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幸运星》 第一章 “……其实妈没有别的意思,大嫂,你别想太多。”林嘉绮将电话夹在左耳,两手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程副总今天交代了好几封英文和日文的询价信,她正忙得不可开交呢,谁晓得大嫂素慧会打电话来向她诉苦。 “我知道。其实比起一般的婆媳,妈跟你算是相处得不错了。你也知道妈爱孙心切,好不容易你跟大哥有了孩子,没想到孩子生下后,你们却搬了出去……” “是,我知道。不是你想搬,全是为了大哥工作上的关系……”嘉绮停下来将话筒换到右耳,拿起桌上的字典翻找一个单字。 事实上是,不管婆媳的关系再融洽,每个女人都希望能在自己的家里当女主人,有百分一百的主导权。素慧想搬出去住也是无可厚非,何况大哥工作的地方离家是远了些,光开车就需要一个小时以上,现在的新居在办公室附近,回家吃午饭都行。 “是,我晓得……”素慧是嘉绮的大学同学,性情温柔得没话说,就是有些娇生惯养。 “妈只是想念孙子。你们才搬去一个月,妈当然不习惯喽,而你跟大哥有两星期没带宝宝回来了,妈才会念几句……” “对,我知道你们有事在忙,可是,素慧,你一向是善体人意的,请以妈的立场想想,老人家想孙子嘛。” “是啊,连我都很想宝宝呢,爸也是。你们住的地方又不是一班车可以到,坐计程车嘛老人家舍不得。” “是。”嘉绮揉揉耳朵,耳鼓开始生疼。看看手表,发现午休时间快到了,索慧已唠叨了半个小时,再下去她可受不了。 “素慧,你听我说。”她挺直快累垮的脊骨,严肃地道。“我知道你们事情多,但也忙了两星期,总能挪出时间回家吧。妈有两个多星期没见到儿、媳和孙子了,只要你们带她的心肝宝贝回来,我保证妈那张嘴会笑得合不拢。只有一小时的车程,又不是台北到高雄对吧?就这么说定,这星期一定要回来喔。我手边还有事要忙,再见了。” 挂断电话后,嘉绮几乎是瘫趴在桌上。婆媳问题是天下间最难槁的,尤其是对夹在中间的她而言,一边是她的母亲,另一边是好友兼大嫂,她这个中间人居中协调得好辛苦。 朝一脸同情地向她望过来的瑞萍露出苦笑,嘉绮疲累地合起眼,用手揉着太阳穴。 当名现代女人可不容易,忙完了家事还得忙公事,尽管头再疼,为了全勤奖金舍不得请假,想到下午还得上班,嘉绮不禁唉唉出声。 有时候真是羡慕爱情小说里的女主角,好像只要成天撒娇,自有英俊多金的男主角罩她,吃喝拉撒睡,啥事都不用干。 谁教她既无美貌又无钱财,只能像大部分的平凡人一样,辛勤劳碌地把时间耗在工作上。想到窗外蔚蓝的晴空,嘉绮真是恨死自己平凡庸碌的命运。如果她有钱,就可以趁着如此明媚的天气,带父母到阳明山踏青了。 小学时,看到家境富裕的同学,吃好穿好用好,还有各种精巧的外国玩具可以把玩,心里羡慕得要死,常常幻想自己原本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阴错阳差地被家境小康的父母收养。及至高中,体会到父母工作的辛苦,嘉绮对自己竟有这种想法感到羞愧不已。爸妈虽然无法给她富裕的物质生活,但对她的呵怜宠爱,就像所有疼爱子女的父母一样。 她应该感到满足的。 嘉绮怅然地想。 比起世间大部分的人们而言,她已够幸运。 但为什么心里总有些空空落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 亲情、友情,她都拥有了,还少了什么? 脑子里撞出一对俊朗的眉目,她惊骇地摇头甩开。怎么会想到雷宗佑?他跟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是不是被女同事们的麻雀变凤凰妄想症给传染了? 雷宗佑进公司后,一直是众多未婚女同事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尽管传说他是总经理夫人俞傅琼瑜的情夫,但爱慕他的人仍大有人在。跟嘉绮情谊友好的静雅和淑瑜便是其中之一。 近日来,证实雷宗佑并不是总经理夫人的情夫,而是俞总经理的私生子,这消息震得东南营建公司的众女芳心大乱,血液沸腾,情欲躁动,充满期盼。 据说俞总经理的律师正在办理雷宗佑的认祖归宗手续,这使得雷宗佑的身价百倍,鲤鱼跃龙门,成为东南营建公司里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 总经理是他老爸,董事长是他表哥,加上他本身的优异条件,足以在东南营建公司翻云覆雨了。何况,听说俞总经理即将离职,主持东南集团旗下的电子业,留下的空缺可能由主管工程部的程副总接任,至于程副总的职位,就耐人寻味,引起多方揣测了。会破格让雷宗佑这个原本自请降职为专员、如今又升回副理的“皇亲国威”直接升上,还是依照公司惯例,由资历深厚的林经理接任,就看董事长和总经理的抉择了。 嘉绮也像其他人一样,引领翘盼结果。 她倒不在意谁来接任主管工程部的副总职位,无论是林经理或是雷宗佑,他们的为人处事都得到工程部同仁的爱戴。只是想到雷宗佑,她心里便有种困惑的情绪在躁动,他那双每次不经意碰面时,便朝她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眼光,总是扰得她方寸大乱。 像现在,眼前仿佛又浮现那对不可捉摸、又令人难以忘怀的晶澈星眸。 天啊,难道她病得有这么严重吗?不只看到那双眼睛,还看到他挂着吊儿郎当的不羁的性感朱唇朝她蠕动开合,耳边好像听见他迷人的低沉嗓音说着什么。 “嘉绮,林嘉绮,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对我视而不见!”雷宗佑好笑地自嘲道,朝嘉绮宜嗔宜喜的清秀娇容再移近一些。 近看之下,那张呈现失神困惑的年轻脸蛋,嫩滑如脂的可以去拍广告,粉红色的唇瓣微张,让人兴起一亲芳泽的欲念。他忍不住凑近,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唇上,嘉绮倒抽口气,突如其来的战栗窜上脊骨,她急急地往后仰避开,轻呀了一声。 一抹嫣红染上了双颊,急如擂鼓的心跳声在两边的耳室敲打,嘉绮惊惧地看进宗佑饶富兴味的眼里,不晓得他有否听见不断自她胸房里拍打出来的声音。 “还不闭上?不怕苍蝇跑进去啊。”宗佑亲昵地伸出食指点上她的唇瓣,一缕刺麻电流从他指间传向嘉绮,她既困惑又恼怒地伸手拨开他。 “你——你做什么?突然跑出来吓人!” “我?”宗佑啼笑皆非,一双平时看似深沉,如今却显得精睿的眼眸深深看向她。嘉绮脸上的燥热更炽,被他看得心虚,忙转开脸。 “我刚才叫了你半天,你却瞪着我视而不见。” 是这样吗?原来那不是幻象。嘉绮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 “没关系。虽然这对我的自尊心打击很大,不过我向来大人有大量,一顿午饭可以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嘉绮狐疑地抬起头,对上宗佑显得万分认真的表情。他眼中闪过的一抹促狭,缓和了语气中的严肃。 “雷副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嘉绮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秘书室里的几位同仁,都在对两人行注目礼。看看时间,已到十二点了,雷宗佑不会在这时候交代她什么事吧? 嘉绮希望自己不会这么倒霉。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宗佑闲适地坐在她桌上,倾身向她。“拣期不若撞期,就今天好了。走,我们去吃饭。” 嘉绮再度张圆嘴,她有没有听错?全公司女性同仁们心目中的头号白马王子,在要求她请他吃饭? 她甩甩头,回到现实面。 基于现实考量,除非雷宗佑想跟她吃干民化的路边摊,否则她是请不起他的。她今天只带五百元出门。 “雷副理……” “当!”宗佑微笑地伸指碰她的唇,“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叫我宗佑就行。”说完还不正经地摩挲她的唇瓣。 这算性骚扰吧? 嘉绮再度拨开他的手。 ‘雷副理,小女子经济甚窘,副理大人若坚决要我请客,等到发薪日再说。” “谁要你请了!”宗佑一副备受冒犯样。“身为绅士,岂有让女士请客的道理。”他俐落地跳下办公桌,走到嘉绮身边拉起她。 “走,我带你去吃饭。” 这么说是他要请她? 嘉绮一头雾水,直到被他拉进电梯才回过神来。 四面八方的眼刀射向她,嘉绮发现电梯里除了宗佑外,都是女性同事。而宗佑的一只手还亲密地拥住她,将她护在自己怀里,避开人群的挨蹭。 他真要害死她了! 嘉绮翻了翻白眼。 他不经意的动作,便让她成为女性公敌。哪天她要是在化妆室里被妒火攻心的女同事捅上一刀,宗佑就是害她的间接凶手! 尽管气愤填膺,嘉绮还是保留风度地没有推开宗佑,一股清爽的男性气息突破周遭的脂粉香、各式香水昧,钻进她鼻端,令她有些晕陶陶。 雷宗佑的味道不难闻,她恍惚地想,出电梯时迷迷糊糊,任他拥着她进入公司附近一家消费高、装破贵的精致餐厅。 落坐之后,所有的理性都回到嘉绮脑子里,忍不住发起飙来。 “雷副理,小女子到底哪里得罪你?让你这么恨我?” “嘉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宗佑好整以暇地注视她气红的小脸,她丰润饱满的嘴唇微嘟,宋伊人说她的小嘴很适合接吻,他想入非非地斜掠一边唇角。 “什么意思?”嘉绮咬牙切齿。“难道你看不出来从工程部沿路下来,我都快被那些女人的眼光杀死了!” “眼光可以杀人吗?”宗信好奇地问。 嘉绮狠瞪了他一眼。“那只是一种说法,但不可否认的,你的恣意妄为,让我成为公司女同事的公敌了。” “哪有那么严重。”宗佑仍是那副不经心状;打开菜单。“他们的烧烤牛柳还不错,还是你要吃铁扒鸡胸,或是香烤嫩鹿排、海鲜总汇、明虾大餐……” “当然很严重……”不过吃也很重要。难得有人请吃大餐,嘉绮自然不愿意放过打牙祭的机会;何况刚才心灵饱受女同事嫉妒眼光的凌迟,正需要大量营养加以补充体力。而且菜单上的餐点照片,看得她食指大动,口水直流。“嗯,这个香烤嫩鹿排不错……” 可是价钱却……她睁大眼,发现每一项餐点的价目都不便宜。雷宗佑请她吃这种豪华大餐是有什么目的? 她狐疑地看向他。 “好,你要吃香烤嫩鹿排,那我……” “喂!”她小声地唤住他,示意他把耳朵靠过来。宗佑顺从地倾向她。 “真的你要请吗?我可是先说好,我皮包里只有五百块钱。” 她眼中的为难和疑惑,今宗佑好气又好笑。他挪偷地斜睨向她。 “林嘉绮小姐,你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点。都说过我请客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可是……”嘉绮困扰地眨着羽睫。“你为什么请我呢?无功不受禄,实在好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宗佑朗笑,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看得嘉绮心如小鹿乱撞。“男人请女人吃饭,不就为那档事嘛。” “哪档事?”她紧张地问,一双美眸几乎要瞪出来。 宗信似笑非笑地凝睇她,伸出食指轻批地勾住她下巴。“唉唉唉,不就是肚子饿要吃饭嘛,还有哪档事!” 听到他理直气壮的一番话,嘉绮双颊燥红,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细想下来,又觉得雷宗佑话里有话。孔老夫子不是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吗?吃饭和男女情事是人类的基本欲望,他请她吃饭,跟男女情事有没有关系? 正在猜疑时,宗佑已向传者点好餐。 “还在想什么?”他伸手捉住她支在下颚的小手把玩,嘉绮瞪住他粗矿的指关节,脸上的红晕更炽。 哪根筋不对劲? 雷宗佑今日的举止,分明是在向她调情。 与其当个闷葫芦自己胡思乱想,倒不如横下心问个明白! “雷副理…” “叫我宗佑。”他研究了一会儿她呈天然粉红色泽的指甲,测量她手指的周长。 嘉绮困难地吞咽口水,指间的温度急速往上狂飙,接近着火的燃点。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手有什么特别,但在宗佑的抚弄下,顿时成了天下间最美丽、可口的柔美了! “嗯……”她清了清喉咙。“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请我吃饭。我是说公司里有这么多同事,绝大部分的人都乐意陪你吃饭。还有董事长和俞总经理……” “跟你吃饭比较有胃口。”他笑嘻嘻地答道。“跟他们吃饭,会得胃病。开口闭口都是公事,讨厌死了。” “那还是有很多人可以挑啊!”她以眼神提醒他。“像是静雅和淑瑜,她们一定很乐意……” “你是说你不愿意?”他蹩起俊眉,玩世不恭的神情尽敛,替代的是虎视耽耽的逼视,嘉绮连忙摇头。 “当然不是。”她圆滑地道。“只是意外而已,毕竟我们一点都不熟……” 宗佑兴味盎然地注视她轻软红湿的唇瓣不住运动,她独特的清脆嗓音像琴韵般在他耳畔回响。八个月前头一回在秘书室见到林嘉绮时,他就被她认真敲打键盘的神态迷住了,当她应着林经理的声音转向他们,宗佑可以从她不情愿地从电脑荧光幕拉开的眼光里认出被人打扰的不悦,而当她的目光终于和他相遇,一朵清浅的愉悦极淡地画开她紧抿的唇瓣,在左颊的小梨窝上映现出来。 她眸中有着惊艳,神情振奋了一下,等到林经理为两人介绍完毕,她的眼光并没有像其他秘书般继续停留在他身上,而像欣赏完一幅画后,回到既有的轨迹不再流连,专注于手边的工作。 宗佑对此有些讶异。倒不是说他长得有多么倾国倾城啦,不过自认为赏心悦目的俊容,总能吸引女人的眼光,一再惹她们多看几眼。像嘉绮这样,只驻足几秒,便被工作给吸引走,他还是头一次碰上。 他因此将林嘉绮记在心头,等到两人见面的次数频繁后,宗佑发觉嘉绮除了工作态度认真外,为人热情、机敏,有话直说、敢作敢为。最重要的是当众人汲汲营营于功利时,她能保留一颗童心;大家都沉迷于某个不实际的幻梦里,她却又实际得清醒过人。 拿他身世秘密曝光的事来说,多少人前踞后恭地向他逢迎拍马,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女人对他抛媚眼,费尽心机想要接近他,以求攀上他这个金龟婿。只有林嘉绮仍拿他当以前的雷宗佑看待,维持一向的冷淡有礼。 宗佑为此对她更加欣赏,本来他这个懒人还打算将这份欣赏放在心里贮存久一些,没料到在前天一次高级主管的餐会上,听说主管建筑部的萧副总的公子萧谨新对嘉绮有几分好感,还拜托程副总代为正式介绍。 真的被伊人说中了,这么快就有另一个男人识得嘉绮的美好,追得宗信只得采取攻势。 萧谨新的条件不差,万一嘉绮动了心,他到哪再找个像她这么对他味的女人? 宗佑头一次为女人感到慌乱,经过一天一夜思索,决定要为自己的终身幸福奋力一战。既然等不到嘉绮主动向他示好,他只好振作起来追求她,免得嘉绮被人追走后,他再来后悔莫及。这就是他今天中午去找嘉绮的原因。 经过八个月的相处,他对嘉绮的作息堪称了若指掌。她几乎一下班就赶回家,鲜少和同事去逛街、吃饭,据他旁敲侧击得来的结论,林嘉绮是个事父母至孝的乖女儿,除了加班日外,每天都要回家吃晚饭。所以第一次约会最好是在中午,免得她有理由拒绝,更可以趁其不备,攻占她的心。 而今天,算是宗佑的幸运日,不费吹灰之力便硬拗到一个让嘉绮和他一块吃饭的借口,轻松拐她到这间气氛优雅的餐厅。 既然老天都肯帮忙了,宗佑当然是知机地把握了。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精致的沙拉端上桌,宗佑还捉着她的手不放,只能用眼睛吃美味佳肴,对一个饥肠辘辘的人而言,未免太残忍了。难怪嘉绮要向宗佑抗议。 宗佑回过神来,朝她无辜地眨着眼,那浓密卷曲的长睫,具有像她的小侄子那般天真的滋惑能力,眨得嘉绮脉搏狂跳。而他的眼光,温柔得让人眼眶发酸,嘉绮的脚趾头被他的热力影响得绻曲起来。 好在宗佑及时放开她的手,否则嘉绮有可能融化在当场。这个雷宗佑是怎么回事?他看她的眼光,除了用含情脉脉来形容外,嘉绮想不出其他的字眼来替代。 他对她有意思? 心儿狂跳,嘴巴里的沙拉和在体内流窜的混杂着甜蜜的狂猛热流相比,顿时如同嚼草。味蕾暂时失去作用,嘉绮机械化地咀嚼,头儿垂低,思绪像走马灯般转个不停。 他们认识有八个月了吧? 他一直没什么表示,怎么会突然…… 嘉绮无法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好运,雷宗佑对她而言是可望不可即。不过话说回来,这家餐厅她本来也是可望不可即,现在还不是端坐在这里吃大餐,而且一毛钱都不用从口袋里掏出来! 想到这里,味蕾瞬间恢复作用。她想这么多干嘛?自嘲的笑意闪漾在嘉绮唇角,她一向奉行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雷宗佑对她有意思,他等会儿自会表达,她在这里胡乱猜疑个什么! “好吃吗?”宗佑看她吃得这么津津有味,顿时胃口大开。 “嗯。”嘉绮用力点着头,甜甜的笑意像花儿在脸上盛开,宗佑屏住气息欣赏。 嘉绮这时绽开的天真媚态,就像只在夜里开放的昙花一般难以捕捉。累积了一季的芬芳,在月斜入息时,展露出生命中短促而菁华的部分,只有专心等待昙花开放的不眠人儿,才能领受到这份瞬间的美丽。 只是嘉绮的美丽,不用像守候昙花开放这么辛苦,宗佑虽然鲜少看到嘉绮露出这种笑容,心里却知道只要他有心,随时都可以看见嘉绮为他展露的这份妍姿。 主菜很快送上来,嘉绮轻合上眼睑,让嗅觉浸淫在食物香气中。宗佑见她仰高的小脸上焕发的陶醉、迷人神采,心头漾起一份想尽情宠溺她的柔情,学着她闭起眼领略食物香气。 用餐时,两人随意聊天,宗佑问起她每天准时回家陪父母用晚餐的事。 “我们家里人口少,大哥因为工作上的关系,和大嫂在外租屋,小弟现在又当兵,家里只剩下爸妈两人,如果我不陪他们吃晚饭,两位老人家不是太无聊了吗?”嘉绮淡淡地道。 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却显示出嘉绮的孝心,令宗佑略感心虚。父亲俞凯南有好几次要他搬过去住,他总是推三阻四;这次要他认祖归宗,他更显得意兴阑珊,理由是所有的证件都要改,好麻烦。 俞凯南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不会因为儿子的懒惰就放弃,心平气和地道:“你只要将证件准备好,自有人帮忙办事。” 说得宗佑都不好意思,只好乖乖照办。再过几天,雷宗佑就成为历史名词,变成俞宗佑啦。 他弓起俊眉,满不习惯的。 对别人来说,改姓俞的意义代表着鲤鱼跃龙门,自此富贵荣华、平步青云;但宗佑只视为琐碎的麻烦事。如果嘉绮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少不得要实事求是地晓以大义。 这不只是认祖归宗的事,俞凯南和妻子博琼瑜膝下无子,宗估回归俞家,便成为他们唯一的儿子,将来的大笔家产自是归他一人。而博琼瑜身为东南集团主席傅东南的女儿,宗佑是她的继子,等于是傅东南的外孙。改一下姓,便让自己身价百倍,只有白痴加懒鬼才不做。 而宗佑事实上是有点懒啦。 “嘉绮,其实偶尔不回家吃晚饭,留给老人家一晚独处的时间,增添些浪漫气氛,也不错啊。”宗绮笑里藏奸,为自己和嘉绮以后的晚餐约会铺路。 嘉绮看了他一眼。 “如果对象换成俞总和傅女士,当然可行。但我爸妈是传统的老夫老妻,彼此间只剩恩情,不作兴那些什么爱呀、浪漫的。两夫妻对视时,都会尴尬地避开,一个整天理在报纸堆,另一个则无聊的看电视。” “其实浪漫这种情素是可以培养的。”宗佑循循善诱地道。“只看有没有机会而已。赵咏华不是唱了首什么‘最浪漫的事’吗?谈恋爱并非年轻人的专利,老人家更需要爱情的滋润。” “嗯,你这话也有道理。” 宗佑见嘉绮同意他的话,再接再厉往下劝说,“而且老人家很容易得痴呆症,更需要常让他们动脑筋。” “我同意。事实上前不久我才说动他们两人去参加书法班、绘画班和插花班。” “除了这些外,你还应该鼓励他们去看展览。音乐会之类的。” “他们懒得出门。” “这只是借口而已。”宗佑鼓动如簧之舌,“你应该因势利导,就他们的喜好来安排。由简人繁,等老人家感兴趣了,搞不好还会主动参加呢。” 嘉绮张大明眸,不得不承认宗佑的每句话都是金玉良言。这番话她之前也想过,只是觉得麻烦而没有付诸实施。想到这点,她便觉得羞愧。原来她对父母的孝顺,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她受到感动地看进宗佑眼里。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爸妈。” 宗佑心虚地脸红起来,连忙微笑地掩饰。 “你常帮俞总和傅女士进行这种……”嘉绮努力思索着合宜的字眼。“浪漫约会吗?” “其实……”宗佑拉长声音,“只做过一次而已,我替他们安排二度蜜月。他们两个满有生活情趣的,不需我再多加安排。” “你有这份心,便很难得。”嘉绮认真地夸赞他,越发觉得宗佑除了外在的条件像钻石一般吸引人外,内涵更是温润如玉。好个内外合一的谦谦君子。 “嗯,其实……”宗佑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我提到这件事,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什么事?”嘉绮紧张了起来。 “你还记得来伊人吧?” 咦,怎会提到宋伊人呢?嘉绮注视宗佑微笑的表情。 “她上个月才订婚,不是吗?” “对,跟傅彦豪订婚。她本来要请你,又觉得不好意思要你包红包。” “她大客气了。” “不,伊人很欣赏你。她跟彦豪预定下个月结婚,彦豪请我当男傧相,伊人想邀请你做女傧相。” “我?”嘉崎张圆嘴,受宠若惊。她跟宋伊人只有数面之缘,她为什么会想邀她出任女傧相?想到这两人的结婚典礼,定是名流云集的豪华婚礼,她不禁手心出汗。 “对,伊人要我说服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星期六大伙碰个面,商量婚礼细节,还有礼服的试穿问题。” “礼服?”嘉绮跟中出现一抹为难,她可没有适合参加这种婚礼的衣服。 “放心好了,伊人已安排设计师为你量身订做,你只要到场就行。” “可是……”想不通啊,嘉绮觉得这件事满怪异的。“我眼来伊人又不熟,为什么会请我当她的女傧相?” “因为我啊。”宗佑放下手中的刀叉,伸过桌面来握嘉绮的手,两只眼睛闪烁着某种缠绵、深情的光芒。 “因为我是婚礼的男傧相,所以你得是女演相。” “我不明白。”她忐忑地低喃。 “不,你心知肚明。”他轻声道,嘴唇以一个美好的弧线画开。“男傧相和女傧相通常有美好的发展。” 什么意思? 脉搏再度狂跳,脑海深处的一缕妄想跳脱出来,情绪在鼓噪。不敢想及的渴望,盘旋住她所有的思绪。 “林嘉绮小姐,我郑重请求你以结婚为目的跟我交往。” 嘉绮目瞪口呆,直到那份狂喜冲击向全身,直到宗佑温暖的手怜惜地碰触她的脸,她才惊觉到她竟流了一脸的泪。 第二章 “雷宗佑请你吃饭做什么?” 嘉绮支支吾吾地避开同事瑞萍的询问,心里觉得好糗。她居然因为宗佑的一句话哭了起来,好丢脸! 那场泪来得好奇怪,心里突然涌动的激荡情绪,因宗佑混合着了解、怜惜。感动的温柔凝视,而一发不可收拾。她被他搂在怀里安慰,他温暖的双唇轻触她敏感的脸蛋,那种感觉好甜蜜…… “喂,别一脸陶醉,你倒是说啊。”瑞萍轻声在她耳畔咕味,嘉绮听后双须像被火烧了起来。 她掩住脸,难以启齿。 不只是因为那份感觉难以形容,实在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的行为。为什么会哭呢?只因为一个男人表情示爱就哭了?她又不是渴爱了几十年却一直没人爱的老处女,实在没理由会这样受感动。 那泪水究竟因何而来?莫非是她刻意压抑在脑部深层的愿望成真,一时无法负荷的喜极而泣? 她不知道,再也不知道了。只晓得当宗佑体贴地拥她入怀时,她觉得自己好幸福。 大一那年她被英俊潇洒、家世良好的学长所吸引,两人有过一段似有若无的纯纯恋情,直到她发现学长和另一位家世相当的女同学约会,纯真的初恋美梦幡然惊醒,自此封闭住。心灵,不愿再轻率涉及情爱。 这几年也有人向她表示过好感,却没有一个能引起她心灵上的共鸣。嘉绩是那种宁缺勿滥的女孩,对爱情的品质挑剔得很厉害,直到宗信走入她的生命。 第一眼便吸引了她,但是宗佑的条件太好,让她却步。不敢想望。光是那张俊脸,便值得女人为他前仆后继,逞论其他的优秀条件。 他越美好,她离他越远,还以为此生无望,末料到他会主动示爱。 “早知道你会这么感动,三个月前我就表示了。”宗佑一边替她拭泪,一边感叹道。 她的回答,是将整张酷红的脸蛋理进他怀里,好羞。 ‘称这样是表示答应了。嗯,我们明天公证结婚好了。” 嘉结惊得抬起头来,他开什么玩笑。 宗信见她终于肯面对他了,轻笑起来。 “你……你开玩笑吧?”她慢儒道。 “傻瓜。”他捧着她的脸,眼中充满呵怜。“明天结婚是太赶了些,但我以结婚为目的跟你交往却是再正经不过了。” 嘉给心里甜丝丝的,仍忍不住要问:“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道。我的心告诉我,错过你我会后悔一辈子。”宗佑老实回答。 “可是……”嘉靖眼中有着迟疑。“你之前一点表示也没有。” 提到这点,宗佑只能无辜地眨着眼。 “我很懒。” 什么?这个答案让嘉博膛目结舌,什么跟什么嘛! 宗佑进一步解释,“我有用眼神暗示你啊,要你来追我,可是你一点表示都没有。”他很委屈地扁起嘴,模样逗人。 原来这是她的错!嘉绩忍不住发噱。 “后来你又怎么会……嗯,明示了呢?”她促狭地椰榆道。 “后来……”他期期文艾地瞄了她一眼,唇上有抹角黠的得意。“山不来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只好去就山了。萧副总的儿子萧谨新你认识吧?” 宗佑突然提起萧谨新,让嘉绩十分意外。她偏着头,想了一下。“见过一次面。” “印象怎样?”收敛住所有的吊儿郎当,宗佑的黑瞳紧紧追盯住嘉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印象?”嘉统转动眼球思索。“还好啦。” 宗佑显然对这答案不太满意,轻哼一声。“他对你有好感,”他酸溜溜地说。“还拜托程副总替他牵红线。我自然是不能坐视他对你采取行动,只好先下手为强。” 听他的语气有几分悻悻然,嘉靖讶异地盯着他看。雷宗佑在吃醋吗?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他亲密地拥住她,将额头靠过来。 这样的亲昵姿态,令嘉绮心如小鹿乱撞。在近距离的注视之下,宗佑显得更加英俊非凡。立体分明的五官,额上一绝不驯的发丝,以及那盈满深情眷恋的黑瞳,构筑成一道魅惑人深深陷溺的情网,紧紧纠缠住她。 他的唇在她颊上轻点,绚丽的虹彩从她白嫩的脸颊往修长的颈项漫移,直没入白色的棉质衬杉里。宗佑深深看进她眼里,慵懒地笑了起来。 嘉绮只能屏住气息,心里晕陶陶,像只心甘情愿落网的蝴蝶,为他所捕捉。 剩下的午休时间,嘉绮都处在一种极为亢奋又迷惑的情绪里。两人吃完甜点,宗佑将她送回办公室,临别时霸道地在她额上一吻交代,“只能跟我约会幄。明天再一起吃饭。”就这样订下了午餐约会,从此扰乱了她的心。 直到现在,她才能稍微回过神来将午餐的那幕略加整理。老天爷,她不敢相信她会和宗估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那亲昵的一幕,餐厅里的人都瞧见了吗?她好羞。 “嘉绮,不要一直遮着脸嘛!”瑞萍努力想拉开她的手,嘉绮涨红脸从指缝间偷窥好友,这一看心里更加惊慌。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办公桌四周围满了秘书室的同仁。天啊,这些三姑六婆就不能饶了她吗? “说嘛,嘉绮!”柳霎怂恿道。“雷宗佑来时,我和淑瑜去洗手间,以至于错过一场好戏。快点告诉我们,雷宗佑邀你午餐做什么,该不会是向你示爱吧?” “柳霎。”淑瑜懊恼地叫道,嘉绮心里充满不安。 淑瑜喜欢宗信的事,她早就知道。现在宗佑向她示爱,她该怎么面对淑瑜? “现在是上班时间……”她避重就轻地推托。 “暧,嘉绮,你别不好意思,也不用怕淑瑜难过,老实说出来。其实,我早就觉得雷宗佑对你有那么一点意思。”柳霎语出惊人地评论。 “真的啊,柳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瑞萍一脸感兴趣。 柳霎眨着卷曲的假睫毛似笑非笑地脱着嘉绮道:“你们没发现每次只要有嘉绮在场,雷宗佑那双勾魂眼无论怎么飘来荡去,最后都会落在嘉绮身上吗?还有他老是看着嘉绮出神,眼光柔情似水,像在传递什么似的。” “真的假的?”淑瑜酸溜溜地道。 “不信的话,问嘉绮就知道。”柳霎朝嘉绮努了努嘴。 “嘉结,你快说嘛。我们好奇死了,如果你不肯讲,下午大伙可没心情上班了。” 瑞萍这顶大帽子压下去,嘉绮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吞吞吐吐地道:“我们去隔壁栋的星辰餐厅吃饭……” “哇,那还不是普通的‘高贵’呢。雷宗佑好大的手笔,若说他请你吃饭没别的用意,我头一个不信。”柳霎喷喷道。 “接下来呢?”瑞萍示意柳霎噤声,催促嘉绮往下讲。 别看嘉绮平日行事大方,遇到这种私密的事,硬是觉得难以启齿。 “他问我每天回家吃晚饭的事,建议我偶尔可以不回家吃饭,让父母多些独处的机会,营造浪漫情境……” 大伙面面相觑,对话题转到这里来,感到讶异。 “时间宝贵,先跳过这段。”柳霎建议。 “后来他说傅彦豪邀他担任婚礼的男傧相,宋伊人希望我做她的女傧相……” ‘什么?”柳霎尖叫出声。“那可是场豪门婚礼哩。嘉绮,你千万不能放弃这个见世面的机会!” “我知道,我…” “你们不觉得宋伊人邀嘉绮当女傧相很突兀吗?她们两个又不熟。”淑瑜打断嘉绮的回答,提出心中的疑惑。 “的确,依我看啊……”瑞萍笑咪咪地审视着嘉绮脸上不褪的红潮。“宋伊人是故意替雷宗佑制造机会接近嘉绮。嘉绮,这点你有没有问雷宗佑?” “我……”嘉绮羞赧地瞄了众人一眼,小声咕哝:“我问了。” “那他怎么说?”大家全都屏气凝神地倾听答案。 “他说……”想起那句扣人。心弦兼荡气回肠的美妙言语,嘉绮心里仍漾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她鼓起勇气,脸上满溢着幸福笑意地对一室友好的同事道:“他郑重请求我以结婚为目的跟他交往。” 哇! 尖叫声飞扬在秘书室里,善感的淑瑜忍不住热泪眼眶,多么浪漫的求爱词,尽管不是对她说的,她仍被感动。 “雷宗佑实在太正点了。”柳霎哺哺自语,游戏倩场多年的她,不得不承认为宗信这句出自日本连续剧里的对白倾倒。再看向整桩事件的女主角,她脸上交织着细碎泪珠的幸福表情,早已替她未说出口的做出解答了。 应该是不用问她有没有答应了。只有白痴女人才会拒绝宗佑这样的金龟婿。 才貌双全又柔情万种的黄金单身汉,发出这样热烈而直接的告白,嘉绮若还不动心,她会气得剖开她脑子替她洗一洗! 太美了!灰姑娘童话现代传真版。柳霎虽然遗憾自己不是女主角,但心里另有主意。等嘉绮嫁入豪门,说不定可以为她那些待字闺中的好同事,介绍适婚的金龟婿啊! 哈,这主意实在太棒了! 第二次午餐约会的下午,嘉绮被程副总叫进办公室,客气地问她星期六有没有空。 嘉绮想起宗佑先前说过萧副总的公子萧谨新拜托程副总约她的事,心里有了谱。因为周六和宗佑约好要跟伊人碰面,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星期六有约会了。” “哦?”程副总有些失望,犀利的眼光审视着嘉绮。“嘉绮,好像没听说你有男朋友喔。” 嘉练只是微笑。 “星期六的约会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程副总进一步试探。 没想到程副总成了包打听,嘉绮莞尔。 “有男有女。”她老实地回答。 程副总支着头,研究他向来倚重的秘书人员。他发现嘉绮好像变漂亮了,像一只原本名贵、美丽,却因蒙上尘土而失色的花瓶,在掉掉灰尘、重新拭亮后,顿时闪射出耀眼光芒。 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嘉绮会不会是恋爱了? 程副总纳闷,觉得不问清楚会对萧副总难交代,只好直言问道:“嘉绮,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男友?” 嘉绮臊红脸,尴尬地点了一下头。 果然。程副总心沉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不死心地追问:“我见过这人没有?” “嗯。”嘉绮胡乱地点头,不晓得该如何说明她和宗佑的事。她向来排斥办公室恋情,就怕恋爱没结果,闹得不愉快,逼得要以离职做为感情结束的陪葬。不过她相信宗佑,也有心要经营这段感情,让它开花结果。 程副总想不出嘉绮的男友是谁,不过既然从末耳闻,显见这段感情只是开始,萧谨新不见得没希望。 “嘉绮,”程副总和气地说:“你还年轻,应该多认识一些人,不要这么快定下来。” 嘉绮讶异地望着程副总,看得他有些讪然。 “事情是这样的。萧副总的公子萧谨新对你印象很好,想要认识你。他刚从美国念完硕士回来,人品一流,萧副总夫妇为人开明,对你也很欣赏。大家都是年轻人,认识一下无妨嘛。说不定你会觉得他比较适合你。” 这话要是早几天说,说不定真能打动她哩。嘉绮好笑地想,没料到程副总会对这事如此热诚,不惜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想要说服她。 “谢谢副总,不过我男友……” “他的条件未必会胜过谨新吧?” “是,但……”嘉绮正在为难要不要供出宗佑就是她男友时,门上传来几声轻敲。 程副总沉稳地要门外的人进来,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出现在嘉绮面前。 “副总……”愉悦的男性嗓音响起,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肩上,亲密地拥住她。“我是来找嘉绮的。” 程副总很快从宗佑搂住嘉绮的亲密举止的暗示里领悟过来,他审视宗佑笑咪咪的俊脸,在他俊朗的眉目间闪射出一股势在必得的决心,似在警告他别管闲事。 原来他是嘉绮的男朋友。 这下子没戏唱了。 程副总弄不明白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搭在一块,看起来颇登对,称得上金董玉女。萧家知道嘉绮名花有主,定然会失望;不过有一人可不会, 他敢打赌前总提定不知道儿子有女友的事。 想到这里,程副总泛出一丝老狐狸狡猾的笑容。 “副总如果跟嘉绮说完话,我可否把她借出去一会儿?”宗佑笑容满面的征询,程副总深深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充满兴味。 他朝这对年轻男女挥挥手,在宗佑伴着嘉绮走到门口时唤住他。 “宗佑——” “嗯?”宗佑侧身询问地看问程副总,见他扬了扬眉。 “谢媒礼可以考虑包给我。” 宗佑怔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举手在眉际轻点,算是回应了程副总的话。这只老狐狸,萧家的谢媒礼没指望,算盘打到他身上来了!反正红包老爸会打点,烦不到他。 宗佑心情愉快地挽着嘉统回到自己办公室,锁上门,坐到真皮办公椅上,抱住她,将头靠在她柔软的胸脯上。 除了最亲爱的小侄子外,嘉绮还是第一次让男人这样靠近她,双手不自禁地抱住宗佑的头,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涨满胸臆。有一点儿欣喜。一点儿怜惜、一点儿甜蜜、一点儿渴望,还有无数点她说不上来的情绪骚动。温暖的情潮在心头缓缓流动,嘉绮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扬,任这刻的感觉深深刻印在脑中,记忆到永远。 她好想好想将他紧拥向胸口,揉进血脉最最温热的动情处。但她只是伸手探进他发里,享受着略显粗硬的发丝在指间的触感,轻柔地按摩他的头皮。宗佑发出满足的轻叹,进一步偎紧她。 “你怎会到程副总办公室找我?”嘉绮低下头,温柔地问道。 “我到你办公室找你,方瑞萍说你被程副总召去,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来跟萧谨新有关。”他懊恼地道,孩子气地咬住下唇,过了一会儿才幽怨地说:“我好担心你会答应跟萧谨新约会。”他仰起头看她,心里的一丝不确定在对上她流露着万缕柔情的眼眸时消失无踪。 他情不自禁地拉她坐在腿上,着迷地望住她漾着一抹甜柔、满足笑意的朱唇。他轻轻地凑上去,碰触那柔软温润的唇瓣,突如其来的亲密,令嘉绮感到害羞又无法抗拒。她半垂下睫毛,享受着四片唇相贴的短暂快感。 宗佑并没有急色地深吻她,让两人的初吻维持在纯洁的轻触,几秒钟后随即移开。温暖的情意在体内流淌,感到甜美而温馨。 “刚才程副总跟你说什么?”他抵住她的额,眼神温柔地问。 “你不是都用脚趾头猜到了吗?”她促狭地道,像只备受主人宠爱的猫咪般挨蹲着他温暖的怀抱,心中的欢愉直溢上眼睫间,衬得眸光灿烂,娇媚无比。 宗佑忍不住又啄了她一记。 “程副总大概把萧谨新夸上了天,可我的条件也不差对吧?”他有些负气地道,眼光楚楚地瞅住嘉绮,无言地要求她的认同。 嘉绮噗妹一声。 “难道不是?”他可怜兮兮地问。“论容貌,萧谨新只能说相貌端正,哪及得上我英俊潇洒?论学历,萧谨新是硕士,我不但拥有会计师执照,还透过网路教学,取得企管硕士学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论个性,我幽默风趣、善体人意,萧谨新更比不上我。你说,我是不是比萧谨新的条件好太多?你选我绝不会吃亏。” 嘉绮一怔,宗佑连哄带威胁的一番话,逗得她感慨万千。林嘉绮啊林嘉绮你走了什么好运,竟有两名条件相当的名门公子同时追求你,还任由你挑挑拣拣? “嘉绮,你说嘛!”他又挤眉又弄眼又嘟唇地向她撒娇,嘉绮忍俊不住,娇笑连连。 “别只顾着笑,可怜我寸心芳绪,都等着小姐给我交代。你好狠的心,竟这样嘲弄我,我的心都要碎了。”他故做捧心蹙额状,嘉绮笑得更厉害,埋在他怀里闷笑个不停。 宗佑享受着她自愿投怀送抱的挨蹭,在她红嫩的脸蛋上偷了好几个香吻,嘉绮不依地推开他,两眼晶亮、欲语还休的模样,令宗信心神俱醉。 “嘉绮,告诉我你心里的话。”他合起她两只柔软的手掌,眼神恳切地要求她。 他眼中如炬的炽情令她难以抗拒,嘉绮原本就不是惯犯的女孩,红着脸,坦率地看进他眼里。“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平凡,从来不曾奢望过会有你这种条件的男人喜欢我。” “什么话!”宗佑不以为然,拉她的手到唇边亲吻。“你聪慧、美丽,有哪项条件不如人了?不准你这样看低自己。要知道我是个很自大的男人,如果你这么看轻自自,会被我欺负死的。” 我没有着低自己,只是认清自己的本分。”嘉绮急促地笑了声,避开宗佑的凝视,看向墙上挂的一幅台北街景。“我就像所有每天辛勤地赶着上班、赶着下班的办公室女郎一样,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过人的美貌,没有称得上天才的智商。有的,大概是一点点的幻想,只存在最隐秘的思绪角落,不敢让人知道。我们憧憬爱情、憧憬财富、憧憬名人那种多彩多姿的生活,但只是憧憬而已,因为我们很清楚。心里的幻想不可能成真。” 她停顿下来,怯怯地对宗佑微笑,眼光亮了起来。 “突然,这个幻梦成真了。心里所仰慕英俊又多情的白马上干向自己求爱,向来被理智压制在脑袋最深一层的对爱情的渴望,决堤般无法阻止地奔流。所有被隐藏在理智下的单纯欲念,再也无法被封锁在心里,惊涛巨浪般卷凉而来,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心情被激动和患得患失搅得一团乱,想要把握这份美好的感觉,不顾一切抓住这种幸福,可是又好怕只是幻梦一场,在幸福的微笑时惶然醒来……” “嘉绮…”她脸上那抹无助和慌乱,令宗佑心疼不已,整颗心变得炽热凝重。“这是你那天突然哭起来的原因?” “嗯。”嘉绮羞涩的承认。“那份快乐来得太汹涌,我一时之间无法负荷。初识你的那刻,我便告诉自己,你是可望不可即的,我俩之间相差太大,你不可能会注意到我。我紧锁住心扉,怕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你动心,没想到对你的那份好感,还是悄悄在心里撒下种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发芽了。直到你说……那句话,我才猛然惊觉自己早已悄悄喜欢上你。” “嘉绮……”莫名的感动如狂涛般席卷宗佑,为了掩饰眼里的酸热,他玩笑地道:“我不晓得我在你眼里的地位这样崇高。还记得我们初见面的那天,只有你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理我。我还以为你根本看不上我,害我回家后不断照镜子,以为自己变丑了。” 嘉绮被他的话逗笑,美丽的杏眼里闪着淘气。 “是不是不断问着你的魔镜,谁才是这世上最英俊的男子啊?” 宗佑啼笑皆非,但仍配合着她的话编故事。 “魔镜告诉我,我是最英俊的男子,只是公主眼高于顶,不肯垂下眼光注视我的英俊。” 嘉绮扯开唇角,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哈哈大笑,反而露出苦涩的笑意,眼神暗了下来。 “你的魔镜错了,因为我根本不是公主。我是太自卑,所以不敢瞻仰王子逼人的神采。” “又来了。”宗信以一记亲吻融化她唇边的苦涩。他深深看进嘉绮眼里,俊朗的脸庞深情又认真。 “我同你一样平凡,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王子。在爱情的天平前,我们是平等的,没有谁比较尊贵或是卑下的问题。” “以前或许还可以这样说,但在你的身分揭露后,你不再只是英俊迷人的雷宗佑,而是脐身于权贵之流的前宗佑。”嘉绮怅然道。 “你是说你会因为我改姓俞后,而对我另眼相待?”宗佑故意蹙额攒眉。“难道我除了外貌俊、有个事业有成的老爸外,再没有其他优点?” “不是这样的。”嘉绮懊恼地否认。“你的为人处事都摊在大家眼前,工程部里的同事没一个不赞你。学养上更不用说了,况且我又不是爱慕虚荣的人,不会因为你的身分不同而……”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宗佑凶恶地逼向她。“都说不计较我的身分改变,为什么还要贬低自己,认为配不上我?” “我没有贬低自己。”嘉绮为自己辩白。“只是你的条件太好。你根本不晓得有多少女人偷偷爱慕你,我俩这两天一同吃午餐,我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嫉妒的眼光。连静雅都生我的气,明晓得她和淑瑜早喜欢上你,我却像突然杀出的程咬金,抢走了你的芳心……” 听到这里,宗佑笑得喘不过气来,嘉绮懊恼的想扁他。 “我是很认真的,你不要这样。” “对不起……”宗佑嘿嘿两声,两眼发光地瞅着嘉绮气红的脸蛋。“谁教你的比喻太奇怪了!照你这样说,我又何尝不是程咬金了?萧谨新知道我捷足先登,准在一旁气得跳脚。其实你就像一块璞玉,你的美好只有识货的玉匠才知道,所以我和萧谨新才会在第一眼便看上你。” “是吗?”这样的比喻令嘉绮高兴起来,从宗佑对她表示好感后,她一直处在头重脚轻、患得患失的不真实感中,宗佑现在的这番话,令她虚悬的心落到实地。 “当然是真的。”宗信向她保证。“就是担心萧谨新会抢走你,我才破天荒头一次主动追求。如果你不是这么好,我不会这样勤劳。” “那么说我很荣幸噗?”嘉绮似笑非笑地瞪他。 “是该感到荣幸。”宗佑微笑地附和。“你是头一个第一眼便吸引我的注意力,让我想拥有的女孩。” 他真挚的眼神,令嘉绮心脏抽紧,她好希望能被他说服,但心里仍有一丝犹疑。 “宗佑,你确定你想要我吗?以你的条件,可以吸引无数的名门闺秀、小家碧玉倾心。像我这么平凡的女孩,真的能拥有你这么杰出的男子?” “傻瓜。”宗佑板起脸,认真地斥责。“在我眼里,你绝对是不平凡的。我不会玩爱情游戏,也懒得玩,当我决定要追求你时,可是招待着十二万分的认真喔。”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怕应付不来你显赫的身世。曾经从小说中读到这样的话——男人动心容易,痴心难;留情容易,守情难。男人的心太大,要的东西太多,或许有一天你会觉得我太过平凡渺小,而…” “傻话!”宗佑以灼热的唇阻止她再往下说,这次他加深这个吻,探舌进她天鹅绒般柔软的口腔肆掠,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她。 他紧盯住嘉绮显得迷茫、脆弱的眼睛,倾听她不稳定的心跳,声音沙哑地道:“嘉绮,你必须学会信任我。老实说,我是个十分懒惰又怕麻烦的人。在感情上,我怕牵扯,厌烦应付烦琐的约会,所以之前都是被动地接受女方的示好。只有你让我想要跟你牵缠一世,想要随时搂你。抱你,甚至只要看你一眼,便觉得很快乐。我不是滥倩的男人,只想动一次心,守住一份情,而我相信你也是这样的人。对于爱情,我了解的不多,但我认为任何一种感情都是双向的交流,只要我们共同扶持,珍惜彼此,绝对可以牵一辈子的手。” “宗信……”嘉绮热泪盈眶地投入他怀里,她好羞愧自己居然怀疑宗佑对她的用心。她明明不是那么好猜忌的小心眼女人,为什么遇到爱情时,会这样犹豫、又满怀猜疑?诚如宗佑所说的,任何感情都必须双向交流,她不该一味要求宗佑付出、保证,自己却畏缩地只想坐享其成。 “嘉淘气,如果今天换成你有富裕的父母,你会鄙视我、不理睬我吗?” “当然不会。”嘉绮热烈地道。“令我深陷情海的是你本身的条件,跟你父母没有任何关系。宗佑,原谅我有那些猜疑,我不该看轻我们之间的感觉。爱情不该是依附的关系,而是携手共体人生。诚如大陆女诗人舒婷诗里的意思——如果我爱你,我必须是你这株橡树旁的木棉,以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们的根会在地上紧握在一块,枝叶会相缠在云端,你有你铜枝铁平的威仪,我有我红艳花朵的娇媚,我们是独立的个体,又终身相依。如果我认为自己及不上你,我会努力充实自己起上,不会再自卑自伶。不管你富有或是落魄,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相信我,宗佑,我不会让你后悔选择了我。” “我也是。”宗佑深深动容,紧拥住她,热烈缠绵地和她唇舌交缠。原以为他们会以平稳的节奏发展感情、慢慢交心,没想到决堤的爱在瞬间淹没了他们,来得这样狂猛,让他们立刻陷入热恋。 下腹部的躁动令他赧然,情欲竟然如此轻易地被挑动,而他们还只是接吻而已。宗佑轻轻放开嘉绮,在她因氯氟着欲情而显得迷蒙的水瞳中,窥出她同样被这个吻所影响,眼里泛滥的春情像满涨的潮汐在眼睫间荡漾,熏红了凝脂般的雪颊。 宗佑得意地咧开唇角,或许该考虑提早把单身生活结束。 第三章 星期六中午,宗佑偕同嘉绮搭电梯来到地下一楼的停车场。嘉绮对着宗佑的银色跑车吹口哨。 “瑜姨送的。”宗佑显得无可奈何。傅琼瑜一直觉得亏欠他和他母亲,加倍地想弥补他,这辆bmw跑车便是她所谓的见面礼。 “俞夫人对你不错,将你视如己出。”嘉绮淡淡笑道,站在银色跑车旁的宗佑,有种不慌不忙的潇洒从容。他穿着淡蓝格子衬衫,搭配卡其色宽管长裤,一派崇尚自然的优闲。 宗佑替她拉开车门,舒适的座椅在嘉绮臀下一沉,她随意冽览了一下,眼光睨向正转动钥匙,准备将车子驶离停车场的宗佑身上。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显得修长、充满力量,直视向前方的眼睛,睿智而机敏,整个人跟他的车子一样蓄势待发。 嘉绮有种错觉,仿佛眼前的男子是中古世纪威风凛凛地骑骋着骏马四处巡守的武士,bmw自然成了武士胯下的银色宝马。那她算什么?一个小村姑? 嘉绮很快甩开这个想法,把心中的自卑自怜丢开。她说过要成为宗佑身边的木棉花,和他并肩一起成长,不管是艳阳天,或是狂风暴雨,她都将跟他一起面对。她绝不能有自卑自怜的念头,平凡并不可耻,只有畏缩。瞧不起自己的心态才是可怜。 她是个自食其力的现代女子,每一分花费都是自己挣来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不会比她高贵,她要对自己有信心。 宗佑的眼光不期然的和她相遇,他眼中的温煦暖洋洋地罩向她,嘉绮朝他绽出甜柔的笑容。 “伊人和彦豪约我们在私人俱乐部用餐。”宗佑解释,闲适地操纵bmw往停车场出口,很快驶上车来人往的信义路。 俱乐部离东南营建公司只需二十分钟的车程,宗佑将车钥匙交给俱乐部里的工作人员,挽着嘉绮进入高雅的俱乐部大厅。 “这栋建筑是由东南营建公司的建筑部设计、兴建。”宗佑为嘉绮介绍里头的布置装磺。 看起来跟嘉绮去过的大饭店大厅差不多,错落于各个角落的桌椅给人十分休闲。随意的感觉。厅里有大型的观景喷水池,到处都有高大的绿色盆栽,整个视觉印象是休闲中不失典雅。 俱乐部里的服务生领他们到傅彦豪预先订好的包厢,他们进去时,伊人和彦豪已在里面。 “嘉绮,谢谢你来。”鲜艳的桃红色两件式迷你短裙套装,将伊人衬得娇艳、一身喜气。她热络地起身欢迎他们,精灵古怪的媚眼在嘉绮身上绕呀转的,瞧得她双颊发热。 “有进展喔。”她开玩笑地一拳击向宗佑,傅彦豪立刻吃昧地咳了一声。 “干嘛?”伊人朝他扮鬼脸。“我跟宗佑是老朋友,吃什么醋?” “伊人。”傅彦豪尴尬地一笑,将未婚妻拖回座位上。“你不怕我吃醋,也该考虑到林小姐。” “嘉绮才不像你这个大醋桶!”伊人似笑非笑地娇喷,在彦豪耳边低语一阵,滴溜溜滚动的杏眼,停留在嘉绮身上,对她帅气十足又不失柔媚的装扮暗暗喝采。酪梨色v领线衫,搭骆驼色短裙,脚下一双短靴,衬得她高挑的身材修长匀称,尤其是那双美腿,真是羡慕死伊人了。 嘉绮被她色迷迷的眼光瞧得不自在,忙借着打量室内装横逃避。 复古式桌椅,拼盘式的大理石地板,四处可见的典雅设计和装破,加上一抹翠意自面对花园游泳池的一大片玻璃外引进,将房间衬得诗情画意、景致清幽。 眼光回到起点,伊人仍不放过,一迳地瞅着她和宗佑,像个顽皮的精灵。 “你们接过吻了吧?” 宗佑险些被口中的矿泉水呛到,嘉绮红着脸替他拍背。 “伊人,拜托你别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好不好?”宗佑咳得脸色发红,丢给她一个大白眼。 “我问错话了吗?”伊人一脸无辜。“我以为你的调情本事应该不会比彦豪差,早该得手才对。” “这是很私密的事耶!”宗佑狼狈地看问彦豪,似在暗示他该管管伊人了,彦豪却一副“不干我事”的清闲样。 “可是我们是哥儿们啊。”伊人仍是一脸“我没有错”。“我跟彦豪第一次接吻,你还不是知道!” “那是你们当众表演,我可没那么八卦去问你们何时接的吻。” 伊人歪歪头,想想也对,可是她真的很好奇。 “问一下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不可告人!” 宗佑再度翻白眼,看向嘉绮,发现她正双手掩在脸上偷笑。 “不是不可告人,是不足为外人道!”宗佑咬牙切齿地低吼,眼里有着一丝纳闷。“你问这个干嘛?难道彦豪还满足不了你吗?” “喂,别做人身攻击!”这次换彦豪神情狼狈。 “那你倒是说说伊人为什么会对我跟嘉绮接吻的事这么好奇。” “人家在写小说嘛,所以才想知道你们接吻跟我们接吻有什么不同啊。”伊人代替彦豪回答,一张像小女孩般无邪的娇容转向嘉绮央求。 “嘉绮,你说嘛。有没有触电的感觉?火烫的像要燃烧你的灵魂?还是耳边有听到什么铃声、音乐声之类的?” 伊人直率的问题,令嘉绮不知所措,宗佑适时地伸出援“嘴”。 “伊人,你的接吻感觉还真奇怪,什么触电、燃烧,还有音乐声啦。是不是看太多言情小说了?” 伊人不理会宗佑的调侃,晶亮的眼睛仍对着嘉绮。 “你不懂啦。你们男生只有生理冲动,不像我们女人有这么敏锐纤细的神经,可以感触到最浪漫动人的一刻。雪莱表姊就告诉过我,她和彦杰表姊夫初吻时,还听到天使在唱歌哩!” 宗佑忍不住哈哈大笑,彦豪则瘫在椅上动弹不得;伊人对爱情的一些怪异想法,每每令彦豪好笑复好气;有次她甚至追问他为什么他们接吻时没有音乐声。天使唱歌,只有全身臊热和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伊人,每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嘉绮见伊人被两个男人笑得朱唇委屈地嘟起,心软地出言安慰。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伊人点头如捣蒜,“所以才要问你有什么感觉嘛。” 被伊人认真、好奇的眼光直盯,无可奈何之余,嘉绮只好回答:“我的感觉是满甜蜜的。” “只有甜蜜?”伊人瞪大眼,见嘉绮点头,灵动的瞳眸里闪过一丝同情,转向宗佑道:“宗佑,你未免太逊了点。至少也要全身热血沸腾,血脉愤张嘛!嘉绮只感觉到甜蜜,你要好好加油了!” 面对伊人一副经验老到者对初出茅芦的菜鸟加以谆谆教导的模样,宗佑真是啼笑皆非。他邪恶地睐向嘉绮,唇角勾起一朵危险的笑容。 “是,我会好好加油,让嘉绮的感觉不只是甜蜜。” 嘉绮羞得无地自容,从桌下踩了宗佑一脚,痛得他惊呼出声,嘴里哺哺咕咬:“是伊人说的嘛,为什么踩我?” “谁让你笑得那么贼!”伊人在一旁幸灾乐祸,宗佑老是取笑她,现在可得了现世报。 彦豪怕他们再闹下去,连忙唤来侍者点餐。 他们边吃边聊,伊人对嘉绮道:“我约了服装设计师两点半见面,你可以把有关礼服式样的意见告诉她。” “我对服装懂什么?”嘉绮骇笑。“而且你才是女主角,伴娘礼服只需搭配新娘礼服即可。” “还是得让他们置一下你的身材,我和彦豪已挑了几个款式,到时候你再和宗佑帮我们出一下意见好了。” “嗯。”嘉绮点点头,伊人还是同以前一般率具,丝毫没沾染上世侩气质。她和傅彦豪十分相配,一个柔媚纯真,另一个眉目俊朗、温文有礼。 这个想法让她多看了博彦豪一眼,在心里比较着他和宗佑的不同。傅彦豪外表彬彬有礼,浓眉深眼里暗藏心机,另有股不怒而威的尊贵气质。宗佑则外表亲切,眉目间的清秀温文让人如沐春风,可是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眸光内敛而结实,一副洞悉人事的慵懒神情。 这两人各有千秋,不过在嘉绮眼中,自然是宗佑比较吸引人。 吃完饭后,他们散步到隔壁栋的服饰公司。嘉绮发现彦豪的意见比她们还多,这一件嫌太露,那一件又大透明,就差没叫设计师用最厚的布料将伊人从头到脚包起来。 “这样好了……”伊人扬起红艳的朱唇,笑呵呵地瞅着彦豪,那双柔媚的杏眼里闪烁着两簇恶作剧的小火焰,看得彦豪毛骨惊然,知道未婚妻及有点子整他了。 “傅大公子既然不准我微露香肩,也不准我露背。露腿,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彦豪战战兢兢地问。 “干脆我穿西装,只需露出头脸。 “这成什么话?”彦豪直觉地反对。“新郎、新娘都穿西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同性恋婚礼呢。” “嗯,我也有同感。”伊人的笑容更加灿烂,眼光顽皮地上下打量彦豪,看得他头皮发麻。“我不介意你露个什么地方,新娘礼服你来穿,我扮新郎好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嘉绮和宗佑忍俊不住地笑弯腰,彦豪神色尴尬地瞅着未婚妻,这时候才晓得他真的惹恼伊人了。 看到彦豪僵在一边,要笑笑不出来,要发火又发作不得的样子,嘉绮心生同情,连忙收敛住脸上的笑意打圆场。 “台湾的气候虽然四季不太分明,不过你的婚期是在十二月初,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寒流。傅先生的意思是担心结婚当大会太冷了点,万一感冒了就不好,所以才希望新娘礼服的衣料不要太薄。”见彦豪点头如搞蒜,伊人眼中的恼意稍褪,嘉绮继续往下道:“伊人,其实我觉得你的颈肩曲线极为性感,柔软滑顺的诱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伊人才觉得若不露一下,未免太可惜了。可是彦豪却说什么都不答应,好过分! 想到这里,伊人又瞪了未婚夫一眼。 嘉绮了解地看着伊人,彦豪的心思她也明白,不就是嫉妒心和占有欲在作祟吗?就怕妻子的美丽被其他男子看光。 “可是,伊人,结婚当晚若是身体不适也挺扫兴的,我觉得日本女人穿的和服,那种高竖起来的领子,可以若隐若现露出颈部到肩膀的曲线。我们可以请设计师加上一层上好的毛皮做出类似的效果,这样你既不用怕感冒,也不至于让新娘礼服显得死气沉沉、不合流行嘛。” “嘉绮,你这意见不错。”伊人还在考虑,彦豪已迭声赞同。 伊人不想太为难彦豪,遂给了嘉绮面子,照她的提议修改一款她看上眼的礼服。至于嘉绮的伴娘礼服,因为有前车之鉴,宗佑不敢胡乱反对,只要不露得太离谱便行。 决定好礼服式样后,他们回到俱乐部喝下午茶。伊人和嘉绮约好下周六再碰面一起吃饭,讨论婚礼上的其他细节。 近五点时,宗佑开车送嘉绮回家,在她所住的七层楼电梯大楼前停下。 “若不是今晚老爸和瑜姨要我到傅家吃饭,真不想这么早结束我们的约会。一整个下午,你都被伊人霸住。”宗佑像个吃醋的丈夫般抱怨。 “反正我也有事。”嘉绮不置可否地回道。 “什么事?” “要跟一个比你可爱、英俊的男生约会。”嘉绮逗着他,激得宗佑将她拉人怀中,紧张地瞅着她。 “什么男生会比我更可爱、英俊?”他声音低嘎,低柔魁惑的音频,令她忍不住酥软起来,加上他灼热、迫切的凝视,嘉绮顿时觉得车厢里的温度似乎上升了十度不止。 性感丰厚的男性嘴唇自左向右斜掠,勾起一抹极尽诱惑的邪恶笑容,嘉绮杏眼圆睁,突然觉得宗佑的笑容好像她的小侄子向人撒娇的姿态,忍不住莞尔。 “怎样?”热和的呼吸轻吐在她脸上,贴近她的俊容帅酷得让她心跳加快,像被花蜜的香味吸引的蜂蝶般,嘉绮情不自禁地靠向他,两条柔软、纤细的胳臂自动自发地缠绕上他颈子。 “六个月大的小婴儿,我最最亲爱的小侄子,不过……”她娇媚地笑了起来,吐气如兰。“我觉得你撒娇的模样更胜于他……” 像是再也忍受不住四片唇之间的吸引力,宗佑低吼一声,覆住他想望了一下午的樱唇。轻柔的触感令人销魂,任这股甜蜜的感觉袭遍全身,他伸出舌头温柔地描摹她的唇形,在嘉绮轻吟出声时,探人她唇间,展开一连串的嬉戏。 嘉绮敞开心领会宗佑的亲吻,他以唇舌拥抱她、爱抚她,在与她的唇舌展开亲密的博戏时,同时也无声地恳求她的回应。她可以感觉到两具亲密相拥的躯体所共振出来的爱的旋律,在她参与这交互的身体交谈时,同时感应到宗佑内心深处的温郁柔情,分享了他此刻身体上的情欲躁动。 急险的呼吸在两人因缺氧而稍稍分开时,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特别大声。仍回荡在心里、身体的温热情潮,让两人都不舍得这样分开,他们紧紧相拥,宗佑舔弄着嘉绮的耳珠,灼热炽情的耳语,搔弄着她的听觉、触觉,引起另一波的情欲骚动。 “除了甜蜜之外,有没有血脉债张、全身燥热?” 敢请他还记挂着伊人的话,嘉绮轻笑起来。 “除了这些外……”微嘎的轻柔嗓音软软地送进他耳中,宗佑看进她似欲滴得出水来的明眸,觉得自己要醉在里面了。“我还觉得身体像着了火似的,几乎被烈焰融化成一摊水,渗进你体内了。” 如此挑情的低语,令宗佑下腹部的一把火又燃烧起来,他低下头想再度捕捉她甜美的芳唇,嘉绮却害羞的躲开。 “你再吻我,我会……”艳丽的红彩不断涌向她脸庞,欲语还休的朱唇怯怯抖动,已无言地道出她身心最真实的感受。宗佑深受感动地搂住她,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放开,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柔情的一吻。 “明天我可以见你吗?” 嘉绮轻轻摇头,笑容甜蜜却略显迷们。“我想冷静一天。我们之间的进展太快了,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好吧。”宗佑没有太坚持。“那星期一再一块吃饭?” “嗯。”嘉绮顺从地点头,让宗佑扶她走出车外,袅娜的娇躯在进入公寓大门时,转回身向宗佑招手,在两人交会的眼光中,同时也烙下属于刚才那刻温柔而执拗的甜美记忆。 星期三中午,宗佑有个商业应酬,嘉绮落单,秘书室里几位情谊友好的同仁买了便当,聚在一起“审问”嘉绮。 “……你是说雷宗佑,不,听说俞总的律师已办好他的认祖归宗手续,现在该改称俞宗佑了。他没有开车接你上下班,你们之间除了午餐约会外,没再有其他约会?”柳霎尖锐地质问。 “又不顺路。”嘉绮耸耸肩,无所谓地回答。至于其他约会,宗佑要求过一次,被她拒绝了。 “都是男女朋友了,负责接送是最起码的义务”。柳霎以过来人的语气,对她谆谆教诲,嘉绮仍是那副不以为意。 谁规定上下班一定得要男友接送?宗佑的住处和她家分处于东南营建公司的南方和北方,要他绕那么一大圈接送她,徒然很费能源。况且她播公车方便得很。 “而且他都没送花。”淑瑜失望地强调着心里的不满。宗佑的作为破坏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该有的浪漫形象,小说里不都有写男女约会时,男方要送花给女方吗?而且一束美丽的鲜花,是多么让人期待啊! “他昨天不是才送了我一盆黄金葛吗?”嘉绮实事求是地回答,引来柳斐不屑地嗤笑。 “而且还是从他家里的盆栽分植出来的!” “黄金葛没什么不好啊。”嘉绮瞪大眼,为男友辩护。“宗佑说只要两三天浇一次水,偶尔擦拭一下叶片,便会很漂亮,终年长绿。比起易凋的鲜花更实际。” “实际?”柳霎和淑瑜相觑一眼,都觉得嘉绮有毛病,只有方瑞萍微笑地颔首。 “一点也不奇怪,像我家那口子,老说买花干什么,存起来买标屋送我,不是更好吗?” “嘿,你们是老夫老妻,人家是刚交往,岂可相提并论?”柳霎冷笑地直泼冷水。“实际和小气只有一线之隔,不该花的钱不花,叫做实际;该花的钱不花,叫做小气。俞宗佑这样对嘉绮,不用等到结婚,嘉绮就被打入冷宫了。” “柳霎说的没错。”淑瑜连声附和。“若是每个男人都以实际为理由,不送女友花,花店不都要关门大吉。” 嘉绮和眼光充满了解的瑞萍相视一笑,她明白虚荣的柳霎和爱作梦的淑瑜,是无法欣赏实际的好处,只有婚姻幸福美满的瑞萍认同这点。 “嘉绮,你可警醒一点。俞宗佑是个万人迷,小心他被别人抢走……”柳霎殷切叮咛,嘉绮但笑不言。 她知道柳霎是好意,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加争辩,干脆转移话题。 “提到花店,我想起两个有关情人节送花的故事。” “什么故事?”淑瑜是最爱听故事的,瞪着水汪汪的媚眼,伸长耳朵。 “这是从我开花店的表姊那儿听说的。她开花店有好几年了,有次看到一个中年人在情人节前一天来买花,他买了两束花,一束是数千元的精致红玫瑰,另一束是几百元一把的应景花卉。你们猜,这两束花分别是送给谁?”嘉绮眼珠子一转,来个脑筋急转弯。 “太容易了。”柳霎嘲弄地扬起眉,勾起艳唇轻笑。“比较贵的那束准是送给情妇,另一束才是给老婆的。” “答对了。”嘉绮佩服地赞道。 “可见得男人有多实际!”柳斐意味深长地看着嘉绮,“家里的黄脸婆一束小花,便可以哄得她心花怒放。感激涕零,何必多花钱?情妇就不一样了,没有钱堆砌出来的浪漫,哪能哄得她委曲求全,在床上讨好地?不过,男人愿意在你身上花钱,表示他心里还有一丁点你的分量,看来那位老婆还该沾沾自喜,等到老公连花都不送了,她可以准备卷铺盖走路了!” 嘉绮和瑞萍被柳霎的黑色幽默逗笑,只有淑瑜磨赠着手臂,心里不舒服。 “别说这么杀风景的事了!”她埋怨道,央求地看向嘉绮。“嘉绮,另一个故事是什么?若像前一个故事,我可不想听。” “另一个故事就伤感多了……”嘉绮干涩地笑,心情陷入当时听到故事时的情绪,眼光流露出一丝哀伤。“今年的七夕前一晚,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来到表姊的花访。那天花坊的生意特别好,连隔天的花都被人订光了。那名少年腼腆又慑懦地问起玫瑰花的价钱,店里的人以为他买花是要送给小女友,还热烈建议不一定要玫瑰呢。” “他是吗?”淑瑜好奇地问。 嘉绮叹了口气摇头。 “由于少年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哀伤,引起表姊的好奇。细问之下,才晓得他是要代父亲送给母亲的。表姊见他这么有孝心,又禁不起他再三的恳求,很阿莎力的答应帮他送花,还以特别折扣卖花给他。” “哇,这孩子好孝顺,他父母一定很开心。”淑瑜甜笑地道。 嘉绮却只是扯了扯唇角,哀伤地往下说:“隔天店里的工读生送花到他家,他母亲接过花后,忍不住热泪盈眶,细问之下,才知道她先生在一个月前过世了,每年中、西情人节,先生总会送她玫瑰,没想到今年先生过世了,儿子会代替父亲送花……” 说到这里,淑瑜早已热泪盈眶,连向来铁石心肠的柳斐也动容了。 “这故事的确感伤……”瑞萍哺哺道。 “这不就表示送花的重要性吗‘?”柳霎为了掩饰眼眸里的感动,嘲德地道。“嘉绮,或许你觉得送花并不实际,但是送花的真正含意,表示着对方在意你,借送花来向你表达对你的爱慕。所以不能说送花没意义……” “当然。”嘉绮含笑点头。“诚如你说的,是一种心意的表达,最重要的是心意,而不是花。花三四天便凋谢了,心意在有心的经营下,却能持续一辈子……” “可是若连花都舍不得送,不就显得他连心意都没有吗?”淑瑜狐疑道。 “不是这么说。”嘉绮提出心里的想法,“心意不一定要用送花来表示,还有其他不同的方法可以示爱……” “对!”柳霎狐媚地眨着假睫毛,理直气壮道:“以珠宝送美人,更能表示心意。叫俞宗佑送钻石花。” “柳霎!”嘉绮好气又好笑地娇喷。其实她不必对柳霎解释那么多的,宗佑对她的情真,她了然于心。宗佑这人对浪漫的定义,跟柳霎的虚荣或是淑瑜的幻想不同。宗佑也不小气,他可以带她去吃上千元的套餐,面不改色。他们成为男女朋友的第二天,他还打算带她去吃数千元一客的法国餐,是嘉绮自己拒绝了,觉得这样太过浪费。两人既然成为情人,她当然得精打细算地替宗佑省钱,宗佑还因此笑话过她哩。 他对吃的方面,要求极高,不吝惜花大钱。不过若叫他送一束两三天便会凋谢的数千元花朵,宗佑定会把淑瑜所谓的浪漫斥为浪费。 “钻石多责啊,你当宗佑是凯子?”她白了好友一眼。“再说我对珠宝根本没兴趣。” “那跟有没有兴趣无关,重要的是心意。”柳霎故意拿她的话项她,四个女人相视大笑。 “嘉绮,我刚才的话你都可以当笑话听,”柳霎忍不住再一次提醒好友,“不过接下来的话你就要放在心上了。物质上的馈赠你或许不放在心上,却不能否认可被视为一种爱情指标。像俞宗佑这样好条件的单身汉,就好比是一块上好的肉吸引苍蝇般吸引女人。男人是肉欲动物,很容易被引诱,你要小心提防。” “我知道。”嘉绮灿烂一笑。“不过我不是那种‘得宠忧移失宠愁’的女人,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担心爱情会变质上,我宁愿好好享受与宗佑相处的甜蜜。爱情是变数最多的投资,需要百分之九十九的全心全力关注,加上百分之一的运气,才有希望永续发展。宗信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人,他进公司这么久,除了一两椿捕风捉影的排闻外,你们见过他和别的女人来往吗?他的条件的确好到能吸引女人倒追,但如果我因此而患得患失,一天到晚担心他会移情别恋,干脆现在就跟他分手算了。爱情不只是送花、吃饭、谈情说爱,或是肉体亲热那么简单,还需要心灵的契合,和彼此的互信互谅。说不怕有人来跟我争宗佑是骗人的,但我相信我和他的感情禁得起考验。” 柳霎等人听得目瞪口呆,方瑞萍以幽默的语气做下结论。“我们大家都不用担心,嘉绮是我们之间最理智、实际的人。如果不是对俞宗佑有信心,她不会陷得这么快。放心好了,说不定嘉绮很快就会请我们吃喜糖了。” 大概吧。消化完嘉绮的那番话,再看过她充满自信、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柳霎放下对好友的担心,不再多言。 第四章 下班的时候,宗佑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出现在秘书室,柳霎暧昧地朝嘉绮眨眼,调侃的眼光瞧得她颊生芙蓉,好气又好笑。 “副理……”她以职位尊称他,宗佑咳了一声,整起俊眉。 “嘉绮,现在是下班时间,你今天应该没加班吧?”言下之意似乎在喀怪她用错称呼。 嘉绮看了他一眼,压低噪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接你一起下班啊。”宗佑将一只公事包大刺刺地放在她收拾干净的办公桌上,毫不避嫌地大声嚷道。 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秘书室里的吃吃笑声,和同事的暧昧眼光,让嘉绮的脸更红。她暗暗咬牙,警告地瞪向宗佑,发现他眼中闪着一抹调皮,像个淘气的小孩故意和大人唱反调般挑衅着她。她摇摇头。 “我们没约好。” “这才符合惊喜啊。”宗佑无所谓地耸耸肩。“别扫兴。” “宗佑!”嘉绮微恼的拉住他袖子,等他自动自发地弯下身将耳朵凑到她唇边,才低声跟他讲理,“我没有事先跟妈讲好,她一定煮好饭菜等我回家,我不能这样对我母亲,你明白吗?” “明白!”宗佑摩擦拇指和中指,喀的一声应和。他将修长的身躯斜倚着嘉靖的办公桌,俊逸的脸庞充满笑意,全身散发着慵懒。迷人的气息。“我跟你一起回家吃饭。在我们成为男女朋友的一星期后,去你家拜访应该不会显得太突兀吧?” 说完还可怜兮兮地看向十五坪大的秘书室里的其他成员寻求支持,嘉绮还来不及反应,淑瑜立刻点头如捣蒜的附和,其他同事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甚至有人开玩笑地问两人何时要请吃喜糖。 宗佑拱起手,正要感谢大伙儿的支持,嘉绮已拿起背包,不由分说地将他拖离秘书室,朝电梯的方向走去。直到两人坐进宗佑的bmw,嘉绮才开始发飙,懊恼地娇喷,“你是什么意思嘛!说那种话会让人误解的!” “有什么好误解?”宗佑摊摊手,语气无辜。“我只不过是到你家拜访,顺道吃个饭……” “可是人家会以为我们已经论及婚嫁……” “我们本来就是以结婚为目的在交往,早晚都会论及婚嫁…” “问题是,我们不过才交往一星期,而且你没跟我商量,让我有心理准备……” “嘉绮,你要心理准备做什么?”宗佑仍是那副无所谓。“我不过是到你家便饭,就当做我请你那么多次,你回馈一下…” “重点不在这里!”嘉绮有些恼火。“我爸妈还不知道我跟你交往的事,你这么突然……” “突然?”宗佑眯起眼,凌厉地看进她眼里,嘉绮顿时觉得理亏的人好像是她。可是,明明就是宗佑…… “嘉绮,”他轻声叹气,收敛起眼中的霸气,委屈地道:“反正你早晚都要告诉你爸妈,不如就今日好了。难道你认为我见不得人吗?我自认长得还算体面,只要令尊、令堂不太挑剔,应该看得入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嘉绮着急地解释,粉颊生嫣,表情有些尴尬。“我只是希望你能事先跟我说一声,家里乱七八糟,也没整理……” 宗佑听到这里,忍不住呵呵笑出声,嘉绮被他笑得好懊恼,气愤地嘟起嘴来。 “傻嘉绮……”他忍住笑,将犹在生闷气的人儿拉进怀里,放肆地吻着她气红的脸蛋,直吻到她放松地倦曲在他怀里,才开始解释他发笑的原因。“我笑是因为你竟是为了家里没整理才拒绝我去你家。” “这有什么好笑?家里真的很乱……”嘉绮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余气未消地抬头瞪他,可是一对上那双闪射出万缕柔情的眼眸,心里的气呀火的全消失了,一颗心软柔的几乎化成水,盈盈柔情溢满眼睫。 “不会脏乱得像福德坑(内湖一座已关闭的垃圾场名)吧?”宗佑调侃地道。 “胡说!’嘉绮板起脸,眼里却闪满笑意。“福德坑已经被绿化成一座公园了,再也不脏乱。” 宗佑闻言再度大笑,这次嘉绮也跟着笑了起来,愉快的男女笑声,化解了两人之间先前的小勃激。 “说真的,嘉绮。你家该不会脏乱得像垃圾场,怕我一进门便被里头的臭味熏得落荒而逃吧?”宗佑开玩笑地说。 “又乱讲话了!”嘉绮狠狠瞪他一眼。“妈妈每两天便要擦地、抹拭家具,家里才不臭哩。” “那你干嘛怕我去?”宗佑纳闷道。 “哎呀,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难兔总会塞满杂物,显得不够宽敞。你要是拿你住惯的豪门宅郧来相比,可就觉得像杂物间了。” “嘉绮,你当我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吗?”宗佑好气复好笑地回答。“我也过过苦日子。先母在世时……” 想起已过世的母亲,他的表情黯淡了下来,眼里隐含着哀伤的情绪。嘉绮心里一阵生疼,一股罪恶感如利刃般划过她肛肠,宗佑虽然只轻描淡写地跟她提过那段和亡母相依为命的苦日子,但从那简短的描述里,她得知他和他母亲的感情有多亲密,她实在不该勾起他的伤心事。 仿佛意会到嘉绮心里的自责,宗佑立刻收敛起哀伤的情绪,语气轻快地道:“你没见过我那狗窝,乱得跟什么似的。就是嫌收拾起来麻烦,要装箱、要丢束丢西,我才懒得搬过去和父亲住,只一个星期回去他那里住上两天。” “真的?”嘉绮应和着他,笑意像水中涟满般温柔的扩散,两只眼睛晶灿似星,还淘气地嗅了嗅鼻。“你最好别请我去拜访,否则真要如你所说,一进门便被臭味熏得落荒而逃了。” 宗佑被她的幽默逗得心情开朗,残存的一丝愁苦也烟消云散。他宠爱地搂紧嘉绮,在她弯弯的笑唇上印下一吻,汲取她口中的甜蜜。 像温暖的糖蜜般的感觉流遍他全身,宗佑再度从她身上得到到某种真实的温郁满足感。他逸出一声男性的呻吟,加深这个吻,嘉绮热情地反应他,车厢里霎时满室生春,两人吻得忘我。 直到一声喇叭响起,将宗佑荡弛的心神唤醒,他抬起仍氯氟着欲情的眼睛,朝挡风玻璃看过去,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他车前,从后座面对他的那道正缓慢向上升的车窗玻璃,他看到父亲似笑非笑的朝他扬眉,表情愕然。 “怎么了?”嘉绮瘫在他怀里软软地问,头下枕着的坚实胸膛,除了逐渐平缓、稳定的心跳声外,还有似是在发笑的深沉声音,她不禁好奇了起来。 “没什么。”宗佑目送父亲的车消失,低头凝视嘉绮经情欲的洗礼而显得艳丽动人的娇容,她慵懒地张着半合的美眸爱恋地仰望他,那模样有难以形容的美丽,深深触动他的心弦。 宗佑拥紧她,忍不住再度俯下头,嘉绮娇羞地避开,软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呢哺道:“你到底还去不去我家啊?” 宗佑伏在她颈上莞尔,偷亲了一记嘉绮的耳朵,才发动车子。 宗佑将车停在一家颇负盛名的北方馆子前,手心向下地举起两只手,状如两串香蕉。 “总不能带着两串蕉到你家吧?” 嘉绮被他逗笑。 “等我一下。”他下车进店里,不到五分钟便提了一袋香气四溢的食物上车。 “北京烤鸭?”嘉绮一闻到香味便知道了,扬了扬眉说。 “嗯。”宗佑点头,绽出魁力四射的慵懒笑容,解释自己买烤鸭的动机。“没有事先通知伯母便匆匆到你家去,老人家定会为来不及准备大餐招待我这个未来女婿而感到遗憾……” 嘉绮瞪大眼,忍不住为他的厚脸皮弯起唇角,宗佑不理会她的讪笑,自顾自往下道:“所以我很体贴地准备这道加莱,另外我中午去的那家饭店的黑森林蛋糕不错,我带了一盘可以当甜点,还有一瓶法国香槟,这样的礼物组合应该不寒酸了吧?” 一番话听得嘉绮心头火热,眼里涨满无言的柔情。她略带指控地笑问:“你早就预谋好了?” “不是预谋,是惊喜。”笑意闪漾在他唇角,浓密的眼睫间有着小男孩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光芒。 如火山爆发的岩浆般激情,骤然涌向嘉绮的心,宗佑的笑容炫目得令她意乱情迷,让她只想凑上前,啜饮他满眼、满心的柔情。 “嘉绮…”宗佑沙哑地唤着她,眼里有着一抹夹杂着缠绵情意的促狭。“我们是在大马路上,别这样瞪着易找到停车位,将三项礼物放进备好的提袋,跟随嘉绮进入电梯里,直上六楼。 林父在客厅看电视新闻报导,听到女儿开门的声音,看向玄关处,眉眼间的慈蔼笑意在乍见到嘉绮身边的陌生男子时,警戒他睁大。 “爸,找回来了。”嘉绮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心里慌乱起来,结结巴巴地介绍正在脱掉皮鞋换上她递去的拖鞋的宗佑。“这……这是我同事雷宗……不,是俞宗佑。” 林父对女儿的介绍词感到莫名其妙,嘉绮身边的家伙到底叫雷宗,还是俞宗佑?她不会连自个儿带回来的同事都不确定人家的真实姓名吧?同时间,他兴起一抹为人父亲头一次遇到女儿带男性友人回家时的敌我意识,狐疑眼前笑容灿烂、俊帅得一塌糊涂的年轻人,是不是会抢走他的心肝宝贝乖女儿。 “伯父您好,我叫俞宗佑,是嘉绮的男朋友。”宗佑倒一点都不受林父严厉审视所影响,态度从容、有礼地向老人家问好。嘉绮的父亲年约六十,有几分公正不阿的威严。嘉绮说他今年年初才刚从教育部退休,而且很不习惯退休后的无所事事。 “嗯。”林父只是蹙蹙眉,眼光上卜打量着宗佑。地板,棕色系的桌椅,面对电视柜的墙面上,挂了幅山水画,上头的题字显得意兴遄飞,是王阳明的一首诗:“诗从雪后吟偏好,酒向山中味转佳;岩瀑随风杂钟馨,水花如雨落袈裟。”将画中的意境点明。 嘉绮见他在看画,连忙介绍。 “那幅画是我母亲年轻时候的作品,字则是爸爸题的。” 宗佑呀的一声,眼中充满惊艳。“没想到伯父、伯母的书画造诣如此不凡。” “怎么,从我身上看不出来吗?” “哈,怎么敢?”宗佑轻笑,眼光灿烂。“怪不得连程副总部赞你字写得好,原来是家学渊源。” “哪里。”发出谦虚之词的人是林父,紧接的眉目在这时候豁然开朗,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得意。“不过是多花时间练习而已。从小我就规定嘉绮和她哥哥、弟弟每天一大早起来练书法,总算没白费工夫。” “伯父太谦虚了。”宗佑诚恳地道。“您那笔字,不但阐明了伯母的画境,更将阳明先生的诗意挥洒得淋漓尽致。” “你知道这首诗的出处?”林父像遇到知己般,眼中充满狂喜。他招呼宗佑坐下,亲热地拍着他的肩。“不 嘉绮趁两人交谈甚欢,将宗佑带来的礼物—一取出。林父一见到那瓶法国香滨,对宗佑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香槟吗?” “是法国香槟区的特级名酒玫瑰红香核,口感极佳,搭配鲑鱼、鸡肉或鸭肉都很适合。说到它的产地,那就有学问了……” 嘉绮没加入两人酒国文化的讨论,拿着烤鸭到厨房找母亲。林母听女儿说带了同事回来,显得十分讶异。吃饭时见到宗佑一表人材,她心里不禁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欣喜。 烤得皮脆肉滑的烤鸭,被夹进特制面饼里,搭配玫瑰红香槟,连素来不善饮酒的嘉绮都喝了一小口,林父更是赞不绝口。 当然,献筹交错之际,林家两老免不了要盘问起宗佑的事。 “俞先生…” “伯母,您叫我宗佑就行了。” “好,宗佑。嘉绮说你们是同事。” “对,我是工程部的副理。” “付理?这么年轻就当副理,不简单。”林母眼中有着欣赏。“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家父,还有瑜姨。” “令堂呢?”林父问。 “先母已经过世了。”宗佑眼里很快闪过一丝哀戚。 “嗯。”林母同情地点头。“那瑜姨是……” “呢……”宗佑偏过头想了一下,保守的回答。“瑜姨是家父的妻子。” “那就是你继母喽。” 对于林父的演绎,宗佑只有点头,因为解释起来实在太过麻烦,所以他也懒得多讲了。 “令尊还在工作吗?”林母显然对他的家庭背景非常好奇。 “是。他目前在公司担任总经理,不过明年要转换跑道了。” 这是嘉绮第一次听他提起俞总经理即将离职的事,她讨异地询问:“宗佑,俞总这么快就要离开公司?” “嗯。”他点头。“东南电子开幕在即,爸也认为在年终结束这边的职务,让程副总在新的年度开始接手总经理的职位会较好。这项决定,已得到董事会的支持。” “那程副总的遗缺呢?” “这么好奇?”宗佑好笑地打量嘉绮满脸的热切。“十二月会正式公布,应该是林经理升上来。” 嘉绮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显然对此事还有疑惑,宗佑收敛住脸上的笑意,有些紧张地看进她眼里。 “嘉绮,你觉得我在年底辞职如何?” “你要辞职?”嘉绮惊愕地张圆嘴。“为什么?” “你知道我有会计师执照,进东南营建公司是为了帮傅彦豪调查公司股票不正常飙涨情况,现在问题解决了,我还是想继续自己的本业,开间会计师事务所。” “俞总和董事长知道吗?” “爸和瑜姨都支持我的决定,就卡在表哥不同意 “当会计师不错啊,你表哥凭什么不同意?”听到这里,林父也好奇起来。 “他表哥就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嘉绮代宗佑解释。 “对。彦杰希望我留下来帮忙,因为爸要去主持东南电子,他希望身边有自己的人。但是我告诉他,用人要唯才,若是只论血缘亲疏,会造成人事升迁管道不健全。我目前还在跟他沟通中……” “年轻人,你这想法很好。”林父忍不住赞道。 “谢谢伯父。”宗佑莞尔,眼光炯炯有神地凝视嘉绮。“你觉得怎样?” “我没意见。”嘉绮温和地说。“只要你有事先计划,不是一时冲动就行。” “放心,我帮自己拟好企划案了。”宗佑兴致勃勃地道。“地点我也相好,就在东南营建公司名下的一栋商业大楼里,连客户都有了着落。彦豪答应支持我,还有老爸主持的东南电子的帐务也要交给我负责……” “你倒真会走后门。”嘉绮嘲笑他。 “什么走后门?是我的人际关系好。”宗佑不以为忏。“若是不让他们帮忙,还会责怪我见外哩。瑜姨一听说我要开间会计师事务所,立刻说要帮我拉生意哩。未来绝对是财源滚滚,忙得不可开交。到时候你过来帮我好吗?” “我帮你?”嘉绮惊奇道。“我又不是学会计的。” “可是你的英、日文造诣一流。我的客户多是跨国企业,未来少不得你的专才。放心,我会高薪聘请你,不会让你委屈的。” “不是薪水问题……” “嘉绮,人家都这么热心了,夫唱妇随也没什么不好!”林母心直口快地劝道,没注意到女儿脸上突然涌上的红晕,转向一脸得意的宗佑狐疑地问:“宗佑,你今晚上我们家,不会只是专诚来劝嘉绮跳槽的吧?” “当然不是,伯母。”宗佑笑出一白牙。“我是特地来拜望您跟伯父。人家不是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吗?所以我…” “宗佑!”嘉绮尴尬地打断他,林父和林母相视莞尔。 “我说错话了吗?”宗佑笑嘻嘻地逗她,盈满柔情的炽热凝视紧锁住她,看着她脸上的红晕~路蔓延至发根。 向来伶牙俐齿的嘉绮在这时候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林父不忍见女儿受窘,连忙找话岔开。 “宗佑,你跟嘉绮认识多久了?怎么嘉绮之前都没提过你?” “从我进公司第一天就认识了。”宗佑回答,做出一副委屈样。“算算有八个多月了吧,可是嘉绮连正眼都不瞧我。直到前不久我请她吃大餐,她才被食物感动 “宗佑!”嘉绮啼笑皆非,他竟然说她是被食物感动的?老天爷,活像她是饿死鬼投胎似的。 没料到这话反而让林父和林母大笑不止,一顿饭在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下结束。众人移到客厅坐下,宗佑一边品尝嘉绮煮的水果茶,一边称赞茶几上林母插的一瓶花。 “伯母不但画好,连花艺都这样不同凡响。” “哪里,随便插插……” “随便插插就能这么美,伯母真不简单。您跟伯父在艺术方面的创作可谓妇唱夫随,可是听嘉绮说,好不容易伯父退休,有了闲余时间,两位却未能重拾年轻时的梦想,一起在艺术的领域里优游,我觉得好可惜喔。其实有空时,可以去欣赏展览,或是表演之类的,甚至看看电影都行……” “嗳,电影院都是年轻人……”林父难为情地说。 “伯父也还牛轻啊。”宗佑乘机鼓励道。“再说没人规定只有年轻人才能进电影院。这样好了,我知道最近有部满不错的影片,不如明天我们大家一起去看,这样伯父就不会尴尬了。” “看电影?”林母眼中有着惊喜。算一算,好像有十几年没进电影院看电影了,通常只在家中看录影带而已。 “好啦,妈。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嘉绮撒娇道。“您和爸就当做是陪我和宗佑去看嘛。”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下班后,我和嘉绮回来接你们。 第二天晚上,半推半就的林家夫妇被宗佑和嘉绮簇拥进电影院里,温馨、爆笑的电影情节,令他们重温往昔的甜蜜,心里着实对宗佑的体贴有几分感激,甚至在隔一天晚上,嘉绮一个人回家时,林母还直问她宗佑怎么没来。 “他回家陪他父亲和继母用餐。” “那……明天叫他来。”林母追进女儿的闺房交代。“你大哥和大嫂也要带宝宝回来,宗佑昨天请我们吃饭,明天我会准备丰盛一点请他。” 翌日嘉绮以内线电话将母亲的叮咛告诉宗佑,他得意的大笑。 “看来伯父和伯母对我的印象很好,这是不是表示他们接纳我为乘龙快婿了?” “你臭美!”嘉绮甜蜜地啐道,惹来宗佑更放肆的笑声。 中午他们开车去和彦豪与伊人午餐,礼服已缝制好,伊人和嘉绮试过衣服,四人又在俱乐部里消磨了一会儿,宗佑才送嘉绮回家。 一进门便听见婴儿宏亮的叫声,林父神情愉快地运弄着孙子,介绍宗佑和儿子林嘉靖认识。 嘉靖只比宗佑大两岁,三十岁的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他开朗的和宗佑握手,两个男人立刻聊了起来。 嘉绮洗过手后,将小侄子从父亲手中接过,姑侄两人亲热地抱在一起。宗佑只见那笑容可爱的小婴儿,伸着他肥肥嫩嫩的小手在嘉绮胸前摸来摸去,不禁倒抽口气,已里竟泛出酸涩的怪异感。 好小子,连你的准姑丈都还没机会摸上那禁地哩,你竟然捷足先登! 明知不该,宗佑却不自禁地和一名婴孩生起气来。他的笑容越无邪,那双手便越放肆,红嘟嘟的小嘴不客气地印在嘉绮脸上。宗佑觉得一颗心被绞扭得似咸菜干,酸气冲天。 “我来抱抱。”几乎是用抢的,他将婴儿自嘉绮手中抢抱入怀。婴儿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瞪他,长而卷翘的睫毛不安的眨动,小嘴呼呀的不知说着什么话。 宗佑将他的小屁股安置在腿上,大眼瞪小眼地和他做无言的沟通。 喂,小子!小心你的毛手,否则你的小屁股就要遭殃! 婴儿却只是无辜地回瞪他,红润的下嘴唇不住抖动,渐渐往上嘟高,含住上嘴唇,哇的一声,委屈地哭出来。 宗佑被他的哭声吓得目瞪口呆,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嘉绮已喷怪地从他手中抱走婴孩,熟练地搂在胸前安慰。 “乖,宝贝。叔叔吓到你了吗?不哭喔,姑姑疼你喔。” 更过分的是,那双小手又栖息在嘉绮胸前,湿软的舌头舔着嘉绮修长、雪嫩的颈项,仍含着泪水的漆黑眼瞳挑衅似地降大瞪他,好像在说:来啊,有胆就来打我啊! 宗佑欲哭无泪,只能咬紧牙关,忍气吞声,看着嘉绮被那名婴孩占据住一整晚。 天啊,他从来没这么恨过小孩!要是让人知道他这个备受女人青睐的白马王子,竟栽在一个连牙齿都还没长出来的小婴儿身上,他还有脸见人吗? 呜呼!宗佑悲痛地想撞豆腐自杀。 第五章 幸运的是,嘉绮终于答应和他共度星期假日。 宗佑一大早就到林家接走嘉绮,临走时趁着众人没注意,朝小婴儿做了个示威的鬼脸,得意地挽着嘉绮离开。 他们开车到台北县坪林乡参观评林茶业博物馆。 位于北势溪畔的茶叶博物馆占地约二点七公顷,是一座闽南安溪地区风格的四合院建筑,分为展示馆、茶艺馆、活动主题馆、多媒体馆与推广中心五大部门。 不过最吸引游客眼光的却是以中国传统园林风格处理的庭园布置。以水为核心,不规则的水岸,配以叠石。植栽、回廊联结整个园区,处处可见曲径、折廊、假山。飞瀑、角亭。奇石。修竹等中国古典庭园景观,令漫步在花木扶疏小径上的宗佑和嘉绮,兴起一份优雅古典的怀旧情思。 坐在茶艺馆里品茗,可近赏溪谷、远眺满山茶园,聆听流水、鸟鸣交织而成的天籁之音,对于都市人而言,可谓人生一大享受。 临走前,他们还买了此地的名茶文山包种茶,送礼、自用两相宜。 回到台北才三点多,宗佑带嘉绮回到他住处,那是一栋有十五层楼高的花园大厦。 搭电梯时,嘉绮紧张地开玩笑,“你确定都把臭袜子洗干净了吗?可不要一开门,就有股垃圾场的臭味飘出来熏我!” “放心好了。”宗佑斜倚在墙面上,心里知道嘉绮真正在意的不是他的居处有没有臭味,而是怕他们会情不自禁地尝试禁果。老实说,连他自己都没什么把握,是否能在最后关头把持住。不可否认的,他带嘉绮回住处,自然有想要跟她亲热的意思。 在他的单身公寓里,不会有婴儿来跟他争夺嘉绮的注意力,也不怕会被人打扰,能为所欲为的感觉真好! 电梯在八楼停下来,宗佑拉着直想缩回电梯里的嘉绮出来,低声哄道:“我里里外外都洒了香水,保证不会熏坏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宗佑。我还是觉得到你这里不是好主意。”她别扭地回答。 “我保证不会吃了你,好不好?”宗佑打开两道门户,伸展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嘉绮只好硬着头皮进屋。 她在玄关处换下鞋,打量着生平第一次进入的男性单身公寓。比她想像的还要整洁干净,以绿色和白色做为装璜基调,优雅的枫木地板,l型的浅绿沙发椅——她的眼光狐疑地回到沙发上,觉得那组沙发看起来十分暧昧,舒适。宽大的绿色座垫仿佛是设计来让人翻滚的。 “没有臭味吧?”宗佑笑嘻嘻地从她身后接住,温暖的体热及强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住嘉绮,身体立刻僵硬起来。 “我……我要上洗手间。”她结巴地喊道。 宗佑将头靠在她肩上,没有马上放开她,像是考虑了一下,灼热的呼吸才从她颈间移走,坚实的手掌挪到她肩背,推着她僵硬的身躯往前走。 “洗手间在这里。”他的声音柔和,替她打开里面的电灯,从容退开。 嘉绮呆了有数秒钟,随即对自己的过度反应感到好笑。宗佑八成觉得她很怪异,可是刚才他那样抱住她,一股强烈的性意识立即钻进她脑子里,令她惊慌了起来。 她不是排斥和宗佑亲热,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和他更进一步。她知道自己有点老古板。跟不上时代,可是自幼承袭的教育告诉她婚前性行为并不恰当,热情的代价是她所无法预期的。她不是不信任宗佑,也相信他会负起责任,但那道心理鸿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解放了生理需求之后,她在盥洗台的镜前审视自己。 及肩的长发被她在脑后绑成一束马尾,现在有点松垮了,她干脆将它放闲,以十指梳理头发。 披散秀发的她,看起来很脆弱,优雅的鹅蛋脸在镜子里苍白得失了血色。自然成形、不需人工修饰的柳月眉微蹙着,底下的那双杏眼泛着淡淡的雾气,显得迷惆而困惑。挺直的鼻梁下,原本该红润软湿的菱形小嘴,这时候也像失去了颜色的花瓣般惨白,抿成一直线。 老天爷,她像被吓掉魂似的。 嘉绮对着镜里的影像苦笑,这时才意会到从进入这栋大楼电梯电,她的情绪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宗佑这般敏感的人~定早就注意到了,可是他并没有责怪她,也没有对她生气,反而展现出极大的宽容忍耐她,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会强迫她,她在担心什么? 嘉绮甩甩头,再度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她很快拍了拍脸颊,纠结的黛眉豁然开朗,眼里的迷雾也消散无踪,闪射出晶灿的光芒,连唇瓣都像上了一层胭脂般泛出红润的光泽,脸色也呈现出粉嫣动人的红彩。 放松心情的她,恢复了以往的自信,不再显得惊惶失措、进退失据。她拉好身上的棉质上衣,还有咖啡色的毛料短裙,拢了拢秀发,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 眼前的景象令她杏眸圆睁。 换了短裤、短袖t恤的宗佑,曲膝仰躺在沙发区的白色波斯地毯上,做着类似仰卧起坐的运动。 她的眼光沿着他光裸的小腿往上移,被他修长、结实有力的腿肌给吸引,心跳随着他腿部肌肉的收缩。舒放而狂跃起舞,小腹绷紧,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 她不晓得自己目瞪口呆的表情有多拙,直到宗佑将脸侧向她。他带着一抹调侃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瞅着她,微微掀着的嘴巴流露出带有几分邪气的笑容,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男性激力,嘉绮觉得双膝发软。 “你……在做什么?”她喉咙发干地问,狂跳的心脏几乎跃出口来。 “等你啊。”宗佑慵懒的声调流露出一抹委屈,他撒娇似地眨着浓密的长睫,性感、丰厚的嘴唇微嘟。“我泡好了茶,准备了~盘蛋糕和饼干,还回房换了衣服,最后只好无聊地做运动。” 好委屈喔! 嘉绮忍不住弯起唇角,先前被宗佑的迷人魅力所挑起的紧张情绪松懈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你是在埋怨我在洗手间待太久了吗?”她双手交错在胸前,两眼晶亮有神地脱视他。 从来没用过这种角度打量男人,一个躺在地毯上的美丽男人,让她有种莫名的兴奋感,想要扮演强势的征服者,凌虐这个似在等待女王临幸的迷人男子。 天啊,她在想什么? 嘉绮臊红脸,回避宗佑仿拂能看穿她邪恶意念的炽热黑眸,假装看向落地长窗外的阳台。 宗佑轻笑一声,在心里偷骂她是胆小鬼,点头承认,“我差点以为你在马桶上睡着了。” 嘉绮噗妹一声,被他逗笑,心里感激宗佑再度用言语化解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性欲张力。她走向他,低头审视着他迷人的笑脸,宗佑朝她伸出手。 “要一直盯着可怜、无助的我,还是拉我一把?” 嘉绮偏头考虑了几秒,才缓缓伸出手握住他厚实的手掌,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诡异光芒,被宗佑手上的一股不容人拒绝的拉力,扯得向前仆下。 来不及发出惊叫,也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宗佑灵巧的接住她跌下来的身子,等她稳稳趴在他坚实的身躯上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嘉绮抬起惊魂甫定的水眸,看进他闪着一抹好玩笑意的眼睛。他的唇上噙着坏坏的笑,好整以暇地一手撑在她颈侧,另一手放在她腰旁,优闲地俯视她。 他的一只脚可疑地插进她的双腿之间,如此暧昧的姿势,激起嘉绮下腹部的紧绷灼热,令她恼羞成怒了起来。 “别这样,宗佑。” “怎样?”他满不在乎地露齿一笑,眼光无礼地从她烧红的粉须,移向她颈肩交际露出的泛红肌肤,再往下移到她急促起伏的美好胸脯。 “你……”嘉绮气得鼓涨双颊,鼻翼翁张着,眼里闪着怒火。 “啊,我想起来了。”宗佑吊儿郎当的倒过半边身子,撑在她颈旁的手扬起,轻拂的凌空沿着她优雅的颈线,虚指向她喘得急促的胸线。 “别像只欺负小红帽的大恶狠般露出狰狞。好色的面目吗?” “宗佑!” “还是不要做出从你跟着我进大楼,就一直在紧张着。担心我会对你做出的事?”原本温柔的眼光,在刹那间变得严厉起来,紧跟着他审视她的灼热视线,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领口中线,缓慢的往下移,嘉绮的心卡在喉间,呼吸困难,两眼睁大瞪他。 “或者该说是让你躲在洗手间,迟疑地不敢出来面对我的事!”他更加挑明说,嘴唇抿成一直线,紧绷的俊美脸庞透露出一抹蛮横气质。 嘉绮险些被他的表情骇住,若不是及时捕捉到他冰冷黑眸里一闪而过的温暖光芒,她一定会被他吓死。就是那抹温暖,让她放松心情,知道宗佑绝不会伤害她,嘴角不禁向上扬起。 “你怕我强暴你吗?”宗佑脸色拧恶地威胁她,凶狠的表情,使得他的俊脸更添一抹邪恶魁力,嘉绮有霎时的失神。 “在这地毯上,或者是那张沙发,你是这样想的吗?”语气中夹杂着心痛、委屈,仿佛带电的手指来来回回在她的乳沟部位移动。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坏人吗?尽管再喜欢你,可是强暴这种事,我是不屑做的……”他气愤地翕合着鼻翼,性感的下唇不住抖动,伤痛的往上拱起,逐渐的包含住垂下的上唇。 嘉绮惊愕地瞪视他扁嘴的表情,怎么会这么像她的小侄子?每次小宝宝要人抱,却没人肯理他时,他就会露出这副惹人心疼的模样,嘉绮有好几次都很没同情心地笑不可抑,他越是扁嘴,她肚里的笑虫便越猖狂。 就像现在,她张开嘴,咯咯的笑声气泡般从喉间冒出,宗佑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呆住半晌后,啼笑皆非地问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咯咯…”嘉绮好不容易止住连串笑声,眯着眼看过宗佑备感挫折、略显受伤的困惑眼睛。 可怜的宗佑,一定以为她疯了。 “对不起……”她伸了伸舌头,不是很真心地道着歉。“我刚才想起了我家的小宝宝。” 宗佑听得一头雾水,都到这关头了,嘉绮的脑子里仍是那个小婴孩?他就这么没有魅力? ‘你扁嘴的表情……”嘉绮忍不住再度噗妹,“好像他喔…好不起啦,每次看他扁嘴,我就好想笑,所以——” 一抹恍然飞进宗佑眼底,想明白后,他还真是哭笑不得,不禁气馁得将脸埋在她颈间,语气闷闷的咕俄道:“你这种态度,会让男人雄风不振。” “什么雄风不振?”她笑着推他。 “阳萎啊!”宗佑顺势仰倒在地毯上朗笑,嘉绮羞恼地捶他一记,趴在他身上。 “不怕我了?”他调侃道,双手探进从看见她走出洗手间后便想恣意抚摸的秀发里。 可以等待的,不是吗?尤其知道经过等待而结成的果实将更加甜美爽口,这份等待就更值得了。 他拉她坐起身,向她招供。“其实我带你来这里,一方向想让你看看我住的地方,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这里的隐秘,可以让我们不受人打扰的亲热。” 她的担忧不是把人忧天。嘉绮朝他射出谴责的眼光,宗佑立刻举起一手宣誓。 “我所谓的亲热,是指亲嘴,还有……”他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垂下眼光,却又不安分的偷瞄向她。 “还有?”嘉绮很好奇他的“还有”是指什么。 “就是这样!”宗佑突然抱住她,在她颈间烙下湿热的吻。“像你的心肝宝贝侄子这样亲你。”他声音沙哑地呢哺,一只手偷偷移到她胸前,罩住一边乳房,低儒道:“还有这样摸你……” 胸部的性感压力,让嘉绮涨红脸。她伸手拨开他的毛手,气恼地道:“你这是做什么?宝宝才六个月大,你在跟他争风吃醋吗?” “我不管!他那么无礼、放肆的摸你,我……我也要摸!”那语气像极了得不着糖吃在耍赖的小孩。 “他根本是无意识,我也没感觉,你不要赖皮!” “你也当我是无意识好了。” “可是我有感觉啊!”嘉绮尖叫着推他,宗佑得意地笑咧嘴,坏坏的把她压躺在地毯上,眼光促狭又热情地凝视她。 “真的有感觉?什么感觉?” 他的指尖在她乳头部位绕圈,某种刺麻电流透过两层棉质布料穿进体内,令下腹部绷紧,全身燥热。 她觉得嘴巴好干,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宗佑的眼光变得更加深遽灼热,俯下头覆住她轻软湿热的小嘴,深深地吻住她。 经过刚才那番亲热,她自然是口干舌燥,连饮了三杯才稍微解渴。 她涩涩地笑出声,宗佑刚才急匆匆离开她冲向房间的表情,这时候回想起来份外有趣。她是个坏心眼的巫女,不然为什么接受了他的挑逗,又用眼光提醒他不要逾距? 可她不是故意的呀。身为一个被引诱者,她只是顺其自然的承受他的挑情,并不是有意要考验他的自制力。从这点却证明了宗佑是个十分理智、有责任感的男人,绝对禁得起考验。 趁着他冲凉的时候,参观他的居处吧。 嘉绮优闲地踱进厨房,干净明朗的空间,时髦尖端的厨具,会让一个不请厨艺的人爱上洗手做羹汤的乐趣。她绕了一圈离开,信步走进宗佑的书房,里面有配备齐全的电脑周边用具,还有满墙的各色书藉。 走到寝室人口,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她犹疑地踏进里面。 卧房的装潢以米色和淡绿色为主,设计简单的单人床,床边音响,一对情人椅、小茶几,衣帽间,没有随地乱丢的脏衣脏袜?嘉绮惊讶地挑起眉,还将花卉图样的湖绿色床罩掀开,下面是床组附带的置衣柜。 “你在看什么?”宗佑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嘉绮转过身,看见他靠在浴室门旁边的墙面上,精瘦的腰间围着一条白色浴中,健美的探胸上滴着水珠。 这幕赏心悦目的裸男出浴图,足以让女人为之血脉愤张,肾上腺激素急速分泌。 “参观……”她干涩地回答,宗佑挑起俊眉,丢给她一个充满魅力的诱人笑容,朝她走过来。 嘉绮退后一步。“没有臭袜子、脏衣服……喂,你就不能添件衣服吗?” 她懊恼的娇唤,羞怯的回避眼光,让宗佑的男性欲望忍不住又蠢动了起来。但他终究没有造次,只是委屈地回答:“刚才没拿内衣裤进去嘛!” 他走到嘉绮身边,在她屏气凝神地戒备时,绕过她蹲下,拉开床下的抽屉。 嘉绮近乎着迷地瞪视他圆翘的臀部,并在他站起身之前,匆忙转开眼光,背对着他。 穿衣服的声音持续良久,这家伙竟然在她面前——不对,是身后——换起衣服了,不怕她偷看? 厚脸皮!嘉绮笑得眉眼弯弯,突然,一双手臂从身后绕到她小腹,将她往后一带,嘉绮跌在他的单人床上。 “怕不怕?”他侧着身,俊眉朗目间尽是顽童般的神采。 嘉绮拿起旁边的枕头打他一记,冷哼一声,“有人又想去冲冷水澡了?” 宗佑垮下脸,委屈地扁起嘴。 “好狠的心!我为你受苦受难,你还忍心取笑我?” 嘉绮娇喀不已,“是谁自找的?我又没引诱你!” “你秀色可餐嘛!”宗佑涎着脸向她撒娇,嘟起嘴想吻她,嘉绮闪了开来,站在床边驻着腰,晶灿生光的两只眼里笑意盈盈。 “别闹了!再闹我要回家了。” “那可不行!”宗佑赶紧坐起身,拉住她的手摇晃。“好不容易霸住你,得吃过晚饭才送你回家。” “那你得乖乖的。”她伸手抚摸他潮湿的头发,放做不经意地轻快问道:“你家里很干净,看不出来你是那种居家男人。” “你还真是小看我了。”宗佑咕哝,不忘吹嘘自己。“我可是个爱清洁的男人,不过每星期都会有钟点女佣过来打扫两次啦。” 原来如此。嘉绮一进这栋大楼,便发现系采用饭店式管理,大厅甚至有咖啡座,像这种居家打扫服务,算是他们的工作范围。 “这房子不错……”嘉绮漫不经心地东拉西扯,盘算着该如何开口问出心里最想知道的事。宗佑应和着她,任由她的手像拉稻草一样扯弄他的头发,暗付她什么时候才会切入正题。 “你常带女人回来吗?” 棘手的问题来了,宗佑感觉到缠绕在嘉绮指间的一绝头发被用力扯直,心下明白如果他的回答不让嘉绮满意,他的头皮就要遭殃。好像男女交往到某种程度,难免部会刺探对方过去的交往状况。宗佑庆幸过去交往的女友,都在搬到这栋大楼前便断绝了。 “只有你。” “哦?”嘉绮眼中显然有怀疑。 宗佑无辜地撑着手,向她解释,“这房子我才买一年,是在进公司前没多久搬进来的。过了几天我便见到你,一颗芳心都被你占满,哪容得下其他女人?” 好痴情幄。嘉绮微笑地放松指间的头发,足足有将近九个月的时间,英俊潇洒、极有女人缘的宗佑,为她守身如玉,冰清玉洁的等候了八个月,期盼她的青睐……不对,浪漫的幻想很快被理智的一面凌驾。那时候她甚至不知道宗佑对她有意,自然无法有所回应。这种单相思能维持八个月,宗佑堪称现代情圣。 “那时候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八个月可不算太短,你真的连个普通一点的女友都没有?” 头皮被扯得有点生疼,偎在嘉绮胸前的宗佑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她,像个饱受刑求、等着招供的无辜被冤枉者。 “当时我忙着熟悉公司业务,以及彦豪交代的事,哪有时间理那些儿女私情?而且你知道我对感情的事很懒,以前没看上眼的就算了,既然看中了你,没理由再招惹那些花花草草。嘉绮,别当我是那种闲闲没事做的花花公子,有时候加班到八、九点回家后,还得整理彦豪的帐…” “他的帐?” “对,我的兼差。”宗佑老实承认。“我是老豪的私人会计师,一个月要缴四万块的房贷,不努力一点不行。” “好嘛,人家不知道你这么辛苦。”嘉绮柔和轻快的声音飘进他耳里,顺着传导神经流遍全身,有如温暖的糖蜜。宗佑只觉得全身的每个毛孔都舒畅极了。 “人家是想你是个正常的男人,总会有需求……”娇涩的声音越来越低,性的张力织就一张绵密的纱网,罩向两人。 宗佑顿时心跳加快,放在嘉绮腰间的手比任何一刻都要敏锐地感觉到她腰腹间的肌肤有多温软;偎在她胸前的脸,除了听见她扩散的急促心跳,闻到她加兰似席的温暖体香外,还有她诱人的紧绷曲线,软绵绵的肌肤弹性……种种的感觉,勾起他所有的男性本能,嘉统所谓的需求,正在他这个正常男人身上逐渐攀高…… “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有多饥渴了……”他沙哑的咕俄,带来一抹火焰般的红潮,瞬间占领嘉绮的皮肤。 望进他被情欲笼罩住的双眸,嘉绮羞涩地垂下头。“你又想去冲冷水澡吗?” 甜美又无邪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息了他。宗佑沮丧的呻吟,将头埋在嘉绮柔软的胸房上。 ‘你真的好残忍……”他悲叹。“你最好快点嫁给我,否则我会因为性饥渴而死掉。” “胡说八道!”嘉绮宠溺地抚摸他的头发。“我小弟要一年后才会当兵回来,我们到时候…” “要再等一年?”宗佑的脸色变得惨白,“嘉绮,我知道你是担心你父母,这一点我们可以安排,请不要叫我再等一年。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爸爸和瑜姨想见你,星期三晚上……” “宗佑,你怎么现在才说?”这下换嘉绮白了脸,语无伦次起来。“我……我不晓得要怎么面对他们……” 宗佑好笑地拉她坐到床上,轻声安抚,“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人,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爸爸和瑜姨。” “那不一样。当时他们是总经理和总经理夫人的身分,不是你的父母……” “有什么不一样?”宗佑搂紧她。“他们还是同样的人。只是吃顿饭,你别担心嘛。” “宗佑,我还是觉得太快了。” “快什么?”宗佑瞪太眼。“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二个星期,我见了你父母;第三个星期,你见我父母;第四个星期,我们进礼堂。这样哪有快?我都计划好了!” 嘉绮听到进礼堂部分,心里乱成一团。 “谁要跟你进礼堂?”她大惊失色。 宗佑眼罩闪过一抹促狭,嘿嘿嘿地笑道:“难道你忘了我们要在彦豪和伊人的婚礼上当男傧相和女傧相吗?” “宗佑!”嘉绮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恼羞成怒地发飘。宗佑以一记热吻堵住她所有的娇喷,热情像一张静溢的纱网笼罩住他们,所有言语都在呼吸与心跳之间、唇与唇亲吻之间。肢体与肢体缠绕之间无声地流转。 黄昏的光影清浅。慵懒地穿掠百叶窗隙缝,在枫木地板上撒了一地。 第六章 和宗佑的父母见面并没有那么可怕。 俞家夫妇所住的花园大厦离宗佑的单身公寓只有两分钟车程,是一百坪的楼中楼建筑。宗佑安排嘉绮父母去国家音乐厅欣赏交响乐,才载嘉绮到这里。 一进门的玄关便让嘉绮印象深刻,地面以黑金石地材与客汀的白水纹石做出区隔。衔接楼层亲密关系的扶手梯扶手,被设计师设计成海鸥展翅般的两道圆弧,活化了沉静的壁面。典雅的玄关桌上摆放着造型古朴的盆栽,菱形的玄关镜反射出大厅恢间的景象。 挑高三米六的二十坪大客厅,雍容的气派是欧式的精致风华。方格造型的天花板设计,巧妙地活络了平面立体变化,垂下的双层烛台式吊灯更添华丽气象。 宗佑将嘉绮带到沙发区坐下,接过管家送上的两杯香茗后,轻声哄慰表情有些僵硬的嘉绮道:“他们有时候会在家里请客,所以客厅稍微宽大了些。” 嘉绮不可思议地瞪他。 “你还没见过傅家的大厅哩,比这里起码大两倍以上。” “你别吓我。”嘉绮脸色惨白。 “我说真的。”宗佑扮了个鬼脸。“其实再怎么大也没国际级大饭店的大汀大,这么想就不觉得大了。” 嘉绮还想说什么,俞凯南夫妻已下楼走进客厅。还好他们没穿大礼服,而是一身随和的家后服,态度也很和气,嘉绮不由得放松心情。俞凯南收敛起在公司里的威严,显得和蔼可亲、言词幽默。俞夫人傅琼瑜,更比嘉绮印象中少了一份盛气凌人的娇贵,对宗佑嘘寒问暖,眼中净是宠爱。吃饭时,宗佑像个孩子般向父母极尽撒娇之能事,逗得两人呵呵直笑,所谓的彩衣娱亲,也不过如此。 “……你跟嘉绮这么要好了,有没有什么打算?”见识过两人忘我地在车厢里拥吻,俞凯南自然期望一场婚礼。他可不希望儿子重蹈他的覆辙,二十几年后才发现自己冒出个儿子来。 宗佑斜睨了一眼女友酡红的脸蛋,无限委屈地回道:“我早打算好了,可是嘉绮舍不下双亲,直说要等她弟弟当兵回来后,才肯给我一个交代。” “这事可以商量嘛。”傅琼瑜一心向子,对嘉绮劝道:“结婚后不见得便不能孝顺父母,不然先订婚让宗佑安心也好。” ‘嗯,这主意不错。等过完年,让你瑜姨替你们张罗订婚事宜。”俞凯南附和道。 “那还要等好几个月呢!”宗佑沮丧的语气,令嘉绮险些被口中的热汤呛到。这家伙!也不想想他连正式求婚都没有,竟然嫌慢了? 这话却逗笑了俞凯南夫妻,一顿饭便在客人含羞带怯。主人洋洋喜气下结束。 接下来的日子,宗佑和嘉绮更是如胶似漆,时光便在欢乐声中度过,傅彦豪和宋伊人的婚期终于来临。 前一天晚上,嘉绮便住进宋家陪伴伊人,一大早有化妆人员到府服务,换上伴娘礼服的嘉绣,面对镜里娇媚的人儿,还失神半天。镜里像童话公主般优雅、美丽的人儿是她吗?此刻的心情像极了灰姑娘,在午夜十二点前,她都可以维持任光鲜的外表,紧紧吸引住王子的眼光。 婚礼是在一座教堂里举行,她和宗佑成了新娘。新郎最美丽的陪衬,礼成之后,他们陪伴这对新婚夫妻回到傅家位于阳明山上的豪宅,仍处在亢奋情绪的嘉靖,根本无法在椅子上安坐,站在窗口眺望美丽的庭园。 “嘉绮,过来休息一下。宴会要从下午持续到晚上,等会儿要不要去睡个午觉、洗个澡?化妆师会帮我们重新装扮…” ‘伊人,你怎能这么冷静?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呷!”嘉绮坐在一张贵妃椅上,不满地对一副老神在在的家伊人道。她那样子不但没有新嫁娘的紧张,还显得意兴优闲,像在参加别人的婚礼。 “嘉绮,别紧张。”伊人不在意地挥了一下手。“彦豪不会让婚礼不完美的,从外到里他都打点好了,根本轮不到我担心。等会儿,我介绍我表姊雪莱跟你认识,她是宗佑的表哥彦杰的妻子,现在怀有身孕,所以今天的婚礼不方便过来帮忙。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们三个女人要团结,才能把那三个男人治得稳当……” “傅彦豪让你治得还不够稳吗?”嘉绮椰偷。“你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看他对你可宝贝得很。” “那是之前我们还没结婚,他怕我变卦。你等着看好了,洞房花烛夜一过,他的大男人主义毛病,立刻会变本加厉地复发!” “不会吧?”嘉绮骇笑。 伊人投给她嗔怪的一瞥。 “嘉绮,你太不了解男人了。他们的热情维持到蜜月结束就算不错,这正是我向彦豪要求一个月的蜜月,还有每年至少要有十天的n度蜜月假期的原因。彦豪是个工作狂,等到蜜月回来后,他就是工作第一,家族第二,我第三了。我必须利用有限的时间,要他弥补未来三十年对我的冷淡。” 以博彦豪对伊人的宠爱,嘉绮实在不相信结婚后伊人在彦豪心里只排第三位,不过她还是对她的话感到好奇。“为什么是三十年?” “唉!养个儿子继承家业不要三十年吗?”伊人不在乎地道。“像我公公,现在把大部分的事业都交给彦豪打理,有钱又有闲地陪我婆婆到处度假,我便是效法他们,打算多养几个孝顺的儿女,好早点让他们的老爸摆脱责任,专心陪我。” 伊人风趣的话,将嘉绮逗笑。 “不过在达到这要远程目标之前,我得确保彦豪不会变心才行。”她向嘉绮挤眉弄眼的嘲讽表情转为严肃。“这就是咱们女人要团结起来的原因了,互相看紧彼此的老公,共同切磋御夫术。像他们这种热爱工作、事业有成的男人,对女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就算他们不去招惹,人家也会主动粘靠过来,防不胜防。” “既然防不胜防,那要怎么办?”嘉绮打趣地问。 “唉!除了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每天都让他们惊艳不完,忙得没空去看别的女人外,还有什么绝招?”伊人耸耸肩。“要让婚姻不变质,就得常常更换花样,让老公的心随我们转动。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到宗佑穿燕尾服简直帅呆了!” “嘿!你不忙着看好新郎,还有闲欣赏起男傧相?” “他是我老公,我高兴起来可以叫他穿十套燕尾服展示给我看,宗佑可不一样。彦豪自己还不是老把眼光飘向你,还跟我说你那双长腿美极了,宗佑可有福气了。” 听伊人越说越酸,嘉绮笑弯腰。 “喂,别太得意。我的腿虽没你长,不过也很匀称。彦豪说我是小号维纳斯……” “维纳斯?”宗佑自起居室通向寝房的广门户踱进来,耳尖地捕捉到伊人的话尾,他眉一挑,斜睨向美丽的新娘。“谁是维纳斯?” “宗佑!”伊人气呼呼地鼓起粉颊,神情懊恼。“偷听女士说话是不礼貌的!” “我哪有偷听?”他一脸无辜。“是你的声音自行跑进我耳朵里。” “油嘴滑舌!”伊人轻啐一声。“你不待在外面招呼客人,跑到新房里做什么?” “唉!屋里除了傅家的三姑六婆外,哪有什么客人?请帖上写着下午四点,那些贵客才不会这么早跑来凑热闹。是彦豪叫我进来把嘉绮带到隔壁的客房,别妨碍他跟你亲热。” 伊人羞红脸,对宗佑的调侃好气又好笑,她可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狡黠的眼光不怀好意地扫向宗佑,娇媚地招手要他过来。 “做什么?”宗佑小生怕怕地移到她身边。 伊人伸长手扯住他的领结,宗佑被迫弯下高大的身躯迁就她。 伊人朝斜倚在贵妃椅上的嘉绮暧昧地一笑,贴问宗佑的耳朵咕哝道:“你对伴娘礼服的设计有何看法?” 宗佑看向嘉绮身上的白色礼服,设计的重点在于展现那双修长、匀称的美腿。紧身短礼服只到膝上二十公分,一袭玫瑰纹镂空薄长衫在腰间以金色的蝴蝶给系住,贴着她婀娜的曲线直垂到脚踝。中间开衩的设计,让那双雪嫩、诱人的美腿在行走时若隐若现,展现撩人风情。 早在陪同彦豪到宋家迎娶新娘看到嘉绮的装扮时,宗佑的那双眼就开始喷火了。他恨不得钻进那层透明布料下看个饱,更恨不得用床棉被将她包裹,好抵挡住跟他有同样想法的其他男人灼热的色眼。这种矛盾心态,在伊人的刻意挑唆下,更加浮现出来。 “很迷人对不?瞧我对你这个男傧相有多好!” 好个屁!宗佑冷眼回到伊人沾沾自喜的笑脸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嘶声道:“多谢你的鸡婆!如果我想看她的腿,可以关起门来看个够,不用借着这样公开展,示。 “啊?”伊人眨着那双无邪的美眸,大呼小叫着,“原来你跟嘉绮已进展到这种阶段了!” “宗佑!”嘉绮涨红脸,狠瞪着宗佑。他到底跟伊人啼咕了什么? “我——俄什么都没说!”宗佑大呼冤枉,狼狈地看向伊人笑得合不拢的嘴。“伊人,你别乱讲!嘉绮很保守的,结婚前她根本木可能让我进展到……” “看她的腿吗?”看到男、女傧相被她逗得双双红了脸颊,伊人笑得更放肆了。 宗佑知道自己是甭想在言词上胜过伊人刁钻的舌头,忙撇下她,拉着嘉绮往外走。 见宗佑想挟着她的女傧相落荒而逃,伊人恶作剧地加上一句,“宗佑,你还没看到嘉绮的晚宴服呢!” 什么? 宗佑看进嘉绮眼中的羞涩,脚步加快地冲向房门口,没心情跟正要进门的彦豪打招呼,便将嘉绮拖进隔壁的客房,关上房门时,仿佛还听得见伊人银铃般的笑声。 “什么样的晚宴服?”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眼光炯炯地紧盯住嘉绮。 一抹粉色桃晕在她脸庞扩散,嘉绮螓首低垂地解释,“上衣很有中国风,下面露出一点腿……” 宗佑听得一头雾水,难道是旗袍?脑子里出现民初电影里,纸醉金迷的上海滩女郎一身的无袖、腿部开高衩式样的镂金旗袍。虽然他和彦豪有参与礼服款式的选样,但难保伊人不会临时恶作剧,她和嘉绮最后一次试穿礼服时,就坚持不让他和彦豪看,当时他便担心那个鬼灵精会耍花样了。 嘉绮仍低着头,脸上有种未成年少女背着父母偷偷从事了某种冒险活动的兴奋。宗佑心里更加怀疑,绝不会是开高衩的旗袍那样简单。 “衣服呢?” “设计师等会儿才会送过来。”她结巴地说。 宗佑蹩起眉,敢情她和伊人是要来个先轨后奏,让他和彦豪根本没机会反对。 “山上的温度只有十一、二度,穿大凉快会感冒喔。”宗佑的语气甜腻柔和的像糖浆,只有关心,没有任何不悦。 嘉绮狐疑地抬起头,迎向他开朗温柔的笑脸,松了口气。 “今天是伊人和彦豪的洞房花烛夜,伊人要是感冒了不是太杀风景吗?”他故做攒额蹩眉的担心模样。 “放心好了。”嘉绮热切地向他保证。“伊人说屋里有暖气,她那件晚礼服虽然是露背的,不过披上兔毛披肩绝对保暖。” “哦?”看来伊人的礼服没问题,宗佑替彦豪松了口气。他微掀着上唇,知道真正有问题的是嘉绮的晚礼服,于是笑容可掬地试探,“那你会不会感冒?要小心一点,别跑到屋外去了。” “我那件衣服……”嘉绮迟疑地回答。 “裙子短了点,对吧?” “裙子倒是不短,就是大腿那里有点透明。” “跟你身上的这件有异曲同工的效果?”一缕怒焰在宗佑心底升起,在下腹部闷烧的欲火助燃下,渐渐燎烧至眼里。 嘉绮点点头,樱唇轻启,以作梦般的语气描绘那件礼服的美丽。“衣服是淡金色的,上衣做成肚兜式样,两边的吊带由经过特别设计的金链替代,在颈后扣住,这样就不用戴项链了,高腰的淡金色镂织玫瑰花贴身长裙迤逦而下。你不用担心我会感冒,虽然是件露背礼服,但还要罩上一件……” “棉被?”宗佑如此希望。 “当然不是!”嘉绮被他的话逗笑,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是件淡金色镂织玫瑰花的长袖丝衣,一直盖到臀下,在小腹这边有两条带子可以系上。” 光是想像,宗佑就有流鼻血的冲动。天啊,那是什么衣服?他在心里咕哝。他敢打赌,那件长袖丝衣就算不是透明也是半透明的,那嘉绮美丽的背部曲线不是给人看光光了吗?想到自己都还没偷瞄过,就便宜了别人,宗估不禁懊恼万分。 “你可不可以不要穿那件晚礼服?”他以打商量的语气问道。 “那我穿什么?”嘉靖强忍住唇边的笑意,在他颊上轻吻一记,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小皮箱中的内衣,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嘉绮!” “时间不早了,我要洗个澡,化妆人员等会儿要帮我和伊人上妆。”她头也不回地朝宗佑挥挥手,关上浴室门。 宗估在房里坐立难安,脑中充斥着所有关于那套晚礼服的遐想。嘉绮难道真要穿那种衣服吗?他不喜欢,这种衣服只适合当睡衣,穿到大庭广众之前太不像话了! 然而他却没有机会和嘉绮再做沟通,便被彦豪拉出去招呼早到的佳宾。等到他终于偷空和彦豪潜回新房,已装扮整齐的伊人和嘉绮却教他大感意外。 他松了口气,将一身雪纺纱复古式白色礼服的嘉绮拉到一边耳语。“那件肚兜式样的露背礼服呢?” “你不是不喜欢吗?”明艳的丽眸里闪着促狭的笑意,嘉绮仰着小脸,浅浅的笑面极其无邪。 “你故意逗我的!”他扁起嘴控诉,“害我担心了半天。” “你宁愿我穿那件衣服?” “当然不是!”宗佑伸手搂她入怀,红着脸理在她颈问。“你……你是我的,我不要人家看你……” 嘉绮柔柔笑出声解释。“伊人本来要我穿那套,但我觉得那件衣服实在太惊世骇俗了,不适合结婚宴穿,而且你也没那么大方,一定不愿意我穿。再说我只是伴娘,穿那么抢眼的衣服,抢了新娘的风采怎么办?还是这件小礼服比较适合。” “那你为什么跟伊人联合起来诓我?” “伊人说你看过我的女傧相礼服后,一定会对晚宴服产生疑虑。因为男人的独占欲非常强,绝不容许老婆或女友穿得太暴露,便宜了别的男人。所以你一定会伺机问我穿什么样的礼服赴宴……” “……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入你们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女人的圈套!”宗佑不满地接着说完。 嘉绮低低笑了起来,眼中盈满甜蜜。“看到你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怒火与欲焰齐飙,很值回票价。”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女人!”宗佑埋怨,轻啮着她的耳垂报复。低哑的声音送进她耳朵,带来一阵灼热的轻颤。“我固然喜欢你身上的这件礼服,但对你之前描述的肚兜礼服也很欣赏。只不过我觉得后者更适合在我们的卧室里穿,只展示给我一个人看……” 他诱惑地在她颈上留下湿热的吻,嘉绮双膝发软,只好伸手抱紧他以稳住自己。 “你好邪恶……”她低声啐道,娇羞地推着他。 宗佑不依地再度俯下唇,伊人语带嘲讽的轻咳不识相地响起。 “我说男傧相,今天是我和彦豪的大喜之日,这里是我们夫妻的新房,请你搞清楚时间和地点好吗?” 宗佑不情愿地放开羞得想找地洞钻的嘉绮,转向贼笑兮兮的新娘。 “如果我和彦豪需要人表演活春宫,会事先通知你演出,请不要毛遂自荐。” 越说越过火了!宗佑狼狈地涨红脸,谴责的眼光瞪向彦豪。“你就不能管好你老婆那张嘴吗?” 彦豪无辜地摊手笑道:“喜宴马上就要开始,我可不能在这时候吃掉她的口红。” 敢情管好伊人的嘴,只有一种方式。 宗佑大笑。 “你!坏蛋!”伊人又羞又气地捶打老公,“帮着外人欺负我!” “别生气啦!”彦豪连忙低声安抚她。“胳臂是往里弯,我自然是帮内人,怎么会帮外人呢?” “宗佑是内人?那你娶他好了!”伊人故意曲解他的话,令彦豪啼笑皆非。他看宗佑在一旁幸灾乐祸,也不帮忙,心里便有气,为了平抚老婆的怒气,免得在新婚夜被伊人赶出房门,他只好情爱摆中间,道义撇一旁了。 “是我说错话了,不要生我气啦。这样好了,我扣宗佑薪水,这下你高兴了吧?” “这怎么行?”宗佑哇啦哇啦大叫,“你们夫妻吵架,关我什么事?” “当然有事!”伊人横眉竖眼地朝他扮鬼脸。“因为我怀疑你跟彦豪是亲密同志,要不然他刚才为什么要帮你欺负我?他为了消除我的误会,当然要跟你划清界线!” “伊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彦豪气急败坏地吼道。“我跟宗佑怎么可能——” “我当然知道不是嘛。”伊人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连忙在老公怀里磨蹭撒娇,期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嘉绮看时间差不多,连忙催促新人赴宴,一场玩笑到此结束。 喜宴是以自助餐的方式进行,中、西式的各色美食散置在大厅角落,当新郎、新娘到场时,众宾客以热烈掌声欢迎,一场角筹交错的盛宴于此展开。 跟在新娘身边的嘉绮,忙着将满室的衣香鬓影和一厅的笑语喧哗收入记忆典藏。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到处可见农饰华丽的男女,每个过来向新郎和新娘道贺、敬酒的客人都是大有来头,伊人觑了个空,拉住一名腹部微凸的美丽少妇向嘉绮介绍。 “雪莱,这位是林嘉绮,宗佑的女朋友。” “你就是嘉绮。”雪莱热络地向她打招呼。“听舅妈说,过完年你就要和宗佑订婚了是不是?” 灼灼桃焰迅速占领绮脸庞,正害羞的要回应雪莱的话,突然感到自右侧方向投来一道冰冷的凝视。她讶异地转过头去,发现一名发上挑染着红彩、装扮像辣妹的艳女敌视地瞅着她。 “那是语洁,二姑姑的女儿。”雪莱表情局促地道。“她就是那副阴阳怪气,别理她。” 是吗?那她为什么直瞅着她不放,涂抹紫色艳彩的眼睛充满浓厚警告兼鄙视意味地瞪她? 嘉绮被她瞧得全身不舒服,趁着雪莱在伊人身边,告罪往化妆室行去。 三分钟后,她回到大厅,在靠近化妆室的盆栽一角,被语洁拦了下来。 “你就是林嘉绮?”浓烈的香水味夹着一抹烟臭扑向嘉绮,她讶异地迎向语洁充满敌意的傲慢艳容。 “你是?”嘉绮佯装不知道她是谁地问道。 “少装蒜!我二表娘刚才没跟你说我是谁吗?我叫何语洁,傅彦豪是我表哥,傅东南是我外公,我爸爸在商界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还当过两届县议员……” “何小姐,你是专程找我自我介绍的吗?”嘉绮温和地打断她,何语洁盛气凌人的态度,分明是故意找砸,她刚才那番趾高气扬的家世大公开,绝非闹闹没事找她磕牙! “你!好没礼貌!一看之下,便知道没见过世面!”她高傲地撇唇冷笑。 这跟世面有什么关系?嘉绮好笑地摇摇头。 “你少得意!别以为宋伊人找你当女傧相有什么了不起!那是因为她害怕我的光芒会抢走她新娘的风采,才会找你!宗佑是我的,你别想跟我争!三姑姑和三姑丈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喜欢你!过年后跟宗佑订婚的人是我,绝不会是你这个没家世、没身材、又长得不怎么样的小麻雀!” 听到何语洁一番声嘶力竭的表白,嘉靖终于明白何语洁敌视她的原因。是为了宗佑?她不敢相信地张大那双在柔和灯光下更显得晶莹美丽的眼眸。倒不是她看轻宗佑的行情,而是——她又一次轻晃起流着高雅发智的头颅——根本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喜宴场合里,遇到宗佑的爱慕者拦路示威。 宗佑和语洁的关系,她一点都不用怀疑。如果宗佑对何语洁有一丝好感,根本不可能会追求她,俞凯南夫妻也不会接受她,希望她和宗佑早日结婚。 语洁不是宗佑喜欢的那种类型,嘉绮很肯定这点。 “何小姐,我想你是找错对象了。” “找错对象?”语洁嗤之以鼻。“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容易被骗?就是你这只狐狸精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了宗佑的心魂,让大家都以为你是什么好货!” 刚才被她说成麻雀,现在又变成狐狸精?嘉绮啼笑皆非地轻蹩柳眉。 “何小姐,我是人,既不是麻雀,也不是狐狸精。我说你找错对象是指若你因为宗信不喜欢你而生气,应该直接去找宗佑,而不是我……” “你放屁!语洁怒不可遏,林嘉绮不但没被她的气势慑服,还有胆跟她强嘴!累积了一晚上的怨恨终于爆发,她想也不想地扬手往嘉绮打去。 嘉绮一见她横眉竖眼,脸色倏地铁青,肩膊处往上拱,便知道有麻烦。身子急忙往后跳开,躲过她一掌,脚下却踩到像皮鞋的东西,一声闷哼传进她耳中。 语洁看清被嘉绮踩到的人的脸,畏罪逃开。嘉绮身子不稳地落进对方坚实温暖的怀抱,她边挣扎着越好边道歉。 “对不起……”稳健的臂膀将她扶起身,嘉绮抬起盈满歉疚的眼睛,和一双睁圆惊异的眼相对。那眼里的神情震撼住嘉靖的心,似是~个不醒的旧梦,魂索牵系着对方的情感。 “雅淳……”激动的呢呐声里尽是刻骨铭心的相思,嘉绮怔在当场,不知所措。 依稀是二十六年前初相识的那幕,大四生的他,在系上的迎新舞会中第一次见到穿着白色小礼服的方雅淳。她看起来就像个纯真无忧的小公主,高贵而骄傲的美丽脸庞,像吸引飞蛾扑火的烛光,吸引着无数多情少年的眼光。 但她谁也不理,只把一双像春回湖水般激溢的眼眸期盼地投向他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几经挣扎,他终究臣服在她裙下,陷入疯狂、深浓的爱恋中。可是悬殊的家庭背景,却让两人无法相守,他含恨远离伤心地,绝望的怒火和深入骨髓的复仇意念成为他发誓要成功的原动力。随着无情的岁月流转,他以为他已经忘了她,直到遇上这般相似的容颜,在一双闪着温柔歉意的琥珀色眼瞳里,窥见了魂索的旧爱。 那段爱的记忆只是被理得太深,暂时被遗忘,并没有真正死去。当刻骨的相思记忆,从遥远的时空,像被风翻开的书页振振作响时,李昕再也无法否认。心底萌发的温暖而真实的感觉,如火山爆发的熔岩浆迅速覆盖了他所有的意念,他握紧手中冰冷的小手,心情激动。 记忆中的雅淳,每到冬天,小手总是冷得像冰。他总是戏称她是冷血动物,将她的冰手体贴地偎在他灼热的胸口。那种冰与火交融的感觉,直到此刻仍令他销魂 “先生……”被捉住小手放在对方胸日的嘉绮,惊慌地瞅住眼前的陌生人。 他看起来比宗佑的父亲俞凯南还要年轻,鬓边久染风霜的薄薄一层灰发,不但没有让他看起来老道,反而增添成熟魅力。浓眉俊目间深刻的纹路,显示出他常蹩眉,向来颇有威仪的眼神在此刻满蕴万缕柔情,令嘉绮受宠若惊。 他为什么用这种眷宠爱恋的眼光看她?他口中喃喃念着的雅淳又是谁?他是不是认错人了?诸多问题在嘉绮脑中轮番交替。 “雅淳……”他以饱含痛苦的声音再度唤出那个名字,低头偏向嘉绮受惊的小脸。 看着他的唇越来越近,嘉绮的两只眼瞪大,惊慌地想推开他。 第七章 “林小姐!”突如其来的男声解救了嘉绮,陌生的中年男子很快恢复理智,斯文轻缓地放开她。嘉绮在他的扶持下越好,一道温文尔雅的瘦长身影来到她面前。 “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充满惊喜,热烈的眼光像挖到宝的淘金客,但在看到中年男士时,迟疑了一下。 “李委员。”他恭敬地向前打招呼。 委员?什么委员?嘉绮询问地看向及时到来救援她的年轻男子。她对他有些印象,便是曾经透过程副总向她表示好感的萧谨新。 中年男子挑了一下眉,萧谨新立刻上前自我介绍。 “李委员,我们曾有一面之雅,家父萧铭庆,我叫谨新。” “啊,是你。”中年男子浅浅一笑,露出左颊的笑窝,让他增添了一抹孩子气。嘉绮觉得那笑窝十分熟悉,随即领悟到自己左颊上同一地方,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笑窝。 真巧。 “是。”萧谨新顾忌着中年男子在场,看向嘉绮的热情光芒稍敛,但仍忍不住开口轻问:“林小姐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你是萧副总的公子。”嘉绮莞尔,也笑出浅浅的梨窝,被萧谨新称做李委员的中年男子,对她的浅笑有些失神,陷入思绪中。 “我希望你对我的印象不止于此。”萧谨新显得有些失望。“你今天很漂亮,我不知道你认识李委员。” 嘉绮耸耸肩,不置可否。 萧谨新瞥了一眼敛眉沉思的李委员,鼓起勇气问:“程副总有没有……” “有!”嘉绮讶异地转向打断萧谨新的声音方向,笑面扩大,宗佑俊逸的脸庞笑吟吟地出现。他走到嘉绮身边,很自然地伸手环住她肩膀,极其亲见地低下头埋怨,“上个化妆室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那里好寂寞?” 嘉绮噗哧一笑。“那么多人,有什么寂寞的?你还嫌你这个男傧相不够忙碌吗? “唉!尽管人声暄哗,尽管有再多人围绕我,见不到你的情影,我仍是寂寞。” 这番深情的话说得嘉绮芳心甜蜜,李委员全身一颤,一旁的萧谨新则在心里暗骂巧言令色,不是滋味的轻哼,“宗佑,你末免太目中无人了!” “对不起,请原谅恋爱中的男人,他们眼里就只有心爱的女友而已。”宗佑玩笑地道着歉,顺便打击情敌,看到萧谨新脸色发青,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得意,眼光不经意地瞥到嘉绮身畔的中年男士。 “李叔叔,对不起,没看到您。”他这回是真心道歉,李委员见他像个做错事的孩童般伸着舌头,不觉莞尔。 “宗佑,没关系,恋爱中的男人嘛! 这番戏德让宗佑红了脸。 萧谨新没想到雷宗佑和立法委员李听如此熟识,脸色更加的难看。 “李叔叔,家父在找您呢。没想到您会在这里。” “我是去洗手间,就不知道有没有人因为看不到我而觉得寂寞了。” 经过李听的再三调侃,宗佑脸上的红潮退了又涨,十分有趣。他耸耸肩,以一个浅浅的笑化解心里的尴尬。 “嘉绮,你不认识李叔叔吧?他是爸爸的好友,立法委员喔。 “对不起,我不知道……”嘉绮不好意思地呼儒,她向来对政治新闻冷感,知道的立法委员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 “没关系啦。”宗佑大方地安慰她,顽皮地眨着眼。“立法委员里我也只认识李叔叔而已,还是爸爸特别介绍才记住的。” “宗佑,你真丢脸。”萧谨新谴责道,有意在嘉绮和李委员面前显现他对国家大事的关心。 “有什么好丢脸?宗佑不以为杵,反讽道:“几百位民意代表你都认识吗?” “你” 宗佑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对李昕说:“李叔叔,容我们失陪了。新郎和新娘需要我们男、女演相的服务,我先带嘉绮过去。”然后又转向萧谨新,笑得十分可恶。“谨新兄,程副总想必转告过你我跟嘉绮的事了。我们过完年后订婚,结婚时不会忘记发喜帖给你。” 萧谨新被他的话气得跳脚,嘉绮在跟着宗佑离开时,仍不时回头依恋地看向李昕的方向。不知为什么,她对他有种熟悉的亲切感,尽管他刚才差点…… 她摇摇头,对自己的心态感到好笑。宗信若知道先前发生的事,不知会怎么想?决定不告诉他了,依偎向他温暖的胸膛,嘉绮觉得好幸福。 目送那对壁人离开后,李昕心里有些空空落落。他漫不经心地和沿路遇到的熟人寒暄,从待者手中接过一杯主人提供的精致美酒,轻啜了一口,任酒液在舌间流转。 和俞凯南不期而遇,他故做不经意地道:“刚才见到宗佑和他的女友。” “你是说嘉绮?”俞凯南微笑道。“很可爱的女孩,宗信为她神魂颠倒。看到他们热恋的样子,让人想起年轻时的那段岁月……” “她看起来很有教养,家世不错吧?李昕握紧酒杯,紧张地问。 ‘小康家庭。父亲是退休的公务员,母亲是家庭主妇。一个哥哥已经结婚生子,弟弟则还在当兵。非常单纯又不任性,我跟内人都很喜欢她……” 李昕没再注意听下去,心里有些失望。那就不是她的女儿了……可是为什么这么相像?她穿着白色雪纺纱礼服的模样,宛如当年的雅淳。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人群,李昕的眼光和人群中间的嘉绮相遇。她朝他微一颔首,温柔的眸光像月下的香醇蜜酒般醉人,李昕心神恍惚地落入另一个时空…… 一整晚他都是这样,原本该早点离席,却为了想多看嘉绮一眼而一再流连。每走到一个角落,他便往人群中心望过去,期盼嘉绮能不经意地看向他,让他重温一次她如月光酿的酒般温柔的眼光。 再一次就好,他对自己道,然而在下个转角时,他却失去了嘉绮的踪影。李昕失望地踱离大厅,心里的那股可望而不可即、可想像而不可捕捉,混杂着强烈思慕的绝望意念啃蚀着他的肝肠。 为什么会在今夜遇到酷似雅淳的女孩?沉埋了二十几年的旧梦从千山万水的青年期记忆闯来,再也无法用理智或任何理由驱赶。李昕走出法式长窗,站在走廊上望着密闭玻璃窗外的幽暗园景,一轮明月高挂夜空,旁边有颗小星闪闪发亮。 然无技可栖的痴情,却再也跨不了千山万水,回到从前。 他一直知道雅淳在高雄,那是他和她的故乡。她嫁人豪门时,还在报纸的主要版面上登载两大家族联姻的启事。那是将近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天是他的休假日,暮春的暖风包裹住他,但心里的冰冷却是灼烧他喉咙的烈酒也温暖不了的。那夜他喝得酷叮大醉,哭得一塌糊涂。他原以为他不再有眼泪,以为所有的泪在一年前雅淳订婚时便已流干。 就在那天,他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他要让雅淳和她的父亲后悔,证明他李昕强过雅淳的丈夫郭威翔一万倍!郭威翔算什么?不过是个靠着祖先余荫的富家少爷,而他李昕却要白手起家,成为商界强人! 就是这份意念不断鞭策他往上爬,他娶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老板的女儿,奠定事业基础,但是温婉秀丽的妻子却在十年前他事业爬向巅峰时谢世。后来他参加立法委员选举,正式从商界跨入政界。身边聚拢着逢迎他的人潮,一开始确曾让他有种晕眩的极度兴奋,但很快的他就意兴萧索,灵魂里好像有一种填不满的饥渴,无论多少钱。女人、名声都填不满的饥渴。难道诚如宗佑所说,尽管人声喧哗,但没有心爱的人在身边,他仍是感到寂寞? 妻子并没有为他留下一男半女,这些年来他虽然和不少女性交往,却没有想定下来的心情,年将半百,渴求家庭温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是因为这样才会对年轻时的初恋分外放不下吗? 紧守本业的郭威翔,在惨淡经营下,郭家已不复当年的风华。倒是雅淳,将方家的资产投资得有声有色,伊然成为高雄商界的女强人。这些年来,李昕一直避免到高雄去,他怕见到雅淳,怕会…… 也许他早知道那颗在岁月风雨中飘飘摇摇的一颗心,从来没有断绝过痴念.对她的爱没有真正埋葬,而是悄悄地活在刻意压抑的理智层面下。是这样,所以才被嘉绮勾起了对她的想念吗! 她幸福吗?有几个孩子?他突然好想知道。 李昕将眼光从窗外的黑暗夜空收回,恍惚的精神被走廊西侧亮着灯光的小厅所吸引,信步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一串悦耳如银铃般的笑声。 “不要这样,宗佑。” “嘉绮,你不要这么狠心。我忍了一整天,让我亲亲、抱抱你嘛。” “你坏死了!早先在伊人和彦豪的新房,你就……” “那不算!我又没真的亲到。” 声音沉寂了下来,李昕听到轻轻的喘息,和娇软的女子呻吟,不由得心跳加速。 “不可以……”嘉绮轻推着宗佑不安分的手,低声抗议。 厅外的李昕很自然的幻想出一幕施施情景,他也年轻过,就算是中年之后,也有过几次浪漫约会,宗佑会做的事,他也做过。 在一个春江花月夜里,被父母逼婚的雅淳来找他诉苦,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做出了…… 李昕合上眼睑,尽管隔了二十五年,那幕记忆仍是如此深刻。雅淳美丽的娇躯任他为所欲为,在他身下宛转娇啼,那是爱恋深浓的情人初次的体肤之亲,情欲燎烧得那么狂那么烈,铁般的意志早就溃散了…… 之后,他们又在一起五次,每~次的过程李听都记得很清楚。雅淳脸上的娇羞、眼中的快乐,像一波波喜悦的狂潮涨满他的心。那种情欲合一的快感,李昕以后都未曾再经历过,有时候就算身体得到展足,心灵却空乏的教人难受。 “宗佑,你再放肆,我要生气了!” “好嘛。”宗佑不甘愿地放下她的裙摆,他不过是想饱览那双玉腿嘛,嘉绮却板起脸来。 “我还没问你何语洁的事呢。”为了转移宗佑眼里残存的情欲,嘉绮赶紧找话题。 “她怎样?”宗佑眼中闪过一抹嫌恶,就像看到一只讨厌的蚊子一样。 “她找我摊牌,说我勾引你,还教我别痴心妄想,说过完年要跟你订婚的人是她。”她似笑非笑地斜倚在椅上看着宗佑。 宗佑弓起俊眉,随即不在意地放松,懒洋洋地勾唇逗弄嘉靖。“她倒说对了一件事,你勾引我。” “谁勾引你!每次都是你使坏!”嘉绮气愤地辩解。 “这话不公平!”他出声抗议,笑得很贼。“你以你的眼神、你诱惑的红唇、你美丽的长腿,无声地向我表示——” “胡扯!”嘉绮气呼呼地捏住他的俊脸。“照你这么说,你同样以你这张无辜的俊脸、宽胸窄臀长腿的健实身躯,勾引何语洁吗?” “冤枉!我哪有?是何语洁自作多情。从上回彦豪要我出面帮忙她解决一件麻烦事后,她便缠住我。后来晓得我是老爸的儿子,更变本加厉地扬言非把我弄到手不可,甚至还教唆她母亲跟傅奶奶咬耳朵,想用老人家的力量逼我屈服……” “那你怎么没屈服?”嘉绮纳闷道。 “我这么没骨气吗?”这回轮到宗佑生气了。“再说我也有人可以靠!瑜姨当着傅奶奶面反对,说语洁太过任性、娇蛮,不适合当她的媳妇。语洁有些不良纪录,以前的交友习惯很随便,这点傅奶奶是知道的,可是语洁终究是她外孙女,所以便想牺牲我这外人,偏偏瑜姨代我仗义执言,说不管怎样,她绝不能委屈了我,娶一个任性、刁蛮、成天惹事的妻子,傅奶奶听女儿都这么说了,只好作罢。” “如果你父母赞成,那你会……” “还是不娶。”宗佑斩钉截铁地打断嘉绮的问题。“我又不是傅家的奴隶,何必为了傅奶奶一句话屈服?我对何语洁没有好感,她那种不负责任的生活态度和任性的作风,任何有理性的男子都无法忍受。” “也就是说你不会为了名利,而放弃对爱情的自主性。” “这是当然。”宗佑搂住嘉绮深情地道。“我追求的是一段长远的关系。我希望在我们白发苍苍时,我们仍然可以对着鸡皮鹤发的对方,说一声‘我爱你’。” “宗佑……”嘉绮激动地环住他,心里满是温暖感动。谁说宗佑不懂浪漫?他的每句情话都像诗般美丽,流过她起伏的心田,平息了所有的疑虑。 红润的樱唇不自禁地为他开启,全心全意地投入激情的火焰中。 站在屋外的李听,仿佛能感应到屋里的情浓,心里满溢着一种奇怪的欣慰。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丝嫉妒的情绪,而是像个慈蔼的长者般,乐观其成这对小儿女的恋爱。 如果嘉绮是他的女儿,他会欣赏宗佑这个女婿;反之亦然。 他悄悄地离开厅门,走回喧闹的大厅,寂寞、饥渴的心灵像被喂进美食般饱足。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向主人告别后,李听找到司机,很快消失在阳明山清冷的夜色中。 再热闹繁华的盛宴,经过一夜的时光流逝,终淡成记忆的一瞥。褪去华丽的礼服、浓彩的艳妆,嘉绮像往常一样在八点四十五分到达公司。办公室里的同事问起她昨晚的盛会,她不矜不夸地简单描述。 十点钟,两家花坊分别送花给嘉绮,令众人喷喷称奇。 “嘉绮,是你走桃花运,还是俞宗佑开了窍?”柳霎边在那束所费木兹的高茎红玫瑰里翻找卡片边道。 嘉绮则对着另盆圣诞红发呆。 “奇怪!一束红玫瑰,另外是一盆圣诞红,完全不同的两种品味。”瑞萍好奇道。 “找到了!”柳霎兴奋的拿起小卡片喊道,“可以公开吗?” “请便。”嘉绮不在意地笑了笑。她肯定不是宗佑送的。 柳霎迅速测览了一遍卡片的内容,媚眼睁圆。 “萧谨新不是主管建筑部的萧副总公子吗?嘉绮,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同昨天加在一块,不过是见两次面。我不知道他会送我花。”靠绮也很意外。 “只写了句‘有空吗?”和附上电话,好奇怪。”淑瑜从柳霎肩后探头观视。 “有什么奇怪的?”柳霎嗤笑淑瑜的单纯。“萧谨新这一手可不简单,他八成知道嘉绮和俞宗佑的进展,此举是表达心意兼试探。如果嘉绮对他有意思,可以打电话给他。不过嘉绮是用不看了,这电话号码我留着,嘻!” “祝福你,李听。”瑞萍轻声念出绑在圣诞红上的卡片。 “李听?”柳突蹩拢秀眉思索这名字,一抹恍然之色出现在眼里,表情不可思议。“不会是那个当立委的李听吧?” “大概吧。”知道是他送的之后,嘉绮心里有种奇异的温暖。 “你……你认识他?”柳霎诧异道。 “昨天宗佑有介绍。”嘉绮不愿说起她和李听相遇的经过,宁愿把那场意料之外的邂逅当做她和他之间的秘密。“他是俞总的好友。” “只是这样?”柳霎有些失望,但仍忍不住将她从坊间的商业杂志看来的关于李听的报导絮絮叨叨地嚷出,“他还不到五十岁,不但是立法委员,名下还有好几家公司。他老婆十年前就过世了,目前是炙手可热的单身贵族——” “五十岁了,还单身贵族?”淑瑜怀疑道。 “你懂什么?!”柳霎白了她一眼。“人家保养得好,看起来不到四十岁,拥有中年人成熟的勉力,又有钱,行情比俞宗佑还好。可惜他没来追嘉绮……” “那他送圣诞红做什么?”淑瑜嘀咕。 “这的确奇怪。”柳霆蹩眉不解道:“照理说,如果他对嘉绮有兴趣,送的应该是萧谨新选择的玫瑰之类,而不是圣诞红这种应节花卉;可是如果不是……” “你们别胡思乱想。”嘉绮笑着打断柳霎的话。“人家的卡片写得很清楚,是祝福嘛。他一定是因为宗佑的关系才送圣诞红给我;李委员是个慈祥、幽默的长者,很疼爱宗佑。” 是爱屋及乌吗?柳霎很怀疑。 午饭时,嘉绮将李听和萧谨新分别送圣诞红和玫瑰给她的事告诉宗佑。 “这人好过分,昨天已经告诉他等着接我们的喜帖,今天还送玫瑰给你,分明是向我示威。”宗佑不悦道。 “谁叫你昨天故意那样气人家,他今天不过是还以颜色。” “还以颜色?”宗佑狠狠咬嚼着口中的牛排,眼里有两簇小火焰。“他如果只是为了给我好看才送你花,那倒不打紧,就怕他别有居心。” “什么居心?”嘉绮好心情地逗他。 “哼!”他悻悻然地撇撇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绝不会给他机会抢走你!” “我可不是东西,让你们抢来抢去。”嘉绮提醒他,“我有自由意志,判断得出谁才是最适合与我共度一生 “那人自然是我!”宗佑信心十足地接口,执起嘉绮的小手放到唇边亲吻,从指尖亲到掌心,柔情款款地凝视她,舌尖呢哝着蜜语甜言,“我的嘉绮绝不是那种被一打烂玫瑰就能打动的肤浅女人。玫瑰又不能当饭吃,而已几天就谢了,依我看还是香嫩的烤鸡腿营养比较持久……嗅!” 他捂着头,睁着无辜、困惑的黑眸,不能理解原先听得一脸陶醉的爱人为何会突然敲他脑袋。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那种可以被一顿美食收买的好吃鬼吗?”嘉绮气呼呼地反问。 “我没这意思。”宗佑急急解释,左躬右揖地陪不是。“别生我气,你明晓得我没那意思。好嘉绮,原谅我。是我以美食贿赂你,跟你好不好吃没关系……哎嗜,我又说错话了,是我好吃、爱吃,你是因为爱我才勉为其难陪我吃…” 瞧宗佑一脸可怜兮兮,嘉绮忍不住噗啼笑出声,见他松口气,随即又板起脸来。 “你晓不晓得跟你交往不到一个月,我就胖了两公斤!” “哎呀,反正你瘦,胖一点无所谓……嘿!别扭我耳朵,我又哪里说错了?”宗佑愁眉苦脸地揉着耳朵。 “你当然无所谓啦,我胖成水桶腰,好让你又有机会去茶毒别的女人,创造出另一个水桶来!” “我哪敢?”顾不得是在人声喧哗的餐厅,宗佑指天发誓。“你就算成了水桶,我还是无怨无悔……”见嘉绮眼露凶光,他连忙又道:“以后你吃沙拉就好,其他的美食我包办。” “你不怕太过臃肿,被我抛弃?” 宗佑无所谓地露齿微笑。“我每天都有慢跑。” “这种冷天?”嘉绮对宗佑的毅力另眼相待。 “家里有慢跑机啦。” 原来如此。嘉绮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其实我还知道一种可以消耗大量卡路里的运动喔。”宗佑压低嗓音,暧昧地道。 “什么运动?”明知道其中有诈,嘉绮仍然忍不住好奇心。 “做爱啊。” “俞宗估!”嘉绮用力扭他手臂,宗佑低叫,不断求饶。 “是你问我的嘛,仅供参考,姑妄听之,又不要你付诸实行。好了啦,嘉绮,我这么说是因为天气冷,孤枕难眠嘛。虽然知道你不可能答应,还是免不了抱着期望,也只有这样幻想,才能安慰我寂寂长夜……” 越说越可怜了,嘉绮失笑。 “不听你鬼扯。李委员送圣诞红给我,你说我要不要回礼?” “李叔叔真是不公平,”宗佑开始埋怨,“为什么送你不送我?” “你连这点都要吃醋?” ‘当然。他先认识我的,还跟我爸说喜欢我,要收我当干儿子,谁晓得昨天一见到你,立刻移情别恋,还送圣诞红给你…” 知道宗佑又在耍空,嘉绮微笑地配合他。“是啊,大概是我比你讨人喜欢吧。也许李委员认为女儿比较贴心,所以便不要你这个干儿子了。” “是这样吗?”宗佑哀怨地挤后弄眼。“我的行情越来越差了,你说我该不该去整容?” “宗佑!”嘉绮笑得肚子好痛。“饶了我吧。你再说下去,等会儿要扛我出去了。” “好吧。”宗佑微笑地同意。“我也觉得自己够帅了,不必因为一个人的品味,就自卑地跑去整容。” “你的意思是说李委员比较喜欢我,是他的品味差噗?”嘉绮抬杠道。 “我哪敢?”宗佑一副小生怕怕,“我想应该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一般来说,不都是爸爸比较疼女儿,妈妈比较爱儿子吗?总之,我会打电话向李叔叔致谢,看他哪天有空,我们请他吃饭。” “好啊。”想到能再见到李听,嘉绮心里兴起孺慕之情。她发现自己对李听有种莫名的好感,当然跟男女之情无关,倒有点像是女儿对父亲的喜欢。 下班后,宗佑送她回家。两人在大厦正门口看到一辆加长型的黑色房车,宗佑吹了声口哨道:“劳斯莱斯,这栋大楼有达官贵人来访。” 嘉绮心里也颇好奇,老实说,这栋大楼的住家都很单纯,大多数为公务人员,她住这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豪华名车。 嘉绮和宗佑像对好奇的顽童,偷偷从深色车窗打量驾驶,穿着笔挺西装的驾驶,聚精会神地看报,没注意到两人。宗佑觉得没趣,挽着嘉绮进入大楼搭乘电梯。 嘉绮拿出钥匙打开门,像往常一样朝屋内喊:“我回来了!” 回应她的既不是电视上的新闻报导,也不是父母殷切的回答,而是一室的沉寂。她诧异地发现地上多了两双陌生的男士皮鞋,正感到奇怪,忽又听见客厅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怎么了?”宗佑问。 嘉绮摇摇头,和宗佑进入客厅,只见母亲紧张地站起身迎接她。 “嘉绮,快过来见见你外公。” 外公?嘉绮惊愕地张圆嘴。 外公不是在她十岁时便过世了吗?怎会又冒出一个外公? 背对着她的沙发椅,站起了两个男人,一个比较年轻,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另一个的年纪,跟她外公过世时差不多,有七十岁左右。他饱经岁月风霜的脸孔,镶着一双精光矍矍的眼,闪烁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激动,雾气蒙蒙地罩住她。 恍然之色飞进嘉绮眼底,这人定是母亲要她喊的外公了。 第八章 乱糟糟的声音在嘉绮耳里嗡嗡作响,她的心好慌好乱,唯一能掌握、不变的,只有和她交握着手的宗佑。 没错,在年幼、不懂事时,虚荣的她曾想过不能提供她富裕物质生活的父母,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她是童话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流落到民间成为父母的孩子。 可是那是她的幻想,在成年后便被自己斥为无稽。不知足,父母如此疼爱她,当然是她的亲生父母。自己在家中的受宠程度,连哥哥、弟弟都要嫉妒,她没有理由相信自己不是父母的孩子。 但爸爸刚才说,她不是他和妈妈的亲生骨肉,她是抱养来的。 “嘉绮小姐,我知道一时之间你还无法接受这件事,不过这事是千真万确。”父亲刚才介绍过的杨律师严肃地道。 嘉绮脸色苍白,观而不见老人投向她的恳求眼光,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父亲是怎么说的?当年母亲生下死胎,心里正感到失落、痛苦时,远房的表叔抱来了一名刚出生的女婴交给他们,安慰了他们痛失爱女的心灵。他们把她当成失去的女儿扶养,加倍地宠溺她,因为手中的宝贝来历不凡,原本该生长于富裕家庭,而不是平凡的小康之家…… 但她不在乎啊,她很高兴当他们的女儿,才不在意做富家干金呢!她想这样告诉爸妈,求他们收回这个故事。 “嘉绮,爸爸没有骗你。”林母泪光盈盈,眼里充满难以割舍的疼,薄抿的嘴唇颤抖着。“妈妈一直认为你是上帝送来安慰我的安淇儿,在妈妈心情最沮丧时,你甜甜的笑面,安抚了我丧女的悲痛。这些年来,爸妈将你视如己出,而你也很孝顺,妈心里其实舍不得你啊!” “妈……”嘉绮湿濡的眼眶终于被泪水泛滥,她好想上前安慰母亲,但干涩的喉咙却挤不出话来。 “嘉绮,在我和你母亲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乖巧。聪慧的女儿。我们原本不打算将这个秘密告诉你,可是你外公……”林父埋怨地看向七旬老人。 嘉绮跟着父亲的眼光看过去,老人皱纹满布的脸容依稀有年轻时期的俊逸。刻划了皱纹的眼睛愧疚、懊悔地垂下,萎缩的嘴唇激动地轻颤。 怒火突然自嘉绮心里燃起,为什么在他抛弃她近二十五个年头后,却跑来打扰她平静、安宁的生活? “为什么?”沮丧和愤怒席卷了她,嘉绮握紧拳头,向老人吼出心里的不满。 “为什么?”老人先是吃惊地眨着眼,望着和女儿容貌相似的外孙女,随即明白她的意思。他瑟缩了一下。 “我知道我没脸要求你原谅我,可是……”想到病床上殷切期待见到嘉绮的女儿,老人咬了咬牙。“你母亲想见你。” 嘉绮怔怔地瞧着他显得孤独落寞的佝偻侧影,心头莫名地疼痛起来。 “她在医院,她…… 嘉绮合起眼,任泪落下,宗佑将她搂进怀里安慰。孤独的老人是为病重的女儿而来的?她的亲生母亲想在临终前见她最后一面吗?她茫然地再度看向老人。 “嘉绮小姐,你的亲生母亲希望在开刀前能见你一面。’唐律师谨慎地道。 开刀?嘉绮喝嚅着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她生什么病?” “子宫颈癌。” 嘉绮张着嘴,思绪一下子变得空白。跟时下的年轻女孩一样,她对子宫颈癌的了解仅限于“六分钟护一生”的广告,不过牵涉到“癌”这个字眼,似乎满可怕的。 老人见嘉绮的表情有些软化,紧接着说:“嘉绮,我晓得你怨恨外公当年遗弃你,对这事我心甲也很懊悔,都怪我老糊涂,执着于门当户对的观念,才害了你母亲一生,害你们骨肉分离……” 好像是奇情大悲剧里的故事情节,嘉绮泛出苦涩的笑意,以眼神示意老人往下道。 “我叫方景生,二十几年前的方家,在高雄商界占有一席之地,你母亲方雅淳……” 一个模糊的意念在嘉绮脑海里闪过,“雅淳”这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褪褓时就在我父亲。你外曾祖父的示意下,许给了世交子弟郭威翔。雅淳十八岁时到台南进入大学q就读,方、郭两家原本决定在她二十岁时让她和郭威翔正式订婚,等到雅淳大学毕业后再举行婚礼。可是我万万想不到雅淳居然和大学里的学长谈恋爱。那时候先父还在世,知道这事之后怒不可遏,要雅淳休学回家,她坚决不肯,最后还是我亲赴台南将她绑回家。可是雅淳还是不答应,并以死要胁,要我们成全她,先父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雅淳为了不刺激她爷爷,终于允诺订婚。”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就不会有她了。嘉绮感叹着,看着外祖父方景生啜了一口母亲奉上的香茗润喉,眼神幽远的望向墙壁的一点,陷入回忆中。 “订婚后不久,你外婆发现雅淳有了身孕,这消息像青天霹雳般打向我。当时先父还在病中,我又不能将这家丑外扬,只能逼着雅淳堕胎,但雅清坚决不肯让步。她说如果不让她生下孩子,她宁愿去死。雅淳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也不忍心逼她走上绝路,于是找了个理由将她送到台北,让她在那里待产。雅淳生产后,我向她保证,一定会把孩子送给好人家抚养,要她安心嫁给郭威翔。雅淳虽然万分不舍,但为了让女儿能在正常的家庭中成长,只好忍痛看我将你送走。那时候我的远房表侄林明德的妻子蔡富美,刚产下一名死婴,两夫妻陷入丧女的悲痛,他们的为人我信得过,两夫妻的教养更让我放心,所以我便把你交给他们抚养,他们果然也没让我失望。” 方景生说完后,客厅陷入短暂的沉寂,嘉绮纷乱的思绪逐渐沉淀下来,心头的愤怒也慢慢平息。老实说,她无法责怪外祖父方景生当年的作为,而且他并没有不负责任地将她随便丢弃,而是交给了他信任的人抚养。她的养父母是世上最好的一对父母,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只是心里难免怀疑,在事过二十多年后,不闻不问。甚至从未听说过跟她家有来往的外公,为何会突然来找她相认?只是为了病重的母亲想见她一面吗? “既然不要我了,为什么又来找我?只是因为……‘她’想见我吗?” 方景生的眼神暗淡了下来。 你对母亲从来没有不要你,只是你自私的外公为了维护家声、为了不让病中的父亲病情加重、也为了自以为是的认定女儿嫁入郭家会幸福,才狠心地将你交给别人。你母亲嫁给郭威翔后,没一天是快乐的。她容忍着郭威翔在外的逢场作戏,替郭家生下一子后,便将心力投注在协助我经营方家产业上。出身豪门的郭威翔,有一些纨绔子弟的恶息,好逸恶劳的后果,几度让郭家的事业陷于危局,多亏雅淳出手帮忙,可是郭威习不但不知感激,还在外头花天酒地,雅淳一一忍了下来,直到今于六月你同母异父的弟弟车祸身亡,雅淳陷入极大悲痛中,好不容易稍加振作,却在十月初发现自己得了子宫颈癌,而郭威翔居然还落井下石,以不能让郭家绝后为理由,要雅淳答应收养他在外头育有的两个儿子,并让小老婆进门……” 方景生说到这里,浑身暴怒的颤着科,厅里的其他人也因为郭威翔的过分而义愤填膺。 “你可以想像雅淳当时的反应。”方景生勉强控制住体内的怒气,木然地对嘉绮道。“她和郭威翔吵了一架,搬回娘家住。等她稍微冷静下来,立刻想清楚郭威翔要她收养他儿子的理由,绝不只是让孩子认祖归宗那么简单,而是觊觎方家的产业。一旦她认养了郭威翔的儿于,他们便成为她财产的继承人,雅淳绝不容许这事发生。她先请侦探搜集郭威翔通奸的证据,然后呈到我面前,要我支持她的决定。她要跟郭威翔离婚,并要求我要找到你,让她在开刀前见你一面。她要把她所有的都留给她唯一的女儿,做为这二十几年没尽到母亲责任的补偿……” “不……”嘉绮虚弱地喊了声,鼻子一酸,眼泪不听话地模糊了眼睛。“她不会死,不会死的……” “我们都不希望她死,嘉绮。”方景生悲伤地看着外孙女。“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爱她,却亲手将她推入婚姻的炼狱,我对不起她……” 嘉绮掩住脸,随着泪水渗下,思绪越发地清明起来。她抬头问老人,“我亲生父亲是谁?” 方景生干瘪的嘴唇绽出一抹苦笑,眼中的神情是追悔莫及。“我不配提他的名字,让你母亲来告诉你吧。谁能料到二十五年前仍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会有今天的成就?我看走眼了,如果当年成全了雅淳和他,说不定雅淳现在会过得很幸福。雅淳虽然没有明讲,但我知道她心里是怨恨我的,看着昔日的情人一天一天的发迹,看着他意气风发地越活越得意,雅淳却只能剪下他在报上的消息,录下他在电视里的画面,不敢面对面地与他相见。因为她害怕,伯见到他眼里的鄙视、憎恨;怕他会对她冷嘲热讽;更怕相对于他眼中的幸福光彩,会让她眼里的不幸和悲惨更加显得黯淡无光。” 嘉绮怔在当场,她的亲生父亲是个名人?一个极快的意念在脑中一闪而逝,她仿佛能捕捉到,却又不敢相信。不会这么巧吧?嘉绮陷入迷惘中。 “嘉绮,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没脸请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念在母女的情分上。至少去看一下你母亲 “您别这么说。”嘉绮很快打断他的话,意外地发觉到心里并没有任何怨恨,反而充满平静安宁,她讶异地松了口气,诚挚地看向外祖父。“您并没有对不起我,您给了我一对世上最好的父母,我想,我该为此而感激你。” 万景生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嘉绮的母亲便咽一声,逸出感动的轻叹。“嘉绮 “妈,爸……”她投入父母怀里,满缀泪珠的小脸充满敬爱和感激。“谢谢你们收容我,将我视如已出。我爱你们,不管你们是不是生我的父母,我都爱你们……” “嘉绮……”林母紧搂住爱女。“妈妈以为如果你知道真相就会不要我们了……” “不会的,你们永远都是我最爱的爸妈……” 温暖的慈爱和孺慕之情像烟雾般缭绕在客厅里,宗佑仍处在震惊中,对于嘉绮的身世感到不可思议。 万景生等嘉绮和她的养父母情绪稍微平复之后,再度出声。“嘉绮,你是否愿意去看你母亲?” 嘉绮将眼光投向热切期待的外祖父,轻点了一下头。 每当日落月升,夜色兜头而下,方雅淳总感到特别空虚。这种低落的情绪,随着丧子、发现自己得了子宫颈癌的轮番打击,越发地觉得她的人生只是一出没有意义的黑白剧。 活着是为了什么?好疲累的感觉。 她没有告诉父亲或医生,她只想躺在床上闭起眼睛,让死神将她吞没。她的生命早在嫁给郭威翔的那天,就再也没有任何意义,活着的只是具机械化的行尸罢了,为了承受苦难,做为她懦弱地向命运屈服的惩罚。 若不是惦念着唯一的女儿,不甘心让郭威翔得到一切,她很可能早就自杀了。支持她活下去的唯一意念,是见到女儿,把她所有的财富留给她。 这大概是她唯一能补偿她的。 雅淳的眼光视而不见地瞪着电视画面。她唯一有兴趣的电视新闻报导早就结束,今天没有他的新闻,雅淳感到有些失落,仿佛等待了一整天的乐趣都被剥夺 跟他待在同一个城市,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好几次她想到立法院门口碰运气,最后都被自己给阻止了。她这是做什么?像个追逐偶像的热情歌迷? 不,她早过了那个年纪。 有人说,再热烈的情感,都禁不起岁月的风霜而渐渐冷却。雅淳不明白,何以她会让年少时惊心的热恋,一直在心里燃烧,不因严苛的生活而化为冷灰? 但他是值得的!跟他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是她的生命里最绚烂。最有意义的一段时日。她从未懊悔过与他恋爱,当他在她身体里撒下他的种子时,她又是怀着怎样虔诚的心情。她感激上苍让她替他生下一个女儿,唯一的遗憾是没让他知道他和她共同创造了一个生命——一个爱情结晶。 她好想看看他们共有的女儿。 雅淳摸索着胸前的照片项链,里面有张她要求父亲在女儿出生时拍下的婴儿照片。她怜爱地抚着相片里仍闭着眼的小脸,她无法告诉任何人她有多爱她,每天都要把相片贴在胸口才睡得着觉。 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婴儿了。雅淳显得有些怅然。 明年二月一日就是她满二十五岁的生日,比她生她时还要大了好几岁。她若知道自己有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会愿意来见她吗? 雅淳陷入忽悲忽喜的情绪里。她想像着女儿的容貌,是像自己多一点,或似那人多一些;想像着女儿或许会对她产生的怨恨;想像着她是否会愿意见她。 她抚摸着瘦削的脸颊,眼中充满凄楚。 她好希望父亲能在她开刀前,将嘉绮带来。 后天就要开刀了,爸爸一定要带嘉绮来。她或许再也不会醒过来,她想带着对女儿的记忆,投入死神的怀抱。 雅淳的情绪非常沮丧,她想关掉电视机,又怕满室的冷清会逼疯她。交握住两只手,看着它们冰怜的打颤,雅浮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病房外的小客厅传来交谈声,雅淳猜想或许是父亲来看她了。她报作起精神,不愿让年迈的老父见到她脸上的失魂落魄。 想到这个字眼,雅淳苦涩地弯起唇角。她的魂魄始终陷在二十多年前的旧梦里,那个有他为伴、充满欢笑的炽热梦境里。 轻悄的脚步声逐渐接近,等到雅清回过神来,抬头看时,心里的那抹恍愧几乎让她以为是年轻的自己从记忆里向她走来。 年轻光洁的鹅蛋脸上有着一抹兴奋的红晕,柳眉下的杏眼氯氟着一层雾气,湿漉漉的仿佛随时都要下起雨来。她的小嘴粉润红嫣,朝她张了张,喝嚅着无声的言语。 不知为什么,雅淳的心绞扭似的发热发疼,眼眶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也学着对方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说……”似从遥远的过去。又像是伸手可触的现在传来的声音,击中雅淳的心。“你是我的母亲。”像珠王落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向雅淳,心灵陷入悲欢更加的混乱情绪中。她顺着本能,朝年轻的自己伸出双手乞求,娉婷袅娜的娇躯不假思索地投向她,将满脸的湿气沁入她薄棉的睡衣里,轻呼出一声她魂索了二十几年的亲切呼唤:“妈……” 隔天下午嘉绮便开始访年假,准备到医院陪伴母亲。 中午她和宗佑一起吃饭,对她突如其来的身世改变,宗佑倒显得很适应。 “我觉得自己好像作了一场梦般,”嘉绮疲惫地道,她昨晚一夜都没睡好。“活到这把年纪,才发现自己完全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 “嘉绮,你别这么说。”宗佑难得严肃起来的表情有着一抹认真。“你还是你,在本质上仍没有改变,只是多了一个母亲和外公而已。” “还有一个不知姓名的名人父亲。”嘉绮自嘲道。“昨天我跟妈妈都太激动了,来不及聊起这话题。不过听她口气,显然对我的亲生父亲还有很深浓的感情。” “我了解这点。我妈第一次跟我说起爸爸的事时,也是那样。” 嘉绮望着宗佑,突然觉得两人的身世十分相像。她眨眨眼,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宗佑,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命运好像?我这辈子想都没想过我会是私生女,有这样复杂的身世。现在才觉得以前的单纯也是一种幸福。” “但是我们都无法回到从前。”宗佑意味深长地道,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在温热的掌心里揉搓。“换个角度想,不过是多了人来爱你。关心你、当然,这种感觉是双向的。你不必感到害怕,因为那没什么好怕的。” “是吗?”指间的温暖泛滥向心房,嘉绮满足地将脸贴在宗佑手上,微笑地道:“宗佑,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你会失去很多欢笑,人生变成黑色。”宗佑挑挑眉,眼眸浮现出一抹宽慰,自信地道。“最重要的是,等会儿就没有专车送你到医院去了。” 嘉绮莞尔,记得柳霎说过,接送女友是男人的义务,这话一点都没错。 宗佑送她到医院,陪伴她进入头等病房。 雅淳在昨晚见到宗佑时,便对他留下好印象,再度见面,越发觉得女儿的男朋友唇红齿白,笑容俊朗,令人着迷。 “伯母,我把嘉绮送来了。晚上再来看您。” “谢谢你,宗佑。你去忙吧。” 宗佑走后,雅淳将早上嘉绮的养父母带来的居家相簿摊开。 “嘉绮,这是表哥、表娘带给我的。是你从小到大的照片。”她喜悦地道。 嘉绮知道母亲所言的表哥。表嫂,便是她喊了近二十五年的父母。她隋伴母亲翻阅相簿,有些照片连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照的,没想到养育她的父母保管得这么好,心里泛起激动的涟满。 看了近一个钟头,雅淳发现女儿的神情有些疲累,便要她躺到床上歇息。 嘉绮迷迷糊糊地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断断续续的吵闹声钻进她的听觉,她睁开眼,发现房里只有她一人,于是下床走到和起居室相连的门户往外瞩。 母亲披着轻暖的大衣,端坐在起居室的沙发,身边站着不知所措的特别护士,一名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站在她身前激动地挥舞着手上的文件。 “请你安静点,这里是医院。”雅淳面无表情地瞪住他,娇弱的身躯散发出~种不容人反对的坚毅力量。她声音平和地继续道:“我说的够清楚了,有什么问题,去找我的律师谈。” “雅淳,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中年男子不满地涨红脸。“郭家容不下离婚的丑闻!” “那就容得下养情妇、玩女人这等丑事吗?”她反讽道。 “你以前不在意……” “错!”雅淳严厉地打断他的话,眼光充满嫌恶。“我不是不在意,只是选择睁只眼、闭只眼,这全是因为我们的儿子!现在恩平死了,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你以为我能容得下你将情妇带进家里,要我忍气吞声地承认你那两个私生子,让他们有机会染指我的财产吗?”郭威翔,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雅淳,你误会了。”郭威翔小心翼翼地陪笑脸。“你认了他们两个,他们将来也会孝顺你嘛,这件事……” “作梦!”雅淳再度冷峻地打断他。“想都别想。你还是乖乖签字吧,免得大家扯破脸难看!” “雅淳,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逼人太甚?”雅淳发出破碎的笑声,眼光冰冷。“是你得寸进尺吧!我不知道替你摆平多少生意亏空,任着你在外头花天酒地,你竟然还不满足,妄想染指我们方家的财产!郭威翔,你死心吧,我不会再给你一毛钱!” “雅淳,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郭威翔不悦地蹙眉道。“郭家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光彩,但终究是有家底的,我根本没想过要你的钱。我是想恩平过世后,郭家便没了子嗣,所以才想让外头的两个小的认祖归宗。你不必为了这件小事跟我离婚嘛!” “这不是小事!”雅淳狠狠瞪他。“既然你要他们进门,我索性成全到底,让出郭夫人的虚位,让你光明正大的把孩子的母亲娶进门,这样你们郭家就不会绝后了!” “雅淳,我没这个念头。你到底是我明媒正娶的 “多谢,我心领了!”雅淳撇嘴冷笑。“只是我再没兴趣占住郭夫人的位子,很愿意让贤。” “雅淳,我说过我不离婚……” “可是我很坚持!我的律师应该跟你讲得很明白了,如果你不答应离婚,我就到法院告你通奸,到时还是可以离成婚。大伙好聚好散,你别让我为难。” “你简直是有理讲不清!”郭威翔恼羞成怒地吼道。“我找岳父说,他绝不会赞成。” “不,我很赞成。”冷淡的声音传自病房门口,郭威翔很快转过身,发现岳父方景生不知什么时候到达,面对老人家严厉的审视,他一张脸涨得通红。 “爸,你别听雅淳的。离婚之事万万不可行。” “我倒认为越快越好。” 面对岳父脸上的漠然,郭威翔的心跌到谷底。 “爸,”他的声音软化成一抹哀求,“我跟雅淳加起来都快一百岁,在这岁数离婚,不好看嘛。” “的确,我早该几年前便要雅淳跟你离婚!” “爸!”郭威翔惊异地睁圆眼。“你不能因为恩平~死,就不想要我这女婿了!” “错!”万景生沉痛地道。“我之所以尊重雅淳跟你离婚的决定,是因为从你们两人结婚后,你就没有好好待过雅淳。现在还冒出了两个儿子要认祖归宗,这口气我没办法再忍下去!” “你这话不公平!”郭威翔脸色铁青。“我当初并没有追究雅淳嫁给我时,不是完壁之身。我忍气吞声地接受她,二十几年来我……” “威翔,这些我都承认,对你也曾感到歉疚,可是你很清楚雅淳嫁给你后,谨守妇道,并没有一丝对不住你们郭家的地方。倒是你,一再地拈花惹草,一再地伤害雅淳,现在甚至要雅淳认养你在外头的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雅淳今天的决定,只能说是忍无可忍!” “我……反正我不要离婚!” “那就等着上法院!”雅淳疲惫地合起眼睑,挥手道。 “雅淳!” “威翔,你还是回去吧。雅淳明天就要开刀,不宜太激动。看在你们结婚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放了雅淳,也等于放你自已自由。” “我……”郭威翔还想说什么时,突然看到站在起居室和寝房相连门户的嘉绮,他睁大眼,一抹恍然飞进眼底。 “我明白了……”他嘿嘿冷笑。 雅淳发现女儿被吵醒,对郭威翔感到更加不悦。 “不要有侥幸的想法,郭威翔。我婚前的事,可不能拿来做为你婚后出轨的借口。劝你最好在今晚十二点前找到我的律师签好离婚协议书,否则他明天就会拿着那些精采至极的照片至法院控告你。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把保险单的受益人名字改成我女儿,就算我有个什么万一,你还是一毛钱都拿不至!” “你!”郭威翔怒气冲天地离开病房,雅淳松了口气,疲累地瘫在椅上。 “妈——” 女儿软软的小手担心地放在她肩上,雅淳微笑地摇头,“我没事。” 虽然她这么说,嘉绮还是不放心地帮着护士将她扶到病床上躺下。在外公方景生到起居室打电话时,嘉绮突然问母亲:“妈,爸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九章 隔天上午,嘉绮坐在开刀房外的家属等待区里,外公方景生和她的养父母在较远角落说话,她则沉涸在自己的思绪中:。 “妈,爸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记得她问完那句话后,母亲苍白的脸色忽然飘上了一层淡淡的晕红疲惫、憔悴的脸庞,刹那间亮了起来。凄迷的往事,魂索的旧爱,缱绻于她显得湿懦的眼睫,一朵幸福的浅笑自唇角漾起。 过了半晌,她才以低柔的嗓音柔而执拗地道:“每次我在报上或是电视上看到被人群包围的他,我就庆幸自己拥有过他全心全意的爱恋,那时侯,他的眼中、心里只有我,我甚至不必跟任何人分享他,那种感觉呵,或许就叫做幸福吧,即使隔了二十五个年头,仍深深刻印在我记忆里,在血液里流动。或许,直到我死去的那天,我都无法忘记。有时候我会想,我之所以能和郭威翔做这么多年夫妻,靠的或许便是这份缠绵的记忆,我不在意丈夫的冷落,不在意他的背叛,这不是我宽宏大量,也不是我对他有什么歉疚,只是我不在乎而已。我根本不在乎他这个人,也不在乎他怎么对我。” “妈。”嘉绮深受震动,眼眶湿润。 “也许他已经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但是无法否认的,他曾以最纯真的热情深深爱恋过一个女孩,那是他的初恋,也是那女孩的初恋,当他一个人时,当夜凉的冷风吹拂过他的发时,初恋的记忆或许会偶尔吉光片羽般从他脑里闪过,他会想起曾爱过一个女孩,而我将会很幸福。” 只因为被偶尔想起便感到幸福?嘉绮张口无言,一股酸涩在鼻管中肆虐,眼泪冒了出来。妈妈好傻。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他是谁?”她哽咽道。“嘉绮……”雅淳歉疚地搂住女儿,轻拭着她颊上的泪,深深看进她眼里,片刻之后才犹豫道:“原谅妈妈的自私,他根本不晓得你的存在,我又不想在他如今功成名就之时,前去打扰他,要知道一个政治人物,最怕这种事,婚前生子,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仍算是丑闻。妈妈不能毁掉他。” “或许他不在意呢?或许他真正想要的是抓住生命中最重要的爱恋,而不是当个成功的政治人物?”嘉绮捉紧母亲的手,热切地道,“您有没有想过他有多寂寞?在权力的巅峰却没有人可以和他分享荣耀!他的背影是那样孤单,他的神情是那样落寞,在他什么都有的这个时候,心灵却是空虚中的虚空,灵魂饥渴而空乏。他想要一个真正爱他的人,而不是爱他的权势或财富!在您这么自我牺牲时,也许他正责怪着您,恨您为什么不给他唯一他想要的!” “嘉绮,你知道他是谁?”雅淳表情震惊。 “我猜的!”嘉绮苦涩地笑了起来,“这世上叫雅淳的女人有几个?会在看到和母亲容貌相似的女儿而失神喊出雅淳这名字的立法委员又有几人?我见过他,他抱着我喊您的名字!虽然只跟他见过一次面,但在那短暂的相遇里,在他不断于宴会人群找寻我的眼光中,我知道他没有忘记您,他借着我来找寻您的影子!” “嘉绮,别说了……”雅淳凄苦地摇着头,抚摸自己不再青春年少的容颜。他记得的只是年轻、美丽的初恋情人吧… “妈,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他一次机会。” “这对一个癌症病患而言不会太奢求吗?”她自卑地道。 “妈,您胡说什么!,医生说您的病只是早期而已,经过适当的治疗,会恢复如常,明天开完刀后,您就会像全新的一样了!” “是吗?”雅淳仍十分悲观,但试着挤出笑容安慰女儿,“嘉绩,答应我,暂时不要去找他。” “放心吧,妈。”嘉绮淡淡一笑,她能怎么做,跑到他面前,自我介绍是他的女儿吗? 想到如果她真的跑到李听面前,莽撞地这么自我介绍,他那张脸的表情会如何有趣时,嘉绮噗味笑出声来。 “看来咱们嘉绮小姐心情很好喔。”椰榆的男性笑声在她耳畔响起,灼热的呼吸拂动她散落的发丝,厚实的手掌轻落在她背上。 不用转头去看,嘉绮也知道是宗佑来了。唇边的笑容扩大,她顺势投进他宽厚的胸膛。 “小姐,你也太随便了,看也不看就倒进陌生人的怀里!”宗佑喷喷称奇。 “你什么时候变陌生人了!”嘉绮笑看进他温柔的眼瞳里。 “刚才在笑什么?”宗佑啄了她一下唇问道。 “想到一个颇有趣的画面。”嘉绮依偎着他说。“对了,你怎么有空来?” “请假啊。”宗佑不在乎地道。“准丈母娘开刀,我这个准女婿怎能不来?” “讨厌。”话虽这么说,嘉绮心里却是暖和的。她玩弄着他的领带,只想就这样躺在他身上,直到地老天荒,什么都不要想。宗佑却在这时候杀风景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她关心地问。 “今天被董事长召见。”他闷闷地回答。“人事命令今天发布了,明年一月程副总会正式接任总经理,工程部的高级主管都会往上升。” “你不是要离职吗?也会升你?” “就是这点才气嘛!”宗佑揉了揉鬓角。“彦杰不准我辞职,至少在雪莱生完小孩满月前不准我离职。他把我调到董事长办公室当特别助理,你知道从伊人离职后,那位置一直是空的。彦杰表哥当着我爸面前直诉苦,说他要照顾怀孕的老婆,还要主持公司业务,加上彦豪和伊人去度蜜月,东南集团的一些公开活动他也被迫要去主持,忙得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结果呢?” “能有什么结果?’宗佑夸张地又叹了口气。“我老爸就像‘赵氏孤儿’里的忠臣,一心辅佐彦杰这个少君,现在君王有命,他自然把我这个儿子推进火坑了!我一张嘴难敌他们两张嘴,兵败如山倒。” “所以你还要留在公司?”嘉靖不太相信宗佑会这么容易屈服。 “若不是他们用利益输送引诱我……”宗佑显得有些懊恼。 “什么利益输送?”嘉绮好奇地问。 宗佑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眼里有种以特价买到心爱物品的兴奋。“彦杰要把公司的外帐交给我的会计师事务所负责,还有这段期间,我可以一边进行事务所的装潢及招聘人员,一边帮他分担公司业务。” “那你倒是赚翻了。”嘉绮调侃他。 “就是有一点不好。”宗佑烦恼地蹩起俊眉,“我怕以后会忙得天翻地覆,没什么时间跟你约会。” 嘉绮恍然大悟,心里虽然有些惆怅,仍故做不在意地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会很忙。” “忙什么?”宗佑紧张地问。 嘉绮耸耸肩。“我现在多了外公和妈妈,生、养两边的亲人都要兼顾,还不忙吗?妈妈要我把工作辞掉,帮她处理一些公事,可我舍不得年终奖金,坚持要做到过年后,看来我们以后只能用电话联络了。” “胡说,还有我们的午餐约会呢!”宗佑坚持这点。“我会尽量挪出时间,除了在公司碰面外,每星期再至少空出三晚来约会。跟养你的爸爸、妈妈吃饭,再跟生你的妈妈和外公吃饭,然后到我家和爸爸、瑜姨吃饭…” “老吃饭你不累吗?”嘉绮听他开口闭口都是吃饭,不由觉得好笑。他们的约会似乎可以定义为饭局了! “民以食为天,不吃饭做什么?”他扬了扬俊眉,笑容转为暖昧,微嘎的嗓音低柔而撩人。“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可以再空出一天,到我那里不吃饭……” 不吃饭,那是要做…… 从他带着微量电能、朝她魅惑地扇了扇的浓睫间,嘉绮捕捉到两簇欲望的火花,肌肤像被火灼到般烫了起来,又羞又气地背过身不理他。 “谁跟你说那个?你老是想歪。”她咕哝着埋怨。 “是你想歪吧?”宗佑从她背后搂来,语气天真而无辜。“我说的是盖棉被纳聊天,你想到哪去了?” “谁要跟你盖棉被了?”嘉绮用手肘拐了他一记。“不正经!为什么男生就只想到性?!” “你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宗佑为自己辩护,“虽然根据统计,有半数的男人在第一次约会便想跟女伴上床,可我算是那半数以外的男人。在我们认识了八个月后才约会你,又苦苦忍耐,直到现在还不敢轻越雷池一步,只耍耍嘴皮子。这样刻苦耐劳,还被你这样嫌。唉!男人真命苦。” “你命苦什么?”嘉绮失笑,无限娇媚地斜睨向他,指控道:“我们才正式约会两次,你就吻了我。还有前几次,还不老实地动手动脚,若不是我阻止你,后果不堪设想。怪不得有人说,男人不是狗,就是狠。” 把男人比做狗和狼?宗佑嫌恶地皱起眉头,是哪个混球说的? “这种比喻末免奇怪了点。” “一点都不奇怪。”嘉绮开始解释。“男人不是像狼般到处狩猎女人,就是像狗般忠实。从狼变到狗困难,从狗变到狼简单。” “喂,可不可以不当狗也不当狼?”宗佑啼笑皆非地抗议,捧住嘉靖的脸,探幽的眼眸满溢着柔情。“做植物行不行?你忘了你说过,我们是橡树和木棉吗?要一起承受风雨,一起沐浴在阳光里成长。” 嘉绮想起说那些话的当天,两人之间甜蜜的初吻,脸红红的,眼光如酒般深深看进宗佑眼中。“我们真的能相守一生吗?” “嘉绮,你越说越奇怪了。”宗佑不悦地道。 “不是啦,只是有些感慨。”嘉绮倚在他肩上说。“我想到我的亲生父母,相爱却不能相守。妈妈到现在仍爱着爸爸,每天生活的意义,便是从报纸和电视报导里追踪爸爸的消息,哪怕是一点小小的讯息,都能让她快活好久。如果爱一个人是这种方式,纵使二十几年不见面,都还要牵挂对方,我觉得好累、好悲哀。” “他们是他们,我们又不一样。”宗佑嘟嚷道。 “世间事难料。”嘉绮恍惚地说。“如果我们分手,我一定要忘记你,再也不要想起你了。” “我们不会分手的!’宗佑温怒道。“我绝不会跟你分手。就算有一千个理由,我也不放开你!” “这么坚决?”嘉绮嘲弄地轻哼,眼光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梭巡。“不后悔?” “废话!”宗佑没好气地道。“你可别想移情别恋!” 嘉绮嫣然一笑,朝他眨眨眼。“宗佑,你会为今天的话付出代价。我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放手,不再当株木棉,而变成藤蔓,‘藤生树死缠到死,藤死树生死来缠’地缠住你。” “欢迎来缠我!”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她温软、诱人的红唇中,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意,宗佑这一吻特别的缠绵,嘉绮沉洒在他的热情中,几乎忘了两人是在开刀房外的家属等待区里,直到广播传—— “病人方雅淳的家属,请到恢复室……” 雅淳开刀过后的恢复状况十分良好,嘉绮每天下班后,总会到医院探视母亲。只有圣诞节前一晚,她答应陪宗佑参加东南集团在总部大楼举办的平安夜慈善舞会。 舞会现场充满圣诞气息,五米高的圣诞树矗立在挑高的大厅中间,装饰着星星、彩球、铃档、吊钟、彩带、圣诞灯……等各式各样吊饰品,火红艳丽的圣诞红到处可见,每道门户都挂上装饰着讲寄生的花圈(西洋习俗,男士看到女士站在榭寄生下,可以上前亲吻她),墙壁和天花板上,挂满缤纷的圣诞饰品。 宗佑和嘉绮来到现场时,大厅已挤得水泄不通。嘉绮穿了一套母亲送的亚曼尼套装,黑丝线中式立领长外套,搭配丝绒长裤,一只钻石胸外别在外套上,就像深沉夜空中的一串星;头发则在脑流成一个典雅的发会,几络发丝随意覆在额前,增添一抹柔媚气息。 宗佑很满意嘉绮的装扮,比起满厅袒前胸、露后背、露腿的仕女,嘉绮的服装只能用密不透风来形容。 一身紫色辣妹装的何语洁迎面而来,宗绮赶紧挽着嘉绮躲进人潮里,谁晓得刚好撞向萧谨新,勉强跟他打声招呼,他急急将嘉绮拉向德高望重的长辈群里。 ‘李叔叔!”他以格外灿烂的笑容,向正和一群人朗朗谈笑的李听打招呼,李听循着他的声音侧过头,和嘉绮满溢着孺慕之情的激动眼眸对个正着。 李听的心像被什么击中似地,盯着嘉绮发怔。 “表姨爹,能否帮我们引见一下?”悦耳的男性嗓音愉悦地响起,嘉绮这才注意到李听身边有对年轻男女,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嘉绮?”那女子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轻呼,从男伴身后走出“林嘉绮?” 嘉绮认出穿着吊肩带黑丝绒背心,搭金黄色锻面及膝短蓬裙的美女,居然是她的大学同学杨佩好。她身边那位长身玉立的帅哥,自然是她的男友高家明了。 嘉绮的眼光,一时之间无法自家明书卷气浓厚的脸上收回。她曾经爱慕过他,两人之间有过一段似有若无的情素。他还是像以前一般温文尔雅,看着她的眼光充满惊艳。 仿佛察觉到她的异样,宗佑微带醋意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在她耳畔咕哝,“你认识他们?” 嘉绮回过神来,眨眨眼道:“佩好是我的大学同学。真巧啊,识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和高学长。” “我也很意外。”佩好挽住家明的手,高傲的语气显得有些纤尊降贵。她的眼光自一身盛装的嘉绮身上,移向她身边的迷人男伴,眼光一亮。“身边还有这么英俊的帅哥。” ‘你们好,我是嘉绮的男朋友俞宗佑。”宗佑主动向两人打招呼。 “真想不到。”佩好笑声干涩,注意到嘉绮和宗佑皆是一身华服。“两年没见面的大学同学,会在这种场合见面。你们也是与会的贵宾吗?” 宗佑对佩好挑眉询问的轻视态度感到不悦,正待答话时,李听开口道:“宗佑和嘉绮都是东南集团的员工,宗佑的父亲是东南营建公司的总经理,明年就要转任东南电子的董事长。” “原来是俞总经理的公子。”家明上前热络的伸出手。“令尊在建筑界的地位,一向令人尊崇,我叫高家明。” ‘你好。”宗佑轻握了一下,转向李听从容地道:“李叔叔,看来家父的面子不小,居然请得动您拨冗参加今晚的盛会。” “你老爸说今晚的慈善宴会是你表哥傅彦杰头一次挂牌主持,要我来给他捧场。” “那我得代彦杰表哥向您致谢了。” “说什么谢?我主要是想……”李听慈祥地盯着嘉绮,扯动嘴角,微微一笑。“看看你们这对小情人。我上回听说你们过完年就要订婚了,今晚还给你们带了一份圣诞礼物。” “真的呀?”宗佑惊奇地道,眼中跳跃着促狭的笑意。“我还以为李叔叔自从见到嘉绮后,就对您这个准干儿子不再喜欢,转而讨好她了。上回送她圣诞红,完全没我的份,这回终于想到我了。” “你这孩子真是淘气。’李听被他似埋怨的语气逗笑。 一旁的杨佩好和高家明显得很意外,尤其是家明,李听算是他的表姨爹,只在他和佩好订婚时送过一次贺礼,现在却要送圣诞礼物给嘉绮和俞宗佑,这不就表示对李听而言,这两人比他更重要吗? “您…”嘉绮欲言又止地望着李听,最后鼓起勇气开口。“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我想找个地方送您一件很特别的礼物。” “哦?”嘉绮眼中的期盼光芒,让李听无法拒绝。他点了点头。 “宗佑,是否能找到一个安静、可以谈话的地方?”嘉绮转向宗佑问道。 “跟我来。” 于是,他们撇下了面面相觑的家明和佩好,来到二楼的会客室。 “先看看我送你们的礼物。’李听取出提只长型礼盒,宗佑和嘉绮一起拆开,发现里面是钻石对表。 ‘李叔叔,这太贵重了。”宗佑轻呼出声,嘉绮却将女表取出,送到李听面前,张着泛着湿气的眼眸请求道:“您可以帮我戴上吗?” 宗佑惊讶地瞪住嘉绮,她应该不是这么爱慕虚荣的女人啊!看着李听欣喜地替嘉绮戴上手表,宗佑心里掀起一阵疑云,嘉绮说她父亲是活跃于政商两界的名人,难道会这么巧? “宗佑,请你去帮我们拿饮料好吗?” 满腹疑问的宗佑,起身往门口走去,嘉绮等到房间只剩下她和李听,紧张地道:“您准备好接受我的礼物了吗?” “好啊。”李听外表上虽然是好整以暇,心里却泛起一抹热切的期待。 “这跟一个故事有关。”嘉绮绞扭着手道,李听怀疑地眯起眼。“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加上我们上回见面时,您喊了我一个名字,于是我拼凑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什么假设?”李听想起上回将嘉绮误认为雅淳而险些闹出的笑话,心里有些忐忑。 “一对二十五年来不知道破此存在的父女。” ‘你说什么?”嘉绮的话像青天霹雳般打向李听,令他一时之间错愕在当场。 “在我二十五年的生命里,我一直认为我是林嘉绮,可是上个星期,却有人告诉我,我不是林嘉绮。一个我认为不存在的外公跑来找我,告诉我罹患了子宫颈癌的母亲希望能在开刀前见我。可是我的母亲好好的在家里,于是我被告知我有另外一个母亲,我的亲生母亲。” “你是养女?”李听试着在一团混乱的脑子里找到头绪,却越想越乱。 “嗯,但我一直不知道。接着我发现亲生母亲的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等到我和她见面,发现母亲一直深爱、却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姓的父亲,跟我只见过一次面的长者背景好像。我恍然领悟,为什么我会觉得那名长者分外亲切,为什么我会对他产生一种孺慕之情…” ‘我……我不明白……”李听茫然地摇头,他无法相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这事有点复杂,”嘉绮决定从头说起。“首先我必须确定您上回对我喊出的名字是‘雅淳’吗?” 一点光亮在脑里的迷雾区闪现,李听灼热的眼光炯炯瞪住嘉绮。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严厉地抿紧嘴问。 “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嘉绮轻柔的回答,重逾泰山般压向李听心头,他张大嘴瞪住嘉绮,许久之后才说:“怪不得会这么像……” “这么说,您确实是认识家母噗?”嘉绮再度试探,李听却绷紧脸不回答。 ‘好吧,既然您不说,我就当是说个故事给您听好了。”其实嘉绮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万一她弄错了,万一李听不肯认她,到时候她岂不是很尴尬?但心里有道声音告诉她,无论是她所认识的李听,还是那个让母亲痴狂了二十六年的男人,都不会为此责怪她,或是不认她。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再度鼓起勇气。 “家母方雅淳在大学的迎新舞会中认识了高她三届的学长,他们很快陷入热恋。家母的祖父从小就替家母安排了一椿门当户对的婚事,可是家母深爱这名学长,不愿意答应和对方正式订婚。” “最后她不但跟门当户对的对象订婚,还结了婚。”李听不带感情的评论。 ‘那是因为家母的祖父病危,家母不愿意再刺激他老人家,才答应订婚的。”嘉绮为母亲辩护。“可是订婚后没多久,外婆却发现家母怀孕了。” “怀孕?”这个字眼令李听脸色微变,表情惊疑奠定。那孩子是……锐利的眼光像闪着寒光的宝剑罩住嘉绮。 嘉绮迎向他的凝视,表情坦荡地继续说故事。“外公要家母拿掉孩子,家母以死要胁,坚持要生下她和心爱的学长的爱情结晶,外公为了不让家丑外扬,也为了瞒骗病重的父亲,将家母送离高雄,到北部乡间待产。孩子生下后,外公向家母保证,一定会找户好人家好好养育孩子,家母才含泪让女儿被抱走。” “怎么肯定孩子是那名学长的、’ 李听的话令嘉绮愤怒地涨红脸,共庆幸母亲没有在场接受这样的侮辱。哼!男人遇到这种事时,为什么总是这样愚蠢,不会稍微运用一下逻辑推理能力,就莽撞地说出这种话来伤害女人! 嘉绮嘲弄地扬唇微笑。 “尽管我不欣赏郭威翔,但是我们都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力,如果他是我父亲,我也只能自认倒桅。但李委员,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家母当年怀的是郭威翔的孩子,她只需要嫁给他,而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而我也不必被人收养,不是吗?” 嘉绮的话说得李听羞惭地垂下头,定下心思一想,不能不承认她的话有理,难道她真是——他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这项可能像一枚炸弹般,炸得他的理智与感情都是一团混乱,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从门心深处似火山岩浆般爆发出来。真的有可能吗?寂寞已久的空虚生命终于被一种温暖而真实的情感所填满。 他眼中充满夹杂着极度渴望和不敢置信的激动,使得嘉绮心里的怒气消失无踪。她对着她非常确定是她亲生父亲的男人怯怯地一笑。 “外公将我交给他的远房表侄夫妇抚养,他们将找视如己出,当时我养母刚巧生下了死胎,在出生证明上稍加更改,我便成了他们名义上的亲生女儿,直到外公受母亲所托来找找,才揭穿这个秘密。家母和郭威翔的独子,在今年六月车祸身亡,家母又发现自己得了子宫颈癌,在这双重打击之下,她决定和郭成翔离婚,并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继承方家的产业,做为她对女儿的补偿。可是我根本不想要这些身外之物,我最想要看到的是母亲能再度快活起来,而不是忧伤懊悔地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她在报章杂志和电视报导上,寻找她今生唯一深爱过的男人影像,却不敢勇敢出现在对方面前,坦白她虽曾因懦弱而屈服在家庭压力下嫁给别人,却从来不曾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我无法坐视母亲再消沉下去,抱着一点点期望,猜想也许父亲还爱着母亲,他会愿意去看看她,给她一点安慰。我不敢奢求他接纳我们母女,只想当着他的面告诉他,我很骄傲有他这样的父亲,即使永不相认,我还是很开心……” “嘉绮…”李听再也忍不住在血液里翻腾的亲情召唤,笨拙地搂住女儿,滚烫的热泪自眼角溢出。当他得知雅淳结婚的消息而崩碎的心,因女儿的话而再度拼合。雅淳并没有变心,直到现在还爱着他,而且还替他生了这么冰雪可爱的女儿。 鼻头的酸涩感泛滥全身,李听小心、紧密地拥往怀里的宝贝。他的女儿,他的骨肉,他和雅淳的爱情结晶!他飞扬的心中不禁兴起一股虔诚的感激,这的确是一份最珍贵的圣诞礼物,透过嘉绮,他重新拥有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爱和亲情。 “…我可以喊您爸爸吗?”模糊的泪光下,嘉绮不确定地问着同样满脸是泪的李听。 李听的心瞬间被绞扭得发疼,他激动地点着头。 “爸爸……”嘉绮沙哑地唤出李听渴求已久的称谓,他紧紧将女地搂在胸口,搂进他心头最火热的地方。 宗佑进入房间时,便是看到这一幕。他捧住手中端放着三杯香模的托盘,被房中交融着泪水的父女相逢场面深深打动,知道接下来该是欢欣庆祝的时刻了。 欢闹的节庆之夜,总是让寂寞的人更感孤寂。唱诗班刚从头等病房的门口走过,雅淳婉拒了他们入内唱歌,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黑暗景色。 她只跟李听共度过一个圣诞,两人都不是基督教徒,所以没到教堂参加团契活动。那夜她坐在窗前看到李听孤独地站在女生宿舍门口,忍不住便溜出宿舍,投奔进他在寒风中有些瑟缩的怀抱。 因为年轻,有着用不完的热情,便在寒夜里的校园散起步来,还大胆地在隐蔽的树丛间拥吻。那是她的初吻问,美丽的感觉即使相隔了二十六年,仍令她想要落泪。 雅淳将被单拉到肩上,合上眼睑任心种沉醉在往昔的美好记忆里。李听俊秀、热情的脸孔,仿佛正矗立在眼前,她甜甜一笑。 穿着探色大衣的模糊身影,从和起居室相连的门户一步步移近,站定在她床前。雅淳仿佛听到一声叹息,像拂晓的微风般唤醒她沉洒在甜美梦境的灵魂,她缓缓张开眼。 进入眼帘的影像,是她曾幻想千回万遍。却在现实人生中不敢奢望见到的真人实影。她呆呆地看进那蕴藏情感的深黝眼瞳,仿佛在目光深处窥见一段魂素的旧梦。一幅幅过往共有的记忆,电光石火般在脑海里闪过,雅淳的眼睛霎时酸热起来,弥漫着一层散不掉的滚热雾气,清泪纷纷飘坠。 身下的床垫一沉,一双暌违已久的结实臂膀将她揽进她梦过万遍的温暖厚实胸膛,雅淳逸出一声哽咽,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感觉到耳边有灼热的呼吸,轻轻送进如午夜风铃声般震动人心魂的呼唤:“雅淳……” 第十章 嘉绮不得不承认在去年的最后两个月里,是她人生中起伏最大也最多变的一段日子。 从宗佑的求爱,到发现自己的身世秘密,就像坐一趟云霄飞车般惊心刺激。 但总算尘埃落定,亲生父母在重逢后,重新接续二十五年前被迫切断的热恋,两人脸上的孤寂和落寞被恋爱中的幸福光彩所取代。 元旦假期后第一天上班,柳雯首先发现她左腕的镶钻名表,捧着她的手腕大呼小叫,一双媚眼几乎贴在表面上。 “谁送你的?不会是俞宗佑吧?” 嘉绮的耳膜险些被她尖锐的高亢声音所穿破,可是她太快乐了,全身都充斥幸福的感觉,若不宣泄一些出来,她可能会兴奋得死掉。 “不,是李委员。”她有些保留的道,唇角的神秘笑意令柳霎立刻联想到桃色事件那方面去。 “你别乱想!”嘉绮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暖味,“宗佑也有一个,是男女对表。” “他……送给你们?”柳霎的表情不可置信。“这对表要几十万吧!”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 “应该是真的钻石,有十二颗。老天爷!”柳霎捂住双颊,“我不敢相信。” “他干嘛送你们表?”淑瑜好奇道,她单纯的脑子已被钻石这个字眼给塞满。 “原本是圣诞礼物。”嘉绮绽出一抹甜笑。“宗佑说太贵重了,后来李委员却说,就当做是他送给女儿和准女婿的见面礼。” “什么?”秘书室里的几名同事目瞪口呆,柳霆狐疑地眯起眼。“嘉绮,难道李听要收你当干女儿?” “可以这么说。”李听和雅淳并不坚持一定要嘉绮认祖归宗,这牵涉到出生证明、户籍资料的更改,工程太过浩大,所以李听决定收嘉绮为义文,省了这些麻烦手续。 “哇呜!”柳霎再度尖叫,捉着嘉绮的肩直摇晃。“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走桃花运,现在又认了这么有权有势的干爹。嘉绮,我真是小看你了!” “不敢当。”嘉绮没好气地答道,开始一天的公事,但柳霎仍不放过她。 “喂,有这么硬的靠山,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苦工?” “难道就因为认了个有钱的老爸,我就要窝在家里混吃等死吗?” “至少可以换个更好的优差!” “是啊,可我舍不下年终奖金,再怎么苦,也要捱到过年后。”嘉绮扮了个鬼脸。 “嘉绮,你是说真的?”瑞萍关心地问。 “嗯。”她点点头,“我妈妈……嗅,事情太过复杂,我无法详细说明啦。简而言之,一位长辈希望我过去帮她的忙,所以啦,我过完年就要递辞呈了。” “嘉绮,看来你真的要发了!”柳霎喃喃念个没完,心里又羡又妒。 嘉绮和宗佑一起午餐时,说出办公室同仁对她手上钻表的反应,宗佑有些不是滋味。 “嘉绮,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好像都没送过你什么。”他盯着手腕上和嘉绮同款式的对表,蹙眉道。 “唉!这些是身外之物嘛,哪有美食营养。”嘉绮用宗佑以前说过的话来安慰他,宗佑却泛出一抹苦笑。 “我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投资在事业上,短期间内恐怕无法送你名贵珠宝之类的礼物。” “我还不是一样不能送你这些。”嘉绮慧黠的眼眸里闪烁着一抹诙谐。“我们之间的感情又不是建立在物质上,你不会因为发现我有对有钱的亲生父母,就决定抛弃我吧。” “你想都别想!”宗佑被她轻快的语气影响,心里的疙瘩很快消失,促狭地眨着眼,邪恶地压低声音道:“好不容易逮到一只会下金蛋的金母鸡,可以少奋斗三十年,我抱紧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抛弃?” “好呀,宗佑,你竟说我是母鸡!”嘉绮和他笑闹着,一顿午饭像往常一般开心的结束。 半个月弹指即过,在爱情滋润下的雅淳康复得很快,从医院出院,搬到位于近郊的方家别墅静养。李听在一次晚餐时,向众人宣布,“我已经证实郭威翔于去年圣诞节前办了公证结婚,所以我决定过年前,和雅淳到法院办理结婚手续。” “太好了!”嘉绮兴奋地大叫,举杯向深情相视的父母祝贺。“我和宗佑到时候可以做你们的伴娘。伴郎。” “还得兼做介绍人。若不是你们,我和雅淳不可能会重逢。”李听幽默地道,逗得在座的人呵呵大笑。 方景生热泪盈眶,看到女儿重获美满归宿,李听也原谅了他当年的势利,不禁为此深深感激上苍。 隔周,李听带着病体初愈的雅淳参加宴会,嘉绮也陪同代替傅彦杰出席的宗佑赶赴问个应酬,四人在宴会里亲密交谈了一会儿。后来嘉绮觉得屋里太闷,便踱到落地窗外的露台,宗佑则去替她拿果汁。 隔开一室的喧闹,灯光幽暗的露台显得格外静温,嘉绔做了个深呼吸,再一次为能参加这种名流云隼的感实感到不可思议。 谁想得到,不过是三个多月前吧,她还是个生活单纯、呆板的上班族,却在和宗佑正式交往后,开始有机会接触多彩多姿的宴会风光。 不过,跟满屋子不认识的人周旋,感觉上有点怪异。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嘉绮宁愿待在家里,和家人或是宗佑闲适地度过一晚。 “在想什么?”悦耳的男中音在嘉绮身后响起,她转过身,讶异地对着一身昂贵手工西服的高家明。 “高学长。”嘉绮眼中有抹激赏。高家明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温文尔雅、亲切有礼的模样,他跟宗佑是两种气质。宗佑比较俏皮、风趣,慑人心魂的黑眸和唇角随时都会勾起的坏坏笑容,常常让她脸红心跳,忍不住想入非非。 “这么见外?”高家明眼中跳跃着两簇感性的火焰,莫测高深地凝视嘉绮沐浴在露台昏黄灯光下散发着清丽淡雅气质的脸庞。深嵌在那两弯弧形优美黛眉下的一对明眸,如秋日潭水般妩媚,撩人运思。娇巧鼻梁下的粉红色樱唇,红嫣温软的绽出无邪的笑容,加上她左顿边的梨窝,更增添清纯气质。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自他内心探处急涌而上,使他兴起想撷取这朵清纯可人的百合的冲动。 六年多前那个初人大学。单纯害羞的青涩少女,已转变成顾盼生研、优雅聪慧的美丽女子。就像她身上的黑色紧身毛衣,炫亮的咖啡色竖领并襟背心,同色系及踝长裙给人的感觉,在婉约中透着内敛的性感,耐人寻味地诱人想一窥究竟。当然啦,更吸引人的是她如今的身价。李听在政商两界的地位,已足够分野心分子像闻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涌上,加上方家的财势,嘉绮现在可是个身价亿万的女继承人。 “我们之间应该不只是学长、学妹吧。”高家明优雅地朝她挪近,清爽的古龙水味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窜进嘉靖鼻端,她警戒地张大眼,家明微微一笑,不再走近。“因为表姨爹的关系,我们可以算是表兄妹。” 那还真是一表三千里。嘉绮为这结论感到莞尔。 “爸爸告诉你了?” “事实上,表姨爹是在跟家父闲聊时提起的。他预定在过年前跟令堂公证结婚,过完年便到国外度蜜月,请家父照看一下生意。” “原来如此。” “你跟以前不同。”高家明歪了歪头,端详她,眼里浮现欣赏。 “没有件何人是跟从前一模一样的。”嘉绮凝视窗内的喧闹、在香鬓影,感叹地道。 “也许吧。有些人只变得更任性、幼稚肤浅,你却像朵含苞的蓓雷般盛开。” 家明的比喻令嘉绮一怔,她看进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面闪动着炽热的光芒,除了欣赏外,好像还有些别的情绪在燃烧。嘉绮的心跳漏了一拍,不会吧?她无法相信。 “我初次见到你时,便看出你内敛的英华,像一株无法一眼看出会开出何等炫丽迷人花朵的植物,阴湿的花苞里藏着生命青华的芬芳,我原本渴望能做启发你绽放花艺的人,却一再让情缘落空,在茫茫人海里错过你——。” 嘉绮觉得衣下的皮肤起了无数疙瘩,她惊愕地微张樱唇,纳闷这话如果是从宗佑口中说出,她是否会有一样的作呕感觉。 天啊!高家明文艺气息浓厚的蜜语甜言,居然让她作呕?嘉绮为这想法失笑,诗般的少女初恋幻梦,在乍见他和佩好在校园隐密的花丛间接吻时破灭,可是心里仍残留着对家明的好感,直到现在,她才醒悟到连那份起码的好感,也在她心里消失无踪。 她不再对高家明有任何留恋,此刻心中只有宗佑。 “高学长……”她微笑地摇摇头。 “嘉绮,我是认真的。”家明向她踏前一步,眼光执切地道。“我一直喜欢你,只是碍于佩好……” “是啊,她是名门千金,而我只是小家碧玉。”她嘲弄地道,家明将她脸上的嘲讽当做是妒恨。 “我承认我是一时被蒙蔽了。”家明脸上泛出悔恨之色。“杨家跟我家是世交,佩好又是我的青梅竹马,当时我心里的确舍不下和她多年的感情,才放弃了你……” “那你现在又舍得下了?” “情况不同。我想我父母不会反对我娶你……” 嘉绮的心直落谷底,没想到家明会是这种人。就因为她如今已非当年的小家碧玉,有个活跃于政商两界的父亲,他就能抛下相恋多年的未婚妻,跟她在一起?天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又把她当做什么样的人?她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放弃宗佑! “别说了。”嘉绮的杏眸射出冷硬光芒,她抿紧唇,神色严峻地经过家明身边。 “嘉绮,你听我说。”家明心急之下,抓住嘉绮的手臂,“不是我想要移情别恋,而是这么多年来,佩好一点都没有改变,仍跟以前一样幼稚天真,成天只会耍弄她的小姐脾气,和那些富家太太。小姐比名牌。比手饰。我受够她了!” “你以前就知道她这么幼稚!”嘉绮冷冷地指出。 “我以为她会改变。” 嘉绮睁圆的眼眸充满鄙视和同情,佩好若听到他这段话会有多伤心。眼光不期而遇的和刚好走到长窗附近的佩好相遇,她眼中射出的妒焰和不满,令嘉绮觉得讽刺。 “别说了。”嘉绮温和地拨开家明的手。“佩好来了。” 家明脸色一僵,落地长窗在他身后被人打开。他转过身,瞧见佩好绷紧脸,锐利的眼光直刺向他。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她高亢尖锐地问。 “我…我看到嘉绮一个人在这里,跟她聊几句。”家明很快恢复镇定,神色自若地道。 佩好的眼光转向嘉绮,见她淡淡一笑,清澈的眼眸毫不闪避她刺探的眼光,越过她看向厅内。 “你们聊。”她心不在焉地说,脚步朝大厅的方向迈去,眼光在人群中寻找宗佑挺拔的身影,一阵小混乱吸引了她,宗佑被一身紫红色彩的语洁缠住,她蹩了蹩眉。 “失陪了。”经过佩好身边时,她抱歉地一笑。“我得去解救我的男友。” 家明的眼光紧跟着往宗佑和语洁方向而去的嘉绮,他冷冷地扯开唇角,眼中射出森冷、无情的算计光芒,一旁的佩好像被震动似的,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她突然觉得家明不再是她所认识。爱慕的那个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仍同以往一般多彩多姿,唯一的不圆满就是家明的追求,让嘉绮感到困扰。 他连续送花给她,出现在她每次出席的宴会中,宗佑终于忍不住嘀咕:“为什么每次都遇上他?”嘉绮却只能不置可否地耸肩,因为家明总是带着佩好,她甚至无法指责他在追求她。 直到她生日当天,家明道人送来一只镶嵌上等翡翠。式样典雅的金镯子当做生日礼物,嘉峡觉得太贵重,心里为难。 宗佑则送她一只一克拉的钻石戒指,含情脉脉的眼光似在询问她愿否嫁给他,嘉绮羞怯地要他替她戴上,手腕上配戴着他带来的用新鲜兰花编的手环——因为这是宗佑第一次送她花,又刚好和身上的紫蓝色旗袍搭配。 生日宴会当晚,佩好称赞她的兰花手环很别致,嘉绮睇睨向宗佑,唇角掩不住甜蜜的史意,“宗佑送我的。” 家明的表情倏地刷下一层阴霾,恼怒的眼光似乎在怪她昂贵的首饰不戴,却戴上没价值的兰花手环。 嘉绮没理会他的怒气,不动声色地将佩好拉到一旁,偷偷将家明送来的翡翠金镯子礼盒交到她手中。 “家明表哥太客气,送了我这么重的礼。我觉得不太妥当,又不好当面拒绝他,所以想麻烦你帮我还给他。” 佩好打开华丽的饰品盒,脸色刷白,她阴沉地收下盒子,生日快乐歌唱完后,嘉绮便见她挽住家明的手往客厅的侧门方向走去,不久之后,两人相偕离去。 嘉绮以为家明会就此死心,遂不再将他示爱的事放在心上。 农历年的假期过后,李听带着新婚妻子偕同嘉绮的养父母到欧洲旅游。嘉绮辞了工作,搬进父亲的豪华毛邪,帮他们处理信件,还陪同外公回高雄祭祖。视察当地的事业。重回台北的当天,嘉绮收到李听商场上的朋友之女的订婚请柬。那天晚上宗佑有极生意合约要谈,嘉绮本来不想去,然而主人亲自打电话来邀请,她只好请司机载她过去。临行之时,宗佑打电话说生意谈完后会去接她,所以司机送她到饭店时,嘉绮告诉司机不用来接她了。 没想到订婚宴会快结束仍盼不到宗佑,行动电话又打不通,嘉绮懊恼地准备搭电梯下楼,也来参加订婚宴会的家明挽着识好走向她。 “嘉绮,没人送你?”家明讶异地挑起眉。 “嗯。”嘉绮勉强一笑。 “我跟佩好送你一程好吗?” 有佩好在场,嘉绮当然不反对搭家明的车。 他们搭电梯往地下停车场,才走出电梯门,一幕火辣辣的画面进入嘉绮眼帘,她感觉血液冲上脑门,登时僵立在当场。 宗佑好不容易推开像八爪草鱼般紧附在他身上的何语洁,一看到嘉绮,便知道他被陷害了,正打算向嘉绮解释,高家明却出其不意地一拳打向他。 “俞宗佑,你太过分了!”他语气激愤地指责脚步踉跄后退的宗佑,护着表情水然的嘉绮上车,宗佑在车后追赶,无奈家明已将车加速驶离。 嘉绮被送回家时,仍处在又惊又怒的情绪中。宗佑被何语洁拥住热吻,宗佑走向她却被家明一拳打得跌倒,宗佑悲愤地追在车后……这一幕一幕的景象,像落叶飘坠般一张叠着一张,发生得太快,让她还感受不到心痛,充血的脑子乱成一团,思想变得困难。 “嘉绮,要不要我陪你?”送她进李家客厅的家明,担心地问道。 “不,我需要好好想想……”嘉绮的话声倏然停歇,她突然发现佩好并没有跟他们上车。 “佩好呢?”她狐疑地问。 家明瞪大眼,表情同样惊愕。 “该死,我把她忘记了!” “快,你快点回去找她。”嘉绮将他推向门口,“佩好一定还在那里等你……” “可是你呢?”家明的眼中尽是温暖的关怀,有短暂的一瞬间,嘉绮想要自私地留他下来,不想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华宅,可是想到飒好孤独无助地站在停车场,自己又有满脑子的混乱待处理,还是将家明推向门外。 “我没事,你快去找佩好。” 她怕自己会开口求家明留卜来,关上门后立刻奔向楼上的房间。华丽、典雅的香闺,感觉冷如冰窖,没有一丝温暖。她机伶伶地打起冷颤,打开暖气,吩咐管家帮她准备一杯热可可,换上舒服的睡衣。 捧着热气氰意。香浓的呵呵,室内流泄着带点伤感的甜美歌声,嘉绮再度回忆起停车场的那幕,椎心刺痛遍袭全身,她不相信,也无法相信。 咸湿的热泪落进杯内,鼻水流个不停,嘉绮拿面纸拭泪擦鼻,蹙着眉头。 伤痛过后,纷乱的思绪随着泪水逐渐澄清,一小时前发生的那幕香艳画面,巧合得令嘉绮感到怀疑。 首先,宗佑绝对不是笨蛋,否则也不会如此受到傅彦豪、傅彦杰两兄弟的重视,先后将他留在身边委以重任。他明知道她在楼上的宴会厅参加宴会,不可能会选在人来人往的停车场和何语洁亲热。第二点,他讨厌何语洁,如果他对她曾有过一丝兴趣,早就接受何语法的示爱,不可能会等到今天才来出轨。第三点,整个事件发生得太巧合了,她才刚走出电梯便看到何语洁紧抱住宗佑…嘉绮重新回想那幕仍令她感到心痛的场景,她再怎么反覆推敲,还是觉得是语洁强抱住宗佑,宗佑涨得通红的脸闪的不是情欲,而是厌恶。还有,他和语洁交缠的四肢,不!该解释为他正努力推开攀附在他身上的何语洁才对。 可是,他怎么会在停车场遇上何语洁,还让何语洁有机会“袭击”他,在她眼前演出那一幕? 连串的谜团在嘉绮心里炸开,她却捉不到一丝头绪好理清。宗佑脸上、唇上的深紫色口红印,像一摊腥红色的血迹般触目。他怎么会让何语洁近身?该死,就算他是无辜的,也不可原谅! 强烈的妒焰在心头燃烧,嘉绮气愤地捶着臀下的坐垫。想恨他,想怨他,想从今以后不再理他,但为什么心里却有着难以言喻的不舍?他俊俏的容颜、机敏的幽默。善解人意的温柔,还有眼中的深情眷宠,在脑中如走马灯般转个不停,失去了这些,她的人生将再无意义。 不!她不能在这时候放手,不能因为这小小的打击而放弃宗佑。至少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证实他的无辜。她不相信宗信是脚踏两条船的人,他的为人她清楚,他不是那种人! 可是,万一他是呢? 天啊,她被搞糊涂了。理智上,她想要相信宗佑;然咬噬着她的嫉妒,又让她不确定。 正感懊恼时,音响里传出女歌手如泣如诉的歌声:“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独角色里…” 电光正火的意念在嘉绮脑中闪过,她脸色一变,深思了起来。这分明是一场戏,一场想要让她误会宗佑,进而促成两人分手的阴谋! 如果她不是这么理智,如果她稍微冲动些,极有可能会被那幕推心刺骨的背叛所击倒。可是,导演是谁?为什么要导出这场戏? 嘉绮陷进思绪里,没理会响个不停的专线电话。会是谁这么无聊?又有谁能从她和宗佑分手中得到利益?不可能是何语洁,因为她没这么聪明,那是准呢?有这么精明的头脑,能精推算计到她下楼的时间,还有她可能会有的反应,甚至不给宗佑机会向她解释……嘉绮几乎无法相信,会是脑中想的那个人吗?他会这么卑鄙吗?他的心思有深沉到不但自导自演全剧,还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那样无辜,对她充满兄长似的关心吗? 她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却是等待时机进攻…… 电话铃声仍不放弃地大响,嘉绮恍然惊醒般地跳下床。会是宗佑打来的吗?接过后,电话已嘟嘟挂断,她失望地放下话筒,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喂?”她着急地喊着,回答她的却不是宗佑。 “嘉绮,是我。”杨佩好犹豫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出。“你一个人吗?” “是。”嘉绮立到答道。 “我想告诉你,我刚和何语洁谈过,俞宗佑并没有引诱她,是家明叫她缠住宗佑,在我们到达停车场时……” 随着佩好的解释,嘉绮的眼光变得冷硬,从未有过的狂怒和暴戾在血管里奔流,使她产生一股嗜血的冲动。 嘉绮连续五天拒绝宗佑的电话,和他的登门拜访。她将这视为对宗佑的惩罚,谁教他粗心大意地让何语洁有机会缠住他、吻他。同时,她也将这次事件当做是对两人的考验,看宗佑可以无怨无悔地忍耐她的冷战多久。 事实上,她并不打算让他再受苦下去,情人节的夜晚本该是属于情人的,她将会补偿他。 宋伊人今天上午打电话给她,先是试探地问她和宗佑之间是本是有误会,显然她知道了停车场事件,不着痕迹地为宗佑辩白,嘉绮不想欺骗这位关心她的朋友,告诉伊人不用担心,她会让这事有圆满的结局。 伊人还透露,宗佑这几天晚上都在尽他会计师的职责,在家里加班看帐。 没想到他这么乖。 嘉绮对他并没有到外头买醉。发泄苦闷情绪感到满意,化悲愤为力量,这种男人不枉费她对他投注的深情。 心不在焉的她缓缓走下楼,身上的红色旗袍领长礼服在领口的盘扣下开了菱形的缺口,暴露出胸前一小块雪嫩的香肌;下摆开叉,露出一小截曲线美丽的小腿。高家明在楼梯口迎接她带着一抹夕阳光彩般浓烈魁惑的情影,她饱满楼唇上的鲜艳唇彩,带着一抹神秘、允诺的笑意,仿佛正无边无际的挑逗搔拂着他蠢动的心,他感觉到嘴巴发干,下腹部的情欲勃发。 “谢谢你过来接我去参加情人节派对。”嘉绮眨着淡染上一层如烟熏过的灰蒙色彩眼影的迷蒙眼睛走向他。凌波微步般的优雅体态,瞬间释放出教人难以抗拒的妩媚与娇柔,令家明深深着迷。 “应该的。”他沙哑地道。 “佩好呢?”在坐上家明的两人座保时捷跑车时,嘉绮心里已有了谱。 “哦,她会跟家人一起去。”家明眼中闪过一抹角黠的笑意,温文解释道。 嘉绮没再追问下去,很快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和他 们要参加的那个情人节派对的路线相反。她不动声色地转向家明。 “你要带我去哪里?” 家明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温怒,眼中闪烁着风情万种的媚态,放下半心。“我认为你或许想过个安静的情人节。我在饭店订了房间,可以俯瞰台北夜景,还有美味的法国大餐和香醇的香按。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立刻赶去参加派对。” “家明……”嘉绮垂下目光,掩饰她眼中的恼怒,轻声细语地道:“你真是太体贴了。” “嘉绮……”家明激动地回应。“你不知道你这么说令我有多开心。”若不是行驶在车潮不断的繁忙街道上,双手得握着方向盘,他便要忍不住去握嘉绮的手了。 “我保证不让你失望,而且还准备了一份礼物要送你。”他眉飞色舞道,眼瞎深处闪过化热的欲情。 嘉绮只是低着头,让家明将车开进一家著名的五星级饭店停车场,扶她搭乘电梯到达他预订房间的楼层。 优雅的顶级套房里,新鲜的玫瑰和百合从玄关处一路排放到房内,情人餐座上有同样的花束绽放着芬芳。 嘉绮的眼光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垂着纱慢的复古式大床上,放着一大束百合花,不由得对高家明的大手笔暗暗佩服。 “我去化妆室一下。”她巧笑嫣然地转身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任哗啦啦的水声流泄一室,从红色的手提包拿出昂贵的超敏感行动电话,指尖在号码键上接着。 电话接通后,她对另一端的收话人道:“佩好,你帮了我一次,所以我也要帮你。不要挂断电话,立刻到xx饭店,房号是……” 嘉绮施施然地回到房间,训练有素的侍者已端上开胃酒、沙拉和汤。嘉绮将手提包小心地放在桌旁,端起高脚杯,微笑地对着家明。 “我借花献佛,先敬你。” ‘该我敬你才是。’徐明受宠若惊地道。 “怎么说?”嘉绮将酒杯贴在晕红的脸庞,娇媚地问。 家明被她“眼色暗相钓,秋波横欲流”的媚态所迷住,好一会儿才干涩地笑了声回答:“谢谢你不计前嫌,肯接受我今晚的邀约。你不晓得这对我的意义有多大,你将我上次送的手镯交予识好还给我,我那时候心都碎了 ‘哪有那么严重?”嘉绮轻笑,杏眼微眯地横了他一眼,端视着杯缘道:“你知道为了佩好,我只能辜负你的好意。再怎么说,你跟佩好都这么多年了,两人又正式订了婚...” “可是我一点也不爱她啊!”家明激动地道。 “不可能吧?”嘉绮微笑地摇着头。 “这是真的。”家明恳切地说。“当然,我不否认我爱过佩好,少女时代的她真是可爱,谁见了都要赞她一声玉娃娃。可是佩好始终活在她的少女岁月,任性又脾气不好,不肯长大。我再也受不了她的幼稚、肤浅。” “家明,你不觉得这么说她不公平吗?”嘉绮摇头道。“佩好只是被宠坏了。她很聪明。也很心细,家世又和你相当,应该是个贤内助。” “是吗?我倒不觉得。”家明的眼眸浮现轻视的笑意。“不过你说对了一点,她被宠坏了。聪明却不肯用脑筋,心细却不愿体贴我,良好的家世没给她好的教养,反让她像那群贵妇人般成天追逐名牌服饰、华丽珠宝。她毕业至今,一直在家里当大小姐,杨伯父原本有意要她到公司实习,佩好却推说起不了床,每天都要睡到快中午。” “你不满意她,为什么不跟她明讲?家明,你今天约我共度情人节,就为了向我诉苦,说佩好的不是吗?” “嘉绮,我没那个意思。”家明的眼光聚着浓烈的情意。“称该明白的,我始终对你未能忘情,当初为了佩好放弃你,一直是我的遗憾,这么多年来,我没一日忘得了你。再度与你重逢,我的心就像久旱的荒漠遇到甘霖,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能错过你了。嘉绮,答应我吧,我会证明我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子,你不会对我失望的!” “你是在求婚吗?”嘉绮咯咯娇笑。“可你忘了,你已经有佩好这个未婚妻了。” “我会跟她解除婚约。”家明决定道。 嘉绮一边品尝着日中的生菜沙拉,一边忖度佩好还要多久才会赶到,大概还需要二十分钟吧? “我们用完餐再说。”她对家明绽出安抚的笑容,和他闲聊窗外的美景,在阑珊的灯火尽头,宗佑是埋在数字堆里,还是正想念着她? “搭配这道群鱼餐的白酒,来历不同凡响。”家明优闲地谈论看待者送来的佐餐酒,卖弄着他的酒学知识。嘉绮曾听家佑谈过几种酒的来历,兴致勃勃地洗耳恭听,唤着浓郁的白酒。 过了约二十分钟,她倚靠在椅背上,轻柔地说:“家明,我不得不对你的安排感到窝心。从玄关处一路排进来的玫瑰、百合,还有美酒佳肴,这些浪漫排场,要花你一大笔钱吧。” “只要能讨你欢心,都是值得的。”家明深情款款地道。 “真的吗?”嘉绮娇咳地朝他眨眼,“可是你好环幄,也不事先告诉人家有这种安排。你看,我穿这样,岂不辜负了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嘉绮……”家明低沉地笑了起来,俊眉轻挑地供起。“对我来说,你就算不穿也是好看的……” 嘉绮惊愕地倒抽口气,连睡了数下睫毛,这时候房门上再度传来一声轻敲,家明以为是侍者送甜点来了,不以为意地唤他进来。 跟着侍者身后进来的是手拿行动电话、脸色僵白的佩好,家明发现她,大惊失色。 “佩好,你…来干嘛?” 佩好手上的行动电话发出类似的咕哝。 “我不能来这间你往年都订来跟我共度情人节的套房吗?” 佩好朝家明射出夹杂着愤怒、伤痛及绝望的眼光,嘉绩不慌不忙地抓起手提包,起身走向门口。 “嘉绮,你……”家明惊愕地喊住她。 “嗅,对了。”靠椅转向他,眼中充满冰冷的讥讽。“你的礼物我不方便收,不妨转送给抓好。对于你今天的安排,和上回在停车场导的那场戏,我无以为报,只好请来飒好给你个意外的惊喜。祝两位佳节愉快。” 房门在她身后关上,嘉绮心情愉快地听见识好的怒吼声,或许经过这次事件,她会看清家明的为人,就当她报答佩好澄清宗佑清白的恩惠吧。 夜晚的寒风扑向嘉绮,她请饭店人员帮她叫一辆计程车,打算先回家换上戏服,好赶去自导自演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戏。 等着吧,宗佑。 踩着脚下的电动跑步机,宗佑的情绪还没从电脑当机的挫折中恢复过来。 这是什么世界?在举世之人欢庆看情人佳节,搂着心爱的人相偎相依。情话不断时,他却为着一部死电脑生气! 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壁钟,离布谷鸟出来唱过的十点钟报时,又过了五分钟。时间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概念,有时候会觉得一眨眼便从指间溜走大半,有时候又会有度秒如年的感受。 今晚,他又打了n次电话给嘉绮,管家告诉他,嘉绮被高家明接去参加情人节派对了。 他妈的!他懊恼地发出诅咒,嘉绮为何不听他的解释?还跟高家明去参加情人节派对,分明是要呕死他嘛! 想起那晚的事,宗佑便一肚子委屈。他才刚代表彦杰谈完一桩合作事宜,就在停车场遇到何语洁,那鬼丫头硬要他载她一程。她要去的地点刚好是他要去接嘉绮的饭店,便勉为其难答应了。谁晓得他们才要往电梯走去,何语洁突然抱住他热吻了起来,摔不及防的他,傻了五秒钟才晓得该推开她,没想到这么巧会让嘉绮撞见。 怪他倒霉吗?宗佑心里始终有着怀疑。因为这件事实在过于巧合,高家明像个演技纯熟的男演员,一拳挥向他,从容拥着嘉绮上车,连未婚妻都不管了。 会是他搞的鬼吗?宗佑愤恨地踩着脚下的跑步机。 一声悦耳的铃声响起,宗佑关上跑步机,拿着挂在颈上的毛巾拭去脸上的汗渍,打开里侧的木门,一大束艳丽的玫瑰遮住对方的脸,他打开外侧的不锈钢门,那束香郁的玫瑰立刻被送进他怀里,一只小手将他推进屋。 “情人节快乐!”微带沙哑的性感呢味,像束触麻的电 流般窜进宗佑体内,他挪开阻碍视线的玫瑰,一身黑色大衣的嘉绮左边背着大皮包,右手拿了个大提篮笑吟吟地对着他。 “嘉绮……”宗佑将玫瑰放在玄关桌上,热情地拥住她,眼眶发热,心跳加速,血脉愤张。 “先帮我把东西拿过去嘛。”嘉绮爱娇地先将手中的提篮交到他左手上,又把左肩的皮包挂在他右肩上,自己拿着玄关桌上的玫瑰花束往里走。 “有没有花瓶?” “我得找找。”宗佑跟着进客厅,将手上的大皮包、大提篮一古脑地全放在茶几上。 “算了!”嘉绮放下玫瑰,在屋里左顾右盼。“没有性感美女躲在里面吧?” “嘉绮,我怎么会……”宗佑连忙喊冤。“那日的事,我根本是冤枉的。何语洁突然抱住我,我……” ‘好,我知道。”嘉绮安抚着他,拿出提篮里的美酒和食物。“你一定忙得没好好吃一顿。瞧,我给你带来什么?” “嘉绮,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吗?”宗佑小心翼翼地察颜观色。 “老实说,那天我原本有点生气。可是想想你不该是那种人……” “那为什么这几天你都不听我电话,也不见我?” “因为你确确实实跟何语洁接吻了,不是吗?”她横眉竖眼地审视他。 “我……我是被强迫的,我并没有……” “动心?”她挑眉。 “对,我只感觉被侮辱。” “是吗?何语洁是个小肉弹,身材不错呀。” “那关我什么事!”这几天来被人误会的委屈。见不到嘉绮的懊恼情绪,全在这刻爆发出来。“我忙着推开她,除了生气和受辱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嗯,很好。”嘉绮点点头,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 “就这样?”宗佑瞠目以对。 “不然你要怎样?”嘉绮伸手揽任他的颈子,一双媚眼晶灿柔亮,“我在情人节夜晚,送了你玫瑰,又替你带来了美食,这样还不可以啊?” “不是啦,我……”想起这几日过的既担忧。又苦恼的非人日子,宗佑心里仍有些不平。 “真贪心。”嘉绮风情万种地伸指在他鼻间轻点,退后一步,缓缓打开大衣扣子,黑色大衣徐徐落在地板上…… 宗佑的眼睛在同时间睁大,一小片金色布料被两条纤细的金链吊在胸前,裸露出深隆的乳沟,以及大片雪肌玉肤。高腰的淡金色楼织玫瑰花长裙贴着腰身垂下,开高权直到大腿,同色的透明丝巾披在肩上,随着嘉绮缓缓转圈,飘荡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灼热酥麻的火焰,瞬间从宗佑的鼠躁部爆炸燃烧,嘉绮风情万种的模样,骚媚入骨的像个一代艳姬。 ‘你穿这套衣服去参加情人节派对?”欲望与怒火同时在宗佑身体里燃烧,嘉绮无辜又撩人地贬着眼眸。 “对,参加只有你跟我的派对。”嘉绮烟视媚行地走向他,两条柔软纤细的胳臂,攀爬上他预项,吐气如兰地道:“你不是说这件衣服只能在房间穿给你一个人看吗?” 连最厉害的春药,也比不上嘉绮刻意压低声音的呢哺,血液直冲向宗佑脑门,分不出是欣喜还是愤怒,他虎吼一声,将嘉绔一把抱起。 “你说真的吗?”他不敢置信地俯视着怀中的美人儿。 “情人节快乐。”她迎向他献上香吻,浓烈的爱意盈满眼睫。“我告诉自己,如果你乖乖一个人待在家里,就把自己当成礼物送你,也要你同样的回报我。” “嘉绮……”所有的思绪都被眼前的动人尤物所占满,宗信抱着她进房间,爱抚她裹着性感衣物的顺从娇躯,数月来的渴望达到沸点。 单纯的热吻再也满足不了他,躺在床上等待他的柔媚娇躯,是他的情人节礼物。他接受,同时也给予,在最初最美的结合中,他和嘉绮的灵魂仿佛也融合在一起。 美丽的情人节,天堂般的快感。 多日来的烦忧尽去,只剩下燃烧的夜晚等待着他。 **************************************************** 由晋江文学城http://wenxue.jjinfo扫校,转载请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