法。传扬出去,你以为江湖上你还有立锥之地吗? 还有我那位师父,好师父啊,这世上还有这样对徒弟的师父。将北冥神功传给我,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真的不知么? 看来你们天罡一门,一个个看上去道貌岸然,心底里男盗女倡,练邪功的练邪功,暗算师父的暗算师父,十足都是伪君子。 叫你一声小师叔,是给你面子,你若不知好歹,非要逼十九掀桌子,难道以为十九真不敢掀么? 小师叔,你要清理门户,好,十九倒要看看你如何清理个法。大不了,我将你们天罡门的丑事一件件宣扬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究竟是一群什么东西。” 说罢“仓啷”一声,从背后拔出一把青光宝剑,清幽幽如一泓秋水,显然是一柄难得的宝器。 李风云岂会被十九唬住,沉着脸怒喝道:“大胆,你劫掠屠戮小儿练功,反而有理了?你这孽障,留你不得!”说罢,纵身一掌,朝十九劈去。 十九时刻戒备着李风云,见李风云身形一动,哪敢怠慢,身形也随之一闪,留下一道残影,已经飘到三尺之外,紧接着一道剑光无声无息直朝李风云刺来。 李风云冷笑一声,轻叱一句:“来得好!”青衫飘动,不知如何,李风云竟然出现在十九的身后,一抓向十九后颈爪去。 十九似乎早料到李风云会出现在他身后,身子微微一动,忽然寒光一闪,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直扎向李风云的小腹。 “有些本事,倒是我小看了你!”李风云微微有些错愕,身形再次诡异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十九身侧,一掌拍向十九的肋下。 十九早已经预备李风云会使出这一招,剑光翻转,正要斜削李风云的手腕,忽然,肋下一阵刺痛,危险感顿生,好一个十九,立刻变招,脚尖一点地,在刻不容发之际,身形倏忽飘出三尺。 只听“轰”的一声,木屑乱飞,十九身后两丈外的一棵大树被拦腰拍断,大树后的院墙倒塌了一大片,腾起一片尘土。 “刀煞,你竟练成了刀煞?”十九瞳孔一缩,脸色骤变,惊叫道,自知不是李风云的对手,抖手收了匕首,一跺脚,趁着混乱,就往院外蹿去。 十九刚蹿出院外,忽见眼前一团红云飘来,一人口称佛号,一掌向他拍来:“阿弥陀佛,施主,此路不通!” “凭你也想拦我?”十九心生怒意,一掌迎向那团红云。 “轰”的一声巨响,两掌相交,那团红云被抛飞到数丈之外,又连连退了十多步,大慧法王“哇”的吐出一大口精血,双目圆睁,惊道:“怎么会,天下几时又出来这样一个高手?” 大慧法王在当日留园经筵结束后,受邀来节度使府居住,半夜间忽听李风云院子那边传来动静,急忙赶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巧见十九冲李风云院中跳出,便以为是什么刺客,心中一念生起,自恃武功高强,想要帮李风云拿住此刺客,以讨取李风云对他的支持,弘扬佛法。 谁料这刺客的实力远胜于他,仅仅一掌,便叫他吃了大亏,虽然未动根本,但也受了不轻的伤。 此时,李风云也跟了出来,眼见大慧法王一掌被十九打飞,想要提醒已经晚了,怒喝一声,一掌虚拍向十九的背后。 十九虽然一掌拍伤了大慧法王,但终究身形顿了一顿,被李风云赶了上来,眼见李风云一掌虚拍过来,心知这一掌必定含有刀煞,硬生生在空中施展小巧腾挪功夫,让出了半尺,那一掌从他胁下穿过,掌风撕破了他的衣服,刺得胁下隐隐生痛。 十九暗叫一声不好,心知李风云已经逼近,此时若逃,纯粹是李风云的靶子,迟早要被李风云的刀煞所伤,索性横下一条心,借势转身,一剑斜劈向李风云。 李风云早有防备,侧身躲过那一剑,伸手一指正弹到那剑脊上,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两人的真元交汇于剑脊之上,四周飞沙走石,刮起了一阵狂风。 这也就是十九的这把宝剑质地不错,经受得住两人真元的交锋,换一把略差一点的宝剑,早已经寸断。 说时迟,那是快,一道青虹掠起,十九斜刺向李风云的胸口,快若无形。 十九也想到了,要想不被刀煞所伤,就只能与李风云贴身格斗,否则,除了躲闪,他想不出什么可抵挡刀煞。虽然这样一来,他便被李风云困住了,不过,自恃有宝剑在手,李风云却是空手,十九决定拼了。 李风云冷笑一声,身形滴溜溜一转,十九的宝剑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口刺过,与此同时,李风云一爪拿向十九的手腕。 十九轻喝一声,电光火石间,手腕翻转,手中宝剑化作一道扇门,横削过来。 李风云早有防备,剑光穿过李风云的残影,却没有伤着李风云半分。十九的不知是如何,右手已经变成反手持剑,同时寒光一闪,左手袖中的匕首又出现在掌中,猛地向左侧戳去。 “啪”,李风云现出形来,一掌刀正切在十九的左臂上,又一道刚猛的罡煞之气四散开来,狂风肆虐。 大慧法王张大了嘴巴,手抚胸口,神色震惊无比。这一连串的交手,别人未必能看得清楚,但做为一流顶尖高手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其中各种玄妙,大慧法王事后倒是能领悟过来,但自忖在那电光火石间,自己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他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这世上不止出了那名刺客那样让他仰而望止的高手,就连李风云的修为,也远远超出了他,成为不可想象的存在。 大慧法王一阵心颤,这两人中任何一人,假若与他正面交锋,即便大慧法王不存轻敌的念头,恐怕也难敌他们十招。 第六百六十六章 夜斗(2) 不止是大慧法王惊呆了,这时从四面赶来的节度使府中众多一流高手无不震惊无比。纷纷心中暗道,这世上几时又出了两位绝世高手?李风云武功之高,竟至如此! 反倒是赶来的府中的数十名二三流高手没有那么惊讶,毕竟李风云与十九的交手精妙之处,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围之外,他们觉察不出与一般一流高手交手之间的区别。 一套《幽天九剑》使完一遍,十九没有伤着李风云丝毫,偷眼看看周围,自己已经被周围数十人围得死死的,已经没有突围机会。十九暗自懊恼,为何鬼使神差要夜探李风云,心中更是焦躁。 《幽天九剑》虽然只有只有九式,但是其中变化繁复无比,是路惊鸿传给十九的一套十分符合他路数的一流绝顶剑法。虽然一时伤不了李风云,但李风云同样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好剑法!”李风云一亮,与十九的焦躁心情不同,自从他点燃心灯,踏入一流顶尖高手之境,这世上就难有人能与他比肩,对武学的领悟,不知不觉间也就慢了下来,今夜与十九一番交手,十九的剑法走的是小巧多变的路数,精妙无比,与李风云的大开大合的刀法完全不同,正是李风云刀法中的缺陷所在,李风云心中隐隐有所领悟,并不急于拿下十九。 当然,如果换一个人,施展与十九同样的剑法,未必能触动李风云的感悟,毕竟他们没有十九这般的境界,演化不出其中的精妙之处。 十九眼见《幽天九剑》奈何不了李风云,索性换了一套《两仪风雷剑》。 《两仪风雷剑》只是一套二流剑法,江湖上会的人不少,不过就算是二流剑法,也要看是谁在使,七十二路《两仪风雷剑》十九使出来就是与一般人大相径庭,剑式虽然还是那些剑式,但细微之处十九做了不少的修改,其威力完全不下于一流剑法,破绽极少,再加上他左手袖中藏着的那柄匕首,时吐时藏,防不胜防。 众人看得目眩神驰,获益不少,原来,剑法还能这么使,一套二流剑法,若是吃透了,稍加变化,扬其所长,补其不足,完全能使出另外一种境界,威力并不下于任何一套一流剑法。 这其中,获益最深的当然要属李风云,他与十九交手,许多熟悉的剑招,偏偏能生出不可能的变化,化腐朽为神奇,其中种种奇思妙想,让李风云也赞叹不已,不知不觉之间,李风云竟然对十九生出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意:此人也算是聪明绝顶之辈,只可惜,心邪了,路自然也就走歪了,若非如此,李风云未必不能与他成为至交知己。 可是,这世上还有回头路可走么?也许,在李风云看来,十九走的是一条回不了头的邪路,但从十九看来,却是一条正途,正途与邪路之间,真有那么分明的界线么? 不知不觉,两人交手了两个多时辰,十九心中越来越焦躁,自忖再打下去他绝难讨得好处,轻喝道:“李风云,你我近日无怨,旧日无仇,你又何必苦苦相逼?非要逼我掀桌子么?”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你掀呀?李某走得正,坐得直,难道还怕你掀桌子?不是我不肯放你,是那些亡魂放不过你!你以为你真是我的对手?哼哼,笑话,我说使出《风云斩》,只怕你连三招也接不住,更不消说刀煞了。 现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陪老子练功,直到练累了,老子不想打了,一刀将你劈成两半。另一条路是干脆束手就擒,兴许老子还会看在与你旧日的交情上,不杀你,只废掉你的武功,囚禁终身。” 李风云出屋的时候并未带兵刃在身,所以一直空手与十九接招,不过此时,早有属下将宵练宝刀与幽影宝刀取来,站在一边,只等李风云一声招呼,就会将两柄宝刀献上。 十九心中一颤,他知道李风云说的不是虚言,并非吓唬他。《风云斩》有多大的威力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现在他之所以能与李风云打成平手,是因为手中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又有一柄世上少有的寒铁匕首,才能与李风云堪堪打个平手。如果李风云手中有了宵练宝刀与幽影宝刀,这两把宝刀品质更在他手中宝剑与匕首之上,只怕正如李风云所说,他真的很难在李风云手下走完三招。 想到这里,十九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一时也无好的脱身之计。 两人虽然在说话,但手底下根本没有停下来,又交手了十多招,十九一狠心,道:“李风云,你若放我离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老子不稀罕!”轻轻松松躲过十九一剑,李风云轻哼了一声,对十九的为人,他十分了解,此人心思缜密,心机太过深沉,一不小心,就会上他的当,当初镇州城下,十九出卖他与十七的事,他已经很清楚。 “啪”,隔开李风云一掌,罡煞之气四散,十九压低声音道:“难道你对你师父李苍穹当年受谁暗算,又如何受暗算的事情,也不在意?” 李风云脸色陡然一变,两人又交了一次手,身形错开,李风云住手不打,转身紧盯着十九,冷冷地道:“你知道?” 十九也收了手,答道:“查那些事情可不容易!” “你有证据?”李风云又问道。 十九笑了一声:“李风云,几时你也讲究证据了?十几年都过去了,即便有证据,也都湮灭了。不过我保证,我所说的一切,九成九是真的。 这其中的事情本与我无关,我也是一时好奇,才会去调查。呵呵,其中隐情还真不少。 怎么样,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放我离去。” 李风云冷冷地道:“我怎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现在细细想来,你应该已经暗算过我数次。” 十九哈哈大笑起来:“李风云,看来你也不是太蠢,以前的事,都有其原因,现在因果都消了,还说以前的事,有意思吗?信不信由你,我相信你对那个人已经有所怀疑,不过你未必有机会弄得清其中的因果。不是吗? 不过,现在想查,更难了,因为很多线索,已经被我毁掉了。而很多线索,如果我死了,也会随我而消失。 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只看你押大还是押小,我记得这话你曾经说过,很有道理。” 第六百六十七章 真相(1) 沉默了许久,李风云问道:“如何做,你才肯将事情告诉我?” 十九看了看四周,道:“你送我出城,不许带那两把宝刀,也不许其他人跟来。到了城外,我觉得安全了,自然会将我追查的结果告诉你。你瞧,我的武功还伤不了你,就算是设伏,也威胁不到你,不是么?” 李风云略思片刻,没有讨价还价,点头道:“好,就这么办!”虽然十九以取童子精元练功的事让李风云十分愤怒,可是他不是那种一心卫道的人,如果顺手管一管这事,他不介意为之,但是要他为了这种事放弃其他,他还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十九呵呵笑道:“你瞧,世上的事其实都是有其价值的,都是可以谈的,不过是利益而矣。只要利益足够,贞女也会变成**。打打杀杀多不好,坐下来好好谈岂不是更好?” 李风云不理十九说的话,一挥手,围住十九的众高手让出一条道来,十九也收了手中的宝剑,与李风云一前一后朝府外走去。 出了定州城,来到城东十里外的一片树林中,两人停了下来。 十九转过身来,道:“就这里吧!” 李风云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对定州周围的环境很熟悉!” 穿过这片树林,便是连绵的大山,如果李风云一心要追杀十九,十九完全能从容退入大山之中,脱身的机会极多,李风云要找到他也难。 十九嘿嘿笑了两声:“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像你我这样的人,不是吗?” 李风云不理十九的话,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当然,”十九笑道,“事情还要从去年十一月说起,你也猜到了,很凑巧,我在狼山附近无意中遇到了内伤发作,身死垂于一线的薛霸。” “恐怕不是凑巧那么简单吧!”李风云冷冷地道。 “何必拘谨于这些细节?”十九不太在意,“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在藏军谷附近等薛霸,在此之前,我做了很多准备,比如说,七星金昙散。” “七星金昙散?你是如何得到的?”李风云眼中精光一闪。 “你瞧,我就知道你会注意到这一点。天下能配置七星金昙散的人可不多,我想你应该猜得到是谁配置的,不是吗?”十九眼中透着几分狡黠。 “欧阳峥?看来,你这次来定州,本就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我,对不对?你有什么目的?”李风云精光猛地一收,“如果我猜得没错,为了让我相信整件事情的真假,欧阳峥应该就藏在附近。还是将他叫出来吧!”说着,有意无意地朝数丈外的一棵大树那边瞟了一眼。 十九哈哈笑了几声,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过,我没料到你会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好吧!欧阳峥,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出来吧!李大将军应该早就发现了你。” 数丈外的那棵大树上,有人闷哼了一声,道:“老夫生死操控于人手,又有什么好躲藏的?”说着,一道人影从那大树上跃下,落在了离李风云一丈开外。 李风云打量了那人一眼,果然正是毒霸欧阳峥,只是此人的气机比之当年又有些不同,显然已经跨入一流宗师境界。 “得到了好处,总要付出代价,不是么?”十九悠悠地道,“你瞧,我教你法子把修为提升到了宗师境界,略微付出一些代价,难道不是值得的吗?” 欧阳峥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李风云不动声色地问道:“欧阳前辈,他是如何控制你的?” “想拉拢老夫?”欧阳峥看了李风云一眼,道,“你做不到的,老夫琢磨出一种可以控制人的毒药,或者说是一种蛊虫,很可惜,不小心,老夫反而被这蛊虫所控制,生死只在别人一念之间。” “难道前辈配置不出解药?”李风云有些好奇,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老夫当然能配置得出解药,只可惜,蛊虫有千万种,解药也有千万种,老夫不知体内潜伏的是哪种蛊虫,又焉敢轻易服用解药?一旦弄错,那蛊毒就会立时发作,生不如死,老夫这一次真是作茧自缚!”欧阳峥心中显然藏着一口恶气,却偏偏又发作不得。 “究竟是什么毒药,竟然这般厉害?”李风云心中闪过一道灵光,但偏偏抓不住你线索。 “三尸醒脑丸,怎么,李将军也想尝一颗么?”欧阳峥冷冷地答道,“将军若真有这兴趣,老夫倒是不在乎送将军一枚,这三尸醒脑丸对提高修为也颇有好处。即便是一流高手,也是如此!” “哈哈哈哈!”十九笑了起来,“欧阳峥,你不必枉费心机,三尸醒脑丸对小师叔无用,到了小师叔与我这种境界,这世上能奈何得了我等的毒药已经不多了。你瞧,你当初便没有成功暗算得了我,反而吃了不小的苦头。” “哦?”欧阳峥满脸惊讶之色,“这么说,李将军也迈出了那一步?什么时候,迈出那一步变得如此简单?” 简单?李风云心中暗自苦笑,他点燃心灯可不简单,差一点将小命丢了,至今他也没有弄清自己是如何点燃心灯的。 “七星金昙散是你配置的?”李风云直接问道。 “不错,如果你说的是一年前的那一剂。”欧阳峥毫不犹豫地答道。 李风云望了十九一眼,七星金昙散的毒性只有在三个月内使用才有效,显然,那一剂七星金昙散十九已经用在了薛霸身上。他对十九与薛霸的事并不感兴趣。 “我问的是二十年前,你是否也配置过一剂七星金昙散?”李风云直接问道。 欧阳峥心中惊疑,望向十九,十九朝他点了点头。欧阳峥叹了口气,道:“李风云,你想问的,应该是毒害令师尊武圣李苍穹的那一剂七星金昙散吧?唉,没想到我欧阳峥守口如瓶二十年,却终究没有守住这个秘密。 不错,如果按时间来推算,当初那一剂七星金昙散,也是老夫所配置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真相(2) “谁让你配置的?”李风云紧接着逼问道。 “老夫不知道!”欧阳峥摇摇头,道,“一个蒙面的女子,武功十分之高,老夫又怎知是谁?” “还是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十九接过话来,“此人小师叔一定见过。” “你是说是永固宫主?”李风云脸色一沉。 “呵呵呵呵!”十九笑了起来,“奇怪,小师叔怎么想到是永固宫主?那时永固宫主恐怕才二十岁,武功也还未踏入一流高手的境界,永固宫更是不存在,又怎么会是她? 看来,小师叔对永固宫主也是有许多怀疑呀!” 李风云醒悟过来,不知为何,听十九这般说,他一点也不恼,反而心中放松下来。 “不过,小师叔猜得也不算全错,虽不是永固宫主,却也不远矣!”十九又接着道。 欧阳峥脸色一变,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要问老夫,老夫打算告辞了!”十九与李风云所说的事情,不是他该知道的,听得太多,知道得太多,往往是灾祸的根源。 十九嘻嘻冷笑了一声,道:“怕了吗,欧阳峥?你以为不听就能免灾吗?哈哈哈哈,你倒是很聪明,当年不过是配制一剂七星金昙散,就吓得将山门偷偷搬去了西域白驼山,还投靠了契丹人,以求取庇护。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躲又能躲到几时?总有一天,人家想起你来,终究还是难逃一劫。与其这般躲躲藏藏,还不如奋起一击,将事情都抖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欧阳峥面沉似水,沉默不语。 李风云不去理他,追问道:“那女子究竟是谁?总该不会是孙婆婆吧!” 十九摇摇头,道:“当然不会是孙婆婆,孙婆婆只怕做不来这等事情,而且那时的她,永固宫主还管她不来。那人姓程!” “程姨?”李风云惊道,程姨他见过的次数不少,一直以来,他对程姨的印象十分之好,此人洞明事理,进退有度,李风云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也掺和到谋划师父的事中来了。 “奇怪吗?要不然,如果没有投名状,程姨又怎么会是永固宫主身边最受信任的人?”十九道。 “总要有个理由吧?程姨,为何要谋划我师父李苍穹?”李风云定了定心神。 “程姨谋划你师父?笑话,程姨为何要谋划李苍穹?她当时也不过是后唐宫中负责保护永固公主的高手罢了,你认为她有必要去计算一代武圣?”十九摇摇头,答道,“谋算李苍穹的不是她,而是李嗣源,哦,还有他最心疼的女儿,永固宫主,李苍穹的外甥女。” “我不明白!”李风云觉得眼前是一片迷雾,所有的事情只露出一角,很难连成一个整体。 “不明白?好吧,所有的事情还要从两本奇书说起,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这两本奇书都与你有着莫大的干系,其中一本,便是《归藏经》。”十九缓缓地道,“当年李嗣源从李存勖手中抢过来江山,当然也担心别人会再从他手中将江山抢走。 为了稳固他的江山,他听信了术士之言,认为天下大乱,中原祸乱的根源在于天下龙脉散乱。要想江山永固,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修补散乱的龙脉,将天下间的气运汇集到他和他的子孙身上来。 可是,修补龙脉,汇集气运的学问,失传已久,那些江湖术士出出主意倒是可以,又哪来的本事能重振河山? 自然而然,李嗣源便将主意打到了《归藏经》的身上。于是李嗣源花了很大的代价,终于查到《归藏经》原来落到了天罡宗的手中。而恰巧,你师父,我师祖李苍穹正好接受了天罡宗的传承,就是天罡宗的唯一传人。 李嗣源想尽办法,想要从李苍穹手中得到《归藏经》,只是很可惜,李苍穹就是不愿意将《归藏经》交给李嗣源。不得以,李嗣源说服了他最疼爱的女儿永固公主,决定用一种特殊的手段向李苍穹逼要这本奇书。” “你是说利用七星金昙散之毒?”李风云的心沉到了水底,天底下最狠的莫过于帝王之心,这些年,他陆续知道一些事情,当年李苍穹因为妹妹的原因,选择支持李嗣源,为李嗣源夺得天下,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李苍穹,李嗣源能否活下来都是问题,更不消说打败李存勖了,如果没有李苍穹以自己威望震慑群雄,连斩了十六名一流高手,李嗣源不可能那么快便夺取了江山,更不可能在夺得天下后迅速平定四方。 要知道,李克用、李存勖父子战功赫赫,又屡次大败契丹人,当时的威望是非常之高,而李嗣源不过是李克用的一个义子,按理来说,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后唐江山。 没想到,李嗣源坐稳江山之后,为了一本经书,刀口竟然对准了曾经助他夺取江山的恩人。 “当然,李苍穹身为武圣,不止武功高强,连当时的玄武宫、少林寺也都忌惮他三分,江湖威望可谓是无人能比。所以,若只是简简单单的投毒,未必能奈何得了李苍穹。就算是中了七星金昙散之毒,一般的一流高手,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必须还有一个绝世高手出手,制服李苍穹才行。 数数天下,当时这样的绝世高手就那么几个。 轩辕台的绝世高手不可能参与到其中。契丹倒有两位高手,耶律明与萧齐瑞,但是他们又岂会为李嗣源出手?而且此事也不宜泄露出去,不然,以后天下谁还敢为后唐皇族出力?少林寺的了然大师,还有玄武宫的玉虚真人,都多多少少与李苍穹有些关系,李嗣源不消说不敢用他们,连消息也不敢透了半点给他们。 至于燕师叔与我师父,更是我师祖的亲传弟子。 所以,李嗣源纵使有其心,却也不敢轻易向师祖下手。 可是,不久之后,李嗣源知道了一件事情,从这件事情中,李嗣源看到了机会。” 第六百六十七章 真相(3) “什么事情?”李风云追问道。 十九嘿嘿笑了两声,道:“这就涉及师父和师伯当年的一些隐私。” 李风云心中一动,问道:“莫非与永固宫主有关?” 十九点点头,答道:“不错,看来小师叔对当年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 李风云心中苦笑,二十多年的旧事,他也未曾抽得出时间仔细调查过,哪里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只不过对燕无双、路惊鸿和永固宫主之间的关系有所猜测。不过这话他不会说破,只是轻哼了一声,伸手一指将欧阳峥点晕过去,事情既然涉及到燕无双、路惊鸿两位师兄,李风云便不想更多人知道,先前的事,欧阳峥听去了也就听去了,反正他也不敢随便向外说。 “不妨说来听听,千万莫拿谎话来骗我!”李风云淡淡地道。 “十九哪敢拿谎话来哄师叔?”十九苦笑一声,“其实他们三人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当年,师祖李苍穹与后唐李家的关系十分密切,永固宫主原本是准备许配给燕师伯的。而我师父路惊鸿,似乎一直对永固宫主都念念不忘。当年,我师父据说还因此事与燕师伯打过一架。” “哦?”这件事李风云还从未听说过。 十九又解释道:“其实,说永固宫主当年要许配给燕师伯,也不全对。当年李嗣源提议让永固公主在李苍穹的两位弟子中选择一个,我师父也是有机会的。当然,李嗣源决定这么做,也是想拉拢师祖师徒三人。可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永固公主却是属意于燕师伯。” “那位何永固宫主没有嫁给燕师兄,也没有嫁给路师兄,反而嫁给了高显扬?”李风云追问道。 “因为耶律月,耶律明的妹妹!其实除了年纪比永固公主要大许多,当年的燕师伯和永固公主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挺般配。可是,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明白,燕师伯偏偏就喜欢上了从契丹潜入中原的耶律月,反倒是对永固公主一点也没有动情的意思。” 原来是这般,关于燕师伯与耶律月的事,李风云曾听路惊鸿说起过,后来燕无双也承认了。想了想,李风云又道:“可是后来耶律月不是被萧齐瑞害死了么?难道燕师兄始终对耶律月念念不忘,所以不愿婚娶?” 十九摇摇头,道:“燕师伯是否因为始终对耶律月念念不忘,所以不愿婚娶我不知道。据我所知,当年布局害死耶律月的的确是萧齐瑞,不过,当年的契丹可没有今天这么强大,萧齐瑞想要布局害死耶律月,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没有人暗中帮助他的话。” “你是说,耶律月之死,其实与永固宫主有关?”李风云心中震惊。 十九答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又怎么可能查得那么清楚。不过,十有八九永固宫主的确是参与了那件事情。燕师伯应该也查出来些什么,要不然,不能解释他突然对永固宫主变得十分冷淡,明确地拒绝了那门婚事,轻易不肯与永固宫主见面。” 李风云想了想,十九的猜想多半是真的,如果永固宫主真的曾经帮助萧齐瑞暗算过耶律月的话,那燕无双与永固宫主现在这种冷淡的关系也就顺理成章了。 “当年我师父似乎也卷入了耶律月的事中,不知什么事得罪了永固宫主,所以永固宫主拒绝嫁给我师父,后来反倒嫁给了当年科举的探花高显扬。高显扬与永固宫主的婚事,据说当年还是由李从仁,也就是疯和尚促成的。”十九接着又道,“不过,虽然永固宫主拒绝嫁给我师父,但是我师父却对永固宫主情根深种。李嗣源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你是说路师兄便是背叛我师父的人?仅仅是为了讨取永固宫主的欢心?”李风云斜眼望着十九,眼中精光闪烁。 “呵呵呵呵!”十九笑了起来,道,“小师叔,如果十九说我师父是为了一个女人,不惜迫害师父,嫁祸同门,你相信吗?” 李风云摇摇头,道:“不信!”说路惊鸿对永固宫主情有独钟他是相信的,但说路惊鸿为了永固宫主会做出背叛师门、不惜身败名裂的事来,李风云不信。在李风云印象中路惊鸿不是那一种人。 “那就对了!”十九拍手道,“十九也不信,这就涉及到另一本奇书《北冥神功》了。我师父也许不是一个纯粹的情种,也不是一位权利熏心的人,可是绝对是一位武痴。他一生最大的愿望,恐怕就是希望能超越他的师父,成为天下武林第一人。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甚至可以抛弃一切。 可是当年自从他踏入绝世高手之境以后,数年都没有寸进,这对一名武学奇才来说,简直是不可忍受的事情。尤其他知道前方还有路,可他偏偏被困于绝世高手之境,似乎走到了路的尽头之时。 而恰巧,李嗣源知道一件事情,很多年前,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有意无意将这件事情泄露给了我师父。” “你是说《北冥神功》?”李风云问道。 “不错,正是《北冥神功》。” “看来你对《北冥神功》的事情知道得不少!”李风云声音有些冷,“这件事与《北冥神功》有什么关系?李嗣源究竟向路师兄泄露了些什么?” “哈哈哈哈,”十九笑了起来,“十九的确知道一些,我师父也知道一些,小师叔,你恐怕知道的更多。小师叔,你是聪明人,十九也不傻,何必要装糊涂,说这种糊涂话?你我都知道,师祖当年能破出绝世高手之境,成为一代武圣,靠的就是《北冥神功》。 可是偏偏,我的这位师祖却不肯将《北冥神功》的秘诀传给他的弟子,让我师父直到今天,还困在绝世高手之境,无法向前再走出半步,你说,我师父能不对师祖心存恨意? 为了弄清《北冥神功》的秘密,我师父不择手段,偷偷的弄到了《北冥神功》秘笈,并先后收了两个徒弟,利用他的弟子去练习北冥神功的奥妙所在,一个,自然是我,还有一个,你猜猜,是谁?” 第六百六十七章 真相(4) “是谁?”李风云不动声色的问道。 “鬼修罗!不过他已经死了!”十九答道。 “鬼修罗死了?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李风云有些惊讶,他与鬼修罗有一面之缘。鬼修罗虽然在江湖上恶名远播,不过李风云对他印象并不差,曾经还打算以鬼修罗为线索追查当年李苍穹被暗算之事,只是一直没能抽得出身来。 “去年九月,我去晚了一步!”十九道,“你猜猜是谁动的手?” “难道是路师兄?” “是,也不是!动手的是永固宫主,可是这与我师父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区别?”十九答道,“可是,我师父恐怕没有料到,我与鬼修罗早有联系,他身边有我安排的人。鬼修罗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将线索留给了我的人。根据鬼修罗留下的线索,很容易就能查出杀他的人就是永固宫主,而他的那位神秘师父,九成也是我的师父。” 李风云心中一阵发冷,十九的话他已经相信了大半,看来当年暗算李苍穹的人十之七八便是路惊鸿了。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在路惊鸿没有动手之前,李苍穹恐怕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的弟子会因为他没有传授《北冥神功》竟然会加害于他。 路惊鸿恐怕不知道,并非李苍穹不肯将《北冥神功》传授给他,而是因为《北冥神功》本身还有极大的缺陷,李苍穹与了然大师虽然对《北冥神功》有所改良,解决了内力不纯的问题,使修炼者不受走火入魔的侵扰,有机会踏入到更高的境界,但是却引来更大的麻烦,天人五衰。 可见天下奇功,越是玄妙,就越是危险。修炼《北冥神功》,进展迅速,并且有机会超越绝世高手之境,却免不了天人五衰。同样,修炼《太上忘情诀》或者说是《七绝玄功》虽然奥妙无穷,点燃心灯再不成为障碍,甚至能让人寿元无穷,但是偏偏就不能动七情六欲,动则身殒道消。 李风云能够理解李苍穹为何不肯将《北冥神功》传给燕无双、路惊鸿,他的这两个弟子已经踏入了绝世高手的境界,实在没有必要再习练《北冥神功》,即便不修炼《北冥神功》,未必不能超越绝世高手之境,修炼了《北冥神功》,也未必一定能超越绝世高手之境。如果换作是他,他同样不会传下《北冥神功》。 一番苦心,反而成了怨恨的根源,难怪李苍穹晚年以酒浇愁,郁郁寡欢。 当初李苍穹将《北冥神功》传给他李风云,其实心中未必没有一个念头,希望李风云能彻底将《北冥神功》完善,不愿看到自己的一生所学,化作东流之水。 忽然,李风云心中有了一个决定,仁者求仁,智者求智,都是自作孽,成全了他,又何乐而不为?真要他与那位师兄动手,他真狠得下心来么? “所以,你想说,永固宫主用七星金昙散毒害了我师父李苍穹,路师兄与永固宫主联手,在我师父李苍穹身中剧毒后,出手相***要《归藏经》与《北冥神功》?”下定那个决心以后,李风云忽然觉得心头一松,久久压在他心口的那块石头风消云散。 “不,下毒的事情永固宫主是知道的,但真正下毒的人并不是永固宫主。唉,这真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情,师祖这一生,虽然成就非凡,踏上了武学的顶峰,成为天下武林第一人,可是偏偏就没有防到他最亲近的人对他暗下毒手!”十九摇头叹息道。 “什么人下的手?”十九的话有些出乎李风云意料,永固宫主他也许动不得,但如果下毒之人是其他人,他不介意为师父报仇,聊尽心意。 十九看了李风云一眼,道:“你想报仇?恐怕没这个机会了,那个人已经死了!就算那人还活着,师祖恐怕也不愿你为他报这个仇。” “究竟是什么人?”李风云再次逼问道。 十九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答道:“是当年的惠妃。” “惠妃?惠妃是谁?”李风云隐隐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却又想不起是谁。 “惠妃是谁?”十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惠妃不就是李苍穹的妹妹李苍海,永固宫主的母亲么?世上的事真是讽刺,祖师为了他的妹妹,一力扶持李嗣源当上了皇帝。而李嗣源当上了皇帝后,却偏偏要除掉他的这个恩人。真正下手的却正是师祖最疼爱的,并为之付出一切的妹妹,还有一个最信任,苦心培养出来的弟子。 哈哈哈哈,李风云,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难怪李苍穹晚年意志消沉,隐居在清平镇,喝着最便宜的酒,过着最清苦的日子却不肯出世,原来几乎所有他最亲近的人都背叛了他,唯一一位大弟子还对他心存误解。一身引以自傲的武功,也所剩无几,这怎能叫李苍穹不消沉?若是换做李风云,李风云很怀疑自己会从此发疯发狂,愤世嫉俗。可是李苍穹仍旧保持了一颗善心,救了他的命,将他抚养长大。难道这就是老天对好人的回报么? 李风云心中怒火冲天,脸色变幻不定,过了许久,方才压下心中怒气,冷冷地道:“这些事情,你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十九笑了笑,道:“你瞧,其实你与我的身世是相似的。你是孤儿,我也是孤儿,只是你的运气比我好,有一个天下第一高手把你捡回去当做宝贝,我不同,我从小便被训练成杀手,隐藏在暗中的工具,是别人的奴仆,身价不如一根草绳的贱民。 多么不平等啊,相比之下,你更像是老天的宠儿,而我则是老天的弃子,就连杜如月当初选择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我的差距原本是很大,可是走到如今,已经不是那么大了。你的武功只比我强那么一点点,你的势力也只比我强那么一点点。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比你聪明,处处都有我埋下的棋子。先天不好,我也只能在棋盘上多放几颗棋子。” “永固宫中有你的人?”李风云醒悟过来。 “哈哈哈哈!你说呢?”十九抓起昏迷的欧阳峥,转身正欲离去。 “站住!”李风云黑着脸喝道。 “你还想杀我?”十九回头斜睨着李风云,“你不会那么愚蠢吧,你还需要我,我也需要你!咱们不妨赌一赌,看看你我究竟谁能笑到最后,我相信,绝不会是你!”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丹丘生(1) 十九走了,李风云并没有动手,未必杀得了十九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发现十九似乎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日后也许真的有合作的机会,虽然跟此人合作十分的危险,可是世上哪来永远的敌人? 十九告诉他这件事的目的,李风云很明白,十九多半是觉察到了危险。这也难怪,路惊鸿路师兄一心想要得到《北冥神功》中的奥秘,十九一身班杂的内力变得精纯起来,而且还点燃了心灯,不会不引起路惊鸿的注意。十九本来便是他的一个实验品,而十九显然并不安于做一个实验品,他们的关系很可能就要撕裂,或者已经撕裂了,十九这时候找一个盟友,分担一下路惊鸿的压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风云呆呆盘坐在树林中,心乱如麻,琢磨十九所说的话。 李老爹的事让他很悲伤,如同身受,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如果说有,李苍穹恐怕算是唯一的一个。他的父母在李风云很小的时候便遗弃了他,或许是死了,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反正李风云从不愿去想这件事情。 虽然李苍穹没能给他很好的生活环境,可是却给了他安全与生存的保障,教会了他生存最真实的本能,让他在这个乱世中能够坚强地活下来,成长起来。并且暗中将衣钵传给了他,十几年来喂他喝药酒,显然也是有深意的,为他后来的突飞猛进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这个恩情,随着李风云入世越深,体会也越深。 而这一切,李苍穹对他并没有任何回报的要求,毫无疑问,李苍穹是一个真正善良的人,虽然他貌不惊人,在李苍穹眼中是一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最老头。 可是就这样一位善良的老头,几乎遭受到了他身边所有最亲近人的背叛,潦倒终身,从头到尾都只是有心人所利用的工具。这让李风云十分受不了,他感到愤怒,也感到惶恐,世界对善良的回报便是这样吗? 李风云甚至又些担心有一天,当他身边那些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或者各种各样的原因面前,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一一离他而去。 杜如月已经离去他而去了,他们俩已经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 杜如月选择修炼《太上望情诀》,已经不能再经受太剧烈的七情六欲的波荡,她会死的,因为他偏偏是她的杀父仇人。李风云了解杜如月,内心执拗让她不可放下这不共戴天之仇,而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却又让她没法真的向李风云下手。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十七死了,死于忠诚与良知,这世界有时候真像一个错漏百出的笑话。善良、忠诚……这些千古被人称颂的美德,竟然成为勒在脖子上的绞索,一把把杀人不讲血的匕首。 路惊鸿愈行愈远,也许路惊鸿自开始,就没有真的把他当作师弟,亲近他只是为了探听《北冥神功》的秘密,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世上除了李苍穹,他与燕无双就应该是与他最接近的人。而且,路惊鸿还救过他许多次,不管怀有怎样的心机。而偏偏,李风云不得不要选择暗算路惊鸿,因为不这么做,李风云觉得对不起李老爹;不这么做,迟早路惊鸿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他;不这么做,路惊鸿永远也不知道他曾经犯下多么大而又荒唐的错误。 疯和尚、白福通、典奎……等人也都走了,因为他犯下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虽然他们不曾抱怨过李风云半举,但是在李风云心中,即便杀了杜重威,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减少不了他心中多少悔恨、自责与内疚。 苏语侬呢?燕无双、公孙无忧、花解语、佘破财、玉堂春……他们呢?还有那个在心中不清不楚的耶律鸿雁,会不会在某个时间,因为某种原因也会一一离他们而去。 李风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是虚幻的,没有什么是真实握在手中的,他所拥有的,只不过是老天暂时借放在他手中,不高兴时,老天随时都可以拿走,包括他这一身的修为与武功。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不知过了多久,李风云忽然想起一段佛语,不知不觉念了了出来,只觉的意志消沉,做什么都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忽然有人大声吟道,“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李风云闻言心头猛的一震,抬头望去,只见从树林中走出一名中年儒生,背后背着一柄绿鲨皮的宝剑,正大踏步向他走来,脚步轻盈,显然有极深的内力。以李风云的眼光,此人乃是一名一流宗师,修为应在中流水准。 “先生是要点醒李某么?”李风云站起身来,拱手问道。 “不敢!”那儒生大袍一挥,盘膝坐下,“李将军名满天下,悟者自悟,诲者自诲,又何须他人点拨?” 李风云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中年儒生,见那人似乎并无恶意,也随之盘膝坐下,问道:“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可是来教我莫要与世为敌的么?” “哈哈哈哈!”那中年儒生仰天大笑,声音洪亮,“我乃丹丘生,‘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的丹丘生,将军与天下为不为敌,与丹丘生何干? 我不过是个旁观者,世上若有事能勾得起我的兴趣,便停下来看看,况且将军的《平等论》发人深醒,也未必没有道理,兴许真是一条不同的路。”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丹丘生(2) 说到这里,丹丘生又凝神盯着李风云,道:“能说出‘人生而平等’这等话的人,若是因一时心情颓废,被佛门拐走,其不是可惜得很,无趣得很?” 不知为何,听了丹丘生这一席话,李风云顿觉心中烦闷消散了许多,扬眉道:“可惜无酒,不然当与先生浮一大白。” “何须要酒?好诗便是好酒!”丹丘生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衣衫飘飘,犹若神仙中人,朗声咏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抑扬顿挫,激情亢奋,李风云听得心情开朗,豪气大发,拍手大笑道:“不错,不错,好一杯美酒!” 丹丘生亦大笑道:“大唐文采风流,我独喜诗仙李白,连名字也是从他诗中来。既然主人如此好客,丹丘生再敬将军一碗如何?” “又何不可?当用大碗!”李风云也站起身来。 “好!主人有令,敢不尽兴?”丹丘生长啸一声,大袍一挥,宝剑飞出鞘外,隐隐有龙鸣之声。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剑光濯濯,如一潭秋水,穿破长空。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人如龙形,踏风而起,如遗世仙人,风流潇洒。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歌声亢亮,一股英胸豪气直贯天地。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剑光飞起,剑音绵长,如高山流水,曲径幽林。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人影翻飞,李风云只觉得周围似乎有十多位丹丘生在同时舞剑,破风之声此起披伏,错落有致,节奏分明,教人沉湎其中。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落叶纷纷,化作一条碧绿长龙,盘旋蜿蜒,整个天地似乎都与之形成共鸣,李风云有一种错觉,就仿佛这丹丘生已经化成了这天地间的一股浩然之气,驾驭着碧绿神龙,逍遥于山河只间。这天地便是丹丘生,丹丘生便是这天地,天地虽大,何处去不得?问心无愧,何事又做不得?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歌声还萦绕于树林之中,久久不见消散,碧绿神龙已经消隐,化作纷纷扬扬的树叶,洒落在地上,只是余韵犹存,回味无穷。 剑光一闪,宝剑回到鞘中,丹丘生已经落下,拱手对李风云笑道:“将军,这杯《侠客行》敬于将,还望将军好自珍重,保持住一颗本心,丹丘生还想看一看将军,如何才会引起那数千未有之大变革。这套《侠客行》剑法,乃是丹丘生融贯毕生所学,自创出的剑法,便送于将军,未必比得上将军的《风云斩》,但自信也有其独到之处,相信对将军的《风云斩》也有所裨益。” 说罢,大袍一挥,一本剑谱飞向李风云,转身竟然扬长而去。 李风云心中一动,大声喊道:“先生,举步同行,岂不是会看得更清楚!” 丹丘生哈哈大笑,歌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 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歌声渐行渐远,渐去无踪。 李风云有些发呆,半天方才自言自语道:“此乃真风采,真风流也,可惜……” “可惜什么?你留不住丹丘生师叔的!”身后传来公孙无忧的声音,不知几时,公孙无忧也来到了这树林中。 李风云一惊,回过头去,问道:“难道……” “不错!”公孙无忧点了点头,微笑道,“丹丘生师叔的确是轩辕台的人,轩辕台五大长老之一,不可能离开轩辕台来帮我们。” 李风云怅然若失,道:“罢了,人各有志,终究难以勉强。”又心中一动,问道:“我知道轩辕台有五大长老,决定了轩辕台的走向。醉道人是其一,你师父野狐禅是其一,这丹丘生又是其一,我老师枯竹翁曾经也是其一。还有那一位是谁,还有,新的那位长老又是谁?” 公孙无忧道:“本公子离开轩辕台时,新的长老还未确定下来,如果我在轩辕台呆下去,也许本公子就会是新的长老,这事谁又说得准呢?至于你还未见到的那位长老,你不必急,既然他不曾出现,就是不想你知道他是谁。如果他认可了你,认为有必要见你一面时,自然会来与你见面。” “认可我?”李风云不觉有些奇怪。 公孙无忧笑而不语,道:“丹丘生来定州,这件事我是一直知道,只是不便对你说。论武功,丹丘生不算是很高,但论见识之广博,武学底蕴,却是远远超出他人。他既然说那套剑法对你有所裨益,就必定有所裨益,这也算是大机缘。也许,你突破绝世高手的境界,就落在这套剑法上了。” 李风云点了点头,道:“刚才看丹丘生舞剑,加上这段时间的经历,我似有所悟,无忧公子,你且安排人为我护法,我要暂时闭关。” “何须安排别人护法,本公子来替你护法,留园经筵的事不用担心,有解语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平等论》本就出自她之手,就对《平等论》的理解,她犹在我之上。”公孙无忧笑道。 李风云放下心来,也不多说,盘膝坐下,闭目回味刚才丹丘生所施展的剑法,体悟这段时间的经历,不知不觉中竟然再次进入那种古井不波的境界之中。 第六百六十九章 乱相纷呈(1) 这次李风云这次闭关并没有保持多久,两个时辰后,李风云睁开眼睛,略微沉思片刻,对公孙无忧道:“回城吧,这次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恐怕不是一会儿便能解决的。城中事多,你不能总呆在这里。” 留园经筵毕竟是大事,李风云不去还能说得过去,很多人会错认为李风云对所谓的《平等论》未必那么上心,出席一天,表明一下态度而已,非但不会对留园经筵造成太大的影响,也许还会对风云卫带来种种意向不到的好处。 公孙无忧长久不出现则不成,虽然有花解语撑着,但是毕竟花姐语是女流之辈,又身名不扬,而公孙无忧昨夜的出现,已经让许多人视他为平等之说的领军人物,他长时间缺席,会让那些对平等之说感兴趣的人心冷。而且,义武军头两号人物都不约而同缺席,难免会让人生出许多想法,猜疑定州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这对定州的稳定显然是不好的。 所以,公孙无忧并没有坚持,两人迅速回到了定州城内。为了稳定人心,虽然已经到了下午,李风云还是陪着公孙无忧参加完这一日剩下的留园辩论。 李风云没想到的是,这一日的辩论甚至比昨日更精彩,而且更出奇。 昨日留园经筵的大败,让来到定州的士子们意识到,靠单枪匹马想要挑战并战胜对手,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昨天当夜,各路士子不约而同的组成了二三十个团体,并且翻出发给他们的《平等论》那本小册子,连夜寻找其中的错漏之处,拟定对策。 效果的确不错,至少在上午的辩论中,台上的士子们虽然仍旧败多胜少,但已经能与花解语他们有攻有守,甚至逼得花解语他们不得不承认《平等论》中某些错漏之处。 可是到了下午,原以为可以流转败局、信心满满的士子们突然发现,风向猛转。一个原本是指向花解语等人的一个问题,却触动了各地士子们之间矛盾。与其他的学说一样,儒家也有不同的学派,不同的学派对经义有着不同的理解,有的观点甚至截然相反。 在这个影响巨大的留园经筵上,忽然某个团体有人利用一个有着不同理解的经义观点,向花解语发起了进攻,无疑是宣称自己的观点才是经义正解,这岂能被持有不同解释的其他团体所能接受。攘外必先安内,于是乎,不等花解语等人回答,一场不可避免的儒子内部的大辩论开始了,火力甚至更强于对《平等论》的攻击。 非但如此,隐藏在士子内部的法家、墨家、道家、纵横家……等诸多子弟,趁机跳了出来,借着留园经筵的机会,宣扬自己的学说,现场一片混乱,众人甚至忘了攻击他们真正的对手花解语他们。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李风云和公孙无忧等人的意料之外,又惊又喜,有人肯出头分担压力,总比李风云他们一家硬抗要强得多,所以,李风云与公孙无忧悄悄的商量了一下,临时决定留园经筵暂停三天,用于扩建木台,扩建后的木台将会最多能容纳十只不同见解的十人小队,共计一百人在台上辩论。 在当天留园经筵结束时,李风云宣布了这个决定,众士子无一反对,李风云又要求众士子在这三天的时间内重新组队,组成不同的学派队伍,并提交给负责留园经筵的王大山,确定由哪十个团队能参加木台上的辩论。 整个定州城都轰动了,万人空巷,所有人讨论的都是留园经筵的话题。即便是目不识丁的苦力汉子,听了旁人的解说,也会插上两句嘴。 当天留园外的街道上,人满为患,接踵摩肩,人头攒动。有看热闹,卖小吃的,更有大量因为没能参加进留园经筵辩论队伍的士子,让这条街道变得拥挤不堪,来往的行人想要通过,是一件非常艰难的问题。 鉴于这种情况,李风云临时决定,开放定州城内驻军一处的演武场,在演武场内另增设十处讲解处,以分散人流。 这时,大慧法王也渐渐意识到李风云所说的平等,原来与佛家所说“众生平等”不是一回事,意识到这场留园经筵的影响力,强烈要求李风云给他一个名额,他也要组织在定州的佛教僧人参加这场辩论,扩大佛家在百姓中的影响。为此,他可以劝说佛家各寺院为这次留园经筵捐助一大笔财物。 李风云啼笑皆非,考虑到佛家在百姓中已经广为流传,没有拒绝这一要求,要大慧法王与王大山联系,确定是否有资格占据一席。 定州的佛家僧人动了起来,连夜向周边各寺庙派出弟子,征集能言善辩的高僧。 佛家僧人的行动,自然逃不开他们的老对手,道家观庙的注意,道家道士当然不会坐看佛家僧侣借着这个机会坐大,当即决定也向义武军捐助一大笔财物,以换取一个名额,参加这场辩论。 不要小看佛道两家的捐助,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佛道两家因为其独特的地位,都拥有不小的号召力,而且不纳赋税,拥有极为庞大的财力。光这两家的捐助,已经足以抵消留园经筵所有的开支。 王大山自然不会拒绝这送上门来的财富,很爽朗的答应了佛、道两家的要求。 道家更别出心裁,专门找来懂些药理的道士,在定州城中一座道观外摆放了一排桌子,免费为百姓治病,并拉起一杆大旗,上书八个大字:“悬壶济世,无为而治”。 佛家也不甘示弱,同样在一座佛寺外摆开架势,找来些会看病的和尚,竖起一杆大旗,上面也写了八个字:“慈悲为怀,众生平等”。 定州城的众士子见状,也不再闲着,纷纷出面说服定州城周边残存的乡绅,在定州城中各处摆出了十多个摊位,赠米施药,并在一旁组织善辩之人,宣讲各种学说。 鉴于这种情况,李风云再次决定,将留园经筵暂停时间由三天改为十天,参加的队伍也增至十二支,并且再次压缩各对上台的人数,由十人改为八人。 一时间,种种学说四处泛滥,定州城中乱相纷呈。 风云卫甚至抓到一伙人,以一名宋姓无赖子为首。此人居然在街头明目张胆地宣扬“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并且招兵买马,大有意思趁机拉一伙人上山去当土匪,劫别人的富,济自己的贫。说也奇怪,此人还得到不少人的支持,居然聚集了数十位死党,号称是三十六天罡。 第六百六十九章 乱相纷呈(2) 更奇葩的是,有两伙色目人找到王大山,自称是天方教、景教(注1)的传教士,闻名而来,双方各自指责对方是邪教,异教徒,罪恶的源泉,应该被绑在木头上烧死,双方都表示了强烈的意愿,要参加留园经筵。王大山听了半天才明白他们的意思。 但是当钻到钱眼里,正想再为风云卫捞一把的王大山搓了搓手指,示意他们能捐助多少银子时,一身破烂,身上没几文钱的天方教、景教传教士大眼瞪小眼,假装听不懂,并暗示只要允许他们参加留园经筵,他们可以跟上头联系,预先为伟大、智慧的李大将军以及王大山,在天堂里预留两个位置,可在死后享受七十二位最美丽、漂亮,永远都是处女的女妾最温柔体贴的服务,如果需要更多,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王大山大怒,这是在咒李风云和他早死啊!况且上西天或者下地府,和尚道士就够了,用不着卷毛的洋和尚。更何况,七十二位长者翅膀的鸟人,而且永远都是处女,这意味着只许摸不许动,那是享受吗,完全是非人的折磨,简直是超出了王大上的忍耐极限。 于是,王大山勃然大怒,直接用最粗暴的方式把这两伙人赶出了衙门,并且禁止他们在定州、涿州地面上传教。 正当李风云自以为得意之时,一件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一名一流高手偷偷找到了他,告诉李风云他是无生老母(注2)座下第十八弟子,愿意襄助李风云夺取天下,只要李风云肯表明自己是无生老母的座下的大弟子。 这可将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无生老母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那是八十年前被剿灭的白莲教呀,名声在江湖上可谓臭到了极点,如果与他们扯上关系,风云卫立刻就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辉煌一时的大唐最后一块基石,可以说就是被白莲教给抽掉的。黄巢之乱虽然被镇压下去了,但也让大唐残存的一点元气耗尽,李氏皇族仅存的威信损失殆尽,再无号令群雄、重振江山的可能,从此天下走如藩镇割据的局面,直到被朱温的后粱所取代。 而朱温也曾是白莲教的门徒。 可是白莲教他们还不能得罪,与风云卫关系密切的狼山堡,其实原本都是白莲教的余孽,虽说早已经脱离了白莲教,可是很难说其中没有人死性不改。而且白莲教在老百姓中余毒未清,以各种名义流传于世间,影响力也非常大。如果存心与风云卫做对,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风云急忙找来公孙无忧,两人秘密商量之后,最终决定将这位无生老母的第十八弟子连夜礼送出义武军管辖范围,并示意他,要闹请到别处闹去,风云卫不掺和,也不容忍他们在义武军的范围内闹事! 经历了这件事,李风云渐渐明白,这天下并非他从前想的那般简单,潜藏在地底,伺机而动的城狐社鼠、牛鬼马神远比他以为的要多,要复杂。 送走无生老母的第十八弟子,李风云与公孙无忧大眼瞪小眼,李风云悄悄地问道:“对于白莲教的事,轩辕台究竟知道多少?” 公孙无忧苦笑一声,道:“现在白莲教的状况,轩辕台知道的恐怕也不多。你大概不知道,八十年前铲除白莲教的行动,实际上是轩辕台暗中组织的。 当时白莲教的危害太大,死的人太多,再任由其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华夏危矣,炎黄危矣。 他们竟然宣扬‘杀一人者一地菩萨,杀十人者二地菩萨,杀百人者三地菩萨,杀千人者四地菩萨,杀万人者五地菩萨,杀十万者六地菩萨,杀百万者七地菩萨,杀千万者八地菩萨,杀万万者九地菩萨,杀尽十万万众生,终成正果!杀即是渡,渡皆是杀!佛云渡化,渡尽众生,杀尽众生’这等大悖人伦的歪理邪说。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凡是不信白莲教的人,都视为异类,都可杀。甚至在白莲教内,反是与自己意见相左者,也是异类,也可杀。简直是不近情理,野蛮到了极点。 这倒是与前些日子出现的,天方教、景教的观点类似,一手拿着经书,一手拿着刀剑。 轩辕台决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这种情况下,白莲教徒怎会把自己的秘密暴露给轩辕台?” 李风云点了点头,这也在他意料之中,除了轩辕台,谁能有力量组织得起几乎整个武林的力量,全力对抗当时已经庞大到了极点的白莲教? 李风云又与公孙无忧商量了半天,认为任其定州这么乱下去,也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准在比如白莲教教徒的唆使下,生出大的事端来。 在这乱世中,各方的力量都失去了约束,显露出来的,潜伏在地底的,谁也说不准有多少势力。所以必须约束,不能容忍那种过激的学说在定州、涿州出现,更不能容忍一些过激的行为在定州、涿州蔓延。 商量出几条规矩出来后,李风云就将这一切交给公孙无忧去处理完善,准备交由长老会讨论。 对定州局势忧虑的人并不止李风云与公孙无忧,风云卫的长老很多都明白眼前形势的严峻,几乎没有什么人反对,那几条经过完善后的规矩迅速得到众长老的认可,三天内就开始实施。其中就包括,在街头宣讲自己的学说,但凡聚集者超过三十人,就必须得到王大山的许可,并且由王大山派出专人来监察是否有出格、极端的言论等等。 这时的定州,风云卫和李风云的威望还是非常之高,虽然各方人士对此有所不满,但还是默默地接受了。 定州城的种种乱相由此暂时得到了遏制,定州没有在燥热中失去理智。 十天的暂停期很快就过去了,留园经筵继续召开,木台被扩大了一倍,十二支辩论队伍被分成了两列,严格被划分了区域。每一个区域都留有上下木台的木梯,以方便台下未能参加辩论的人上下,传递观点或者更换人手。 不过,十二支队伍同台辩论,其乱可想而知。 留园经筵重新开始的第一天,只有一个字可形容,就是乱。十二只队伍像十二群不同种类的鸡鸭鹅雁在一起般,各说各的,只想宣扬自己观点,根本不听别人在说什么。一天下来,众人竟然不知这一天究竟在说些什么。只听见不断有人说,“阿弥陀佛”、“无量福寿”、“子曰”…… 无奈之下,王大山不得不再拟定了一条规矩,辩论必须依照议题来讨论,直到该议题的结果无人再提出争议。如果有人只顾自说自话,将会取消资格,叉出留园。 次日,木台上终于有了秩序。任何一个观点、问题的提出,都是慎之又慎,因为参与者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另外十一支队伍的反击。 注1:天方教,即***教;景教,即基督教。此处纯粹为搞笑,没有其他的意思。 注2:无生老母,是白莲教明朝正德朝后,才出现的神话人物,白莲会受罗教(明代罗清所创,宗旨近于禅宗南派)之影响,吸取“真空家乡,无生父母”之思想,奉无生老母为创世主,宣称无生老母派弥勒等神佛下凡,将迷失红尘中之皇胎儿女收回真空家乡。此处略加以提前,也为搞笑,请勿指责。 第六百七十章 人心(1) 夜色茫茫照九州,一尘不染的明月肆意抛洒着月华,洗练着空荡荡的天空,皎洁的月色,让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显得格外的黯淡无光。 “唉!”涿州城外的一座不高的小山岗上传来轻叹,一名青衣男子背着手,遥望着定州城方向,目光收缩不定。 “张将军,金秋十月,皓月当空,正是对酒当歌之时,何须唉声叹气?”一个黑影如同幽灵一般闪现在那人的身后,轻声道。 青衣男子肩头耸动了一下,随即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来者,沉声道:“十九,你约本将来此究竟为何事?” 来人正是十九,十九微微一笑,反问道:“十九约将军出来所为何事,将军难道猜不出来么?” 青衣男子沉默了半晌,冷冷地道:“你在要挟本将?” “岂敢?岂敢?将军名满天下,又是李太保的左膀右臂,日后前程无量,我又怎么敢要挟将军?”十九呵呵笑道,“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将军在开封私自置办了五家店铺,又买下一座豪华的宅院,金屋藏娇,夜夜有数位佳人相伴,花钱如流水一般,风云镖局的账目又不清不楚,将军认为能瞒得过有心人吗? 况且,京城的繁华,将军已经见识过了,又岂是涿州这一座荒僻冷清的小城可比?在此月明之夜,将军难道就不想左拥右抱,与佳人相伴?” “够了,本将对大将军忠心耿耿,又岂是你这点小伎俩所能动摇的?念在你我往日的交情,今天的事,本将只当是没有发生过!你我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青衣男子声音中带有一股怒意,“男子汉大丈夫,张某既然做了,就不怕担当。大将军对本将军恩重如山,无论如何,张某都不会背叛大将军的。” “呵呵!”十九轻笑了几声,道:“张将军的忠诚,十九深信不疑。不过,值得么?古有比干剖心,又有屈原投江,又如何?千古芳名虽然留下了,可是对他们又有什么意思?与事又有何补?殷商不是还是亡了?楚怀王不是还是被幽禁而死? 十九听说,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 大将军对将军的确有知遇之恩,不过那又如何?以将军的才华,还怕天下无伯乐乎? 况且,这些年将军追随大将军东征北战,不避箭矢,又为大将军殚精竭虑,训练兵马,经营风云镖局,大将军对将军的知遇之恩,早已经还尽了,将军对得起大将军。 但是,大将军给了将军什么? 在将军威望正盛之时,不肯给将军出征的机会,虽然给了将军一个虚名,可是现在风云卫中名将辈出,军中还把张将军当回事的有几人?张将军,十九冒昧说一句话,身处在此乱世,手中握有一支强大而又忠诚的精兵,才是安家立命、建功立业的根本呀! 将军是个仔细的人,冷某就不信就没想过这事?对这件事就毫不在意……” “休要挑拨本将与大将军的关系!本将与大将军的关系又岂是你这等小人挑拨得动的?”青衣男子怒喝道。 “哈哈哈哈!”十九大笑了起来:“原来将军果然在意!” “你胡说!”青衣男子高声怒道。 十九冷笑一声,道:“将军何必要骗自己,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这般激动? 如果十九用同样的话去说服公孙无忧,将军认为他会激动吗?我想他会笑嘻嘻的听十九将话说完,敷衍住我,但心里面却琢磨着如何活捉住我。” “公孙无忧是小人,本将不是!他有什么资格与本将相提并论?”青衣男子怒声斥道。 “哈哈哈哈!”十九拍掌笑道,“不错,不错,公孙无忧是小人,是幸进之辈,可李风云信任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他,有公孙无忧在李风云身边,将军认为日后还会有出头之日吗? 将军的确是从开始就跟着李风云出生入死的老人,可是将军认为公孙无忧眼中揉得进沙子吗?十九可听说,王大山可在暗中调查将军你!” “简直是一派胡言!王大山,哼!”青衣男子侧过头去,不去看十九。 “莫要小看了王大山,将军应该知道王大山在做什么,在李大将军的心中,恐怕王大山的地位要比将军要高得多,他才是李风云的心腹爱将。”十九象一条毒蛇,总能将人内心最阴暗处噬咬得血迹斑斑。 “你怎么知道王大山在调查本将?”青衣男子斜着眼问道。 十九轻笑一声,道:“王大山在我身边安排了人,我又怎会不在他身边安插人?凭王大山那点本事,也想跟我斗? 不说这些,张将军,你是磊落的君子,不懂这其中的事。 不过你可曾想过,你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现在竟然被排斥在李大将军心腹圈子之外,风云卫的许多决策,将军你连话都插不上? 你苦心向李风云进言,不要搞什么留园经筵,也不要说那些‘人生而平等’之类的话,要笼络天下士绅的人心,可是李风云连理也不理,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本将密函的内容?”青衣男子惊道,“你在本将府中安排有人?” 十九轻笑道:“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十九有几句良言,虽然不中听,但完全是为了将军你。你愿意不愿意听,我都要说,不然对不起你我之间的交情。 将军你太耀眼了,当年风云卫军中除了典奎,就属你了。李风云长久不理军营中的事,真正把握着风云卫的,是你,还有典奎。 所以,典奎死了,而将军你,被调去负责风云镖局,上面还有一个佘破财压着。 佘破财走了,又来了玉堂春。佘破财也就罢了,可是玉堂春是谁?当年不过是宫中的一个侍女,后来也只是家妓院的老鸨,将军不觉得这是一种侮辱吗? 当将军终于将风云镖局搞得有声有色,底下集聚了一帮人马之时,一纸文书下来,把将军扔到这涿州不毛之地来,说是节制涿州兵马,可是将军真能调动的又有多少人马?恐怕也只有涿州城中的那点辅兵吧? 第六百七十章 人心(2) 将军你的嫡系兵马又在哪里? 日后公孙无忧杀鸡儆猴之时,只需一句话,就能将将军拿下,王大山应该已经掌握了将军你借用风云镖局银子的事。” “我没贪污,那些银子本就应该是我的!那些银子本应该就本将历年来征战之功的赏赐!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青衣男子涨红了脸大声争辩道。 “我知道,你的心腹也知道,可是这话从公孙无忧口中说出来,就不会是那么回事。不要忘了,公孙无忧并无战功,他要立威,最快最直接方法,就是杀人,杀有功勋的老将。将军你,看上去十分合适!”毒蛇吐着信子,呲呲作响,将青衣男子心中最深处的忧虑毫不留情的揭开,“就算将军一心要做一个忠臣,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妻儿着想。你若死得不明不白,那些妾室暂且不说,她们该怎么过?她们可不知道你有五间店铺,还置办有一所大宅子。” 青衣男子沉默不语,半天方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我不信大将军会对我动手!我也绝不会做对不起大将军的事。” 十九点了点头,道:“这一点十九也绝对相信,可是将军莫要忘了,大将军是个懒散的人,不喜欢处理细务,又常常不在定州,风云卫的军务、政务,其实都是交由公孙无忧在打理。大将军对你这帮老臣有感情,当然不会动你,公孙无忧可就未必。 公孙无忧若是先斩后奏,大将军来得及阻止吗? 再者,十九要将军与我合作,从来都没说要将军做对不起李大将军的事,说起来,李大将军还是我师叔,我又怎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跟契丹鞑子合作也不成,要本将为契丹鞑子做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青衣男子斩金截铁地道,“我张俊不能做对不起祖宗的事,绝不会投靠鞑子,让祖宗蒙羞,就算是死也不成。” 十九脸上现出惊愕之色,奇道:“张将军,我几时说要你与鞑子合作?不错,十九与辽人之间的确是有些关系,但那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十九也是汉人,又岂会真的投靠辽人?当初我与杜帅翻脸,其实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因为杜帅投降了契丹人。我又怎劝说将军为辽人合作?” 青衣男子现出惊疑之色,问道:“那……你究竟是在为谁做事?难道是朝廷?刘承祐?” 十九笑了笑,摇摇头道:“这个十九可不能说,以后你总会知道。总之十九不是为契丹人在做事,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天策府好几个堂,已经与此人达成协议,暗中支持此人。你也是天策府的弟子,跟他合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青衣男子目光闪烁不定,半天不说话。 十九又道:“这件事,对将军不是件小事,将军可多考虑一段时间。不过十九可以承诺,如果将军愿意合作,我可以帮助将军,想办法真正掌握布置在涿州的那三个营的战兵。以后将军建功立业,封妻荫子,马上封侯,甚至裂土封王,可就有了资本。 是跟着李风云一条道走到黑,还是选择锦绣前程,就全靠将军你自己的决断了!” “我需要考虑!”张俊低下了头,神色阴晴不定。 “无妨,将军直管考虑,时间还有!”十九笑道,“不过,机会往往只有那么一次,那人十分欣赏将军,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日后想要后悔,可就晚了!” 张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佝偻,有些萧瑟。 十九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一名黑衣蒙面人从隐蔽处掠出,纵身来到十九的身边,躬身施礼道:“主上,张俊的人都撤走了!” 十九点点头,答道:“本座知道了!” 那名黑衣蒙面人偷偷抬头望了望十九,试探着问道:“主上,张俊会同意与郭将军合作么?” 十九眉头一皱,眼中现出一缕厉色,厉声斥责道:“放肆,九八八,这该是你问的问题吗?莫要以为你为本座做成了几件事,本座欣赏你,就可以不守本份!” 九八八吓得浑身哆嗦,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属下不敢,属下知错了!请主上责罚!” 十九冷冷地盯着九八八,半天方才道:“起来吧!本座也不是刻薄之人,也不会因为你说错一句话便责罚你。本座只是要你记住,守住你的本份,该给你的,本座一定会给你;不该给你的,就算你施展万般手段,本座一样也不会给你!” 九八八站起身来,额头上被砂砾扎破了头,血流了一脸,垂头道:“谢主上,属下知错了,主上的一字一句,属下必定铭记于心,时刻提醒自己!” 十九微微点了点头,道:“嗯,知道错就好。九八八,你是个聪明人,跟本座时间也不短,本座很欣赏你,也很看好你。 但聪明人往往自恃聪明,不知不觉中会犯下难以挽回的错误。比如李风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别看他现在得意,实际上已经埋下了败亡的种子。想做英雄,哼,英雄是那么好做的吗?世上根本没有英雄,所谓的英雄,只不过是因为他足够强大。 相比之下,本座更喜欢聪明而又忠诚的属下,比如十七。可惜了,可惜了!” 九八八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十九叹息了两声,又道:“本座再教你一件事,其实所有的人都是会背叛的,只看付出的代价够还是不够,这就是人性。只要代价够高,没有人会拒绝,就算是十七,也不例外。只是很多人自视太高,不值得付出那么多的代价。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九八八觉得背后越来越凉。 十九不再多说,只是抬头望着天上那轮一尘不染的明月,怔怔地发呆。 也许这世上,只有远离人世的东西,才会那么干净,那么明亮吧!世上也许根本没有忠诚这一回事。所谓的忠诚,也许只是因为要付出代价太高,难以承受罢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风云幻 碧云天,黄叶地,秋风万里。 李风云站在庭中一动不动,忽然一阵风吹过,庭院中闪现出近百道李风云的身影,两条黑龙在这近百个李风云之间穿梭萦绕,越来越快,一条刚猛,一条狡变,化作无数条朦胧的黑线,杀气在李风云周围十丈内荡漾开来,一团黑雾逐渐将那百余道李风云的身影掩盖起来。 黑云散尽,李风云依旧静静地站在庭中,手挽两柄宝刀,似乎从来没有动过。只是庭中满地的枯叶已然不见,只留下一地细小的碎末。 长吐了一口气,李风云收起手中两把宝刀,风云斩的第五式,终于成了。 这一招将“风云起”的雄浑霸道,“风云怒”的刚猛狂暴,“风云变”的奇绝诡变、藏而不露,“风云乱”的虚实相济、所向披靡,四者集一身,将“刚”、“猛”、“奇”、“快”字四诀发挥到了极致,一招使出,处处都是他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又处处不是真正的李风云。 悟出了这一招,李风云足以真正的与永固宫主相抗衡,虽然永固宫主的内力远远比他深厚。这一招,已经到了一流境界武功的极致。凭借这一招,一流高手中,已经没有人能够胜得过他了。 “可惜仍旧没能踏过那条线!”李风云长叹了一声,能悟出这一招,丹丘生那本《侠客行》剑谱功不可没。丹丘生的《侠客行》剑谱,在一流武功中,虽然算不得是最高深的武功,但是偏偏就是这本剑谱,解开了李风云心中纠缠许久的武学疑问,这些疑问,当初在万花谷中,即便是了然大师、玉虚真人、燕无双、路惊鸿也未能解答得出来。 可是丹丘生偏偏用这套剑法解答出来了,可见公孙无忧对丹丘生的评价一点也没有错。 喧嚣一时的留园经筵在两天前结束了,原定三天的留园经筵,最后竟然拖了一个半月,如果没有佛门与道门的捐助,风云卫恐怕要元气大伤,毕竟,从各地涌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多时不下两万余人,单凭义武军要支撑这两万人的吃住,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尤其在战后,万物待兴之时。 可是,这也有了一个好处,巨大的人流,让定州城周围的百姓有了更多赚钱的机会,无形中定州收到的赋税比前几年高出了许多,竟然能赶上战乱前的定州,核算下来,风云卫竟然并没有亏损多少钱。反而因为这次留园经筵,让定州现出了一股生机勃勃的景象,吸引了不少来往的商人,入驻定州做生意。 而且,留园经筵结束后,并非所有的士子都回去了,大概有三五百个士子留了下来,想要多看看定州未来的发展。当然,这并不表明他们认同《平等论》,只是说,他们对这新生的事物保持着审慎的好奇。真正对《平等论》表示出兴趣,愿意加入节度使府的人,只有寥寥不到五十人。 想要让《平等论》深入人心,显然不是靠一次几次经筵便能解决的。 不过有几个好现象,一名山东叫刘迁的学子,在留园经筵上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他称之为《契约论》,他认为世上的所有的关系,都其实是一种契约,商人与商人之间的交易是一种契约,乡绅与雇农是一种契约,东家与伙计是一种契约,兵卒与军对是一种契约,甚至官府与百姓、皇帝与大臣、丈夫与妻子、父亲与孩子、老师与弟子……无不是一种契约。 而契约的基础,应该是双方的平等地位。他认为,任何不以平等为基础的契约,都是牢靠的,很容易随着双方实力和地位的变化而被撕碎。 这种观点,几乎遭到了除了花解语等人外所有人的抨击,刘迁被驳斥得体无完肤,虽然出名了,但也身败名裂。刘迁不敢再回山东,担心回去指不定会被谁一闷棍打晕在地,绑上石头,扔到河里喂王八,还有可能连累家人,不得已只好加入节度使府。 花解语对刘迁倒是十分看重,她本能的认为刘迁的《契约论》很可能是一个重要的学说,其价值未必比《平等论》低。 除此之外,《平等论》的声名大振,至少在定州城周围,老百姓多多少少知道平等论究竟是在说些啥。特别是很多商人,似乎倒向了风云卫,暗中资助风云卫的商人并不少,但始终没有直接站出来表示支持《平等论》。 反倒是最底层的一些老百姓,开始说起《平等论》的好来,但这样的人,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受到了当地士绅的压制和刁难。 留园经筵虽然结束了,但定州城内仍旧暗波汹涌。 “好厉害!”掌声响起,公孙无忧不知何时来到院中,拍掌喝彩,“风云,这是你创出一的招么,好像与丹丘生师叔的侠客行剑法颇有类似之处,但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这天下,能接得住这一招的,恐怕屈指可数,也只有那几个人了!” 李风云回过头来,哈哈大笑,道:“不错,无忧公子好眼力,这一招的确是借鉴了丹丘生前辈的剑法,是我新创的刀法,风云斩第五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话果真不假,看来,倒是我小看了其他武功,以后要多搜集些武功秘籍参悟。或许,要真正踏入绝世高手境界,就落在这上面了。” 虽然偷看别人习武向来的武林大忌,不过要看是谁,李风云与公孙无忧交情匪浅,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通常,若非李风云交待不许人打扰,公孙无忧来李风云这院子里,根本无需通传。 “不知此招是否有名字?”公孙无忧问道。 李风云摇摇头,笑道:“刚刚创出来,哪有什么名字?不如由无忧公子来取一个吧!” 公孙无忧微微思索了一下,道:“风云斩的前四式,风云起、风云怒、风云变、风云乱既然都有‘风云’这两字,那么这一招当然也少不了‘风云’两字。 我看这一招使出,如梦如幻,虚实变幻不定,不如便叫‘风云幻’吧!” 第六百七十二章 河中兵败(1) “风云幻!”李风云眼睛一亮,接连念了三遍,喜道,“好,就叫‘风云幻’。风云斩的这五式,风云起、风云怒、风云变、风云乱、风云幻,分别是在我不同的境界时创出的,分别代表着我当时境界的对武学领悟的极致。 这五式看似是五招刀法,其实不然,其中内藏有一套我自创的心法。可保在此境界内最快吸收天地灵气,祭炼身体。 风云幻,乃是集前四式的大成,又多出我点燃心灯后对武学的理解,此招一出,我算是彻底稳固住当前的境界了,风云斩这套武学也就算是大体上完成了。 以后也不知还能否领悟得出第六式,第七式来。” 李风云的意思是,如果他有机会踏入绝世高手之境,甚至更高的境界,自然会有第六式,第七式,如若不能,风云斩恐怕便只有这五式了。 公孙无忧笑道:“风云你的资质与气运,连本公子都嫉妒不已,又怎会领悟不出新的招式,要踏入绝世高手之境,虽然很难,但只怕也难不住你,假以时日,你未必不能破开绝世高手之境,成为新的武圣,足以与你师父李苍穹相比肩。” “但愿如此!”李苍穹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李风云从未见过,根本无法想象,一时遐想联翩。 超越绝世高手之境,虽然无路可走,但是不少前人,包括李苍穹都达到过,还有迹可循,至于超越李苍穹的境界,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达到过,李风云连想也不敢想。 “风云,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议。”公孙无忧转过话题,正色道。 “什么事情?”李风云问道,他知道公孙无忧的杂事很多,如今义武军人才稀缺,整个义武军的政务、军务的繁杂事务都堆在他的身上,好在军中的军法和民间的治安与断案由佘破财接手过去,要不然只怕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也正是如此,李风云才抽得出身来,领悟武学,做个逍遥的甩手掌柜。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公孙无忧不会亲自来找他。 “刚刚接到风云镖局从河中传来的消息,李守贞兵败,河中城被郭威郭大将军攻下,李守贞拔刀自刎而亡,整个李家的人,只有李天尧一人逃脱!”公孙无忧缓缓地说道。 “哦,这么快?”李风云有些惊讶。 河中城不同于当初的邺城,魏博之地,这几年来是中原与契丹人交锋的主要地区,你来我往杀了几个来回,叫上之前又遭受过旱灾,百姓已经百不存一,粮草更是稀缺,所以虽然杜重威兵锋不弱,也难以长久守住邺城。 河中城不同,河中本就是富裕之地,土地肥沃,中原与契丹的交战,基本对河中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反倒使不少河北百姓流向了河中。河中城城防也比邺城坚固完备,城中粮草充足,如果省着点吃,足够李守贞的兵马吃上两年。李守贞兵锋正盛,兵精将锐,又有赵思绾、王景崇两路兵马相呼应,所以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人,血战潼关,以极大的代价取下潼关后,却在河中城下折了兵锋,一筹莫展,久攻不下河中城。这才有郭威挂帅,亲帅增援兵马围攻河中城之事。 不过,郭威围攻河中城,李风云等人并不看好,郭威虽然带兵有方,但李守贞同样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郭威胜在兵多,李守贞则胜在兵精粮足,只要李守贞小心谨慎,不中郭威的计策,河中城守上两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两年之后,天下风云变幻,谁又知道是怎样一种情况?若再有几路心存野心的诸侯趁机而起,也许李守贞就翻盘了,打败了郭威,直驱开封,夺了刘承祐的江山也说不定。 而且,从之前的情况看,郭威的情况也似乎并不太妙,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不知为何,在河中城下,郭威大失水准,围困数月,闭门不战,自然未见战果,只是征集百姓在河中城周围修建土垒与栅栏,似乎真的打算与李守贞长期对峙,把李守贞困死在河中城中。 李守贞当然不肯坐以待毙,每当郭威将围困土垒、栅栏修得差不多之时,他便会派出精兵偷袭,毁去郭威修建的土垒与栅栏。说也奇怪,向来一用兵沉稳闻名的郭威却屡屡被李守贞的偷袭得手,除了主营一直保持不失外,其他的土垒与栅栏已经被李守贞毁去了七八次,这让李风云与风云卫的诸多大将大跌眼镜,弄不清楚郭威为何会将仗打得如此不堪。 前些日子,刚刚还传来,郭威新修好的防线再次被李守贞攻破,大军溃散,没想到才没过几日,便传来河中城一举被攻破、李守贞自尽身亡的消息。 “消息确实吗?”李风云抬头问道。 “绝对准确,”公孙无忧答道,“此事已经经过玉堂春亲自证实,她正好在河中附近!” 李风云沉默了许久,忽然拍手道:“好一个骄兵之计,集锐之策。我说河东军怎会在区区一年间变得如此不堪,郭威不愧为大将之才,竟然连我也瞒过了。” 公孙无忧虽然也读过一些兵书战策,但终究没经历过战阵,只是纸上谈兵,有些不解,问道:“何谓骄兵之计,集锐之策?” 李风云叹了口气,来到室内悬挂的地图前,指着河中城道:“你看河中城周围的地形,无险可守,河中城内粮草充足,李守贞手下的兵马之精锐,虽然赶不上我风云卫,但是在中原,还是一等一的强兵,而且人数多达三万。李守贞还可临时阻止城内的丁壮守城,河中城人口不少,组织三万丁壮,甚至再狠心一点五万丁壮都是有可能的。 再看郭威,虽然有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诸侯所部的兵马,加上他本部增援的一万精兵,人数多达八万,可是真正的精兵,也只有他手下的一万精兵能与李守贞的兵马相抗衡。而且,郭大将军以一万之众,将七万兵马,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人也曾在潼关立下战功,心中必定不服。 也就是说,兵力上,郭威其实并不占太大的优势,士气上,河中城下新败之军,士气也未必会很高,正是以狐疑之军将乌合之众。 这种情况下,换做你我,这一仗该怎么打?” 公孙无忧考虑了一下,答道:“恐怕只有按照我们以前讨论的法子,围而不攻,耗尽城中的粮草,要不然,即使侥幸拿下河中,部下也会伤亡惨重,万一兵败,更是后果不堪设想。” 第六百七十二章 河中兵败(2) “不错,正是如此!”李风云点点头,解释道,“这就是郭帅的高明之处!任何一位合格的将军,面对这种局面,恐怕都会选择这一策。强攻是绝对不行的,那是莽夫的行为,不足取!反间、劝降更是笑话,李守贞收买人心还是很有一套,能一直跟着他的将军,其忠心可想而知。即便是被困于黄河岸边之时,李守贞那些部下都不曾离他而去,更何况是现在? 所以,郭大将军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绝对符合他的性格和用兵的风格,谁也不会怀以。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郭大将军从开始就没有打算困死李守贞,因为在中原处处不稳的情况下,时间上不允许,而且这么一来,城中的百姓,死伤必然也非常惨重,这未必是郭帅想看到的。他骗过了所有人,他真正要采取的策略是强攻,出奇不意的强攻。 郭帅用兵向来沉稳,不喜用奇,所以,李守贞没有怀疑,我也没有怀疑。” “你是说郭威是装的?诈败之计,以轻敌军心?”公孙无忧仔细看了看河中周围的地形,虽然这地形他早已经熟记于心,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李风云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一直不明白,郭大将军的防线为何三番五次的被击破,以他的能力,就算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所部兵马再没用,被攻破一次两次,总应该能找出应对的法子,怎会一败再败?一连败了七八次。现在想来,郭帅根本就没打算长期围困河中城,他用的是骄兵之计。只等李守贞兵马松懈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 “可是李守贞也是当世之名将,不可能不防备他这一招?”公孙无忧问道。 李风云摇摇头,答道:“李守贞就算看透了郭帅的打算,也是无用。骄兵之计不在骄其将心,而在于骄其兵心。有句话叫做,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我还记得杨光远与杜重威的镇州之战,当时的情况与河中倒有几分相似。那时的杜重威手下也是兵多将广,军中虎将就有王重胤、符彦卿、张彦泽,更有久经训练的两万多精兵。这还不算城中可征用的民壮。镇州城易守难攻,城内粮草充足,器械齐全。 而杨光远手上也只有五万兵马,算得上精锐的也只有三万。按理说,杨光远想攻破镇州,几乎是不可能。 可是曾经一度,杨光远的兵马偏偏就差一点就攻破了镇州城的城墙。要不是当是王重胤将军拼死拖住了杨光远的兵马,没有让他们顺势夺下城门,符彦卿将军来援得及时,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当时,杨光远便用了怠其军心这一策,一连数天,派那些降兵做徒劳无功的攻城,让守城兵将,对攻城兵马心存轻视。忽然有一天,集中精兵良将,出其不意,守城兵马被攻了一个措手不及,被拿下了一大段城墙。若非侥幸,镇州城早该易手了!” 李风云说得当然是当初他在镇州那场城墙之战,那一战李风云印象深刻。杨光远那次攻城战指挥得实在太精妙了,如果不是因为凑巧,他陷入了空冥之境,而李似豹又对他那篇所谓的功法感兴趣,他早该战死在那一战中,镇州也应该会被杨光远顺利拿下。 李风云还记得,那一战之前,杜重威不能说不对城防之事十分上心,随时防备杨光远的偷袭,可是还是上了杨光远的当,险些丢掉了镇州城。这无关杜重威,而在于他的部下,他部下的士卒。毕竟那些守城的士卒不可永远悬着一颗心,总有松懈的时候,特别是屡次并不艰难地便打退了杨光远攻城兵马,自然而然,就起了懈怠之意。这才让杨光远找到了机会。 这一战例,李风云曾对公孙无忧提及过,自然不必向公孙无忧详述。 那一战,杨光远只用了数天的时间来懈怠成德军,而这一次郭威足足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来懈怠李守贞的守城兵马。而且做得十分彻底,居然征集来民夫围着河中城造了一圈土垒和栅栏,却一次也没有攻打河中城,摆明了架势要长期围困。甚至任由李守贞的兵马屡次攻破围城的土垒,拆除土垒与栅栏。 郭威筑土垒,树栅栏,快完成时,李守贞出奇兵攻破围困,将土垒、栅栏拆解一空,然后郭威收拢溃兵、民夫重新筑土垒,树栅栏,快完成时,李守贞出奇兵攻破围困,将土垒、栅栏拆解一空……这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恐怕李守贞所部的兵马,早就对郭威兵马的战力十分看不起了。 这种情况下,谁会料得到郭威会突然出手,猛攻河中城,从而一举拿下河中城? “骄兵之计原来在此,集锐之策又是指什么?”公孙无忧又问道。 李风云呵呵笑了两声,道:“我敢打赌,郭帅这次攻下河中城,所用的兵马,绝对不会是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所部兵马,而是他带来的那一万本部精兵。 郭大将军手下那些骄兵悍将,我见识过,心气一个比一个高,鼻子孔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无忧公子,你想一想,这样的兵马,隔几天就看到友军败一次,能看得惯吗,心中能没气吗?少不了冷言冷语,难听的话必然不少。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所部兵马能受得了这气,一定反唇相讥,这样一来,根本不要郭帅说什么,激励军心,他所部的那一万兵马早就憋足了劲,要教一教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所部兵马仗该怎么打。 郭大将军足足让他们把这口气憋了将近一年,却无处发泄,一旦让他们攻城,将士们岂会不人人用命,个个拼命? 当然,光靠他们一万兵马,还收拾不了李守贞。可是这么一来,看到河中城的城门被竟然被郭威轻易攻破了,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所部兵马那还能沉得住气,他们可是被李守贞压着打了近一年。 兵法之道,在乎一心,没有绝对的强兵,也没有绝对的弱旅,散兵游勇用好了,也是一群虎,硬仗白文珂、郭从义、常思他们打不下来,难道追逃逐亡,剿灭溃军他们还做不来?要是连这个也做不来,他们就枉为一路诸侯,也不可能夺下潼关。 所以,只要郭威的一万精兵夺下了城门,剩下的事,就容易了。” 听完李风云的解释,公孙无忧叹道:“那岂不是说,李守贞遇到郭威,注定是要战败的。郭威这种攻城的法子无解了?倘若有一日,郭威对上我风云卫,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 第六百七十三章 内忧 李风云哈哈大笑,眼中灼灼生辉,道:“哪有那回事?世上哪有无解的战法?让郭威来攻我试试看,我非教他片甲不得归!李守贞毕竟是胆怯了,数次攻破郭威的围困却不敢逐败,却一心只想拆那些土垒篱笆。他恐怕是担心郭威设下什么圈套,中了郭威的埋伏。 如若是我来守河中城,根本不需考虑那么多,中了埋伏又如何,白文珂、郭从义、常思早已经是丧家之犬,兵无战心,郭威总计才一万精兵,有埋伏,又能有多厉害?干脆借着攻破营寨之机,趁势驱赶败兵席卷郭威的大营。 只要真的将郭威的大营拿下,郭大将军不败也败了!还岂敢使此伎俩? 所谓奇兵,往往是险兵,一步不慎,便是全盘皆输。郭威也就是对李守贞敢这般,若是对上我,他知道我胆子大,喜用奇兵,必定不会出此策。以他谨慎的性格和用兵风格,估计只会真正老老实实筑垒围城,并且召集援兵。” 公孙无忧沉默了许久,叹道:“郭威竟然能忍如此,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此人不可小觑!我观此人,白文珂、郭从义、常思屡次兵败,他却并不责罚,反而百般安慰,并将屡次战败的责任揽下来,其志恐怕不在小。” 李风云怔了怔,沉思片刻,反问道:“你的意思,郭威有野心?”论打仗,公孙无忧恐怕远不如李风云,但论谋略、眼光、处理事务的本事,李风云自觉差公孙无忧远矣,这也是李风云会把定州的大权都交给公孙无忧的原因之一。 公孙无忧点了点头:“郭威在河中城外筑垒结寨,一败再败,已经早成了天下诸侯口中的笑话,郭威却毫不在意。这种事,三国时候的司马懿曾经做过。 况且,他广施恩义,一意结好白文珂、郭从义、常思等人,所图谋者何? 郭威乃是儒将,他不可能不知道大将的忌讳。如果他只想做一个权臣,理应尽力把持朝中大权,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反而结好地方。不要忘了,当初刘知远也似乎是这么做的。” 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眉细思了许久,道:“那岂不是说,即便讨平了李守贞,天下也太平不了?郭威很可能会取代大汉?” 公孙无忧微微笑道:“郭威能不能取代刘承祐,这还很难说。如果我风云卫帮助刘承祐,他八成只能将这心思埋在心底。其余的群雄估计也不敢出头,问题是,风云卫会不会帮助刘承祐?这样做对我风云卫又有什么好处?刘承祐又是否真的那么信任风云卫?功高盖主,可不是一件好事。” 李风云一愣,立刻回过神来,想明白公孙无忧话外之意,略微有些恼怒,道:“你还是担心我没耐性坚持下去?没那回事,老子既然站了起来,就没打算再向谁跪下,风云卫也是!要我扶保刘承祐,简直就是笑话,老子也没那么蠢。 老子的志向就是,老子不打算做皇帝,可是谁也甭想做皇帝!谁想屁股在龙椅上做稳,先砍了我李风云的脑袋再说。 一兴一衰,兴衰交替,这种事,老子腻味透了!既然解不开这团乱麻,那老子索性一刀砍断这团乱麻! 无忧公子,你与我之间,不必再做那些无谓的试探了!” 公孙无忧拍手哈哈大笑道:“莫怪我,你身边总要有人时不时敲打一下你才是!不然你会忘乎所以,不要忘了,我们所做的事,前面是深渊,后面也是深渊,一步不慎,就会永坠地狱。要是你真心生退意,本公子还是早溜为妙,省得被你抓住丢了性命。那时,你我可是生死的大敌。” 李风云答道:“你放心,就算事败,永坠地狱我也认了,至少我尝试过。世上的事,不试试怎知结果?少说废话,你来找我,应该不会只想听听我对河中之战的看法,和试探我的态度吧?” “当然不是,本公子才没那般无聊!”公孙无忧一展手中折扇,扇了两扇,道,“我来所为两件事,第一件,便是想与你讨论一下,河中之战后,我们将要面对的局势。 我本担心,刘承祐在解决了李守贞后,很有可能会调转刀口,对付我们。刚才听你这么一说,这件事本公子倒是不那么担心了。既然连郭威都生了异心,恐怕刘承祐手下的那些大将,估计都有些别的意思。 刘承祐就算在多疑,他也得先解决内忧,才能顾及我风云卫。 不过,根据我们收集来的消息来看,刘承祐手段远没有他爹那么老练,性格也不如他老爹那么老奸巨猾,本公子很不看好他。 所以暂时,我风云卫还没有威险,至少在这两年内。” 李风云沉思了半晌,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这件事可以放下!第二件事呢?” 公孙无忧收了折扇,一脸郑重,道:“但是我们风云卫内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妙,王大山收到消息,似乎有人在收买军中的将领。而我风云卫军中的一些将领,似乎也有些不太干净。”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叠写满字的纸,交给李风云。 “还有这种事?”李风云听了一呆,接过公孙无忧递过来的那叠纸,来到桌案前坐下,一张一张仔细地看了下来。 越看李风云的脸色越阴沉,一丝怒色现于李风云的脸上,越来越浓郁。 “哗啦”一声,李风云一袖子扫掉桌上的所有东西,又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桌案,怒声喝道:“这帮兔崽子,还真反了他娘的,才进城几天,这种事居然都做出来了,都他娘的是土匪,恶霸,他娘的连土匪都不如,土匪还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帮兔崽子,居然将事情做得这般绝!” 叹了口气,公孙无忧道:“从龙之功,大功莫过于此!看来军中很多人,并没有真正把你的话听进去,根本没有明白什么是平等。或许,有人明白过来了,但是他们不愿意!” 第六百七十四章 醒悟 两人沉默了许久,李风云方才开口问道:“你认为如何处理才合适?” 公孙无忧看了李风云一眼,悠悠地道:“这要看风云你,有多大的决心!” 李风云火了,瞪眼道:“什么叫我有多大的决心,风云卫是我一个人的吗?是我李风云要当皇帝吗?怎么到如今还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是这样,我们还提什么平等。” “如果一定问本公子的意见,按照规矩处置,以儆效尤!可是,你狠得下这个心来吗?”公孙无忧没有接李风云的话头,直接表明了态度,“还有,佘破财佘前辈,处理军法这一块,做得不错。但是民事就差了些,掌控得不够。” 李风云沉默了,他知道,他对公孙无忧发火,其实是在推卸责任。定州的情况如何,风云卫的情况如何,他心中很清楚。他的威望压过了所有的人,他说一句话,无论对错,他的那些老部属都会无条件的执行,所有的规矩在他的威望面前,变得一文不值,随时可以打破。这对他个人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可是对于风云卫而言,却并非如此。 可是真要按规矩来,这名单上的一些人,是要砍脑袋的。更多的人,要么要蹲监狱,要么永远要离开风云卫。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一路血战走过来的,战功赫赫,其中更不乏从镇州时便跟着他的老人。真要对他们下狠手,李风云不忍心,也舍不得。 “难道不能通融一下?法不责众……”李风云眼巴巴地望着公孙无忧。 公孙无忧摇摇头,道:“法之所以为法,就在以不可触犯的尊严。虽千万人吾往矣!否则,今天松一个小口子,明天就会松一个大口子,迟早有一天整个堤坝就会因此而溃塌。我们所立的那些律法,那些规矩,没有任何意义,百姓对我们的信心就会动摇,甚至荡然无存。 现在,风云卫还处在初创肇始,凭借着这些年来的赫赫战功,百姓还比较相信我们。可是,若是我们自己坏了规矩,让百姓失望,到了事情不可挽救之时,在重新立规矩,你认为百姓还会相信我们吗?你人为将士们还会将新立的规矩当回事吗? 取天下容易,立规矩难啊! 现在按规矩处置,既不从重,也不从轻,让大家知道触犯律法与规矩的代价,虽然让人痛心,但长久来看,恐怕也是付出最少的方法。” 李风云的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公孙无忧接着又问道:“风云,我问你,如果犯错的不是这些老臣,不是这些在风云卫中位高权重的人,你会为他们求情吗? 既然我们说我们要将平等推之天下,难道还允许触犯同样的律法,却可以因为身份的不同,亲疏关系的不同,而受到不同的处罚?” “可是,这些人都曾立下过大功啊!难道不能将功折罪?”李风云争辩道。 公孙无忧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眼中却透出一股落寞与失望来:“不错,这些人的确是立下过大功,可是,从古以来,那些名门贵戚,其先祖又有几个不是曾立下大功?难道他们就可以横行于律法之外?就可以享受种种特殊的权利? 那我们还说什么平等?你李风云就算不做皇帝,又跟做皇帝有什么区别? 我记得你李风云曾经对我说过,这天下不是一头鹿,不是谁强大,谁猎取到了,就可以享受精美的鹿肉。 有功,当然该犒赏,可是绝不该以毁坏平等基石的方式来犒赏,这是短视之举。有过,必须要罚,不罚不足以明规矩,定人心。在平等面前,功,不能抵过!即便是你李风云,我公孙无忧,也不能例外!” 叹了口气,公孙无忧道:“要彻底执行平等,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平等的约束,绝不会只针对那些士绅,还会包括我们自己。平等的同时,也意味着我们自己也会失去很多。在律法面前,你李风云,我公孙无忧,都是一介草民。这些,你能接受吗? 风云卫的那些从血雨腥风中冲出来的将士,能接受吗? 这可不是几句豪言壮语便能解决的。平等的执行,注定是要伴随着极为惨痛的代价。 打天下,并不一定就该坐天下。平等之下,可没有免罪金牌,更没有免死金牌。 风云,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好好想一想,我等你的答案!” 说罢,公孙无忧站起身来,朝李风云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李风云呆呆的坐在厅堂内,不断回味着公孙无忧所说的话,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公孙无忧屡屡试探的他真意。他知道,如果他的答案是否,公孙无忧会带着花解语毫不犹豫的离去。天下间不乏枭雄王霸,对于辅佐一个皇帝,公孙无忧不会有多大的兴趣。 而对于已经开启了平等之门的花解语来说,原本的世界,也同样吸引了不她。 也许,随他们离开的,不止是他们,还会有刘迁等很多已经接受了平等论的很多人。他们这些人,注定是不能容于世,要么成功,要么毁灭。平等如最恶毒的瘟疫一般,一旦真正染上,就很难全身以退。 而他,李风云,离开了这些人,就会重新变成那个清平镇的瘪三,或者强一些,成为土霸王,甚至还会得到众人的拥护,踏破开封,成为新的皇帝,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天下能制约的东西,很少很少,就如他初遇魔障之时,那天下至尊一般。 不过,从此他与公孙无忧等人,就成为不共戴天的敌人。他的敌人,也许还会有苏语侬、佘破财、玉堂春…… 如果更进一步,天下人都可能会成为他的敌人,因为那个位置只会有一个,而想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会有千千万万个,为了保住那个位置,并且让这个位置世世代代传下去,他必须时时抱着警惕之心,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周围的所有人。这种情况下,杀戮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杀戮从来是慑服人心最简单、最直接而又非常有效的法门。 于是,他会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连睡觉也需要睁着眼睛的“朕”。 这种生活,真是他所想要的吗? 他突然觉得,对于平等,他只不过喊出了一句很美丽的口号,实际上根本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意义。公孙无忧说得没错,平等会触动所有的人,其中便包括了他李风云。 平等就像是一朵雾中的仙花,远远望去,似乎美不胜收,可是,真当走进它,就会发现,一切都变得与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朵仙花开始露出它狰狞的面容,它将吞噬所有人,让以前许多可以凭借,可以引以为豪的东西变得不重要。一切笼罩在身体上的神光,在这朵仙花之前,尽皆消融,高大的身影会变得渺小,它就像是一面照妖镜,让世上的一切,都无所遁形,还原出本来的面目。 整整十天,李风云避不见人,定州城内生出许多谣言,很多人通过各种途径,试探公孙无忧,可惜公孙无忧不理不睬,还是如平时一般处理各种繁杂的公务。 “老子不做皇帝,可是谁也甭想做皇帝!谁想屁股在龙椅上做稳,先砍了我李风云的脑袋再说。”忽然,李风云从大门中冲出来,朝天大声吼道,“老子既然站了起来,就没打算再向谁跪下,风云卫也是!” 第六百七十五章 雷厉风行 这些话,他曾对公孙无忧说过,但此刻李风云再次喊出来,心中只觉得无比畅快。 李风云没有再犹豫,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院门,直向公孙无忧办公的衙门走去。 三天后,军法司佘破财迅速出手,在定州、涿州两地同时抓捕了一百二十四名风云卫的将官,其中便包括风云卫虎豹营主将王成,公认的李风云心腹大将。 经过二十多天的审理,风云卫出公告宣布结果,王成等十六人,因为纵兵掳掠,强抢民女,杀人等罪名,被判处斩首。其余六十三人,分别被判处长短不一的劳役。其他的人,尽皆在处以一定惩罚,缴纳非法所得及罚金之后,清除出风云卫。除此之外,另外三百余名参与者,也被处以不同的惩罚之后,清除出风云卫。 此公告一出,定州、涿州一片哗然。其他人也就罢了,王成等人,可是随李风云出生入死的老将,而且还是李风云的死忠呀!众人议论纷纷,叫好者有之,诽谤者有之,叹息李风云糊涂者有之,恶意揣测者亦有之。 与此同时,风云卫派出大量兵马,清缴各地的土匪、贼寇和一些不法势力,一大批罪大恶极的土匪、城狐社鼠,以及为非作歹一方的土豪恶霸被抓获,并迅速被审理。不过,其引起的轰动显然不及前者。 经过这雷厉风行的手段,定州、涿州两地的治安、风云明显好转。许多江湖上流窜做案的大盗,纷纷逃离了定州、涿州两地。定州、涿州周围的土匪强盗几乎销声匿迹。原本游荡于街头,以敲诈勒索为业的地痞流氓也消失一空。定州、涿州河晏为之一清,因此也赢得了民心。 借着这股东风,李风云又清理了定、涿两州周边名目繁多的民间民团,只留下不到四千人的确实有一定战力的民团,维护各地的治安,剿伐各地土匪蟊贼。 周围州郡生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涌向定、涿两州,定、涿两州的百姓、流民非但没有因为此事而减少,反而增加了不少,在半年内竟然达到十四万户,近四十余万人。这在以前,也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在经过几年战乱,兵马如蝗虫般反复清扫后,实在是不可想象。定、涿两州也因此恢复了战前的元气。 随着百姓、流民的不断涌入,风云卫的兵源问题终于得到了缓解。但随之而来的粮食缺口,却长时间内让公孙无忧等人喘不过气来。 另外一件事,便是佘破财提出,军法和民间刑狱,他实在管不过来,要求将民间刑狱单独出来,另外委派他人管理,并且推荐了李风云的结义兄弟莫轻言。 经过长老会讨论后,认为设立刑典提狱司处里民间刑狱实属必要,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当即决定抽调有经验的人手,重新成立了刑典提狱司,并设立多达五百多人的捕快,专属刑典提狱司,在各地民团的协助下,负责定、涿两州各地的治安及刑狱。 而莫轻言原本在开封府大理寺当差,后来来到藏军谷后,也一直协助佘破财负责民间刑狱这一块,有着充足处理民间刑狱的经验,理所当然就成为义武军刑典提狱司主官,并兼定州刑狱衙门主官定州刑狱使,负责定州的民间刑狱。 莫轻言的哥哥,同样有处理民间刑狱经验的莫轻行,则被派往涿州,为涿州刑狱衙门主官涿州刑狱使,负责涿州州的民间刑狱。 大汉乾祐二年(注1),无论对中原的大汉还是北方的大辽,风诡云谲的旧的一年总算在烈烈寒风中过去了。在过去的一年中,有人喜,也有人忧,有人笑,也有人哭。一切都在风云变幻之中,谁也不敢说未来,就一定会是怎样。 新的一年,理应有新的气象,但是对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与牧民来说,却并非如此。连绵不断的战乱,似乎看不到尽头。那些所谓的雄才大略,对于历史来说,也许是轰轰烈烈、浓重的一笔,但是对生活在这个年代的百姓来说,则意味着无边的苦难和时时刻刻都会到来的死亡的威胁。 元宵佳节刚过,“踏踏”的马蹄声惊碎了破败驿道两边枯树林中鸟雀的美梦,纷纷飞上了天空。两匹疲惫不堪的战马吐着浓浓的白雾,拖着两个同样疲惫的身影,从枯树林边掠过。 “别让她跑了!陛下有令,抓住他,赏千金,升千夫长!”离他不足百余丈远出,一群铁骑紧随其后,紧追不舍!后者明显明显仍然有余力,两者的距离不断在缩小,不多时,便已经缩至三、四十丈。 “这样不成,这样迟早会被追兵追上!”前者的两个身影中的一名老者,大声道:“郡主,你带着我这匹马换乘着走!老奴去挡他们一挡。”说罢,那老者忽然取下弓箭,用弓背猛抽了另一人的马屁股一下,又纵身跳下马来,放任马匹随那女子而去。 “阿大!”另一人没料到如此,惊叫了一声,“不要,你那只是送死!”听声音,却是一名女子,此时,战马已经跑出七八丈远,再想勒马回头,只会陷入重围,死路一条。 那女子回头望了那老者一眼,一狠心,策马朝南方而去。 那老者惨然笑了一下,看着飞驰而去那名女子,吐出一大口鲜血,低声道:“当年郡主救老奴一命,又帮老奴杀了那人,报了血海深仇,老奴答应终身守护郡主,到如今,老奴总算没有违背当初的诺言!老奴欠郡主的,也该还清了吧!”这老者显然已经受了不清的内伤,殷红的血迹,在皑皑白雪中尤为醒目,显得格外的悲凉。 眼见追兵逼近,那老者猛地一瞪眼,硬提一口气,张弓搭箭,只听“嗖”“嗖”“嗖”的几声,数道雕翎飞出,十余丈外,只听惨叫连连,冲在最前面的数人躲闪不及,纷纷中箭坠马。 那老者扔掉手中的弓箭,拔出腰间的宝剑,冲着追兵大声喝道:“哪个不怕死的先上来送死,看看哪个能挡得住老夫一字追魂剑薛原举一剑!” 第六百七十六章 这世间没有如果 雪花一片一片的飘落,永固宫主站在漫天大雪中,一动不动,任凭大雪将她掩盖,化为一个雪人。如果不是长长如箭一般的吐息,雾一般的散开,也许,真的有人会把她当做一具血人。 武当山的雪其实不可能下得太厚,这里毕竟不是河北,寒冷的北风吹到这里时,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锋芒。 李守贞战死了,永固宫主最后一个希望落空了。 原本永固宫主就不同意李守贞那么早起兵,再等几年,等到北方辽人再次南下时起兵,把握会更大几分。可是李守贞偏偏认为,到了那个时候,刘家的天下根基已经稳固,即便辽兵南下,也未必能将刘家怎么样,毕竟,辽人的内斗也同样让耶律阮元气大伤。再说,耶律阮虽然答应三年后起兵南征中原,可是他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与其等几年后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倒不如趁着伪汉初立,刘知远新亡,刘承祐年幼难服人心之时起兵,一鼓作气,只要击败了来围剿的伪汉兵马,天下观望的群雄必定蜂拥而起,开封城便唾手可得。 想法非常美丽,可是难敌世上的严寒。原本说好与李守贞同时起兵的几路诸侯,突然变了卦,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真正呼应李守贞,一起起兵的竟然只有永固宫很早之前便埋下的两颗暗子,永兴节度使赵思绾和凤翔节度使王景崇。 失去了众多呼应的李守贞,就像被拔掉爪牙的老虎,只能苦守河中之地,眼睁睁看着伪汉从容的调来各地兵马,攻下了初入河中的门径,潼关。 潼关一失,李守贞基本失去了与伪汉争雄的本钱,只能撤兵蜷缩于河中城,靠一个拖字诀与伪汉的兵马周旋,实指望天下的局势会突然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 如果能这样对峙下去,也许李守贞真的能等来风云变幻的那一天,毕竟河中城中兵精粮足,再支持一年多没有问题。如果省着一点吃,再支持两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两年的时间,应该会有很大的变化。毕竟天下间的那些诸侯,有几个是温顺的羔羊?一个个都舔着尖锐的牙齿,藏着锋利的爪子,冷冷地盯着开封,等待着朝堂上的那位小皇帝犯错。 南唐的李璟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他的目光被南楚所吸引,在灭掉南闵后,正在调集并马,时时准备吞噬这个不算强大的邻国。但是,如果北边的伪汉露出了破绽,李璟同样也不会介意扑上来,狠狠咬上一口。初立的伪汉,可没有原来休养生息多年的后晋那么强大。 还有西蜀…… 谋算是好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切的谋算随着李守贞的覆灭化为了泡影。李守贞死了,就算日后真夺得了天下,这天下又能传给谁? 李守贞唯一活下来的儿子,李天尧吗? 想到李天尧,永固宫主心中更是冰凉一片。这个李天尧,学什么功法不好,偏偏要去学那个臭名远扬的《七绝玄功》。虽然李天尧掩饰得很好,可是见识过《太上忘情诀》的永固宫主,怎么可能认不出《七绝玄功》? 《太上忘情诀》虽然有偌大的缺点,但不管怎么说,还是玄门正法,并非邪功。而《七绝玄功》却完全不同,虽然源自于《太上忘情诀》,但已经完全走入了邪路。在有心人眼中,李天尧眉宇之间那股阴暗、嗜杀、暴虐、狠毒之气,藏也藏不住。 后唐李家的江山,又岂能传给这样的人?而且,李天尧修炼《七绝玄功》,残害小儿之事,一旦传扬出去,他就会变成朱粲、秦宗权(注1)之流,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休说根本不会有机会争夺天下,就算坐上了龙椅,又岂能坐得安稳? 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真的就这样,化作东流水了吗? 永固宫主越想心越冷,越想就越觉着复国无望。 不知何时,永固宫主身边多了一位老道,那老道怔怔地望着永固宫主,长叹了一口气,温声道:“尚云,罢了吧!世上哪有不灭的王朝?即便强如秦汉隋唐,到最后不是也不留影踪了么?气运散了,强求又有何用。人有千算,终究难敌天之一算。逆天行事,终究难有好结果。” “徒儿不甘啊!”永固宫主长吐了一口气,依旧一动不动,她知道来到她身边的是玉虚真人,这世上也只有玉虚真人会对她说这等话,“永固宫的根基犹在,复兴大唐还是有机会,就算父皇的血脉断绝。也许,我该为父王找一位义子,承嗣香火。也许,那个李风云是个不错的选择。” 永固宫主能看出李天尧修炼了《七绝玄功》,玉虚真人没有理由会看不出来,玉虚真人之所以没有出手除去李天尧,恐怕还是看在永固宫主的面上。玉虚真人绝不会同意永固宫全力支持李天尧的。这一点,永固宫主心中很清楚。 “痴儿啊!”玉虚真人没有再劝说永固宫主,只是感叹了一句,又道,“既然你想好了,便去做吧!有些事,不见黄河,不撞南墙,终究难以死心。 天下的事,玄武宫是不会参与。不过,玄武宫实力虽然远不如从前,但是在这武当山周围,还是保得住永固宫的。这也算是对当年后唐对玄武宫百般维护的报答吧!” 说罢,佛尘一摆,玉虚道人转身离去,一步一步向远处的道观走去,不多时,人影便被漫漫的大雪淹没。 大雪在不停的下,寒风朔朔,让永固宫主觉着这个冬天格外的寒冷。 如果当初天策府能够真心实意的支持永固宫,如果李从仁不背叛她,而去做那个疯疯癫癫的疯和尚,如果李守贞不在关键的时刻做出种种错误的决定……也许情况就完全不同。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世间有太多的变数,永固宫主忽然有种力不从心,柔弱无比的感觉。 注1:朱粲,前文有介绍,隋末唐初割据军阀,以吃人而闻名。 秦宗权,秦宗权(?-889年4月1日),河南郡许州(今河南许昌)人,唐末另一位吃人狂魔,为人极其残酷,所克州县无不焚杀掳掠,“西至关内,东极青齐,南出江淮,北至卫滑,鱼烂鸟散,人烟断绝,荆榛蔽野”,曾下令士兵以杀光当地百姓,再把尸体用盐腌制起来充作军粮。 秦宗权曾与朱温争夺天下,朱温兵马虽多,却发现打不过他。后来联络山东的朱宣和朱瑾一举打败了秦宗权。 第六百七十七章 逃亡 感到这个冬天格外寒冷的人,不止永固宫主一个,在逃往定州的驿道上,一名辽国女子,紧裹着大氅,同样觉着这个世界与原来的完全不一样,冰冷彻骨。 阿大一定是战死了,如果没有喝那杯毒酒,如果没有被暗算,身受重伤,那百余追兵根本奈何不了他,可是,世事难料,就如耶律鸿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昔日对她疼爱有嘉的叔叔耶律察割,竟然突然对她的父亲动手,杀了她的父亲。更没想到,在逃亡的途中,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阿二,居然用毒酒毒害阿大,又暗算阿大。 若不是阿大拼着老命,重伤了阿二,杀出重围,她这个郡主的人头,只怕早被她的亲叔叔送到了临潢府,成为耶律察割向耶律阮表明忠心的投名状。 耶律鸿雁从未这样感到孤独过,她已经习惯了的身边围着一群人,如众星捧月的日子。当初,述律太后的疼爱,耶律德光的宠信,更是让她在契丹皇族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可是,这种情况在耶律德光驾崩后发生了改变。那时,辽国皇族中的明争暗斗变得激烈起来,各种拉拢她的人不少,可是她选择了耶律阮。她选择耶律阮的原因,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耶律阮与她更亲近,而是她觉得,在众多的皇族继承人中,恐怕也只有耶律阮胸怀雄才伟略,能将大辽的兴盛延续下去。 为此,她不惜背叛了疼爱她、对她关怀备至的述律太后。甚至劝服了她的爷爷,耶律安端全力支持耶律阮。 耶律鸿雁当初的选择显然没有错,从争夺皇位的开始,耶律阮便显示出他过人的才华,处处料敌先机,快人一步,处事果决沉稳,量才为用,显示出一代天骄宽阔胸襟与雄才伟略,最终火中取栗,成为辽国真正的皇帝,就连述律太后,也折戟于他的面前。 只是,耶律鸿雁没有料到,雄才伟略的背后,往往藏着狠毒的手段和无情无义。耶律阮成为大辽的皇帝后,耶律鸿雁发现自己反而没了当初一呼百应的权势。演武宫被撤销了,耶律阮认为那些强大的武林高手,应该掌握在他的手中,这样才会对大辽更好。 耶律鸿雁没有太介意,她终究是个女子,虽然失去了权利让她一段时间内有些失落,但是耶律鸿雁很快就适应过来。草原上的女子从来是男人的附属,即便她是郡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那么,她迟早都会失去手中的权力,只在于是嫁人之前还是嫁人之后。而且,因为李风云的缘故,她做了不少违逆耶律阮心意的事情,耶律阮从未责罚她,这表示,对于她这个妹妹,耶律阮还是有情义的。 不过,耶律鸿雁没有想到,耶律阮竟然对她的爷爷下了手,步步紧***迫耶律安端交出兵权。忍无可忍的耶律阮终于决定反击,暗中与萧翰,还有公主阿不里联络,希望借此能保住部属与族人。为此,耶律安端走出了一步错棋,他竟然与那只老狐狸耶律屋质联系,希望能得到耶律屋质的支持。 耶律屋质没有拒绝这送上门的功劳,于是耶律阮知道了此事。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耶律鸿雁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她的亲叔叔耶律察割对她和她的父亲动了手,也许还包括她的爷爷耶律安端。只是那时情况太乱,阿大、阿二、阿五、阿七和一批忠心的侍卫护着她杀出了重围。 接着,阿二下毒并暗算了阿大,事先埋伏好的辽兵和武林高手蜂拥而至,在一团乱战中,阿五、阿七和大多侍卫战死。在重伤阿二后,阿大和仅存的几名忠心的侍卫护住耶律鸿雁再次杀出了重围。 可是追兵不肯放过他们,一路追杀下来,那几名忠心的侍卫也一一被砍死在追兵的刀下。十多天不停歇的厮杀与逃亡,终于耗尽了阿大最后的元气,阿大爆出最后一击,显然重创了追兵,竟然耶律鸿雁暂时摆脱了追兵。 可是,前路该去哪里?耶律鸿雁一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拍马狂奔,一直向南逃去。也许只有到了南朝,她才有可能逃出一条性命,定下心来,考虑该如何去报复那个无情无义的耶律阮,还有那位心狠手辣的叔叔。 “站住!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定州边境?”正在恍惚间,忽听前面有人大喝道,耶律鸿雁抬眼望去,只见一彪人马横亘在前面,兵强马壮。 “站住!再不表明来意,我们可要放箭了!”有人厉声喝道。 可是,此时的耶律鸿雁多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脑袋昏昏沉沉,根本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反把对方当做是截杀她的追兵。咬紧牙关,耶律鸿雁一声长啸,抽出腰刀,非但没有停下马来,反而拍马更急速的向对方冲去。 “放箭!”对方一声怒喝,只听“嗖”“嗖”“嗖”“嗖”……雕翎破空之声。 耶律鸿雁暗叫一声不好,虽然早已经是累得精疲力竭,不过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翻身藏身与马肚子之下,但即便是这样,右臂仍旧免不了中了一箭,雕翎穿过臂膀,疼痛难忍,腰刀脱手。 “噫兮兮”胯下的战马却没有耶律鸿雁那么幸运,一连中了十多箭,马力早已经透支的战马再也支撑不住,仰天一声长嘶,栽倒在地上。 昏昏沉沉的耶律鸿雁没有反应过来,竟然被栽倒的战马压在了地上,在晕过去之前,耶律鸿雁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耶律鸿雁,难道就这么死了吗?” 王成等人被斩,让李风云心情很不好,虽然他知道,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过,他无法去面对将士们那责怪的眼神,他总觉得,欠缺点他们什么似的。哪怕是王成临死前,要求能再见他一面,李风云也没有同意。李风云担心,他会一时心软,放过王成。 这些日子,李风云一直都躲在院子中处理公务、喝闷酒,除了公孙无忧、花解语等寥寥数人,不肯见部下,没人能劝服他,即便是刚从万花谷回来的苏语侬也不成。 “风云,昨天晚上,巡逻的一彪人马,抓到一位辽国的细作,猜猜是谁?”公孙无忧似乎很理解李风云,并没有劝说李风云,只是每天清晨来见上他一面。人,很多关口,都需要自己熬过去,别人帮不上什么忙。 “谁?”李风云眼中露出几分醉眼,显然,昨夜宿醉未醒。 “老熟人,耶律鸿雁!耶律郡主亲自来定州做细作,只有一个人,没人保护,抓到时还似乎神智不清,身上血迹斑斑,你相信吗?”公孙无忧笑吟吟地道。 “什么?”李风云睁大牛羊,内力走了一周天,顿时酒气尽散,“辽国,出事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律法 耶律鸿雁伤得并不重,除了胳膊上的那支箭伤外,其余都是轻微的皮肉伤。她只是太累了,需要充足的休息。有苏语侬的照顾,要不了多久就能康复。 听完耶律鸿雁的讲述,李风云、公孙无忧彼此望了一眼,安慰了耶律鸿雁几句,便被苏语侬赶出了耶律鸿雁的房间。 “看来述律平在辽国闹出的动静不小,无忧公子,北边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李风云问道。 公孙无忧摇摇头,答道:“辽国地广人稀,这种消息,事前我们很难探知,总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有消息传过来。不过,既然连耶律安端都动了,耶律阮的根基直怕有些不稳。” 耶律安端对于当初耶律阮成功当上皇帝,可谓是居功至伟。耶律阮镇阳登基后,挥师北上,燕云十六州就是堵在耶律阮回家路上难以逾越的藩篱。 如果当时的耶律阮不能及时的回到大辽,而被燕云十六州堵在中原,情况会变得对他越来越不妙。 在辽国,耶律阮的支持者众多,他能很容易的得到粮食的补给,和人员的补充。而在中原,这一切有利的条件都不存在。周围只有仇视的目光,即使那些新降兵,也只是出工不出力,敷衍了事。至于粮草,河北本就严重缺粮,当初镇阳城的粮食还是从其他地方运过来的,根本支持不起长久的大军消耗。 所以,当时只需要述律平守住了燕云十六州,让耶律阮无法返回辽地,那么耶律阮将会不战自溃,无法对述律平构成威胁。 而正巧,那时燕云十六州的主将是耶律安端,如果耶律安端坚守燕云十六州,不让耶律阮的大军出关,那么,耶律阮与述律平征战的主战场,将不会是在泰德泉,也不会是在潢河两岸,而应该是在燕云十六州。 显然,在燕云十六州如此险峻的地形之下,耶律安端凭险而守,战局会非常不利于耶律阮。而辽军将士长时间攻不下燕云十六州,滞留中原,将士思归,迟早会军心大乱。 可以说,当时燕云十六州掌握在谁手上,对耶律阮生死攸关。 幸运的是,在耶律鸿雁的劝说下,耶律安端倒向了耶律阮,耶律阮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燕云十六州,无惊无险地就渡过了他称帝以来的最大危机。 接着,耶律安端请命为先锋,在李风云的帮助下,耶律安端率领大军在泰德泉与由耶律洪古亲率的大军相遇。那是一场苦战,但是奠定了耶律阮帝基的一战。这一战后,述律平大军的精锐已去,军心、民心耶律阮渐渐占优。直到潢河岸边,逼迫述律平不得不承认耶律阮才是大辽真正的皇帝,耶律阮这个皇帝才算是名正实归。 这等大功,耶律安端甚至还在南院大王耶律吼、北院大王耶律洼之上。这样的大臣,突然之间倒了,又怎么不让李风云、公孙无忧对辽国的局势猜测万般? 不过,要对辽国的形势作出准确的判断,光靠耶律鸿雁的只言半语是不成的,还要搜集各方面的消息和态度、反应。 王大山立刻动了起来,一队队人马,悄悄潜入辽国。 安排妥当,李风云忽然望了公孙无忧一眼,幽幽地道:“这段时间,难为你了!” 李风云怎么会不知道,因为王成等人的死,公孙无忧成了他的替罪羔羊,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各方的非难和冷言冷语。 军中的将士普遍认为,王成等人有大功于风云卫,虽然犯下大错,但功过相抵,不该斩首。之所以会被斩首,是因为公孙无忧这个小人在其中做梗,想要立威,逼迫李风云不得不挥泪斩马谡。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道:“何来难为之说?当初,也的确是本公子逼着你下的狠手,至于立威,呵呵,如今军中议论本公子的人虽多,但畏惧本公子的人也不少,他们说的也不全错!” 李风云摇摇头,道:“不成,这件事是我做的,不能让你替我顶这个锅。安排一下吧,我要召集军中各部,将此事说清楚,不止是为你,而是为了风云卫的将来。我要那些跟随我征战四方的将士,明白风云卫究竟为何而战。 如果他们中有人不愿跟着我们走下下去,那就好聚好散,总好过刀枪相对,让王成的错误重演。” 公孙无忧迟疑了一下,道:“这样合适吗?只怕会有很多人的心散掉。” “散掉也要说!”李风云道,“我们走的这条路,太过凶险,我不愿他们到死的那天后悔。把话说明白,说在前头,如何抉择在于他们,他们的命运,理应由他们决定。” 公孙无忧想了想,没有再反对,道:“二月中,军中就会有一场大比,算起来也不过只有十多天了,就趁这个机会吧!各地除了留下必须的守备人马,风云卫各部都会集中到定州来。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平等在官兵中生根发芽!” 十多天很快过去,望着演武场上近两万官兵,和身边各营的将官,李风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兄弟们,将士们,王成之死,我李风云也很伤心,也很难过,他也是我的兄弟啊!可是,不是我李风云不肯饶他一死,是律法不肯饶他一死。为了毁灭证据,他竟然对一家十八口尽数灭口,十八口人命啊,试问,律法能够绕过他吗?若饶了他,我们风云卫成了什么,土匪窝吗? 大家来投奔我,参加风云卫,舍生忘死的战斗,难道就是为了当土匪吗? 有人说,王将军战功赫赫,就算犯下大罪,总可以将功补过,功过相抵吧?我说,不对,世上没有这个理,试问天下,难道说谁曾救过一个或者几个人的命,就可以肆意杀人? 不行,至少在我风云卫、在定州、在涿州是绝对没有这个道理,也没有这规矩。 在我义武军管辖的范围内,只有有功就赏,有过则罚,没有将功补过,更没有功过相抵之说。这是律法,也是规矩,律法不可以触犯,规矩不能违背。这一点,对谁都是一样,不只是对平民百姓,对风云卫的普通士兵,对我李风云,对在场的各位战功赫赫的将领,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按律判决王成等人,是我李风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绝不是在其他人压力下不得以做出的。或者说,这个决定不是我李风云做出的,而是律法做出的。无论是谁,只要触犯了律法,就算是我李风云,结果也会是一样的。谁来说都没有用,我李风云说什么也没有用,一切都以律法说了算。 ……” 李风云的讲话很长,足足讲了半个时辰,这次讲话在军中引起了极大反应,传扬出去后,在定州民间再次引起来很大的争辩与反响。因为,李风云隐隐提出了一个观点:“律法之下,众皆平等,皆无例外”。这个观点似乎与法家颇为相合,却与坚持“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儒家相违背…… 不过,虽然李风云的说法大违伦常,不过各方势力对李风云的反应却十分平静,众人已经对这个好为惊人之语,哗众取宠的李风云已经习惯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传言 “不知何时,世间流传着一个传言!”十九从棋坛中拈起一粒黑子,靠在耶律屋质的白棋边,缓缓地道。 耶律屋质手拈一粒白子,盯着棋盘思索了半天,忽然一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搅乱,叹道:“我输了!年轻人,老夫对你的传言并不感兴趣,但是你能告诉老夫,你的棋术明明比老夫高,却每次持黑先行,究竟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十九一边清理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答道,“晚辈执黑,以表示对大人的尊重,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耶律屋质摇摇头:“一定不是这样,在棋盘上咄咄相逼,你根本不是一位谦谦君子。” 十九笑了起来,答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耶律大人。不错,在雨轩看来,下棋无非就是一争输赢,君子也罢,小人也好,总要赢棋的说话才算数,下不过对方,即便将境界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用。 而凑巧,雨轩发现,如果执黑先行,会在局面上有不小的优势(注1)。特别是既然如此,雨轩为何要选择白子。” 耶律屋质一怔,问道:“难道你们中原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说全知道,那是骗人。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也未必。”十九笑道,“不过,知道的要么是君子,要么是小人。君子不屑于锱铢必较,当然不屑说;而小人,比如在下,正好可通过这个漏洞取利,也不会说。” 耶律屋质哈哈大笑起来:“老夫发现,老夫越来越欣赏你了。不过,老夫还是希望,中原能多一些君子,少一些像你这样的小人。要不然,我们辽人如何才能是中原人的对手? 年轻人,告诉老夫,你为何不选择我大辽,难道我大辽的实力还不够强大?莫要说你是汉人。这种谎话,腐儒说说也就罢了,你说了,会让老夫瞧你不起。” 十九抬头道:“大人若一定要雨轩说实话,可是实话往往不太好听。” 耶律屋质扬眉道:“哦?不妨说来听听,如果你说得有道理,老夫可以不为难你。” “大人为难在下,此话从何说起?”十九笑了起来,“大人可知,大辽的权贵如此之多,雨轩为何只与大人交厚?” “为何?”耶律屋质有些兴趣。 “因为大人是聪明人,聪明人一半不会做傻事。别人或许会因为许多莫名其妙的理由,为难雨轩,可是大人不会。大人会斟酌得失,会权衡利弊,三思而后行,这么下来,大人就会发现,其实与雨轩交往,与雨轩合作,其实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利益当前,难道大人会做出愚蠢的事情?”十九不紧不慢地收拾好棋子,娓娓道来。 耶律屋质叹惜了一声,道:“没有将你收于麾下,陛下真是做了一件失败的事情。” 十九摇摇头,答道:“不算失败,陛下看出在下野心太大,不易掌控。而在下也看出,在辽国,蠢人太多,雨轩实在是势单力孤,迟早不会有好结果。在下不愿做商鞅,更无意做晁错。倒不如这般,彼此利益交换的合作,反而来得长远。” 耶律屋质沉默了半晌,道:“老夫突然对你所说的那个传言感兴趣起来,雨轩,你从来不说无由来的话,这次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十九眨了眨眼睛,答道:“当然是对大辽有好处,对在下也有好处了。只看大辽肯不肯给在下这份好处?” “你究竟想要什么,且说来听听!”耶律屋质有了几分兴趣。 “《归藏经》的译本誊抄一份给在下如何?”十九脸上带着笑。 “哦?”耶律屋质打量着十九,好奇地问道,“雨轩,难道你也想争夺天下?你应该知道,你虽然聪明,但是并没有争夺天下的资格!” 十九答道:“雨轩当然明白,不过,中原人才辈出,却不乏雄才伟略之人,这个《归藏经》在下自然是用不上,不过,有人能用得上。耶律大人,这不正是你大辽希望看到的事情吗?” 耶律屋质捋了捋胡须,道:“不错,我大辽的确希望看到中原征战不休,但是却不愿看到真有什么雄主一统中原,那对我大辽也是一种威胁。《归藏经》涉及天下气运,岂能随意授人?” “哈哈哈哈!”十九忽然笑了起来,眼光变得怪异起来,“耶律大人,莫要说笑了,一本《归藏经》算得了什么?除了大辽,永固宫有一本,大汉皇宫中有一本,轩辕台多半也有一本,李风云那里肯定还留了一本,他就差人人发上一本了,耶律大人,难道还真以为《归藏经》十分珍贵? 雨轩就算从辽国这里得不到,从其他地方抄录一本,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就算我直接向李风云讨要,他也未必不会送在下一本。 况且,据在下所知,这《归藏经》中,似乎还有一大缺陷。不解决这个缺陷,即使手中有《归藏经》,按图索骥,也不可能汇集天下气运,不知在下说得对否?” 耶律屋质笑了起来,道:“年轻人,你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归藏经》的译本能不能誊写给你一份,老夫说了不算,还要陛下做主。不过,你总该说说,你所说的传言,是否为真,又有何价值,值不值得我大辽的付出。” “真还是不真,在下不好说,还要大人自己去判断,不过,绝对值得一本《归藏经》副本的价值。”十九眨了眨眼,认真地道,“因为,这个传言,正好与《归藏经》的那个大缺陷由关,如果悟透了这个传言,也许就能补足那个大缺陷。耶律大人,你说这个价值,值不值得一本《归藏经》的副本。” “怎么可能?”耶律屋质拍案而起,“你是说,《归藏经》的秘密竟然是藏在一个传言之中?若真是这样,你为何要告诉老夫,诚如你所言,《归藏经》译本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十九微微一笑,答道:“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在下认为,凭借在下的力量,知道这个秘密并没有多大用处,需要有更强大力量的人去找出那样东西。所以,这个秘密,在下不会只告诉大辽,向大辽要求一本《归藏经》的译本,只是一点小小的补偿。如果,大辽连这点补偿也不肯付出,那十九就不必多留,告辞去了。 在下相信,天下聪明人不止在下一个,那个传言迟早会被大辽探知想明白,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那东西会被哪一家得去,大辽还有没有机会出手。” 说罢,十九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耶律屋质脸上骇然变色,急忙道:“且慢!年轻人,你的人品,老夫自然是信得过,你且稍等几日,待老夫向陛下禀明此事,如何?” “长者有令,敢不从命?”十九拱手道。 注1:古代的围棋,执黑先行是不贴目的,所以是占有优势。 第六百八十章 合作 三天后,一本新誊写的《归藏经》交到了十九的手上。十九随意翻了翻,塞到怀中。 耶律屋质有些惊诧,问道:“冷公子,难道你不担心这本《归藏经》中有所删改?” 十九微微一笑,答道:“在下若是大人,就不会在《归藏经》上做手脚,老实说,在下的这笔交易,可不止是与大人一方在交易,在下不相信,所有人所做删改之处,都是一样的。 大人与在下交往这么久,应该也知道,其实在下的心胸算不得宽广,今天若是吃了亏,日后必定会找回来。大人,以后你与在下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在下冒昧揣测,耶律大人,不会只打算与雨轩做这一锤子买卖,陛下更不会失信于人,不是吗?” 耶律屋质叹了口气,道:“你果真处处都想到了,你放心《归藏经》没有问题。倘若哪一天,中原你呆不下去了,不妨再来我大辽,只要老夫在,保你在大辽安然无事!” 十九拱手谢道:“多谢大人!” “年轻人,现在可以说,你所说的那句传言是什么了吧?”耶律屋质转过话题,问道。 十九眨了眨眼睛,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听过‘得金镶玉玺者得天下’这么一句话?” “就这句?当然听说过,不过,传言当年我大辽铁骑踏破洛阳城之时,金镶玉玺已经随后唐末帝李从珂焚毁于玄武楼。先帝南征中原,也穷搜卞梁城,也没有找到金镶玉玺。你不会是想告诉老夫,金镶玉玺就是《归藏经》中记载的气运引导之物吧?”耶律屋质有些不满道。 十九哈哈大笑,答道:“当年李从珂究竟带着什么玉玺自焚于玄武楼,这个在下不知道。不过雨轩可以肯定的是,李从珂也没有获得金镶玉玺。当初李从珂攻破洛阳城,从李从厚手中抢来皇位之时,一队千牛卫偷偷地将金镶玉玺带出了皇宫。至于这队千牛卫究竟将金镶玉玺藏在了哪里,这个可就要大人费心去查找了。” 耶律屋质皱眉道:“即便如此,你又有何证据可以证明,金镶玉玺便是气运引导之物?” 十九摇摇头,答道:“无法证明,不过十九想,既然是气运引导之物,那么一定是世代相传的。历数中原历代王朝,皇室世代相传的器物,又有几件?好像最著名的,便是这金镶玉玺吧! 而偏偏在下又查到,在大秦以前,天下气运引导之物,乃是九鼎。而九鼎偏偏在战国末年之时,不知因何原故,消失不见了,雨轩猜想,多半是损毁了。 于是始皇帝以和氏璧为材,雕刻了传国玉玺,上刻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既然是传国玉玺,在下想来,其中一定有一些文章,不然,怎担得起‘传国’这两字? 传国玉玺传至西汉末年,王莽篡位,王莽遣其堂弟王舜向王太后索要传国玉玺,太后怒而詈之,并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人以黄金补之。 这让在下很好奇,既然玉玺已经摔坏了,王莽又何必多此一举,以黄金补之?难道以西汉之强盛,还找不出一块好玉,重新再雕一枚新的传国玉玺?王莽这么做,恐怕不止是为了表明正统,稳定人心吧? 从始皇帝造这传国玉玺,到后唐灭亡,最奇的是,这枚玉玺总能失而复得,这其中的究竟有什么奥妙? 最奇的是,在下还查到,在李从珂篡位以后,轩辕台还曾秘密寻找过这块金镶玉玺,这便更让在下深思了。皇帝要这块玉玺,还可以理解,做为正溯的证据,轩辕台找金镶玉玺,又是为何? 所以,在下斗胆揣测,就算金镶玉玺不是那气运引导之物,恐怕其中也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耶律大人,不知在下的这番解释,是否能让大人满意?” 耶律屋质沉思片刻,拍手道:“好说道,你这般说,老夫倒是有几分相信这金镶玉玺是《归藏经》中所记载的气运引导之物。 冷公子,你将这个消息透漏给我大辽,恐怕打的就是要我大辽替你去寻找这金镶玉玺的主意吧?只是,金镶玉玺终究是下落不明,十多年前的事,要查谈何容易?你们中原人自己尚且找不到,更何况我们大辽人?” 十九笑了笑,道:“大人果然精明,不过寻找金镶玉玺的事,如果在下猜得不错,是大可不必,因为应该有人已经找到了金镶玉玺。” 耶律屋质一阵错愕,随即醒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轩辕台已经找到了金镶玉玺?你希望大辽能逼轩辕台交出金镶玉玺?” 十九笑而不答,道:“这可是大人说的,在下可不敢这么说。但是,这个消息传开后,跟大人打着同样心思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大人以为,天下谁有可能再将金镶玉玺藏起来吗?” 耶律屋质冷着脸道:“那又如何?金镶玉玺未必就能落到我大辽的手上。” 十九哈哈笑道:“大人,你这话就说得不够大气了。所谓天下,有德者居之,难道大人以为陛下配不坐拥天下的大德么? 话又说回来,争天下争天下,就在于一个争字,如果大辽都没有与天下群雄一争的决心与勇气,那金镶玉玺落在别人的手中,又有何话可说?” 耶律屋质听了,脸色一连变幻了数次,方才冷哼一声,道:“年轻人,你莫以为老夫不知你是在激将我大辽,好让大辽做你的马前卒。这金镶玉玺就算我大辽未必能得到,你和你背后的那人,同样也未必能夺得到。 你究竟有何想法,不如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如果真的对我大辽有利,与你合作又有何妨?” 十九哈哈大笑,答道:“不错,不错,这句话才是在下愿意听到的,至少你我合作,成算要比别人要高出很多。不如详谈一番如何?” 耶律屋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又命令门外的侍卫,关上大门,严加防备,不许任何靠近两人密谈的地点半步。 两人在屋内直谈到日落西山,嘀嘀咕咕也不知商量了些什么。 第六百八十一章 指点天下(1) 定州城没有平静几天,这一日,节度使府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路师兄,你怎么会突然来了定州?”李风云有些惊讶,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微笑。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是李风云最不愿见到的人,那人无疑是路惊鸿。 这并非说路惊鸿让李风云十分讨厌,相反,路惊鸿是一个让感到十分亲切的人,非常有魅力,让人如浴春风。相比于不苟言语的燕无双,李风云或许对路惊鸿更感亲近一些。当然,亲近与信任是两回事。 让李风云真正不安的,是十九的话,虽然只是十九一家之语,但李风云隐隐认为,十九很说的似乎正是实情。他曾下决心报复路惊鸿,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之时,又让李风云感到惶惑和不安。 所以,这段日子以来,李风云对路惊鸿有一种难以理解的逃避,找出种种理由回避与路惊鸿的见面,仿佛这样便能推脱掉原本桎梏在他身上的那道枷锁。 可是偏偏这么巧,他没有去找路惊鸿,路惊鸿却来找他。 “怎么,小师弟不欢迎师兄么?还是小师弟听到什么流言蜚语?”路惊鸿脸上带着笑,但是敏感地察觉到李风云露出的那一丝不情愿。 “师兄说的哪里话?师兄肯来看师弟,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不欢迎?师兄,快请,快请!”李风云脸上堆满了笑,将路惊鸿迎接进了自己住的小院内。 义武军并不富有,节度使府虽然在定州也不算小,但是各个区域都被李风云划拨出去给众人居住,或者作为办事的衙门。真正属于李风云的,也只有这个小院。即便是这个小院,其实同时也是李风云平时处理军政事务的地点。 两人在堂内落坐,早有亲卫奉上茶水,路惊鸿清了清嗓子,道:“小师弟,这次师兄前来,其实是受人之托,要与你商议一件事情。”说话间,路惊鸿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过周围戒备的亲卫。 “哦?”李风云哪会不明白路惊鸿的意思,一挥手,冲着周围的亲卫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不许进到小院中来!” 众亲卫答应了一声,撤到小院以外戒备。 “不知师兄是受何人之所托,又为何事来找风云?”李风云问道。 “说来话长,小师弟,不知你对天下事如何看?”路惊鸿并没有直接回答李风云的问题。 “天下事?”李风云摸不清路惊鸿的意思,在他的印象中,他的这位师兄好像很少关心天下事,对天下间的风云变幻似乎漠不关心,不知为何会有此问。 想了想,李风云答道:“师兄莫要为难我,天下事我又能知道几分?师兄的意思是?” 路惊鸿笑着朝李风云虚点了几下:“对师兄心怀戒心,不肯说实话?你放心,师兄这么问你,绝不是对你做什么试探,正是有一件好事要与师弟商量。当然,前提是师弟你对天下事有足够的关心,要不然,便只当师兄这话没说。” 路惊鸿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就容不得李风云在推脱。 李风云认为路惊鸿应该不会是朝廷或者南唐派来探他口气的,最有可能是在为永固宫主办事,而自从李守贞兵败之后,永固宫实力大减,似乎一时还威胁不到风云卫。既然如此,李风云倒不介意说说自己的看法。 想到这里,李风云理了理思路,道:“那师弟就说说自己的一点看法。先说北方的辽国吧,辽国经过一场内乱,元气已经大伤,辽帝耶律阮本事不算小,但是各部族反对他的势力其实并不弱,相信在这几年内,他的精力都放在稳固地位之上,不太可能对中原有实质性的威胁。 更何况,河北有我风云卫,河东又有刘崇,大辽犯我中原的两条路,都被死死的堵住,就算耶律阮有其心,也没有其力进犯我中原。” 路惊鸿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还有呢?” “中原的西边是蜀国,后蜀孟昶,乃守成之主,并无一统四海的雄心与魄力,当初耶律德光北撤,孟昶坐拥数十万大军,占有汉中的优势,竟然一动也不敢动,错失良机,已经失去了人望,日后恐怕也只能坐守蜀中了。”李风云摊开一张地图,指点着地图,娓娓道来。 “嗯,孟昶的确算不得什么英明之主,此人可以不管!”路惊鸿捋须道。 李风云手指指向南边的南楚,接着道:“南楚楚王马希广,才继位不到两年,根基不稳,而且楚国一向都向中原俯首称臣,素无叛逆之心,身边的南唐又对南楚虎视端端,厉兵秣马,陈兵十余万人在边境,随时都可能鲸吞南楚,马希广自顾不暇,自身都难保,更不要说向中原伸手了。” 路惊鸿点了点头,道:“不错,马希广这个楚王,恐怕也当不了多久了,南楚就算不被南唐给灭掉,也难逃中原的吞并。” 李风云奇怪地看了路惊鸿一眼,路惊鸿所说的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观点,不过却是实情,中原的皇权一旦稳固,任何一位有作为的皇帝,都不会放过南楚。不过李风云认为,南楚一向恭顺,中原皇帝即便要吞并南楚,也是在灭掉南唐之后。毕竟,留着南楚,还能分担一下南唐的压力。 “南汉,”李风云的手指下移,指向中土最南方一块地方,“南汉皇帝向来暴虐,如今的刘晟更是变本加厉,只是因为凭借山峦气候,还能维持一国的地位,守成尚可,进取不足。” 路惊鸿不置一语,在众多人眼里,南汉乃是蛮荒之地,离中原也太远,实在不值一提。 李风云又指向吴越,继续道:“吴越富庶,但地形不好,纵身也太薄,一直被南唐压制,如果不是有精良的水军支持,南唐一路兵马南下,便能将其截为两截。所以,吴越向来与中原交好,俯首称臣,引为奥援。这样才勉强与南唐形成相抗衡的局面。也无力图谋大局。” 最后,李风云的目光盯向南唐,却没有说话。 “南唐如何?”毕竟南唐是路惊鸿的家乡,路惊鸿不可能完全不关心。 第六百八十一章 指点天下(2) 李风云叹了口气道:“南唐很不好说,要说如今,对中原最有威胁的,恐怕就属南唐。南唐之富庶,恐怕如今中原也难望其项背。不过南唐富庶虽富庶,可是兵马不耐苦战,非河南、河北、河东、山东、关内雄兵可比。 如果南唐能鼓起勇气,趁着中原大乱之机,安定好吴越,奋力北上,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如果南唐一味守成,等到中原稳定壮大之时,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路惊鸿眼光微微一黯,南唐毕竟是他的故乡,李风云如此评价南唐,他多少也会有所感伤。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旋即路惊鸿的目光又转为清明,笑道:“这一点上,你倒是与永固宫主所见略同。 中原呢?小师弟,你认为刘家的天下能保持多久?” 李风云抬头看了路惊鸿一眼,心道:“这恐怕才是路惊鸿所问的重点。” 略微琢磨了一下,李风云道:“很难说,如果陛下能够审时度势,采取适宜的手段,重振中原河山,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事关微妙,私下里他可以与公孙无忧评论刘承祐的得失,但是面对他这位师兄,李风云不能不防上一手。 路惊鸿微微的一笑,瞅向李风云,步步相逼:“你认为刘承祐这小孩真的能够审时度势,采取适宜的手段吗?” “这……陛下天威,非风云所能测!”李风云含糊其辞。 路惊鸿哈哈大笑,道:“好吧,不逼你,假设一下,中原的天子不是姓刘的那小子,而是石重贵,处在相同的局势下,你认为结果会怎样?” 李风云想了想,路惊鸿这个假设很巧妙,刘承祐的性格似乎与石重贵非常相似,用石重贵来替代刘承祐,正好可以回避那一个敏感的话题。相比之下,刘承祐实在是太过年轻,可能还比不上当初的石重贵。 “如果是石重贵的话,我很不看好如今的局面。”李风云答道。 “为何?”路惊鸿目光凝聚若实质,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机。 不过,李风云现在的修为也不弱,见识的人也广,还不至于承受不住路惊鸿这股气机: “主弱臣强,可不是件好事! 我听说,有一次,杨邠与王章在陛下面前论事,陛下道:‘事行之后,不要使民间有怨言!’杨邠答道:‘陛下不要多管,有臣在。’陛下一语不发,周围的人吓得战怵。 陛下曾欲封李太后弟弟李业当宣徽使,陛下和李太后私下问杨邠,杨邠认为不可,此事便不了了之。 就连陛下想立自己所宠爱的妃子耿夫人为后,杨邠认为不可,陛下也不敢再议论。后来耿夫人不明不白去世,陛下想用皇后的礼节安葬,也因为杨邠认为不可而废止。 陛下与史弘肇也屡屡有这样的传言流传出来。 杨颁、史弘肇、郭威乃是先帝的心腹大将,朝中重臣。三人在军中威望颇深,实力雄厚,杨颁、史弘肇在朝中大权在握,说一不二,而郭威刚刚大败名将李守贞,声威正旺,有功高盖主之嫌,如果说,陛下对杨邠、史弘肇、郭威等人不存忌惮之心,我是不相信的。 陛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他的叔叔刘崇。刘崇手握重兵,坐拥河东,实力已经不下当初的先帝。假以时日,以后未必不会同样对陛下构成威胁。 至于中原各地的割据的诸侯,草头王,更不必说了。 内忧外患,这都考验着陛下的处事能力。 如果是石重贵,我不认为他能处理好这一切。” “哈哈哈哈!”路惊鸿拍手大笑,“既然如此,中原必乱,小师弟,在将要来到的中原乱局之中,你又打算做些什么?有备则无患,不要说你什么都不打算做!” 李风云摇摇头,叹息道:“还真让师兄说着了,我还真不打算做什么。定、涿两州,直面辽国的威胁,还要协防深州、景州、沧州等地,防止辽人绕过定、涿两州,入侵中原。如此压力,路师兄,你认为风云卫还能做什么呢?能将定、涿两州弄好就算不错了。” 路惊鸿沉思了片刻,道:“的确,凭着师弟你现在的实力,纵使中原有变,也确实抽出多余的兵力。而定、涿两州素来并不富庶,养不起更多的精兵。 不过,正如你所言,辽国也同样抽不出精力南侵,难道小师弟你就不想南下开封?” 李风云苦笑一声,答道:“不错,辽国的确不可能大举南下,不过抽出四五万兵马,偷袭定、涿两州还是做得到的。如若定、涿两州失守,那风云卫便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败亡指日可待。 当初,先帝策封我为义武军节度使,有利也有弊。有利的是,风云卫重镇定、涿两州,对中原至关重要,朝廷轻易不会对我风云卫采取不利的行动。不利的是,风云卫也因此被捆绑在了定、涿两州,分身乏术。 说句作茧自缚也不为过。” 事情当然不像李风云说的那么严重,风云卫虽然不可能全军南下,但是抽调万余人的战兵、辅兵南下还是做得到的。不要小看了风云卫万余人的战兵、辅兵,即便是风云卫的辅兵,战力在诸侯的兵马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强兵。 只是李风云一心想要推广自己平等的想法,不愿轻易出兵,搅乱中原,让久经战火的中原黎民雪上加霜,才故意将困难说得如此严重。况且,李风云也怀疑,路惊鸿是受永固宫主的委托,想要策动他起兵造反,以便永固宫主重新举兵,恢复后唐。对于做永固宫主的炮灰,李风云毫无兴趣。 路惊鸿一愣,他毕竟只是江湖人,当然听不出李风云话语中的漏洞,不由得叹息道:“如此大好机会,就这么丧失了,岂不可惜? 小师弟,假若有人支持你,只要你出兵,沿途都会有人呼应你,又有人可帮你安抚住辽国,让其不在背后捅你一刀,你可答应在中原大乱之时举兵?” 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路师兄,那人只怕还有许多条件吧!” “条件自然是会有!”路惊鸿正色答道,“不过对小师弟来说,都是小事,不值一提。”路惊鸿虽然是天下难得的武林高手,但显然不是一名好的说客,李风云稍一诱导,就露了底。 “且说来听听!”李风云忽然觉得,他的这位路师兄原来也不是那么不好对付。说到底,是格局太小,目光自然就不会那么宽广。 第六百八十二章 自作孽 “第一,小师弟你取得江山后,必须恢复大唐的正统。为此,永固宫主会给你正名,证明你乃是大唐明宗皇帝的子嗣,原名叫李从欢,母亲是贞妃娘娘,大唐那场大乱后,你被我们的师父从乱军中救走。”路惊鸿郑重地道。 “哦?原来委托师兄的是永固宫主!我还没有想过,我竟然有这般大的来历!”李风云叹息道,“那第二呢?” “第二,日后你称帝之后,必须收李天尧的一名子嗣做为你的儿子,而且,你要保证,这名子嗣必须是未来的太子。日后你若驾崩,他便是大唐的继承人。这一点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考虑其他的法子,比如,李天尧日后若是生了女儿,可以嫁给你为妻,所生之子必须立为大唐的继承人。总之,大唐的继承者必须要流有李氏皇族的血脉。”路惊鸿缓缓地道。 “原来如此!”李风云不动声色,道,“永固宫主真是替我将所有的一切都想到了。还有吗?第三又是什么?” 沉默了一下,路惊鸿道:“的确还有一条,这一条是我的一个条件,如果你答应前两条,我再说出来,要不然,不说也罢!小师弟,只要你同意了这三个条件,不止是永固宫会全力支持你夺取天下,我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非但如此,永固宫主还会说服天策府,对你大力支持。 可以这么说,只要你答应了这三个条件,皇帝之位,你唾手可得。” 李风云摸了摸鼻子,道:“的确很诱人!永固宫主所说的这两个条件,我还需要考虑一段时间。毕竟,永固宫主也许信得过风云,可是风云对永固宫主可不大放心。 至于第三个条件,路师兄,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何必还遮遮掩掩?你我是师兄弟,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吗?” 路惊鸿盯着李风云的眼睛望了半天,这才道:“也罢,师兄不肯现在便说,是担心引起了小师弟的误会。 小师弟,师兄这一辈子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够达到武学的巅峰。 只可惜,师兄资质有限,二三十年过去了,师兄也只能止步于绝世高手的境界,不能再前进一步。小师弟,你懂师兄的意思吗?” 李风云紧咬牙关,一字不说,他怎会不懂路惊鸿的意思,路惊鸿话里话外,无处不透着希望他交出真正的《北冥神功》的意思。 路惊鸿看了李风云一眼,叹了口气,接着道:“人生能有几个二三十年?师兄无法再等下去了,如果此生不能到达武学的极致,我路惊鸿死不瞑目。 小师弟,你能体会师兄的苦衷吗?” 顿了顿,路惊鸿又道:“小师弟,话说到如此地步,你应该师兄说的是什么。你也不必再骗师兄,我知道,师父传给你的《北冥神功》一定有古怪。 十九那个逆徒,来见过你一面,功力立刻变得精纯了,还点燃了心灯,这绝不是偶然。告诉我,北冥神功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我不管你与十九究竟做了什么交易,不过,既然你能与十九做交易,又为何不能与师兄我做交易?只要你提出条件,我路惊鸿但凡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李风云心中一阵黯然,叹了一口气道:“路师兄,我说我没有与十九做交易,你信也不信?” 路惊鸿定定地盯着李风云看了半天,忽然失笑道:“小师弟你说没有,师兄怎会怀疑?小师弟,十九此人心地不纯,是一只养不熟的狼崽,你不能相信他的话。如果你有什么难处,或者受到他的要挟,不要紧,有师兄在,我替你出头,給你讨一个公道。” 李风云心中一阵刺痛,摇摇头道:“算了,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也罢,师兄,既然你这般想得到《北冥神功》中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如果这几个问题,你没有对我撒谎,我会将师父的《北冥神功》传给你,还会给你详细的修炼心得。毕竟,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你总还是我的师兄;无论你心怀什么样的目的,你也曾经救过我数次。 只要你没有撒谎,你我之间的恩怨,就算从此一笔勾消,如何? 当然,机会只有这一次,失去了,你以后不必再提!” 路惊鸿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他已经从李风云的言语之间察觉出许多信息。过了许久,路惊鸿长长叹息一声,道:“这么多年了,我对以前所做过的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说有错,那也是老天的错。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所有的事情不要对他人提起,怎样?” 李风云沉默不语,如果燕师兄问起,他不能保证他不会吐露当年的事情。 路惊鸿想了想,摇了摇头,又道:“我想多了,除了你我师兄弟三人,天下谁还会在乎当年发生过什么?至于燕师兄,不是他,那除了我还会有谁?他不来找我,只不过是因为他分身乏术罢了! 也罢,无论如何我是要得到《北冥神功》的秘密的,我又何必再强逼于你?我路惊鸿行走天地之间,无愧于心,又岂会在乎他人对我的评说? 小师弟,是你问吧!” 李风云心头生出了阵阵酸楚,路惊鸿的话,实际上已经答复了他的疑问。他们师兄弟三人,走到最后,到底还是要分道扬镳,刀剑相向。 “你其实可以不答应我的,《太上忘情诀》可以解决《北冥神功》真气杂乱的问题。”李风云仍旧希望能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路惊鸿一怔,反问道:“还有此事?”细想了片刻,路惊鸿摇了摇头,道:“不成,自古以来,修炼《太上忘情诀》的人,从没有人突破绝世高手的境界。我现在已经是绝世高手境界,还修炼太上忘情诀做什么?况且《太上忘情诀》还有极大的弊端。 至于真气杂乱,这对师兄来说不成问题。因为师兄本来就是绝世高手,无须再从他人那里吸取真元,不存在真气杂乱的问题。我要《北冥神功》的秘密,只是希望此功能辅助我突破当前境界。 小师弟,你知道,我也知道,师父他便是靠修炼北冥神功突破绝世高手之境的。” “好吧!”李风云毫无感情地道,“既然师兄心志如此的坚定,那我也没有不成全师兄的道理。我的第一个问题:师兄,当初是不是你逼迫师父交出《北冥神功》与《归藏经》?” 第六百八十三章 波澜又起 问完所有心中的疑问,李风云轻叹了一口气,十九果然没有骗他,他所说的都是真的。燕无双十多年都没能调查清楚的事情,十九却在很短的时间内调查清楚了,此人的能力非同小可。 当然,这也与燕无双的性格有关,十九在调查中所采取的种种手段,恐怕是燕无双不屑,绝不会使用的。燕无双是位君子,真正的君子,而这个世界显然更适合于小人生存。如果不是因为武功高强,燕无双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一个奇迹。 李风云亲手将一本改良后的《北冥神功》誊写本交给了路惊鸿,上面详详细细记录着李风云在习练北冥神功的种种心得体会。路惊鸿只要按照《北冥神功》的口诀习练,要炼成北冥神功不成问题。他功力深厚,要凝聚一颗北冥神功的种子,并不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只是,李风云丝毫没有提及修炼这套改良后的北冥神功会带来的巨大问题,天人五衰。这是他为李苍穹报仇的唯一方法。如果路惊鸿得到这本《北冥神功》功法后,只是作为突破绝世高手境界的参考,那么北冥神功不会对他带来丝毫的不良影响。否则,如果他真的炼成了北冥神功,那天人五衰便如影随形,必定会发作,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 这是李风云给路惊鸿的选择,可是,利欲熏心的路惊鸿真的能经受得住《北冥神功》的诱惑吗? 路惊鸿看过之后,又问了李风云关于北冥神功的一些问题,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也没有看出李风云心藏祸心。在他看来,他身为绝世高手,世上屈指可数的几位武学巅峰高手,即便李风云在经书中稍有些更改,也禁不起他的推敲。而且从他对李风云提出的问题中,路惊鸿也没有发现李风云有更改功法经文的痕迹。 所以,路惊鸿很满意。小心翼翼收起《北冥神功》后,路惊鸿抬眼望着李风云,问道:“小师弟,关于永固宫主的建议,你究竟在犹豫什么?” 李风云看了路惊鸿一眼,嬉笑道:“如果我说,我根本不想当皇帝,你信也不信?” 路惊鸿定定地看着李风云,半晌方正色道:“我信!既然如此,师兄告辞了!” 李风云没有留路惊鸿,路惊鸿大踏步地离去。 看着路惊鸿消失的背影,李风云觉得心头一轻,心头的枷锁总算彻底的消散了。他不必再对老爹怀有沉重的歉意,也不必再面对路惊鸿时狐疑不定了。李风云知道,随着路惊鸿的离去,他与路惊鸿之间的那点香火情义,也就算彻底的散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李风云惊讶地发现,屋中多了一个人,拿着他藏在柜子角落里的几坛美酒中的一坛,自斟自饮。 “醉道人?”李风云惊叫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醉道人放下手中茶杯,瞄了李风云一眼,答道:“来了好几天了,怎么样,你与路庄主谈得怎样?” 李风云走到醉道人对面,拉过椅子坐下,叹了口气道:“我这节度使府,处处漏风,真的是谁都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醉道人能藏身节度使府,说与公孙无忧无关,他是不信的,因此,心中不免对公孙无忧有些许不满。但他也知道,就算没有公孙无忧的帮助,凭醉道人的武功,想要偷偷的摸进他这个节度使府,并不算是一件难事。不过,醉道人应该没有偷听到他与路惊鸿的对话。 路惊鸿也是一代绝世高手,醉道人想要偷听路惊鸿说话而不被发现,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李风云的境界虽然不如这两人,但论耳朵之灵敏,也不下于两人。 醉道人哈哈大笑,道:“你放心,你定州的那些机密事情,老道还没兴趣知道,我那公孙师侄,还分得清楚是公是私。公孙无忧也是老道不他通知你的。老道此次来定州,对你,对你的风云卫并无恶意。老道只是要查清楚一件事情,不方便通知你罢了!” “什么事情?”李风云有些惊讶。他自问他所做的事情与轩辕台并无太大的干联,而且轩辕台中的数人,包括醉道人也曾表示过乐观其成,定州又有什么东西值得醉道人亲自来查? 醉道人一口将杯中之物干净,笑咪咪地道:“好酒!风云小子,要不要来一杯?” 李风云毫不客气地取过一只瓷杯,自己给自己斟满,又替醉道人倒满,道:“这酒好像是我的。” 这酒的确是李风云搜集来的,他答应过刘英、马汉搜集一批好酒补偿两人,于是偷偷地藏了几坛子好酒,这件事,连公孙无忧也不知道。 醉道人嘿嘿笑了几声,老脸一点也不红:“要不是你柜子里的酒香勾引着老道,老道还未必肯出来见你一面。年轻人,孝敬老人难道不该吗?不用说了,这一坛酒给你留着,柜子中剩下的几坛酒,老道就拿走了。 啧啧,这样的好酒可不能放过,李风云啊,反正你喝惯了劣酒,这些酒给你喝,你也不知滋味,糟蹋了!而且,酒色财气,少年之四戒,老道也是为你好。” 偷他的酒喝,这贼老道说得好像仿佛是便宜了李风云一样。 李风云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话,这无良老道,心眼最小,武功又高,又倚老卖老,传扬出去,不但不会对他的声名有损,反而会成为酒坛一大美事,成全了他醉老道的名声。算了,几坛酒而已,最多不过香醇了一点,李风云还真不放在心上。 “醉老道此来不会只是来品尝风云的几坛美酒吧!”李风云举起杯子,向醉道人敬了一杯酒,将话挑回了正题,“如果猜得不错,前辈所查之事,应该是与风云有关。” “不错,这件事本来应该是与你有些关系!”醉道人身子一正,眼中露出一缕流光,“风云,你最近可否听到一则消息,是关于金镶玉玺的。” “什么消息,关于金镶玉玺的?”李风云心中一震,关于金镶玉玺的消息没有小消息,难道江湖上又要风云骤变,波澜又起? 第六百八十四章 气运 醉道人盯着李风云看了一会儿,道:“看来无忧那小子说得没错,你是真不知道这则消息。这半个多月来,江湖中传言,金镶玉玺落在了我轩辕台的手中,而且金镶玉玺本身,是关系到《归藏经》的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李风云大惊失色,脱口道:“他们怎会知道的?” 不错,这则消息十分准确。 金镶玉玺的确是在轩辕台手中,当初还是李风云找到的,亲手将它交给了轩辕台。 金镶玉玺也的的确确是关系到《归藏经》的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乃是天下气运的引导之物,天下间只此一件,别无他物。这是李风云的推测,但得到了轩辕台的默认。 李风云之所以敢将《归藏经》的译本散布得满天下都是,就是因为他知道,金镶玉玺落在了轩辕台的手中。没有金镶玉玺而却改造、休整天下龙脉,到头来只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空忙活一场,最终得益的是还是轩辕台。 知道这两件事的,除了轩辕台那几位,就只剩下李风云与公孙无忧。而知道前者的,还有杜如月。 轩辕台不会怀疑公孙无忧,公孙无忧出身于轩辕台,轩辕台那几位对他十分之信任,更是非常了解。公孙无忧看似玩世不恭,但做事其实十分谨慎,口风更是很紧,他明白这两件事的重要性,消息绝对不可能从他嘴里面泄露出去。 那么轩辕台怀疑的对象自然就落到了李风云身上。李风云虽然与轩辕台关系不俗,并且曾为中原百姓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甚至还帮助过轩辕台,但是,毕竟现在李风云已经是权倾一世的一路诸侯,有实力问鼎天下。如果李风云故意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以谋取某种好处,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李风云一愕,立刻明白过来:“轩辕台是怀疑在下?”随即又摇了摇头,“我李风云还做不出这等下作的事来。而且,我敢保证,我也没有在无意中泄露此事。” 李风云立刻撇清关系,他知道,这件事如果他处理不当,很容易引起轩辕台的敌视。轩辕台就算不会刻意为难他,以后风云卫做事,必定会艰难得多,他不想凭空为风云卫树立起一个强大的敌人。 醉道人点了点头,道:“现在老道信了!风云,你以为杜姑娘会否泄露金镶玉玺的下落?” 李风云呆了一呆,对原来的杜如月,他敢打包票说不可能,可是自从上次见了杜如月,李风云感觉杜如月变了很多,变得更无情,他有些看不透。或许这是修炼《太上忘情诀》的代价,修炼太上忘情诀,难免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而且,永固宫主毕竟是杜如月的师父,杜如月一只呆在万花谷中,对永固宫主说起当初的事也不奇怪。 既然他能猜出金镶玉玺是《归藏经》中所提到的气运引导之物,那么,永固宫主能猜出其中的隐情也不足为奇。 想了想,李风云摇了摇头,道:“也不太可能,永固宫主要夺天下,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只会秘密去找你们轩辕台,或者讨要,或者交易,一定不会传扬得满天下都知道。 有人故意将这个消息传扬到江湖中,其目的无外乎有二: 第一,他认为凭借自己的实力,是没有希望从轩辕台手中得到金镶玉玺的。所以,他要借助各方的势力,力逼轩辕台交出金镶玉玺。 第二,他认为只要金镶玉玺不在轩辕台的手中,他夺得金镶玉玺的成算很大。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的放出这则消息。而且,通过这种方式,他日后夺得金镶玉玺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天下宣布,他才是真龙天子,众望所归,以聚集人气与名望。” 醉道人点头道:“不错,与我等讨论的结果是一样的。风云,你对此人可有什么想法?” 李风云沉思了片刻,答道:“此人深谋远虑,心机颇深。不过,从他的手法来看,我很怀疑一个人。” “谁?”醉道人眼睛一亮,问道。 “十九!”李风云答道。 “十九?”醉道人皱眉思索了片刻,抬眼道,“老道似乎听说过此人,可是路惊鸿路庄主的弟子冷雨轩?” 李风云点头答道:“不错,正是此人。别的人,我想不出来,不过,如果说此人做出此事,我丝毫不感到惊讶!” 醉道人脸上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半天方道:“能得到你这小子这么高的评价,看来此人,老道倒要好好的查看一番。” “轩辕台准备怎么做?”李风云问道。 醉道人看了李风云一眼,笑道:“李风云,你大概也猜到了,你原本是轩辕台重点观察的对象之一,只可惜,你提出东西太过激进。而轩辕台事关华夏之传承,凡是都不得不三思而后行。所以,你所做的事,轩辕台还会继续观察,在此之前,你不可能得到轩辕台更多的支持。” 说到此处,醉道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其实,你得到轩辕台的关照已经够多了!” 李风云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味,如果轩辕台不照顾李风云,公孙无忧根本不可能离开轩辕台来帮他。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股怅然若失:“我所做的事情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这一点,轩辕台知道!”醉道人叹了口气,打断了李风云的话说道,“可是轩辕台从来都不是按照某个人的善恶,或者目地来决定最终支持谁。轩辕台不容有失,你应该明白。 有一件事,老道不妨告诉你,一般而言,轩辕台五大长老中,只要有三位长老认同某一方势力,轩辕台就会无条件选择支持那一方势力。而你,有些不同,虽然目前已经有三位长老认同了你,可是,轩辕台依然不能支持你。 因为看不透你对华夏会造成怎样的影响,究竟是走向新的更高的高峰,还是走向灭亡的深渊?所以轩辕台五大长老商议决定,只有当五位长老都同意支持你时,轩辕台才会真正表明态度。这一点,你可明白?” 李风云默默地点了点头,醉道人的话中其实暗暗向他透漏了两大信息: 第一,轩辕台的第五位长老,也就是取代枯竹翁的那位长老已经就位。 第二,有两位长老到目前为止,并不认同李风云所做的事情。而支持李风云的三位长老,很有可能是醉道人、丹丘生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野狐禅。 推行一件新的事物、观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些日子,李风云深深地感到来自各方面,不同方式的阻力。他需要轩辕台的支持,这样,他的压力会大减,可是,轩辕台也有他自己的考虑,这种支持,可望而不可及。 见李风云的脸色有些消沉,醉道人又安慰道:“你放心,就算轩辕台最终不会支持你,但也不至于与你为敌,必要的时候,还会给你一些方便。对于数千年来未有之大变革,老道还是很期待的。更何况,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另外,不妨告诉你另一个消息,还有几年的时间,野狐禅也该将天下破散的龙脉整理得差不多了。” 李风云明白,这是醉道人在提醒他,如果他不能获得轩辕台的支持,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某一势力假若获得了轩辕台全力支持,又有气运加身,那扫平天下将不成问题。最终,那一势力绝不会坐视李风云盘踞于一侧,双方的交锋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气运之争,其实一直都非常激烈。 李风云忽然感到,他好像在以天下为棋盘,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他以前,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觉悟,所以,他的准备严重不足,至今为止,他还找不到他真正的对手。 第六百八十五章 南唐骤变 转眼又五个月过去了,定州城中已经聚集了一万多户,五万多人口,逐渐兴旺起来。风云卫的实力也逐渐扩大,已经扩充到十营将士,每营一千二百人,可用战兵达一万二千人,而半农半兵的辅兵多达两万人,即使只论人数,在各镇节度使中也是屈指可数。 并非李风云不想多编练兵马,实在是编练战兵耗费太大,风云卫向来是坚持精兵策略,一万二千战兵已经是义武军现在所能承受的极限。辅兵耗费虽然远小于战兵,但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如果不是这一年来定、涿两州民力大增,风云镖局的支持,李风云连这三万兵马也养不起。 为了保障风云卫的实力,李风云甚至不敢大规模训练骑兵,只保留了亲卫团五百人的骠骑团,骠骑团的战兵,大多是辽国闻名投奔来的契丹人。不得不说,当初在藏军谷李风云释放那批契丹人真没做错,招来了一批在草原上活不下去的汉子。 这几年,草原各族的战争,兼并从没有停止过,大批的契丹牧民流离失所,其中不少人便听到了早些时回到草原的那批人的传言,纷纷来投奔李风云,希望能为自己,为自己的妻儿找一条活路。这样一来,反倒使李风云的这五百骑兵实力上了一个档次,虽然仍旧比不上大辽精锐铁骑,但与一般的辽国骑兵相比,已经不分上下了。 刘承祐为了表彰李风云,将深州的节制权也交给了李风云,新编的两营将士,先锋营与先卫营便驻守深州周边。深州相较于定、涿两州,情况更为恶劣,州府深州,直到如今,人口才不过八千,不足全盛之时的十之一二。深州境内,土匪横行,草寇多如牛毛。 整个深州,人口不足三万,但大大小小的山贼强盗,就不下两万,还有数千打着各种名义的民团。 情况刚刚好转的定州,又压上了沉重的包袱。 李风云接受深州后,立刻调集兵马,轮番上阵,大举剿灭深州境内的土匪强盗。两个月时间内,剿灭山贼土匪数十伙,解散深州境内的民团数十个,斩首数千。其中当众枭首为恶乡里的土匪恶霸不下五百余人,以雷霆手段,震慑了四方,逼得深州境内的土匪要么从良,老老实实做本份的百姓,要么远遁,逃入其他州府境内。 经过整顿后,只保留了两千民团,以维持当地治安,深州境内的治安顿时转好,稳定住当地百姓的人心。 李风云又鼓励农桑工商,依照定、涿两州例子,废除名目繁多的赋税徭役,深得百姓的欢迎。一连串的措施施展开来,深州渐渐显露出活力。相信要不了一年,深州就应该能自给自足,不再依赖于定、涿两州的支持。 一切似乎都很不错,可是,接连的几个消息消息也随之而来,震惊了李风云。 首先传来的是南唐奉宸卫统领李凤鸣因暗通外邦,心怀不诡,图谋弑君,被南唐皇帝李璟处斩,李家上下,满门抄斩。裘仙检举捉拿叛贼李凤鸣有功,升任为南唐奉宸卫的统领。 听到这个消息,李风云惊呆了。他与李凤鸣交情虽不能说很深,但是对李凤鸣的耿耿忠心,还是颇为佩服的。如果说裘仙勾结外邦,图谋弑君,李风云也许还会相信,此人本来就是功利熏心,善于投机。李凤鸣对南唐李家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勾结外邦,图谋弑君? 李璟难道糊涂了吗? 接着风云镖局传来的另一则隐秘消息,让李风云似乎明白了什么。 南唐太子李弘冀因为不得父亲欢心,怕父皇李璟重新立叔父李景遂为储君,取代他的储位。便利用与李璟遂有杀子只仇的袁从范于八月初二,下毒鸩杀李景遂。 而向李璟揭发此事的便是李凤鸣,并且,李凤鸣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当众指责太子李弘冀没有德行作为国之储君,奏请南唐皇帝李璟废掉李弘冀太子之位,严加处置,另择皇子立为皇储。 南唐皇帝李璟迫于群臣的压力,不得不废掉皇储李弘冀,并勒令他自尽,对外谎称太子李弘冀因染恶疾病逝,又追谥李景遂为文成太弟。接着李璟又封第六子李从嘉(注1)为吴王,以尚书令参与政事,入住东宫,册立为太子。 而南唐礼部侍郎,参尚书省事钟谟(注2)以李煜酷信佛教、懦弱少德为名,上疏请立纪国公李从善为太子(注3)。李璟大怒,外放钟谟至饶州。 李凤鸣竟然犯下如此错误,竟然逼得南唐皇帝李璟杀了他的亲生儿子李弘冀,李弘冀犯的错误再大,那也是李璟的长子,是李璟用来取代李景遂的人选。 虽然李弘冀性格冲动暴躁,不得李璟的欢心,但战功赫赫。曾经死守润州,力排众议,破格提拔都虞侯柴克宏为前敌主将,力挫吴越的进攻。后来又救援常州,大破吴越军,解了常州之围,斩首万级,俘虏了吴越十多位将领。因此,李弘冀深得将士军心。 李璟故意冷落李弘冀,未必不是想磨一磨李弘冀的性子,毕竟,李璟正值盛年,一个强大而又手握重兵的太子也让他不安。他假意冷落太子,亲近皇弟李景遂,未必没有让两者相互制衡的意思。 可惜的是,多疑冲动的李弘冀竟然误解了李璟的意思,做下傻事。这事,如果李凤鸣不捅破,李璟也就认了,装作糊涂,毕竟哪个皇帝真心愿意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而不是亲生儿子呢?从他立年仅仅十三岁的李从嘉就能看出一二。 结果李凤鸣捅破了此事,逼得李璟不得不痛下杀手,这怎能叫李璟不怀恨在心? 奉宸卫本来就是南唐皇帝的一把刀,专门负责打探天下各国的消息,处理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情。在李璟看来,李凤鸣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而这条狗又恰恰知道太多的事情,而且居然敢不按主人的心意来办事,让主人为难,那自然就没有必要再留着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风云不由得深深为李凤鸣感到不值和悲哀。为人鹰犬者,又有几人能落得好下场? (快结束了,加快进度,本来这一段打算细写的,现在省了,算是对前文的一个交代吧!) 注1:李从嘉,(937年8月15日―978年8月13日)又名李煜,即鼎鼎有名的南唐后主,南唐元宗(即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莲峰居士,汉族,生于金陵(今江苏南京),祖籍彭城(今江苏徐州铜山区),南唐最后一位国君。 注2:钟谟,字仲益。南唐政治人物。祖籍会稽(今绍兴)人,后徙崇安(今属福建),最后侨居金陵(今南京)。南唐李璟时为翰林学士,进礼部侍郎,判尚书省,坐事被贬耀州司马。 注3:李从善(940—987年),字子师,祖籍陇西郡成纪县(今甘肃省天水市),五代时南唐诗人,元宗李璟第七子。母凌氏吴国太夫人(一说钟皇后),李后主之弟。南唐时,封为郑王,累迁太尉、中书令。 第六百八十六章 洛阳会(1) 洛阳城外三里的刘家村的古槐树下,一名老道斜靠着槐树,正拿着一只半旧的大红葫芦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 “老醉鬼,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不知几时,一名白袍中年大汉出现在那老道的身后。 “燕无双?你还活着?”老道有些诧异,又摇了摇头,“也对,像你这样的高手,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在乱军之中。怎么样,躲了两年,是身受重伤了吧?” 那白袍中年叹了口气,答道:“差点就死了,不过幸亏我师弟相救,又活过来了。养了两年的伤,总算恢复过来了。醉道人,你们轩辕台拿着那块破玉玺又没有多大的用处,又何必死扛?” 醉道人将大红葫芦放在一边,取过靠在树边的梨木杖,翻身站起,冲着燕无双叹了口气,道:“燕无双,你也是冲着金镶玉玺而来?你终于选定了一方,告诉老道,你为谁而来?” 燕无双摇摇头,答道:“不能说,也不可说。总之,平定天下还要靠此人,这个乱世,该结束了。况且,我还欠他一个人情。” 醉道人盯着燕无双看了半晌,道:“该不是你那个师弟李风云吧?不对,若是李风云,他前几个月就该对老道说了,没必要转这么大一个弯。” 燕无双一怔,道:“自然不会是我师弟,我那个小师弟,虽有将帅之才,但无贤君之风,天下若是交给他,只怕还是会被他弄得一团糟。” 醉道人有些无语,道:“既然你那师弟救过你一命,又陪你一齐去刺杀了耶律德光,你这么背后说他,似乎不太地道,不像是你的作风。” 燕无双摇头道:“即使是当面,我也是如此说他,你当我没对他这么说过他么?四个月前,我就去过定州,劝说过他一次,还跟他打了一架,可惜他不肯听我的。 他在定州搞什么平等之说,搞得乌烟瘴气,根本就是歪门邪道。从古至今,圣天子以德治理天下,靠的是贤臣;靠的是近君子,远小人;靠的是天地君师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岂有像他那样乱搞的? 现在定州还没发生什么事,但长此以往,人心不古,不分上下尊卑,谁还会记得仁义礼智信,谁还管温良恭俭让?岂不是叫天下人都变成唯利是图的小人,天下岂有不乱之理? 他若成事了,天下就要大乱,他就是为祸中原的罪魁祸首。他若不成,多半会自取其咎,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可惜了,我这位好师弟。” 醉道人摆了摆手,道:“燕无双,今天老道没心情与你谈这些。老道敬佩你,是敬佩你的人品。老实说,对你的眼光,老道不敢苟同。 你也来逼老道交出金镶玉玺,不知你有几分把握能抢得到这金镶玉玺?哼哼,天下间的高手,可不止你燕无双一人。” “只要你轩辕台两位高手肯帮我,又何愁金镶玉玺被人抢走?”燕无双道。 “我轩辕台至今为止,可还没有决定会支持哪一位。燕无双,你这要求太过份了!”醉道人皱了皱眉头,“让老道想一想你为哪一位出头。辽国的述律平或者耶律阮,你是肯定不会帮的,对不对?南唐李璟做过太多龌龊事,估计也难入你的法眼。西蜀、吴越、南平、南楚、南汉就更不用说了,都是碌碌之辈,夏虫不可语冰。 至于永固宫主,老道听说你当年还与那女人有些恩怨,想来也不会帮她。至于开封府中的那一位,你的眼光总还不至于那么差。 还有几路割据的诸侯,也都难成气候,难登大雅之堂,不说也罢,你燕无双若是选择了他们中的一位,未免让老道太看清你了。 既然你也不是为李风云那小子出头,那剩下的也就只剩下一位了。那人是不是姓郭?” 燕无双抱拳道:“醉道人不愧是轩辕台五大长老之一,对天下间的事情果然是了若指掌。连姓郭那人也计算在内了,他以前可是没有什么野心。难道轩辕台对此人也青眼有加?” 醉道人嘿嘿笑了两声,答道:“如果刘知远在世,他当然不会有什么野心,刘知远一死,刘知远手下的几员大将,哪个不是心中蠢蠢欲动?他们瞒谁,也不会瞒我轩辕台呀?他们还指望我轩辕台助他们一臂之力呢! 燕无双,你一人还逼迫不了我让步!” “加上本尊呢?”一个声音遥遥传来,一名黑衣大汉,戴着一顶硕大的斗笠,大步走来,不多时,便来到两人面前。 燕无双摇摇头,道:“耶律明,我本来还想跟老醉鬼切磋两招,既然你来,我便不动手了,以多欺少这种事,又岂是我辈所为?” “哼!”耶律明冷哼了一声,“燕无双,你还是那般迂腐!你的人品,本尊也是佩服的,至于你的见识,哼哼,只怕还比不上你那位小师弟。” 说罢,耶律明也不多话,一掌直劈向醉道人,嘴中喝道:“醉道人,今日你且与本尊打个痛快,你若输于本尊一招半式,那金镶玉玺便交于本尊吧!” 醉道人不理耶律明迎面拍来的一掌,反而将拐杖向斜右侧一架,说也奇怪,耶律明那一掌莫名其妙正绕到了他的斜右侧,正好被那梨木杖挡住。 “轰”的一声,无数罡煞被震得四散,四人合抱粗的大槐树被穿出数十个小洞 醉道人笑道:“上次与你打架,还是四年前,这四年来,耶律教主,好像你的本事一直都没有长进。仔细了,不要弄坏了老道的大红葫芦,弄坏了老道与你没完。” 说着,杖影一闪,一条青蛇探出,直点向耶律明的胸口。 耶律明一闪,闪开那梨木杖所化的青蛇,身影诡异地出现在醉道人的身后,一指朝醉老道背后点去,口中却不停歇:“本尊与你打架,动你那破葫芦做什么?” 梨木杖如影随形,不知如何又绕到了醉道人的身后,直击向耶律明的膻中。 就这样,两人边打边说,小半柱香的时间,竟然交手了近千招,但真正硬碰到一起的时候,却是少之有少,屈指可数。 “两位打得好畅快呀!且容萧某也来插上一脚!”这时,又一道人影掠来。 “萧齐瑞,你也敢来?”燕无双怒喝一声,“让我来会你!”说罢,脚尖一点地,纵身迎了上去。 第六百八十六章 洛阳会(2) 来者正是萧齐瑞。 萧齐瑞脸色阴沉,冷哼一声,伸手点出一指,只见指头漆黑如墨,一道黑气劲射出去,黑气在空中蓦然放大了无数倍,中间现出一只犹如磨盘大小的鬼头,张牙舞爪,阴气森森,朝燕无双扑去。 燕无双单手一震,一道难以察觉的细微波纹朝那鬼头扫去,那鬼头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顿时消融一空。燕无双冷声喝道:“萧齐瑞,你这些不上台面的小伎俩,还是别拿出来献丑了!”说着,残影一闪,与萧齐瑞已经错身而过。只听“轰轰轰”传出数声巨响,空中闪出几团爆开的罡煞之气,席卷四方。 那棵大槐树的枝叶先前本就被醉道人与耶律明的罡煞之气穿了不少的洞,怎禁受不起这般的冲击,粗大的树枝断落了无数,树叶更不知被震落了多少,茂密的枝叶顿时显得。 醉道人怒喝道:“燕无双、萧齐瑞,你们两人打归打,滚远点打,毁了老道的酒葫芦,你们谁来赔?”说罢,竟然抛开耶律明,跳出圈外,去查看他那个半旧的大红葫芦。 燕无双、萧齐瑞哪会听他的话?两人架势拉开,你来我往,各显所能,只不过在几个呼吸间已经接连交手了十多招。与醉道人与耶律明两人缥缈诡异的攻守不同,两人几乎每一招都是实招。 “轰轰轰”两股力量对撞之声不绝,两人周围飞沙走石,狂风呼啸,碎裂的枝叶漫天飞舞,声势煞为壮观。 “想走,交出金镶玉玺再说!”耶律明见醉道人跳出圈外,闪身追了过去,一掌劈向醉道人。 醉道人伸出梨木杖,挑起槐树下的酒葫芦,一扭身闪到一边。 耶律明那一掌落空,余波正拍在大槐树的树干上,“轰”的一声,千疮万孔的老槐树终于承受这一掌的掌力,断为了两截。 醉道人回身闪过纷纷落下树枝,梨木杖一甩,那酒葫芦飞出,稳稳地落到二十余丈外的一块墓碑之上。 “谁说老道想走,老道还没活动开筋骨呢。这种机会可不多!”醉道人拍了拍胸口,放下心来,梨木杖一挥,化作一道青光,直朝耶律明砸去。 耶律明飘身闪过,从背后拔出两柄弯刀,身子突兀地在空中打了一个折,竟然冲向醉老道,两柄弯刀化为两团寒光,砍向醉老道。 “好刀!”醉道人赞了一声,身体诡异地斜蹿出去,梨木杖拐过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直点向耶律明的肩膀。 “好刀?老醉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耶律明在空中不易躲闪,急忙撩刀横格,另一弯刀快如闪电地在地上一点,身体再次拔起,斜劈向醉老道。 “哈哈!”正在与燕无双激斗的萧齐瑞干笑了两声,插言道:“刀是好刀,可刀法么,稀松平常得很!醉道人,本座来助你,一同杀了耶律教主如何?燕无双,你我的事,以后再做个决断,不如我们携手,先解决了耶律明。耶律明不是你中原的死敌么?” “萧齐瑞,你以为燕某是什么人?”燕无双高声怒喝道,飞身跃起,双拳带着残影,涌动着摄人的波动,直朝萧齐瑞砸了过来。 萧齐瑞不甘示弱,一招“举火烧天”,一团黑雾在两掌间浮现,“轰”的一声,黑雾散尽,燕无双一个筋斗闪开。萧齐瑞的双腿也陷入泥土之中足有半尺。 “老道与耶律教主的事,不劳国师挂心!”醉道人的声音传来。 “好,很好!”萧齐瑞借着燕无双被暂时逼开之机,足尖一点地,弃了燕无双,化作一道灰色的残影,反身向醉道人扑来,“既然如此,那本座就先与耶律明联手,杀了你!”手中寒光暴现,手中现出一支金刚刺,直戳向醉道人的后背。 “滚开!”耶律明暴喝道,“本尊与老醉鬼的事,轮不到你插手!”刀光一闪,耶律明放开了对醉道人的进攻,双刀斜劈向萧齐瑞。 这时,燕无双也赶了过来,一掌拍向萧齐瑞的后背,口中喝道:“萧齐瑞,吃燕某一掌!” 萧齐瑞无奈,只得撤了金刚刺,让过耶律明的双刀,又与燕无双硬拼了一掌,怒喝道:“耶律明,你疯了,难道你不想要金镶玉玺了?刚才正是绝好的机会,至少也能打伤醉道人!” 耶律明冷哼一声,双刀急逼萧齐瑞,道:“金镶玉玺本尊自然是要,但是不想再跟你联手!燕无双,你我联手,先杀了萧齐瑞,报了月儿之仇!” 燕无双眼中精光一闪,竟然放弃了进攻,闪到一边:“月儿之仇,燕某自然是要报的,但是燕某还不屑于与人联手!” 耶律明狠狠跺了一脚,恨声道:“迂腐!”与萧齐瑞缠斗在一起。 “哈哈哈哈!”醉道人大笑起来,“这下热闹了,老道喜欢!燕无双,要不你与老道来过几招?”说着,醉道人手中梨木杖点出,如青龙一般缠向燕无双。 “打就打,怕你么?”燕无双从未真正与醉道人交过手,心中也想试试醉道人的深浅,一掌拍向梨木杖,又与醉道人纠缠在一块。 这四人,如同疯子一般,时而燕无双与醉道人交手,时而醉道人与萧齐瑞交手,时而萧齐瑞又攻向耶律明,时而耶律明又攻向燕无双,乱做一团。 不知打了多久,刘家村村口的地面已经被削下去足足有一尺,每个人对其他三人所施展出来的实力心中都十分敬佩,出招愈发的小心谨慎。 忽然,醉道人高声喝道:“小家伙,放下那红葫芦,休想在酒里做什么手脚!” 墓碑后闪出一人,嘿嘿地笑了数声,放下手中的大红葫芦,道:“醉道人果真是醉道人,竟然在如此激烈的比斗中还能注意到在下,雨轩佩服佩服!” 醉道人闻言,招架开耶律明的攻势,飞身跳出圈外,大声道:“不打了!来的人差不多了!” 燕无双、萧齐瑞、耶律明等人也注意到周围的一切,纷纷后撤,住手不打。他们已经发现,周围潜伏的人,可不止墓碑后闪出的那一人。 第六百八十六章 洛阳会(3) “你就是十九?路惊鸿的徒弟?”醉道人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目露惊讶之色,“你……居然也点燃了心灯?” “哼!”一声闷哼声传出,“我可教不出修炼七绝玄功的徒弟!这个逆徒,早已经叛出师门了!”又两个身影从隐秘中闪出,一人是路惊鸿,另一人却是永固宫主。 “七绝玄功?”醉道人惊讶道,“七绝玄功又现世了么?” 耶律明眼中寒光一闪,望向十九,对于《七绝玄功》,他一直都心怀觊觎。 萧齐瑞面无表情,目光深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燕无双又惊又怒,大声喝道:“你那小子,《七绝玄功》这等邪功又出世了,你究竟杀了多少孩童?” “嘿嘿嘿嘿!”十九遥遥向路惊鸿路惊鸿行了一个礼,道:“雨轩见过师父!”又直起身来,道:“师父可以不认我这个徒弟,我又怎敢不认你这位师父?没有师父赐下的造化,雨轩又如何能今日的成就!七绝玄功的名声的确不那么好听,可是北冥神功的名声便好听了么?如今师父用不着弟子了,想来师父已经从李风云那里得来了《北冥神功》真篇!” 又转身朝燕无双施了一礼,道:“雨轩见过大师伯。大师伯这话可说得不对,武功好比是一把刀,哪来正邪之分?只在乎练功的人而已!雨轩修炼七绝玄功若是不对,那师父和小师叔修炼北冥神功便对了?” 燕无双一呆,他可不知李风云修炼北冥神功之事,他本不是善辩之人,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一跺脚,燕无双怒冲冲地对路惊鸿喝道:“现在人证在此,当年的事你如何解释?” 路惊鸿怡然不惧,抬头道:“我将我心向明月,哪管明月照何方?当年的事,还有什么好提的,你我总是要生死大战一场,你心中明白,我心中也不糊涂。又何须讲什么人证,物证?” 燕无双脸色发青,怔了一怔,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是我糊涂了,早该算这笔账,还论什么证据?说我迂腐,果然不冤!路师弟,你说怎么解决?” 路惊鸿答道:“你我今天来这里的目地是为何?今天还不是解决的时候。醉道人,你把大家约到这里,无非就是要为金镶玉玺给出一个决断吧!说说,你究竟意下如何?” “呵呵!”醉道人笑了两声,道:“老道约诸位来此,当然是代表轩辕台要与诸位商量金镶玉玺之事,各位,我轩辕台自立宗以来,从来都是独立于江湖纷争之外,这段日子,你们和各大门派对我轩辕台苦苦相逼,该住手了吧!” “哈哈哈哈!”耶律明大声笑了起来,“老醉鬼,受不住了吧!要解决此事,简单,只须将金镶玉玺交给本尊,他们便不会再为难轩辕台了!有本事,来我赤练崖取!” 醉道人瞄了耶律明一眼,缓缓地道:“不说金镶玉玺在不在轩辕台手中,纵使在,也交于了耶律教主,教主以为,以赤练崖的实力,能保得住金镶玉玺?莫要引火上身!” 耶律明冷笑数声,道:“此事不劳老醉鬼你操心,我大辽带甲之士不下百万,赤练崖更有精锐弟子八千,自然有本事保得住金镶玉玺。有我耶律明在,本尊倒要看看,哪个敢来抢金镶玉玺!” 萧齐瑞冷哼一声,道:“大辽有百万精兵,听那位的还是听太后的,还很难说,赤练崖虽弟子虽然众多,也未必个个都向着那一位。本座身为先帝册封的大辽国师,这般关系到大辽国运兴衰的东西,还是由本座保管为好!” “金镶玉玺乃是华夏传承之物,几时轮得到你契丹人插手?”燕无双忍不住怒喝道。 “燕大侠此言差矣!”萧齐瑞大声道,“我契丹也是华夏一脉,为何就不能插手?大辽乃是北朝,中原乃是南朝,两朝并立,以北朝为尊,为华夏之正溯,早有公论,难道燕大侠仍旧视我大辽为蛮夷?哼哼,华夏血脉,可不止只有你汉家一脉!莫要忘了,昔日大秦,也曾被六国视为西北蛮夷!” 燕无双为之一塞,华夏之说,本来就模糊得很,又岂是一句几句话说得清楚明白的?况且,从古至今,草原人来中原,中原人流落至塞外,并不是稀奇之事,五胡乱华之后,更是没有几个人能准确说出自己真正的祖先。即便是一代圣明天子李世民,据说也带有几分胡人的血统。 更广泛的华夏,并不是以血统论之,而是认为蛮夷入华夏则华夏,华夏入蛮夷亦蛮夷。 这句话的意思是,即便是蛮夷之人,只要接受了华夏的教化与传承,愿意奉行华夏文化,传播华夏文明,把自己当做华夏之人,那么他就是华夏之人。反之亦然,纵然是华夏子弟,炎黄血脉,若是背叛了华夏的传承,持异邦之说而奉行之,不再认同自己华夏之人的身份。那么,他就是蛮夷。 现在,契丹人虽然还很野蛮,但的确心仪华夏文化,处处向中原学习,萧齐瑞又当众表明,契丹人也认同自己是华夏一脉,按这种说法,契丹人算得上华夏一脉,至少那些心中把自己当成是华夏一脉的契丹人,的确可自称为华夏之人。 燕无双有些糊涂了,他有些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力攘外夷,难道是做错了?但是契丹人残忍,肆意屠戮中原百姓,却是明摆着的事。 又一声叹息传来,两条人影走了出来,这次来的却是李风云和一名面戴面具的青衣男子。 “李风云,你怎么来了?”醉道人有些不解。 “是我找他来的!”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朗声道,“李风云既然点燃了心灯,自然也有资格参加今日的聚会!”此人一说话,众人没有异议。对于此人的到来,没有人感到意外,反倒觉着此人若不出现,才是奇怪。因为此人乃是轩辕台另一位绝世高手,野狐禅。 “看来,这里也只有在下是不请自来!”十九苦笑一声,讪讪地道。 醉道人看了十九一眼,道:“既然十九你已经点燃了心灯,自然也有资格参加今日的聚会,不管你做过什么,为哪个势力出头,我轩辕台都一视同人。” “这么说,我也该有资格参加了!”忽然又一人徐徐走来,声音冰冷似水。 萧齐瑞眼睛一亮,道:“好徒孙,你到底是赶来了,本尊原本以为你会与永固宫主一路到来。” 那人走近众人,斜睨了李风云一眼,又瞟了永固宫主一眼,眼中带着几丝怨意,道:“我这位姑姑,恐怕瞧不上她的侄子了,天尧不得不独自上路,来晚了一步!”此人乃是李守贞之子,李天尧。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举世皆敌 醉道人打量了李天尧一眼,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小兄弟,你也算一个吧!李天尧是吧,难道你练的也是七绝玄功?” 李天尧脸色苍白,印堂发黑,眼角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邪气,显然不是练了正道的功法。 “老醉鬼!怎么,本座的徒孙练过什么功法,你很关心吗?你轩辕台不是一直都宣扬不介入江湖纷争吗?”萧齐瑞冷哼了一声,插言道。 “萧国师,老道也只是随口问问,你又何必多心?”醉老道答道,“老道只是奇怪,这一代后辈,怎么修行邪功的人这么多!” 醉老道说得不错,在场的三名新进顶尖一流高手,其中两位修炼的是七绝玄功,一位修炼的是北冥神功。除此以外竟然没有其他人修炼其他功法而点燃心灯,的确让人奇怪。 燕无双闻言,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冲着李风云冷冷喝道:“小师弟,你修炼的真是北冥神功那邪功?” 李风云有些尴尬,修炼北冥神功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抵赖,只得朝燕无双拱了拱手,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大胆!”燕无双怒喝一声,“我师门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今天,我便先废了你的武功!”说着揉声掠进,欺身到李风云面前,一掌拍向李风云的天灵盖。掌风罩定李风云,将李风云的身形定得死死的。 李风云大惊,身子一抖,挣脱燕无双掌风的桎梏,身形闪到一边,回身一招风云幻,在燕无双周围拉出数十道身影,团团将燕无双围在中间,教人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那数十到身影一齐出招,以手为刀,在燕无双周围幻出两条长龙,围着燕无双乱转,却并不像燕无双进攻。 燕无双冷哼道:“你以为这样便能难得住我?休要留情,我不能坐看师门声誉为你所毁!”说罢,身形忽然如陀螺般滴溜溜乱转起来,“砰砰砰砰……”,身体四周陡然响起了数十声炸雷,乱蹿的罡煞之气卷起的烟尘,将两人的身形都淹没了。 “燕大侠,且住手!”野狐禅朗声道,忽然身形一闪,已经在原地消失,欺身踏入战团。 又听“轰轰”两声巨响,平地腾起了一大片蘑菇云,两条身影分左右从蘑菇云中射出。正是燕无双与野狐禅。 “好一手野球拳,果然已经登峰造极,不下于任何决定武功!”燕无双赞道,“不过,我与李风云的事,是我天罡宗内部的事,怎么你轩辕台也有兴趣管?” 这时,李风云也从尘土中蹿出,披头散发,灰头土面,有些狼狈,显然吃了一点小亏。不过在场的众人非但没有笑话他的意思,反而心中暗暗吃惊:空手能与燕无双对上数十招而不败,这李风云的实力,只怕已经永固宫主相当了。 野狐禅摇摇头,对燕无双道:“燕大侠,你还是老脾气,这么多年也没有改变。轩辕台不会过问天罡宗的恩恩怨怨,我野狐禅也无意过问你与风云的是是非非。只不过,风云是我带来的,自然也要保证他在这里的安全。 燕大侠,你我这么多年的老朋友,私底下我有几句话想要劝一劝燕兄,不知你肯听不肯听?” 燕无双脸色微微一缓,道:“野狐禅,你想说什么?” 野狐禅叹了一口气道:“世上的是非黑白又岂是一句话就能判定的?十九那位小兄弟说得不错,天下间的武功,不过是一把刀,又哪来的正邪之分?为善,邪功亦为正法,为恶,正法也是邪功。燕兄,你太执着于黑白之际,着相了!” 燕无双沉默了许久,忽然傲然道:“多谢野狐禅指点,不过,我燕无双就是这个臭脾气,一辈子也改不了了。李风云,你修炼北冥神功的事,我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不过,有一朝一日,只要你敢做一件恶事,我燕无双就算追杀你到天涯,也要为师们除害。” 说完此话,燕无双又转头望向十九,道:“十九,你也算是天罡宗的弟子,这句话,我是对李风云说,也是对你说,你给我记清楚!” 十九苦笑一声,拱了拱手,并不答话。 “路惊鸿!”燕无双又面向路惊鸿,面沉似水,“金镶玉玺事了,你我之战,不死不休!” 路惊鸿冷哼了一声,道:“你要战,那便战!” 燕无双眼光又横扫向李天尧,目光中隐隐含着一股杀意。却并没有出声威胁,李天尧并非天罡宗的弟子,与他燕无双没有情谊,燕无双自然不肯与他多说。只是众人都知道,燕无双已经将李天尧列入了必杀的名单之中。他与李风云交手,出手虽然刚猛,但其实并没有出杀招,如果他对李天尧动手,恐怕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李天尧不觉感到几分心寒,忍不住怒道:“你以为,天下只你一人是真君子,大英雄?到头来,莫要弄得举世皆敌?” 阵阵萧瑟的秋风吹过,残阳下,燕无双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独与落寞。不过,燕无双身上的杀意也越来越浓郁,犹如一把锋芒毕露的铁剑,刺得众人眼睛隐隐作痛。 萧齐瑞一步站到了李天尧身前,护住李天尧,冷声道:“燕无双,你要真有本事,便与本座打,欺负一个小辈,算什么英雄?” 燕无双杀气渐渐内敛,缓缓地道:“纵使是举世皆敌,那又如何?这便是燕某的道!萧齐瑞,燕某的剑呢,该还给我了吧!师门所传,绝不允许落入其他人之手。” 萧齐瑞稍稍舒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在此时与燕无双拼个你死我活,白白便宜了其他人:“你的剑,本座没拿,你找耶律明要去!” 燕无双的目光又转向耶律明。 耶律明叹了口气,取出一只哨子,一声哨音直贯长空:“燕兄,本尊又岂会要你的剑,早给你带来了!” 不多时,马蹄声急,一名大汉背着一只大剑囊远远奔来,见到众人,急忙纵身跳下马来,取下所背的大剑囊,恭恭敬敬地捧给燕无双。 李风云认得那人,正是耶律明的弟子,耶律鸿雁的师兄,萧丹。 第六百一十四章 立约(1) (跪求推荐,如果你觉得这本书还能入眼,请帮忙向他人推荐一下,成绩实在太差了,露脸的几会几乎基本没有!呜呜呜呜~~看盗版的朋友,如果跟神龙一样贫苦,就不说了,若是有点余钱,意思一下吧,等着吃饭呢!) 燕无双取过剑囊,点了点头,道:“耶律明,燕某也不会白白要你还我宝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对萧丹道:“这丹药,乃是燕某当年所得,对我没什么用处,对你却有莫大的效用,里面有三颗大还丹,每一颗内含的药力,足以让你节省十年苦修。虽说借助外物,对以后的修行不利,但只要用在关键时候,也许能帮你打通一流后期的关节。” 萧丹大喜,接过瓷瓶,连连称谢,他被困一流中期已经七八年了,一直都没有机缘突破到一流后期,有此丹药相助,他焉能不喜?萧丹自知以自己的实力,是没有资格留在这里,道谢之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见众人的恩怨已经暂时平息,告一段落,野狐禅开口道:“大家此次来此,所为的不过是金镶玉玺。既然大家都认为金镶玉玺在我轩辕台手中,那我轩辕台也不妨直说,不错,金镶玉玺的确是在我轩辕台手中。” 听了野狐禅的话,众人脸色纷纷松了口气,毕竟以前只是猜测,金镶玉玺究竟是不是真的落到了轩辕台手中,在场的众高手,除了野狐禅、醉道人和李风云外,没有一人心中有底。如果不在轩辕台手中,或者轩辕台拼着再大的损失也不肯拿出来,他们也没有办法。反而会因此得罪了实力强大的轩辕台。 而如今,野狐禅既然当着众人的面面承了此事,这就意味着轩辕台已经打算将金镶玉玺拿出来,交给他们中的某一方。这让众人既期待又紧张。 野狐禅望了望众人,接着又道:“今日轩辕台遥大家来此荒村,其目的,也就是决定将金镶玉玺交于谁人之手。当然,大家都知道,我轩辕台一向都独立于江湖之外,金镶玉玺对轩辕台本身来说,意义不大,所以,轩辕台也不会参加争夺。 争夺的唯一条件,就是得到金镶玉玺的那一方,必须承诺:承接我华夏传承,否则,我轩辕台自然会出手,重新取回金镶玉玺。 我想,大家不会对我轩辕台的能力有所怀疑吧?” 众人一阵沉默,轩辕台的能力不容置疑,轩辕台传承至今,已经历经了三四千年,一直都渊源不绝,几乎每一代都有绝世高手出世。偶尔甚至会出现超越绝世高手的存在,现在,轩辕台貌似屈服于众人的强大压力之下,那也只是轩辕台不希望他世俗的力量损失太大的缘故。如果轩辕台拼死一击,在场的所有势力都没有把握能挡得住那雷霆一击,即便是辽国也不例外。” “野狐禅,不可!”燕无双忽然道,“金镶玉玺向来都是我中原的传承之宝,代表着汉家天下,岂能容异族染指?” 萧齐瑞怒道:“刚才本座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我契丹也是华夏一脉,你说汉家江山,莫要忘了,无论是大汉还是大唐,我大辽也是这天下的一部分,怎么就不能来争夺这金镶玉玺?” 野狐禅抬手止住两人的争论,道:“两位请听我将话说完。刚才我已经说过,无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只要是承接我华夏传承,我轩辕台都会一视同仁,华夏的传承,不会以血脉为条件,即便是对色目人、昆仑奴也是如此。” “野狐禅,你好糊涂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契丹人凶残成性,杀了我不知多少汉人,岂能与我汉家天朝相提并论?”燕无双跺脚急道。 耶律明冷哼一声,道:“不错,我契丹人杀了不少汉人,可是你们汉人,杀了你们自己汉人,似乎也不少,其凶残并不下于我契丹人,这又做何说?况且,如今坐天下的,加上后唐,后晋,都似乎也不是你纯正的汉家血脉吧!” 后唐的李家,后晋的石家,还有大汉的刘家,严格来说,其实都是沙陀人,并非汉家血脉,只是这些人早被汉家所同化,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是汉人。 “这……”燕无双一时被耶律明噎得无语,半天方才道,“他们于我华夏有大功,而且他们已经归附汉家。”燕无双这话说得十分勉强,有些强词夺理的意味。 萧齐瑞冷哼一声,接口道:“于华夏有大功,燕无双,你说的是石敬瑭么?” 这下燕无双彻底无语了,石敬瑭引契丹人入关,夺了后唐李家的天下,又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无论如何都说不上有大功于华夏。 “好了!”野狐禅开口道,“现在争这些都没有多大的意思,不过有一点,他日辽国若真的入主中原,就算是打着承接华夏传承的旗号,却如耶律德光那般,行那奴役汉人的行径,我轩辕台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必举义帜,将其驱逐出华夏之国,甚至不死不休!对于汉人,这句话同样生效。” 众人沉默了下来,野狐禅的话代表着轩辕台的决心,谁不不敢小觑。 野狐禅接着又道:“有一点要说明,不管在场的哪一方夺得了金镶玉玺,并不代表我轩辕台会支持他。实际上到目前为止,轩辕台还没有决定,到底支持谁!” “野狐禅,你就直接说,究竟打算怎样决定金镶玉玺的归属吧!你就算不说,本尊也知道,要你轩辕台能支持我大辽,希望十分渺茫!”魔教教主耶律明有些不耐烦,大声说道。 “莫急,会说到的!”野狐禅微微一笑,答道,“这金镶玉玺当然不是平白就可以得到的,要想争夺这金镶玉玺,不止要有资格,还需做出贡献!” “贡献,野狐禅,你的意思是?”耶律明有些不解,在场的众多高手也不明白。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野狐禅笑了,“邀诸位来,一则当然是因为诸位都拥有争夺金镶玉玺的实力。金镶玉玺的争夺,将只限于你们几人之间。这件事,我轩辕台可以做保证,不止如此,轩辕台还与少林寺了然大师和玄武宫玉虚真人说好,共同监督此事。 我想,凭借我们四位的实力,足以能保证金镶玉玺争夺的公正与公平了吧!” 众人一呆,凭借这四人的实力,足以与天下所有的其他高手一战,的确可以保证金镶玉玺争夺的公正与公平,只是不知,野狐禅口中所说的贡献究竟为何物? 第六百一十四章 立约(2) “大家都应该知道,这金镶玉玺其实只不过是天下龙脉所集聚气运的引导之物,如果天下九九八十一条龙脉,依旧散乱破碎,即使是手握金镶玉玺,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所以,虽然有金镶玉玺,大唐,后粱,后唐都免不了灭亡的命运。”野狐禅侃侃而谈。 “不过,如果大家以为手中有了《归藏经》,就真能修整天下龙脉,那是在做梦。并非野狐禅说大话,这天下,能真正看懂《归藏经》之人,除了我野狐禅,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你们若是按照《归藏经》字面上的意思,修整龙脉,最终的结果只会是耗费大量的人力与财力后,徒劳无功。这其中深藏许多只有我轩辕台才懂的暗语,涉及我轩辕台才有保存的珍藏典籍。 所以,修整天下龙脉之事,最终也只能交给我轩辕台来处理。 可是,修整天下龙脉,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不仅耗资巨大,而且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如果让我轩辕台一家来承受,也是很难承受得起的。 各位既然决定争夺这金镶玉玺,借助气运争夺天下,没有理由不出一分气力。 这几年来,我走遍天下间的千山万水,对龙脉的损伤也有一些了解。一些简单的损伤,我已经顺手解决修复掉了。但涉及十几处重大的损伤,还须各位出力,助我轩辕台一把!” “怎么助?”永固宫主开口问道。 “当然是出钱出材料了!”野狐禅笑道,“我已经计算过,要修复好全部损伤,所需要的材料与钱财,总共要四千万两白银,其中要耗费的精力,以及已经修复好部分所消耗的材料和钱财就不算了,算是我轩辕台出了。至于其他部分,则需要大家按照人头分担。 这里有四位绝顶高手,四位一流顶尖高手,代表着不同的势力,如果你们都参加金镶玉玺的争夺,那么总计就是有八人,平摊到每个人,就是五百万两白银。当然,不出白银,出材料也行,我们已经罗列出了所需要材料的清单以及估算价值,大家可以挑选交付材料方式,以抵消一部分白银。 我可以保证,在完全修复好龙脉各处破损之后,如果不受自然灾害和人为的破坏,至少三百年中不会出问题。” 说罢,野狐禅取出一本册子,册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材料所需的数量和大抵价值,交给众人过目。 众人都呆住了,原来轩辕台将他们召集来,声称准备交出金镶玉玺,并不是打算向他们屈服,而是准备向他们敲诈呀!这其中,轩辕台必定有猫腻,可是偏偏没有人能置疑他们,因为能修复龙脉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一人参加,就要交五百万两白银或者等值的材料,虽说如果选择交付材料,实际的支出会少很多,但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年头,中原一年的税收才有多少,也才一两百万两白银,当然这是因为战乱的关系。一人五百万两白银,绝不是哪个势力随便就能支付得起的。 总计四千万两白银,那块破玉玺大概是世界上最贵的石头了。 李风云暗暗地想,他没想到,当初他随手当作搭头送给公孙无忧的那块破石头,竟然这般值钱。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他该早灌了自己一大肚皮了。要知道,他发的最大一笔横财,当初敲诈契丹的五万两黄金,折算过来,也才不过三、四十万两白银。 “这不公平!”李天尧叫了起来,“即使付了钱,也不能保证能得金镶玉玺。” “不错!”野狐禅点了点头,答道,“付了钱,未必能得到金镶玉玺,但不付钱,连争夺金镶玉玺的资格都没有。想要争夺天下,哪有不付出代价的道理?况且,既然连争夺到金镶玉玺的信心都没有,又何必去争什么天下?” 萧齐瑞冷冷地道:“如果本座不想交钱,却偏偏要争夺这金镶玉玺又怎么办?” 野狐禅哈哈大笑起来:“如果萧国师决意要这么做,你认为那些交了钱财的人,会允许你这么做吗?你以为轩辕台、少林寺、玄武宫会坐视不理?” 萧齐瑞一怔,他本事再大,述律太后的势力再强,也敌不过天下群雄的群殴呀! 耶律明冷哼一声,道:“野狐禅,你轩辕台就有那么有把握可以让天下群雄老老实实交钱?” 野狐禅答道:“要是都不肯交钱,也可以,不过,没有修复好龙脉,那金镶玉玺不过是一块石头,用处并不大。难道你们你争我夺,抢来抢去只是想得到一块没有多大用处的石头吗? 况且,无论你们哪一家夺得了天下,要想天下久远,总还是要修复龙脉的。我敢说,无论是哪一家,要修复龙脉,就算找到了能人异士,花费十倍甚至百倍的财富,将龙脉修复,也未必能将龙脉修复得十全十美,必定是破漏百出。 既然如此,何不在此时只需一人五百万两银子的代价来修复龙脉?” 李风云突然觉得野狐禅当初忽悠走他半头野猪,应该是野狐禅手下留情。明明是敲诈的事情,他竟然能说得理直气壮,明明是打算坑天下群雄的钱财,却被他说得好像是送给天下群雄一个天大的人情。最奇怪的是,大家似乎被野狐禅说动了。 人,原来可以如此无耻,李风云有一种小巫见大巫,仰而望止的感觉。 “这也不对!”永固宫主仍旧不甘心,“绝顶高手与一流顶尖高手又怎可一概而论?一流顶尖高手虽然能在绝顶高手的攻击下勉强自保,但绝难取胜。所付出的代价怎么能是一样?” “永固宫主,这话就不对!”野狐禅答道,“不错,一流顶尖高手绝难敌得过绝顶高手,这是事实。不过,不要忘了,一流顶尖高手距离绝顶高手其实只有半步之遥,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踏过那条线去。这也是此次聚会,轩辕台不止邀请了绝顶高手参加,也同样允许点燃心灯的一流顶尖高手参加的原因所在。 第六百一十四章 立约(3) 况且,争夺金镶玉玺之战,并不会安排在现在,而是会安排在完全修复龙脉之后。我估计,只要所需的钱财与材料完全到位,修复龙脉大约要耗去两年的时间。 怎么,永固宫主,如果你没有把握在这两年内突破到绝世高手的境界,那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参加这次金镶玉玺的争夺。 当然,这样一来,剩下的七位就要重新计算所要出的份额了!” 这是坑死人不偿命的节奏啊! 李风云暗中想,反正卖了他也凑不出那么多银子,对金镶玉玺他也没有太大的奢望,所以没打算参加这次金镶玉玺的争夺,心情也是最为的放松! 迟疑了片刻,永固宫主又道:“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只要出了一份钱财,就可以任意指派一人出场?” “当然不是!”野狐禅答道,“一份钱财只能指定的那人参加金镶玉玺的争夺。当然,这个规矩,永固宫主,你也可以问问其他人,他们会不会同意你的提议。如果他们都同意,我轩辕台也没意见。怎么,永固宫主,你永固宫除了你以外还有人有资格参加金镶玉玺的争夺吗?” 永固宫主望了望众人,她知道,她的提议是不可能得到众人的同意的,所以也没有再问,只是答道:“不错,小徒杜如月也侥幸点燃了心灯,这件事,燕师兄,路师兄,还是了然大师和家师都知道。”杜如月点燃心灯的事迟早会被众人知晓,倒不如现在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 野狐禅拱手笑道:“那倒是要恭贺宫主永固宫又多了一位高手,宫主可有意让她也参加此次金镶玉玺的争夺?” 永固宫主犹豫了一下,最终咬牙道:“既然是争夺国运,当然要全力以赴了!” 野狐禅点了点头,道:“那好,那永固宫便又多出一个名额来。”又对众人道:“你们有没有人打算退出,或者准备增加人手的?” 众人有谁会肯放过这个机会,都不肯说话,只有李风云苦笑一声道:“前辈,风云恐怕凑不出这么多钱来,这场争夺,在下就不参加了!” 野狐禅摇摇头,微笑道:“风云,你不必担心,你那一份钱财,轩辕台替你出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李天尧大声叫道:“凭什么,凭什么轩辕台可以替他出这一份钱财?” “有意见吗?”醉道人冷笑一声,插语道,“当初之所以没有邀请李风云,是因为他没有必要参加这次聚会,我轩辕台已经决定代他出他所需出的份额。 至于原因,很简单,并非我轩辕台关照李风云,而是因为那金镶玉玺本就是他找到的,而且还是他送与我轩辕台的。我轩辕台为他代出这份钱财,有什么奇怪? 若是当初你们中有人找到了金镶玉玺,并送与我轩辕台,我轩辕台也可以为他代出一份钱财。” 真是意外之喜呀!可是李风云很想说,能不能折现,他不去参加金镶玉玺的争夺,把那几百万两银子给他就行,风云卫的发展实在是太缺银子了。有了这几百万两银子,他足以将风云卫的实力扩充数倍之多。 可惜,李风云自己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轩辕台送了他天大一个人情,只是这人情如果不用,就只能作废。 见众人都无异议,野狐禅道:“既然是这样,每人该出的份额会有所改变,不再是五百万两,而是四百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两白银,零头抹去,算是我轩辕台代你们出了,剩下整数四百四十四万两白银或者相应的材料,请大家挑选好可提供的材料,在三个月内,将材料和银两送到洛阳天演阁。逾期不交者,就算退出金镶玉玺的争夺。其他人将要补交所缺部分。 唉,一下子要补四万两白银进去,轩辕台真是亏大了!早知如此,就该报四千零五万两白银的。” 野狐禅说的话仿佛自己吃了很大的亏一样,气得众人七窍生烟。要知道轩辕台原本是要收三千五百万两银子的,现在可以收三千五百五十二万两白银,居然还说好意思说自己亏了。这怎能不让众人人人面沉似水。 顿了顿,野狐禅又道:“争夺金镶玉玺之战,就定于两年后的十月十五。大家如果没有意见,大家挑选好能提供的材料,合计好所值的银两,就这么散去吧!提醒一下大家,这段时间,请大家不要干扰轩辕台修复龙脉的大事!否则,天知道龙脉什么时候才能修得好,金镶玉玺之战会延期到什么时候。” 众豪杰无奈,各自从小册子中挑选出提供出所能提供的材料,便各自散去,无人再有截杀他人的打算。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此时若多杀一人,他们各自要出的钱财便会多出一大截,要杀也要等那人材料交给轩辕台后再杀。 众人散去后,李风云小声问了问野狐禅:“究竟修复龙脉需要多少两银子?” 野狐禅低声道:“一千万两银子总还是要的!” “那岂不是说,轩辕台足足要赚两千五百万两银子之多?”李风云睁大了眼睛,惊得几乎跳起来。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瞧人家挣钱多容易,嘴巴吧嗒吧嗒一说,数千万两白银就到手了,有一技之长真的很重要。 “嘘!小声点!”野狐禅瞅了瞅四周,“挣钱难呀,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日后支持某方势力,不得不多做点储备。怎么样,想要吧?努力吧,如果你能得到我轩辕台五位长老的支持,那这两千五百万两白银将都是你的!” 李风云愁眉苦脸,可怜巴巴地道:“风云卫穷啊!那两位长老,小子都不晓得是谁,想要拍马屁巴结也巴结不上啊!定州那地方偏呀,小子愁啊,愁得连头发都白了,弟兄们就快饿得喝西北风了,好在现在西北风大!” “少跟本仙人哭穷!”野狐禅在李风云额头狠狠地敲了一栆栗,“那两千五百万两银子你就别打主意了,不过,等银子收齐了,回头偷偷送你几十万两的零头,本仙人还是做得到的。” 李风云大喜,眼睛里满是铜钱,不要钱的马屁话像连珠炮一样涌了出来。直听得野狐禅与醉道人哑然失笑。 第六百一十五章 专横的耶律明(1) 月光下,离刘家村三里外的一片树林中,一名大汉戴着硕大的斗笠缓缓而来。 “师父,那东西夺来了么?”萧丹带着数名高手急忙迎接了上去,急切地问道。 耶律明脱下斗笠,面无表情,摆摆手道:“此事回头再说,立刻动身,回大辽。” “师……师父,”萧丹犹又道,“找到小师妹了,就在这里,她想见你一面!” 耶律明一怔,叹了口气,目光转柔,道:“鸿雁在这里么,让她来见本尊吧!”萧丹欣喜若狂,回头向密林深处晃了晃手中的火把。 不多时,两名年轻女子便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望见耶律明,急忙跪倒在地,道:“徒儿耶律鸿雁,见过师父!”声音中略带一丝颤抖,隐藏不住心中的激动。 另一名女子也微微一笑,朝耶律明施礼道:“小女子苏语侬耶律教主!” 这两名女子正是耶律鸿雁与苏语侬。 原来,耶律鸿雁摆脱了辽国的追兵,正好被定州的风云卫巡逻士兵擒获以后,便一直都寓居在李风云的节度使府。昔日那个豪爽的姑娘,深受打击后竟然整天郁郁寡欢,不苟言辞,终日只是练武,与当初那个爽朗、泼辣还略带一些霸气的郡主简直判若两人。 李风云想要安慰她,只可惜拙于言辞,不懂女儿心思,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叫苏语侬常常来陪陪她,李风云自己也会抽空去看看耶律鸿雁。这么一来二往,没想到苏语侬与耶律鸿雁反倒成了闺中密友。这倒是叫对耶律鸿雁有些意动的李风云始料未及。 前些日子,从苏语侬口中,耶律鸿雁得知李风云要来洛阳,而且知道她师父耶律明同样会来洛阳,便向李风云请求,要同他一起来洛阳见一见师父。 李风云自然不会拒绝,又怕苏语侬多心,便让她陪着耶律鸿雁一起来到了洛阳。 洛阳是中原重镇,自然密布风云卫的探子,要探知耶律明等一行人的行踪并不困难。得知耶律明一行人栖身在这片树林中,苏语侬便陪着耶律鸿雁来找耶律明。 只可惜耶律明正好去了刘家村,所以只遇到了她的师兄萧丹。萧丹后来送还燕无双含光宝剑之时,因为人多,所以并未向耶律明回禀此事。 “嗯!”耶律明朝苏语侬点了点头,算是还过礼了。又大袖一挥,一阵清风吹过,稳稳地托起耶律鸿雁,仔细地打量了耶律鸿雁一阵,耶律明方才叹了口气,道:“鸿雁,本尊知道,那件事并不怪你!” 耶律鸿雁热泪盈眶,想起半年前发生的那一切,百感交集,心中无数的委屈本是无处诉说,听师父这般一说,不觉扑倒耶律明的怀中,未语先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痴儿,痴儿!”耶律明拍打着耶律鸿雁的背部,轻轻地道,心中不觉也有几分难受。 耶律明一生虽然娶过妻子,但妻子亡故得很早,并未给他留下血脉。他的十几个徒弟当中,最受他疼爱的其实还是这位年纪最小的关门弟子。 虽然耶律鸿雁武功不高,在徒弟中算是垫底的,不过耶律明并不为意,平时对耶律鸿雁要求也不严,对耶律明的感情,与其说是师徒,还不如说是父女更为准确一些。或者,在耶律明心中,他已经隐隐用耶律鸿雁替代了年少时的妹妹耶律月。所以,对耶律鸿雁只是一味的疼爱,一味的放纵。 可能耶律明认为,以耶律鸿雁的身份地位,又有四名一流高手贴身保护,武功高一点或者低一些,其实又有多大关系?身受述律平太后和耶律德光疼爱的小郡主,谁还敢欺负她?他的妹妹耶律月武功的确是高,有希望问鼎绝世高手,可是不一样死在了阴谋诡计之下? 所以,即便是耶律鸿雁平时练功偷懒,做事专横,只要耶律鸿雁开心,耶律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责罚于她。 没想到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他因故去中原才两个多月,回到辽国,就听到耶律安端部因勾结萧翰、公主阿不里意图谋逆造反,被大辽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剿灭。 耶律阮这次没有绕过萧翰,诛杀了萧翰,公主阿不里被关入监狱后,也被秘密处死。至于耶律安端,则因为军功赫赫,被发配到边地,统领部族军队镇压边地不服大辽管束的蛮荒部族。 倒是耶律安端的儿子,耶律察割因为揭发有功,深受耶律阮的信任,留在了朝中得到了重用。 至于耶律鸿雁,耶律明只知道她逃出了追兵的追杀,去了中原。究竟流落到何方,耶律明虽派人多方寻找,一直都没有她的音信。 一怒之下,耶律明怒闯耶律察割的府邸,当着耶律察割的面斩杀了阿二一字追魂剑薛原举(注1)。没有杀耶律察割,完全是因为耶律阮。此事耶律阮装作不知道,并未追究。 没想到在洛阳城外的这片树林中,他竟然意外地能遇到耶律鸿雁。 “师父,徒儿的确没有想过要背叛耶律阮……哥哥!爷爷那般做,也只是出于自保,也没打算真的反叛。师父,你信吗?”耶律鸿雁边哭边诉说道。 “师父……当然信!”耶律明犹豫了一下,干巴巴地答道。说耶律鸿雁没有背叛耶律阮,耶律明是相信的,即使耶律鸿雁不说,他也知道。他这个徒弟,他这个做师父又怎会不了解?但是如果说耶律安端没有其他的想法,耶律明却是不同意的。 耶律鸿雁毕竟自小生活在万千宠爱之中,周围的人对她捧着惯着,自然对人心的险恶知道得太少。也许,这一次苦难的磨砺对耶律鸿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耶律明长长地叹了口气,大辽耶律鸿雁恐怕是回不去了。 耶律明信得过耶律鸿雁,并不代表耶律阮也信得过耶律鸿雁。实际上,在潢河岸边,耶律鸿雁私纵李风云、公孙无忧、苏语侬三人,已经让耶律阮很不满。后来在赤练崖,耶律鸿雁甚至帮助李风云救走了被囚禁的耶律洪古,让耶律阮少了一种对付述律平太皇太后的手段,最终导致述律平逃走,更是让耶律阮大怒。 第六百一十五章 专横的耶律明(2) 耶律鸿雁究竟有没有背叛耶律阮已经变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耶律阮要向所有的人表明态度,任何人,无论是谁,即便立下天大的功劳,都不能恃宠而骄,否则,必定会受到雷霆一击。 皇帝,或者说是龙,本来就是一种极度自私的生灵,他可以背叛任何人,却容不得任何人对他的一丝冒犯。别人为他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理所当然的。而他对臣民的一点点恩赐,都是天恩,必须要劳记在心,哪怕是拿生命来偿还也是不足够的。 在这种情况下,耶律鸿雁又怎么能回大辽?即便耶律阮看在他耶律明的面子上,不再追究耶律鸿雁,但是,耶律鸿雁的自由必定会受到限制,出行也必定会重重监视。耶律鸿雁是一只自由的鸟儿,又怎么可能接受这种现实。 从另一方面讲,当初耶律鸿雁选择了支持耶律阮,其中未必没有耶律明的原因。可是不管怎样,述律平对她也必定是失望之极,甚至痛恨之极,未必不会派人来刺杀耶律鸿雁。耶律鸿雁本身武功低微,而他这个师父也不可能时时保护她,万一有所不测,耶律明只怕会追悔莫及。 而且,万一述律平真的咸鱼翻身,那对耶律鸿雁更为不利。上一次,耶律鸿雁能逃脱,是因为有几位忠心的部下,这一次呢,耶律鸿雁还能指望谁? 听完耶律鸿雁的叙述,耶律明安慰了她几句,问道:“鸿雁,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耶律鸿雁抹干眼中的眼泪,茫然地摇摇头,道:“这些,我……我也不知道,总之,辽国我是不打算回去了!”耶律鸿雁很聪明,耶律明能想到这些,她又如何想不到这些?而且,辽国是她的伤心地,她回去做什么?刺杀耶律阮、耶律察割报仇么?那也只能想想,凭她如今才二流初期的修为,就算再练一百年,恐怕也没有机会杀得了耶律阮。 回到辽国,在师父耶律明羽翼下生活,永远被人限制、监视,与其那样,还不如留在中原,还能活得自由自在。 耶律明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李风云对你如何?” 耶律鸿雁有些茫然,道:“李……李大哥对我很好,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师父,你怎会突然这般问?” 耶律明没有回答,反而继续问道:“你喜欢李风云吗?” 耶律鸿雁脸上一片红云顿时升了起来,嗔道:“师父,你说什么呀!” 耶律明微微一笑,道:“你是草原女子,哪来中原女子的扭扭捏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若是喜欢,师父为你做主,把你嫁给李风云那小子!你也算有了一个归宿了!”其实耶律鸿雁心仪李风云,他这个师父怎么会看不出来,要不然,耶律鸿雁怎会为李风云做那么多的事? 耶律鸿雁一阵迟疑,还未说话,只听苏语侬跳起来叫道:“不行!风云哥哥不可能娶她!” 耶律明脸色一沉,喝道:“你算什么人,竟然敢在本尊面前大呼小叫?本尊说行就是行!” 苏语侬大声道:“耶律教主,你是赤练崖的教主,阿拉也是青囊门的掌门,有何不敢?只不过你赤练崖的弟子稍微多一点点罢了!再说,你要将鸿雁姐姐嫁给风云哥哥,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就可以了。风云哥哥可没说过要娶她!” 耶律明闷哼了一声,道:“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尊是鸿雁的师父,她这边的主,本尊做得。李风云无父无母,李苍穹也早已经过事,他的婚事,自然要由他的大师兄做主。 哼哼,对,燕无双此刻应该还没走远,本尊这就去找他去,早早将婚事定下来。” “师父……”耶律鸿雁左右为难,想要同意,却觉得对不起苏语侬,要要拒绝,偏偏又心中不舍,说不出口。 苏语侬跺脚哭道:“你……你你,亏你还是一教教主,你欺负人!呸呸呸,你欺负一个小女子!” 耶律明哼哼了两声,道:“本尊欺负你又怎样,这些年来,被本尊欺负的人还少么?快快滚到一边,否则,休怪本尊手下无情。” 饶是苏语侬机灵刁钻,此时又急又气,竟然说不过耶律明,只得跺脚对耶律鸿雁道:“鸿雁姐姐,什么东西奴家都可以让给你,可是唯独这一件事,语侬是绝对不能让给你的!” 说罢,掩面飞奔而去。 耶律明也就说说吓唬一下苏语侬,真要他动手杀一个武功低微的小姑娘,他还是下不了手,况且此女还屡屡帮过耶律鸿雁。 “师父,这样不好吧!”耶律鸿雁终究过意不去,低声道。 “有什么不好?”耶律明笑道,“苏语侬这小姑娘古怪是古怪了点,不过她刚才那句话,却很对师父的胃口,那就是什么都可以让,唯有心中情人不能让。你一让,那人就成别人的了,你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人生再世,能找到对胃口的情人,这种机会可没有几次,若是错过了,难道你想嫁一个讨厌的人?还是说,你打算青灯古佛,一生都坐守空闺?” 听了耶律明的话,耶律鸿雁一时间痴了,芳心已乱,不知如何是好。 耶律明叹了一口气,道:“你本事大辽的皇族,婚姻之事原本是无法自己做主的,不大可能嫁给李风云那小子,毕竟与我大辽的郡主相比,那小子的身份还低了点。 可是现在不同,你若与那小子成了亲,陛下就算心中有想法,也只能捏着鼻子也就认了。说不定还会给你送来贺礼,毕竟李风云实力强大,即便是陛下也不能小觑他。有他在,你以后即使回大辽,也不会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为师也放心一些!” “只是……”耶律鸿雁左思右想,迟疑了片刻,道,“我心中有他,不知他心中有没有我?” 耶律明哼了一声,道:“你身为大辽的郡主,下嫁给中原的一名节度使,已经是便宜那小子了,他还敢有什么不满? 不用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师父这就去找燕无双,凭本尊与他的交情,他没有道理不答应此事!” 注1:发现一个错误,前文第六百七十五章提及阿大是一字追魂剑薛原举其实是作者弄错了,阿二才是一字追魂剑薛原举。阿大的名字改为断神剑李默白。已发章节由于被冻结,无法更改,所在此声明。此两人都是打酱油的,没有多大关系,不影响阅读。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夜未央 夜未央,天未白,月光清如水。 路惊鸿叹了口气,轻声道:“尚云,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路师兄,你叫本宫什么?”永固宫主声音冷若冰霜。 周围的一切凝固了,寂静,难耐的寂静,万物无声,就连虫儿不似乎被这气机所影响,发不出半点声音。 路惊鸿呆立了半晌,方才道:“宫主,我一生未娶,为你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从来都无怨无悔。我对你这么多年的心意,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是一点也不为所动?” 沉默了许久,永固宫主柔声道:“路师兄,你对妾身的心意,妾身又岂会不懂?只是,你应该知道,本宫的一颗心,全都放在恢复大唐江山之上,又哪有心思去谈儿女情长?况且,妾身年纪已经不小,已经人老珠黄,早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公主了。 路师兄,你也早该娶妻生子,承继你路家的香火了。” 不知为何路惊鸿心中一股怒火蹿了上来,路惊鸿大声道:“难道我这些年的等待,等来的只是轻飘飘这几句话?如果是他这般来求你,你又会怎么做?你始终都对他念念不忘,是不是?我又哪一点比他差,你告诉我!” 又是一阵难耐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永固公主才缓缓地道:“就算是他,也不行!本宫答应过父皇,要辅佐大唐江山,可是本宫没有做到。从厚死于乱军之中,就连我李家的社稷,也落入他人之手。不光复大唐江山,李家社稷,本宫是没有权力去想自己的事的。 路大哥,的确,这么多年来,他帮过永固宫不少的忙,帮过本宫不少的忙。永固宫很感激你,本宫更是感激你。可是,本宫从来都没有说过,或者答应过你什么。如果你不愿意再继续帮助本宫,本宫也绝不强求。就算你现在就撒手,也绝不会责怪你什么,哪怕现在的永固宫确确实实需要你出手。” 路惊鸿呆立半晌,目光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这样,你会这样回答。可是偏偏……唉,我今生犯下的最大错误,只怕就是遇到了你。无论世事变迁,过去了多久,你都始终是我心中的那位小公主。 我又怎能不帮你? 就算明明知道是一个错误,那就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吧!你回不了头,我,同样也回不了头。 操他娘,这老天究竟在干什么,为何这般玩弄人心?这又是哪门子的狗屁天意?” 路惊鸿忽然罕见地指天大骂起来,神情异常激动,身影一闪,只听“轰轰轰”一阵乱响,一连劈倒数棵大树,拍碎数十块青石。 尘土散尽,路惊鸿发泄了一通,心情略微平静了几分,闭着眼睛,呆立在月光之下,脸色颓然。 永固宫主缓缓走到路惊鸿身边,凝视了他许久,方才幽幽说道:“路大哥,这些年来,也难为你了,终究还是我李尚云对不住你。 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妾身,妾身可以答应你,若是你真能帮助本宫恢复大唐,那么,大唐恢复之日,也是妾身嫁入你路家之时。” 路惊鸿眼睛陡睁,眼中精光乍现,旋即又黯淡了下去:“我要的不止是你的人,更重要的是你的心!我路惊鸿要女人,不是件难事,什么样的女人我又得不到?” “妾身的心?”永固宫主眼中现出一丝茫然,摇摇头,“这世上,能得到心中人心的人,又有几个?本宫就没有得到过。路大哥,你又何必为难妾身?更何况,妾身的心早已经不知去了何处,也许早就在这乱世中湮灭掉了。” “我不管!”路惊鸿忽然一把抱住永固宫主,大声道,“我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我总要真正得到你的心才甘心!”说罢,一手扯掉永固宫主面上的纱巾,露出那成熟而又风情的面容,吻了过去。 奇怪的是,永固宫主却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只是凄然地道:“路大哥,你若真要妾身的身体,你便拿去吧,算是本宫报答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之恩,本宫也算不再欠你什么了!” 路惊鸿定住了,忽然放开永固宫主的娇躯,抱住头一声接一声的长啸不止。 “为何是这样,为何是这样?”路惊鸿不停地在问自己。 永固宫主从身后缓缓抱住住路惊鸿,娇躯紧紧贴着路惊鸿的后背,螓首搭在路惊鸿的肩头,侧头在路惊鸿耳边轻轻地道:“如果你不愿意,那么再帮妾身一次如何?这一次,也许就能成功,一定会成功!从此以后,你我就双宿双飞,远走天涯,再不履这个让人心碎,又让人讨厌的中原。让过去的一切,都湮灭在这充满腐臭味的尘世间。” 路惊鸿停止了长啸,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幻想那未来的时光。过了许久,路惊鸿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道:“不可能成功的,李璟不是省油的灯,赵家的人也不是,你那个妹妹永平公主(注1)更不是。就连你妹妹的女儿,赵灵素,年纪虽然尚小,日后恐怕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难道你就不能放弃吗?也许放弃也是一种选择!” 永固宫主静静地放开路惊鸿,似乎有些失望,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薄纱,素手轻抚,拂去沾染在其上的尘埃与枯叶,低声道:“路大哥,你走吧!这条路,本宫始终还是要走下去的。你不必再掺和进来。” 路惊鸿身子颤了颤,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事,我一定会帮!也许,我们可以再找一找李风云,或许能说动他!不管怎么说,小师弟要比那个李璟要靠谱,可信。” 永固宫主将面纱再次戴在了脸上,恢复了那冷若冰霜的模样。 摇摇头,永固宫主道:“如果有一丝可能,本宫当然会选择李风云而不是李璟,可惜呀,当初本宫看走了眼! 那一天,当李风云明确拒绝本宫时,本宫从他的眼中看到决绝。李风云若不是真的疯了,就是真的相信他那一套东西会失信。他没有撒谎,他说的都是真的,他自己不打算当皇帝,他也不会允许别的任何人当皇帝。就算他以后成功了,那也绝不是本宫想要看到的大唐李家的江山社稷。 况且,你也看到过,风云卫兵戈之利,已经甲冠天下,如果他想造反做皇帝,早该动手了,即使没有我永固宫的暗中支持,也有极大的把握成功。 以前我们都以为是他太过谨慎,现在看来,其实不是。他是真的打算将天掀过来,翻天覆地,让世间大变模样。所以,他才会小心翼翼地不断积攒着力量。 我们与他,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无论他成功与否,他与我们,已经是敌人。” 注1:永平公主,与永固宫主一样,是杜撰的人物。李嗣源有记载的女儿有五位,永宁公主,兴平公主,寿安公主,永乐公主,永安公主。其中永宁公主嫁给了石敬瑭,后晋时册封为皇后,就是前文出现过的李太后。兴平公主与永安公主都嫁给了赵延寿。其中,永安公主是李从益之妹,年纪比李从益还小,而永安公主嫁给赵延寿之时,兴平公主已经死了。所以,此处干脆杜撰一人叫永平公主,并且让她生了一个女儿,叫赵灵素。 第六百一十七章 往事如风 “至于南唐李璟,”永固宫主顿了顿,接着又道,“不管怎么说,他打的还是大唐的旗号,尽管他原本姓徐,他的大唐,与我李家的大唐不是一回事。 他打的什么主意,本宫管不着,只要他真的将皇位传给太子李从嘉,而李从嘉会顺利迎娶永平公主之女赵灵素之后,只要灵素能诞一子,根据协议,此子日后就该是大唐之主。不管怎么说,日后大唐的皇帝血脉中还流有我李家的血,每年的祭祀中,我大唐的历代祖先牌位也会列入其中,同享血食。这样一来,本宫主也算对得起父皇的嘱托和列祖列宗了。 纵使其中有什么变数在,有我永固宫在,他李璟又能做什么手脚? 赵家,哼哼,赵延寿去年已经病死了,树倒猢狲散,耶律阮又赵家不待见,他赵家还能在燕云十六州立足,还不是靠我永固宫在其中斡旋?要不然,凭着赵家那些不肖子孙,早就被契丹人和豪强啃成渣了。 至于我妹妹永平,还有我那好外甥女灵素,有没有别的心思,那就不关本宫的事。她们若是聪明,应该看得出来,这是她们出人头地的好机会。本宫还巴不得她们能多长几个心眼,手段狠辣,日后才能稳固住自己的地位。省得日后本宫还要为她们操心! 路师兄,你觉得这计划里面又会有什么问题。” 路惊鸿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恐怕一切不会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永固宫主冷笑了一声,道:“这个本宫也知,世上的事哪有一帆风顺、不起波折的。不过,本宫不信,凭借南唐与永固宫联手,又有你这么一位绝世高手相助,天下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算是李风云来,也难挡其缨锋!” 想了一下,永固宫主又转过话题,问道:“路师兄,这次你与孙长老一齐去见天策府令狐嚣,结果怎样?” 路惊鸿摇摇头,答道:“令狐嚣这只老狐狸,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一句实在话。我看他,多半不想与永固宫联盟。” “哼!”永固宫主闷哼了一声,“亏本宫一直还当他是一名赤胆忠心之士。若没有我永固宫暗中帮忙,他天策府能够在这十多年内集聚起这么大一股力量? 世道变了,人心也都变了,当初大唐之时,令狐嚣表现得何其忠心? 大唐没了,才过去十多年,就变卦了。难道这世上就真的没有忠心耿耿之士?” 永固宫主有些愤怒:“这都怪那个疯和尚李从仁,当初他若肯与本宫合作,本宫又何必要借重于天策府?他在大唐故将之中威望,哪一点比令狐嚣差?亏父皇还那般信任他,收他为义子,让他统领千牛卫。 他居然出家做了和尚,不再理会大唐复兴之大业。真是可恶!” 路惊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当年的事他也知道一些,这些事情不能全怪李从仁。当年李从仁天资聪慧,被认为极有可能踏入绝世高手之境。只可惜,李从仁似乎跟他一样,也喜欢上了眼前这位冷若冰霜的永固宫主。 只可惜,相比起路惊鸿,李从仁更不可能迎娶当初那位活波可爱而又有点古怪刁钻的永固公主。因为,他已经被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看中,收为了义子。在名义上,他算是永固公主的哥哥。试问哥哥又怎么能迎娶妹妹?那岂不是让后唐李氏成为世人眼中的笑话,yin乱宫闱? 心灰意冷下的李从仁,最终撮合了永固公主与他结义兄弟高显扬之间的婚事。那时,永固公主正因燕无双数次拒绝了她的爱意怒火攻心,所以想也没想就接受了这门婚事。 结果,这门婚事不仅仅是永固公主与驸马高显扬之间的悲哀,同时也是他路惊鸿、李从仁心中永远的痛。只可惜,世上的事一旦发生,就没有回头路可走。要不然,当时妒火攻心的路惊鸿一定不会选择将永固公主秘密与萧齐瑞携手,暗害耶律月的事,告诉燕无双。 他当时这一个没有理智的举动,不仅仅毁掉了燕无双与永固公主之间的兄妹之情,同样也毁掉了他对永固公主的那一份痴念。 好些年,永固公主都因此事对路惊鸿爱理不理。 之后,李从珂从李从厚手中夺得了皇位,李从仁也曾从中斡旋,可是无论是李从珂,还是李从仁,甚至是当时的永固公主,都认为自己胜券在握,根本不理会李从仁的劝告。 经历了诸子夺位的血腥搏杀,又经历了李从珂与李从厚之争,见证因永固宫主引起的那场江湖浩劫,那时李从仁已经灰心丧气。 后来石敬瑭竟然引契丹铁骑入关,将李从珂给灭了,心灰意冷李从仁认为后唐气数已尽,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更是不再愿意我后唐出力,不知在哪一家荒山野庙中出了家,自称为疯和尚,流浪于江湖之中。 仔细想来,的确不能怪李从仁抛弃了后唐,只能说,后唐内部的争斗,已经丧尽了人心。 “不管他了!本宫就不信,没有了张屠户,就要吃带毛的猪肉?你认为天策府更倾向谁?”永固宫主问道,“李风云,还是郭威?” 路惊鸿想了想,答道:“虽然风云卫中有不少天策府的人,不过,我还是认为令狐嚣倒向郭威的可能性比较大。天策府近一段时间,与郭威的人接触实在太过频繁了。” 两人心事重重,各自想了一会自己的事,路惊鸿忍不住问道:“宫主,争夺金镶玉玺所需的那一千三四百万两白银,你打算怎么办?你虽然手握从厚留下来的巨额财富,但一旦掏出这么多钱,恐怕也会被掏空了。” 永固宫主冷笑一声,道:“这件事留着让李璟发愁吧!他们徐家这几十年来在江南也捞了不少好处,江南之地素来是富庶之地,又没怎么经历战火,还不至于这点钱都出不起。要取这大好的江山,总要出点血才行!” (临近结尾,这一卷就是最后一卷,该交代的事都会在此卷中做一交代,本书虽然是以李风云为主角,大家因该看得出来,其实写的是一群人。这一群人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命运,相互交织,被李风云一一引了出来。这可能是有的读者认为乱的原因吧,因为神龙力图将每个人都写得鲜活起来,有血有肉有感情,哪怕是活不过三集的小人物。虽然这种写法反响极差。(呜呜呜呜~~) 不管成不成功,本书是这么坚持的,直到结束。(可把神龙坑苦了!) 下一本……下一本还是主流点好啊! 本书的大坑一定会填,如果有某些小坑被忘记了,还请通过评论留言。) 第六百一十八章 套话 李风云与许半仙刚回道落脚的农户,忽然见苏语侬气乎乎地闯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嘴巴快歪到耳朵边上了。 李风云奇道:“语侬,你不是陪小郡主去找耶律教主了么?谁惹你了?” “除了你,还会是谁?”苏语侬白了李风云一眼,气呼呼地答道,一脚狠狠地跺了下来,与李风云擦肩而过,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哎呀啊!”李风云抱着脚猛跳,大声叫屈,“我招谁惹谁了啊?” 许半仙呵呵一笑,道:“只怕招惹苏姑娘生气的还真是你!” “是我?”李风云满头的不解,忽见许半仙在嘴边竖起一根食指,示意李风云禁声,又蹑手蹑脚地走到苏语侬门前侧耳细听。 “还绝世高手呢,哪有一点高手的风范,居然听墙角!”李风云腹诽着,好奇心起,也凑了过去偷听。 只听房间里传来一阵捣药的声音,苏语侬轻声自语道:“……叫你跟奴家抢,叫你欺负人,叫你穷心未死,色心又起……毒死你!”李风云听得颈后的汗毛倒立,不知究竟是谁得罪了苏语侬,但是本能地感到自己非常不妙。 “累了一天,肚子好饿呀!”李风云故意大声叫道。 不多时,苏语侬从屋中钻了出来,白了李风云眼,朝厨房走去。不多时便端出热乎乎的热好的饭菜,看上去十分可口。 李风云端起白花花的米饭,张嘴正要吃,忽然鬼使神差般的向苏语侬问道:“语侬,你该不会在饭里下毒吧?” “哼!”苏语侬一把夺过李风云手中的米饭,手一张,洒下一些不知是什么的粉末,又用筷子拌了拌,看得李风云脸色发黑。苏语侬将饭递了过去,凶巴巴地瞪着李风云:“嗯?” 李风云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嚅嗫道:“你可说过,不再向我施毒的!” “你究竟吃还是不吃?”苏语侬气呼呼地问道。 李风云想起了当初与狗抢饭吃的黑暗经历,若是今天在许半仙面前重演旧日糗事,那这张脸真不知要往哪里搁了,况且还有几个亲兵住在另一间房中。 “吃,吃,当然吃了!这么好吃的饭菜,不要浪费了!”李风云裂开大嘴讨好苏语侬。扒拉扒拉几大口,将米饭塞到嘴里,拍了拍肚子,赞道,“饱了,语侬的厨艺越来越精湛了……” 话音刚落,只听肚子中“咕噜咕噜”一阵乱响,李风云脸色一变,指着苏语侬道:“你,你你你又在饭菜里下毒,你说过不下毒的。” “胡说!”苏语侬猛地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哪只眼睛看见阿拉在你饭菜里下毒了?不过一点泻药而已!” “你,你你你,跟你在一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李风云话没说完就急冲冲朝茅厕跑去,耳边隐约听到苏语侬的声音:“……还敢去偷腥,阿拉让你偷一次,泻一次,看你还有没有力气去偷腥!还下毒呢,真以为阿拉的毒药不要银子配制呀?” 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古怪的许半仙,苏语侬勉强朝他笑了笑,道:“许仙人请用,饭菜里真没毒,要不是他刚才激将奴家,奴家还真不舍得浪费那点泻药呢!”苏语侬可不知这位许半仙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野狐禅。 许半仙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苏语侬道:“苏姑娘果然是性情中人,本仙人观姑娘气色不佳,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如就由本仙人为姑娘推算一番,算一算姑娘究竟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或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如何?” “别!”苏语侬惊道,“仙人从风云哥手中弄走半头野猪的事,他已经跟奴家说过多次。可不敢劳动仙人大驾!” 许半仙呵呵笑道:“苏姑娘何必客气,这一次,本仙人免费为姑娘算上一算,不收任何费用!” 苏语侬在李风云饭里放了泻药,心中的气已经消去了大半,又见李风云对许半仙一直都很尊敬,猜到此人来头必定不小,也不愿轻易得罪于他,同时她也对许半仙十分好奇,于是点头答应。 许半仙闭上眼睛,捏着手指算计了半天,突然一拍桌子,睁眼道:“耶律明那个老魔头真是太不像话了,竟然欺负一个小姑娘,简直是不要脸!” 苏语侬大为惊讶:“仙人,你真算出来了?” “那还会有假?”许半仙捋须道,“了如指掌,天下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本仙人?只看本仙人愿不愿意知道罢了!苏姑娘,其实此事,也不能怪风云他。” “不怪他怪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花儿不香,哪会招蜂引蝶?”许半仙的话又撩拨起苏语侬心头的愤怒。 “这倒也是!”许半仙点了点头,又道,“可是耶律姑娘也有些不对!” “是啊,奴家早就知道不对劲了。亏阿拉还对她推心置腹,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人。”苏语侬满腹郁闷。 “可是归根结底还是耶律明那老魔头不对,强扭的瓜不甜!”许半仙又道。 “不错!就算鸿雁姐姐喜欢风云哥,也不是说风云哥一定要娶他,他去找燕无双提亲,这算什么……”话刚说到这里,苏语侬蓦然醒悟过来,一双妙目望向许半仙道,“你在套奴家的话!” 许半仙哈哈大笑,道:“耶律明找燕无双讨论他徒弟耶律鸿雁与李风云的婚事,以燕无双与耶律明的关系,多半会答应此事。这的确是一件十分难办的事! 可是,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苏语侬愁眉苦脸道:“能有什么办法,奴家一个姑娘家家,他又一直不肯开口,叫奴家怎么办?” “你也可以请你的长辈与燕大侠讨论你与李风云的事呀?”许半仙道。 苏语侬摇摇头,满脸难色地道:“不成啊!奴家是孤儿,自小就被师父收养,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虽还有几位师伯师叔,可是哪能与耶律明那老东西相提并论?” 许半仙奇道:“苏姑娘,你不会忘了你在少林寺还有一位爷爷吧!” 苏语侬眼睛一亮:“对呀,奴家可以去找了然爷爷出头!少林寺离此地也不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还是不成,前些日子,奴家一不小心得罪了风云哥哥的大师兄,燕大侠还骂奴家是小妖女。” 许半仙感觉其中有故事,来了精神,问道:“苏姑娘,你是怎么得罪了燕无双的,按理说,就算不小心有些冒犯于他,燕大侠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第六百一十九章 白马寺 苏语侬答道:“还不是因为他?那一日,燕大侠来了定州,看不惯风云哥哥的所为,对风云哥哥一阵乱骂,还要动手教训一下他。奴家见势不好,就端来茶水给燕大侠消消火,所以就得罪了燕大侠。” 许半仙感到奇怪,问道:“你给他端茶消火,怎会得罪于他?莫非……”许半仙的脸色再次变得古怪起来。 “是啊是啊!”苏语侬连连点头,“端茶的时候,由于走得太快,不小心将身上带的一点药粉洒在了他的茶盅中。本来是想换的,可是当时奴家想,这一点点药粉,燕大侠一定不会介意的。 谁料到,燕大侠喝奴家的茶,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火,跟风云哥哥打了起来。结果打了没一会儿,燕大侠就不打了,急着去茅厕。” 许半仙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看来姑娘的茶还真不能轻易喝,能把燕无双这样的绝世高手弄倒,泻药的分量下得只怕不少。” “是啊是啊!”苏语侬如逢知己,“奴家也是这么想,燕无双内力高深,普通的量估计难不倒他,所以一不小心就洒落了十倍的量。” “哈哈哈哈!”许半仙放声大笑,“燕无双居然还有这样的糗事,总算有把柄落在本仙人的手中了。苏姑娘,你别担心,你与李风云的婚事,就包在本仙人的身上。男女的婚事,可不止需要父母之命,还要媒妁之言。这个媒人,本仙人当定了! 苏姑娘,你不用去找了然大师,这一趟,本仙人代你走了。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吃完饭,本仙人立刻就出发。” 说罢,许半仙抓起筷子,吃起桌上的饭菜,丝毫不担心苏语侬在其中也下了泻药。 两日后,还蒙在鼓里的李风云忽然接到一封信,是他的大师兄燕无双亲笔所书,邀请他次日到白马寺一晤,说是有重要事情相商,信中还言及一定要带上苏语侬。 李风云感到莫名其妙,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怕见他这位大师兄。不过大师兄既然相情,他也不能不去。于是次日早上,留下几位亲兵在农户家中继续等耶律鸿雁,带着苏语侬拍马前往白马寺。 白马寺位于洛阳城以东二十多里处,始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注1),相传是佛教传入中原后得到朝廷认可的第一古刹,有中土佛教的“祖庭”和“释源”之称,距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在佛教中有着极为显赫的地位。 李风云、苏语侬两人来到白马寺,只见白马寺门口站着一位老熟人,大慧法王。 大慧法王看道李风云,急忙迎了上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李施主,苏施主,又见面了!李施主,老衲真不知该恭喜你好呢,还是惋惜你好!” 李风云感觉自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礼问道:“法王,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恭喜、惋惜?” 大慧法王朝李风云、苏语侬眨了眨眼睛,道:“此寺乃中土佛教的祖庭,老衲怎能不来?只可惜这里的住持方丈了源大师,太过迂腐,不知变通,不知三教合一的好处。李施主,你乃三教合一的首倡者,呆会事了之后,正好帮老衲劝说一下了源那和尚。” 说话间,早有沙弥过来牵走了李风云、苏语侬两人的马,大慧法王陪着李风云两人走入了寺中。 见李风云不知白马寺的来历,大慧法王一边走一边介绍道:“白马寺最初建于始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说来还是佛祖释迦摩尼亲自来东土宣扬佛法的结果!” “哦?竟然有此事?”李风云有些感兴趣,他曾听杜如月说过,释迦摩尼直到圆寂也未曾踏足中土,不知大慧法王为何有此说。 大慧法王说道:“那还是一千年前,东汉永平七年,汉明帝刘庄,也就是刘秀之子,夜宿南宫,梦一个身高六丈,头顶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庭飞绕,亲自为他演示佛法,其中妙处,自不可言。 次日清晨,汉明帝将此梦的内容说给朝中大臣们听,博士傅毅启奏道:‘西方有神,称为佛,就像陛下梦到的那样,想来入陛下梦中的应该是佛祖释迦摩尼了!’。汉明帝听罢大喜,派大臣蔡音、秦景等十余人出使西域,求取佛经、佛法供奉。 到了永平八年,蔡、秦等人离开了帝都,前往天竺。 在途径大月氏国(注2)之时,蔡、秦等人遇到印度高僧摄摩腾、竺法兰,见到了佛经和释迦牟尼佛白毡像,于是恳请二位高僧东赴中土来弘法布教。 永平十年,二位天竺高僧应邀和东汉使者一道,用白马驮载佛经、佛像同返洛阳。汉明帝见到佛经、佛像,十分高兴,对摄摩腾、竺法兰二位高僧极为礼重,亲自予以接待,并安排他们在鸿胪寺(注3)暂住。 永平十一年,汉明帝敕令在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为纪念白马驮经,所以取名为‘白马寺’。这白马寺的‘寺’字即源于‘鸿胪寺’之‘寺’字。到了后来‘寺’字便成了中土寺院的一种泛称。在这里,摄摩腾和竺法兰在此译出《四十二章经》,乃是传入中土的第一部汉译佛典。 在摄摩腾和竺法兰之后,又有多位西方高僧来到白马寺译经,在之后的一百五十多年时间里,总计有一百九十二部,合计三百九十五卷佛经在这里译出,白马寺成为当之无愧的成为中土第一译经道场。” 说着话,大慧法王将李风云、苏语侬引入到方丈室内。 进到方丈室内,李风云不由得一愣,原来这里竟然已经坐着六人,燕无双也就罢了,耶律明、野狐禅、了然大师三位绝顶高手竟然也在这里。耶律鸿雁也坐在耶律明的身后的一侧。 另外一人是一位老僧人,身披大红袈裟,白眉直垂到耳边,形容枯槁,应该就是白马寺的住持了源大师,此人似乎并不会什么武功。 大慧法王果然指着那位老僧介绍道:“李施主,其他的人你应该都认识,老衲也不必介绍了,这一位便是白马寺的住持了源大师。” 李风云、苏语侬急忙施礼,了源大师也还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应该就是李风云李施主和苏女施主吧!请坐,请坐!”神态不卑不亢,果然是大师风范。 三人落座后,大慧法王叹息道:“李施主,其实你与我佛门有缘,又何必留恋红尘间的情爱?要知,浮尘百态,到头来其实不过是梦幻一场,倒不如早些觉悟,斩断情愫,不结因果,自由自在得佛陀身!” 话音未落,苏语侬、耶律鸿雁共四道凌厉的目光一齐向大慧法王绞杀过来。 注1:东汉永平十一年,即公元68年。后面提到的年号可据此推算。 注2:大月氏国,今阿富汗境至中亚一带。 注3:鸿胪寺,负责外交事务的政府机关。 第六百二十章 齐人之福不容易(1) 了然大师见状笑道:“大慧法王,人家在这里商讨婚姻大事,你这个洋秃驴却打算将新郎官拐走当和尚,莫说两位女施主不会答应,就算是老衲这个老和尚也不肯答应。老衲这一生,一心礼佛,青灯古佛相伴倒也罢了,老衲的乖孙女可不能再这样!” 众人哈哈大笑,这里也只有了然大师能这么说大慧法王,因为了然大师也是位和尚,而且武功比大慧法王高,年纪也比大慧法王大,即便是佛法上的造诣,也未必在大慧法王之下。 李风云却是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什么婚姻大事,谁谁谁的婚姻大事?” “在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谁谁的婚姻大事?这么大人了,还像大马猴一样,一点也不稳重,是该找个人来管管你了!”燕无双佯怒道,没想到不苟颜色的燕大侠也有风趣的时候。 李风云耷拉下脑袋,他心中,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杜如月。只可惜,他与杜如月之间,已经早已没了缘分。 偷看了苏语侬,见苏语侬羞羞答答,像只鹌鹑一般,一副淑女的模样,李风云明白了大半。平时几时见过苏语侬这般模样?如果有,那也是苏语侬准备阴人的时候。 立刻意识到刚才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妙,李风云急忙道:“大师兄,你不说师弟也正要求师兄。师弟的终身大事,还要拜托大师兄了!”对于苏语侬,虽然平时偶尔会受她一些欺负,不过长时间不见她,还是怪想她的。能娶个这样一个漂亮的老婆,李风云觉得很不错,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哦?”燕无双道,“原来你这猴崽子正要求我为你提亲,这么说,你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是不是?那你且说说,耶律姑娘和苏姑娘两人,你选哪一个?” “哦,啊?”李风云张大了嘴巴,一个好选,两个就比较麻烦,尤其这两个在李风云心中都留下很重的位置。没想到,燕无双竟然将这个球踢回给了他。 李风云瞅了瞅身边的苏语侬,天姿国色,犹如世外仙子,娇媚迷人。又天生有一股魅惑的气质,小鸟依人般,教人看了就想搂在怀中好生疼爱。 又看了看耶律明身后的耶律鸿雁,草原女子,巾帼英雄,又有沉鱼落雁之色,闭月羞花之容,如百合花一般明媚动人。 这,这这叫李风云该如何选择? 犹豫了一下,李风云低声道:“可不可以两个……” “不可以!”苏语侬朝他怒目而视,于此同时,从耶律明身侧射来刀子一般的目光,逼得李风云急忙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野狐禅唯恐天下不乱,“风云,难道你还想享齐人之福不成?” “不是啊!”李风哪会承认,急忙否认,“我是想说,事情来得太突然,可不可以两位姑娘让我清醒一下!”擦了一下冷汗,李风云心中一松,总算把话圆了过来。心情一放松,说话就容易出漏子:“我也不想两位中的任何一位因为我而伤心!” “你是说奴家会伤心了?”苏语侬歪着头问道。 “不,不是,绝对不是!”李风云急忙摆手。 “哼!”耶律明冷哼了一声,冷声道:“那你是说我徒儿了?鸿雁有什么配不上你?” 耶律鸿雁黯然地低下了螓首。 “不是啊!”李风云连连叫屈,“耶律姑娘,你千万别瞎想。耶律教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我,是我还不行吗?”李风云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一语既出,逗得众人人人含笑。 “好,既然不是,也就表示李风云不反对这门婚事,那此事就这么定了!”耶律明不容置疑地道,“燕大侠,李风云与我徒儿的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阿弥陀佛!”燕无双还没开口,了然大师已经说话了,“耶律施主此话差矣,李施主并没有说他选择哪一个,耶律施主又怎么能强逼婚嫁呢?” 耶律明瞪眼道:“婚姻之事,你们汉家不是向来讲究门当户对的吗? 我徒儿乃是大辽皇族,身份显赫,血脉高贵,以李风云义务军节度使的身份,也能勉强匹配。不知道苏姑娘是什么身份,如何能配得上李将军?” “耶律教主此话就错了!”野狐禅笑嘻嘻地道,“看来耶律教主还不了解李风云,更不知道自从小兄弟入主定州以来,定州一带的风俗已经大变。凡是都讲究平等,再没有门当户对之说。耶律教主若是以血脉身份来压人,莫非是要李风云自食其言? 而且,我汉家有一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上只有品格高贵的人,又哪来血脉高贵、长盛不衰的门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自古以来,那些高门大第,沦为贱民人家的不知有多少。即使是辽国皇族,数十年前,又有多尊贵的血脉呢? 耶律教主是开明之人,又怎么能拿身份血脉来说事? 即使是燕大侠,恐怕也很难答应。毕竟当年燕大侠与耶律月姑娘的往事,已经成为美谈。以当年两人之间的身份,又几时成了隔绝两人的藩篱?江湖儿女,又哪来那么多讲究?” 此话说得燕无双眼神一黯,不觉想起当年他与耶律月俩人的旧事。耶律明也被问住了,他和耶律月是兄妹俩,其实是当时契丹一大族的酋长的儿女。而燕无双只是一个孤儿,不说汉人与契丹人的区别,单论这身份地位,的确是不太相当。 野狐禅说得对,江湖儿女,又哪来那么多讲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然大师道,“野狐禅施主说得不错,所谓众生平等,夫妻之道,在乎感情,彼此坦诚尊重,琴瑟和谐,又怎能计较身份地位?” 了然大师话出,众人现出怪异的神情,一个一辈子没娶过老婆的老和尚,居然跟人说夫妻之道,难免让人感到有些别扭。 第六百二十章 齐人之福不容易(2) 了然大师丝毫没觉着有任何不妥,接着道:“而老衲的乖孙女,与李施主青梅竹马,历尽了患难,依旧彼此不离不弃。由此可见感情之深!耶律教主,你又何苦要拆散鸳鸯,让劳燕分飞呢?” “哼!”耶律明哼了一声,道:“就算他李风云与苏姑娘有感情,难道我徒儿跟李风云就没有感情。我徒儿被陛下追杀,究其原因,还不是因李风云这小子?其中缘由,李风云最清楚,你们何不去问问他?” 说罢又瞪眼望着李风云,恶狠狠地道:“李风云,你是不是想不承认?你若敢始乱终弃,本尊绝饶不了你!”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集中到了李风云身上。 李风云见这把火绕了一圈,又烧到了自己身上,急忙一捂肚子,大声叫道:“哎呦,哎呦,肚子好痛,昨天晚上不知吃了什么,把肚子吃坏了。”又偷偷看了苏语侬一眼,急忙又解释道,“我那几个亲兵,五大三粗的,叫他们做点东西也不成,难以下嘴,早知就不吃了!哎呦,哎呦,受不了了!了源方丈,恐怕要借贵寺的茅厕一用!”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李风云以屎遁之法,逃之夭夭。 “南无阿弥陀佛!情情爱爱这种事,麻烦得很,李施主,你不如随了老衲,一柄戒刀,割尽三千烦恼丝,从此三千红尘世界,再无牵挂,岂不是更好?”身后隐隐传来大慧法王的声音。 “你住嘴!”又传来耶律明的怒喝之声。 …… 转过了数道院子,李风云自己也不知身处何处。于是便找了一块青石在小潭边坐下,看着水中无忧无虑,嬉戏的鱼儿,又看着白马寺中来来往往的僧人,心中更是杂乱无比,索性两手手指交叉,放在脑后,躺在大青石上了。 “何必呢?何苦呢?争来争去多不好,两个都嫁给我不就得了,我又不是应付不过来,为何一定要搞得一人伤心,一人落泪,还有一人,遗憾无比!”李风云喃喃自语道。 究竟是喜欢苏语侬多一些呢,还是喜欢耶律鸿雁多一些? 李风云嘴里叼着一根草,默默地想着。 应该是苏语侬吧!虽然这个小妮子经常欺负人,脾气古怪点,还有些小里小气,没事爱拿他撒气,不过总的来说,李风云感觉好像还真舍不得离开她。 但是耶律鸿雁,李风云想起了在牛头山福来客栈中初次见到耶律鸿雁的情景,那时她男扮女装,很嚣张,很霸道,但是也很可爱。想起了她临走回眸的那一眼,李风云真的很难忘记。真的也很舍不得呀! 想到了耶律鸿雁,李风云自然便又想起了杜如月,那个英姿烁爽、爱恨分明的女子,不知她现还好么?唉,又能好到哪里去,修炼了太上忘情诀,半点感情也能动,纵使是能长生数百年又能怎样,活得跟一根木头一样。 三个女子的身影不断在李风云的眼前纠缠,不知不觉中,李风云竟然睡过去了。 在梦中,三个女子的身影仍旧彼此纠缠不清,时而是杜如月再跟他说话,转眼间又变成了苏语侬,又忽而化作了耶律鸿雁,弄得李风云脑袋十分发涨。 不知过了多久,李风云忽然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是野狐禅,看看天色,已经是夕阳西沉之时,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睡了一天。 “你这家伙倒好!人家为你争得面红耳赤,几乎打了起来,你倒是躲在这里睡大觉。我真不知该说你没心没肺好呢,还是说你无情无义好!”野狐禅指着李风云笑道。 李风云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道:“我这不是愁的么?” “是不是真想两个都娶?”野狐禅眨了下眼睛,问道。 李风云来了精神:“前辈有办法?” “还真是啊!”野狐禅笑了起来,道,“唉,也不知那两个姑娘究竟看中了你哪一点,偏偏就非你不嫁,我野狐禅也算是英明神武,玉树林风,可是偏偏就没有谁看上我!竟然打了一辈子光棍!这个世界真不公平!”野狐禅感叹不已。 “前辈,你又取笑我!” “你还有被人取笑的机会,野狐禅我,连被人取笑的机会也没有!”野狐禅道,“其实,你要真想娶两位姑娘,也不是没有可能。只看你有没有本事做到了!” “我又能做什么?”李风云无精打采地问道。 “要娶老婆的又不是我,你不做些什么,难道要老人家我去做?我做也成,不过老婆要是被拐走了,可别怪野狐禅我,我可不介意满树梨花压海棠。哈哈哈哈!”野狐禅猛地一拍李风云的后背,“臭小子,精神点!去问问两位姑娘,究竟在不在意你娶两个老婆。如果你有本事说服她们两个,其余的事情就交给野狐禅我了!” “这……”李风云有些犹豫,“不太好开口啊!” “快去呀!”野狐禅朝李风云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还磨蹭什么?苏姑娘就在直走下去的第二个院子中,耶律姑娘就要靠你自己找了!” 虽然时值十月底,桂花早谢,但桂花树树的枝叶依旧翠碧如昔。 苏语侬站在一棵桂花树下,对着翠碧的桂花树怔怔地发呆。院中四周桥无一人,也不知是否是故意躲开了苏语侬,还是因为寺里的和尚做晚课的缘故。 看来,心情烦乱的并不只有李风云一人。 “语侬!”李风云走到苏语侬的身后,轻声喊道,不知为何,一路上他准备了无数的花言巧语,和无数的籍口,到了此时,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语侬的娇躯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只是道:“你来找奴家做什么,你该去找你的耶律姑娘才对!” 李风云挠了挠脑袋,答道:“都找,找完你我再去找她!” 苏语侬怒目而回首,猛地一跺脚,道:“那你就去找她,奴家才稀罕你找!”说罢转身就跑! 李风云慌了神,他也知道,此时无论如何不能让苏语侬跑掉,要不然,他与苏语侬之间可就真的完了。 一伸手,李风云一把拽住苏语侬的胳膊,急声道:“语侬,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我是喜欢你的!” “你放手啊!”苏语侬怒道,“阿拉知道,你不止喜欢奴家,你还喜欢如月姐姐,也喜欢鸿雁姐姐。所有漂亮的女人,你都喜欢,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见一个爱一个!你快放手!” “不,我不放手,我死也不放手!”李风云忽然大起胆子,上前一步,一把将苏语侬揽入怀中,不管不顾,紧紧搂住苏语侬。 苏语侬挣脱不开,小脸涨得通红,大声道:“你再不放手,阿拉可要用毒了!” “不放手,就算毒死我也不放手!”李风云大声说道,“如果你实在不同意,我不娶耶律姑娘好了!” 说着,双手紧紧箍住苏语侬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忽然一股冲动从小腹升起,一张大嘴紧紧堵住了苏语侬的樱桃小嘴。 苏语侬开始剧烈挣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挣扎越来越微弱,渐渐地眼光有些迷离,闭上了眼睛。 这一招还真是百试百灵,当初,杜如月就是被这一招搞定的,现在,又将苏语侬搞定。 那神情的一吻,往往比千百句甜言蜜语更有效。 两人沉湎其中,隐约间听到一声轻叹声。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慌忙分开,整理各自的衣衫。 脚步声停了下来,野狐禅探出头来,笑道:“弄好了没有!你这小子真行啊!” 苏语侬羞得满脸通红,狠狠跺了李风云一脚,捂住脸跑出了院子。李风云也尴尬不已。 野狐禅道:“臭小子,要想两全其美,光哄住一个可不成!刚才,我看见耶律姑娘哭着跑出了白马寺,你把人家怎么了?” “不好,刚才是耶律鸿雁!”李风云脸色大变,转身就往寺外跑,可是没跑出两步,又停住了脚步,满脸沮丧,道:“算了,刚才的话,刚才的事,她估计都已经听见了,看见了。这样也好,我已经答应过语侬,如果她不同意,我是不会再娶耶律姑娘的。” 第六百二十一章 劫色 正说话间,耶律明黑着脸冲了过,望见李风云,厉声喝道:“李风云,你这臭小子究竟对鸿雁说了些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呀?”李风云有些心虚。 耶律明面沉似水,喝道:“李风云,你给本尊听好了,你最好求神拜佛,希望鸿雁没事,要不然,本尊也许奈何不了你,但是杀入你定州境内,大杀一通,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风云听了,勃然变色,大声喝道:“你敢!”定州住着太多在他心目中十分重要的人物,公孙无忧,莫轻言,佘破财,花解语……损失一个,李风云也受不了。 耶律明连哼了两声,道:“你且看看本尊敢与不敢!”说罢,不管不顾,转身便走。 李风云呆了一呆,不知事情怎会演变成这般模样。 野狐禅拍了拍李风云的肩头,道:“别愣着了,赶快去找耶律姑娘,如果耶律姑娘真要出点什么事,那家伙疯起来,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知奔跑了多久,耶律鸿雁终于停了下来,回头望去,白马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究竟在哪里,耶律鸿雁自己也不清楚,总之,白马寺那个伤心之地,她是不愿意再回去了。定州,辽国,她同样也不想回去。 之前在白马寺中看到的一切,还一阵一阵刺痛着耶律鸿雁的心,他与她,紧紧相拥,亲吻的身影,如一把刀一般,时时在她的心口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李风云对苏语侬的那句承诺,又像是无数只虫子在噬咬着她。那一切都教她伤心欲绝。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在这一切还没有被耶律明点破以前,耶律鸿雁还可以漠视这一切,虽然心中隐隐作痛,却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忍受。但在白马寺提亲发生后,当一切被赤果果地被展现出来之后,感情便如惊涛骇浪,撕破天际,一浪高过一浪,再也难以抑制。 原本,耶律鸿雁去找苏语侬,是打算告诉苏语侬,她打算退出,她不想跟苏语侬争,不是因为她觉得争不过苏语侬,而是她不想因为这件事伤害到那个美丽可爱的女子。身为大辽皇族,耶律鸿雁也有着大辽皇族的骄傲与尊严。她也不想撕下她这最后的骄傲与尊严。 可是,偏偏就那么巧,偏偏就看到了那么一幕,听到了那一席话。 那一刹那,耶律鸿雁忽然发现,原本她以为她可以接受的东西,原来是如此难以承受,她不想伤害那个善良的姑娘,突然之间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深深地伤害了。 耶律鸿雁悄悄地退开了,但心中的痛楚却在一波一波冲击着她感情的堤坝,让她窒息,无法承受。那心中的剧痛让耶律鸿雁觉得她一刻也不能在这伤心之地多呆,只有离开这里,她才不会因此而崩溃,发狂。 甚至没有通知师父,耶律鸿雁哭着奔出了白马寺。 但是,跑出白马寺,心中的痛楚并未减少多少,反而随着时间不停的发酵,凝固,许多耶律鸿雁以前不愿承认的事实,一一闪现在脑海中,让这种痛楚愈发的深沉。 耶律鸿雁跑呀跑,渐渐地,她发现,在她坚强的外表之下,原来藏着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她甚至生出想法,想找一个没有人的荒僻之地隐居,远离人世间的烦恼,终其一生。 耶律鸿雁放声大哭,此时,似乎只有泪水才能稍稍减轻心中那难以忍受的剧痛。 “啧啧啧啧!”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小姑娘,夜深人静,你为何会一个人在这里哭泣呀?” 耶律鸿雁心中一惊,抬头望去,只见朦胧的月光下,一个削长的身影正站在她的身前。那人一袭白袍,三十来岁,相貌经过精心的修饰,显得格外的精致,手中捏着一把折扇。那折扇与寻常折扇的形制明显有些不同,显然是一件武林中人的武器。 这也对,虽然自从李守贞的叛乱被扑灭后,关内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大的干戈,但地面上的治安并不好,各处的蟊贼多如牛毛,即使是像洛阳这样的大城周围也不例外。若是没有点武功,又怎么敢在这荒郊野外走夜路? 耶律鸿雁心生警觉,连退了数步,抹尽了眼角的眼泪,警惕地望着对方:“你是谁?” “啧啧啧啧!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谁会让这般漂亮的姑娘如此伤心,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简直是暴殄天物。”那人没有回答,反而身影一飘,凑到了耶律鸿雁身前,伸出手来,想要抚摸耶律鸿雁犹如凝脂玉雕的脸庞。 “大胆!”耶律鸿雁怒喝道,心中却惊惧不已,看刚才此人的身形,武功远远在她之上,举止又这般轻浮,必定不怀什么好意。 “是啊,我的胆子真的不小,可谓是色胆包天!”那白衣男子又色咪咪地贴了过来,怪声怪气地道,“小娘子,看你哭得这么伤心,一定被哪个负心人给抛弃了!不用怕,且让本公子来好好安慰你。你放心,本公子最会安慰女人,会让你欲仙欲死,乐不知疲!” 说着一只手朝耶律鸿雁腰间搂了过来。 耶律鸿雁又惊又怒,朝腰间一探,却摸了一个空,这时她才想起她随身的腰刀竟然落在了白马寺,并未带出来。一惊之下,耶律鸿雁只得一掌斜切那白衣男子的手腕,又急身后撤。 那白衣男子哪肯放过她,耶律鸿雁的招数虽然精妙,但要分和谁比,这点招数根本不放在那白以男子的眼中。只见白衣男子的手腕不知怎么一滑,耶律鸿雁那切出的一掌丝毫不受力,暗叫一声不好,耶律鸿雁正要变招,已经来不及了,半边身子一麻,竟然扑到了那白衣男子的怀中。 原来,那白衣男子也不知使出了什么诡异招数,竟然已经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将耶律鸿雁硬生生地拉到了怀中。 “放开我!”耶律鸿雁又羞又怒,大声喝道,“你可知我是谁?你要赶动我一根手指头,必定教你粉身碎骨,挫骨扬灰!”想要挣扎,却发现内力竟然被那白衣男子禁锢,浑身上下使不出半点气力。 “叫吧,叫吧!叫得越大声,越激烈,本公子就越开心,越觉得有意思!”白衣男子嘎嘎怪笑着,手指轻触耶律鸿雁的脸庞,沾起一滴残存的泪水,放入嘴中,闭上眼睛,现出一丝迷恋的神情。 “啧啧啧啧!果然是极品,泪水也这般芬芳,别有一番滋味。相比之下,刘员外的女儿简直不入流。小娘子,遇到本公子是你的福分,我会好好地疼你,对于女人,本公子最了解了,一会儿过后,包你再不会想起那个负心的人儿,一生一世只想留住本公子身边!”白衣男子的话,越来越下流,肆无忌惮,“小娘子,不用拿你的身份来吓唬本公子,本公子谁都不怕!再说,这里四周无人,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第六百二十二章 魔头 “真的什么人都不怕?真的没什么关系吗?”正在此时,一声轻笑传了过来。 那白衣男子脸色一变,眼光立刻一厉,伸手“啪啪”点住耶律鸿雁的穴道,放开耶律鸿雁,满脸戒备,手中的精钢铁骨铁骨扇一抖,展了开来,现出一副牡丹美人图:“是哪一位朋友,山水好相逢,莫要坏了本公子的好事!” 只听“嘻嘻”又一声轻笑,一名青衣男子从阴暗处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背着一口宝剑,说不出的风姿绰绰,与他一比,那白衣男子原本精致的五观身形,就显得格外的粗俗,见不得人。 那青衣男子朝那白衣男子一拱手,笑道:“尹兄果然是好兴致,深更半夜竟然也有心思来这荒郊野外散步!要知道,夜路行多了,迟早会遇到鬼,尤其是这个人命不如一条狗的乱世。” 那白衣男子眼光一缩,喝道:“你是谁?你认得本公子?劝你少管闲事,莫要惹祸上身!本公子对女人百般疼爱,对男人却从来都手下不留情!” “哈哈哈哈!”对白衣男子的威胁,那青衣男子并不太在意,道:“花中飞狐尹其中,本座又怎会不知?本座只是不明白,尹其中,你也曾为契丹人效力,现在与辽人也是不清不楚,你怎么就敢对辽国的小郡主,耶律教主的关门弟子动手动脚,难道你真的是色心迷住了心窍,还是狗胆包住了天空?这般不知死活?” 原来那白衣男子正是江湖上臭名远扬的采花大盗花中飞狐尹其中。当初在耶律德光二伐中原之时,阳城大战之前,他跟随在耶律天德的军中,曾经与李风云见过一面,在玉面狐狸玉堂春手下吃了不小的亏。此人也是一名一流高手,武功比之玉堂春略高出一丝。 听了那青衣男子的话,尹其中惊疑不已,回头看了耶律鸿雁一眼,果然觉得有几分面熟。当初在契丹之时,他也曾远远见过耶律鸿雁一面,只不过那时耶律鸿雁穿的是契丹服饰,而现在耶律鸿雁却穿的是汉家服饰,他自然没有认出来。要不然,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向耶律鸿雁伸出狗爪。 尹其中的脸色青白不定,心中暗暗叫苦。 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耶律鸿雁想不得罪也已经得罪了,得罪耶律鸿雁他倒不是很害怕,听说耶律鸿雁的爷爷耶律安端因为得罪了辽国皇帝而发配到了边疆。得罪一个过了气的小郡主,他还不太在意。他担心的是魔教教主耶律明,这个老魔头心狠手辣,又极为护短,如若听说他的关门女弟子被他尹其中欺负了,还不知会怎么对付他尹其中。 想到这里,尹其中眼中现出了狠毒之色。 既然得罪了,就干脆得罪到底吧!只要杀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小白脸,再杀了那个小郡主灭口,谁还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在杀小郡主之前,还可一快活快活! 尹其中心意已决,望向那青衣男子的目光分外狠毒,狞笑一声,白影一闪,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地向那青衣男子欺身而去。精钢铁骨扇直向那青衣男子扫去。 “唉!”青衣男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般不知死活,真不明白你是怎么能活到今日!”精钢铁骨扇扫过青衣男子的身体,那青衣男子的身影竟然凭空淡去,消失在夜空之中。 尹其中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才看出此人的武功远非他所能比,尹其中大惧,立刻心生退意,拔腿朝远处逃去。 就在这时,尹其中耳边传来一声轻叹,一个声音道:“本座在这里,你逃得了么?”紧接着,浑身上下数道大穴一阵酸麻,内力全消,“砰”的一声硬生生砸在了地上。 青衣男子的身影现了出来,就站在尹其中的身边。 “大侠饶命!在下在也不敢了!”尹其中魂飞天外,大声求饶。 轻蔑地扫了尹其中一眼,青衣男子道:“若不是正是用人之际,本座岂会容你?再给你一活命的机会,归顺本座,或者死亡!” “我归顺大侠,我归顺大侠,死心塌地地为大侠做事!大侠要我向东,我绝不向西;大侠要我抓鸡,我绝不撵狗!”尹其中大喜,连连表示忠心,哪还有半点一流宗师的风范? “谅你也不敢!”青衣男子轻哼了一声,衣袖一挥,尹其中只觉浑身又一阵酸麻,被封住的几道大穴已经被解开,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低头弓背站在了青衣男子的身前,不敢有半点放肆的举动。 “虽说你已经归顺了本座,可是本座并不相信你!”青衣男子道。 尹其中背后发凉,急忙道:“属下可以对天发誓,此生此世都效忠主人,绝不存半点异心,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万刃穿身而死!” 青衣男子呵呵笑了两声,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尹其中,道:“自古人心最不可靠,又何况是誓言?本座不相信什么誓言,更相信这枚三尸醒脑丸,吞下它,本座就认为你诚心诚意地归顺了本座。要不然,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难逃一死!” 尹其中毫不迟疑,接过那丹药,一口吞到肚中。 那青衣男子点了点头,道:“不错,审时度势,倒是识得时务!你是个机灵人,也算是一个豪杰。你不用怕,只要你忠心为本座办事,这三尸醒脑丸的解药,本座每年都会给你。如若你有异心,哼哼,一年之后,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到时候,可别说本座没有给你机会!” 尹其中脸色发白,不敢说话。 那青衣男子顿了顿,又接着道:“你不用想着找人配置解药,本座也不瞒你,此三尸醒脑丸乃是毒霸欧阳峥所研制出来的,即便是欧阳峥本人,也被本座用此丹药控制,配置不出解药,更不要说是他人。你若不信,大可去寻欧阳峥,问上一问。 以后,你就算是本座的人,记住本座的名字,本座叫冷雨轩。” 此人正是十九。 尹其中听了,脸色更是苍白,急忙再次表白心迹。 “还有一件事,”十九拍了拍尹其中的肩膀,声音缓了过来,笑嘻嘻地道,“还要请尹兄帮忙!” “不,不知是,是什么事,请主人示下,属,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尹其中感觉有些不妙,结结巴巴地道。 第六百二十三章 邪恶 “很简单!”十九面带微笑,仿佛人畜无害,“本座的一位朋友,对尹兄的行径十分看不惯。而且,尹兄得罪了耶律郡主,怎么说也该有所表示吧?所以,本座的那位朋友,希望尹兄能够痛改前非。” “属,属下一定做到……” “光答应没有用!”十九打断了尹其中的话,“本座要看到诚意,实实在在的诚意!”十九的话忽然冷了下来,“怎么样,尹兄,你是打算自己动手,还是要本座亲自为你动手?” 尹其中终于明白了十九的意思,眼中现出一股绝望与怨毒,犹豫了一下,道:“让,让属下自己来吧,不敢劳动主人。”说罢,哆哆嗦嗦地从腰间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迟疑再三,终于下了狠心,只见刀光一闪,血流如注,一大坨肉从跨间跌落在地。 “不错不错!”十九赞道,“色乃刮骨钢刀,本座也是为你好。尹兄知错能改,当断即断,实属不易,去此恶物,尹兄前程不可限量,本座很看好你。” 说罢,不理疼得直冒汗的尹其中,走到耶律鸿雁的面前,道:“耶律郡主,不知这样的赔罪,郡主可满意否?” 耶律鸿雁虽然见惯了生死,但见十九这般的心狠手辣,也不觉怵然。想要说话,却奈何穴道被尹其中封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心知此人对自己也未必存有什么好心,耶律鸿雁索性闭目不语。 “郡主既然不肯说话,那冷某就当是郡主对冷某所做的事情很满意,那么,郡主与尹其中之间那点小小的误会就此一笔勾消了吧!”十九假做不知耶律鸿雁被封住穴道的事实,“不过,冷某既然为郡主做了这些事情,郡主是不是也该回报在下一二?”十九满脸堆笑,从怀中又取出一枚丹药。 看到这枚丹药,耶律鸿雁立刻现出惊惧之色,如果她没猜错,这枚丹药应该就是十九刚才逼尹其中服下的三尸醒脑丸,刚才十九对尹其中所说的话,她可是一一听在耳中,不用想,就知道这三尸醒脑丸的恶毒之处。 “不错,郡主猜得没错,这正是三尸醒脑丸!”十九眯了一下眼睛,不缓不急地道,“你瞧,雨轩的出身远不如郡主这般显赫,身后更没有像魔教教主这样的高手可以依靠,所以,才不得不采用一些下三流的手段来保证在下的利益。 说起来,这三尸醒脑丸配置不易,价格也不菲,还对服用者修为的提升有不小的好处。一般人,雨轩是绝对舍不得给他们服用的。不过,郡主不同,这三尸醒脑丸倒也配得上郡主的身份。 雨轩所求不多,知道郡主与李风云的关系不一般,只希望郡主能呆在李风云身边,告诉在下李风云和定州发生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偶尔顺便帮在下做一些小事情。 当然,郡主完全可以不答应,不过,一年之后,郡主去了黄泉,在照镜子之时,面对那张被自己撕碎的脸,可千万别不认得是自己。 如果是那样,郡主这般的花容月貌,实在是太可惜了!” 说着,十九托住耶律鸿雁的腮帮子,摁住她的人中,强行撬开耶律鸿雁的嘴,将三尸醒脑丸喂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十九拍了拍手,笑道:“还有一件事,还请郡主帮忙。今夜发生的这一切,还希望郡主莫要跟耶律教主提及,要不然,你我两家原本良好的合作如果因为这件事翻脸,就实在是太不好了! 当然,郡主一定要说,雨轩也没办法阻拦,不过,凭在下现在的本事,只怕耶律教主想要奈何在下,也是很难的一件事!” 说罢,袖子一挥,耶律鸿雁身体一震,被尹其中封住的穴道尽数解开。 “我跟你拼了!”耶律鸿雁发觉自己又能活动自如,立刻揉声一掌,直劈向十九。 十九早有防备,伸手一把抓住耶律鸿雁的手腕,顺手一扭,将其扭到身后,笑嘻嘻地道:“郡主何必如此激动?如果郡主不愿,早该开口说便是,在下绝不会勉强。如今木已成舟,后悔只怕是晚了!” “杀了我吧!我是不会为你做事的!”耶律鸿雁深知十九武功深不可测,她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顿时心如死灰,泪如雨下。 十九呵呵一笑,道:“郡主何必这么急?离毒发尚有一年的时间,可以让郡主好好的考虑,如若郡主真的不愿与在下合作,到时再自尽也不迟。 不过,在下以为,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说不定到时候,郡主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准!” 说罢,十九放开耶律鸿雁,带这尹其中飘然离去。 耶律鸿雁跪倒在地上,双手捂脸,放声大哭。 才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坍塌了,短短不到小半个时辰,她见到了这世上她以前难以想象的邪恶与丑陋。先是尹其中,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向她诠释了人心的邪恶。接着那个恶魔出现了,相比之下,尹其中简直纯洁得像一名君子。那恶魔用最无耻最下流的手段对付她,而她偏偏却没有半点能力反抗。 在这个时刻,他应该出现,可是他却没有出现,也许此刻,他正和她在一起,花前月下,笑语盈盈,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与受到的苦难,这怎能不让她伤心落泪,痛彻心扉? 不晓得过了多久,一名女子来到了耶律鸿雁身边,低声问道:“这位姑娘,你遇到了什么事?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哭泣?” 耶律鸿雁茫然地抬起了头,只见一名宫装清丽女子正蹲在她的身边,背后背着一口青皮的宝剑。 “我叫刘若水!”那女子朝着耶律鸿雁笑了一笑,“姑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这深更半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耶律鸿雁呆呆地望这那女子,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耶律鸿雁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 第六百二十四章 兄妹 “这样做,对耶律姑娘是不是太残忍了点?”刘若水问道。 树林中影影绰绰,更显得十分晦暗。 “耶律鸿雁怎么样?”十九淡淡地问道。 “染了风寒,昏睡了三天,即使醒过来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过不要紧,再过些天就该慢慢地好起来!”刘若水有些不安,“也许,我们不该将她拉进来,她本来便与我们的事无关!” 十九呵呵冷笑了数声:“我的好妹妹,这天下哪有无关的人?当初你我兄妹落难之时,又有谁可怜过我们?杜重威把我带走,只是为了把我变成一把刀,为他做那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如果做得干净利落,他立刻就会动手除掉我。只是他没想到,我会从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挣脱出来,背叛了他罢了! 而你,当初永固宫将你掳走又怀有什么好心思?还不是看中了你的资质与姿色?如若不是那年我出任务,正巧遇到了你,认出了你,只怕你仍在姓陆的那个王八蛋手中受尽蹂躏。那时,谁说过永固宫主残忍。 好妹妹,别心软。这个世界,原本就容不下那些美好的事物。那些看上去很美的东西,也只是看上去漂亮罢了。” 刘若水低下了头,那段往事不堪回首。当初若不是十九暗中出手,成功刺杀了那个姓陆的节度使,她恐怕还在那变态手中苦熬,也许早已经被折磨死了。如果不是十九暗中出手帮忙,并提供资源,她的武功又怎么可能短时间内突飞猛进,落入永固宫主的眼中,被破格纳入内门? “什么永固宫主,为了笼络那些权贵,为了复国,不惜将你推入火坑,那时她可怜过你,想过这事本与我们无关。”十九的话充满愤怒,“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者拥有一切,弱者失去一切,包括它自己。”一股激愤之气上涌,十九一时压制不住,“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大哥,你不要太激动,要稳住情绪!”刘若水满脸关切之色,急声道,“你修习那门功法,可不能牵动七情六欲,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不能扔下我不管!” 十九深吸了一口,稳定了一下波荡的情绪,掏出手巾,擦干嘴边的血渍,笑了笑,道:“好妹妹,你放心,哥哥没有那么容易死。那个该死的薛霸,果然不安好心,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没有告诉我!好在你为哥哥探来了这功法的禁忌,又偷偷誊写了一份正宗的《太上忘情诀》,要不然,我哪会有这么快点燃心灯? 嘿嘿,若水,你确定李天尧那小子没有得到他《太上忘情诀》?” 刘若水答道:“当然没有,永固宫主对他十分不待见,若不是因为他是李守贞的儿子,只怕会一掌将他毙杀,又怎会将《太上忘情诀》传给他?” 十九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少了一个对手,光靠修炼七绝玄功,是不可能踏入绝世高手的境界的。相比太上忘情诀,七绝玄功少太多的东西,方法也太过偏激,已经走入歧途。薛霸近九十年都没能踏入绝世高手境界,不是没有原因的。 好在我改得及时。” 刘若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其实太上忘情诀也不是什么好功法,不练也罢!” 十九苦笑一声,道:“的确,太上忘情诀缺陷太大,只是哥哥已经回不了头了。杜如月那贱人不是也一样练了这功法么? 况且,你我兄妹想要出人头地,没有一些非常手段是不成的。 好妹妹,对别人千万不要心软。你只要想想,假若有一天,我们事败,那些人会对我们心软么? 哼哼,前几天,耶律明还来找过我,向我讨要《七绝玄功》。” “啊?”刘若水华容失色,“他……你怎么办的?” 十九冷笑了数声,道:“自然是给他了!谁叫他赤练崖人多势众,他耶律明又武功高强呢?当然,我也没有全给,漏掉一些口诀,是自然而然的事。他若有胆,直管去练,不怕他不走火入魔。” 刘若水想了想,道:“像耶律明这样的高手,觊觎你手中的《七绝玄功》,恐怕不是想练它吧。而且,以耶律明的眼光,也不可能看不出你给他的口诀有遗漏。” 十九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耶律明觊觎《七绝玄功》,当然不会自己练,他不过想从这套功法中寻找一些借鉴,以突破绝世高手境界罢了。不过,他不练,就不见得不会给其他的人练。 以耶律明的眼光,当然看得出我给他的口诀有遗漏。可是我一口咬定薛霸所传的口诀原本如此,他又有什么办法?想多得一些口诀,就得拿实实在在的利益来换! 耶律明如此待我,我报复在他的徒弟身上,不算过份吧?” 刘若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我哥哥,你所做的事,我自然是支持你的。”顿了顿,又低声道:“其实,杜姑娘也挺可怜的……” “不要提她!不知自爱的贱女人,亏我当初对他还痴心一片!她竟然私通李风云那王八蛋,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来,连女儿都为他生了(注1),我当初还真是瞎了眼!”提到杜如月,十九又一阵情绪不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刘若水慌了,忙道:“不说她了,哥哥,你要保重自己。这次离别后,你打算做什么?” 十九笑了笑,答道:“好妹妹,别担心,哥哥心中有分寸。这次离别后,不知几时才能再相见。哥哥要去筹集那四百多万两银子,我要辅佐的这位主公,现在还太穷,出不起这四百多万两银子,不过不要紧,我已经从耶律明手中弄来了数十万两银子,加上一些积蓄,再去打劫几家巨富之家,要凑足那些银子,应该不是难事。” 刘若水迟疑了一下,问道:“哥哥,那人真的靠谱么?” “呵呵!”十九笑着答道,“你放心,哥哥的眼光不会错。此人现在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可是日后必成大事。我跟他已经约定好了,日后他大事若成,南绍大理国便是你我落脚的去处。大理段家,我已经埋好一切,只等引爆。到时,有他的支持,谁说我兄妹俩就不能成为坐拥一地的土皇帝? 最重要的,是要看住李风云。此人的变数不小,连我也难把握!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不在此时在他身边埋入几颗钉子,以后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了。耶律鸿雁就是这钉子之一,所以一定要看好了她,千万别让她出什么意外。日后慢慢劝说她回定州。” “嗯!”刘若水点了点头,心头不觉生出几分悲哀,难道这世上真的容不下那些美好的事情吗? 注1:杜如月为李风云生下女儿的事情,只是为下一部小说留下的伏笔,本书不会详细描写。(下本书写还是不写,取决于这本书的情况。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也许很久以后心血来潮会动笔。) 第六百二十五章 分道扬镳(1) 一连在白马寺、洛阳四周寻找了数天,依然不见耶律鸿雁,耶律明的脸愈发黑,再见李风云就从未用正眼瞧过他。不过,由于要回辽国筹措参加金镶玉玺争夺的钱财,耶律明只得将寻找耶律鸿雁的事交给了他的弟子萧丹,自己匆匆赶回辽国。 了然大师也代表少林寺表示会帮忙寻找耶律鸿雁,这几日洛阳附近几乎被翻了一个遍,但是奇怪的是,却找不到耶律鸿雁的半点踪迹。 苏语侬对耶律鸿雁的离走充满内疚,她总认为耶律鸿雁的突然离开,是因为她的原因。李风云也撒出所带的所有亲兵,命令洛阳风云镖局全力找寻耶律鸿雁的下落,却也是空手归。耶律鸿雁就像是一滴水一般,就这么消散在空中,无影无踪,这让李风云更感到颇为的不安。 但想来耶律鸿雁好歹也是二流高手,人也挺精明,虽然实力不如她的境界,但在武林中也算是高手了,只要不招惹那些武功比她高的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她还有一位鼎鼎又名的师父,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又怎敢轻易得罪这位小郡主? 之所以找不到耶律鸿雁,无非是因为耶律鸿雁躲起来不愿见大家。在这乱世之中,一个人存心要躲起来,想要找到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耶律鸿雁还略通易容之术。 不过,定州也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虽然有公孙无忧,但是自从那此大整顿后,军中很多人对公孙无忧有很大的意见,他若不在定州镇住,公孙无忧会麻烦很多。这也难怪,公孙无忧来风云卫后,风云卫没有进行过大的战事。在崇尚军功的风云卫,没有显著的军功,是震慑不住那些骄兵悍将的。 留下几名亲卫继续寻找耶律鸿雁,李风云与苏语侬带这两名亲兵离开了洛阳,向北渡过黄河,朝定州方向而去。 才渡过黄河没多久,便听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十多个人拍马追了上,其中一人冲着李风云等一行人大声喊道:“前面可是李风云李兄,且等一等小弟。” 李风云好奇,勒住马匹。 不多时,那十多人追了上来,李风云一瞧,还真认识,其中一位是郭荣,郭威的养子,也是他的內侄,郭荣夫人郭柴氏的侄子,一位是赵匡义,还有一位是李风云当年在武当山救下的那位穷书生,王审琦。李风云曾见过王审琦数次,但都没有深谈,这几年历练下来,王审琦早已经不是那个被一个泼辣小姐就逼入水中的穷酸书生了,气息手敛,举手投足之间显出一股儒将风范,刚才说话的正是王审琦。 这三人,都是郭威军中的重将,除了王审琦,郭荣与赵匡义都当年李风云在忻州之时认识的,熟得很。 几人寒暄了一番,郭荣指着远处的一座茶寮道:“李兄,不如我们去那边坐坐?” 这几人显然是特意来找李风云,必定有机密之事要谈。所谓去茶寮,只不过找一个地方好说话罢了。 这一点,李风云当然明白,点了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那座茶寮不过是个草棚子,只有三两张桌子,战乱才停歇没多久,民间尚十分疾苦。众人也不太在意,郭荣的一名侍卫,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那茶寮的老板,大声道:“上几壶好茶,要好水!不叫你,不许过来。这地方算是我们包了,不许再营业。这银子算是赏你的!” 那老板又惊又喜,收起银子,连连称是,连忙上了几壶好茶,便挂上“东家有事,暂不开张”的牌子,躲到一边去了。 李风云、郭荣、赵匡义、王审琦四人占据了一张桌子,苏语侬和风云卫的两名侍卫占据了另一张桌子,另外四名郭荣所带的侍卫占据了另一张桌子。剩下的八名侍卫,装作照顾战马的样子,将整个茶寮护在中间。 “郭兄,赵兄,王兄,三位今日在此遇上李某,该不是碰巧?”李风云端起茶碗,问道。 “是碰巧,也不算是碰巧!”郭威笑了笑,答道,“兄弟几个正巧有公干,路过此地,恰巧听说李兄来了洛阳,便索性在此多停留了几日,当初在邺城一别,不知不觉已经快两年了。” “是啊,两年了,李兄风采更胜当初,只是这中原,还是当日的中原,教人不胜唏嘘!”赵匡义接口道,试探李风云。 李风云假做不知,笑道:“还是当日的中原么,我觉着变了不少,至少当初可没有这座茶寮。” 赵匡义呵呵笑了两声,道:“的确变了一些,只是变得更好,还是变得更糟,还很难说!想当初,忻州大捷之后,你我兄弟在忻州城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何等的意气风发?李兄,你是有雄才大略之人,对如今之天下,你现在是怎么看的?” 赵匡胤没有来虚的,直接将话题转入正题。 李风云呵呵笑道:“还能怎么看?河东有刘崇刘大将军坐拥河东,郭将军新近又坐守魏博,大汉江山固若金汤,胡马再难南顾。”赵匡义等人没有透漏他们的真实想法,李风云当然不肯先透漏自己真实的想法。当初几人虽然意气相投,但毕竟现在不是当初,李风云也不是那时的莽撞小子,自然知道人心隔肚皮的道理,所以只是拿虚话敷衍住他们三人。 郭荣皱了皱眉,放下茶碗,望了赵匡义一眼,道:“李兄,我们此次来找你,当然不会只是想见见你。开封城中的那一位,兄弟看着觉得怎么也不像是一位明主,倒有些复履后晋末帝之嫌。兄弟就想问一句,李兄你是怎么看的。如果你总说那些没由头的话,那也就算了,这一趟,只当是兄弟没来。” 相比起赵匡义,郭荣显然没那么多弯弯曲曲的鬼心眼。 也许是觉得郭荣的话说得太不客气,王审琦补充道:“郭兄的意思是,如今陛下年幼,但是似乎驾驭不了群臣,而且陛下疑心颇重。臣强主弱,陛下与臣子相疑,可不是一件好事,朝中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巨变。 不管是为了大汉,还是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危打算,不能不早做预防。不知李兄是怎么看的?” 第六百二十五章 分道扬镳(2) 李风云明白过来,这三人此时找他,是摸不清他对大汉的真实态度。很显然,郭威对刘承祐已经很不满,随时都有可能找一个借口起兵造反。只是郭威拿不定李风云是否真的忠于当今的朝廷,所以一直没有行动。 郭威有此想法也是难怪他,李风云在开封的探子早已经探知一些消息。 郭威平定李守贞河中、凤翔、永兴三镇之后,皇帝刘承祐拜他为魏博节度使,将黄河以北的防御重任交给了他。邺城也就成了郭威的驻地,河北一旦有情况,无论是辽军南下,突破李风云部的防线,还是李风云部起了叛乱,郭威都将直面北方的进攻。 但是河北之地,经过这历年来的战乱,早已经是贫困不堪,郭威所率兵马的粮草,全靠黄河以南支应。而刘承祐显然对郭威芥蒂颇深,有防备之意,从黄河以南发送过来的粮饷,很少足额足饷,弄得郭军将士怨声载道。 不止如此,刘承祐还借此机会,不顾史弘肇的反对,将郭威的枢密使拿掉,这就意味着郭威从此只能算做一地的诸侯,再不能过问朝廷中的事情。郭威为了安住刘承祐之心,临去邺城就任之行前,对刘承祐奏道:“苏逢吉、史弘肇都是先皇的旧臣,都很尽忠为国,希望陛下推心任用,必当无事。边疆之事臣一定尽忠报效,不负陛下重托。” 当初郭威出镇邺城,就是否该免去其枢密使之职,苏逢吉便与史弘肇当朝激辩。打架打仗史弘肇当然不怕苏逢吉,可是论嘴巴上的本事,他却不是苏逢吉的对手,因此,郭威没能保住枢密使之职。所以,郭威对刘承祐说的那番话,看似中允,其实细细品味,其中很又酸楚之意。要不然,他为何不提别人,偏偏就只提了苏逢吉、史弘肇两人。 要知道,郭威与史弘肇在朝中算是最合得来,但与杨颁、苏逢吉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他没有提杨颁。至于将苏逢吉带上,纯粹是无奈,因为他总不能说因为苏逢吉不许他当宰相就将苏逢吉说得一文不值吧!其实,当时郭威想说的恐怕是:“史弘肇忠臣,内事可托史弘肇,外事就托给我吧! 刘承祐不知怎么,当时便拉住郭威的手,说了一通不知所谓的话:“朕昨夜夜里做了一个梦,梦中见你变成了驴,驮着朕升了天。可是等我下来后,你又变成了龙,离开朕向南而去了。” 刘承祐似乎也另有深意,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说:“郭爱卿啊,你当初有从龙之功,又平息了三镇之乱,朕很感激你。不过,我现在坐稳了皇帝位子,又十分担心,担心你起兵造朕的反。所以呢,你最好老老实实,自废武功!”其中警告之意,十分之浓烈。 对郭威疑忌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刘知远驾崩之前,苏逢吉、史弘肇、杨颁、郭威、冯道、李风云等人乃是托孤重臣,李风云姑且不论,冯道根本不太管事,好人我自为之。苏逢吉虽然有才,但此人贪财,而且心眼很小,又与史弘肇、杨颁、郭威等人不和。而偏偏少主刘承祐威望不能服众,被行伍出身史弘肇、杨颁死死地压制住,心中也是恨意暗生。于是小皇帝刘承祐连同他的心腹李业,与苏逢吉一拍即合,暗中联合起来对付史弘肇、杨颁、郭威等人。 大汉开国才不到两年,但朝中早已经是风起云涌,处处波诡云谲。双方几乎成为不共戴天的仇雠。 如此情况下,郭威若是没有反意,那才是奇怪了。 李风云暗叹一口气,两年前,他离开邺城之时,郭威曾亲自追了出来,叮嘱他不要起反心,为祸中原,谁料到才两年不到的时间,如今被逼得要造反的不是他李风云,反而是郭威。人生在世,这际遇真是千奇百怪,人心也变得太快了些。 不过,这也表示刘承祐的确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竟然能将郭威这样原本的忠臣逼得要造反。 测探李风云的态度,郭威不宜出马,而且郭威出马,引起周围的动静必定不小,必然会引起刘承祐的注意。所以,郭威才会派郭荣、赵匡义还有王审琦来与李风云见面。 这其中,人员的选择也很巧妙,郭荣可以代表郭威的意见和态度,赵匡义精于算计,而王审琦是李风云的故旧,万一闹得不愉快,还可以通过王审琦挽回局面。 想了想,李风云道:“我风云卫自出世以来,历经大小数十战,除了剿灭那些为祸乡邻、恶贯满盈的贼匪和窃天大盗,刀口从不对准中原人。过去不曾,现在不曾,希望将来也不会!只是,如果有谁想要打我风云卫的主意,就请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风云卫轻易不会惹人,但也不容他人来招惹我风云卫。” 李风云说这话也并非无的放矢,最近这一年多来,定州、风云卫查出数十起案子,都是各方势力向定州、易州、深州渗透,获取消息,甚至策动风云卫的将领士卒背叛风云卫。这其中很大一块就是由郭威军中派来的。趁着这机会,李风云提点一下。 聪明人说话,有时候说了很多,但其实什么也没说。有时候没说多少,但字字玑珠,耐人寻味。 郭荣、赵匡义、王审琦哪一个又不是聪明人,李风云话中的意思又怎么能听不出来?他是不打算管郭威与刘承祐之间的事,也就是说,如果郭威造反,李风云乐得隔岸观火。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郭荣点头道:“这件事兄弟会禀明父帅,至于李兄提到的那些误会,父帅也会严格控制部属,避免这种让双方都不快的事情再次发生!” 赵匡义笑了笑,道:“郭兄代表大帅给了李兄一个保证,不知李兄能否也给大帅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李风云一怔,风云卫虽然在魏博也设有风云镖局,但仅限于搜集消息,并未做过对郭威部不利的举动。 (抱歉,突然发现,脑筋短路了,很多地方都将易州与涿州弄混了,李风云控制的应该是易州,而不是涿州,涿州属于燕云十六州,是辽国的地盘。) 第六百二十五章 分道扬镳(3) 赵匡义笑道:“魏博之地,经过数次战火,黎民百姓已经是十不存一,近来,有不少百姓携儿携女逃往李兄的地方,这样似乎也不太好吧!” 李风云脸色一沉,问道:“赵兄的意思是,要李某将这些奄奄一息的百姓再赶回去?” “赵兄不是这个意思!”王审琦见李风云脸色不善,急忙做和事老。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李风云嗔目道,“我李风云敬佩郭帅,是敬佩他的为人,敬佩他为国为民。赵兄,你们若真的能将魏博之地治理好,让百姓不受贼匪侵扰,不饿死,不冻死,试问那些老百姓谁会背井离乡,冒着被强盗抢劫的危险,冒着随时都可能倒闭途中的危险,来我定州边荒之地?” 赵匡义有些惊讶,不过是些蚁民,李风云何至于这般愤怒?不过,他也有些挂不住,反驳道:“若不是你定州给流民发粮食、发种子,提供耕牛与耕具,那些奸民怎会去你定州?” 李风云冷声道:“这些事,既然我定州可以做,为何你们就不能做?只要你们能给那些灾民一点希望,他们就能活下去。给流民发粮食、发种子,提供耕牛与耕具,不是为官者该做的事吗?不然,百姓还要官做什么?” 赵匡义哼了一声道:“你义武军有陛下的照顾,当然是有钱,财大气粗。我魏博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怎么能与你义武军相比?” “胡说!”李风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郭帅有没有钱,李某不知道,但是三镇平乱之后,魏博军得了多少金银,难道李某不知道么?哼哼,有钱打内战,却无钱救灾民。我看不出,就算郭帅夺得了天下,又有什么不同!”李风云身为风云卫之首,又是一流顶尖的高手,发起怒来,自然有一股慑人的威势。 “李兄莫要生气,大帅其实为了民生想了不少的办法,头发都愁白了!”王审琦急忙打圆场道。 李风云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份,天下诸侯莫不如此,相比起来,郭威还算是不错的,至少他没有过分地盘剥地方。没有说什么话,李风云坐了下来,心中只觉的悲哀。 赵匡义被李风云噎得满脸通红,心中自然恼怒异常,不服气地道:“百姓外流的事情暂且放下,李兄,你放出平等之说这种歪理邪说,扰乱民心纲常,搅乱君臣之纲,父子之礼,夫妻之义,魏博境内人心,动摇国之根本。 你在你定州境内胡闹也就罢了,如今却影响到我魏博境内,教唆刁民造反,白莲匪教作乱,弄得民不聊生,一夜三惊,又当如何说?” “赵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风云脸色一沉,心中大惊,白莲教潜伏了数十年后,趁着中原大乱,在中原四处作乱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但也只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况且在定州、易州、深州境内,风云卫对白莲教的打压十分严格,因此没有闹出什么事来。所以,李风云还真没有将这当成一回事。 如今听赵匡义竟然要将白莲教与风云卫联系起来,将这口黑锅扣到定州的头上,隐隐中指责李风云唆使白莲教作乱,是白莲教的靠山与后台。这个大帽子,李风云可担当不起。 “白莲教之乱,不是始于今日。你去打听打听,定州可有白莲教做乱?白莲教敢在我定州境内做乱,老子二话不说,立刻带兵砍得他鸡犬不留。这黑锅可扣不到我李风云身上。 至于‘平等之说’,乃是起源于我老师枯竹翁《平等论》一文,我是他的学生,承继他的学说有什么不对?我老师集儒、道两家之大成,博学多才、学贯古今,在天下士林中享有盛誉,谁敢说我老师的绝学是歪理邪说? 赵老二,我看你是读死书读糊涂了吧!” 李风云开口见血,出口伤人,直接将《平等论》扔给了枯竹翁,仗着枯竹翁偌大的名声碾压赵匡义,反正枯竹翁已经过世多年,他李风云又是枯竹翁认可的唯一学生,他说是,谁个又能说不是? 赵匡义气得满脸通红,明明知道李风云满口胡柴,偏偏又无法驳斥,驳斥李风云,就是驳斥枯竹翁,谁叫李风云是枯竹翁的学生呢?传扬出去,一个狂妄自大、不敬先贤的名声砸下来,他赵匡义在儒林中的声誉可就全毁了。他这么多年千方百计笼络仕子乡绅的心血就付之东流了。 “你,你,你……”能言善辩的赵匡义一时竟然被憋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抖袖道,“道不同,不相与谋!”这句话近乎决裂。 郭荣见状,道:“好了,赵贤弟,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坏了兄弟间的情义,弄得生分起来?留园经筵数十天都没有争明白的事情,又岂是几句话说得清楚的?今日相聚,只谈情谊,不论其他。李兄,郭荣以茶代酒,先敬李兄一杯!”说罢一扬脖,将一碗茶水喝尽。他已经探知道李风云对郭威起兵的态度,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其他的事情与李风云闹翻,得不偿失。 李风云微微一笑,也随郭荣干了一碗。 不谈那些敏感的话题,四人之间的氛围立刻缓和下来。赵匡义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又接连说了几个笑话和军营中的趣事,让气氛更是活跃了不少。 四人说说笑笑,又取了些干粮肉干,凑着炉火烤来吃,竟然一连说了两三个时辰,看看天色将晚,郭荣等人这才告辞离去。 临别之际,王审琦悄悄拉住李风云,低声道:“李兄,当年的救命知遇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如今你我各为其道,日后这样的见面恐怕也不多了。在下有几句话,想说与李兄听,不知李兄听得听不得?” 李风云有些奇怪,笑道:“你我兄弟,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王审琦压低声音道:“李兄,且听王某一声劝,那平等之说,以后不提也罢。一个人再有本事,也难与整个天下为敌。不论那平等之说正确与否,不过此说已经触及太多人的利害。士绅乃国之根本,当所有的士绅都说是错的时候,李兄就算不同意,也应当闭口不言,明哲保身!” 李风云听得出来,王审琦说的是肺腑之言,并非是存心试探,心中不觉一暖,有些感动。点了点头,李风云道:“知道了,多谢王兄提醒!” 王审琦暗叹了一口气,从李风云的眼光中,他看得出来,李风云根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可惜了一员盖世虎将,只怕是会化作了一颗划破星空,璀璨一时的流星,转瞬即逝。自知多说无用,王审琦拱手告辞。 第六百二十六章 新的一年(1) “李风云真是这么说的?”听完郭荣、赵匡义、王审琦的回禀,郭威面无表情。 低头沉思了许久,郭威抬起头来,叹了口气道:“李风云说得不错,无钱赈济灾民,却有钱打内战。我军若是真的起兵,这恐怕就是天下人对我郭家军的看法。看来是我们操之过急了!起兵之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荣儿,匡义,你们去合计一下,赈济魏博境内的灾民,究竟需要多少银子?挤出一些银子,能救几个就是几个吧! 还有,魏博境内的那些土匪草寇,也该清剿清剿了,能招安的便招安,不能招安的,一率剿灭。对于那些白莲教余孽,不必再与他们遮遮掩掩,遣送出魏博境内,如若再敢在魏博境内闹事,格杀勿论!” 赵匡义惊讶道:“大帅,时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正是起兵最好的时候了!若是等刘承祐掌握住了朝政,收拾了人心,那时可就晚了!” “年轻人,沉住气!”郭威摇摇头,答道,“现在的时机不算最好。如果陛下真的有本事治理好这天下,我郭威做一世的忠臣又有何妨?只可惜,那孩子只怕……民心,民心可不止是士绅的心!”说到此处,郭威轻轻地叹了口气。 赵匡义正要说话,却被身旁的哥哥赵匡胤拉了一把,赵匡胤低声道:“大帅自有决断,你着急什么?” 李风云也没有想到,他一时怒急脱口说出的几句话,竟然让郭威暂时熄了起兵造反的心思。 离开了帅帐,赵匡胤将赵匡义拉到一边,沉着脸问道:“匡义,你带入府中的那位姑娘是谁?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会这般不检点?” 赵匡义一愕,随即笑道:“哥哥你误会我了,我怎会是不知轻重的人?那位姑娘的来历可不凡,奇货可居呀!是哪一位千叮万嘱交代要好好照顾的。以后对付李风云,也许用得上。” 赵匡胤目光一黯,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又朝北方望去,轻声道:“真的有朝一日,你我要对阵疆场么?真让人伤悲啊!” “也让人期待、兴奋!”赵匡义眼中闪烁着精光,“能与他厮杀一场,才不枉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瑞雪兆丰年,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将黄河南北大地银装素裹,装点了起来,举目四望,世上的一切都变的那般纯洁,一尘不染。 随着这场大雪,时间从乾佑二年走向了乾佑三年,这过去的一年,大汉总体上平平静静,没有发生什么十分闹心的事。对于刘承祐来说,唯一不舒心的是权臣当道,让他总觉得屁股上扎了几根刺。 郭威去枢密使就任魏博节度使的事,让史弘肇感到十分不满,尤其是苏逢吉竟然敢违逆他的意思,在朝堂之上驳斥他,让他感到十分没有面子,威信受到了损伤。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好看!”史弘肇非常气闷,对王章说了一句狠话。 不久这句话传到了苏逢吉耳中,苏逢吉非常恐慌。史弘肇是谁?是手握重兵的野蛮人,野蛮人是不可以理喻的,哪一天史弘肇喝多了,想起此事,说不定就会扛着大刀,带着亲兵来到他府上赵他算账。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他的脑袋,然后拎着他的脑袋去找小皇帝刘承祐,要求刘承祐给他一个罪名。 刘承祐会怎么做,苏逢吉用脚丫子也能想得到,一定是躲在龙椅后面瑟瑟发抖,绝对不会想起当初授意他时的事情,还不是史弘肇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至于罪名,那不是现成的吗?文官靠贪,武官靠抢,随便找找,就能找出一大堆证据出来。以这个罪名砍了他苏逢吉,他连叫冤的地方都没有。 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谁叫人家拳头利害呢? 所以,苏逢吉急忙向刘承祐上了一封奏章,大抵意思是,大汉方兴未艾,处处都需要人才,作为宰相,自然应该为人师表,哪里艰苦去哪里,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自请外放地方。 皇帝刘承祐当然不相信苏逢吉的托辞,苏逢吉可是他的左膀右臂,苏逢吉走了,他怎么办?他总不能也自请外放地方吧。 将刘承祐找来,问明白了原因,刘承祐沉默了,过了好久,才安慰苏逢吉不用担心,他会想办法。 不久以后,刘承祐果真是想到了办法,就是把史弘肇、刘承祐请到宫里,好好慰勉了一番,然后让苏逢吉向史弘肇敬酒赔罪,让史弘肇消了这口气。 史弘肇的气的确是消了,逢人便说此事,可是苏逢吉的脸面却被丢到了十万里外了。苏逢吉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因为此事,苏逢吉不止是恨上史弘肇,就连路人甲王宣也遭了池鱼之殃,被苏逢吉惦记上了。 至此之后,刘承祐与史弘肇、杨颁之间的争斗已经无法调和。刘承祐最想杀的人,恐怕就是史弘肇与杨颁,如果还要再加上一个,那无疑就是郭威。 刘承祐站在开封皇城的北门上,极目远望,入眼处白茫茫一片。忽然之间,他似乎有些理解那位此时正在北方风雪之中苦苦煎熬的前朝皇帝,石重贵。 与此同时,耶律鸿雁也在邺城外的一座小土丘上瞭望北方,瞭望那让她魂牵梦挂的草原,瞭望那曾经给了她安慰与宁静生活的定州城。 不知那人现在如何,是否已经成亲?是否还记得有一位女子正在清冷的冰雪中苦苦相思? 耶律鸿雁猛地摆了摆头,想要摆脱对那人的思念,但偏偏回忆漫过感情的堤坝,如潮水般涌来。 “在想他?”刘若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每隔一段时间,刘若水便会来看她一次。 “没有!”耶律鸿雁矢否人,神情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先是一个偷吃的孩子被抓了一个现形。 刘若水微微地一笑,道:“既然不想他,不如就由刘姐姐给你做个媒,嫁给赵匡胤将军如何?看得出,赵将军对你百般照顾,似乎有点感情!” “刘姐姐,莫要取笑鸿雁了,鸿雁只是想一个人清净清净。”耶律鸿雁道。 “呵呵!”刘若水望向定州方向,道:“感情的事,刘姐姐原本是没有资格去说的。不过,你若是真的放不下,又何必委屈自己?去争取呀,争取了也许还有一丝机会,若是连争取都不敢去争取,又怎会有希望?整人苦苦思念,以泪洗面又能如何?那人也不会知道。 第六百二十六章 新的一年(2) 我有一个师妹,也曾喜欢过一个人。她去争取了,她去做了,虽然结果不是太好,可是说实话,姐姐很羡慕她,至少她曾经拥有过。” 说到此处,刘若水的眼光黯淡了不少。 “刘姐姐,你有没有试着喜欢过一个人?”耶律鸿雁转过身来,试着问道。 “唉!”刘若水轻叹了一声,道:“姐姐哪有你那般有福气?姐姐不过是一颗棋子,哪敢奢求喜欢的自由?如今人老珠黄,就更不必说了!”说着,替耶律鸿雁轻轻掸掉大氅上的积雪,“女人,最美好的只有那么几年工夫,错过了就错过了,日后悔也无用。” 刘若水的话让耶律鸿雁怦然心动,但想起被十九喂的那颗三尸醒脑丸,顿时心若死灰,摇摇头,道:“不可能的!我只有一年的时间!” “你竟然担心的是这个?”刘若水轻轻地揽住耶律鸿雁的腰,道:“那你更应该去他身边,一年的时间,当那一天来临时,难道你想默默地死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难道你不想让这生命中的最后一年充满快乐与光彩?姐姐若是你,绝不会放弃。 更何况,天知道那所谓的三尸醒脑丸是不是真的,天底下哪听说过有这样的药丸?这些日子,邺城的名医也为你看过,证明你根本没有中什么毒,说不定那人是在哄你。” “他说的是真的,我感觉得到,只是邺城的大夫医术太差,查觉不出来罢了。我不想出卖他!”耶律鸿雁说道。 刘若水想了想,道:“那也不打紧,那人只是要你透漏点消息给他,那你就随便给一些不打紧的消息给他,又有什么关系?骗来解药才是真。” “刘姐姐,那人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我?我想好了,只要我不见李风云,他就算有百般能耐,又能拿我如何。反正活在这个世上,我早觉得没有什么意思。”耶律鸿雁的声音有几分凄然,不知不觉中,螓首蜷缩到了刘若水的怀中,眼睛一眨一眨,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些水珠,不知是泪水还是融化的雪水。 “傻孩子!”刘若水轻抚着耶律鸿雁的发髻,“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你为他牺牲了这么多,他却半点也不知道。唉,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再过两天,我要去辽国一趟,要经过定州,如果你不想也就罢了,如果你想,我们正好可以结伴去定州。难道你真的不想再看他一眼?” 耶律鸿雁沉默了,半天不作声。她怎会不想,只是她担心,再看他一眼,以后就未必能再离开他了,她更担心,会受到更深的伤害。情之为毒,教人魂牵梦挂,难分难舍,斤斤计较,患得患失。越是不想想,就想得越多,即便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也难免手足无措。 刘若水看透了耶律鸿雁的心思,道:“你不说话,那姐姐就当是你答应了,到时候,姐姐叫你一起出发!” 三天后,刘若水与耶律鸿雁离开了邺城,相伴前往定州。 相比邺城的冷落与萧条,定州显得有生机许多,正月刚过,街头上稀稀拉拉还有许多前来赶集的农户,用一冬纺织的麻布、柴炭或者其他一些小物件,换来一些铜钱,置办一些春耕需要的农具和生活必须品,如果还能剩下几文铜钱,还会给孩子买上一根糖葫芦,让肩头娃娃喜滋滋地吃上半天。 与其他的城市不同,李风云知道民间贫苦,入城虽然会做严格的检查,但并不收取进城税,所以四周的农户、猎户也乐得到城中来交换一些东西。从另一方面反而刺激了城内的交易,相比之下,李风云收到的商税反而更多一些。 进了城,易容过的耶律鸿雁与刘若水分开,她想见到李风云,远远再看他一眼,却不想被李风云见到,也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 刘若水则不同,她直接朝节度使府而去,她与李风云早有过一些交情,此时路过定州而不见李风云一面,有些说不过去,而且,她与苏语侬的关系也不错。 刘若水忽然来到定州,让李风云很惊讶,毕竟,他与永固宫主的关系并不太好,尤其是他拒绝了永固宫主的合作以后。不过,刘若水的到来,还是让李风云很高兴。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苏语侬便拉着刘若水去她的闺房说一些贴己话。女人跟女人之间,话题总会无数的话题,有说不完的话。 李风云没有介意,冬天刚刚过去,春耕即将开始,定州、易州、深州还有无数的政务要他处理。从沧州那边逃过来一伙强盗,人数不少,足有数百人,竟然跑到深州占了一个山头,落草为寇,打劫商旅,已经伤了十多条人命,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还要派兵剿灭。幽州的辽兵前两天又来定州周边打谷草,与巡逻的风云卫相遇,被杀了十多人后逃走,风云卫也伤了十多人,这事也要处理。报复是必须的,李风云打算派人去袭击一下涿州境内的一处辽兵,顺便训练一下新兵,让新兵见见血。见过血的新兵才是真正的精兵…… 大小的事情无数,头都是大的,李风云不明白当初公孙无忧是如何处理的,说真的,他很想找个由头,把所有的事情再甩给公孙无忧,自己则做个逍遥自在的甩手大掌柜。可惜不行呀,李风云知道公孙无忧的事情比他只多不少,下不去手啊! 看来衙门还需要扩充,只可惜搜罗不到人才。留园经筵后,那些士子对定州依然是反对的居多,就算有一些同意平等之说观点的,也是观望的居多。肯冒险加入义武军的士子少之又少。也难怪,文人自诩清高,武人本来就不受待见,何况是持歪理邪说的武人。没将李风云归为白莲教余孽,已经是很客气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畏惧李风云手中实力。 唉,又多了一件事情,得找公孙无忧商量商量。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不堪回首 苏语侬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低声问道:“若水姐姐,你说鸿雁姐姐现在就在定州?” 刘若水含笑点了点头,望着苏语侬。 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在没有得知耶律鸿雁的下落之前,苏语侬满怀内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可是在得知耶律鸿雁并没有什么事情,而且就在定州时,苏语侬的内疚忽然消散殆尽,反而感到了一种威胁。 苏语侬沉默了一会儿,十分勉强地问道:“她在哪里?自从她失踪后,风云哥哥和奴家,都很担心她,四处在找她,的罗!” “你不怕你的情郎被她抢走?”刘若水打趣道。 “那个臭小子,阿拉才不稀罕他呢!是他非赖住我,赶也赶不开!”苏语侬两腮通红,言不由衷地强辩道。 刘若水抿嘴轻笑,伸出手指在粉腮上轻划了两下,道:“不羞,既然这样,我这便去跟那个臭小子说,如果他还缠着你,我就狠狠揍他一顿!”说罢,起身假装要离去。 “别呀!”苏语侬一把拉住刘若水,“那臭小子比较忙,这些小事情,还是不要打搅他的好!” 刘若水咯咯直笑,重新坐了下来,道:“其实耶律姑娘也是挺可怜的,语侬妹妹,你可知道,她中了剧毒,如果得不到解药,只怕活不到明年春天。” “什么?”苏语侬心中一惊,“她中了什么毒?谁敢给她下毒?” 刘若水摇摇头,道:“这个姐姐也不知,姐姐只知道她中了一种怪毒,如果一年之内找不到解药,她的性命难保。可是奇怪的是,大夫替她看过,却说她没有中毒的迹象。” 苏语侬略微沉思了片刻,道:“倒是的确有好几种毒药能做到这一点,不是没有中毒的迹象,而是那些用庸医看不出来罢了。若水姐姐,你带奴家去看看她,也许奴家能找出解救的方法,的哪!” 刘若水奇道:“咦?她不是你的情敌吗?你竟然这般关心她?” “谁叫奴家是大夫?”苏语侬叹了口气道,“身为大夫,不可以见死不救的!而且……鸿雁姐姐也蛮可怜!” “你可真是一个好大夫!”刘若水拍了拍苏语侬的发髻,道,“如果天底下的大夫都能像你这样,天下间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恍惚,又道:“我爹娘也不会那么早死,所有的一切也许就不同了!” “姐姐的爹娘是因为大夫不肯医治而过世的么?”苏语侬有些惊讶。 “那时家里很穷,爹娘先后都生了重病,我哥哥去请大夫,可那大夫见我家穷,不肯为我爹娘医治,这样,爹娘苦熬了几天,先后过世了!”刘若水眼眸有些湿润。 “身为大夫,怎么能因为钱而见死不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大夫,的罗!”苏语侬脸上现出怒色,“那名大夫是谁,还活着么,如果还活着,奴家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刘若水垂下头,摇摇头,沉默了半晌,又抬起头,脸上依稀又泪痕:“我哥一时愤怒,便找了一把菜刀,偷偷潜入到了那名大夫的家中,趁着那大夫睡着之时,一刀把那大夫的头砍了下来。那时,他才十岁,我八岁。” “杀得好,这种大夫该杀,当杀!”苏语侬忿忿地道,同时也感到十分吃惊,一个十岁小孩竟然敢持刀杀人,而且敢一刀将头砍下来,这小孩的胆子可真不小,够狠的。 “后来呢?没有人来找你们吗?”苏语侬问道。 “怎么会没有?”刘若水取出手巾,轻轻擦干脸上的泪痕,接着道,“我大哥知道闯了祸,与是带着我逃出了家乡!谁料到,半路上遇到贼匪,我被抢走,后来辗转被卖给了永固宫。大哥则不知去向。” “啊?那后来呢?后来怎样?你大哥找到了没有?”苏语侬追问道。 刘若水摇摇头,站起身来,道:“往事不堪回首,那些伤心往事,不提也罢!” “原来若水姐姐也有这样的悲惨往事啊!”苏语侬想到了自己身世,也不觉黯然。天下多是苦命人,在此乱世能够苟且活下来,也许就是一种幸运。 刘若水站起身来,笑了一声道:“走吧,我带你去找耶律姑娘,姐姐答应过耶律姑娘,不能向李风云提及她的下落,可没有答应她不向你说。语侬妹妹你医术高明,也许还能救她一救。” 苏语侬点了点头,准备好要用的工具与药物,随刘若水匆匆离开了节度使府。 耶律鸿雁对苏语侬的出现十分惊讶,望向刘若水。 刘若水嘻嘻笑道:“耶律妹妹,你莫怪姐姐,你中毒的事,我已经跟语侬妹妹说了。语侬妹妹医术高明,姐姐想,这世上能够救妹妹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人了。所以私自将她带来了!” 耶律鸿雁能说什么?刘若水也是为她好,可是,在这世上她最不想见到的人,恐怕就是苏语侬了,更不要说让苏语侬为她诊治了。可是苏语侬就在她的面前,她又怎好拒绝? 朝苏语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不知为何,原本熟稔如姐妹的两人此刻彼此显得格外的生分。耶律鸿雁伸出粉臂,道:“如此就有劳苏姑娘了!” “不必,阿拉是大夫,是不可以见死不救的!对耶律姑娘如此,对其他人也是如此!”苏语侬的话说得十分僵硬,周围的气氛显得怪异无比。 苏语侬为耶律鸿雁把过脉,又取出一枚细细的银针,用火稍作炙烤后,轻轻地插入到耶律鸿雁的合谷穴中,又拔了出来,对着光细细地查看。接着又取了耶律鸿雁几滴血,滴到器皿中,一只金闪闪的大蝎子从她的袖口爬了出来,倒是将耶律鸿雁与刘若水吓了一大跳。 苏语侬将那几滴血凑到那大蝎子面前,那大蝎子避之唯恐不及。 苏语侬叹了一口气,收了那金色大蝎子,道:“耶律姑娘,你的确是中了毒,一种非常厉害的毒。或者说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毒,和一种非常罕见的蛊。” 第六百二十八章 麒麟散 耶律鸿雁大为惊讶,她原本以为苏语侬是查不出她体内的毒的。 刘若水急问道:“是什么毒,又是什么蛊?语侬妹妹,可有解救的办法?” 苏语侬摇摇头,答道:“毒应该是九花七虫之毒,但九花究竟是哪九种毒花,七虫又是哪七种毒虫,奴家却是查不出来。至于那蛊,奴家也只能判断耶律姑娘中了蛊毒,这种蛊毒绝非常见的蛊毒,非常罕有,恐怕要走一趟苗疆才能知道,究竟是那一种蛊毒,如何解掉这蛊毒。” 刘若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道:“那岂不是说鸿雁妹妹身上的毒依旧无解?” “也不尽然!”苏语侬道,“本来,如果不知道九花七虫之毒,究竟是哪九种毒花,又是哪七种毒虫,要想解毒是不可能的。可是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当年我师父救治风云哥哥的经脉阻塞之时,曾向风云哥哥提出一个要求,要风云哥哥寻来麒麟骨才肯为他医治。 当时我师父只是想为难风云哥哥,没料到风云哥哥后来真的寻来了麒麟骨。 麒麟骨乃是天下圣药,号称百毒可解。 我师父就用风云哥哥找来那块麒麟骨为主药,配置出三副麒麟散,其中两副已经用掉,正巧还留有一副麒麟散,就在阿拉手上。用这副麒麟散应该能够解掉九花七虫之毒。” 刘若水一怔,道:“天下还有这等奇事?”又冲着耶律鸿雁笑道:“鸿雁妹妹,你瞧,现在你不就有救了么?”又对苏语侬道:“语侬妹妹,不知你可舍得那副麒麟散?” 苏语侬笑道:“药配置出来,本来就用来治病的,又有什么舍不舍得呢?只是这九花七虫之毒现在还不能给耶律姑娘解掉。” 耶律鸿雁眼中露出一丝戏谑,道:“如此,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苏姑娘为我诊治!”她心中本就不愿承苏语侬这个情,不想由苏语侬解掉她身上的毒,见苏语侬这般说,非但不怨恨苏语侬,心中反而轻松了不少。 刘若水望向苏语侬,眼中满是疑惑。 苏语侬解释道:“并非是奴家舍不得那副麒麟散,实际上,无论是九花七虫之毒,还是那蛊毒,都能让耶律姑娘毒发身亡。耶律姑娘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九花七虫之毒正好与那蛊毒彼此克制,所以暂时反而无害。 若是奴家冒然给耶律姑娘服用麒麟散,九花七虫之毒固然可以解去,但是那蛊毒依旧在,没有了九花七虫之毒的克制,那蛊毒只怕会立刻发作。这样一来,非但救不了耶律姑娘,反而会要了她的性命。” 刘若水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麒麟散不是解百毒吗?怎么会解不了蛊毒?” 苏语侬笑道:“其实所谓的蛊毒,并不是真正的毒药,只是一种极小的虫儿。一旦外界的制约消失了,这些虫儿就会极为迅速的生长繁殖,吞噬中蛊毒之人的五脏六腑甚至大脑,要了人的性命。跟老虎吃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所以,要医治耶律姑娘身上的毒,必须要先找出耶律姑娘所中的蛊毒是哪一种,到时候,一齐解掉九花七虫之毒与蛊毒,这样才算真正将耶律姑娘身上的毒解掉了。” 刘若水叹道:“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竟然真的有麒麟骨这种神物,难道上古之时真的麒麟?可惜不能目睹此物之真面目。” 苏语侬嘻嘻笑道:“上古之时,有没有麒麟奴家不知道。不过麒麟骨也未必真的便是麒麟之骨,的哪!我师父揣测,这麒麟骨应该是上古之时一种珍禽异兽留下的骨骼,这种异兽以各种毒物为食,它的骨头是其精华所在,自然也就能解百毒。 若水姐姐想看麒麟骨么?麒麟骨是没与了,不过麒麟散奴家却带在身边,给姐姐看看也无妨,也能想象出麒麟骨的某样。” 说罢,苏语侬从身边药箱中取出一只不大的白玉瓶。苏语侬小心地打开那玉瓶,挑出少许黑色粉末在白纸之上。 那黑色粉末平淡无奇,只是隐隐透着一丝碧绿的幽光,有一股说不出的奇香扑鼻。 “这是麒麟散么?”耶律鸿雁有些惊讶,“难道麒麟骨是黑色的?” “不错!”苏语侬解释道,“麒麟骨的确是黑色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墨玉,但质地比玉要软得多,也有奇香,但没有这么浓郁,只在似有似无之间。风云哥哥得到的那一块麒麟骨原本有拳头大小,我师父研碎精炼后,祛除其中的杂质,就只剩下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一小搓粉末,再加上一些促使它药效发挥的其他珍贵药材,这才炼成了三份。” “这麒麟散不知如何使用?”刘若水问道。 “生服即可,不过要想最大限度发挥其药性,最好以少量烧酒,搅匀融化尽这粉末后服用。”苏语侬解释得很仔细,将倒出来的麒麟散小心收好后,道:“耶律姑娘,所以你身上的毒,有了这麒麟散,不必担心。只需找出你身上所中蛊毒是哪一种蛊毒,需要什么解药,就成了。看来,你我要走一趟苗疆。” 耶律鸿雁叹了口气道:“苏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不过,麒麟散如此珍贵,我无功不受禄,怎可使用。我的伤,我再想法子吧!”虽然能祛除掉身上的毒非常诱人,不过,耶律鸿雁向来高傲,仍旧不愿承受苏语侬这一个大人情。 苏语侬哼了一声,道:“耶律姑娘,你莫以为阿拉是因为风云哥哥的原故才给你治病,奴家是大夫,见死不救的事还做不出来。你若执意不肯让奴家医治,那奴家也没办法。”说罢抱起药箱,朝外走去。 刘若水送走了苏语侬,回过身来,叹道:“你这傻丫头,怎么会这么傻呀?人家一心来为你解毒,你却将她气走,教姐姐该如何说你?难道你真的想死么?” 苏语侬离开后,耶律鸿雁心中隐隐也有些后悔,蝼蚁尚且偷生况乎人乎?能够活着,谁又愿意去死。这世上,能够解掉她身上剧毒的,除了十九,恐怕也只有苏语侬了。可是苏语侬,偏偏是她的情敌,要她承受情敌这么大一个恩惠,她又如何接受得了? 耶律鸿雁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失窃(1) 苏语侬回到节度使府后,自然不会将耶律鸿雁之事瞒着李风云,立刻找到李风云,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李风云惊道:“你说耶律姑娘中了毒?中了什么毒?是谁下的手?” 苏语侬白了李风云一眼,酸溜溜地道:“听到自己的心上人中了毒,紧张了吧!奴家遇到了危险,也不见你这般紧张!” 李风云醒悟过来,一把抓住苏语侬的手,呵呵傻笑了两声,道:“这不是你没有遇上危险,你在我身边,会有什么危险?再说,说说耶律鸿雁是我的心上人,我李风云对天发誓,如果我李风云对耶律姑娘有任何非份之想,天打五雷劈!” 话音刚落,只“轰隆隆”一声巨响,一道霹雳从天而降,正劈到院外。 “啊,旱天雷啊!真是奇怪!”院子的侍卫小声议论道。 “不好啦,古洪被雷劈了!”紧接着院外传来惊叫声。 古洪就是耶律洪古,古洪是他入中原后改的名字,曾经以李风云的亲兵一直藏身在藏军谷。他断掉的经脉经过苏语侬的诊治,重新接好,能够重新练习功夫,如今实力已经恢复到了二流初期的实力。 自从被李风云从赤练崖救回来,又在藏军谷住了一年多之后,耶律洪古逐渐清醒过来,知道他的皇帝梦是不可能实现了,他自己也没有做皇帝的本事。万念俱灰之下,也许是因为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心理,耶律洪古竟然被公孙无忧成功洗脑,竟然成了平等论的铁杆拥护者。 于是李风云让苏语侬以她绝妙的医术为耶律洪古调整了一下容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即便是当初耶律鸿雁在节度使府中时,虽然撞见过耶律洪古几次,也没认出是他。 伤愈之后,耶律洪古被调到定州,专门协助花解语。 毕竟,耶律洪古也不是一个草包,不然当初述律平也不至于非要他当皇帝不可。只是此人不太懂得转弯,不喜用权谋,所以并不适合做一个好的皇帝。风云卫现在正在用人之际,耶律洪古既然表示愿意出力,李风云胆子向来都大,自然不会不给他机会。 听到古洪被雷劈了,李风云面色古怪,站起身来,正要出去看看,又回头对苏语侬道:“纯属巧合,跟我无关,也不知古洪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然会引来雷劈!” 才走出屋门,李风云心虚地看了看天空,小心地探出一只脚来。 这时,一阵肉香传来,两名亲兵搀扶着被烤得半熟的古洪走近院子,只见古洪身体焦黑,毛发都立了起来,浑身上下冒着热气,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古洪果然是好体格,被雷劈成这样还生龙活虎,挣脱两名亲兵的搀扶,古洪插手施礼道:“见过将军,属下受花解语姑娘的吩咐,要将一份文书交给将军过目。” 说罢,古洪从怀中取出一件黑乎乎的文书,呆呆地发愣,一阵东风吹过,那文书化作无数的纸片,如蝴蝶般飘散在空中。 “属下失误,属下这就回去,请花解语姑娘再重新写一封文书……” “不用了!”李风云走上前去,笑嘻嘻地说,“你受的伤不轻,语侬正好在这里,给你看过伤后,回去歇息几天吧!文书的事,我会另找人去做!”回头看了苏语侬一眼,却见苏语侬正掩嘴偷笑。 古洪的伤势看上去很吓人,其实伤得不重,敷上伤药,休息几天,蜕掉老皮就没事了。毕竟他曾经是一流高手,筋骨的强悍是普通人不可想象的。 处理完古洪的伤势,苏语侬又回到李风云身边,只见李风云正在堂中走来走去,神不守舍。见道苏语侬,李风云急道:“语侬,我想……” “你想见一见那位郡主,把她接回节度使府,是不是?” 李风云点了点头,又道:“我求你……” “你求我医好那位郡主身上的毒,对不对?” 李风云再次点点头,又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耶律姑娘一个人孤身在外,也是蛮可怜的。真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 话音未落,一只柔软的小手已经堵住了李风云的嘴:“还发誓呀,再发誓不知哪个倒霉鬼要遭殃,的哪!奴家也没说不相信你,难道在你心目中,奴家就是那么小气的人,的么?” 李风云大喜,一把捉住苏语侬的柔荑,道:“你相信我就好,只是她身上的毒……” “哼!”苏语侬抽出小手,白了李风云一眼:“你当是奴家不肯为她医治?是你的小情人不愿奴家为她医治,的罗!你要能说服她,奴家不会坐视不理的!” “语侬,你真好!”李风云大喜,猛地一把搂住苏语侬,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既然找到了耶律鸿雁,李风云自然不会放她离去,两天后,在李风云千方百计的劝说下,耶律鸿雁终于答应住进了节度使府,也同意苏语侬为她医治。可是,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苏语侬一大批药物失窃,其中就包括为耶律鸿雁解毒的那瓶麒麟散。 “风云哥哥,你呢?难道连你也怀疑奴家不肯给耶律姑娘解毒,故意将麒麟散藏了起来,的罗?”苏语侬紧紧盯着李风云的眼睛。 “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怀疑你?”李风云争辩道,转过头来,李风云对刘若水、公孙无忧、耶律鸿雁等人道,“语侬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可以以生命担保。语侬虽然平时喜欢耍些小性子,偶尔会弄些泻药给我吃,或者邀请我帮她试毒,不过主要还是为我好,增强我对毒药的抵抗力。当然,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就更好了! 但是,语侬做事向来的都分得清轻重,正经的事绝不会含糊。而且,说话算数,她若是不想给耶律鸿雁解毒,当初就绝对不会答应。” 李风云当然不相信苏语侬会这么做,这么多年下来,他对苏语侬可谓是知根知底,他知道,苏语侬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等事来。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失窃(2) “那可不一定哦!”苏语侬眼中露出一丝喜意,“说不准奴家撒谎,只想骗你开心,其实并不打算救耶律姑娘,偷偷地将麒麟散藏起来也说不准!” “这种时候,语侬你就不要在开玩笑了,好不好?”李风云哭丧着脸道,“如今最重要是找到麒麟散。” 公孙无忧叹了口气道:“要想找到麒麟散,几乎是没有什么希望。偷盗麒麟散者,如果不是因为耶律姑娘的原因,那就一定是自己中了什么剧毒。听说苏姑娘这里有一剂麒麟散,所以才动了偷盗的念头。如若真是如此,大家认为世上还有麒麟散么?” 众人哑然,公孙无忧的揣测也不是没有可能。 公孙无忧接着道:“不管怎样,耶律姑娘体内的蛊毒总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蛊毒。苏姑娘,不如你与耶律姑娘先去苗疆走一趟。至于麒麟散之事,这世上也未必只剩下那一块麒麟骨,回头联系江湖上的朋友四处搜罗一番,也许还能找到另一块麒麟骨。 有了麒麟骨,苏姑娘,你可否制得出麒麟散。” “没问题,其实麒麟骨研磨碎了服用,也是有效用的,只是用量要大出好几倍罢了!”苏语侬满口答应。 案情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手段干净利落,节度使内这么多高手,苏语侬的住处还配有两名亲卫守护,竟然没有人发现是谁下的手。此人若非是轻功了得,并且善于隐匿气息,那必定是节度使内部人所为。 不过知道苏语侬手中有麒麟散的人,除了眼前的这几位,还有十多人,如果一一调查,影响实在太大。 众人散去,只有李风云、苏语侬、公孙无忧三人留下。 公孙无忧看了看李风云、苏语侬,道:“苏姑娘,刚才我并非怀疑你,本公子怀疑的另有其人!” 李风云惊讶地问道:“无忧公子,你怀疑的是谁?” “风云,你不觉得那位刘姑娘对这件事热心得有些异常?”公孙无忧反问道,“还有,耶律姑娘不肯说出是谁向她下的毒,也不肯说为何要向她下毒,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什么蹊跷?” 苏语侬不解,问道:“若水姐姐的性子向来都很爽朗,乐于助人,会有什么问题?耶律姑娘不肯说出实情,自然有她不肯说出理由,难道你连她也怀疑?”苏语侬摇摇头,道:“不可能,耶律姑娘性子高傲,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耶律姑娘本公子自然不会怀疑!”公孙无忧嘿嘿笑了笑道,“苏姑娘,你心地善良,看人自然觉得什么人都是好人。可本公子与你不同,本公子习惯先将人往坏处想,这样,虽然会误会很多人,但总比吃了亏再醒悟过来要强。 我总觉得,在刘姑娘身上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十九!”李风云脱口而出,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苏语侬与公孙无忧。 公孙无忧笑嘻嘻看了李风云一眼,笑道:“原来你有这种感觉?” 李风云尴尬地笑了笑,答道:“清平镇练出来的,干我们这勾当,习惯把自己当成只老鼠,看谁都像猫。不把对方的实力弄清楚,十有八九会被砍成几段扔到十里沟去。” 公孙无忧哈哈大笑。 苏语侬想了想,道:“你们这么一说,奴家还真觉得若水姐姐与十九有点相像,不过也不是那么相似。”苏语侬忽然想起一事,脸色陡然变了,“我听若水姐姐说过,她曾有过一个大哥,她八岁之时就与她大哥失散了,不会那么巧吧!” 公孙无忧与李风云相顾一眼,叹了口气,道:“世上只怕就偏偏有那么巧的事。苏姑娘,我提醒你,对于刘姑娘,还是提防一些为好!” 李风云点了点头,补充道:“十九曾经对我透漏过,在永固宫,有他的人,如果刘若水真的与他有什么关系,那一切就好解释了。我会让玉堂春查一查刘姑娘的来历,也许能找出一些端倪来。” 苏语侬想了想,放开这个话题,揣度人心,本就不是她所擅长的,问道:“奴家与耶律姑娘,什么时候出发去苗疆?奴家总觉得,耶律姑娘对奴家似乎有看法,只怕中间会有冲突……”她没有说她对耶律鸿雁也有看法,不过也是,如果中间两人有什么冲突,还真不好说会出什么事情,究竟以谁的意思为主? 公孙无忧眯着眼睛看着李风云,笑道:“风云兄弟,恐怕这一次,你又要走一趟了!” 李风云一阵头疼,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对他来说,这一趟注定多灾多难。可是这件事也只有他能担当,别人都不成。 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李风云道:“我瞧既然决定要去苗疆,就尽快吧,这两天就出发。我总觉得开封的气氛有些不对,说不准过不了多久就会出什么事情。趁着现在时局还算安稳,将耶律姑娘的事情解决掉,免得到时抽不出手来。 公孙兄,你有把握找得到麒麟骨么?” 公孙无忧叹了口气道:“你以为麒麟骨有那么容易找么?都是数十年前的事,散落出来的麒麟骨就那么几块,几十年过去了,还在不在都很难说。就算有人知道麒麟骨的下落,肯不肯交出来,也不一定。恐怕到时还要找一找我师父,借助轩辕台的力量,看能不能找出一块来。” 当年挖出来的麒麟骨除了散落的几块碎骨,都沉没于长江之中。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沉没的地点早已经没有人知晓,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江水的冲击,麒麟骨早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又被江中的泥沙埋没了多深。想从长江中打捞出麒麟骨,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苏语侬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除了麒麟骨,奴家还有一个备用的法子,只是不晓得有没有用。公孙公子若是实在找不到麒麟骨,那时只怕只能用那法子了!” 李风云又惊又喜,急声问道:“什么法子?” 苏语侬白了他一眼,道:“一提到你的小情人,你就如此心急火燎!” 第六百三十章 策略 “我与耶律姑娘没有什么!”李风云挠了挠脑袋,“纯粹是纯洁的友谊,她可帮过我们好多次不是?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别!”苏语侬急忙叫道,“别发誓,你若发了誓,不知道最后倒霉的是你还是奴家,的罗!”想到古洪被雷劈的那倒霉模样,苏语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公孙无忧当然不知道苏语侬所说的这个梗,有些莫名其妙,道:“你们小两口别打情骂俏了,有人看着呢!苏姑娘,说说你那备用的法子。” 苏语侬答道:“风云哥哥,你还记得那鬼雾森林的那只白貂么?” “你说小白?”李风云想了起来,“你想用小白……那可不成,你不能杀了小白。” 苏语侬“噗嗤”笑了出来,道:“谁说要杀了小白?你舍得奴家还不舍,得呢!奴家的意思是,小白生活在鬼雾森林中,以毒物为食,所有毒物都奈何不了它,以它的血来医治耶律姑娘身上的九花七虫之毒,应该也是可以的。 但是,小白的血中也含有剧毒,必须另想办法处理一下才行。唉,真是头疼!不过这件事情要容易很多。关键是小白肯献出一点血来。不需要很多,小半酒杯就应该足够了!” “这样呀!”李风云想了想,道,“这样我倒可以去劝说一下小白,不知它愿意与否!” 公孙无忧惊讶地道:“你打算去劝说一只白貂?”他没有见过小白,自然不知小白的聪明。 苏语侬解释道:“小白可不是普通的白貂,活了一千多年,都快成精了,听得懂人话,速度又快,真要打起,奴家都不是它的对手!” 公孙无忧越听越惊讶:“这个有机会倒是要见识见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苏语侬知道李风云与公孙无忧之间还有要事要讨论,也离开了。 苏语侬离开后,公孙无忧问道:“风云,你真的打算袭击涿州境内的一处据点,报复辽兵来定州打谷草之事?你不担心会点燃与辽国之间的战火?” 李风云呵呵一笑,道:“耶律阮现在还顾得上我们么?我正要跟你说起此事!”说着,李风云走到地图边,指着那处据点道:“这里的情况我军早已经了解清楚。这处据点总共有五百四十九名兵卒,其中幽州汉军有三百二十二人,真正的契丹铁骑只有二百二十七人,实力并不算太强大。只要准备充分,我军完全能一举将它拿下。 而且,此处据点的位置十分关键,人数虽少,却时时都有可能截断定州与藏军谷之间的联系,让我们首尾不能相顾。哼哼,敢在此处布置下这么一支军队,辽人的胆子还真不小,真的是视我风云卫为无物。 我打算干掉这个据点中的辽军,一方面当然是报复辽军打谷草之仇,去掉这根卡在嗓子眼的鱼骨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辽军,看看辽军会做如何反应。” 公孙无忧看了看地图,沉思半晌,忽然心中一动,道:“风云,难道你打算对燕云十六州动手?”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知我者,无忧公子也!不错,我正是要图谋燕云十六州!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还没有这个实力,就算侥幸打下了燕云十六州也守不住,不宜过分刺激耶律阮。我李风云才不做那赔本的买卖。 公孙兄,以前你我也多次讨论过,我义武军虽然坐拥定州、易州、深州三州之地,但其实没有纵深,南边要面对朝廷大军,无险可守,北面又有辽国虎视端端,可谓是腹背受敌,有很容易被人拦腰斩断,各自为战。 要想改变这种局面,一种方法就是向南攻下镇州,凭借镇州坚城,形成纵深,这样才有自保之力,从容发展。可是中原无论谁做皇帝,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去下镇州,更不会将镇州交给我们。即便将沧州交给我们,也不可能将镇州给我们。 而且,我李风云也不想对中原同族举起屠刀。 所以,我只能选择另一条路。那就是,夺下燕云十六州。即使是丢掉定州、易州、深州三州也在所不惜。 燕云十六州虽然土地没有定州、易州、深州三州肥沃,但地势险要,只要我们在燕云十六州站稳了脚跟,向北可以北征草原,向南也可横扫中原。再不成,也能退守关隘,从容发展,这盘棋,我们就算是下活了。 而且,我们攻取燕云十六州,中原朝廷也不好反对,如若成功,复燕之功,足以让我军的军威威震天下,赢得天下的民心。 因此,这燕云十六州是非取不可!从现在开始,就该整军备战!” 公孙无忧看着燕云十六州的地图,眉毛紧促,道:“能取下燕云十六州当然是最好,可是,真要想拿下燕云之地,没有数十万精兵,谈何容易!”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他人要取燕云十六州,自然是需要数十万精兵。哼哼,就算给他们数十万兵马,也未必就能取得下燕云之地。 可是我李风云不用,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兵马。燕云十六州的地形,这几年来我可谓是了如指掌。其中又暗伏有很多这些年发展起来的暗探,可以协助我军作战。 只要给我两万战兵,四万辅兵,我便有把握一战收复燕云故地。” “两万战兵,四万辅兵!”公孙无忧计算了一下,“除掉守城的兵马,就算都是辅兵,那也要一万,如此说来,岂不是说要战兵两万,辅兵五万。这区区三州之地,如何支持得了这么多兵马?这是穷兵黩武啊!风云,你可要三思!” 李风云摇头道:“我已经想过很久,只是一直没有提出来,我军若是要北伐燕云,那一万守军也不留,全都出发,我不信,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击我军后背。这样,就不用扩军到七万人。” “就算是六万人也不成啊!那要收多少税才成?定州、易州、深州三州之地本就贫穷,挖地三尺,也不可能供应得起这样一支军队。那要将老百姓逼死的!”公孙无忧急道。 见公孙无忧这般紧张,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师父已经答应,过不了多久,就会偷偷送来几十万两白银。没有这几十万两白银,我哪敢打燕云十六州的主意?” “此话当真?”公孙无忧又惊又喜。 “比真金还真!”李风云笑了,又偷偷地道,“唉,你师父手上其实还有两千五百万两白银,奶奶的,要是老子有这么多银子,莫说是燕云十六州了,就算是打到天涯海角去,也不成问题!无忧公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第六百三十一章 苗疆 “两千五百万两白银?”公孙无忧倒吸了一口凉气,“轩辕台几时这么有钱?”他本就出身于轩辕台,对轩辕台的底细也有些了解。 李风云又将野狐禅、醉道人如何通过金镶玉玺敲诈耶律明、萧齐瑞、路惊鸿等人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公孙无忧这才明白过来。 想了想,公孙无忧道:“我那位师父,抠门得紧,想从他嘴里弄出点东西,简直跟老虎嘴里拔牙一般。” 李风云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公孙无忧又道,“本公子争取一下,你也别做太大的希望,看能不能让我那师父凑个整数,干脆送我们一百万两白银!” “噗通”李风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娘的,都是人吗?原以为公孙无忧能多抠出十来万两白银就算不错了,谁知公孙无忧竟然狮子大开口,直接想弄出一百万两白银。公孙无忧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是有一定把握。穷人啊,没见过这么白花花的银子,丢人啊! 不过为了这一百万两白银,丢人也值得。 李风云一跃而起,拍了拍屁股伤的灰,郑重地道:“不是争取,是必须做到!无忧公子,你要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这一百万两白银对我们风云卫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半点也不能马虎!” 想了想,李风云又道:“我去苗疆后,这里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这次偷袭辽军据点的事,我怕是赶不上了,就由你亲自来指挥吧!别搞砸了,要不然,老子可饶不了你!” 公孙无忧心中一阵感动,李风云虽然没有说,但是他心里很明白,李风云之所以让他亲自指挥这次偷袭,是为他积累军功。风云卫最重军功,没有出色的战绩,在军中很难抬得起头来,即便他是一流高手也是如此。很难压服风云卫中的那拨骄兵悍将。 那些骄兵悍将动不动就会说:“你打过几场仗?老子当初……”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作战的细节,直到月上中天之时,公孙无忧才告辞离去。 两天后,安排好定州的一切事宜,李风云、苏语侬、耶律鸿雁带着四名亲兵南下苗疆。 日行夜宿,一个月后,众人终于进入了苗疆。 苗疆多是山林,十万大山中,地广人稀,蛇虫蚊蚁无数,毒瘴疫气四处弥漫,各种奇异猛兽更是不计其数,环境极为恶劣。进入山林中,抬头看不到天,好不容易砍伐出来的道路,一回头就会发现完全消失了,没有熟悉这里的人带路,根本就是有去无回。 苗疆之民又称九黎,也是华夏的一支,以蚩尤作为他们共同的祖先,信奉巫教,杂拜鬼神,并编有刑典,以惩治不法。中原自古以来对苗疆的统治,以怀柔羁鞑为主,通过各地的土司来管理苗疆之民。 相传上古之时九黎有九个部落,每个部落有九个氏族,以蚩尤为首,蚩尤共八十一个兄弟,分别为这八十一个部落的首领,蚩尤就是大酋长。 后来蚩尤氏与黄帝轩辕氏争夺天下,黄帝轩辕氏与炎帝神农氏结盟,与蚩尤氏在涿鹿(注1)大战,蚩尤氏大败,族人退至南疆十万大山中,逐渐形成如今的苗疆。三国之时,诸葛亮七擒孟获,说的便是苗疆的故事。 “前面就是苗疆的地盘了!”向导老陈指着那葱葱郁郁的大山,说道,“苗疆的苗人有黑苗、白苗、花苗、箐苗等之分,各有不同。 黑苗,也称乌蛮,崇尚黑色。黑苗的男子以黑布或蓝布包头,在右前方扎出一个突出的细长锥形犄角,叫做‘英雄结’。黑苗的女子则一般戴彩色或黑色头帕,上衣镶边或绣花,也是右衽,下衣多为褶曳地长裙。外出时男女均喜欢披着羊毛织成的黑色披风。(注2) 白苗,又叫白蛮,则崇山白色。白苗的男子喜以白布或蓝布包头,穿白色衣裤。。白苗的女子则喜欢穿白色上衣、蓝色宽褂外套,系绣花飘带的短围腰,喜欢戴‘凤凰帽’,所以白苗有句俗语‘要得俏,一身孝’。 凤凰帽很容易分辨出来,只要注意四个掌故: 下关风,就是从左肩垂下来的白色长穗;上关花,指的是在帽沿镶嵌一圈红色的杜娟花;苍山雪,帽沿上周突出一圈白穗;洱海月,指的是刘海前帽子的形状。(注3) 各位注意了,进入了苗疆,处处需要小心,白蛮与我们汉人比较亲近,交往也多,处事也讲理,讲公平,如果不冒犯他们,一般也不会为难我们汉人。乌蛮则不同,与我们汉人交往比较少,也比较野蛮,一语不合,就会以性命相搏,所以,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 老陈经常出入苗疆,对苗疆的事情十分熟悉。 李风云听了,哈哈大笑,悄悄对苏语侬道:“语侬,不知你是属于白苗,还是属于黑苗。” 苏语侬白了他一眼,两眼流盼,媚意顿生,盈盈细语道:“你说呢?” 李风云一时看呆了,怔怔地张大嘴巴,喃喃道:“一定是白苗了,也只有白苗女子的温柔,才会有这样的钟灵水秀!” “口水都流出来了,真恶心!”耶律鸿雁不知几时凑到了李风云的身边,斜着眼看了李风云一眼,满脸的鄙视,“草原上的苍狼,天空中的雄鹰,才不会被女色所迷惑!” 李风云立刻闭上了嘴巴,掏出手巾擦了擦,呀,真的流出口水来了,真丢人,不觉脸色一红,好在四名亲兵远远地落在后面,一定没有注意到。 苏语侬一把圈住李风云胳膊,小脸轻贴在李风云的手臂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眼光迷离,嗲声嗲气地道:“风云哥哥才不做什么草原上的苍狼,天空中的雄鹰,的罗!风云哥哥是中原的英雄,有情有义的好夫君!” 又来了! 李风云知道苏语侬在拿他做法,故意在气耶律鸿雁。这样的伎俩,一路上不知道使用过多少次,并乐此不疲。而李风云只能像只木偶一般任由苏语侬摆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此时他说什么都不对,不是得罪苏语侬,就是得罪耶律鸿雁。他终于明白那四名亲兵躲得远远的原因所在。 可是耶律鸿雁偏偏每次都中计,被苏语侬气得满脸通红,两步赶到向导老陈的身边,问道:“苗疆地女子,是不是个个都喜欢勾引男人?” 老陈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顾左右而言它。 苏语侬骄傲地挺了挺胸,将李风云的胳膊抱得更紧,就像是一只护食的小母鸡。 注1:涿鹿,今河北省涿鹿县。对于古代的炎帝、黄帝、蚩尤的说法,神龙比较认同是三个不同的大部族这种说法,三种文化不断交融,后来逐渐混同,形成了华夏。 注2:古代并没有华夏并没有明确的民族概念,对于苗疆的少数民族也应该是如此,此处采用其中一种说法,所谓的黑苗,后来一部分与羌人混同,演化为黎族。 注3:此处白苗服饰的描述,取自白族的传统服饰。 第六百三十二章 龙云凤(1) “……世间万物多,来源是一个。 要晓得清楚,来唱枫木歌。 枫木生榜留,才有你和我。 要晓得典故,来唱枫木歌。 回头看太初,悠悠最远古。 砍倒枫木树,树梢生鸲鹆,树蔸变成鼓,树叶变燕子,树根变泥鳅。 还有枫树干,还有枫树心,树干生妹榜,树心生妹留,古时老妈妈。有了老妈妈,才有你和我。 妈妈妹榜留,心爱小水泡,同他去游方,和他配成双。 榜留和水泡,游方十二天,成双十二夜,怀十二个蛋,生十二个宝。 会生不会抱,会下不会孵。鸲鹆替她抱,鸲鹆帮她孵。 孵多了就生,抱久了就出。一个蹬个醒,一个拉个起。 雷蹬姜炎醒,雷拉姜炎起;姜炎蹬龙醒,姜炎拉龙起;龙蹬大象醒,龙拉大象起;象蹬水牛醒,象拉水牛起;水牛蹬虎醒,水牛拉虎起;虎蹬老蛇醒,虎拉老蛇起;蛇蹬蜈蚣醒。蛇拉娱蚣起。 个个都出生,齐齐坐窝里。 还有些寡蛋,有的变善神,有的变恶鬼……”(注1) 女子悠扬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曲调虽然怪异,却也十分好听。 李风云奇道:“老陈,她们唱的是什么?” “《枫木歌》,苗人流传下来的古歌。”老陈答道,“讲的是万物起源的故事。”又细细地将歌词解释了一遍。 耶律鸿雁羞道:“这么****的事也唱出来,看来苗家女子果真是会勾引男人!” 苏语侬笑嘻嘻地道:“怎么****了?奴家倒是觉得十分好听!” …… “那岂不是说水泡娶了两个老婆?”李风云偷偷地看了耶律鸿雁、苏语侬一眼,悄悄地问老陈,颇为羡慕。 “你住嘴!”苏语侬、耶律鸿雁一起转过头来,怒目而视,目光像刀子一样刺了过来。 “啊?我不说,我不问了还不成?”李风云吓了一大跳,小声嘀咕一下,“其实我只是想探讨一下苗人的起源而已,干嘛发那么大的火?” 老陈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一座不小的村寨,说道:“那里是桃花寨,是进山必经的一座苗人寨子。到了这里,就算真正进入到了苗人控制的范围,这里也住着一些汉人。” 苗疆的建筑大异于中原,多是高脚竹楼,倒有一些异族风情。 众人随老陈走入小寨,来到一处小店旁,一名白苗女子迎接了出来,笑语盈盈地道:“这不是老陈么,许久没见你来我苗家小寨,上次托你带的东西带来了么?哟,这两位汉人妹妹好漂亮呀,这几个汉人后生也生得英俊壮实得很!” 老陈从驮马背上卸下一大包东西,递给那女子,笑道:“龙掌柜要的东西,老头怎会不放在心上?都在这里面,价钱还是按上次来算。” 苏语侬嘻嘻笑道:“龙姐姐好漂亮,龙姐姐的衣服好精致,的罗!奴家算起来也是苗人,只是小时候被汉人师父捡到,在中原长大,的哪!” 苏语侬嘴甜,又会讨人喜欢,几句话就与龙掌柜混熟了,将龙掌柜哄得笑容满面,花枝乱颤。 龙掌柜叫龙云凤,“龙”是汉姓,苗姓叫“格肸(音惜)”,是这家小店的老板,也是桃花寨的首领。龙云凤笑嘻嘻地将众人请进了竹楼,便拉着苏语侬、耶律鸿雁到里屋说私房话。 竹楼不小,里面摆着十来张桌子,李风云等人占了两张,又叫来一些酒菜。几个人正说话,忽见八名身穿黑衣的黑苗族人扛着一个麻布袋“哐哐哐”走上了竹楼,大声叫唤上酒菜。 李风云好奇地朝那麻布袋多看了几眼,只见一名黑苗族人一道凌厉的目光朝他扫来,站起身来,冲着李风云喝道:“汉家的小子,瞅什么瞅,找死!”说罢,站起身来便要朝李风云冲过来。 为首的黑苗族老者一把拉住他,低声喝道:“吉安,正事要紧,莫要生事!” “哼!”那名叫吉安的黑苗族人朝李风云恶狠狠瞪了一眼,抽出腰间的钢刀,一刀将身旁一张空余的桌子劈为了两半,喝道:“汉家小子,今天算你走运!” 李风云看得心头火光直冒,想要上前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苗族人,却被老陈死死地拉住,老陈低声道:“李大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黑苗人都是这样,你就忍忍吧!” 李风云想到还需要在苗疆活动,若是得罪了黑苗人,的确有所不便,只得强压住心头的火气。 他忍住了,可是有人忍不住,在里屋与龙云凤说话的苏语侬,刚好讨要一套苗人的衣服试穿,戴上凤凰帽正出来要向李风云显摆,见此情形,哪里忍得住心头之火。苏语侬笑嘻嘻地朝那名黑苗族人走去,问道:“这位客官,小店什么地方惹着您哪?为何要将本店的桌椅砍坏?” 那名叫吉安的黑苗族人黑苗族人没看出破绽,指着李风云瓮声瓮气地道:“你没惹着我,是他惹……”话音未落,“轰”的一声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脸色发青,昏迷不醒。 “不好,小心有毒!”那名黑苗族老者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伸出瘦骨爪子,朝苏语侬抓来,动作快如闪电。 李风云心中一惊,这人的武功可不弱,乃是二流高手顶尖的高手,苏语侬绝不是他的对手。他哪会看着苏语侬被人欺负,身形一闪,后发先至,出现在苏语侬的身边,一把将苏语侬拉开,一掌斜切那黑苗老者的手腕。 那黑苗族老者见擒拿苏语侬不成,立刻变招,一掌拍向李风云,李风云冷笑一声,扬手一掌,只听“砰”的一声,两掌相交,那黑苗族老者“蹬蹬蹬”连退了三步,踩裂了脚下的数根竹子,方才定住内息,若不是李风云不想惹事,手下留情,刚才那一掌,就足以让那黑苗族老者吃大亏。 那黑苗族老者指着李风云,大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苗疆放肆!” 第六百三十二章 龙云凤(2) 李风云正要答话,忽然人影一闪,龙云凤突然出现,手中一抖,一道碧绿的火光在李风云身前蹿出,旋即又收了回去,只听龙云凤沉着脸喝道:“特兰长老,是你,你怎么来到我白苗的寨子来了?竟然还在我龙云凤的店里施放蛊术,你究竟还有没有将我龙云凤放在眼里?” 施放蛊术?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刚才他可没看见那位特兰长老做什么动作,急忙运转真气在体内行走了一周,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他现在一流顶尖高手,身体四周有罡煞之气护体,普通的蛊毒根本近身不得。若非吃进肚子中,一般的蛊毒还伤不了他。 黑苗族老者特兰长老见被龙云风喝破了行踪,沉着脸指着苏语侬道:“是你的人先下毒害吉安的,这事你怎么说?” 特兰长老可不知苏语侬并非龙云凤的人,龙云凤望向苏语侬,心中暗暗吃惊,她虽看出苏语侬有不弱的武功,却没想到她的毒术竟然也这般厉害。据她所知,那个叫吉安的黑苗族人可不是一般的人,是黑苗族一个酋长的儿子,武功高强不说,也善于使蛊毒,苏语侬居然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他毒倒。 苏语侬撅着嘴巴,眨着水汪汪地大眼睛,显得楚楚可怜,十分委屈:“谁叫他欺负人,出口不逊,侮辱风云哥哥,最多奴家替他解毒,是啦!” 说着走上前去,取出一只黑瓷瓶,打开瓶盖在那名叫吉安的黑苗族人鼻子前一晃,道:“好啦,本来就没打算伤他,奴家只是想教训教训他,的啦!” 苏语侬的解药见效真快,说话间吉安猛地打了个喷嚏,跳起来,“哇”的一口吐出一大堆腥臭难闻的东西,大声叫道:“好难受,刚才是谁在暗算我?” “臭死了!”苏语侬掩着鼻子道。 特兰长老长老见吉安果真没事,沉着脸喝退吉安,道:“既然龙寨主不欢迎我们,那特兰也不再打搅,我们走!”说罢,率领众人就要离开。 “且慢!”苏语侬扬着头,指着被吉安砍坏的桌子,还有被特兰长老踩坏的地面,大声道,“你们走了,那这些怎么办?” 特兰长老脸色愈发阴沉,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清龙云凤与李风云和这位古怪女孩之间的关系,他不想多事,从钱袋中取出一大把铜钱,洒在桌子上,冷了一声,就要离开。 就在即将风平浪静之时,一名黑苗人扛起桌边那麻袋之时,那麻袋扭动了两下,轻哼了一声,众人都是武林高手,这些动静怎瞒得过人?苏语侬心中一动,问道:“特兰长老,麻袋中你们绑的是什么人,的啦?” “关你什么事?”特兰脸色戒备,冷声喝道。 “有古怪!”苏语侬心中一动,立刻对李风云说道,“风云哥哥,抢下那麻袋,看看里面是谁!” 李风云立刻就出了手,但见他身体一闪,从原本的地方突兀的消失了,在出现时,正好在那名抗麻袋的黑苗族人身边,手指顺势一点,那名黑苗族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便软倒在地上。李风云一把接过那麻袋,双手轻轻一撕,“呲”的一声,那麻袋便被撕成了两半,一名身穿白衣蓝褂的苗家少女紧闭双眼跌了出来。那少女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不过个子与身形倒是已经长得跟苏语侬差不多了。 李风一把抱住她,手指在那少女鼻子间一探,回头对苏语侬道:“这姑娘没事,只是被迷晕过去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见,等众人反应过来之时,李风云已经救出了那名白苗少女。 特兰长老心中骇然,这时他才明白他与李风云之间的差距,不由得暗暗叫苦。见李风云已经将那名白苗少女救出,自忖没本事从李风云手中抢回来,又心知奸计已经暴露,特兰长老大声叫道:“走,我们快走!”说完,转身就朝竹楼外跑去。 “快拦住他,不要让老贼他们逃掉!”看清楚那名苗家少女的模样,龙云凤立刻变了脸色,怒火中烧,大声喝道。店中的几名伙计和苗族姑娘闻言,纷纷揉身扑了上来,更有机灵的敲响了竹楼中的铜锣。 可是苏语侬动作更快,两袖一扬,剩下的那五名黑苗族人身子一荡,纷纷摔倒在竹楼之中,特别是吉安,满脸的不可置信,晃了两晃,再栽倒在地。 李风云见苏语侬动了手,将那白苗少女交给苏语侬,脚尖一点地,身子飞掠出去,朝那特兰长老追去。 谁知李风云刚出小店,只见一群苗人,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朝他扑来,将他围在中间,倒是那特兰长老身形闪了两闪,蹿过一座竹楼,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李风云的路被众人堵住,又不好对这些苗人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特兰长老逃脱。 这时龙云凤冲了出来,见此情况,又气又恼,大声道:“不是他,是那个黑苗族长老,真是笨死了!” 这时众人才明白过来,再去找特兰长老,哪里还能找得到他的踪影? 龙云凤见抓不到特兰长老,一跺脚又回到了店内,那名白苗少女已经被苏语侬救醒,正茫然地望着苏语侬,问道:“小姐姐,你是谁,好漂亮哦!这是哪里,好像很熟悉!” 苏语侬笑道:“小妹妹,你也很漂亮!” 那名白族少女一眼看到了特兰长老,转身扑到龙云凤的怀中,哭了起来:“龙姨,他们欺负我,喋(读dial)宝、喋金他们都死了,灵儿好怕!呜~呜~” “不哭,灵儿不哭,这里有龙姨在,谁也别想欺负我们的灵儿!”龙云凤抱着那苗家姑娘,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眼中充满柔情。 刚刚回到店中的李风云见此情形,有些惊讶,悄悄地问苏语侬:“那丫头是谁?” 苏语侬摇摇头,答道:“奴家也不知道。”又恶狠狠地对李风云道:“你可不许对她起什么歪心思!” 李风云满脸的黑线,心中哀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又偷偷看了一眼耶律鸿雁,心中更觉着委屈。 注1:取自《苗族古歌.枫木歌》,当然枫树歌的版本很多,有些差别,神龙花了老大的劲组合整理了一下,就成了这模样。神龙觉得蛮有意思,分享给大家,歌中写的是苗族对万物起源的认识,应该都看得懂。原本只想截取一部分,后来又想也许有人跟神龙一样小众,对此感兴趣,所以就全录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碧眼金蚕(1) 那小姑娘原来叫白灵儿,是白苗族巫后白莲的女儿。 白苗族以巫后为首,而黑苗族则是以巫王为首。白苗族巫后白莲原本是黑苗族巫王乌启的妻子,为乌启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白灵儿。巫王与巫后各自管理着各自部族的事务,互不干涉。 可是自从十多年前,巫后白莲被巫王处死之后,白苗族一直都是由大长老白神通代管,白莲的女儿白灵儿成为白苗族的神选者,只等她十八岁后就能接替她的母亲巫后的职位,担负起守护族人的重任。 说起白苗族与黑苗族之间的关系,复杂得很,白苗族与黑苗族之间,世代都有仇怨,白苗族势弱,但借助汉人的力量,勉强能抵挡得住黑苗族人的进攻。这种情况,直到数十年前才得到好转。 当时黑苗族的巫王和白苗族的巫后,认为彼此之间这种无意义的仇杀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只会让更多的族人在无休止的厮杀中死去。与是当时的黑苗族巫王和白苗族巫后秘密商定,结束这种彼此仇视的状况,并且希望同过两族之间的联姻来将黑苗族与白苗族融为一体。 经过两代巫王和巫后的联姻,这种情况的确得到了好转,可是到了黑苗族巫王乌启与白苗族巫后白莲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乌启与白莲刚刚成亲之时,一切都很美满,并且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白灵儿。可是白灵儿六岁时,情况骤变,巫王乌启不知因何原因,忽然对巫后白莲痛下杀手,对白灵儿的态度也突然转冷,不闻不问。白苗族与黑苗族的关系骤然转坏,十多年来相互之间大的战斗,进行了不下十场,小战更是无数。 白灵儿也被白苗族接回到族中,因为资质出众,成为神选者,成年后就能继承巫后的位置。 李风云看了看乖宝宝一般的白灵儿,直皱眉头,心中暗想,这位小姑娘日后若是当上白苗族的巫后,恐怕白苗族日后要被黑苗族欺负死! “哼,没想到十年后,巫王贼心不死,居然还敢来掳走灵儿,看来他是要将我们白苗族赶尽杀绝呀!”龙云凤怒气冲冲,又看了李风云等人一眼,道,“几位少侠救了我们家灵儿,就是白苗族的恩人,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白苗族人帮忙,只要做得到的,白苗族人绝对会鼎力相助!” 苏语侬一喜,笑道:“龙姐姐,语侬正好有一件事要请龙姐姐帮忙,的啦!” 龙云凤笑道:“苏妹妹说哪里话,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白苗族人的,只管开口!” 苏语侬望向耶律鸿雁,道:“耶律姑娘前些时被人暗算,中了一种奇怪的蛊毒,奴家虽然知道一些蛊毒的知识,却也没有本事分辨得出是哪一种蛊毒,不知龙姐姐能否帮忙看一看,究竟是哪一种蛊毒,又该如何医治?” “哦?耶律妹妹中了蛊毒么?让我看看!”龙云凤拉过耶律鸿雁雪白的手臂,把了一会儿脉,又用银针挑破耶律鸿雁的手指,挤出几滴血在碗中,闻了闻,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一抖袖子,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蜈蚣顺着她的手臂爬了出来,围着那碗口爬了两圈,却始终不敢爬进碗中去。 李风云等人看得毛骨悚然,脸色发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大蜈蚣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物,龙云凤居然藏在身上,实在是太令人无语了。 龙云凤见众人这般模样,笑道:“大家别怕,大龙是我的本命蛊,轻易不会伤人的!” “才不怕呢!奴家也有一只,叫小金”苏语侬笑了起来,说话间一只金色的大蝎子也从她的袖中钻了出来,看到那只大蜈蚣,金色蝎子立刻张开两只大鳌,尾巴高高地扬起,毒刺闪闪发光,似乎十分忌讳那这大蜈蚣。 那只色彩斑斓的大蜈蚣见道金色蝎子,同样也十分戒备。 这只金色大蝎子,李风云早见过,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这蝎子其实很老实,苏语侬没有命令,不会蜇人。李风云见的次数多了,现在已经不怎么怕那大蝎子,有时候甚至拿在手上把玩。 “咦?你也有本命蛊?”龙云凤奇道。 “是不是本命蛊,奴家不知道,十岁时起,小金就跟着奴家,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苏语侬笑道,也不知如何发出了命令,金色蝎子缓缓退回到苏语侬的袖边,一转身,钻入到她的袖中不见了。 “的确不是正宗的本命蛊培养方法培养出来的!是用各种毒物喂养起来的,对不对?”龙云凤这方面的造诣只怕苏语侬也赶不上,“不过已经很不错了!”说罢,龙云凤也收起那只大蜈蚣,郑重地对众人道:“耶律妹妹身上的蛊毒很不一般,就连大龙也不敢靠近,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乌蚕噬魂蛊。” 李风云大喜,他没想到才来到苗疆,这么容易就打探到了耶律鸿雁身中的蛊毒,急忙问道:“龙姐,什么是乌蚕噬魂蛊?可有解蛊的方法?” 龙云凤答道:“乌蚕噬魂蛊极为阴毒,中蛊者蛊毒发作后,体内会迅速孵化出许多蛊虫,初始以五脏六腑为食,蛊虫成熟后,更会爬如中蛊者的脑袋中,吞噬中蛊者的脑浆,让中蛊者生不如死,痛苦不堪。 如若蛊虫还未侵入脑袋之前,中蛊者还有救。一旦侵入脑中,医石无灵,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听到黑惨噬魂蛊如此狠毒,又想到蛊毒发作之时,无数条小虫在体内蠕动,耶律鸿雁脸色发白,身体禁不住微微发颤。 李风云安慰道:“耶律姑娘,你不用太过担心,既然知道了是乌蚕噬魂蛊,就必定有解蛊的方法。龙姐,不知道你能否解掉此蛊?” 龙云凤摇摇头,道:“解蛊的办法,肯定是有的,只是我不知道。 因为此蛊太过阴毒,要想母蛊产下新蛊,必定用秘法将母蛊移植到一人身上,蛊毒发作之时,那人也必定会死得极为凄惨。所以,此蛊我们苗人一直就将其列为禁蛊,不许人饲养。据我所知,至少在我们白苗族中,是没有人饲养这样残忍恶蛊毒。所以化解此蛊毒的方法自然也渐渐失传了,在我们白苗族中恐怕找不出能解此蛊的人。 黑苗族可能有人在偷偷地饲养,只要找这人,他肯定能解此蛊。 奇怪,耶律姑娘中了乌蚕噬魂蛊多久?相传中乌蚕噬魂蛊者,十天之内必定发作,而耶律姑娘似乎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 第六百三十三章 碧眼金蚕(2) 李风云想到黑苗族人的行事风格,又想到刚刚得罪了黑苗族人,一颗心顿时沉到了水底。难道耶律鸿雁真的这般命苦,没有救她的办法吗? 龙云凤似乎猜出了李风云的心思,又道:“李少侠也不必着急,我虽然初步判断耶律姑娘中的是乌蚕噬魂蛊,但也不能肯定一定是乌蚕噬魂蛊。这样吧,我带耶律姑娘去请白大长老亲自检查一下,如果的确是乌蚕噬魂蛊,白大长老一定能够确定下来。 而且,就算耶律姑娘的确是中的乌蚕噬魂蛊,说不准我白苗族人中也有人知道如何解掉此蛊方法。”龙云凤口中的白大长老,自然是当前代管白苗族的大长老白神通,名字与清平镇的白福通十分相似。据说此人不但蛊术高明,在白苗族中屈指可数,而且武功也早已经踏入到了宗师之境。 李风云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虽然这希望十分渺茫,但总好过没有。 实在不行,恐怕不得不走一趟黑苗族了。以他的武功,恐怕黑苗族中还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李风云心中暗自盘算着。 在桃花寨中休息了一夜,李风云等人随龙云凤前往白苗的核心寨子玉兰寨,白灵儿也一起同行。 据说玉兰寨周围居住着一万多白苗族人。这在中原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荒僻的十万大山中,却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在白苗十八寨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一连走了二十多日,一行人这才来到玉兰寨。他们这一伙人可都不是弱者,即便是白灵儿,也是三流顶尖的修为,而且又龙云凤带路,李风云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南疆山路之难行和人烟稀少了。 玉兰寨与李风云想象的不同,原来并不是一个寨子,而是围绕玉兰寨一群二十多个寨子。其中被众多寨子保护在中间,最大的那个寨子才叫玉兰寨,玉兰寨中的人口其实也不多,只有两三千人。 李风云等人来到时,玉兰寨中的白苗族人正在四处寻找白灵儿,知道白灵儿被救回来之后,白神通白大长老亲自迎接了出来。 白神通是一个白白胖胖五十多岁的胖老头,个子也不高,总是眯着眼睛笑,没什么气场,与李风云想象的完全不同。混在人群中,如果不知道,李风云只会把他当做一个与人无害的胖老头。谁会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胖老头竟然掌控着十万大山中十多万白苗族人的命运? 听了龙云凤的介绍,白神通毫不犹豫地替耶律鸿雁做了检查,结果并不出乎众人的意料,耶律鸿雁果然是中了乌蚕噬魂蛊,而且玉兰寨中的十多位长老对此种蛊毒束手无策。 虽然早知道多半是这个结果,李风云仍旧暗自神伤,耶律鸿雁倒是很洒脱,朝李风云笑了笑,道:“算了,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么?长生天多给了我一年的生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耶律姐姐!”白灵儿忽然鼓起了勇气,怯生生地道,“也许我能帮你多压制住蛊毒几年的时间!”这些日子,白灵儿众人已经混熟,与苏语侬、耶律鸿雁更是以姐妹相称。在以泼辣多情著称的白苗少女中,像白灵儿这样有些羞羞答答的小丫头,不得说是一个异类。 “不行!”白神通、龙云凤齐声喝道。 龙云凤看了李风云一眼,解释道:“并非我们不愿意为耶律妹妹压制蛊毒,而是另有原因。 灵儿的本命蛊是碧眼金蚕,碧眼金蚕号称是世上最强大的蛊种之一,因为它能压制所有的其他蛊虫,并且能解世上任何一种蛊毒。能接受碧眼金蚕作为本命蛊的人,十万人中也难找出一个,这也是灵儿能成为神选者,日后成为巫后的原因所在。 可是碧眼金蚕能解世上任何一种蛊毒,指的是成熟的碧眼金蚕。而灵儿自从种入蛊种,到现在,才不过八年的时间,碧眼金蚕要想成熟,至少也要十五年。还未成熟的碧眼金蚕虽然也能压制住乌蚕噬魂蛊几年,但是付出的代价惊人,碧眼金蚕必定会死去。失去碧眼金蚕的灵儿,也会元气大伤,以后不可能再培育本命蛊了。 自然而然,灵儿也不可能再成为巫后的继承人。 而我们白苗部族,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出第二个人能代替灵儿的位置,成为新的巫后。没有了巫后,我们白苗部族的人心也就散了。恐怕抵挡不住黑苗族的进攻,灭亡是迟早的事。 这次黑苗族人掳走灵儿,恐怕也是想打让我白苗族失去巫后的主意。” 叹了口气,龙云凤又道:“如果晚上七八年,若是碧眼金蚕成熟后,要祛除乌蚕噬魂蛊实在不是件难事,可是现在不成啊!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允许灵儿为压制乌蚕噬魂蛊而动用碧眼金蚕的! 耶律妹妹,语侬妹妹,李少侠,莫怪我事先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们,只是因为说出来也是无用!” 其实龙云凤不肯说出这件事,是对李风云有顾忌。李风云的武功太高,若是他依仗武功高强,强行要灵儿为耶律鸿雁压制乌蚕噬魂蛊的蛊毒,那他们也是无力抵抗的。龙云凤实际上已经嘱咐过灵儿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谁料到这丫头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这让龙云凤心中着实不安。 听了龙云凤的解释,耶律鸿雁点了点头,斩金截铁地道:“龙姐姐,你放心,既然对灵儿,对整个百灵部族有这么大的影响,就算是死,鸿雁也无论如何不会让灵儿为我压制乌蚕噬魂蛊。” 还别说,知道了碧眼金蚕能够暂时压制住乌蚕噬魂蛊几年,李风云的确起了万一的打算,毕竟,他与白苗族可没有多深的交情。但听到耶律鸿雁这般说,李风云不得不取消了这个念头,笑道:“龙姐想多了,我们又怎么能做这等事?能否介绍一下黑苗族的情况吧,我要去那边走一趟。” 第六百三十四章 黑木崖(1) 龙云凤听李风云这般说,暗中松了口气,惴惴不安的心也放下。白神通也许还不知道李风云的武功有多高,但是她是亲眼见过,真要闹翻了脸,整个白苗族的所有高手加起来,都未必是李风云的对手。 而且,李风云此去黑苗族的地方,对于目前白苗、黑苗风声鹤唳的局势,对白苗必定有不小的好处。 相比起白苗族,黑苗族要强大得多,这些年来,要不是白苗族与汉人的关系比较好,关键时刻有南绍段家相助,恐怕早就被黑苗人给吞并了。 黑苗族分为九寨,每一寨有几千到几万人,人数不等,总计也有十七八万人。与白苗族以女为尊不同,黑苗族以男为尊,巫王才是最高的首领。相对来说,白苗族人比较爱好平静、和平的生活。而黑苗族人不同,充满着侵略性,显得极为保守、排外。 黑苗族的巫王乌启更是一名天才,不但武功早早就踏入了一流境界,而且蛊术奇高,本命蛊紫金青玉蛇号称是众蛊之王,其中珍贵并不下于碧眼金蚕。只不过紫金青玉蛇的蛊毒在于其进攻,而碧眼金蚕在于解蛊毒。据说,中了紫金青玉蛇的蛊毒,除了乌启自己秘制的解药外,也只有碧眼金蚕才能解掉其蛊毒。 了解了黑苗族的具体情况之后,李风云不顾耶律鸿雁的阻拦,打算自己一个人独自潜入黑苗族。 “奴家也去!”苏语侬道,“黑苗人下蛊的手段鬼神莫测,风云哥哥,奴家若不在你身边,你能保证你不会中黑苗人的蛊毒么?” 耶律鸿雁也想与李风云一齐去黑苗族,可是她的武功实在是太过低微,二流初期的修为,即使随李风云去了黑苗族,恐怕也只会拖后腿,不由得黯然神伤。 龙云凤看了耶律鸿雁一眼,猜到了她的心思,笑道:“都去吧!有我在,只要不是巫王乌启亲自动手,其他人想要向我们下蛊,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况且,我们不是拿住六名黑苗族人吗?其中一名还是黑风寨的酋长的儿子,我们把他们送回黑苗族去,总不成他们还向我们下手吧!那几人再过几日就该押解到玉兰寨了,反正这些人留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说是这么说,其实那六名被擒的黑苗族人,都是被精选出来的二流高手,黑苗族二流高手也没多少,不过七八十名,一下子失去了六名二流高手,心疼也该心疼死了。如果将这六人送回黑苗族,按理说黑苗族不可能再对他们这一行人动手。 当然,这么做对白苗族人损失很大,毕竟扣住对方六名二流高手,白苗族在面对黑苗族咄咄逼人的进攻中会占不小的优势。不过,当初如果不是李风云、苏语侬出手,桃花寨要想全部拿住这些人是不可能的,就算能拿住一个两个,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毕竟,苗人不像正规的军队那般,久经训练,彼此之间善于配合,又能组成严密的军阵抗敌。相比之下,苗人间的战斗更像是规模大一些的斗殴,彼此之间缺乏良好的配合,一哄而上,全靠一股血勇之气,个人勇武。 在玉兰寨又呆了数天,那六名被擒的黑苗族人终于押解过来了,白神通连夜审讯了一番,第二天,李风云、苏语侬、耶律鸿雁带着四名亲卫,龙云凤也带了十余名白苗族三流好手,一行二十余人,押解着六名俘虏出发了,前往黑苗族的黑木寨,也就是巫王乌启所在的寨子。 一路无话,经过十多天的跋涉,众人终于进到黑苗族的地盘。很快,黑苗族人就发现了他们这一行人,立刻就有人出来拦阻。 龙云凤说明来意,可是来人却说,他们可以放龙云凤一行人去黑木寨,不过,被龙云凤俘虏的那六名黑苗族高手必须留下。 那怎么可能,这六人还是龙云凤一行人前往黑木寨面见巫王,兴师问罪的证据和护身符,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了。一语不合,那拨黑苗族人就想仗着人多,强抢那六人。 可是,有李风云在这里,黑苗族人的图谋怎么可能得逞?李风云一连拍倒了近百名黑苗族人,终于让那拨黑苗族人首领意识到彼此实力相差太大,在李风云的威慑下,不得不让出道路,眼睁睁看着龙云凤一行人离开,并且还专门派了一个人引路。当然,更有可能是沿途监视李风云等人,防止他们对黑苗族不利。 这一次,李风云没有下重手,只是将那些黑苗族人拍晕过去,倒也没有伤人。那拨人的实力太差,绝大多数武功不入流,三流高手只有七八名,二流高手更只有一人,虽然人数不少,足有三四百人,但根本不能对李风云一行人构成威胁。 这件事过后,再没有人来阻拦李风云这一行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又走了十来天,终于来到了黑木寨。 黑木寨比玉兰寨大得多,管辖着周围四十多个村寨,人口大约三万多人,但真正的黑木寨中,却只有不到四千人。黑木寨分为上寨和下寨,上寨建于一座叫黑木崖的陡峭山崖之上,十分险峻,普通人只有通过吊篮才能上到黑木崖之上。上寨中居住的人不多,只有三百多人,都是黑苗人中的显贵和亲信,巫王乌启就住在上寨之中。 下寨则位于黑木崖下的山谷之中,住的都是普通的黑苗人。 既然来到了黑木寨,再扣着吉安那六名俘虏就没有多大意义,当这众多黑苗人的面,龙云凤说明了缘故,将这六人给放了。吉安等人羞愧难当,钻入人群中转眼就不见了。 负责接待龙云凤的禾列长老阴沉着脸,将李风云、苏语侬、耶律鸿雁、龙云凤等人请上了黑木崖,而李风云的那四名亲卫和龙云凤的随从都留在了下寨之中。 黑木崖真不低,高耸入云,李风云估摸了一下,估计至少也有两百多丈高。每隔数十丈,就搭建有一个平台,用来转换吊篮,单凭一只吊篮,是不可能将人送上这么高的崖顶的。而且,黑木崖也不是完全笔直上去,中间也有不少的石台。走了一段路,又转了四五此吊篮,众人终于来到了崖顶。 来到了崖顶,李风云大为惊奇,这里的建筑竟然不是他在苗疆中所常见的竹楼,大多是由石头垒成石屋,也有一些木屋。 这样一座堡垒,如果没有武林高手帮忙,普通人即使耗费十倍百倍兵力,也是不可能攻上黑木崖的。 第六百三十四章 黑木崖(2) 据龙云凤说,崖底其实还藏着一条直通崖顶的山洞,危急时候,下寨的黑苗族人可以通过那条山洞直接逃到山顶。不过那条山洞的入口究竟在哪里,是黑木寨最大的秘密,除了黑木寨极少数的长老知道,其他人黑苗人根本不知道。当然,禾列长老也不可能通过这条山洞送李风云上山顶。 黑木崖的名字来源于崖顶长着一种极为珍稀的木材,黑苗人把它叫做黑木。这种木材木质极为致密,落水即沉,据说要生长百年才能成材。山上的那些木屋就是用这种黑木建成的,敲击隐隐有铁石之音。 上了黑木崖,禾列长老直接将众人领到了黑木神殿,巫王乌启和一众长老正在神殿中等着他们。 黑木神殿听起来挺威风,其实并不太大,也是由石头垒成,里面只有三丈方圆。不过里面装饰却十分豪华。地上铺着坚实的黑木地板,正中还铺上了厚厚的毛皮,内壁又用木头装饰过,雕刻着苗人的神话故事,辅以鲜艳的颜色,镶嵌着各色的宝石和无数的金银,在十二根铜台上燃烧的火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各外的金碧辉煌。 在大殿的顶部,有一座高出地面三尺的木台,上面同样铺着厚厚的猛兽毛皮。木台之上,放着一掌黑石矮塌,矮塌上更是铺着一层十分少见的白虎虎皮,一名三十多岁的精壮男子身着黑色苗服,头上扎着英雄结,身披一件用金线绣出无数传说图案的黑色大氅,面色阴沉,端坐在矮塌之上。 此人,应该就是黑苗族巫王乌启。 在大殿的一边,还坐着十多位黑苗族的长老,那位兰特长老赫然在列。另一边则空出几张椅子,显然是为龙云凤等人准备的。 在大殿的内墙边,还站着十名手铜矛,腰挂钢刀的侍卫,虎背熊腰,武功不凡,个个都是二流高手。 龙云凤见到了巫王乌启,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上前施礼道:“白苗族桃花寨龙人风见过黑苗族巫王。” “哼!”巫王乌启并未还礼,反而重重哼了一声,脸色非常不好看,沉声喝道:“龙云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无故扣下我黑苗族人,难道你白苗族又想与我黑苗族开战不成?” 龙云凤大为惊讶,这巫王乌启非但没有对他的所作所为道歉,感谢白苗族不计旧怨送回擒拿住的六名黑苗族高手,反而倒打一耙,责怪白苗族不该擒拿那六名黑苗族高手,颇有兴师问罪之意。 经过短暂的震惊、不解之后,龙人凤很快就回过神来,大声道:“哟,尊敬的黑苗族巫王,你说话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是你们黑苗族兰特长老掳走我白苗族天选神女白灵儿,还杀了我白灵族四名侍卫,怎么说是我们无故扣下你黑苗族高手?我白苗族不愿两族之间再起干戈,好心将抓住的六名黑苗族高手送回,难道还做错了吗?你当我们白苗族真怕你们黑苗族不成?” “掳走?”巫王乌启眉毛一皱,望了兰特长老一眼,喝道:“胡说什么?本巫王是灵儿的爹,想见灵儿一面,请她来黑木寨,难道也不行?何来掳走之说?明明是你们派出四名高手,半路上意图劫杀我黑苗族人,怎么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起来?” 李风云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个巫王未免太无耻了,他本觉得自己的脸皮够厚,没料道这位巫王的脸皮比他更厚三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也说得出口,看来不给他一点厉害瞧瞧,后面的事情没法再谈。 想到这里,李风云上前一步,道:“我乃大汉义武军节度使李风云,黑苗族巫王,你这话可说得不对,那位兰特长老‘请’走灵儿姑娘的时候,我正好在场。我想问一句,你们苗人请人,是把人迷晕后,塞到麻袋里,扎好袋口请的么?这种‘请’人的方法,我倒是头一次看到,也是头一次听道。” 巫王乌启一怔,问道:“大汉,难道不是大唐么?你们中原几时又换了皇帝?”旋即双目放出两道厉光,厉声道:“本巫王向来只听说,雄鹰在天上飞,鱼儿在水中游。却从来没有听说雄鹰在水中游的道理。 你是大汉义武军节度使又如何?中原再强大又怎样?还管不到我苗疆的事来。这里是南绍,不是中原!我苗疆怎么行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果然,老成说得没错,乌蛮就是乌蛮,根本不讲道理。 李风云见与巫王说不清道理,索性不再与他讲道理,冷笑一声,道:“谁说雄鹰就只能在天上飞,必要的时候,雄鹰哪里去不得?我不妨告诉你,你那六位手下,就是我看不过眼,出手抓的,灵儿姑娘也是我李风云出手救的,与他人无关。你要怎样,划出道来,且看我李风云能不能在水中游。” 巫王乌启哪受过这等气,顿时暴怒,猛地一拍石榻,高声喝道:“这里是黑木崖,岂容你如此放肆,给本巫王拿下!” 话音一落,站在殿内的那十名侍卫大喝一声,挺着铜矛朝李风云冲了过来。 李风云哪将那十名侍卫放在眼里,身子一晃,身影突兀消失,周围一片残影,紧接着只听“砰”“砰”“砰”一阵乱响,那十名侍卫被李风云几脚踢飞,砸在了四周的墙壁上,软绵绵地到在地上。 紧接着李风云身影子一闪,又回到了原地,仿佛根本没有移动过,只是手中多了一根铜矛。李风云捏住铜矛的两端,双臂轻轻一较力,只见那铜矛竟然被李风云硬生生折了起来。李风微微一拧,那铜矛竟然像麻花一般拧成了一团。 李风云意犹未尽,再次捏住两端,再次将折过一次的铜矛又折了一次,又再次一拧,细麻花变成了粗麻花。 李风云哈哈大笑了两声,道:“巫王,凭这几个杂碎也想抓我?你未免太小看了天上的雄鹰了吧!” 在座的那十多位长老惊变了脸色,这么快的身形,这么强大的臂力,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即便他们的巫王乌启也做不到。他们当中还有五六名二流好手,不过看样子,就算冲上去也在李风云手下讨不得好,不由得一齐望向他们的巫王乌启。 巫王乌启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好,自忖不是李风云的对手,心中暗道:“中原怎么又来了一位这么厉害的高手?”不过当着这么多人,他不愿失去了威风,喝道:“不过只是速度快一点,蛮力大一点而已,这里是苗疆,你可有胆与本巫王比蛊术?” 第六百三十五章 斗蛊(1) 李风云一呆,他真的被这位巫王擂住了,他居然要求李风云跟他比蛊术,这这这也未免太无耻了点吧! 苏语侬娇笑一声,道:“风云哥哥,交给奴家吧!”说罢上前一步,对巫王乌启道:“羞羞羞,打不过人家就打不过,的啦!还说什么比试蛊术?不如与奴家比试绣花如何?” 巫王自知理亏,他巫术的确非常高,但蛊毒发作要一定的时间和条件,高手过招,胜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招不慎,轻则落败,颜面丢尽,重则身受重伤,乃至殒命,他自知不敌李风云,当然不肯与李风云打架。所以才想出了比斗蛊术的法子,想要为难住李风云,让他知难而退。毕竟,黑苗族人虽然凶狠好斗,但没有哪个傻子会去跟一个明知武功高出自己许多的人打架,自讨其辱。 如果李风云不敢应战,他也算为黑苗族人挽回了些颜面,维持住了巫王的威信。 谁想到这个刁钻的姑娘却跳了出来,用刻薄的话羞辱了他一顿。作为巫王,乌启当然不能跟这位小姑娘较劲,讪讪地道:“这里是苗疆,我们苗人向来善于使蛊,即便是本巫王,也是因为当初蛊术最高,才能成为巫王,可不是因为武功高强。你们来我苗疆逞强,当然该蛊术取胜才是正理!你们汉人不懂蛊术,可怪不得本巫王! 你们若是认输,本巫王也不难为你们,过去的事既往不咎,送你们下山便是!” 巫王乌启见识过李风云的本事,心中早已经心生怯意,并不想再与李风云起冲突。而且黑苗族向来尊敬强大之人,刚才李风云显露出难以想象的能力,巫王乌启已经从许多长老眼中看到了敬畏的神色。所以此刻,他也只想体面地了结此事,送走李风云这帮瘟神。 况且他也看出,被李风云打倒的那些侍卫,受伤虽重,却没有致命伤,修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过来,显然,李风云是手下留情了的。 苏语侬笑道:“那怎么可以?蛊毒之术,奴家也算知道一点皮毛,未必在巫王之下,不过太伤和气!倒不如比吃饭如何? 你们苗人要吃饭,汉人也要吃饭,不如由奴家煮出两大桶米饭,你们苗人派出最能吃的酒囊饭袋,比一比谁吃得多岂不更好,的啦! 不过奴家不妨告诉,风云哥哥饭量可不小,一餐能吃三斗米,一头牛,估计你黑苗人中未必能找出这样的饭桶!只是,你们若是输了,可要答应我们一件事情!”李风云饭量虽然比常人大出一些,但也不至于如苏语侬说的那么夸张。 苏语侬说得有意思,众人不觉笑出声来,即便是黑苗族中的几位长老也没有忍住。 巫王乌启愕然,半天才道:“那怎么可以?小姑娘,既然你说你懂一些蛊术,你出手也可以,最多本巫王不欺负你,不使出最厉害的青玉蛊,你若能胜得了本巫王一招半式,便算你赢。赢了你要提什么条件,本巫王都依你便是! 不过,你若是输了,便要留在这黑木崖上,终生服侍本巫王,怎样?” 苏语侬犹豫了一下,眼珠一转,道:“比就比,看看你这个大巫王怎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其实此时的苏语侬真的算不得是小姑娘,二十出头,若是普通人家,孩子也该有了。不过苏语侬生年轻,形貌还如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一般,不知情的人并不知道。耶律鸿雁虽然年纪与苏语侬相仿,但她生在北国草原上,虽然也是娇艳迷人,可是显得成熟许多。 “不可!”耶律鸿雁急叫道,如果苏语侬真的为她出头冒险,她这个情可就承受得太大,只怕一辈子也还不完,心中对苏语侬的敌意大减。 “语侬……”李风云也觉得有些不安,开口阻止道。 “不要紧的!”苏语侬回头向李风云眨了眨眼睛,道,“不要紧的,巫王一个大男人,不像是好色之人,一定不会不要脸赢奴家一个小姑娘的,放心好了!” 苏语侬这么一说,巫王乌启倒是真的为难起来,如果他赢了苏语侬,倒似乎他真的贪图苏语侬的美色,以大欺小,以男欺女,对他的名声十分不利,虽然他心中的确对苏语侬的美色有些想法。思考再三,巫王乌启放弃了打败苏语侬的念头,决定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再放他们离去。对于蛊术,巫王乌启有着绝对的把握。 既然要比蛊术,这小小的黑木神殿就不适合了,所施展的蛊术很难散开,一不小心就容易伤及旁人。 于是,众人出了黑木神殿,一齐来到崖上的一块方圆二十多丈的空地上。 苏语侬、巫王乌启相聚五步站定。 “小姑娘,你来我黑木崖,算是客人,你先出招!”巫王乌启背着手,浑不把苏语侬放在眼里。 苏语侬眨了眨眼睛,道:“事先说好,比蛊术就是比蛊术,可不兴使用武功,也不许用内力。谁使用算谁输!” “那是自然!”巫王乌启一口答应。 苏语侬从背后摘下一个大竹筒,拔开塞住筒口的木塞,玉指在竹筒上轻轻一弹,口中念念又辞:“一只小蜜蜂呀,飞入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果然,一只蜜蜂从竹筒中钻出来,“嗡嗡”地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慢慢朝巫王飞去。 巫王大为惊讶,紧盯着那只小蜜蜂,这算什么蛊术,太不入流了吧!难道这只蜜蜂还暗含玄机? 正在巫王疑惑不解之时,忽然听一阵“嗡嗡”的轰鸣之声,定睛一看,不由下了一大跳,只见一大群蜜蜂已经从那竹筒中钻了出来,数百只蜜蜂像一团黑云般随着苏语侬的哨音急速向他扑来。这蜜蜂正是曾经让李风云吃过亏的赤眼金蜂,李风云还曾用它阴过路惊鸿的弟子鲁青云。 他与苏语侬相隔只不过五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团蜂云就涌到了近前,直朝他蜇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斗蛊(2) 巫王来不及多想,两手一展,两团青黄色的烈焰从手中升起,席卷向飞来的蜂群。蜂群来不及躲避,转眼间就被烧死了百余只。 苏语侬惊叫你声,急忙搓唇为哨,召回了剩余的蜜蜂。收好蜜蜂后,苏语侬指着巫王道:“你输了,动用了内力,你不讲信用,说话不算数!烧死了奴家这么蜜蜂,呜呜呜~”似乎她很吃亏的样子。 巫王呆了一呆,他刚才的确是动用了内力来控制火焰。可是使用蛊术,又怎么可能不用内力呢?一般来说,在比试蛊术之时,言明不许动用武功与内力,是指不许用武功和内力攻击对方,防御是不算的。所以刚才他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苏语侬的要求。 没想到苏语侬居然以此说他输了,一时间,巫王乌启有口难辩。 “胡说!巫王哪里输了?”兰特长老大声呼喝道,“防御哪有不许用内力的,如果这么说,难不成要巫王大人把浑身的罡煞之气散去,任你进攻?小丫头,自觉不敌就认输,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龙云凤也掩嘴偷笑,不言语,想要用这种方法逼巫王认输,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苏语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可是,你们也该事先告诉奴家,的啦!如今奴家白白损失了这么多蜜蜂,该怎么说?巫王,你不能欺负人家,你赔!”说罢,两手一摊,一道微弱的青光从苏语侬袖子中射出。 巫王本来就被苏语侬弄得手足无措,一时不留神,竟然没有注意到那道青光,等到他发现之时,已经晚了,一条七寸长的小青蛇已经紧紧地咬住了他的胳膊。巫王伸出两指夹住小青蛇,将那小青蛇取下夹死,扔到一边,掀开袖子,只见手臂上留有两个针眼大小的小洞,流出的血乌黑,隐隐有一股香甜气味。小洞周围的皮肤也已经发黑,并且黑气迅速地扩展开来。 这种七寸长的小青蛇叫做七寸青,是苏语侬利用竹叶青蛇用《五毒心经》中记载的秘法培育出来的,奇毒无比,而且快如闪电。这次来苗疆,苏语侬特意带了几条,装在细竹筒中,刚才 巫王乌启冷哼一声,运转体内的真元,那黑气缓缓退去,两道黑色的血箭从伤口处飙射出来,一股奇香在周围弥漫。眼见黑气消失,巫王乌启缓过一口气,稍一放松,冲着苏语侬喝道:“你这丫头好阴险、好狡猾!” 苏语侬嘻嘻笑道:“巫王太不小心了,居然被蛇咬伤了!算了,那蜜蜂也不要你赔,算是扯平了!”的确,若不是巫王乌启太小看了苏语侬,心存骄傲,七寸青根本伤不了他。 巫王恼羞成怒,道:“你这根本不是使用的蛊术!” 苏语侬奇道:“奴家用的可都是蜜蜂啊,毒蛇什么的,怎么不算是蛊毒之术?依巫王所见,怎样才算是蛊术?不如巫王把话说清楚,哪些东西能用,哪些东西不能用,免得巫王输了不认账。要不要奴家把手捆起来与巫王比是蛊毒,的哪?” 蛊术与毒术原本就是分不开的,巫王一时怎说得清楚,苏语侬刁钻古怪又口齿伶俐,巫王又哪是她的对手,冷哼了一声,道:“本巫王懒得与你这小丫头说,不信你那些小伎俩,还能伤得了本巫王!” “是吗?”苏语侬似笑非笑。 这时一位黑苗族长老惊叫道:“巫王,你的手……” 众人一齐朝巫王乌启的手望去,不觉大吃一惊,只见乌启刚才被七寸青咬过的那只手血红一片,显得十分怪异。 巫王也发现了不妥,脸色大变,“蹬蹬蹬”一连数步退出一丈开外,再次掀开袖口,只见被七寸青咬过的地方,一道红气迅速地扩散开来,此时已经扩散到了手肘处。巫王虽然不知那红气是什么,但是想来也不是善物,来不及多想,巫王乌启急忙运转真元,想要逼出那道红气。 可是那道红气比刚才的蛇毒竟然厉害十倍都不止,真气一遇到那道红气,如同冷水滴入滚烫的油中,那红气立时发作起来。原本没有不良感觉的半条手臂如同放入炭火中炙烤,炽热无比,浓郁的白雾升腾起来。 巫王从怀中抓出一把丹药,塞入嘴中个,强忍住剧痛,一点点逼退那红气。 《五毒心经》中秘法培育出来的七寸青蛇的蛇毒又岂会那么容易被逼出的?巫王刚才虽然将大部分的毒液逼出,但仍有少量蛇毒潜藏下来。巫王也是大意了,没有细查。 那逼出的毒血所散发的奇香,其实也是有毒,再混合了苏语侬趁着与巫王说话的时候放出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与巫王的血液混合,再混合潜伏的蛇毒,便又生成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叫作赤炎火毒的奇毒,这种火毒可以在不知不觉中通过血液经脉扩散开来,一旦攻心,就算是神仙也难救。相比之下,比那七寸青蛇的蛇毒还厉害十倍。 而且,苏语侬还故意与巫王说话,调开他的注意力,这才让巫王中了计。从放出蜜蜂,到佯装哭泣,放出七寸青咬伤巫王乌启,再到与巫王说话,调开注意力,释放奇毒,生出赤炎火毒,这其中一环套一环,环环紧扣,的确教人防不胜防。 苏语侬咯咯笑道:“看来还是奴家的蛊毒之术更厉害些,才一交手,巫王就身受重伤。奴家原想在毒气攻心之前叫破的,却没想到被巫王的手下叫破。巫王,不知这算不算是违反规矩?” 按照比斗的江湖规矩,如同下棋一般,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是不允许旁观者开口提醒的,苗家比斗蛊术也是一样,虽然这条规矩往往并没有得到很严格的遵守,但是大家还是默认有这么一条规矩的。所以,那位长老出口提醒的确是些问题,不合规矩。 巫王正在调转全身的真气压制赤炎火毒,无心与苏语侬争辩,只是逼毒。 苏语侬又道:“哼哼,就算巫王不肯认输也无妨,再接着比试就是!本来呢,奴家此时若是乘胜追击,是必胜无疑了!可是奴家可不屑做这种事。这样吧,刚才巫王让过语侬两招,奴家现在也让巫王两招,呃,算了吧,让三招吧!巫王直管来用蛊术进攻奴家,奴家绝不会反击! 不过,巫王老是这么逼毒,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奴家也总不能老在这里等着!要不这样,奴家数三声,巫王若是不肯出击,便算是巫王自认不敌,输了!罢了,罢了,再让一步,就数三十声吧!免得你们的人呢再啰嗦!” 说罢,苏语侬真的数起数字来:“一,二,三……” 第六百三十五章 斗蛊(3) 并非苏语侬真的不愿乘胜追击,而是她与巫王实力相差实在太大,巫王乌启又有罡煞之气护体,一般的毒物对巫王不起作用。而另外一些威力巨大,能伤到乌启的手段,一看便知不是蛊毒之术,不好拿出来。不得已,苏语侬才会这般说。 “……二十八,二十九,巫王,你再不出手可要输了!” 巫王乌启终于忍不住了,一声暴喝,不再逼出手臂中的赤炎火毒,因为巫王发现,随着那红气越逼越小,难度也越来越大,那种如同炙烤一般的剧痛也越来越难以忍受。虽然只剩下铜钱般大小的一个血红红斑,但要完全将其中的赤炎火毒逼出,恐怕没有两三天的工夫是不成的。所以乌启干脆封住手臂上的几处穴道,以真元压制住赤炎火毒,飞身掠向苏语侬扑去。 就在苏语侬即将喊出“三十”的那一刹那,袖子一抖,一道灰蒙蒙地雾气射向苏语侬,丝毫不加遮掩。 “阴藤蛊!”龙云凤失声道。 只见那灰雾没入到苏语侬体内,迅速消散不见。 耶律鸿雁满脸忧色,李风云有些担忧,低声问龙云凤道:“阴藤蛊是什么?很厉害么?” 龙云凤点点头,神色凝重:“当然,阴藤蛊是利用非常罕见的鬼枯藤培育出来的一种蛊,能吞噬生机,是很少的几种见效很快的蛊种之一,非常狠毒。所过之处,烁骨消金、寸草不留。快将语侬妹妹喊回来,迟了就要留下永久的伤疤。我有解蛊的法子,只是要祛除阴藤蛊十分麻烦!” 李风云脸色大变,正要开口认输,将苏语侬叫回来,就听苏语侬笑道:“嘻嘻,这灰灰的东西是什么?好像没什么用呀!巫王,你只有这点本事,若是这样,你可奈何不奴家,的罗!”神情十分轻松,浑不把阴藤蛊当回事。 见苏语侬如此,李风云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苏语侬其实非常谨慎,她既然敢这么说,说明那阴藤蛊的确没能将她怎么样。 巫王面上露出一丝异色,问道:“阴藤蛊竟然奈何不了你,难道你身上佩戴着紫钰金香?不对,紫钰金香有独特的香味,本巫王没有闻出来,你究竟是怎么解掉阴藤蛊的?” 苏语侬咯咯笑道:“你猜猜呀!” “紫钰金香是什么东西?”李风云悄声问龙云凤。 龙云凤舒了一口气,从凤凰冠上取出一颗光闪闪紫色小球,递给李风云道:“就是这种东西,是由好几种很难得的矿物和香料制成的,将紫钰金香带在身上,可以防止包括阴藤蛊在内的好多种蛊的侵袭。不一定是小球,也可以制成别的形状。 我们苗人,只要有可能,一定会制作一枚紫钰金香防身。只可惜制作紫钰金香的原料实在太过难寻,所以紫钰金香其实并不多,我这一颗,还是家传下来的。 奇怪,语侬妹妹是如何抵挡住阴藤蛊的?” 李风云接过来看了看,那紫色小珠只有小指头大小,带着一股幽香,闻起来教人神情气爽。 龙云凤猜不出苏语侬用的什么法子挡住阴藤蛊,巫王同样也猜不出来。巫王乌启哼了一声,道:“莫要说本王欺负你,你可以还手,看能否再奈何得了本巫王。看来,你的确有些本事,且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抵挡得住桃烟瘴。” 听到桃烟瘴三个字,龙云凤脸色惨白,叹了口气,道:“快把语侬叫回来吧,桃烟瘴我都对付不了。我研究如何制出桃烟瘴十多年了,依然没能制出桃烟瘴来。中了桃烟瘴虽然不会立刻毙命,但会骨肉松软,昏迷不醒,形同活死人。如果没有解药,三年之内,必定会死。 而且,每个人制出的桃烟瘴各不相同,巫王所制的桃烟瘴,我没把握解得了!” 李风云犹豫了一下,高声问道:“语侬,有把握吗?这桃烟瘴可是厉害得很!” 苏语侬笑道:“风云哥哥,你说过,不试试怎么知道?” 巫王见苏语侬没有退走的意思,冷哼一声,大氅一抖,无数的桃花漫天飞舞,花粉直朝苏语侬洒落。 顿时,纷纷扬扬的桃花将苏语侬的身影淹没。苏语侬不躲不避,桃花落尽,脚边满是桃花花瓣,苏语侬矗立其中,身影婆娑,犹如九天玄女。 “嘶——”苏语侬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笑道:“好香哦!巫王,你是耍把戏的么,这么多桃花你究竟是藏在哪里?” 巫王惊愕地盯着苏语侬,他发现苏语侬没有丝毫中蛊的模样,心中震惊不已,失口道:“你,你难道是辟蛊之躯,这不可能,辟蛊之躯只是传说,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做到过!” 李风云不解,问龙云凤道:“辟蛊之躯是什么?” 龙云凤同样的震惊,答道:“辟蛊之躯只是一个传说,如同紫纹金蝎一样,据说能以各种蛊毒为食,任何蛊毒都伤害不了拥有辟蛊之躯的人,相传我们苗人的祖先姜炎就是辟蛊之躯,所有蛊毒对他都没有效果,所以他才能掌握天底下最厉害的蛊术。” 苏语侬盈盈笑道:“辟蛊之躯?奴家可不是什么辟蛊之躯。巫王,你可只有一次机会了哦!” 巫王脸色阴沉,道:“没想到你一个汉家的丫头,竟然能接连破了本巫王的阴藤蛊、桃烟瘴,不错不错!不过,正因为如此,你输了后本巫王一定要留下你,弄清楚你究竟是如何做的!接下来这一种蛊,是本巫王除开青玉蛊之外,最厉害的蛊。你若接得住,就算是本巫王输了!这场斗蛊不必在比下去了!” 苏语侬嘻嘻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巫王输了可不要耍赖,的哟!” “哼,小姑娘,听本巫王良言相劝,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若你此时认输,至少还能保得住你的花容月貌!否则,倒时候就算本巫王救活了你,你的容颜恐怕也不再了!”巫王冷冷地道。 “那奴家更要试试!”苏语侬毫不在意,道,“奴家没有其他的优点,就是胆子大了些!” 第六百三十六章 玄冥三首蛇(1) “不知死活!”巫王拍了三下手掌,吹出了几声奇怪的哨声,忽然阴风大作,一条漆黑的三头怪蛇不知从哪里溜了出来,快似疾风,迅速地游到了巫王的身边。 “玄冥三首蛇!”龙云凤失口叫出,“没想到黑木崖上真的有这东西!” 李风云心头一紧,仔细看那玄冥三首蛇。 那玄冥三首蛇大概有一丈来长,从七寸处分出三颗脑袋,且那三颗脑袋各不相同。左边的那颗脑袋四方扁平,眼睛呈绿色,两颗獠牙现出淡淡的幽绿色;右边的那颗脑袋呈三角形,眼睛呈现出灰褐色,两颗獠牙反射着如同铁锈般的光芒;中间那颗脑袋最为怪异,头上竟然长者血红的鸡冠,犹如王者之冠,蛇脑后面有两处凸起,似乎长了两只小角,两只眼珠血红,张开的嘴巴中,两颗血红的獠牙十分瘆人。 苏语侬见到那三头怪蛇,脸色凝重起来,不敢大意,手一探,那只金色蝎子小金从她袖口爬了出来。苏语侬将小金放到了地上,又套上两只雪白的手套,那手套李风云认得,乃是天蚕手套,苏语侬的师父曾用它迎过敌,每只手套上都有五颗圆珠,内藏不同的毒药,李风云见过几种,威力非常之大。 小金落到地上,立刻注意到眼前的巨蛇,如逢大敌,不断的挥舞着两只大螯,移动着位置,显得格外兴奋。 那条玄冥三首蛇看到了小金,同样六只浑浊的眼珠猛的一缩,盘住身体,不停吐着蛇信子,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小金身上。 只是小金和玄冥三首蛇都没得到主人的命令,并没有进攻。 “噌”的一声,苏语侬还觉着不保险,从背后拔出青幽幽一柄宝剑。宝剑出鞘,“嗡嗡”龙吟之声不绝,这把宝剑可不一般,名字叫做“青釭剑”,相传是三国时曹操所收藏的两把宝剑之一。 当年曹操收藏了两把很有名的宝剑,一柄曰“倚天剑”(注1),一柄曰“青釭剑”。倚天剑由曹操自己佩带,而青釭剑则赐给了夏侯恩,长坂坡之战中,赵子龙单骑救主,七进七出,斩杀了夏侯恩夺走了青釭剑。自此以后,青釭剑下落不明。苏语侬的这把青釭宝剑据说就是当初那一把,也不知是真是假。 当初,李风云千方百计花了很大的心思搜罗来青釭宝剑,原准备是送给杜如月的。谁料后来天不遂人意,他成了杜如月的杀父仇人,两人因此彻底决裂,孔雀东南飞,从此张郎是路人,这柄青釭宝剑自然就再也送不出去了。后来这把宝剑被苏语侬看见,非常喜欢,李风云索性就送给了苏语侬。 苏语侬一下子将压箱底的东西尽皆掏出来,可见她对此战的重视。 巫王乌启倒是没有趁机偷袭,只等道苏语侬准备妥当方才道:“小姑娘,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本巫王可要开始了。本巫王不妨告诉你,这条玄冥三首蛇传到本巫王手中时,就已经有三百多年了!乃是我黑木寨的镇寨之宝,轻易不示人。 这玄冥三首蛇三颗脑袋,各能喷出一种蛊毒,合起来便是三色玄冥蛊,天下恐怕没有谁能抵挡这种蛊毒。若是中了此蛊毒,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砍掉肢体或者剜掉身上的肉,否则,就算本巫王手中有解药,恐怕也来不及救你。即便如此,你的容颜也必定会迅速枯萎,变得丑陋不堪,令人作呕!” 苏语侬嘻嘻一笑,转头对李风云问道:“风云哥哥,奴家若变成他说的那般模样,你还要奴家吗?” “当然要!”李风云大声道,“你就算变成猪八戒,我也要娶你!不过,你最好当心点,不要变成那模样!” 耶律鸿雁眼神一黯,心中暗道:“他几时肯对我说这等话,就算是假的也好啊!”心中不觉对苏语侬生出羡慕之情。 “好啊!那就没关系了!”苏语侬回过头来,道,“开始吧!若是奴家杀了你的宝贝蛇,巫王可不许生气哦!” 巫王乌启冷哼一声,答道:“你若有这个本事,只管杀,本巫王绝不怪罪!”说罢,口中发出一声怪异的哨声。 随着那哨声,玄冥三首蛇猛地弹起,化作一道黑光射了出去,奇怪的是,它攻击的目标竟然不是苏语侬,而是小金。 众人诧异不已,尤其是黑木寨的那些长老,他们知道,那条玄冥三首蛇虽然并非巫王的本命蛊,不能与乌启心意相通,但是很少会违背巫王的命令,尤其是在战斗之时。此次玄冥三首蛇却不顾巫王的命令,出乎意料的攻向那只金色大蝎子而不是苏语侬,必定有原因,难道那金色大蝎子是什么厉害的蛊虫,玄冥三首蛇认为那金色大蝎子比苏语侬更有威胁? 众人不觉高看了那金色大蝎子一眼,可是众人虽然大多都是使蛊的高手,见识不凡,但是谁也想不出这金色大蝎子究竟有何来历。 却说小金见到玄冥三首蛇向它扑,动作也不慢,一道金光闪过,闪过了玄冥三首蛇的攻击。谁也没想到小金的速度原来如此之快,竟然丝毫不弱于那条玄冥三首蛇,甚至还隐隐快出一丝。 这时,青光一闪,苏语侬飞身上前,一剑斩向蛇身。 玄冥三首蛇扑了个空,身子刚刚落地,来不及躲闪,顺势将蛇尾一甩,迎向了苏语侬手中青釭宝剑。 只听“叮”的一声,似乎是金石相击之声,苏语侬觉得手腕一震,一股极大的力量透过青釭宝剑一波一波源源不绝地向她袭来,震得她手腕发麻,宝剑几欲脱手。 “好大的气力!”苏语侬心中一惊,立刻借着这股力量,翻身后撤。 那玄冥三首蛇也不好受,尾部的鳞片被青釭宝剑砍碎了数片,流出黑色腥臭的血来。若不是它天生的本领,利用尾部的细微震动卸掉青釭宝剑的绝大部分力量,纵使它肉身再强悍,以青釭宝剑不下与宵练宝刀的锋利,这一剑只怕就能将它的尾巴砍下来。 第六百三十六章 玄冥三首蛇(2) 即便这样,玄冥三首蛇也被苏语侬这一剑砍得翻滚了起来。 小金瞅到了机会,趁着玄冥三首蛇被苏语侬所伤,一时控制不住身形之机,化作一道金光,掠了过来,尾巴一阵产动,散发着金闪闪金色光芒的尾刺直向玄冥三首蛇的七寸处刺了过去。 玄冥三首蛇显然知道小金的这一刺厉害无比,真要被刺中了七寸,恐怕它的一条小命也就完了,慌忙中急速扭动蛇身,尽可能避开小金的这一刺。 可是,玄冥三首蛇毕竟刚刚受道袭击,还没来得及掌控好蛇身,没能完全避开小金的这一刺,只听“噗”的一声,青釭宝剑都没有砍断的玄冥三首蛇,竟然被小金的尾刺刺穿。 娘呀!原来那只看上去很老实的金色大蝎子这般厉害。 李风云心中一颤,想到他还曾把玩过小金,不由得一阵后怕。 “嘶!” “嘶!” “嘶!” 玄冥三首蛇痛得三颗脑袋一齐嘶叫起来,蛇身不断颤抖,左右中三颗蛇首中一齐朝小金喷出幽绿、赤褐、鲜红三团雾气,三团雾气纠缠在一起,将来不及拔出尾刺的小金罩在其中。 黑木寨的长老都知道,那三团雾气可不是真正的雾气,而是三团极为细小的蛊虫,剧毒无比,三种剧毒无比的蛊虫叠加在一起,更是厉害了十倍都不止。即便是巫王乌启的本名蛊紫金青玉蛇也不敢当其锋芒。 众人送了一口气,那只金色大蝎子无论是什么异种蛊,都完了。不过能扎穿玄冥三首蛇的鳞片,让玄冥三首蛇深受重伤,那只金色大蝎子也足以引以为荣了。 令众人不解的是,虽然那三色玄冥蛊已经将那金色大蝎子包裹其中,玄冥三首蛇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仍旧在一口接一口地朝金色大蝎子所在的位置喷着三色玄冥蛊,浑浊的蛇眼中满是恨意,似乎有不将三色玄冥蛊喷完,不肯罢休之意。同时,玄冥三首蛇的尾巴也倒转过来,朝那团三色玄冥蛊卷了过去。 这时那三色玄冥蛊所笼罩的范围已经有将近半丈,玄冥三首蛇和小金全被笼罩其中,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看见那团三色玄冥蛊不停剧烈的翻腾,显然,玄冥三首蛇和小金拼斗得十分厉害。 苏语侬知道那三色玄冥蛊的厉害,不敢接近那团三色玄冥蛊,只得远远地跳开。手中摸着手套上的一颗圆珠,苏语侬心中犹豫不决,想要使用那里面的一种秘物,但又担心伤了小金。但若是不理不顾,又担心小金支撑不住。毕竟,那条玄冥三首蛇可是活了三百多年的怪物,快成精了,只差一步便能化身为蛟,实力之强劲,连青釭宝剑也只能轻伤于它。 不过,没过多久,苏语侬的担忧就散去了。因为那团三色玄冥蛊越来越稀薄,覆盖的范围也越来越小。渐渐地已经遮掩不住那条玄冥三首蛇和小金的身影。 只见那条玄冥三首蛇紧紧地将小金缠住,隐隐中只能看到小金的两只大螯不停的在挥舞,不时将玄冥三首蛇夹出道道黑色的血痕。实际上,相比于玄冥三首蛇,巴掌大的小金就显得太小了,如果不是尾针深深地扎入玄冥三首蛇的体内,一时没来得及拔出来,小金很难被玄冥三首蛇缠住。 巫王乌启的脸色显得无比阴沉,他没料到苏语侬手中居然有这么一只金色大蝎子,而且这只金色大蝎子居然还这般厉害。 这时,众人也看清了,那团三色玄冥蛊竟然形成了一个漩涡,不停地向被缠住的金色大蝎子涌去,随即消失不见。 “它能吸食蛊毒,是紫纹金蝎,是传说中的紫纹金蝎!”一名黑木寨的长老惊叫道。 “紫纹金蝎身上密布紫色的花纹,可它没有!”另一名黑木寨的长老反驳道。 “也许不是纯种的紫纹金蝎!紫纹金蝎呀,世上居然真的有紫纹金蝎!” …… 李风云一阵错愕,望向龙云凤。 龙云凤知道李风云心中不解,道:“紫纹金蝎是传说中的蛊种,成熟后天生便是辟蛊之躯,而且紫纹金蝎的蛊毒十分厉害,甚至连巫王的青玉蛊也无法与之匹敌。其名声甚至在碧眼金蚕和紫金青玉蛇之上。可惜从来就只有它的传说,却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 没想到语侬妹妹手中竟然有这种神物。 但奇怪的是,语侬妹妹手中的紫纹金蝎身上根本没有紫纹,而且似乎并不会吐出蛊虫。要不然,那玄冥三首蛇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难道是饲养的方法不对,还是因为这紫纹金蝎血统不纯,或者是因为并非成熟体? 即便是这样,这金色大蝎子,恐怕与碧眼金蚕和紫金青玉蛇相差无几!” 那只金色大蝎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历,李风云心中惊讶不已。 龙云凤紧盯着小金与玄冥三首蛇的争斗目不转睛。做为一名使蛊的高手,能见到紫纹金蝎这种传说中才有的蛊种,不能说是非常大的幸运。 此时,围绕在小金和玄冥三首蛇周围的玄冥三色蛊已经被小金完全吸食尽。那条玄冥三首蛇的精神显得非常萎靡,动作也远不如初始那般灵敏,蛇身不停抖动,似乎是中了剧毒。但即便如此,小金依旧难以摆脱玄冥三首蛇的纠缠。 苏语侬看准一个机会,慢慢地凑过去,忽然左手伸手一弹,三粒黄豆大小的小球脱手而出,如流光一般不偏不斜落入那玄冥三首蛇的三张蛇嘴里。 玄冥三首蛇显然没料到苏语侬的偷袭,那三粒小球落入嘴中,下意识地一缩脖子,那三粒小球竟然被吞了下去。 三颗狰狞的蛇首一齐朝苏语侬望来,蛇目中精光一闪,满是憎恶与怨毒之色。 苏语侬吓了一大跳,急忙闪身后撤。 那知那玄冥三首蛇忽然放开了小金,挺身一跃,如箭一般向苏语侬射来。 虽然那玄冥三首蛇的速度已经早不如之前,但仍旧不是苏语侬能避得开的。苏语侬也意识到这一点,挥剑向那玄冥三首蛇斩去,希望能阻挡那玄冥三首蛇一下,她趁机也能借着反震之力躲开。 这时小金也化作一道金光掠来,看准了机会,蝎尾一抖,“噗”的一声,准确地扎入了玄冥三首蛇的七寸之处。 与此同时,青釭剑削过,没有苏语侬预料的那么困难,竟然齐齐将那玄冥三首蛇的三颗脑袋斩断。黑血洒落,三颗蛇首去势头未尽,竟然一齐咬在了苏语侬的小蛮腰间。 “啊!”众人被这陡然间的变化惊呆了,李风云更是震惊,一股剧痛从心头涌起,谁都知道,那玄冥三首蛇并非善物,虽然玄冥三色蛊已经被小金吞噬尽,可是那六颗毒牙中的毒液,其毒性也未必比那玄冥三色蛊差。被这六颗毒牙咬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风云深深后悔,没有及时出手,这才害了苏语侬。 人影一闪,李风云已经来到了苏语侬身边,大声叫道:“语侬,你怎么样?” 注1:这把倚天剑应该不是《倚天屠龙记》里的倚天剑,《倚天屠龙记》中的宋末襄阳城将破之时,大侠郭靖与女侠黄蓉所铸,倚天剑中藏有《九阴真经》和《降龙十八掌》,屠龙刀中藏有《武穆遗书》。可怜大侠郭靖夫妇俩,襄阳城破后,死于乱军之中,真正实现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与之李风云等人相娉美,可谓前有古人,后有来者。悲哉,壮哉!(嘿嘿嘿嘿!) 第六百三十七章 做回自己 苏语侬也是被吓坏了,惊魂未定,见到李风云冲了过来,勉强对李风云笑了笑,道:“奴家没事,那三只蛇头并未咬着奴家!” 李风云十分惊疑,朝苏语侬被咬之处望去,之间那周围的衣服已经发黑,腐朽不堪,露出了一件雪白的内衣,那三只蛇头的确没有咬穿那层内衣,那三颗蛇脑袋已经死去,还紧紧咬着那层内衣不放,吊在那内衣之上。 “吓死我了!”李风云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惊喜异常,猛地抱起苏语侬,接连旋了几个圈。原来是李风云送给她的天蚕宝甲救了苏语侬一命,那天蚕宝甲,就连李风云的宝刀都砍它不穿,更何况是玄冥三首蛇的獠牙? “放开我,放开我!”苏语侬羞得满脸通红,小锤锤不停敲打李风云的胸膛。 一边的耶律鸿雁眼光黯然,又喜又悲,喜的是苏语侬终于没有因为她而送命,悲的是李风云显然对苏语侬爱之极深,想将李风云从苏语侬身边夺走,根本不可能。 “呵呵呵呵!”李风云一阵傻笑,放开了苏语侬,又小心翼翼地将吊在苏语侬腰间的那三颗蛇头取下,正要扔掉,忽听龙云凤大声叫道:“李少侠,留下那三颗蛇头,也许有大用!” 李风云一阵错愕,不明白则三颗死蛇脑袋会有什么大用。苏语侬咯咯一笑,已经取出一只玉盒,将那三只狰狞的蛇头收入其中。 这时,小金爬了过来,得意洋洋的献宝,一只大螯上正夹着一个绿色的胆囊。这小家伙够聪明,知道蛇胆是宝贝,刚才竟然用大鳌割开了蛇皮,取出了蛇胆。 苏语侬接过那蛇胆,也用玉盒收好,又将小金收入袖中。 看着小金闪入苏语侬的袖中,李风云毛骨悚然,决定以后还是离这小东西远一些为妙。 眼见玄冥三首蛇被苏语侬斩杀,巫王乌启也心痛不已,眼中闪现出一股阴霾之色,这毕竟是黑木寨的镇寨之物啊。但是他之前所说的话不能不算数,而且这条玄冥三首蛇活了三百多年,没能蜕皮成蛟,就算此战没有被杀,大限也快到了,活不过十年了。所以巫王乌启并没有责怪苏语侬,只是命人收好玄冥三首蛇的尸体。 这玄冥三首蛇足足活了三百多年,这三百年间黑木寨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喂养它,身上可谓无处不是宝。虽然最宝贵的蛇头、蛇尾被苏语侬取走,巫王不好要回,但是其它部分,比如蛇皮、蛇骨等都是难以多得的材料。 “苏姑娘,这次斗蛊,本巫王算是输了。”巫王乌启倒也坦率,没有太多纠缠,直接认输,对苏语侬客气了许多,“愿赌服输,既然本巫王输了,许诺的事就不会反悔,你们要本巫王做什么?” 苏语侬笑了笑,取出一粒雪白的丹药,递给巫王乌启道:“巫王,得罪了,奴家暗算巫王也是迫不得已,这是赤炎火毒的解药,你放心,奴家绝没有做什么手脚。巫王,凭你的实力,只要肯花时间,十天八天也能将赤炎火毒驱除,但是多少都会留下一些隐患。” 巫王知道苏语侬所说不假,收了那粒解药。 众人再次回到黑木神殿,分主客落座,李风云道:“巫王,我们此次前来,并非是要与黑苗族为难,实在是有一件事有求于巫王。” 巫王乌启道:“李大人,有什么要求不妨请说。”世界便是这样,当李风云没有表现出实力时,谁都不会当回事,当他的实力震慑了众人,表明他有足够的破坏力之时,一切就不同了,即使是巫王乌启也注意李风云说的每一个字,对李风云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细加考虑,生怕会得罪了他只可仰望的人物。 李风云笑道:“事情是这样……”李风云将耶律鸿雁中蛊毒的事一一向巫王乌启说明。 听了李风云的话,巫王乌启想了想,道:“李大人,这件事,我黑苗族恐怕也帮不了你。乌蚕噬魂蛊是一种极为残忍的蛊种,需要用极其残忍的手段牺牲活人来培育蛊毒。数百年前,我们苗人已经禁止饲养这种蛊毒。白苗族人没有人饲养,我黑苗族人同样也没有人饲养。 几百年下来,不止是饲养乌蚕噬魂蛊的方法丢失,就连解蛊的方法也早就失传。至少,本巫王没有听说过我们黑苗人中有谁饲养过乌蚕噬魂蛊。 如果本巫王知道谁敢在我黑苗族的疆域内养乌蚕噬魂蛊,也必定会按照我族祖令,追杀他,不死不休。” 苏语侬奇道:“既然白苗族人和黑苗族人都不曾饲养过乌蚕噬魂蛊,那耶律姑娘是如何中的乌蚕噬魂蛊的?奴家可听说,花苗族和箐苗族等其他苗人可并不擅长制蛊。” 巫王摇摇头,道:“这个本巫王就不知道了,自古以来,也不是只有我们苗疆养蛊。很多不肖的苗人,背叛了祖先,逃往了他处的也不少,自然而然,蛊术也被他们带出了苗疆。你们中原同样也有这样养蛊之人。 乌蚕噬魂蛊虽在我苗疆失传,但并不意味着在苗疆之外就没有人饲养。 况且,耶律姑娘中蛊的地点是在中原,并非是在苗疆。” 李风云、苏语侬彼此看了一眼。从巫王乌启的话中,两人听不出破绽,难道耶律鸿雁所中的乌蚕噬魂蛊真的不是来自于苗疆?如果真的是这样,天下这么大,哪里才能找得到能解乌蚕噬魂蛊之人? 没想到这次来黑木寨,却是徒劳无功。下了黑木崖,离开了黑木寨,众人都有些沮丧。 耶律鸿雁叹了口气道:“风云,语侬,这件事就此作罢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也许就是我的命!” 苏语侬忽然怒气冲冲地道:“耶律鸿雁,你怎能是这样?当初那个豪爽骄傲的辽国郡主去了哪里?奴家与风云哥哥都曾是被人遗弃的孤儿,就这般我们也不曾认命,一步步才走到现在。你贵为辽国郡主,却怎么说出这样的丧气话? 若真是这样,亏奴家还高看你一眼,把你当作敌手,你连与阿拉争夺风云哥哥的资格都没有!你真以为风云哥哥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么?你也未免太小看风云哥哥了!” 李风云心中一阵感动:“还是语侬了解我啊!” 耶律鸿雁呆了呆,目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郁结在心头的那片雾霾豁然开朗。耶律鸿雁抬起了头,郑重对苏语侬施礼道:“语侬,你说得不错,现在的我的确不是当初的我。我耶律鸿雁不该是这样!我不该唯唯诺诺,更不该患得患失。 你与风云大哥不远万里,来此苗疆帮我,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既然你们肯帮我,我便该坦坦荡荡地接受。如若他日你们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我耶律鸿雁也同样会这么做! 好,我答应大家,从今一后,再不说那些丧气话,做回原本的我!” 又朝苏语侬眨了一下眼睛,问道:“语侬,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会将你的风云哥哥抢走?” 苏语侬昂着头,答道:“才不可能呢!你赢不了奴家!” “好!”见李风云连连拍掌,笑道,“耶律姑娘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还是女人最懂女人呀!其实,黑苗族中未必找不到饲养乌蚕噬魂蛊之人。我有种感觉,那饲养乌蚕噬魂蛊其实就藏在黑苗族中。巫王要么是真不知道,要么是在说谎。 其实巫王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南疆这么大,有人偷偷地饲养乌蚕噬魂蛊他也未必能掌握。 既然巫王提供不了消息,那我们便自己来搜罗消息!” 第六百三十八章 兵分三路 “特兰长老,究竟是怎么回事?”李风云等人走后,巫王乌启单独留下特兰长老,阴沉着脸问道,“本巫王明明命你去请回灵儿,你怎么敢背着本巫王半路劫取灵儿,你眼中还有我这个黑苗族的巫王吗?” “巫王息怒!”特兰长老吓得急忙跪倒在地上,“请听属下解释!属下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呀!巫王让属下去请灵儿姑娘回来,可是灵儿姑娘是白苗族唯一的巫后继承人,白苗族人怎么可能会放人?如果不采取一些特别的手段,又怎么会请得回灵儿姑娘?” “他们敢!本巫王灭了他们!”巫王怒道,“本巫王是灵儿的爹,现在想念女儿了,他们怎敢不放人,又凭什么不放人?” 特兰心中腹诽,暗道:“当初去请白灵儿的时候,难道你不是想利用白灵儿的身份来要挟白灵族么?白灵族如果那么好灭,又怎会生存到现在?”不过面对盛怒之下的巫王,这种话他是不敢说的。 巫王乌启也似乎觉着有些理亏,不提这茬,转过话题问道:“特兰长老,本巫王问你,那乌蚕噬魂蛊之事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本巫王说你不知道。” 特兰心中暗暗叫苦,偷看了巫王乌启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巫王,乌蚕噬魂蛊之事属下实在知道得不多,这件事似乎与那位冷公子有些关系!” “冷雨轩?”巫王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你的意思是说,我黑苗族人中的确有人在饲养乌蚕噬魂蛊?是谁,你告诉本巫王!” 特兰低着头答道:“黑苗族中有没有人在饲养乌蚕噬魂蛊,谁在饲养乌蚕噬魂蛊,属下实在是不知道。不过我想,黑石寨的族长应该会知道,而那位冷公子一定知道。” 巫王乌启沉思了片刻,冷哼了一声,道:“本巫王知道了,这件事,你对谁也不许提及,明白吗?” “属下明白!”特兰答道,犹豫了一下,问道:“巫王,在那位冷公子与李风云之间,我们该如何选择?” “怎么选择?”巫王瞥了特兰一眼,“把那个苏语侬拥有赤纹金蝎的消息放出去,不信没有人不找他们麻烦。我们还不能跟他们撕破面皮,不过若是别人私下里贪心,可就与本王无关了。除非,他们也能像那个姓冷的一样,给我们足够的好处!”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特兰低头答道。 夕阳西下,黑石岭上站着两个人。 “有意思,李风云果真来了苗疆,九八八,你怎么看?”十九望着远处薄雾中如黛般层层叠叠的山峰,问道。九八八,就是在易州城外曾经出现过的那位黑衣卫。 “巫王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出卖我们!我们留在赤练崖的人也并未被李风云他们发现。”九八八道,“没有巫王的配合,李风云再有本事又能如何?这里是苗疆,不是中原,更不是定州!” 十九摇摇头,道:“你太小看了李风云,李风云是那种无风也能掀起三层浪的家伙,千万不要小看了他。本座虽然在这里准备了十多年之久,在苗疆的根基远胜于李风云,但也不敢说一定斗得过李风云。 九八八,你去黑木崖走一趟,无论如何,都要力逼巫王对付李风云,想要坐山观虎斗,哼,不出力就想一统苗疆,世上有那么便宜的事么?” 九八八侧身向十九施礼,转身离去。 十九望着九八八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十年了,我在此已经准备了十年了,岂容得你说破坏便破坏?” 暗算耶律鸿雁的竟然是十九,听完耶律鸿雁的叙述,李风云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十九竟然为了在他身边埋下一颗钉子,竟然不惜得罪魔教教主耶律明,真是胆大妄为。不过细想了一下十九的为人,李风云也不觉得奇怪。再想一想刘若水千方百计要将耶律鸿雁带到定州来,刘若水与十九之间的关系也昭然若揭。 耶律鸿雁十分失落,她没想到她一直依赖的若水姐姐,只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难怪她当初劝说她不要说出中毒的实情。人心,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刀山火海,也不是龙潭虎穴,而是人心。 李风云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三路。 一路继续留在黑苗族中寻找乌蚕噬魂蛊的线索。由苏语侬负责,包括耶律鸿雁,还有李风云的两名亲兵,以及龙云凤等一干白苗族族人。有熟知苗疆事的龙云凤,还有善于毒术的苏语侬,只要巫王不出手,在苗疆内应该足以自保。 一路则是由两名亲兵组成,他们俩飞速赶回定州,把事情急报定州,利用各种途径寻找十九。只要找到了十九,不怕十九不肯交出解药。 第三路,则只有李风云一人,他要去鬼雾森林,说服并带出白貂小白。因为只有他,才能自由出入鬼雾森林,也恐怕只有他,才能找到并说服小白。这样做也是不得以,因我十万大山实在是太大了,什么时候找到乌蚕噬魂蛊的消息,还说不准,如果找到了解决乌蚕噬魂蛊的方法,却因为一时赶不到鬼雾森林,那岂不是耽误了耶律鸿雁一条性命?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小白带在身边。 但是小白是否肯离开鬼雾森林,来到这南方,李风云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毕竟貂本就是北方的动物,能生活在鬼雾森林已经是很少见了,南方潮湿炎热,小白未必受得了。 众人商量好后,立刻分头行事。 李风云带着那回去报信的两名亲卫,在一名白苗族族人的引导下,迅速离开了苗疆。 出了苗疆,李风云护送那两名亲卫一路向北,十多日后,便来到了黄河岸边。看着那两名亲卫渡河北上,李风云转头便去了鬼雾森林。 来到鬼雾森林,景色依旧,却是物是人非。 上一次来鬼雾森林之时,还是因为杜如月为了保护他,中了孙婆婆一掌,身受重伤,不得不依靠鬼雾森林中的寒潭延缓伤势的发作。后来李风云千方百计请来了神医虞不全,这才治好了杜如月身上的伤。 可是如今,鬼雾森林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伊人已经不是当初的伊人,这是天意乎,还是命运? 一阵恍惚后,李风云长叹一口气,取出哨子。 一道白影掠来,小白还认得李风云,见到了他,十分高兴,一纵身跃到了李风云的的肩膀之上…… 第六百三十九章 寻踪 相比起人类的复杂,小白显得简单多了,虽然小白很聪明,已经通了人性,能听懂李风云在说什么,但是在它的小脑袋里,也许只有亲近与疏远。 也许是小白在鬼雾森林呆的时间太长,对外界充满好奇,几乎没有花太大的工夫,李风云便说服了小白随他去苗疆。 带着小白再次出发,一路无话,不几日,李风云便再次来到了桃花寨。 桃花寨中早有人等着李风云,见到李风云到来,急道:“李大侠,不好了!苏姑娘被黑苗人抓走了!耶律姑娘也被打伤了,龙寨主正在等你!” “怎么会事?快,快带我去见龙寨主!”李风云脸色大变,他来去才一个来月,却没想到苏语侬这边竟然发生这般巨变。 耶律鸿雁所受的伤的确不轻,脸色苍白,显然伤势还未痊愈。 事情发生在你离开二十多天后,那时苏语侬正在黑石寨周围查探乌蚕噬魂蛊的线索。忽然一大群黑苗族人偷袭了他们,李风云的那两名亲卫,和龙云凤的五名侍卫惨死当场。 如果不是苏语侬看穿了他们目标,在最危急的时刻,以杀死小金作为威胁,恐他们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下来。 经过谈判,苏语侬答应跟他们走,但条件是放耶律鸿雁、龙云凤等人离开。 这些人原本就是冲着苏语侬和她的小金而来。虽然小金并非是完全体的紫纹金蝎,但对黑苗族的诱惑也实在不小。自然他们对龙云凤和耶律鸿雁并没有什么兴趣。就这样,龙与凤与耶律鸿雁算是逃出了一劫。 龙云凤有些懊恼,道:“也是我太不小心,原以为有了巫王的允许,黑苗族人不会大肆为难我们,谁想到……” 李风云皱眉沉思片刻,问道:“可查出那些人是什么人?” 龙云凤摇摇头道:“他们都蒙着面,没有使用蛊毒,认不出来历。但其中的二流高手不下二十名,绝对是有备而来。而且应该不是一个黑苗寨的人,要不然,绝对不会有如此多的二流高手。 这么多的二流高手在黑石寨周围集结,而且还如此准确地掌握我们的行踪,另外,他们似乎也知道你离开了苗疆,这才敢下手。如果说黑石寨不知道,我是不信的。这件事恐怕与黑石寨有不小的关系。 还有,如此大的行动,恐怕与巫王也有些关系!” “巫王!”李风云脸上现出狰狞之色,“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下黑手,真当我是吃素的么?先救出语侬再跟他们算账!” “可是至今我们也没能打探出苏语侬被关在何处!会不会……”龙人凤有些担忧。 “哼!”李风云冷哼了一声,道:“不必担心,语侬被抓到现在,也才不过十来天的工夫。语侬机灵得很,他们未必能将语侬怎样。至于语侬的下落,我想语侬一路上必定会留下线索。龙寨主,你带我去事发地点看看,或许能找道线索。” “好!”龙云凤一口答应下来。 “风云大哥,我也去,我随你去救回语侬妹妹!”耶律鸿雁站起身来,道。 李风云伸手按住耶律鸿雁的肩膀,道:“不行,这次我与龙寨主两人去便可以了,你重伤未愈,随我们去了,反而会分我的心!” 耶律鸿雁有些黯然,她也知她武功低微,即使去了,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只是苏语侬因为她而被擒,她却没有任何救苏语侬的办法,实在是过意不去。 龙云凤叹了口气道:“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吧!要不然,她恐怕一辈子也难心安!” 李风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好吧,耶律姑娘,你也一起去吧,不过,如果遇到事情,你不要离开我一丈之外!” 耶律鸿雁眼中爆出一片欣喜的光芒,连连点头。 事发的地点离桃花寨不算太远,跋山涉水十余天后,三人便来到了遇袭的地点。三人武功都不弱,存心要躲开黑苗人不是件难事。所以,一路上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这里离黑石寨不远,再往南走两天的路程,就能到达黑石寨。 “是这里吗?”李风云问道。 “是这里!”白云凤点了点头,举目望去,哪还有二十多天前战斗过的痕迹?在这十万大山中,只需要一个晚上,茂密的藤蔓野草就足以将人类活动的痕迹擦除得干干净净。就算苏语侬真的留下了什么线索,只怕也早就找不到了。 “不对!”耶律鸿雁忽然道,“风云大哥你看,这里的藤蔓似乎没有其余方向茂密!叶子也有些泛黄!” 李风云、龙云凤被吸引过来,果然,有一小片区域的藤蔓显得略微稀疏一些,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很难被发现。 李风云心中一动,轻轻拍了一下正趴在他肩头打盹的小白,问道:“小白,你可闻得出这里有毒药的气味?” 小白从撘在李风云肩膀上袋子探出头来,伸了一下懒腰,打了个哈欠。十万大山中的闷热气温让它十分不适应,好在李风云武功高强,身体周围自发有罡煞之气护体,呆在李风云身边,非常凉快。所以小白一般都呆在李风云专门为它买的搭兜里睡觉,轻易不肯出来。 一纵身小白搭兜中跳了出来,细细地在周围闻了一圈,果真停在了那小片藤蔓略显稀疏的地方,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下。 “呀,这小家伙竟然懂人语!好可爱啊!”龙人凤十分惊讶,心中喜爱无比。似乎所有的女人对长毛的动物都缺乏免疫力,当然,老鼠除外! 小白白了龙人凤一眼,忽然钻入藤蔓中消失不见了。不多一会儿,小白又回到了李风云的身边,嘴里叼着一只银钗。 “是语侬的银钗!”李风云立刻认了出来,这根银钗还是他送给苏语侬的,苏语侬一直都喜欢得不得了,怎么会掉落在藤蔓中? 李风云立刻明白过来,道:“这一定是语侬故意遗落的,他知道我一定会回来找她,所以故意丢下这支银钗。目地就是要引起我的注意,那么,此处的毒药也一定是语侬留下的。” 龙云凤、耶律鸿雁也觉得有道理,龙云凤为难道:“可是,如果要寻找这些毒药,也是很麻烦!不知几时才能找得到语侬妹妹!” 李风云笑道:“我们自己找的确很麻烦,不过不是还有小白么?小白,你再闻闻,哪里还有这种毒药的气味?” 小白鼻子翕动了两下,身子猛地向前掠去,落在十余丈外的一颗大树上,回头向李风云“咯咯”直叫。三人大喜,李风云知道,小白果真又找到一处还残留又毒药的地点。 就这样,在小白的带领下,三人慢慢向前寻去。 第六百四十章 黑石寨(1) 一连走了十多里路,龙云凤道:“这不正是黑石寨的方向么?难道语侬妹妹果真是被黑石寨掳走了?” 三人走走停停,绕过了数个黑苗族寨子,来到了黑石寨附近。到此,小白再也找不道那毒药的气味。李风云知道,苏语侬八成就在这黑石寨中。 “今夜我去黑石寨探一探,探探黑石寨的底细,看能不能救出语侬来!”李风云对龙云凤、耶律鸿雁道。 天色渐晚,三更时分,除了谷口寨墙上还点着十几只火把,黑石寨黑漆漆一片。李风云换上一套夜行衣,只带了一口宵练宝刀,朝黑石寨一边的悬崖峭壁潜去。 相比起黑木寨,黑石寨的地势远不及前者险要。 黑石寨建在黑石谷中,周围群山环绕,只有谷口约有三十余丈的一处豁口容人出入。黑石寨便是依着这道豁口,筑起了一道石墙,据险而守。 石墙足有五丈多高,石墙上每隔一俩丈便点着一支火把,夜幕之下,那些巡逻防守寨墙的黑苗族人,都藏身于寨墙之后,李风云没有把握能避开他们所有人的注意,潜入黑石寨,所以索性绕远一些,从石寨一边的悬崖潜入到黑石寨中。 那陡峭的悬崖对普通的高手来说,也许是天堑,但对李风云来说,并不难越过。只要抹上驱除毒虫毒蛇的药物,不弄出大的动静,无声无息地潜入黑石寨并不太难。 眼见李风云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耶律鸿雁脸上现出惴惴不安的神色,悄声对龙云凤道:“云凤姐,我总觉得李大哥此行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龙云凤安慰道:“鸿雁妹妹,你莫担心,正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李少侠武功那么高,苗疆之内,谁又是他的对手?就算有人向他施展蛊术,一般的蛊术根本奈何不了他。厉害的蛊术,以李少侠的轻功,可以轻易避开。又能有什么事?莫说李少侠只是潜入黑石寨,就算是直接攻打进去,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耶律鸿雁强定住心神,道:“但愿如此!” 再说李风云,花了不长的时间,便越过了寨墙一边的悬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黑石寨中。黑石谷真不小,要找到关押苏语侬的地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李风云早有预料,他没有打算自己去找。朝四周望了望,依稀能辨认得出黑苗族人聚居的地方。李风云收敛气息,展开身形,不多时便来到镇中。 黑石寨的镇子可真不小,看规模只怕居住着三四千人,处处都是林林总总的竹楼。 李风云分辨了一下,找了一处看上去最大的,也是最奢华的竹楼摸了过去。掳走苏语侬这么大的一件事,普通人家一定是不知情的。只有那些在黑石寨中有地位的人才有可能知道。而这些人,毫无疑问,必然享受着普通黑苗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所以找最奢华的竹楼一定没错! 最重要的是,李风云在竹楼下还发现两名正在打瞌睡的苗兵。这就意味着,此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轻手轻脚跃上竹楼,找出主人住的房间,李风云在窗下听了一会儿,屋内气息绵长、鼾声如雷,显然此处的主人早已经熟睡,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拜访。 轻轻撬开竹窗,李风云翻身跃入屋内。 “谁啊?”毕竟是竹屋,脚踩在竹子上多多少少有些声响,此处的主人很警觉,蓦然被惊醒,含含糊糊地问道。 李风云见势不妙,伸手一指封住了他几处的穴道。 “大王……”趴在他身上的一名苗女在梦中依稀察觉到周围动静,刚一开口,也被李风云封住了穴道。 处理好一切,李风云将那人从竹榻上提溜下来,拔出赤练宝刀,斜靠在那人的脖子上,低声喝道:“听清楚了,不许声张,不许乱动,不许大喊大叫,要不然,我一刀结果了你!” 那人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感觉到赤练宝刀透过来的那种冰凉感觉,只觉得背心发凉,冷汗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想要会答,偏偏全身僵硬,内力被困于丹田之内,舌头也不听使唤,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风云见此人已经明白眼前的处境,伸手解开了他的哑穴,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黑石寨中是何地位?你最好别撒谎,要不然,你知道结果!” 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我……我姓普启,汉,汉姓姓陈,叫务罗卖,是,是黑石寨的长老!” 李风云冷哼了一声,伸手又封住那人的哑穴,手把赤练宝刀,在那人胳膊上深深地划了一刀,冷声说道:“看来你还不太明白说谎的后果,下一次,可就不止是划这一刀!我会选择割下你身上的一件的东西!”说着,目光下移,落在了那人的两跨之间。 那人痛得脸都变形了,感受到李风云目光的落处,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直眨眼睛表示屈服。 李风云见那人似乎是真的懂了,再次解开他的穴道。 那人长长吐了一口气,强忍住痛,道:“我,我的确姓普启,不过名字却不叫务罗卖,我叫波力。是,是黑石寨的寨主。” 这样才对,李风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从刚才那名苗女的那声呓语中,李风云便猜出了普启波力的身份。而且,此人警觉这般高,单从李风云落入屋内那轻微的响声,便能从沉睡中惊醒,至少也该是二流中后期的高手。 没想到这般容易就抓道了黑石寨的酋长普启波力,这是李风云没有想到的。 “很好,看来你已经明白我们交流沟通的方式。”李风云点了点头,移开赤练宝刀,顺手拉过一张竹凳坐下,“我也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李风云,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吧!” “听,听说过!”普启波力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黑木崖上,一招败退十名黑苗族响当当的勇士,逼得巫王乌启不敢动手的李风云,在黑苗族普通族人中也许没有人知道,但是像他这种一寨之主,又怎会不知? “听说过最好!你应该知道我今夜来找你做什么吧!”李风云风轻云淡地道。 “不,不知李大人来到小寨,所为何事?”普启波力试探着问。 “哼!”李风云脸色又是一沉,正要伸手,普启波力吓了一大跳,急道:“我知道,我想起来了,莫动手,大人一定是为了苏姑娘!” “那你说,该怎么办?”李风云冷冷地问道。 第六百四十章 黑石寨(2) “放人,立刻放人!”普启波力很果断,旋即又露出哀求之色,“可是,当初袭击苏姑娘,也不是我黑石寨一家所为,黑风寨寨主吉安嘎哥、黑鹰寨寨主卡孟迭当,还有黑龙寨的拓斯故罗栋都有参与,苏姑娘虽然在我黑石寨中,可是却是由他们的人看守,没有他们的同意,小人也放不了啊!” “那就是说留你没有用了?”李风云随手从衣架子上取过普启波力的衣服,缓缓擦拭着宵练宝刀上的血迹。 普启波力惊惶不已,急道:“有用,有很大的用处!小人可以带大人去关押苏姑娘的地方,还能让大人见到苏姑娘。以大人的本事,要制服看守苏姑娘的人应该不难。” 普启波力长得挺凶猛魁梧,没想到完全是个软蛋。 “就你们四家?你们当初是如何想到去袭击语侬的?”李风云眼中现出厉色。 “不关小人的事啊!”普启波力叫屈来,“是黑木寨的特兰长老放出话来,说是苏姑娘手中有传说中紫纹金蝎,黑风寨寨主吉安嘎哥、黑鹰寨寨主卡孟迭当他们几个带着高手来到了我黑石寨中,一味的怂恿,小人一不小心就中了他们的奸计。 小人也后悔呀!几次想要偷偷放了苏姑娘,奈何那几人被猪油糊住了心眼,只想得到培育紫纹金蝎的方法,死也不同意放放人。 不过,小人可没敢亏待苏姑娘,特地嘱咐族中的勇士,好好地看住那几个家伙,不许他们虐待苏姑娘。每一餐都好吃好喝的供着,半点也不敢懈怠。” 李风云心中明白过来,果然巫王乌启也涉及其中,当初巫王在黑木崖斗蛊落败,并没有死心,反而盯上了苏语侬的小金,那只金色蝎子。不过他忌惮李风云,不敢亲自出手,就暗中让特兰长老放出消息,鼓动其他黑苗族人动手。 如果普启波力等人真的得手,巫王乌启再从他们手中得到培育紫纹金蝎的法子并不是一件难事。就算他不说,恐怕普启波力也会将培育紫纹金蝎的法子献上,这样,巫王乌启就避免了得罪李风云。 倘若李风云日后追究起来,最多他将普启波力等人抛出来做替罪羊,化解李风云的怨气,反正也不耗费他黑木寨的实力。 如果普启波力等人没有得手,李风云找到了他,他顺势做个顺水人情,从普启波力等人手中讨要回苏语侬,反而让李风云欠下他一个人情。日后再向苏语侬讨要培育紫纹金蝎的法子,苏语侬总该要记着这个人情,说不准就真将那法子交给了他。 好打算呀!怎么都不吃亏,这位巫王精明得很呀!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风云心中暗赞。 又问了普启波力一些细节,普启波力不敢隐瞒,一一交代了。李风云放下心来,看来苏语侬的确没有受到虐待。因为巫王乌启特地让特兰长老传过话来,不许为难苏语侬,除此之外,就不闻不问。 让普启波力包裹好伤口,穿好衣服,李风云押着普启波力下到楼下。看着仍在楼下打盹的两名苗兵,普启波力气不打一处来,两脚狠狠将两人踹翻,喝骂了几句,让他们跟着一起走。 普启波力心里很清楚,凭着黑石寨中的那一两千名苗兵,还奈何不了李风云,如果李风云不认识他还好,他还能趁乱逃脱。如今李风云已经认得了他,他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就算逃脱了,李风云哪一天再摸入寨中,取他项上首级,如探囊取物。与其那般,还不如此时竭力讨好李风云,或许事后能让李风云能放他一马。 苏语侬果然并没有关在黑石镇中。普启波力带着李风云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座山洞前。那山洞口隐藏得十分巧妙,不知情的人,即使走到附近,不仔细查找也很难发现。 洞内的守卫早已经发现了普启波力,两名苗兵屁颠屁颠地跑出来,向普启波力献宝:“大王,今天苏姑娘又传出了一句口诀,大王是为这事来的么?” “嗯!”普启波力阴沉着脸道,“苏姑娘可好?本王要去见苏语娘!” “这样不好吧!苏姑娘现在已经睡了!”一名苗兵犹豫了一下,说道。 “滚开!”普启波力一脚将那名苗兵踢了一个跟头,“本王说好就好!吉安嘎哥、卡孟迭当,拓斯故罗栋他们的人呢?去,都给本王叫来,本王要给他们介绍一个人。” 掳掠苏语侬的事,总该有个交代,而且其中还杀了李风云的人。普启波力想得很清楚,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早已经将责任推给了吉安嘎哥、卡孟迭当,拓斯故罗栋这三人。李风云要杀人出气,就杀他们吧! 虽然吉安嘎哥、卡孟迭当,拓斯故罗栋三人若死了,必定会得罪他们的族人。但是只要黑石寨掌握好时机,趁着这三寨大乱,吞并了这三寨的人马也不是不可能。有了这三寨的人马,那黑石寨的实力日后反而能压过黑木寨一头。谁说黑石寨就不能成为黑苗九寨之首? 果然,吉安嘎哥、卡孟迭当,拓斯故罗栋带着十多名亲卫来见普启波力,言语中十分不客气,惹怒了李风云,李风云对他们本就有怨气,当即出了杀手,当场格杀了吉安嘎哥、卡孟迭当,拓斯故罗栋等人。 反倒是对普启波力没有动手,放过他一马。 “事情果然是这样,冷公子真是神人呀!”吓得脸色苍白的普启波力忽然对那位姓冷的公子多了许多敬仰,心中暗暗想道,“他怎么就料到李风云会来找他,而且算到只要他配合了李风云,非但无事,反而会得到很大的好处?汉人果真是聪明,日后若是掌控了黑苗族,必须要重用此人。” 几乎没有什么波折,李风云便救出了苏语侬。苏语侬没有受什么苦,脸色反比当初白净了几分,这也难怪,被关在洞中这些日子,只有中午的时候能出洞晒晒太阳,皮肤怎会不更白净? 李风云正要带苏语侬离开,苏语侬瞄了普启波力一眼,笑道:“普启大王,你平白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是不是该有所回报?” 第六百四十一章 木棉岭 普启波力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好处?苏,苏姑娘,你要什么好处,我黑石寨只要拿得出来,一定拿出来。”吉安嘎哥、卡孟迭当,拓斯故罗栋等人的尸体还在那里躺着呢,普启波力不想跟他们躺在一起。 “算了吧,语侬!”李风云对这个没卵蛋的家伙实在不怎么看得上眼,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可不能算,这件事可是与耶律姑娘有关!不讨要那些好处,如何能解耶律姑娘身上的蛊毒?”苏语侬笑道。 李风云眼睛一亮,问道:“莫非饲养乌蚕噬魂蛊之人普启寨主知道?” “咳咳!”普启波力连连咳嗽了两声,瞄了李风云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只是猜的,饲养这等残忍蛊种之人,我们苗人也绝容他不下。小人本想抓住他证据后,交给巫王处理。既然此人得罪了李大人,小人更容他不下,明日我便派人去杀了他,千刀万剐,绝不姑息!” 李风云奇道:“谁说我要杀他?我要活的!” “嗯嗯,啊?大人要活的?好,没问题!他就在我黑石寨境内,躲在一个木棉岭的地方。名叫,普启故金,小人明天天一亮就带大人前去!”普启波力极力讨好李风云。 “不必等明天,夜长梦多!今夜咱们就去找他!”李风云果断地道。 “今夜呀!”普启波力犹豫了一下。 “怎么?有问题吗?”李风云问道。 “没……没问题!”普启波力急忙答道,“小人只是担心天黑路滑,木棉岭附近又多毒蛇。小人皮糙肉厚,被咬了不打紧,若是伤了苏姑娘可就不好!” 苏语侬咯咯笑道:“奴家可不怕蛇,难道普启寨主整天玩蛇,还怕被蛇咬?” “没……没有!好吧,那就现在就出发!”普启波力愁眉苦脸地道,“小人虽然武功还算过得去,但是对蛊术并不精通,小时候……” “莫要废话,有我在,你还担心蛇虫能伤得了你?”李风云急于找到普启波力,显得很不耐烦。 “是,是,是!我们……不,是大人、苏姑娘和小人现在就出发!”普启波力急忙道。 苏语侬嘻嘻一笑,道:“倒也不是那么急,奴家听说贵族有一件宝贝,十分难得,正是奴家制药所缺一样材料,不知普启寨主可否割爱?” “不知苏姑娘说的是什么东西?只要我黑石寨有,一定送给苏姑娘!”普启波力讨好道。 “不就是凤凰胆,的罗!”苏语侬笑道。 “凤……凰胆!”普启波力心中一阵肉痛。 凤凰胆可不是真凤凰的胆,而是一种非常珍惜的天材地宝,因为长得像传说中的凤凰胆,因此才称之为凤凰胆。这种东西,对于养本命蛊十分有用,但是十分珍稀,说是百年难得一见也不过份。这个刁钻的丫头,不知从谁嘴里知道黑石寨中藏着一只凤凰胆。 黑石寨中的确收藏着一只凤凰胆,三十多年前,是一名苗民发现的。这三十年来,他都舍不得用,只因为寨中没有出十分了不得的好苗子,没想到苏语侬敲诈的竟然是此物。 “怎么,普启寨主舍不得了?”苏语侬问道,“如果普启寨主不想给,那就算了!”说完,直朝李风云眨眼睛。 李风云不明白那凤凰胆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苏语侬一向不喜欢占小便宜,即使偶尔占一占便宜,那也是开玩笑。苏语侬忽然提及此物,那说明此物对她极其重要。 既然苏语侬很想要这个什么凤凰胆,李风云没有不配合的道理,冷着脸哼了一声,沉声道:“普启寨主,想清楚了再说!” “给,小人这就取来送于苏姑娘!”普启波力打了一个哆嗦,立即回答道。凤凰胆再珍贵,也比不过自己的小命珍贵。 普启波力苦着脸带着李风云、苏语侬回到了寨中,又从藏宝的地方取出一个木盒,送到苏语侬手中,苏语侬打开看了看,正是传说中的凤凰胆的模样,朝李风云点了点头,将木盒收了起来。 接着,普启波力带着李风云、苏语侬出了黑石寨,找到龙云凤和耶律鸿雁,连夜赶往木棉岭。 木棉岭离黑石寨大概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木棉岭。 木棉岭因其盛产木棉花而得名,岭中多有毒蛇出没,平常苗人很少会来此地。不过,众人之中有苏语侬,又有龙云凤,自然是不怕毒蛇。不多时,在木棉岭中木棉树丛中,找到了一座破旧的竹楼。 普启波力介绍道:“普启故金也是我黑石寨的人,蛊术精湛,只是为人有些孤僻,不喜与人来往,所以才一个人住在这木棉岭中。如果说我黑石寨有谁饲养乌蚕噬魂蛊,那一定就是他了!” 众人来到竹楼边,还未敲门,李风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李风云脸色一变,心中一惊,急忙推开竹楼门,只见一具尸体正趴在竹楼之中。背后有一道剑伤,正透心而过。血迹流了一地,已经有些发乌。 李风云上前一步,用脚尖挑着尸体翻了一个个,忽然一片黑雾从尸体上腾起。 “小心!” “小心蛊毒!” 苏语侬与龙云凤齐声叫道。 李风云也吓了一大跳,好在他早有防备,全身身的衣衫猛地鼓起,一股罡煞之气倒转了过去,将那股黑雾反吹了回去,回头笑道:“不必担心,这点小伎俩还伤不着我!” 李风云没有发现,就在那股黑雾升腾起起之时,一道黯淡的血色从他的脚尖钻入了他的体内。不止是他没有发觉,苏语侬、龙云凤等人都没有发现异样。 龙云凤袖子一抖,从袖中射出一道幽绿的火焰,将屋中的黑色雾气烧尽,笑道:“只是黑杀绝命蛊,不要紧!” 普启波力上前查看了一番,苦道:“他就是普启故金,他怎么被人杀了?” 李风云再次探看了一番,此人是受人袭击,从背后一剑致命,被杀了约有两个时辰。应该与普启波力无关,因为那时,李风云才刚刚抓住普启波力,他没有机会安排人来杀普启故金。 苦也,这普启故金怎么就无缘无故被人杀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天演丹 “为何是剑不是刀?”苏语侬翻看着普启故金,忽然道。 李风云一愕,想了起来,苗人的武器多是弯刀或者匕首,基本没有人使剑。 弯刀利于劈砍,匕首利于扎割,唯有剑主要靠刺来伤敌。所谓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这其中当然有些夸张,但要想练出一身好剑法,没有名师指点,没有长时间的坚持是不可能的。但剑法一旦炼成,以其诡谲多变,威力往往更在刀法、枪法之上。 苗疆由于缺少使剑高手的指点,自然而然,就没有人会选择练习剑法。 普启故金的创口是剑伤,而且这一剑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这说明杀普启故金之人是用剑的高手,没有十多年的功力是不成的,至少,这样的创口,同样是使剑的苏语侬还做不到。 这就意味着,杀普启故金并非是苗人,很有可能是汉人。而这里偏偏又留下了苗人的蛊毒,也就是说,普启故金应该是苗人与汉人合谋而杀。 李风云转头望向普启波力,问道:“普启波力,最近你们部落可有外人来过?” 普启波力想了一下,答道:“有,有两个汉人,好像都姓冷,一个叫冷雨轩,武功非常高,还有一个好像叫冷子孺。与普启故金来往密切,他们来我们黑石寨,便是由普启故金做的保。李大人,难道大人怀疑是他们杀了普启故金?小人早就知道汉人都不是好东西……不不不,大人,小人可没说你!” 李风云无意追究普启波力的口误,脸色一沉,道:“果真是他!” 苏语侬、耶律鸿雁也沉下脸来,十九竟然也来到了苗疆,这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想起十九的手段,耶律鸿雁心中发颤。 苏语侬道:“看来,十九杀普启故金就是为了杀人灭口,让我们死了救耶律姑娘之心。我们四处找找,也许能找出解乌蚕噬魂蛊的方法。” 众人分散开来,寻找解乌蚕噬魂蛊的线索,还真找到一些未培育好的残蛊,经过龙云凤辨认,真是乌蚕噬魂蛊。但却并没有找到解乌蚕噬魂蛊的方法。 李风云心中一阵阴沉,唯一能解乌蚕噬魂蛊的人被十九杀掉了,再想解掉耶律鸿雁身上的蛊毒,只怕是千难万难了。十九这样做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就是要控制住耶律鸿雁。因为,这世上也只有他才有延缓乌蚕噬魂蛊发作的解药。 反而苏语侬显得并不太焦急,安慰李风云道:“找不到解药也就算了,天无绝人之路,谁说只有种下乌蚕噬魂蛊的人才能解开这蛊毒?” 李风云不解,正要说话,见苏语侬瞟了一眼普启波力,李风云心知苏语侬不会在普启波力说出实情,又见这竹楼中也没有什么好搜的,便一把火烧了这座破旧的竹楼。向普启波力告辞后,带着苏语侬、耶律鸿雁、龙云凤离开了木棉岭。 离开了木棉岭,李风云急道:“语侬,你究竟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耶律姑娘,你倒是快说呀,急死我了!” 苏语侬嘻嘻笑道:“担心啦?哼,奴家说有办法救耶律姑娘,自然是有办法救她。” 龙云凤也奇道:“语侬妹妹,你到底有什么法子?” 苏语侬笑道:“龙姐姐,难道你忘了你跟奴家说的那法子?” “难道你真找到了凤凰胆?”龙云凤脱口而出。 “不错!”苏语侬得意洋洋地取出装凤凰胆的那只木盒,笑道,“这不就是?龙姐姐,你看看是不是这东西?” 龙云凤一把夺过那木盒,打开那木盒,仔细观察木盒中的凤凰胆,喜道:“果真是凤凰胆,而且年份不低。苏姑娘说得没错,耶律姑娘有救了!不止如此,我们白苗族人也要感谢你们!” 见李风云依旧在云里雾里,不明所以,龙云凤解释道:“李少侠,你可还记得灵儿的本命蛊碧眼金蚕?” “记得,当然记得!”李风云点头答道,“可是灵儿的碧眼金蚕不是还未成熟么?要等到碧眼金蚕成熟,至少也要十年八年。” 龙云凤笑道:“那是之前,如今有了凤凰胆,又有玄冥三首蛇脑中的三颗蛇珠,再辅助一些其它药材,炼成天演丹,以其喂养碧眼金蚕,再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三个月,灵儿的碧眼金蚕便会成熟。灵儿体内的碧眼金蚕一旦成熟,为耶律姑娘解掉乌蚕噬魂蛊还是问题吗?” 李风云大喜,道:“原来还可以这样!” 龙云凤又道:“这事也只有我,和几位身份极高的长老才知道,这是我白苗族的秘密,李少侠还请不要向外泄露。 原本要炼制天演丹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即便材料齐全,我们白苗族最好的炼丹高手出手,也只有三两成的把握。可是语侬妹妹在此就不同了,我之前跟语侬妹妹说起过天演丹的事情。有语侬妹妹出手,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 “七八成啊!”李风云又有些担心,望了苏语侬一眼,无论是玄冥三首蛇,还是凤凰胆,都是可一不可再的天材地宝。若是苏语侬炼制失败,又能从哪里再来凑足这些材料? “信不过奴家?”苏语侬柳眉倒竖,气鼓鼓地道。 “不是不是,我是想……”李风云手足无措,正在斟酌用什么话说才好,苏语侬可是小气得很。 “七八成已经很高了!”龙云凤笑着解围道,“其实,玄冥三首蛇的三枚蛇丹和凤凰胆足足能凑出两份天演丹的分量。其他的药材,我白苗族中都有收藏,七八成的把握,已经足以保证炼制出一颗天演丹了!” 李风云松了一口气,暗道,以苏语侬炼制丹药的本事,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总不会两次都炼制失败吧!这次他学了一个乖,没敢质疑苏语侬。 “其实,这次真要谢谢各位!”龙云凤道,“若不是各位的到来,灵儿决计是不可能得到天演丹。如果没有天演丹的帮忙,十年后就算碧眼金蚕成熟,灵儿也未必过得了本命蛊反噬那一关。如今有了天演丹,本命蛊的反噬就不成问题了!” 原来,苗人在饲养本命蛊之时,在本命蛊成熟之时,都要承受本命蛊的反噬。越是强大的本命蛊,其反噬也就越厉害。碧眼金蚕做为顶尖的蛊种,其反噬之力更是难以想象。虽然白苗族很早之前就为白灵儿未来的反噬做准备,准备了不少的天材地宝,但白灵儿能否成功渡过碧眼金蚕的反噬,谁都没有把握。 有天演丹则不同,天演丹的另一功能,便是能将本命蛊的反噬降到几近于无。有了天演丹的帮助,白灵儿因该能够顺利渡过碧眼金蚕的反噬。所以,龙云凤才会如此感谢李风云等人。 第六百四十三章 碧血蛊 因为要炼制天演丹,桃花寨不够安全,而且白灵儿在玉兰寨中,所以李风云等人决定直接回玉兰寨。一路无话,四人星夜兼程赶回了玉兰寨。 回到了玉兰寨,李风云心中一松,脚下一阵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苏语侬奇道:“风云哥哥,你怎了?” 李风云晃了晃脑袋,道:“可能是水土不服,路上又受了风寒,脑袋有些晕晕乎乎!” 水土不服?受了风寒? 苏语侬脸色一变,李风云可是一流顶尖的高手,离绝世高手只有半步之遥,说是百邪莫侵也不过份,怎么可能会水土不服,受了风寒?苏语侬探手在李风云额头上一摸,惊叫道:“好烫,风云哥哥,你是什么时候觉得不妥的?” 李风云答道:“大概是在十多天前吧!因为一直赶路回玉兰寨,所以一直都用内力压制着,没有什么不妥。怎么,语侬,有什么问题吗?”李风云以为天人五衰又要发作,一直都运行秘法压制,怕让众人担心。直到回到了玉兰寨,他才放弃了压制。 “不对,很不对!”苏语侬摸过李风云的脉后神情显得格外地紧张,道,“龙姐姐,你来看看!” 龙云凤上前拿过脉,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取出一枚银针,刺破李风云中指,“啪”的一声轻响,一滴鲜血滴落在玉盘中。 “啊!” “啊!” 见到那滴鲜血,苏语侬与龙云凤齐声惊叫起来,慌忙取出了小金和那条色彩斑斓的大蜈蚣。见龙云凤也取出了本命蛊,苏语侬收起了小金,满脸通红,对龙云凤道:“龙姐姐,你来!”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苏语侬刚才有些失了分寸。她的医术虽然高明,天下间难寻对手,但论蛊术,却差龙云凤太远。 龙云凤笑了笑,指挥着那只色彩斑斓的大蜈蚣向玉盘中的血滴爬去。 这时,李风云也看出了那血滴的不同,那血滴的血色太鲜红了,鲜红得有些刺目,根本不像是人血。 那只大蜈蚣爬到距离血滴三寸处,无论如何也不肯再靠近了。 龙云凤又点燃一只特制的蜡烛,用银针挑起一点血液在火上炙烤,只面火光中透出一股诡异的碧绿之色。 这时,即使是完全不懂蛊术的李风云和耶律鸿雁也知道,情况必定不妙。 龙云凤擦净银针,叹了口气,道:“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中了道。李少侠,你中了碧血蛊。” “碧血蛊,是什么蛊?”李风云还没有说话,耶律鸿雁已经开口问道。 苏语侬脸色灰暗,答道:“《庄子?外物》中说:‘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其实这件事并非虚构,乃是确有其事,因为苌弘中了碧血蛊。” 耶律鸿雁有些不解,望向龙云凤,龙云凤接着解释道:“碧血蛊是极为诡异的一种蛊,中蛊后若不发作,很难被发现。蛊毒发作以后,全身的鲜血会变成碧绿色,武功再高也会无疾而终。 幸亏李少侠身中的碧血蛊发现得早,要不然,能鲜血化碧之时,即便是神仙也难救!” 耶律鸿雁急道:“龙姐,你这么说,一定是有救李大哥的法子,对不对?” 龙云凤叹了一口气,答道:“救李少侠的法子,我当然有,只是太难。留给李少侠的时间太短,最多不过一个月,恐怕……”说到这里,龙云凤摇了摇头,“如果灵儿的碧眼金蚕能在这一个月内成熟,李少侠倒是有救,只是,这又怎么可能?” 耶律鸿雁几乎急得流出眼泪来,两只眼睛忽闪忽闪:“难道没有其他的法子?难道这碧血蛊也极少人修炼?施蛊者难道不能解蛊?” 龙云凤答道:“施蛊者当然能够解蛊,可是仓促间,又哪里去找施蛊者?修炼这种蛊术的人不少,据我所知,光我白苗族人中,以碧血蛊作为本命蛊的人,便有不下十人。更不消说并未将其当做本命蛊饲养的人。黑苗族人中饲养这种蛊的人,更不必说了。 只是,碧血蛊不同于其他蛊种,每个饲养此蛊的方法都不一样,解蛊的手段也大不相同。而且不能用一人解蛊去解另一人所施的蛊。那样非但解不了蛊,反而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中蛊者当场蛊毒发作身亡,也不鲜见。 所以……”龙云凤不忍再说下去,耶律鸿雁已经泣不成声。 “别担心!”李风云安慰耶律鸿雁道,“我没那么容易死,我武功盖世,天人五衰都奈何不了我,何况区区一点蛊毒?如果真这么死了,那我岂不是太亏?明明眼前有两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美人儿,偏偏我一个也娶不成。” “我嫁给你!”耶律鸿雁抬头急道。 “你胡说什么?奴家早已经是你李家的人了,赶也赶不走!”苏语侬也暗自垂泪,急道。 “不成!”李风云摇摇头道,“若是我真能解掉身上的蛊毒,我当然不会反对娶你们两个。可是……”李风云望了苏语侬一眼,微微笑道,“语侬,你不会反对吧?” 到了此时,她已经没了与耶律鸿雁争风吃醋的心情,暗自神伤,心痛不已:“只要你能解掉身上的蛊毒,奴家一切都答应你!” “嘿嘿嘿嘿!”李风云干笑了数声,道:“真期待啊!大被同眠……只可惜,只能想想了!不说了,先解了蛊再说,我要闭死关!若不能解蛊,我绝不出关!语侬,你我之间便不用多说了。你可一定要配置出天演丹,不然我这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 鸿雁,看来你我这一生是没有什么缘分了。好好活着,来生吧,来生你我也许有缘,我李风云想尽办法,也要说服语侬,将你娶到手中。” 苏语侬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李风云怀中,抽泣道:“你娶了鸿雁姐姐吧!奴家再不跟她争了,我们姐妹一齐嫁给你,不分大小。”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声笑道:“那感情好!这样一来,我李风云死也无憾了!够风光,够有面子,只可惜如月她……唉!不说这些,等着我闭关出来。 如果两年内我不曾破关出来,就别再等我了!娇滴滴两个美人,可别浪费了!” 李风云满嘴胡言,苏语侬、耶律鸿雁已经泣不成声。 众人闻言无不悲伤。谁又会不明白,李风云所为闭死关是假,避开苏语侬与耶律鸿雁,不想让她们伤心是真。 “别哭,别哭!”李风云抹掉苏语侬脸上的眼泪,又抹掉耶律鸿雁脸上的眼泪,“把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听着也叫人怪伤心的。” 第六百四十四章 六阳合和真元 听闻李风云等人回来,李风云又身中碧血蛊毒,白苗族大长老和其他长老纷纷急忙赶来,白苗族大长老白神通道:“苏姑娘,耶律姑娘,其实要解掉碧血蛊毒,也并不是全无办法。我曾听过一个传说,也不知是真不是。” “什么传说?”苏语侬抹掉眼泪,急声问道。 “相传修炼六阳合和真元之人能解碧血蛊毒。不过,修炼六阳合和真元之人必须女子,而且是处子之身,功力至少也要达到小成,也就是你们中原人所说的二流境界。”白神通答道,“只是天下这么大,莫说未必有修炼六阳合和真元之人,就算是有,又到哪里去找?又哪来那么巧,正好是未**子之身的女子?” 苏语侬一阵黯然,这比找到施蛊之人,更难上千倍万倍。不说别的,单单来回一次中原,所要的时间都不止一个月。 耶律鸿雁满脸惊讶,抬起头来,问道:“真的么?我修炼的正好是六阳合和真元,该怎样做才能救李大哥?” 李风云张大了嘴巴合不拢:“天下竟然有这种事,太巧合了吧!难道老子气运真的逆了天?” 白神通也感到十分惊奇,一阵无语。他也只是随口说说,安慰一下苏语侬与耶律鸿雁罢了,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耶律鸿雁竟然真的修炼的是六阳合和真元。 六阳合和真元可不是一般的真元,乃是六种纯阳真元,若非天生异禀,是不可能修成六阳合和真元。据说,刚开始修炼六阳合和真元时,其威力不显,但是越修炼到后来,这六阳合和真元越厉害。到了一流境界,修炼六阳合和真元的武林高手要超出同等修为高手一大截。 但也正是如此六阳合和真元非常难精进。 “咳咳!”白神通咳嗽了数声,道:“耶律姑娘,你可要想好,如果你用此法解掉李大侠体内的碧血蛊毒,据说你这些年修炼的六阳合和真元也会流失殆尽。这些年来你的苦修也就付之流水了。” 耶律鸿雁答道:“流失了便流失了,只要能救得了李大哥,什么代价都能付出!” 白神通点了点头,道:“既然耶律姑娘这般说,那我便不再藏拙,将我族秘藏的阴阳双修大法交给两位,不过你们得答应,以后除了你们两……”白神通看了苏语侬一眼,犹豫了一下,道,“……你们三位,不得将此法传给其他人!相信辅以我族的灵药天青丹,应该能祛除李大侠体内的蛊毒。” “什么?双修?”李风云脱口而出,声音还非常大。 耶律鸿雁、苏语侬两人的小脸顿时红了。都是江湖中人,双修是什么意思,她们怎会不明白? 龙云凤是过来之人,掩嘴偷笑。 “不错,正是双修!”白神通笑咪咪地道,“本族秘传的双修之法,可不是一般的双修之法。其中玄妙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岂不是说……不成!”苏语侬变了脸色。 “你,你你……”李风云结结巴巴,指着苏语侬道,“你怎么又变了卦?你可是刚说过……” “奴家就是不许!怎么了?”看到李风云色火攻心的样子,苏语侬妒火攻心,叉着腰道。 “你你你……好吧!不许就不许,干嘛那么大声?”李风云低下了头。 耶律鸿雁低下了头,小脸羞得通红,不知所措。 龙云凤将苏语侬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苏语侬才慢吞吞地走过来,满脸的不情愿,低声道:“只许这一次,下不为例!事先说好,奴家做大,她做小!” 李风云望了耶律鸿雁一眼,低声嘀咕道:“刚才不是说好不分大小的么?” “你说什么?”苏语侬再次被激怒。 “没……没说什么!我说大大小小都没关系!”李风云急忙解释道。 耶律鸿雁叹了口气,低声道:“李大哥也是因为我才中蛊毒,名份上的事,我不争!”说是不争,其实哪个女人心中会没有一点疙瘩呢? 苏语侬似乎觉着自己有些过份,道:“耶律姐姐,奴家也不是想欺负你,你放心好了,以后奴家会很公平的,不会亏待你!”虽然话是这么说,苏语侬心中还是不由升起一种难以描述的酸楚。 见三人已经谈妥,白福通便去取白苗族的双修之法。 龙云凤嘻嘻笑道:“李少侠,语侬妹妹和鸿雁妹妹都是刁钻泼辣的性格,你日后有苦头吃了!” 李风云心中喜滋滋,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唉,这都是命啊!” 苏语侬、耶律鸿雁四道目光一齐向李风云剜来,李风云一阵哆嗦,急忙又道:“还好,这命不错,老天对我李风云真是不薄啊!” 在场的众人被李风云的举动逗乐了,纷纷哈哈大笑。 不说白神通取来双修秘法,指点李风云修习双修之法的关键之处。却说春风得意马蹄急,一夜春风过后,次日醒来,李风云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得浑身舒畅,精神矍铄,全无疲惫之感。忽然心头灵光一闪,似乎感悟到了什么。 李风云一愣,这等机遇可遇而不可求。急忙盘膝坐好,闭目凝神,回思刚才的感悟。不知不觉中,物我两忘,进入了空冥之境。 这时耶律鸿雁也醒了过来,想起昨夜的巫山云雨,看看床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尤自感到羞涩。奇怪的是,经过昨夜的一番双修,她体内的六阳合和真元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增进了不少,修为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入到了二流中期的境界,不由得又惊又喜。 正要询问李风云情况,发现李风云正盘膝闭目凝神,耶律鸿雁知道不宜打搅李风云,匆匆穿好衣服,去找龙云凤问明情况。 听耶律鸿雁说情况,发现耶律鸿雁的功力没有消失,反而精进了不少,龙云凤也感到诧异,便请来大长老白神通。 白神通想了想,道:“也许你们的资质正好适合修炼本族的双修之法。六阳合和真元对碧血蛊毒有克制之功,既然已经渡入李大侠体内,又在双修之时推宫换血,李大侠的碧血蛊毒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还要等李大侠醒来之后再作验证。毕竟这法子也只是传说,有没有效,我心中也不敢确定。” 说完,又吩咐众人不得打扰李风云。 苏语侬也得知了此事,忧心肿肿,担心白神通说的法子失效。于是亲自守在李风云的竹楼外。 昨夜耶律鸿雁与李风云双修之时,苏语侬心情烦闷,索性向龙云凤索要来制天演丹的所有材料,在白苗族医师的帮助下,炼制天演丹。结果一举成功,一连炼制出两枚天演丹,足够白灵儿使用的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阴谋 “主上,你真的要离开苗疆?”九八八十分不解。李风云身中蛊毒,他已经确认过了,在苗疆,根本不必怕李风云。 “碧血蛊还奈何不了李风云!”十九摇摇头,道,“本座逼巫王乌启派人施下碧血蛊,根本就没有打算通过碧血蛊来暗算李风云。李风云留着还有大用,本座又怎会让他就这么死掉?真的弄死了李风云,对本座又有什么好处? 本座这么做,只是想成全那位小郡主与李风云之间的好事。耶律郡主修炼的是六阳合和真元,巧的是,六阳合和真元正好能解碧血蛊毒。这个消息,一个月前,本座已经派人偷偷地泄露给白苗族大长老白神通知道。从此以后,耶律鸿雁恐怕不会再离开李风云身边。 如今段家那边的事,基本已经处理妥当,以偷龙转凤之计,本座已经被当做当年走散的子弟,以段思聪(注1)之子段素顺记入宗谱之中。中原一旦事成,在中原的支持下,日后谁还能与本座争夺大理的江山? 哈哈哈哈,当年我费劲心思,以《苗禁全书》挑起黑白苗人两族之间的纷争,从中取势,今日总算有了回报了! 既然段家那办的事已经办妥,而本座又不想与李风云正面起冲突,本座还留在这苗疆做什么?” “主上,请恕属下冒昧,属下不明白,主上为何要这么做?耶律鸿雁不是已经将所有的事告知了李风云么?”九八八不解,问道。 十九斜眼瞥了九八八一眼,直看得九八八背后冷汗直冒。 过了许久,十九方才道:“九八八,你能想到这一点,本座很高兴。这证明本座没有看错人,你的确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不过,有能力与能否为我所用,是两回事!如果有能力,却不能为本座所用,本座宁可毁掉他!” 九八八跪倒在地,以头杵地,道:“九八八此生对主上赤胆忠心,至死不渝!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万刃穿心,不得好死!” 十九点了点头,道:“你的忠心,本座自然是知道,起来吧,本座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对属下既要嘉奖,又要时刻提防敲打,是十九一直的原则。他很清楚,杜重威当初是如何驾驭他的,而他又是如何背叛杜重威的,一直以来,十九都引以为戒。他不想成为下一个杜重威。 九八八站起身来,背后凉飕飕,内衣已经被汗水湿透,贴在背上十分难受。 “普启波力很成功地让李风云认为普启故金就是饲养制得乌蚕噬魂蛊之人,而普启故金已经被你杀死,而黑木寨的乌通长老又巧妙地在普启故金施放了碧血蛊,让李风云在不知不觉中了蛊毒,你说,李风云会怎么想?”十九转回话题,问道。 九八八想了想,道:“自然是认为通过寻找饲养乌蚕噬魂蛊之人,来为耶律鸿雁解蛊的路绝了,耶律鸿雁解蛊无望。 另外,李风云还会认为,主上杀普启故金一则是灭口,二则是要暗算于他。不会疑心有他!” “很好,能想明白这一点就很不错。他恐怕万万没有想到,本座这么做,固然是不想他找出施蛊之人,更重要的是,本座是希望耶律鸿雁能嫁给他。 不错,耶律鸿雁是不可能提供李风云的消息给本座了!”解释道,“不过,李风云此人,有妇人之仁。说好听点,是重感情,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容易被人要挟控制。 耶律鸿雁与李风云有了夫妻之实,那么李风云就一定会将她留在身边。可是,普启故金一死,就意味着三尸醒脑丸的解药,只有本座才有,也就是说耶律鸿雁的命握在本座的手中。 如果李风云不希望看到耶律鸿雁死得很惨,那么,最好的办法是向本座要解药。这样一来,本座就可以利用耶律鸿雁来要挟李风云,让他为我们做很多事情! 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九八八呆立了许久,恍然大悟,施礼道:“主上英明神武,运筹帷幄,若不提醒,属下万万都想不到!” 十九哈哈大笑,道:“跟着本座,本座绝不会像杜重威那样,让你没有一个好的下场。他日事成之后,本座成为大理国的皇帝,你就是本座的心腹大臣。是本座的千牛卫,相比起这样流浪江湖,岂不好处千倍万倍?日后若有机会,谁又说得准本座不能挥师北上,取而代之?” 十九眼中闪着精光,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许久之后又问道:“二三三那边如何?可有什么动静?” 九八八一怔,没想到十九的话题突然又转到了南唐那边,急忙答道:“二三三那边很顺利,已经用三尸醒脑丸控制住了裘仙,花中飞狐尹其中也成功打入到了南唐皇宫中,成为李璟的內侍。有这两人相助,二三三那边基本没有问题。 而且这段时间,二三三表现得中规中矩,没有表现出有丝毫的异心。” 十九微微一笑,道:“南唐那边的线很重要,这是本座与那俩兄弟交易的根本,日后献祭的祭品,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属下知道!”九八八应声道。 “好了!本座也该走了!李风云蛊毒祛除后,中蛊毒的事瞒不过他,他将苗疆翻个个也会将本座挖出来。现在还不是与他翻脸的时候,而且,中原的那些事,本座也该去处理了。 你也要注意,躲藏好行迹,莫要被他找到。 如果你真的被他抓到,本座准许你,给他一枚三尸醒脑丸的解药,并告诉他,如果你伤了一根毫毛,日后休想再得到一枚三尸醒脑丸的解药。” “属下多谢主上的关心!”九八八露出感激的神情。 十九哈哈大笑,拍了拍九八八的肩膀,扬长而去。 望着十九远去的背影,九八八暗松了一口气。他不知,跟上这样的主人,究竟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悲哀。不过有一点,九八八心中很清楚,十九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比他想象的更厉害,手段、见识、智谋远远在当初的杜重威之上。而且很懂得隐藏,也许,他真的能够成功! 九八八晃了晃脑袋,想这些做什么?他不过是个孤儿,当初被杜重威收入黑衣卫之时起,他的命运已经注定,永远属于那种见不得阳光的人,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 十九通过种种手段,终于摆脱了那悲惨的命运,可是他行吗?十九可是比杜重威更厉害十倍、百倍。 尽管九八八努力抑制那种想法,可是,一粒种子一旦洒下,总会渐渐发芽,而且他比十九要年轻。(注2) 注1:段思聪,男,大理第四代皇帝,在位17年。 注2:背叛者迟早也会被其他人背叛,这是宿命。此处稍加暗示,九八八迟早会背叛十九,关于他的故事,本书不做详述,读者不妨自行发挥。 第六百四十六章 晋级 浩瀚空间中日起月落,星辰轮转,四季更替。和煦的阳光之下,一颗小草从草籽中吐出嫩芽,缓缓生根,推开掩盖在它身上的泥土,钻出地面,舒展开那嫩绿的叶片,显露出一股新鲜的嫩绿色。 一只蚂蚁爬过,小草那嫩绿的叶片,拖着沉重的食物朝着蚁巣爬去。却没想到一只巨大的食蚁兽正在翻开它们的巢穴,细长鲜红的舌头吞吐不定,每一次吐出,总有一些不幸的伙伴被沾到到那细长的舌头上,被食蚁兽吞到肚中。 一心觅食的食蚁兽却没有想到,在距离它不远处,正有一只斑斓的猛虎藏在树林中,双目正紧紧盯着它。 “嗷~”一声虎啸,食蚁兽吓的四肢发软,面对危险时的本能让它蜷缩成一团,坚硬的鳞甲让猛虎无处下嘴。拨弄了半天,猛虎终于放弃这一顿丰盛的午餐,抖了抖身子离开。 天空中一只苍蝇盘旋于空中,白云片片,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新鲜……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受。 李风云忘记自己,时而化作了一颗青草,从发芽,生长,到成熟,孕育撒播下新的种子,直至枯萎;时而化作了一只蚂蚁,从出生,辛苦地寻找食物,从种种天敌下逃生,然后死亡,渡过那短暂的一生;时而又化作一只猛虎,在山林中游走,捕食各种动物,一声吼叫,能叫百兽颤抖,他能明确地感受到作为一只猛虎的那种骄傲;时而又化作一只苍鹰,翱翔于天际…… 九十刹那为一念,一念中之一刹那,经九百生灭。 二十念名为一瞬顷,二十瞬名为一弹指,二十弹指名为一罗豫,二十罗豫名为一须臾,日极长时,有十八须臾,夜极短时,有十二须臾,夜极长时,有十八须臾,日极短时,有十二须臾。 刹那兹云念顷,一弹指顷六十刹那已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经历了多少生灭轮回,无数难以言喻的感悟在李风云的心头不断积累。 忽然之间,“轰”的一声巨响,世界变了,光芒大放。 李风云感觉到自己回到了肉身中,不对,不只是回到了肉身中,这整个世界就仿佛是他的肉身,他宛若融入到了整个天地之中。 睁开了眼睛,再看这世界,李风云发觉一切都不同了。他不再是这世界中一个孤独的个体,他与这世界是一体的,周围的一切,远处枝头上小鸟的鸣叫,窗户前振翅飞过的昆虫,山涧中潺潺流过溪水,还有静坐在竹楼外满脸忧色的苏语侬……一切清晰得如掌上观纹。就连周围空中飘逸的各种灵气,他也能明确的感受得到,一挥手,便能调动起千万的灵气。 胸中一股浊气升起,李风云仰天长啸,绵绵不绝。但是奇怪的是,这声音明明如此之大,足以传出数里之外,可是偏偏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惊起任何一只鸟雀。一切仿佛是本应如此,并不能让人生出异样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绝世高手之境,李风云明白过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跨过了那道槛,成为了绝世高手。 吐完胸中的那股浊气,李风云神清气爽。周围那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已经逐渐消失,不过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受依旧还在。举手投足之间,李风云感觉能轻易驱动天地之间的灵气,为他所用。 李风云哈哈哈大笑三声,推开竹门,从竹楼上下来。 苏语侬被惊动了,转头望了李风云一眼,又昂起了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李风云知道苏语侬还在生气,急忙上前几步,拉住苏语侬的小手,道:“那个……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了,你就别生气了!” 苏语侬白了李风云一眼,嗔道:“你去找你的熟饭去吧,拉住奴家做什么?放手!” “那,那不是形势所逼么?不怪我呀!”李风云岂肯放手,死皮赖脸地道。 “蛊毒祛除了么?”苏语侬转过头来,柔声问道。 “祛除了,药到病除呀!而且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李风云喜滋滋地答道。 “现在已经不是形势所逼吧,奴家要你休了她,你肯不肯?”看着李风云满脸喜色,苏语侬心中一阵憋屈,赌气道。 “这,这怎么行?这岂不是始乱终弃?”李风云摇摇头,一把搂住苏语侬,在她耳边轻声,道,“语侬,别说气话了!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第一位。” “奴家才不稀罕呢!”苏语侬口中虽然这般说,但怎耐身体一阵酥软,挣扎明显弱了很多。 李风云心中一喜,女人果然要哄,白神通传授他的秘典果然不假,就算满嘴说的都是谎言,女人也爱听。那老头自称少年时乃是一代情圣,看来并非是浪有虚名的。 人呀,只要不把脸当回事,把身段放下,那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甜言蜜语如潮水般向苏语侬涌来,开始时,苏语侬还有些抗拒,不知不觉中,在李风云绞尽脑汁、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的花言巧语中,千锤百炼钢,也化作了绕指柔,一股说不出的怨气也随之化成了柔情蜜意。 正当俩人卿卿我我,忽听一声轻咳,苏语侬心中一惊,急忙一把推开了李风云。刚整理好衣衫,却将白神通带着一大伙长老,还有龙云凤、耶律鸿雁等人走了过来。 苏语侬自然知道那声轻咳是白神通故意提醒她的,小脸羞得通红。狠狠地踢了李风云一脚,然后借口回去制药,对众人行了一个礼便逃得无影无踪。 一阵嘘寒问暖,众人笑得十分含蓄,特别是白神通这老头,眨了眨眼睛,笑得尤为猥琐。奈何李风云脸皮够厚,若无其事,全然不放在心上。 龙云凤拉住李风云的手,把了一会儿脉,道:“恭喜李少侠,蛊毒已经除尽了。李少侠闭关三日,不知收获如何?” “不错,不错,又意外的收获!”李风云答道,又偷偷瞄了耶律鸿雁一眼。耶律鸿雁倒是落落大方,朝李风云笑了笑,道:“灵儿妹妹明日就要闭关服用天演丹了,这一闭关,如无意外,再出关时便是三个月之后。只是灵儿妹妹有一件心事未了,想问问你肯不肯帮忙!” 耶律鸿雁与李风云之间有了夫妻之实,两人之间再不像之前那么生疏,亲近不少。 “什么事,只要做得到我一定帮她做!”耶律鸿雁开口,李风云当然不会推脱。 白神通道:“这件事,还是由灵儿亲自对李大侠说比较好!正好,李大侠也能在灵儿闭关前见她一面。” 第七百四十五章 登崖(纠正编号问题后的编号) (抱歉,由于word编号的原因,前文的章节号两次出现回到六百一十三章重现编号的现象,受影响的章节约有一百多章,由于章节名已经被锁死,所以无法更改。神龙只能说声抱歉!不过,此处失误只与标题的编号有关,并不影响阅读。本章以及后面的文按照纠正后的章节编号进行编号。) 听说李风云已经破关而出,身上的碧血蛊毒已经完全化解掉了,白灵儿大喜,道:“李家哥哥,我有一件事想要托李家哥哥帮忙,不知你肯不肯?” 李风云笑道:“有什么不肯的,你有什么事,直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 白灵儿低头道:“我娘的事,李家哥哥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这件事灵儿一直都惦记在心头,不知李家哥哥能否和大长老再去一趟黑木崖,向我爹……巫王问清楚当年的事?灵儿不想我娘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白苗与黑苗总这样一直仇杀下去。 大长老与几位长老曾经去过数次,奈何实力相差悬殊,巫王一直不肯给一个交代。” “原来是这事!”李风云笑道,“这件事,我答应了!这次语侬被人袭击掳走,我的两名亲卫死于非命,这事与巫王难脱干系,我正要上黑木崖讨个公道。灵儿,你母亲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李风云跨入绝世高手的境界,此时正自信满满。跨过这半步,李风云才知道一流顶尖高手绝世高手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一流顶尖高手虽然也能勉强与绝世高手相抗衡,不过那只是暂时的。一流顶尖高手内力再精深,战斗中耗费的那也只是自己积累在丹田中的内力,只要时间够长,耗费剧烈,总有内力耗尽之时。而绝世高手不同,绝世高手调用的是天地之间的灵气,本身耗费极少,那一点点耗费,完全能够通过吸收天地灵气加以补足。所以,绝世高手之间的战斗,如果不是比拼内力,持续数天数夜也毫不为奇。 不断如此,踏入绝世高手境界,对整个世界的认识完全与一流高手不同,一举一动,已经基本与大道相合,出招无招便是有招,鲜有破绽可循。周围的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想要通过下毒、施蛊来暗算绝世高手,除非是太过大意,否则是不可能的事。某种程度上说,可以认为法则在其掌握之中。 当初萧齐瑞袭击疯和尚之时,便是先将疯和尚禁锢住,一招便击碎了疯和尚的心脉,这一点,一流顶尖高手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正因为有了这些底蕴,李风云才敢拍着胸脯说出那般大话。 “那多谢李家哥哥了!”白灵儿盈盈施了礼,犹豫了一下,又道:“李家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伤了巫王?他……他毕竟是我爹!” 李风云有些为难,心道:“这个可有些不太好办。这不等于绑住自己的手脚跟人打架么?”不过见白灵儿脸上露出凄然之色,李风云心中一软,又自恃武功高强,答应了下来。 次日,白灵儿闭关吞服天演丹,以天演丹之药力加速碧眼金蚕成熟速度。其间几位有经验的女长老,包括龙云凤都随白灵儿一齐闭关,以防不测。 玉兰寨的事务由大长老白神通安排妥当后,两人当即启程,前往黑木崖。这一次,苏语侬、耶律鸿雁都留在玉兰寨,并未与李风云和白神通同行。 一路无话,两人也不急着赶路,二十多天后,李风云与白苗族大长老便来道了黑木寨。 来到黑木寨寨前,李风云半点也没有客气,对着寨墙上的黑苗族苗兵喝道:“快去通报巫王,就说李风云与白苗族大长老白神通联袂要见巫王,向他讨要个说法,教他速速来迎接!要是不然,逼我等两人打杀上黑木崖,那话就不那么好说了!” 一席话说得嚣张之极。这也难怪,与黑苗族打交道这么久,李风云渐渐体会到,黑苗族与清平镇有些类似,讲究的便是强者为尊。弱者对强者没有讲道理的资格,要么服从,要么死亡。既然如此,李风云还跟他们讲什么道理?不直接打如黑木崖,已经是客气之极。 寨墙上的黑苗苗兵气得脸色发黑,但他们也知道,李风云此人他们惹不起,三个月前,李风云在黑木崖上称雄的事情,多多少少他们也听到一些,此时哪有人敢说话,老老实实去向巫王报信去了。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巫王乌启带着几名长老果然匆匆出来。见到李风云,巫王乌启拱手道:“李大人,不知你这次来我们黑木寨,所谓何事?” 李风云冷哼了一声,道:“巫王,难道你打算让我在这里与你说话么?” 巫王乌启一愕,心知李风云来者不善,只是此人实在是太厉害,得罪不起,急忙让出道来,伸手道:“我们苗人最喜欢交朋友,李大人是我们黑木寨最尊贵的客人,当然要在黑木神殿宴请李大人,才能显示出我们苗人的热情!李大人,白大长老,这边请!” 巫王乌启率领众长老将李风云、白神通带到黑木崖边,正要请李风云两人上吊篮。李风云一摆手道:“不必了,这样上去实在是太慢,我先上去,在崖顶上等你们!” 说罢,脚尖一点地,双臂展开,身体突兀拔起近两丈高,力尽之时,右足在山崖上早已经看好的一处凸起石壁上一点,身子再次拔起一丈来高……就这样,李风云犹如一只孤鹜,直冲云霄,不多时已经化作一个小点消失雾霭之中。 黑木崖山下的苗人看到此景的不止一人,众人的目光从错愕,到惊讶,再到敬仰。那些原本对李风云有些不忿的黑苗族人,此刻只剩下羡慕景仰之色,只觉得李风云刚才对他们的呼喝并非是一种侮辱,而是一种荣耀。这般的高手,当然该有些脾气,换做他人,这位李大人恐怕连呼喝的心情都没有。 巫王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徒步攀登黑木崖,他也能够做到,但要像李风云这样做得风清云淡,潇洒自如,犹如神人一般,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看来李风云的武功只怕比他料想的更高出一大截。 他也看出来了,李风云这般做,分明是在向他示威。李风云想告诉他,黑木寨引以为豪的天堑,对于李风云来说,不过是个笑话。他要上黑木崖,随时都能上,谁也拦不住他。 巫王乌启的脸色有些难看,转头望向白神通。 白神通嘿嘿笑了两声,道:“年轻人,就喜欢显摆。老头不成啊,老头要是这么爬上去,样子难看不说,老骨头也会累断数根,就不献丑了!还是坐吊篮的好!” 巫王气得脸色发青,白神通说他自己不行,其实也暗示巫王乌启也不行。论武功,巫王的武功虽然略高出白神通一筹,但也高不出多少。若放在中原,不过是一流初期偏上的水平而已。 不过,白神通是与李风云一起来的,得罪了白神通,便是得罪了李风云。巫王乌启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伸手道:“请!” 白神通心中暗乐,从来他来黑木崖,都是巫王乌启给气他受,几时如此扬眉吐气过,不由得胸怀大畅。 第七百四十六章 威压 巫王窝着一口恶气,好不容易上到了黑木崖上,只见李风云正盘膝端坐在崖顶一块青石之上,闭目养神。十多名黑木寨的长老站在一边,低眉顺目,大气也不敢吐一口。 李风云听到巫王等人已经上到黑木崖上,睁开眼睛,两道神光忽然射出,逼得巫王心神一颤,只听李风云道:“黑木神殿就不必去了,这里风景不错,就在这里说吧!巫王,你可知,我今天来黑木崖所为何事?”李风云端坐在青石之上,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居高临下,俯视着巫王。 “你为何事来我黑木崖,本巫王又如何知道?李大人,你来我黑木寨,三番四次向我黑苗族人示威,是何道理?本巫王亲自迎接大人,自认对大人已经是仁至义尽,而大人对本巫王这般无礼,究竟本巫王何处得罪了大人?难道你们中原人所谓的礼仪之邦就是这样吗?如果大人来黑木崖只是来抖威风闹事的,哼,我黑木崖也有三千勇士,无不是热血男儿,号角声一响,顷刻间便能再聚集两万虎贲。我黑苗族人可容不得被人看扁了!” 见李风云这般不客气,巫王的神色冷淡下来,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他是黑苗族的巫王? “哼,好一句‘仁至义尽’,巫王,难道暗中教唆人截杀语侬她们,掳走语侬,杀我亲卫,便是你口中所说的‘仁至义尽’吗!”李风云眼中精光四射,冷声道,“如果是这样,李某今天也很想对你黑木寨‘仁至义尽’! 中原人的礼仪,是针对懂礼仪的人的!比如白苗族,你可以问问白大长老,我李风云可曾对他们有半点不敬? 巫王,你不用拿两万苗兵来吓唬我!我李风云征战沙场,什么场面不曾见过?百万契丹铁骑中,我单枪匹马杀得七进七出,逼得耶律天德狼狈而逃,你不妨去打听打听,是否有其事?哦,苗疆有一位姓冷的汉人,论起辈分来,他该叫我一声师叔,我与他之间,还有些恩怨。你应该与他认识,你不妨去问问他,看我李风云可有虚言!” 说着,李风云伸手在身边的大青石上一抓,如同抓了一把泥巴一样,竟然硬生生从大青石上剜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李风云双手一搓,那拳头大小的石头化作无数粉末洋洋洒洒,飘散在风中。 巫王脸色一阵青白,这本事他可不会,这要多深厚的内力,才能做到这一点?巫王有些不明白,李风云年纪轻轻,他是如何会有这般深不可测的内力的? “还有普启故金,哼哼,巫王,你不会不知道普启故金究竟意味着什么吧?”李风云两眼一翻,厉声道,“你明明知道普启故金是唯一能解乌蚕噬魂蛊之人,你却偏偏派人去杀了普启故金,你存心何在?你还还好意思跟我谈什么礼仪,你把我李风云当成傻子不成?” 普启故金?普启故金是谁,他能解乌蚕噬魂蛊之毒吗? 巫王斜眼望向人群中的一位长老乌通,只见那名长老脑袋低着脑袋,脸色发白,面有惧色,显然李风云所说的是实情无疑。 巫王乌启心中冤呀,不错,他的确是被冷雨轩的人胁迫,派出这位蛊术高明的长老协助去办一件事情,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那人不曾说,他也不曾问。巫王认为,既然冷雨轩明确表示他不会与李风云为敌,那么理所当然,自然不会做出对李风云不利的事情来。至于利用蛊术对付其他人,在这苗疆之内,他巫王乌启怕过谁。就算是大理段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他。 “哼,你还想谋算李某,哼哼,巫王,你以为凭着区区碧血蛊,便能奈何得了我李风云?”李风云满面怒色。 碧血蛊,谋害李风云? 巫王乌启再也忍不住了,若是不处理好这件事,这笔账必定是要算在他的头上。看这情形,不给李风云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李风云不会与他善罢甘休。李风云若是在黑木崖上暴发起来,就算黑木崖上所有的高手一齐动手,施展蛊术,也不是李风云的对手。 虽说黑木崖下有两千多勇士,可是毕竟是在崖下,一时间哪里上得了黑木崖?至于黑木寨所辖周围各寨的两万苗兵,就更不必说了,没有两三天的时间,又岂能聚集起那些兵马?这些话也只是唬一唬李风云罢了,又岂能真的与李风云翻脸? 就算他乌启趁着众人缠住李风云之机,逃下黑木崖,躲过一劫,黑木寨的精锐尽去,日后他又如何保得住这巫王的地位?就算他勉强保住了,如今黑苗的神选之子也在黑木崖上,也多半会陨命,没有神选之子,黑木寨在黑苗中超然的地位也就丧失了,他巫王去和列祖列宗团聚后,黑木寨的没落,被吞并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想到这里,巫王乌启心中一狠,不得不丢车保帅、断尾求生,高声喝道:“老匹夫乌通,你给本巫王滚出来!” 躲在人群之中的长老乌通闻言,脸色变得煞白,身体忍不住抖了起来。他当然明白巫王乌启是打算将他抛出来,以消李风云的怒气。可奈何他蛊术虽然在黑木寨中是屈指可数的几人之一,但是论武功,却差劲得很,只是三流中期而已,无论是面对巫王乌启,还是李风云,他决计没有半点抵抗之力。虽然满腹的怨恨,乌通也不敢造次,不得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向巫王行礼。 “哼!”巫王乌启冷着脸沉哼了一声,喝道:“乌通,你背着本巫王与姓冷的那外族小子勾结,眉来眼去,你当本巫王真不知道么?只是本巫王念在这你这么多年来,为我黑苗族立下不少功勋,不与你计较罢了。 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本巫王做出如此事来,居然谋算李大人,闯下大祸,本巫王也不能在包庇你了!你自己去向李大人解释清楚吧!所谓祸不及妻儿,李大人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你老老实实将事情交代清楚,想必李大人是不会为难你的家人的!” 乌通心中一颤,这巫王好狠的心呀,他这是以乌通的家人相胁迫,要乌通把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好让巫王能摘出身来呀! 不过,乌通还真不敢不这么做。如果他果真撕破脸面,把事实抖出来,他固然也难逃一死,他的妻儿家人,恐怕也一个也逃不了,巫王乌启绝不会手下留情。 相反,乌通若是真的按巫王乌启的意思做了,以巫王的性子,既然暗中许诺会保证他家人的安全,当着这么多长老侍卫,也绝不会食言,而且他的家人必定会受到一定的照顾。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乌通也算是为整个黑木寨牺牲的。 乌通一转眼间,就将所有的得失都算计清楚,弯腰向巫王深深地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巫王,是我乌通对不住巫王,对不住黑木寨,这件事既然因属下而起,自然也该由我乌通来结束。只求巫王还能看在昔日的情面上,对属下的家小照顾一二!” 巫王乌启松了一口气,他最怕乌通鱼死网破,当众撕破脸皮,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见乌通这般说,乌启叹了口气,道:“乌通长老,并非本巫王要为难你,实在是你闯下的祸事太大,本巫王也无能为力。你放心,只要你能让李大人满意,不追究你的家人,你所立下的功劳,本巫王会记在你儿子的身上。” 巫王这样说,已经明确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第七百四十七章 巫后(1) 这样的结局早在李风云与白神通的意料之中,乌通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并且当众自尽身亡。 在白神通劝说下,李风云消去了怒气,自然不会再为难乌通的家人呢,从青石上一跃而下,朝巫王拱了拱手,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李某鲁莽,错怪了巫王,得罪,得罪!” 巫王呵呵一笑,道:“不怪李大人,怪只怪我黑苗族人良莠不齐,难怪会让大人如此生气,换了本巫王,也会如此!好在大人宽宏大量,倒是便宜了乌通那老匹夫!” 李风云原本就没有打算与巫王乌启真正翻脸,能逼的巫王这样弃卒保帅,已经表明巫王对李风云完全服软,杀人不过头点地,此事便算是带过去了。 巫王又将李风云、白神通两人请入黑木神殿之中。 黑木神殿中的摆设又有不同,神殿顶端的木台上,按照巫王的嘱咐,临时平放上了两张石榻,上面都垫着厚厚的虎皮,并且摆上了矮案,上面放满了丰盛的酒菜。 这是巫王在表明态度,不敢自居身份在李风云之上。 李风云微微一笑,也不推辞,抬步踏上木台,坐在了其中一张石榻之上。 李风云身上带有苏语侬的小金,小金天生对所有的蛊毒都有感知,有它在,不必担心有人在酒菜之中下蛊。白神通身为白苗族的大长老,自然也有类似的手段,也不必担心黑苗族下蛊投毒。 酒过三巡,众人说的正热闹,李风云忽然话题一转,向巫王乌启敬酒道:“巫王,其实白大长老此次与李某同来,还有一件事要向巫王求教,黑白两族苗人原本是一家,连年战乱,其实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来谈的?来,巫王,李某为苗家的将来敬巫王一杯!”说罢,不容巫王拒绝,李风云一口将杯中酒干净。 黑木神殿中安静了下来,不用说,白神通会向巫王求教什么事,大家一清二楚,那必定是当年巫后白莲之死之事。 相传当年白莲是由巫王亲自下手杀死的,这件事,巫王乌启虽然从来没有承认,但也从未否认过。所以,在苗疆之内,谣言四起。 有人说是巫后白莲当年做了对不起巫王乌启的事,才惹得巫王乌启一时勃然打怒,失手杀了巫后白莲。巫王之所以不肯说明原因,其实是为了维护巫王巫后的尊严。 也有人说,巫王乌启早就图谋统一苗人,杀巫后白莲早有预谋,是趁着白莲不备,突然袭击,才杀得了白莲。 这十多年来,白苗族人已经数次派人来黑木崖,逼问此事,巫王都没有做正面答复。 而且黑白苗人这十多年来的大战十数次,小战无数,因为此事战死的苗人更是不计其数。几乎所有的人都很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风云的话很巧妙,他并没有直接表明他是站在白苗族那一边,同时又是利用敬酒之时提出,容不得巫王乌启不答应。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强大的实力,着实让巫王乌启忌惮。 巫王乌启微微沉默了片刻,也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看了白神通一眼,道:“哦?不知白大长老,你想要向本巫王求教什么事情?今天大家欢聚一堂,若是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不提也罢!”他不敢封住李风云的口,却想封住白神通的嘴。 白神通拿着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也陪着喝光杯中之酒,笑道:“既然李大人提及此事,那我白神通也不好不说了,虽然有些扫大家的酒兴,但李大人的初衷也是为我们黑白两族苗人好。再说,若是不能将当年的事情弄清楚明白,这心中的疙瘩便始终也解不开。 况且,这件事也是灵儿向他爹要一个答案,尊敬的巫王,你应该不会让你唯一的女儿就这么抱憾终身吧!再说,李大人也不会答应,对不对? 我要问的,正是当年巫王与巫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让巫王与巫后夫妻反目,乃至生死相向?” 白神通一口一声“李大人”,是打算扯起这张虎皮做大旗到底了。如果只是以他的身份来追问这个问题,由于巫王无论是身份还是武功、蛊术都高于他,完全可以不理他。现在白神通扯上李风云这张虎皮,就容不得巫王乌启不答了。 作为白苗族的大长老,白神通几乎是看着白莲长大,根本不相信巫后白莲会做出什么对不住巫王乌启的事情来。 李风云笑道:“原来白大长老要问的是这件事情,李某对此事也十分好奇,既然白大长老开口问了,巫王何不将当年的事解说清楚,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也免得黑白两族苗人连年征杀不休!李某不才,愿在其中做个和事老,调解两族的纷争!” 李风云这般说,已经明摆着为白神通背书,逼巫王说出当年事情的实情,如果巫王乌启仍旧不肯说,或者说假话敷衍,那就是瞧不起李风云,不愿接受李风云的调停。那么,李风云发难,即便是黑苗族人也无话可说。 巫王乌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香醇的美酒此时入他嘴中,却万般不是滋味。 放下酒杯,巫王乌启叹了口气道:“既然白大长老一心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也罢,本巫王说便是。其实,当年并非本巫王要除去巫后,而是白莲她准备对本巫王不利,数次向本巫王下毒,要除去本巫王!” “什么?”李风云、白大长老心头剧震。 白神通正色道:“尊敬的巫王,我不敢不相信巫王所说的话,但是巫后的尊严也不容亵渎,巫王说当年巫后要谋害巫王,可有证据?要不然,单凭巫王你一人之言,恐怕难叫苗疆中的苗人信服!” 李风云也望向巫王乌启,看他如何解释。 巫王乌启长叹一声,道:“本巫王也知道,你们白苗族人是不肯相信本巫王的话,也罢,本巫王的话你们不信,那巫后白莲的话你们该信了吧?当年,本巫王根本没有杀白莲。白莲她……她还活着!” 第七百四十七章 巫后(2) 一个被认为死了十多年的人还活着,不止是李风云、白神通惊疑不定,就连黑木神殿中的许多长老也大吃一惊。 “不可能!”白神通大声道,“巫后的遗体我亲眼所见,而且已经安葬,怎么可能还活着,巫王,你究竟搞什么名堂?” 巫王冷笑一声:“白神通,你老眼昏花,不过是一具尸体,莫说是一具,就算是十具百具,对于本巫王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女人么,只要不是相差太大,化化妆,变成另外一个人,很奇怪吗? 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有胆便跟本王来!我黑苗族的长老便不用跟来!” 说罢,巫王起身,径直朝殿外走去。 白神通望了李风云一眼,心中也没有底。当年巫后白莲的尸体,他也只是望了几眼,若真如巫王所说,李代桃僵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是巫王有心设下陷阱,引他与李风云涉足绝地,伏下埋伏,利用机关陷阱、地利等暗算李风云,同样也是可能的。天下杀人的法子多着呢,并非一定要用刀子和蛊毒。 李风云明白白神通心中的担忧,哈哈笑道:“既然巫后并没有死,这是一件好事呀!正好见一见灵儿的母亲!”说罢,也跟在巫王身后,走出了黑木神殿。 李风云自恃武功高强,一般的埋伏奈何不了他。那些普通的机关陷阱还奈何不了他,至于那些厉害的机关陷阱,他认为苗人本就缺少能工巧匠,如果真能设计出让他也看不出的厉害机关,且能将他困住,置之死地,那他也认了。况且,巫王根本不知他会来兴师问罪,更不知他要为白苗族出头,又怎会专门设计出一套厉害的机关来陷害他? 白神通见李风云尚且不再意,心神微定。若是不去,白苗族的脸面算是被他丢光了不说,日后更不好意思再提巫后的事。况且,他也很想知道巫后白莲究竟是生是死。于是,白神通也随之一起出了黑木神殿。 绕过层层叠叠的石屋与木屋,巫王乌启带着李风云、白神通两人来到北边的一间石头神殿之中。那神殿看上去有些年代了,石殿的台阶与石头墙面上爬满了青苔。显然很少有人来,一股沧桑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石殿的正中悬挂着一只陈旧的木匾,木匾表面的漆已经斑驳,破碎不堪,上书三个大字:“蚩尤殿”,笔法苍劲有力。 巫王乌启道:“此地乃是我黑苗族的圣地,即便是我黑木崖的长老,也不是人人有资格随意进入这蚩尤殿的!”说罢,向看守神殿的一位枯干聋哑的苗家老汉比划了几下,那苗家老汉点了点头,“吱呀”一声推开了神殿沉重的大门。 这座神殿比之黑木神殿更小出许多,整座神殿只有一丈方圆,里面供着一个巨大的神像,除去神像和供桌所占的地方,剩下的地方只容几人跪拜而已。 巫王从供桌上取过三支香,点燃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辞,随即将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白苗族也供奉蚩尤,自然也上前上了三支香。 李风云正待上前上香,却被巫王阻止了,道:“李大人,蚩尤殿只接受苗族血脉的供奉,不接受外族的香火,请大人见谅。” 李风云也并未太再意。 拜过蚩尤神像,巫王走神像的侧边,拱手道:“蚩尤先祖,得罪了!”说罢推动那石像。 只见那石像缓缓滑到一边,露出神像底部一个黑漆漆的深洞。 巫王取过三支火把,三人各自分了一把,道:“洞中有一架竹梯,下到洞中后,沿着石洞走,便能到白莲居住的地方。”说罢,径直顺着竹梯下到洞中。 李风云心中一惊,若是巫王在洞里设下埋伏,待他下去后,毁掉竹梯,然后躲藏起来,命人将洞口封住,纵使他再高的武功,也必然会困死在洞中。 白神通也有此担忧,低声道:“李大侠小心了,我先下去,若巫王还在那里,周围没有埋伏,我会大笑三声,李大侠再下来不晚。” 白神通精明得很,转眼间便能将其中的关节想明白。如果他下去,李风云留在上面,巫王对李风云心存忌惮,除非以后不要黑木崖,否则,绝不敢对他动手。如果换了李风云先下去,一旦失陷,巫王根本不在乎他白神通,那一切都休矣! 洞中的巫王侧耳听了听,听到先下来的是白神通,心中叹息一声。不错这山洞内岔路不少,赤练崖中也只有少数几名长老熟悉其中的地形,才知道如何走出这山洞。若是李风云先下到洞中,他的确打算毁去竹梯,然后从小道逃走,封死出入口,将李风云活活困死在这洞中。纵使李风云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难逃脱。 见先下来的是白神通,巫王乌启只能叹老天不佑,困不住李风云,便息了这番心思。 白神通下到洞中,见巫王正站在洞中,没有逃走的意思,便哈哈大笑了三声,道:“巫王,没想到黑木崖中还有这样一个山洞,果然是机关重重,甚为巧妙!”白神通武功虽然不如巫王,不过要缠住他一时半会,并不是什么难事。 巫王知道白神通是暗中通知李风云,告诉他洞中无事,也不揭穿,冷哼了一声,道:“我黑木崖上的机关,又岂只有这一处?” 这时,李风云也下到了洞中,巫王也死了算计李风云的心思,死心塌地地带路。 走不过多时,推开一块巨石,众人突然闻到一阵花香,清幽怡人,让人胸襟为之一靖。 从地道中出来,李风云发现竟然是置身于一个极为小巧的小院中,红梅绿竹,桃李芬芳,极具匠心,花园中还刻意堆砌起一座假山,又从周围引来活水,在假山周围形成了一处小池水,池水红色锦鲤在其中戏水,几只鸳鸯浮于水面之上嬉闹。池中还种着几株荷花,此时正值花开时节,白莲盛放,阵阵花香怡人。 绕过假山小池,崖边还建着一处竹楼,也颇为精致。竹楼前是一大片花圃,花圃中百花齐放,争芳斗艳,奇香扑鼻,引来双双对对的蝴蝶、和蜜蜂在花间起舞,宛若人间仙境。 李风云抬头看了看,原来此处所在竟然是黑木崖的半山腰之间,上不得天,也下不了地,白云便漂浮在脚下。 白神通也万料不到会见到如此美景,不由得咂舌称奇。(注1) 巫王站在竹楼边,大声叫道:“白莲,出来吧!有人要见你!” 注1:几百年后,沧海桑田,黑木崖被后来的魔教占据,一代枭雄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偶然发现了此处所在,经过能工巧匠精心雕琢以后,竟然从此抛开魔教教务不管,只顾与杨莲亭成双成对厮混,最终在任我行、令狐冲等人的联手之下,含恨葬身于此,直教人扼腕叹息。(哈哈哈哈,这算不算是一个梗?) 第七百四十八章 鱼饵 洛阳城外,龙门镇。 传说中鲤鱼跳龙门,一跃成龙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洛水与伊水在此合流,形成了奔涌澎湃的伊洛河,最终注入到黄河之中,浩浩汤汤,奔流到海不停息。 “长风三千里,送我上青天。鲤鱼跳龙门,跳过立刻身价不同往日!可是天下有这么多条鲤鱼,从古自今,真正能跳过龙门的又有条?天尧兄,你自认为会是那条幸运的鲤鱼么?”十九看着伊、洛两水交汇处激荡起的亿万玉屑道。 “哼!”李天尧轻哼了一声,道:“十九,是吧!杜重威的家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上次洛阳之会之后,李天尧也多方探听过十九的消息,对十九的过往也有一些了解。 至于当初他承诺给薛霸报仇之事,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没有放在心上。可怜恶头陀薛霸临终前将全身的功力输送给了他,却没料到李天尧同样是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十九如是,李天尧也是如是,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也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报应吧! “哈哈哈哈!”十九连笑了数声,“天尧兄,你说得没错,一点也不假,十九的确曾是杜帅的家奴。可是,那都已经是往事了,如今的十九,论武功,足以与天下最顶尖的高手鼎足而立,论势力,十九自认为黑衣卫所掌控的力量已经不下于永固宫、天策府、赤练崖。 这一切,都是我十九靠的是自己,赤手空拳,白手起家。我十九以此自傲! 而天尧兄你呢?你身出名门,帝王世家,可谓是王孙贵胄,即便到了你父亲李守贞李将军这一代,也是一路诸侯,手拥数万精兵,人脉宽广,更有永固宫暗中相助。起点可比我十九要高出太多。 可是现在再来看看,你还拥有什么? 地盘没了,精兵也没了,就连你的姑妈永固宫主也抛弃了你,避之若骛。只能栖身于辽人门下,为萧齐瑞做鹰犬走狗,惶惶如丧家之犬。天尧兄,你不觉得你做错了很多事吗?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难怪天尧兄回沦落至此,难道不知道这世界早已经不是世家门阀的天下了。” “你胡说,我李天尧沦落到什么地步?我也是一流顶尖高手,天下间谁能奈何得了我?”李天尧感到自己的尊严被十九亵渎,脸涨得通红,眼中怒火无从掩饰。 十九笑了笑,道:“天尧兄又何必激动?十九这般说,并非是有意侮辱天尧兄,而是因为十九非常有诚意,希望能与天尧兄合作。如果天尧兄到了现在,还固执地坚持着那股高傲,瞧不上十九我,那一切就当我十九没有说过。 可是,天尧兄可曾想过没有,萧齐瑞为何愿意接纳兄台?他究竟能给你什么?天尧兄真认为他能成全天尧兄的梦想么?呵呵呵呵!” 李天尧呆了呆,师父萧怀玉对他可能是真心实意,可是萧齐瑞,那就未必。萧齐瑞接纳他,一来当然看中他的武功,毕竟一流顶尖高手,足以跟绝世高手抗衡,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二来却是觊觎他的《七绝玄功》口诀。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江湖中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更不必说了,当初他得意之时,到何处没有人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轻飘飘似在云中?如今父亲落败,周围的人立刻变了脸面,就连他的亲姑妈永固宫主也对他爱理不理,不肯与他扯上半点干系。尤其是他习练七绝玄功的事传出去以后,武林中人更是视他为魔头,若不是他武功高强,一连斩杀了数名一流高手,震慑住群小,天下见要借他的脑袋,扶摇直上成就大侠之名的小人,不知凡几。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想到此处,一股哀凄之情,从李天尧心头升起,刹那间,李天尧甚至生出了一丝疑惑:“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么?” 不过转眼之间,李天尧的目光转为清明,一股妖异的邪光在他眼中流转,李天尧厉声喝道:“放肆,你这贱奴休要迷惑我的心神,世人皆魑魅,世人皆魍魉。我得志之时,他们有利可图,自然千方百计讨我的好。如今我兵败,流落江湖,落井下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试问当初石敬瑭在位之时,谁又敢说他半句不是? 哈哈哈哈,人情世故,不过如此,我李天尧早已经看透! 十九,你要与我合作,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总要拿出足够的好处来方成,否则,我凭什么要与你合作?只要好处够多,莫说是你,就算是地狱里的魔头,我李天尧也不介意与他合作。” “好!”十九拍手笑道,“这样就好说话多了,天尧兄,十九喜欢你这率直的性情!你我虽然成不了肝胆相照的好友,但是成为利益交换的合作伙伴,却是可能的。好处,我自然是拿得出来,不知天尧兄听说过《太上忘情诀》这本武林中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籍没有?” “《太上忘情诀》?”李天尧眉头一皱,摇摇头道,“什么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籍,难道还能与《七绝玄功》相提并论?”李天尧虽是永固宫主的侄子,但是永固宫主看不上他,自然不会将《太上忘情诀》秘密说于他知。 十九哈哈大笑,道:“《七绝玄功》之于《太上忘情诀》,犹如萤火之光之于日月,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据我所知,《七绝玄功》原本就是《太上忘情诀》的残章,又借鉴了许多邪门的功法加以补全,这才揉和而成。 虽然《七绝玄功》功法强大,以邪法相助,可让人平步青云,一举突破点燃心灯,但邪功毕竟是邪功,终究不是正法,对心性的影响太大,太过极端。修炼七绝玄功虽然能助修炼者点燃心灯,离武学大成只有半步之遥,但是因为心性的影响,这半步,也成了天堑之遥,没有人能够突破。即便是薛霸,当年也不得不止步于一流顶尖的境界。 可是《太上忘情诀》不同,太上忘情诀不止拥有七绝玄功的所有优点,而且属于玄门正法,修炼太上忘情诀,是完全有可能踏入绝世高手的境界的。 呵呵,实不相瞒,十九才会改修太上忘情诀。 如果天尧兄对太上忘情诀的口诀有兴趣,十九愿意以其中的一部分口诀相赠,可以解决天尧兄身上的一些问题。” 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李天尧还是第一次听说,略一思量,道:“哼,说得那么好,谁知道是真是假?还有,为何只是一部分口诀,而不是全部?” 十九微微一笑,道:“是真是假,十九可先传一段口诀与天尧兄,天尧兄不妨自行验证!”说罢,真的传了十多句口诀给李天尧。 李天尧按照十九所提供的口诀,暗中一试,果然,经脉中的真气运行顺畅了不少,原本纠缠在经脉丹田之中的隐忧似乎有所松动。于是,对十九所说的话,倒是信了大半。 十九暗观李天尧的神色,便知他提供的口诀果真起了作用,他也是从七绝玄功转而修炼太上忘情诀的,其中关节,他又如何不知?这十几句口诀,就是他专门针对七绝玄功症结所在,挑选出来的。 “如何?”十九笑嘻嘻地问道。 “勉勉强强,还算过得去!”李天尧收摄心神,木无表情地答道,“其他的口诀呢?为何只肯给我一部分?” “要想得到全部的口诀?不难,只要你与我精诚合作,十九也不是敝帚自珍之人,这口诀可作为给天尧兄好处的一部分。”十九答道,“至于怎样,何时能拿到全部的口诀,那就要看天尧兄与十九合作的程度如何,天尧兄为十九所做的事情,究竟值不值得让十九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 “你要我做什么?”李天尧自然知道十九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可能无缘无故送他太上忘情诀的口诀,冷声问道。 “很简单,这一次我请天尧兄要做的事!”十九笑道,“我要天尧兄隐瞒身份,去开封府走一趟,刺杀如今大汉的皇帝,刘承祐!事成之后,我会再囎天尧兄十数句口诀!” 李天尧脸色一沉,道:“刘承祐岂是有那么好杀?若是那么好杀,当初我便杀了他,还会等到今日?十九,你凭十数句口诀,便想驱使我帮你完成这件事,哼哼,代价未免太小了,也太天真了吧!” 十九哈哈笑道:“我自然不是要天尧兄真的去杀刘承祐,天尧兄只需去皇宫中走一趟,随意杀几个人,假装误中副车便可。这一点,天尧兄,以你的武功,难道也做不到? 区区走一趟皇宫,便能平白得到十几句太上忘情诀的口诀,这笔生意,怎么算,天尧兄都不算亏呀?” 李天尧沉思了片刻,傲然道:“这其中你必然有诡计,哼哼,我李天尧又岂会怕你的阴谋诡计,这一趟,我接了!” “好!”十九拍手笑道,“天尧兄果然豪爽,不过请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或者猜到这件事是你干的,就算是萧齐瑞萧国师也不成,否则,这笔交易算是作废。十九在此预祝天尧兄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李天尧冷哼了一声,飘然离去。 望着李天尧渐渐远去的身影,十九的笑意凝固下来:“鱼儿咬了鱼饵,还怕你不上钩?李天尧呀李天尧,原来果真是绣花枕头,草包一个,难怪就连永固宫主,也看你不上眼。不过这样更好,正好为我所用。” 第七百四十九章 白莲(1) 竹楼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竹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名三十多岁,身穿白色苗服,头带凤凰帽的美妇走了出来。 “莲儿……”白神通身子一颤,虽然十多年未见,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那美妇便是白苗族的巫后白莲。 “白神通白大长老?”那美妇也认出了白神通,又转头望向巫王乌启,“哼,你怎会这般好心,肯带白大长老来见我?”忽然神色一变,厉声问道:“你得逞了?你把白苗族族人怎么样了?” 巫王冷哼一声,昂起头来并不答话。 白神通愕然,随即明白过来,是巫后白莲误会了,急忙施礼道:“巫后,你别误会,巫王还奈何不了我白苗族人,我并非是被巫王擒来或者投降了巫王。事情是这样……”白神通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白莲听完,脸色稍霁,朝李风云盈盈施了一礼:“原来是李大人,多谢李大人出手相助!” 李风云还礼笑道:“巫后不必多礼,调解黑白两族苗人,原本是中原朝廷分内的事,李某身为朝廷命官,凑巧有事来了苗疆,自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为官多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李风云还是会几句的。 白莲又问白神通道:“灵儿呢,灵儿怎么样了?听说她已经回到了玉兰寨,成为了我白苗族的圣女,是不是真的?”神色十分关切。 “当然是真的!”白神通笑道,“灵儿不愧是巫后的血脉,天生资质超群,顺利地通过了族中天选的测试,成为我白灵族新的一代圣女。巫后,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巫王可有为难你?” 白莲摇摇头,答道:“他倒没有为难我,他还指望我能交出……,哼,又怎会为难于我?只不过废掉了我的武功与蛊术罢了!” 白神通惊讶无比,转脸对巫王问道:“巫王,你竟然废掉了巫后的武功与蛊术,你,你你,竟然敢这么做?” 巫王冷哼一声,道:“本巫王乃是苗人之王,苗疆之内,本巫王什么事不可以做?” 白莲道:“这无情无义之人,他若不废掉我的武功与蛊术,又岂会安心将我关在这里?” 白莲说得不错,当年巫后白莲的资质并不下于巫王乌启,如无意外,如今未必不能踏入一流高手之境。如果真成了一流高手,这山腰间的小院子又岂能困得住她?就算是十年前,白莲也是二流中期的高手,凭借一身好身手,无论上崖还是下山,都是可以勉强做得到的。 如若不废掉巫后白莲的蛊术,莫说那些平时来此送来生活必需之物之人,就算是巫王乌启来此,恐怕都要防白莲一防,生怕为她所乘,中了她的蛊术,又如何守得住白莲? “哼!”巫王冷哼道:“若不是顾念你我还有夫妻之情,这些年来,本巫王又岂会对你如此优待,当年就杀了你这贱人!” 白莲怒道:“当年若不是我信任你,中了你的暗算,又怎么会为你所乘?嗯,优待我,你心里很清楚,若不会为了那本书,你会留我活到现在?” “你这贱人,休要颠倒黑白,当年明明是你先动手,对本巫王先下的蛊,你得到了那本书,想害死本王,吞并我黑苗族人,如今却来恶人先告状,血口喷人!”巫王喝道。 “你胡说!”提起当年之事,白莲满脸怒色,喝道,“不错,当年我的确是得到了那本书的下落,但是我根本没有去取那本书,更别说下蛊害你之事,我若真要害你,你还能活到今日?你这分明是无中生有,诬陷于我!” “两位请先不要争吵!”李风云急忙拦住两人,道,“两位一直在说一本书,不知是什么书?” 白莲看了看巫王乌启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巫王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方道:“李大人,实不相瞒,那本书是我苗人自古传下来的一部古书,对我们苗人十分重要,名叫《苗禁全书》。” “《苗禁全书》?这本书没有被焚毁么,又出世了?”白神通闻言大惊,失声道。 “白大长老,这《苗禁全书》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李风云望向白神通。 白神通自知失言,神情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苗禁全书》乃是我苗人的圣书,相传这本书中记载了我们苗人所有的蛊术和解蛊之法,其中不少厉害的蛊术,现在都已经失传。谁要是得到此书,谁就能统一苗疆,成为真正的巫神。 但也正因为如此,每一次《苗禁全书》出世,各部苗人便会你争我夺,在苗疆内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无数苗人都死于非命,许多曾经强大一时的部族也因此而被族灭。《苗禁全书》非但没有让我们苗人更强大,反而让各族苗人离心离德,刀戈相向。这本书本身便成了我苗人的灾难。 所以,数百年前,黑苗族人,白苗族人,还有当时还十分强大的花苗族人,箐苗族人,四族的巫王、巫后以及大长老,会同各部酋长、寨主,共同立誓,为了我们苗人不自相残杀,决定从此以后不许苗人修炼此书中的,并将此书焚毁。” 说到这里,白福通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掀起血雨腥风的是人心中的贪恋,又关那本书何事?《苗禁全书》被焚毁了那么多年,我们苗疆内的各族苗人还不是依旧是自相残杀不断?当年强大的花苗、箐苗也渐渐没落了,这可与《苗禁全书》没有半点关系!” 李风云奇道:“既然《苗禁全书》已经被焚毁,怎么又重新出现了?” 白莲答道:“这个我便不知,几百年前的旧事,口口相传至今,其中有些口误也不奇怪。只是十年前,我的确得到一张《苗禁全书》的残页,与传说中对《苗禁全书》的描述非常相似,上面记载了一种蛊术,虽然不是很厉害,但也的确是我从未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蛊术。 后来,我细细打探,总算找到了一些线索,知道那《苗禁全书》所藏的地点。 我原本也是想去将《苗禁全书》取出,不过,想到那《苗禁全书》曾给我苗人带来的灾难,便又犹豫了。毕竟,数十年,黑白两族苗人和睦相处的局面,来之不易。 没想到……” 第七百四十九章 白莲(2) 说到这里,白莲朝巫王乌启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没想到这狠心的人,竟然也得知了《苗禁全书》的事情,为了自己一己私利,竟然暗算于我。” “明明是你不顾夫妻恩情,先暗算本巫王,想要吞并我黑苗族,怎可颠倒黑白?”巫王乌启立刻争辩道。 “你说我先暗算你,可有什么证据?”白莲怒道。 “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本巫王还能拿出什么证据?不过,特兰长老就在场,能证明你亲手所做的糕点中的确施有蛊毒,哼哼,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若非如此,本巫王又何必要与你过不去?拿下你,本巫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哼!你不就是想要逼问出《苗禁全书》的下落么?你死了这个心思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 李风云总算弄明白了,原来黑白两族之间这些年来的恩怨,原来是源于一本《苗禁全书》的奇书。听了两人的细说,李风云隐隐觉着当中有太多的巧合。比如当初白莲在查得《苗禁全书》的线索后,就立刻出现了巫王乌启被暗算的事情,而巫王即将食用那些糕点之时,又恰巧被一只黑狗撞翻了糕点盘,并食用那糕点中毒而亡…… 沉思了片刻,李风云打断了两人的争吵,道:“巫王、巫后,你们可曾想过,这一切,有可能是某人设下的一个计谋?” “计谋?”众人呆了一呆。 “怎么可能?”白莲道,“我黑白苗人从来居住于苗疆之内,与世无争,谁会设计对付我们?难道你说的是花苗,箐苗?不对,花苗,箐苗早已经没落,会蛊术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更不要说蛊术高强之辈了。难道是段家?段家与我白苗族人向来交好,他段家本就是出于我白苗族人,又怎会设计暗算于我?” 李风云摇摇头,道:“这个我便不知道了。不过,有一件事情,一验便知。” “什么事情?”巫王乌启、巫后白莲齐声问道。 “那就是那本《苗禁全书》!”李风云答道,“如果其中并没有在其中作祟,那么,《苗禁全书》是一定存在的。要不然,巫后,你所得到的消息一定也是虚假的,那所谓的藏书地点,也一定不存在那本奇书。” 巫王乌启、巫后白莲面面相觑。 巫后白莲道:“李大人,你莫怪我多心,我怎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欺骗于我,骗我将《苗禁全书》所藏的地点泄露出来?我白莲可不想做白苗族的罪人!”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巫后,你不相信李某,我可以理解,可是,灵儿你应该相信吧?灵儿现在正在闭关,估摸三个月后就能出关。到时你带着灵儿去取那《苗禁全书》总没有什么问题吧!” 白莲想了想,道:“这个倒是可行!不过,我不会将藏书的地点告诉任何人,要去取书,除非我亲自带路。而且,如果真的有那本书,一定要当场烧掉它。”又斜眼看了乌启一眼,道:“你怎么说?” 乌启想了想,暗道:“这个女人心机虽深,也许会说一个不相干的地点,以求脱身,但是这样一来,对她何用,对白苗族何益?她武功全失,蛊术也被废去,此生是没有可能将蛊术修炼回来了。《苗禁全书》对她来说也是无用之物。 她虽然可能欺骗于我,但不可能欺骗她的女儿。就算她日后偷偷取了《苗禁全书》,也只可能传给灵儿。灵儿是她的女儿,也流着我乌启一半的血脉,而且性格柔弱,还做不出杀父的行径来。就算灵儿得到了《苗禁全书》,也不可能做出对本巫王不利的事来。反倒是本巫王还有机会夺得那本《苗禁全书》,总比这样彼此僵持着好。” 想到这里,乌启点了点头,道:“本巫王没意见,不过那《苗禁全书》乃是我苗人的圣书,绝不能容忍他族之人染指!”说着,乌启望向李风云。 李风云心中知道,乌启这是顾忌自己会强夺《苗禁全书》,笑道:“李某对你们苗人的圣书没有丝毫的兴趣。这样吧,你们取书之时,我会呆在玉兰寨,不会参加。而且我保证,就算你们真取到了《苗禁全书》,我也绝不会强行索要。这样可以了吧?” 李风云本就无心掺和苗疆的事,只是因为灵儿为耶律鸿雁解蛊,他算是欠灵儿一个人情,才不得不涉足其中,当然不会在乎一本不知是什么的《苗禁全书》了。他之所以说会留在玉兰寨中,一来是安众人之心,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巫王乌启出尔反尔,万一得到《苗禁全书》后做出对灵儿等人不利的举动。他相信,只要他在玉兰寨一天,巫王乌启就不敢轻举妄动。 乌启这才道:“那好吧,这样本巫王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白神通又道:“既然如此,巫王,可否让我们将巫后接回玉兰寨?” “不成!”巫王乌启断然拒绝,“这件事一天没有水落石出,她一天也不能离开此地。此事事了,若真如李大人猜测的那样,有人在其中作祟,本巫王自然会放了她。” 白莲冷声道:“白大长老,不必求他,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十年,再呆三个月又有何妨。三个月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巫王乌启囚禁巫后白莲十年,虽然这十多年来并未为难她,只是施展各种手段逼问《苗禁全书》的下落,但两人之间的那点情义,早已经在这十年间消磨一空,已经恩断义绝,再无情义可言。即便是证明有人从中作祟,两人之间已经没有复合的可能。 只可叹数代巫王、巫后为了黑白两族苗人和睦相处的努力,到了乌启、白莲这一代,就这样毁于一旦。人心呀,便是如此,相互之间的信任也许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建立起来,但毁掉这种信任,却可能只需要一件事情。 第七百五十章 倒霉的公孙无忧 三个月后,白灵儿顺利出关,两颗天眼丹足以能够保证碧眼金蚕成熟。有碧眼金蚕成熟体,祛除耶律鸿雁身上的乌蚕噬魂蛊不成问题。而这三个月的时间内,苏语侬也早就利用小白的血液调制出可以解掉耶律鸿雁体内九花七虫之毒的解药。所以,给耶律鸿雁解毒的过程也十分顺利。 为耶律鸿雁解掉乌蚕噬魂蛊后,思恋母亲的白灵儿立刻出发,在白神通、龙云凤等长老的护送下,去了与巫王乌启约定的地点,一同去取《苗禁全书》。 一个多月后,白莲、白灵儿等一行人归来,果然不出李风云所料,在本应藏有《苗禁全书》地点,根本没有找到《苗禁全书》。十多年前,有人利用那本《苗禁全书》的残页布置了这个圈套,让黑白两族苗人反目成仇。 至于那本苗人的圣书《苗禁全书》也许在数百年前,真的被烧掉了,也许被人藏起来了,总之下落无人知晓。黑、白两族苗人剑拔弩张的局面平息下来,但这十多年的彼此厮杀,死了不少的人,彼此间的仇怨却不是想平息就能平息得了的。时间也许能化解这一切,也许不能,谁知道呢?恩情或许能被记住十年、二十年,但仇怨就算是用一辈子,也未必能化解得开。 苗疆事了,李风云记挂中原的形势,立刻告辞,带着苏语侬、耶律鸿雁离开了苗疆,赶回定州。回到定州,李风云第一件事就是要迎娶苏语侬和耶律鸿雁,因为当初要解碧血蛊毒,苏语侬的醋坛子被彻底打翻了,李风云的日子很不好过,隔三差五就要腹泻。如果再不将苏语侬、耶律鸿雁的名分定下来,李风云担心从今以后,他都要在茅房里安家。 当然,李风云也不会让耶律鸿雁作为妾室嫁给他,怎么说耶律鸿雁也是辽国的郡主,虽然她并不在乎名分,但是无论是辽国,还是大汉,都不可能允许他纳她为妾室,这是对皇族尊严的亵渎。 所以李风云想尽了办法,说尽了甜言蜜语,许诺了无数个自己都记不得的承诺,终于说服苏语侬答应给耶律鸿雁一个平妻的名分。以李风云如今的身份与地位,娶一个正妻与一个平妻,名正言顺,没人能挑得出毛病来。 一路无话,三人将小白送回到鬼雾森林后,一路向北,三人回到了定州城时,已经是九月中旬。 中原在李风云离开的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情。定州、易州、深州也发展良好,民力逐渐恢复了过来。公孙无忧不负所托,果真从他师父野狐禅那里弄来了一百多万两纹银,从各地买来大量的补给。 有了这些补给,风云卫大量扩军,战兵已经扩充至两万人,编为二十个折冲府,即二十个营。其中十个上折冲府,编制为一千二百人,分为五个两百人的步兵团,和一个两百人的弓箭团。另外十个折冲府为下折冲府,只设有四个两百人的步兵团,不再另设弓箭团,编制为八百人。 至于辅兵,则扩充至四万余人。 只可惜,由于风云卫这几年来扩充得太快,兵力骤然从区区两千多人扩充到如今的六万多人,兵源素质有所下降,真正经历过大战洗练的兵卒并不是太多,战力非但没有得到提升,反而有所下降。 要想将这批新兵真正打练成当初那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军,恐怕没有数年的磨砺是不成的。 好在李风云暂时还没有立刻取燕云十六州的打算,还有时间训练新兵。 在李风云不在定州的这段时间内,公孙无忧带着风云卫一连跟辽兵打了好几个漂亮的胜仗,或是急袭,或是伏击,直杀得辽兵不敢南望,再不敢来中原打谷草,也逐渐树立起他的威信来。 李风云的婚礼办得有声有色,虽然李风云并没有刻意宣扬此事,但是这件事却在不经意中被密布在定州的各方的探子探知。为了结好李风云,中原各路的诸侯都派来了使者,送来丰厚的礼品。即使是辽国皇帝耶律阮,在得知消息后,也专门派使臣为耶律鸿雁送来了极其丰富的嫁妆和贺礼。 大汉皇帝刘承祐,更是阔绰,大笔一挥便为李风云送来五万两白银,并册封苏语侬为安国郡主、一品诰命夫人,册封耶律鸿雁为一品诰命夫人。刘承祐此举无疑是在收买李风云,但不管怎么说,也总算终于为苏语侬解决了身份问题,让她在耶律鸿雁跟前不至于太过尴尬。 李风云也趁机大捞了一把,婚礼结束后,变卖各方送来的礼品,所得竟然不下五十多万两,这意外的收获倒是让李风云发了一笔横财,让定州捉襟见肘的财务宽裕了不少。 事后公孙无忧肠子都悔青了,私下抱怨李风云为何不能将婚礼分成两次举行,这样一来,就能多发一次财。又建议李风云再多娶几房老婆,最好能娶几十个,这样,定州就再不愁没钱了。 李风云听了直翻白眼,就这两位的醋坛子,他都扶不过来,要是真要再娶几个,干脆直接把他扔进醋缸里,加上几把腌起来算了,来年或许还能做成酸菜下酒喝。什么人呀,不去想着怎么从他师父那里多捞点银子回来,却老算计着李风云那几根骨头能卖多少钱。 这件事后来不知怎么被苏语侬、耶律鸿雁知道了,于是,公孙无忧被宣布为不受欢迎之人,每次见到公孙无忧,两人直翻白眼。最让公孙无忧受不了的是,苏语侬竟然经常要给花解语做媒。整个定州城谁不知道,花解语是公孙无忧的禁脔,两人之所以没有成亲,不过是因为花解语有心结,又因为脸被划花,自认为自己配不上公孙无忧。 此事弄得公孙无忧连连向李风云告饶,希望李风云能说服苏语侬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早被两位老婆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李风云笑嘻嘻不肯答应,心中却道:“没想着法子让你天天蹲茅坑,家里的那一位已经够给面子了!语侬是那么好得罪的吗?” 第七百五十一章 骤变(1) 李风云的婚事办完,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初,这一日,忽然一条从京城开封飞鸽传书传来的消息让风云卫上下大吃一惊。 乾祐三年十一月初,史弘肇和杨邠、王章奉命上朝时,在宫殿外边的走廊中被几十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当场杀死。毫无疑问,设计杀死三人的正是当朝皇帝刘承祐。 此事传出,朝野震惊,无故擅杀大臣,这是历朝历代的大忌,是昏君、暴君的标志之一。 这可与当初刘知远临死前杀杜重威不同,当时刘知远自知必死,而且杜重威乃是降臣,心怀不诡,投降刘知远不过是权宜之计。所以,就算刘知远杀了他,其造成的影响并不太大,随着刘知远的驾崩,这件事的影响也就逐渐消散。 而刘承祐擅杀史弘肇和杨邠、王章三位大臣则不同,这三人都是顾命大臣,受先帝刘知远的临终嘱托,辅佐刘承祐。 史弘肇和杨邠虽然飞扬跋扈,但终究是忠于大汉,并无反心,对刘承祐虽然不敬,但那也是武将本色,当今世上的武将有几个不是如此?这两人就算有罪,也罪不及死。 王章更不必说了,他是文臣,虽然跟史弘肇走得近一些,但并没有犯什么错,更是无辜。 刘承祐不教而诛,以暗杀的手段在大殿门口诛杀了三名顾命大臣,已经犯下了帝王的大忌。 华夏传承,非常讲究先教而后诛,即使大臣有罪,也应该交由三司会审(注1),确定其罪当诛,将其罪行公布天下后才可以问斩,这样才算是名正言顺。并非是皇帝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想杀谁便杀谁。若是任由皇帝乾纲独断、肆意妄为,对触怒他的大臣任意诛杀,那还要三省六部做什么?还要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做什么? 作为大臣,如果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有保证,全在帝王的喜怒之间,那天下还有几人会去做忠臣、诤臣?不如直接讨好皇帝,说些皇帝爱听的话,做皇帝喜欢的事,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岂不更好? 毕竟在这世上,有谁真的不怕死?敢于冒着杀头的危险,当面指责皇帝错误的人又能有几个?古往今来,翻遍史书,也才不过区区那么些个人。要不然,魏征又怎么能因为面叱大唐太宗皇帝之过而扬名青史? 这是对皇权的限制,也是对华夏传承的保护。 皇帝纵使是贵为九五之尊,代表上天统治万民,但也不能横行无忌,否则就是无道昏君。真到了皇帝可以无所顾忌、横行无忌之时,那就意味着离灭国已经不远了。 夏桀王如此,商纣王如此,隋炀帝也是如此…… 如果时间再往后拉久一点,到了那个人人脑袋上留着一根猪尾巴的朝代,也是如此。 在那个留发不留头的荒唐朝代,皇权的统治到了从未有过的极致,所有的大臣都成了皇帝家唯唯诺诺的家奴,汉民百姓更成了奴才的奴才,连作为人起码的尊严都难以保证。 皇帝可以毫无忌惮,某一个民族整整数百万人可以笼起袖子玩鸟,无所事事,受人供养。整个华夏几乎退回到了奴隶社会。 那么,当鸦片战争的炮火在华夏大地上响起时,就不能责怪百姓非但不帮助统治者的军队,反而为侵略者引路。因为那不是侵略者与华夏的战争,而是侵略者与统治者的战争,华夏只是战胜者的战利品,那场战争与百姓何干? 那么,当倭国的屠刀举起来的时候,就不能责怪东南诸省居然宣称中立,偌大一个国家,竟然只能凭着区区几省之力在抗争,在倭国没有露出它狰狞的面容之前,实在看不出统治者比倭奴好出多少。 那个朝代,历史可以根据需要被肆意更改,说真话会被杀头,说错一个字,也会被杀头。华夏的脊梁骨被硬生生地折断,华夏传承几乎被终结,让整个华夏都充满了自卑,后来连承载文明的文字都因为这种自卑,几乎被彻底废除。曾经的历史,曾经的荣耀与屈辱都被一律抹杀。 华夏文明几乎被扫入历史的故纸堆中,从此世上差点就再无华夏,只剩下失去灵魂的空荡荡躯壳,如同那个野心勃勃而又懦弱无能的邻居一样。 当然,此时的人们当然不会知道千年之后的事情。在这个胡乱的时代,中原虽然很乱,很弱小,但华夏文明还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文明,对四周的蛮夷充满了诱惑力,即便上溯五六百年,在五胡乱华的年代,也是如此。 汉人即使受尽屈辱,中原被占据,百姓被屠戮,被劫掠,被当做两腿羊,几近灭种,但所有的蛮夷都宁愿舍弃原本的文化,不约而同地选择同化于这种文明之中。 这就是强大文明的魅力。 定州城,节度使府,李风云的小院中,李风云、公孙无忧、花解语、佘破财、王大山、莫轻言六人正围坐在石桌边,讨论着眼前的局势。 “史弘肇、杨邠是权臣,不是奸臣。就算是奸臣,刘承祐也不该这么干!这样做只会让民心惶惶,人人自危。”公孙无忧分析道,“刘承祐犯了众怒,他的皇帝当不了多久了!睿智的皇帝,应该知道如何在皇权与大臣之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这位小皇帝似乎并不懂这些,只是一味的使用权谋。大汉如果幸运,匡扶社稷的权臣会再立一位新的皇帝,如果不幸运,大汉将不会存在。”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风云皱眉问道,这个消息对中原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但对风云卫来说,却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它似乎给了李风云一个机会,一个席卷中原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李风云心中并不愿意看到。 “我们?”公孙无忧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至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这次机会看起来很诱人,其实只是一个诱饵。如果我们现在起兵,风云,你说说天下人会怎么说我们风云卫?天下诸侯的态度又会如何?” 第七百五十一章 骤变(2) 李风云沉默了,许久方才道:“大汉对我风云卫不薄,刘承祐对我义武军也不错,并没有丝毫得罪冒犯之处。我们若是在此时起兵,那我风云卫便成忘恩负义、狼子野心之徒,奸诈多变,薄情寡义之辈。” “不错!”公孙无忧点点头,接着道,“非但如此,天下诸侯恐怕都会视我风云卫为仇雠,立刻汇聚在刘承祐身边,与我风云卫不死不休。我风云卫算是为刘承祐挡了这一劫,而且是出力不讨好的一劫,刘承祐不会感激我们。” 李风云有些惊讶,道:“怎么会?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不会?”一直对国事很少发言的花解语轻叹一声,开口道,“李将军,你太小看天下诸侯对平等论的仇视了。随着定州、易州、深州一些政策的逐步展开,如今可不止是士绅站在我们对面,就连道家、佛家也隐隐开始与我们做对。定州表面看上去一天比一天繁华,但底下的波澜,从来没有这样汹涌过。 他们这些人,可能宁可接受一个昏庸、暴虐的皇帝,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我风云卫的势力进一步扩大。据我们暗中搜罗来的情报,几乎所有的诸侯,对我风云卫都十分敌视。以前我们只是说说,今年以来,当我们真正开始这么做时,那些士绅诸侯才感觉到了切肤之痛。原本中立的一些人,毫无例外的倒向了他们。 如今,中原各地都流传着许多恶意中伤我风云卫的故事,指责我们风云卫施行的其实是白莲教的那一套。其用意非常明显,就是要将我风云卫白莲教余孽。 之前那些诸侯之所以不敢为难我风云卫,只是因为各怀鬼胎,又忌惮我风云卫的强大,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罢了。 如今若是给他们借口,他们若是再不群起而攻之,那才是怪事。” 李风云脸色骤变,年初开始在民间大举推行诸多平等政策,是他拍的板,当时花解语还苦劝过他不要这么急,不过李风云当成了耳边风,没想到情况竟然恶劣至此。 公孙无忧接口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着急编练新军的原因所在。在这种群狼环伺的情况下,只有强大的武力,才能保护好定、易、深三州之地。 风云,当初本公子还不太赞成你夺取燕云十六州的计划,因为太过危险。现在不同了,我认为,夺取燕云十六州已经势在必行。中原的兵马,迟早会有一天杀上门来。定、易、深三州之地无险可守,如何抵挡得住中原的大军?就算我们打胜一百仗,只要一场仗打输了,我们这些年的心血也就白费了。只有取了燕云十六州,退守燕云十六州,才有可能休养生息。 推广平等之说,绝非一朝一夕,可以一蹴而就的,我们太急了! 你道我这几个月来大肆购买粮草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我担心终有一天,中原要对付我们,我们即使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粮食。没有粮食,叫将士们怎么打仗?又叫百姓如何安心?光靠定、易、深三州之地的产出,还养活不了这么多将士与百姓,特别是在战时。 不得不说,小皇帝刘承祐此举,可能为我风云卫又赢得了一些休养生息的时间。至少在一年之内,还不会有人向我们动手。” 李风云意识到现在风云卫所处的环境,恐怕比他想的还要严峻许多,要不然,公孙无忧、苏语侬不会说这种话。 “最让我担心的,还不是外面的敌人。”公孙无忧接着又道,“而是隐藏在我们内部敌人。这近一年来我们在定、易、深三州之地施行的许多政策,可不止是触动了士绅的利益,我们风云卫内部的许多人的利益也同样被触动了。我们风云卫内部,究竟还有多少人肯与我们站在一起,说实话,我心中一点底也没有。这些人一旦临阵叛逃,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可是偏偏,为了防止军心不稳,我们没法查,也很难查得出来。” “他们敢!”李风云猛地一拍桌子,喝道:“王大山,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不是该你做的事么?” 王大山低下了头,公孙无忧急道:“这不怪王将军,毕竟粮草筹备署才有多少人?既要监视防备各方的细作探子,又要注意风云军中的种种动向,又怎么可能查得了多少人? 而且上次王成将军的事发,很多风云卫的老人都恨上了王将军,有人甚至说王将军是我风云卫中的来俊臣。(注2)王将军做的已经够多了。” 李风云呆了呆,拍了拍王大山的肩膀,以示歉意,问道:“查出来多少?” 王大上答道:“现在正在查的,关键位置上的就有三十七人,其中掌握确凿证据的有五人。这五人虽然并未犯什么错,但是有证据表明,他们已经投靠了其他诸侯。其中一人,是曾经跟着大将军一起从镇州走出来的老人。 另外的那三十二人中,也有七人是在战场上曾经出生入死过的老人。” 李风云叹了一口气,道:“无忧公子,暂时想办法把那三十二人调离关键位置。最多日后查清楚后,调回原职,我亲自给他赔不是。 大山,回头你找个机会把那五人请来,我与他们好好谈谈,既然道不合,他们又没有犯什么错,那就好聚好散,他们想去哪就去哪里吧! 另外,大山,如果人手不够,我再多给你两百人的编制。只要需要,可以调动亲卫营的人帮你,我让古洪来帮你吧!记住,你的职责很重要,我们内部,绝对不容许出问题。当然,辽国那边的消息也不能放松。 还有,佘大哥,莫大哥,你那边也要多配合一下大山,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妥,也请通知大山这边。” 佘破财、莫轻言纷纷答应。 王大山脸色一阵红润,显得有些激动,道:“多谢大将军的信任,大山绝不辱命。只是张俊张将军那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骤变(3) 李风云闭目沉思了片刻,道:“张将军既然已经暗中将那些钱补了回来,就别再追究了,毕竟,他也是我风云卫的创始人之一,他的事情暴露出来,对风云卫的影响太大。对于张将军,我还是信得过的。” 众人默然,这也许是如今最好的处理办法。 讨论过风云卫内内外外所面对的险恶局面,李风云将话题一转,问道:“各位认为刘承祐为何突然这般不智,居然做出这等事来?” “恐怕与三个月前的那次刺杀有关!”公孙无忧道。 “你说的是那次庄妃被刺一案?”李风云问道。 公孙无忧点了点头,见花解语、佘破财、莫轻言有些茫然,解释道:“这是我们在皇宫中绝密探子探来的情报,因为与你们无关,所以并未通报给你们。实际上,这世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想来也不多。 不错,三个月前小皇帝的爱妃庄妃并非得恶疾病故,而是被人刺杀身亡。当然,刺客要杀的人显然不是庄妃,而是刘承祐,只是凑巧,那一天小皇帝并没有去庄妃那里就寝,这才躲过了一劫。” 莫轻言奇道:“那就奇怪了,如果陛下没有去庄妃那里就寝,那庄妃的宫殿前理应没有皇帝的仪仗,守卫也会少许多,难道刺客连这些常识也会不知道?”捕快出身的莫轻言,对许多细节有极其敏锐的洞察力,迅速从公孙无忧的话中找出了破绽。 “这正是我们怀疑的!”公孙无忧答道,“如今看来,那名刺客的目的,很可能并非真想刺杀小皇帝。” “你是说打草惊蛇?”李风云插嘴道。 “不错,如果是我,很可能这么做!”公孙无忧点头道,“不说要刺杀皇帝有多难,单说杀了小皇帝,对各方有什么好处,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最有可能出手的史弘肇、杨邠,但是他们已经是权臣,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说一不二,他们对现在的状况已经很满足,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虽然刘承祐对他们已经表示出不满,但只要不冒天下之大韪,采用这次这种过激手段,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至少在刘承祐手掌大权之前是看不出什么危险的。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刺杀刘承祐,真的刺杀刘承祐,他们就成了罪魁祸首,众矢之的。本公子不信他们想不到这一点。 至于郭威,郭威此人向来谨慎小心,虽然已经露出了反意,但是当初郭荣试探风云时,风云所说的那番话,就能让他息了作乱的心思,可见其何等的谨慎。 这三人不动手,其他诸侯更没有动手道理。 如果说动手的江湖中人,为某人报仇,这种可能也是有的。不过,刺客竟然能准确探知到小皇帝经常去庄妃那里,这就不是江湖中人能做得到的。 能做得到这一点的江湖势力,中原境内恐怕也只有永固宫了。可是永固宫主不傻,她理应看得出,就算杀了刘承祐,换上一个皇帝,对她的复国大计也没有什么帮助。而且永固宫主以前久居宫中,对宫中的规矩十分了解,也不可能做出误中副车这样的错误。 同样道理,南唐、辽国、西蜀也不会对刘承祐动手,刘承祐对史弘肇、杨邠等人的不满,实际上对他们非常有利,他们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该出现有人偷偷摸进宫去,刺杀小皇帝的事情发生。这事又的的确确的发生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想要打草惊蛇,故意激怒刘承祐,让他做出不智的事来,好浑水摸鱼。” 李风云细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那此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公孙无忧呵呵一笑,道:“那我们还要从刺杀案发生之后,小皇帝的想法来推测。 大家知道小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年轻气盛,行事并不稳重,暴躁易怒,疑心又重,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甚至连石重贵都比不了。他骤然遇刺,他会怀疑到这件事是谁干的?” “史弘肇、杨邠,还有郭威!”莫轻言脱口而出。 “不错!”公孙无忧笑道,“在刘承祐眼中,最大的敌人莫过于这三人,他最恨的恐怕也是这三人。他总担心这三人有一天会夺走他的皇位,那么在他眼里,那刺客必定是这三人之一派来的。” “这是为何?”李风云有些不解。 公孙无忧笑道:“风云,你应该还没有听过‘甚智其子而疑邻人之父’的典故吧!”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道:“还真没听过,说的是什么?” 公孙无忧道:“说的是有一家有钱人,某一天,天下大雨导致家里的院墙倒塌了一片,有钱人的儿子说,如果不修筑好,肯定会有人利用这个缺口来家中偷盗。邻居家的父亲也同样对那有钱人说了同样的话。天黑了,果然这一家丢了大量的财物。这个有钱人认为自己儿子很聪明,而怎么看邻居家的父亲都像是偷盗他家财物的贼。 一个人若是疑心另一个人不怀好意,那么,后者的一言一行,在前者眼中都是不怀好意的证据。刘承祐便是如此!” 李风云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刺杀刘承祐,就是要嫁祸给史弘肇、杨邠和郭威?那幕后之人可能与这三人中的一个有仇?难道是苏逢吉?” 公孙无忧摇摇头,道:“不会是苏逢吉,苏逢吉虽然是个小人,但是很聪明。他不会为了杀史弘肇冒这么大的风险。风云,你认为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人并不是真的想对付那三人中的一人,而是想要推其中一马?” “郭威?”李风云眼中一亮,“那人是要逼郭威造反!” “不错!”公孙无忧拍掌笑道,“风云,你与我想到一块了!刘承祐既然杀了史弘肇、杨邠,自然也不会放过郭威。本公子想,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该能听到郭威起兵造反的消息了!” 莫轻言奇道:“为何不是郭威自己做的?”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了解郭威,他还做不出这等事来。” 佘破财不解道:“造反便造反,何须做出这些事情来,此人做事不爽快!” 公孙无忧道:“佘将军此言差矣,造反总该有个造反的理由。如今天下初定,民心思安,如果郭威贸然举兵,师出无名,结果会是怎样?佘将军可还记得,当初李从珂是如何从李从厚手中夺来江山的?(注3)” “哭出来的?难道郭威会故技重施?”佘破财睁大牛眼,有些不信。 “是与不是,要不了多久就该揭晓了!”公孙无忧答道,“而且此人计策精妙,不但帮了郭威,还趁机除去了刘承祐身边史弘肇、杨邠两员大将,又坐实了刘承祐昏君、暴君的名头,试问郭威若兴兵杀来,谁会愿意为刘承祐出头,谁又敌得过郭威? 一举三得,妙计,果然是妙计!不知出此妙计的到底是何人,竟然有如此之才?” 佘破财是直肠子,犹自不信,正要争论。这时,一名亲卫闯入院中,大声道:“大将军,邺城飞鸽传书传来急报!”说罢,呈上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字。 李风云接过纸条,迅速扫了几眼,满脸苦笑,道:“好快,无忧公子,你猜得没错,郭威郭将军果然反了!刘承祐完了,大汉完了!” 注1:三司会审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审判制度。“三司“是中国古代三个主要的中央司法机关,源于战国时期的太尉、司空、司徒三法官,后世也称三法司。汉代的三法司是廷尉、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唐代以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为三司使;明清两代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为三法司。 注2:来俊臣,(651年—697年6月26日),雍州万年人。武则天执政时的著名酷吏。因告密获得武则天信任,先后任侍御史、左台御史中丞、司仆少卿,组织数百名无赖专事告密,又设推事院,大兴刑狱,与其党羽朱南山等撰写《罗织经》,制造各种残酷刑具,采取逼供等手段,任意捏造罪状致人死地,大臣、宗室被其枉杀灭族者达数千家。 注3:应顺元年(934年),潞王李从珂自凤翔出发,起兵反叛。李从厚命王思同领兵来讨伐,王思同集结各路兵马围攻凤翔城。李从珂不敌,部下损失惨重,凤翔城眼见难保,情急之下,李从珂三下五除二,将上身的衣服脱掉,露出身上的一个个伤疤,然后站到了城墙上,哭泣着说:“我自小就跟随着先帝出生人死,身经百战,满身创伤,才有了今天的江山社稷;你们大家跟着我,这些事都看在眼里。现在,朝廷宠信佞臣,猜忌自家骨肉,我究竟有什么罪要受此惩罚啊!”使许多攻城的军士动了侧隐之心,转而支持他,先后劝降曾经的部下羽林指挥使杨思权、都指挥使尹晖等攻城将领,并趁机一举击败李从厚派遣的所有军队,随即拥兵东进,夺取了都城洛阳。 第七百五十二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 乾祐三年,刘承祐与亲信李业密谋,在诛杀了顾命大臣史弘肇和杨邠、王章后,诏令马军指挥使郭崇诛杀宣徽使王峻、郭威等人,又诏令镇宁军节度李弘义诛杀侍卫步军指挥使王殷,企图能将前朝飞扬跋扈的旧将势力一举铲除。 不料李弘义偷偷将诏书密示于王殷。王殷大惊,立刻派人向郭威告急求救。 郭威见事情紧急,当即立断,采用谋士魏仁浦之计,伪作诏书,假传圣旨宣称刘承祐令郭威诛杀诸将,致使诸将群情激愤,共同推举郭威起兵讨伐朝中奸佞以清君侧。 刘承祐听到郭威起兵造反的消息后,勃然大怒,派开封尹侯益、保大军节度使张彦超、客省使阎晋卿等率兵抗拒郭威,又派宦官瑽脱侦察郭威兵马的动向。 乾祐三年十一月十四日,郭威率兵渡过黄河,瑽脱不慎被郭威军抓住,郭威叫瑽脱奏请刘承祐,要刘承祐把李业等人缚送军中。 心高气傲,还在为一举铲除了史弘肇、杨邠而沾沾自喜的刘承祐哪里会肯?拿出郭威奏章给李业等人看,惊惧不已的李业等人弹劾郭威的反状已明,奏请将郭威留在在京的家属满门抄斩。 于是,郭威留在开封的所有亲人都被推上刑场,郭威的两个亲生儿子郭侗和郭信一个也未能逃脱,其中郭信还在襁褓之中。 听闻此事,郭威悲怆无比,当场晕厥,醒来后以剑剖面,誓报此灭门之仇,将士们更是哀愤用命,于七里坡大败大汉朝廷的兵马,随即郭威攻克开封。 乾祐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刘承祐在出逃途中被郭允明所杀。 郭威带兵入京后,觐见李太后,请李太后临朝听政,拥立刘氏宗室武宁节度刘赟为帝。随后以闻报辽兵突然南下为名,带走所有的兵马,率全军北上。途径澶州时,大军发生兵变,将士叫嚷着拥立郭威为帝,郭威黄袍加身。 随即郭威返回汴梁,逼太后任命他为“监国”,执掌国政。 次年正月丁卯日,郭威正式登基称帝,国号大周,改元广顺,定都汴京(即开封),大汉宣告灭亡。 郭威从起兵到称帝,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比刘知远要快出了许多。可怜大汉从建立到灭亡,也才不过三年的时间。城头变幻大王旗,刘知远隐忍数年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转眼间就易了主,大汉从此灭亡,史称“后汉”。 郭威称帝的消息传出后,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弟弟,河东节度使、太原尹刘崇也据河东十二州,在太原称帝,改名刘旻,仍用后汉乾祐年号,国号仍为汉,被称北汉。 (本处出场人历史人物太多,不一一做介绍,广顺元年就是公元951年。呵呵,黄袍加身可不是赵匡胤首创,赵匡胤不过是有样学样。) “郭威的皇帝来得可真容易啊!”李风云叹了一句,“当年在忻州初遇郭威之时,哪里会想到他竟然也会造反当皇帝,多老实忠诚的一个人呀!” “有天策府相助,郭威取天下,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全家老小被处斩,郭威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公孙无忧叹道,“奇怪,背后那人为何没有及时将郭威的老小救出开封,难道此人并不是跟郭威一路的么?” 李风云默然,争夺天下就是这样,一旦参与了这场游戏,就相当于把所有的一切都拍上了赌场。人的性命,哪怕是最亲的人的性命,也只是一个赌注。这就是争夺天下的代价,可是数千年来,各路枭雄仍旧乐此不疲。这一点,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也许他从小到大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所以他格外珍惜眼前人。 只是,世事的发展却很难因为人的好恶改变,他虽没有争夺天下的心思,却也同样参与了这场疯狂的游戏。一直以来,他尽可能拖延与苏语侬的婚事,并非不想娶苏语侬,而是内心深处有一种他也不太清楚的恐惧,担心有朝一日苏语侬也会成为那赌桌上的赌注。 可是造化弄人,世事难料,苗疆之行,让他不得不娶苏语侬和耶律鸿雁。 天策府暗中襄助郭威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他不明白,他与天策府的关系也算不错,为何天策府却并没有与他合作的意思,难道天策府就这么不看好他么? “风云,既然郭威已经称帝,咱们是不是该上一道贺表,以求得暂时的和平?”公孙无忧问道。 李风云摇摇头,道:“不必急,郭威立足未稳,河东的刘崇也称帝了,我们现在不宜出头。反正郭威不是等闲之辈,他要打我们,就算我们俯首称臣,他一样也会打我们!不必多此一举。” “你认为郭威、刘崇谁会最终赢得天下?”公孙无忧又问道。 “看不出!”李风云道,“郭威有天策府相助,占稳中原是不成问题。可是刘崇也不简单,河东被刘家经营了那么多年,可谓是根基雄厚。而且河东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郭威想要拿下河东,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唉,天下越来越乱了,几时才有真正的太平?”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一名亲兵进来禀报:“大将军,府外有一位姓萧的客人自称是将军的故人,要见将军。” “姓萧的客人?是谁?”李风云想不出是谁,他认识姓萧的人可不到,可是绝大部分都是辽人,他想不出现在辽人找他来做什么,难道还认为可以收买他? 李风云给公孙无忧打了一个招呼,便随着亲兵来到节度使府的客厅。只见一位黑瘦的老者,正在客厅中喝茶。 “萧国师,你怎么来了?”李风云呆了一呆。 萧齐瑞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丝寒意,道:“怎么,本座就不能来么?莫要忘了,你还欠太后一个承诺。李风云,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李风云怎会忘记,该来的终归会来,他还记得那个承诺,述律平要他助耶律德光的长子耶律璟当身辽国的皇帝。可是,这是容易的事么? 第七百五十三章 敲诈(1) “难道萧国师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李风云问道。 “本座为此事走一趟有什么奇怪吗?”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萧国师,如今中原形势风云变幻,你说我走得开吗?” 萧齐瑞盯着李风云看了许久,道:“太后说得没错,你还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主。本座实话告诉你,现在是搬倒耶律阮的最后时机,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以后要想再找到机会,可就难了。 而且能否搬倒耶律阮,不止关系到我大辽的未来,同样也关系到你们中原的安危。” 李风云微微一笑,道:“萧国师,你不必吓唬我,我李风云从小就是吓唬长大的。” “吓唬你?”萧齐瑞冷哼了一声,“本座从来都不吓唬人,本座相信的是实力!李风云,你可知河东刘崇,已经跟耶律阮结盟。刘崇以向耶律阮俯首称臣的代价,向耶律阮借兵,反攻卞梁,恢复大汉江山。你认为以郭威现在的实力,能在一边布置重兵防备你的同时,还能抵挡得住大辽与河东的联军?” 李风云心中“咯噔”一声,中原不怕辽人举全国之兵南下,就怕有人里应外合。刘崇拥河东之地,投靠了辽国,等若中原的西北的防务尽皆交于辽人之手。不止在地形上对河北之地构成了严重的威胁,辽人随时可以从河东出兵横扫河北,而且,辽人也可以直接向南取河中,跨越黄河,取下关中,然后一路进逼卞梁。 郭威夺取后汉江山之后,虽然实力大增,但毕竟根基尚浅,人心未定,更多的诸侯还在观望,首鼠两端,未必有多少人愿意出死力为郭威抵挡从西边攻来的辽兵。才从战火中安定没几年的中原百姓将再次面对辽人的铁蹄与钢刀,又一场举世浩劫即将到来。 而李风云此时就算与郭威结盟,组成联军,千里远征,也未必一定能挡得住辽军的铁蹄。因为河南之地,极为适合骑兵驰骋,而李风云的风云卫,主要还是步卒,失去了地利,辽军很容易就能绕开李风云的兵马,不与李风云正面交锋,而从背后断其粮草,拖垮风云卫。 不止这些,经过了这么多事,李风云与郭威之间彼此都已经不太信任对方,就算结成联盟,相互之间也必定会防着对方从背后捅刀,既要与辽人拼命,又要防着盟友背后捅刀,这仗怎么打? 如果萧齐瑞所说的消息属实,那中原将来的局势还真是十分危险。 可是刘崇真的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投靠辽人么?李风云陷入了沉思。 “这个消息,你不必怀疑!”耶律阮道,“耶律阮现在已经在归化州(注1)秘密聚集兵马,屯集粮草。准备再次南下,征服南朝。 李风云,你在我大辽一定也安排有探子,这么大规模的兵马调动,是不可能完全瞒住人的,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得到消息。 耶律阮这次若是南征成功,他的威望将会如日中天,足以与我大辽太宗皇帝相比,地位也会固若金汤,太后也再没有机会搬倒他了。” 李风云抬起头来,问道:“就算是这样,我们又能做什么?” 萧齐瑞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刺杀耶律阮。” 李风云满脸愕然,耶律阮是那么好刺杀的吗?耶律阮身边高手无数,而且时刻都带着数万精锐铁骑,莫说是刺杀耶律阮,就算是想要见耶律阮一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当年李风云与燕无双两人联手成功刺杀了耶律德光之后,耶律阮身边的守备更是严密异常。 当年若不是李风云只是一名一流高手,而且以送《归藏经》译本为幌子,让辽人掉以轻心,而辽国的两名绝世高手萧齐瑞和耶律明又被用计调开,否则即便他与燕无双联手,也不可能刺杀得了辽国皇帝耶律德光。即便是这样,也是险些让耶律德光逃脱。难道萧齐瑞真的当皇帝是鸡狗,想杀就杀得了的么? “怎么杀?耶律阮周围可是戒备森严!”李风云苦笑一声,问道。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会有机会让你出手!”萧齐瑞直起身子来,一脸的高深莫测。 “如果真有机会,国师何必要来找我?国师乃是绝世高手,为何不亲自动手?”李风云心中一动,萧齐瑞这般说,必然有这般说的理由,“而且国师还有一位好徒孙,两人联手,天下只怕罕有敌手!又何须我李风云插上一竿子?” “本座当然会出手!”萧齐瑞道,“本座若不出手,谁来挡住耶律明?至于我徒孙天尧,他虽然也点燃了心灯,但是实力还差了一点,本座对他不太放心,他会协助你出手行刺。耶律阮身边的那些一流高手,也需要有人来牵制。这次行刺,本座安排不了多少人。能安排三人潜入到耶律阮周围,已经是极致了。” “那事成之后,又该如何脱身?”李风云又问道。 萧齐瑞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本座早就计算好了,有人会协助我等撤退,况且以我等三名高手,就算没人接应,要杀出重围,难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李风云心中盘算了一下,萧齐瑞显然还没发觉他已经绝世高手,邀请他参与刺杀耶律阮,未必不存有顺便把他也解决掉的想法。 倘若李风云真的成功刺杀了耶律阮,别听他现在说得漂亮,到时候究竟会怎样,还很难说!萧齐瑞与李天尧只需困住他一时,而耶律明必定会赶来,耶律阮被李风云杀死,耶律明岂会放过他?到时在耶律明的攻击之下,周围又有无数高手与辽兵,李风云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相反,有李风云吸引住耶律明,萧齐瑞和李天尧要杀出重围,就容易多了。 当然,这是指李风云的实力仍旧是一流顶尖实力的情况下,以李风云现在的实力,从耶律明和数万辽兵的围困下脱身,虽然很危险,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七百五十三章 敲诈(2) 想了想,李风云道:“不成,我冒的风险太大,却没有任何回报,这有些说不过去吧!”李风云并没有点破萧齐瑞的小心思,其实不用点破,两人都心知肚明。 “你要怎样的回报?”对于李风云的话,萧齐瑞并不感到奇怪,那点小计谋,指望李风云看不穿,是不可能的事情,钓鱼总要有鱼饵,否则鱼儿又怎么会上钩呢? 有戏,送上门的竹杠,不敲白不敲。 李风云心中暗喜,道:“风云卫这边有一大摊子事,实在放不下呀!每天都为粮饷发愁,萧国师,你也知道,刘承祐的天下丢了,郭威与我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挨不挨打,做不做得了皇帝,跟我实在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刘承祐就这么死了,他这些年来欠我们风云卫的几百万两粮饷,我该找谁要去?郭威肯定是不认的。 唉,愁啊,愁死个人! 这些事情不解决,我李风云哪还有心情考虑什么天下大事?萧国师,你说是也不是?” “哼!”萧齐瑞轻哼了一声,道:“难道你还指望我大辽为你风云卫养兵?” “不是啊!萧国师,你误解了,李某怎么会有这般的心思?”李风云急忙辩解道,“我也只是说说自己的难处,诉诉苦罢了。萧国师,你也难得来我们定州一次,不如在定州多留几日,让我李风云尽一尽地主之谊。”说罢,东扯西拉,不提正事。 萧齐瑞心中有气,道:“李风云,要我大辽送银子给你风云卫,让你风云卫发展是决计不成的,不过,要是借一小笔银子给你,以解你燃眉之急,念在你我两家这几年的合作关系,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李风云大喜,眉开眼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萧国师既然有此心,我李风云就不好不接受了。不知萧国师能借李某多少银子?” “那要看你风云卫需要多少了!”萧齐瑞答道。 李风云曲了曲手指,算了半晌,抬头道:“那就先借两千万两吧,我风云卫本小利小,借多了我也还不起!” “什么?两千万两?”萧齐瑞几乎跳了起来,咬着牙道,“两千万两,足够养你中原所有的兵马了,你也好意思开口?没有,没有那么多!” “怎么会没有?”李风云诧异道,“洛阳那会儿,萧国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掏出近千万两白银,怎么会没有?我替你算过了,契丹数次入侵中原,从中原劫掠去的金银财宝,何止亿万,才两千两而已,萧国师你又何必着急?小钱而已,萧国师要是实在舍不得拿出来,李某也不好强求。 咱们还是谈谈别的,述律太后近来可好?好些日子没见她,怪想她老人家的。” 李风云心里很明白,所谓借,其实是送的另一种说法,事后他李风云不会还,萧齐瑞也不会讨要。辽国太后送银子给李风云,数量小倒也罢了,可以理解为赏赐。如果数量大,传扬出去,无疑会引起辽国国内各部族的不满。对述律平会非常不利。所以萧齐瑞改换了字眼,将“送”改为了“借”。 若是真的刺杀耶律阮成功,事后他李风云自然不会还,萧齐瑞也不会讨要。当然,如果李风云出工不出力,那萧齐瑞必定会将此事宣扬得满天下都知道,贬低李风云的名声,甚至可以说他与辽国勾结,已经被辽国收买。到时,李风云有嘴也说不清楚。 萧齐瑞气呼呼地瞪了李风云一眼,没接话茬,没好气地道:“两千万两是没有的,最多能挤出一百万两。太后现在并没有执掌朝政,还要笼络各部族,处处都需要用钱,哪有那么阔绰?” “一百万两?萧国师,你打发叫花子?”李风云不高兴了,“至少一千万两,少于这个数,免谈,我李风云丢不起那个人。” 萧齐瑞想了想,道:“本座再想想办法,给你凑两百万两白银出来,李风云,你该知足了!” “两百万两呀?才够塞塞牙缝,顶什么用?”李风云摇摇头,“这样吧,我也让一步,九百万两,不能再低了,我李风云总不能忍心看着兄弟们去喝西北风吧? 萧国师,你应该知道此行的风险,我李风云是拿着脑袋给述律太后办事,太后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我李风云吧?不解决风云卫的后顾之忧,此事做罢!” “李风云,本座知道你黑,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黑,四百万两,不能再多了!四百万两足够你将训练出二十万精兵。” “二十万精兵?你太小瞧我风云卫了,你以为我风云卫是那些渣兵呀?贵得很,不说别的,一副铁甲多少钱?一把好刀多少钱?四百万两才够目前我风云卫一年的花销。 我李风云的命就那么贱,四百万两就想要我替你们卖命?而且还是借的。 就算我李风云的命贱,难道你大辽的皇帝耶律阮,难道命也这么贱? 八百万两,这我还是看在太后和你萧国师的面子上,打了一个折扣。否则,少一个子也不成!” ……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两人最终定了下来,萧齐瑞“借”李风云六百万两银子,李风云立字据为证,并保证帮助萧齐瑞刺杀大辽皇帝。如果日后,耶律德光之子耶律璟成功登上大辽皇帝之位,那么就当李风云将这笔钱还上了。 萧齐瑞答应,在三个月之内,他会负责将这笔银两或者等值的粮草马匹牛羊运抵定州。 全部结清后,李风云就会随萧齐瑞北上辽国,帮助萧齐瑞刺杀辽国皇帝耶律阮。 商量妥当后,萧齐瑞没有多留,当即离开。 李风云悄悄地将此事告知公孙无忧,公孙无忧又惊又喜。有了这六百万两银子,在加上定州、易州、深州的税收,好几年内,公孙无忧再不必为粮饷发愁了,还能多出一部分钱,给将士换装更好的兵器与盔甲,甚至打造一些床弩。 想了想,公孙无忧又有些担忧,道:“风云,本公子总觉着萧齐瑞会在暗中捣鬼,你答应他们,未免有欠考虑,会不会太危险?”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六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呀,就算把我李风云卖了也值!再说,我李风云本来就是在刀口上讨生活,几时怕过危险?萧齐瑞当然不止在算计耶律阮,也在算计我,不过,要取我李风云的性命,还要看他有没有这样的本事!”说罢,一掌虚拍出去,只听“砰”的一声,院中石桌被隔空拍得碎成了无数蚕豆大小的碎砾。 公孙无忧一震,眼中满是异光,问道:“风云,你踏过那半步?” 注1:归化州,中国辽朝时设置的州。辽太宗会同元年(938年)辽国获得后晋的武州,改为归化州,为雄武军刺史,属于武定军节度使。治所在文德县(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区)。金太祖天辅六年(1122年)金国攻克,金世宗大定七年(1167年),改名宣化州,次年改名宣德州。 第七百五十四章 计划(1)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萧齐瑞并没有失信,果真通过各种途径,运来大量的银两、粮草、牛羊等物,凑齐了六百万两之数。 这三个月内,种种消息显示,萧齐瑞并没有骗李风云,刘崇确实与耶律阮暗中结盟,投靠了辽国,而辽国的确在大举聚集兵马,准备再次南征。 趁着这三个月,李风云也将定州的事安排妥当,并暗中此消息通知了郭威。 郭威显然十分震惊,特地派郭荣来定州传旨,册封李风云为齐王,拜为太保,上柱国大将军,赏万金,加之九锡,假斧钺,执白虎杖,可开衙建府,荣光可谓到了人臣之极致。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郭威对李风云的笼络,如果辽国真的从河东南下中原,那将是一场生死之战,郭威要用这些换取李风云对他的支持。就算李风云不会出兵帮他,也不能在背后捅他一刀。 利用这次机会,郭荣与李风云私下秘密商谈了一宿,李风云告诉郭荣,他准备行刺耶律阮,以解此次中原之危。并且与郭荣立下盟誓,两家互不侵犯,郭威再支援李风云价值一百万两白银的兵甲粮草。郭威刚刚登上皇位,中原又屡遭战乱,国库中空荡荡四处跑老鼠,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弄了一百万两的兵甲粮草,对于李风云来说,聊胜于无吧! 又捞了一笔,李风云心中美滋滋,送走了郭荣。 对于郭荣来说,如果李风云能成功刺杀耶律阮,那么这场危机就会消解于无形,单凭刘崇的实力,还奈何不了他郭家。至于一百万两的粮草,跟一场动摇国本的大战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 接收齐萧齐瑞运来的银两物资后,李风云并没有食言,当即北上,穿过崇山峻岭,再次来到了北国,来到了归化州,他与萧齐瑞约定的地点便在此地。当然,根据萧齐瑞的要求,他此行是秘密出行,因此宵练宝刀与幽影宝刀都没有带,对外宣称是闭关,以免引起耶律阮的注意。 归化州,原名武州,乃是燕云十六之一,位于山北,新州之北,儒州之西。这时的归化城戒备森严,汉人更是被严加盘查,一句话答得不对,就会被当做细作,被冲上来的兵卒捆绑起来,严加拷问。 这也难怪,耶律阮集结重兵于归化城外的祥古山火神淀,据说已经聚集了十多万兵马,归化城中更是屯集了大量的粮草,随时都可能出兵南征中原,归化城怎么可能不紧张? 归化城南三十里外有一座石堡,名叫郭家堡,堡中的大约有三百多户人家,大多姓郭,堡主是一名武林高手,萧齐瑞带着一应高手就呆在堡主的家中等待李风云的到来。 “李风云,你果然没有食言!”见到李风云准时而来,萧齐瑞点了点头,把李风云领到一间密室之中,与李风云同时进到密室中的,还有一位李风云的老相识,李天尧。 李天尧一身雪衣,头发用一只精雕细凿而成的蓝田美玉束住,显得格外的风流倜傥,只是目光中不时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从见到李风云到走入密室之中,李天尧没有向李风云打招呼,只是冷哼了一声,一直昂着头,眼角瞟也不瞟李风云一眼,显然藏有极深的敌意。 正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李守贞战败身亡,自然怪不到李风云身上,但是因为杜如月的缘故,李天尧怎么看李风云都觉着不顺眼。 虽然他并不喜欢杜如月,甚至十分鄙视杜如月,认为那个女人配不上他李天尧,但是自己不要是一回事,那个贱婢竟然为了一个贱民出身的无赖,屡次逃婚,这让李天尧感到自己被严重的侮辱了。 杜如月是他姑妈永固宫主的唯一弟子,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找那贱婢算账,所以,这笔账自然就记在了李风云的身上。他是什么人,李风云是什么人?他李天尧降肯尊纡贵对李风云说几句话,李风云就应该欢天喜地,懂得感恩戴德。就算砍掉那个贱民的脑袋,李风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可是,那个贱民,那个可恨的贱民竟然非但不老老实实地跪地求饶,居然还敢威胁他、侮辱他、抽他的脸,这是李天尧绝对不能容忍的。 这样的耻辱,只能用李风云的血才能洗清。他与李风云之间,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李天尧不理李风云,李风云当然也不会理李天尧。在李风云看来,他与杜如月的故事已经过去,虽然还时常想起她来,但也只剩下浓浓的遗憾。因此,他对李天尧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恨意,李天尧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心地邪恶、恶贯满盈的路人罢了。 “萧国师,现在该将你的计划告诉李某了吧!”李风云道,“要刺杀耶律阮,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我彼此疑忌,可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萧齐瑞点了点头,道:“李风云,本座既然邀请你来,自然是信得过你。你放心,本座这就将刺杀耶律阮的计划说于你知。也好让你与天尧知道各自的职责。” “师祖,刺杀耶律阮,师祖与徒孙二人足矣,何必要这不相干的人搅入进来?难道师祖怀疑徒孙的本事比不上他?”李天忽然道。 “天尧,你不必想多了,所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李风云的武功不在你之下,有他的帮助,刺杀耶律阮的成算要高出许多。要知道,刺杀耶律阮的机会,恐怕只有这么一次,如果失手,非但以后再难找到这样的机会,就连太后付出极大代价安排下的暗子,恐怕也会牺牲,损失难以想象。”萧齐瑞劝解道,“天尧,本座知道你与李风云之间有些私怨,不过此时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还望你与李风云能精诚合作。李风云,你以为如何?” 李风云哈哈笑道:“我没意见,不过你这位好徒孙似乎意见大得很。如果你的好徒孙认为他能独自刺杀得了耶律阮,萧国师临时决定要李某退出,李某也绝不会反对。” 萧齐瑞心中暗骂,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算把李风云找来,倘若让李风云借着这个籍口退出,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又怎肯答应? 第七百五十四章 计划(2) “李将军,何必说笑,这件事,天尧自有分寸,不须你担心!”萧齐瑞转过头来,眼中射出两道利光,淡淡地道:“天尧,你怎么说?” 李天尧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徒孙谨遵师祖吩咐,在刺杀耶律阮的过程中,绝不会与李风云为难便是!”说罢,有转身逼视着李风云,冷声喝道:“李风云,在此事了后,你可有胆子与我决一生死?”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眼中满是鄙薄之色,道,“老子才没有那么无聊!要找老子拼命,成,几个月后便是泰巅之约,你这小子要是真的有胆色,到时老子就陪你走两招!”李风云自恃踏入了绝世高手之境,一口一个老子,浑然不将李天尧放在眼里。 “大胆!”李天尧大怒,一掌直向李风云胸口拍去。 李风云冷哼了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李天尧大喜,只见李天尧的手掌穿过了李风云的胸膛,却没有丝毫阻碍,“轰”的一声,李天尧拍出的罡煞之气,将密室中的一个柜子拍散。 李天尧大为惊讶,忽听身后有人道:“你这小子,往哪里打,老子在这里!”李天尧这才发现,刚才拍中的李风云不过是一道残影。 转过身来,李天尧正要揉身再战,忽然人影一闪,萧齐瑞已经挡在两人中间,喝道:“够了!你们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待此事了后再算!在此之前,谁都不许再动手!” 刚才李风云诡异的身形,萧齐瑞看得清楚,若是李风云趁机反击,李天尧只怕已经败了!能在一招之内解决一名同为一流顶尖高手的李天尧,就算是他萧齐瑞也做不到,虽然也是由于李风云利用李天尧的大意,而且李天尧的功法本身有极大的缺陷的原因。这不能不叫萧齐瑞震惊,不觉又高看了李风云一眼。虽然如此,李风云的身法仍在一流顶尖高手的范畴之类,还并没有领悟到利用法则的力量,这也让萧齐瑞安心了不少。 萧齐瑞不知,并非李风云不懂得利用法则的力量,而是李风云有意隐藏实力,故意不去触碰法则。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两手抱胸,并不说话。 李天尧怎会不知道自己已经败了,羞得面红耳赤,道:“师祖,是我一时大意,才会中他的奸计……” “不必说了!”萧齐瑞摆摆手,道,“大家过来讨论一下计划吧,看看其中是否还有需要补足之处。” 说着,萧齐瑞来到密室正中的一张桌子前,一伸手,将桌上的一卷皮纸摊开。 李风云走了过去,只见那卷皮纸上密密麻麻画着一个巨大的军营布置图,十分详细,并用文字在各处备注着驻扎着什么人,有多少兵马等重要信息。军营周围的地形也标注得十分详尽清楚。 李风云赞道:“萧国师,你可真厉害呀,这样的地图你都能弄到,看来你潜伏在军营中的人身份可不低。你在我定州内是不是也潜伏着这样的人,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谁?” 萧齐瑞抬头望了李风云一眼,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风云嘿嘿笑道:“不说便不说,不过萧国师,你不告诉李某,来日你派来的细作若是被我给揪出来了,可别说我李风云不给你留情面。” 萧齐瑞不理李风云,指着地图讲解道:“十天前,耶律阮已经率领皮室军驻扎进这营寨,这里便是耶律阮的金帐所在。不过,耶律阮谨慎得很,他并不住在金帐之内,而是住在这座大帐之中。耶律明跟他住在一起,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其左右。 保护耶律阮的,当然不止耶律明一人,在此大帐的周围,还有二十名一流高手,两百名二流高手暗中布防,日夜守护着耶律阮。可以这么说,没有人能够在不惊动这些人的情况下偷偷接近耶律阮,本座也不成。” “哦?这么严密,相必萧国师早有办法潜入到耶律阮的帐内吧!”李风云道。 “不错,本座既然要刺杀耶律阮,当然有办法!”萧国师道,“耶律阮身边有一个耶律阮十分信任的人,他是太后的人。此人经常带三名不懂武功的书吏面见耶律阮,负责耶律阮的那些高手已经见惯了那三人,也调查过那三人的底细,不会太在意。巧的是,这三人的身材,与我等三人十分相似,就连声音也十分相似,只要我们乔装打扮,易容成那三人的模样,骗过那些守卫和高手,应该不成问题。” 李风云呵呵笑道:“恐怕不只是凑巧吧,国师恐怕早就有意这般做吧!” 萧齐瑞瞟了李风云一眼,道:“明知如此,又何必再问?”又接着道:“美中不足的是,这三名书吏一般并不能进到帐内,只能在帐外候着,没有耶律阮的旨意,他们不得入内。” “那怎么办?”李天尧问道,“难道硬闯?凭耶律明的武功,堵住帐门,要拦住我们一时,恐怕并不难。等我们冲进帐中,耶律阮只怕早就溜走了!” “不错,的确如此!”萧齐瑞答道,“不过不必担心,带我们进去那人,会想办法临时奏请耶律阮宣本座进去。本座进去以后,就会立刻动手,缠住耶律阮,你们两人也趁机冲进帐内,相信那些一流高手还拦不住你们。 天尧,你冲入帐中后,立刻挡住帐外的高手,凭你的武功,做到这一点应该不成问题。 李风云,刺杀耶律阮的事情就交给你,那时帐中应该还会有其他的一流高手,但不会很多。李风云,你千万要注意,不要被这些人给缠住,杀耶律阮要紧,只要杀了耶律阮,那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除了耶律明,恐怕没有人会为一个死人拼命。 军营中各族兵马中,有不少是太后的人,到时候会配合我们。所以根本不必担心逃不出军营。哼哼,真要成功刺杀了耶律阮,要逃的人不是本座,而是耶律明他们一伙。” 萧齐瑞冷冷地道,眼中精光直闪。 第七百五十五章 夜探(1) 萧齐瑞的计划十分详尽,几乎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对耶律阮身边高手的情况也十分详尽,甚至将那二十名一流高手的姓名、来历、所善长的武功、目前的境界和爱好缺点都介绍得清清楚楚,让李风云十分吃惊。三人在密室中足足谈了三个时辰,萧齐瑞与李风云约定,在十天后朔月之时动手,因为那一天,天上看不到月亮,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以有心算无心,李风云认为不出意外,这次刺杀足有九成的把握能将耶律阮当场刺杀。唯一的一成,就看萧齐瑞能不能真的将耶律明缠住,要知道,萧齐瑞是绝世高手,耶律明也是绝世高手,要想将耶律明抽不出半点身来保护耶律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即便萧齐瑞缠不住耶律明,以李风云与他联手,耶律明想要保住武功低微的耶律阮的性命,也是极为困难。 萧齐瑞之所以要选择朔月之时刺杀耶律阮,完全是因为认识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他担心一不小心在未进入大帐之前露出破绽,让耶律阮逃脱。 三人商量完,天已经黑了下来,萧齐瑞嘱咐两人,这几日都要留在郭家堡中,不要外出,以免被人看出破绽。用过晚饭,三人各自休息。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这一天夜里,层云密布,星月无光,李天尧在房中练功,心中无端烦躁不安,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忽然突发奇想:“师祖表面上对我十分礼遇,实际上却是看我不起,认为我不过是因我练了七绝玄功才侥幸点燃心灯,在他心中,那个跟他根本没关系的李风云,他在师祖心中的分量,明显要比我重要许多。 哼,那个贱民究竟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处处压着我? 不过杀一个耶律阮,何须那般麻烦?不如今夜趁着夜色,我偷偷潜入耶律阮军营中,说不定能找到一个机会,直接杀了耶律阮,也好让师祖看看我的本事。 就算杀不了耶律阮,最多逃出军营。天色这么黑,我不信他们还能拿住我不成?” 李天尧越想就越觉得有把握,想到他单枪匹马杀如辽军大营,取下耶律阮的首级,闯下天大的威名,心中也越来越火热。按捺不住心头的冲动,李天尧换上夜行衣,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推开窗户,轻轻一纵身跃出窗外,又朝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身形一闪,便轻身上了房顶,直朝郭家堡外奔去。 李天尧不知道,刚才他跃出窗外之时,就已经惊动了住在他隔壁的李风云,若是李风云还是一流顶尖的实力,未必能查觉到这动静,但是如今李风云已经踏入到绝顶高手之境,心神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周围十数丈之内的动静,只要他静下心来,都逃不出他的耳目。而李天尧就住在李风云隔壁,他本就时刻提防着李天尧,李天尧那番动静,他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发现隔壁有异动,李风云凑到窗前,偷偷地瞄了一眼,正看到李天尧身穿夜行衣,黑布蒙面四处张望,紧接着蹿上房顶,眼看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李风云心中大奇,暗中寻思:“这小子究竟是想干嘛?鬼鬼祟祟,神神秘秘,萧齐瑞明明再三嘱咐这几日我与他都不得外出,他出去做什么?难道他与耶律阮也有关系?”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中一沉,若是李天尧与耶律阮之间有联系,此时想耶律阮通风报信,那么萧齐瑞刺杀耶律阮的计划就会暴露,到时他与萧齐瑞再去刺杀耶律阮,非但杀不了耶律阮,反而会落入耶律阮布下的圈套之中。这一点,他不得不防。 本来,李风云并不太在意萧齐瑞能否成功刺杀耶律阮,那是耶律阮与述律平之间的事,与他没什么关系。可是,耶律阮这次举兵,是要南征中原,耶律阮的性格李风云是了解的,一旦他拿定主意,是不太可能再回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耶律阮忽然反悔不南征中原,对他的威信将是极大的打击。 说实话,现在辽国的元气还远远没有恢复过来,兵马的精锐程度也比不上上一次耶律德光攻打中原之时,耶律阮选择此时攻打中原并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耶律阮自己也应该明白,可是耶律阮偏偏这么做了,原因无非有两个。 第一,他认为,郭威刚刚建立大周,民心、军心未附,对大辽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机会。而恢复大辽的元气绝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等郭威收拾了军心、民心,即便大辽的元气恢复过来,也必定是一场苦战。与其那般,倒不如现在动手,一举平定南朝。至于平定南朝之后,究竟是直接将中原并入大辽,还是先立刘崇为傀儡皇帝,到时还可以再斟酌。 第二,一直纠缠于辽国内部的内斗,虽然耶律阮占尽上风,但接连的叛乱,依然让耶律阮感到十分厌烦,他要通过这次南征,确定他无可替代的地位,消弭大辽境内所有反对他的声音。 李风云转念一想,就算李天尧并不是去通风报信,这小子也一定不会做什么好事,说不定是与萧齐瑞去布置什么对付他的陷阱。 这一切想法也只是在刹那间,眼见李天尧的身影即将消失,李风云心中一动,来不及多想,也纵身飞出窗外,尾随着李天尧,也出了郭家堡。 出了郭家堡,李天尧认了认方向,便径直朝着辽军军营的方向而去。 见到此景,李风云心中一沉,更是认定李天尧身上果真有鬼,也纵身跟了上去。他倒没想过李天尧打算单枪匹马独自去刺杀耶律阮,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说李天尧能不能瞒过那些一流高手,悄悄靠近耶律阮,单单魔教教主耶律明,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得过的。踏入绝世高手境界的李风云对此深有体会,理所当然,他认为李天尧应该知道,不会去干这种傻事。 第七百五十五章 夜探(2) 一路上,李风云十分小心,身形与周围的环境隐隐化为了一体,李天尧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他。 一路狂奔了一个多时辰,李天尧终于来到了辽军军营附近。算算时间,已经是子时,李天尧稍稍观察了一下,趁着巡逻的哨兵不住意,悄悄潜入到了辽军军营之中。 李风云心中纳闷,暗道:“奇怪,显然那小子并非是来算计我,否则不会来此军营。但若说他是那通风报信的,似乎也不像,如果真是那样,他完全没有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必要潜入军营中。我不信耶律阮不懂在军营外设置联络点这等常用的手段。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难道是他的小情人被契丹人给抓了?会有这种事么?这小子怎么看都太像是这么痴情的人。” 李风云胡思乱想一番,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心中一横,也趁着巡逻哨兵分心的片刻,潜入道辽军军营之中。 这时李天尧早已经没有了踪影,李风云想了想,这李天尧夜入辽营,恐怕十有八九与耶律阮有关,这小子虽然没有与耶律阮有所勾结,但说不定临时变卦,准备投靠耶律阮也说不准。既然来了,不妨到耶律阮大帐周围转一圈,只要不太靠近,估计没有多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李风云摸进了一座军帐,军帐中十余名辽兵正呼呼大睡,李风云随手摸了一套辽兵的衣甲,套在了自己身上,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军帐。 这种事他做过不止一次,早已经是轻车熟路。 躲过几支巡逻的哨兵,李风云径直朝萧齐瑞的大帐方向走去。 凭借着对周围环境的精确的感知,李风云总能提前一步躲开巡逻的哨兵,一路走来,竟然无人发现他。 走到离耶律阮大帐二十多丈处时,他自知不能再前进了,再往前走,被发现的可能实在太大。李风云半点也不敢大意,朝四周看了看,忽然瞳孔一缩,他发现十余丈外一架帐篷之上,正伏着一个黑影,正在观察耶律阮大帐的动静。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 毫无疑问,那人就是李天尧。 李风云悄悄地闪到一架帐篷的后面,探出头来,沉下心思,盯住李天尧。 李天尧发现,要潜入到耶律阮的大帐前,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耶律阮的大帐只比普通的将军的军帐稍微大上一点点,周围空出了七八丈的空地。空地上点满了火把,将那块空地照得纤毫毕现。离军帐一仗开外,每隔一丈便有一位侍卫,手扶腰刀伫立在那里,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队一队的侍卫,每队十人,围绕着大帐不停的巡逻,根本不留给他半点机会。 这些虽然只是普通的侍卫,但要想不被他们发现,潜入耶律阮的大帐之中。 李天尧心中暗叹了一声,看来他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今夜算是白来了。 心念甫动,李天尧刚刚准备悄悄地撤走,忽然听见有人喝道:“这位朋友,既然来了,现在想走,未免太晚了些吧!”话音刚落,只见三个人影飞起,一齐飞身向他袭来。 这时,李风云已经完全明白了李天尧想要做什么,心中一阵好笑,这位少爷究竟是脑袋进了水还被驴踢了,居然单枪匹马打算一人去刺杀耶律阮,未免太想当然了。耶律阮若是那么好杀,萧齐瑞何苦还要出六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请他来帮助刺杀耶律阮,萧齐瑞可不是傻子。 不过,李风云也没有救李天尧的想法,虽然他早就看见那三名一流高手悄悄地将李天尧所在的帐篷包围住了,两外还有三人,正潜伏在一边,准备偷袭。他可不是是烂好人,如果李天尧能将耶律明引出来并缠住耶律明一会儿,他不介意立刻杀入大帐内,直接结果了耶律阮。 “想留住你家少爷,你们也配?”李天尧身形诡异的一荡,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可能的曲线,避开了那三名一流高手的偷袭,像一只大雕一般朝另外一只帐篷掠去。 “砰”“砰”“砰”那三名一流高手的攻击全都落在了那顶帐篷之上,那帐篷怎经得起这三大高手联手的攻击,立刻被拍得塌了下来,帐篷中传出惨叫与惊叫声,惊动了周围的帐篷中的兵卒,纷纷钻出帐篷外。 李天尧还未落下,忽听有暗器破空之声,心中一惊,急忙将身子团做一团,顺手拔出背后的宝剑,一剑挥出,只听“叮叮叮”一阵乱响,震开了数枚飞镖,险而又险避开了几件暗器。 就在这时,另外三名一流高手出手,挥舞兵刃一齐向李天尧袭来。 李天尧心中暗暗叫苦,此时他在空中,躲无可躲,只得硬拼。 “铛”李天尧挡住迎面戳来的一支铁枪,一脚踢飞从左侧袭来的一名高手,左手一挥,正弹在一柄钢刀上,第三名高手只觉的手臂一麻,钢刀再也把捏不住,“肉——”的一声,脱手飞走,不过那名一流高手也是久经杀场之辈,半点也不慌乱,左掌顺势拍出,正拍在躲无可躲的李天尧的胸口上,也一掌将李天尧拍飞。 李天尧翻身落地,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心知已经受了内伤,一声怒吼,正要扑上前去,杀了刚才伤他的那名高手泄愤,谁知此时身后的先前袭击他的那三名高手,已经赶到,挥舞兵刃朝他攻来。 “大家小心,此人武功厉害的很!一齐上!”打伤李天尧的那名高手顺手抓起一名刚从营帐里钻出来的小兵,朝李天尧扔了过去,又抢过另一名小兵手中的钢刀,朝李天尧扑了过去。 李天尧无奈,一掌毙杀了被扔过来的那名倒霉的小兵,又挥剑逼退了从背后袭来的三名一流高手,再往四周望去时,心中不由得暗道一声苦也。原来,这时围攻他的高手已经增加到了十位。 李天尧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如果拖久了,一流高手会越来越多。他知道,光是附近保护耶律阮的一流高手,足有二十名之多,更不要说军营中其他的一流高手。他虽然是一流顶尖高手,但是还未领悟出剑煞,可对付不了这么多的一流高手。而且,万一耶律明赶来,那时只怕他想走也走不了了。 厮杀了一小会儿,李天尧心一横,拼着又挨了一掌,借着那股掌力,杀出重围,朝军营外逃去。 那十余名一流高手哪肯放过他,也一路追杀了下来。 李天尧武功虽高,但奈何是在辽军营中,那十余名一流高手有那无穷无尽的辽军帮忙,竟然还略占上风,杀得李天尧无还手之力。李天尧虽然想逃,无奈身边有太多的辽军,又时时要抵挡那十余名一流高手的攻击,想脱离战斗也不成,只能且战且走。 李风云也挤在人群中,举着钢刀“哇呀呀”瞎喊,时刻注意耶律阮大帐的动静。耶律明还真沉得住气,竟然一直没有离开大帐,这叫李风云十分失望。 见耶律明一直不肯出手,李风云知道没有机会刺杀耶律阮,缓缓地后退,趁着众人不注意,一转身,趁着混乱,逃之夭夭。 第七百五十六章 苦其心志 回到了郭家堡,李风云回到房中,刚将身上的皮甲卸掉,萧齐瑞便来找他。见到李风云,萧齐瑞冷着脸问道:“李风云,你究竟有没有把本座的话放在心上。这么晚了,你不要告诉本座你刚刚穿着我大辽的皮甲上茅房。” 李风云哈哈大笑:“萧国师,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尿急。你放心,我可没给你惹什么麻烦,李某只是去看看你那宝贝徒孙偷偷溜出郭家堡究竟去干什么。不错,不错,差点错过一场好戏,没叫萧国师一起去看热闹,实在有些对不住!” 萧齐瑞惊道:“李天尧也不在郭家堡?他去了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风云笑道:“你的宝贝徒孙有出息得很,他似乎打算独自一个人去刺杀耶律阮。不错,很不错,我喜欢。可惜本事差了点,被人家发现了,正被一群一流高手群殴。那个真叫惨呀!” 萧齐瑞大惊失色,怒道:“既然你也在场,你为何不出手相助,救他出来,反而在此幸灾乐祸?” 李风云脸色一冷,道:“萧国师,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述律太后和国师你请李某来可不是照顾你那宝贝徒孙的。再说,你认为在那种情况下,我出手真的合适吗?” 萧齐瑞心中一怔,明白过来,那种情况下李风云的确不宜出手,李风云若出手,凭着两名一流顶尖高手,杀出耶律阮的大营也许没有什么问题,但也同样暴露了李风云的存在。这就意味着之前他的一应准备都付之东流。不过,若是李天尧被陷入辽军大营中,同样对几天后的计划有莫大的影响,毕竟如果耶律明出手,李天尧几乎没有能逃出来的希望。 一时间,萧齐瑞心乱如麻,暗骂李天尧鲁莽愚蠢。 李风云笑了笑,道:“萧国师,你放心,耶律明并没有出手。如果耶律明出手了,那倒是一件好事,我想,用你宝贝徒孙的命换耶律阮的命,萧国师,你不会感到太吃亏吧! 我看了一下,以你宝贝徒孙的本事,这一次虽然会吃很大的亏,但还不至于不能从耶律阮大营中逃出来。不过,别说我没提醒,萧国师,你最好准备好疗伤的好药。” 萧齐瑞呆立了半晌,猛地一跺脚,恨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半个时辰后,李天尧果真回来了,衣衫破碎,脸色苍白不说,背后还被人砍了两刀,好在避开了要害,伤得并不太重,不过也狼狈到了极点。 见李风云、萧齐瑞正在他房中等他,李天尧一愣,呆立在当场,脸红得跟猴屁股一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李天尧又不知该说什么。 摆了摆手,萧齐瑞长叹了一口气,道:“不必再说了,所有的事情,本座已经知道了。这里有一瓶治疗内伤的丹药,和治疗外伤的金创药,你拿去吧,呆会儿本座会让医师来为你敷药。 唉,看来刺杀耶律阮的事情还要再推迟了一两个月,希望你在这段时间内能够恢复过来。” 经过李天尧这么一闹,这一段时间,耶律阮必定会提高警惕,此时再次行刺耶律阮不是明智的主意。好在耶律阮聚集的兵马还未来齐,估计真正起兵怎么也要等到入秋后了,还有机会。 李天尧看了萧齐瑞身后李风云一眼,心知必定是他泄露了消息,毕竟李风云就住在他的隔壁。只是他十分奇怪,萧齐瑞为何会知道他去干了什么,李天尧可不相信李风云能尾随着他一起到耶律阮大营中一夜游,而不被他发现。 “啊!累死了!”李风云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道,“真没劲,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算了,睡觉去!小子,待会敷药的时候麻烦你叫声小一点,不要打扰我的清梦!” 李天尧气得脸色发紫,却偏偏发作不得,只能狠狠地盯着李风云,如果目光能杀人,李风云此刻已经死无全尸。 李风云毫不在乎,路过李天尧之时,故意把他扒拉到一边,道:“让开,让开,好狗不挡道!”李天尧背后的伤口被李风云这一扒拉又裂开了,疼得脸直抽搐。 望着李风云离开的背影,李天尧面沉似水,恨声道:“小人,得意什么?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好看!” 萧齐瑞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算看明白了,和李风云相比,李天尧相差的远远不止是武功,李风云能走到今日,绝非只是因为“侥幸”两个字而已。就算李天尧真的哪一天武功超过了李风云,只要李风云决定要对付他,李天尧会死得很惨。 这些话,萧齐瑞当然不会对李天尧说,他对李天尧,无非是看中了李天尧的实力,更是希望能得到李天尧手中的《七绝玄功》的口诀。如果没有这两点,萧齐瑞恐怕连看也不会看李天尧一眼。 安慰了李天尧几句,又找来堡内的医师为李天尧处理好伤口,萧齐瑞这才离开李天尧的房间。 萧齐瑞走后,李天尧心中万般不是滋味,他不明白,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从萧齐瑞的眼神中,李天尧看到了深深的失望。原本他孤身去行刺耶律阮,是希望得到萧齐瑞的赏识,日后能借助辽国的力量,夺取中原天下。没想到,事与愿违,他今夜的行动非但没有得到萧齐瑞的赏识,反而被萧齐瑞看低了不少。 如果没有了萧齐瑞支持,李天尧知道,单凭他自己,根本不可能夺取中原,更不可能成为中原的皇帝。 忽然之间,一种疑惑在李天尧心头升起:“难道我,真的不是真命天子?难道就像十九说的那样,我果真就不能跳过龙门,化身真龙?” 一种巨大的恐惧在胸中蒸腾,李天尧猛地摇了摇头,大吼道:“不会的,一定不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苦你娘个头,折腾了一夜了,还让不让人睡觉?”隔壁猛地传来那个无耻贱民的怒骂声。 第七百五十七章 异变(1) 军营中混进来刺客,最终倒霉的还是归化州的百姓,辽军大肆搜索刺客。当然,真正的刺客没有搜出来,无辜的汉民倒是被抓了数百人。耶律阮当然知道这些人绝不是什么刺客,刺客是谁,他心中很清楚,毕竟当今世上武功顶尖的高手,总共也就只有那么几位,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 不过耶律阮还是大笔一挥,勾决那数百名无辜的百姓。 所谓圣明天子,从来都只是恭维之辞。皇帝做决定,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依据什么公平的原则,而是出于需要。比如,现在耶律阮就需要砍掉那数百颗无辜汉人百姓的脑袋,用来维持他的权威与威信,平息此事的影响,威慑燕云十六州的汉民。那么,这几百民无辜的百姓就是犯上作乱的乱民。以后史书上也会这么记载,以显示帝王的圣明与果敢。数百年后,无人会怀疑,因为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至于那些百姓的委屈与冤枉,谁会再意?百姓就像是韭菜一样,割掉一茬,要不了多久还会再长出一茬,就算这些被斩百姓的后裔,很快就会忘记这血与火铸就的仇恨,甚至会死心塌地为曾经不共戴天的仇敌摇旗呐喊,歌功颂德。 在屠刀与利益面前,那所谓的道德更像是一位青楼里的女子,可以任意玩弄,按照对统治者最有利的方式进行诠释。 看着归化城城头上挂着的那数百颗枯干的人头,李风云的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做响,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如果说之前他打算行刺耶律阮只是因为耶律阮对中原的威胁太大,耶律阮在他心中只是一个符号,现在不用了,他是真的想要杀耶律阮。他要报仇,为那些无数的冤魂。 “既然世上的显贵都不肯给他们一个公道,那就让我来,我要让世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们知道,当他们肆意屠戮弱者的时候,同样也有一把刀,高悬在他们的头顶。” 李风云暗暗发誓。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又四个月过去了,因为李天尧擅自刺杀耶律阮所引起的那场风波渐渐被人们淡忘,归化城外祥古山火神淀辽军大营中已经聚集了二十万辽国各部族最精锐的兵马。耶律阮几乎抽走了辽国所有的精锐兵马,准备一鼓作气,踏平中原,给南朝的汉人一个最沉重的教训。 李天尧身上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了,不过他看向李风云的目光中的恨意却愈发浓烈,尤其当他知道那天夜里,李风云跟着他混入过耶律阮的兵营。 看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萧齐瑞走到山洞外,望着远处,自言自语道:“该来了吧!” 萧瑟的西风吹过远处荒凉的山头,夜空下黑漆漆地祥古山显得格外的苍茫。 “不如归去!”布谷鸟的叫声在山谷中回荡,萧齐瑞微微一笑,道:“来了!”说罢,一搓嘴巴,发出一声夜枭的怪叫,冷不丁听了,十分瘆人。 不多时,树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草丛被拨开,八个人走了出来。 “参见国师大人!”那八人为首的一位中年汉子朝萧齐瑞施礼道。 “燕王殿下多礼了!”萧齐瑞笑道,“殿下对太后的一片忠心,太后绝不会忘记!怎么样,营中众人已经联络好了么?” 燕王?燕王不是耶律察割么?耶律安端的儿子,耶律鸿雁的亲叔叔。他怎么可能是太后的人? 李风云心中一惊,仔细看那人,只见那人身材魁梧,目光凶狠,倒是的确与耶律鸿雁形容的耶律察割有些相像。 当初耶律阮率兵拿下耶律安端、萧翰和公主阿不里等人,就是因为耶律察割向耶律阮告密,说耶律安端等人密谋造反。事后萧翰与公主阿不里被杀,耶律安端也被远放西域边关。 此人心狠手辣,杀了耶律鸿雁的父母不说,还派人一路追杀耶律鸿雁,耶律鸿雁幸而得到阿大拼死保护,才能逃到定州,躲开了耶律察割的毒手。 “国师请放心,察割已经与反对耶律阮的各位酋长已经约好,一旦耶律阮伏诛,以号角为令,耶律呕里僧等二十多个大小部族的酋长就立刻会率领本部人马起兵,迎接太后掌管全军。”耶律察割答道 “好!”萧齐瑞大喜,问道:“殿下,耶律阮今日可夜宿军营之中?” 耶律察割点头道:“此獠今日祭祀辽东丹王后,设宴招待群臣和各部首领,喝得大醉,今日直接夜宿在金帐之中,待会国师请随老臣去,一举刺杀此獠。” 自从李天尧上次刺杀耶律阮失败后,耶律阮十分小心,大半时间都住在归化城中,即使来到军营中,每天究竟夜宿哪一个大帐,都是他临时决定。这让萧齐瑞刺杀耶律阮的计划屡屡被推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等了这么久,今日总算得知了耶律阮准确消息,今夜也该着耶律阮毙命!”萧齐瑞冷冷地道,语气中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转过身来。萧齐瑞对李风云道:“李将军,今天就全靠你了,千万不要手软。” “萧国师,你放心好了!耶律阮便交给我了!”李风云答道。 耶律察割注意到李风云,转过身来,施礼道:“是李风云李将军么?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一见,幸会幸会!我那侄女耶律鸿雁,在将军处可好?” 李风云冷着脸道:“耶律察割,你是希望李某说她好还是不好?” 耶律察割叹了口气,道:“看来鸿雁对我这个叔叔的怨念极深,也难怪,这事无论搁在谁身上,也很难原谅我这个做叔叔的。鸿雁要恨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耶律察割问心无愧。 不过当时的情况,的确刻不容缓,耶律屋质那老贼已经知道父王的图谋,即使我不告发,耶律阮也会出兵捉拿我等,我耶律察割实在是情不得已。 至于杀了我大哥全家,实在是大哥涉事太深,知道得太多。就算我不杀他,耶律阮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万一大哥泄露半点口风,当时被耶律阮所杀的人,就远不止萧翰、阿不里公主两人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异变(2) 李风云默然,他相信耶律察割说的是真的,权力斗争,从来没有仁慈可言,即使兄弟父子,到了该舍弃之时,就应该舍弃。耶律察割这一点做得没有错,要不是如此,他恐怕也难逃被杀、被流放的命运,更不要说深受耶律阮的器重与信任,被封为燕王,更被耶律阮视为心腹。 “这些话留到事后再说!”萧齐瑞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快些换衣服,化妆!” 三名战战兢兢的书吏被耶律察割的侍卫推了出来,李风云看了看那三名书吏,身材的确跟他们三人十分相像。二话没说,那三人身上的衣服被迅速剥了下来,李风云、萧齐瑞、李天尧迅速换上。 一名耶律察割的手下,取出一应器物,对照着那三名书吏的模样,给李风云仔细化妆。 过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一切就绪,李风云看了看萧齐瑞与李天尧,两人的模样大变,若不是他眼看着那名耶律察割的手下给他们化的妆,他根本认不出这两人来。 三名书吏的身份,萧齐瑞早已经给李风云、李天尧两人说过,两人也熟记在心。 见一切妥当,耶律察割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侍卫一使眼色,那几名侍卫手气刀落,毫不犹豫地将那三名书吏砍死在山洞之中。 “我们走!”萧齐瑞轻喝一声,一行八人离开了山洞,直往远处的祥古山而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大约刚到亥时,耶律察割带着众人来到了辽军大营。 验过腰牌,李风云等人顺利地混进了军营。进入军营后,耶律察割先带着萧齐瑞、李风云等人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稍微安排了一下,便让李风云三人各捧了一个木盒,带着他们三人朝耶律阮的金帐而去。 路上遇到好几拨巡逻的辽兵,但是看到耶律察割后,那些辽兵连问也没有问,一律放行。 就这样,没过多久,耶律察割便带着李风云、萧齐瑞、李天尧三人来到金帐外,这才被耶律阮的侍卫拦住。 “察割将军,陛下已经安睡,你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来吧!”耶律阮的侍卫长看到耶律察割,直接道。 “不行呀!”耶律察割急道,“萧将军,你以为天这么晚了,我耶律察割愿意来打扰陛下么?实在有重要军情,耽误不得!” 耶律阮的侍卫长有些为难,低声道:“陛下的性子察割将军不是不知道,今天下午,陛下喝了很多酒,才睡下一个多时辰,这时去叫醒陛下,万一陛下大发雷霆……” “快去禀报陛下,事情紧急,出了什么问题,凭你一个小小的侍卫长,担当得起吗?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耶律察割沉下脸来,高声喝道。 “可是……” “可是什么?有什么问题,本王一力承担!”耶律察割跺脚道。 …… 正在侍卫长与耶律察割纠缠之际,一个声音从帐中传了出来:“外面什么事情?朕想睡个安稳觉也不成!” 侍卫长急忙转身大声答道:“回禀陛下,燕王耶律察割将军有紧急军情要面见陛下!” “他会有什么要紧军情?”金帐中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方才道,“让他进来吧!” “是,微臣遵旨!”侍卫长命人搜过耶律察割的身,让出一条道来,道:“察割将军,得罪了,请!” 耶律察割轻哼了一声,抬起头来,挺胸大步朝金帐中走去。 萧齐瑞、李风云、李天尧三人不敢乱动,李风云知道,此时在金帐周围,至少有一两百双眼睛正紧盯着他们,只要稍稍露出一点破绽,那今夜的行动就前功尽弃。非但如此,耶律察割也必然会被暴露。没有耶律察割将他们引到金帐外,李风云想不出还会有什么机会能刺杀耶律阮。 偷偷地抬头看了看金帐的帐门,李风云发现帐门前至少站着两名一流高手,将金帐的帐门牢牢地守住。 “你们来又有何事?”那名姓萧的侍卫长将注意放在了李风云三人身上。 “老奴是奉殿下的命令,准备了一些资料,随时等待陛下的查阅!”萧齐瑞低着头,勾着腰答道。 侍卫长点点头,道:“嗯,我认得你们三个,你们来过几次了。规矩你们都知道,先搜搜身吧!” 李风云三人急忙抬高手中的木盒,任由周围的侍卫搜身。他们来行刺耶律阮,早就料到会被搜身,所以根本没有带武器,也未穿软甲,那些侍卫搜不出什么名堂来。他们三人都是顶尖的高手,带不带武器,虽然有些影响,但影响并不太大。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时变故忽生。李风云、萧齐瑞还好,都是绝世高手,身上的肌肉早已经是可以随心所欲,搜身时,有意将身上的肌肉放松下来,侍卫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但是到了李天尧之时,也不知是他太紧张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竟然忘了按照萧齐瑞的吩咐放松肌肉,搜他身体的侍卫拍了拍他的身体,忽然道:“咦,这汉狗跟往常有些不同,身体紧梆梆的,好像练过很多年的武功。” 侍卫长脸色一变,手立刻按住了腰间的钢刀,正要拔刀,萧齐瑞暗叫一声不好,当机立断,手中的木盒脱手而出,砸倒了身边一位侍卫,低声喝道:“动手!冲!” 李风云也扔掉手中木盒,顺手一把抓住那侍卫长的手腕,扯出钢刀,在那侍卫长脖子上顺势一勒,那侍卫长只觉得脖子一痛,接着看见世界不停的在翻滚,一句无头尸体缓缓栽倒在地。 这时李天尧也动了手,扬手“啪啪”就是两掌,将挡在身前的两名侍卫拍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事出突然,众侍卫还没拔出刀来,萧齐瑞、李风云、李天尧三人已经清光了身前挡住他们去路的侍卫,直冲向金帐帐门。 “有刺客!护驾!”直到这时,放才有人大声喝道。 这时金帐帐门口的两名一流高手已经取出兵刃挥舞开来,将帐门护得风云不透。 第七百五十八章 乱战(1) 不过,那两名一流高手的武功虽然高,但也要分跟谁比,此时情况危急,李风云、萧齐瑞不敢有半点耽搁,还未到帐门前,双双两掌已经平推出去,四道掌煞分别虚拍向那两名一流高手。 那两名一流高手,哪里想到来的是李风云、萧齐瑞这样的凶神恶煞,根本没有防备掌煞,那掌煞即是刀煞,能抵挡刀煞的便只有刀煞,除此之外就只能闪避,别无他法。 那四道掌煞硬生生地砸在了那两名一流高手身上,被打得向后斜飞入帐中,在空中狂吐鲜血。 李风云、萧齐瑞急忙纵身朝金帐内跃去,谁知还未跃入金帐内,那被打飞的两条人影又飞了回来。 李风云、萧齐瑞急忙挥掌劈了过去,只听“轰”“轰”两声巨响,可怜那两名一流高手,身体在空中爆裂开来,鲜血、残肢与肉块,洒得李风云、萧齐瑞满头都是。 “快带陛下离开!”随着一声巨吼,一个人影挡在门口,两道凌厉的刀煞分别向李风云、萧齐瑞两人袭来,此人正是耶律明。 原来,李风云、萧齐瑞反应快,耶律明的反应也不慢,李风云、萧齐瑞利用掌煞将那两名一流高手拍飞入金帐之时,他已经冲了过来。耶律明知道,此时最紧要的是时间,当即两掌拍在了那两名一流高手的后背上,硬生生地将这两人送了回来,挡住了李风云、萧齐瑞两人的去路。 那两名一流高手,身份不凡,怎么也算是武林中的宗师,竟然在三名绝世高手的夹击下暴毙当场,落了个死无全尸。 李风云、萧齐瑞无奈,只得左右闪避,躲开了那两道刀煞。 “萧齐瑞、李风云,是你们!”耶律明立刻认出了两人,暴喝道,“好胆,竟然敢来行刺陛下,拿命来!”说罢,势若疯虎,两把钢刀舞动得虎虎生风。 李风云、萧齐瑞手中没有兵器,一时拿耶律明没有办法,被逼得连连后退,好在身后被李天尧护住,暂时还没有陷入重围之中。 “李风云,快撕开帐篷,冲进去!”萧齐瑞急了,见一时无法冲破萧齐瑞的阻拦,大声喝道。当初三人最担心的就是被耶律明堵住金帐帐门,谁料到到底还是发生了。 李风云纵身一跃,飘出一丈开外,“啪啪”两掌拍死两名冲上来的侍卫,抢过一把刀来,挥手一刀将金帐划出一个大口子,飞身扑入帐中。 耶律明想要阻拦,奈何被萧齐瑞死死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风云杀如金帐之内。 李风云杀入帐中,入目首先看到的是一具尸体,那尸体不是别人,正是耶律察割,天灵盖已经被人拍碎,没得救了。可怜耶律察割机关算尽,到头来仍旧难逃一死。 金帐的尽头,衣襟一闪,有人已经劈开了金帐,从另一端逃了出去。帐中还留有两名一流高手,见李风云冲了进来,大喝一声,一齐朝李风云扑了过来,想要缠住李风云。 眼见耶律阮已经逃出金帐外,李风云根本无心与这两名高手缠斗,“刷刷”两刀逼开这两名一流高手,高喝一声:“耶律阮已经向西出了帐篷!”说罢,身形一闪,直追了过去。 李风云不敢从耶律阮逃出的那处冲出去,他知道,那里必定早有埋伏,“刷”的一刀劈出,金帐上又出现一个大口子,李风云飞身掠出了帐外。 见李风云扑了过来,数十名二流高手和侍卫一齐朝李风云涌来,李风云眼角一瞟,只见十余丈外一道黄色的影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正急速远撤。那黄色的身影不用说,是耶律阮无疑了。眼看就要冲入层层叠叠的帐篷群中,失去踪迹。 李风云暗暗叫苦,要从这数十名二流高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怎么也要花点时间,这点时间,足以让耶律阮逃得无影无踪。 正在这时,忽听头顶有人叫道:“李风云,你缠住耶律明,本座去追杀耶律阮!”说罢,一道黑影如孤鹜般从金帐顶部跃起,接着金帐的弹力,从李风云头顶掠过,直扑向耶律阮。 “老贼,哪里逃!”耶律明紧跟其后,也跳上了金帐的顶部,正要追赶萧齐瑞。 李风云哪里能让耶律明再缠上萧齐瑞,大喝一声:“耶律明,你的对手是我!”转身飞身上到了金帐之上,截住了耶律明。 耶律明见去路被李风云截住,大怒,大声喝道:“李风云,快滚开,这是我大辽的事,与你无关!” 李风云冷笑一声,道:“谁说与李某无关,耶律阮在此聚集二十万兵马,难道是闹着玩的么?”说罢,不由分说,一刀朝耶律明横削了过去。 耶律明怒道:“好小子,你想死,本尊便成全你!”“铛”的一声,一刀架住李风云的钢刀,另一刀化作无数的刀影,欲要将李风云乱刃分尸。 李风云的武功早非昔日可比,身形一闪,身影凭空消失,绕到耶律明的左侧,手中的钢刀化作一条苍龙,张牙舞爪朝耶律明扑了过去。 好一个萧齐瑞,见摆脱不了李风云,抖擞精神,与李风云战到一处,只见刀煞乱飞,只几个呼吸的时间,金帐的帐顶已经千疮万孔。 这时,李天尧也跃上了金帐,大声问道:“李风云,耶律阮去了哪里?” 李风云哪有心思与他啰嗦,没好气地道:“自己找!” 李天尧抬头四望,只见西北方向杀声震天,火光冲天,正要朝西北方向追去,忽然心中突生一念:“耶律阮死不死,与我何干?反正那萧齐瑞对我也没有安什么好心,他有本事杀得了耶律阮,便杀了,杀不了,也怪不得我。倒不如趁此机会,除掉这个碍眼的贱民!” 想到这里,李天尧非但不去助萧齐瑞,反而飞身朝李风云掠来,大声道:“既然找不到耶律阮,李风云我来助你!” 李风云对此人腻歪透了,一边与耶律明缠斗,一边高声喝道:“滚开,老子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第七百五十八章 乱战(2) 李天尧狞笑一声,道:“好,既然你不要我帮忙,那我就帮耶律明杀你!”说罢,挥舞着手中夺来的钢刀,斜劈向李风云的后背。 李风云对李天尧早有防备之心,哪会被他暗算着,急忙闪身避开,饶是如此,一时也被耶律明、李天尧逼得手忙脚乱。 “李天尧,你发什么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李风云大怒,高声叱喝道。 李天尧冷笑一声,答道:“当然知道,杀你呗!无耻的贱民,拿命来!”刀光如虹,直斩向李风云,半点也不肯放松。 耶律明被眼前的突变弄糊涂了,他虽然不知道李天尧的葫芦了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李天尧肯出手牵制李风云,他求之不得。 三人在金帐顶部你来我往缠斗不休,幸亏耶律阮的金帐不是一般的结实,要不然早就塌了。 帐下的一流高手,不明所以,三名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在金帐顶部杀得天昏地暗,一不小心蹭上点皮毛,就是非死即伤,哪个敢上前帮忙?况且保护耶律阮重要,纷纷飞身去追萧齐瑞。 又斗了十数招,耶律明瞅着一个空挡,甩开李风云,飞身去追赶萧齐瑞。 李风云急了,萧齐瑞在万军丛中追杀耶律阮,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再加上耶律明从中纠缠,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希望。 一刀劈开死缠不休的李天尧,李风云怒喝道:“李天尧,看你干的好事!”说罢,抛开李天尧去追耶律明。 李天尧一阵发呆,他没料到耶律明竟然不肯此时与他联手格杀李风云,反而瞅着一个机会跳出圈外去追萧齐瑞,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略微想了想,李天尧自忖:“这次行刺耶律阮,八成是成功不了了。我坏了他们的好事,回头萧齐瑞与李风云杀出重围,多半不会放过我。 以我一人之力,又岂是他们两人的对手?不如趁着这混乱的机会,杀出大营。天下如此之大,未必没有我李天尧的容身之地。” 想到这里,李天尧再没有刺杀耶律阮的兴趣,一纵身跃下金帐,直朝营外杀去。 却说萧齐瑞追杀耶律阮,他武功高强,大营之中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但是怎奈辽兵如同虫海一般,杀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又有众多高手拼命保护耶律阮,非但没能追上耶律阮,反而与耶律阮的距离渐渐越拉越远,只是幸而没有追丢踪迹。 见此情形,萧齐瑞又急又躁,被一名一流高手偷袭,差点受伤。正在此时,忽听背后有人大喝道:“萧老贼休走,本尊来也!”人未至,刀煞先到,萧齐瑞一个不小心,背后竟然挨了耶律明一刀,好在他内力深厚,即使挡住了刀煞,只受了些皮肉之伤。 见萧齐瑞受了伤,辽兵军心大振,攻势更是凶猛无比。 萧齐瑞大骇,一眼瞅到了随之而来李风云的身影,顺手斩掉了一名二流高手,大声喝道:“李风云,你究竟搞得是什么鬼?与天尧联手还缠不住耶律明!” 李风云听了,没好气地答道:“莫要提你那宝贝徒孙,他不动手,耶律明还走不了。哼哼,他竟然与耶律明联手来杀我!” 这时萧齐瑞已经与萧齐瑞战做一团,闻言顿时明白过来,心中懊恼不已,大声道:“李风云,你不用管耶律明,去追杀耶律阮。” 李风云原本就没打算来帮萧齐瑞,挥刀斩杀了十数名辽兵,答应了一声,一纵身,跃上一顶帐篷,身体在帐篷顶上腾挪,朝着耶律阮的方向追杀了过去。这样一来,那些如蚂蚁般的辽兵竟然拿李风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武功高强之辈能跃上帐篷追击。李风云与耶律阮的距离迅速被拉近。 萧齐瑞偷眼看到李风云的方法,心中一呆,暗道:“本座怎么没有想到这法子?凭我的武功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唉,真蠢!” 与耶律明这样的绝世高手交手,哪里能容得他分神?被耶律明瞅着一个空挡,一脚真踹在萧齐瑞的肚子上,将萧齐瑞远远地踢飞。 萧齐瑞空中一个翻身,跳上一顶帐篷,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哇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心知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再看耶律明,已经舍弃了他,去追李风云去了。萧齐瑞一咬牙,强行压制住体内的内伤,跟在耶律明身后,追杀了上去。 却说李风云,一路追赶耶律阮,距离越追越近,却不料眼前的帐篷被清空了一大片。原来辽兵之中也有明白人,见众人拦不住在帐篷顶部飞奔的李风云,即便有些个武功高强的高手能飞身上帐篷,要么就被李风云砍死,要么就被李风云绕过,根本拦不住李风云。见此情况,有人立刻想出了一个法子,大呼将帐篷放倒。 辽兵人多,转眼之将就将李风云与耶律阮之间的一大片帐篷放倒,断了李风云的去路。 李风云心中叫苦不迭,这时耶律明也赶了上来,李风云摆脱不了耶律明的纠缠,只能眼瞅着耶律阮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时萧齐瑞与李风云凑到了一块,一边杀敌,萧齐瑞一边叹道:“非战之过,实在是天命难违,长生天还眷顾耶律阮啊!李风云,罢了,突围吧!” 耶律明冷哼一声,道:“萧老贼,想走,没那么容易!李风云,你可以走,但是萧齐瑞这老东西,必须留下!萧齐瑞,你我之间的账,今天正好做个了结!” 说罢双刀如雨一样向萧齐瑞泼去。 萧齐瑞双掌一推,一团黑气从掌中喷涌而出,化作无数狰狞的鬼头,与耶律明的刀雨针锋相对。冷笑一声,萧齐瑞道:“耶律明,你当本座怕你么?真要拼命,谁生谁死还不一定!”萧齐瑞生性高傲,根本没有落下脸来求李风云相助,虽然他明知此时的他已经不是耶律明的对手。没有李风云的帮助,周围又有这么多辽兵,最后他必定是死路一条。 李风云挥刀斩杀了几名不知死活的辽兵,心中一阵犹豫,是真的舍弃萧齐瑞杀出辽营,还是与萧齐瑞一起杀出重围?若是他独自杀出重围,事情会简单得多,辽兵虽多,但除了耶律明,无人是他的对手,杀出重围不是问题。反之,如果与萧齐瑞一起杀出重围,由于萧齐瑞已经受了重伤,又有耶律明一心要少萧齐瑞,萧齐瑞无疑是个拖累,能不能杀出重围还在两说之间。 权衡了一小会儿,李风云叹道:“罢了,萧齐瑞,我们一起杀出去!罢了,萧齐瑞,我们一起杀出去!你我虽然没有什么深交,但李某毕竟收了你几百万两银子,总要做出一些事,才能心安!”说罢,一刀砍向耶律明。 第七百五十九章 峰回路转(1) 耶律明分出一把弯刀,挡住李风云,冷声道:“李风云,你自己要找死,那就怨不得本尊了!”说话间,另一把弯刀仍旧不停地向萧齐瑞攻击。 三名绝世高手杀做一团,稍微粘上点边的辽兵就被三人带动的罡煞之气绞杀成齑粉。尸体铺满了地面。莫说是那些普通的辽兵,就算是一流高手,在这战团中,一不小心也会殒落。 周围的辽兵哪里敢参与进来,纷纷后撤,让出一个大圈子,经过辽军中的将领整顿,形成成一个一个军阵,密布在周围,并不参与对李风云、萧齐瑞的围杀,只是阻止两人突围,偶尔射箭发暗器帮助耶律明。 这些辽兵虽然单个的武功低微,但是一旦冷静下来,形成军阵,其威力不可小觑,尤其这军阵中夹杂着不少三流、二流、甚至个别一流高手。虽然依旧无法与李风云、萧齐瑞这样的绝世高手相抗衡,但是两人若再想突围,已经是困难重重。 有李风云帮忙,萧齐瑞的压力小了许多,虽然不时有辽兵从周围射来的暗箭干扰,但是两人仍旧渐渐占据了上风。但是两人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如果辽人一旦将耶律阮安顿到安全的地方,大批的一流高手就会赶到。单单几名一流高手,李风云、萧齐瑞也许可以不在乎,但是这军营中的一流高手,已经不下三四十名,一齐杀过来,形势恐怕立刻就要逆转了。 可是要在短时间内击败萧齐瑞,谈何容易? 李风云、萧齐瑞两人心中焦躁不已。 “李风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走还是不走?”耶律明一边打斗,一边喝道,“本尊与萧齐瑞这老贼,又不共戴天之仇,今夜本尊是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他的。你既然与他之间并无深交,本尊与你又没有太大的旧怨,何苦要为这老贼陪葬?”耶律明被两人压制,也不太好受,又担心耶律阮的安危,怕再生变故,毕竟李天尧的动向不明。所以也急于先解决萧齐瑞,再次诱惑李风云。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耶律教主,你以为你一定能解决得了我李风云么?你认为耶律阮真的就安全了么?哈哈哈哈,事情还未到最后,还很难说是怎样的结果。”李风云虽然在于耶律明说话,但手下并不慢,一条条苍龙的虚影凭空出现,扑向耶律明。 刀光如织,耶律明劈碎李风云攻过来的那一条条苍龙的虚影,冷笑一声道:“哼,无非是萧齐瑞老贼手下那些虾兵蟹将,纵使再杀来十几名一流高手又如何,这里有二十万人马,再多的一流高手,也只是来送死!” 李风云眼中现出一抹戏谑,道:“如果来的不是普通的一流高手,而是像你我这样的高手,结果又会如何?” 耶律明心头一震,转过无数个念头,喝道:“李风云,你休要唬我,李天尧那小子,还没有本事杀得了陛下!” “哈哈哈哈!”李风云大笑道,“李天尧,那小子,李某可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又怎会指望他能做出什么事来?耶律教主,你也不想一想,此次刺杀耶律阮,萧国师对李某也未必存有什么好心,未尝没有在刺杀耶律阮之后再阴我一把的打算,你认为我李风云会没有任何安排?耶律明,你在此与我等两人纠缠,可谓是不智之极!” “你是说……”耶律明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水底,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如果此人来了,一直隐藏在军营中,而他又被纠缠在这里,的确耶律阮被刺杀的可能非常之大。 就在此时,北边忽然杀声大起,紧接着隐隐有叫声传来:“……不好了,陛下驾崩了,快来拿贼人呀!” 随之牛角声起,整座辽军大营大乱,不知多少辽兵作乱,杀声震天动地。有人高喝道:“耶律阮伏诛,恭迎太皇太后銮驾拨乱反正,冥顽不灵者杀无赦,诚心归附者既往不咎!” “耶律阮伏诛,恭迎太皇太后銮驾拨乱反正,冥顽不灵者杀无赦,诚心归附者既往不咎!” “耶律阮伏诛,恭迎太皇太后銮驾拨乱反正,冥顽不灵者杀无赦,诚心归附者既往不咎!” …… 四周无数人应和,声音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振聋发聩,也不知军营中究竟有多少人趁机举兵造反。 周围的辽兵神色大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如果耶律阮真的死了,那他们再战下去没有丝毫的意义,但如果耶律阮并没有死,那么如果不战而降,等待他们的惩罚将会是十分严重。 耶律明神色也惊疑不定,也无心思再战,跳出了圈外,弯刀直指向李风云,高声喝道:“李风云,你究竟在捣什么鬼?”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耶律教主,难道你猜不出么?捣什么鬼,耶律教主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耶律阮如果没有死,怎么也该有人出来辟谣,你听听周围,可有人辟谣?” 此言一出,耶律明相不相信李风云不知道,周围尚在犹疑不定的辽兵将士倒是信了大半,脸色变得灰败起来,手中的兵刃也垂落下来,再无战心。 正在此时,一彪人马冲杀了过来,见到此处围聚着大量辽兵,大声喝道:“耶律阮已经伏诛,你等还不跪地投降?” 众辽兵一阵犹豫,只听“铛啷”一声,不知是谁将兵刃扔到了地上,首先跪倒在地。有人带头,立刻“铛啷”“铛啷”兵刃坠地之声不绝,辽兵让出一条道来,纷纷弃械投降,跪倒了黑压压一大大片。 只见那一彪人马冲入圈中,见道萧齐瑞、耶律明等人,不由一愣,随即笑道:“萧国师,恭喜,耶律阮终于伏诛了,你这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你我正好去迎太皇太后入营。”又转头望向耶律明,道:“耶律教主,耶律阮已死,你降是不降?” 萧齐瑞还在惊愕之中,他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峰回路转,变成如今这模样,甚至耶律阮究竟死还是没死,他都不太清楚。 李风云抬眼望去,只见此人环目虬髯,长得十分凶恶,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抓着一柄狼牙大棒,看样子,其重量恐怕不下五六十斤。 耶律明也不答话,身形忽然一闪,忽然直扑向那名相貌凶恶的战将,众人大惊,没料到此时耶律明还会对那战将出手。 “国师救我……”那战将大惊失色,急忙挥舞着狼牙大棒想要逼开耶律明,可是两人的武功相差太远,耶律明一把捉住那战将的手腕,轻松地将他手中的狼牙大棒卸下,又顺势蹿到了他马背上,制住了那员战将。 第七百五十九章 峰回路转(2) 萧齐瑞倒是想要出手相救,可是他身受重伤,出手慢了一步,只与耶律明对了一掌,被耶律明逼开。 至于李风云,他的确是有本事救那员战将,可是此事无关,他犯不着为一名辽将出手。 “耶律呕里僧,你说陛下已经驾崩,是真是假,可是你亲眼所见?”耶律明怒声喝道。 原来此人便是耶律呕里僧,耶律察割曾提过,乃是与他一齐策划军营起事的首领之一,谁料一时不慎,竟然落到了耶律明的手中。 “当……当然是真的,那还有假,要不然,我等又怎会轻易起兵?”耶律呕里僧有些慌乱,“不信你可以问国师,当初我等与国师约好,杀了耶律阮后,以牛角为号,岂会又假!” 原来此人也是糊里糊涂的起兵,根本不知道耶律阮究竟是生是死。 耶律明大怒,一掌拍在耶律呕里僧的后心上,耶律呕里僧惨叫一声,七窍流血,当即毙命,尸体栽倒在马下。正所谓富贵从来险中求,一将成名万骨枯,只是耶律呕里僧没有想到,在富贵即将到来的那一刻,他却先死于乱军之中,成为枯骨中的一员。 耶律明冷哼了一声,道:“李风云、萧齐瑞,今夜算你们走运,陛下无事还则罢了,陛下若有事,我耶律明必会来找你们算账!”说罢,身子如同孤鸿般掠起,直朝北边掠去。 萧齐瑞望了李风云一眼,问道:“李风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风云哈哈笑道:“国师不必怀疑,耶律阮八成已经死了!实不相瞒,来刺杀耶律阮的,可不只有我们这一路人马,我师兄燕无双也来了。前几日夜里,我曾出去见了我师兄一面,将国师的计划告诉了燕师兄。我与燕师兄商量好了,师兄也会在今夜潜入大营,如果国师这边得手,燕师兄不会出手,只会帮李某离开大营,这件事也就算罢了。 如果国师这边失手,燕师兄就会出手,显然,耶律阮被杀,便是燕师兄动的手! 走,我们也去看看!” 萧齐瑞又惊又喜,惊的是李风云与燕无双暗中联手,他竟然丝毫不知,喜的是此次刺杀耶律阮,虽然屡遭挫折,但最终还是成功了。耶律阮一死,这大辽自然就是述律太后的天下,他萧齐瑞当然是水涨船高,从此在大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可惜他一石二鸟之计,想要趁机也除掉李风云的计划却是落空了。他看出来了,李风云已经踏过了那半步,成为了绝世高手。莫说他现在身受重伤,李天尧小落不明,而由于耶律阮并非李风云亲手所杀,耶律明也不会与他联手合作,即便他全盛之时,和耶律明、李天尧之力,也未必能将李风云如何。况且,李风云的师兄燕无双也来了,凭借这两人之力,辽营已经留不住他们。 眼见李风云也向北而去,萧齐瑞按捺下心中百般心思,也一齐向北而去。 耶律阮的确死了,尸体就躺在那里,正被耶律屋质所率的兵马,将尸体护在中间。 耶律明与燕无双正斗得厉害,旁边还站着一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十九。没想到他也参与到刺杀耶律阮的事中来了。 见李风云、萧齐瑞也赶了过来,耶律明眼中现出了一丝绝望之色,以他一人之力,要合斗三名绝世高手、一名一流顶尖高手,如果要杀他,他能逃脱的可能微乎其微。 “来吧!你们一齐动手,本尊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耶律明翻身跃出圈外,手持双刀大声喝道。燕无双与耶律明交情不浅,见耶律明退出战团,也没有追击,手中的七把宝剑一收,“嗖嗖嗖”数声,飞回到背后的大剑囊之中。 “谁说要杀你?”萧齐瑞忽然退到一边,神情戒备,大声道,“耶律明,你与本座之间,虽然恩怨纠缠很深,但本座并不打算杀你!不如你我联手吧!” “哼,萧齐瑞,休要说这等话来侮辱本尊!”耶律明并不领情,反而怒声道,“国仇、家恨,你我之间已然是不死不休!”说罢作势便要朝萧齐瑞扑了过来。 萧齐瑞轻笑一声,道:“耶律教主,何必说这等气话?天下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我曾经就联手过,以后未必不能联手! 想一想,再过两个月,便是泰巅争锋的日子,金镶玉玺需要夺,耶律教主,凭你一人之力,你有几分把握能为我大辽夺下金镶玉玺?就算你夺来,又能交给谁?金镶玉玺一旦落到汉人的手中,中原人口众多,又有天下气运相助,你认为我大辽还能支撑多久? 你总不愿意看见我契丹族如同草原上曾经兴起的无数部族一般,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千百年后,也如匈奴、突厥一般,再留不下半点存在的影子吧! 本座今夜已经被你打成了重伤,两个月的时间能否恢复过来,还未为可知。就算恢复过来了,本座也没有把握在泰山之巅能独占鳌头,夺得金镶玉玺。 但是,耶律教主,你我若是能合作,情况就会大不相同。 如何?就算是为了我大辽,为了我契丹族人的未来,你我也该再合作一把,难道不是?” 耶律明一怔,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萧齐瑞说得不错,字字都触动他的心弦,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契丹族人能够屹立于世界的顶峰。 当年他支持人皇王耶律倍,一方面是因为耶律倍曾大力支持过赤练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耶律倍也显露出一代雄主的气度。 耶律倍流落中原后,他又选择了支持耶律德光,其原因也是因为如此。耶律德光不负所托,果真将契丹族带入了另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峰,只可惜长生天没能眷顾他,耶律德光惨死在燕无双的手下。 接着,耶律明又全力支持耶律阮,当中当然有耶律阮父亲耶律倍的缘故,但究其主因,还是耶律明认为只有耶律阮才有雄才大略治理好大辽。 如今耶律阮也死了,放眼耶律阿保机的后人之中,竟然再找不出像样的君主。(注1) 注1:耶律阮遇刺身亡历史中是发生在九月份,此处神龙把它移到了八月份,毕竟,十月十五便是泰巅争锋的日子,如果安排在九月份,会显得情节太过仓促。(文中虽没有明说,但从两个月后便是泰巅争锋,就可以推断出来。) 第七百六十章 曲终人散 “耶律教主,罢了吧,听老臣一句话,既然陛下已经驾崩,不如你就与萧国师联手吧,就算是为了我大辽!”一边的大辽的老臣耶律屋质忽然开口道。 耶律明有些惊讶,他与耶律屋质的关系算是不错,要知耶律屋质当初曾大力扶保过耶律阮,若非他在潢河岸边帮了耶律阮一把,耶律阮能否坐稳大辽的皇帝之位,还为未可知。 如今耶律阮遇刺身亡,太皇太后述律平必然会重掌大辽的朝政大权,耶律屋质以后的日子必定会很难过。耶律明不明白耶律屋质为何会来劝说他,难道是想向述律平示好? 耶律屋质长叹一口气,道:“老臣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注1),已经经历了太祖、太宗和陛下三朝帝王,也算是三朝老臣,见惯了盛衰起伏、楼起楼塌。我契丹族自辽东崛起,到如今拥有万里江山,万千部族,算起来,也不过只有区区数十年的光景。论根基,是无论如何比不上中原数千年的传承的。 在我契丹族人的英雄中,耶律教主、萧国师也算是出类拔萃、有数的几人之一。 在我大辽的这片土地上,曾经有无数的部族曾经兴起过,后来又没落了,如今还有人记得他们部族名字的又有几人?在草原伤根本找不出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踪迹,反倒是从中原的史书中,我们才知道在这辽阔的草原上,曾经生存过如此之多的伟大部族。 老臣不希望几百年后,如同那些曾经在草原上璀璨一时的部族一样,我契丹族人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后人也只能在汉人的故纸堆中凭吊我们这个伟大的部族。 没有深厚的底蕴,我契丹族人实在是受不了大的折腾,也许是这一次,也许是下一次,大辽会因为内斗而分崩离析。 听老臣一声劝,耶律教主,放下过去的那些仇怨吧,谁做大辽的皇帝,是不是有为明君其实并不要紧,契丹族人能在这浩如烟海的历史中存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耶律明低头沉默了许久,半天方才道:“萧齐瑞,这次本尊答应与你合作,但这并不表示你我之间的仇怨便化解了。国事如此,也就算了!不过,当年我妹妹的仇,本尊是绝不会放下的!” 萧齐瑞哈哈大笑道:“耶律教主,本座也从未指望能与你成为好友,只要你仍愿意为我大辽出力,本座也不会难为你。太后那边,本座会为你说情。 至于过去的那些私怨,国事了结之后,我萧齐瑞等着你来报仇!” 耶律屋质不愧是大辽的老臣,只词片语间便让耶律明与萧齐瑞之间化干戈为玉帛,李风云心中有些失望。虽然他并没有打算真的杀了耶律明,毕竟耶律明是耶律鸿雁的师父,如果真杀了他,耶律鸿雁那里也不好交代,不过,若是耶律明与萧齐瑞之间能够水火不相容,对中原无疑是一件好事。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李风云拱手对萧齐瑞道:“萧国师,这次北国之行,李某也算没有白来,我李风云与述律太后,还有萧齐瑞之间的帐,是不是也可以算是两清了?” 萧齐瑞正要答话,燕无双忽然插嘴道:“小师弟,既然你我都来到了北国,不如你我联手,加上十九,将那个什么述律太后也一齐宰了,永绝后患,如何?” 萧齐瑞闻言大惊,厉声喝道:“燕无双,你敢?” 耶律明也怒道:“燕无双,你也太狂妄了,你把我辽人当成了什么?先后杀了我大辽两位皇帝,这笔账,本尊还没有与你算!” 燕无双大笑道:“两位皇帝?哈哈哈哈,在我燕某眼里,不过是两头龇牙咧嘴的辽狗。杀两条辽狗,很值得大惊小怪吗?” “你……燕无双,本尊要杀了你!”耶律明正欲冲上来与燕无双一决生死,他与燕无双虽然交情不错,但是涉及到中原与大辽之间的纷争,两人从来都是针尖对麦,水火不相容。 李风云急忙闪身站到两人中间,道:“耶律教主,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中原与契丹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一时能够解决得了? 燕大哥与我,虽然杀了你辽国的两位皇帝,可是你契丹人何尝不是逼死了后汉末帝李从珂,又掳走了后晋出帝石重贵? 一切不如留待两个月后的泰巅争锋再做一个了断吧! 至于述律太后,李某并没有打算要刺杀她,你尽可以放心。” 说罢,李风云又转头对燕无双道:“耶律阮已死,辽国已经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入侵中原。据我所知,述律平太后,她从来都不支持入侵中原,留着她,对我中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况且,就算辽国对我中原虎视端端,杀了述律平又能济什么事?难道杀了述律平,就能让辽国对我中原从此死心? 中原自己若不思进取,甘于弱小,就算大辽不来侵犯中原,也会有其他的什么部族来找我们汉人的麻烦。多杀几个人,也于事无补!” 燕无双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国家大事原本不是他所长,见李风云不肯助他,自觉以他一己之力,就算加上十九,也不可能在耶律明、萧齐瑞的阻拦下杀得了述律平,于是便息了这心思。 李风云望了十九一眼,脸色阴沉,道:“十九,你怎么来了,我们之间的账该怎么说?” 十九嘻嘻一笑,道:“小师叔,如何怎么说?哦,你说的应该是耶律鸿雁的事吧?呵呵,小师叔,十九还没有祝贺你抱得美人归。说起来,若不是十九帮忙,以碧血蛊毒逼耶律郡主为小师叔疗毒,小师叔,你还不能这么快成其好事。” 说到这里,十九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递给李风云道:“说起来抱歉,师侄一不小心,让耶律郡主染上奇毒,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瓶中便是那奇毒的解药,只有一粒,只能压制住郡主身上奇毒一年的时间,也算是师侄的一点歉意。 唉,怪只怪那种奇毒并无真正的解药,只能靠这种丹药一年一年的压制,而偏偏这种解药的药材十分难寻,师侄目前也只炼制出这一粒,实在是抱歉之至! 不过,请小师叔放心,十九会尽量在来年多炼制出些解药。” 李风云心中诧异,忽然明白过来,十九应该还不知道耶律鸿雁身上的三尸醒脑丸的毒已经被解掉,此事只有他、公孙无忧少数几人知道,十九并不知晓,听他的意思,十九是打算利用耶律鸿雁来要挟他了。 李风云心头一动,并未将事情说明,接过那瓷瓶,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便好!” 耶律明听得莫名其妙,大声问道:“李风云,鸿雁她怎么了?中了什么毒?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十九答道:“耶律教主不必担忧,有小师叔和十九在,担保耶律郡主无事!” 见此状况,耶律明也知即便问李风云,李风云也不会说出原委,恨恨地一跺脚,朝着李风云喝道:“李风云,你可给本尊听好了,鸿雁若是少半根毫毛,本尊绝不会轻饶了你!滚吧!” 一边的耶律屋质朝着十九惨笑了数声,道:“好一个冷雨轩,没想到你也会来刺杀陛下,江山辈有人才出,老夫还真没看错你!” 十九呵呵干笑了几声,潇洒地施了一礼,道:“多谢耶律大人夸奖!” 燕无双见此地事了,再呆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对李风云道:“小师弟,我们走!” 注1:耶律屋质生于公元915年,年纪并没有这么大,本文有意将其年纪稍加夸大,以适合他的身份,请大家不必细究。 第七百六十一章 回到中原 耶律阮在归化州祥古山火神淀遇刺身亡后,藏身于归化州的辽国太皇太后述律平当即现身,获得了辽国各部族的效忠。述律平当众宣布立耶律德光的长子耶律璟为帝。耶律阮已驾崩,述律平威望与势力无人能及,所以没有什么人反对她的决定。 天禄五年九月,耶律璟顺利即位,改元天禄五年为应历元年。原辽国皇帝虽与太皇太后述律平不和,但是耶律阮已经驾崩,辽国的体面不能丢,耶律璟下旨,葬耶律阮于辽显陵,谥曰孝和庄宪皇帝,庙号世宗。 当初耶律洪古、耶律阮、耶律天德争夺辽国皇位,却不料到了最后,皇位却落到了没有多少人看好的耶律璟身上。 耶律璟即位后,北汉刘崇急派人带重礼来恭贺。两家仍旧继续接为同盟,刘崇依照耶律阮的例子,奉辽国皇帝为叔(比石敬瑭强一点点),并受辽国册封为大汉神武皇帝。刘崇继续向耶律璟求援,希望耶律璟能帮助他恢复中原。 不过经过耶律阮遇刺身亡之事后,辽国元气进一步大伤,已经无力大举进犯中原。所以,耶律璟并没有答应刘崇举兵南下的要求,只是派出少量兵马,帮助刘崇防守河东十二州。 耶律璟继位后,述律平心事已了,应历三年,大笑三声无疾而终,崩于辽国上京临潢府皇宫中。与耶律阿保机合葬于祖陵,谥贞烈,后来改谥为淳钦皇后。 北国事了,回中原的途中,李风云从燕无双嘴里才知道,十九之所以会随燕无双一齐来到辽国刺杀耶律阮,是因为十九其实是郭威的人,他暗中为郭威做了不少的事。这次行刺耶律阮,事关中原的安危,所以郭威安排燕无双与十九一齐来辽国,暗中帮助李风云。 之所以燕无双事先并没有告诉李风云,完全是因为十九认为他与李风云之间有些过节,如果告诉李风云,反而会生出许多枝节来。 李风云暗哼了一声,对十九是否真的忠心于郭威,心中满是怀疑。不说十九在苗疆安排的一切,只单说郭威全家之死之事,就颇让人怀疑。 既然十九是郭威的人,那么当初开封城中刺杀刘承祐不成,反而杀死刘承祐爱妃的事多半就是他策划的,这件悬案非常像十九的作风。十九安排人刺杀刘承祐,故意激怒刘承祐,又偏偏不撤走城中郭威的家人,这件事十分让人深思,至少表明十九不完全忠心于郭威。 难道十九实际上是在为郭荣做事? 李风云心中疑窦重重,从这件事的结果来看,郭荣得益最大。郭威的两个儿子都被刘承祐杀了,只剩下郭荣这个养子,郭威若有所不测,那么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便是郭荣。 郭荣原名柴荣,是郭威的妻子柴皇后的侄子,并非郭威的血亲。而郭威还有一个外甥,名叫李重进,也是一名颇有名的猛将,李风云也曾见过他一面。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李重进比郭荣跟郭威更亲近一层,但是郭荣自小就被郭威收养,所谓生亲不如养亲,从感情上来说,郭荣云郭威的关系只怕比李重进要牢靠许多。事实上,郭威也一直也在大力培养郭荣。 如果李风云是郭威,多半也会选择郭荣做为自己皇位的继承人。这不止是因为郭荣与郭威有养父子这层关系,更因为李重进仅仅只是一名悍将,并不适合当皇帝,至少李重进给李风云的影响是如此。 如果事实真如李风云猜测的那般,那郭荣此人的心机实在令人胆寒。因为十九操作刺杀刘承祐的事不可能不告诉郭荣,否则他做了那么多的事,郭荣竟然不知道,那岂不是媚眼做给瞎子看,又有什么意义?十九绝不是那种肯替他人做嫁衣的人。 李风云忽然想起苏语侬给他说一个故事。 苏语侬告诉他,有一种叫鸠的鸟自己是不孵蛋,也不喂养幼鸟的,当它要下蛋之时,它会把自己的卵下在其他鹊鸟的巢内,并且却叼走鹊鸟所产下一只卵。于是乎鹊鸟就会辛辛苦苦地将鸠的幼鸟一齐孵化出来,并喂养它长大。 可是当鸠的幼鸟从蛋壳中钻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仗着自己的体型庞大,将鹊鸟的幼鸟以及还未孵化出来的幼鸟一一挤出鸟巢摔死。 可怜鹊鸟辛辛苦苦把鸠的幼鸟抚养长大,却不知自己的孩子都已经被这只幼鸟害死了。 所以才有这么一个典故,叫做“鸠占鹊巢”。(注1) 想到这里,李风云不由得不寒而栗,人心之险恶,实在是太难揣测了。 回到了定州,燕无双也没有多留,告辞而去。眼见十月十五即将到来,李风云临时决定闭关半个月,毕竟,他身上的天人五衰仍旧是隐患,如若在十月十五突然发作,那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他虽对金镶玉玺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如果能夺来,他还是愿意夺来的。就算所谓气运之说不靠谱,传扬出去,至少民心会倒向他这一边,更不要说还可能还会赢得轩辕台的相助。 目前看来,在泰山之巅争夺金镶玉玺各方势力中,耶律明与萧齐瑞联手之后,如果再加上李天尧,总共有两名绝世高手和一名一流顶尖高手,相比之下,反倒是辽国的实力最为强大,最有可能夺得金镶玉玺。 其次就要数永固宫了,永固宫则有路惊鸿、永固宫主和杜如月,如果永固宫主和杜如月都没有踏入绝世高手之境,那么就是一名绝世高手,和两名一流顶尖高手,也是极有可能夺取金镶玉玺。 而郭威那边,有燕无双与十九,共有一名绝世高手与一名一流顶尖高手,也有可能夺取金镶玉玺。 只有李风云这边,孤零零只有他一名绝世高手,要想夺取金镶玉玺,可谓是难之又难。 至于其他的势力,莫说夺取金镶玉玺了,就连参加泰巅争锋,争夺金镶玉玺的资格也没有。 半个月的闭关时间,实际十分之短,李风云想要让实力更进一步,根本不可能。李风云也只能用来修炼乾坤大挪移,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天人五衰,以避免到时在泰山之巅突然发作。 不知道路惊鸿路师兄现在开始修炼北冥神功没有,如果他已经修炼了北冥神功,而在泰山之巅,又突然发现自己的武功竟然发挥不出半成,不知会做何想法。 李风云暗自揣度,路惊鸿虽然知道李风云有天人五衰的事,却不知到李风云的天人五衰乃是因修炼北冥神功而起。 注1:现代研究表明,杜鹃就是这么养育后代的,“鸠占鹊巢”或者说“鹊巢鸠占”中的鸠究竟是不是杜鹃,神龙真不知道,不过从此可以看出,古人对自然的观察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 第七百六十二章 密约 (本书将在本月月底28号全部结束,发表的日程已经排好,感谢大家对本书支持!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大家在二月十八号能在起点订阅我最后一章,全额也只需要一毛多,我想对任何人都应该没有任何压力,就算是满足神龙最后一点虚荣心,多谢大家了!) “天尧兄,你的脸色似乎非常不好呀!” 依然在洛阳龙门镇龙门附近的山峰上,十九再次约李天尧见面。 李天尧的脸色能好看才是奇怪,得知耶律阮最终被刺杀后,他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如果当时他再坚持一下,没有愚蠢地去攻击李风云,情况也许就完全不同了。就算最终不是由他解决的耶律阮,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管怎么说,事后论功的时候,也会有他一份功劳。 耶律璟如今登基为辽国皇帝,很难说就不会支持他恢复后唐江山。就算不会大举出兵南征,凭着他从龙之功和萧齐瑞的关系,大力扶持是少不了的。毕竟,中原更乱一点,也是符合辽国的利益的。 可是那时,不知为什么被猪油糊了心眼,他李天尧居然逃了,这样一来,不但得罪了李风云,也惹怒了萧齐瑞。虽然萧齐瑞派他师父萧怀玉带信来说,只要他能帮助辽国在泰巅之战中夺得金镶玉玺,就可以对他既往不咎,以前的承诺依旧有效,可是李天尧并不敢相信萧齐瑞。 在泰巅争锋之前,李天尧认为萧齐瑞不大可能对他不利,可是泰巅争锋之后呢?他的利用价值已经被榨干,也该谋取他手中的《七绝玄功》了吧! 况且就算萧齐瑞肯放过他,那个魔教教主耶律明也未必肯放过他。谁都知道,当初耶律明为了得到《七绝玄功》,曾经囚禁了恶头陀薛霸长达十八年之久。 现在,他李天尧同样手握《七绝玄功》,很难说耶律明不会同样将他囚禁起来。 这种情况下,李天尧的脸色又怎么能好看得起来? “废话少说,你找我究竟有何事?为何每次都约我来这个破地方?”李天尧冷冷地道。 “这里不好么?”十九反问道,“你瞧,这两河交汇,波涛汹涌,浩荡磅礴,金鳞乱闪,玉屑十溅,何其壮观? 最重要的是,来到这里,这龙门边上,就似乎在时时提醒十九,告诉我自己,十九不过是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儿。想要顺利跳过龙门,化身真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踏错一步。 天尧兄,论身份,十九无论如何都不如你,你本是真龙之后,自然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小人物一步步向上爬的辛酸与苦楚。” 李天尧心中一阵刺痛,怎么听都觉得十九话语之中含有一层揶揄讽刺之意。 冷哼了一声,李天尧道:“龙遇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十九,你不必用这些话来讽刺我,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的道理谁都懂,我便不信你一辈子都会这么走运。” 十九呵呵笑了两声,道:“天尧兄,你想多了。你我彼此合作,也算是结成了联盟,十九又怎会讽刺你呢?” 真的没有讽刺李天尧的意思么?十九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每次看到李天尧灰头土面的样子,十九就会感到十分的愉悦、开心。每当看到了李天尧伤心失落的样子,都会让十九更明确的感受到了心头的那种成就感。这也许就是所说的“他人的痛楚,是自己的幸福。” 略微顿了顿,十九接着又道:“今天十九约天尧兄来,的确是有要事相商。当然,天尧兄若肯合作,十九也一定会奉上谢仪。” 李天尧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道:“究竟什么事,你说吧!” 十九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关于泰山之巅的约定,天尧兄,不知你有几分取胜的把握?” 李天尧眉头微皱,道:“十九,你何必明知故问?以你我这样的实力,参加泰巅争锋,根本没有夺魁的可能,你我的存在,只不过是用来消磨对手实力的一颗棋子。 你若是要劝我退出泰山争锋,我劝你不必费这心思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出的,我只有这次机会。如果师祖夺得了金镶玉玺,也许真的还会助我恢复后唐,开创不世伟业。我不能放弃!” “你在做梦!”十九淡淡地道。 “你……”李天尧怒目圆睁,正要发作。只见十九摆了摆手,道:“天尧兄,你自己也知道,十九说的话是真的,萧齐瑞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不过,天尧兄,你也不用担心,十九并没有劝说你放弃参加泰巅争锋的意思。” “你想劝我投靠你,为郭威而战也是不可能的,萧齐瑞不能给我的,郭威更不可能给我!”李天尧总觉得十九不怀好意。 十九眨了眨眼,笑了起来,道:“天尧兄,这段日子,你与十九也合作了三次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十九提过这种不近人情的要求么?你这么说,可不止是小瞧了十九,也小瞧了你自己!” 李天尧怔了一怔,这短短的一年来,他的确与十九合作过三次,十九要他所做的事,也的确是一些从他看来是极为简单的小事,从来没有过分的要求。而每次十九传给他的太上忘情诀的口诀,也是实打实,没有半点掺假。正是这些口诀,解决了他身体中的许多问题。 “这一次,究竟你要我做什么?”李天尧问道。 “很简单,天尧兄,这次泰山之约结束后,无论金镶玉玺落在何人之手,十九都希望,天尧兄都能帮助我,将金镶玉玺取来!”十九缓缓地道。 “这不可能?”李天尧大声道,“以你我的实力,就算加起来,也未必斗得过一名绝世高手,抢夺金镶玉玺,根本不可能!” 十九哈哈大笑,道:“天尧兄,你何必这般心急?十九可从来没有说过要硬抢。这世上,能别人手中弄到东西的法子多得很,倒是天尧兄你只需按照十九所说的法子去做就可以了。难道你不相信十九?十九又怎会让天尧兄去做那些做不到的事情?事成之后,十九愿意以太上忘情诀的全部口诀相赠,如何?” 李天尧有些心动,想了想,道:“可是,如果金镶玉玺被我师祖夺去,我总不能做出对不住师祖的事吧!” 十九冷笑一声,道:“天尧兄,你没做过吗?况且,金镶玉玺就算被萧国师夺去,难道是他自己用?还是他会给天尧兄你来用?还不是送与辽国皇帝耶律璟?辽国江山稳固不稳固,与天尧兄的关系很大么? 天尧兄,你放心,事后你师祖是不可能发现的。合作这么多次,难道你还信不过十九么?” 李天尧默然,半天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七百六十三章 侠骨仁心(1) 半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到,李风云决定启程前往泰山。苏语侬不放心李风云的安危,坚决要求同行,而耶律鸿雁因为身怀有孕,不能同李风云同去。 李风云想了想,此去泰山,有轩辕台的野狐禅、醉道人、少林寺的了然大师、以及玄武宫的玉虚真人压住阵脚,虽然高手如云,但估计也不会有人对苏语侬暗中下手,于是点头同意,又带了四名亲卫一齐上路。 才出了定州城十里,忽然对面走来一位衣衫褴褛的瘦干老和尚,杵着一根竹竿,手中托着一只陈旧的木碗,拦住李风云一行人,稽首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可否施舍老和尚一点东西。” 这老和尚生得十分的丑陋,颌下的胡须也是大半斑白,脸上坑坑洼洼,满脸的麻子,十分难看,但偏偏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此人脚步轻浮,并不像是练武之人。李风云隐隐感到有些面熟,心中好奇,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和尚,竟然敢拦住他们这一行人,这老和尚胆子不小呀,多半不是一般人! 李风云不敢怠慢,于是跳下马来,朝那老和尚施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钱,洒在了那老和尚的木碗之中,笑道:“和尚是从哪里来,怎么会来这定州荒僻之地?” 那老和尚一枚一枚将碗中的铜钱捡出,揣入怀中,答道:“老和尚云游四海,四大皆空,哪里有荒僻繁华之说?不瞒施主,此老和尚来向施主化缘,却不是要化这十七枚铜钱,乃是要化一剂药剂,救人性命!” 李风云奇道:“奇哉,和尚莫非是找错人了?我乃一武夫,哪里懂什么治病救人的药方?” 老和尚呵呵笑了两声,道:“老和尚怎么会找错人?李将军自然是不懂医术,不过李将军的夫人却是天下难得的杏林高手。” 原来是找苏语侬,李风云回头望了苏语侬一眼。 苏语侬也跳下马来,来到老和尚身前,嘻嘻笑道:“不知老和尚要救之人得了什么病,要讨什么药?” 老和尚道:“是肠澼(注1),听说苏夫人曾经成功的救治过许多这样病历,特来向夫人来化能诊治此病的药剂,不知李将军与苏夫人舍不舍得?” “哦,原来是此病,简单!有什么舍不舍得的?”苏语侬从包裹中取出一只小木盒,递给老和尚道,“这盒中的药粉便能治疗肠澼,取一小勺用凉开水化开,服用即可,连续服用几日便可痊愈!记住,必须是凉开水。另外,病人禁止喝生水,食物煮熟后才能吃。排泄之物也要处理,撒上生石灰粉,的罗! 奇怪,和尚你从哪里来?肠澼发作很快,又容易传染,你从奴家这里取了药,再赶回去,来不来得及?不如这样,奴家随你走一趟如何?得了此病可要赶紧处理,不然传播开来可就麻烦了。” 老和尚并不接苏语侬手中的木盒,道:“老和尚乃是从南汉而来,那里得肠澼之症的颇多,不知苏夫人这一盒药能救几人?” 苏语侬明白过来,道:“原来老和尚是想要讨要制作这药剂的方法,这有何难?奴家写与你便是,的罗!” 老和尚奇道:“苏夫人真舍得?不再与李将军商量一下么?老和尚听说风云卫一直都很缺钱。难道不担心老和尚是专程来骗夫人的药方的么?” 要知一剂能治好肠澼的药也许并不值什么钱,但是药方却是千金难买,作为大夫,哪个不把自己研究出来的药方藏得严严实实,尤其是这种让人头疼不已的病症。 “不必了!”苏语侬摇摇头,正色道,“药方虽然值钱,但也比不上人命珍贵,风云哥哥是不会反对的。纵使和尚真来骗语侬,那也不打紧,多一人知道这药方,总归能多救几个人。 大夫本来就应该救治病人,这是医人的职责,药方不该用来赚钱。少量赚一些也就罢了,凭借本事,以病人的病症相要挟,百倍千倍地赚取暴利,否则就见死不救,这样的大夫,伤尽阴德,败坏了作为医者的名誉,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在油锅里炸。这样的事,语侬做不来,相信大和尚乃是有道之人,也做不来!” 老和尚呵呵笑道:“小姑娘,机灵得很,倒是将了老和尚一军。就算老和尚有此心,恐怕也要怕佛祖怪罪。老和尚明空,多谢苏夫人肯出手拯救万千黎民百姓之恩!” “你就是明空大师?”苏语侬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整了整身上的衣衫,郑重拜倒在地,连扣了三个头,道:“晚辈苏语侬参见明空大师!” “起来,起来,老和尚还没成佛,可受不起这么大的礼!”明空大师两手虚扶,笑道。 李风云在一边看得奇怪,明空大师,他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只是记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苏语侬从来没有向谁施过这样的大礼,即便是对了然大师也不曾。 苏语侬站了起来,道:“别人受不起,大师你却是受得起!师父在世之时,便时常提起大师,并说大师是他老人家最为敬佩之人。” 明空大师,难道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和尚就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那位侠骨仁心? 李风云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人,失口道:“难道和尚便是侠骨仁心……” 话未说完,苏语侬已经白了他一眼,狠狠跺了他一脚,道:“还一口一声和尚,叫一声大师很难为你么?” 李风云搓了搓手,满脸尴尬,明空大师笑道:“本来就是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和尚,不叫我和尚叫我什么?” 这位明空大师在江湖中的名声和地位,可了不得。此人自幼习医,又是一名武学奇才,不到二十五岁便踏入了一流高手的境界,后来又接连突破,不到三十岁便修炼到了一流顶尖的境界,当时被江湖中普遍认为他成为绝世高手只是时间问题。 但此人真正让天下人敬仰的,并不是他的武功,也不是他的医术,而是他的一片慈悲仁爱之心。 自从他医术有成,四十余年来,他一直都坚持为伍仟看病的贫苦百姓诊病送药,活人无数。甚至数度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令人胆寒的疫区,救治病人。大概在二十年前,郴州起了一场大疫,令人闻虎色变的天花大疫,郴州一时间十室九空,死人无数,周围的人纷纷逃离郴州。明空大师独自一人,带着筹集来的药材赶往郴州,为郴州城内的百姓施医赠药。 谁料到就是因为这一次,他自己也感染了疫病,得了一场大病,不但丧失了一身非凡武功修为,从此不能再练武功,成为一个废人,还留下一脸的麻斑,身体元气大伤,五十多岁的人,却看上去比七十岁的人还老。 即便是这样,明空大师依旧不改初衷,仍旧坚持治病救人,自己却过着极为简单贫苦的苦行僧一般生活。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不让人尊敬? 一个人,一时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不容易了,可是明空大师足足坚持了四十余年。说明空大师是圣人,也毫不为过。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不让人尊敬呢? 正因为如此,才为他赢来了诺大的名声,就算是王公大臣见他,都不敢怠慢,都是以平辈之礼相见。 论医术,他也许比不上苏语侬,但论医德,苏语侬自忖自己远远比不上明空大师。遇到病人,她会出手相救,绝不会袖手旁观,但要她为一些并不认识的陌生人,去冒生命的危险,这一点,她是做不到的。 明空大师亲自来向他讨要治疗肠澼的药方,苏语侬自然是没有任何藏私,取出纸笔,将药方及制作方法详详细细抄写了一份给明空大师,又仔细地交代了该注意的要点。 第七百六十三章 侠骨仁心(2) 明空大师收好了药方,道:“李将军、苏夫人,你们肯将药方交给老和尚,可算是救了天下千千万万条性命。你们虽然不求回报,但老和尚却不能不有所表示,李将军,老和尚这里也有一个药方,对将军体内的隐忧应该会有所帮助!” 李风云惊道:“明空大师,你是怎么知道我体内有隐忧的?” “天人五衰而已,未必就真没有解决的办法!”明空大师笑道,“实不相瞒,十多年前,老和尚曾经见过令尊师一面。当时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孩,应该就是你吧!” “啊?你是说我师父李老爹李苍穹?”李风云十分惊讶,难怪他看到明空大师之时,觉得有些面熟。 “不错,正是武圣李苍穹!”明空大师道,“当时,因为身中七星金昙之毒之故,引发天人五衰,一发而不可收拾。当时老和尚苦思了一个月,终于琢磨出了一个方子,只要以那方子中所列的药材和酒喝,虽然不能彻底解决天人五衰的问题,但是保住性命还是办得到的。 只是,那时的方子还有些缺陷,虽然保住了李大侠的性命,却也废掉了他毕生所习的武功。” 李风云细想,李苍穹后来病死在那间破屋中,也的确不是因为天人五衰发作的缘故,而是实在是元气耗尽。李苍穹所喝的那药酒的配方他是知道的,从小就没少偷喝,后来李苍穹也懒得管他,所以他也成了一个小酒鬼。 没想到他一直寻寻觅觅破解天人五衰的法子,原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也难怪,因为李风云一直都以为,李苍穹的天人五衰没有发作的原因,是因为从了然大师那里得到了压制天人五衰方法的缘故。 但是想到服用那药酒,虽然能破解天人五衰,但也会让他全身武功逐渐消失,李风云又有些失望。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做,他又怎能自废武功? 听了明空大师的话,苏语侬急问道:“莫非现在大师已经找到彻底解决天人五衰的药方?” 明空大师摇摇头,道:“彻底解决天人五衰,老和尚还办不到,经过这十多年来的苦思,不过是解决当初药方中的一些缺陷,使用这改良后的药方,李将军不必担心会让一身的修为消散掉。” 李风云闻言大喜,这可是解决了他的心腹之患。 “那大师为何说没有彻底解决天人五衰,难道还有其他的隐患?”苏语侬听出了明空大师话中的含义。 “不错!”明空大师点了点头,答道,“的确有其它的隐患,那就是,服用此药方来解决天人五衰,李将军必须保持一颗空冥之心,不能有其他太多的杂念。否则……” “否则会怎样?”苏语侬急问道。 “否则很有可能会触动天人五衰再次发作!”明空大师道。 “那岂不是要我当和尚?”李风云十分失望。 “当和尚倒是不必!”明空大师笑道,“李将军只要能携两位夫人,归隐山林,修身养性,不理天下纷争,以享天伦之乐就足矣!心中无执念,天人五衰自然就不生!”难怪了然大师的心法能压制住天人五衰,原来缘故就在这里。 李风云沉默了,苏语侬望着李风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该不该劝说李风云。 归隐山林,修身养性,不理天下纷争。 这不就是要他放弃心中的理想么?归隐山林,他这一生便能平平安安,以享天年。以李风云现在的武功,他不去惹别人,别人就该还愿拜菩萨了,谁又敢去惹他?但是这么一来,他一直以来的坚持该怎么办?风云卫该怎么办?公孙无忧、花解语他们该怎么办?那牺牲了的无数将士又该怎么办?李风云该拿什么去向他们交代?他又如何向自己交代? 北风在呼呼的吹,虽然还是初冬,但李风云心中觉得无比的寒冷,几粒雪粒从空中飘落,洒落在李风云的头发上,让这个冬天显得更加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李风云抬起头来,问道:“大师,你应该也是轩辕台的人吧?” 明空大师眼中露出一丝讶色,点了点头,答道:“不错,老和尚二十年前便加入了轩辕台,三年前被推举选为了轩辕台的长老。不过,李将军,请不必误解老和尚的意思,老和尚对你的主张并不存什么看法。并不打算利用这药方要挟将军放弃心中的理想。 其实,老和尚来定州也有一月有余,对定州的一切也有所了解。对平等之说,老和尚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只是乐观其成罢了!如果其他四位长老都同意支持施主,老和尚也不会反对。” 李风云点了点头,道:“我相信大师所说的话,只是大师的好意,我恐怕难以接受!” 明空大师的意思很明显,他之所以说那些话,是因为轩辕台五大长老中,有一位是不同意支持李风云的。所以,为了避免李风云日后与轩辕台所选中的中原之主起冲突,他才会借故来定州劝说李风云放弃。 明空大师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唉,这个结果,老和尚早就猜到了,可惜! 不过,这张药方还是请李将军收纸,这毕竟是老和尚十多年的心血。苏夫人医术远在老和尚之上,也许有一天,苏夫人能从这张药方中得到一些启示,能真正琢磨出解决天人五衰的方法也说不定!” 说罢,明空大师从怀中取出一摞写满蝇头小字的纸张,递给了苏语侬。 苏语侬接过来看了看,纸上写满了蝇头小楷,洋洋洒洒恐怕不下万文,那纸上不止记录有药方,还有明空大师为何要使用各味药材的缘故,可以说,这是明空大师一生行医的体悟之精华,即便是苏语侬看了,也深受其启发,对她的医术也有莫大的帮助。 见李风云并没有反对苏语侬收下那摞纸,明空大师朝李风云躬身施了一礼,口称佛号告辞,转身正要离去。 李风云忽然道:“大师,可否告诉风云,轩辕台的那一位长老究竟是谁?如何能赢得他的支持?” 明空大师身子顿了顿,半天方才转过身来,道:“阿弥陀佛,李将军,按照轩辕台的规矩,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透漏轩辕台的任何消息,老和尚也不例外。 不过,将军既然问了,老和尚不妨可以提醒你一下,当今的高人中,谁从不过问世事?将军应该可以猜得到 将军若是准备说服此人,唉,还是死了这份心思吧,那人固执得很!” 说罢,明空大师再次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拄着竹杖竿向南而去。 注1:肠澼,即痢疾,肠澼是《黄帝内经》的说法。 第七百六十四章 泰峰之巅 “谁不过问世事?”望着明空大师渐渐消失的枯干的身影,李风云苦思冥想,忽然脱口道:“难道是他?” “风云哥哥,你说的是谁?”苏语侬问道。 李风云又想了半天,方才答道:“天策府府主令狐嚣!相处此人一直在闭关,关于天策府的所有事情,都交由两位副府主办理,他从不过问。难道此人便是轩辕台五位长老之一?所谓闭关,不过是他不愿涉足江湖恩怨的托辞? 语侬,你还记得上次泰巅争锋之时,天策府的高手几乎是全部出动,协助我争夺《归藏经》之事么?当时我还感到蹊跷,就算轩辕台曾经有恩于天策府,天策府也没有道理倾巢而出吧!如果令狐嚣真的是轩辕台的五大长老之一,那这一切就好解释了。” 苏语侬奇道:“如果令狐嚣真的是轩辕台的五大长老之一,那他为何要反对轩辕台支持我们?我们与天策府的关系可不一般啊!天策府中的佘破财佘前辈、玉堂春玉女侠、周纵云周堂主等人可都在风云卫中效力。他不该反对才是呀?” 李风云摇摇头,道:“这些我也不知道,想不明白。我与令狐嚣从未见过面,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此次泰巅争锋之后,看来我需要问一问佘破财他们。 如果不是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是轩辕台的长老。 先不说这些,我们继续赶路,前往泰山!” 十月十五日,两年前洛阳城外陈家村之约的日子到了。 泰山之巅,为了安全,也为了不打扰这一次泰巅争锋,玉皇顶已经完全被本地的帮派完全封锁了,任何游人都不允许上上。 与上一次泰巅争锋,泰安镇上接踵摩肩的拥挤人群不同,这次泰巅争锋没有惊动江湖中人,天底下除了参加泰巅争锋的那些武林高手之外,只有寥寥可数的人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是这一次的泰巅争锋的意义,只怕比上一次要大得多。因为这次泰巅争锋的结果,很有可能就决定着未来天下的形势。 十月中,刚刚下了一场大雪,银装素裹下的泰山一改昔日雄浑的气度,显得格外的精致隽秀。 李风云早早带着苏语侬沿着山间的小路登上了玉皇顶,却没料到有人比他来得更早,玉皇顶上已经聚集了十余人,大多是被邀请来观战的武林名宿。路惊鸿、永固宫主、杜如月、孙婆婆、程姨、等人也已经上到了玉皇峰上。 李风云抬头看到杜如月之时,正逢杜如月也朝李风云这边望来,那目光对撞的一刹那,杜如月眼中现出一丝伤感与落寞,但转眼即逝,目光又转为漠然与无情,转向了一边。李风云的婚事震动了天下,杜如月不可能不知道,也不知她是否会有些心酸。 天意作弄,原本如胶似漆的一对鸳鸯,却被狂风吹散,孔雀东南飞,也不知是谁的错。但过去的事无法挽回,现在的杜如月已经不是当初的杜如月,因为修炼了那古怪的太上忘情诀,杜如月心中已经容不下一丝感情的涟漪。 李风云暗自感叹,痴痴地发呆。 “哼!”永固宫主冷哼了一声,挡在了杜如月的身前,目光如刀。 路惊鸿朝李风云笑了笑,并未走过来打招呼,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情分已经疏淡了不少,或许,路惊鸿心底从来就没有真正将李风云当做他的师弟。以前的事,不过是为了得到那本改良过的《北冥神功》。 也不知路惊鸿有没有开始练习北冥神功,看上去,他还没有发现北冥神功所隐藏的危险。李风云暗暗地想道。 苏语侬的胳膊肘轻轻地撞了李风云一下,压低声音道:“见到了旧情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吧?” 李风云醒过神来,微微地摇了摇头,低声答道:“莫瞎猜了,我与她,终究是无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总要去触动它?” 苏语侬白了李风云一眼,望着杜如月那婀娜的背影,怔怔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着李风云的到来,一拨拨人登上了泰山之巅,辰时快到之时,已经聚集了四十多人。熟识之人彼此打着招呼,玉皇顶上渐渐热闹了不少,不像之前那般冷冷清清,没有半点人气。 “小师弟,呆会儿比试,我不会留手,你也不必对我留情,高手过招,胜负生死只在刹那分毫之间,你自己小心!”燕无双走到了李风云身边,声音中透出一股浓浓的关切,背后还是背着那只大剑囊。 李风云呆了呆,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他还是难以接受,他不明白,他们三个同门师兄弟,为何会落到如今这个彼此敌对的地步。 “嗯!我也不会留手!”李风云答应了一声,又轻叹一声,问道:“燕师兄,难道不能挽回吗?” 燕无双沉默了半晌,答道:“你能放弃你的坚持吗?” 李风云摇摇头。 燕无双长叹了一口气,道:“中原战乱太久了,我们武人,没有治国的本事,但有匡复社稷,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世界的责任。郭威是一位很好的君主,有他在,中原中兴有望。相比之下,你我师兄弟之情,就不足道矣! 而且,你说的那一套,在我看来,完全是惑乱人心的歪理邪说。 天下哪有平等这回事?有人生而富贵,有人生而贫穷;有人见识不凡,有人鼠目寸光;有人胸怀伟略,有人苟且偷安……所谓众口难调,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强行施行平等,只会让纲常大乱,道德沦丧,让那些奸诈之徒有机可乘,以口舌之利,索取一己之私。奸险小人得利,而厚道之人吃亏。这样的平等,不要也罢!” 李风云默然,燕无双所说的这一切,也都是实情,在定州、易州、深州三地已经露出了苗头,也让他们十分头疼。不过李风云认为,这些都是小问题,建立起一套新的规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 他不想与燕无双争吵,争吵也没有意义,燕无双太固执了,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也许,燕无双也是这么看他。也许那句古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与谋。 第七百六十五章 令狐嚣(1) 周围的气氛凝固起来,正在此时,醉道人引着一人走了过来,笑道:“你们师兄弟再说些什么?来来来,李风云,老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天策府的府主令狐嚣,难得一见哦!” 李风云心中一震,他正想寻机会见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令狐嚣一面,没想到这么快,醉道人便将此人领到了他面前。李风云急忙拱手道:“令狐府主,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一见,真是幸会幸会!”仔细打量此人,只见令狐嚣身材魁梧,虎目剑眉,塌鼻阔口,留着浓密的虬髯,约莫五十来岁,双鬓有些斑白,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度。 令狐嚣哈哈大笑,道:“李将军,何必客气?某家也是行伍出身,但论行军打仗的本事,却远远不及李将军。数度以少胜多,大败契丹人,大长中原人的志气。滹沱河那一战虽然败了,但是其中用兵之巧妙,也让人拍案叫绝,可谓虽败犹荣。 更别说你们师兄两人两度挺身而出,刺杀辽国皇帝,杀了两个鞑子皇帝,两度解中原之危,功在社稷,不能不教人竖起大拇指称赞。” 令狐嚣的声音洪亮,引得众人纷纷转头朝这边看来。 “咦,此人似乎对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呀?难道轩辕台的长老另有其人?”李风云心中暗道,“不对,此次在泰山之巅,那些未曾相识的武林名宿,过来与我打招呼的不少,却只有这令狐嚣是由醉道人领来,亲自向我介绍的。醉老道性子傲得很,如果令狐嚣没有特别的来历,他是绝对不会亲自引他来见我的。 难道说,醉道人也希望我能说服令狐嚣,好让轩辕台支持我?” 想到这里,李风云对令狐嚣道:“令狐府主,李某有几句话要与令狐府主说,此处人多,不如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细谈如何?” 令狐嚣点点头,答道:“某家正有此意!” 两人转声朝山顶的一处无人僻静之处走去,醉道人、燕无双、苏语侬知趣,并未跟上来,只是说一些江湖中的秘闻趣事。 玉皇顶的范围不小,四五十个人在玉皇顶上,只占很小的一块地方。李风云与令狐嚣转过一片巨石,见三五十丈内再看不到一个人影,李风云停了下来,拱手对令狐嚣道:“令狐府主,风云找府主到这里,是因为有一个猜测,想向府主印证一下,还请府主莫怪风云冒昧!” “李将军何必拘泥,某家向来对李将军佩服之至,你有什么问题,某家必定坦诚相告。这样,你也不必叫某家府主,某家痴长你几岁,你便称某家一声大哥,某家也不叫你将军,称你声风云贤弟,如何?”令狐嚣呵呵笑道。 “敢不从命?”李风云心中大喜,称呼变了,就表明他与令狐嚣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像令狐嚣这种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肯与李风云兄弟相称,就证明他对李风云有很深的好感。 李风云随即改口道:“令狐大哥,风云想知道大哥与轩辕台的关系,不知可方便告知?” 令狐嚣哈哈笑道:“风云贤弟,你来泰山之前,应该已经见过了明空那个老和尚吧!” 李风云一怔,但随即想到,轩辕台五大长老声气相同,如果令狐嚣是五大长老之一,明空大师借故来见他,自然也不会瞒令狐嚣,当即答道:“不错,风云的却实缘凑巧,有幸见了明空大师一面。” “呵呵!这个老和尚,最是心软,某家的身份想必就是他告诉你的吧?不对,老和尚虽然心软,但该坚持还是一定会坚持。他不会直接告诉某家的身份,想必是用暗示的法子提示了一下风云贤弟吧!”令狐嚣连笑了数声,道。 李风云见令狐嚣言语之中并无怪罪之意,也笑了两声,并未否认。 “不错,某家的确是轩辕台的人,乃是轩辕台的五位长老之一。”令狐嚣接着又道,“实不相瞒,风云贤弟,对于你和你的风云卫,轩辕台看得十分之重。其中三位长老都已经明确表明同意轩辕台全力支持你,支持风云卫。明空老和尚虽然一直都没有发表意见,可是此次他肯去见你一面,已经表明,他心中也是倾向于你的。 我轩辕台五位长老中,唯一一位反对明确支持你以及风云卫的人,恐怕只有某家了!” 李风云一阵惊愕,他没想到令狐嚣竟然会如此直接的承认,轩辕台五位长老中,他令狐嚣是唯一一位反对支持他的长老。 李风云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令狐嚣抬手止住了他,道:“风云贤弟,某家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定想问为什么某家会反对轩辕台支持你,是不是?” 李风云点点头,答道:“不错!难道是令狐大哥对风云所做的事并不认可?” 令狐嚣摇摇头,朗声道:“并非如此!平等之说,对我华夏究竟是对是错,是福是祸,某家才智浅薄,还不敢妄加判断,妄下定论。 实际上,某家也曾去过定州,还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定州所实施的新政的确颇有新意,开辟了一股不同的气象。虽然其中有不少的弊端,但新的东西出来,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十全十美?对风云贤弟的才智与气魄,勇气与胆识,某家也是十分的欣赏。” 李风云心中奇怪,问道:“既然如此,令狐大哥又为何会反对轩辕台支持我风云卫所做的事情呢?” 令狐嚣叹了口气,道:“如果我令狐嚣不是这轩辕台的长老,某家一定也会跟随贤弟,投入到风云卫中,亲手开辟一个新的世界,这么宏大而令人兴奋的事情,某家绝不会放过。 可是不行,就是因为某家是轩辕台的长老,所以才不能同意轩辕台全力支持你,支持风云卫。” “这是为何?”李风云十分不解。 令狐嚣道:“风云贤弟,你应该知道轩辕台当初建立的宗旨。可是,你可看明白我轩辕台之所以这数千年屹立不倒的缘故么?” 李风云想了想,道:“应该是因为轩辕台是隐宗,不到华夏传承面临断绝的危急时刻,绝不涉足江湖中的是非恩怨的缘故吧!” 第七百六十五章 令狐嚣(2) 令狐嚣摇摇头,道:“不对,这只是对外的说法。这样做的确是避免了很多人、很多势力对我轩辕台心生恨意和嫉妒,减少了与其他势力之间的冲突,但我轩辕台从黄帝初创续存至今,已经有数千年了。这其中有多少隐宗都消失了,即便还存留的,也多是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罢了。 这数千年来,并非没有极其强大的势力曾对我轩辕台动过手,但是我轩辕台屡次经历劫难,依然能够坚持到今天,怎么会只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我轩辕台能经历数千年的风云而不倒,真正的原因,是我轩辕台从来都是站在绝大多数人这一边,不论善恶,更不论个人的想法。 风云贤弟,你自问一下,你错倡导的‘人生而平等’之说,究竟有多少能接受他?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他舍生忘死?” 李风云沉默了,有多少人真正接受了平等之说,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从整个天下来看,同意平等之说的人,其实是少之又少。就算是在定州、易州、深州境内,真正接受平等之说,坐而行之的人,也是不多的。更不消说肯为平等之说付出生命代价的人。 若不是风云卫拥有强大的实力,拥有无比的威慑力,恐怕起来反对他李风云的人也不会是一个很小的数字。其中甚至包括那些从平等论中得到实际好处的农民、商人、奴仆…… 这也是李风云、公孙无忧、花解语等人一直很头疼的问题。相比较那些读书人僵硬、顽冥不化,百姓的愚昧与无知更让他们无计可施。如今在定州,说起平等论,可谓是无人不知。可是真要拉住一名百姓,问平等论究竟说的是什么,恐怕绝大多数都是瞠目结舌或者胡言乱语。 百姓只是从字面上去解释平等论,甚至出现有江洋大盗被抓住后,居然也信誓旦旦地说,他是在按照平等论做事,劫富济贫就是最大的平等,这让李风云等人啼笑皆非。 坊间的百姓吵架,前一天口口声声还说着平等二字的人,此刻却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对方鼻子,道:“你这该死的泼皮,我二舅家姨妈的孙子在节度使衙门做事,跟我斗,你找死!” 刑典提狱司莫轻言经常会接到这样的案子,张三将李四拉上了公堂,状告李四去年将城外的房子卖给王五之时只收了王五二十贯铜钱,可是今年,他向李四卖定州城内的房子之时,李四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价俩百贯钱,这很不平等,要求莫轻言莫大人重判李四,并且要李四按照二十贯钱的价格把城内的房子卖给他。 …… 如是种种,数不胜数。 留园经筵今年五月又再次开了一次,盛况空前,比上次更大出数倍,但是这一次结果却让李风云、公孙无忧大失所望。见到了定州、易州、深州施行新政的情况,儒家、佛家、道家……几乎全都联合起来,放弃了彼此间的争斗,矛头直指向平等论,以一些个别的事实,几乎将平等论驳得体无完肤。 最可气的是那些从新政中得到好处的老百姓反而拍手叫好,这也深深地刺痛了李风云、公孙无忧等人的心。那些有目共睹的事实,大家都装看不见,反而紧紧抓住一些个案和失误纠缠不休。 人心好比蛇吞象,得到好处的人希望得到更多的好处,还没有得到好处的人,却眼红别人已经得到的好处。就算都得到了好处,可是心中总会认为自己得到的好处比不上人家,心生怨意,真正是众口难调。 这些事情,常常让李风云生出要堵住老百姓嘴的想法。 可是定州是讲究平等的地方,不以言获罪,这更助长了那些无知百姓的气焰。因为大家知道,得罪风云卫,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若是得罪了士绅,日后风云卫没落了,可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在两者之间选择,柿子总是找软的捏,从来不缺乏小聪明的市民骂的自然都是风云卫。 就算有公道之人,在这种情况下,也绝不敢出声。 说到底,其实都还是因为李风云的根基太浅,风云卫的根基太浅,平等之说的根基太浅。 李风云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分辩。 令狐嚣叹了一口气,道:“轩辕台身系重任于一身,不容有半点闪失。风云贤弟,你们现在的实力虽然不弱,但相比较起整个天下来说,却是微不足道的。容某家说句实话,贤弟所做的事情未必就是错的,但你们的力量却实在太小,肯支持你们的人也太少,成功的机会太过渺茫。 假如我轩辕台果真全力支持你,结果会是怎样?我轩辕台同样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能容于世间。失去了对各势力的影响,失去了世间各势力的支持,我轩辕台还剩下什么?又能做什么事情? 假若你真的成功了还好,我轩辕台还能再生存下去,继续我们的使命。但如果你们失败了,众叛亲离的轩辕台也就彻底的完了。 我轩辕台消失了倒没有什么,但是没有了我轩辕台,以后谁又肯来维系华夏文明的传承? 这个险,轩辕台冒不起;这个赌,轩辕台也赌不了。 所以,某家才坚决反对支持你,支持风云卫。 当然,如果有一天贤弟若能真的让平等论深入人心,让大多数人从心里支持你们的主张,我轩辕台,自然而然也会全力支持你。” 李风云无言以对,令狐嚣的话说得没错,如果换做是他处在令狐嚣的位置上,他恐怕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这无关乎谁是谁非,只在于孰成孰败! 建立一个以平等为基石的天下,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百姓经过数千年贵贱上下的熏陶,早已经将之认为是理所当然,想要撼动这样的伦常,可比愚公移山。 “好了!某家所说的应该也能解掉你心中的疑惑,不管怎么说,某家,还有轩辕台还是希望你能成功!”令狐嚣拍了拍李风云的肩膀,道,“即便轩辕台即便不能全力支持你,但也绝不会与你为难,就算日后我轩辕台选择了其他的某一势力。在暗处,轩辕台也不介意帮贤弟一帮,这是我令狐嚣承诺,也是轩辕台五位长老的共识!” 第七百六十六章 比试规则(1) “咚!咚!咚!”玉皇顶上的那口大钟被敲响了,辰时已到,钟声提醒着众人,此次泰巅争锋即将正式开始。 李风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令狐嚣早已经不在他身旁,他终于明白了明空大师的那声叹息,又为何会对他说他不可能说服令狐嚣。的确,他说服不了令狐嚣,他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去说服令狐嚣。 李风云心中沉甸甸的,不知如何才走到了玉皇顶的中央。 苏语侬见李风云脸色十分差,脸上满是忧虑之色,急声问道:“风云哥哥,是不是刚才那老杂毛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哼,不必理那些不中用的老顽固!” 李风云摇摇头道:“没有,他只是向我解释了他不支持我们的原因。他说得很有道理!” “原来就为这事不高兴呀!”苏语侬嘻嘻笑道,“奴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不支持便不支持呗,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们风云卫是靠谁的支持才走到今天的么?奴家心目中李风云,可不是这样!” 李风云心头一震,胸中的郁闷与失落一扫而空,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你说得不错!我李风云几时靠过别人?我就不信,凭我李风云就闯不出一条新路来!”此话一出,胸中更是豁然开朗。 苏语侬笑道:“这才是真正的李风云,泰巅争锋即将开始了,收拾好心情,顺便把金镶玉玺赢回来玩两天,就算你稀罕,也能卖个好价钱,的哪!” 李风云哈哈大笑起来,心中信心满满。 这时,泰山之巅上已经聚集了六十余人,除了寥寥可数的几名二流高手外,其他人至少也是一流高手。 野狐禅、醉道人、玉虚真人和了然大师四位绝世高手一字排开,站在铜钟之前,望到李风云和苏语侬,纷纷朝他点头示意。 耶律明、萧齐瑞、李天尧带着十余名一流高手,聚成一团。 路惊鸿、永固宫主、杜如月也带着永固宫的一批人聚在一起。 燕无双、十九也同样带来了十余名一流高手,站在一边。 只有李风云身边只站着苏语侬,显得格外的势单力孤。 其他二十多名高手,都是由轩辕台请来的各地名宿,一来同样是做一个中正,二来,如果有人成心捣乱,他们也会出手。这二十多名一流高手,实力都不凡,真要打起来,足以能与一名绝世高手相抗衡了。这些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边,各自找说得来的人聚在一起。 醉道人见众人已经来齐,道:“今天大家聚在这泰山之巅,是什么原因,想必大家都知道,老道就不再说了。不过老道要声名的是,这次泰巅争锋,无论最终哪一方胜出,夺得了金镶玉玺,都不代表我轩辕台会支持他。 这次泰巅争锋纯粹是气运之争,哪方有本事,哪方就可以将老道怀中的金镶玉玺带走。当然,正如之前我轩辕台说过的那样,轩辕台不参加金镶玉玺的争夺,只负责主持、裁定这次泰巅争锋的胜负。我轩辕台绝不会刻意为难任何一方,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玄武宫的玉虚真人与少林高僧了然大师是由轩辕台请来的作中正,立场也是与轩辕台一致,也不会出手争夺金镶玉玺。 另外有一点必须说明,这次有资格参加泰巅争锋的人,仅仅包括耶律教主、萧国师、李天尧少侠、路庄主、永固宫主、杜如月姑娘、燕大侠、冷雨轩大侠、和李将军九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允许出手。 如果这次泰巅争锋中,任何人存心闹事,就必然会遭到我等四人的联手攻击,其他各位武林名宿也不会袖手旁观。 诸位有意见吗?” 泰山之巅上一片沉寂,过了一会儿,萧齐瑞方才道:“醉老道,有这么多高人在这里,谁还敢自不量力,出来捣乱?不必多说了,究竟该怎么比,你说个章程出来吧,大家合计一下究竟公平不公平!” “不错!醉道人,在这泰山之巅,哪会有人来捣乱?” “快说比试章程吧,总要安排得合情合理才是!” …… 众人纷纷大声道。 醉道人呵呵一笑,抬起双臂,止住了众人的喧闹,道:“这个是自然,大家都知道,今天有资格参加比试的各位高手,都是付过白花花银子的,虽说这银子都被用来修复龙脉,不过,轩辕台绝对不会安排出明显不合理的比试。 现在老道便说说与诸位道友商量过的比试章程。 大家都知道,这次比试,参加的高手,有两类,一类是绝世高手,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共有五位,那就是:代表辽国的耶律教主、萧国师;代表大周的燕大侠;代表永固宫的路庄主;和代表风云卫的李将军。 而另一类是一流顶尖高手,总共有四位,分别是:代表辽国的李天尧少侠,代表大周的冷雨轩大侠,和代表永固宫的永固宫主、杜如月姑娘。 不知道对不对,各位道友?如果有哪一位的境界已经发生了变动,还请现在告诉我等,以便我们再做安排。要不然,呆会若被发现,就休怪老道等四人会取消他的比试资格。” 听道李风云被列到绝世高手的名单中,众人尽皆哗然,议论纷纷,这个可是一个惊人的消息,虽说大多数人都猜到李风云迟早都会踏入绝世高手的行列,可是没有人料到他会这么快便踏出了那半步。李风云从在武林中初露菱角,到如今走到武林中的巅峰,才用了八年时间,可谓是一代传奇。 “武圣李苍穹果真是厉害,收了三个徒弟,如今个个都是绝世高手,了不起呀!”有人感叹不已。 “何止,我看未来能突破绝世高手之境的人中,也必有他们三人之一。”有人羡慕不已。 …… 醉道人环视九位参加比试的高手,见没有人提出异议,于是接着道:“既然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没有问题,那么就会按照这个来安排。 第七百六十六章 比试规则(2) 虽说一流顶尖高手也有能力与绝世高手相抗衡,但两者之间仍然有不小的差距,如果把两者放在一起比试,显然是不合适的,对一流顶尖高手十分不利。所以,开始之时,一流顶尖高手会单独出来两两比试,选出两位胜出者。 这两位胜出者将在之后的比试中,合战一位绝世高手。大家认为这样的安排可否妥当?” 两名一流顶尖高手联手,的确是有可能战胜绝世高手,两者之间的胜利的机会,很难说谁会更高一些,这样安排可以说十分公平。 “如果那两名胜出者不是属于同一方,该怎么办?”有人立刻提出了疑问。 醉道人解释道:“如果这两名一流顶尖高手在比试的过程中失败,当然是无话可说。但是如果这两人有幸走到了最后,那么在这两人之间,还会再加试一场,谁胜出谁就会得到金镶玉玺。” 众人听罢,细思了一下,觉得十分合理。这样一来,即使是一流顶尖高手,也是有机会获得金镶玉玺的,虽然这种机会十分渺茫。 九位参加比试的高手都没有反对,路惊鸿开口道:“那岂不是说,在绝世高手没有开始比试之前,那四位一流顶尖高手要先比试一场,这样一来,岂不是他们会多比试一场,这样似乎对这四位高手来说,有些不够公平。多斗一场,他们受伤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醉道人笑道:“路庄主请放心,这一点我们已经想到。两位胜出的一流顶尖高手,不必参加第一轮绝世高手的比试,而是直接参加到第二轮绝世高手的比试中。虽说这样一来,对绝世高手略微有些不公,但是老道想,诸位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除了李风云,其他三方都有一流顶尖高手参加比试,他们自然不会反对。而李风云对金镶玉玺的兴趣并不是很大,更不会计较这些事情。 “老醉鬼,你说说,绝世高手又该如何比试?这里可有五位绝世高手!”燕无双开口问道,“总不能大家在一起乱打一气吧?” 醉道人哈哈笑道:“自然不是,老道早准备好一只签筒,签筒内放着四支中平签,一支上上签,由五位各自抽取一签,谁若能抽到上上签,那就要恭喜这位道友,这一轮,他轮空了。这也算是对刚才绝世高手吃亏的一点补偿,人人都有机会抽到那一支上上签。大家觉得是否可行?” 众人呆了一呆,若是真的抽中了那支上上签,那就意味着少战一场。 要知道绝世高手之间的比试,要打败对手都是非常难的,即使战胜了对手,必定会耗费大量的精力,一连战上几天几夜都是很有可能的,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受伤。如果能抽到那一支上上签,在之后的比试中会占不小的便宜。 李风云、燕无双、路惊鸿、耶律明、萧齐瑞彼此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永固宫主、杜如月、十九、李天尧虽感到有些不公平,但在之前的规则中,明显是对他们是有利的,此刻也不好出口反对。他们都是江湖上站在巅峰的人物,只想占便宜,不肯吃半点亏,这种事他们还做不出来。至少在这么多英雄豪杰面前做不出来。更何况那五名绝世高手中,有四人分属三方,他们就更没有反对的理由。 “如果大家都没意见,那老道就继续往下解说。”醉道人继续道,“这样一来,第一轮比试结束后,剩下的人正好可以分成两组,两两比试。胜出者则可进入第三轮。直至最后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当然,刚才老道说过,如果第三轮胜出者是那两位一流顶尖高手,则还要加试第四轮。 不知大家对这样的安排,可有问题?” “本尊有问题!”耶律明忽然道。 醉道人朝耶律明点点头,道:“耶律教主请说!” 耶律明道:“大家都知道,我大辽共有两名绝世高手参加这次泰巅争锋,如果按抽签来分配对手,本尊与萧国师极有可能在第一轮比试中便碰面,这样对我大辽似乎十分不公平。醉老道,你又是准备如何安排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不止是辽国一方有这种可能,永固宫这一方永固宫主与杜如月也同样有可能遇到同样情况。他们参加泰巅争锋是为了夺取金镶玉玺的,并不是为夺天下第一的名头的,如果真遇到这种情况,等于要让他们自相残杀,肯定是非常不公平。 “不错,的确是不公平。”醉道人点头道,“不过耶律教主不必担心,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出现。我们预料过所有的情况,所以,针对这种有同一方多位高手出战的情况,那么,这一放高手不必参加抽签,而是由对方抽签决定与谁比试。 比如说,永固宫主与杜姑娘属于同一方,所以,究竟她们两人都不会参加抽签,究竟她们各自与谁对阵,就要看冷雨轩大侠与李天尧少侠抽签的结果而定了。” 众人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在下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醉道人前辈。”十九开口道。 醉道人微微一笑,道:“请说!” 十九道:“假若在某一场比试中,永固宫主与在下联手,要对付路庄主,又当如何?” 醉道人呵呵笑道:“这次泰巅争锋,比试的可不止是武功,更比试的哪一方的实力更为强盛,运气更好。冷大侠,这时你遇到了同属一方的永固宫主、路庄主,运气可谓是差到了极点。谁与谁联手还很难说,这样输了比试,你又有何可说呢? 假若永固宫主与你遇到了燕大侠,你会与永固宫主联手对付燕大侠,还是与燕大侠联手对付永固宫主呢?” 十九拱手道:“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确问得挺愚蠢!看来比试过程中就无所谓谁与谁联手了!” 众人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醉道人都一一做了解答。 见再没有人问出新的问题,醉道人道:“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么,比试就要开始了。比试胜负的判决,只有两种方式:要么一方主动认输,要么一方失去了战力。 请各位小心应战,好自为之,生死各安天命,与人无尤。 也请观战的各位高手和不参加比试的各位高手,都站到铜钟所在的石台上,石台范围之内,为非交战区。除此范围之外,都是交战区。 玉虚真人、了然大师、野狐禅和老道,会保护大家不受比试余波的波及!” 要知道绝世高手比试起来,每一招每一式打出,若非有意收敛,都含有厉害无比的刀煞、剑煞或者掌煞,没有绝世高手的保护,一旁观战的一流高手将会十分危险。 第七百六十七章 十九战永固宫主(1) 比试是一场一场的进行的。 先开始比试的是一流顶尖高手,经过抽签,十九抽中了永固宫主,而李天尧则对上了杜如月。 十九与永固宫主的比试是第一场比试。 “永固宫主!”十九对永固宫主行了一礼,道,“十九想向永固宫主讨个人情,永固宫主可否取消对贵派弟子刘若水的追杀?” “哼!”永固宫主冷哼了一声,没有给十九好脸色看,“十九,原来若水那贱婢与你有勾结,你说,你究竟对本宫门下弟子刘若水施展了什么手段,将她诱拐走的?” 刘若水是永固宫资质非常不错的一名弟子,很有机会踏入到一流境界。刘若水忽然背叛永固宫,既让永固宫主深感惋惜,也让她非常愤怒。 永固宫的内门弟子背叛永固宫,自从永固宫建立以来,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由于刘若水的背叛,永固宫的许多秘密也必然随之泄露,包括永固宫所在的地点也不再隐秘,这怎能不让永固宫主生气。 十九呵呵一笑,道:“永固宫主,十九可没有耍什么手段。宫主大概不知道,若水本是十九十多年前失散的亲生妹妹。如今重逢,十九又怎么会再让她留在永固宫中,生死受人掌控? 宫主,若水那些年所受的苦难,宫主应该知道。过去的是,既然已经发生,也就罢了。这些年来,我妹妹为永固宫做的事也不少,难道宫主非得要逼着若水她与永固宫翻脸。 宫主若肯放手,十九可以担保,若水绝不会向外泄露永固宫的任何秘密。” 永固宫主脸色一变,这也是她最担忧的事情,刘若水是永固宫的核心弟子,掌握了永固宫太多的秘密,如果将她逼急了,将永固宫的事情一股脑抖出来,永固宫所承受的损失,可谓是难以估量。 见永固宫主不再说话,十九道:“宫主不说话,十九就当是宫主答应了。日后若是十九发现我妹妹仍旧在被人追杀,那可休怪十九翻脸无情。” 永固宫主目光一冷,眼中隐隐透出杀机,十九居然当着这么多的人威胁她,她岂能容忍,冷哼一声,喝道:“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翻脸无情!”说罢,白玉一样的手掌向十九虚拍了过去。 十九心知永固宫主这一掌中带有掌煞,他还不曾领悟出掌煞的秘密,不能抵挡,急忙抽出背后的宝剑,避开永固宫主的这一张,朝永固宫主贴身靠了过去。 永固宫主岂容他近身,脚尖一点地,如凌波仙子一般身形向后退去,“啪啪啪”接连拍出了数掌,阻挡住了十九的去路。 “不肯出剑么?”十九轻笑一声,身子一晃,出现在永固宫主的左侧,横剑向永固宫主削去。 永固宫主闪身避过十九的那一剑,冷声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逼得本宫出剑。”说着一指向十九胸口戳去。 十九身子一侧,左手格开永固宫主这一指,右手手中的宝剑在空中诡异的转了一个弯,斜刺向永固宫主的肋下。 永固宫主似乎早料到十九有这一招,左指快如闪电般的弹出,“叮”的一声,正弹在十九的宝剑上,将宝剑弹开,右手如若无骨一般,顺着十九的胳膊缠了过去,如一条灵蛇一般,指尖戳向十九的儃中穴。 十九嘻嘻一笑,忽然,永固宫主飞身跃来,失声道:“北冥神功?十九,你还算真有点本事,北冥神功竟然练到了如此地步。”显然,刚才的交手,永固宫主吃了一点暗亏。 十九笑道:“过奖了,宫主的阴阳缠丝劲也很了不起,可谓是登峰造极、出神入化。” 永固宫主一抬手,从背后拔出宝剑,剑光一绞,六朵梅花朝十九掠去。这正是永固宫主的独门绝技,“六出梅花”。将剑煞汇聚成有形之物,甚至能加以控制,虽然这样一来丧失了速度的优势,也不能无影无形,但却不像普通的刀煞、剑煞那样只能走直线,而且倏忽就散去,这六朵梅花能在空中存在数个呼吸的时间。 十九不敢怠慢,身形一闪,避过那六朵梅花,再次向永固宫主掠去。 永固宫主却不肯与十九近身交手,“刷刷刷”数剑将十九逼退,剑尖一抖,又六朵梅花闪现,向十九飘去。 十九心中好奇,一边避开那六朵梅花,一边抬手一件向那六朵梅花的中的一枚挑去。 只听“轰”的一声,那六朵梅花竟然一齐炸开,十九微微一笑,心道原来这梅花还有这般的效果,他早有准备,自然那炸开的梅花还伤不到他分毫。 十九正要挺剑贴上永固宫主,忽然感到背心刺痛,毫毛乍起,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急忙闪身向一边跃开,只听又听见“轰”的一声,那先前的六朵梅花不知怎地,竟然从身后拐了过来炸了开来。要不是十九警觉,躲闪得快,差一点便被这六朵梅花炸个正着。饶是这样,十九的衣服也被那炸开的剑煞波及,背后被撕裂了好大一片,显得狼狈不堪。 李风云眼光一缩,暗道:“原来剑煞还能这么用,倒是我小瞧了永固宫主,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看来这些年,永固宫主虽然一直都停留在一流顶尖的境界,没能踏入绝世高手的行列,但这些奇巧的技巧却研究出了不少。难怪当初她能与八大绝世高手齐名于世。” 永固宫主心中暗叹了一声可惜,如果刚才那一招偷袭成功,十九至少也要受些内伤,到时对付起他来,可就容易多了。其实她这一招六出梅花,妙是很妙,但是很费真元,而且同时她只能分成两股控制十二朵梅花,要不然,刚才她多刺出几出梅花,将十九包围住,十九哪里还有生路? 一抖手,永固宫主手中的宝剑,又先后点出十二朵梅花,分左右向十九左右袭去。那梅花的速度虽然比不上直接使用剑煞,但其实速度也是非常之快的,转瞬之间便飞掠到了十九的身边。 第七百六十七章 十九战永固宫主(2) 十九知道这梅花实际是受永固宫主的控制,随时都会调整飞行的轨迹,若是躲避必然会陷入到被动之中,索性不避,宝剑一抖,刺出十二道寒星,先后扎在了那十二朵梅花之上,只听“轰轰轰”爆炸之声不断,那十二朵梅花炸做了一团。 一旁观战的李风云心中放下心来,暗道:“原来这梅花可以这般破掉,似乎并不是那么危险。”又想到,“十九擅长剑法,以精巧的剑招,破掉梅花自然不难,可是我使的是双刀,走的是刚猛快的路数,又该如何破解永固宫主这一招?不知刀煞是不是也可以破解这一招?” 正在思索间,只听场上的爆炸之声再次响起,原来永固宫主趁着十九破解开那十二朵梅花之时,又点出十二朵梅花,直朝十九袭来。 十九无奈,只得再次点爆了永固宫主的那十二朵梅花。 可是刚刚点爆那十二朵梅花,又一波梅花紧接着袭来。 十九暗中心焦,这样下去,他只有挨打的份,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迟早会落败。心念一动,在点爆这拨梅花的同时,手一扬,一只指头大小的匕首化作一道白光无声无息地向永固宫主掠去。 此时,永固宫主刚刚点出新的一拨梅花,忽然见一道白光迎面袭来,急忙挥剑格挡,只听“叮”的一声,永固宫主手中的宝剑也是难得的神兵,立刻就将那匕首斩为了两截。一团黄色的烟雾在空中炸开,永固宫主心中一惊,不知那黄色烟雾究竟是什么东西,急忙屏住呼吸,全身上下的罡煞之气密布,闪身后撤。 十九哪肯放过这样的良机,刺爆那拨梅花后,身体一扭,身形在空中消失,再次现身时,已经来到永固宫主的身前,宝剑如一道长虹一般刺向永固宫主。 永固宫主见十九已经欺身到她近前,急忙挥剑格挡,忽然觉得脑中微微一晕,手中的宝剑略慢了几分。永固宫主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急忙闪身避开十九的那一剑,手中宝剑斜斩向十九,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十九的宝剑在空中拐过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本来准备继续刺向永固宫主,见永固宫主竟然要与他拼命,这一剑又狠又准,想要躲开非常之难,心中暗叫一声可惜,不得不撤剑防守。 “叮”的一声,两剑相交,一股罡煞之气向四面卷去,卷起玉皇顶上厚厚的积雪,洒向空中,一时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叮叮叮叮叮”,一阵急促的宝剑相交之声,如雨打芭蕉一般,十分密集,众人只看见漫天的风雪中,两人的身影彼此纠缠,在空中飞舞,一道道罡煞之气震荡开来,根本看不清永固宫主与十九之间斩出了多少剑。 忽然,两人倏忽分开,拉开了数丈的距离。 永固宫主一张嘴,吐出一团碧绿的血水。 “竟然是蛊毒!”永固宫主恨恨地看了十九一眼,“倒是本宫小看了你,你居然也懂施展蛊术!” 十九也退到一边,前胸雪白的衣襟上,有一缕鲜艳的红色。 “十九也没有想到,永固宫主原来是用毒的高手。”十九望了望胸口的伤口,道,“好厉害的毒药,配置这毒药只怕也费了宫主不少的心思吧!你是何时在剑上抹上毒药的?” 这时众人才发现,永固宫主的剑锋上浮动有一丝微弱的幽蓝之色。之前永固宫主拔出宝剑之时,众人看得清楚,那宝剑通体碧绿,没有这幽蓝之色。 李风云大为惊讶,十九居然懂得施展蛊术,这固然让他惊奇,但是永固宫主竟然也会毒数,这更让他合不拢嘴巴。 十九曾去过苗疆,在苗疆偷学一些蛊术不足为奇,但永固宫主曾经是后唐的公主,竟然施毒,这也太难以想象了。 永固宫主冷哼一声,道:“哼,这毒原本是本宫不得已的手段,你若不使出蛊术暗算本宫,本宫也不会用这曼珠沙华之毒来对付你。 曼珠沙华之毒并非是本宫所制,是本宫当年无意中从一位西域番僧那里得到,见血即融,除了本宫这里,中原根本找不到解药。 你不用多花心思想要逼出你体内之毒。没有本宫的解毒,十九,你武功虽高,却绝对支撑不到两个时辰,尤其是在剧烈的比试之中,血气运行得越快,毒发得也越快。” “啊!竟然是曼珠沙华之毒!”苏语侬轻声惊叫道。 李风云问道:“你知道?可有解毒的方法?” 苏语侬点头道:“《毒经》中有记载,曼珠沙华之毒是西域奇毒,相传传自天竺,以金昙花为主药,用秘法炼制后可解此毒。不过,此毒毒性极猛,普通人见血封喉。纵使是武功高强的之辈,也难支持一两个时辰。”又轻声对李风云道:“我身上正好带有金昙花,风云哥哥,你若与永固宫主交手,不必担心此毒。” 十九哈哈大笑道:“永固宫主,你中了我的蛊毒,还不是一样?不如这样,十九给宫主解掉身上的蛊毒,也请宫主将十九所中毒的解药交给十九。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没必要拼个鱼死网破。” 永固宫主摇摇头,道:“不成,除非你弃剑认输,否则休想得到解药!” 十九道:“十九明明没有输,为何要认输?永固宫主,你也同样中了我的蛊毒,那蛊毒同样也只有我能解,你又何必固执,不如交换了解药,你我重新打过。” 永固宫主冷笑道:“不错,本宫的确是中了你的蛊毒,不过本宫发现得早,绝大部分蛊虫已经被本宫用内力裹住吐了出来,剩余的蛊虫暂时还奈何不了本宫。泰巅争锋之后,本宫还有时间找人解蛊。 你则不同,你身中剧毒,没有解药,恐怕活不过两个时辰。 十九,你扪心自问,论武功,你真是本宫的对手么?就算重新再打过,你迟早也会在本宫手中落败,只是本宫不愿意多耗费精神与你缠斗罢了。” 十九心里也明白,永固宫主说的是实情,他与永固宫主虽然同属一流顶尖高手,但是他没能领悟出剑煞,永固宫主却领悟出来了,而且对剑煞颇有心得。就算不论剑煞,论内力的深厚,他也比不上永固宫主,若论真实实力,他迟早会在永固宫主手中落败。他之所以不肯认输,只是因为他手中有几种极为恶毒的蛊术,稍不留神,永固宫主就可能再次中蛊。 永固宫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坚持只有在十九认输后才肯交换解药。 迟疑了片刻,十九终究叹了口气道:“罢了,十九认输!”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抛给永固宫主道:“这瓷瓶中粉末就是解药,以酒冲服,即可解蛊毒。” 永固宫主接住那瓷瓶,收了起来,并未立刻服用,她生来谨慎,自然不会轻易服用来历不明的东西,总要辨明了才会服用。从怀中一枚金色的丹药,永固宫主抛给了十九。十九倒没有犹豫,一口吞下,收起宝剑,来到石台上盘膝坐下,以内力催动药力解毒。 醉道人当即宣布结果,第一场比试,永固宫主胜出。 第七百六十八章 杜如月战李天尧(1) 第二场比试将是杜如月与李天尧之间的比试。 永固宫主也回到了石台之上,路惊鸿来到李风云身边,道:“小师弟,师兄有一事相求,不知小师弟肯与不肯?”说着目光望向苏语侬。 李风云当然知道路惊鸿的意思,这泰山之巅,懂得解蛊方法的,除了十九,恐怕只有苏语侬了。苏语侬原本就对蛊术有一些了解,上一次去了苗疆,更学了很多与蛊术相关的东西,特别是如何辨别蛊毒和解蛊的方法。路惊鸿的目的就是希望苏语侬肯过去帮永固宫主辨别一下十九的解药究竟是真是假,有没有在解药中做手脚。 想到路惊鸿当初也曾帮过他很多次,虽然是别有用心,李风云心中一软,点了点头,对苏语侬道:“语侬,你就随路师兄过去看看吧!” 苏语侬嘻嘻一笑,没有反对,便随路惊鸿朝永固宫主走去。 这时,杜如月与李天尧也下到了场中。 李天尧面带怒色,眯着眼睛看了杜如月许久,怒道:“原来你就是杜如月,你这贱婢,也有脸来见我?” 杜如月漠然地扫了李天尧眼,眼中没有丝毫的感情,便如看一名陌不相识的路人一般,从鞘中抽出宝剑,淡淡地道:“你打还是不打?”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李天尧就是她曾经的未婚夫,曾几何时,她曾痛恨过此人,怨他拆散了她与李风云之间的姻缘。不过此时,面前的这人在她心中已经激不起半点涟漪。李天尧的生死喜怒,与她无关,她不再意,也不关心。 “我杀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婢!”杜如月对他的漠视,更是深深地刺痛了李天尧,怒喝了一声,李天尧拔出宝剑,剑气如虹,一道青光直掠向杜如月。 杜如月手中的宝剑一抖,不闪不避,剑下六朵梅花绽放,直朝李天尧射去,正是那一招“六出梅花”。 李天尧心中一惊,他没想到杜如月也掌握了这一招,宝剑还未刺到杜如月的身前,急忙变招,“刷刷刷”六剑刺出,破掉了杜如月射出的六朵梅花,忽然心头又升起警念,李天尧想也没想,急忙向一边跃去。 一道剑煞几乎是紧贴着李天尧的身子掠过,若非他反应快,刚才就该被这道剑煞伤着了。 李天尧身上惊出了一声冷汗,暗自恼怒:“原来这贱婢也练出了剑煞,天下怎么突然间出了这么多大高手。哼,这贱婢好狠的心,竟然如此卑鄙,想趁我破他梅花之时偷袭我,当真是该杀!”他心胸本就狭窄,全然没有想过自己出手也极其狠辣。 世上有一种人,习惯了被人围着自己转,总认为别人对他的付出是应该的,却从不想自己是如何对待别人的。若是对他的态度稍稍有一点不如意,就会记恨在心。 李天尧从小就受李守贞的万千宠爱,由于文娘的缘故,李守贞对他关心,远远超出了其他的儿子,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李天尧养成这骄纵的性格,不足为怪。 杜如月根本不在意李天尧怎么想,见李天尧避过了那一剑,手中的宝剑一摆,九九八十一路瑶光剑法施展开来,朝李天尧攻去,道道剑煞直逼得李天尧手忙脚乱,根本不容李天尧近身。 李风云放下心来,这场比试基本没有悬念,李天尧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李天尧的轻功和身法比不上十九,所以压根没有可能贴上来,与杜如月近身缠斗。 虽然杜如月施展剑煞比较耗费真元,但是她却可以不用考虑防御,只需进攻,相比之下反而更加轻松。 这种只能挨打防守,无法进攻的战斗,李天尧武功再高,也总有失手的时候。到时必定会受伤落败。 永固宫主、杜如月、十九、李天尧这四人虽然都是一流顶尖高手,观战的众高手此时也看出来四人之间的差距来。 若单论武功,永固宫主毕竟已经点燃心灯十余年,不是杜如月、十九、李天尧三人可比的,实力最为强大。 其次恐怕就要属杜如月,永固宫主与杜如月都领悟出了剑煞,相比之下,没有领悟出剑煞的十九与李天尧的实力就略显弱上一筹。 十九与李天尧相比,由于十九的轻功与身法都略高李天尧,在于永固宫主比斗的过程中,还能贴过去,给永固宫主造成威胁,而李天尧根本无法靠近苏语侬,十九的武功恐怕要略胜李天尧一筹。 十九的武功虽略微不如杜如月,但是他善于使用蛊术,真要与杜如月斗起来,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可惜这次抽取对手偏偏就这么巧,有可能取胜的十九,恰恰遇到了武功更高一筹,而且身上带着曼珠沙华之毒的永固宫主,无论是武功,还是蛊毒正好被永固宫主克制,不得以弃剑认输。只能说十九的运气太差。 转眼杜如月、李天尧斗了半个时辰,李天尧始终没有半法靠近杜如月。 醉道人看得无趣,偏过头去,望向萧齐瑞,低声道:“萧国师,这场比试还有比下去的必要吗?” 萧齐瑞没料到杜如月竟然如此的厉害,竟然能逼得李天尧根本没法近身。 他在江湖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李天尧根本没有取胜的希望,再斗下去也只是浪费大家的时间,近乎耍赖,这等事他还不屑于为,稍微犹豫了一下,萧齐瑞叫道:“天尧,不必再打了,这场比试,我们认输!” 众人都吁了一口气,以为李天尧会退下认输,杜如月收了剑招,向后跳开。 谁料到李天尧非但没有收手,反而趁此机会,闪到了杜如月身边,剑光一闪,手中的宝剑化作数十道虚影,一招“孔雀开屏”,直朝杜如月的要害刺来,教人分不清虚实。 杜如月眉头微皱,但丝毫不慌张,手中的宝剑一荡,准确地挡住了李天尧刺来的宝剑,正想趁着两剑相交之机,借力退开。 可是李天尧哪里肯放她离开,一直被杜如月压着打,他早憋着一股火,此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欺身到杜如月的身边,心中又对杜如月恨极,哪肯放过杜如月脱身?手中的宝剑轻轻一颤,李天尧使出一个“缠”字诀,紧紧将杜如月的宝剑吸住,左手挥出一掌,直向杜如月胸口拍去。 杜如月无奈,手中的宝剑被李天尧缠住,除非是弃剑,否则根本无法摆脱李天尧的纠缠。她虽然悟出了剑煞,但并未悟出掌煞,如果放弃了宝剑,那她的优势就荡然无存。无奈之下,只能与李天尧缠斗在一块。 永固宫主见状,冲着萧齐瑞怒喝道:“萧国师,你还要不要脸?” 萧齐瑞一张老脸羞得通红,他也没有料到李天尧居然当着这么多英雄豪杰的面,不听他的吩咐,但李天尧毕竟是他的人,而且李天尧要是赢了这场比试,对他也是有利,所以只是闷哼一声,道:“永固宫主,天尧他自己不愿认输,本座又有什么办法?怪只怪杜姑娘太大意了。” 永固宫主气的脸色法青,怒道:“萧齐瑞,本宫早就应该想到你是这种人,当初本宫帮过你多少忙,可是你答应过的事情,却一件也不曾兑现。你这徒孙,与你是一般的德行。”又望向醉道人,道:“醉老道,你怎么说?” 醉道人有些为难,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怪他。如果他不对萧齐瑞说那句话,如今这情形也不至于出现,不过李天尧自己不肯认输,就算萧齐瑞刚才说了认输的话,也不能全算数。想了想,醉道人安慰永固宫主道:“杜姑娘的武功不错,未必会落败,宫主也不必太过担心。” 永固宫主不愿在此时得罪醉道人,只能恨恨地瞪了萧齐瑞一眼,闷哼了一声,眼睛紧紧地盯着缠斗在一起的杜如月与李天尧。 第七百六十八章 杜如月战李天尧(2) 这时苏语侬早已经为永固宫主验十九的解药,确认解药并无问题,回到了李风云身边,见此情形,悄悄地问李风云道:“如月姐姐和那个姓李的,谁会取胜?如月姐姐会输吗?”苏语侬的修为现在仍旧是二流后期,这样程度的高手过招,她还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李风云摇摇头,眉头紧皱,道:“现在还看不出来谁会取胜。若是如月能找到机会,甩开李天尧,取胜的一定是她。 可是,李天尧也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已经贴身到如月的身边,他又怎会容如月甩开他?李天尧以内力吸住了如月的宝剑,让如月脱身不得,而如月最擅长的是剑术,拳脚功夫并不是很厉害,略微有些吃亏。” 苏语侬明白过来,原来杜如月相比之下,杜如月战败的可能反而更大一些,忽然眼珠一转,大声对李风云道:“风云哥哥,你知道这世上,最卑鄙、最无耻、最下流的人是谁吗?” 李风云一怔,但随即醒悟过来,苏语侬这是想分李天尧的神,暗中帮杜如月一个忙,急忙接口大声道:“自然是……那小子的名字,老子不愿意说,说出他的名字,实在是脏了老子的口。我呸呸呸,那腌臜的小子居然也姓李,跟老子是一个姓,真是辱没了我李家的名头。” “咦?那人原来也姓李?那人如何卑鄙、如何无耻、如何下流了?”苏侬侬佯装惊讶道。 “说起那小子做的那些腌臜事情来,简直是罄竹难书,每一件说出来,都可谓是惊天地,愧鬼神,他若是自认第二,那天下间还真找不出第一的人来。不止是现在,翻遍史书,古往今来、天上地下,都没人能跟他比。 偷人家小孩吸取精元这件事就不说了,对他来说,这都算不了什么。 语侬,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当初那小子是怎么混进萧国师的门中去的么?” “他是如何混进去的?奴家还真不知道!”苏语侬好奇地问道。 “说起来真叫人恶心,语侬,你可知道萧国师有一名弟子叫萧怀玉的?”李风云问道。 “知道啊!当年在终南山还见过一面呢?难道这件事还与萧将军有关系?”苏语侬答道。 “当然有关系!”李风云大声道,“那一年萧怀玉将军来中原游历,不知怎么就来到了郓州,正巧几个市井的流氓正抓住了那小子,说来那小子长得还有几分姿色,竟然惹得那几个市井流氓动了色心。为了性命,竟然答应跟那几个流氓当街做那腌臜的事情。 这件事在郓州,知道的人不少,只是当时因为李守贞在郓州当节度使,不许人传而已!” 苏语侬奇道:“什么腌臜事情?” 李风云嘎嘎怪笑道:“这种事情你别问,女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反正恶心得很,是男人都知道。” “哈哈哈哈!”观战的群雄传来一阵揶揄的笑声,有人道:“不就是做兔子么?难怪有股子骚气。” “没想到还有这事情!啧啧啧,李天尧少侠不愧是当今的风云人物。” …… 群雄对李天尧的行为本就不齿,明知李风云是在胡编乱造,趁机纷纷起哄。 “哼,不说便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罗?想必是萧怀玉将军看不过去,救了那家伙?”苏语侬佯装生气道。 “不错,的确如此!”李风云笑道,“不过萧将军想不到的是,后来那小子似乎很喜欢那调调,偷偷地将那几个无赖养了起来。只是不知现在有没有喜新厌旧? 呸呸呸,不说这些,脏了老子嘴!” “你胡说!”李风云的话一字一句落入到李天尧的耳中,李天尧的性子本来就高傲,受不得侮辱,怎听得这等话,立刻大声反驳! “哼,做都做了,还不许老子说么?”李风云不屑地道。 “天尧,莫要理他!他故意要扰乱你的心神!”萧齐瑞大声提醒道。又对李风云道:“李将军,你在江湖上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用这下作手段?难道你不怕天下英雄取笑么?” 李风云哈哈笑道:“什么下作手段?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这里来的都是英雄豪杰,有人取笑我么?” “没有!”有人立刻答道。 “李将军说的话,哪会有假?” “相比萧国师,我们更相信李将军的话!” …… 萧齐瑞不愿与李风云做那无谓的争论,转声对醉道人等人道:“老道,李风云存心想要让我徒孙分神,扰乱比试,你难道不管么?” 醉道人迟疑了一会儿,道:“但是李风云毕竟没有直接介入比试,总不能不让他说话吧!李天尧少侠若是因此受到了影响,也只能说他的心境太差。萧国师,刚才杜姑娘不是也是因为国师的一句话,才导致如今这局面么?”野狐禅、玉虚道长也点头称是,只有了然大师微笑不语。 萧齐瑞本就理屈,见醉道人等人不肯帮他出头,情知再说也没用,只得大声道:“天尧,休要听李风云胡言,打败杜姑娘才是正事!” “你还没说他是怎么被萧怀玉将军收为徒弟的!”这时苏语侬又大声问道。 “难道是萧怀玉将军也好那一口?”有好事者大上叫道。 李风云只想打击李天尧,不愿侮辱萧怀玉,笑道:“那倒不是,萧怀玉将军显露了那一手本事,那小子看见了,哪会放过这机会,便死皮赖脸紧缠着萧将军不放,阿谀奉承、撒泼哭求,什么手段都试过了,只是萧将军看不上他,一直不曾松口。 那时,萧将军住在城为的一个农户家,傍晚归来,小桥流水,篱笆柴扉,又有一群母鸡在院中寻食,好一副农家景象。萧将军随口叹了一句,道:‘可惜没有鸡犬之声相闻。’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汪汪汪’传来几声狗叫声。” “咦,这狗儿真是应景!”苏语侬大声道。 “是啊!”李风云答道,“不过,却不是狗儿应景。萧将军也很奇怪,回过身来,才发现,原来不是够在叫,而是那小子在学狗在叫! 萧将军一时心喜,这才将那小子收做了挂名弟子,不过却不许他对别人说起,只怕被别人知道了,坏了自己的名声。” “啧啧,原来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以后干脆改名为狗儿算了!”苏语侬笑道。 群雄轰然大笑。 “狗儿……不,那人还有什么龌龊的事迹?”苏语侬又问道。 “这样的事,多的是!”李风云答道,“先从他八岁哪年说起吧……” 李风云信口胡编,他从小在清平镇长大,那种揶揄人的故事没少听,现在都被他换了一个名字,添油加醋全安在李天尧身上,直说的得绘声绘色,犹如亲眼目睹一般。 李天尧虽然知道李风云存心不良,故意诋毁他,乱他的心神,怎奈那一字一句直往他耳中钻,他想不听都不成。李天尧的武功基本是拔苗助长而起来的,心境的修为本就不高,不知不觉中,心中已经是怒火中烧。 七绝玄功最忌讳七情六欲的波动,李天尧修炼七绝玄功的时间尚短,对七情六欲的波动还不是那么明显,但是也经不住这般的怒火,胸中的内息顿时错乱起来。李天尧发觉不妙,想要强行压制,被杜如月瞅着一个破绽,一掌正拍在李天尧的胸口上,将他远远地打飞,“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哇哇”吐血不止,已经不能再战。 萧齐瑞叹息一声,飞身上前,往李天尧嘴里塞了一枚疗伤的丹药,抓起李天尧回到了石台之上。萧齐瑞接着就要参加比试,他自己的内伤也没有痊愈,自然不会在此时耗费功力为李天尧疗伤。 醉道人松了一口气,当即宣布这场比试杜如月胜出。心中却暗中感激李风云、苏语侬,若不是他们两人施计乱了李天尧的心神,若是让李天尧赢了这场比试,他的老脸也没地方搁。 第七百六十九章 风云五式(1) 两场比试下来,永固宫主与杜如月胜出,接下来她们将联手对付五名绝世高手第一轮比试胜出的三人中的一位。 首先要抽取的是这一轮五名绝世高手谁将会轮空。 这一次,好运并没有降临到李风云身上,上上签被魔教教主耶律明抽走,他将不必参加这一轮的比试。 剩下的四人:燕无双、路惊鸿、李风云和萧齐瑞,分别属于四个不同的势力,所以不需再做特殊的手段抽签。抽签的结果是李风云对上了萧齐瑞,燕无双对上了路惊鸿。 见自己不必与两位师兄对阵,李风云松了一口气。毕竟,对上萧齐瑞他不会有任何顾忌。 萧齐瑞皱了皱眉,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他的对手竟然是李风云,李风云毕竟刚刚跨入绝世高手境界不久,相比燕无双、路惊鸿更容易对付一些。忧的是还是没能抽到那支轮空的签,他内伤未曾痊愈,比试起来,微微有些吃亏。 李风云与萧齐瑞的比试先举行,这是这次泰巅争锋以来,第一场绝世高手之间的对决,同时,泰山之巅上的众高手也很好奇,李风云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正要走下石台,苏语侬拉住他,轻声到:“风云哥哥,小心了!若是不行,金镶玉玺不要也罢,反正咱们也不在乎那东西。”眼中现出无限的关心与担忧! 李风云微微一笑,伸手轻抚过苏语侬的脸庞,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拔出幽影、宵练两把宝刀,李风云随手挥舞了一下,挽出两朵刀花,便将两刀交于一手,向萧齐瑞行礼道:“萧国师,还请指教!” 萧齐瑞点了点头,还了一礼,摆开了架势。 李风云一声虎啸,一道飙风卷过长空,奔放狂野,快如闪电,急如奔雷,飙风之中,依稀藏着一条黑龙,一股浩荡的气势蔓延开来,瞬间就将萧齐瑞裹住。 万朵乌黑的碎云渐生,朵朵碎云都暗藏着无尽的杀机,直向萧齐瑞涌去。所过之处,只见飞雪消融,露出玉皇顶坚硬的岩石,无数的石屑乱飞,那是李风云的刀煞斩碎的石子。 萧齐瑞心中一惊,袖中金光一闪,两柄峨眉刺赫然出现在手中,只见金光窜动,萧齐瑞已经被那一个金光大罩罩住,任凭那万碎云如何进攻,却半点也侵入不到金光大罩内分好,一朵朵黑色的碎云如浪花般拍打在海边坚硬的岩石上,只能发出无数“轰隆隆”的撞击之声,徒劳无功地化作无数的碎屑,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萧齐瑞心中丝毫没有半点放松懈怠,因为他知道,李风云这一招“风云起”,真正危险的是那道引而不发的飙风,那飙风中隐藏其间的那条黑龙。万朵层云不过是试探,试探他防守的薄弱之处,只要发现丝毫的破绽,那怕是一瞬间的失误,那飙风就会立即袭来,那黑龙就会发出雷霆一击。 那飞扬起来的碎石两人共同的绞杀下,已经化为微不可见的细尘,被两人的激荡开来的罡煞之气巻开,落在了远处,将皑皑白雪变成灰蒙蒙一片。 碎云不断的消逝,又不断的产生,李风云已经化作了无数残影,将萧齐瑞团团围住,却拿萧齐瑞没有半点法子。 萧齐瑞冷笑一声,忽然道:“李风云,试试本座这一招!”随这话音刚落,从金光之中突然涌出一头巨大的鬼头,张着狰狞的大嘴猛地向李风云咬来。 李风云心中一惊,他知到萧齐瑞的这只鬼头乃是幽灵真元所化,内含无数到刀煞,若是真被它击中,就算不死也必定身受重伤。但是要避开萧齐瑞这一招,并非不可以,但是极为之难,而且他“风云起”所形成的势也必定位萧齐瑞所破,失去先机。 想到这里,李风云一狠心,暴吼一声,犹如一道龙吟,那道飙风爆发开来,直朝那鬼头撞去,四周的碎云迅速收敛,与飙风化为了一体。 “轰”的一声,飙风与鬼头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飙风散去,那飙风中的那头黑色终于露了出来。 那鬼头也震了一震,身形缩小了一大圈,形体有些崩乱,但立刻恢复过来。 “轰”又一声巨响,犹如山崩地裂,那黑龙与鬼头撞到了一起,无数岩石的粉末冲天而起,将李风云与萧齐瑞的身影尽皆淹没。 那一刹那间,观战的众豪杰只觉得整座玉皇顶都似乎在颤动。 “这还是人的力量么?”有人喃喃自语,不光有些呆滞。 他们知道普通的一流高手与绝世高手之间差距巨大,却没有想到竟然有如此之大,两名绝世高手的第一次正式碰撞,竟然能让巨大巍峨的泰山为之颤动。这简直可以说是踏入了神的领域。 两条人影飞快地从那团尘土中掠出,尘土落尽,泰山之巅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丈余的大坑,显得特别突兀。 李风云横刀笑道:“萧国师,果然厉害,竟然正面接住了李某的风云斩第一式,佩服佩服!” 萧齐瑞冷冷地道:“李风云,本座就怎么不该接住你风云斩的第一式?你也不是也接住了本座幽灵鬼指的‘恶鬼现世’么?” 李风云哈哈笑道:“萧国师,你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再试试,看看能否接得住李某的第二式:风云怒!” 话音刚落,李风云忽然动了起来,突然腾空而起,两把宝刀飞出鞘外,化作一头乌龙,张牙舞爪,神情狰狞,脚踏黑云,口吐黑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黑雾,猛然自空中飞掠而下,直扑向萧齐瑞而去。还未交手,空中已经响起了“轰轰”的雷声,与之相伴。 “来得好!”萧齐瑞一声大喝,“鬼影重重!” 阴风阵阵,一道道飘忽不定的虚影凝聚成形,萧齐瑞周围弥漫着浓郁的黑雾,犹如将鬼域带入了人间。 与李风云的黑气不同,李风云的黑雾带有一股煌煌的正大之意,教人看了自然生出一股浩荡的正气,觉着天下间无论什么都难挡这一击。而萧齐瑞身边的黑雾,却充满了邪恶与污秽,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挡不住他的玷污,只看他一眼,修为稍弱都会两股颤栗,心中充满了恐惧,半点也生不出抵抗的勇气。 “轰”的又声巨响,那条黑龙蹿入了鬼域,这种区别更加的明显。两种黑雾如同冷水倾泻进沸油中一般,顷刻间“轰隆隆”响成了一片,两人周围数丈之内的空间都似乎爆裂开来。弥漫开来的黑雾完全将两人掩盖,教人看不清黑雾中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只看见黑雾剧烈的涌动,“轰隆隆”的爆炸之声连绵不绝。 第七百六十九章 风云五式(2) “啊!”众人都张大了嘴巴,心中焦急不已,恨不能拨开那黑雾,看看李风云与萧齐瑞究竟是如何在过招。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一流高手胆敢去触碰那两种泾渭分明的黑雾,无疑是自寻死路。那两种黑雾也是李风云、萧齐瑞的真元与刀煞纠缠在一起的产物,只要一丝,就足以将一名普通的一流高手斩为两段。 苏语侬的心儿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像李风云、萧齐瑞这样的高手交手,胜负之在瞬息之间,一丝的不慎,就是身殒道消。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苏语侬只觉的一切都反复静止了,时光的消逝变得特别之慢。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渐渐地淡去,两条人影又再次分开,彼此相聚数丈的距离,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人之间的岩石已经完全裸露出来,纵横交错,不知龟裂成多少小块。 “谁赢了,谁又输了?”有人悄声问道。 却无人回答。 “痛快!”李风云忽然大叫一声,道,“萧国师,再接李某的第三式:风云变!” “风云变?”萧齐瑞冷笑一声,道,“这一招便免了吧!当初在燕山之中,本座就见识过这一招,还奈何不了本座!” 李风云哈哈笑道:“那时的‘风云变’尚有轨迹可循,哪能与现在相提并论?自从我踏入绝世高手之境,就重新又将‘风云斩’修改了一遍,要不然刚才的那一招‘风云怒’又岂能支持那么长一段时间? 萧国师,你若不见识一番,未免太过可惜了!” 萧齐瑞冷哼了一声道,道:“既然如此,本座倒是想见识见识!” “好!”李风云大叫一声,身形忽然动了起来,飞身掠向萧齐瑞,但来到萧齐瑞身前七尺之处时,忽然定定地站住不动。 与此同时,萧齐瑞脸色忽变,突然动了起来,身体化作无数的残影在李风云周围翻腾窜动。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多数高手都看不懂其中的奥妙,“李将军分明没有出招,萧国师怎么反而如临大敌?围着李将军转个不停?”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反倒是那几位绝顶高手、一流顶尖高手脸色郑重,目不转睛。 “李将军真的没有出招么?”一名高手看出了一丝其中的门道,道,“仔细看了,仔细听了,李将军周围似乎有无数的波涛,不断涌向萧国师,只是那黑波太淡,几近无形。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非常细微的破空之声。 萧国师一直都在躲闪李将军的进攻,几乎无还手之力,你看,萧国师的左臂的衣袖数出被割破了,头发也被斩去了数缕。” 众高手听了心中一惊,定睛望去,果真是如此。没想到李风云这一招这般厉害,已经无限接近于无形无声,若是李风云用这一招对付他们,恐怕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已经奔赴黄泉了。 就在这时,忽听萧国师暴喝一声,道:“也接本座一招,百鬼夜行!” 忽然萧国师身体周围黑雾又起,鬼域再现,无数的恶鬼陡然然显现,一拨一拨直朝李风云扑去。 只听“轰隆隆”爆炸之声不觉,那黑雾与恶鬼,无论如何冲击,却近不了李风云三尺之内。 斗了半炷香的工夫,萧国师闪声撤开,黯然叹道:“李风云,有这一招,你自保有余,只是凭这一招,你也同样胜不了本座。” 李风云也收了招式,忽然哈哈大笑道:“萧国师,还有比下去的必要么?不如国师你自行认输吧!” 萧国师怒道:“你的意思是本座的武功不如你了?” 李风云摇摇头道:“李某还没有那般狂妄,认为一定可以赢得了国师。换做他日,李某与萧国师之间,谁胜谁负还很难说。不过在今天,国师必败无疑。 如果李某猜得没错,萧国师的内伤应该没有痊愈。 萧国师,你不必否认,就在刚才的过招中,李某已经看出来了。 以国师本事,不应只能侵入到三尺之外,可偏偏国师竭尽全力,也只能止步于三尺之内,这就证明,国师体内的真气,尚有滞涩之处,所以一身功夫难以尽善尽美施展出来,不是么? 再打下去,李某恐怕会重伤国师!” 萧齐瑞脸色非常难看,道:“哼,你又怎知本座不是故意如此?休说废话,出招吧!” 李风云轻叹了一口气,道:“得罪了!李某将要施展的是‘风云斩’第四式‘风云乱’,萧国师,小心了!” 只见,李风云双刀一震,忽然狂风大作,如同有吸力一般,周围的积雪纷纷朝李风云飞来。狂风之中,李风云的身影似乎变得虚无起来。随之,那积雪化作一条白色巨龙,直朝萧齐瑞扑去。 “啊!”萧齐瑞的脸色再次大变,急速后撤,李风云哪肯放过他,如影随形,紧追不放,一路上那条白色巨龙不断被萧齐瑞击溃,但又迅速恢复过来,紧紧缠住萧齐瑞不放。两道人影在泰山之巅一前一后,追逐不停。 醉道人摇了摇头,道:“看来李风云说得不错,萧国师的内伤果然是未曾痊愈。要不然,他绝不至于如此畏惧李风云藏在雪龙中的那一刀。” 野狐禅点了点头,道:“不错,但这样躲下去,终究不是办法,看身法,萧国师的内息一定有些滞涩,短时间内,李风云还不能奈他何,时间一长,内伤再次发作,萧国师恐怕必败无疑! 可惜啊,听说李风云自创的风云斩共有五式,看来只能看到四式了!” 一旁的玉虚真人插嘴道:“那第五式又叫什么名字?” 野狐禅笑道:“听说叫‘风云幻’!” “风云幻!”玉虚真人道,“若有机会,老道也想领教一下这风云五式!” “风云起、风云怒、风云变、风云乱、风云幻!”醉道人默默地念了几遍,哑然失笑道,“这小子也够喜欢显摆的,招招的名字中都不离‘风云’二字,生怕别人不知到风云斩是他创出来的。”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边站着的苏语侬也莞尔一笑。 萧齐瑞在泰山之巅来回窜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最后终于被李风云抓住一个机会,挥出了藏在雪龙中的石裂天开的一刀。经过这近两个时辰的打斗,萧齐瑞体内的内伤再次迸裂开来,再难被压制,虽然勉强挡住了李风云这刚烈无比的一刀,却被李风云这一刀远远地震飞,口吐鲜血不止,已经不能再战。 醉道人出手拦住了李风云,判定这场比试,李风云胜出。 第七百七十章 了恩怨(1) 看看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醉道人看了一眼燕无双与路惊鸿,道:“今天天色已晚,燕大侠,路庄主,不如两位的比试明天再比,如何?” 燕无双点头道:“我等这场架已经等了十多年了,再等一夜又能如何?” 路惊鸿也点头答应,于是与众人约好明日辰时接着比试,都纷纷从玉皇顶上下来。 从燕无双的话中,李风云听出了他对路惊鸿浓浓的恨意,当年的事,路惊鸿能骗得了天下人,却唯独骗不了他。因为当年李苍穹就只有他与路惊鸿两个徒弟。 这些年来,若不是担忧国仇,燕无双恐怕早就有与路惊鸿一决生死的打算。明日泰山之巅的这一战,可谓是圆了燕无双一直来的心愿。 想到了燕无双,李风云自然也就想到了路惊鸿,不知某一天,当路惊鸿修炼改良后的北冥神功有成,突然发现他一生的功力,却因为习练了此功化为乌有,不知他会作何感想?李风云一直认为,这才是路惊鸿该受到的惩罚。 不知明天燕无双与路惊鸿的比试会是怎样的结果? 李风云一夜都没有睡好,一时梦见燕无双一剑刺死了路惊鸿,一时又梦到路惊鸿砍下了燕无双的首级,弄得他心中烦乱不堪。见丝毫没有睡意,李风云索性在房中盘膝端坐养神。 次日辰时,众人再次上到玉皇顶,燕无双、路惊鸿已经准备好,分别走下石台,相对而立。 “大师兄,我还记得当年我刚刚跟着师父之时,你对我的照顾!”路惊鸿先开口道。 燕无双瞟了路惊鸿一样,轻哼了一声,道:“不要再叫我师兄,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弟,你也没有资格提师父二字!出剑吧!”说着,燕无双手一扬,背后的剑囊之中,一柄宝剑跳了出来。 燕无双的宝剑名曰含光,其实是七把宝剑,品质并不在李风云的宵练宝刀之下,乃是当年他师父李苍穹所赐。燕无双也因此而得名“含光神剑”的绰号。 当年李苍穹得到三剑绝世兵刃,含光宝剑、承影宝剑和宵练宝刀。 含光宝剑其实是一套七把宝剑,这七柄宝剑分别是天枢剑、天璇剑、天玑剑、天权剑、玉衡剑、开阳剑和瑶光剑,分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又称七色神剑,后来李苍穹将它赐给了他的大弟子燕无双。 承影宝剑也分阴阳两剑,一把称‘分蛟剑’,一把称‘落雁剑’,取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之意。后来李苍穹将它赐给了他的二弟子路惊鸿。 而赤练刀李苍穹一直都自己呆在身边,后来不知为何在刀身上浇上了一层铸铁,弄成了长一些的柴刀模样,交给了李风云。 “事情弄成如今这模样,我也不想!”路惊鸿也从背后取出承影宝剑,双手各持一把,道,“也许你我本就没有做师兄弟的缘分。如果时光能够倒转,一切都可以重来,我想我还会是这样,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去死吧!”燕无双二话没说,举剑当胸便刺。 路惊鸿脚尖一点地,身体如同被人拖着一般,硬生生地向后挪出了三尺,避开了燕无双的那一剑。 燕无双冷哼一声,紧逼过去,“刷”的又一剑刺了过去。 路惊鸿的身体再次向后挪出了三尺,避开了燕无双的第二剑。 燕无双怒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几时?”“刷”的一声,第三剑朝路惊鸿斜劈过来。 路惊鸿一侧身让过此剑,又跳道一边,道:“大师兄,当年我初入门时,你照顾我的恩情,我不能不报,刚才我避开你那三剑,也算报答过你的恩情。现在我要还手了,你某怪我!”说罢,两道剑光掠起,如两只归巣之燕,分左右两路朝燕无双刺来。 “惺惺作态!”燕无双怒喝一声,手中玉衡宝剑化作一道青光,不守反攻,直刺向路惊鸿,与此同时,只听“嗖”“嗖”两声,一蓝一紫两道剑光一前一后从剑匣中飞出,燕无双看也不看,左手手一扬,接住蓝色的开阳剑,顺势在空中一挑空中的紫色剑光,紫色的瑶光剑直刺向袭来的分蛟剑,同时,蓝色开阳剑弹出,刺向从左侧袭来的落雁剑。 路惊鸿见攻击的路线完全被燕无双封死,而燕无双的玉衡宝剑也当胸刺来,急忙收剑闪避,“刷”的一声,承影双剑化作万千剑影直刺向燕无双。 燕无双轻喝一声,空中的开阳、瑶光两把宝剑忽然在空中改变了方向转而刺向路惊鸿,他手中的天衡宝剑转而防守。 “啊?”观战的苏语侬不由得轻声叫了一声,低声问道:“风云哥哥,难道世上真的有以真气御剑之术?” 李风云心中也敢到奇怪,当初在刺杀耶律德光之后,他虽曾见过燕无双施展七把宝剑,一人独挡耶律明、萧齐瑞两人,但那时只是匆匆一瞥,看得并不真切,他一直很好奇燕无双是如何能同时控制七把宝剑的,但也一直都没有机会问燕无双。 所谓真气御剑之事,他是不信的,以真气的确能控制非常轻的东西,比如芒针,雪花等等,但要控制住宝剑,即便是绝世高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风云运足内力,定睛望去,忽然笑道:“原来如此!我说世上哪有一真气御剑的事情。” “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语侬好奇地问道。 李风云笑道:“语侬,不知你注意到没有,燕师兄左右两手戴着共六只指环,其中左手四只,右手三只。” “难道燕大哥是用这七只指环控制那七把宝剑的?”苏语侬奇道。 “是,也不是!”李风云解释到,“语侬,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在指环与宝剑之间,其实是有一根极细的细丝相连,我猜燕师兄就是通过那细丝控制那七把宝剑的,指环和宝剑上一定都有机关。” 第七百七十章 了恩怨(2) “细丝,奴家怎么看不见?”苏语侬仔细望去,摇摇头道,“若真有细丝相连,不怕被斩断么?” “那是天蚕丝,很难被斩断的!”野狐禅插嘴道,“天蚕丝有一种特性,便是能很好的传递内力,几乎没有损失,通过天蚕丝,燕大侠就能很好的控制七柄宝剑。 在剑柄中,设有非常精密的机关,只要一触动,系有天蚕丝的一块磁石就会弹出,自动吸附到上,你们应该注意到燕大侠所带的指环特别厚,也特别宽,里面也有机关,只要一触动机关,在一定距离内,那对应的剑就会与对应的指环相连接,绝不会出错。这也是为何燕大侠每次出剑时都会抬一下手臂的缘故。 至于剑柄中和指环中究竟有何机关,恐怕也只有燕大侠一人才知道。” 就在三人说话的那片刻工夫内,燕无双、路惊鸿已经交手了不下五十多招,燕无双已经先后出了七把宝剑,七道剑光在空中飞舞,煞是好看。 燕无双与路惊鸿的比斗虽然不及李风云那般声势浩大,但论精彩程度与惊险,却是不逊丝毫。两人的剑法都是走的是小巧的路数,讲究控制入微、虚实相济。一个细微的失误,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七把宝剑在两人之间翻飞,两个人上下安腾,一举一动,如同在崇山峻岭中徒手走钢丝绳,众人看得手心捏着一手的冷汗。 不知不觉中天又黑了下来,燕无双、路惊鸿两人斗了近四多个时辰。夜晚比斗,比白天又危险了数分,好在天上一轮明月当空,万里无云。 绝世高手比武,一连斗上几天不分胜负并不稀奇,往往只有累得精疲力竭才会罢手,休息一段时间,吃点东西,再接着比斗。像燕无双、路惊鸿这样的高手,内力高强,一两天不吃东西,对他们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苏语侬修为太低,看不太懂燕无双、路惊鸿两人之间的比斗,感觉头晕目眩,有些乏味,悄悄打了一个哈欠,偎依在李风云身边,道:“这样打下去,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李风云则不同,从燕无双、路惊鸿两人之间的比斗中,他受了不小的启示,这种绝世高手之间的倾力打斗,不是经常有机会看得到的,渐渐地他又多出了许多不同的体会。武学到了他这个境界,再想再进一步,可谓是难上加难,不止是需要对武学更深刻的体悟,还要有机缘,两者缺一不可。 李风云不知道自己日后有没有机缘破出绝世高手的境界,成为像师父李苍穹那样,真正站在古今武学最顶端的武学大宗师,不过,如果有机会能够进一步的体悟不同的武学,他也绝不会放过,否则将来有一天,当机缘当真来临之时,他也不会因为体悟不足、止步于绝世高手之境而懊悔终身。 听了苏语侬的话,李风云犹豫了一下,虽然不舍,但还是道:“语侬,你要是觉得累,我先送你下山,如何?” 苏语侬也看出李风云舍不得这机会,摇摇头笑道:“奴家倒是不累,只是看不懂,觉得无聊罢了!不用下山了,奴家就在这儿陪你!”说罢,取了一个蒲团,盘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醉道人在泰山之巅备有不少的蒲团,山顶的大殿中还准备了一些食物,以方便众人休息之用。只是来的绝大多数都是一流高手,没有人愿意错过这大好时机,坚持在呼呼的北风中观摩这惊世一战。 从月儿东升到月上中天,又到月儿西斜,眼见这一夜又要过去。 忽然变化陡生,路惊鸿瞅中了一个机会,忽然脱手投掷出手中承影双剑,双手扣住了燕无双的胳膊,一股巨大的内朝燕无双涌去。 燕无双冷哼一声,道:“要与我比拼内力?我岂会怕你?” “叮叮当当”一阵乱想,燕无双的七柄宝剑落了一地,也运转体内真元,排山倒海般地朝路惊鸿反扑过去。 众人脸色一变,谁也没料到这师兄弟二人竟然放弃了武功招数上的比试,转而进行内力的比斗。 内力的比斗,比之前者更危险数分,若没有深仇大恨,或者是逼到不得不为之的时候,很少人会选择内力比拼。因为内力比拼,不止危险无比,必有一人会因为真元耗尽而陨落,而且即使是赢了比拼,胜利者也必定会耗去大量的真元。 这种消耗,不是指平常意义上的消耗,修练几天就能回来,而是真正的失去了比拼中消耗的真元,像燕无双、路惊鸿这样的高手,没有十几年是不可能补充得回来的。 逼到了比拼内力的境况,就意味者即使有人胜出,也不可能在接下来的一轮比试中有取胜的机会。 燕无双、路惊鸿两人的内力不断被对方的内力耗去,纠缠成一团,此时就算有人想要撤出也是不可能的。任何一人若是稍微的收敛真元,对方的内力必然会趁机而入,轻则当场被打成重伤,重则走火如魔,甚至当场殒命。两人都逼得不得不全力以赴,不敢留半点余力。 “比拼内力!”李风云脸色一白,心中担忧不已。以燕无双、路惊鸿功力,一旦比拼起内力,旁人是无法插手的,除非内力远高与这两人,要不然,谁插手谁就会搅入到这场内力比拼之中,难以脱身。 李风云还记得永固宫主曾经说过的一段往事。十多年前,佛家与道家因为永固宫主的缘故引起了一场大战,血雨腥风横扫中原武林。为了结束那场浩劫,玉虚真人与了然大师相约也是在泰山之巅举行了一场比斗,俩人斗了三天三夜,未曾分出胜负,最终不得不以比拼内力的方法一决生死。 正当两人即将油尽灯枯之,同归于尽之时,还是轩辕台当时的绝世高手公冶常出手了,解开了两人的争斗,但是公冶常也因此被两人的内力反噬,心脉被震碎而亡。 第七百七十章 了恩怨(3) 当年有公冶常肯为救玉虚真人和了然大师的性命,舍弃了自身的性命,今日又有谁肯再次出手,舍己救人呢?况且就算有人愿意,也未必能救得了,解开两名比拼内力高手的比拼,要极为准确的掌握好时机,要不然,只是白白将自己赔了进去。 就在李风云担心不已之时,路惊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低声道:“大师兄,你上当了!” 突然之间,燕无双感到路惊鸿的内力陡然间发生了变化,霸道无比的内力忽然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种非常诡异的吸力,非但不抵抗燕无双的内力,反而源源不断的将燕无双体内的真元吸入他自己的体。而且,燕无双还发现,他的真元一旦进入路惊鸿的体内,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的感应都被切断了。 这时,燕无双就算想要撤回或者中断输送内力也做不到,路惊鸿的双手如同两个强大无比的漩涡,牢牢将燕无双的真元不断吸入体内。 “北冥神功!”燕无双大惊,立刻想到了北冥神功,也只有北冥神功才有这威力,难道路惊鸿竟然敢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修炼了北冥神功? “嘿嘿嘿嘿!”路惊鸿阴笑了数声,道:“大师兄,你大概不知道,师父当年之所以能够破出绝世高手之境,就是因为他修炼的是你一直认为是邪功的北冥神功。 当年我不惜一切代价,做出那些事来,其中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得到师父所修炼的那部《北冥神功》。” “你胡说!”燕无双大怒,喝道。在他心中,师父李苍穹是圣洁的,不容他人有半点侮辱,师父李苍穹又怎么会修炼江湖中臭名昭著的北冥神功呢? “哼哼,我没有胡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便是如此。这件事不止是我知道,小师弟也是知道的。”路惊鸿道,“哈哈哈哈,现在我终于得到了《北冥神功》。这还要多谢我们的小师弟!师父所练的北冥神功,果真与原来的《北冥神功》改了不少地方。 既然师父能通过修炼北冥神功破出绝世高手之境,那么,我也能! 死在师父的北冥神功之下,大师兄,你也该无怨无悔了吧!哈哈哈哈!”路惊鸿放声大笑。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路惊鸿猛地放开燕无双,跌坐在地上,“哇哇”连吐了数口鲜血,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神魂失舍,不断低声喃呢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忽然抬起头来,不理一脸惊愕之色的燕无双,冲着石台上的李风云厉声喝道:“李风云,你你你暗算我!你给我的经文是假的!” 李风云一阵惊愕,但转眼间便想明白过来。 想必是刚才路惊鸿施展北冥神功想要吸尽燕无双的内力,却不料正巧北冥神功突然反噬,天人五衰发作,内力运转不灵,让燕无双逃脱了一场大劫,他自己反而被燕无双的内力震成重伤。幸亏路惊鸿发现得早,推开了燕无双,而燕无双正巧也在竭力想从北冥神功的吸力之中挣脱出来,这才让路惊鸿没有被震碎心脉而亡。 回过神来的路惊鸿,当然不会想到是《北冥神功》本身是存在问题的,反倒认为是李风云篡改了《北冥神功》的经文,暗算于他。 “路师兄,我没有骗你,我给你的经文没有篡改半个字!此事,了然大师可以为证!因为,我给你的经文本就是来自大师那里!”李风云缓缓地道,说着朝了然大师望去。 了然大师一怔,但立刻想通了整件事,问道:“路庄主,你某非也修炼了北冥神功?” 路惊鸿望了望了然大师,犹豫了一下,方才答道:“不错!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 “阿弥陀佛!罪孽罪孽!”了然大师口称佛号,摇头叹息道,“没料到当年老衲一时心奇,与李苍穹施主一齐创出这新的《北冥神功》,竟然会害了这么多人!罪过,罪过!不错,路庄主,李将军交给你的《北冥神功》的确是来自于老衲这里。” “那……那怎会……”路惊鸿望了望李风云,又望了望了然大师,仍有些不相信。 “路师兄,你不必怀疑了!”李风云解释道,“当时,我将《北冥神功》的经文交给你之时,就已经提醒过你,这北冥神功仍然有极大的缺陷。这缺陷,你应该猜得到,便是天人五衰! 路师兄,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当年为何师父始终不肯将北冥神功传授给你和燕师兄的缘故了吧?不错,师父当年虽然破出了绝世高手之境,但也是深受天人五衰之苦。这也是师父后来很少参与江湖,寓居深山之中修身养性的缘故之一。 师父不肯传你北冥神功,其实是为你好,谁料想……唉,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路师兄,你要怪我,也没有怪错。我肯将《北冥神功》的经文交给你,也的确有暗算你,报复你之意!” “哇”路惊鸿再次吐出一大口血,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错,是我太贪心了!不错,的确是自作孽不可活!原来这十多年来我路惊鸿苦心孤诣,却是朝一条不归的死路上而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燕无双这时已经走了过去,怒声喝道:“你现在才知道后悔,已经晚了!” “谁说我路惊鸿后悔了?”路惊鸿忽然抬起头来,大声道,“我路惊鸿做过的事,从来都不后悔!这是天意,与我路惊鸿何干?” “到这个时候你还不知道悔改,我杀了你!”燕无双抬起手掌,正要一掌毙杀了路惊鸿,却听李风云大声叫道:“大师兄,且慢!” 燕无双转过头来,望向李风云,喝道:“小师弟,你不用为他说好话,他所做过的事,难道不该杀么?” 李风云纵身掠到燕无双身边,摇摇头道:“大师兄,师弟并非为路师兄说好话,不过,路师兄自食其果,也算是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一切都源自于他想要突破绝世高手的野心,如今他非但不可能突破绝世高手之境,反而连原本的武功也施展不出来。我想,这样的惩罚,比杀了他,更让他来得痛苦! 况且,当初路师兄也算帮过我许多次!此事就此作罢吧!” 第七百七十章 了恩怨(4) 燕无双呆了呆,道:“既然如此,就由他去吧!”燕无双对路惊鸿虽然恨意颇深,但是如今看他落了这般下场,终究是师兄弟一场,也下不去手。 “谁要你们可怜?”路惊鸿踉跄地站了起来,“生当为人杰,死亦称鬼雄!我路惊鸿既然失去了武功,就没有苟活于这世上的道理!”说着歪歪斜斜地朝崖边走去,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纵身朝山崖下跃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人影掠了过来,一把捉住了路惊鸿的胳膊,将他拉回到崖边。众人望去,原来是永固宫主。 “谁让你死了?我……我不许你死!”永固宫主颤声道。 路惊鸿望着永固宫主,目光变幻不定,半天方才推开永固宫主的手臂,惨笑数声,道:“你救我做什么?我已经不是当初的路庄主了,武功全废,我再帮不了你什么了!你还是去找他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永固宫主怒道,“他,哪个他?你看他,他几时曾将我放在心上?我与他,早就结束了。在我心中,再没有那个他。 难道你认为,这么多年来,我只是想利用你的武功? 我答应过你,等中原的事了,我便与你退出中原,再不管这里的恩恩怨怨了,难道你不记得了么?” 路惊鸿怔怔地望着永固宫主,道:“你真的不在乎我是一个不会任何武功的废人?” 永固宫主叹了口气,答道:“当然在乎,可是在乎又有什么用?谁叫这个天下,也只有你,对我这般好,肯无怨无悔地帮我!除了你,我又能去找谁,肯与我走完这一辈子?” 脸上一阵红潮泛起,路惊鸿心头激动,一把捉住永固宫主的手,正要说话,却忽然放开了永固宫主的手,叹道:“纵使如此,我身中天人五衰,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又何再惹你伤心……” “胡说!”永固宫主厉声道,“以前我看到的路惊鸿路庄主可不是这样,天人五衰也未必没得救,李风云那小子,现在不是一样活蹦乱跳站在这里?他一定有对付天人五衰的办法!” 路惊鸿苦笑一声,道:“他若肯告诉我,又何必要暗算于我?宫主……” “叫我尚云!”永固宫主打断路惊鸿的话,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信,这世上就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要有对付天人五衰的办法,我就一定为你弄到手中。”永固宫主眼中露出凶光。 “的确有压制天人五衰的办法!”李风云走了过来,“宫主不必费尽心思,并准备用如月来要挟我。我可以将压制天人五衰的办法交给路师兄和宫主。” “不可!”燕无双急声道,“压制天人五衰的法子,不能交给他们,否则江湖上将会有一场大乱!” 燕无双说得不错,路惊鸿修炼了北冥神功,刚才燕无双便中了他的道,如果不是路惊鸿的天人五衰突然发作,燕无双恐怕难免会被他吸尽真元,油尽灯枯而死。燕无双如此,其他的绝世高手,除了李风云外,恐怕好不到哪里去,一不小心也会复履燕无双的覆辙。 这种情况下,等若是路惊鸿除李风云外天下无敌了。 以路惊鸿的心性,很难说他不会对众绝世高手暗下毒手。 李风云回过头去,冲着燕无双笑了笑,道:“燕师兄,你放心,师弟自有分寸。”又回过头来,对永固宫主和路惊鸿道:“路师兄、永固宫主,想要吗?” “哼!你有那么好心?”永固宫主冷哼了一声,有些不相信。 “信不信由宫主你了!”李风云道,“有两种方法,都可以压制住天人五衰。就看路师兄愿意选择哪一种了。” “两种办法?快说,你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给你!”永固宫主急声道。 李风云摇摇头,道:“我若说如果宫主得到了金镶玉玺,请宫主将金镶玉玺交给在下,宫主也肯么?” 永固宫主一怔,脸色露出迟疑之色。 “不必多想了,永固宫主,李某从未想过你会将金镶玉玺交给我。”李风云道,“一种办法,就是我现在用的办法,好处是路师兄的修为能暂时的恢复一段时间,但天人五衰会经常不断的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来得猛烈。除非路师兄要么拜入佛门,诚心礼佛;要么收拾心思,彻底清净无为,否则迟早都会因为天人五衰太过猛烈,死于天人五衰之下。” “那会给我留出多少时间?”路惊鸿眼中露出一丝期翼,问道。 李风云摇摇头道:“依照师兄发作的情况来看,恐怕比我还强烈十倍不止,如果师兄做不到心中清净,恐怕压制不了多少时间,一两年是最多了。” 路惊鸿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一两年又顶什么用?他这次被燕无双打败,五脏六腑以及心脉已经受了重伤,要修养好,少说也要一两年的时间,这期间不能与人动手,压制天人五衰一两年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小师弟,你说的第二种法子又是什么?”路惊鸿又问道。 “是一个药方!”李风云答道,“依照这个药方,泡制一种药酒,每天服用,可以彻底避免天人五衰发作。当年师父,就是靠这个药方,才能在清平镇度过了最后的几年。 不过,这种办法同样也有缺陷,喝了这种药酒,固然可以让天人五衰不再发作,但也同样,路师兄体内的真元也会被彻底的压制住。也就是说,从此以后,路师兄就是彻彻底底是一个武功被废掉的普通人了。 路师兄,你愿意吗?” 路惊鸿愣了愣,摇摇头,答道:“我怎么甘心?” 李风云毕竟还是留了一手,并未告诉路惊鸿,明空大师研究出新的药方之事。李风云深知路惊鸿的为人,知道他如果得到那种方法,日后恐怕不会肯放过他,更不可能放过燕无双。所以,并未告知他此种方法。 李风云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本簿册,递给永固宫主,道:“压制天人五衰的功法,和那药方,都已经记载在这簿册中,何去何从,还请路师兄和宫主自行斟酌!” “尚云,不要接他的东西!”路惊鸿怒喝道,“就是他害我成这样,我不会领他的情!” 永固宫主轻叹了一声,没有听路惊鸿的话,将那本薄册接了过来,揣入了怀中。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两仪清光剑(1) 燕无双与路惊鸿之战,以燕无双胜出而告终。 这样一来,进入第二轮比试的就剩下李风云、燕无双、耶律明和永固宫主、杜如月师徒俩共五人。正好风云卫、大周、辽国和永固宫各占一席。 燕无双与路惊鸿大战了一天一夜,众人都有些累了,于是醉道人宣布,休息一天,第三日辰时继续进行第二轮比试,到时再抽签决定由谁迎战谁。 第三日辰时,各方抽签决定了各自的对手,李风云对上永固宫主、杜如月师徒俩;燕无双对上耶律明。李风云与永固宫主、杜如月师徒俩的比试将会先举行。 李风云一阵苦笑,终于又要与杜如月对阵沙场了。 苏语侬幽幽地瞅了李风云一眼,道:“风云哥哥,你若不想与如月姐姐厮杀,就认输好了,没人会怪你的。反正我们风云卫也不在乎那一枚什么金镶玉玺。” 李风云摇摇头,道:“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再放弃的道理。气运之说,也未必没有其道理,不然轩辕台也不至于耗费这样大的精力。若是能夺来金镶玉玺,我还是希望能夺来,就算是面对如月,也是这样。这不是为我个人而战!” 苏语侬叹了口气,道:“那你要小心了!” “放心,没事!”李风云微微一笑,答道。 说虽这般说,但当他看到站在对面的杜如月之时,心中依旧一阵酸楚,历历往事,又浮现在李风云的面前。 杜如月的眼神同样有些恍惚,对阵李风云,同样也是她不愿面对的局面。 “如月,不要被他乱了心神。这小子表面上假仁假义,实际上贼眉鼠眼,一肚子坏水,无情无意!”永固宫主有些担忧,低声喝道。 李风云心中委屈,暗道:“我哪里贼眉鼠眼了?只不过多看了如月几眼!” 杜如月眼神一清,一声娇喝,抖剑直朝李风云分心刺来,与此同时,永固宫主也动了,身形一闪,宝剑分成三道剑影,后发先至,攻向李风云的下三路。 李风云拔出幽影宝刀,一招“风卷残云”使出,幽影宝刀化作一道黑光,不守反攻,朝永固宫主劈去,恍惚之间,众人如看到一条巨龙盘旋于空中,层云叠生,气势磅礴,教人生不出抵抗的勇气。 永固宫主知道李风云手中的幽影宝刀是绝顶的神刀,重达一百余斤,她手中的宝剑虽然材质非常,却毕竟单薄了些,跟李风云硬拼未免太过吃亏。剑影一闪,永固宫主闪避开来,绕到李风云的身后,再次出剑,直刺李风云的后心。 李风云的幽影宝刀如一条乌龙一般,逼开了永固宫主,顺势转向杜如月。 杜如月同样不敢与李风云的幽影宝刀硬拼,倩影掠开,宝剑一抖,六朵梅花直朝李风云飞掠而去。 李风云这时已经转过身来,宝刀再次迎向从背后袭来的永固宫主。永固宫主立刻收剑,斜向后撤出一大步,虚劈出一剑,一道剑煞,朝李风云斩去。 李风云冷哼一声,虚拍出一掌,击溃永固宫主劈来的剑煞,幽影宝刀在空中走出一个诡异的曲线,真好将杜如月袭来的六朵梅花斩碎。 转瞬之间,三人就斗了十多招,论武功,永固宫主与杜如月联起手来,应该略高出李风云一筹,所谓双手难敌四拳,李风云的武功再高,在两名一流顶尖高手的夹击之下,也有些焦头烂额,守多攻少。 每当他攻击一方,另一方必定会攻击他的要害之处,逼得他不得不半途而止。 但是相较于永固宫主和杜如月来说,李风云也有她们难以比拟的优势,那就是他吸取周围灵气的速度远比她们两人来的快,而且能驱动周围的灵气为他所用,而永固宫主和杜如月则不能。与李风云比试,永固宫主和杜如月每一招每一式都要耗费大量的真元,她们可不像李风云那样瞬息之间就能补足真元,打斗的时间越长,对她们就越不利。只要李风云能坚持住,最后落败的必然是她们。 李风云也明白这个道理,见没办法将他们一击而败,干脆并不急于击败他们,只是与永固宫主和杜如月游斗,不断耗损她们的真元。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三人仍旧斗得难解难分,不分上下。 永固宫主心中也十分焦急,这样游斗下去,对她们十分不利。 一咬牙,永固宫主对杜如月叫道:“用两仪清光剑法。”说罢,高声喝道:“鸿蒙初开天地分!” 陡然之间,李风云只觉得周围的气息全变了,四处都是重重的剑影向他刺来,射出无数灰蒙蒙蕴含着剑煞的剑气,向他飙射而来。 李风云脸色一变,知道此招的威力恐怕不小,若是不能好好应对,只怕要被剑煞所伤甚至落败。“噌”的一声,宝刀宵练出鞘,层层叠叠、无形无踪的刀影如波涛一般自李风云身边向四周涌去。这一招正是风云斩的第三式“风云变”。 只听“噼里啪啦”如鞭炮一样的爆炸之声不断,无数的刀煞与剑煞撞到了一起,相互抵消、湮灭。 那灰蒙蒙的剑气瞬间被李风云逼到了两尺开外,任剑煞如何冲击,也无法破开那最后的两尺之地。 永固宫主冷笑一声,她早料到这一招还奈何不了李风云,接着又高声道:“太极两分日月成!” 话音一落,那无数的剑气忽然放开了李风云,聚集在一起,一阴一阳两柄巨大宝剑的虚影在空中逐渐聚集成形,一柄宝剑越来灿烂显眼,而另一把宝剑却渐渐遁于无形。永固宫主与杜如月的身影消隐于剑光之中。 随着这一招使出,观战众人的脸色都变了,了然大师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震惊,道:“两仪清光剑?不是这套剑法早已经失传了么?” 玉虚真人捻须答道:“两仪清光剑是本门的镇派绝学之一,当然不曾失传。只是百余年来,一直都没有人将它练成。没想到尚云与如月,竟然能再现当年的传奇剑法!我也没有想到。”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两仪清光剑(2) 在场的一流高手未必人人都知道这套两仪清光剑,但是绝世高手无不对这套剑法有所耳闻。这套剑法对修炼者的资质要求非常严格,而且只能是两人同练,习练此剑法的两人修为必须是非常相近,最好是一男一女的情侣,心灵相通。 此套剑法曾与少林的十八罗汉棍阵、蜀山派的风雷双剑合称三大绝学,有不可匹敌的威力。只是少林的十八罗汉棍阵多年没有人炼成,而蜀山派早在安史之乱之时已经没落,风雷双剑也早已经失传。 传说只要练成这套剑法,二流高手便足以横扫除一流顶尖高手之外的一切一流宗师,而一流高手则足以与绝世高手相抗衡。若是一流顶尖高手或者绝世高手施展此剑法,就相当于一名超越绝世高手境界的巅峰高手的威力。 这套剑法总共只有八式,练到了极致,只能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 那空中的两把宝剑,那柄灿烂如日的名叫“至阳日光剑”,那柄消弭于无形的名叫“至阴阙月剑”,彼此配合有着神出鬼没之效。相传练到了极致,这两柄宝剑将不再是虚影,而是凝练如实质。 在洛阳陈家村众高手立约后,永固宫主自知在两年的时间内想要踏入绝世高手的境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向她师父玉虚真人要来了这套《两仪清光剑》的剑谱,与杜如月日夜习练,才总算勉强练成。 当然,永固宫主与杜如月毕竟都是女人,不是情侣,还做不到心灵相通,只能靠两人之间的默契相互配合,所以两仪清光剑的威力还达不到超越绝世高手境界的水平,要不然,李风云就只有弃刀认输一条路可走了。李风云的武功再高,想要跟李苍穹这样的高手相抗衡,还有些自不量力。 正因为如此,才给了李风云一线的机会。 不过,即便如此,李风云面对的形势极为危险, 李风云的脸色大变,浑身上下的毛发乍起,一股巨大的危险感从心头升起。他知道,若是任由这两把宝剑的虚影成形,单凭“风云变”这一招,他恐怕挡不住这两把宝剑全力一击,尤其是那至阴阙月剑,随着它的剑影渐渐淡去,显得格外危险。 “嗷~”一声巨吼,波光散去,一头黑龙冲天而起,脚踏乌云,浑身上下密布着浓郁的黑气,直朝那柄至阳日光剑而去。这一招,正是李风云风云斩的第二式,也是最至刚至阳的一式“风云怒”。 “来得好!”至阳日光剑中传出了永固宫主的娇喝之声,那柄至阳日光剑突然放出万丈光芒,直朝李风云所化的黑龙猛劈过去。与此同时,那柄至阴阙月剑如一条半隐半现的灵蛇一般,光芒收敛,直朝李风云的背后刺来。 李风云知道此时已经容不得躲闪,若是不能破掉这两把宝剑的虚影,他恐怕很难支持很久。 “破!”随着李风云的一声暴喝,只见一个绚丽无比的巨大光团爆开,泰山之巅上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这一次,众高手是真的感觉到整座泰山都在不停颤动,比李风云与萧齐瑞那次惊天动地的撞击更剧烈数倍。四散的罡煞之气不仅仅将李风云等三人周围数十丈之内的积雪一扫而空,而且逼得石台上的众高手纷纷后撤了几步。 扬起的碎石砸在泰山之顶的那座大钟上,发出“轰隆隆”响声,不过比较起那光团的爆炸声来,显得格外的微弱。 一个身影从光团中飙射出来,疾射出十余丈,才落地,又“蹬蹬蹬”连退了十多步,落脚之处,坚硬的青石龟裂开来。 “哇!”李风云吐出一大口鲜血,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心中暗道:“好厉害!” 那光团迅速散去,又化为了两柄宝剑的虚影,只是虚影比之刚才黯淡了许多,剑影似乎有崩溃架势。刚才光团爆炸的地方,现出一个方圆两丈,深达半丈的大石坑。 “紫气东来幻青龙!”见单凭日月双剑还奈何不了李风云,永固宫主再次厉声喝道。 随着这声喝声,日月双剑彼此纠缠在一起,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一道青光从太极图中射出,整个太极图消融在那青光中,幻做一头巨大的青龙,脚踏祥云,口吐烈焰,张牙舞爪,直朝李风云扑来。 李风云一咬牙,两把宝刀一挥,再次使出“风云怒”,一条黑龙腾空而起,吐着黑色的雾气,面目狰狞,与那青龙针锋相对,疾扑了过去。只是相比较之下,黑龙要小一大截。 “轰隆隆”又是一阵巨响,地动山摇,罡煞之气四散。 黑龙消散,李风云再次被抛了出来,踏裂了一片山石,狂喷出一口精血。 青龙也消失,化为了一个太极图,太极图中,永固宫主的声音再起:“西方庚金化白虎!” 一道白光升起,太极团再次消融,化作一头凶神恶煞般的吊睛白额巨虎,仰天咆哮一声,再次直朝李风云猛扑了过来。 李风云心中暗暗叫苦,刚才两次硬撼两仪清光剑,他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再来一次,他就算不当场身殒,也必然会将五脏六腑震裂,再无再战之力。 心中一动,李风云不敢再使出“风云怒”这样至刚至阳的招术,忽然一阵风吹过,李风云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白虎周围闪现出数百道李风云的身影,两条一大一小两条黑龙在这数百个李风云之间穿梭萦绕,越来越快,一条刚猛,一条狡变,无数朦胧的黑线像丝网一般将那白虎,任那白虎如何咆哮挣扎,也挣不脱,一团黑雾逐渐将那百余道李风云以及那白虎的身影掩盖起来。 “这是什么招数?”群雄大惊。 “以柔克刚,不错,不错!”玉虚真人捋须道,“这一招莫非就是风云斩的第五式:风云幻?” “似乎就是这一招!”野狐禅答道,“能想出这样的招式,也难怪李风云能这么快踏入绝世高手的境界。他对武学的理解,的确让人瞠目结舌!” 那团黑雾不断翻滚变形,那头白虎显然在那黑雾中左突右奔,却始终未能突围而出。那黑雾足足维持了一个时辰多的时间方才散去,显露出三个人的身影。 李风云站在中间,喘着粗气,宵练宝刀跌落在一边,李风云手杵着幽影宝刀,嘴中不停淌落鲜血,显然伤得不轻。 杜如月和永固宫主分别倒在李风云的前后,距离李风云只不过五尺的距离,两人手中的宝剑已经断成了两截,同样也吐血不止。 第七百七十二章 生死一线间 维持两仪清光剑阵要耗费两人巨量的真元,李风云自知如果与两仪清光剑硬抗,他是斗不过的,所以想出这法子,以风云斩的第五式诡辩的身法纠缠住永固宫主、杜如月两人,逼得她们体内的真元耗尽,这才一举震散了剑阵。 饶是如此,李风云也是身受重伤,五脏六腑都有所损伤,没有一两年的休整,是休想恢复如初的。 永固宫主和杜如月师徒俩,毕竟只是强行驱使两仪清光剑,剑阵被李风云震散,她们也受到了剑阵的反噬,加上之前与李风云硬撼了两招,她们同样也受了重伤,此时更无再战之力,甚至连手中的宝剑也被李风云斩断,这还是李风云手下留情的结果。 若是李风云容她们两人联手施展出剩下的四式两仪清光剑法,恐怕落败是李风云了。 “哈哈哈哈!怎么样?永固宫主,你输了!”李风云用袖子擦去嘴角的残血,转身望向永固宫主,大声笑道。 “我们还没有输!”永固宫主抬起头来,厉声喝道,“如月,刺他!” 李风云只觉凉风袭来,心中一惊,杜如月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手持半把宝剑直朝李风云后心刺来。李风云急忙挥刀向后斩去,幽影宝刀挥出了一半,蓦然想起,以杜如月如今的状况,是无论如何都闪不开他这一刀的,不由立刻收住招式,身子往下一沉,想要避开杜如月那一剑。 可是李风云这一刀乃是出自本能,全力而发,如果他不顾及杜如月,必然能在杜如月刺到他之前,一刀将杜如月斩为两半。可是他硬生生地收回这一刀,若是他没有受重伤,还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他已经受了重伤,内息错乱,滞涩不堪,那内力的反噬,李风云怎经受得住? “哇”的一声,李风云再次喷出一口精血,身体稍慢了一些,只听“噗”的一声,杜如月的断剑已经扎入到李风云左肩之上。 “啊!”杜如月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料到紧要关头,千钧一发之际,李风云竟然收了手,没有杀她,反而让她一剑刺中了肩头,不由得撒了手,惊叫一声,手足无措。 李风云以刀杵地,回过头去,朝着杜如月嘿嘿一笑,安慰她道:“你放心,我没事!”话音未落,又一道冷风袭来,李风云大骇,没想到永固宫主此时还有一击之力,急忙向一侧闪去。 可是李风云大意在先,永固宫主拼死一博,占了先机,手中的断剑如影随形,哪有那么容易躲得开?只听“噗”的一声,断剑从背后没入李风云的小腹之中。 “不要杀他!”与此同时,杜如月失声叫道。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 “风云哥哥!”石台上的苏语侬脸色大变,也顾不得比试的规矩,跃下石台,飞掠过来。 永固宫主从李风云体内抽出了断剑,哈哈大笑起来:“本宫杀了李风云,本宫杀了李风云!本宫赢了,本宫才是赢家!”永固宫主全身最后的气力都已经耗尽,心气散去,立刻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晕厥在地。 随着永固宫主的断剑抽出,李风云的伤口飙射出一道鲜血,李风云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似乎随着那道鲜血倾泻一空,身子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你这恶毒的女人,为什么要暗算风云哥哥?”苏语侬抽出青釭宝剑,身子颤抖着,满脸都是泪水,心中方寸大乱,也不管什么招数,一剑直朝永固宫主扎去。 眼看这一位威震江湖近二十年的一代女强人就要丧生在苏语侬的剑下,忽然一道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只听“噗”的一声,青釭宝剑插入了那人的胸口。 苏语侬定睛望去,原来替永固宫主挡下这一剑的是杜如月。 失手伤了杜如月,苏语侬也呆立在当场,本来杜如月的伤势远没有永固宫主那么严重,李风云与她们交手时,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杜如月,本来以杜如月的修为,要挡开这一剑并非是一件难事,毕竟苏语侬的武功并不算太高。可是不知为何,看到李风云重伤不起,生死未卜,杜如月心痛不已,觉得是自己的过错,心生死志,反而以身挡剑,希望能一死百了。 “她是我师父,你要杀她,就先杀我!”杜如月眼中满是哀伤之意。 “啊!”苏语侬撒开手来,连退了数步。 “语侬,语侬……我……我还活着!”就在此时,苏语侬听到了李风云的微弱的声音,“不……不要杀如月……是……是我对,对不住她!” 苏语侬醒悟过来,一抹眼泪,急忙抱起李风云,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塞入李风云的嘴中,大声道:“不用怕,不用怕,奴家是大夫,有奴家在,风云哥哥,你一定不会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苏语侬一边说,一边迅速地为李风云处理伤口。 看过李风云的伤势,苏语侬的心稍微定了定,李风云的伤势虽然很重,但是只要小心处理,苏语侬有七成把握能救活李风云。 “救,救……救如月……”李风云艰难地咽下那丹丸,转头望向受伤倒地的杜如月。 这时重高手已经赶了过来,野狐禅抱起杜如月,查看了她的伤势,连点了她身上数道大穴,方才道:“杜姑娘没事,幸好这一件没有刺中要害。” 杜如月忽然似乎想起什么,急切地道:“师父剑上有毒,我囊中有解药,请前辈取出送给苏姑……苏夫人!” 永固宫主在于李天尧比试之时,曾经在剑上抹有曼珠沙华之毒,后来也并没有洗掉,杜如月这时想起来,慌忙交待。曼珠沙华之毒发作很快,李风云受伤之后,内力不足以压制曼珠沙华之毒,若是稍慢一些,只怕剑伤没能要了李风云的命,曼珠沙华之毒反而会要了他的命。 野狐禅正要取杜如月囊中的解药,苏语侬却怒道:“用不着她装好心,曼珠沙华之毒而已,真当以为奴家就解不了么?”说罢,取出一枚金色的药丸,塞入李风云的嘴中。这两天,为了以防万一,苏语侬早就将曼珠沙华之毒的解药准备好了。 话虽这么说,苏语侬心中却后怕不已,如果杜如月不提醒,她真的忘了永固宫主的剑上抹有曼珠沙华之毒。 路惊鸿与永固宫的众人也在查看永固宫主的伤情,永固宫主只是精力耗尽才晕厥过去,并无生命危险,倒是她所受的内伤颇重,至少也要修养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痊愈。 众人将李风云、杜如月、永固宫主三人抬到玉皇顶的大殿之中,细加照料。 至于苏语侬误伤杜如月之事,因为毕竟杜如月、永固宫主先出手暗算李风云在先,永固宫诸人自觉理亏,而且杜如月的伤势也不重,所以没有人提。即便是暴烈如火的孙婆婆也不愿在此事上多生枝节。 这场比试最终当然是判杜如月、永固宫主胜出。 但是即便判这两人胜出又如何?大家心知肚明,难道她们还有一战之力么?永固宫要想夺得金镶玉玺,除非接下来的燕无双与耶律明之战中,胜利者伤得比她们俩还重。 第七百七十三章 殒落 李风云昏迷了七天七夜,醒来时,泰巅争锋已经结束了,泰山之巅的众多高手也已经散去,只有了然大师和野狐禅留下来贴身保护李风云。 醉道人等人要处理一些泰巅争锋的善后事宜,所以没能留下来。 玉虚真人两天前在得知李风云的性命总算被保住后,便护送着路惊鸿、永固宫主一行人离开了泰山,打道回武当山。 李风云伤口已经愈合,他体质本就异于常人,但内伤却不是一时能修养得好的。 “如月怎么样?”睁开眼的第一眼,李风云就开口问道。 “就只记得你的旧情人!”苏语侬白了李风云一眼,十分不满,闷闷不乐道,“放心好了,她死不了!那把青釭宝剑奴家也送给她了,反正你本就是准备送给你的旧情人,奴家才不稀罕别人的东西!”那把宝剑实际上是苏语侬刺伤杜如月后,不好意思要回来,索性就送给了杜如月。 “嘿嘿!”李风云干笑了一声,道:“一把宝剑而已,又值什么?最多日后我再给你寻一把来!”苏语侬的性格,他怎会不知道,这小妮子,平时小气得要命,那把青釭宝剑更是视若珍宝,爱惜得不得了,怎会舍得送给杜如月? “这可是你说的!”苏语侬活了过来,“先说好,品质只能比青釭宝剑好,不能比青釭宝剑差。奴家听说有一柄宝剑叫倚天剑,不如你寻来送给奴家!” 李风云听了心中一阵苦笑,真当绝世宝剑是地摊货,想找就能找得到?倚天剑失踪了不知多少年,让他到哪里去找?可是女人要哄,就算再不靠谱,李风云也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再说,要不然,估计苏语侬立马就会翻脸。 两人说了几句话,这时了然大师与野狐禅得到消息,也过来看李风云。 李风云要起身见礼,却被两人按住,要他好好休息,不许他乱动。 “不知金镶玉玺最终是落到了燕师兄手上,还是落到了耶律教主手中?”李风云仍旧记挂金镶玉玺的事,开口问道。 了然大师与野狐禅彼此望了一眼,齐声叹息了一声,眼中流露出惋惜与哀痛之色。 野狐禅摇摇头,道:“他们都没有得到,金镶玉玺被永固宫主带走了!” “什么?”李风云眼中满是惊讶,永固宫主伤得有多重,他心里很清楚,她怎么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苏语侬开口道:“风云哥哥,跟你说一件事,你莫激动!” 李风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急问道:“是不是燕师兄有事?他伤得怎么样?很严重吗?” 野狐禅叹了口气,道:“燕无双燕大侠他……他已经仙逝了!” “不可能!”李风云猛地坐了起来,牵动了内息,嘴角渗出血来,“燕师兄武功那么高,耶律明还奈何不了他。他怎么会死?耶律明呢,耶律明他在哪里?燕师兄若是真的有事,李某绝不放过他!” “别激动!”苏语侬急道,“耶律明他,他也死了!燕大哥与他同归于尽了。” “什么?”李风云呆了一呆,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野狐禅长叹一声,道:“燕大侠与耶律教主的那一场比试,打得极为惨烈。燕大侠知道,金镶玉玺能不能留在中原,中原的气运是否会被辽人夺走,全在于他与耶律教主一战,所以,竭尽全力,不顾自己的死活!因为他知道,那一阵他若输了,重伤之下的永固宫主是不可能能打得过耶律教主的。 偏偏耶律教主同样也是一个固执的人! 他们两人打了两天两夜,没能分出胜负,没人肯让步,最后燕王逼得耶律明以比拼内力以决胜负生死,结果…… 唉,可怜这两人,明明交情颇深,却因为各自的百姓,生死相搏,寸步不让,最终却都落得身殒道消,可怜,可悲,可叹!” “阿弥陀佛!”了然大师也劝慰道,“燕大侠与耶律教主两人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重新转回轮回,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许下一辈子,他们不必活得这般沉重,这般疲惫!” 李风云忽然有一种不真实、荒谬的感觉,难道现在他还在梦中。李风云狠狠地揉了揉脸,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揉过之后,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与耶律明交情不深,耶律明战死也就罢了,可是燕无双是他的师兄,与路惊鸿对他有所图不同,对李风云一直都关怀备至,只有付出,没有所求。燕无双求李风云的唯一一件事,那便是要求李风云与他一起去刺杀耶律德光,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中原百姓。因为耶律德光如果还活着,中原迟早会成为辽人的牧场。 虽然燕无双并不支持李风云风云卫所做的事,可是那不怪他,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燕无双没有丝毫为自己谋利的想法。与他相比,那些显赫一时,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为,甚至甘愿曲身奉贼的枭雄,简直是不入流,令人不屑,教人不齿! 只可惜,史书记载的却偏偏尽是这种自私虚伪却又偏偏影响颇大的小人,像燕无双这样为国为民的真君子,真大侠,古往今来,留名青史的又有几人?再过些年,等李风云这一批人驾鹤西游之后,恐怕世上再没有人知道曾有这么一位负剑奇侠客,人间士无双了! 如果没有燕无双,很可能李风云还是那个清平镇上心中只有自己的城狐社鼠,最多只是武功高一些罢了。 李风云忽觉心中一阵绞痛,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大叫一声,再次栽倒在床上。 数天后,在燕无双的坟前,李风云背着燕无双的那支大剑囊,点燃三支香,闭目冥思,心中默念:“大师兄,虽然你我的想法不同,但是论你的所作所为,却是我李风云最为敬重之人。我李风云不能为你做别的事,但是我答应你,会为你寻一位好弟子,将你的武功传承下去,让他将你的事传扬下去,也不枉你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念罢,李风云朝燕无双的坟冢拜了三拜,回头又对了然大师问道:“大师,世上是否真有轮回之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然大师双手合十,道,“心中有轮回,世上自然就有轮回。” 李风云心中一阵失望,看来轮回之说虚无缥缈,就连了然大师这样的佛门高僧,也只能用这样模拟两可的话来搪塞他。 萧瑟的北风吹过,一行人渐行渐远,直向北方而去,只留下孤零零一座坟茔和一座石碑,石碑上没有刻名字,上面只有两行字:“负剑奇侠客,人间士无双!” 第七百七十四章 夺玺(1) “十九,难道你真的想要打永固宫主手中金镶玉玺的主意?她身边可是有玉虚真人!”对于十九异想天开的想法,李天尧觉得难以理解。 “怎么,害怕了?”十九笑道,“天尧兄,十九送你的那几句口诀,对你的伤势如何?难道你就不想要全部的《太上忘情诀》?” “哼,十九,你不必激将我,有命拿,无命花的事我是不会做的。不要说有玉虚真人护送,你不可能得手。就算被你得手了,又能如何?你认为轩辕台会坐视旁观吗?”李天尧冷冷地道。 “轩辕台?关轩辕台何事?”十九惊讶道,“在泰山之巅,醉道人说得很清楚,这次泰巅争锋仅仅只决定谁会赢得金镶玉玺,并不代表轩辕台会支持谁。也就是说,轩辕台根本不关心金镶玉玺花落谁家。既然永固宫主能赢得金镶玉玺,那大家自然也可以去抢劫金镶玉玺了。轩辕台为何要为永固宫出头?”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你我二人加起来也不是玉虚真人的对手,又如何抢夺金镶玉玺?”李天尧绝得十九说得有些道理,心意暗动,毕竟,《太上忘情诀》对他的诱惑还是非常之大。 十九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十九自然有办法。” 由于路惊鸿、永固宫主和杜如月都身负重伤,永固宫一行人走得很慢。赶了十多天的路,才走出不到一半的路程。 这一日,见天色已晚,又错过了打尖的客栈,永固宫主等人只好在野地宿营。 这一夜的月色很暗,到了子时时分,永固宫主正在帐篷内把玩金镶玉玺,忽然抬起了头,高声喝道:“是哪几位朋友,深夜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此言一出,营帐中的众人纷纷惊醒了过来。 “哈哈哈哈!兄弟们,被发现了!”一阵笑声传来,三名黑衣蒙面人,分别从营地周围躲避之处,跳了出来,为首的一位道:“果然不愧是永固宫主,厉害厉害!我等兄弟三人,深夜造次,乃是久闻永固宫主的大名,特来拜访一番!不知永固宫主方便否?” “哼!”孙婆婆冷哼了一声,高声喝道:“几个鸡鸣狗盗之徒!你等若是诚心要来见宫主,白天有大把的时间可来。你们几位身穿夜行衣,黑布蒙面,究竟意欲何为? 快快报你们的身份,受何人指使,还可保全一条性命!” 那三名黑衣蒙面人中的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倒是第三人一直沉默不语。 为首之人道:“我们乃是太行山的无名之辈,名字说出来,料想玉虚真人与永固宫主也不知道,说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兄弟三人打劫剪道,夜路走惯了,黑布蒙面又有什么奇怪的?需要谁来指使?难道堂堂的永固宫的宫主,竟然只敢躲在玉虚真人的翅膀底下,就连我们这三个小蟊贼也不敢见一见么?” “宫主请放心,我们兄弟三人,虽然没什么出息,但还不至于做出偷香窃玉之事,我大哥绝不会贪图宫主的美色,将宫主强抢了去做压寨夫人的!”另外一名黑衣蒙面人大声道。 “胡说什么?”那为首的蒙面人大声呵斥道,“永固宫主是江湖上有身份的人,岂能如此轻慢?再说,宫主年纪也不小了,老子就算要抢,也是会去抢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绝不会对宫主这样的半老徐娘起心思的!” 那两名黑衣蒙面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大胆!”孙婆婆性如烈火,哪里听得了这等话?手中拐杖一顿,直朝那为首的蒙面人扑了过去,拐杖轮圆了直砸向那人的天灵盖。 “哎呀,大王我找的是永固宫主,对你凶恶的这老婆子可没兴趣,你跑出来做什么?”为首的蒙面人大声叫道,可是手下一点也不慢,一把拽出了虎头大刀,纵身与孙婆婆战做一团。 “这疯婆子厉害得很,老二快来帮我!三弟,盯紧那些人,莫让他们偷袭!”为首的蒙面人与孙婆婆交手了十多招,自觉不敌,大声叫道。 话音一落,另一名蒙面人挺着缨枪加入了战团,两人合战孙婆婆。 只留那沉默寡言的蒙面人没有上前,反而朝营地走了几步。 这时,营地中的众人也纷纷走出了营地,见到那两名蒙面人的身手,众人心中一惊,这两人的武功可不弱,孙婆婆乃是一流巅峰的高手,虽然无法与永固宫主、杜如月相比,但是在除去永固宫主这些一流顶尖高手,也只有当年的疯和尚才能与她斗得旗鼓相当。但是此时,在两名蒙面人的联手之下,竟然占不到什么便宜,斗得旗鼓相当。 这三个蒙面人的身份不简单,必定是江湖上某位成名的豪杰,只是不知他如何肯不顾脸面,做这鸡鸣狗盗之事。 程姨取过宝剑,道:“宫主,我去帮孙婆婆!” 永固宫主摇摇头,道:“不必了!孙婆婆应付得过来。小心他们使什么奸计!” “你那娘们,我来与你比!”第三名蒙面高手指着程姨,向前走了两步,沙哑着声音道。 程姨愕然,随即脸上露出怒色,拔出剑来,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娘们敢不敢与我比?”那第三名高手朝程姨勾了勾手指,声音沙哑而轻浮。 “大胆!”程姨大怒,一纵身冲上来,举起宝剑兜头就砍。 那人虽然也是一流高手,但明显要比他大哥、二哥要弱上一些,被程姨压制着打,险象环生。 两人斗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人渐渐不支,不断向永固宫主一边退去。 杜如月心中一动,拔出青釭宝剑,挡在永固宫主身前,低声道:“师父小心!” “哼,这般的功夫也想打本宫的主意?”永固宫主一把推开杜如月,她虽然身受重伤,不能动手,但是像此人的身手,就算打她的主意,她也不惧。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突然抛开程姨,一闪身,身形在空中消失,已经来到永固宫主跟前,一剑向永固宫主刺去。 永固宫主大惊,此人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一流高手,此人的武功至少也是一流顶尖高手,是与他相仿的高手。永固宫主反应也不慢,知道不能与此人硬扛,身形迅速向后飘去。这时,站在她身后玉虚真人观战的玉虚真人也急冲上前来,想要挡住此人。 那人脚尖一点地,身影猛的一折,那一剑不再刺向永固宫主,反而斜砍向朝他冲来的杜如月,又快又疾。 杜如月来不及躲避,只听“铛”的一声,电光火石之间,两剑相交。那人手中的剑显然不及青釭宝剑,立刻折成了两截。谁料那人早已经料到,扑入杜如月的近前,顺势点了杜如月身上的数道大穴,半截断剑搁在了杜如月的脖子上。 并非是杜如月不济,而是因为泰巅争锋中,她伤势本就是很重,后来又经历李风云中剑、苏语侬欲杀永固宫主等一系列的事,心神波动太大,引发了太上忘情诀的反噬,伤上加伤,内伤远比永固宫主更重,原本的本事,已经十不存一,许多招数都施展不开来。刚才她一心想要救永固宫主,没有料到那人一会出手攻她,冲得太猛,也是原因之一。 这时玉虚真人已经来到了近前,但顾忌杜如月的性命,不敢轻易动手。 那人高声喝道:“都给我停下,否则,我要了这贱人的命!”此时那人声音已经不再沙哑。 “李天尧,是你?”永固宫主马上就认出了那人的声音,厉声喝道,“你在干什么?快将如月给放了!你忘了本宫是你什么人么?” 李天尧闪身把杜如月挡在身前,一把扯掉脸上的黑布,哈哈大声笑道:“你是我什么人,我当然记得!你不就是天尧的姑妈么?可是那又如何?你可曾把我当作过你的侄儿?说起原因,不过是因为我的娘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婢女罢了,所以你怎么看我,都觉得我不顺眼。 这个贱婢屡逆我意,羞辱我,按道理,你该狠狠地惩处她,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还好意思问你是我的什么人,以前你怎么不这么问?哼哼,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到了如今,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情谊可讲?” 永固宫主呆了一呆,她对李天尧的态度向来都不怎么好,也许当初听了市井间传闻的关于他的太多坏事情,也许真如李天尧所说,心底总觉着他是奴婢文娘的儿子,觉得他身上的血脉中流着贱民的血,总之从开始时对李天尧的印象就十分差。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李守贞一力坚持,而且在李守贞的儿子中又找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选,永固宫主是不愿意将杜如月许配给李天尧的。 可是现在仔细想来,李天尧真的有那么差么?也未必! 此人虽然是一个纨绔子弟,但是后来的种种过激的行为,包括以童子练七绝玄功,其实都是受周围的环境逐步的影响,没有人给他正确的引导罢了。当人,此人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也是原因之一。但这天底下,没有谁是神仙,心胸宽广的人又有多少? “李少侠,莫要激动,你且放了如月姑娘,老道也可放你离开,你身上的伤势,应该还未恢复过来吧?”玉虚真人一摆拂尘,温声道。 “要我放了这贱人,可以!”李天尧冷声道,“拿金镶玉玺来换,否则,提一不提!我给你三个时辰的时间,十里外青岩岗上的大榕树下,到时若是见不到金镶玉玺,你们就准备给这个贱人收尸吧!” 第七百七十四章 夺玺(2) “你敢!”永固宫主怒道,“你要敢伤如月半根毫毛,你今天休想活着离开!” 李天尧冷笑了数声,道:“你且看我敢还是不敢!就算杀了她,你当我就逃不脱么?”说罢,押解着杜如月缓缓后退,冲着聚过来的另外两名一流高手道:“我们走!” 这时,孙婆婆和程姨已经分两边堵住了李天尧等人的后路。 李天尧将眼睛一横,怒声道:“怎么,想要逼我现在就杀了这贱人吗?” 孙婆婆、程姨投鼠忌器,不敢有任何举动,齐齐望向永固宫主。 永固宫主猛地一跺脚,狠狠地瞪了李天尧一眼,恨声道:“让他走!” 孙婆婆、程姨不情愿地闪到一边,眼睁睁李天尧三人押解着杜如月从容离去。 李天尧三人走远,永固宫主回头对玉虚真人道:“师父,徒儿还请师父出手救出如月。我料那贼子,恐怕不会永远那样看守住如月。只要他稍有疏忽,还请师父救出如月!” 永固宫主拼死才得来的金镶玉玺,无论如何她是不肯交给李天尧的,以杜如月相逼,还不能让她交出金镶玉玺,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关心杜如月,毕竟,永固宫主膝下无儿无女,杜如月就如她的亲生闺女一般,她又怎会不关心? 玉虚真人点了点头,道:“救出如月倒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我若走了,若再有什么人来,你又如何抵挡。”玉虚真人隐匿身形,悄悄地跟在李天尧的身后,的确有很大机会救出杜如月,毕竟李天尧不可能老实将剑架在杜如月的脖子上。只要李天尧稍一松懈,玉虚真人以刀煞相***开李天尧,就能救出杜如月。 永固宫主摇摇头,道:“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都赶在今夜,况且弟子手中有师父给的哨子,就算有什么事,吹动哨子,只需支持片刻,师父就能赶回来,又会有什么事?” 玉虚真人想了想,觉得永固宫主说得,真要有什么像李天尧这样的高手再来袭击永固宫主,永固宫主拼着事后修为大损,支持一个多时辰也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于是手中拂尘一挥,像一只大鹏鸟一般,直朝李天尧等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玉虚真人走了才一炷香的时间,心烦意乱的永固宫主忽然听到营帐外又有脚步声响起,心中不由一惊,急忙招呼众人出帐相看,只见一人飘到帐前,遥遥对永固宫主施了一礼,笑道:“永固宫主可好?” “十九,是你?”永固宫主立刻意识到不妙,急忙吹响了招呼玉虚真人的哨子。 她身边虽然还有路惊鸿、孙婆婆、程姨以及十多名永固宫二流弟子,但是路惊鸿的天人五衰还未压制住,实力尚未恢复,孙婆婆、程姨武功虽然不错,但是面对十九却只有送死的份。 “永固宫主,不必吹了,玉虚真人恐怕来不及回来救你!”十九笑道,“李天尧抓走如月姑娘,是我的安排,你放心,他不会真的杀了如月姑娘,毕竟永固宫与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大恩怨,我可不想闹得不可开交,不过以李天尧的实力,缠住玉虚真人一时半会儿,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这点时间,足以让十九制服宫主,取走金镶玉玺了。永固宫主,你是打算自己交出金镶玉玺,还是由十九亲自来?” 永固宫主冷笑一声,道:“你就有那么大的把握?”说罢,抽出手中的长剑,横剑当胸,暗自运转真元,准备激发体内的潜能。 “那是当然!”十九笑了笑,眯着眼睛道,“既然永固宫主一定要十九动手,那十九就不得不——动手!” 话音刚落,永固宫主忽然觉后背一道疾风袭来,心中大惊,只来得及避开后心要害,那一掌便“啪”的一声拍在了她后背上。 “哇——”永固宫主连吐了数口精血,周身的真气被那一掌拍散,四处乱蹿,在胸中翻滚不息,让人十分难受。 十九一掠上前,捉住了毫无反抗之力的永固宫主,一连点了她数道大穴,笑道:“永固宫主,如何?” 这时,在永固宫主身后孙婆婆与程姨两人拼斗了起来,孙婆婆大声怒喝:“陈玉琴,你为何要暗算宫主?” 程姨的武功比不了孙婆婆,被孙婆婆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几个闪身便逃到了十九身边。 十九见制住了永固宫主,上前迎向孙婆婆,几个面就将孙婆婆点倒在地,不多时,那十多名冲上来的永固宫弟子,还有路惊鸿尽皆被十九制住。 “程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背叛本宫,这数十年来,本宫对你难道对你不好吗?”永固宫主眼中又是惊讶,又是绝望,她万万没有想到,从她背后向她下手的竟然是她最信任的程姨。 十九嘻嘻笑道:“在这世上,没有什么谁是绝对可靠的。肯不肯背叛,只在于付出的代价够不够大,谁也不例外!” 程姨默然,半晌方才道:“宫主,我也是没有办法,他用三尸醒脑丸控制了我。 唉,宫主,大唐已经亡了十多年了,民心早已经不再,不可能再恢复了,你又何必要苦苦强求?区区一只玉玺又能顶什么用?如果金镶玉玺真的那么有用,那世上就不会有改朝换代的事情了。 你过得累,也让你身边的人同样过得很累。 我不愿为了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蹉跎岁月,我也不愿意再做你的影子了!” 说罢,探手从永固宫主的怀中取出金镶玉玺,交给十九,道:“希望你能谨守承诺,不要伤害宫主和永固宫的人!” “你放心!”十九检查了一下金镶玉玺的真假,笑道,“本座完全没有必要伤她们!从今以后,你就是黑衣卫的左护法,这天下,没有人敢轻易伤你!” 望了一眼永固宫主,十九道:“永固宫主,你的确要这金镶玉玺没有多大的用处了。你准备将金镶玉玺交给谁?李天尧么?据十九所知,明宗李嗣源的血脉应该只剩下李天尧这一支了,显然,他做不好一个皇帝。” “哼!”永固宫主脸色灰冷,转过头去,不看十九与程姨。 十九微微一笑,道:“你一定还认为南唐皇帝李璟会真的与你真心合作,呵呵呵呵,我所得到的消息,当初李璟答应与你合作,是因为要取南楚。你永固宫在南楚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没有你们的支持,南唐要夺得南楚之地,会耗去大量的兵力与财力,而绝不像现在这么轻松。” 广顺元年(注1),南唐皇帝李璟趁着中原大周江山初定,又要面对北方辽国与北汉的威胁,趁机在永固宫的帮助下,袭取了南楚之地,南楚至此而亡。十九说的便是这件事。 永固宫主心中一惊,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哦,本宫明白了,程姨,是不是你告诉他的?呵呵呵呵,你还真对得起本宫!” 十九叹了口气,道:“永固宫主,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恢复后唐之事何其荒唐。 你大概还不知道最近金陵发生的一件事吧!你报以厚望的赵灵素,你的外甥女,大概在一个月前,忽然得了急症病死在宫中。” “你胡说!”永固宫主脸色大变,“灵素身体一直都很好,本宫还传了她本宫的吐纳之法,怎会得急症病死在宫中?李璟胆子再大,也没有胆量,更没有必要害死她。” 十九摇头道:“具体的情况,十九也未能探知,不过赵灵素的确是死了,究竟是真的病死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十九就不得而知了。李璟对这条消息封锁得很严密,若不是十九有特殊的途径,也不可能知道这个消息。 宫主若是不信,不妨自行去打听一番,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听十九这般说,永固宫主心中倒是信了八成。 如果赵灵素真的已经死了,那么她永固宫主苦心孤诣为后唐准备的最后一条路,就算是彻彻底底地被掐断了,与南唐的合作变得毫无意义。除非是支持李天尧,否则任何努力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可是李天尧真能承担得起那重任吗?永固宫主心里很明白,不可能。 不说别的,如果百姓们得知李天尧为了练功,以残酷的手段杀死了无数童男童女,取起精元,即便他已经当上了皇帝,也难免被群情激愤的百姓赶下龙椅,更不消说他还没有当上皇帝。 而且,李天尧修炼七绝玄功之事,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想瞒也瞒不住。只要有心人去调查,就算李天尧当初抓童男童女之事做得再机密,也会迟早被人揪出来。到时,还会有谁愿意为李天尧来打天下呢? 想到这里,永固宫主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心头涌起一股疲惫的感觉,这十多年的努力,原来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十九道:“永固宫主,这金镶玉玺既然与你无用,十九想取走你也不会反对吧,这则消息算是对宫主的一点补偿吧!”说罢,转声飘然离去。 程姨回头再看了一眼永固宫主,看了一眼躺了一地的众永固宫弟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也随十九黯然离去。 注1:广顺元年,即公元951年。 第七百七十五章 终章 两天后,在一片隐秘的山谷中,十九见到了李天尧。 “你瞧,事情不是很简单么?”十九问道。 “你是个小人!”李天尧答道,“但是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小人!” “哈哈哈哈!”十九大笑起来,“君子也好,小人也罢,谁在乎?史书是由成功者书写的,只要能成功,还怕没有人将黑的涂抹成白的?” “《太上忘情诀》呢?”李天尧没有与十九多做纠缠,直接问道。 十九从怀中取出《太上忘情诀》的抄本,双手递给李天尧,笑道:“自不敢相忘!除此之外,十九还准备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礼物,酬谢天尧兄的相助!” “哼,能有什么礼物,无非是金银财宝罢了!”李天尧并不太在意,也双手去接书,忽然眼前身影一闪,李天尧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正要闪身躲开,却终究晚了一步,被十九牢牢扣住双手。 “十九,你这是何意?”李天尧怒道,急忙运转功力相抗,却发现真元像是皮袋水,从底部被人戳开一个小口子,源源不绝从体内泄出。 “北冥神功!”李天尧失口惊叫道。 “不错,正是北冥神功!”十九嘻嘻笑道,“这便是十九要送给天尧兄的大礼物,为天尧兄彻底解决七绝玄功的问题。哈哈,只要十九将天尧兄的功力都吸过来,天尧兄体内的问题不就不解而解了么?” “你敢!快停下!”李天尧又惊又怒,心急如焚,可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十九的纠缠。 本来,他是不该这么容易被十九暗算的,只是他在泰巅争锋之时受了不轻的伤,还没有痊愈就被十九约来,在两天前与玉虚真人打斗了一场。虽然打斗的时间并不长,只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听到十九传来的撤退的信号,但也已经让李天尧的旧伤再次发作了。再加上他根本没有想到十九会在这时暗算他,这才中了十九的暗算。 “停下?为何?”十九笑道,“天尧兄,你不觉得这世上绝世高手,一流顶尖高手太多了一些么?天尧兄,反正以你的心性,今生是没有希望踏足绝世高手了,不如成全了十九。再说,当初薛霸的功力,原本就应该传给十九的。只是凑巧被天尧兄得去,借给你那么久,现在也该是还回来的时候了!” 两个时辰后,十九终于停了下来,放开了李天尧,仰天一声长啸,心中欢喜不已。几乎吸光了李天尧的全部内力,让十九的实力再次提升了一大截。十九隐隐感到,要不了多久,恐怕也要踏入到绝世高手的境界。 而李天尧满脸疲惫的软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入气少而出气多。短短两个时辰之内,他满头的青丝竟然有半数化为了白发,看上去仿佛是老了十余岁,原本一位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竟然变得与小老头有些类似。 “你好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李天尧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怨毒。 十九微微笑道:“天尧兄,何必要做鬼?十九可从来就没有打算杀了你。不过,日后,天尧兄还是住在十九为你安排的地方,好好的练习太上忘情诀,也许真有一天,你会有报仇的机会。 十九每隔几年就会与天尧兄较量武功,如果天尧兄输了,那结果会跟今天是一样的。 哈哈哈哈!” 说罢,十九不再看李天尧,一挥手,两名黑衣人从山谷中的树林中蹿了出来,像拖死狗一般将李天尧拖走。 “有欧阳峥在,除去郭威、郭荣父子不是问题,不过,毕竟他们身后有天策府,现在还不是得罪天策府的时候,可不能让他们生疑。赵仪仇已经成功潜伏到了郭荣身边,并且取得了他的信任。哼哼,郭荣啊郭荣,你恐怕万万没有想到,赵仪仇也是本座的人吧! 也罢,就让他们父子俩多活几年。赵匡胤,希望你真的能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不要辜负了本座这么多年来付出的心血,千方百计为你夺来的金镶玉玺。 要不然,哼哼,我能把你扶起来,也能将你踹下去。你那个兄弟,赵匡义,野心似乎也不小!”李天尧自言自语道。 广顺四年(注1)正月,郭威身染恶疾驾崩,年仅五十一岁,在位仅仅只有三年。郭威驾崩后,传位于他的养子、内侄郭荣。 郭荣继位后,改回了原来的姓氏,更名为柴荣。又改元广顺四年为显德元年,并册封郭威谥号为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庙号太祖,葬于嵩陵。 郭威驾崩引起了很多人的怀疑,许多人认为郭威是被人下了毒,才驾崩身亡,矛头直指向柴荣,因为他才是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但终究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 但是柴荣也同样没能活多久,显德六年(注2)六月,柴荣北征燕云十六州,因途中忽染恶疾班师回到汴京。 回到汴京后,柴荣自知命不久矣,当即解除张永德殿前都点检职务,升赵匡胤为检校太傅、殿前都点检;立魏王符彦卿之女为皇后,以皇长子柴宗训为特进左卫上将军,封梁王;以第二子柴宗让为左骁卫上将军,封燕国公。 显德六年六月十九日,柴荣驾崩,终年三十九岁。上谥曰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 其子柴宗训柩前即位,时年七岁。范质、王溥、魏仁浦并相,执掌朝政。十一月,葬柴荣于新郑陵上村,名陵曰庆陵,以贞惠皇后刘氏附焉。 从头到尾,柴荣也只当了五年半的皇帝,不过历史上对柴荣的评价很高。 显德六年,柴宗训即位。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与禁军将领石守信、王审琦等掌握了军权。 显德七年正月初一,传闻辽国联合北汉南下攻打中原,宰相范质等未辨真伪,急遣赵匡胤统率诸军北上御敌。 周军行至陈桥驿站,赵匡胤亮出了金镶玉玺,和赵普等人密谋策划,发动兵变。众将仿郭威例,以黄袍加在赵匡胤身上,拥立他为皇帝。随后,赵匡胤率军回师开封,京城守将石守信、王审琦开城迎接赵匡胤入城,胁迫柴宗训禅位。 赵匡胤即位后,改国号为“宋”,仍定都开封。册封石守信、高怀德、张令铎、王审锜、张光翰、赵彦徽等拥立有功之人为节度使位号。 又降封柴宗训为郑王,迁往房州,并颁布圣旨优待其母子,赐柴氏“丹书铁券”,保证柴氏子孙永享富贵,即使犯罪也不得加刑。 大宋开宝六年(注3),柴宗训逝世于房州,终年仅20岁,赵匡胤闻之震恸,素服发哀,辍朝十日,谥曰“恭皇帝”,归葬于世宗庆陵之侧的顺陵。 如果将目光投向南疆南绍大理国,在大宋开宝二年(注4),大理国皇帝段思聪无故驾崩,段思聪之子段素顺顺利继位,改元明政。如果李风云见到了段素顺,会惊讶的发现,段素顺居然长得与十九极为相似。在段素顺身边还站着一位他非常信任的郡主,广明郡主,模样也与刘若水一模一样。 在泰巅争锋结束一个多月后,李风云回到了定州。 耶律鸿雁听说其师父耶律明竟然与燕无双同归于尽,悲痛欲绝,连喷出了数口鲜血,昏厥不醒,经过苏语侬的照料,总算保住了她的性命,但是她腹中的孩儿却因此而流产。 又过了半年,永固宫主丢失金镶玉玺的消息传出,更让人震惊的是,正因为丢失了金镶玉玺,永固宫主万念俱灰,竟然因此而突破了那挡住她十多年的瓶颈,顺利踏入绝世高手之境。 永固宫主踏入绝世高手之境后,并没有留在中原,立刻将永固宫宫主之位传给了杜如月,自己则与路惊鸿两人抛弃了中原的一切,远赴西域,据说从此隐居于天山之上,中原境内再不曾见过她的踪迹。 又过了两年多,风云卫的新兵终于练成,李风云忽然宣布帅师北伐,征伐燕云十六州,一路上由于准备充分,又有无数义士响应,连战连捷,一举收复了燕云十六州。 与此同时,李风云收到了轩辕台野狐禅传来消息,轩辕台终究没能选择风云卫,也未选择新立的皇帝柴荣,而是选择支持一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物——赵匡胤。李风云想不明白,不过,李风云心中却很清楚,风云卫从此可能真的只能局促于幽燕之地,日后再难有大的发展。 站在燕云十六州的城头,在无数将士、百姓铺天盖地、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李风云心头激愤,大声疾呼:“人,生而平等。我们,注定是一群为平等而战的先驱。哪怕最终的结果并不会那么美好,但是我李风云绝不会后悔我做过的事,我无愧于心,无愧于先烈,无愧于那千千万万随我征战的将士与百姓!” (全书终) 注1:广顺四年,即公元954年。 注2:显德六年,即公元960年。 注3:开宝六年,即公元973年。 注4:开宝二年,即公元969年。 后记 历时一年,《骁雄》终于写完了,读过这本小说的读者可能会问:“没写完啊,后来会怎样?”很抱歉,的确是写完了,虽然结局略显仓促。从开始动笔写的时候,这样的结局就是注定的,只是笔者不愿将李风云最终的结局明确的写出来。但是在之前的章节中,已经很明确的暗示了李风云的结局。 稍微知道一点历史的朋友,都应该知道,终宋一朝,都没能收复燕云十六州。而本书的结尾,李风云做到了,这意味着什么?本书虽然对历史有些加工,但基本上可是忠于原本的历史。 原因只有一个,李风云失败了,大宋不会容许他这么一个叛经离道的人存在,大辽同样也不会允许他如一把尖刀一样威胁辽国的存在,而李风云在处理内部矛盾之时,处理得并不太好,在危难之中,由于他的威望与影响,很多人也许会跟着他赴汤蹈火,但当赤果果的利益面前,他这个暂时的联盟必定会土崩瓦解。 在大宋与大辽的合力打击之下,内部又分崩离析,风云卫的结局可想而知,即便他们拥有山川之险、兵甲之利。 毕竟,李风云只是简单的喊出了平等的口号,平等是那么容易实现的吗?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如今这社会,就不至于还存在那么多不平等的事情。 他的观念,没有被多少人接受,就算是跟随他们的人,也没有多少人真正认同这一观念。李风云最大的错误,是没有给跟随他的人足以保证他们忠心的利益。利益,决定了结果。试想一下,当初太祖打天下,如果没有打土豪、分田地,究竟会有多少人会不顾生死,因为艰深的信念跟这他老人家? 枪杆子里出政权是一方面,利益是另一方面! 所以,从古以来的农民起义中,“均富贵”这样老掉牙的口号总能赢来无数人的拥护。 所以,李风云的失败是注定的。 李风云个人的结局,神龙没有直接说,但是英雄之死,当然该是悲壮与宏烈的,力战而亡,是他最好的归宿。文中已经交代了他战死的原因,不错,就是天人五衰的突然发作。 至于为何这段历史没有在史书上留下任何痕迹,一个原因,是因为李风云这个人是虚构的,另一个更关键的原因,是因为历史之笔是掌握在战胜者手中,书中反复强调有人污蔑风云卫是白莲教余孽,其实是为此伏下伏笔。 不错,即使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统治者也不会让它留在史书上,为后来者效尤,所以,把风云卫归为白莲教余孽,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明白神龙为何不写结局了吧!因为这个结局实在太过伤感,既然如此,不写也罢,反而能给人一点念想。 本来这些事情打算在续集《燕云十六州》(暂定书名)中交代,可是看来《燕云十六州》究竟写还是不写,还没有定数。毕竟《骁雄》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让笔者提不起写《燕云十六州》的兴趣。 最后,要感谢各位读我书的朋友的支持,尤其是“我爱灰、”。如果没有大家寥寥可数的定阅,我真的没有把握能将此书写完,呵呵,定阅虽少,但是读者毕竟是付了钱的,我就一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新的小说还在构思中,原本想写《玄缘幻世录》的续集《破碎虚空》(暂定),但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放弃,毕竟那要写出来,又是至少百万字以上,我不确定能否为大家接受。至于《玄缘幻世录》以及《骁雄》的续集,也许等到我有一些把握后再重续前缘吧! 新的小说将是一部玄幻小说,刚刚起了个头,两千多字,发给大家看看,希望大家能提一点珍贵的意见。 ********** 1.任务 “吱呀——”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与路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一个漂移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宣武的面前。 “上车!”车窗被摇下,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不容丝毫抗拒。 宣武皱了皱眉头,拉开车门,钻进车中坐下:“你应该懂得什么是低调!” “低调?哈哈!”女人放荡地笑了起来,猛地一踩油门,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兰博基尼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蹿了出去。 “真不明白你怎么能活到今天!”宣武低声说道,转头望向车窗外远处魔都璀璨的夜色。 “老娘就是这德行!”女人叼了一只烟,“啪”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难道都像你这般,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飙车,不玩女人,活得跟个木头人似的,还有什么意思?” “少管我!”宣武对弥漫在车内的烟雾十分不满,摇下车窗,窗外的新鲜空气迅速灌入了车中,“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自己看,手套箱里那个白色的信封。不要老娘提醒,不该动的东西不要动!”兰博基尼的车速很快就上到了一百八十迈,冲上了空荡荡没有几辆车的高架。 宣武嘀咕了一声,打开身前的手套箱,里面塞满了东西,很快就找到女人所说的那只白色信封。白色信封不小,里面放得下一叠a4大小的纸张。 仔细检查过封印住信封的印泥,确认没有人对这信封动过手脚,寒光一闪,一柄散发着幽蓝光泽的匕首变戏法般的出现在宣武的手中,宣武小心翼翼地裁开信封。 “切,还不相信老娘!”女人斜睨了宣武一眼。 “谁我都不相信!”宣武不冷不热地说道,从信封中抽出一只精致的文件夹,打开文件夹,一张放大了的照片映入了宣武的眼帘。 “女人?”宣武皱了皱眉头,“你知道我从来不杀女人!” “老娘知道,但这是组织交待下来的,愿不愿意就是你了,没得选,除非你想找死!”女人怪笑了一声,“怜香惜玉,可不适合杀手这一行!这女孩不错,值三千万!” 宣武没有说话,他知道说也没有用,他从来没有杀过女人,并不意味他不会杀女人。 照片中的女孩的确不错,如出水芙蓉一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出尘气质。 宣武翻了翻资料,那女孩叫岳凌微,今年十八岁,出生在大富之家,在华东市一所著名高校读工商管理。 不用问,又是涉及家产继承,这位漂亮的女孩挡住了某些人的路。 宣武细细地看过岳凌微的资料,合起了文件夹,问道:“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任务,为什么要指定我出手?” “简单?”兰博基尼的车身猛地一斜,绕过前面一辆大货车,车内传来女人大笑声,“交给你的材料中,应该没有说组织先后派出了五名杀手,但都有去无回的事情吧?那五名杀手,其中三名是世界上顶级杀手。现在,你还认为这件任务简单吗?” “难怪奖金有三千万元之多!”宣武叹息了一声,“岳凌微身边有顶尖的保镖?有线索吗?” “没有!”女人答道,“组织内的情报人员,在她身边没有发现任何保镖,或许有人在暗中保护,只是隐藏得太好。” 宣武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方才说:“好,这件任务我接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说!”女人很干脆地回答。 “四年前,有人通过组织杀了一个叫李蕊的女孩,我想知道,主使是谁,又是谁动的手!”宣武神定气闲地说。 “李蕊?”女人想了想,声音忽然变得阴冷起来,“她是你什么人?你应该知道,这个要求意味着什么!组织不可能答应你这个要求,就算你是组织内最顶尖的杀手也不行。” “那就抱歉了!”宣武将文件夹塞回到白色信封内,随手将它扔到了驾驶台上。 “哼!”女人冷哼了一声,一手掌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种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只小巧的手枪,顶住了宣武的太阳穴,“老娘说过,你没得选择!原来你潜入组织三年多,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看不出你还挺痴情的啊!” “这是我的事!”宣武的神色没有半点改变,“别拿那玩意指着我,我说过,我从来不相信枪!”说着,宣武猛地一扭身,左手斜砍向女人的右手腕,右手中的匕首朝女人的胸口扎去。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女人手中的枪响了,兰博基尼的车窗玻璃被打得粉碎,却并没有击中宣武。女人的身手很敏捷,左手放开方向盘,迅速摸出一只匕首,不守反攻,直划向宣武的脖子。 宣武并不打算与女人同归于尽,只得扬起匕首,“叮”的一声,火星乱溅,架住了女人划过来的匕首。紧接着,脚下一用力,宣武整个身子如一条鱼般的弹起,从前排两座之间的缝隙跃到后排车座,冰冷的匕首锋口已经架在了女人幼嫩的脖子上。 “玩枪,我也许玩不过你!”宣武冷冷地说,“但玩刀,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女人娇笑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那玩具般的手枪,“你以为老娘会没有准备?车座下都安装好了c4炸药,这把手枪也是一个遥控器。只要老娘不关掉保险,松开这手枪,哼哼,‘轰’的一声,你猜猜会发生什么?身手好有屁用?” “吓唬我?”宣武冷笑一声,“我不信你天天屁股底下坐着炸药!” “不信就试试!老娘玩的就是疯狂!”女人咯咯笑了起来。 宣武心中一沉,这个女人有多疯狂,他是很清楚的,说不定她说的是真的,这种事她做得出来。从腰间摸出一柄飞刀,划开身边皮质座椅,果然在座椅的角落处发现了一个插着引信扑克牌大小的c4炸药。 “算你够狠!”宣武收了搁在女人脖子上的匕首,“好好谈谈,我为组织做过不少的事情。而且,就算能杀了我,组织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你应该知道,我不怕死!”宣武的确不怕死,怕死做不了这一行,只是他不愿意就这么和这位疯狂的女人同归于尽。 ********* 呵呵,是不是有点眼熟,不错,这是借鉴起点的故事接龙的开头,当然,不完全一样。老实说,我觉得起点的故事接龙的开头是很不错的,只是后来接着接着就不知道接到哪里去了,令人实在感到很可惜。 不过,只能算是借鉴,绝没有抄袭,从故事情节,到人物性格的设定,与点娘的故事接龙完全是不同的,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如果有问题,我改好了。 而且这只是一个备选方案,写不写下去,还在两说之间。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狗年“旺旺旺”! 神龙摆尾巴于2018年凌晨0点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