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舞飙情》 第一章 舞阳挥动铜钺砍得敌人狼狈闪躲。 乍然见到一群须眉并张、胡须像刺猬身上张扬的棘毛、长相威猛的野蛮男子从树林里冲出来,舞阳不禁吓得手脚发软。然而自幼所受的严格训练及不认输的个性,让她咬紧牙关、鼓起勇气向前迎击。 这群家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为什么要攻击她们? 一连串的疑问在她脑中电闪而逝,没时间仔细思考,只能拼命挥动手中的铜钺,用身体的每个部位攻击敌人。 但敌人是这样强大,从四面八方攻过来,就算她拦阻得了迎向她的野蛮战士,其他方向打过来的敌人,仍对她的族长产生威胁。 她心急如焚,恨不能一举将敌人歼灭,可敌人狡猾得很,多半避着她。当她想分神注意己方的情势,尤其是族长的安危时,一名比先前几名敌人更加魁梧、勇猛的巨人发出老虎般的吼叫声,冲向她而来。 舞阳只觉得一股力量猛袭向腰部,疼痛的感觉几乎令她麻木。她咬紧牙关忍痛反抗,但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时方的箝制。 肩背被撞向地面,舞阳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对方没给她喘息的机会,沉重的身躯压制住她的四肢,顿时让她动弹不得。 贝齿咬住粉唇,强忍住身体的疼痛,舞阳眼睛眯成两道细缝,狠狠瞪住身体上方的敌人。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人早死在她如流矢般尖锐、急骤的愤怒目光下。 那人毫不在意地朝她咧嘴,整齐的牙齿在他唇间闪出白光,令人炫目。 舞阳屏住呼吸,发现这人除了有口漂亮的牙外,俊朗的浓眉大眼同样惹人注目。 浓黑、细长又鬈曲的睫毛下,炯然发亮的黑色眼瞳正专注地凝视她,透着抹狂傲不驯又灼热的莫名情绪,看得她心跳加速、目眩神迷。 眨眼间,他的眼光转换成嘲讽,毫不掩饰他对她的欲望,不但以眼光冒犯她,紧贴着她的身躯,更强烈宣示着男性的需要,气得舞阳咬牙切齿。 他的身体好重! 重得像头猪! 舞阳燃烧着怒火的眼瞳,充分反应出她宛若火山般的炽烈性格。那双向来慧黠、机灵的眸子失去往日的镇静,仇视着蛮横无礼、傲慢自大的野蛮人。 男人的笑容扩大,似乎很享受她此刻无力反抗,只能用眼光凌视他的软弱模样,更大胆地俯下头,灼热的鼻息喷在她头脸上。 舞阳惊恐地侧过脸,再度挣扎,仍逃不过对方的箝制,反而让彼此的身躯更加紧密贴合。一道道刺麻的电流透过两人的衣物在男女体肤间摩擦而出,穿透了她女性化的胴体。她倒抽口气不敢妄动,同时间,男人粗喘、温暖的鼻息大力搔着她的脸颊,扎人的胡须刺痒着她敏感的肌肤。 舞阳全身一僵,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喘息声充盈着她耳室,掩盖了之外的万物声响。 这一刻,她更加敏锐感觉到这男人的存在,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以男人和女人的单纯身分,阳和阴彼此影响、反应。 一股热气由相触的体肤往里烧,躯体最深处同时燃起更猛烈的需要往外扩散。内外交逼下,热的能量无所不在,下腹处越发地空乏软弱。 舞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紧闭着唇阻止喉间的呻吟声逸出,握紧的拳头却阻止不了贯穿身体打轻颤,半合的眼睑流泄出一抹羞恼交加的无助感。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在心里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这男人……这男人像有什么魔力般,让她一遇上他便着火,体内的力量像被吸干似的。 此时,软弱无力的她只能被他这样压着,任他粗硬的胡须拂搔着她,某种柔软的感觉在一阵刺痒后,游移在她颊侧、耳后、颈间,黏湿的舔吮跟着印上,让她鸡皮疙瘩直起,轻颤不绝。 该死的!他对她做了什么? 正当舞阳的思绪渐渐昏沉,体内的抵抗能力消逝之际,小兔尖锐的呼叫声震裂了两人问的亲密氛围,她倏地清醒,脸上血色尽失。 "族长!" 舞阳被这声呼唤吓得心胆俱裂,整个人回过神来。 她努力在男人身下挣扎,好不容易翻转身子,将眼光投向战斗场上,男人的身躯又压了上来,紧贴住她的背,一只长着粗茧的大手肆无忌惮地横在她胸部下方,另一只则放在她颈间威胁她。 舞阳没心思理会他的无礼,一颗心都被族长初月撞在树干上软倒的身躯所揪住,绝望地望向前方。 她拚命伸长颈子,仍看不清族长的状况,只看见一名高大男子抱住她的族长,巨大的背影阻绝了她的视线。 "族长……"她发出凄厉哀号,跟族中的姊妹们一般拼命想奔过去救族长,同样无助地被人制住,只能同声悲泣,心如火灼水浣。 亲情、友谊及身为护卫的责任感,使得舞阳的心情更加难过悲伤。 离开族里时,她向大祭司保证会护卫族长的安全,没想到自己这么无能,眼睁睁地看着族长被人伤害,生死未卜。 她的心好痛。 族长是她的一切、全族的希望,不能有闪失啊。 全能的九凤神,请保佑族长无事。如果真要取走一条性命,就拿她这条微不足道的小命来抵吧,不能让族长有事! 泪眼模糊间,粉白的樱唇轻颤着喃出祷词。力飙听后直蹙眉。这个蠢女人居然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那什么族长的。 莫名的怒气击向他,力飙不明白自己怎会发这么大火。大概是看不惯这女人这么轻贱自己的命吧!对他而言,没有谁的命较尊贵、重要;若不是为了任务,他才不管那族长的死活哩,身下强悍、妖娆的美女,对他可比凤族族长管用多了。 他吞下喉中的硬块,连带着控制住胯间的火热需要。 不晓得是否是多日没女人的关系,一看见这名凤族女战士,他的欲火便不受控制地蔓烧开来。躲在树丛后看见她和她的族长亲热的模样时,他心里居然怒火高涨,不知道在气什么。 冲出来制住她,完全在他理智考量之外。一碰上那具曼妙的女性胴体,体内体外火焰交迫,除了搂住这位动人美女,淫荡地向她需索外,他脑中几乎容不下其他念头。 看着她为他着迷的眼光,力飙心里不禁得意起来,觉得不管她如何强悍,终究跟一般女子没两样,逃不过他的男性魅力。 他嘲弄的眼光似乎惹火了她,然而她越不驯、越反抗,他就越亢奋,将她的一切挣孔当作是挑逗。若不是那群女人突然哭叫起来,怀中的美女乘机挣脱开他,他有可能当场要了她。 即使是现在压在她富有弹性的肉体上,和她线条优美、结实的背部紧紧嵌合,他下体的悸动仍没有稍微缓和、脑子里反而出现各种遐思。 怪不得有人喜欢这种姿势--他就不排斥,如果对象是身下的美女更好了。 暗爽于心之际,挑动他欲望的女子却无声哭了起来,凉凉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臂上,他顿时手足无措。 力飙笨手笨脚地坐起身,顺势将她扶起,揽住她抖动的肩,将她哭泣的脸按伏在他肩上安慰。 "别哭了!"粗嘎的声音不怎么温柔,语气也不怎么好,却流露出他的关心。 舞阳心情矛盾,既想推开她,又舍不得他胸膛给她的安全感,咬着粉唇,任泪静静流着,百感交集。 她该怎么办?同伴们都被俘虏,族长的伤势又不如怎么样,她要怎么做才能救大家? 舞阳无语问苍天,祈求神明能指示她一条明路。她是凤族的侍卫队长、凤族的第一勇士,怎么可以这样软弱无能? 妹妹们都指望她救援,还有族长的伤势,那是她最担心的。 族长……她的族长,千万不能有事啊。 "如果你是担心你那个族长……"力飙瞅着她,眼里有抹讥嘲,明显地不认同她的伤心。 不过是个娘娘腔的小子,怎么大伙儿全当他是宝?就连风云那家伙,也显得小心翼翼的。 "放心,撞一下死不了的。" "你懂什么?"舞阳交织着泪雾的怒眸瞪向他,声音哽咽。"族长不像你这么皮粗肉硬……" "哼!"他嘲弄地扭曲着唇。"不管有没有我这么皮粗肉硬,他暂时还死不了,否则也不必包扎伤口了。" 舞阳这时候才注意到刚才攻击她们的敌人,正小心照料每名受伤的民族人,族长的伤势更是被妥善处理。 这么说,族长的伤势不要紧了。 放下心后,纷乱的思绪澄定下来,舞阳开始能理智的考量。 这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对她们有什么企图? 她狐疑地扫视了一遍四周的敌人,眯视着怀抱她的男子,心里疑云丛生。 若说是一般盗匪,这些人的行径未免奇怪。况且她们是应蚩尤的邀请而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九黎的势力范围内公然打劫蚩尤的贵宾? 如果他们不是强盗,会是什么身分?是蚩尤的人吗? 舞阳眸光里的猜忌更深了。 蚩尤对凤族如果存有坏心眼,根本不必派人来打劫她们--她们正朝着涿鹿而去,迟早都会落入他的手中。而且看他们的打扮也不像。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无意伤害她们。 刚才动手时她就注意到了。对方只是闪躲她的攻击,井没有拿出致命武器跟她厮杀。 先前遇袭昏倒的凤族人,还有现在被制住的姊妹们,看起来都无性命之忧。箝制她的这个男人并没有一剑了结她,反倒像抱什么珍宝似的,搂着她不放。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如陷五里雾地,搞不清楚对方的企图。 如果族长清醒着,一定能很快想出端倪来,偏偏族长受伤昏迷,她的智慧又不如族长,抓破头仍想不明白。 舞阳蹙着眉,选择直接问对方;"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你们晓得我们是蚩尤的贵客吗?" 对于一个俘虏而言,怀里的少女还真是勇气可嘉,居然敢冲着掳获她的敌人问这么多问题! 力飙邪邪一笑,玩味地注视少女美艳的脸蛋。 明艳照人的脸庞,在他见过的女人中算是顶尖的。乌黑的眉毛下嵌着一对杏眸,晶灿光亮、转动生辉,慧黠机敏之至,流露出女性少有的勇气,像两泓承接高山瀑布的潭水,充溢着惊人的生命力,令人着迷。 很好。力飙的笑容更加邪魁。他喜欢勇敢的女人,那些软趴趴的女子已经让他生厌了。怀中的女子像头未驯的豹子,利爪张扬,随时都能伤了他,却是最好的挑战。 力飙感觉到一道奇异的快感在血脉里窜流,那是征服的欲望,他已有许久没有那么畅快的感觉了。 "我问你的话,你没听见吗?"舞阳柳眉倒竖,在他耳边提高声音大吼。 这家伙是傻了吗?对着她邪气地呆笑,不晓得在想什么! "听见了。"耳膜差点被她震破,能不听见吗?力飙觉得耳朵嗡嗡作响,黑白分明的大眼不悦地瞪出凶光。 "那你怎么不回答我?"她咬住贝齿,迸出心里的不满。 "我为什要回答你?"力飙不怒反笑,吊儿郎当地将脸凑向她,灼热的呼吸令她一窒。 舞阳懊恼地转开脸,下定主意非给这家伙好看不可。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她倔强地道,心里盘算赶来,自以为是地说:"你们大概是强盗吧!" "什么强盗?"被人当作匪徒,力飙心里很不爽。 他可是黄帝阵营里的勇将,父亲还是赫赫有名的力族族长,居然被人当作强盗? 这女人还真是不长眼! "不是强盗干嘛打劫我们?"舞阳轻视地瞪他。 "你看到谁打劫了?"力飙没好气地吼。 "不是打劫,为什么攻击我们?" "自然有我们的原因,你管不着!" "笑话!被你们莫名其妙地攻击,还不准我管?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我们可是九黎的贵客,你们这么做太过分了!若是被蚩尤知道,铁定不饶你们!" "哼!蚩尤算什么?他若有本事,尽可以找上门来!"他仍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分明没将九黎族的共主蚩尤放在眼里。 "你们不是九黎人。"舞阳很快领会到这点。 蚩尤可是九黎的大王,人人对他畏惧、敬慕,这家伙却像跟蚩尤有仇似的,根本不在乎他。 "原来你不笨嘛。"力飙揶揄的眼神中多了抹佩服。没想到这女人不但有勇气,还有一点小聪明。 "再怎样都比你聪明!"舞阳立刻反击。这个没脑袋的色猪,根本就是看轻女人。 "比我聪明?"力飙夸张地叹口气,眼中闪着愉悦,不但没有任何受到冒犯的感觉,反而很享受跟她斗嘴的乐趣。 要知道,他可是身分尊贵的力族族长次子,平常人巴结他都来不及,逞论给他气受了。有过命交情的风云又是那种八风吹不动的沉稳人物,虽然口舌便给,但那是用在正事上,斗嘴这种小事,他是不屑为之的。 "呵,你自认为比我聪明?"力飙嘲弄地扬起唇角,声音低柔得像情人间的耳语,酥麻柔滑得令人骨头酸软。舞阳却从他闪着掠夺光芒的眼瞳中窥出一丝危险,把他的话当作是挑衅,也是威胁,越发地戒备起来。 "如果你比我聪明的话……"力飙有若初生雏鸟羽毛般轻柔的声音悬宕在空气中好一会儿,眼光放肆地盘据住她姣好的面容,双手放在她肩上、腰窝,使得两人的姿势亲呢得像对情侣,而不像敌人。"你就不会……"灼热的气息搔拂着她柔滑的脸蛋,眼光炽热得灼人,粗犷的男性脸庞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放在肩上的手移到她颊上。 舞阳轻轻颤抖了起来,但觉一股火焰从皮肤上烧起,四肢百骸仿佛都感应到这股热力,不安分地起了骚动。 "……用这么傲慢的语气、轻浮的态度,侮辱一个能主宰你生死的男人!"尽管语气上仍是轻松、温柔,突然逼近的俊眸却流露出冰冷慑人的威胁,让舞阳心生寒意,为他燃烧的肉体瞬间,惊慌地瞪视他。 力飙看了后哈哈大笑,促狭的眼眸里闪烁着猫戏耍老鼠般的愉悦,舞阳气愤地涨红了脸。 蓦然间,他俯向她,一脸的大胡子毫不怜香惜玉地侵略她柔嫩的脸颊。舞阳又气又恼地伸手推他,力飙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将她整个人搂抱入怀,不顾她的不情愿,张嘴咬住她的耳垂以示惩罚。但很快地,唇舌间的柔嫩触感让他改了主意,转变成肉欲性质的吮咬。 被一个男人这样公然调戏,这对舞阳而言还是头一遭。她快气疯了,却又无可奈何。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力飙,反而让两人的身躯更暧昧地挨碰摩擦。 绝望的无助使得她没有第二个选择,张嘴用力咬在他颈肩处。力飙吃痛,粗鲁地将她推倒在地,并在舞阳有机会逃离他之前扑在她身上,用身体压制住她的蠢动。 "放开我!"舞阳朝他吐口水。 力飙凶悍的一字眉倒竖,这次真的被她惹火了。 "飙少爷!"离他们最近的大熊远远地看向他们。力飙朝他挥挥手,表示他没事。 将注意力转回舞阳身上,他发现她正倔强地扬高下巴,眼角没有害怕、畏惧,反而充满傲慢、轻视。脂红的血丝自她唇角溢出。 力飙下巴的肌肉危险地抽搐着,视线停留在她嘴角的血迹上,无法移开。 肩上的伤口持续抽痛,加上她嘴角的血,不用检视伤痕,他也晓得她这一咬的威力。 然而,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伤口上,反而被她粉嫣唇齿间沾染上他血的模样所吸引。 她就像南方丛林里一种艳丽的毒花,拥有致命的诱惑魁力,明晓得她有毒,仍然被吸引。 他的身体迅速起了反应,眼眸里暴射出的光芒不再是先前的戏弄,而是一种阴铄的掠夺。他完全被挑起了欲望。 在舞阳有机会朝他吐第二次口水前,长满浓密胡须的脸俯向她,这次的目标是逗得他心痒难搔的红唇。 这次他不再留有余地,更无暇品味她如花瓣般芳香甜柔的轻软湿润滋味。四唇交接之际,舌头如锋利的剑戟,撬开她的唇,探入她口腔,粗鲁地颠复她对男女间曾抱持过的任何幻想,自私地攫取他渴望的甜美。 他以舌头和牙齿品味她,完全不顾她的意愿。 压住她下肢的沉重大腿用力顶开她腿间,让她随着他舌头的节奏,感觉到他顶在她下腹部的欲望。 被迫承受这样亲密的舞阳只觉得血液冲上脑门,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分不清是愤怒、屈辱、欲望、害怕、还是伤痛,思绪乱成一团,像是在急流中的一片小叶子,淹没在急速转动的漩涡中。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重量,从他每个肢体语言散发出来的野蛮侵略,在在激起她高傲心灵的不屈服意志。但无论她如何挣扎,仍甩不开这个野蛮人的吻。 愤怒超越了在她体内汹涌的其他情绪,如爆发的岩浆般滚烫地在她血管里奔流,绝望的怒火在找不到出路的情况下,混合着强烈的恨意冲上眼睛,屈辱的泪水涌出眼睫。 冰凉的泪奇异地冷却了力飙狂烧的欲火,一丝理智回到他脑中。 他移开唇,剧烈地喘息着,眼中闪烁着残余的欲望火花。有短暂的片刻,他被舞阳眼中愤怒、仇恨的光芒震慑住。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的眼睛反映出如此强烈的情绪,一时之间,只能蹙着眉瞪她。 他知道自己逾矩了,这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究竟是什么缘由,让他着魔似地渴望这个女人? 力飙没有答案,但此时此刻,他已完全恢复向来的清明理智。 当然不是被这女人的眼泪打动,力飙告诉自己。他只是突然想到这种行为不合时宜。 先别说己方还在敌人的势力范围内,就算在安全无虞的地方,强迫一名女子交欢,绝不是他的作风。何况还在数十双眼睛的盯视下。 风云严谨的军令之一,便是禁止部下对无辜的平民奸杀掳掠。 这女人虽然不算无辜的平民,却是上头要他们不能伤之毫发的凤族人。风云还想说服凤族族长投靠他们这边呢,他这样欺负那个娘娘腔族长的女人,万一他火起来,不听他们劝,那可就棘手了。 想到这个凤族族长,力飙不自禁地蹙起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到似的,呼吸有些不顺畅。 他恼火的瞪视舞阳被他吻得肿胀、嫣红的朱唇,心中滋味难以形容。 这女人跟凤族族长什么关系?两人那样亲密…… 他越想,心头的火越旺,好像该生气的人是他,不是被他欺负的舞阳,或是教他一想起来便有咬牙切齿冲动的凤族族长? 他到底想干嘛?舞阳忐忑的想着。 几滴委屈的泪水尚不能平抚、宣泄心里既有的怒气和恨火,却让她临濒失控的情绪冷静下来,试图寻找出一个能摆平敌人、救出族人的方法。 这野蛮人的行为实在怪异。他先是粗鲁地咬她,将舌头伸进她嘴里胡搅蛮缠,然后又用那种阴阳怪气的眼光看她,活像她对不起他似的。 舞阳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她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得四肢发麻,如果他再不移开,她有可能会被压死。 这种死法对她这位民族第一勇士而言,无疑是极大的侮辱和讽刺。她才不想这样死呢。 所以,尽管再不情愿,她还是咬牙吞下所有的骄傲,没好气地道:"你晓不晓得自己很重?" 力飙惊讶地扬了扬眉,没料到刚才还不恨得以眼光杀死他的女人,肯纤尊降贵地开日。 "你聋了吗?"舞阳气到极点,一字一字地进出齿缝,显示她极度的愤怒和不耐烦。 这个野蛮人不会真想压死她吧?她狐疑地眯起眼,刻意对自己的眼光显得鄙夷。 力飙蹙紧了眉。这女人连求人都这么趾高气扬的。 若不是她脸色白得像死人似的,他才不会心软。 然而离开这具充满弹性、女性香泽的胴体,仍令他有些不情愿。犹豫了片刻。他才有足够的自制力撇下男性身躯的渴求,放开对她的箝制坐起身。 舞阳拧着浓密有致的眉,甩甩手、动动脚,全身的筋骨仿佛都在跟她作对。她就像被巨石压过似的,手脚酸麻,全身发疼。 "你早像现在这么乖,也不用受罪了!"力飙在一旁幸灾乐祸。 舞阳将拳头握得死紧,才能阻止自己扑过去杀了这个男人。她提醒自己,逞强冲动无济于事,唯有冷静下来找机会,才能救族长和其他姊妹。 她垂下眼光不看那人,心念电转之际,一个大胆的主意浮上心头。 第二章 这群人显然不是九黎人。 舞阳在双方人马接触后,整理出这个想法。 搞不好还是九黎的敌人呢! 刘祭司说过,蚩尤正和黄帝争夺天下共主的地位。敢在这时候和蚩尤作对的人,应该只有黄帝的人马才是。 不晓得对方是如何得知族长到涿鹿会见蚩尤的事,才会埋伏在途中攻击她们、阻止两族结盟。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想。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故做不经意地抬眼看向正以莫测高深的眼光注视她的男人。 "你是谁?"她僵硬地问。 "力飙。"他朝她微一颔首,慵懒地扯高唇角介绍自己。 舞阳让这个名宇在脑中转过一圈,不认为自己听过这个野蛮人的烂名,倒是想起刘祭司提过黄帝身边有个力牧,是东方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力族的族长。这家伙姓力,会不会和力族有关联? "你有名字吗?" 傲慢、嘲弄的口气,听得舞阳怒火又生。光听这人说话,就足以让她怒火中烧,更别提见到那张欠扁的胡子脸了! 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也不过是个空有一身蛮力、不长智慧的蛮子罢了! "力牧是你什么人?"她才不想告诉他名字呢,她只想套出他的来历。 "咦,你居然听过家父的大名?不简单哦!"他啧啧称奇,言下之意仍是瞧她不起。 他果真是黄帝那边的人。看来,这群人是冲着族长而来。 舞阳借着浓密的睫毛掩护,打量了周遭的情况,心情更加沉重。 姊妹们全落入对方的控制中,族长仍然昏迷不醒,她想凭恃一人之力救出众人,根本就是妄想。除非她能逃出去,联络九黎人援救族长,或许还有生机。 主意打定,为了救出族长,她只得冒险一试。她们是九黎的贵客,蚩尤不会不管她们。等她找到援兵,她一定要从那个该死的野蛮人身上,讨回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屈辱! "飙,准备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位虎背熊腰的大胡子,朝力飙吆喝。 事实上,嵌喟攵际谴蠛樱扛鋈艘捕际歉咄反舐恚蝗献邢敢坏悖头植怀鏊撬?br> 可是力飙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同。舞阳不晓得她为何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力飙的气势吧。还有那对热力四射、剽悍又狂傲的炯然眼眸,使得他即使和众人站在一块儿,都能教人一眼认出他来。 "你乖乖跟我走,保证不会受到伤害。你的族人也是一样。"力飙用力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抱起。舞阳佯装手脚无力,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脚步还踉跄了几下。 她虚弱的模样,降低了力飙的警戒心。他摇摇头,眼光有几分轻蔑,以为舞阳受够教训,不可能再有力气反抗他。 舞阳垂着头,微颤的肩显得伶仃可怜,事实上她是在等待机会逃走。 她才不会相信这野蛮人的话呢! 他刚才对她的所作所为,足以表示他和他的同伴对凤族人不安好心。 她和姊妹们是随时可以为凤族牺牲,尊贵的族长却不能受到一丝委屈。她一定要救族长! 舞阳用尽一切自制力,控制住体内翻涌的愤慨。 她的腿侧绑了一柄匕首,不过,她暂时不考虑用到它。她仍在思考如何一举重创身边的男人,好有机会逃走。 对方已从马匹上卸下凤族人的装备,几个人牵马离开,几个又负责消除地面的痕迹,还有的人将昏迷中的凤族女战士扛在肩上。看来,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舞阳心里着急,但仍沉住气,刻意放缓脚步,显得自己很虚弱。 她和她的俘虏者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力飙显得有些不耐烦,大概是嫌她拖累他。舞阳知道不宜再拖延,力飙随时有可能学他那些同伴,将她扛着走,到时候她就没机会逃跑了。 她和力飙跟队伍相隔约十来步,而她的跳跃和跑步能力堪称凤族之冠,只要让力飙在短时间内无法追过来,她有自信逃开他。 他们正往更深的密林走去,小径两旁长满茂密的树木,沿着微陡的斜坡往下生长;只要滚进树丛里,很快就会被淹没在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绿中。 力飙的铁掌紧握住舞阳的手腕,舞阳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忽然,她软弱的娇躯仆向他,力飙反应迅速地回身搂住那具曼妙的女体,蹙眉俯视怀中女子因痛苦和虚弱而皱起的小脸,心生怜意。 她看起来是那样娇弱,这场战斗似乎耗光了她所有的体力。浓密的睫毛无力地栖息在眼睑上、呼吸急促,粉柔的樱唇轻颤,跟先前绝不屈服的女战士形象直如天壤之别。 力飙摇摇头,心头一阵紧缩。多年来筑起心墙为之播撼。某种温暖的情愫在心底扩散开来,超乎他意愿地渐渐满溢成真实且令人渴望的感觉,一种他想要拥有,却经常逃避、排拒的感觉。 他再度甩头,想甩开心头的那丝牵缠。他怎会对这女人产生这种怪异的情愫? 不愿再往下细想,力飙放开她手腕上的箝制,伸手绕向她膝后,打算抱着她走。 舞阳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她蓄势待发的膝头迅猛地朝上一撞,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鼠蹊部。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很难形容,舞阳认为她先前受到的屈辱,全在这一刻讨回来了。大祭司告诉过她们,男人的这个部位最脆弱,重创之下,搞不好还会丧命。他痛得弯下腰、喊不出声音的样子,让她险些以为自己杀死他了。 可是当他眼中燃烧的怒焰和愤慨,汹涌制向她得意的狡黠眼眸时,舞阳立刻发现他强悍到不会被这重击打倒。心悸之下,她立刻抽身退开,滚进茂密的树丛间,没留下来欣赏他的痛苦。 反复诅咒过无数不堪入耳的言语之后,力飙仍然直不起腰,只能弓着身体承受一波又一波的痛楚。 距离他最近的大熊首先发现他的异状,等他冲到力飙面前,以同情的眼光好笑地看着他时,力飙原先被抽光的力气已恢复大半,那波疼痛对他的威胁没那么大了。 那个天杀的女人,居然然想让他绝子绝孙! 力飙的愤怒只能用喷着岩浆的火山来形容。 "我去追她。"大熊自告奋勇。 "不用!"力飙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迸出拒绝,眼中除了沸腾的怒焰外,还有一丝佩服。 他小看她了! "我会找到她。"挺起身,胯下断续的疼痛提醒他刚才受到的奇耻大辱。他居然败在一个女人手下,就在他的同伴面前! 这口气他若忍得下去,他就不叫力飙了。 一阵微风吹来,摇动着树枝、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群树的议论,争执着这场男人与女人的战争,最后的胜利者是哪一方。 ☆     ☆     ☆ 浓郁的花草与树叶的香气弥漫,微风从树桠、绿叶间吹过。白花花的阳光并不因为向晚而减损光芒,反而更加刺目。即使树荫张扬如伞盖,日光还是透过隙缝如雨点般洒落,摇曳的光影斑驳地印在叶片、树干、堆积着落叶的空地上,照亮了漆寂的森林世界。 在这一片绿的世界里,偶尔会传来一阵高昂的鸟雀歌唱,数十种鸣禽占据住树枝啁啾议论,稍有骚动,又会各自逃散。枝叶间有松鼠、猿猴穿梭,灌木丛里有小鹿、小兔、狐狸的行踪,蜂蝶绕着野花打转。深密的丛林是属于植物和动物的世界,鲜少人迹。 如果有人的形迹,对于擅长追踪的高手而言,很快就会发现。 凡走过必留痕迹嘛!鲜少在这座森林出没的高大男人嘿嘿冷笑,精光四射的黑瞳专注地研究山径枯叶上的踏痕,顺着绿色草茎明显向东岔开的草丛踪追,一只蚱蜢从他前跳开。 情况似乎比他想像中还要顺利,这点奇异地令他感到不安。 或许是之前着了人家门道的关系,力飙禁不住把难逢的敌手想得更厉害。但话说回来,不过是个娘们,再厉害也有个限度。 重创他之后,她铁定是慌不择路的逃命,而人一心慌,留下的破绽更多,他确定自己没找错方向。 事实上,他还该对这位令他产生惺惺相惜之心的凤族女人刮目相看哩。 他追踪了许久,除了找到她留下来的痕迹外,连对方的影都没瞧见。她有双飞毛腿,可她毕竟是个女人,体力有限,他有把握最后赢的人是他。 如果没有把这女人抓回去,他铁定会成为同伴间的笑柄。心高气傲的他怎可能咽下这口气,这趟他是势在必得。 脚步不停地往前追踪,力飙偶尔会停下来拧眉思考,判断敌人逃走方向。 夕阳逐渐沉落地平线,力飙来到树林边缘,刚好来得及捕捉落在山峦处的最后一道阳光,他在心里诅咒,知道黑夜很快会来临。 如果他是那名凤族女人,定然会在黑夜来临前找地方栖身。夜晚的森林是很危险的,前面的小山谷以乎是诱人的休息地方。稀落的果树沿着狭长的斜坡生长,还有条小河贯穿其中,如果是他,一定会选这地方。 力飙迈着依然矫健的双腿在草原上狂奔,左足提起时,他直觉到不对劲,但已来不及反应,足胫被绊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他沉住气,手掌拍向地面,想撑起跌倒的身躯,掌心却落到用来遮盖陷阱的枯枝草叶,高头大马的身躯直往陷阱里掉,力飙放大的瞳孔清楚看见坑底插满顶端削得尖锐的树枝,幸好另一只手及时撑住实地,救了自己一条小命,但也吓得冷汗涔涔。 没想到这女子如此狠心。 稍后,他双腿虚软地坐倒在陷阱附近喘气,冷静下来后立即想到未必是凤族女人干的好事。 她脚程再快,也没多余的时间布置陷阱,定然是利用猎人捕兽的现成陷阱引他中计。 那些足迹便是为了让他上当。 力飙蹙紧眉,如果他是凤族女人,还会再在这附近故布疑阵,以防他逃过一劫,气怒交加之下,追错方向。 这样一来,就伤脑筋了。夜色越来越沉,新月如半圆金环,和着嵌在深蓝色天幕上,像白色花朵争相开放的星星放射光明,这样的微光当然比不上白日,在追踪上越来越困难。 力飙决定放弃追寻敌人故意留下来的痕迹,反正极有可能是白忙一场。他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夜星沉思。 如果他是她,他会怎么做? 她逃走的目的是什么?逃命?找救兵?还是…… 如果是他,不是去找救兵,便是伺机跟踪敌人,以救回同伴。 看那个凤族女人那样的拚命,对她的族长除了主从之间的忠心外,显然还有更深刻的情感--这点令他无端吃味起来。虽然没看清楚凤族族长的相貌,但对方的体形好像挺单薄的,那张脸以乎满俊俏,不输艳丽的属下。他实在不明白这么娘娘腔的男人,怎会有女人喜欢! 看来凤族女人的品味很奇怪! 力飙摇头甩开心头满溢的酸涩情绪,假定他的猎物对她的族长一往情深--他知道有些女人爱起来是很疯狂的--她舍得甩下情人独自逃命吗? 以她作战时的剽悍,跟他抗争时的毫不屈服,显见她不是个容易屈服的人。他猜想她极有可能悄悄回去追踪己方人员,伺机救回同伴,要不然就是逃到九黎村落,想办法求救。 但后者有可能会延误挽救凤族族长的良机,就算她到时找到九黎人帮忙,敌人不晓得逃到哪去了,她的族长岂非随之生死不明。 那名凤族女人必是这样想的吧! 力飙扬起的狡黠笑容有些阴沉,矍亮的眼睛在夜色中放着光明,敏捷的身躯如豹般轻盈,蓄势待发。 他很快自地面弹跳起,透过夜星指引方向,明白自己该往哪里去。 不远的前方,他的猎物正在等待。 ☆     ☆     ☆ 尽管身体再疲累、饥渴,舞阳仍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掏出一颗汁液饱满的果实,这是她先前在山谷的果树林里摘的,应该可以稍微解馋止渴吧。 她必须要尽快回到她逃离的地域,敌人的行踪随时可能会被掩盖,到时候她就找不回族长了。 心急如焚的她,等于是在跟时间竞赛,奈何奔波了一天的身躯己没有太多力气可供她耗费,若不是凭恃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她早倒下来了。 夜里的森林跟白天一般生气蓬勃。 除了夜枭的鸣啼外,还有蛙鼓虫鸣,为夜色增添了些许活力。 在凤族时,她会和初月到树林里捉萤火虫,坐在大树底下,倾听夜莺悦耳的声音。 有时候她们还会爬到大树顶端,一起数着星星,互相比赛谁记得多大祭司传授的星相知识。 每次都是初月赢,那双澄亮有情的深邃眼眸,藏有智慧的光芒。她认为,除了大祭司外,初月是凤族最聪明的人。 她总是倚靠着初月解除心底的困惑。 两人自幼形影不离,在武术及体力上,她略胜初月一筹,但初月比她聪明,转眸间便有千百个主意可以解决众人遇上的麻烦。 她们是那般亲密、友爱,她总以为自已将以护卫的身分,永永远远、寸步不离地守候着初月,没想到初次远行,她就让初月被人掳走了。 酸涩的泪水泛上眼睫,舞阳吞下喉头的哽咽,握紧拳头,心里的忧虑和不安不受控制的在胸臆间扩散。 伟大的九凤神,祈求你保护族长! 除了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祈祷外,舞阳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行。她不要族长有事,族长绝对不能有事! 仿佛在向上天宣告,她尚举着拳头挥舞,月光如雨点般从枝桠缝隙间泄下,照出了精致美丽小脸上的疲累和愤懑。被细小枝叶刮伤的血痕在她细嫩的小脸上交错,但舞阳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心里被初月被俘的伤痛所盘据。 她一定要救出族长,救出初月! 心里反复着同样的念头,沉重得像石头的双腿仍蹒跚地往前拖。舞阳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心跳都显示出她的体力越来越弱,但她仍咬紧牙,不肯停下。 忽然,她累极的知觉警觉起来。 那些不断渗进耳中的森林动物声音,不知道何时沉寂下来。 她听不见昆虫的叫声,夜鸟的鸣啼也停歇下来,除了吹拂过树枝的夜风声响外,周遭静得令人心惊胆跳。她机警地四处张望,透过月光.在暗沉难以辨明的浓绿深处,赫然有道金褐色的光影闪烁。 舞阳急跃的心险些要跳到喉腔,呼吸一空,在潮湿的森林里,弥漫着猎食动物的体臭。她还来不及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酸软的四肢更加无力,娇弱的身躯在夜晚的寒意侵袭下,籁籁抖了起来。 她绝不能死! 这是她脑中唯一的意念。 小心从腿侧拿出防身匕首,舞阳缓缓退后,离开豹子一跃可至的范围,眼睛慌乱地四下搜寻,看是否还有其他的危险隐伏。 她知道豹子向来独来独往,习惯暗里出击,但难保不会有它的同类同时看中她,到时候她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逃。 她正机灵地绕道想跑,黝黑如夜色的豹子眨着掠夺的眼光,不慌不忙地跳下树,阴沉的眸光锁住她,妖异的瞳里闪着异样的饥渴,显然决定拿她当大餐。 舞阳吞下喉头的硬块,紧握住手中的匕首。尽管知道自己的胜算不大,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不管怎样,她都要战斗到底。 看着它踩着稳当、轻盈的步伐向她迈来,舞阳的心跳得更急,额上冷汗直流。它走一步,她便退一步,它在寻找攻击的最佳时机,她也在找逃亡的最好路线。一人一兽,僵持不让。 豹的速度极快,她除了正面迎击,或是祈祷它突然改变主意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不是死,就是生。舞阳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 细微的寒毛已在豹皮上张扬,不旋踵便要发动攻击。夜风沙沙地拂动草树,生与死在顷刻间使要决定。 突来的箭矢破空声,打破了人与兽的僵持、黑豹以爆发的速度机敏闪过,但另一支箭接连射来,准确落在它闪跳的方位。 黑豹发出凄厉的惨呼,负伤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密、黑暗的树林里。 "锵"的一声,舞阳的匕首落到地面上,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光似地,跌坐在地。 饱受惊吓的瞳眸,茫然地捕捉到从树后走出的高大人影,斑驳的月光照出他冷峻的面容。舞阳赫然发现射箭吓跑豹子的人,正是她费尽心思想甩脱的敌人。 刹那间,她不晓得是被黑豹一口吞下肚比较可怕,还是落在这男人的手中可怕。 ☆     ☆     ☆ 以足尖挑起地上的匕首,力飙眯眼审视手中的民族武器,心里赞叹。 无论是剑身的精美,或是剑刀的锐利,这柄不知用何材质打造的匕首,比起他们一搬所用的石剑,不晓得要锋利、坚硬几倍。 怪不得数代之前,凤族会因为拥有打造非凡兵器能力而险遭灭族之祸。上头之所以命令他们阻止凤族和九黎结盟,关键应该就在于凤族的兵器吧。 力飙幽深炯亮的黑眸莫测高深地罩向吓呆的舞阳。 平日明媚照人的容光,此刻苍白似雪,丰润的双唇被她抿得没一丝血色。眼睑下方的皮肤有着疲惫的线条,曾在那双如春日明潭般的眸里活跃的不屈服精神,此刻委靡不振,她看起来就像个生命力被抽离的行尸。 一阵噬心的疼攫住力飙。 他得紧握住双拳,才没冲上去掐住她脆弱的颈子摇晃。 瞧瞧她把自己害成什么样了,这个笨女人! 如果他晚一点到…… 力飙额际冒出冷汗,无法再往下想。 "跟我走。"从抿紧的双唇掷出三个字,蹙眉看见呆坐在地上的女人眼眸闪过一丝惊慌,他懊恼地发现心头再度疼痛起来。他摇摇头,不愿细想,那只豹子虽然负伤逃走,但黑暗的森林还不知道暗藏多少危机,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的口气缓和下来,眼中有着连他自己都不了解的温暖光芒,舞阳像被触动以的,眼里的惊惧逐渐收敛。 她想起身投向他。 这个意念令她感到困扰,加上四肢软麻无力,只能怔怔地瞧着力飙发呆。 力飙很快眨了一下眼睛,将匕首插进腰袋,伸出猿臂将她从地上抱起。舞阳像个爱困的小娃娃般驯服,身子轻颤了一下,随即偎向他温暖的怀抱,没做任何反抗。 她这举动倒令力飙受宠若惊。他觑了一眼合上眼睑的女人,猜想她大概是累坏了,才会没力气跟他抗争。力飙不禁苦笑起来,他到底在指望什么?以为这个凶女人会因为他救她一命而感激涕零,甚至以身相许、嫁给他吗? 最后的一个意念吓得他险些失手将怀里的女子摔下来。舞阳半睁着眼眸看他,像是在询问他是不是也累坏了,没力气抱她? 力飙的雄心壮志被激起,就算她重得像头牛,他也会咬紧牙关说她不重,何况她的身子轻盈,即使他疲累了一整天,仍算不上什么负荷。 "没事。"他坚定地向她保证,看着她放心地再度合上眼睑,满足地偎依在他怀里。 这情景格外令他心动。力飙勉强将自己的眼光从那张虽沾染污泥但仍不掩清丽气质的脸庞移开,借着星月光辉寻找方向。 离这里不远处,有个大树洞挺适合两人安身立命的。力飘毫不迟疑地往那里走。 伴着蛙鼓虫鸣,力飙终于走到他打算用来过夜的树洞。怀里的舞阳发出轻微的鼾声,呼吸轻缓而绵长,他小心地将她放在一旁,略微整理了一下洞里才抱她进去,这期间她连眨一下眼都没有。 力飙伸手揽她入怀,她恬睡的模样像婴孩般无邪,注视着她,他向来刚硬的战士脸庞也变得温柔。他伸出指头触摸她柔嫩的颊,沿着分明的轮廓移向她诱人的芳唇。失去的血色此刻全回到她丰润的朱唇,更衬得她娇艳动人,力飙感觉到血液渐渐灼热了起来。 他苦笑一声,暗叹美人入怀的时机不对。他太疲累了,怀里的睡美人也是,此时此刻更不是贪欢的好时机。 他合上眼,想打一下盹,脑子却不肯歇息,一再问着自己为何突然想到婚姻。 他不是一向都抱持着游戏人间的态度吗? 他不是再也不想对任何女人认真吗? 他上的当、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女人呵,外表温驯似绵羊,内心狠毒如蛇蝎。就拿这个凤族女人来说,她不是才狠狠地给了他颜色瞧,不但踹得他险些丧失男性雄风,连带还有性命之忧吗? 力飙脸上的温柔淡去,表情变得戒备,全身肌肉跟着紧绷。怀里的舞阳似乎感受到枕头变硬,不舒服地欠动身躯。 力飙轻叹口气,将她搂紧,依偎向她,贪恋地吸嗅着她身上泛出的香泽,眼皮慢慢沉重起来。 第三章 从晨光中醒来该是件美好的事,但如果被人用匕首指着要害,再好的心情也会坏。 "别动!"舞阳沉声警告。 她才从他的腰袋里拿回她的匕首,他就醒了过来,她只好被迫以手中的武器指住他两腿之间,绷紧的俏脸微泛着红晕。 力飙的瞌睡虫全被吓跑了,充血的眼睛满是不敢置信,眼珠子差点瞪得凸出来。 老天爷!他才打了个盹,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 昨夜还像只小绵羊偎依着他的女人,居然一早拿着匕首指住他的命根子,这女人实在太不可爱了! "原来凤族人都是恩将仇报的小人!"他掷出咬牙切齿的咒骂。 舞阳脸色一变,还趴在他身上的身躯小心地移开,眼光戒备。 "不准你侮辱我的族人!"她板着脸道。 "哦?"力飙不怒反笑,眸光更加冰冷,嘲弄地说:"你的意思是,只有你是恩将仇报的小人,你的族人不是?" "你!"舞阳眼睛冒火。 "不承认?难道你忘了昨夜我才不计前嫌地救了你这条小命?" "我没要你救我!"舞阳咬着牙,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但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她只能按住心里的歉疚,嘴硬地反驳。 "是哦。"沸腾的怒火在力飙眼底燃烧,冰冷的讽刺自齿缝间挤出。"是我自作多情!在被你踢得命根子痛得要命后,干嘛还在意你死活地追了过来?差点命丧在你刻意引诱我上当的陷阱之后,就该认清事实,不再管你,偏偏又同情心作祟,跟那只豹子卯上,然后又抱着吓呆的你离开险境,等你休息够了,好拿匕首指住我的男性气概!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只怪我太过天真,拿你当好人,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怎能怪你心肠狠毒、恩将仇报!" "你!"舞阳被他这番挖苦的话气得泪花乱转,心里又怒又委屈。 她也不想这样对他啊,她只是想救族长。 "我怎样?我又说错了吗?"力飙倔傲地扬高满是胡须的下巴,一张脸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咬住下唇,恼火地瞪他。 "不是故意的便险些要了我的命,要是故意,那我看……"他摇头晃脑,未完的话里包藏着太多不满,冰冷的眸光在她握住匕首的柔荑和倔强不认错的小脸上来回移动。 "我们是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自保。"她像在说服自己似的。 "说得太好了!我怎会忘了这句话呢?"力飙夸张地叹气,自顾自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记。舞阳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若不是及时煞住手,便要伤到他了。 力飙眼明手快地逮住瞬间消逝的良机,臀部往树洞里一缩,虎掌拍向舞阳的腕部后,改拍为擒拿;舞阳轻呼一声,匕首脱手而出,插在距离力飙脚旁不到两指宽的地面上。 力飙顺势将舞阳带入怀中,将她另一手也捉住,吓得一身冷汗。他刚才是拿自己的命根子赌这个凶女人不会对他这么绝情,结果他赢了,他笑吟吟的注视怀里怒气腾腾的美人。 "看来,你是选择对自己残忍。"他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涨得通红的小脸。 "你这个阴险的家伙!"她恨恨地道。 力飙眼一眯,凶狠回到脸上。"再阴险也没你阴险!居然趁恩人昏睡之际,暗下毒手!" "你乱讲!我根本没对你怎样!" "那你用把匕首指着我命根子的行为叫作什么?"力飙一字一字地迸出他的不满。 舞阳见他额上青筋跳动,显然还在对这事生气,可她心里对自己的愤怒,又何尝输于他? 为什么她会心软? 他是敌人啊!她怎么可以为了救他,让自己落到这个下场?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可充分印证在她身上了。 舞阳苦笑,眼里泛起酸涩。 "你无话可说了吗?" 他声音里的愠怒和鄙视,刺痛了舞阳的心。 她对自己说,她只是不想背这个冤枉,才跟他把话说清楚,不为别的。 "我没存心伤害你,只想保护自己,要不然就不会让你有机会制住我。"她别开脸,低声道。 力飙挑挑眉,知道她没骗他。刚才他就是这么想的,才会冒险反击。可是这女人一再挑衅他的男子气概,挫折他男性的自尊,这口气教他如何吞得下去? "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来帮你的。从我们碰面以来,是谁一再出手伤人?是谁被人咬、被人踹、被人害得差点落在陷阱里一命呜呼、又被人指着要害动弹不得?我才是那个需要保护自己的人哪,不是你这个疯婆娘!"他气愤她的不识好歹,说话更加地不客气。 "可是……可是……"舞阳渐感困惑起来,他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她这么做是为了要救族长啊! "还有什么可是?!"力飙愤愤不平地逼近她,特大号的胡子脸几乎贴到她脸际。 舞阳屏住呼吸,一时哑然无语。 "你说啊!"他朝她低吼,一脸的蛮横恶霸,吓得舞阳害怕地在他怀里挣扎。 "不准乱动!"力飙厉声警告。 这女人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在男人怀里这样扭动,分明想引男人欲火焚身。她该不是想施美人计吧? 舞阳的粉颊像有两团火焰在灼烧,两人这样缠在一块儿,力飙身体的反应哪瞒得住她女性的胴体。她不敢再任意移动,僵硬地趴在他身上。 力飙尴尬地清了清喉咙,片刻后才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不能先放开我再说吗?"舞阳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轻轻颤动的浓密睫羽间,泄漏了她眼中的脆弱情感。 力飙拧着眉,明晓得自己不该心软,却该死的无法拒绝。她眼里的恳求。 他不情愿地放开她,舞阳很快坐起身,和他相隔一臂之遥。 奶油色的晨光从树洞口投射进来,照出力飙魁梧结实的体魄。结满厚茧的黝黑双掌玩弄着舞阳的匕首,在日光下,凤族的兵器更显耀眼、精致。 舞阳只觉喉咙干涩,连吞咽口水都困难。这跟紧张无关,而是从昨夜吃了颗野果后,她便滴水未进的关系,丰润有光泽的红唇先丢了水分的滋润,变得干裂、刺痛,一再舔唇,只是让这种情形更加恶化。 仿佛嫌这情况还不够她难受,她的小腹忽地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引来力飙似笑非笑的眼光。她尴尬地垂下眼帘,想掩饰眼中的羞恼,但脸上羞窘的红晕却是遮掩不住。 力飙从她阴影甚深的眼下窥见疲倦的影子,明白尽管经过一夜休息,又渴又饿又累的她,体力仍未完全恢复。他个性中促狭的一面,很想对舞阳的虚弱模样冷嘲几句,但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奇异地软化了他的冰石心肠,到嘴的讥讽自动回肚里。 他对自己的异样感到些许不悦。从遇到这名凤族女人后;他似乎变得婆婆妈妈了。 力飙抿紧嘴唇摇了摇头,似乎想摇掉心中的一丝慈悲、谁知反而更加挂意起舞阳的虚弱。他眉头蹙得更深,犹豫了一下,率先离开树洞。 "出来喝点水再说。" 舞阳眼里闪过一抹诧异,涩涩的眼眶浮现热气。没料到在她昨天和今早那样对他后,他还会有善意的表现,他此刻的体贴,和他昨天的粗鲁无礼相较,直如云泥之别。 究竟哪一种个性才是真正的他呢? "你还在里面干嘛?"力飙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舞阳赶紧离开树洞。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晨阳暖暖投射进林中;空气中透着湿凉,薄雾飘浮在林叶间,啁啾的鸟鸣响在寂静的山林里。 一阵风拂来,舞阳做了个深呼吸,将山林间跃动的生命气息一并吸纳入体内。 力飙高大的身形,在阳光下更显剽悍。从枝叶隙缝处筛下的金阳在他四周形成金色的光圈,将威猛的身影衬托得仿佛天神般壮观。 舞阳敬畏地倒退一步。 早晨的空气微凉,翠绿的树叶上缀满晶莹剔透的晨露。灌木丛间一道小山沟,水质清冽可口。力飙向舞阳指明山沟方位。 "解了渴,我们到处走走,看看可不可以找到东西吃。"力飙睁着那对炯亮发光的眼睛,迅速打量了周遭的情况一遍。 舞阳点点头,心里暧暧的,先前对他的排拒和嫌恶不觉消减了几分。或许力飙没有骗她。昨天的攻击行动,会不会只是误会一场? 是误会吗?她不确定。 被人紧压在身下、强吻的感觉仍在脑中活跃,那种被人箝制住、无法动弹的感觉,让她除了愤怒外,心里还有种无法形容的奇异躁动。 只要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她的身体便发热起来。她灌了好几口山泉后,不断掬水在烫热的脸上,掩饰心里的惊慌。 她怎么了?慌乱的情绪充满胸臆,心从未这么乱过。 舞阳甩着头,想甩掉心里的烦躁。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确定族长的平安,其他的事,她无心也无力再去管了。 目前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有透过力飙,才能找到族长。 蛰伏在心底的坚毅信念,如蛟龙般突破原先如山洪急湍的惊慌,飞升流溅。等到舞阳直起身面对力飙时,脸上的疲累线条已然消失,精神奕奕地焕发着决心。 那张闪着清新朝气的俏丽脸蛋,令力飙失神怔望。 这女人总令他惊奇不断。一时的失意似乎困扰不了她许久,刚才还垂头丧气、病奄奄的,洗过脸后却变回精力充沛的女战士,仿佛刚才的疲惫不曾存在。 该不会山泉有什么惊人疗效吧?可他刚才也喝了好几口,除了甘甜冰冷外,没啥特别啊? "我们走吧。"肚子饿得难受,舞阳急需食物补充体力。 夏日清晨的凉风拂动起沉睡了一夜的森林活力,随风款摆的婆娑绿影,织造出熠熠生辉的色彩。静寂的晨光里有早起的鸟儿啁啾,树间窜跳着活泼的松鼠,空气中弥漫着草叶的香味、甜甜的花香,充满生之气息。 自幼所受的训练,使得舞阳循着气味便能找到果树。 一排枣子树生长在坡度平缓的山坡附近,耀眼的小黄花几乎淹没了枝条,引得蝴蝶儿飞、蜜蜂儿绕。椭圆形的果实结了满树,吸引贪食的鸟儿啄咬。 舞阳摘了一颗成熟的果实放进嘴里,沁甜的香味一入喉,肚子便咕噜作响应和。 力飙大嘴咬两口,便将一粒枣子解决,两手齐用,仍然无法填满腹中的饥饿感。他和舞阳一样饿了一晚上。 "要不要我去猎只兔子或是山禽?"满嘴都是枣子的力飙,口齿不清地道。 舞阳摇摇头,枣子已够她填饱肚子了。 "好吧。那吃饱后,你是不是肯乖乖跟我走了?"数粒枣核自力飙嘴唇吐落草地,噗噗地连响了好几下,制造出有别于森林静谧气氛的噪音。 舞阳低下眼睑,掩饰住流转美目里的情绪,力飙摸不清楚她的意向,心里着急了起来。 "难道你还不肯相信我?你这女人还真难搞!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了她,他已经浪费了一整夜的时间,风云搞不好己经抓狂地派人四处找他了。 这里是九黎的势力范围,万一被敌人发现,他们这趟偷偷"请"走对方客人的任务不就失败了吗?搞不好还要全军覆没呢! 想到这里,力飙的口气更加急躁了。 "喂,我好说歹说了半天,你倒是答一句啊!" 舞阳握紧拳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蓦然抬起头直视他,一抹严厉僵化了粉嫩唇瓣的柔和线条。 "我不晓得该不该相信你。" "这是什么话?"被人这样质疑信用,力飙气得吹胡瞪眼。 "如果你像我一样被人莫名其妙地攻击,你会信任攻击你的人吗?" "可是我救了你啊。"力飙为自己辩解。 "如果不是你们攻击我方在先,我不必被你救。"舞阳语气中充满了愤慨。 力飙蹙眉瞪了她良久,舞阳也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直到一缕清风拂动她乌柔的发丝,力飙才分了神,眼中的冷峻光芒淡了些。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许久都不曾这么低声下气跟女人说话了,他几乎忘了温柔是怎么一回事。刚从喉咙里挤出的低哑声音,显得有几分粗气。 他告诉自己,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没有其他意义。这么想,才能让他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 "为什么会攻击我们?"舞阳心平气和地等待他的答案。 力飙没料到她一开口便直捣整件事的核心,琢磨了一下才回答:"为了完成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舞阳紧跟着问。 说到这个任务,可就一言难尽了。该告诉她多少呢?力飙在心里盘算,咬了一口手中的枣子,回避舞阳咄咄逼人的探询眼光。等到汁液滑入喉咙,甜美的果子味道在舌尖绕过一圈,他才下了决定。 "好吧,我告诉你好了。"反正这事没什么好瞒的,干脆跟她把话说开,免得她三心二意,老跟他作对。 舞阳听他肯说了,按捺住浮躁的心情,耐心等待。 "我们打听到凤族有意和九黎结盟。问题是,目前我方正和蚩尤的大军作战,凤族一旦成为九黎的盟友,对这场战事必定会造成影响。所以我们奉命阻止凤族的族长到涿鹿和蚩尤碰面。" "如何阻止?"这一点对她很重要。万一所谓的阻止是杀掉凤族族长,那初月…… "请你们换人结盟啊。蚩尤那家伙残暴不仁,又好大喜功,你们跟他结盟不会有好下场的。" 舞阳松了口气,但仍不放心地追问:"你们不会对我们族长不利,对不对?" 她眼中的焦急让力飙不快起来,嘴里的枣子顿时变得酸涩难以下咽。 他噗地吐出口中残留的果肉。 "你好像很关心你的族长嘛。"他佯装不在意地试探。 "族长是全凤族的希望,我当然关心她。"舞阳清澈的眸里氤氲着一层雾气。"离开族里时,我再三向大祭司保证,一定会保护好族长,没想到……" 说到后来,在日光下显得轻软柔润的朱唇微微颤动,泪光闪烁的眸里浮现一抹自责,教力飙十分不忍心。 "你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族长。"话虽说的好听,心里却不是滋味起来。力飙忍住心中的嘀咕,主要是因为要说服那个娘娘腔族长的人不是他,要不然那家伙准有苦头吃了。 靠女人保护的男人?哼,他打心里瞧不起他! 也只有风云有那种耐心面对这种人。他相信凭风云那张嘴,定能说服那个该死的凤族族长听话,自然也就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了。 "真的?"舞阳破涕为笑,心情开朗起来,明媚的笑容几乎要勾去力飙的魂。 这女人实在娇艳的要人命!忍住胯下的骚动,力飙重重叹了口气。 "这样你放心了吧?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期盼地看着她。 "舞阳。"她突然害羞起来,低着头吐出名字。 "舞阳。"他含在嘴里念一遍,亲呢地教人心跳加速。"满好听的。" "谢谢!"两颊的烧热,令舞阳迟迟不敢抬起头。 难以解释心里贸然兴起的那抹惊慌是何缘由,持续加快的心跳声不断敲打着她的耳膜,掩盖了林间惯常的鸟鸣虫叫。血液在血管里奔突,粉颊上泛起的绯红跟阳光曝晒没有关联,而是--教她心乱如麻的不知名情愫。 力飙吃完手里的最后一颗枣子,拍掉臀上沾着的草叶和尘土起身。 对于两人之间的怪异静默,他多少有些感觉。他迟疑地走向舞阳,她却像被吓到的小鹿般,难掩眼中的惊惶。 呵呵,她现在又像只刺猬了! 对于她的千变万化,力飙真是叹为观止。 "舞阳,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必须要求你跟我走。" 这话令舞阳全神戒备起来。力飙在心里叹气,看来舞阳并没有完全信任他。 "你没有别的选择。"他的口气渐渐变得不耐烦:"如果你想见到你族长的话。" "族长?你会对放长怎么样?" 力飙双眼朝上翻瞪,表情无可奈何,舞阳只要听到她宝贝族长的事,就会变得难以沟通。 "我有说要对你族长怎样吗?"他苦笑:"只是没空冉跟你耗下去!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自个儿回去,我的同伴还在等我呢!毕竟这里是九黎的势力范围,不宜久留。" 舞阳想想也对,但事关族长的安危。她不得不慎重考虑。 "你不来就算了,我白个儿走!"力飙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真的迈开大步离开。 "等一下!"舞阳急了,连忙跟上去。 事到如今,由不得她考虑太多。"我跟你走。" "这样才对嘛!"力飙赞许地看她一眼,扬起充满男性勉力的粗犷笑容。 "我是为了族长……"她多此一举地解释。 力飙唇边的笑再然侵住,眼中的愉悦光彩黯沉下来。 他闷哼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不再理会她。 晨光渐渐灼热起来,早先还流动的一阵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息了。 密林里有股浓稠的沉闷感觉。 就像两人之间的气氛,才稍稍开朗些,瞬间又冻结。 ☆     ☆     ☆ 走在森林里,十分容易迷失途径,幸好有先前两人留下来的一些足迹可以参考,饶是如此,力飙还是有两次差点走错路。 越接近中午,空气就越燥热。尽好沿途两人停下来摘了不少果子吃,但在汗下如雨的情况下,嘴巴仍然发干。 淙淙的水流声隐约传来,力飙推测附近应该有条小山沟,带领舞阳朝那里走去。 拨开树叶、草丛,一缕食物的烧烤香味钻进鼻端,沉寂的树林里隐约有着不属于大自然声响的嘈杂声。力飙示意舞阳噤声,小心地移过去。 这里靠近来往行旅常走的山径,行人偶尔会停下来休息。在灌木丛的掩护下,力飙清楚看到前方有六名汉子围坐一起烤肉、谈笑。 对方的打扮不像猎人,插在他们身边的矛、放在阳光照耀下凛然生辉,泛着黄铜色泽,让力飙猜出他们的身分。 是九黎士兵! 力飙眯眼审视散放在他们身边的坚硬金属头盔,将眼光移回正在大啖手中烤肉的敌人。 他们其中一人以毛臂擦拭滴在胡碴里的肉汁,口齿不清地对同伴说:"直贼娘!日头毒得跟什么的!这种天气还要巡逻,真不是人干的!" "老五,别埋怨了。等会儿上附近的村里乐一乐,包准你什么火都消了!" 高亢的嗓音一出,立刻引来同伴们心照不宣的哄笑,大伙儿挤眉弄眼,淫声秽语不断。力飙听了直皱眉头,由此可看出九黎的军纪散漫,不似黄帝治军严谨。 "哎!可想到还要顶着大太阳走上一大段路,我脚就软了。"先前被称为老五的人哀叹出声。 "嘿嘿,只要你腿间那根没软就行了!"另一名同伴取笑道,众人再度发出暧昧的笑声。 等到调笑的声音终于静止下来,有一名男子抬头看向天际,研究了一会儿后道:"山区天气多变,以这种热度,午后可能会有一场大雨。你们看,天上的云开始变厚了。" "嗯,老大说的对。"其中一人附和。 "大伙儿吃快点,还有活要干呢!" 听到这里,力飙忽然发现舞阳不晓得在什么时候来到身边,双眼晶亮地注视围坐在一块儿吃食的九黎人。她眉头微蹙,心里似乎有什么悬疑难决的事。他才觉得不妥,舞阳像下了决定似的,准备站起身朝那群人走去。 力飙心下一惊,一伸手便掩住舞阳的嘴,将她整个人掀倒在怀里。舞阳张着大眼和他四目相对,从那双怒睁的眸子里,她看出力飙的怒气。可是她也有自己的立场,她…… 还来不及表示歉意,力飙在她颈后一劈,她便不省人事了。 "什么人?"仿佛察觉到树丛间的异动,为首的九黎士兵倏地抓起身边的矛,机警地朝力飙隐身的树丛看去。 力飙屏住气息,不敢乱动。 一只兔子从身边经过、窜出,紧握住矛的九黎士兵松了口气。 "老大,别那么紧张嘛,不过是一只兔子而已。若不是咱们肚子填饱了,这兔子正好可以给兄弟们练练矛法。看那身形,还挺肥嫩的。"老五讪笑道。 "对啊,老大。咱们九黎士兵的威名,早吓得敌人屁滚尿流了,我看啊,黄帝阵营根本没人敢来捣乱,上头教咱们这样巡守,分明是多此一举嘛!" 为首的士兵对属下的漫不经心只能摇头叹息,真是一群笨蛋! 力飙趁众人喧哗调笑之际,小心冀冀地抱着舞阳慢慢退开。 周遭的空气窒闷得像在他心头闷烧的怒火,许久未曾出现的狂怒与暴戾奔跃在血脉间,怒潮回响在胸臆,威胁着要从他的眼洞鼻洞耳孔毛孔一齐冲出。 第四章 纵横于脸上的冰凉,唤醒沉睡在黑暗中的知觉,首先苏醒过来的是后脑部位如针钻刺的疼痛。 舞阳呻吟出声,沉涩的眼皮使得她没立即张开眼睛。捧着头唉哼了几声,感觉到照射在脸上的微温,她才缓缓扬了几下睫羽,懒懒地微睁开眼。 淡淡的阳光自树叶隙缝筛落下来,舞阳眯着眼,习惯了光明的亮度,昏迷前的记忆忽地跃上脑海。 天杀的力飙!他居然没让她有解释的机会,就劈昏了她! 那家伙呢? 她着急了起来,转动仍隐隐作疼的头颅,寻找那道在命运安排下,与她紧密相连的高大身影。 不期然地与一双阴沉、燃着怒焰的眼睛相遇,舞阳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自脚底升上背背,直达脑门。 从初次相遇,到被力飙劈昏之前,他从来没用过这么冰冷的眼光看她;甚至在她用匕首威胁他的男性气概时,他都没这么生气。如今聚集在他脸上的愤懑,像此时逐渐阴霾下来的天色。 原本清澄蓝色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层灰蒙的厚云所遮住,仅有几丝阳光突破云层,罩住她倒卧的褐色枯叶堆。 但这一刻,连这仅有的阳光都黯淡下来,筛落枝桠隙缝的是冷冷的光。舞阳觉得全身冒起寒意,勉强撑起身子坐起,垂着头,躲避力飙冰冷的注视。 瀑瀑流水呜咽地流过舞阳耳畔,力飙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他身后的一道山泉,穿梭在林叶间的风飒飒作响,卷起舞阳身边的枯叶,在两人视线间形成一道飞舞的金褐色枯叶墙, 这道墙,怕是她再也跨不过去了。舞阳黯然伤地在心里感叹。 "我不是故意的。"她只能这么说。 禁锢在身体里的愤怒被这句话释放,一下子把他的自制力冲破。力飙抡起拳头,大跨步来到舞阳面前,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气呵!气得不晓得该先骂她哪句话。气得想要掐紧她脖子,摇醒她顽固、多疑的小脑袋! 她到底想怎样?为什么不信任他!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她掩住脸,为自己辩白。 什么话?他会像她做出这么没理智、愚蠢又冲动的事? "你晓不晓得你在做什么?"力飙一字一字地进出他的愤怒和心痛,害怕及委屈。这女人根本没大脑! "我……我只是想救族长。"舞阳放下掩在脸上的手掌,仰起头承受他的责难。 那含泪的眼眸里,闪烁着一抹不容人质疑的坚定。力飙被她的眼光震慑住,仍无法原谅她的愚蠢。 "所以……"他咬牙切齿地嘶喊,"你打算冲到那群九黎人面前表白自己的身分,要他们帮你救回你的宝贝族长?" "是,我是打算这么做!" 舞阳毫不迟疑的回答,狠狠地揪痛了力飙的心。他仰头哈哈大笑,回荡在静寂森林的刺耳笑声,惊动了安歇在枝桠间的飞禽,霎时鸟翅拍羽声不绝于耳。 舞阳脸色苍白地呆望他笑得前俯后仰、声音渐渐嘶哑,而后断续地发出干哑的笑声。 "为了族长,我会做任何事。"她咬住下唇,眼睛出奇地明亮。 "任何事?"力飙扬了扬眉,满是嘲弄的眼眸射出野兽般阴沉狰狞的光芒。"包括让六名大汉将你剥个精光,把你像小白羊般的身躯轮流骑在胯下,发泄他们的兽欲?"血色完全自舞阳脸上退去,一抹惊惧飞溅出她眼外。 "你……你胡说!"她激烈地否定他淫秽的指控,颤抖的声音泄漏了心里的恐惧。"凤族是应九黎共主蚩尤邀请前来的贵客,他们不敢这样对我!" "这可难说。"力飙不带任何感情地吐出他的幸灾乐祸。"你知道他们在计划什么吗?他们正准备到附近的村子,抢几个村女供他们享乐。你以为当他们正这么想时,突然冒出来个自称是凤族人、比寻常村女要美艳动人的尤物,他们会跪下来膜拜你,将你奉为神明,小心伺候吗?" "可是我是……" "它们才不会管你是谁!就算想管,胯间那匹不受控制的野兽也不容他们管!无主的女人,任何男人都可以掠夺,我保证那几个人会不客气地占有你、撕裂你,享受你的哀号、呻吟、哭叫……" "你别说了!"舞阳掩住耳朵,娇躯在风中轻颤。 "光听听就受不了了?"他残酷地冷笑。"那你想不想知道,当你告诉他们凤族人的遭遇,你指出身为敌人的我的存在后,那些人会怎么对付我?如果一矛把我杀了,还算便宜,我猜想,大概会先砍断我的四肢,再一寸一寸割下我的肉……" "别说了!"她激动地摇头,光想到那样的画面,她就想吐。 "别说?"他干笑一声,伸手扳住她脸下颚,抬起她满是泪痕的惊慌小脸,硬起心肠道:"你之前不是还想出卖我吗?怎么这时候听不下去了?" "我……无意……伤害你。"她艰难地从干涩的唇间吐出。 "哈!你要我相信?"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我说的是真话。"舞阳黯然地垂下眼帘。 她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他。当时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方面想要信赖力飙,相信他会带她见到族长。另一方面则害怕力飙骗她,急于逮住机会联络九黎人,请他们帮她救回族长。这两股力量拉扯着她的心,根本不容她深入考虑。 她对力飙信任本来就不扎实,再见到九黎士兵,乍然浮现的一丝生机,更扰乱了她的信心。 身为凤族族长的侍卫队长,不容她考虑其他人、甚至自己的处境,必须以族长的安全为最大的考量。 "你的实话还真是伤人。"力飙讥刺的口吻仍没有丝毫软化,"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 "如果你是我,你也无法全然相信一个掳走你族人、可能危害你族长生命安全的人。" "我跟你保证过他们不会有事,也答应要带你去见你的族长……" "但这样还不够。"舞阳悲伤地摇着头。"我无法确定的是,你的同伴是不是如你讲的那样,善待族长和我的族人。万一你骗了我,我们岂不是任你们宰割,我死还不要紧,族长是族人的希望,我不能让族长……" "说来说去,你就是怕你的宝贝族长受到伤害!"仿佛被人在伤口上撒上盐巴,力飙好不容易稍微平缓下来的怒气再度汹涌了起来,加剧了他的愤怒,使得箝住舞阳下巴的手不受控制地使了蛮力。 舞阳吃痛地逸出呻吟,力飙不留情地逼视她。 昨天下午见到舞阳和凤族族长亲热的画面,像毒虫般蛰痛他的肝肠。夹杂着愤怒的苦涩、辛辣情绪在胸臆间奔窜,找不到出口可以宣泄。 他阴鸷地瞪视舞阳因痛楚而皱起的小脸,隐藏在愤怒下的渴望,催促他占领她喘息的红唇。被嫉妒蒙蔽的意识逐渐混乱,力飙再管不了微弱的理智呼唤,以鹰扑兔的迅猛姿势攫住她的唇,焚烧出他压抑了一整天的热情,和所有的男性渴望。 舞阳僵住,他又用那种方式侵夺她了。 抡着拳头,她承受着他狂风暴雨般的激情,无措地被他抱在怀里,除了不能呼吸外,体内还有种烧灼的怪异情愫在骚动,教她害怕了起来。 她只能死命地握住拳头,制止自己想张开手掌抚摸他身体的渴望,甚至试着忽略他探进她喉咙里的深切吸吮,如一尊石像,绷紧着身躯抗拒在体内呐喊的女性需要,静静地矗立在他怀中。 得不到反应的力飙愤然放开她,交织着情欲和怒气的眼睛灼灼地瞪祝她。 急促的喘息声充斥在两人之间,舞阳空洞、茫然的眼光,令力飙沮丧地抽回视线,放开了她。 这天杀的女人,活像他是在强暴她似的! 他从来没在女人面前这样吃瘪过,所向披靡的男性魅力,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 他气舞阳的顽固,更气自己的沉迷。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或许是比寻常女子娇艳妩媚,何以让他如此痴迷? 力飙啊力飙,这女人心里只有她的族长,不管你对她如何好,她还是无动于衷。 "我跟族长从小一起长大,未曾分离。"舞阳忽然解释起来。"从懂事以来,我就被训练要以生命护卫族长。我们一起受战士的训练,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欣赏夜星的灿烂,一起倾听森林的声音,一起接受大祭司的教诲。有什么心事,我都会跟她说,她有什么心事也会跟我讲。伤心时,一起流泪。快乐时,一起欢笑。我们甚至可以躺在床上说心事到天亮……""别说了!"力飙大吼一声,阻止她再说下去。 光想到舞阳和那个天杀的娘娘腔凤族族长躺在一起的画面,他就一阵气血翻涌,一颗心被嫉妒的情绪凌迟得七零八落,汩汩流着血。已经许久许久没这么痛了,为什么他会对这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女人产生痛苦的情绪? 好恨,好恨!恨不得冲回隐蔽的藏身处,一把揪住需人保护的娘娘腔凤族族长饱以老拳……但如果揍坏了那张俊脸,舞阳一定会恨他的。 罢了!这全是他自作多情,人家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还是尽早将她带去给她宝贝族长,省得他为她心烦。 舞阳不明白力飙何以这么生气,她只是想将她和族长初月的情谊告诉他,让他明白她之所以不计一切想救族长的心情。 他居然连听都不愿意,这点令她怅然。 "那里有山泉水,你喝够了我们便上路。快下雨了。"沉郁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力飙背对着她,直如竹板的背影显得僵硬冷漠。 不晓得他在气什么的舞阳只得默默起身到山沟饮水,灌得饱饱的后走到力飙身边。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眼光放在远方。 不断拂来的山风,带着浓重的水气。 山区温暖潮湿的环境,往往经过一早上阳光的曝晒,云雾蒸腾。浮在空中的浓重水气使得原本清丽的山色暗暗不明,淡淡薄雾弥漫其间。不同层次的灰色、黑色云影交织组合,遮住清澈的蓝空,视野变得灰蒙。 有时候云块堆积得太过沉重,厚重水气经过一阵风起云涌,负荷不了,倾盆洒下豆大的雨点,雨滴打在身上还会生疼。 力飙一看天色,便晓得午后的阵雨随时会来袭.加上没心情和舞阳厮缠下去,步伐赶得又急又快。 但愿他对舞阳产生的情愫,就像即将下降的这场阵雨般来得急、去得快。 力飙在心里祈祷,踏在草叶上的脚步显得沉重又急促。 ☆     ☆     ☆ 来到半途,山风疯飒飒猛烈来袭,吹得两人身躯如被风袭卷的枯叶般摆荡,险些脱离陡峭的山径,跌落山谷,更使得上坡路程吃力无比。 此时,乌云密怖的天空再承受不住水的重量,爆豆般地劈落,哗哗哗地打得人措手不及。 雨势来得骤急,没两下,力飙和舞阳便湿得像两件从水里捞上来的衣裳。不断渗进衣里的湿雨水,将寒意从头顶灌下脚底,再从脚底窜升上头顶。 舞阳咬紧格格打颤的牙齿,不敢要求力飙停下来躲雨,举着快要失去知觉的沉重双腿,在他身后苦苦追赶。 就在舞阳几几乎喘不过气来时,雨雾交织的远端仿佛有片被一排半人高野草遮住的山壁。她眨着被雨水侵袭呈现酸涩的眼睛,模糊的视线追上力飙的身影,发现他正拨开草丛,露出约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全身立刻振奋起来。 她加快步伐赶上力飙,发抖的身躯急急躲进洞内。雨水从她身上不断滴下,在足下积成水洼。 黑暗的山洞通道,弥漫着阴森气息。舞阳在适应洞里阴暗的同时,还要扶着生满青苔的山壁,跌跌撞撞地跟上力飙的步伐。 她从没这么害怕过,害怕失去这男人的踪影,害怕失去他便失去了族长,更害怕从此孤身一人,如离群的燕子在飘摇的风雨中孤寂地流浪。 她好害怕,却必须佯装坚强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异变,心里唯一的希望是找到族长,让她不安的灵魂得到休息。她真的好累好累。 初月,你好吗?只要确定了你的安全,我就可以倒下来睡个饱了。我好冷,又好累、好饿。没有你的这两天,我过得好辛苦。初月,告诉我你没事,让我放心地倒下来歇息。 舞阳不断在心里呼喊,灼热的泪水涌出眼眶,分不出交织在脸上的是冰冷雨水还是温热的泪水。 想到就快要见到初月,能和自幼一起生活的姊妹重逢,快乐的情绪自然盈满于胸。然而,在那股汹涌的喜悦情潮下,暗藏着一丝不安,仿佛预见到这次的相逢会像泡影般虚幻。 她真的可以见到族长吗? 忐忑的心情无人能体会,舞阳只能独自承受这样的煎熬。 她好害怕,害怕见不到族长,害怕力飙是骗她的。 不,他不能也不会骗她,族长一定在这里! 短短的百来步距离,舞阳陷入不安、疑惑的痛苦情绪中,直到甬道霍然开阔起来,一丝天光不晓得是从哪里透射进来,照出一点光明。 力飙在宽阔的洞室中间,没想到冒雨赶回来,面对的是一洞的寂静。 他很意外,但没失去冷静。 迟疑了一卞,他走进沿着山洞洞壁挖掘的其中一间石室。 之前和同伴约定在这间石室的石床暗墙里藏放补给用品。力飙找出武器、干粮、毛皮、火种等等生活必需品。决定先替自己和舞阳生一盆火,暖和身体、填饱肚子后,再做打算。 舞阳孤零零地站立在石洞中央,忧惧的眼光像惊惶的小鸟般,在昏暗的山洞里盲目的飞撞。但无论视线飞得多远多高,仍寻不到她想要见的人。 她不死心地挪动沉重的双腿,山洞里的冷湿,使得她原本湿透的身躯更加畏寒、两排牙齿猛烈地交加撞击,发出卡卡的声响。 "族……长……"她呀呀地呼唤,在大石洞里找不到人后,沿着石壁辟建的小石室。一间一间地寻找。 "族长……"颤抖的声音夹杂着哀凄,绝望的心情令她的身躯更加寒冷。 "族长……"一声呜咽掺杂在绝望的呼唤中,失望的泪水溢满眼眶。她不断以手背拭去令视线模糊的泪水。害怕她看得不够清楚、仔细,才会错过族长的影子。 "族长……" 族长到底在哪里?舞阳绷紧了两天一夜的情绪,濒临崩溃。她慌乱地左右上下寻觅,依然是冷清清,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凄凄惨惨戚戚的一个她。 为什么会这样? 她无法置信,只能借着不断的呼唤,不断的寻找,让耗弱的心神不会立即崩溃。 力飙找出同伴留给他的枯树枝,在石室生起一盆火,发现舞阳不在身边,连忙出去找她,发现她神情恍惚地挨着山洞石壁拖着不稳的脚步向他走来,听到她嘴里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她眼神涣散,看到他又像没看到他。力飙不由得怔住了。 "族长……"她再吹低唤,微弱的声音像即将熄灭的残灰,仍发着微亮的星火,却是再也散发不出温暖了。 "族长……"移目四顾,冰冷的石洞里哪里有族长的影子,除了眼前形貌剽悍的男子外,什么人都没有。 舞阳瞬间崩溃了,软弱的身躯靠着石壁滑下。她蹲坐在地上,握紧拳头,倾尽体内残余的力量,凄厉地吼出她的绝望。 "族长--" 是伤心,是失落,是失群的雁侣在哀啼。纷纷坠落的泪水,是她无言的控诉。为什么会这样?旅长,你在哪里,知道舞阳好累吗? 不屈服的精神、咬牙支持下来的体力瞬间自她的躯体中抽离,她委顿地倾倒在地,像失去松木支撑的菟丝花,绝望地等死。 "舞阳!" 力飙脸色一变,惊慌地蹲在她身边。 舞阳茫然地抬眼看他,将他粗犷的脸形,浓眉俊目里的着急、忧虑,茂密胡须上沾着的水珠,一一收进眼里。 她模糊的意识里隐约记起他。从两人的初次交锋,到他保证会带她见到族长的意象,电光石火般在她脑里闪过。 愤懑的情绪迅速堆积,很快就满溢成滔天的恨意。 是他向她保证可以见到族长的。是他告诉她只要跟着他走,就可以见到族长。 结果她得到什么?除了满洞的空寂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她一名族人都没见到! 他骗她,他骗她,骗她,骗她…… "你这个骗子!"随着如炬的愤恨而来的,是她豹般迅猛的攻势。 力飙猝不及防地被舞阳扑过来的身子压倒在地,跟着脸上一阵火般的灼痛,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被舞阳的指甲抓伤。她那柄匕首已被他没收,只能用身体当武器。 这念头刚闪过力飙脑中,紧接着一阵压力侵袭他脆弱的颈部。舞阳的双手紧锢着他粗壮的颈项,让他呼吸困难。 力飙举起双臂,想扳开舞阳的箝制,但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力飙看准舞阳布满血丝的眼睛,强烈的愤怒占领了向来清亮的眼,呈现出欲置他于死地的疯狂。 力飙心一凛,屈腿在舞阳的腹部用力一顶。她吃痛地弓起身,放开掐在他颈项上的手掌。力飙乘机挣脱她,将她反制在身下。 舞阳像一头受伤的豹子般死命挣扎,用身体的每一部分攻击力飙。被人欺骗的愤怒,杂着找不到初月的绝望,使得她陷入半混乱的疯狂情绪中。 她将力飙当作最可恨的敌人,只想杀了他,抚平自己受伤的心灵。 若不是他带人攻击她们,族长不会下落不明。 只有杀了他,才能找回族长!舞阳混乱的思绪里不断这么重复,尽管手脚酸软,尽管攻击力变得迟缓,她仍挥舞着拳头,用细细的牙齿咬他。 杀了他,杀了他! 舞阳搔痒般的挥拳踢腿,及咬啮在皮肤上引起的灼痛,令力飙兴奋起来。 在爆发的欢愉中,力飙不禁有些疑惑。舞阳的反应像未解人事的处女,可是……她不是跟凤族族长睡在一块儿吗? 餍足的身躯疲累地倒在她身上,他很快移开身,兔得压伤舞阳。 当他起身打算将舞阳抱进他生好火的石室,才发现舞阳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下体汩汩流着腥红的血液。 第五章 刺眼的腥红,勾起了埋葬在记忆深处的一段往事。 这段往事久远到连力飙自己都遗忘了,如今却被舞阳白皙腿间的一摊血清唤起。 "不……"他捧住自己的头,仿佛又回到当初,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以为自己闯下大龅那榫啊?br> 那道从少女腿间不断冒出的血流,她捂着小腹疼痛地惨呼,她微弱渐渐转无的气息,像场噩梦般攫向他。 "不!" 高大的身躯抖如秋天的落叶,他从未这么害怕过,害怕另一个心爱的女人死在他怀里。 "舞阳……"力飙着急地试探她的呼吸,感觉到微弱但温热的气流在掌心拂过,略微放下压在心头的沉重。再倾听她胸腔稳定的心跳,绷紧的情绪放松下来。 "舞阳……"他爱怜地抚摸她潮湿的脸颊,那里有明显的泪痕。一阵愧疚攫住力飙,她无瑕胴体上的瘀伤,两腿间的青紫、腥红,都是他造成的。 耳边依稀听见舞阳微弱的拒绝、哭喊……天哪,他居然不顾她的意愿强占了她! 力飙厌恶着自己的行为,先前享受到的欢愉、全成了诅咒。他发出一声呜咽,面对依然昏沉的舞阳,所有的思绪都被罪恶感淹没。 虽然心情是这样沮丧,他不得不打起精神照料舞阳。 力飙将她抱到泉水汇聚的水池边,清理她腿间的血清。幸好没有更多的血流出,但舞阳女性部位的红肿,仍令他感到自责。 他从未这么粗鲁过。除了年少时的那场意外,每个跟他好过的女人都得到欢愉。 想到自己的急躁伤害了舞阳,力飙更感羞愧。 他不断掬起冷泉拍向脸颊,仍然找不出理由可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强暴了舞阳。 这个丑陋的想法令他恶心得想吐。 怎样也料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种禽兽行为,力飙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懊恼。眼光挪回舞阳身上,发现她仍然沉睡不醒。 石洞里的空气冒着森森寒意,力飙抱着舞阳来到生好火的石室,将她放在铺上兽皮的石床,取另一张兽皮包裹住她赤裸的身躯。 他站在床边注视她昏睡的容颜,心情起伏不定。许久之后才脱下身上的衣物,连带着舞阳的衣服放到火边烘干。 虽有火堆散发温暖,流通在洞里的空气仍稍嫌湿冷。雷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雨声由哗哗哗,变成滴答滴答,失去先前如万马奔腾的气势。 力飙赤裸的身躯在寒冷的空气里发着抖,他很快上了石床,将自己和舞阳包在一起。 舞阳裸裎的皮肤上泛着热度,很快温暖了力飙。奔波了一天的辛劳在舞阳的温暖中得到抚慰,他很快地沉入睡梦中。 ☆     ☆     ☆ 力飙是被怀抱中灼烫的温度热醒的。 他张开眼睛,一室的黑暗、凄寒。 之前烧的那盆火只剩下冷灰,再辐射不出温度来。 探出兽皮的头脸接触到冷凝的空气,泛着一层冰凉、和舞阳赤裸的体肤紧贴的身躯,却感受到异样的灼热。 力飙很快领悟到这份热不是来自他本身,他伸手抚模舞阳偎在他胸膛的头颅,发现她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再沿着她的脸颊摸向颈子、身躯,无一处不烧着灼人的温度。 他倏地翻身坐起,顾不了寒意逼人,离开舞阳温暖的身躯,摸黑找到自己的衣物换上,重新生火。 金黄色泽的火焰很快燃起,温暖的火光驱走了石室里的黑暗和寒意。 力飙借着火光仔细察看舞阳的状况。失去他陪伴的舞阳在床上不安地呓语,平常柔软湿润的嘴唇这时候因为体内的高温而龟裂、干涩。 力飙紧了紧浓密有致的眉毛,走出室外取水进来,扶起舞阳炙热的身躯,将冰凉的泉水喂进她嘴里。 舞阳贪婪地啜饮对她缺水的身体显得分外甘甜、清凉的水液。 放下意识仍呈现昏迷的舞阳,刀飙情绪纷乱至极。 他从未照顾过病人。但晓得舞阳大概是受了凉,才会发高烧。 该怎么办呢? 舞阳在火焰明灭的光亮下呈现绯红色泽的肌肤。显示出她的热度不轻。他记得许多年前,好友大熊受了风寒,族里的大夫和大熊的母亲不断以冰水擦拭大熊的身躯,使他降下温度。或许这方式可行。 力飙不再迟疑.浸湿舞阳的贴身衣物,帮她擦拭身体。 肌理分明、线条匀称的胴体,散发着诱人的美丽。力飙无心欣赏眼前只是反复擦拭她炙热的皮肤。 当黑夜委尽,舞阳的热度依然没降下来。力飙不顾身躯的疲累,搔着脑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或许喝点热汤,可以增加舞阳的体力,将恼人热度驱离她体内。 确定舞阳一时间醒不过来,力飙离开山洞,打算猎只野兔或山鸡,好替舞阳做汤。 天色仍暗,刚泛鱼肚白的晨光里,湿凉、厚重的雾气漂浮在山谷间,青翠的树叶上沾满露珠,天际犹挂着三两颗星。昨天午后一大片浓重灰暗的云层不见了,替代的是云散天开的晴朗。早起的鸟儿啁啾啼鸣,显示出今晨的好天气。 第一道金阳出现,日头爬上山棱时,力飙猎了一只山鸡,从林子里采摘了果蔬、捡拾了枯枝回到山洞。 舞阳还在昏睡。力飙俐落地处理山鸡肉,一半用烤,一半搭配采来的果蔬熬煮。芬芳的食物香气振奋了力飙的精神。 他端了一碗鸡汤回到舞阳身旁,唤起昏沉的她。舞阳睁开无神的眸子,乖驯地由他服侍吞咽进汤汁。 从食道一路滑进胃部的暖意,令舞阳昏昏欲睡。力飙试着喂她鸡肉和蔬类,舞阳只吃了几口,便歪在他怀里睡着…… 力飙不气馁地以冷水帮舞阳擦澡,喂热食进她虚弱的身躯,甚至抱着她在她耳畔哀哀请求,但无论他怎么做,舞阳昏沉的意识仍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体内的温度随着日落月升,依然高烧如故。 绝望的情绪攫住力飙,不轻易弹泪的男儿眼睛,在忧惧和自责交相攻诘下,流下了凄寂的泪水。 "舞阳,求求你醒过来好吗?"擦拭着舞阳滚烫的身躯,力飙的情绪已到了谷底。他觉得自己好没用,救不了舞阳,他干脆死了算! 都是他不好,为什么带着她冒雨赶路?如果那时候两人停下来避雨,舞阳就不会生。 都是他的错,在舞阳身心最耗弱时,乘机占她便宜,完全不顾她湿透的身躯需要立即取暖,强迫她在冰冷的地面交欢。都是他的错! "舞阳,你醒来。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依你。"他无助地求恳。 只要她醒来,就算要他的命都可以。 "别这样对我,舞阳。我是被……嫉妒冲昏头了。"他羞愧地承认。"你一再提起你那个族长……我受不了。我讨厌听到他,我恨他。" "舞阳……"凝视她憔悴的容颜,力飙觉得心好痛。才病了一天,她圆润的下颚便瘦了一圈,尖尖的下巴无限可怜。 "舞阳……" 不管他如何唤她,舞阳仍迷失在自己的梦境中,粉白的柔唇无意识地说着呓语。力飙贴近她唇边倾听,不断重复的模糊呢喃依稀是:"初月……救我……族长……初月……" 初月是谁?力飙纳闷着。跟族长连在一块儿,难道会是…… 他脸色一变,怒气重新凝聚。 都这时候了,她还挂着她的族长?她心里究竟有没有他?! 妒恨交加的力飙,只能借着握拳敲打石床来发泄心里的痛苦。看着舞阳的眼光,百感交集,心里酸涩苦辣都有,就是没有甜。 他苦涩地叹了口气,在他那样对她后,舞阳怎么可能想着他?如果可能的话,她大概宁愿从来不认识他这人吧。 "醒过来吧,舞阳。只要你醒来……"力飙注视她清秀美丽的五官,心中的痛苦难以言喻。 只要她活下来,就算一辈子不原谅他都不要紧。甚至……力飙抡起的双拳颤抖的厉害,甚至她要跟那个孩死的凤族族长双宿双飞,他都可以忍受! 可是,为什么光想着舞阳和其他的男人相亲相爱的画面,心头就痛得厉害,像有一万只蚂蚁在那儿钻着、咬着,又痒又痛? "族长……"昏睡中的舞阳完全不晓得力飙心里的痛苦,宁愿沉浸在欢乐无忧的梦境。 在意识飘浮的梦境里,可以将现实中的丑恶和痛楚全抛开,让飘浮无依的魂灵回到那段和初月在一起的快乐岁月。 当白日排成一队逍遥的舞蹈,跳起又跃下时,嘹亮的欢乐夜歌紧接着扬起,以弥漫着甜香的幸福将她们围绕。 那段日子是多么无忧、快活啊! 无论是摘野花,或只是坐着说话,两个人都可以很快乐。初月总是说,她不要再看见族里的任何女族人,像她母亲那样活在对爱人的思念中,却无法相守的日子。 而她总是附和,因为她的母亲和父亲也是这样,但她比初月好些,至少她知道父亲是谁,又可以时常见面。受族人崇仰的大祭司就是她的父亲啊。他是那么俊美,充满智慧的眼睛像月光那般温柔,总是宠溺地包容她的顽皮。不知多少次,她悄悄跟初月说,将来也要像母亲那样,选一个跟父亲一般温柔、聪明的男人。 初月总是微笑地对她说,会有那么一天的,然后她就会很亲爱地揉揉她的发,将一个甜蜜的吻印在她额上。 那个吻好温柔,像初月的眼睛,充满对她的宠爱。有时候两人独处,她还会喊她"最亲、最爱的"。 是啊,她是她的妹妹,她们这对表姊妹的感情,比任何亲姊妹都要好。她发誓要以自己性命保护初月,初月则回以最真的姊妹之情。 原以为她们会这样相亲相爱、永不分离,可是……为什么在她们最需要彼此的时候,命运要将她们分开? 她就像朵被风雨摧残的花蕊,初月呢?她的命运又会如何?会不会跟她一样…… 可怕的现实有着她承受不了的苦痛,她宁愿就这样飘浮,永远的飘浮…… "舞阳!"她逐渐低微的气息吓坏了力飙,体内堆积的焦急、愤怒在胸臆间激荡,猛然爆发了出来。 他扳住她弱的下颚,拧着眉,在她耳畔恶声恶气地诅咒。 "醒来,你给我醒来!如果你不醒来的话……"一口气梗在喉中,使得他眼中的凶悍变得柔和,眼眶酸酸涩涩地泛起雾。 他咬紧牙,从齿缝间一口气迸出他的威胁。 "如果你不醒来,我就把你的宝贝族长拆成八块,把他的尸体拿去喂王八!我说到做到,你要是敢给我死,我就把他千刀万剐,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喝他的血!" 充满剑光血影的残忍字句,逐渐钻进舞阳模糊的意识中,在她脑中杀气腾腾的扩散开来。 仿佛见到初月美丽的身影在力飙无情的攻击下,被他斩成一团模糊的血肉,触目惊心的画面,令她逃向梦境躲藏的受创心灵整个清醒过来。 "不!"她凄厉地吼出,无法坐视她以生命保护的人被残酷地伤害。 见到舞阳有点反应,力飙精神振奋起来,说得更起劲。"不想我把你族长漂亮的脸划成花,将他的头砍下来当椅子坐,你就给我……" "天杀的!"愤怒似惊涛骇浪般狂卷而来,舞阳倏地张开眼睛,再也容忍不了力飙的大放厥词。 她凶狠的目光对上他闪着惊喜的雀跃眼睛,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他眼里的疲惫和欣慰。 "舞阳,你醒过来了。"力飙露出如释重负的欣悦笑容。 这个男人就是刚才在她耳边大吼大叫,威胁半天的人吗?潜意识中,仿佛认为力飙不过是虚张声势,不可能付诸实行,因此她又放心地潜回安全的梦境中,恢复生命力的眸光再次黯淡下来。 力飙立刻心急地捏紧她的下颌,将她清丽的脸容捏得变形,口气变得凶恶。 "你要是敢再给我晕过去,我就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什么?仿佛看出他的色厉内在,精神耗弱的舞阳累得不想搭理他。 "舞阳!"他在她耳畔又吼又叫,舞阳固执地闭起眼,只想躲回安全、无忧的梦境里。 力飙懊恼地捶着石床,想着舞阳刚才乍然迸出的生命力。她明明有力量对抗侵害她身体的病魔。却不愿帮忙他抵抗。 是他伤她太深了,深到她不愿再活下去? 这个想法令力飙惊惧交加,吓出一身冷什。不管用任何手段,他都不准舞阳死去! 想到任何手段,力飙不由得嘴巴发干。 他连续做了数个深吸,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舞阳……" 呢喃在她耳畔的声音,邪恶得令极阳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她宁愿力飙继续在她耳边大吼大叫,也不愿听见他带看某种邪恶目的的温柔声音。 "真好。"他的手轻轻、轻轻地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给她灼热的体肤带来一道冰凉战栗。 "你这样昏迷着,刚好方便我,是不是?"他伸出舌头描绘着她的轮廓。"虚弱的你,正好让我随心所脱。我想怎样就怎样,你都不会反抗,不是吗?" 不是,当然不是。 她下意识地摇头。 "你再不会用嘴咬我,用手打我,用脚踢我了。"他边说边啧啧有声地吻着她,狂野地戏弄她的唇、添吮她的耳朵,将湿热的吻沿着她优美的颈项滑向她的胸脯,放肆地含住耸立的顶峰吸吮,另一手则大胆地探进她腿间拨弄。 舞阳惊恐地绷紧身子,记忆中的疼痛令她惊惧起来。那股疼是如此惊心、如此动魄,简直要她命! "你好甜。"力飙气息不稳地自她胸前抬起头,意乱情迷地注视着她的反应。"而且驯服,完全任我摆布,我想怎样就怎样。这是你想要的,对不对?如此无助、如此顺从的让我碰你。" 他再度低下头,沿着她起伏的曲线展开猎食之旅。他以唇、以手膜拜她,哄诱着她心底一朵朵的欲望之花为他燃放,让她觉得自己是那样无助、任他欺凌,激起她对他的恨意,同时也激起她的生命力,让她活下去。 迥异于前一天的急躁、粗鲁,力飙的爱抚显得优闲而缓慢。他刻意抚摸他所知道的所有女性敏感点,每一个吮吸、每一次的摩挲,都有让人欲仙欲死的销魂魔力。 舞阳亟欲得到平静的昏沉意识、却被一波又一波的身体欲望所干扰。 酥麻的感觉自体肤钻进身体里。一股火焰夹带着巨大的能量冲刷过她个身,血液奔放、心跳加速,知觉变得格外敏感。 他每次舌头的颤动,指尖的轻刮,都分毫不失地挑起她的反应。 他撩起她未觉醒的欲望,却又像只顽皮的野鸟,东啄啄、西碰碰。在她以为接近欢愉的极致时,他忽地撤开,转移阵地。当她无限惆怅、不再向往时,他又飞回她身边,哄着她、诱着她沉沦。他欲擒故纵,来而又往,整得她心虚气喘。惊疑不定。 舞阳无助地逸出呻吟,睁着涩重的眼皮,身体随着他亲密的爱抚而摆动。 力飙抬起头,唇边绽出纯男性的得意笑容,舞阳只觉得一颗心仿佛陷在冰与火之中,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无法逃脱他刻意编织的欲望之网。 天哪,她好恨他! 恨意自她眼中射出,身体却爱极了他的刻意取悦。 印象中曾发生的疼痛一直未曾降临,她的身躯如在风雨中飘摇的孤舟,顺着他操舟的手摆荡。如果之前他也这么温柔,她怀疑自己会这样怨恨他。 当然会--更恨! 恨他的欺凌,恨他逼迫她面对现实的残酷,恨他操控她无力反抗的身躯! 但至少……这有点像母亲及族里有过经验的姊妹们形容的感觉。如果交合是力飙上次对她的那样,她发誓这辈子都不让任何男人碰她。但如果是这种……感觉,或许她会愿意再尝试。 可那人……绝不要是力飙!好无助哦,仿佛抵受不住体内的热量,舞阳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来。 修长美丽的腿,在他炽热的指划中,张得更开。亢奋的欲望在紧铺的通道里如潮浪来返般一阵一阵,随着他越来越急切的爱抚,欢愉的悸动倏地到达最高点。 似繁花盛开季节落下的花雨,似满天旋转欲坠下的星子,一种壮观的坠落,一种弥天的浩劫,一种濒死的欢愉……再也分不出什么是什么了! 在舞阳动情的呼喊里,力飙以专注的柔情,补偿她初夜受到的伤害。看着她从惊心动魄的激情中平静下来,他心里充满了安慰。 他深情地看进她眼里,两人眼光乍然相逢,舞阳的心兴起一阵莫名的颤动,仿佛这一生,就在这一眼决定了,从此甩不开与这男人的牵扯。 这样惊心、湍折的预见,令舞阳难以负荷。 对他,再也分不清是恨是怨,还是…… 不敢想那个字,她干脆任疲累层层包裹住自己。但在最后的昏沉中,却难掩一抹惆怅的郗吁。 对他,究竟是恨、是怨?还是…… ☆     ☆     ☆ 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浮沉的意识困在疲累的躯体,舞阳艰难地撑开眼皮,先是无意识地打量所处的石室,渐渐地,近的、远的、痛苦的、忧伤的、尴尬的、欢愉的……种种记忆争先恐后地在脑子里撞成一团,一时之间,各种滋味搅拌于心头,杂陈的五味呛得舞阳难以消受。 最近的那段记忆,鲜活、深刻地浮现脑海。她呻吟一声,分不清是羞涩还是气恼,将脸埋在温暖的兽皮中,不想立刻面对事实。 那不是真的! 但如果是假的,为何这么真实? 她曾那样软弱地沉溺在他凛烈的唇、似有魔力的双手抚弄下,他灼热的呼吸亲呢地拂过她最私密的部位,炙人的体肤相亲,男性的粗大指节温柔地探索她,带给她炽烈、难以言喻的欢愉。 是欢喻吧? 尽管羞于承认,她还是不能否认他给予的肉体快乐。 可是他那样撩拨她,温柔又耐心地引导她领略情欲的美妙,强迫她接受他施予的欢乐,仿佛他有权主宰、驾驭她的身体,这些行为却不是她所能原谅的。 她恨他,好恨他! 为什么他不杀了她算了?为何要这样折辱她? 是折辱吗?他看她的眼光,像是对待某种珍贵、心爱的宝贝,有的只是无尽的宠溺,就像爱人的眼光。 舞阳的心迷惑了,对力飙忽而穷凶恶极,忽而柔情似水的态度无法理解,同时对她和力飙之间的恩怨情仇难以理清。 混乱的思绪,令她头疼起来。勉强撑起乏力的四肢坐起,舞阳骇然发现兽皮下一丝不挂的躯体。 身体一阵滚烫,力飙吻遍她全身的画面猛地在脑子里冒出来,她只觉一阵气血翻涌。 该死,她居然任他轻薄! 裹着兽皮,舞阳挣扎地想下地寻找她的衣物,没想到软弱的双腿支撑不住她的重量,双手来不及扶住床面,身躯便往下滑倒,跌倒在地。 "舞阳!"力飙刚好在这时候进来,惊慌上前抱起她。 舞阳别扭地想抗拒,但一来她虚弱的躯体敌不过他的蛮力,二来双手拼命拉扯身上渐往下滑的兽皮,不便使出什么大动作,只好由他。 将舞阳放回床上,力飙浓眉一蹙,炯亮的眼眸里满是不以为然,数落道:"你烧才刚退,不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下床做什么?" 舞阳仍为昨夜的事耿耿于怀,她半是尴尬、半是懊恼地,别开脸,沉默不语。 "是不是饿了?你等一下,我帮你盛肉汤去。"不等舞阳回答,力飙迅速退出,没多久便端了个陶碗回来。 "我刚做的兔肉汤。你喝点,补补元气。"他作势要喂舞阳。 少女的羞加上对他的一丝恨意,使得舞阳不领情地拒绝。 "走开!" 力飙额上的青筋危险地跳动,接连忙了两个晚上,耐心和体力都耗费殆尽,他实在没心情再低声下气地哄她。 "你别任性。" 他语气中的不耐烦激怒了舞阳,她倔强地不出声、不看他。 "你……"她又来了。力飙挫折地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对舞阳。为什么她总是跟他作对?其实他该预料到的,经过昨晚,舞阳定然更恨他。 失落的情绪溢满胸房,既然在她心里他是坏人,就让他坏人做到底吧。舞阳是受不得激的,说她两句准会乖乖就范。 但为何两人之间会沦落到这地步?连起码的和平相处都不能。 "我明白了。"力飙慢条斯理的语气中,有着强烈的暗讽意味。"你不甘愿被我欺负,又无力报仇,所以打算用沉默来谴责我。多棒的惩罚啊,我大概会因为你不吭一声而无聊得发疯。可是,我不禁想到,我自有法子让你发出声音,像昨夜不就是吗?你哼哼唧唧的声音真是美妙啊!" "你!"她气愤地瞪向他。 他轻佻地扬起眉,不以为意地笑道:"喝不喝随你。反正只要你还有体力哼个几声,我就够爽了。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咱们昨夜办的事,想赖在床上享受吧?" "住嘴!"她挥拳打向他,轻易被力飙抓住,手腕上传来的力量痛得她想哭。 力飙拧起眉,表情凶恶地对着她。 "想要对付我,养足力气再说吧!"说完,他粗鲁地放开她,将碗塞进她手中。 舞阳忍住冲上眼眶的酸热,咬紧牙根吞咽下受创的骄傲,将一碗肉汤放到唇边饮尽,还将碗里的免肉吃得干净。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多饥饿。 力飙说的对,凭她现在的体力,是对付不了他的。 "我的衣服。"将碗递回给他,舞阳绷紧脸道。 力飙将一口皱得像菜干的衣物交给她。 "出去。"她冷冷地下命令。 力飙原本想回她一句多此一举,反正她身体每个部位他都看过模遍了,在见到她眼角的一滴眼时,吞回到口的话。 算了,她高兴就好。 他旋身离开,将一室的空寂留给她。反正室外还有无数的冷清、寂寞够他消受呢。 第六章 林子里吹来的风,顽皮地扯动力飙披在肩上的散发。发梢在空中飘扬了一阵子后,回他脸上,带来一阵奇痒。 一朵流云拉了好长的白色尾巴,在澄蓝的天空上拖曳,那样子有点像是一只长尾巴的怪兽。力飙研究了半天,龆u怀龉质薇冉舷袼垂哪闹侄铮崽究谄蘖牡刈斫肷蕉矗诤臀柩艄沧〉氖颐趴谟淘チ艘幌拢孪胨蟾呕缓靡路耍獠抛呓?br> 舞阳穿着她有的那套衣物,蜷缩在兽皮下,苍白的容颜伶仃可怜。 力飙看出她仍然十分虚弱,尽管高烧是退了,被病魔掏虚的身体,还需要调养几天才能恢复。 听到力飙进来的声音,她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少了先前剑拔弓张的气势。或许是饱受创伤的身心都太虚弱、疲累,累得没力气再跟计较,只剩下认命的无所谓。 这样的领悟,对力飙倍受苛责的良心有如雪上加霜。舞阳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但他也不好受啊!为了她,他有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不但要强打起精神照顾她的病,现在还要看她脸色。 唉,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舞阳。 收起心里的失意,力飙半垂下眼睑,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 这句话可真贴切啊,他自嘲地想。 "不管你有什么打算,还是得等到身体好起来再说。"不待她表示,他自顾自地接着又道:"我无意伤害你,更没有存心欺骗你。贵族族长的确到过这里,只是我们回来太晚,他们先行离开了。" 舞阳半信半疑地听着,以迥异于当天半疯狂心情的冷静分析思考,不得不承认力飙的话可信度极高。 他没有理由欺骗她。至于那件意外……血脉忽然偾张起来,奔突的血液往脑门里冲,使得苍白的脸颊染上两朵红云。 其实,在那事发生之前。力飙有许多机会侵犯她。他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把她引诱到这里来做……呃,那件事。 但她还是无法完全释然。 "你怎么晓得?"收拾起心中纷乱的情绪,她冷冷地开口。 她肯跟他说话了。力飙私心窃喜,乐观地认为这是好现象。 "我从同伴留给我的暗记看出来的。"他告诉她。"为了安全起见,风云先行带着你的族人和族长返回营地,不过他留了人找我们。只是不晓得大熊他们为何没再回来这里。" 舞阳狐疑地看进他眼里。最后决定他不像在说谎。何况事到如今,她除了选择继续相信他外,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找到族长吗? 情况已经够糟,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舞阳忧郁地垂下眼睑,脸上有着困倦疲累的线条。 "你会带我去见族长吗?"她幽幽地问。 说来说去,她心里还是只有凤族族长! 嫉妒和伤心啃噬着力飘,他咬紧牙,不让心里的情绪泄漏。在他那样伤害舞阳之后,也只有帮她完成这件事,才能弥补她。 反正他本来就要带她回去,到时候,她就可以跟她的宝贝族长团聚了。 酸涩的情绪,使得他无法潇洒地做出承诺,只能站在原处不断地重复握紧拳头、放松拳头的动作,心情沉到谷底。 久等不到力飙的答案,舞阳再度睁开眼睛。窥出他脸上的阴晴不定,她不禁暗暗讶异,有个模糊的想法渐渐在脑海里成形。 似乎只要她提到族长,力飙就会变得阴阳怪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力飙?"她扬声催促他回答。 力飙拧紧眉。控制住体内炙烧的妒焰,试着让理智的一面接管大脑。不管他高不高兴,都得带舞阳去见她的族长,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咬紧牙根,他沉深地道:"我答应你。" 悲壮的语气、隐隐泄漏出难以言喻的痛苦。但舞阳太高兴了,没心思去倾听他的悲伤。他的保证令她沮丧的心情振奋了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她眼中的期待,对力飙是最不堪的打击。但他仅是蹙紧眉,任椎心的嫉妒流遍全身,绷紧着脸道;"你什么时候恢复体力,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发。"他知道为了早日见到族长。舞阳会努力好起来。 虽然很想立刻见到族长,但舞阳也知道在没有恢复体力之前,她连走出这个山区都有困难,只会成为力飙的累赘。 她郑重地朝他点头,驯服地闭上眼,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好起来。 她一定要找到族长,确定她平安。 怀着这样的梦,舞阳沉沉睡去。力飙像根木桩站在床边看她,心头苦涩。许久之后,他才靠在石床边,疲累地睡着。 ☆     ☆     ☆ 每当晚来,力飙和舞阳像敌人般背对背躺下,但一到深夜,寒冷会让舞阳不自禁地投向力飙温暖的身躯。力飙会回身拥她入怀,以兽皮紧紧裹住两人,任心里的情意在黑暗中放肆奔流。因为他所能拥有的只有黑夜,只有舞阳沉沉睡去、索求温暖的本能。到了白天,她接受他的照顾,却拒绝他的热情。故而他只能在黑夜里默默宣泄心中清纯苦涩的感情,任心里的热情化为温暖的体热,传递向舞阳,化入周围黑的空气之中。 经过数日的调养,舞阳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频催力飙出发。 对力飙而言,离开山洞或许是件好事。 他再也受不了夜里抱着舞阳,相偎着取暖,却不能拥有她的痛苦折磨。再这样下去,他定然会疯狂,管不住自己地强迫舞阳接受他。 而这是他最不想做的事。 这一日,天色刚泛鱼肚白,舞阳便起身准备。除了像水和食物外,她还找了一捆结实的山藤,以防不时之需。向力飙要回随身的匕首后,两人趁着早晨的阳光不至于太过炙人,多赶些路。 要离开九黎的势力,回到黄帝麾下大将风后的军营,必须绕过两军之间九黎所管辖的一座靠山的村落,进入地势险峭的山区,经由一条鲜为人知的隐密山径,才可以躲开九黎士兵的侦缉。 两人来到最初相遇的树林边时还不到中午,舞阳想多赶些路,催着力飙继续往前走。力飙虽然担心她的体力无法负荷,但想到再走过一个山头,临着一条小溪的树林更适合休憩,便依着她。 沿途上花开遍野,芳香盈路,绿意深深浅浅地拓散开去,又浅浅深深地朝他们簇拥而来,一波波的绿浪随风摆荡,新的空气,令人心神舒畅。 不时有羽毛鲜丽的鸟儿拍翅飞过他们头顶,在枝桠间啁啾鸣唱。蜻蜒、蝴蝶随时飞过他们身边,绕着小径两旁泛着甜香的花树绕圈。 两人没做任何交谈,只是偶尔力飙会停下来等待舞阳跟上,递水给她饮用。 时间在静静的赶路过程中悄悄流逝,潺潺的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力飙知道临着小溪的树林就快到了。他正打算告诉舞阳停下来休息时,几声低微的呼叫声夹在流水声音中传进耳朵。他心生警戒,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舞阳已一个箭步地赶过他,奔向声音方向。力飙连忙在她身后追赶。 他在树林边缘追上舞阳,女子凄厉的啜泣声、哀求声夹杂在淫秽的男人笑声里,陆续传进两人耳内。 两人面面相觑,很快躲在一株大树后面朝花树掩映的溪边看过去,入目的情景,令舞阳义愤填膺 五、六个大汉抓着两名少女,正在做人神共愤的勾当。 舞阳气得想立刻冲上前制止,力飙及阻止了她。 "舞阳,他们是九黎士兵,我们不宜惹这个麻烦。"他压低声音警告。 舞阳将唇抿得死紧,不敢相信力飙会说这种话。难道他没瞧清楚正在发生的事吗?任何有血性的人,都该立即阻止它。 他在怕什么?还是他根本认为这事没什么? 想起多日前,力飙也曾像那些无人性的九黎士兵为逞兽欲残忍地伤害她,怪不得他会觉得眼前的兽行没什么! 如炬的愤恨从她眼中直射向他。 "你不是怕惹麻烦,而是根本不在乎!因为你曾像那些九黎士兵一样残忍地伤害过我。但我不同,我了解被害少女的痛苦,我们恨不得那一刻就死掉,那种心情你永远不会懂!" 她的话如流矢般射向力飙,他的心房猛地受创,令他跌跌撞撞地倒退一步。 舞阳掉开眼光,他眼里的受伤,让她同样不好受。 她知道自己伤害了力飙,那柄刺伤力飙的利刃同样深深切进她交杂着苦痛、畏惧及悔恨的孤单生命。 她不是故意要那么说,只是心头的伤痕太深刻,一时还无法痊愈,此时此景无疑像在伤口上撒盐,让她快要结痴的伤口再次作痛。 心头的那股怨恨排山倒海地袭来,让她冲动地以言语攻击力飙。但她真的无意重提旧事。她很清楚力飙比她更在意那件事,他所受的打击不比她轻。 她很想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但女性的矜持和骄傲的自尊让她裹足不前。这时候,另一声哀啼传来,愤怒的潮汐从心里升起,嗜血的冲动在血脉间奔流。 舞阳的眼睛喷火,再管不了许多,拔出腰间的匕首往外冲,对着禽兽不如的九黎士兵大喝一声:"住手!" 几名按压着受辱少女的九黎士兵被她饱含怒气的呼喊所吸引,纷纷戒备地将眼光投向她。 她宛如复仇女神的正义形象,令他们有一时的失措,但很快地,男性的妄自大及好色心态,使得他们对盛怒下更形美艳的舞阳生起觊觎之心。 几个人互看一眼,眼里打着同样的主意,把她看做是寻常村姑那样柔弱的上等猎物,好发泄他们的兽欲。他们淫猥地笑了起来,放开受他们压制的少女,色迷迷地朝舞阳靠过来。 "没想到山野之中还有这种货色!"一名士兵摩挲着掌心靠近舞阳,吞咽着满嘴的口水,好色的眼睛淫荡地往舞阳婀娜曼妙的女性身躯直瞄,一副跃跃欲试的急色模样。 舞阳怒不可抑,将对方的丑态看进眼里。当那名士兵靠过来抓她,她毫不迟疑地挥动手中的匕首,迅捷、巧妙的一划,挑中他伸过来的手腕。 那名士兵发出如受伤野猪的号叫声,其的九黎士兵脸色大变,面面相觑,不敢再小觑舞阳。 众人围过来,眼光盯紧舞阳手中的匕首。 阳光照耀下,匕首发出炫目的芒,锐利的刀刃上沾着方才那男人的血液。 那名士兵抓着虚软的手腕,有同伴过来帮他包扎,但不断从布块渗出来的腥红血液仍看得他心惊肉跳,伤口更是痛得他龇牙咧嘴。 他怨恨地朝舞阳咆哮:"我要杀了这个烂女人,杀了她!" "老石,你别气昏头了。这么漂亮的女人杀了岂不可惜?等我们哥儿们玩过她之后,保证她会乖得像头绵羊。等一下让你先上,去去火!"帮他包扎的同伴邪邪地说笑着。完全不把舞阳放在眼里。 老石吞咽着唾沫。这样美艳的女人还真教他舍不得就这样把她给杀了,至少得等他尝过她才行。可是刚才吃的苦一头,又叫他心有余悸,忙对同伴道:"这女人邪门得紧,叫兄弟们小心点。" "安啦。"他的同伴不以为意地笑着应和:"咱们兄弟在战场上出生人死,打过的仗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还会连个娇滴滴的小女人都摆不平吗?兄弟,你是不是被个小伤给吓坏了?" 同伴的调侃让老石暗怒于心,嘴里嘀咕不停。 这些人是没尝过苦头,等到他们也跟他一样,就晓得这女人不好应付了。 老石虽这么想,可并不愿意同伴跟他同样下场,他强忍着手腕的痛楚,眼光看向打斗现场。 舞阳一个人应付三名大汉,先前趴在两名受害少女身上喘气的九黎武士,穿好裤子和老石一起在场外观斗。舞阳的美貌吸引了这两名才发泄过兽欲的男人,眼光忙着生吞活剥舞阳,嘴上发出啧啧有声的赞叹。 被人当作到嘴肥肉的舞阳,心里的愤怒已到达顶点,九黎武士像戏耍猎物的猎人,围着她不正经地调笑。她目光一沉,唇边噙着冷醋的笑意,随着剑光灿起,身躯疾风般来到最靠近她的武士,一脚撞向他胯间。 他闷哼一声,痛苦地弓着身捂住两腿之间仓皇退开。 同一时候,舞阳若无其事地回步离去,转眼已到另名武士眼前,举手投足都充满足可割裂人体肤的致命杀气,对方机警地避其锋芒,他的另名同伴却没这么聪明,自恃孔武有力,赤手空拳扑上去夺舞阳的武器。 "着!"舞阳一声冷叱,手腕巧妙地一转,匕首来到那人面门。他大惊失色地避开,右耳一痛,被人割丢了半只耳朵,顿时血流如注。 舞阳这下大显神威,让九黎士兵再不敢小看她。两名观战的武士抡起战斧和铜钺奔进打斗现场。 "咻"的一声破空传来,执铜钺的士兵未及避开,被利箭射中面门,发出痛苦的狂吼声,抽搐了几下,身子仆倒在地。 发现舞阳另有帮手,九黎士兵个个紧张万分,连先前受伤的老石都抓紧武器,机灵地四处张望。 力飙的出手令舞阳精神大振,匕首在她手中如有生命般灵活,剑花如落叶飞空,以血汗练成的凌厉剑招,看得九黎武士眼花撩乱,一个不留神便被锋利的刀刃划伤,个个灰头土脸,但这样也激得这批血战沙场的武士凶性大发,不留情地予以反击,舞阳轻灵的身手顿时左支右绌起来。 力飙再次以箭重创一人,而后执起腰上的战斧,威猛、高大的身影如天神降临,倏地己到现场支援舞阳。 只见斧光在烈阳投射下泛出凛然杀气,拦在舞阳面前迎执斧的九黎武士。 力飙拚尽天生的神力,将对方汹汹的来势挡住,臂上的肉因用力而贲起,一声大喝,把那人推了开来。 利斧顺势一转,撇下脚步踉跄、不支倒地的敌人,向后砍向偷袭而来的武士。 随着一声惨呼,腥红的血液喷出那人身体,力飙不迟疑地抽出斧头,再次迎击先前被打退、重新攻来的九黎武士。 这时候的舞阳,因敌人分散攻击力,压力大减,只需应付一名敌人。 匕首是利于近身攻击的武器,舞阳仗着身形灵活,大胆地避过对方的长矛,穿破敌人的防卫,绕到那人身后,锋利的匕首刺向那人背心。 惨号声中,爱到重创的九黎士兵向前仆倒,舞阳收势不及,被他的力量带向前扑,重心不稳地跌在那人身上,她吃力地拔出匕首,一股血箭跟着往上冒出,扑鼻的血腥气息让她呼吸一窒,胃部跟着难过起来。她手一软,匕首落下,身子跌坐在地。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交杀人,先前被围攻时,她没时间想到这些琐事,危机一旦解除,心防顿时崩溃,她发着抖,呆呆地瞪着被她夺去生命的敌人尸体。 另一方面,刚解决难缠的顽敌、还来不及松口气的力飙,被舞阳深陷危机不自知的一幕吓掉了魂。 没时间对舞阳发出警告,力飙在拔腿奔向她时,凌空掷出手中的斧头射往正持长矛偷袭舞阳的一名汉子,如离弦之箭般迅速的身体,毫不犹豫地护住舞阳。 凄厉的哀号声里,夹杂着力飙的一声闷哼,在斧头劈中对方身躯的同时,那人手中的长矛脱手掷向舞阳。 这个一开始便伤在舞阳手中的老石,成为六名九黎士兵中最后的牺牲者。当他咽下最终一口罪恶气息,翻白的眼珠似乎仍无法置信他和五名同伴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而一切只为眼前美艳的女子。 "力飙!"舞阳挣扎地从他沉重的身躯下爬出来,见一管长矛插进他背部,血液如涌泉般渗出,她登时目眩头晕。 "力飙!"她不敢去拔长矛,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和力飙盈满痛楚、逐渐涣散的眼光相遇。 "我……"力飙想告诉她他没事,然而大量流失的血液让他身体虚弱,伤口的疼痛令他忙着呻吟,无法从干涩的喉头挤出话来回应她,只能对她脸上的着急莫可奈何。 "力飙,你怎么样?"舞阳着急地询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管长矛,将他沉重的身躯半抱在怀中。 干涩的嘴唇一再蠕动,千言万语藏在他无神的眼瞳,妙默传递着他还来不及告诉舞阳的诸多言语,那些到这刻才恍然明白的诸多事。 因为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啊! 惊觉到原来他还有勇气再爱,深深地、无法自拔地爱上眼前这个骄傲、美丽的女子! 当舞阳对凤族族长百般关爱;当舞阳不管在怎样艰难的环境下,都念念不忘她的族长;当舞阳在他怀中,还喊着凤族族长的名字,他之所以会如此生气、沮丧、失望,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地强占了她,在两人之间制造仇恨,全是因为他被嫉妒给冲昏头了! 他爱她啊! 即使她不爱他,他依然坚持她要爱他。他不能、也不许她生命里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他要她只能爱他! 即使此刻死去,他仍要爱她,透过最后一丝卑微的心声,传递他无法言喻的爱情,告诉她他隐藏在心中说不出口的爱意! 那深藏了又深藏的情意,早在心坎里被遗忘了,却在两人相遇时,再度萌芽。 他的爱如此隐诲,苦涩得连他都无法辨别。 但他的的确确爱她,尽管神智逐渐涣散、昏沉,他仍舍不得合上眼,怎样都要告诉她,他爱她。而从她凄凉、迷茫的凝视中,他仿佛看出她为他疼痛的心。这是不是表示她心里也有他的存在? 带着一抹满足,力飙甘愿陷入昏沉中。只要舞阳明白他的心,只要舞阳原谅他的错待,只要舞阳心里有一丝丝他的影子,他便甘愿了。 "力飙,不要!不要放我一个人……"舞阳抱住他痛哭失声,心情乱成一团,不晓得该怎么办。 他流了那么多血,他的气息渐弱,他就要死了……天啊,她该怎么办?她不要他死,不要啊! "姑娘……" 完全没了主意的舞阳,迷茫地抬起头,模糊的泪眼对上一双黑白分明、善解人意的冷静眼眸,纷乱的心情渐渐平静。 "水儿和妹妹星儿,谢谢姑娘出手相救。"那对水汪汪眼睛的主人,饱经阳光洗礼的淡褐色脸上,有种洞察人事的沧桑感。她从身后拉出畏畏怯怯、流着眼泪、扯弄破衣遮掩身体的少女,盈盈向舞阳一拜。 "你们不必客气……"舞阳黯然地低下头,眼眶涌出更多的泪水。如果早知道会害力飙受伤,当初她还会冲动地跑出来救人吗? "姑娘不用太忧虑。你这位朋友尚有余息,只要拔出背上的矛,止住血,相信会没事的。"水儿温柔地安慰她。 "可是……血像流不完似的,如果拔出矛来,我担心……"舞阳哽咽地道。 "姑娘放心。我知道附近有种药草,敷在伤处有立即止血的功用。我现在就去找,请姑娘先帮你朋友压住伤口。星儿,去把那些人的衣物扒下来,我有用处。"水儿交代完后,很快消失在树丛里。 时间好像变得慢了起来,舞阳强撩下心里的无助,温柔地照料力飙,在他耳畔不断低喃:"不要离开我,力飙。只要你醒过来,我不再对你凶。你醒来,好吗?" 正当她快被心头的无助逼得崩溃,水儿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她身边。 她帮忙舞阳以匕首割开力飙的伤口,虽然伤口深,却没有刺中骨头部位,伤势比她们想像中容易处理。舞阳小心地拔出矛来,力飙在昏迷中,发出低哑的呻吟。 水儿将药草放在嘴里嚼烂,糊在力飙的伤口上,没多久,血流便缓了下来。水儿留下舞阳帮力飙包扎伤口,自己和妹妹合力将九黎士兵的尸体扛到杂生的草堆里。 "这林子到了晚上,会有成群的土狼出没。只要一夜,这些坏人的尸体就会被啃得精光。"水儿向舞阳解释。 对于水儿处理这些事的冷然,舞阳有些讶然。好像这些事情对水儿都是家常便饭的。 "这些没天良的武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我们村里骚扰。我不知道被他们凌辱过几次了,早就想要伺机报仇,可惜我力小人单,对付不了他们,今天和妹妹出来采果子、捕鱼时偏又遇上他们。这批混帐连我的小妹都不放过,无论我们如何求他们,还是硬着来,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只怕我和小妹就要死在这里了……"水儿拭着泪,解释原委。 舞阳心里百感交集,为水儿姊妹的遭遇感到难过,乱世之中,最可怜的就是无力自保的平民,尤其是女人,更成为男人贪婪欲求下的无辜猎物。 力飙便一再警告她,无主的女人会成为男人掠夺的目标。她无法想像力飙若没有出手帮忙,她的下场会如何的可悲。 想到像水儿姊妹般被这些男人轮流奸辱,舞阳的心就寒到谷底。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她关心地问。 "姑娘不用替我们担心。"水儿在泪光中绽出凄凉的笑容:"我们是苦命女,早就习惯这种事了。" "我是担心那些九黎士兵的骸骨被发现。" "那更无需忧虑。"水儿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得意。"能辨认出他们身分的衣物和武器,我已叫星儿除了下来。乱世之中枉死的人到处可见,过了今晚他便要被啃得尸骨不全,到时候没人能认出他们来。" 舞阳一听,心情更加消沉。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她要如何照料受伤的力飙? "姑娘的朋友伤得这么重,若不嫌弃的话,可到我家里休息两天。"水儿义气地建议。 "那不会太……"舞阳不愿连累他们,可是力飙的确需要地方调养。 "我们不怕受累。"水儿向她保证。"我和妹妹住在村子的外围,只要我们小心一点,没人知道你和你朋友的存在。" "那就多谢水儿姑娘收留了。"舞阳感激道:"对了,我叫舞阳,水儿姑娘就不要姑娘姑娘的叫我了。" "那你也叫我水儿就好。"两个年龄相近的女孩,在患难之中建立起惺惺相惜的情谊。舞阳就在水儿和星儿的帮忙下,将力飙扶回水儿的家。 安置好力飙后,舞阳洗净一身脏乱,虽然疲累了一天,她仍打起精神照顾受伤的力飙。 望着他失血苍白的脸,她的心情再度变得混乱,一抹悲伤自胸臆间泛滥,冲上眼睛,化作止不住的泪水。 为我好起来,力飙,我不能没有你啊!她在心底呼喊! 伸手握住力飙长满厚茧的手掌,把它贴在胸口最湿热的地方,舞阳垂下眼睫向神明祈愿:为我好起来,力飙!让我有机会告诉你…… 告诉他什么? 舞阳的心抖颤不停,模糊的视线看不清楚力飙的脸,就像乱如散发的心,还无法确定该不该面对心里真正的感情。她对力飙究竟是恨,还是…… 第七章 力飙发着高烧。 舞阳不断用冷水擦拭他的身躯,替他降温。 记忆处,依稀有过类似的情景,有一双大手温柔地抚过她的体肤,带着无言的温柔与焦急,以沾水的凉抚慰她内的燥热。 他在她耳边的恳螅剜陌铮馗丛谒睦锘叵臁>」芩笔辈腥痰毓乇账械母芯酰辉富赜λ远隙闲厥漳山奈卵悦塾铩?br> 就像这时候,她边替他擦拭身躯,边在他耳畔哄求。只要他好起来,她会好好对他,不再冷言冷语。 "力飙,为我好起来,你够强壮的,不要抛下我一个人。你答应过要带我去见族长,不能不守信诺,只要你好起来,我不会再恨你,我会……"她咬着下唇,另一波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仿佛下定决心,她再度启开樱唇。 "不管我们以后是否能在一起,我都不会再逃避你了。"低声许下承诺后,舞阳以手背拭去泪水,眼里闪着决心。"反正我不准你离开我,如果你这样死掉,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不晓得是舞阳利诱加威胁的一番话奏效,还是水儿采摘的药草管用,力飙发烧的身躯在隔天早上降温下来,他在昏迷中不断喊着舞阳的名字,将她的手抓得牢牢的;仿佛可以借由这样得到力量,复元伤重虚弱的体躯。 不过,这倒让陪伴了他一整晚的舞阳累坏了,瘫倒在他床边。当力飙被伤口痛醒,张开困倦的眼皮,进入眼里第一样美好事物,就是舞阳疲累的睡容。 这一眼令他全身振奋起来,伤口的疼痛以乎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不忍心吵醒她,只是以充满爱意的眼光静散地凝视她。若不是水儿进房来探视的脚步声惊醒了舞阳,他还不想移开眼光呢。 "你醒了!"舞阳惊喜地喊道,和水儿开心地相视一笑。 水儿帮忙舞阳重新为他换上草药,还喂了他一些鱼汤滋养体力。力飙仍然很虚弱,听舞阳讲了一遍他昏迷后的事情经过,疲累地沉沉睡去。 经过两天,力飙的体力恢复了大半,勉强可以坐起身,只是举起手臂时,仍会牵动背部尚未愈合的伤口。 这天傍晚,舞阳刚替力飙换好药,水儿一脸慌张地闯了进来。 "不好了,舞阳。有一队九黎士兵朝村里找了过来,你们快点离开。" "发生什么事?"舞阳着急地问。 "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来调查什么凤族被突袭的事。"见舞阳的脸色一变,水儿连忙安慰:"舞阳,你不必担心,跟上回那队被杀的九黎士兵没关系。他们的骨头早被野兽啃得一根不剩了,没人会发现的。我只是怕你们会被刁难,毕竟你们是陌生人,那些九黎士兵可能会……" 舞阳和力飙飞快交换了个眼光,很清楚水儿未说出口的意思。力飙心里一沉,他的背伤还没好,这时候离开,怕会拖累舞阳。 "舞阳,你快走。先想办法回凤族,我可以保证你的族长没事,他一定会跟你们族里联络。"他断然道。 "你说什么傻话?要走我们一起走。"她倔强地抿紧唇。 "我只会拖累你,你还是一个人走吧。" "你留在这里也会拖累水儿,还是跟我一道走。"舞阳不理会他的拒绝,将随身之物收拾妥当,毅然扶他下床。 "水儿,由哪个方向离开安全?"舞阳搀住扶着墙壁缓慢移动脚步的力飙,转向结识不久便要分离的朋友。 水儿帮忙扶着力飙,送他们到村口。 她指着右侧茂密的深林,"你们可以由这方向离开。那群九黎士兵会在村里待到明天,你们要把握时间隐藏形迹。" "谢谢你帮忙,水儿,后会有期了,"殷殷向好友道别,舞阳和力飙展开另一趟艰困的旅程。 崎岖的山径本来就不好走。加上力飙又受了伤,每走一步便会牵动伤口,走不了许久,力飙已大汗淋漓。 "舞阳,你还是一个人离开,别管我了!"他咬紧牙根,急促地喘息。 "你别再说这种话,我是不会放你一个人的。"她吃力地搀扶着他。"再忍一忍,等我们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就可以休息了。" "舞阳,你为什么这么固执?这样下去,我们谁也离不开。" "别说丧气话了!真为我好,你就闭上嘴,把力气用在走路上。你晓不晓得你重得像头猪!"舞阳没好气地瞪他,都到这节骨眼了,他还要跟她唱反调! 力飙知道自己劝不了舞阳,只好如她所言闭上嘴,专注在走路上。尽管每一步对他而言都像是酷刑,但为了不增加舞阳的负担,他只能咬牙忍下。 夕阳沉没时,数只寒鸦惊慌的盘旋飞起,舞阳机警地停下脚步,四处张望。远远地,似乎有马嘶人声,她着急地扶着力飙加快脚步,不敢停歇下来,生怕会被九黎士兵遇上。 月光自树影间升起,柔和的光芒透过树叶隙缝提供他们照明,两人气喘咻咻地赶着路。力飙已经分不清楚黏湿在身上的是血还是汗了,甚至已经被疼痛所麻木,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舞阳。 黑夜的森林,在每一道看不清的墨绿树影星,到处潜伏着危机。舞阳除了担心九黎士兵外,还要防备林中的野兽出没,神经绷得极紧。 不知道走了多久,力飙靠在舞阳肩上的身躯逐渐沉重,舞阳感到体力无法负荷,只得将他搀到山拗处,让他靠着三人伸长手才可合抱的树干休息。 顾不得急喘的气息,舞阳被力飙背后的一摊血吓住,手忙脚乱地从随身行囊掏出水儿准备的药草,替力飙清理过伤口后,重新吸上。 "你怎么样?"看着他苍白的脸容,舞阳心里万分着急。 力飙摇摇头,心里告诉自己,只要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但背部伤口上清凉、舒适,使得他的神智昏沉了起来。 一阵风从林间吹来,加深了夜里的寒意。力飙歪着头睡着,舞阳不忍心吵醒他,从行囊里拿出一块兽皮,包裹住两人。相偎着取暖。 她打算在天亮前叫醒力飙,再赶一段路。 半睡半醒之际,她忽然听见一阵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猛然醒了过来。 张开眼一瞧,却对上数双在黑夜中泛着色欲的贪婪眼睛。舞阳的心沉到谷底,忙握紧腰间的匕首。 "嘿嘿嘿……上头不让我们在村里休息,硬是命令我们连夜进林子里搜索,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个美人儿!"持矛的士兵和同伴邪邪地笑了起来。 力飙被他们的笑声吵醒,看清眼前的情势,全身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其实这几个人并不陌生,他曾阻止舞阳现身和对方碰面。他记得其中一个叫作老五,另一个为首的士兵,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 一群色鬼! 力飙可以感觉到身边的舞阳微微发着抖,似乎在忍耐着怒气。他贴近她耳边语:"别管我,你一个人逃走。" 舞阳恼怒地瞪他。 "嘿嘿嘿……还是一双呢。" "老五,你有毛病啊!没看清楚她身边那个苍白鬼跟你我一样,胯下都有那一根吗?你连公的也不放过啊!"浓重的汕笑,发自另一个拿剑戒备的大汉。 "你胡扯什么,老三?我的意思是这样玩起来会更有意思!"老五气急败坏地解释。 "嘿嘿嘿……你有什么癖好我会不知道吗?" "老三!" "别吵了!"为首的汉子阻止手下的吵闹,精睿的眼睛迅速向两人窝坐在地上的平静脸容一扫。 换做一般人,大概早跪在地上求他们饶命了,这两个人很不一样。尤其是那个女的,艳丽的面容本来就少见,眉宇间的英气更是女人中少有的,令他不禁暗暗惊奇。 "你们是什么人?" 他这么一问,倒给舞阳好点子了。 水儿不是说,有队九黎士兵为凤族被袭的事来调查吗?可见得蚩尤还不晓得族长是被黄帝的人掳走,才派人来查个究竟。 舞阳不慌不乱地迎视为首之人,冷静地道:"我们是凤族人。" "什么?"九黎士兵面面相觑,领头的人收起满脸的讶异,审慎地评估舞阳的话。 "我们被人袭击,我的同伴因此受了伤。" "那贵族族长呢?" "我不知道。"舞阳晶灿的眼睛问了一下,露出忧虑。"我们跟族长分散了,在山林中迷失方向好几天,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来。" "你没骗我?" "凤族族长是应九黎共主之邀前来,如果我不是凤族人,会知道这件事吗?负责接洽这事的,是敝族的刘祭司,他是我父亲凤族大祭司的亲手足,不信的话,可以请他作证。" 这队九黎士兵的小队长听舞阳言之凿凿,心里信了大半。 "老大,管她是谁,先让咱们兄弟开心嘛!"老五性急地插嘴。 "别闹了!"被称为老大的队长不悦地朝属下叱道。 如果这个女人的话属实,她尊贵的身分岂是他这班属下可以冒犯的?他尽管好色,却知道分寸,可不像他那群只会吃喝拉撒睡、抱女人的饭桶部下! 他深深注视着那尽管疲累、憔悴,仍无法掩饰的丽质秀容。她的美色,恐怕连蚩尤大王都会心动吧。 "姑娘有可以证明自己身分的物件吗?" "除了我随身的匕首外,我们没有可以证明的。"她愁苦地摇着头。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匕首吧。" 舞阳迟疑了一下,掀开覆在身上的兽皮,将匕首托在掌心递上前。 队长正举步要过去拿,色迷迷盯着舞阳一双美腿的老五已等不住,伸手摸了舞阳的腿一把。 "放肆!"舞阳被他惹恼,匕首交至右手,赏了他一个巴掌。 老五被掴得哇啦哇啦叫,扑上前来要打舞阳,只见她俐落的跳起身,一脚踢得他往后仰,但老五很快地爬起身来,蛮牛般冲向舞阳。 队长见状连忙要上前劝架,力飙以为对方要倚多为胜,着急地唤着:"小心!" 这时候,先前被老五唤作老三的家伙见力飙好欺负,上前踹了他一脚,痛得力飙龇牙咧嘴,在地上连滚了数圈。 舞阳心里又急又气,若不是老五碍手碍脚,便要冲到力飙身边保护。 老三趁着队长拦在舞阳和老五中间做和事佬,嘿嘿地朝力飙冷笑,不怀好意地对准力飙背部渗血的伤口。 他正欲举脚踹向他,同时间树林里咻咻先后射出两支箭,一箭射中他面门,一箭射他的颈部,他张着嘴,身体仰后笔直倒下。 仓卒生变,令现场更加混乱。 站在外围观战的三名九黎士兵还来不及反应,有两人被分别从身后树丛探出的手扭断颈子,另一人则被利箭射中咽喉。 舞阳吓了一跳,飞快从两名九黎士兵之间跳开,三道迅捷的身影分别冲进场中,一人奔向力飙,两人则迅猛地攻向幸存的老五和老大。 舞阳这才知道当日力飙和他的同伴攻击凤族对,处处留情。在她仍为情势的突然变化发着呆时,另两名九黎士兵相继发出哀号,倒在血泊中。 "大熊。"力飙对那双熟悉的炯亮熊眼苦笑,随即痛晕过去。 ☆     ☆     ☆ 替力飙重新裹上伤药后,大熊带领众人连夜离开那座山林,于清晨时来到一个安全的山洞藏匿,将奉风云之命,和两名同伴共同寻找力飙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们在山区搜索,碰到九黎的巡逻士兵,为了隐匿形藏,错过了和力飙碰面的机会。 "我和舞阳在山洞等了好几天,都等不到你们的消息,才决定上路。你们回山洞时,有看到我留下的暗号吗?"力飙问道。 "有。那时候你们已经走了。我们同时发现大队九黎士兵来到这里搜索,怕你们会遇到麻烦,忙跟了上来,刚好来得及救你。"大熊蹙紧眉,仍对未能及时救援力飙,让他受伤而耿耿于怀。 "你是怎么受伤的?"他问。 力飙苦笑,只回答;"一言难尽。" 大熊将指责的眼光投向舞阳。"不关她的事。"力飙倔强地抿着唇道。 力飙拚命护佐舞阳的样子,让大熊恍然大悟,只了然地看了两人一眼,没再对这事多说什么。 "九黎士兵大举搜查了山区,我们不能再走老路回去。飙,我们最好往西北而去,可以到达力族的营地。" "大熊,你知道我……"力飙为难地蹙着眉。 "我晓得。可是事到如今,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你身受重伤,九黎人又挡了我们回风族营地之路,唯有回力族驻扎地这条路是最安全的。飙,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不能因为多年前的一点小误会,到现在还不肯原谅他。" "他……"力飙握紧拳头,直到力道大到牵动背部的伤口,才倏然放开,百感交集地瞪着眼前从小玩泥巴长大的好友。大熊应该是最了解这件事的,居然还替他说话,他之所以投在风族族长风后麾下,而不跟着自个儿父亲,其中的缘由大熊最清楚。 "他不公平!"他倒蹙剑眉,朝大熊低声咆哮。"再说连他也在,我不要!" 力飙孩子气的话语让人听得一头露水,只有大熊知道他话里的两个"他"各别指的是谁。 尽管大熊同样不愿意面对另一个"他",不过他没有选择。回力族是他们唯一的路。 "别赌气了。"大熊试图安抚好友,却得到力飙警告的一瞥,他毫不畏惧地扬起眉,眼中闪过一抹狡狯,皮皮地笑了起来:"就算你想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总不能拉弟兄们下水吧?还有舞阳姑娘,你想她陪你一块儿死吗?我们可是有责任将她安全送回凤族族长手中,这是风云跟我们分手时特别交代的。凤族长对舞阳姑娘的安危非常挂意,甚至扬言如果舞阳姑娘有三长两短,先前谈妥的合作事宜就作罢。"他利用力飙的责任感,及对舞阳的微妙情愫,想要劝服他。 "族长她……"听到初月如此关爱她,舞阳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岂料这幕却激怒了力飙。 好个郎情妹意! 不枉舞阳时时念着那个娘娘腔,那家伙也把舞阳记在心坎! 可这点教他心无比难受,五脏六腑都被嫉妒的情绪所啃噬! 等着瞧吧! 力飙按捺下想掐住舞阳的肩,不准她再想起那鬼族长的冲动,眼睛危险的眯起。 他发誓,定然要让舞阳忘了那个家伙。他不会输给他的!舞阳只属于他,谁也不能将舞阳从他身边夺走! 回到力族营地,代表着他将有更多的时间和权力霸住舞阳。 风云定然将凤族族长带回风族营地,等他接到舞阳跟他在力族的消息,再带着凤族族长赶来见舞阳时,他已经让舞阳死心塌地跟着他了。 想到这里,力飙不禁眉飞色舞起来,笑得合不拢嘴。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大熊将他的心花怒放当作是赞同。傍晚时分,大熊和两名伙伴轮流背着力飙于夜间赶路。 就这样晓宿夜行,十天之后,他们终于通过了险峻的山区,来到力族驻扎的地方。 连日赶路的结果,使得力飙背部的伤口始终无法完全愈合。仗着自己受伤,他赖着舞阳照顾他,不让她离开视线之外。 即使回到力族营地,因伤口发炎而高烧昏迷,他仍捉紧她的手,嘴里呓语着:"舞阳,舞阳……" ☆     ☆     ☆ 舞阳被留在力族的营帐,昏睡中的力飙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只要摸不到她,他就会不安地欠动,惊天动地喊着要她。 力族族长力牧在巡防营区回来的当天前来探访儿子,舞阳那时正好去小解。握不到她手的力飙顿时吵闹得厉害,大喊哭叫着舞阳。 力牧顿时呆在当场,向来英勇过人的儿子,几曾有过这么虚弱的时候?就算当年被他打得半死,也不曾听他呼个一声,怎么现在像个孩子般哭闹? 等他听清楚他喊的是什么时,更无法置信。 既不是哭爹,也不是喊娘,而是个他连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怎么回事?"力牧威严、冷峻的眼光倏地射向大熊。 大熊耸耸肩,似乎对眼前的一幕习以为常。 "舞阳……不要离开我,不要……" 力飙另一声哭喊传来,昏迷的神智陷在无边的噩梦中。舞阳被一个脸孔模糊的家伙从他身边抢走,无论他怎么叫她,都不见她回头。 "不要撇下我,舞阳……"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双手凌空虚抓,像在找什么。 力牧蹙紧眉,正想大骂儿子不像话,一道娉婷的身影冲了进来,握住力飙寻找的手,迭声安慰。 "没事的,我来了,我来了……" 温婉细柔的声音,立刻抚慰了他梦中焦燥、不安的情绪。噩梦远离,舞阳被他抢了回来。但他仍不放心,着急地睁开眼,好确定一切。等到眼光遇上那对盈满了解、怜惜的乌亮眼眸,才满意地笑开。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不理我。"力飙嘟着嘴,逞强地撑起身,身子不稳地仆进舞阳怀里,埋进她的幽香中寻求安慰。 "傻瓜,我怎会不理你呢?我不是在这里吗?"习惯了他的依赖,舞阳以手梳理他披在裸肩上的乱发,轻声哄慰。 "可是梦里你不理我。"他模糊不清地埋怨。"无论我怎么喊你,你就是不理我。" "那是梦嘛。" "是梦也不可以!"他霸道地说,抬起眼光热烈地凝望她。"不准离开我,一步都不可以!" "可是我是去……"舞阳尴尬地垂下头,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是去小解吧!"我是去吩咐人准备热水。天气这么热,你又一脸大胡子,我怕你会热昏了头,如果把胡子刮掉,就会清爽些。" "你要刮我胡子?"力飙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哎呀,你都不晓得你那脸胡子有多麻烦。帮你擦个脸都不知道有没有擦干净,天气这么热很容易长虱子。你自个儿都抓得满脸包,更别提还跳到我身上咬我。"她迭声抱怨,将手上的一处红肿给他看。"喏,就是你身上的虱子咬的!" 力飙心疼地俯下后吻住那个部位。在他眼里,营帐里的其他人都不存在,舞阳掳获了他全副的注意力。 舞阳不好意思地推着他,尽管两人有过肌肤之亲,为了照顾力飙,她还帮他擦过好几次澡,但终究是年轻女孩,当然会害羞。 受冷落的力牧见儿子眼中只有爱人,他来了半天却连眼皮抬向他都没有,不禁有些吃味。 "飙儿!"威严十足的男中音有力地扬起,划破了情人间的亲密气氛。力飙诧异地看向声音来处,似乎直到这一刻才注意到父亲的到来。 "阿爹……"他懒懒地喊了声,随即不感兴趣地将眼光挪回舞阳娇媚的芙蓉脸蛋。 "你这是什么态度!"力牧气得发抖。 "族长……"大熊连忙插进来当和事佬。"飙还发着高烧呢,您别跟他计较了。" "他那个态度……"力牧的意思是儿子厚此薄彼,对那个叫舞阳的就显得精神百倍,对他便懒得理会。 "您是力族长吗?"舞阳礼貌地向为牧行和。"力飙的伤口发炎,有点语无伦次。您别介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舞阳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力牧不由得动起怜香惜玉之心,怒气悄消去。 他还待说儿些什么,被大熊拉了出去。 原来大熊见到力飙满脸不高兴,眼光还戒备地紧盯住自己的老爹,仿佛生怕老爹会过来抢他的舞阳似的。为免这对父子当场吵起来,他只好干冒大不讳,把族长拉出营帐。"大熊,你越来越大胆了!"走出力飙的营帐,力牧一张脸臭得跟什么似的。 "族长。您又不是不知道飙的脾气,他现在身体虚,受不了刺激,我是担心您训个没完,影响到他的伤势。"大熊避重就轻,滑溜地道。 还能抱女人,那家伙的伤势有多要紧? 倒是他,遭儿子冷眼相待就算了,又被属下无礼地拉出营外,来不及多看儿眼美女的姣好容貌,他的心情又有谁来体会? 力牧在心里响咕,狠狠瞪了大熊一眼。 "那位姑娘是什么来历?"气归气,向来精明的力牧可不容许自己的营地多了个身分不明的女人。 "她叫舞阳,是凤族的侍卫队长。" 力牧对凤族的事略知一、二。前不久,风后遣人来告诉他,力飙为了执行有关凤族的任务下落不明,他心里一直担心着。直到今晨属下来报,力飙受伤返回力族营地,他立即撇下一切军务,赶回来看儿子。 力飙和凤族的侍卫队长居然在一起,两人的样子看起来很亲密,莫非是患难中生出的感情? "大熊,舞阳好歹是凤族的侍卫队长,飙儿这样霸住她,叫她做这做那的,会不会不太妥当?"他试探地问。 "不会啊。"大熊耸耸肩:"没听过舞阳姑娘抱怨什么。" "那就好。"既然人家姑娘都愿意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力牧交代大熊好好照顾力飙后,带着随身侍卫返回自己的营帐内。 第八章 "大熊,族长的消息麻烦你打听了。"趁着力飙睡着,舞阳走到营帐外唤住大熊低声拜托。 "舞阳姑娘放心吧。敝族族长已经派人往风族长那里传消息,相信风云知道姑娘在此后,定然会转告贵族族长,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那就有劳你了。"舞阳眼神复杂。和族长重逢,意味着离开力飙。这些日子的患难与共在脑海里电光石火地闪过,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互相扶持,原有的憎恨情绪在力飙舍命救她时,都云烟消散了。如今她对他不再有恨,只剩下她畏惧面对的情感纠缠。 舞阳的眼光黯然下来,朝大熊露出一抹自责意味浓厚的虚弱笑容。 "一日没见到族长,我就放心不下来,那天我以为你们要对我族不利,才会找机会逃走。早知道这是场误会,我当初就应该留下来,追随在族长身边保护。我这么做,等于是背弃了自己的职责,同时还让族长为我担心……" "舞阳姑娘别自责了。我相信贵族族长不会为这事责怪你。再说,你也是为了想救大家嘛。" "不,是我太任性、自以为是,害得力飙为了保护我而受伤……" 这是大熊第一次听舞阳提起力飙受伤的事,但此事既已过去,再来追问便没有意义。倒是舞阳晶灿美眸里的晶莹泪光,让她有说不出来的楚楚动人,令人心生怜惜。 他连忙安慰她:"力飙的烧已经退了,伤口也逐渐愈合。他一向身强力壮,经过几天调养,准又会生龙活虎,姑娘不要太过担心。" "你这么安慰我真好。"舞阳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大熊。跟你说过话后,我心情好多了。" "舞阳姑娘别客气。有什么心事,尽管跟我大熊说。"他擂着雄壮的胸膛,很义气地道。 舞阳被他逗笑,低笑了起来。 自睡梦中被吵醒的力飙,听见他们的谈话,生着闷气。 他一方面气舞阳背着他跟大熊说话,还要他帮忙联络凤族族长,而大熊那家伙居然答应了,另一方面更气舞阳和大熊有说有笑,好像比跟他在一起还要开心。 回想起两人相遇以来的情景,舞阳好像从未对他笑得这么开心过。尤其是在他使强得到她后,她多半臭着一张脸对他。若不是他为她受了伤,她也不会这般温柔地照顾他。她始终不将他对她的好放在心上,对后来才遇上的大熊却轻声细语,还说跟他说过话后,心情好多了。难道她有什么心事不能跟他说?他也可以让她心情变好啊,舞阳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他恼火地奋力捶着床,背部的伤口经过适当的治疗,愈合的情况越来越好,似乎怎么用力都不会裂开。他担心伤势一旦痊愈,舞阳不会再理他。到时候他怎么办? 心情越发糟糕,他脸色阴霾得如雷雨前的天空,不经一场淋漓尽致的倾盆大雨,密布在心头的乌云不会散去。 舞阳回到床边时,便见到力飙脸臭臭地坐在床上。 去掉那脸浓密的胡须,舞阳发现力飙有张粗犷而又俊俏,剽悍中不失细腻,英气饱满而又活力充沛的脸孔。他笑起来时很好看,两片薄唇冷峻又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流露出他大胆又坚毅的性格。 而他直挺的鼻梁,饱满额头间的剑眉星目,更衬得他挺拔不群。浓黑的长发未整理时乱得像杂草,经过她细心梳理后,服帖地以布条编在脑后,令他更显得神清气爽。他的俊朗不输凤族的年轻祭司,雄壮威武的气魄更凌驾于凤族男子之上。 这是指他几日来温顺时的模样。此刻,他像只蓄满危险力量的凶猛猎食动物,肌肉纠结的光裸胸膛上交叠着孔武有力的手臂,黑黝黝的眼睛里跳着两簇火焰,带着冰的冷漠与火的热情,专注地凝视她。 舞阳在他的注视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他的眼光仿佛会灼人,带着掠食者惯有的贪婪光芒缓慢地梭巡她,使她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像顿美味大餐,随时都会被他饥饿的眼光所吞没。 "你没事吧?"她小心地刺探。 力飙仍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 "不是才刚睡下吗?为什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再睡下去,你就被人抢走了! 温怨自脸上一闪而过,力飙斜斜勾起唇角,一抹冷冷的笑意自他唇边扩散开来,却没有到达他的眼睛。不知道为对么,他的笑让舞阳寒毛直立,直觉到危险的降临。 "过来。"他沙哑地道。 她摇头,然后在他不以为然的眼光瞪来时,胆小地避开。 "你怕我?" 舞阳不可思义地回视他,红润的樱唇微张,眼睛睁大。 尽管觉得这话好笑,但她不得不承认刚才兴起的心情,和害怕很相近。 她会怕他? 怕这个连日来倚赖她照顾的男人? 她甩甩头,觉得这个想法可笑,连带地刚才的奇异反应,更显荒谬。 力飙慵懒地坐在床上看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先前引起舞阳警觉心的光芒,看不出任何情绪。 舞阳摸不着他的想法,又不能老杵在原地。 "要不要喝水?"她问。 力飙长长宽宽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舞阳看见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她放松心情,觉得力飙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这些日子来他们相处愉快,尽管他时时刻刻黏着她,她却甘之如饴;他是为了救她受伤的,她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他。 另一面,当然是因为她喜欢他,暗生的情愫便得她不忍拒绝他的要求,不避嫌地留在他营帐里和他共宿,睡在大熊为她准备的另一副铺盖里。 他除了偶尔会赖在她怀里,偷几个吻以外,倒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为此,她更加放心。她也不知道刚才怎会觉得某种危险的张力自力飙身上辐射出来,或许是她太敏感吧。 从水壶里倒出清凉的泉水,她端着陶杯到力飙面前。 力飙没有伸手接过。倾唇就着杯口,舞阳没料到他这么做,只好倾斜陶杯,将水倒进他嘴里。 待他喝完,舞阳收起杯子转身朝外走,冷不防纤腰被只有力的臂膀勾住,身子不稳地往后跌进力飙怀里。 力飙翻身将她压在床上。 "你干什么?"舞阳惊慌了起来,主要是力飙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勾起她记忆中某些不堪的片段,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么柔弱,无力和力飙的力量相抗衡。 "你刚才跟大熊的话,我听见了。"他阴郁地俯视她。 "我跟大熊没说什么!"她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不,你们说了很多,我全听见了。"尽管声音轻柔,舞阳却听出他语气中暗藏的汹涌怒意。 "我只是拜托他打听族长的消息,"舞阳实在不想提起这事,因为力飙每次听到她说起族长就会抓狂,这点她到现在还想不透。 果然,他黑黝黝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我……知道……你会不高兴……"在他凶恶的瞪视下,她结巴了起来。天哪,她干嘛吓成这样?她又没对不起他,为何像个被逮到做错事的孩子般心虚; "我是很不高兴。"他抿紧唇,一小束肌肉在下巴危险地跳动。 这话可惹恼了舞阳。 "这不干你的事。我打听族长是天经地义,你本来就答应过要带我找到族长。只是你受了伤,我不好意思催你,才请大熊帮我打听。你为这事生气没道理。" 他是答应过她,可他现在后悔了! 他才不要把她还给她念念不忘的娘娘腔族长哩! 力飙不愿承认他打算反悔,改而指控她另一件事。"你跟他有说有笑?" "那是因为……因为他的样子很好笑嘛!" "什么样子?"他狐疑地追问,想知道大熊是怎么逗笑舞阳的。 "就是用两只手擂着胸。" "那会好笑?"力飙怀疑,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总之,我就是觉得好笑嘛!" "这样吗?"力飙不信邪地一手撑住床面,一手捶打起伏的胸肌。 "样子是很像,可是大熊做的样子比较好笑。"舞阳不捧场地道。 本来嘛,力飙凶着一张脸,哪有人家大熊可爱! "你……"他气黑了脸,她居然认为大熊比他好笑! "起来啦,你晓不晓得你很重耶!"她轻轻推他,怕会不小心扯动他的伤口。 "你怎么可以觉得他比我好笑?怎么可以!"他气愤地朝她咆哮,鼻孔喷出的热气得她柔嫩的脸颊痒痒的。 "这事有什么好比较的?"舞阳睁大的眼眸里有着不耐烦,搞不懂力飙在争什么。 "我不准,你明白吗?"力飙气她一点都不懂他的心情。"我不要你对别人笑,更不准我以外的任何人逗你笑!" 舞阳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道理? 不准她对别人笑,也不准他以外的人逗她笑? "为什么你就是不了解?"他眼里有抹交织着愤怒和苦闷的狂热情绪,舞阳被震慑得无法言语。 "不管是你的族长或是大熊,或是其他男人,我都不许他们接近你。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让你走,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直示出心底的决定,力飙猛然俯下身,攫住他渴许久的红唇。 嫉妒和怒气是情欲的催情剂,累填了十数日的强烈渴望到达爆发点,不再是几个吻可哄安抚的,他要的更多。 炙烈的唇辗过温热柔润的唇瓣,贪婪的舌头侵略地夺取她口中的甜蜜,强烈要求着她的回应。 她可知道夜夜面对引他心动情动的美妙胴体,他的身心就像在火中地狱焚烧。面对她每一道清纯、温柔的凝视,他为她全身渴望得发痛。 对他的爱慕,她冷淡漠视,不肯敞开心迎接他,只接受他玩笑似的轻啄,遇到他热情示爱便故做不知,不然就像现在只是忍受。 忍受,这字眼多么残酷,他不要她忍受他,他要她接受他! 力飙猛然离开她的唇,剧烈喘息着,烧灼怒意的眼光直勾勾地看进她眼里。 "不要……"舞阳惶然地摇着头,心情混乱。 可他不听,决意要征服她,如果她的心坚持不为他敞开,他会让她的身体为他燃烧,让她渴求他像他渴求她一样! 欲火在怒气与绝望的呼应下有着燎原效果,力飙再度俯低唇,这次却是用哄求的。温热的唇瓣在她脸上撒下细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她的红唇,都受到如珠如宝的珍爱。 他的气息带给她敏感的脸颊一阵搔痒。那阵痒直达心坎最深处,令她深深喘息。 他的举止是那样温柔,软化了她的心防。 意乱情迷的吻缓缓移到她耳后,轻软的舌头舔着她的耳垂耳廓,唤起她许久以前体验过的情欲骚动。 伴随着他移到颈间处的灼吻后,是从腰腹处移上罩住她胸房的手。 舞阳情不自禁逸出一声在力飙耳里美妙有如天籁的呻吟,这对他无异是种鼓励。他手指灵巧地解开她的上衣,爱抚她每一处女性化的曲线。 酸麻的疼痒肆虐着舞阳的胴体。她的嘤咛在她听来直如暗夜里的狼嚎般吓人,她惊慌地摇头恳求:"停下来,求你停……" "我不能,舞阳……"他口齿不清地回应,额头上贲起的青筋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是他努力控制住体内想要爆发的欲望的结果。 这次,他要让舞阳心甘情愿地接受他,带给她上回高烧昏迷时曾带给她的欢愉。他会让她求他,让她体会到男女交合的快感,然后他会满足她。 "可是……会有人听见……"她难堪地支吾。 力飙听她这么说,不禁微笑起来。原来舞阳担心的是这个。 他覆上她的唇,将她的每一声愉悦吞进口中,手指灵巧地在她婀娜的躯体舞动,所到之处,火焰袭身,舞阳的神智渐渐昏沉…… 力飙拨开她的脚,大腿内侧的柔嫩触感令他销魂。 浑圆的玉臀,股间热灼、细致的体肤,刺激得他腿间的悸动疯狂想要爆发…… "求我,舞阳,求我要你……"他低哑的嗓音里夹杂着痛苦的渴望,她睁开氤氲着情欲的眼睛,看见他眼里的需要。 灼热的汗水覆满他因欲望得不到纤解而痛苦痉挛的肌肉,黑黝黝的眼眸里盘结着私情暗欲,使得俊朗的眉宇阴暗如晦夜。 她的心突然软折下来,为他倍受煎熬仍苦苦忍耐感到疼惜,再没有心房挣扎在自尊和需要之间。 她也想要他啊。 身体为他发烫,魂灵为他倾倒,早在他们相遇时,便注定了这场纠缠。 她身体的虚空等待他来填满,被激起的渴望,只有他才能平息,不管之前她如何逃避,都再也回归不了不识情欲的少女心情。 不想再逃了,在他热情的索求下,她已无路可退,再固执下去,只会加深彼此的痛苦。 嘤咛一声,舞阳主动迎上他焦灼的唇,柔软的手臂缠上他,修长的玉腿为他张得更开,弓起身躯无言地提出邀请。 这样的暗示对力飙已然足够,他迫不及待地进入她温润、紧密的通道,耐心地等待她习惯他的巨大,有节奏地抽送情欲,让他的需要和爱欲化作如恋如诉的热情,倾尽她身躯。 欲望,在男欢女爱的乐音中燃烧,每一节每一击都让两人留下激越的回忆,在载满欢情的呻吟声里战栗地承受喜悦的浪头,一波又一波,一次又一次,除了销魂还是销魂…… "你是我的,我的……"力飙在最后一次冲刺后高声大喊,沉重的身躯于激情尽处倒在她身上。 他剧烈喘息,小心地移下身体,将累坏的舞阳拉靠进怀里,紧密地搂住她。 "我的……"直至最后一丝清明都被睡意侵袭,力飙仍紧紧抱着舞阳,仿佛害怕在睡梦中被人分开,更担心舞阳清醒后不愿接受两人的关系,一双手臂锁得死紧。 ☆     ☆     ☆ 接下来的几天,力飙好像要向她证明什么似的,康复的体躯热情地向她索欢,用尽各种方法取悦她的胴体,逼她承认她也是要他的。 即使不碰她,他黑黝黝的眼光也会追着她不放,不让她离开视线之外。 舞阳心情十分矛盾,在欲望中沉浮的心始终有着不安。 她不确定这种关系可以维持多久。 一旦族长来接她,她舍得下他随族长离去吗?而力飙又会愿意放她走吗? 眼前的欢愉像是偷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这让她放下所有矜持回应力飙的热情,一次又一次沉沦在欲望之中。 她变得害怕去想以后的事。 生命里一旦没有力飙,她的日子将变得如何? 舞阳不愿去想,因为只要脑子里有这种意念,一颗心便像要碎掉般的疼。 这一日,力飙被他父亲为牧召去。他的伤口早结疤了,若不是贪恋着和舞阳独处的时光,以他好动的个性,早出去活动了。 舞阳难得一个人独处于营帐之内,分外感到寂寞起来。 尽管外头人声喧哗,那份孤寂感依然十分强烈。 炎热的夏风从营帐口进,吹得她昏昏欲睡。她伸出手臂抱住曲起的膝盖,任脑子空空荡荡,不想让任何意念钻进来。 就在她陷入恍惚之际,营帐垂下的门帘被人刷地掀#。 舞阳没有移动,她听到脚步声移近,而且不只一人。 她原本连眼皮都懒得掀,直到感应到某种令人不舒服的灼热感朝她涌来,打扰了她的平静,她才愠怒地睁开眼。 那令人不舒服的灼热感来自一对邪恶吊诡的黑眼睛。并不是说这人的眼睛有多难看,事实上,在那对浓中见细的俊朗双眉下,嵌着的是一对瞳黑如夜星、睛白似雪光的狭长凤眼。那原该是正气凛然的眼睛,此刻却透射出算计、明显带着男性欲求的光芒,朝舞阳扑天盖地的烧灼过来。 受到冒犯的感觉,令舞阳暗暗气恼。 她怒视对方,觉得这人的相貌有些熟悉,可她压根儿没见过这人。 他的胡须经过修剪,显得整齐,更增添了他的男性魅力。他高大健美的身躯挺立在她眼前,眼光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嘴角斜斜扬起,似笑非笑。 舞阳紧抿着唇,充分表达出她的不悦。 这人随便闯进来,又一声不吭地瞧着她,真教人讨厌。 她蹙着秀眉,眼光移向他身后的随从。 那家伙的态度没比他的主人好多少,充满色欲的眼睛往她身上直瞄。 "啧啧啧……"让舞阳觉得眼熟的男人突然发出声音。嘴边的笑容扩大,眼睛则嘲弄地眯起。"怪不得飙舍不得离开这营帐一步,原来是藏着这样的美女。" 他的声音和力飙有点像,都属于低沉有力。舞阳讶然瞪大眼,一抹恍然升上她眼里,怪不得她会觉得他眼熟,这人的长相和力飙、力族长像是同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 "他不在。"她冷地告诉他。 "我知道。"那人仍然在笑,眼光不老实地溜向她短裙下线条优美的长腿。"他被父亲召了去,就是知道他不在,才刻意来看你。早听说飙带回的是个妖娇的美人儿,今日一见,方知为何向来躺不住的他,受点小伤也要窝在营帐里好几天,不见他出来透气,啧啧啧,有这样的美人儿相伴,谁舍得下床啊。" 他话里透着的淫荡意味,听得舞阳面红耳赤,偏偏他身后的随从还发出难听的取笑声。她生气的跳下床,手指向营门外,不客气地道:"出去!" "生气了?"那人朝她眉勾唇,眼光贼贼地绕着她转。 "这里不欢迎你!"她冷冷地下着逐客令。 "放肆!"那人的随从突然大喝,"你敢对少族长无礼!" 她才不知道什么少族长呢!舞阳双手交抱在胸前,冷嗤一声。 "我是力飙的大哥力射。"他有些面子挂不住地介绍自己。 舞阳扬扬眉,她就知道他和力飙有关联。 "我说过他不在。"她不耐烦地重复。 "我是来看你!"力射紧了紧眉,这女人该不会是笨蛋吧?他以为他把话说得够清楚了。"我才是力族以后的族长,飙什么都不是!" 舞阳懒懒地看他一眼,不晓得他跟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像你这么美丽的女人.跟着力飙太可惜了,还是来跟我吧。"他涎着脸移近她,色迷迷的眼光在捕捉到她颈肩处明显的咬痕时,邪笑了起来。 "力飙还是那么不懂怜香惜玉。啧啧啧,把你咬成这样,真教人心疼。"他伸手摸向她,舞阳机灵地闪过,眼光戒备。 "少族长,飙少爷在战场上一向勇猛善战,没想到会把那套也用在娘们身上,我早听说飙少爷的勇猛了,听说那些娘们一看到他的家伙,腿就先软了!"力射的随从在一旁附和,惹来主人的一个白眼。 "小七,你给我闭嘴!"力射不领情地道。他讨厌别人提起飙的勇猛了,小七这个笨蛋! 他眼光转向舞阳,俊美的脸蛋笑吟吟地靠近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舞阳可以看到他下眼睑明显暗影处的皮肤松弛,比起力飙的年轻肌肤,力射似乎较为苍老。 "力飙就是那样,粗鲁的紧。你知道,有一回甚至他把个女孩弄死了。年轻气盛嘛,只知道用力冲啊冲的,不管姑娘家是否受得了,没几下全搞完了。哎,可惜了那么个娇滴滴的女人。" 力射边说边打量舞阳。她有头浓密乌溜的秀发,两颊泛着健康的红晕,褐色的肌肤是年轻女孩特有的滑嫩,一双眼水灵灵的,丹唇轻巧湿润得惹人怜爱,美艳得不似人间所有,而她那婀娜的身段,更是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令人欲火上升。 力飙艳福不浅,可惜这份艳福就要转到他手上了。 "我很温柔的。怎样,要不要尝看看?保证尝过后,你想都不会再想力飙了。"眼看着一只毛手就要搭向舞阳肩上。她眼睛危险地眯起.随着右手闪电般拍开毛手,左手"啪"的一声掴上力射的脸,右足跟着踢往他胯下。 力射狼狈地退开,先前的笑意和温柔已被满脸狰狞取代。他捂着浮上五指印的脸颊正待发作时,一条人影冲了进来。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大熊对上力射脸上的五爪印,讶异地看向舞阳愤懑不平的脸,又转向力射,唇角颤抖地往上扬起。 "我们走!"力射愤慨地带着随从离开,大熊终于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只听见那雄浑的笑声随着力射飘出帐外,被风一吹,扩散向营区的每个方位。 第九章 "大熊,你还有心情取笑我,"舞阳娇嗔道。 "对不起啦。"大熊好不容易止住笑。"你就不知道射的样子有多好玩。他向来自视甚高,从来没被人这样教训过,你那一巴掌可谓是大快人心。" "是他欺人太甚。"舞阳倒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力射那家伙看起来很阴沉,惹恼他后患无穷。 "他就是这样,自以为是万人迷,老是要跟飙争女人。"大熊无奈地摇摇 "很多次了吗?"舞阳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有多酸,大熊倒听出来了,一张大嘴笑咧到耳后。 "大熊,你又在笑什么?"她别扭地嘟起唇。 "没什么啦。"他可不敢明说,万一舞阳恼羞成怒,把对付力射那套拿来对付他,他可有苦头吃了。"对了,族长派去见风族长的人回来了。" "真的?他有见到敝族族长吗?"她着急地问。 "没有。"大熊摇头。见舞阳哭丧地垮下脸,他接着解释:"风族长说,贵族长在风云陪同下,去办一件很隐密的事,还嘱咐我们族长在贵族长和风云回来之前,不要泄漏贵族长同意和我方合作的事。"'' 是什么隐密的事?舞阳纳闷起来。 "舞阳,你别担心,有风云保护,你那位族长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这么说?"舞阳常听大熊和力飙提起风云这个人,一直对他很好奇。 "因为啊……"大熊搔搔头,憨厚地笑了笑。"风云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没什么事能难得了他。" 舞阳不置可否。若论聪明,有谁及得上她的族长初月?她那颗玲珑剔透的心,温柔如刀又善解人意的眼眸,每每令她想起来便一阵心疼。 天哪,她好想念她。 自幼不曾分离,在初次离开凤族到九黎途中,因她的愚蠢而跟族长分开。想到这里,舞阳不禁泪盈于睫。如果不离开族长,是不是就不会和力飙发生这段令人理不清楚的纠葛感情?她也不会陷入矛盾的痛苦中了。 "舞阳,你别难过嘛。我想你和你的族长很快就可以见面。" "谢谢你,大熊。"舞阳很感激他的安慰,收起悲容,换上 笑容面对这位热情的朋友。"对了,大熊,刚才力飙的哥哥说力飙害死了一位姑娘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大熊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舞阳原来是漫不经心地问,并不认真想知道什么,大熊的表情,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大熊,你知道的,对吧?" 大熊吞吞吐吐,犹豫着是否该告诉舞阳。 "如果你不想就算了,大不了我去问力飙。" 大熊吓坏了,她这么一问还得了?非去找力射算帐不可! "舞阳,你千万不要去刺激飙,这事是他心头的最痛。也因为这件事,他到现在还和族长跟力射不合呢。" "那你快告诉我啊,大熊。" 在舞阳逼问之下,大熊只好全盘托出。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飙才十六岁,他一直很喜欢一位姑娘,可那位姑娘总对他爱理不睬,有天,那位姑娘突然主动跟他要好起来,还勾引他……"大熊停下来偷看舞阳的脸色,果然见她秀眉微蹙。 "飙那时候还不认识你……"他赶紧为好友辩护。 舞阳瞪他一眼,一抹红晕染上双颊。她又没说什么,大熊干嘛这么说? "废话少说,你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 我是怕你会吃醋啊。 大熊在心里咕哝,不敢直说出来。叹了口气后,他接着道:"飙当时年轻气盛,连拉姑娘小手的机会都很少,面对向来爱慕的女子的引诱,一时把持不住便……" 舞阳只觉一道怒气倏然窜烧向心,明晓得这种种情绪来的毫无缘由,她仍控制不住这道怒火,恨不得揎拳捋袖找力飙算帐。她咬紧下唇,烧着两簇火焰的美眸,催促大熊往下说。 "没想到那位姑娘突然肚疼起来,飙惊慌地离开她,发现那位姑娘的下……"大熊支吾着,斟酌用词。"反正就是流了一摊血。等到飙大声呼救找人来帮忙,那位姑娘已经断气,事后族长将飙毒打了一顿,还把他囚禁起来。若不是我发现桂香一个人躲起来哭……" "桂香是谁?"舞阳好奇地问。 "桂香啊……"提到这名字,大熊忍不住眉开眼笑:"她是我的妻子啦。" 舞阳显得很讶异,没想到大熊有家室了。 "不过她当时还不是。其实死掉的那位姑娘水娘是桂香的姊姊。桂香那时候很害怕,因为只有她知道真相。在我锲而不舍地追问下,她才支支吾吾地告诉我,她姊姊水娘早怀了身孕,只因为害她怀孕的人不肯负责,才找飙做替死鬼,飙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第一次难免粗鲁了点,水娘也没告诉他怀孕的事,才会造成水娘因流产失血过多而亡。" 舞阳听到这里,大略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先前的怒气己被对力飙的同情所取代,在这事上他是无辜的受害者,就不知道害水娘怀孕的人是谁 "我拉着桂香去见族长,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桂香供出让姊姊怀孕的人就是力射,只因为他即将和另一族的公主成亲,怕纳了水娘会破坏这件婚事,所以不肯负责,还出了个馊主意,叫水娘去引诱飙,这样他们将来还可以偷偷来往……" "那家伙怎么这么坏?"舞阳忍不住为力飙抱不平,"后来力族长没有为飙平反,教训力射吗?" "就是因为没有,飙才会愤恨难消,甚至离家出走,后来他结识风云,于是投效在风族长麾下。这次和九黎作战,族长本来希望他回来的,飙说什么都不肯。那天你也看到了,我说要带他回力族,他一张脸臭成那样,若不是顾念你的安危,还要固执下去呢。" "这不能怪里飙啊,谁叫力族长这么偏心。" "族长不是偏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水娘因飙而死的事已传遍了力族,再揪出个力射,他颜面何在?在跟水娘的父母解释过原委后,族长以五头羊做为赔偿,也暗暗教训了力射一顿,只是飙始终不能谅解。水娘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这是他头一次喜欢女人,换来的却是心碎,还背上不白之冤。这冤枉父亲都知道,却不肯为他洗刷,还教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拿这件事到处中伤他。事后,他心情沮丧,甚至开始害怕起女人来。我听说有个巫女有治疗男人……呃,就是那档事嘛,便带着飙前去求医,后来飙对女人才不再排斥。" "这个巫女还真厉害喔。"舞阳语气别扭地道,好奇那名巫女是用什么法子安抚了力飙受伤的心。 "大概吧。"大熊搔着后脑勺,不晓得该怎么说。 "怪不得力飙对他父亲的态度不太好,几次力族长来看他,他都爱理不理。大熊,今天力族长召他去是为什么事?两个人会不会吵起来?"舞阳开始忧心起来。 "放心吧,族长找他是为了公事。我之前离开族长的营帐时,力飙和族长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呢。"大熊伸出巨掌友爱地拍向舞阳安慰,手还没碰到她的肩呢,便被身后的一声怒吼吓得缩回去。 "力飙。"舞阳喜孜孜地迎上前。 "你干什么?"力飙气呼呼地将舞阳拉到身后,神情戒备地怒视好友。 "找……我先走了!"大熊立刻溜之大吉。开玩笑,力飙那副把他当成假想情敌的吃醋大丈夫模样,他再逗留下去,非给他拆散骨头不可! "力飙,你干嘛对大熊这么凶?"舞阳抱怨。 "他……"力飙气红了脸,闷闷不乐地坐下。"他来做什么?" "大熊来找我啊。"舞阳见他心情不好,犹豫着该不该把大熊告诉她族长消息的事坦白说出来。力飙每次听到她提到族长,好心情都会变坏心情。算了、还是别说好了。她决定略过这事,说另一件事。 "刚才力射有来,还好大熊及时赶回来,否则……" "力射有没有对你怎样?"力飙着急地检视她,他就是听说力射往他营帐来,才着急地赶回来。 "哎,他能对我怎样?"舞阳翻翻白眼。 "可是你说……" 舞阳噗哧笑道:"瞧你紧张的,我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吗?大熊进来时,我刚甩了力射一巴掌,他要是再晚点赶到,力射和他的属下准被我踹出去了。真可惜,不然我就可以帮你报仇了。" "帮我报仇?"力飙傻了眼。 "是啊。"她煞有介事地点着头,眼中多了抹同情。"大熊都告诉我了。力射真是坏,害你背上不白之冤,还一直拿那事中伤你……" "大熊那家伙!"力飙俊脸阴沉下来,嗔怪好友多管闲事。 "你别怪他,是我央求他说的。"见力飙沉默不语,舞阳接着又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何苦耿耿于怀?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这不关你的事!"他握紧拳头,低声咆哮,陈年的旧创被人揭开,愤懑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发泄出来,可怜舞阳首当其冲。 "我……"血色自她脸上刷地冲下,她好心安慰他,力飙却对她凶。"是不关我的事!要不是力射说你坏话,我也不会去问大熊。我问都问了,你要怎样?" "力射说我什么?"力飙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就知道力射逮到机会便不让他好过。 "他说你害死水娘。"舞阳避重就轻地回答。 "你相信?"力飙悲愤莫名地瞅着她。 "我……"舞阳清澈如秋水的眼瞳,静静地燃烧着某种温暖情愫,一抹嫣红重新掩上她曼颊,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若是在我们第一次,呃,那真是痛死我了,或许会相信吧。可是后来你……反正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就是了。" 力飙听她这么回答,压在心头的大石放了下来。他将舞阳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摩挲。 "对不起,原谅我被嫉妒和怒气冲昏头,才会不计一切地强占你。我不晓得你还是处女之身,看到你腿间的一摊血,人又昏死过去,我吓坏了,以为……"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他依然心有余悸。 "以为我跟水娘一样?" "嗯。"他愧疚地点头,继续诉说当时的心倩。"直到探到你还有呼吸,我才松了口气。没想到你昏了后便没再清醒,整个人发起高烧来。我心急如焚,不断以冷水替你拭身,喂你喝热汤,可你就像失去生命力般怎么也唤不醒。不得已,我只好用言词激你,甚至……" 说到这里,力飙伏在她身上,吻遍、抚遍她身体每一处的画面,登时沸腾了舞阳的血液。多羞啊!她别扭地在他怀里欠动。力飙倒抽口气,扳住她尖瘦的下颌,激渴地覆上他的唇。 "我当时差点把持不住。"良久后,他移开唇喘息道,眼里燃烧着让人无法错认的欲火,亲昵地对舞阳眨着眼。"若不是担心你太过虚弱,负荷不了我的索求,那时候我真想再体验一遍在你身体里的欢愉。你是那么紧、那么香,让人只想深深的埋进去,一辈子都不想离开。" 感觉到他覆住她乳房的大手有节奏的爱抚,舞阳害羞地娇嗔:"别这样……" "怎样?"他气息不稳地挑了挑眉,解开她的衣服,将脸埋在她胸脯上,含住挺立的艳红乳尖用力吸吮。 阵阵销魂的愉悦侵夺了舞阳的理智,魂灵儿在欲望里飘浮之际,她听到他带着浓重喘息的声音低哑地咕哝:"天哪,你的味道是这么棒,若不是我当时一心挂意你,希望借由情欲的刺激让你的生命力复苏,我一定会忍不住占有你。 "力飙……"迷失在他性感的声音及手的挑逗中,舞阳只能意乱情迷地呼唤他,由着他褪下衣物,将她放在床上。 "就是这样……舞阳……我就爱你这样……"将自己探深埋进她体内冲刺,力飙抱紧她娇柔的胴体达到高潮。事后,他柔情地吻着她,呢喃爱语:"我爱你,舞阳,永远不要离开我。" 舞阳眯起的睫羽颤动了一下。 永远?她可以承诺永远吗? "答应我,舞阳。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你是属于我的。"他激切地催促她许诺。 舞阳趴在他光裸的胸前,心情矛盾。她有她的责任,力飙应该了解啊。 "为什么不说话?"久等不到舞阳的回答,力飙强迫她抬头,怒视她眼眸。"你不愿意属于我?" "力飙,我有我的责任……"她抱歉地垂下眼光。 "又是为了你的族长是不是?为什么在你心里我就是比不上他?我们两人你到底要谁?" "要我做这种选择是不公平的。"舞阳疲惫地回答。"这完全是两回事。 "你不喜欢我?"他愤怒地眯起眼。 "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若不是喜欢你,我会跟你……"她又羞又气地推开他,找寻自己的衣物。 被嫉妒冲昏头的力飙一心想得到舞阳的保证,大手往她纤腰一勾,将她重新纳入怀抱,翻身骑在她身上。 "既然喜欢我,就答应跟我在一起,不要再想你的族长了!" "你别不讲理了。我们的事跟族长无关。" "若无关系,你会口口声声念着他?"妒恨交加的情绪冲撞着力飙因害怕失去舞阳而受煎熬的心。忽然,他像领悟到什么,一抹恍然浮上他怒火腾腾的眼里。 "大熊是来告诉你你那位宝贝族长的事,对不对?"他咬牙切齿地逼问。 舞阳受够了他的蛮横,懊恼地回答:"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力飙更加生气,"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这么说?" "我是你什么人?"舞阳冷笑,看向力飙的眼光里有抹静静燃烧的怒气。"不要以为我让你这样对我,就代表你有权主宰我的生命,控制我的意志。力飙,凤族女子不是你以为那种好欺负的女人,我们有自己的独立意志,不为男人而活……" "该死的!"他才不管凤族那套呢,"我只知道我爱你,不许你想着别人!你是我的人,永远都是!不准你离开我!" "如果我偏要呢?"舞阳向来吃软不吃硬,力飙的态度着实惹火了她。 "我不会准的!"他阴郁地朝她咆哮,猛地俯下唇狂暴地吻住她,捉住她朝他挥过来的拳头箝制在她头顶,顶开她的大腿强要了她。 "你属于我,永远属于我!"他许下强硬的誓言,一次又一次的占有她,逼迫她许诺。 气愤他的不讲道理,舞阳关闭所有的知觉不回应他,这让力飙更加愤懑。 "我不会让你跟他走的,永远别想!"他气馁地紧紧抱住她僵硬的身躯,不让她离开,不明白不久前还两情缱绻的如火缠绵,怎会变成似冰般的冷漠。 他做错了吗?他只想留住她啊。 力飙筋疲力竭地将脸埋在她秀发中,心情沉重而苦涩。他得怎么做,才能让舞阳留在他身边,才能真正拥有她……不只是她的身体,还有那颗比天上的星星还难摘取的芳心? ☆     ☆     ☆ 接连几日的冷战,使得舞阳和力飙身心俱疲,同时让周遭的人不好受。 力飙想借着欲望让舞阳屈服,舞阳就反抗得越激烈。 她的那种反抗,不是和力飙做肢体上或是语言上的冲突,而是干脆不理他,把他当作透明人似的。 就算力飙最后还是挑起她肉体的反映,事后舞阳眼中的恨意和冷漠,只让力飙空寂的心灵更加苦涩虚空,他依然得不到他想要的承诺,也就越发害怕舞阳会离开他。 这样的害怕,使得他的脾气更加暴躁,被焦躁和忧惧混乱的思绪想不出好方法软化舞阳的冷漠,只能用最糟的那种,持续加强对舞阳的控制,恨不得能日日夜夜守着她,即使是面对她的冷漠,他都不在乎。 但身处父亲的军营,力飙三不五时便被召去询问军情,不在之时,他会命令手下守住舞阳,没有他的允许,仔何人都不准进出他的营帐一步。 面对力飙的霸道,舞阳苦不堪言。 尽管心里是喜欢他的,她却无法接受他以强硬的手段控制她,力飙是个战士,为何不了解她身为凤族侍卫队长的责任和义务?她自幼便被教导要以保护旅长、保护凤族为使命,力飙要她在族长和他之间做选择,这不公平! 如果她要求他离开黄帝阵营,放弃他的责任和荣誉,他做得到吗? 舞阳好恨力飙不能以她的立场来看待事情,他只想占有她,就像凤族以外的其他族男人一样,将女人当作是财产、所有物。这个理念跟她自幼所受的教育不合。大祭司教导他们,女人和男人是平等的。各有所司,共同为种族的延续尽一份力量,没有谁是谁的主人,谁该属于谁这种事。力飙为什么就是不懂?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不尊重她、伤害他,这种爱,她不要…… 但是……如果真能简简单单说不要就不要就好了,她就不会为他眼里的伤痛、绝望感到痛苦了。 每次拒绝他,她的心情比他还要难受,可自尊和骄傲不允许她低头,更不能让他以为她就这样屈服了。明明是他不对,她为什么要低声下气安慰他? 力飙不讲理,活该受苦,但她也跟着难受啊! 面对两人间的窘况,舞阳感到束手无策,心情沉重地频频叹气,深黝的眼眸渴望地望向帐外晴朗的蓝天。 什么时候她才可以像只鸟儿般自在翱翔天际?力飙还要用爱的名目将她困在牢笼里多久? 想到这里,舞阳的心情更加沮丧。 力飙倒好,自儿到外头逍遥,却不准她离开营帐,明明是想闷死她嘛! 舞阳越想越气,不禁喃喃诅咒起力飙的自私。他连让大熊来看她都不肯,难道他连大熊都不信任,以为他会放她离开吗? 她掩住脸,好想哭,奈何干涩的眼挤不出泪水来。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的!可是还没有见到族长,她不甘心! 正当她苦闷的情绪无处排解时,帐外来喧扰的嘈杂声。舞阳隐约听见力飙和她的名字被提起,不禁好奇起来,忍不往起身走到营门向外窥视。 "风少爷,你不能进去,飙少爷吩过了……"守在外头的力族勇士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不管力飙怎么说,我是非进去找舞……" "风少爷,你要进去还是等飙少爷……" "飙和力族长去巡视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就要带舞阳姑娘去见她的族长……" "可是……" "大山,什么事?"大熊突然赶到,力族勇士明显松了口气。 "大熊,你来的正好。什么时候我要见个人,也要被这样刁难了?"风云的脸色很不好看。先前他四处寻找力飙时,约略听到传闻,说力飙将舞阳关在他的营帐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探望,分明把舞阳当作禁脔。这要是传进初月耳里,铁定是场大混乱。 "风云,是你啊。"大熊搔搔头,眼里飞溅出一抹惊喜。风云来了就好,只有他劝得住力飙。 "大熊,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大熊叹了口气,眼眸一转,忽见舞阳站在营帐目。"喏。你要见的人就在那里。" "你是舞阳?"风云大跨步向前自我介绍。"我叫风云,初月要我……" "族长也来了吗?"舞阳一听见初月的名字,压积在心底许久的思念和委屈,一古脑儿涌上心头,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瞬时起了雾。 "是的。初月现在营帐休息,我来接你去见她。"风云见舞阳神情憔悴,心生怜惜,暗惊力飙该死,她这模样,初月见了一定会起疑的。唉!力飙,你到底对舞阳做了什么?这实在不像你啊! 舞阳抖动着樱唇,几乎无法相信这是事实。初月就在这里,她没有忘记她,还找了人来接她。 "你愿意现在跟我去见她吗?"风云温柔地问。 舞阳含泪点头,负责守护她的大山着急了起来。 "风少爷,你不能带走她。飙少爷回来要是看不到舞阳姑娘,我可惨了!" 风云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恼怒全盘到脸上,阴郁地看向大山。"凤族族长如果见不到舞阳,惨的不只你一个,咱们大伙儿全跟着力飙倒楣吧!" "大山,天塌下来都有风云顶着,你怕什么?"大熊晓得风云的脾气。别看他平常温和,一旦惹他发火,性子比力飙还烈。 话虽这么说,大山心里仍不是滋。力飙抓狂起来,可不管你有没有理,等到风云出来顶时,他恐怕已去掉半条命了。苦着脸目送风云将人带走后,大山心里盘算着该到哪里躲一阵子,才不会被力飙的火气烧个正着。 "舞阳,别哭了,有什么委屈,我定然为你讨回公道。"风云离开后,初月拥着舞阳坐下说话,她温柔地替她拭去仍冒个不停的泪水,哄小孩般哄着她。 "初月……"万般言语全梗在舞阳的喉咙里,要诉不能诉。她想将力飙的恶形恶状全告诉初月,却怕初月知道后不会饶过力飙。两人好歹有过一段甜蜜时光,力飙又救过她,她实在不想将事态扩大。 "舞阳,你怎么不说呢?" "没什么好说的。"强忍心中的悲痛,舞阳勉强绽出笑容。"没人欺负我,我是看到你太高兴,才会止不住泪。" "是这样吗?"初月见舞阳含悲忍泪地点头,心里半信半疑.迟疑了一会儿后,转移话题。"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风云说你在这里时,我好开心。你知道我好想你吗?我俩从来没分开这么久,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 初月表现出来的姊妹情深,令舞阳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悲伤。她哽咽地道:"我也好想你,没有一刻不想……" "我晓得。"初月蒙上一层泪雾的眼眸里有着了解,她亲爱地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她柔和如月光的眼神以慈母般温柔,抚平了舞阳心里的伤痛,她将她的手贴在脸颊上,把她和力飙的遭遇简要述说了一遍。 但有些事、即使是而对亲如姊妹的初月,仍是难以启齿,她只有支吾带过,然而她脸上的表情、欲语还休的言词,岂瞒得过精明聪慧的初月。 "原来力飙为了保护你受了伤,所以你留在这里照顾他?"她不动声色地挑眉询问, 这话只有一半真。舞阳心虚地垂下头。 "那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人家?" "不用了,我谢过他了,而且他的伤已经好了。"舞阳很快说道。她实在害怕再见到力飙,害怕那股让她心乱的感觉再度困扰她,对力飙霸道的示爱方式,她心里有着无法拒绝的惊惶。她不想再当之牢笼里的鸟,即使她心里是喜欢他的,即使想到和他分开便会让她心痛,她仍然拒绝被他的爱困住。如果力飙不能该变他的态度,学不会尊重她,她只有忍痛放弃他。 想到这里,舞阳的心疼得厉害,另一波眼泪溢出。 "怎么又难过起来?"初月搂她入怀安慰,忽然,她的眼光被舞阳颈肩处的数个红斑吸引住。她眯起眼,想看得更清楚。 "族长……"小兔从外头赶进来,绷紧的俏脸上盛满怒气,气愤地喳呼:"舞阳被人欺负得好修喔!" 舞阳在心里暗叫糟糕,在初月身后拚命朝小兔摇手。小兔正说得义愤填膺,哪理得了她的暗示。 "我就在奇怪,怎么这里的臭男人看咱们凤族人的眼光那么暧昧。姊妹们分头打探回来才晓得,原来那个叫力飙的把舞阳关在他的营帐里,限制她的行动,还不准任何人未经他允许接近舞阳。那些臭男人用那种眼光看咱们,分明以为凤族人好欺负,也想学那力飙掳一个回去当禁脔?"说到这里,小兔在空中紧的拳头,像找到一个假想敌人似的用力挥了出去。 初月向来温和的俏脸,出现难得的温怒,春水般潋滟的眸子,闪射出冰冷的光芒。舞阳悲叹地以手覆额,神情沮丧。 "为什么瞒我?"初月眼里的悲愤,令舞阳心虚地畏缩了一下。 "我……"她垂下头,面对初月质疑的眼光,心情既苦且涩。"我不想你们起冲突。" "舞阳,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替他说话?"小兔气愤难平地道。 "你们不懂!"舞阳捏着拳头,神情悲凉。"毕竟他救过我的命,为我受了伤,我……" "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替他隐瞒下?"初月心头疼痛起来,舞阳若不是想救她,也不会遇到这种不幸。 "他……"舞阳心情乱糟糟的,不晓得该从何说起,最后她叹了口气,眼光向帐外幽幽道:"他只是不想……不想我离开。他要我保证永远不离开他,我不肯,他就……" "你也由得他?"初月无法相信舞阳会屈服。 "我……我没有。"就因为她混有屈服,力飙才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困住她吧。只因为他想留住她,不愿意她离开。 这个想法奇异地平息了这些日子来,她心里的怨恨,对他,她永远不会有真正的恨意。即使在山洞时,他用强硬的手段伤害她,她仍没有真正恨过他。或许是她晓得力飙并非有意这么做,也或许是他刻意的讨好,弥补了受伤的感觉。 但不管如何,她还是无法接受他霸道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主宰她的生命,至少不能用强迫的手段控制她。 "我试着跟他讲道理,但他不想听。"她轻柔地叹着气,像个母亲般,对顽固倔强的孩子感到无可奈何。 "他只是拘留你,没有强迫你什么吗?"初月比较担心的是舞阳是否有受到肉体上的伤害。先前在她颈肩交际处出看到的红斑再度跃上脑海,她蹙了蹙眉,表情担忧。 一抹红霞飞上舞阳的颊面,她没料到初月会问及这么私人的事。 "他强迫了你?"狂暴的愤怒挤出初月的齿缝,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舞阳,力飙只要是真敢这么做,她不会放过他的! "这……"舞阳窘迫地以手遮着脸,记忆中那些令人困惑的躁动再度挺住她,身子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不能否认的,她并非对力飙的抚触无动于衷,身体也曾热烈反应过他,有时候甚至会有点期盼,渴望他热情的抚触袭身。可是要她承认喜欢这种事,对她来说又太过为难,尤其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 "舞阳……"初月再度催促。 "不要问了!"舞阳承受不住地叫喊起来,泪流满腮。"求求你们不要再问了好吗?为什么不能让我平静一下?为什么回到族人身边,还要受到这种拷问?" 她受够了力飙一再逼迫她许诺,无法再承受初月一迳逼问细节。那些是最私密的事啊,而且在心情这么乱的时候,根本难以判断哪些部分是强迫,哪些部分她又心甘情愿地迎合,向来善解人意的初月,这时候为什么不懂尊重她一下? 看到舞阳伤心欲绝的表情,初月顿时有股揍人的冲动。一定是力飙伤她太深,她才会这样。 "我不问就是了,别难过了。"初月忍住心头的悲痛,将她搂入怀中安慰。舞阳像个孩子般哭个没停,此刻除了用泪水滤清心里的纷乱外,她没有其他法子了。 夕阳的余晖消失在低垂下的夜幕间,深沉的夜色降临光明被黑暗取代,就像此刻舞阳和初月的心情,漆冷阴暗。 第十章 力飙头疼欲裂的醒来,睁开的眸子一对上风云阴沉的俊脸,新仇旧恨重新跃上脑际,先前大闹风族营帐的画面飞快在脑中闪过,他呻吟一声,发出诅咒。 "天杀的,风云,你居然砍昏我!" "被我砍昏总比被人乘篮冒桑?风云没好气地回道。 "谁敢砍我?"他嚣张地大吼。 对力飙到了这种时候仍然死不认错,风云的愤怒不亚于初月。天杀的!这家伙破坏了他和初月美好的夜晚,害他得窝在这里想办法平息初月的怒气,居然还有脸在他面前大吼大叫?他心中的气愤,全然反应在凶恶的目光中。 鲜少看到风云动怒的力飙,被他的眼光吓了一跳。 "喂,被人砍昏的是我不是你,你干嘛那副想杀人的表情?" "你还不认错?"风云恨不得冲上前掐死他,而他也采取行动了。若不是端餐进来的大熊和风强及时制止他,力飙的小命难保。 "冷静点,风云。"大熊出声安抚。"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 "听到没,风云,被人砍昏的是我,照理该是我找你算帐,怎么反而是你气得想杀了我?"力飙狐疑地嘀咕。 "呵,你现在会说风凉话了?刚才在凤族营帐时,为何不听我劝冲动行事?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惨了!" 面对风云龇牙咧嘴的咆哮,力飙一头雾水。被害惨的人应该是他才对!要不回舞阳,他的魂儿也丢了一半。 "你才把我害惨了呢!"他哭丧着脸。"好不容易可以把舞阳要回来,谁晓得被你破坏了。" "你还有脸提这事?"风云简直不敢相信:"舞阳是凤族人,你凭什么跑到人家族长那里要人,还大吵大闹?初月没将你大卸八块,追究你欺负舞阳的事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居然还指责我破坏你的事?老天爷,若不是有我在,你早就成了尸块!" "我……舞阳是我的!"力飙恼羞成怒地吼道。 "你就只会说这句,不会换别的词啊!舞阳既非你的女奴,也不是你的妻,我看不出她为何是你的!力飙,你怎么会变得这么不像你了?以往你或许冲动,是讲理的,现在变得有理说不清,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风云语重心长的一番陈述,霍然震醒了力飙的理智。 他沮丧地发觉,从爱上舞阳那刻,他就变得不像自己了。不曾有过的温柔占据他的心,不曾有过的狂热摧毁了他的理智,除了舞阳外,他再容不下其他的思绪。 他变得无理取闹,只要有人接近他的舞阳,就会全身戒备起来,不知不觉中发出敌意。明晓得大熊不可能抢他的舞阳,他仍然不放松,禁止他和舞阳见面。明知道舞阳痛恨他的霸道、独裁,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一意孤行。现在可好,舞阳逃离了他,回到她族长身边。 想到这个族长,力飙顿时哭笑不得。 没想到自己嫉妒了半天的假想情敌居然是个女的!每次只要舞阳提到她的族长,他总会气上半天,直到今晚才发现这个族长是个女人。他先前吃酯的对象是个女的,他竟然为了个女人嫉妒得发狂! 天哪!他是怎样的蠢蛋?若不是他小心眼,可能早从舞阳嘴里得知凤族族长是个女人的事。怪不得舞阳始终不明白他在气什么。理清楚这件事后,他登时能体会到舞阳忠心护主的心情,那跟男女之情完全无关,而是一名武士立誓保护主人的崇高情操,他也曾立下过类似的誓言。为何当时他不能明白?徒然惹得舞阳伤心,徒然让自己痛苦,这一切全是他自找的! 看到力飙像是知道错了,风云的火气瞬间冷却。他温言安慰道:"力飙,我晓得你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太爱舞阳的关系。只是凤族女人跟一般女人不同,你的方式让舞阳无法接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机会跟舞阳道歉,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风云,你说,她还肯原谅我吗?"力飙可怜兮兮地问,悲伤的眸子浮现一抹渴望。"我真的不晓得她的族长是女人,我还以为她是男的。舞阳每次提到她时,总让我好生气,我以为她们之间有暧昧,而且她还口口声声说要回到她身边保护她。我真的好害怕她会离开我,回到她的宝贝族长身边!只要一想到她投入别的男人怀里,我就受不了!" 风云同情地拍了拍好友的肩,力飙的心情他能体会。 "别说是你了,尽管知道舞阳是女人,但每次初月惦记她时,我还是会感到嫉妒。现在可好了,为了舞阳,她连我都不谅解了,昔日的浓情蜜意,还比不上她们的姊妹情深,唉。不知道得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初月回心转意。"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力飙歉疚地低下头。 "算了,谁教我们是好兄弟,只得有难同当了。"风云幽默地道,说完却哀声叹气起来。 "你们两个别这么沮丧,总有法子可想的。"一直沉默的风强,提出了他的看法:"舞阳姑娘我是不了解啦,不过,凤族长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风云,只要你找机会跟她把话说清楚,相信她会谅解的。 "舞阳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啊。"大熊为舞阳辩护,脸上洋溢着乐观的笑容。"她是吃软不吃硬,力飙受伤时,她悉心服侍,任他撒娇耍赖。是力飙变得不可理喻,舞阳才会生气不理他。" 没想到向来颇有硬汉本色的力飙,也会有撒娇耍赖的时候。风云和风强皆感不可思议,还有点遗憾错过了那一幕。 力飙双颊涨得通红,狠狠瞪了大熊一眼,似在嗅怪他大嘴巴。大熊却嘻嘻一笑,这些日子他受够了力飙的不讲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奚落他。 "就这么决定,想办法将她们分开,各目进行说服工作。"风云心里已有腹案,眼光转向风强,"你去找小兔探口气,看初月是不是还在生气。" "这时候去准会碰钉子。"风强摸摸鼻子。以他对小兔的了解,准有顿骂好挨。但为了两名朋友,这个钉子又不能不碰,他悲叹一声,不明白力飙和舞阳的事,怎会牵累到他和风云。 真是好友难为啊! ☆     ☆     ☆ 像小时候一样,每每有心事,舞阳总是挨着初月躺在床上,于黑暗中低低诉说。 "我从来没想过会遇上力飙这种男人。我以为会像娘一样,爱上像父亲那样充满智慧又温文的祭司,或许不能相守;但是知道彼此的心意,只要一个眼神,便能抚平心里的孤寂,我不排斥那种感觉,也以为自己会甘心那样过一生,直到遇上力飙后,才发现……除了他以外,我不会再对第二个男人动心。" "你爱上了他?"初月温柔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没有任何意外,早在舞阳和力飙四眼相视之时,她便看出了其中纠结的情愫。 "爱?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衍生出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反应。"舞阳有所感触地道,回忆起和力飙相遇后所发生的事,心中苦乐参半:"第一眼看看到他时,即使在敌对的情势下,我仍然被他所吸引,原以为他傲慢自大又惹人厌,没想到他一再叫我惊奇,他不计较我为了逃走对他做出的致命攻击,反而出手救我,一次又一次地包容我的愚蠢,尽管气得半死,却没有动手打过我。我想,最后是我把他逼急了,他才……老实说,那时候我真的好恨他。从来没人告行过我,那件事会痛得要命!" 心跳错乱了半拍,初月气息混浊了起来。舞阳的该不是指那档事吧? "你是说……"她试探地问。 "嗯。"舞阳像全身着火似地红了脸,声音更加低微:"那真的很痛。我当场晕了过去,力飙也被我吓得半死,后来我发了高烧,全赖他照顾。" "之前你没说这段。"初月指控道。 "这种事教我怎么启齿?"舞阳语气苦涩。 "可是……虽然我是知道那……会有点疼,可是没听说会让人发高烧啊!"初月极力回忆着她的第一次,当时她也是吓得半死,若不是风云谆谆善诱,安抚了她的不安,她可一能没勇气让他怕碰她,那时候好像有疼吧,但很快就过去了啊,舞阳为什么会痛昏过去。还发高烧? "之前我淋了雨,大概是爱凉了吧。"舞阳还没蠢到以为发烧是因为力飙强迫她的关系。当时她见不着初月,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心情沮丧到极点,又遭到力飙错待,简直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才让病魔有可乘之机。 舞阳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初月还是从她不经意泄漏出的苦涩里,体会到当时情况的危急,舞阳差点死掉!她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颤,像怕失去舞阳般,紧紧搂住她温暖的身躯。 "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她颤抖地道。 "是我不好,不应该任性地逃走。"舞阳反抱住她安慰。 "我知道你是为了要救大家才逃的。你不晓得风云对我们的企图,以为他们会伤害我们,才那么做的吧。" "是的,我那时好害怕,一方面急着避开力飙的追赶,一方面又得想办法追上你们,好伺机解救你。结果我还是被力飙赶上,他把我从豹子的爪下救出,带我去山洞。当我在那里找不到你时,我失去了理智,力飙也失去了理智,后来……" 真是一团混乱啊!舞阳纳闷着如果她没有逃走,跟着初月等人安分地被掳走,还会和力飙有这一段纠缠吗? 他黝亮、专注的凝视,不期然地跃上脑中,她闭起眼,心里窜过一道躁热的情绪,她似乎晓得答案,不管如何。她都注定要和力飙有这样的纠缠。或许不会产生这么深刻的爱恨,或许情感发展会顺利多了,但仍逃不开他掠夺的情感追缉。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还恨他吗?" "我想,我大概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他。"舞阳对好友承认。"也许,一开始有点恨吧。那时候我非常地绝望、生气,除了恨他之外,找不到方法宣泄心里的愤怒,我总不能向自己承认,爱上了这个强暴我的男子吧!而且当时我也没对他产生这么强烈的感情,发现爱上他,是后来的事。" "后来的事?" "嗯。我终究是血肉之躯,他那几日的温柔服侍,多少软化了我恨他的意念。从他的表情中,我看出他的懊悔,不管我怎样刁难,他都默默忍受。后来他为了救我而负伤,他昏迷前看我的那一眼,即使是在许久之后的现在,仍教我荡气迴肠。他的眼光里充满强烈的情感,像是突然领悟到什么,想要诉说、想要解释、想要道歉、想要乞求我原谅,却碍于虚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当他那样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根本容不下任何恨意了,如果还有的话,也随着他最后的昏迷化入尘烟消失。" "尽管他之后那样对你,也不恨吗?"初月知道舞阳的脾气很倔强,别人待她好,她会加回报,若是惹恼她。也不会轻易原谅。 舞阳沉默了,像要理清楚心里纷乱的情绪。许久之后,她才幽幽地道:"我承认我气他。你知道我最讨厌被人限制了,力飙却犯了这个大忌,一再要我承诺,要我放弃身为凤族侍卫队长的职责。我气他的不可理喻,更气自己仍然喜欢他。你知道,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明晓得怎样做才是最好,就是办不到。我对力飙便是如此。" 舞阳声音里的无可奈何,震动了初月,她对风云何尝不是如此?明晓得两人之间有着许多难以跨越的障碍,仍然一头栽了进去。 就因为尝过爱的苦,她更不忍心让舞阳受到同样的磨难。这一路来,舞阳所遭受的苦痛已够多了,不能让她再承受一辈子的相思之苦。她不要舞阳承受这些,她要舞阳幸福,而她可以办到的。 "舞阳。"初月轻声唤着这个衷心疼爱呵护的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和力飙在一起?如果他不再那么霸道、不讲理,你是否想过和他一起过日子?" 她的问题令舞阳轻颤起来。不知多少次,她情不自禁地憧憬未来,却立刻以理智压下,然而命运早将她和力飙连结在一块儿,不管她如何挣扎,都逃不开在最初相遇时,暗生的情愫,那株爱苗,随着他们每次的争锋相对,悄悄地茁壮起来,不管他怎样伤害她,她都不曾真正恨过他,只是自身的责任和怯懦让她没勇气面对这份感情,才一再逃开。 直到力飙为救她而受到重伤,她才猛然领悟到心里原来一直有他。她的恶言恶语,冷漠对待,不过是种伪装。他们相遇的不是时候,他不是她梦想中想要的爱人,他的强悍是她掌握不了的,这一切都是她无法接受他的原因,当然最重要的是,接受了力飙,代表着得面对是否要离开凤族的难题。 力飙肯随她回凤族吗?如果他不愿意,她又舍得下家乡的一切跟他走吗?初月便是她第一个舍不下的啊! "舞阳,经过力飙这么一闹,我倒看清了他对你的情感有多深。他很爱你,就因为这样,他才会失去理智,不惜一切地想抢回你。而你,同样是个对感情执着的人,失去他后,怕是这一生都快活不起来。既然如此,你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初月,你在说什么?"舞阳震惊地道。 "我爱你,舞阳。"初月温柔地抚摸她光滑的脸蛋:"你就像我妹妹一样,事实上,你就是我的妹妹。如果能让你快乐,我不惜一切。" "可是……" "别可是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人生就是这样,我们再怎样友爱,仍有自己的路要走,像这次的分开,不就代表着在人生路上,我们各有各的路吗?就算我们一辈子都在一块儿,最终还得而对死亡,到时候不也一样要分手?我知道你想要保护我,但你该知道我够强悍到不需人保护。去追寻自己的梦吧,错过了,可能要后悔一辈子。" "你要赶我走?"泪水模糊了舞阳的眼,她不停地摇着头,无法接受初月的话。 "不,当然不是。"初月怜惜地搂她入怀:"我只是要你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凤族永远是你的家,力飙要是敢欺负你,我不会放过他的。我爱你,舞阳,我实在不忍心要你像我母亲那样,饱受相思之苦到死。听我的话,跟力飙好好谈一谈,不要轻易放弃这份感情。" "可是……"舞阳吸了吸鼻子,一部分的她认同初月的话,渴望着力飙;另一部分的她,放不下她的责任。 "别担心我,这是族长我的命令哦。" "那你怎么办?"舞阳还是忧虑地问出。 "我?"初月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我是天下共主黄帝的女儿,没人敢欺负我的。小傻瓜,要我想要任何东西,我的父亲都会替我办到,不用你操心。" 除了风云以外,她在心里悄悄说。她不会利用任何权势得到他的,除非他心甘情愿,否则也只能让这段感情随风而逝。只是,感情真的能随风而逝吗?如果可以,母亲为何直到死前都眷恋着父亲,而父亲因何事过多年,仍挂意母亲? 她找不到答案。在黑暗中,两个女孩不断问着自己,爱情究竟是怎样一个谜,为何让人牵肠挂肚,仍找不到答案。 ☆     ☆     ☆ 能将黑夜照亮如白昼的营火,在舞阳面前燃烧着。 她无心欣赏眼前欢跃的舞蹈,眼光穿过黑压压的人群,很快地和一双始终热烈凝视她的黝亮眼睛遇个正着。 他又用那种眼光看她了,那种把所有的情感都写在眼瞳里的眼光,那种仿佛要将她燃烧起来的眼光。舞阳的心情乱七八糟的.初月昨夜说的那番话,重新跃上脑际。 她纳闷着如果力飙走到她面前,她是否拒绝得了他。 她想了一夜,初月的话自是有道理.可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她不能连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好歹得跟力飙谈过,给自己一个机会。 主意打定,就等力飙上门。但她等呀等的,一直未见力飙走过来,她不禁沮丧起来。 跟着以头疼为借口退席的初月离开欢庆气氛浓烈的宴席,舞阳一路上哀声叹气,不明白口口声声说不放她走的力飙,今晚怎会那样乖。是因为黄帝在场,不敢妄动吗?可他分明不是这种人,桀骛不驯的性格,不会甩那些繁文缛节的。 正在猜疑时,她腰腹间被股力量欺近,红滟的小嘴接着被一只黝黑的巨掌掩住。舞阳黑白分明的眼眸捕捉到力飙烧着灼烈情感、充满乞求的眼睛,心一软,不做任何挣扎,驯服在他怀里。 被力飙抱着走向林中时,舞阳发现走在她身后的小兔不知跑哪去了,只有初月仍垂着头傻傻地朝前走,没发现她的跟班被人拐跑。 等到力飙觉得走得够远,在一处月色明亮的空地将她放下来,舞阳劈头就问:"小兔呢?" "她被风强带走了。"力飙搓搓手回答,热情的眸光里带着小心翼冀的察言观色。"你答应跟我走,是不是表示不再生我的气了?" 舞阳瞪他一眼,哼了一声。 "原谅我,舞阳,我不是故意的。"他抱住她,灼热的体温瞬间燃起封闭在她体内深处的欲望:"我好想你,好想你……"他将脸埋在她颈肩,贪婪地吸吮, "一夜没抱你,心里好空虚。风云那家伙重得像头猪、还抱着我喊你族长的名字,恶心死了!好不容易摆脱他,在营帐外坐到天明,心里想的都是你。看看我的眼睛,满布着血丝呢!"他可怜兮兮地呶呶抱怨,听得舞阳直想笑。 她扳过他生满胡碴的俊脸,眯眼审视他的眼睛,在褶痕深邃的眼睑下,她发现了一圈疲累的黑色素,黑白分明的眼睛的确泛着血丝。知道他没说谎,她笑了起来, "你会原谅我吧,舞阳?"见到她灿笑如花,力飙把握机会解释这些日子来的莫名暴躁。"我真的不晓得凤族长是女的。我一直以为她是男的,才会那样莫名其妙地吃着醋。若不是太喜欢你了,我不会去计较你心里有别人。如果早知道她是女的,就不会……" "你以为族长是男的?"舞阳不可思议地嚷道。见力飙脸红红地点头,她恍然明白每次只要她一提起族长,力飙便会胡乱生气的原因。 "这不能怪我啊。"他委屈地替自己辩白。"第一次见到凤族长时,她是男装打扮,我又是远远地看过去,怎会晓得她是女的?后来你也役说清楚,只嚷着要找族长,还说你们形影不离,可以躺在床上说心事,我自然会以为你们之间非比寻常嘛!" 舞阳知道不能全然怪他,之前她的确没告诉他族长是女儿身的事,难怪他会误会。 "所以你就自个儿在那里生闷气,不找我问个清楚?"她抿唇取笑他。 "我有问啊!"提起这事,力飙觉得自己好可怜,"我一再要求你承诺不要离开我,可是……" "你明晓得身为凤族侍卫队长,我有责任保护族长,你却连让我跟族长见面都不肯,要我怎么答应你?力飙,你不公平。今天换作是你处在我的立场.会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吗?就像我不会要求你放弃效忠你的长上一样,你也不能要我背弃族长!" 舞阳愤慨的陈述,听得力飙蹙眉嘟唇。他又不是故意的,如果早知道凤初月是女的,他嫉妒个屁啊。 "我没有要你背弃你的族长嘛,我只是……"他抓着头发,绞尽脑想将心里的意思说出来。"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想到你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一再拒绝我,不肯许承诺,我才会一时失去理智。现在我不会再有那种想法了,舞阳,你原谅我吧。" "你是说,你现在肯讲道理,不会霸道的限制住我,随便乱发脾气?"她狐疑地眯着眼。 "我一直都肯讲道理,若不是以为……"力飙讪然地笑了笑。知道在舞阳心里占有重要地位的族长是个女人后,他便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不再害怕会失去她。 "舞阳,不要再跟我生气了好吗?你晓得这几天我过得有多凄惨?心里被嫉妒的情绪凌迟,害怕你会弃我而去,你又对我那么冷淡,都不理睬我。我真的过得好苦哦。"他不断在她身上磨蹭,灼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强烈的男性体味弥漫在她的鼻间,加上在颈肩交际处啄下的热吻,渐渐使得舞阳的神智昏沉起来,意乱情迷。 "我爱你,真的好爱你。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想独占住你的芳香、美丽。如果要怪,只能怪我太爱你了。舞阳,请你原谅我的莽撞、粗鲁好吗?你看过我温柔的一面,晓得我不是一无是处的。请你让我爱你,不要拒绝我好吗?"他温柔的请求,字字句句打动她的心。舞阳软弱地吐出叹息,修长的四肢娇柔地缠住他,放纵自己投入他坚实的怀抱。 "舞阳……"他快乐地唤着她的名字,正待吻上她诱人的芳唇,她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挪移了一手来堵住他的嘴,他只能舔吮着她的掌心,聊慰几日来的寂寞心情。 "力飙,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柔、清澈的水眸却堆满严肃的情绪。力飙在心里叹气,知道他和舞阳之间还有难题等待解决。风云就提醒过他,女人总是会用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来考验男人。 "你想问我什么?" "力飙,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未来?"他傻傻地重复。老实说,他没想到这么远去。光是烦恼舞阳肯不肯原谅他,答不答应跟他在一起,就够他一个头两个大了。 "对,未来。我们的以后会怎样,你想过吗?"舞阳盘算着该如何说服他。大熊说力飙不愿再回到力族,这就表示无家可归的他有可能同意追随她到天涯海角。 "舞阳,我承认我没有好好想过。对于未来,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和你在一起。等到天下太平,你我可以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厮守一生,你觉得这样好吗?"他顺口道出浮现脑海的第一个想法。 "我正有此意。"一抹满足的笑意浮上她湿软柔润的唇边,使得月色下美艳的秀容更加迷人,看得力飙心醉神迷。"你知道凤族的所在地有多美丽吗?青山环绕的谷地,充满宁静安详。我在想,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到家乡,家父和家母定然会欢迎你。飙,你晓得凤族对我的意义,这样我也不用离开初月了。" 又是初月,这杀风景的名宇还真是令人讨厌。可她是个女的,他吃这种醋没道理啊。力飙翻来覆去地告诉自己,但还是不是滋味起来。 "舞阳,在你心里,究竟是你的族长重要,还是我重要?"他忍不住探问。 她瞪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的问题不合逻辑。 "族长是我最亲爱的姊妹,你是我喜欢的人,做这种比较没有意义。力飙,你不要老毛病又犯了。我就不会问你是朋友重要,还是我重要这种问题。" 对呵,听起来好像是他小家子气。再说初月有风云理着,不可能妨碍到他和舞阳。 "舞阳,算我说错话。"力飙在她粉颊上啄着,轻声细语地道歉,眼光温剩以水。"既然你离不开家乡,那我跟你回去好了,不过,得等到打完仗再说。" "这是自然的,你有身为战士的责任,我会耐心等到那一天。"解决了这个难题,舞阳格外开心。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初月要是知道力飙愿意随她回凤族,定然会很高兴。 看到舞阳甜甜的笑容,力飙的心情跟着飞扬起来,要是知道答应跟她回凤族能取悦她,他早就点一百次头了。 低头覆住她喜悦的唇,幸福像甜美多汁的果实滋味,充盈在两人胸房。他们忘情地吻着,静谧的环境,让他们松懈了警戒心,直到阴冷的笑声突兀地闯进两人之间,力飙还来不及反应,脑门上被人一击,敲得他眼冒金星,沉重的身躯向下软倒。 "力飙!"舞阳险些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而跌倒,她扶住力飙,惊惶地发现原属于两人的天地多了五名彪形大汉。其中两人她不陌生,是几天前见过的力射和他的随从。 "你们想干嘛?" 力射阴沉一笑,将被敲得神智昏沉的力飙从舞阳怀里揪起去给属下抓住,邪气的眼光淫猥地瞅住舞阳。 "你们还真有闲情逸致,跑来这里谈情说爱。"他伸手想攫住她,舞阳机警地跳开,眼光担忧地投向力飙。 "你到底想干嘛?为什么要伤害力飙?" 被人拒绝的力射恼羞成怒,一拳向后击向力飙腹部。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舞阳气得咬牙切齿,力射则是一副得意嘴脸。 "这才叫伤害,懂吗?刚才那一击,不算什么。" "力射,你有毛病啊!力飙是你的弟弟,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我弟弟?"力射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刺耳阴沉。他伸手抓住力飙的头发,将他整个头往后拉起,力飙吃痛叫了起来。 "我的好弟弟啊。"他用力拍打力飙的脸颊。 "舞阳,快逃!"力飙忍住在体内肆虐的疼痛,发出警告。他完全清楚力射想干什么。他想当着他的面伤害舞阳。 "力飙!"舞阳想救他,但凭她一人之力是对付不了五名彪形大汉的。她只能咬牙撤退。 "你要是撇下力飙,我可不保证能还给你一个完整的爱人喔。"力射从绑腿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划向力飙,在他颈部留下一道血痕。 "你……"舞阳脸色苍白,定在原处。 "别管我,舞阳!" "下次我要划的可是他这张俊脸罗。"力射邪笑,向两名手下示意,舞阳立刻被人包围。 "你到底想于嘛?" "我想干嘛?"他淫荡的眼光直向她婀娜的娇躯招呼,几个跨步来到她身前。 力飙在力射的两名随从牵制下无法动弹,只能哑声警告舞阳快点离开。 力射邪笑地勾住舞阳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我想干嘛?"他抵住她的额,将带着臭昧的灼热呼吸吐在她脸上,舞阳立刻屏住呼吸。"你装傻啊!连力飙都知道我想干嘛,不然不会叫你逃走。我呢,不过是想知道力飙为何把你留在他营里那么久,还不准任何人去看你。想必你有过人之处,而我就是想尝尝你的过人之处。"他淫笑地摸向她高耸的乳房,舞阳眼明手快地拍开,很快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一脚踢向他。 力射迅速闪开,眼中射出凶恶的光芒。 "上次被你打了一巴掌的帐还没跟你算呢!咱们今晚就算个清楚。本少爷要操死你,让力飙体会心爱的女人死在别的男人胯下的感觉!" "你不要碰舞阳!"力飙声嘶力竭地大吼,积聚体内的力气想要从对方的箝制中挣脱。 "力射,水娘的死是你自己造成,这件事怪不得力飙。"舞阳试着和他讲道理。 "你懂什么?"力射双目尽赤,神态有几分疯狂。"是力飙害死她的!" "你明晓得水娘怀了你的孩子,还教她引诱力飙,最后不但害死水娘,还让力飙替你背过。" "分明是力飙太过粗鲁,你不用替他辩解了!他不但害死水娘,还害得我在父亲面前失宠。" "你有什么失宠的?"舞阳嗤之以鼻:"力族长又没罚你,还让你到处耀武扬威。"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父亲表面上虽然没怪我,心里却对我感到失望。他一再在我面对说力飙有多勇猛,责怪我什么事都办不好。这都是力飙的错!是他让我失去父亲的宠爱!等一下我就让你尝尝水娘的痛苦,让力飙知道失去心爱女人的滋味!水娘是被力飙活活操死的,你也会跟她一样!"力射凶恶地扑向舞阳,舞阳虽然机伶地闪开,却被包围的两名大汉乘机抓住。力射扳住她的下颚,凶暴地吻住她的唇,空出的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 看到舞阳受人凌辱,力飙有如万箭穿心般难过,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他猛地挣开两人的箝制,紧握拳头,打得两人落花流水,冲向舞阳想解救她。 挨打的其中一人凶性大发,抽出插在腰间的斧头想砍向力飙,冷不防手腕处一麻,斧头掉下地,差点砸中自己的脚。 "住手!"大熊一边喊,一边和风强冲过来帮忙力飙。小兔举着弓,弹丸射得敌人抱头鼠窜。 原来大熊放心不下力飙,跟过来想帮他说服舞阳,没想到会先在树林里遇到小兔和风强,破坏了两人的好事。加上小兔也担心舞阳,三人于是结伴寻来,结果竟遇上力射率人逞凶。 "放开舞阳!"力飙在三人相助下,有如猛虎添翼。负责抓住舞阳双臂的两名大汉忙着应付突如其来的攻击,没空再帮忙力射。 力飙冲向力射,拳头还没打到人呢,力射捂着血流不止的唇痛苦地咒骂,手上握着匕首,想对舞阳逞凶。 "舞阳小心!"力飙的警告才刚发出,舞阳来不及擦拭嘴角的血迹,闪身避开力射的攻击,快速后退,顺势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射向回身想要刺杀力飙的力射。 "啊……"力射发出一声惨号,被舞阳射中右肩,手中的匕首掉下地。力飙很快地将他制伏,痛饱老拳。 "好了啦,飙,把他交给族长处理吧。"大熊出声阻止。 力飙不情愿地放开奄奄一息的力射,起身从小兔怀中接过微微颤抖的舞阳。 "舞阳,是我不好,害了你。"他歉疚地拥住她, "不……"舞阳虚弱地摇着头,她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颤抖,而是生气力射的作为,她双手不断在自己的身上搓揉,想要搓去力射的淫秽抚触。"不要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力射的所作所为,该由他自己负责。" "舞阳……"力飙明白她的意恩,多年来的罪恶感因为她的话而完全释然。他抱紧怀里差点失去的宝贝,感谢上苍没让舞阳受到伤害。 "我爱你。"她轻柔地在他耳畔吐出爱语,拭去他眼眶里涌出的泪水,紧紧拥住他,两人的眼光纠缠,都有劫后余生的心悸,像要确定对方都完好般,忙着检视彼此,暂时遗忘了身边的朋友和敌人。 直到持续的唉哼声响起,他们才如梦初醒;帮忙大熊等人将一干罪犯押向力族族长的营帐。 尾声 力射虽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处罚,但也被父亲力牧骂得臭头。羞愤交加的他,在一次对九黎的大规模作战行动中力图表现,却因为贪功冒进,死在乱军之中。 不管力飙如何的不情愿,身为次子的他,因为力射的死亡,而被父亲力牧立为继承人。舞阳想带他回凤族定居的希望落空,力飙只好安慰她,并答应她平定九黎后,陪她回凤族一趟。 最后的胜利终于来临,长期的血战,于黄帝在涿鹿大败蚩尤后,结束了战争。蚩尤被杀于中冀,身首异处,埋葬到两地。天下大抵平定后,力飙遵守诺言陪伴舞阳回到凤族。 有如世外桃源的故乡,因为风云率领一批战士加入,而有了新气象。 新的规则被制定,年轻一代的凤族人将有机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男人不用被保护在湖中小岛的神殿中,而有机会四处行走。新种族的加入,使得凤族女多男少的种族命运,获得改善。 舞阳见着父亲,凤族大祭司湖水般深沉、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慈爱。 在舞阳和初月离开凤族的前一夜,他已占卜到两人的命运。一个将把光明的力量引进,另一个则被一道强猛的势力带开。 看着女儿和女婿洋溢着幸福光形的脸庞,凤族大祭司知道,即使女儿的未来是他不能掌握的,但只要她和力飙心中有爱,将有享不尽的福泽。 他宽慰的笑了起来,俊逸的神采有如东升的旭日。凤族的命运将有如振翅的凤凰高飞。未来,就掌握在年轻一代的手里。 他的眼光寻向以一生守候他的爱侣,在两人相视的目光中,幸福以另一种面貌呈现。 (之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