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天翻地覆》 第一章 “情形有多严重?”灰发老人严厉的抿紧唇,狭长的鹰眼精光闪闪的注视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 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被老人锐利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在那张提花织缎面的沙发椅上欠了欠身,戴着金边眼镜的方正脸孔透露出温文尔雅的气质。他扶了扶镜框,以专业人士的口吻道:“右冠状动脉硬化的程度,已到了必须立即开刀的地步。药物治疗不再能控制——” “我问的不是我!”老人懊恼地打断他。 中年男子——华克医生是英国颇富盛名的心脏科权威,对老人的懊恼回以蹙眉、不以为然的表情。 他担任汉姆莱伯爵的主治大夫已经二十年,早就习惯老人的固执与跋扈。他知道伯爵最关心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是…… “小姐的情况比阁下好。” “可是今年她已经发病两次了。”汉姆莱伯爵忧心忡忡道。 现在还只是夏天而已,到了秋冬……伯爵的白眉紧蹙,心情忧郁。 “我跟您说过,像这种先天性心脏病只有开刀一途。” “她两岁的时候已经开过一次了。”伯爵抿紧唇,怒气腾腾的提醒医生。 “我知道。”华克叹了口气。他当然晓得,当时就是他负责开刀的。 “那并没有改善多少。小薇依然病奄奄的,比寻常女孩娇弱。去年她发病了三次,今年则是第二次,唇部和四肢都泛着那天杀的紫色。每次都喘不过气来、心痛难当,我……” “爵爷,那正是法洛氏四重症的特征。如果您能答应让蔷薇小姐待在医院里长期疗养,会有助于病势的控制。” “我天杀的才会答应!”伯爵咽下心中的伤怀,恼怒地喊。“你明明晓得小薇有多不喜欢医院里的药水味。她放不下家里的玫瑰,只有在玫瑰园里,她才能适意地展开欢颜。这孩子已经被上天剥夺太多了,难道连她脸上的笑容也要抹去?” “爵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华克无奈地道。“不过您也晓得小姐患的这种心脏病,非常难以治疗。虽然早期做过心室中隔关闭手术,但并不能根绝这种心脏不正常的合并。若是想让小姐像一般人健康,除了再动一次手术外,别无他法。” “我天杀的才会让你们替她动手术!”伯爵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华克医生为难的僵在当场,挺担心老伯爵会心脏病发。“手术成功的机会只有百分之六十,你也想叫我同意开刀?当年我便是听了你的话,让我的德克进了开刀房,结果怎样了?德克才三十五岁,就被你们害死在开刀房里!” 华克医生听了很不是滋味,双手紧握成拳,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当年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德克是他的好友,难道他会故意不救他吗?老伯爵的话未免太过分了! “德克当时车祸受伤,在那种情况下不开刀也会死,我们只是在尽人事而已。伯爵阁下,我希望您能明白,对于德克的死,我并不比您好过。”华克冷静地说。 “反正,我就是不答应让小薇开刀。”伯爵固执地道。 “那您呢?您的心脏不能再拖了。” “还不到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就想叫我开刀?”伯爵不悦地叫嚷,“万一我有什么事,谁来照顾我的小薇?” 说来说去,伯爵就是放心不下孙女蔷薇。华克医生很明白伯爵疼爱蔷薇的心情,但更为伯爵的身体状况担心。 “不是还有明顿少爷吗?再说,您若是再拖下去的话,只怕到了年底就照顾不了蔷薇小姐了。”华克实事求是地说。 伯爵再度拢紧眉,懊恼地瞪视和他同样执拗的医生,知道华克不是在诓他。他眼神黯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医生的话。 “明顿那小子不知跑哪去了。”汉姆莱伯爵颓丧地叹了口气。他的孙子明顿就和他一样固执,从今年初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后,明顿就离开英国不知去向。 “我听蔷薇小姐说,明顿少爷好像到台湾去了。” “啊?”伯爵诧异地看了医生一眼,没料到华克的消息会比他灵通。其实他也毋需讶异,明顿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跟蔷薇联络。 而蔷薇那样天真的少女,只要你开口问她,她是一点心事也藏不住。若不是她心性开朗,怕也活不到现在吧?伯爵感叹着。 但是台湾? 明顿去那里做什么? 伯爵脑筋一转,立刻明白明顿跑去台湾的原因。 明顿的母亲白玫瑰,便是生长在那块土地上。明顿一定是跑到他外公那里去了。 “爵爷只要将明顿少爷找回来,就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开刀。” “别说了。”伯爵叹着气摇头。 有些事不是想做就可以做的,更何况向自个儿的孙子低头?他再度摇了摇头,僵直的背靠进沙发内。 ★        ★        ★ “小姐,你在做什么?”汉姆莱伯爵府的管家法兰克身躯微弯,好奇地对正贴紧书房橡木门的少女低声问道。 蔷薇吓了一跳,皱着精致无瑕的小脸,轻拍着胸脯。 虽然法兰克的声音很柔和,但正在偷听的她,还是免不了作贼心虚的被吓着。 “嘘!”她将鲜嫩如玉笋般的纤指放在唇中间,缓缓站直身,等到头部不感到晕眩后,才拉着高大的法兰克离开书房外的走廊,来到一间小客厅。 “我刚才在偷听爷爷和华克伯伯的谈话。”清灵有如清晨还沾着露水含苞玫瑰的小脸神色严肃。粉嫩的唇瓣有些忧郁的微微噘起,紫水晶般的圆眼不安地转着。 法兰克慎重其事地点点头,爱怜地注视面前娇贵如最稀有玫瑰的少女。 她穿了一件金黄色玫瑰图案的合身洋装,俏丽的模样好似一个好心的精灵,脸颊微显苍白、瘦削,但一双美眸仍晶莹璀璨似夜空中的星子。 “小姐听到什么?”他以共谋者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 “华克伯伯说爷爷的心脏必须立刻开刀。”蔷薇咬着唇说,眼睛似飘上两朵乌云黯淡了下来。 “可是爵爷很固执。”法兰克不乐观地道。他服侍汉姆莱伯爵将近三十年,深知主人的脾气。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蔷薇轻叹着气附和。“我相信哥哥一定能说服爷爷的。” “是啊。”法兰克点头表示赞同。“可惜明顿少爷还在跟爵爷闹别扭。” “如果我打电话告诉哥哥爷爷的状况,你说他会不会回来?” “不一定。”法兰克摇摇头。“爵爷的身体看来仍十分健壮,尤其是在明顿少爷面前。说不定明顿少爷还会以为我们骗他而不予理会。” “可是哥哥知道我不会说谎啊。”蔷薇不服气地道。“他也真是的,竟狠得下心来不理会爷爷跟我。这一去就是半年,也不回来看看我们。” “也许是有什么事担误了。” “有什么事比爷爷跟我还重要?”蔷薇埋怨着。“他说过要带我环游世界的,结果自己跑去玩,把我留在这里。难道他不晓得我也好想看看妈妈的家乡吗?” 精致的小脸染上一层愁绪,紫色的瞳仁里闪烁着无比的渴望。傍晚的微风自半开的窗户吹进室内,拂着她柔亮的乌发上下飘动,那张娇俏的脸愈发显得楚楚动人,教人心生怜惜。 “小姐……”法兰克了解她的心情。只要一回想起德克主人夫妇双双因车祸身亡时,蔷薇小姐茫然、困惑地四处寻找父母的表情,他便感到噬心的疼。 当年蔷薇小姐才几岁? 不过四岁左右吧,明顿少爷也才十岁而已。 “明顿少爷会回来的。”他轻声安慰娇弱的小主人。 蔷薇转向法兰克,绽出甜美的笑容回应,但柳眉间的轻愁,却泄漏出她忧郁的心情。 法兰克怔怔地目送蔷薇纤瘦的娇躯离开,许久之后,才吁出心中的郁闷,跟着走出小客厅。 ★        ★        ★ “这是伦敦的一个特色……一片雾茫茫。”狄更斯的这句名言充分道出了伦敦多雾的气候。 今夜,便是薄雾轻笼的天气,虽然还没严重到伸手不见五指,但一层淡淡的雾气飘散在天地间,模糊了周遭的景物,也遮掩了星光。 连星星都看不见,大概也看不到流星吧。 蔷薇披了件羊毛薄外套,失望地凝视天空。 她原本还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流星好许愿。 不能许愿了,怎么办? 她哀伤的揪紧羊毛外套,呆呆地瞪视着雾茫茫的夜空。 她今年十八岁,由于罹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关系,身段一点也不及欧美女孩十八岁时该有的成熟,相反地,却是瘦瘦小小,像个发育不良的小男孩。 蔷薇并没有因为体弱的关系而自卑。 一来是她很少有同年龄的玩伴,除了华克的女儿祖儿这位闺中密友外,蔷薇没有其他亲近的同年龄朋友。她从小就在祖父的特别保护下,接受私人教育,从没上过正规的学校。 二来蔷薇自幼受到百般呵护,众人只顾得怜惜她的体弱娇贵,哪还有闲给她气受。再加上她的个性开朗活泼,终日守着亡母生前最爱的玫瑰花园,像花精灵般无忧无虑。 但今夜是特别的。 在傍晚时分偷听了祖父和华克医生在书房里的谈话后,蔷薇再也开朗不起来。 她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对祖父的心脏疾病感到忧心。 怎么办呢? 她是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握的女孩,照理是没资格管别人的,但这个别人是她的祖父,她的守护神,汉姆莱家族的大家长啊。 祖父一旦病倒,她孱弱的身躯如何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怎么办? 真希望明顿在这里,而不是遥远的台湾。她想联络明顿,叫他回来,但她知道这个唯一的兄长就跟祖父一样固执,他或许不相信从小违逆到大的老顽固祖父,也会有病倒的一天。 祖父看起来是很健壮的。 就连蔷薇自己也很难相信原来祖父病得这么严重。祖父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蔷薇蹙起秀眉,心里的无助惶恐让她的眼眶盈满泪水。她虔诚地跪倒在地,合起双掌。 虽然,今夜没有流星可以许愿;虽然,她很少上教堂,饭前的祷告又做得很马虎,但她仍希望慈祥又宽大的上帝能答应她的祈求。她以后一定会做个乖宝宝的,她保证。 蔷薇泪盈盈地凝视白雾苍茫的天空,看不出来有任何神迹即将宣示。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除了祈求上帝帮忙外,她单纯的小脑袋再也没有其他主张。 “上帝、耶稣,无论是哪一个,求求你帮帮可怜的蔷薇。叫哥哥快点回来,说服爷爷同意让华克伯伯替他开刀……要保证他平安无事哦,千万不要把我爷爷召到天堂去。爷爷很固执、脾气又不好……呃,那是指除了在蔷薇面前外。他在我面前是很慈祥的,就像上帝一样慈祥。所以,如果你把他一个人召了去,爷爷会因为没有蔷薇在身边而大发脾气,这样你明白了吗?一定不能召他去天堂,就把他留在这里陪蔷薇好不好?” 蔷薇抽抽噎噎的自言自语,没有获得任何回应。她失望地跪坐在地上,湿气正浓的空气中,飘荡着甘甜柔和的玫瑰花香气,令她精神一振。或许,她离神还不够近。 蔷薇皱了皱小脸,尽管她正位于汉姆莱家在伦敦市郊的华厦顶楼,但跟伦敦市区的摩天大厦相比,当然是相形见绌了。 也许,她明天该求爷爷让她到哥哥明顿位于伦敦市区大厦顶楼的住处,说不定上帝便能听见她的祷告了。 如果他再听不见呢? 蔷薇秀丽的脸庞垮了下来,单纯的脑袋因这些复杂的思绪而显得有些混乱。如果可能的话,她会建议上帝装支电话算了,这样她就不用这么伤脑筋了。但前提是,她必须先见到上帝才能做建议啊。 “为什么我都没有守护天使呢?”蔷薇嘟着嘴抱怨。 她记得电影里有守护天使,故事书里也有写,为何她没看到她的守护天使?她仰首向天,喃喃埋怨着。突然,在灰蒙蒙的天际,一道强烈的光闪现,蔷薇立刻兴奋了起来,管不得是流星还是神迹,小嘴猛张个不停。 “请成全蔷薇的心愿。让哥哥回家,让爷爷康复,还有……”她见到强光仍闪个不停,埋藏在心里的渴望如翻江倒海般涌上。趁这时候向神多要求几个愿望不过分吧?这可是机会难得哦。“我从来没谈过恋爱,我希望恋爱!”她大声喊出从好友祖儿十五岁时透露她有男朋友后,心中便兴起的憧憬。 成全我吧,上帝。蔷薇在心里祈求着。她多么希望能在脆弱如娇兰般的生命消失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让她平凡的生命能够灿烂燃烧过一回。只要一次就行,哪怕只是酸涩的恋曲,她也甘之如饴。 轰隆隆的雷声爆响在平静的夜空,蔷薇胆小的捂住耳朵,心悸不已。她感到失望,原来是闪电打雷,不是神迹,也不是流星,她刚才许下的心愿都白费了。 她好伤心,觉得被天欺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在视线模糊之际,一道影子就像闪电般突破苍茫的雾气下降。 说下降或许不甚妥当,如果说是“掉下来”,就比较贴切了。 所有的动作都在眨眼间完成,蔷薇甚至还没摆好目瞪口呆的表情,便听见“碰”地一声,一个黑色不明物体摔落在她身前五公尺左右的地方。 是只鸟吗?蔷薇纳闷着,几乎可以感觉到“它”坠落时,周遭所涌现的气流波动。如果是只鸟,一定是只大老鹰。 她大著胆子,排开雾气走向不明落体,突然的一声呻吟令她停下脚步。她瞪大眼注视距离不到一公尺的物体,只见“它”费力地爬起身,一手抵在地面,撑着身体;一手扶住头,摇了摇他那头灿烂的金发。 蔷薇全身一震,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对方大步迈过去。她蹲在他身边,双手颤抖地扶向他。 一双她生平所见最美丽的蓝眸正定定地望着她。 她屏住呼吸,几乎无法移动,紫色的瞳仁爱慕地注视眼前俊美如天使的少年。 “天使!”她兴奋地道。“我的守护天使。” 她一把抱住他。 ★        ★        ★ 善恶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被闪电劈中,神经错乱了? 当然,最最不可能的是他在作噩梦。 天杀的,他从来没作过梦,更遑论是噩梦了。他便是人们的噩梦,所有宇宙生物的梦魇。如今,他却陷在一场他完全无法掌握的噩梦中。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天使,守护天使……”一双闪着兴奋和泪光的紫罗兰眸子几近疯狂、痴迷地定在他脸上,粉嫩的小嘴漾出一朵像玫瑰花般娇艳的笑容。 善恶有一刹那的失神,居然不自禁地想弯起唇角。他悚然一惊,以看洪水猛兽的表情瞪视眼前娇美如花的弱女子。 她瘦如纤弱花枝的娇躯正紧抵着他,若有似无的少女体香自她温热的身躯催发出来,玉臂紧紧搂住他的上半身,将他的头颅按压在那仿佛随时都会垮下来的肩上。 善恶感到喘不过气来。 除了母亲洁莲外,眼前的少女是头一个拥抱他的女性,而他竟然还觉得……陶醉? 善恶全身鸡皮疙瘩直起。 他想到兄长和安琪的恋爱,更是毛骨悚然。 不不不,他是不可能、也不会爱上任何女性的。他是永远的地狱顽童,才不会陷入情关中呢! “伟大的天主,感谢你。你终究是听到了蔷薇的祈求,才派遣蔷薇的守护天使下凡来,对不对?我知道一定是这样的。谢谢你啊,上帝……” 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善恶听得头痛不已,连带先前被闪电劈下、跌得眼盲金星的痛楚也发作起来。他觉得头晕脑胀,难以理智的思考。 这一定是场噩梦! 他堂堂的地狱二王子,跟上帝有什么关系? 能差遣他的,就只有他父亲地狱之王撒旦!上帝算哪根葱? “只是没想到我的守护天使会这么俊……”蔷薇的声音低了下来,秀美的脸庞轻靠着善恶的头。善恶可以感觉到她温暖的呼吸正吐在他耳边,耳根不由得微微发热。 “难道……”蔷薇欲语还羞,吞吞吐吐了半天,才以低微得几不可问的声音怯怯地吐露心意。“你连蔷薇的最后一个心愿也照拂到了?”她羞涩地娇笑了声,如鹿儿乱撞的心跳显示出她此刻的激动。 突然,她剧烈地喘了起来,善恶反射性地抬起手轻抚着她瘦削的柔背。这么一拂,比什么仙丹灵药都要教蔷薇通体舒畅。她的脸颊泛热,更加肯定怀里的男子正是上帝同情她而赐下的守护天使。 “谢谢你!”她微抬螓首,十分虔敬地向天祝谢。这让善恶颇为不悦,心里直嘀咕她谢错人了。 “喂,你还要抱多久啊?”他恼怒地喝问。 “啊?”蔷薇显然没料到怀里的天使会有这么一问,脸颊烧红得更厉害。她这才想起自己除了亲人外,从未向任何男子投怀送抱过,刚才主动拥抱这位俊美男子的行为,不由羞得她芳心颤动,胸口火热。 可是,他是天使,应该没啥关系吧? 但他也是上帝派遣来陪她谈恋爱的对象啊! 这么一想,蔷薇简直是羞得无地自容,猛力推开怀中的男子。 善恶没料到她会这么用力推开他,猝不及防下,差点又“咚”的一声撞上水泥地面。他双手及时撑在身后,冒凶光的蓝眸和那双娇柔羞怯的紫眸互瞪。 “我跟你有仇啊?这么用力推我!”他不高兴地说。 “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若是你被闪电打下来,摔得七荤八素,又被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紧搂着又哭又笑,再被她狠心推开,你说会不会痛?”善恶讥讽道。 蔷薇听到他骂她“莫名其妙的疯女人”,不由得难堪起来。她从小到大都没让人骂过,顿时觉得十分委屈。 “我不是莫名其妙的疯女人。”她为自己辩白。“我是太高兴看到你了嘛!” “有什么好高兴的?”善恶没好气地问。 “你!”蔷薇扁了扁嘴,含着屈辱眼泪的杏眸瞟了他一眼。这一看,愈发觉得他俊美可爱,心跳再度失了规律。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他俊俏的男子,好莱坞的各色男星、英国男模特儿,跟他相比全成俗人莽汉。 她再一次为上帝的恩赐感到雀跃不已。 她只想谈场恋爱,却没妄想要个如此美丽的男人当爱人,上帝实在太厚待她了。 “别又露出那副对上苍感激涕零的表情,好不好?”善恶嫌恶地撇撇嘴。这小女人像朵苍白的雏菊般,动不动就含着眼泪,还露出那副唯天可谢的摇尾乞怜模样,瞧得他一肚子火。 如果她真要感谢的话,那就谢谢他的父亲撒旦王吧!没事把他生得这么引人垂涎干嘛?瞧这小女人看他的表情,像是要把他一口吞下肚似的。 善恶嘲弄地勾起嘴角,绽出冷淡的笑意。 这一笑,又教蔷薇看呆了。 她不是没见过男人的笑容,但像他这么美丽、性感的,却绝对是头一回。那双湛蓝似晴朗天空的眼眸里,有两簇紧攫住人心的调皮焰芒,吸引她像飞蛾般直扑过去。 而他那头在幽暗的雾夜中仍显得十分耀眼的金发,更像黄金般令人渴望触摸。他真是太美丽了,美得就像天使般。 他当然是天使啦,蔷薇为自己的比喻感到好笑。除了天使外,他不可能是别的了,而且他一定是上帝座下最俊美的使者。她想像不出会有比他更美丽的天使。 只是……他的翅膀呢?他不是该有双美丽无比的白色羽翅吗?而且,他不是该穿象征天使纯洁的白袍吗?为什么反而一身黑衣? 蔷薇狐疑地打量他,当他促狭地朝她眨眼时,她仿佛看到他背后有对黑翼在挥动。她揉了揉眼,黑翼便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会被闪电打下来?”她想到他先前的那句话,困惑地问。 正心不在焉地欣赏她为他痴迷表情的善恶,被她的这句话给点醒了。他蹙了蹙眉,仿佛跟她同样疑惑。 他乃堂堂的地狱二王子,纵横数千年无敌手的魔界金童,怎么可能会被小小的闪电给击中,更遑论是打下来呢?这要是传入群魔耳中,非给当成一句屁话嗤笑不可。但是,他真的是被闪电打下来的。 而且若不是个天生的护体魔力发挥作用,他就不只是灰头土脸的全身酸疼,搞不好会摔得粉身碎骨。 一个想法闪过心头,善恶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眉头拢得更紧。 莫非,安琪的水晶十字架对他造成的伤害比他估计得还要严重?他原本以为只是小伤而已,所以连调养的功夫也省略了,一心打算返回地狱,找长老们商讨对付安琪天使灵力的方法,却没想到被一道莫名其妙出现的闪电给击中,就这样从空中掉落下来。 掉下来也就算了,偏偏那股炙人的电力震得他全身麻痹,一点法力也使不出来。即便是现在,他发现他体内的法力居然虚弱得可怜,简直到了若有似无的地步。 善恶心里兴起从未有过的恐慌。还好面前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小女人,若是遇上不怀好意的孔武有力大汉,他这个地狱二王子就只有待宰的份了! 蔷薇见他一会儿蹙眉、一会儿颓丧的发呆,心里不由得有些戚然。她的天使一定是初次下凡,才会不小心给闪电劈中。她愈想愈心疼,温柔的俏脸绽出笑颜,柔白的小手充满爱怜地抚向他垮下来的俊容。 “你做什么?”善恶万分惊恐地朝后退去。蔷薇被他声音中的畏惧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地眨眨眼,笑容里满是真诚。 “别害怕,我只是要安慰你而已。放心好了,我不会笑你的。我想,你一定是第一次当守护天使,所以才会不小心给闪电劈中对不对?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这番话令善恶啼笑皆非。他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被这个小女孩当成初出任务便栽跟头的菜鸟天使。看来,她一点也不明了他的身分。她若知道他是个魔鬼,怕就不会这般和蔼可亲的对待他了。 “你是我的天使,只属于我的守护天使。”那双盈满笑意的紫眸热烈地闪烁着,瘦长的纤臂再度不顾他意愿地缠绕住他,淡淡的幽香紧跟着扑鼻而至。善恶被她搂在怀里,竟感到十分的安全、适意。 或许,他可以在这副女性怀抱待上一阵子。他疲惫地想。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人推翻。随着逼近楼顶的脚步声,是紧张兮兮的呼喊。 善恶听见少女朝对方甜蜜地喊道:“法兰克,我在这里。” 糟糕! 善恶的心急速下沉。 第二章 “左三圈,右三圈……来做运动……” 浑沌的脑子里,突然遭到前所未有的噪音侵扰。这不知打哪来的中文童歌,不间断地灌进善恶的耳朵里,害得他只能扶着额角,无助地在枕头上呻吟。 他不情愿地张开眼睛,整齐的剑眉因从头到脚泛着的酸疼而朝眉心挤拢,茫然的眼光无意识地瞪着天花板上的美丽图画。 各种姿势的金发天使,张着一双双美丽的羽翼,或抱着竖琴,或拿着花朵,在玫瑰花园里嬉耍。 善恶突然觉得这幅图画很碍眼,猛然从床上坐起,昨夜那个他宁愿视之为荒唐梦境的现实记忆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他颓然倾倒床上,知道那一切不是噩梦,是真实的。而更糟糕的是,他逸失的法力好像一去不返似的,他休息了一整夜,仍提不起半点劲。 难道他真要困在这里?善恶愁眉不展地叹气。 不是他太爱挑剔,只要回想起昨晚蔷薇兴高采烈对那位威严的老头子的宣示,他便觉得心惊胆战,如坠噩梦。 在那位雄壮威武的老管家将他抱下顶楼后,遵照蔷薇的命令,他被送进与她隔邻的客房,然后便有个拄着拐杖、道貌岸然的老人进来看他。 那时候蔷薇正小心翼翼地服侍他喝热奶茶,一见到老人进来,她立刻像只小鸟般飞进老人怀里,亲亲热热的搂着对方。 而当老人精锐的紫眸投向他时,蔷薇又下意识地护在他身前,爱娇地对老人说:“爷爷,他是我的守护天使。上帝派他来保护我、跟我谈恋爱的。” 善恶记得当时老人的表情同他一般惊愕,但对方张开的嘴巴比他先一步合起来。在打量他一会儿之后,复以无比宠溺的眼光迎向孙女闪着兴奋火花的笑脸。 “是真的,爷爷。我刚才跟上帝祈求的。”蔷薇羞涩地依偎在老人怀中说道。 “你跟上帝祈求?”老人很努力地想搞清楚孙女的意思。 “嗯。”蔷薇脸颊通红地埋进老人怀里,不好意思抬头迎向祖父眼中的探询。“我本来只祈求哥哥早些回家,爷爷身体健康,但突然闪现的电光让我以为是神迹或是流星,所以便提出了这个愿望。” “什么愿望?”老人眯着眼,满脸问号。事实上,善恶同他一般困惑。 “就是……”蔷薇羞怯地支吾着。“谈恋爱的愿望嘛!” 老人凝视着孙女儿红晕满布的俏脸,恍然大悟。 蔷薇十八岁了,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却因身罹顽疾,阻碍了正常的交友机会。别说是男友了,平常连见个年轻男孩的机会都鲜少。也难怪她会向上帝祈求这个愿望了。 了解孙女的想法后,老人再度以锐利的鹰眼斜睨向善恶震惊的俊美脸蛋,表情莫测高深。 “爷爷,我说的都是真的。”蔷薇仰着小脸,紫眸里热切闪烁的焰光,直教老人为之心疼。 蔷薇向来乖巧,从来没向他要求过什么,这回只不过要他相信眼前俊美的少年就是她口中的天使,他理当成全她小小的心愿。 “爷爷知道。”老人慈祥地抚着孙女的秀发。 “那他可以留下来了!”蔷薇欢呼着,盈满柔情的眼眸羞怯地转向目瞪口呆的善恶。 疯了,这家子全都疯了!而且疯得无可救药。 当时善恶的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蔷薇一定是看多了罗曼史,中毒太深,才会相信上帝会派个天使跟她谈恋爱。 老天爷,如果上帝连人家的恋爱事也要管的话,那他未免太忙了吧!这种事连地狱都不屑插手。 但话说回来,前不久他父亲撒旦,还不是派他们兄弟以爱情迷惑那个由天使转世为人的安琪吗?好在他大哥魔魅将这任务揽在身上,否则现在陪安琪谈恋爱的就是他了! 可是他依然在劫难逃,竟被个异想天开的平凡少女给缠住了。而更可恼的是,那个看起来十分严肃、正常的老头子,居然和他的孙女一起胡闹,真把他当成被上帝遣下凡陪蔷薇谈恋爱的天使! 善恶头疼了一整晚,直到鲜少侵袭他的瞌睡虫找上门来,他才昏然坠入睡梦之中。 精力、法力的损耗使他睡得不省人事,若不是那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扰人怪异歌曲,他只怕还要多睡上一会儿呢。 轻快的脚步声随着歌声飘向床上的善恶。 他的眼光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穿着背心衫、紧身运动短裤的娇俏女孩,正笑容灿烂地扑向他。 “你醒了啊。”她赖在他身上,吐气如兰。 善恶发现自己不讨厌她的重量,反而被压得十分舒服。他懒洋洋地扬了扬绵密的睫羽,湛蓝的眼珠细细地审视她娇美的脸蛋。 她的皮肤不错,像新生儿般娇嫩有光泽。深刻的轮廓衬得她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紫色的眸子有若水晶般清澈,反映出他俊逸的倒影。 “我早些时候有来看过你,可是你睡得很沉,所以没吵你。”两片宛似粉红玫瑰花瓣的嘴唇一张一合,善恶看得有些失神。“后来我想快十一点了,你应该醒了,所以我又跑来看你,你果然醒了。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哦。”蔷薇伸出手轻抚他诱人的俊容,有些意乱情迷。 善恶被她这么一摸,竟觉得脸颊有些燥热、酥麻。他诧异地瞪视她,深沉的眸光里闪着两簇怪异的火焰。 蔷薇双颊泛着热度,被他灼人的目光瞧有些不自在。和他隔着薄被相抵的敏感肌肤,仿佛可以感应到属于善恶的炽热体温。而飘进鼻端的清爽男性气息,更令她心神俱醉,神思恍惚。 “刚才吵醒我的是什么歌曲?”为了降下在两人之间升起的怪异热度,善恶随便找了个话题。 “呃,那个啊。”蔷薇嫣然一笑,离开他的胸膛。突然减轻的重量,令善恶微感失望。 “那是我大哥明顿从台湾寄给我的cd喔。”她活泼地答道。“大哥还说这张专辑很受当地的人欢迎呢。而且唱歌的女孩只比我年长些,长得跟我一样可爱。” “可爱?”善恶坐起身,打趣地凝视她。 “是啊,你不觉得吗?”她眨着眼,热切地问道。“就跟我一样天真可爱。大哥还说,我们都清纯得有如开天辟地以来最纯净无污染的一滴水。” 多奇怪的比喻啊。善恶想着。 他以另一个角度打量蔷薇,发现她几乎就像安琪一般无邪。他注意到从她头上冒出一股纯净透明的灵光,料想她应该是新生的灵魂。第一次降临世间的生命,没有前世包袱,怪不得会这般清纯干净。 他嗅了嗅,除了她身上清净的味道外,还有一股甘甜柔和的香味。他很快寻到那缕馥郁香气的来源;玫瑰木雕花式样的床头柜上放了一只透明的水晶杯,里面供养了一枝近乎蓝色的玫瑰花。 蔷薇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蓦地脸一红。她含情脉脉地瞅着善恶的俊脸,羞涩地道:“这种玫瑰叫欧迪纳,花色接近蓝色。我清早起来时特别去园里摘来的。” “哦。”善恶随意应了一声,眼光回到蔷薇身上时,发现她略显失望地咬着下唇。 善恶的心一紧,讶异自己竟为她的失意感到难过。他干嘛理会她高不高兴啊?可是心里总隐隐有根刺在作怪,让他无法忽略不管。 他集中精神在她略显黯淡的小脸上,无法猜测出造成她情绪突然低落的原因。这实在不像他,往常他都可以一眼窥出人们的心思。是不是法力消退后,他连这点与生俱来的能力也失去了? 他感到意志消沉。 “这玫瑰花有特别的意义吗?”他意兴阑珊地勉强问道。 “嗯。”蔷薇像被清水滋润复活的萎靡花朵般,立时振奋起来,小脸泛着淡淡的红晕,紫眸闪闪生光。“玫瑰代表爱情。” 善恶张了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好再度合上。他下意识地想避开蔷薇热烈的凝视,隐约猜出她对他的好感,已经超出情窦初开少女的一时着迷。她把他当成恋爱对象了,他着恼地想。 “你……你知道有一则关于玫瑰的神话故事吗?”蔷薇见他沉默下来,再度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道。 “什么神话故事?”善恶装作不感兴趣地开口。 蔷薇听见他答话,心里漾满愉悦,嫣然微笑解释,“根据希腊神话,有一天海神和陆神比赛,看谁能创造出世上最美丽的东西。海神创造的维纳斯乘着贝壳随海水的泡沫浮出水面,而陆神所创造的美丽杰作——玫瑰则从天而降。从此以后,玫瑰便成了爱情的象征,情人们互表心意的花朵。西元前六世纪的希腊女诗人莎芙还赞美它是‘花之女王’,并歌颂她的芳香如‘情人的气息’。” 善恶见她小嘴动个不停,两片美丽的唇瓣时而互相亲吻,时而分开绽出雪白的贝齿,模样有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心跳不由加快,竟觉得有些动心。 糟糕。 他懊恼地发现随着法力的暂失,他的魔心居然变得跟人类一般脆弱。数千年来未曾撼动的恶魔之心,却在这时候对个喋喋不休的小女孩有倾动的现象。 他心慌意乱地挥开这个思绪,半合着眼睑靠在身后松软的枕头上。 “蔷薇跟玫瑰是同一种花朵吗?”他不经意地问。 “嗯。”蔷薇似乎很容易被取悦,善恶随便一个话题都能让她笑得像蜜一般甜。“蔷薇,别名玫瑰。事实上,蔷薇就是玫瑰,玫瑰就是蔷薇。” “那你为什么叫蔷薇,而不是玫瑰?”他被勾起好奇心了。 “因为我母亲叫玫瑰啊。”蔷薇的眼里升起孺慕之情,清亮的美眸染上一层雾气。“我母亲叫白玫瑰,她出生在一个叫台湾的美丽岛屿。外公家是种花的,当园里的第一朵玫瑰绽放时,白家诞生了最年幼的孩子,所以母亲便被取名为玫瑰。在她二十岁那年,跟外婆到香港游玩,在那里认识了我父亲。” 一个台湾花农的女儿,结识了英国的豪门公子? 这有点像是童话故事。善恶单从昨夜被抱下顶楼到客房的短暂旅程,看出蔷薇家非富即贵。而昨天那个派头十足的老头子,更展现出尊荣、傲慢的贵族气质。 “你们家是做什么的?”他进一步确认。 “做什么?”蔷薇显得有些困惑。 “我是说以什么营生,靠什么过活。就是赚钱的意思。”善恶耐心地解释半天,蔷薇才恍然大悟。 “我不太清楚。”蔷薇不好意思地说。“汉姆莱家族发迹于都铎王朝时期,在世界各地都有事业。爸爸在世时,好像有经营几家公司吧,但后来爷爷为了照顾我跟哥哥,就把公司交给别人经营,只保留股东的身分。但是哥哥从剑桥大学拿到博士学位后,又和朋友合开律师事务所,和一家船运公司。” “这么说,你家是靠你哥哥赚钱的?” “不是啦。”蔷薇的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哥哥赚的钱自己花,爷爷的钱大家花。” 善恶对她的回答感到好笑。他眯着眼注视蔷薇天真的笑颜,发现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花精灵,对物质世界的了解懵懵懂懂。而她也绝对有这样的本钱。 “你呢?”蔷薇托着腮看他。 善恶嘲弄地弯起唇角,并不答话。 “我倒忘了,你是天使。不过我想知道你成为天使前的事。”她偏了偏头,好奇地说。 善恶懒得浪费口水更正她小脑袋瓜里先入为主的观念,只疑惑地挑了挑眉,淡漠地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天使?” 蔷薇咯咯笑了起来,善恶不解地瞪她。 她抿了抿唇,收敛脸上猖狂的笑意。 “你看看天花板的天使画像。你除了少对翅膀外,是不是比他们更像天使?”她的紫瞳里反映出调皮和慧黠。“更别说你是在我向上帝祷告祈愿时,从天上落下来的。” “那说不定只是巧合。”善恶嘟着唇不悦地反驳。“也许我是超人,不巧被雷电打中摔下来。” “超人?”这下子蔷薇再也顾不得淑女身分,笑得直打跌。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弯成月牙儿的眼眸上下打量他。“那你的国旗紧身衣呢?”说完,她又捧着肚子狂笑。 善恶又好气又好笑地唤出声,等到她哀哀叫的揉着平坦的小腹止住笑后,他才坐起身,俊脸靠过去,伸出修长的手指托起她小巧的下巴。 “你实在是太单纯了。”他沙哑地道。一双碧蓝、深沉如大海般的眼瞳向她放电,蛊惑着她。“你到底天杀的向上帝祈什么愿?” “呃?”蔷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他俊俏又有些邪气的影像,和他低哑、迷人的嗓音。她紧张地舔了舔唇,双瞳因他呼出的热气而漾着羞涩。“我跟上帝说,我希望恋爱。”她喘息地道。 “那也不一定非我不可,不是吗?”深邃的蓝眸勾魂摄魄地逼近她,而那两片形状完美的唇瓣正勾引她尝试危险的爱情游戏。 “不,就是你,我的天使爱人。”她攀上他的颈后,喜悦地发现手下浓密金发的触感跟想像中一样美好。仿佛再也受不了四片唇之间稀薄、燥热的空气,她猛然迎向他,和那两片集天下美艳的男性嘴唇密密实实地贴合。 四瓣未曾尝过情欲的红唇乍然相遇,如阴极碰触阳极,瞬间通起电来。酥麻的感觉若烈火燎原般通过密合的四片唇分别传至各自的大脑里,再蔓延向这对初吻男女的四肢百骸,连带着两颗从未沾染情爱的心也深深陷落。 短短几秒钟的热辣辣接触,被一声传自房门口的恼怒轻咳所打扰。善恶不愧是地狱的二王子,很快从情欲的迷雾里清醒过来。即使那甜蜜的感觉隽永得像个他不愿醒来的美梦,他仍勉强移开唇,将注意力投向门口。 汉姆莱家族的大家长蔷薇的祖父,正脸色阴沉地狠瞪着他。 ★        ★        ★ 有一个卖牛仔裤的电视广告是这样的:男主角偷拐农场主人的女儿到谷仓里亲热,结果被农场主人逮个正着,当场就拿着猎枪追杀。子弹无情地射向热情如火的血性青年,偷情的男主角仗着身下的牛仔裤弹性十足,健步如飞地越过农场的围栏,及时闯过火车疾驶而来的铁道,侥幸逃过一劫。 善恶忘了是在哪里看过这个广告的,但依稀记得农场主人见到女儿被人轻薄时恨得牙痒痒的表情。而眼前抿唇蹙眉、眼光冷峻的老人,仿佛正呐喊着和农场主人相同的仇恨。 尽管善恶并不是主动接吻的人,但爱孙心切的老人可管不了这许多。谴责的眼光对准善恶,好像他是专门凌辱纯洁少女的大色狼似的。 善恶嘲弄地勾起一抹冷笑,鄙夷人类护短的劣根性。他才是受害者呢,这个老头知不知道? 那个脸蛋红通通,也不知道是被羞涩还是激情渲染出红霞的少女,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她只是爱娇地在祖父怀里磨蹭了一下下,便将所有罪嫌转嫁给他,让他成了替罪羔羊。 他有些不甘心地目送热情如红玫瑰、清纯如白玫瑰的蔷薇被她祖父随便找个借口打发离去。如果老头子在这时候拿出猎枪来对付他,他也不意外,而且还只能傻傻地坐在原处等着挨子弹。一来,他可没穿什么弹性十足的牛仔裤;二来,尽管休息了一夜,他体内的法力依然虚弱似无。否则他哪会任那小妮子轻薄? 他屈辱地轻哼着。 只是不晓得这副臭皮囊是否真耐得住子弹的攻击。如果他真的死了,魂魄是否能飞回地狱向他老爸撒旦报到?还是会魂飞魄散,从此消失在宇宙深处? 非常有趣的问题,他好笑地想。 “嗯哼!”汉姆莱伯爵清了清喉咙,企图拉回善恶不知道神游到何处的注意力。他不悦地抿紧唇,心里直咕哝着现代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礼貌,跟老人家说话还这般漫不经心。 善恶挑了挑眉,清澈的蓝眸闪着洞悉世情的了然,较世俗凡人俊美的外貌流露出睥睨一切的尊贵气质,还真有几分天使真挚无邪的浩然正气,汉姆莱伯爵暗暗讶异。 这小子该不会真是天使吧? 饶是伯爵这般现实、理智又对神鬼之说不怎么相信的人,也感到有些疑惑。 “你真的是天使吗?”他纳闷地问道。 “你说呢?”善恶咧嘴一笑,表情无辜地将问题丢回给伯爵。 汉姆莱伯爵严肃地端起管家刚送过来的茶,透过自绘着金黄色玫瑰图案的瓷杯口冒上来的雾气打量善恶。 若这世间真有天使的话,这个俊俏不似凡人的家伙绝对吻合。可是他乔治.汉姆莱根本不信什么上帝、天使的。如果真有这些神祇的话,他那对良善得连踩死只蚂蚁都会伤心难过半天的儿子、媳妇,也不会正值盛年便出车祸死亡。而他纯真可爱的小孙女蔷薇,更不可能身罹先天性心脏病受苦至今。 所以这世间是没有上帝的,他这么认为。 “不,我认为不是。”伯爵肯定地道,锐利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凝视善恶讳莫如深的俊脸。 “哦?”善恶感兴趣地微眯着眼,充满笑意的蓝眸闪烁着比上等蓝宝石还要璀璨迷人的光彩。 “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伯爵不受迷惑地问。 “蔷薇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善恶打起太极拳。 “你以为我会相信?”伯爵警告的眼神,仿佛在暗示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最好别拿他当傻瓜。 “你连自己孙女的话都不信?”善恶无辜地耸耸肩。 汉姆莱伯爵再度抿紧唇,冷冽的眼光威胁着要杀人。善恶不受恫喝地端起茶杯就唇,将奶香味十足的茶液送进喉中。 自从昨夜被闪电打下来,法力如石沉大海般“音讯全无”后,他就变得像人类一样容易肚子饿,不得不依赖凡人的食物补充体力。 这奶茶的味道还不错。善恶愉快地品味着温热的茶液从食道一路滑进胃部的感觉。说真的,跟这老家伙的一番对谈,让他的精神振奋许多。 “你不要都推到蔷薇身上。”伯爵严峻地说。 善恶叹了口气,以理性的眼神凝视着即便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却依然目朗神清、具有十足威吓力量的老人家,然后以感性的声音说道:“汉姆莱先生……” 伯爵的脸色僵了一下,深受冒犯的矍然眼光瞪得善恶一头雾水。 “请叫我汉姆莱伯爵。”他隐含不悦的声音傲慢地更正。 善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据他所知,这些贵族皆死爱面子。都什么时代了,还关在家里当大爷。这让他想起不久前遇见的吸血族王子泰勒,他好像也有劳什子的伯爵头衔。 “好吧,汉姆莱伯爵。”他讽刺地加重语气。“我说伯爵大人,以阁下的英明睿智,对区区在下我出现在贵府的顶楼上,能提出比尊贵的令孙女更好的解释吗?” 伯爵冷哼一声,不屑地挑了挑眉。 “你有可能是小偷。” “从天而降的小偷?”善恶深受屈辱地冷笑。他堂堂的地狱二王子,竟被这糟老头当作小偷?他俊朗、贵气的模样像是猥琐的小偷吗? 这老头也未免太侮辱人了。 “你有可能是用滑翔翼,或是降落伞。”伯爵冷静地分析。 “在阴沉沉的雾夜里?”善恶好笑地说。 他之前还以为汉姆莱家族只有那朵热情的蔷薇花想像力过于丰富呢,没想到连她爷爷也一样。这老头该不会好莱坞电影看太多了吧? “这种天气不适合玩滑翔翼,也不适合直升机飞行吧?”他轻佻地扬眉挑衅。“你干脆说我是闲来无事乱逛的超人远比较合理。” “你开什么玩笑?” 活到这把年纪,汉姆莱伯爵从没受到这么无礼的顶撞。就算他推测错误,这个年轻人也不该用这么吊儿郎当的语气跟他说话。 “超人你还不够格!”他极尽侮辱地扫了一眼套着孙子明顿睡衣的精瘦身躯。比起明顿来,善恶足足小了一号。尽管身材颀长,但身体的发育上明显仍停留在青少年阶段。“再说你昨晚穿的是黑袍,可不是国旗内衣。”他幽默地说。 戏而不谑的言辞化解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善恶不禁莞尔,回应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饶是伯爵这阅人无数的长者,也被善恶美丽若天使的笑容给迷惑了。他的理智不由得有些摇摆不定,蔷薇的话或许也道理哦。 “我不管你是打哪来的……”伯爵皱了皱眉,对自己突然的妥协有些恼火。但他很快地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孙女蔷薇,只要她高兴,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既然蔷薇喜欢你,我就不追究你的来历,以及闯进本宅的目的。你好好留在这里陪蔷薇,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要我留下来陪蔷薇?”善恶再难保持俊脸上的平静,张口结舌,“你该不会真要我陪她谈恋爱吧?” “有何不可?”伯爵拄着拐杖站起身,表示谈话已然结束。“你换套正式的衣服,等一下我会派人带你下楼午餐。” 善恶瞪着伯爵离去的僵直背影,仍处在极度的震惊之中。他记得曾看过一部电影,好像是个有钱人雇了个黑人当儿子的玩具。当时他只觉得这些人类真是异想天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没想到类似的事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显然的,伯爵执意要宠坏他的孙女,甚至不惜留下来历不明的危险人物,陪伴孙女谈恋爱。 不过话说回来,蔷薇容貌姣美,家世又如此显赫,虽然外表纤弱,也不至于乏人问津到用这种方法交男友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章 善恶换上黑色丝绒衬衫及同色长裤,将及肩的金发用一条黑色发带绑在脑后。 这所有的行头全是那个叫法兰克的管事亲自送来,据他说都是蔷薇从她哥哥明顿的衣柜里翻拣出来的。 显然明顿的身材要比他壮硕些,善恶挑剔地打量镜子里的影像想道。不过也还好,衣服穿在他身上是有些宽松,但还不至于像布袋。他自嘲地朝镜中人咧咧嘴。 两声敲门声响起,法兰克推门进来说:“您准备好了吗?爵爷和小姐正等您下去用餐。” 善恶朝法兰克点头,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汉姆莱家的这栋华宅称得上占地广阔。从善恶所居的五楼客房到一楼的餐厅,如果走楼梯的话,必须到长廊尽头才能找到楼梯下楼。但法兰克没带他走这条迂回曲折又浪费时间的路,而是带他搭乘电梯直达一楼大厅。 一路上,管家的嘴巴像拉上拉炼般,善恶也因为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而无心开口。 两人很快来到汉姆莱伯爵和蔷薇最常使用的小餐厅。 说是小餐厅,其实也不小,只是比起宴客用的餐厅小了许多。约可容纳六人的圆桌安排是采自蔷薇已故的母亲玫瑰的建议,她觉得长方形桌位太过疏离,不如中国人惯常使用的圆桌来得亲密。 蔷薇换了套飘逸的白色裤装坐在祖父身边,一看到善恶挺拔的身影,立刻眼睛一亮,整个人散发着如同在阳光下绽放的玫瑰般娇艳的光彩。 善恶的眸光停留在她v字领的雪纺纱上衣,她像朵白玫瑰般令人惊艳。半透明的宽大长袖垂到手腕上方,衬得端庄地放在膝上的皓臂宛如霜雪。他眼光继续下移,瞟了一眼她长及足踝的同质料裤称,以及玉足下的金色凉鞋,然后才回到她满是欢迎愉悦的俏脸上。 原本绑在脑后的秀发,现在正如黑色的瀑布般披泄在肩上,引诱人伸手抚摸。 善恶走近她,接受她仰首以眼光膜拜他比太阳神阿波罗更俊美、震撼人心的身影。 “我来了。”他熠熠生辉的蓝眸里闪动着顽童似的狡黠光芒,唇角嘲弄地弯起。 “啊。”蔷薇下意识地起身欢迎他,汉姆莱伯爵则不悦地蹙起眉。 法兰克帮善恶拉出椅子,善恶回头说了声谢谢,轻扶住蔷薇的小手坐下,玩笑地在她手背轻吻一记后才放开。 “很荣幸跟小姐共餐。”他以独特迷人的嗓音咧嘴笑道。蔷薇被他逗得双颊绯红,紫眸里闪烁着兴奋和愉悦。但坐在孙女身旁的伯爵,却是一脸阴沉。 不是这老家伙要他陪蔷薇谈恋爱的吗?善恶打趣地想。有些人就是口是心非,令人搞不懂他真正的心意。 他讥讽地朝伯爵扬眉挑衅,眼光慢吞吞地寻到室内一股幽香的来源。窗台上放了一篮以橘色玫瑰为主的花束,妆点出典雅浪漫的气氛。 “‘月牙形’插法是英国传统的插花法之一。”蔷薇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热心地解释道。 “哦?”善恶眼里流露出一抹兴趣。他的母亲洁莲虽然酷爱莲花,但也不排斥其他花种。她没事时最喜欢插花了,也许他可以带几种插花法回去孝敬母亲。 蔷薇见到他有兴趣,立刻热络地继续说:“所谓的‘月牙形’插花法就是要表现上弦月优美的线条。以这盆为例,先拣几枝玫瑰来决定上弦月的外形,再插入柠檬叶加强,然后用盛开的玫瑰填满空间,最后插入福禄桐来点缀。” “你好像格外喜爱玫瑰?”善恶不经心地问。 “不只是我,所有英国人都喜欢吧。玫瑰可是我们英国的国花呢。” “我倒忘了。”善恶淡淡一笑。 两人说说笑笑时,仆人将生菜沙拉先行端上,之后再送上汤和主菜。 善恶吃得津津有味,伯爵见了连连冷笑。 “天使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伯爵高傲地以鼻音轻哼。 善恶没理他,继续朝香烤鸡腿进攻。伯爵明明早认定他不是什么天使,还故意用这种话来讽刺他,真是低级、没水准。他堂堂的撒旦之子,没必要纡尊降贵地跟个老头子计较。 但他不计较,可有人代他计较哩。 “爷爷……”蔷薇微噘着樱唇,谴责地望向祖父。“人家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所有的生物都需要补充能量,天使自然也不例外。” “蔷薇,你说得虽然有道理,但爷爷从来没听过天使是靠食物补充能量的。”伯爵对孙女的抗辩不以为忤,向来严厉的表情在蔷薇面前却转变成宠溺。 “那他们是靠什么补充能量?”蔷薇好奇地问。 “那就得问你的天使啰。”伯爵似笑非笑地睇向埋在食物堆里的善恶。 善恶拿起餐巾轻拭唇角,温吞吞地喝了一口水晶高脚杯里的柠檬矿泉水后,才将眼光转向正望着他的蔷薇。 “好吃吗?”她温柔地对他微笑。“希望你不会觉得口味太淡。因为我和爷爷都有心脏病,所以华克伯伯吩咐我们必须吃清淡的食物。我们只吃白肉和蔬菜。你知道什么是白肉吗?就是鱼和鸡肉。” “嗯。”善恶随口应了声,扬了扬唇角算是回应蔷薇的好意。人类的食物对他来说向来没什么诱惑力,这次要不是失去法力,他也不需要靠这些食物补充体能,更不需被那个自以为是的顽固老头嘲笑。 真是魔失法力遭人欺啊。 “哼!”伯爵突然冷哼一声,想引起善恶的注意力,白眉下的紫色眸子没温度地瞪着善恶,颇有几分凛然威风。 善恶无辜地反瞪回去,心里其实已骂惨他了。 所谓的老贼,八成是指这种故意找碴的老人。瞧他灵台处的生命光焰,虽然还亮着,却摇得满严重,随时有熄灭的可能。蔷薇说老头子有心脏病,八成可靠。可是蔷薇说她自己也有……他蹙起眉来,仔细凝视她的生命光焰。 纯白几近透明的光焰,烧得并不旺盛,且在焰心处隐泛着病人才会有的灰气。善恶的心里兴起一阵淡淡的怜意,她还这么年轻啊。 “是先天性心脏病吗?”他问她。 “嗯。”蔷薇的笑容里有认命的意味,想必是被病魔折磨过不少回。善恶的心更疼了。 “没救了吗?”他试探道。 “呸呸呸!”伯爵火大地拍着桌子,脸红脖子粗的咆哮,“你少咒我孙女!” “有心脏病的人最好冷静一点。”善恶好意提出警告,却让伯爵更加地生气。 他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若不是看在蔷薇的份上…… “爷爷!”蔷薇移向祖父,小手轻扯着他的手臂。“您别生气嘛!人家是一片好心,又没恶意。” “请问这个咒骂我们祖孙俩早死早好的人家指的是谁?”伯爵气呼呼地问道。 这时候蔷薇才发现她一直都没问过她的天使尊姓大名,不觉有些失礼。 “哎呀,我都忘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守护天使,却没问你是不是有名字。”蔷薇歉然地道。 伯爵没等善恶开口,再度冷冷地嘲弄着,“只怕这个天使是低微得没有名字的那一种。” “爷爷,您别胡说。”蔷薇娇嗔地斥责,转回善恶俊脸上的眼光又变回柔情似水。“你一定有名字的。” 蔷薇的一味护卫令善恶感到如沐春风,他发觉自己难以抗拒那张温柔的悄颜,很自然地扬着一抹笑意回应。 “我叫善恶。” “善恶?”这名字有点古怪。“是你自己取的吗?” “不,是我母亲。”善恶眸中现出孺慕之情。“她说,宁愿我是善良的恶,也不愿我是邪恶的善。” 虽然母亲有这样的想法,但身为地狱的二王子,他还是免不了成为绝对邪恶的魔鬼,只有外表仍保留着天使般清纯的气质。这是从母亲的天使血统承继而来的,一般的下级天使和无知的人类,往往会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而误以为他是天使一族的成员,就像现在的蔷薇一样。他以同情愚蠢者的眼光凝视女孩。 “你的母亲很特别。”蔷薇喃喃道,清澈的紫瞳深处反映着善恶的倒影,令他有自惭形秽的错愕。 他是怎么了?他向来以自己的魔鬼血液为傲,以整人为乐的,为什么现在却为欺骗这个纯真少女而感到羞愧?况且,他根本没骗她什么!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的想法。 “善良的恶也可以当天使吗?”伯爵怀疑地打量他,善恶仍以一贯无辜的表情回应。 “别听我爷爷的,他只是开玩笑。”蔷薇甜甜地说。“对了,天使也是要吃东西的吧?” 善恶不想欺骗她,迷人地微笑道:“天使并不需要靠食物来维持生命,而是依靠天堂的灵气。这种灵气的来源,就是人们行善的心。” “那你怎么像饿了不知道多少天似的大嚼特嚼?”伯爵存心找碴。 “爷爷……”蔷薇懊恼地横了祖父一眼,伯爵只好悻悻然地收敛住气焰。 善恶似笑非笑地瞅着伯爵回答,“天使当然也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只要他喜欢,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至于为什么会落到依靠人类的食物来补充能量,这就说来话长了。”他苦涩地叹了口气,才慢吞吞地往下道:“如果他也像我一样被一阵莫名的闪电给击中,法力全失,或许就得跟我一样依靠你们的食物活命了。” “原来你是被闪电击中才失去法力的。”蔷薇同情地道。虽不中,亦不远啦。善恶在心里偷笑。 “若不是那阵闪电,我也不会掉到贵府的顶楼。”他可怜兮兮地说。 “说得跟真的一样。”伯爵低声咕哝着,但两个年轻人都没多加理会。 “我还以为你是上帝派下来的……”蔷薇失望地低喃。 看到那张小脸黯淡下来,善恶的心不由得微微生疼。他还来不及思索,安慰的话已逸出唇外。“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不然也不会有那一阵突如其来的闪电。”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可爱的小脸立刻又充满希望,“一定是这样的。” “大概是吧。”善恶顺着她的话,无所谓地耸耸肩。 如果这么想会让她高兴些,他实在没理由阻止她。况且,在他法力未恢复之前,留在汉姆莱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愉悦的眼光回到紫眸里满是爱意的少女身上。被人喜爱的感觉并不讨厌,虽然有个惹人烦的祖父在一旁杀风景,但只要可爱的孙女继续爱慕他,这种情况仍可以忍受。 他凝视着蔷薇娇艳的粉唇,突然想起先前两人在客房里的初吻。 那种陌生、怪异的热辣辣感觉,他好想再体验一次。 善恶眼中陡生的炽热光芒,令蔷薇不自觉的双颊绯红,一双紫眸痴痴地沉溺进那碧蓝如海水的瞳眸中。 ★        ★        ★ 午餐过后,蔷薇本来要带善恶到花园参观,却被伯爵以正午的阳光过烈为由,往后延迟。 她弹奏了一会儿竖琴取悦祖父,然后趁着他到书房里接电话时,拉着善恶在屋里四处参观。 绕了一圈后,善恶对他极有可能要待上几天的地方有了初步的了解。如果他的法力再不恢复的话,他说不定得在这里了此残生哩。他郁闷地想。 好在身边的佳人如解语花般善体人意,时光在谈笑中飞逝。虽然没机会再亲嘴,但手拉手的温馨感觉也挺不错的。 到了下午三点多,蔷薇要法兰克在花园里准备下午茶。伯爵因为还在午睡,所以没有参加。 汉姆莱家的花园自然整理得十分美丽,在夏天的阳光照耀下,奼紫嫣红一片。其中玫瑰花占了最大宗。 善恶和蔷薇坐在花园的凉棚里,好奇地打量着攀爬在格子状木架凉棚上的攀缘性红玫瑰,和不远处人工溪流旁在岩石间绽放的白色野蔷薇,鼻中则充满着茶杯里冒出来的玫瑰茶蒸气和周遭玫瑰花散发出之清香混合成的甘甜气味。 “我对玫瑰花的印象只停留在瓶中供养上,没想到它有这么多品种。”善恶对眼前的植物感到惊奇,并对数千年来专注在诱人作恶,而忽略周遭的大自然美景略感遗憾。 “事实上玫瑰花的品种研发至今已经有二千种了,是由原来的八个基本品种杂交繁殖而成的。” “你似乎对玫瑰懂得很多。”蔷薇对玫瑰的博学多闻的确令善恶刮目相看。 “也许是受母亲影响吧,我从小就喜欢玫瑰。因为生病的关系,我没上过正规学校,爷爷为了让我高兴,请了园艺专家来教我。”她恬淡地笑道。 善恶放下手中的茶杯,托着腮看进蔷薇眼中的骄傲。当她提到玫瑰时,紫色的水眸里便泛着深刻的了解和喜悦,让她似玫瑰花瓣般娇嫩的玉颜更加的动人心弦。他猜想蔷薇必然对眼前这一大片玫瑰园投注过一番心力。 “这些玫瑰都是你种的吗?”他突然好想知道她的一切,蓝眸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份渴望。 蔷薇为他的眼光着迷,回应着一抹娇笑。“不全然是。这座玫瑰园是从我祖母时代开始种植的,然后是我母亲,最后才交到我手上。你知道我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爷爷禁止我亲自动手,请了两个园丁来帮我。不过我会趁爷爷不注意时,自己替玫瑰施肥。”紫眸里闪动的淘气光芒令善恶失笑。 “你或许没有亲自栽植这片玫瑰园,但我确定,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玫瑰。”他伸出手越过桌面,轻拂开她落到脸上的发丝。 蔷薇的芳心为他的举动而颤动不已。 她从来没谈过恋爱,对恋爱的所知所觉都是从爱情小说和祖儿口中得来的。而这一切的资讯,全比不上此刻亲身经历来得撼动人心。 从她第一眼见到这个俊美超凡的天使,如诗的少女心便不自禁的为之倾倒。在今早之前,她不敢奢望这个天使会爱她,只想倾尽一生柔情来对他,她便心满意足。但在领略了两人接吻的美妙,又被他这般温柔的对待后,脆弱的芳心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祈求上苍能让她得到善恶的一点点真心。 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了,她合上眼祷告。 善恶对她突然闭上眼双手合十的模样感到有趣,他凑上前,在她眼睑上轻轻吹气,吓得蔷薇张开眼,但一见到他超大的俊男脸,立刻双颊红似火地往后倾倒。 善恶及时赶到她身后扶住,她才没连椅带人地跌倒在地。 落在心所倾慕的男人怀里,蔷薇只能羞愧的往他怀里钻。善恶像恶作剧得逞的顽童般哈哈大笑,逗得她更加无地自容。 “都是你害人家的,你还笑!”她委屈地在他怀里娇嗔,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颊上,善恶止住笑,傻愣愣地瞪着。 “讨厌啦,别看人家。”她破涕为笑地以手掩住他的眼,“人家好丑的。” “胡说,蔷薇最美了。”他拨开她嫩白的小手,仔细端详她犹挂着泪珠的笑脸,愈发觉得她娇美可爱,忍不住低下头在那滴泪的位置上吻了一记。 蔷薇被他的吻电得全身酥麻,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只见他唇角噙着一抹坏坏的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你哭的样子好美,我喜欢。” “你!”蔷薇烧红脸不知如何回答,耳边听见他悦耳的笑声,娇软的身躯在他的扶持下站起身。 “我觉得挺奇怪的,有几种玫瑰的模样并不像我以为的玫瑰,为什么它们都叫玫瑰呢?”善恶突然改变话题,令蔷薇如坠五里雾,愣了片刻才心领神会。 她拉着他的手走出花棚,绕到人工溪流附近,指着攀爬在岩石间的野蔷薇道:“我之前说过目前的二千种玫瑰都是由玫瑰的八个基本品种交配而成。玫瑰是属于蔷薇科蔷薇属,常绿或落叶灌木,直立或攀缘性的品种都有。原生蔷薇为单瓣花,花小,五瓣。但目前的品种大多是复瓣或重瓣,花朵也比基本型为大。那边的野蔷薇,便是基本品种之一,它的花瓣正是五片。” 善恶注视着白色的花朵,兴奋的发现果然如蔷薇所言。“你好有学问哦。”他爱慕地道。 “没有啦,都是胡乱学来的。”她欣喜于心,嘴上仍十分谦虚。“来,我再带你看其他的品种。” 她握住善恶有力的大手,在他笑意盈盈的眸光里,晕陶陶地走回鹅卵石小径。 “这个又不同,虽然属于基本品种之一,却是重瓣。它叫月季,原产地在中国。欧洲的原生玫瑰原本只在夏季开花,但到了十九世纪,有人拿月季花和欧洲的原生玫瑰交配,才培养出四季开花的玫瑰品种。” “中国的玫瑰?”善恶的低喃像柔和的春风般拂过蔷薇的颊边,她轻轻颤抖着。 “它因为四季开花,又名长春花。”火辣辣的嫣红沿着垂下的螓首往颈间雪白的肌肤蔓延。蔷薇的声音带着喘息,抖动得厉害,但仍强自振作,以几个深呼吸平复体内莫名的焦躁,在情欲弥漫的浑沌脑子里寻找着词句。“它有很多颜色,形状也十分美丽,有个中国诗人叫苏轼的,还作了首诗称赞它:‘长春如稚女,飘摇倚轻掉;卯酒晕玉颜,红绡卷生衣。’” 她似黄莺啼鸣的悦耳吟哦,以及酡红的颊、飘飞的衣袂,无不令善恶心荡神驰。他靠近她,微一用力将她紧搂在身前,蓝色的眼眸闪烁着动情地挑逗,在她耳边吹着气,“蔷薇也很美丽,有人为你作诗吗?” 蔷薇只觉得身心俱醉,体内已被唤醒的灼热欲望如烈火狂飙。她像只恋火的飞蛾般,鼓着殉身的勇气迎向他热情的凝视。 “那我将为你作诗。”他的唇拂过她柔嫩的唇瓣,让她像风中的玫瑰般颤抖。 蔷薇昏眩又喘息地依靠在他怀里,天真的美眸里闪动着全然的信任,赤裸裸的爱意表露无遗。善恶的眼中燃烧着想吞噬她的欲望,却意外地因那闪着真诚爱慕的楚楚动人脸庞而心软退却。 她是那么娇、那么美、又这般的柔弱。 游戏人间的魔鬼心肠,头一次产生怜惜的情绪。蓝眸闪烁着破碎的钻影,悸动的心因为对少女的爱而犹疑不定。 蔷薇如白玫瑰般天真、无邪,让他不忍侵犯。这少女的芳心就像她先天有缺陷的心脏一般脆弱。 “我不是你想像中的天使。”他忍不住警告。 “你是的。”她深情地说。 他略显气馁地继续点醒她,“爱情并不是你这种小女孩该玩的游戏。你会为爱心碎、为爱憔悴神伤。”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她吟着中文老师教导过的词句,表明心中对爱情无怨无悔的心情,并在善恶心神为之震荡时,攀紧他的颈子,拉近四片唇瓣的距离,再度主动的亲吻他。 她就像天真、热情的月季花,勇往直前的追求所爱,义无反顾地以飞蛾之势扑向熊熊燃烧的爱情烈焰中。就算明知情焰会烧痛她真诚的心,烙伤她生命的羽翼,她亦甘心无悔。宁愿为爱殉身,亦不愿无爱苟活。 就连善恶这样的魔鬼,也禁不住为她的真诚所撼动。芳美的唇以生涩的技巧夹带着诱人的天真和热情,挑逗他向来不为女性倾动的无情心肠。他发现自己居然为之着迷,两片红唇在她的哄诱之下徐徐启开,强健的臂膀用力搂住怀里顺从的娇躯。 当怯怯的丁香舌乍遇被热情挑动如猛虎出柙的掠夺之舌时,只能任其吞噬、引导,酥软在爱人怀抱里娇吟。在善恶接管一切后,所有生涩纯真全都转化为肉欲的狂欢。蔷薇顿时觉得全身热血沸腾,跃动的心跳动得比任何时候还要急,却没有以往心痛的痉挛,有的只是随着两人舌头纠缠得更加狂野而渐次升高的激情。 就在蔷薇喘不过气来时,善恶略微移开他的唇,转而攻击她如婴儿般柔嫩的脸蛋。他的一只手仍扶在她腰上,另一只却从背后移上她的脑后,探索浓密秀发的触感。他的鼻子深深吸入蔷薇肌肤上泛出的幽香,甜甜的清香和玫瑰如出一辙。在这一刻,他恍惚的认为蔷薇并不是凡间的女子,而是来自玫瑰国度的仙灵。不然,她泛着玫瑰香泽的肌肤,为何如此令他流连,难以舍弃? 这样的想法,令他原本还稍微约制的情欲,若脱缰的野马奔腾。他逸出男性的呻吟,更加狂野的向她驯服的娇躯索求热情。 这已经不是一对初尝爱情香甜情酒的少男少女该有的纯纯恋曲,而是男人和女人对欲望的渴求,热情一旦爆发,便难以收拾。 蔷薇觉得有如处在正滚动热流的火山边缘,全身烧灼、血脉贲张,难言的饥渴在体内窜烧。她的心慌乱到极点,一切都超出了她之前的想像。她不知道心中的不安是为即将到来的极乐而悸动,还是为不可确定的未来而战栗。 她只知道她爱他啊!一见倾心,再难回头。 她抱紧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在他热情的抚触下轻吟颤动。 仿佛感受到怀里可人儿的心甘情愿,善恶以男人的本能愈发热烈的索求她的回应。就在他们激动的拥抱时,重心一个不稳,两人竟倒向鹅卵石道旁的月季灌木丛里。 善恶及时以身体护卫住蔷薇娇贵的胴体,但自己的一身皮肉却不免被花刺刺伤。 “啊!”一声痛呼逸出他端丽的红唇。 第四章 生平的第一滴血,自黑丝绒衬衫右边袖口露出的腕部肌肤冒出来。 善恶拧眉注视扎进肌肤里的花刺,红色的血珠往上涌出,噬心的疼痛仍持续进行。 他第一次流血,而且血液是红色的。 蔷薇狼狈的自地上爬起,将他斜倚在灌木丛的上半身扶正。善恶轻哼出声,再度肯定他身体里的痛觉神经真的有发挥作用。 “天啊!”蔷薇检视着他受伤的程度,紫罗兰般的眼眸因心中的疼惜而濡湿了起来。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已是一片狼籍,更遑论包裹在衬衫里的手臂和背部。 她慌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只能焦急地探问,“痛不痛?” 开玩笑,哪有不痛的! 善恶回她一个龇牙咧嘴的苦笑,瞧得蔷薇眼泪直落下来。那泪,无端的牵动善恶心灵深处比肉体之痛更深刻的情绪,他连忙扮出个笑脸安慰佳人。 “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蔷薇气恼地道,既怪他,更怪自己。若不是她被热情冲昏了头,没考虑到地点,也不会害他跌落月季灌木丛里。 “别哭了。”他被她的眼泪搅得心乱,只得以没受伤的左臂安抚她。 “对不起……”她哽咽地说,“都是我害你的。” “不干你的事。”善恶不乐意她把所有的事往自己身上揽。“一点小伤而已。” “不是小伤。”她着急地喊,拖着他没受伤的左手往华丽的屋舍走。“我们去找法兰克,让他叫医生过来看看。” “我不看医生。”善恶别扭地道。 数千年来,他未曾受过伤,更别说看医生了。现在更不可能为这点皮肉之伤,而让人类活整。那些医生说有多可怕便有多可怕,万一被他们发现他非人类的身分,他可惨了。 “不看医生不行!”蔷薇使劲的拉他。“万一感染病菌怎么办?” “你不是认定我是天使吗?既然是天使,就不怕细菌感染。” “可是你流血了啊。” “只是几滴血……” “才不止呢!”蔷薇气急败坏地吼道。 “嘘!没事的。”善恶伸展左臂用力将她收拢入怀,任她汪汪的泪水尽情挥洒在那件昂贵的衬衫上。“真的只是小伤而已。还好我穿了长袖衬衫,所以除了手腕受伤外,其他地方应该没事。” 他轻柔的嗓音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蔷薇在他怀中默默流完泪,调整纷乱的情绪后,才抬起头寻求他的保证。“真的?” “真的。”善恶忍着伤口的疼痛,绽出像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我没事。或许擦一下药吧。” “好,那我们去擦药。”她安心了一下下,仍焦急地拖着他往屋子走。 “我们……”善恶迟疑着,“你家有后门吧?我这样子进屋不太妥当。” 考虑到自己的一身狼狈,善恶不愿从正门进去,免得遇到伯爵,还要遭到一番盘查。若是对那老头实言相告,说他是和蔷薇亲热时不慎摔到灌木丛里,他怀疑那个老家伙可能会当场阉了他。 还是别冒这个险比较好。 蔷薇倒没想这么多,只是认为既然善恶不想从正门进去,从侧门也没什么不好。她顺从地拉着他绕到屋后,从厨房闪进屋里。 午后的汉姆莱大宅显得相当宁静,所有的人都在休息,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当两人通过安静的现代化主厨房,准备一口气奔到电梯时,却在厨房通向廊道的门口处听到争执声,两人的脚步放缓下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随着河东狮吼而来的是一声掌击。蔷薇吓了一跳,探头往走道方向看去,发现红发女仆吉娜正凶狠地面向他们。而在吉娜面前有个捂着脸颊的少女,委屈地缩在墙边。 “你不讲理……”从呜咽的哭声中,蔷薇认出是另一个女仆珊蒂。 奇怪,她们俩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吗?以前她常看到两个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怎么今天却怒言相向? “你还有话说?分明是你勾引吉姆的!”吉娜得理不饶人的一把揪住珊蒂的黑发,珊蒂为了自卫,不得已和她扭打在一块。 善恶从蔷薇身后探出头,他感受到怒气充斥于周遭。他深深呼吸着,将那股罪恶的气息收纳入体内,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手臂上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他随即了然于心。怪不得他和伯爵对峙时,会觉得较有体力,原来是这个缘故。 他先前被安琪的水晶十字架所伤,却自以为无大碍,没经过调养便仓卒赶回地狱,又在路上被闪电击中,切断了和地狱的联系,没能及时补充罪恶气息调养受伤的魔躯,落得形同凡人的下场。 好在人间到处有恶气,他的魔体能够吸收周围的罪恶气息,以修补体内失去的法力。想通了恢复法力的方法后,善恶暗喜在心,恨不得眼前的两名女子闹得更凶,制造出更多的罪恶气息供他享用。 “天啊!”天真纯良的蔷薇当然不明白善恶此刻的邪恶念头。她从小到大,除了在电视、电影上看过人打架外,这还是头一遭见到现场演出,不由得双手掩在小嘴上,轻呼出声。 正当她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忽然听见吉娜痛呼出声,用力甩开珊蒂。 原来珊蒂在处于挨打的局面之下,咬了一口吉娜的手臂,暂时摆脱了劣势。 “你这个泼妇,竟敢咬我!”这下吉娜更生气了,追打着不断后退的珊蒂。 “是你逼我的呀,吉娜。”珊蒂哭叫道,“吉姆不爱你,根本不关我的事,你拿我出气没道理。” “什么不关你的事?若不是你这只骚狐狸去勾引他,他也不会不理我!”吉娜如同疯妇般不理会珊蒂的解释,一迳咆哮着。 “是你自作多情,吉姆从来没喜欢过你。”饶是泥人也有土性子,珊蒂忍不住反驳。 “我自作多情?”吉娜气得两眼发红。“那他干嘛跟我上床?” “你们上床了?”珊蒂的脸色变得苍白。 “你少装蒜!我跟吉姆的事你一清二楚,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不,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有鬼!你明知道我喜欢吉姆,还故意跟我抢他。也不想想这些年来我是怎么照应你的!有好吃的、好玩的,甚至好的工作,我都拉着你,没想到你却这样报答我!” “吉娜,我真的不知道……” “我才不相信呢!”吉娜疯也似的捶打珊蒂,而珊蒂却只是悲苦地承受着。 蔷薇再也看不下去,从厨房闪了出来,朝两人大声呼喝。 “全都给我住手!” 一开始吉娜像是没听见这声娇喝,仍继续打着珊蒂,直到蔷薇喊了第二声,将珊蒂从她手中抢走,她才看到蔷薇纤弱的身影。 “小姐……”珊蒂躲在蔷薇身后哀哀切切的哭着,吉娜则是涨红脸,双拳紧握地立在两人身前。 “有话好说,不准再动手动脚了。”蔷薇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 善恶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蔷薇端起主人的架子。终究是出自贵族门第的千金小姐,自有一股不怒而成的架式。 “是什么事让你们这对好姊妹打了起来?”她的语气和缓下来,以眼神催促两人解释。 “蔷薇小姐,是珊蒂抢了我的男朋友!”吉娜恶人先告状,一双已经红了的眼睛扑簌簌地流下泪来,顿时从泼妇变成怨妇。 “我不是故意的,蔷薇小姐。”被指责的珊蒂只能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角,含屈带辱的水眸也不甘示弱地施以泪水攻势。 善恶好心情地在一边坐视蔷薇被两人的眼泪淹没,他很想知道天真无比的蔷薇会如何裁决这连清官都难断的三角恋情。 “好了,你们别哭了。”蔷薇被她们哭得心情混乱,一边还记挂着替善恶上药的事,决意将此事速战速决。“珊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跟吉娜向来情同姊妹,怎么可以抢她的男朋友呢?” 这番话听得吉娜感激涕零,佩服小姐处事公正明断。而一旁的珊蒂却更瑟缩了,只能抖着唇,苍白脸道:“小姐……” “怎么,你有话说?”蔷薇故意傲慢地扬起小脸鄙视她。 珊蒂咬白了唇,愈发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心一横便把实情说了出来。“是吉姆说他一点也不喜欢吉娜,百般求我跟他交往的。” “你骗人!”古娜气得胸脯急速起伏,双手想越过蔷薇抓向珊蒂。 “吉娜,你别吵。我会好好问个清楚,还你公道的。”蔷薇赶紧制止她,才让她不甘不愿地安静下来。 “珊蒂,”蔷薇再度转向黑发女孩,清澈的紫眸清晰地反映出女孩凄楚的面容。“可是你事先已经知道吉娜跟吉姆在交往,为什么你不先问吉娜一声,再接受吉姆呢?” “我……”珊蒂支吾良久,才惭愧地垂下头,掩着脸哭泣。“我实在是太喜欢吉姆了……所以,当他开口向我求爱时,我根本无法拒绝。” “可是你这么做却伤害了吉娜啊。”蔷薇轻叹口气。她见过那个叫吉姆的男人,他是长得挺讨女人欢心的,也难怪珊蒂会傻傻的迷上他。“珊蒂,你因为自私而违背了吉娜对你的友谊,在这种情况下,你跟吉姆在一起会快乐吗?” “呜……我……我也很痛苦啊!一直很……怕吉娜知道……”珊蒂痛哭失声。 吉娜在一边也不是滋味的咬紧下唇。蔷薇转向她,眼中充满同情。“吉娜,虽然珊蒂不该背叛你们之间的友谊,但你和吉姆终究没有婚约关系,珊蒂跟他交往并不违法。我知道你还是很生气,不过你有没有想过,纵然珊蒂有错,吉姆的错却比珊蒂还大。他一方面跟你交往,一方面又追求珊蒂。我认为你与其一味责怪珊蒂,倒不如跟吉姆面对面讲个清楚。” “跟吉姆……面对面?”吉娜结巴的说,眼中充满慌张。 “嗯。”蔷薇肯定地点着头。“你该问问吉姆他到底是喜欢你还是珊蒂。” “可是如果他……”吉娜吞吞吐吐地,眼中有着害怕失去爱情的惶恐。 蔷薇同情地摇摇头说:“吉娜,不管吉姆的回答是什么,都比你和珊蒂继续痛苦下去要好。我不知道吉姆在想什么,只是认为他能背着你跟珊蒂交往,自然也能背着你和珊蒂跟另一个女人交往。如果你和珊蒂都不在乎,情愿这样痛苦下去,那我也没什么话说了。但如果你们无法忍受跟别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的话,最好早点让自己解脱,不要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小姐……”吉娜掩脸哭泣,蔷薇拉过珊蒂的手来安慰她,让这对情同姊妹的情敌相拥而泣。 “你们两个好好想想,不要再吵架了。”蔷薇说完后,便拉着倚在墙边、表情深思的善恶离开。 ★        ★        ★ 当两人回到善恶所住的客房,蔷薇小心翼翼地帮他解着丝绒衬衫的钮扣时,善恶一直在观察眼前温柔的小女人。 他无法将在他怀中的多情少女,跟刚才在一楼走道上,为两个比她年长的女孩解开爱情三角习题的冷静女子想在一块。 他觉得蔷薇挺有当守护天使的本钱。一番言语便让两名为爱互相伤害的好朋友重修旧好,把她们从地狱的边缘,拉向往天堂的光明道路。 这唯有智者和天使才能办到的事,这个天真可爱的少女是怎么办到的? 他好纳闷,真想钻进她脑子里查探个清楚。 尖锐的吸气声打断了善恶的冥想,他狐疑的凝视那张桃红的俏脸,发现那双紫罗兰般的水眸正瞪着他健实的胸膛发呆。他觉得有趣,凑近她的小脸吹了一口气。 蔷薇的俏颊愈发地涨红,赶紧避开他促狭的眼光,将他的衬衫褪下,转而探视他宽阔的背。 正如他所说的,在衣服的阻隔下,那些花刺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她伸出手抚摸他光洁的男性肌肤,发觉就像丝绒般好摸。 她忍不住靠近他,将燥热的脸蛋贴在他冰凉的背脊上。 “怎么样?”善恶闷笑着问道。“在你的热敷下,是不是全然痊愈了?” 蔷薇知道他正在取笑她,连忙移开脸,以手拍了拍自己的颊后,才绕回他身前检视他右腕上的伤口。 她呆住了。 先前在花园时,她分明看见花刺深深刺进他的皮肤内,而且还流了血,可是现在花刺却不知去向,而他的右腕也像他的背部般光洁完美,连一个小伤口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她无法置信地翻转着他的手腕检查,接着又不甘心地抓着左腕看了一遍,仍然找不到伤口和玫瑰花刺。 “我都说没事的。”善恶吊儿郎当的笑道。 吉娜和珊蒂的怨气尽被他所吸收,并被用来修补他身体所遭受的外伤。 “你的伤口不见了!”蔷薇以惊奇的语气向他寻求答案。善恶但笑不语,蓝眼里讳莫如深。 不过就算他不说话,蔷薇也能自行推衍出答案。 “我忘了你是天使。”她如释重负,紫眸中再次充盈着对他的信任和敬慕。“倒是衣服弄脏了。”她拍拍他的长裤,为他拍掉灰尘,但手下感受到的弹性十足的肌肉却令她心跳失速。 一小簇火焰在她芳心里燃烧,她想起两人在花园里的热烈缠绵,不由得唇干舌燥。为了掩饰心底的渴望,她低下头,故作不经意地背转过身,走向浴室。 “我去放水让你洗澡。”她沙哑地说完,忽地停住了步伐,因为小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我有事问你,蔷薇。”善恶轻柔的声音,微风似地拂过她敏感的娇躯,令她更加的心醉神迷。 蔷薇顺从地被他拉回,靠着他挺拔的身躯,眼中所见尽是他赤裸的男性胸膛。她慌得闭上眼,却再也甩不掉深深刻印进脑海里的完美影像。 火焰在血液里静帮她燃烧,她忍受着被情欲烘烤的滋味,那带着刺的甜美感觉,像玫瑰般诱人。 善恶凝视着那低垂的螓首,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托起她细巧的下巴。垂闭的鬈曲睫毛在眼睑上不安的抖动,酡红的粉颊、微噘着等人亲吻的红唇,组合成惊人的妩媚。 他突然忘却想问的问题,俯下脸以唇逗惹着那甘甜的唇瓣,探舌进入她迫不及待开启的芳唇,如蝴蝶亲吻花蜜。 蔷薇嘤咛出声,灼烫的小手抵着他冰凉的胸膛。善恶回过神来,撤开嘴,有些恼怒地瞪视她依然情迷的嫣红脸蛋。 他发觉自己又被她引诱了。像蔷薇这般纯真、美丽的少女,对他这种未识情滋味的魔鬼而言,可说是最诱人的餐点,同时也是最严苛的考验。他可以被她引诱,玩弄她的真情,接受她心甘情愿奉献的火热胴体,然后再甩掉她,不管她的死活。 他是可以这么做的。善恶凑向她,性感的嘴唇勾着一抹邪恶的笑,蓝眸里闪烁着猎食者贪婪的光芒。蔷薇在这时候抬起睫羽,两湖似清水洁净的瞪眸里,反映出心灵深处最无邪、纯真的挚情,像冰冷的湖水般,浇熄了他心头的色欲。 他突兀地保持住和她脸贴脸的姿势,鼻端闻到她身上泛出的幽香,眼睛对着那双清澈如明镜的眼眸,清楚地看见她紫色的瞳仁里自己的倒影。他感到讶异不已,那深情款款的男子是他吗?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情,除了父母和兄弟以外,宇宙的万事万物都无法影响他无情的魔鬼之心。而这个小女人竟能在短短不到一天的相处时间里,打动他的心,让他想要怜惜她,深情对待。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蔷薇轻喘着,为两人这么贴近而感到害羞。她娇怯地往后退了一步,楚楚动人的脸庞羞涩地朝他绽出一抹灿笑。 “你想问我什么?”她温柔地问。 善恶愣了一下,才从纷乱的思绪中抓回先前的话题。 “呃,”他清了清喉咙,探究的眼光直直看进她眼里。“我想问的是,如果你处在吉娜或是珊蒂的立场,你也会像你所说的那样处理感情吗?你的心中是否会有怨、有恨?你真能原谅情敌,回复先前的友谊吗?” 蔷薇张了张嘴,睫羽像蝴蝶的翅膀般急速拍打。她没想到善恶会问她这种问题。 “你不会。”她甜甜的一笑。 “什么?”善恶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说你不是那种人,不可能脚踏两条船。”她的紫眸中盈满对他的敬慕。 善恶突然好想狠狠揉碎她眸里似星光灿烂的纯真,她对他是这么信任,完全想像不到他可以多么恶劣地对待她。 “那倒不一定,你没见过我最恶劣的一面。”他冷冷地道,故意以邪恶的眼光无礼地扫视一遍她纤瘦的身躯,还刻意在她曲线优美的胸脯多停留了一会儿,看得她双颊红似火烧,紫眸里闪动着少有的愤慨。 他莞尔,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再说,也不一定是我啊。如果某个男人真的对你这么做……” “某个男人?”她困惑地瞪他。 “嗯。”他蹙眉回应,想到这假设的男人时,不知为什么竟让他心情变坏。让另一个男人来吻蔷薇那芳美甘甜的嘴唇,而蔷薇也会用对他相同的热情来回应那个男人…… 的确是个不太令人愉快的想法。善恶的眼光以不必要的凶狠,虎视眈眈地等待蔷薇的回答。 “不可能的。”她坚决地摇着头,“除了你,我不会喜欢别人。” 这回答令善恶放松下来,俊脸愉悦地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这么肯定?”他轻快地扬着眉,伸出食指轻佻地摩挲她柔嫩的小脸蛋。“如果我离开你,你也不会爱上别人吗?” 这假设性的问题令蔷薇脸色变白,心口微疼。她一直不让自己想到离别。她只向上帝要求恋爱,却没说这段恋情要持续多久。像善恶这样俊美的天使,不可能永远守候她。如果上帝召他回去,要他陪另一个渴望爱情的女子谈恋爱,她该怎么办? 这个想法令她花容失色,心脏剧烈的紧缩,娇躯不稳地摇摆。善恶眼尖地扶住她,抱她到角落的贵妃椅上坐下。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关切地问。 蔷薇颤着手捧住他俊美的脸蛋,一寸一寸地审视着。才跟他相处不到一天,她已经舍不得跟他分开。老天,她实在无法想像失去他后的处境。 可是……他终究要离开她。 紫眸里氤氲着雾气,闪动的眸光里尽是心碎。 当她祈求恋爱时,她认为自己可以承受那份酸涩的情绪,现在才发现爱情跟她想像的不同。爱情,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强烈万倍。爱上善恶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愉悦,但一旦失去他,想必也是她此生最大的痛。这种交错着甜美和苦涩的情感,是她孱弱的痛躯可以承受的吗? 泪无声地流下,倾诉着她心底的伤心情绪。 “别哭啊。”善恶慌了,早知道会让她这么难过,他就不问了。不过是个傻问题而已,她哭个什么劲? 善恶觉得自己愈来愈不了解女人了,他低下头,以舌头舐着她的泪,尝起来苦苦涩涩的。 “我不问了,好吗?”他将她的脸搂靠在肩上,温柔地说。 “不……”蔷薇破碎的声音里隐含着一股坚决。她感激善恶提出这个问题,让她能及时认清她和善恶在一起的时间是那么短促、珍贵。她必须把握跟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她不晓得上帝什么时候会召走他。 她抬起缀满泪珠的小脸,强挤出来的笑容看起来凄恻无比。“就算你离开我,我依然爱你。我会将你我相处时所有的记忆都紧锁在心里,陪我度过残余生命的秒秒分分。” “你是说你永远都不会爱别人,只除了我?”他惊讶万分地质问。 “嗯。”凄然的笑脸里有着坚硬如钻石的意志。 善恶的蓝眸严肃的眯起,“哪怕我让你伤心,你也不让任何人取代我,占住你的心?” “对。” 是吗?善恶仍然无法置信蔷薇会那么傻、那么痴。人类是最善变、心性最狭窄的动物,她真能对他无怨无悔,爱到天长地久? “就算你有一天发现我根本不是天使,而是专门窃取纯真少女心的魔鬼,你对我的感情仍然不变,也不会怨恨我、遗忘我?” “别傻了,你不是的。”她天真地道。 “如果我是呢?”原本干净如雨水洗过的蓝眸,此时转变成暴风雨来袭前的灰蓝,凝重的云层沉沉的直压向蔷薇的心口,逼得她不得不往心灵深处探究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我也像吉姆那样玩弄你和你的好友,你对我的感情依然不变吗?”他进一步刺激她,提醒她可能会面对的伤害。 “我不知道。”她犹豫了一会儿,选择坦白。“我真的不知道,善恶。” 她唤他名字的方式,令他心神震动。 “我的心告诉我你不会这么做,你绝对不忍心伤害我。当然,我知道有一天你终会离开我,回到上帝身边,但是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故意伤害我。如果你不爱我,你会选择对我坦白,而不会欺瞒我。我很肯定这一点。” “你坚信我绝不会伤害你?”善恶干涩地问,不明白连自己也不能确定的事,蔷薇为何会这么肯定。 “至少不是故意的。”她微笑着,温柔地轻抚他表情僵硬的脸。“人的情绪太脆弱了,很容易在不经意中受到伤害。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在我决定恋爱,对你一见倾心时,我已经知道爱情会带来心碎。我已准备好为你心碎,独饮爱情苦涩的酒。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 善恶苦笑,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该担心她还是担心自己。蔷薇这番掏心掏肺的真情表白,把他向来平静不沾尘的心搅成一团浑浊。他没有理由被她的话影响,数千年来看尽尘世悲欢离合,痴男怨女的情感纠缠,他早该麻木、不为所动。但面对蔷薇那双像有无数星星在闪烁的紫眸时,他就是该死的被她的情意所打动,不忍拒绝。 “不,我不担心你,我担心的是自己。”他苦涩地封住蜜般甜美的樱唇。在享受激情的愉悦时,更深深体认到他被这份爱困住了。 爱令人忧郁,他如是想着。 第五章 傍晚的时候,善恶洗了一个充满玫瑰芬芳的香浴澡。 虽然玫瑰存在地球已有七十万年的历史了,但他这个年龄跟玫瑰相比宛如婴儿的魔鬼之子,却还是头一次尝试拿它泡澡。 这当然是蔷薇的主意。 她说玫瑰是上好的美肤圣品,连埃及艳后都用玫瑰来保养她的雪肌玉肤。这一点他是相信的。他亲眼见过埃及艳后的寝宫里铺满玫瑰花瓣,还用提炼好的玫瑰露和玫瑰油来宝贝她那身吹弹可破的皮肉。 不过话说回来,他都不曾为埃及艳后这个大美人心动过,怎么会拜倒在蔷薇这朵苍白的英国玫瑰裙下? 太不可思议了。 他滴了几滴蔷薇硬塞给他的玫瑰油,抹在皮肤上。 据说这么做有收敛毛孔、保湿的作用,而且还可以防止斑点和皱纹的出现。 在他法力未完全恢复前,他只得学人类以人工保养品来维持青春。希望有效。 他朝镜中人扮个鬼脸,自从失去法力后,他发觉自己愈来愈像人类了。以前他从不在意美貌的,现在却学人类保养起来。这还不算什么,最堕落的是,他竟然让感情凌驾于理智之上,成了标准的情绪性动物。 似乎只要有蔷薇这个小东西在身边,他就会变得不像群魔景仰的地狱二王子,而被情绪所主宰。 善恶轻叹了口气,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俊脸如今却覆上淡淡的忧愁。在法力未恢复之前,他还是留在汉姆莱伯爵府吧。和蔷薇的事,就等到法力恢复之后再来伤脑筋。 有了这样的体认后,他推开房门迳行下楼。 下午蔷薇带他参观宏伟大宅的记忆仍深深刻印在脑中,他决定在晚饭前来个小小的探险,看看能不能多吸收些邪恶的气息充实空虚的魔体。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显然地,伯爵府里除了吉娜和珊蒂为情所困产生的仇恨情绪外,其他仆人全是乐天知命、笃信上帝的家伙,连工作时都是和乐融融,教善恶想吸口邪恶气息的愿望都难以达成。 接下来的两天,善恶在这种和乐安详的气氛中,闷得险些发疯。好在蔷薇及时向伯爵请求出外逛街,让他暂时脱离这座涨满亲密和悦气氛的快乐囚牢。 ★        ★        ★ 位于伦敦市区西北方丽品公园内的玛莉皇后玫瑰园,每个角落都弥漫着赏花者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愉悦感,令善恶深刻的领悟到爱花的人不会变坏的道理。 他险些闷死在飘浮着玫瑰甘甜香气的花园中,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玫瑰花香熏死的魔鬼。 他微嘟着唇,脸上明白地写着“我不快乐”。在蔷薇保证下一个地方会更好的劝诱下,他不情愿的坐进汉姆莱家豪华的加长型劳斯莱斯轿车内。 沿着河滨大道朝市中心前进,商业气息浓厚的摩天大楼栉比鳞次地倒退成窗外的风景,善恶的心情渐渐转好。凭着敏锐的魔鬼之鼻,他可以嗅出邪恶的气息愈来愈浓厚,他们正往罪恶的渊薮接近。 伦敦,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正和地球上的其他大都市一样,凡人口愈密集之区,道德也愈低落,犯罪事件自然增多。尤其是在浓雾弥漫的夜间,一股凉人背脊的恐怖气氛笼罩住这个城市,骇人听闻的杀人案件占据在想像力丰富、喜欢自虐和虐待人的文人脑中,发酵成以伦敦为背景的诸多侦探、凶杀小说。 柯南.道尔在这里创造了大侦探福尔摩斯,而p。d。詹姆斯却以同样的背景塑造了可怕的开膛手杰克。胆小的异乡人,在雾夜里会被自己丰富的想像力吓破胆,或是被好恶作剧的魔鬼整得魂飞魄散。善恶想起一百年前他曾在伦敦的一场大雾中充当过吓人的魔鬼,像幽灵般跟踪潜行于雾中的罪犯,在他们意欲犯事时,突然现身扮出狰狞的面孔吓死他们。 如今想起来,那情景仍能取悦他。他绽出像婴儿般的纯然愉悦,笑容里有着一抹嗜血的冷酷,看得身旁静静凝视他的蔷薇脚底升起凉意。 可惜现在不是雾夜。善恶瞄了一眼车窗外蔚蓝晴朗的天空,遗憾地想。 所谓恶人无胆,而无胆之人,最容易被摄取魂魄。 善恶明白,如果他要依靠人类的小奸小恶气息来补足失去的法力,不知道要累积到何年何月。如果能摄取邪恶之人的魂魄,他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足够和地狱取得联系的法力。 碍于王子的自尊心,他并不愿意让地狱群魔发现他失去法力的事,最好连父亲撒旦王都能瞒住。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恢复以前的水准。 在善恶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时,豪华轿车在热闹的商店街道旁停了下来。蔷薇靠近他,淡雅的女性幽香唤回他飘远的思绪,那双若有情似无意的冰蓝眼眸不经意地睇视向她。蔷薇轻轻喘息,再度为他俊美的容颜深深迷醉。 “什么事?”蓝眸中流露出纯男性的骄傲。对于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吸引住眼前纯真少女的魅力,善恶感到无比的欢悦。以前他并不在意女性对他的着迷,但对象一旦换成蔷薇,却让他像只得到异性欣赏的雄鸟般,趾高气扬地展示光亮的羽翅。 “呃……”蔷薇突然忘了要说什么,她傻笑了一会儿,直到司机替两人开门才回过神来。“这里是市区内有名的商店街,我好久没逛街了。” 紫眸中的渴望,是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何况善恶又被此地积聚的邪恶气息深深吸引,自然乐于顺从她的愿望。他回她一个充满宠溺、爱怜的笑容,率先下车,深吸了一口迥异于玫瑰花香的邪恶腐败气息后,才心满意足地将娇弱的人儿扶出车外。 善恶可以听见热闹的街道上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时髦人士互相比评的嫉妒、羡慕心声。在他法力未失之前,他甚至可以将微不足道的嫉妒煽动成一桩杀人事件,而现在的他却只能贪婪地吸收那些微小的邪恶意念,填充他几乎没有底的魔鬼胃口。 他扶着蔷薇走进人潮汹涌的百货公司。 蔷薇显然对女性饰品没什么兴趣,拉着他到楼上的男性服饰精品店。 衣着华贵的两人,一进去立刻吸引了店员的注意。善恶看见穿着高雅套装,身材婀娜、容貌姣好的女郎迎了过来,明眸中充衬着对英俊男性的渴望,直勾勾地向他投来,好似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去似的。 他莞尔一笑,溜了一眼身旁毫无所觉的无邪少女。 “家兄以前常来这里买衣服,我们想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款式可以挑选。”蔷薇对美貌的店员和颜悦色地说。 “这位是令兄?”该名店员轻扬秀眉,愉悦的笑容中夹杂着一抹困惑。“像令兄这么出色的男士,如果来过本店,我不可能不记得。” “他不是我哥哥。”蔷薇的粉颊泛上一层羞赧的红晕,善恶饶富兴味地欣赏着。“我哥哥是明顿.汉姆莱。”她清了清喉咙道。 “哦。”店员恍然大悟,抛向善恶的挑逗眼光并没有因此而收敛些。“汉姆莱爵爷是我们最好的顾客之一哩。”她想起英俊的明顿,语气也轻快起来。“我叫雅琳,很乐意为小姐服务。” “你好,雅琳。那就麻烦你了。” 蔷薇和善恶被这个名叫雅琳的店员带进贵宾室里,一件件衬衫、长裤、外套被店员们陆续送进来。雅琳十分热心地在善恶身上比量,纤纤玉指没有必要地停留在那副硕长的身躯上,看得蔷薇大蹙其眉。 她技巧地介入两人之间,挑了数套衣服,要善恶进更衣室,然后微笑地向雅琳下命令:“你们这里也有睡衣、睡袍吧?麻烦拿几套适合我男友的。” 她强调着“男友”的口气虽然不含火气,却隐隐传达着不容人忽略的占有欲。善恶在更衣室内微笑,捕捉到一丝属于蔷薇的不好意念。原来这个纯真少女也会嫉妒、吃醋哩。 当然,属于雅琳的妒意又比蔷薇来得强烈。那位美艳的店员显然认为像蔷薇这般稚嫩的小女孩配不上他这个俊美如古代希腊神祇的美男子,而有意将他勾搭上手。善恶对于这个意念感到颇有意思,他以前鲜少在意女性对他的看法,现在才发现他本身便是个引人犯罪的诱饵。 在从前,他自然是不屑拿自己为饵,然今非昔比,为了尽快恢复法力,他必须利用每一项可以用得上的资源。 他从更衣室走出,穿着人造丝针织马球衫、白色棉质长裤的挺拔身影,令人眼睛一亮。举手投足间,都充满炫惑人心的男性魅力。 蔷薇情不自禁地起身走向他,在雅琳似要喷出火来的妒嫉眼光下,爱娇地搂住他瘦削的腰身,和他一同面对穿衣镜。 “怎么样?”他热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脸,蔷薇抬起红晕满布的俏脸爱慕地迎向他。善恶露出坏坏的笑容,低下头吻着她香软的粉颊。 虽是这般轻柔的接触,却已足够令人销魂。蔷薇的颊更热了,绯红的色泽一路蔓延向她穿着淡紫色洋装的领口内。 “你穿什么都好看。”她柔声轻喃。 善恶仰起头猖狂地哈哈大笑,横了一眼在旁边嫉妒得要发狂的雅琳,邪邪地勾起一抹笑容。 “我以为你会觉得……”他热切的眼光停驻在蔷薇朱红的唇瓣上,充满暧昧的男性沙哑声音可疑地低了下来。“我什么都没穿时更好看。” 果然,蔷薇如他意料的羞赧地埋在他怀里,雅琳竖起的耳朵在捕捉到这句充满性暗示的话后,也脸泛桃红,丰满的胸脯急促地起伏。善恶朝雅琳挑挑眉,轻轻推开怀里的蔷薇,走回更衣室试穿另一套衣服。 在蔷薇掏出信用卡付帐时,雅琳的妒意已被挑逗到最高点。善恶贪婪地吸取她恨不得除掉蔷薇将他占为己有的邪恶意念,并窥见她脑子里在乍然发现蔷薇是付钱的人时升起的大问号。 她显然以为他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这个想法让她在鄙视他之余,又升起一股极其色欲的渴望。 女人! 善恶嫌恶地瞥了她一眼,在蔷薇交代店员将所购的服饰送到汉姆莱大宅时,穿着他新购买的蓝白相间针织套衫和白色宽管长裤,在一旁不耐烦的用脚打着拍子。 好不容易终于离开了。善恶发现他并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得到想拥有的法力。但是又何奈呢?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运用这项男人本钱。 他们又随意逛了几家店,善恶向蔷薇提议买些她自己的饰品,不用再张罗他的衣服了。 “我的衣服很多了。”蔷薇不在意地耸肩答道。“每次换季时爷爷都会叫服饰公司拿目录让我挑选。” 善恶翻了翻白眼,有钱人家的生活果然是极其奢侈的。蔷薇刚才替他买的衣服,简直可以开一家小型服饰店了,而她付帐时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是我不想买衣服了,我们去逛逛你这种年纪的小女孩会有兴趣的东西。” “我不是小女孩了!”蔷薇抗议着,但在他引人侧目的亲密吻下,顺从地答应,两人转而走向文具饰品区。蔷薇对一些卡通造形的文具用品极感兴趣。 就在蔷薇爱不释手地抱着一个兔宝宝存钱筒时,一群打扮入时的少女也正走到这个专柜,只听见其中一名金发女孩兴奋的喊道:“蔷薇,你怎么会在这里?” 蔷薇和善恶听到声音后立即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猛烈吸气的声音在周遭响起,数双呈现痴迷的眼眸集中在善恶俊美的脸容上。 “祖儿……”蔷薇突然觉得喉咙发干,祖儿看善恶的表情只能用“花痴”二字来形容。她想起善恶几天前问过她的话。如果她处在吉娜或珊蒂的立场,她会怎么做? 她最好的朋友祖儿,万一也对善恶有了好感,她该怎么办? 慌乱的心头打了一个大问号,蔷薇只觉脑子里轰隆作响,无法思考。 ★        ★        ★ 经过一场可比拟偶像明星被迷姊迷妹在路上围堵住的混乱场面后,善恶和蔷薇在祖儿一行人的力邀下,来到一家布置优雅的餐厅喝下午茶。 铺着蓝色格子桌巾的六人座餐桌上,放满英国传统的茶点。善恶取了一块薄片黄瓜三明治送进嘴里,耳边听见数声尖锐抽气的赞叹声。他俊眉微扬,性感的嘴唇扬起令人难以捉摸的嘲弄笑容。 在场的五个女孩,除了他身边的蔷薇黛眉微蹙、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外,其他的四名少女仍保持在百货公司和他们巧遇时的惊艳表情。 善恶记得当她们看见他时,四双眼睛发出的亮度几乎可以照明一栋百货大楼。祖儿最先恢复应变能力,飞也似地朝他和蔷薇大步走来。嘴上虽然是跟蔷薇说话,但那双晶亮的蓝眸却是对准了他。 老实说,以世人的审美观点来看,祖儿无论是身材或是脸蛋都要胜过蔷薇一筹。她是个金发、蓝眼的漂亮宝贝,虽然和蔷薇同龄,但那副婀娜有致的身材,绝对可以让男人眼睛一亮。 这也难怪她在初见善恶的那一刻,会兴起要将他从好友蔷薇手中抢走的念头。因为她觉得自己除了家世以外,所有的条件都胜过蔷薇,并认为像善恶这般器宇不凡、俊美绝伦的男子,跟蔷薇这样苍白、不出色的女孩在一起,实在是委屈极了。 只有她祖儿.华克才能配得上善恶。她野心勃勃地想。 不过,这只是她自己一相情愿的想法,其他人可不敢苟同。 另外三位少女,同样是出自名门、相当有自信的美女,也认为自己才是眼前这位美男子的最佳女伴。 一场勾心斗角的龙争虎斗于焉展开,身为众女爱情角力的战利品,善恶仍维持一贯的漠然,冷眼旁观着这几个互称对方为朋友的女人如何尔虞我诈一番。 难道真如某人所言,友情在爱情的考验之下会变得脆弱不堪?他睨了一眼蔷薇的愁容,可以感觉到她的困惑和不安。 他的心为她揪紧,好想当着众人的面将她紧搂在怀里以甜蜜的吻安抚她。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挑起眼前四个女孩争夺他的野心,以吸收她们为抢夺他而兴起的邪恶气息。 他必须尽快摆脱这形如凡人的弱势地位,恢复他不可一世的地狱王子威势。 “善恶……”娇媚得令人冒出鸡皮疙瘩的呼唤出自祖儿口中。 蔷薇讶异地看了好友一眼,她还是头一次听到祖儿用这么嗲的声音说话。 “你跟蔷薇是怎么认识的啊?”祖儿眨着她水汪汪的蓝眸,笑靥如花。她抬起涂着银色蔻丹的美丽纤指,从桌上拿了个奶油果酱圆饼,极其优雅的送到善恶嘴边。 善恶瞪着她银色的指甲,决定不碰那块圆饼。 “你自己吃。”他淡漠地说,不理会祖儿突然僵住的脸,迳自喝了一口伯爵奶茶。 祖儿的三个朋友幸灾乐祸地吃吃笑着,祖儿恼怒地横了她们一眼,转向善恶的娇容随即又恢复成温柔可人。她将那块圆饼送进自己性感的红唇里,十分淑女地轻咬了一口,咀嚼了一会儿后,以舌尖夸张地来回舔着上唇和下唇的唇缘,像电影里刻意挑逗男主角的浪女般。 蔷薇吃惊地瞪着她,无法相信向来端庄有礼的好友会做出这种举动。祖儿是她最好的朋友呢,竟然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男朋友。 难道祖儿不知道这么做会伤害她,令她难堪吗? 蔷薇感到眼睛灼热、湿润,心中涨满屈辱和伤痛。 善恶厌烦了祖儿的表演,眼角的余光又刚好捕捉到蔷薇咬紧嘴唇、黯然神伤的模样,心头微微作疼。他把手伸到桌下寻到蔷薇放在膝上抖动的小手,紧紧握住。 蔷薇抬眼看他,被他蓝眼里闪动的温暖烧热冰冷的心田。她微笑地望进他眼里,在那双水蓝眼眸的深处,找到她向往已久的爱情天堂,暂时将所有的人和一切的不愉快都忘掉。 两人的真情凝视,令其他四女颇不是滋味,尤其是挑逗了善恶半天的祖儿,更觉得心头像是长满荆棘般难受。她恼怒地蹙着精心描画过的秀眉,生平第一次受到男人的漠视,这般的侮辱岂是她这个向来被男人捧在掌心呵护的娇娇女所受得了的? 这股怨气她才吞不下去呢! “善恶……”祖儿不愁反笑,以更柔媚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果然,那双蓝眸如她所料地移到她身上,眼里那抹嘲弄意味浓厚的顽皮笑意紧攫住她的心。她先前的怒气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心里只剩下对他的渴望。“你还没告诉人家你和蔷薇认识的经过哩。”她爱娇地凑向他,温暖的气息轻呵在他耳旁,纤纤玉指戳着他的胸。 善恶蹙着眉,发觉自己并不喜欢祖儿的味道,他朝蔷薇的方向挪近,又闻到属于蔷薇的清新香味。他朝蔷薇挤挤眼,逗得她嫣然娇笑,然后才回答祖儿的话。 “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他莫测高深地说。 “上帝的安排?”祖儿和三名友人面面相觑,最后像是想通什么似地娇嗔道:“难道你和蔷薇是在教堂里认识的?” 善恶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更让祖儿四人扼腕叹息。 祖儿知道蔷薇并不是每周都上教堂的人,怎么会那么好狗运在教堂里认识这样的美男子!她实在不甘心,她自认上教堂的次数远比蔷薇频繁。 “上帝真是不公平。”她嘟着唇抗议。“人家可是常常上教堂的,为什么都没遇见你这样的美男子?” “蔷薇说,我是她的守护天使。”善恶开玩笑道。 “人家不依啦,像你这样的天使,不该只属于蔷薇。”祖儿大胆地拉着他的手撒娇。 善恶扬扬眉,不予置评。 对于祖儿的一再忽略她,蔷薇不免有了恼意。她冷冷一笑,握紧和善恶在桌下交叠的手,引得他朝她扬眉探询。 她绽出胜利者的笑容。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她优雅地说。 “别这样嘛,蔷薇。”祖儿虽是跟蔷薇说话,但充满挑逗意味的眼光却盯着善恶不放。“你也难得出来,不如跟我一块去跳舞。” “你知道我跳不来时下流行的热门舞蹈。”蔷薇提醒她。 “那没关系,你可以坐在一边看啊。”祖儿嫌恶地朝蔷薇挥挥手,眼睛仍看着善恶,娇憨地朝他仰着头,艳丽的芳唇诱惑地噘着。“我想,或许善恶对跳舞有兴趣。我们可以到pub去坐一坐。” 什么态度嘛! 蔷薇气得脸色发青,怒瞪祖儿几乎黏靠在善恶身上的胸脯。太目中无人了!她圈紧和善恶交握的手,心脏急遽地跳动,胸口闷得慌,只能捧着心蹙眉。 “我没兴趣。”善恶一发现蔷薇痛苦的表情,想到pub去吸取罪恶气息的意念立刻打消。他推开贴着他的祖儿,将蔷薇搂入怀中。 “不舒服吗?”善恶轻柔地抚着她的背,蔷薇发现那痛彻脊骨的难受感随着他大手按摩过后,渐渐缓和。 她疲惫地倚进他怀中,闭着眼。 “蔷薇不太舒服,我们先走了。”善恶神情自若地搂着蔷薇起身。 “她没事的,只是小毛病而已。”祖儿赶紧拦住他。 “华克小姐,”善恶冷冽的眼光扫向她,紧绷的俊容充分显示出不悦。“你应该是蔷薇的朋友不是吗?” “我……”祖儿在他鄙视的眼光下退一步,目送他一把抱起蔷薇离开。突生在心底的愧疚没有持续多久,她握紧拳头,暗自发誓一定要把善恶弄到手。 ★        ★        ★ 蔷薇倒在善恶的怀抱里,一路睡回汉姆莱大宅。 她在稍做梳洗后,陪伴祖父用晚餐。善恶一直观察着她,发现蔷薇除了脸色较为苍白外,跟平常没有两样。 晚饭过后,她依例拂了一会儿琴,随即以疲累为由,回房休息,而没像往常般陪伴善恶到花园散步,或是在客厅看电视。 少了蔷薇的陪伴,善恶全然没有兴趣再和伯爵应酬,也藉机开溜。 他到花园散步,一个人。 阴柔的银色月光流泻在茂密的枝叶上,玫瑰在月下吐尽芬芳,周遭一片寂静。 这是典型的伦敦市郊夜晚,距离汉姆莱大宅最近的一座庄院,是约五十公尺外的另一豪宅。两宅之间种有金合欢,繁茂的绿树吸引了各式的鸟儿在此筑巢。 这里是植物和鸟类的世界,人气少了许多,这也是善恶鲜少在此吸收到邪恶气息的缘由。安居在附近宅邸的人,都被这种自然环境给同化了,闲适的生活磨得他们火气全消,毋需勾心斗角。 善恶走到玫瑰花园,抬头仰视面对花园的蔷薇寝室。一缕柔和的光线从被微风轻吹起的窗帘一角溜出。他知道蔷薇还没睡,只是刻意避着他,一个人想心事。 这是她头一次没有缠住他,令他有些怅然。 周遭的玫瑰花香提醒了善恶,他和蔷薇曾有过的欢乐时光。他们沉醉在两情缱绻的欢愉中,忘情接吻的快乐,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放映着,甜蜜的潮流淹没了他的心。他蓦然领悟到和蔷薇相处的短短几日,竟是他一生中最快乐、充实的日子。 数千年的生命仿佛在他脑中淡化成一声叹息,没有可以留恋的。他想起前不久和他分手的大哥魔魅,那个绝对冷酷、无情的地狱大王子,一旦遇见爱情时,却变成甘愿为爱牺牲一切的傻瓜。他为了得到安琪的爱,连命都愿意舍弃。善恶怀疑,魔魅根本不会将安琪带回地狱,比较有可能留在人间继续发展两人的感情。 这个想法令他蹙眉。 如果爱情可以改变魔魅这样的魔鬼,那对于他这种游戏人间的魔鬼又会发生何等的影响力? 他知道他已在不知不觉中对蔷薇投注过多的关心,她比任何事物都让他为之迷惑。 虽然她不是最美、最特别的女人,却以她最单纯、真诚的心打动了他。她的一颦一笑在无形中牵动着他,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攻占了他的心房。 譬如今天下午,他明明想跟着祖儿去胡闹一番,却为了顾念蔷薇的心情而得罪祖儿,跟她一同回家。 他知道跟祖儿去pub,可以得到更多的罪恶气息,而跟蔷薇回家,却只有这满园的玫瑰芬芳可以闻,但他却没有任何懊悔的意念。对他来说,蔷薇似乎比恢复法力还重要。 他懊恼地叹了口气,不明白蔷薇凭什么能在他心里占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他向来不好女色,而蔷薇,甚至谈不上什么美色。当然她也不丑,但绝不是什么天仙美女,或是绝代尤物。她只是个少女而已,一心憧憬爱情的平凡小女孩。 也或许,他只是被她的热情感动,毕竟她是第一个亲吻他的女性。从来没有女人会像她这么大胆地侵犯他,以这点来说,蔷薇是特别的。 他会为了这个小理由而放不下她吗? 善恶迷惘地摇摇头。他曾被誉为魔界最聪明、狡黠的金童,没想到面对情关时,也跟人类一样陷在虚无的执迷中。 他随意扯了片黄色的玫瑰花瓣,指尖不意被茎上的棘刺刺伤,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善恶蹙眉,他原也是有血有肉的,何能逃过爱情? 他想到父亲在得到母亲后,仍然恋上小弟月光的母亲;而不曾有爱的大哥魔魅,也在遇见安琪后,陷入情网。爱情的魔力令人难以逃脱,而逃,向来不是他善恶的作风。 他耸耸肩,抬头再觑了一眼蔷薇的卧室。仍有灯光呢。他轻哼着,快步往屋里走,决心要搞清楚他和蔷薇之间到底是不是爱。 第六章 当善恶走到蔷薇的房门口时,他听见从门内隐约传出的歌声。他觉得这声音满熟悉的,贴到门上倾听,发现和那个唱“左三圈,右三圈”的甜美音调颇为近似。 他嘲弄地扬扬眉,知道蔷薇之所以特别喜欢这首曲子,是因为这张cd是她大哥明顿从台湾寄给她的。 不过现在放的这首曲子,又跟那首“健康操”的曲风不同,乍听之下还挺哀怨的哩。是首关于眼泪的歌。 隔着门,他感受到蔷薇内心的悲哀,正如甜美歌声所唱的:“爱上你是最快乐的事,却也换来最痛苦的悲……” 他心一拧,仿佛看到蔷薇双手交错抱着曲起的腿,静静地流泪,独自品尝着“心痛的滋味”,回味着“苦涩交错爱的甜美”。 心疼似噬肉的蛆咬啮着他的心,他无法忍受那种将他逼得慌乱、疯狂的感觉。猛力推开门,他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寻找蔷薇,然而房里空无一人。他跟随着歌声,绕过一张绘着玫瑰花的中式大屏风,进入蔷薇的睡房。她正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曲着腿,脸埋在膝盖上。 靠窗的位置,有一盏半人高的立灯,投射出昏黄光华。而她身旁的床头柜上,燃着一个手拉坯的熏香炉,玫瑰的甜香充斥房内。 蔷薇孤单坐在地上的单薄身影在这种静谧的气氛下,更显得楚楚可怜。善恶看着她披散在肩上的乱发,心情悸动。 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握紧拳头,落在地毯上的脚步轻悄无声息,走到她身边蹲下,抓住那抖动的柔肩按压在自己的胸怀。 蔷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抬起缀满泪珠的小脸,仓皇受惊的紫眸对上一双燃烧着地狱烈焰的蓝眸。 室内回荡着甜美的歌声,她望着善恶那双像星星闪亮的眼,伸手抚摸他柔和的脸颊,还有那比什么都甜蜜的嘴唇。 噢,她是那么爱他…… 心痛的感觉啃噬着她被自卑、自怜和妒意占住的心,所有的理智都已远离。什么不怨、不恨,准备好承受心碎都是假的,事实上,她只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爱猜疑、自卑的蠢女孩。 不……她不要失去他,哪怕是上帝亲口向她要回他,她也不答应。他是她的,她不准许任何人夺走他。 蔷薇用力埋进善恶怀里,紧紧抓牢他。她的眼泪渗入善恶的衣服,冰凉的感觉刺激着他滚烫的心更加灼热。 善恶伸手握住她脆弱的下巴想抬起她的头,但蔷薇一迳地埋在他怀中摇头。他纳闷地以唇抵着她精致如贝壳般的小耳朵,还顺带轻咬她的耳珠一记。“为什么不肯面对我?”他沙哑地问,情欲已然催动,悸动的心再难恢复平静。 蔷薇在他怀中啜泣着,口齿不清地道:“我……没脸见你……” 这回答令善恶讶异极了,难道她哭得脸都模糊了吗?什么叫作没脸见他? 这次他很固执,不断以吻逗弄她,搔痒她颈部的敏感肌肤,好不容易让她忘记羞愧,抬起头热情地迎向他的吻,他却在蜻蜓点水般吻了她香软的红唇一下后,不顾她的抗议,捧着她泪涟涟、满布着红晕的小脸,微笑地端详着。 “别……这样看我。”她结结巴巴地道,害羞地垂下仍沾着泪珠的长睫。 真像朵清晨带着露水的玫瑰哩。 善恶的心里充满爱怜,蓝眸浮上顽皮的笑意。 “为什么不让我看你?你刚才说没脸见我,但我瞧你的脸还在啊!”他哈哈大笑,将多愁善感的情绪从心中赶离。 “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蔷薇羞得无地自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拿他取笑的俊容无可奈何。 “那是什么意思?”他凑近她水嫩的脸蛋,肆无忌惮地伸出舌头舔着她颊上的残泪。 蔷薇噗哧一笑,将脸藏在他颈窝处,害羞地道:“又不是小狗小猫,这样舔人家。” “谁说只有小狗小猫才能舔人?”他更加张狂地轻吮着她的耳垂,蔷薇觉得全身都烧红了,只能窝在他怀里轻轻打颤。 “会冷吗?”他在她耳边吹气调笑,让她更缩进他的怀中。两人相贴的部位泛着阵阵灼热,随即蔓延到他们体内的每一处。善恶不情愿地略微抽开身,让从窗外吹进的清凉夜风,冷却两人之间的热情。 他和蔷薇并肩靠在床沿,等到乐声终于停歇,他才拉着蔷薇的手,目光焚焚地对她说:“为什么一个人躲在房里伤心?” 蔷薇一愣,羞窘地垂下头。 “难道你不再视我为你的守护天使了吗?”他开玩笑地道:“不把所有让你伤心的秘密倾诉给我知道,教我这个守护天使如何帮你?” “哎呀,人家……”她咬了咬粉唇,别扭着。“我怕你轻视我。” “我怎么会轻视你呢?你不是说我既是你的天使,又是你的爱人吗?凭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爱你、惜你都来不及,又怎会轻视你?” “你爱我?”她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可是……我没有祖儿那样漂亮,而且……” “嘘……”他以食指轻点着她的唇,湛蓝的眼眸蒙上一抹气恼。“你以前不是挺有信心的,怎么才出去见了几个人,就变得自卑起来?” “我……”蔷薇咬着唇,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并不真的那么心胸宽大。每当有女性爱慕的眼光投注在你身上,我就会懊恼、生气,对她们生出敌意,以为别人会来抢你。” “你没想错。”善恶幽默地说。“如果你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就不会责怪自己产生那种情绪了。” “你是说……我想得没错?”她犹豫地间道。 “嗯。” “祖儿真的对你有意思?不是我杞人忧天?” “没错。”善恶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她?”她有些着恼。 善恶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没有拒绝她?那你把我陪你回家、没答应她去pub狂欢的高贵举动称为什么?” “那……”蔷薇张大眼,紫眸里盈满歉意和羞愧。“对不起,是我被嫉妒冲胡涂了。” “没关系。那表示你很在意我,不是吗?”他温柔地碰了碰她的唇。 蔷薇嫣然一笑,然后又像想到什么似地敛起笑容,秀眉微蹙。 “怎么了?”他关心地问。 “没什么。”她摇摇头,在善恶不肯放松的注视下,只好苦笑着回答:“祖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对我。” “或许这是你认清什么叫好朋友的时机。”他坏心眼地道,魔鬼的挑拨本能自然发挥。“想想吉娜和珊蒂的例子。一旦爱情介入,友谊便变得不可靠。祖儿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她当着你的面挑逗我,完全不顾你的感受。” 善恶的话句句打中她心中的痛处,蔷薇拢着眉,心情更加郁闷。 “我现在才能完全了解吉娜的心情。珊蒂和吉姆对她的伤害是双重的背叛。我连祖儿对你的态度都无法忍受,有什么资格帮吉娜和珊蒂调解?我当时真的太不自量力了!” “蔷薇,你别这么说。你不过是好意而已……” “不。”她摇着头,表情凄苦。“只是我真的不明白,我跟祖儿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姊妹,她为什么这样对我?追她的人一箩筐,她明知道我从不曾交过男朋友,还跟我抢你。”她含泪低泣,心里涌满不平和委屈。 善恶拍着她的肩安慰,“不用理她。” “十几年的感情,就为了一个男人……”她茫然地说,听在善恶耳中颇不受用。 “喂,我可不是寻常的男人。如果你那么看重你们的友谊,那把我让给她好了!”他赌气地道。 “不!”蔷薇不假思索地大喊,双颊涨红,紫眸里燃着强烈的占有欲。“不,我绝不会放弃你。” 善恶听得心中大乐,将她拉入怀中热吻,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才放开。 “睡吧。”他将她抱到床上,蓝眼中有着压抑不了的热情。“我们最好各自上床,否则就会一起上床了。” 蔷薇红了脸,却不愿意放开他。 “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她羞赧地道。 “明天再说吧。”他亲了亲她的额,替她盖上被子后才离开。 蔷薇拥着身上的薄被,甜蜜地笑了。明天,多美丽的名词啊!想到和善恶共同拥有的无数明天,她的心情就像夏天里开放的玫瑰般灿烂。 ★        ★        ★ 早餐过后,善恶陪伴蔷薇到花园散步。 金色的阳光照耀着玫瑰园里的各色玫瑰,在枝叶的水珠上投射出彩虹般的瑰丽色彩。 两人走在有浓荫遮蔽的小径上,蔷薇的眼光追着在花间翻飞的彩蝶,柔白的颊染上一层兴奋的红晕。 所谓的幸福,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粉唇不自觉地飘忽着温婉、满足的笑,紧偎着身边坚实、温暖的男性躯体。 她仰首注视着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向善恶的金发,宛如在他头顶周围圈上光环,心头升起的崇敬爱慕更形高张。她的天使!她敬畏地想。上帝待她是何其恩厚,将座下最俊美的使者派遣到她身边。 她满足地合上眼睑,叹了口气。 看到蔷薇那副表情,善恶也想叹气。想必这小妮子又在向上帝感谢他的大恩大德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谢错人了。她该感谢的是地狱之王撒旦,毕竟是撒旦把他生下来的,不是吗? 善恶困恼地搔搔头,若是蔷薇发现他并不是她想像中的天使,而是地狱的王子时,她会继续爱他,还是会讨厌他、唾弃他,再也不理他? 后者的可能性令他感到格外懊恼。他蹙起眉停下脚步,噬人的疼侵袭着他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蔷薇融入了他的灵魂中,操纵了他的悲哀和欢笑,再也甩不开、忘不了。 他无法想像将来分手时,他如何重回他最原始的寂寞,当一个无情冷酷的魔鬼。怕是再也找不回昔日的无牵无挂了吧! 这朵清纯的蔷薇花,将在他的心中生根茁壮,她美丽的蓓蕾、她茎上的利刺,都将盘据住他的心,让他为她欢喜、为她痛苦。 他握紧拳头,仿佛预见到一把叫寂寞的炼狱之火将永远焚烧着他。在火光中,他将不断看到他和蔷薇曾有过的甜蜜记忆,让失去她的痛苦一再重复地折磨他,直到地老天荒。 不,他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他是地狱的王子,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如果他想永远拥有蔷薇,他就一定能办到。 他想起父亲撒旦王在小弟月光的母亲艾晴死后,仍将由艾晴转世的兰花带回地狱,得以朝夕相伴。但他不要一株兰花,他将追随蔷薇的每一生每一世,得到她活色生香的爱恋,成为她永恒的情人。 他霸道地决定了! “善恶……”蔷薇困惑地注视他一会儿揪眉,一会儿开朗微笑的俊容,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又挥,才唤回他的注意力。 “什么事?”他眨眨眼,眼光坚定地投注在身边全然不知已被魔鬼锁定为永世爱人的小天真,唇边飘忽着势在必得的笃定笑意。 蔷薇见他很开心,也跟着笑了。 “你刚才发呆了半天。”她取笑道。 “是啊,我在想心事。”他坦然承认,挽着蔷薇的玉臂,朝凉亭走去。“我有事告诉你。” “什么事?” 善恶神秘地一笑,直到两人走到凉亭里,他将蔷薇拉坐在怀中,才轻声开口,“蔷薇,你爱我吗?” 蔷薇俏颊飞红,似嗔似怨地瞟了他一眼,仿佛在嗔怪他多此一问。善恶莞尔,眼光却不放松地催促她给予答案。 “说嘛!” “嗯。”她羞怯地点头。 “‘嗯’是什么意思?”他埋怨着。“我记得几天前你没这么害羞的,怎么现在却羞于承认?” “讨厌啦!”蔷薇握起粉拳捶了他一下以示抗议,抬头迎视他蓝眸中静静燃烧着的温柔情焰。柔情在她的心海汹涌激荡,数不尽的缠绵爱意涨满胸怀,直溢向喉头。 是的,她爱他。她怎能不爱他呢? 她喉头哽咽,发出细碎的喘息,纤手爬上他俊美的容颜,不忍离去。 “我爱你,再问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仍是同样的回答。”柔情蜜意尽在水盈盈的紫眸深处,善恶动情地咬住她放在他唇上的玉指,轻轻地吸吮。 蔷薇嘤咛一声,迷失在他热情的挑逗下。 “蔷薇……”他叹息着,手指爬梳过她触感细腻的秀发。藏在心底的那个疑问,宛如眼里的一粒沙般令人不舒服。他斟酌着用语,以最不经意的语气开口问道:“如果我不是天使,你也同样爱我吗?” “傻瓜。”蔷薇轻笑道,眼光朦朦胧胧的,似乎没有焦点。“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天使。虽然你是我向神祈祷时从天而降的,除了天使外,我想不出你可能是哪种生物。”她调皮地笑了笑,眸光重新凝聚在他俊美的脸庞,表情更柔了。“但如果你不是,我也不会在意。事实上,不管你是谁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是否也爱我,愿意一生一世的陪伴我。” “我要的不只是一生一世。”善恶低哑地喊道,“我要的是永恒,你愿意给我吗?” 永恒?蔷薇心中一动。这个字眼对她而言是那么地难以想像。然而那颗单纯而容易满足的心,却被善恶炽热蓝眸里的深情勾起更强烈的企图心。如果有永恒,她当然愿意交付给他。 她绽出如花娇艳的浅笑。 “如果有永恒,我也愿意属于你。” 善恶深深看进蔷薇眼里,从她紫罗兰般的瞳仁里,欣悦地找到她真诚的许诺。他十分虔敬他握起她那如羊脂白玉般的纤手,在左右手心各印下一吻,然后像完成某种仪式的封缄般,覆上她芳香的柔唇。 你是我的了!他在心里喊着。在阳光、在满园玫瑰的见证下,蔷薇成为他的妻子,他永恒的伴侣。 芬郁的空气中震荡着某种扣人心弦的分子,当四片唇紧密贴合,甜蜜的净液在两人唇齿间交换,两颗真心融合成一颗。蔷薇的眼眶湿润,那是因感动而涌冒出来的珍贵泪水。她攀紧他的颈子,觉得自己像是在进行某种严肃的仪式,在植物精灵的见证下,与他结为永恒的伴侣。 不止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是生生世世断不了的情缘纠缠。 哪怕是上天堂,或是下地狱,两人都将永远在一起。 只要能和善恶永不分离,即使在地狱,也是天堂吧。 “就算我是魔鬼,你也依然爱我?”善恶松开唇,在她颊边喘息。蔷薇为他的话感到好笑,天使般的他怎会是魔鬼?好吧,就算是魔,也是她最喜爱的魔。 “如果你是魔,我就跟你一道当魔。”她嫣然一笑,满足地偎在他怀中。 善恶唇边噙着满意至极的笑容,修长的手指爱抚她温顺的背脊。 “不过如果你是魔鬼,那就糟了。”她开玩笑地说。 “为什么?”他有些不悦地勾起她的下巴逼问。 “因为我向上帝许了心愿。如果你是魔鬼,谁来帮我完成心愿?”她歪着头朝他挤挤眼,善恶被她可爱的表情逗笑了。 “你是说谈恋爱的心愿?”他闪着明亮的眼眸好心情地问。 “不是这个啦。”她羞红了脸,心里甜丝丝地。关于这个心愿,他已替她达成了呀。“我是指大哥回家,还有爷爷心脏需要开刀的事。” “我明白了。”善恶想起他到汉姆莱家的第一夜,蔷薇曾向她祖父解释过的话。“你不是早知道令兄在台湾吗?难道一直没联络上?” “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到他台北的公寓,却只有电话答录机的声音。” “他会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其他地方?”蔷薇微拢秀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随即眼睛一亮。“我倒忘了外公那里。谢谢你提醒我。” “不谢。”善恶淡淡一笑。“至于你爷爷的痛……” “等到哥哥回来,我会请他说服爷爷的。”蔷薇开朗地说。“哥哥跟爷爷同样固执,只有他才能让爷爷答应开刀。对了,法兰克告诉我今晚华克医生会来家里吃饭,到时候我会找机会问清楚爷爷的心脏病到底有多严重。” “华克?”善恶扬眉询问,他记得昨天认识的祖儿好像就是这个姓氏。 “他是祖儿的父亲。”蔷薇苦笑地解开他的疑惑。“往常祖儿都会跟她父母一起到家里吃饭。” 想到祖儿对他的野心,善恶颇能体会此刻蔷薇心里涌上的复杂情绪。祖儿是个被宠坏的娇娇女,怕不会对他轻易放手。 “不必担心。”他吻了吻她的颊,以真心向她保证。“我的心只属于你,谁也抢不走。” “谢谢你,善恶。”悬在胸口的不安终于沉淀下来,蔷薇绽出沉浸在幸福中的欢悦笑容,享受着和他耳鬓厮磨的快乐。 直到一声尖锐的惊呼破坏了这对鸳鸯的热烈拥抱,两人才匆忙分开。四只仍氤氨着炽热情雾的眼眸懊恼地瞪视小径上目瞪口呆、表情愠怒的金发女郎。 ★        ★        ★ 善恶虽然不想让蔷薇和祖儿独处,但更忍受不了祖儿像八爪章鱼般缠住他的举动。他很不客气地拒绝她邀请他乘游艇出海的提议,又推开她紧贴着他的婀娜娇躯,以肚子痛为理由逃出花园。 蔷薇目送善恶离去的背影,心里羡慕无比。她真想效法他逃跑的举动,但祖儿是她的朋友,她不能这么做。多么不幸啊!她叹气。 “我不知道他住在你家。”祖儿只要一想起她在花园找到蔷薇时,所看到那火热激情的一幕,心头便燃起妒焰。她实在没想到青涩的蔷薇,居然能赢得善恶这美男子的青睐。实在没道理嘛! “他是住这里没错。”蔷薇淡淡答道,这是头一次她不晓得该如何跟祖儿交谈。背叛是一丛挡住友谊之路的荆棘,在荆棘除去之前,两人只能各自守在己端喊话,搞不好还得以谎言虚与委蛇。 但她不喜欢说谎。蔷薇蹙拢眉头。 “汉姆莱伯爵的家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通了!”祖儿讥讽着,冰蓝的眼眸迸射出寒光。 蔷薇的秀眉蹙拢得更紧,心头生出烦闷的情绪。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眼前这个女孩,十多年的交情在她眼里远比不上一个美男子,而这名男子还是她好友的男朋友!祖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变得这样堕落?她认识的祖儿不该是这样见色忘友的家伙啊! “怎么,没话可说了吗?”祖儿见蔷薇默然无语,气焰更形高张。 蔷薇冷淡地瞄了她一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蔷薇脸上端静、清纯的神态令祖儿更加愤慨。她指着蔷薇,多年来积聚心头的不满全然爆发。“你少来这套!一副圣母的纯洁样,骗得大家都以为你是多清纯的贞洁淑女,其实你浪得很。搞不好还学圣母来个处女怀孕哩!” 蔷薇震惊地瞪视祖儿恶毒的嘴脸,眼前这个出口成“脏”、眼冒凶光的泼妇,是那个她结识多年的好友吗?太可怕了,她所认识的祖儿是个心地善良、有话直说的热情少女,怎么会变成一个刁蛮的泼妇? “祖儿,我真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她痛心极了。 “别再用那种悲天悯人的口吻对我说话。”祖儿嫌恶地道。“我受够了你这种纡尊降贵的态度。你只不过是个过了气的伯爵千金而已,凭什么以为自己就高人一等?你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是二十世纪末,一个瘦得像个小男孩的贵族千金,还不是同样乏人问津!要不是爸爸要我跟你做朋友,教我学习你的温柔、善良、高雅的气质,我才懒得理你呢!” “你!”这番残酷的言语,直将蔷薇打击得退后数步。她没想到自己唯一的挚交,居然如此看待两人之间的友谊。太可怕了! “怎么样?”祖儿无所谓的耸耸肩,厌恶的瞪视蔷薇眼中的震惊。她最讨厌她那种不识俗世险恶的天真,家个城堡里的睡美人,以玫瑰的荆棘守护住她的清纯甜美。 “祖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可怕?”蔷薇困惑地瞅着她。 “可怕?”祖儿干涩地仰天大笑,蓝眸里满布着空洞的寒意。“我才觉得你可怕呢!比白痴还干净的小脑袋,完全不通晓世事,一味在祖父的庇护下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同情你吗?”她一步步朝她进逼,蔷薇倒退到凉亭角落,背部抵着亭柱。“我同情你的无知,同情你自以为是的纯真!更同情你不论我说什么,都张着那双清纯的紫眸看我,看得我自惭形秽、全身不自在!” “我没有……”蔷薇拚命摇头。 “你有!”祖儿冷酷地抿紧唇逼近她。“你的眼睛总是那么清楚的反映出我的丑恶。我在你的瞳仁里,看到了我失去的纯真在嘲弄我。我恨你为什么仍是那样该死的纯真,那么容易快乐。上帝对你太好了,在别的女孩为男朋友烦恼、追求流行时,你却只是担心你的玫瑰花!我更恨像你这么平凡,终日锁在象牙塔内的女孩,居然也能受到全世界最俊帅的男孩!我不明白善恶是看上你哪一点,你根本配不上他,连给他提鞋都不……” “啪!”的一声,一掌落在祖儿粉嫩的左颊上。 蔷薇满眼是泪,白嫩的玉掌在半空中抖动,祖儿则是张着嘴,眼中充满不敢置信。 “你打我?”她讶异的低喃,蓝瞳深处逐渐积聚起风暴。 “是的,我打了你。”蔷薇勇敢的承认,有些歉然地望着祖儿脸上的红掌印,“我很抱歉打了你,但是你说的话太过分了。我是不是配得上善恶,只有他才能决定,你没资格做任何评论。而且你前面讲的话都不公平,你只看到我快乐的一面,却没想到我生病时的痛苦。我随时都在生存与死亡之间挣扎,而你却能蹦蹦跳跳地健康生活着。当我在病床上痛苦呻吟时,你只不过是捧束花来探望我而已,随即又回去过你青春、梦幻的少女生涯。我承认上帝并没有苛待我,但他对你更是厚待。你有健康的身体、美丽的外貌,以及宠爱你的父母。可是我呢?我父母在我小时候便过世了,我又身罹先天性心脏病,随时面临死亡。我的景况比你不幸,你根本没有理由嫉妒我!” “谁嫉妒你了!”祖儿涨红脸,不敢看蔷薇。“你有什么好嫉妒的!”她懊恼地嚷道。“除了有个美男子男友外,你根本就是乏善可陈。真不知道那个家伙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硬是看上你。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很快就会抢走他。” “你抢不走的。”蔷薇摇摇头。 “你说什么?”祖儿不满地瞪视那两湖平静、笃定的紫色深潭,蔷薇眼里的那抹自信令她有些畏怯,但她很快地将那种感觉排拒于心外。“我会抢不过你?” “我毋需跟你抢,善恶爱我。” “爱你?”祖儿从齿缝中迸出这两个字,心中交织着妒意和不满。“他怎么可能爱你?你随时都会死!蔷薇,你最好不要把他的同情当爱情,否则将来一定会后悔莫及。” “你不懂的,祖儿。”蔷薇同情地望着祖儿。“我们约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这是善恶的要求,也是他给我的承诺。” “什么?”这番话气得祖儿理智全失。蔷薇不但要占据善恶的今生,还要夺取他的生生世世,实在太可恶了!她恼怒地扑向蔷薇,掐向她脆弱的颈项。 蔷薇的惊恐持续不到一秒钟,因为善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推开祖儿。 “滚!”如岩石般冷峻的嘴唇,吐出万年冰层般温度的字眼。 祖儿在善恶冰冷的瞪视下,觉得自己像块砧板上的死肉。她无助地瑟瑟发抖,拖着疲软的四肢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花园外。 第七章 愤怒和恐惧的浪潮在善恶体内汹涌,他差一点就失去蔷薇了!他紧按住怀里困倦的俏佳人,祖儿扑向蔷薇的那一幕在他脑中一再播放。 若不是他放心不下蔷薇,又折回花园,盛怒之下的祖儿极有可能错手伤害她。想起蔷薇被他抱回屋里,捂住胸怀、痛苦地直冒冷汗的惨白模样,善恶的情绪如坠死亡谷底。险些失去她的恐惧一再刺激着他,令他只能紧拥住失而复得的心爱女人,恨不得将全身的精力都灌输进她孱弱的身体。 还好法兰克及时让蔷薇服下药,受惊的情绪也在他的安抚下完全平复,现在她正疲累地陷入昏睡状态。 善恶知道他应该将她放回床上,但先前受到的惊吓仍强烈地影响着他。或许,他永远都不能克服这种恐惧。 他突然觉得喉咙干涩得像被灌进沙似的。 以他超脱凡世的不死之身,他不该为死亡的阴影所困扰。就算蔷薇的躯壳死去,他亦可以追寻她的灵魂,将她带回地狱,抑或是找到她的来世,再次唤醒她曾为他颠狂的心,让她爱上他。可是,为什么见她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柔弱模样,仍让他像要被撕扯成碎片般痛苦? 如果她的每一次死亡,都会令他心碎,他如何一次又一次的面对重生的她遗忘他的难堪? 不,就算她死了,他也不允许她忘记他! 善恶将蔷薇抱得更紧,紧得仿佛要将她揉入体内。他是那么爱她,数千年来的寂寞结合著一个男人的激情,在她最纯粹的爱恋下,终于触发成奔放燃烧的情焰,再难回头。他不能没有她,在领会过爱情的美好后,他无法回头再当个无情的魔鬼。他的生命因为有她而充实,失去她,他也将失去生命的意义。 蔷薇,你是我的一切,我唯一的爱。 他激动的吻住蔷薇光洁的额头,而其躯体紧密地贴合著。从蔷薇身上泛出的暖郁女人香,严重考验着他的自制力。欲望在他体内沸腾,他比任何时刻都要敏锐地感觉到他是个男人,而蔷薇是个女人的事实。 天啊,他想要她。 仿佛感应到在善恶体内骚动的情欲,蔷薇在他臂弯里嘤咛出声。她睁开困倦的眼眸,被他蓝色眼眸里燃烧的激情烈焰吓了一跳,女性的自觉让她很快领会到他抱住她的姿势十分暧昧。她涨红了脸,但心里一点也不害怕地深情迎视他。 她是那么信任他,明白他绝不会伤害她。 “善恶……”她柔柔地唤着他,当那两片炽热无比的男性嘴唇覆住她的唇时,笑容荡漾在她脸上。先前受到的惊吓和病痛的折磨,在这一瞬间全变得微不足道,只剩下她和善恶的爱,以及他在她身上所制造出来的甜蜜悸动。 这就是爱情,她心满意足地微笑,甚至没为善恶拉开她胸前拉炼的举动而困扰,也没注意到他盘据在她胸脯上恣意挑弄的手。她只是很自然地沉浮在他所创造的情欲河流中,心醉神迷地领受他的每一个抚触。 他的唇沿着她的颈项向下滑动,一股不曾有过的热潮在她体内翻腾。它先是在她的小腹处集中,然后又猛然退去,留下空洞被干烧般的空虚。 她唇干舌燥地磨蹭着善恶,渴望他能填满她,让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的爱。 善恶将她放倒在床上,蓝眸深处灼烧着因她而起,只有她才能稍稍缓和的情焰。他轻柔的爱抚她,低喃的情话似一篇最甜美、动人的浪漫乐章。她舔了舔唇,双手伸向他。 眼看着那鲜嫩的玉臂,就要将他带进最炽热情爱的核心,蔷薇寝居的门外却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似一大桶冰水当头浇下。善恶懊恼地离开蔷薇,坐在床上爬梳着一头灿烂的金发。 蔷薇也回过神来,很快整理好半褪的衣棠,不敢看向善恶。 敲门声仍不死心地持续着,善恶起身走到起居室,瞪着那扇门的眼光似要杀人。 “谁?”肃杀之气充分反映在善恶的声音上,房门外的人像是被骇着,隔了许久才嗫嚅地开口。 “蔷薇小姐……”法兰克不敢直接跟这个正想杀人的家伙说话,圆滑地拿他最温和、好心的小姐当挡箭牌。“蔷薇小姐醒了吗?爵爷正等着她用午餐。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小姐不舒服的事告诉爵爷。” “不,不要。”蔷薇正好走到起居室听见,连忙对房门外的法兰克交代。“我一会儿就下去。法兰克,麻烦你请爷爷再等一下。” 法兰克领命离去后,蔷薇到浴室梳洗一下,出来时看见善恶正站在窗口。她从身后拥住他,善恶转过身亲热地拥住她一会儿后,两人才相偕下楼。 午饭过后,蔷薇回房打电话到台湾的外公家。外公只说明顿陪三表嫂的表妹到日本去,却不清楚他们何时回来,但是他答应会帮她打听消息。 蔷薇对三表嫂的表妹和哥哥之间的事全无所知,小脸露出困扰之色。 “别担心,你外公既然答应帮你打探令兄的消息,说不定很快就会跟你联络。”善恶安慰她。 “但愿如此。”她轻叹一声,窝进善恶的怀抱。唯有这温暖的胸怀是她唯一的依靠。 “别烦心了。”善恶温柔地吻着她的发,她缓缓抬起头让他的唇拂过她的额、鼻,降临到她的唇上。紫眸和蓝眸相对,一股温暖的情绪在彼此眼眉间流转,诉说着超越肉体欲望的男女之爱。 蔷薇举起双臂拥住他,让两人的吻加深,但也仅止于唇齿的缠绵。 善恶挪开唇,注视蔷薇显得有些困乏的眼,体贴地道:“去睡一下,你累坏了。” 她顺从地点头,看进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激情在彼此的视线交会时,赤裸裸地映照在对方的眼眸里。蔷薇明白,两人完全互属的那一刻,将很快来临。 ★        ★        ★ 华克医生将近八点才到,他为自己的迟到而频频致歉。 他含笑地打量着伯爵刚替他引见过的善恶,为善恶俊美的容貌、高贵纯净的气质而暗暗称奇。 接过法兰克端上来的餐前酒,华克医生对众人说:“伦巴底街发生爆炸案,歹徒几乎洗劫了那条街的所有银行,警方封锁周边道路追缉抢犯,市区的交通因而濒临瘫痪。” “抢案?”伯爵讶异地蹙起眉。“人抓到了吗?” “没有,至少在我下车前还没有。”华克医生摇头。“听广播说是爱尔兰的恐怖分子干的,他们拥有强大的火力,连警察都要畏惧三分。” “伦敦的治安真是愈来愈可怕了。”伯爵摇头,说完后眼光纳闷地看向华克。“华克太太和祖儿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祖儿不太舒服,所以内人留下来陪她。” “咦,我听法兰克说早上她来找蔷薇时还好好的啊。” “她早上有来贵府拜访?”华克医生十分意外,和善地瞟向蔷薇不自在的表情,耸耸肩。“我没听她说。” “既然祖儿不舒服,你这个医生老爸怎么没有留在家里照顾她?”伯爵开玩笑道。 “我看她没什么毛病,八成是为几天前我不让她跟那群朋友去欧陆的事生我的气。小孩子就是这样,不用理她。何况我早就跟您约好了,那件事您考虑了好几天,也没有给我答覆。”华克医生喃喃埋怨。 坐在善恶身边的蔷薇想起数天前在祖父书房外偷听到的话,脸现忧容。 “华克伯伯,爷爷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伯爵放下手中的刀叉,警告地瞪了医生一眼,转向孙女说:“蔷薇,爷爷没事。你瞧,爷爷身强体壮,什么毛病都没有。” “爷爷别骗我了,蔷薇什么都知道了。”她忧郁地回答。 伯爵不悦地睨向医生,华克以耸肩表示他的无辜。 “不是华克伯伯告诉我的。”紫罗兰般的水眸浮上一层雾气。“是我在书房外偷听到的。爷爷该听伯伯的话开刀才是。” “蔷薇,爷爷的病真的不要紧,只需按时吃药就行了。”伯爵捺着性子哄慰孙女。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伯爵以专横的眼神示意话题结束。 蔷薇委屈地嘟着红唇,善恶握住她的柔荑安慰。 蔷薇轻叹一声,绽出苦笑,埋首在食物中。爷爷为什么这么固执,就是不愿意开刀? 虽是这么想,蔷薇却没有再出言相劝。她太了解祖父了,知道老人家之所以苦苦支撑,不愿开刀,主要是为了她。爷爷定是担心万一手术失败,好动的哥哥又不肯安安稳稳留在英国,届时可怜的她将无人照料。 蔷薇真想告诉爷爷,请他不用担心她,专心养病就行。柔情似水的紫眸爱恋地迎向蓝眸中的温暖,如今她有了善恶,她知道她可以倚赖他。 在两人深情交会的眸光中,周围的谈话声和杯盘交错的声音全都淡隐下去,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和那浓郁的爱恋。 现场的气氛有些白热化哩。 自从伯爵的儿子和媳妇过世后,这还是华克医生头一次在伯爵府目睹这样热情的场面。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眼光投向伯爵闪着复杂情绪的微湿眼眸,轻叹了声。 伯爵必定是想起儿子德克和媳妇玫瑰了。 华克对早夭的好友德克夫妻,也生出深深的思念之情。他想起德克夫妻在世时,伯爵府里的热闹气氛,眼眶不觉湿润起来。 一声轰隆巨响震碎了餐厅里的安静气氛,众人面面相觑,伯爵更是颦眉蹙额。突发的胸痛猛袭向他,一路由前胸扩散到上臂、下颚和背部,身体冒出冷汗,头部昏沉。 “伯爵……”华克医生首先发现不对劲,立即赶到伯爵身漫。蔷薇也在呆愣半晌后,发出轻微的啜泣声,奔向祖父。 善恶帮忙将伯爵平放到地上,让华克医生施行心肺复苏术,然后便奔出餐厅。他纳闷法兰克跑到哪儿去了。 他在餐厅外的走廊找到电话,拿起话筒便开始拨号。一种被人监视的毛骨悚然感觉阻止了他拨最后一个号码。他缓慢的转向令他产生这种感觉的方位,在幽暗的长廊尽头,一道金属闪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浑身一僵,瞪视从阴暗处闪出的人影。 一管长枪正对着他! 善恶眨了一下眼,沉静地打量拿着长枪的男人。 他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体格魁梧、金发蓝眼,脸上的肌肉处在一种静止的状态,看不出情绪。所谓面无表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他眼光冷峻,带着凝视濒死前的动物的慈悲。 寒意自善恶脚底窜起,他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助。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挂意的是餐厅内的蔷薇。 他默默观察对方灵台处冒出的生命之光,赤焰中呈现一股黑气,代表此人的心性绝对邪恶残忍,而此刻正是他运势正旺的时候。当他善恶王子仍是那个魔界里仅次于魔魅的第二号难缠人物时,他或许可以不理会这男人旺不旺,随便呼口气也能把对方撂倒。但他现在只恢复了不到一成的法力,连自保都有问题,更遑论是除掉对方了。 那男人突然朝他咧开嘴,眼光不怀好意地看向他握住电话的手。善恶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放下话筒,静静地站在原处。 那人朝他接近,返到枪管抵住他的心窝,善恶仍动也不动,像个木头人似的。 晶莹如蓝宝石的瞳眸木然地看进那双阴沉的灰蓝眼睛。他在找寻,找寻一个可以切入对方思绪的空隙。既然法力不敷使用,善恶只好将早已弃之不用的催眠术拿出来试试。 他在那双灰蓝眼瞳中,看到被藏在极深处的痛苦记忆,在那个记忆里有漫天的烽火,还有一具又一具仆倒在街道上的尸体,其中有个十几岁的少年,清澈的眼眸就似他这般清纯、无辜。善恶心中一动,眼里浮现出和那个早夭的生命一般的稚嫩。 持枪的大汉眼中似闪过一抹温暖,但很快地,那充满暖意的火光变成冷灰般的寒意。善恶屏住气息,知道这个年近四十的男子,比他预料中更加的难缠。 善恶轻轻地晃了晃,让心中的寒意扩散到全身,身子微微颤抖。这才是一个“凡人”遇到这种紧急状况时该有的反应。 大汉果然如他所料满意地眯起眼,善恶暗暗吐出心中的压力。 “善恶……”自身后传来的娇呼令他呼吸一窒,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蔷薇。空气似乎在这一刹那凝住,善恶看到男人以枪朝他身后指了指,示意他转过身往后面移去。 这个命令对善恶而言是个冒险。他若无法盯住对方的眼睛,就无法看出对方的心意而给予立即的反应。但他不愿拿蔷薇冒险,只好僵硬地转过身,朝呆站在餐厅门口的蔷薇走去。 他伸手拥住娇躯轻颤的蔷薇,走进餐厅内。 华克医生仍在替伯爵做急救,他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丢出一连串的问话:“叫救护车了吗?有没有跟他们讲是心脏病突发,请他们随时准备开刀……” 无人回应的岑寂形成可怕的压力涌向华克医生,他困惑地回过头,嘴巴张开没发出任何声响,眼光由僵立在墙边的蔷薇和善恶,移向矗立在门槛处的威猛冷峻身影。 “求求你……”蔷薇发出轻微的啜泣声,“我爷爷快死了……” 男人在瞄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华克医生后,以一记耸肩表示他的漠然。这时候走廊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餐厅,让出门口。 法兰克脚步踉跄地被推入餐厅,额头上有一道擦伤,血液从伤口缓缓渗出。 “法兰克……”在蔷薇的惊呼声中,又有两道持枪的威猛身影走进。她呆呆地瞪视他们,无法相信她平静、安全的世界里,会闯进这样的危险。 这该是电影里才会发生的呀。 其中一名长相狰狞的红发大汉,眼光暧昧地扫向善恶和蔷薇。在善恶那张俊脸停留片刻后,他眼中出现一抹遗憾,转向最先进入餐厅的男人说道:“都解决了。” 该名男子点点头。 法兰克支持不住而软倒在地,蔷薇则紧缩在善恶怀里,无助与惊慌紧攫住她。 什么叫作都解决了?伯爵府里的其他仆人发生了什么事? 泪珠滚滚落下,很快占满整张小脸,她瑟缩在善恶怀中默默流泪。 “没事的。”善恶一边忙着吸收这几个人所散发出来的罪恶气息,一边抚着蔷薇柔弱的背脊低声哄慰。他并没有感应到任何生命气息的消失,所以他猜想目前为止,伯爵府的其他仆人应该还活着。 接着,稍后进来的两个男人开始以口音浓重的英语向最先进来的男人报告形势。善恶听他们提到还有两个同伴在大厅内监视其他被捆绑的仆人,此外还有两人负责伯爵府周遭的警戒。 对方总共有七个人。善恶的心直往下沉,如果其他人都像这三个家伙一般凶悍……他突然眼睛一亮,注意到长相狰狞的红发男子头顶的生命之光,呈现灰败的色泽。 或许是个可乘之机。 正当他在盘算自救之道时,嗡嗡嗡的警笛声由远处传来。最先出现的那名金发大汉眼露凶光的扫向他,在善恶想到因应之策前,有个二十出头的深色头发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我们被包围了!”“天杀的!”狰狞的大汉吐着口水啐道。 “你!”金发大汉杀气凛凛地瞪视善恶,看得他不寒而栗。 “不!”蔷薇掩住嘴惊呼。 善恶愣愣地瞪视对方,此时跪坐在地上的法兰克突然开口:“大门上配有警铃,只要被人破坏,便自动和警局连线。” “该死!”金发大汉咒骂一声,不悦地凝眉思索目前的情势。 满脸横肉的红发男子吐出了一连串的脏话,喃喃咒骂道:“都是福克斯那个家伙搞砸了,不然的话,我们早就逃到港区,扬帆溜之大吉了。” “希尔,别说了。”另一名看来精悍的男人警告道。 “该死的,柴克,你凭什么不准我说?”名叫希尔的红发男人仍在埋怨。“真是白忙一场,连那一大袋钞票都掉了,简直是倒楣到极点。” 善恶听了心中一动,他温柔地拭去蔷薇眼角的泪水,眼中充满自信。 相信我,他无言地保证着。蔷薇抓紧他的手,不愿放他离开。 “我们现在手上有人质,警方也奈何不了我们。”柴克理所当然的说。 “但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啊。”最后进来的年轻小伙子焦急地等待首领指示因应之道。 “我看……”金发男子缓缓地开口,眼光直盯视善恶俊美、未经世故的脸蛋。 “只要你们愿意先送伯爵就医,我愿意协助各位安全离去。”善恶让脸上泛出惊惶,一副勉强挤出勇气的胆怯模样。“伯爵房里有个保险箱,也许有钱……” “钱?”希尔立刻露出贪婪之色。 为首的男子表情阴沉地打量善恶,那双似鹰般锐利的眼眸看进善恶浮现忧惧、不安的眼里,仿佛想扫出他脑里任何一丝叛逆的想法。良久,他满意地点点头。 “好吧!你带他们去。”他指了指希尔和那个深色头发的年轻人。 善恶放开蔷薇,正想离去时,却发现手臂被双纤细的手掌紧紧握住。他爱怜地拍拍她的颊安抚道:“我记得保险箱号码,‘左三圈,右三圈’不是吗?” 蔷薇愕然地张着嘴,不明白善恶何以突然唱起歌来。金发大汉也因为听到不熟悉的语言而眉头紧蹙。 “你在说什么?”他森冷地问道。 “不过是开保险箱的口诀而已。”善恶怯懦地说:“数字太长了,只有编成歌唱才容易背诵。” “那不是英语。” “是中文。”他解释。“伯爵喜爱中文。” 金发大汉像是被他说服似的点了点头,善恶拉开蔷薇的手,领头离开餐厅。在他沿着长廊走向伯爵的房间时,他依然能感觉到蔷薇依恋惶恐的目光。 他打开伯爵的寝室房门,朝床头柜的方向前进。若不是蔷薇曾告诉他伯爵有一只仿床头柜的保险箱,他也不知道那只造形似维多利亚时代家具的柜子,会是保险箱。 希尔跟着他进房,却把年轻的同伴关在房门外,好色的双眼流连着善恶俊美的身影。 他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少年,不由得生起色心。 希尔所有的邪恶念头全被善恶接收,他冷冷一笑,不动声色地在保险柜前转身面对敌人。 平静如深蓝色大海的瞳眸漾起柔和的波浪引诱希尔,随着他有节奏的眨眼,希尔的神思逐渐昏沉,为他所控制。 善恶移开身子,将保险箱呈现在希尔面前,语气轻柔地道:“看啊,里面都是亮晃晃的黄金,和璀璨的钻石。瞧见没?这全是你的,没人可以抢走。” 希尔满是血丝的眼睛大睁,果然见到箱门大开的保险箱里有善恶形容的宝贝。他兴奋地冲到保险箱前,双手贪婪地伸向保险箱。 “我的,都是我的……”希尔梦醒似的大喊,手中的枪也丢到地上,眼里只有黄金和宝石。 “是的,都是你的。”善恶轻声哄诱着,悄悄移到他身后,趁他沉迷在发财梦中时,手臂扼住他的脖子,俐落地一拐,扭断他的颈项。 满身罪恶的邪恶灵魂立刻在善恶施出摄魂术后,全部被收纳入他体内。 老实说,早在千年之前,他便不需使用摄魂术拘魂补充能量。凭他的魔力和在地狱的势力,这种小事不劳他动手,自有底下的小魔负责,他只需坐享其成便行。只是魔一旦落了难,也管不了大事、小事,只要能充实他的力量,再微贱的小事他都会考虑亲自动手。 他精神一振,仍处在空虚状态的肚腹意犹未尽的将最后一缕气息吸入,整个人神清气爽,再度充满活力。 他绽出最纯真、同时也是最邪异的笑容,满怀信心地走向紧闭的房门,打开它。 在房外打困的年轻小伙子被善恶惊醒,狐疑地瞄着他连丝皱褶都没有的衣装。 咦,该不是希尔那家伙转性了吧?他困惑地想。希尔那个人凡是脸蛋漂亮的都不会放过,可管不了对方是男是女。 “希尔要你进去,他说金条太重了,他一个人搬不动。” 小伙子一听到金条,所有的瞌睡虫全跑光了。他动作俐落地挤过善恶,贪婪的眼光投向室内。 这次善恶的动作更简单,他不过是抓向对方的头盖骨,便将那家伙的生命气息全吸进体内。他甩甩手,将那具已没有生命的躯壳甩到地上,捡起地上的枪,潇洒地走出房外。 他准备先除掉大厅内看守仆人的恶徒,吸收多一点力量,再到餐厅救蔷薇。 大厅内的仆人全都被五花大绑,面对墙壁趴在地上。善恶优闲地走向面对着走廊的歹徒,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施放着魔界里最高明的催眠术。只见那名大汉朝他招着手,完全将他当成先前才分手的年轻同伴。 善恶走到他身前,在他昏沉的眼光注视下,缓缓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掌,轻放在他的额头上。 当这一道邪恶灵魂被吸纳入体内时,善恶已有把握对付最顽劣的两名凶徒。 他负手在后,悠哉地沿着长廊走向餐厅。墙壁上挂着的汉姆莱家的祖先肖像,仿佛正微笑着欢送他的出征。 第八章 屋外传来的警方喊话声,并没有混乱善恶的意志。透过那道坚实的墙,他的心眼清楚地看见围绕在伯爵身边的华克医生、蔷薇和法兰克。 华克医生正审慎地监视伯爵的病况,蔷薇则被法兰克搂在怀里安慰着。 善恶的注意力转向坐在门口附近的两名暴徒。为首者拿着伯爵府的无线电话和警署的谈判专家对谈,神态从容。 另一名叫柴克的家伙则拿着一块全麦面包咬嚼,不怀好意的眼光射向蔷薇。 “杜德勒,你知道吗?我从没和出身贵族的女人亲热过。”他朝正在讲电话的同伙开玩笑道,对方以一记懒洋洋的眼光回应他。柴克哈哈大笑,放下面包,两只汗湿的手在臀后擦拭,朝蔷薇走过去。 善恶清澈的眼中泛出杀机,那道必杀之气藉由空气的传导,迅速传到杜德勒异于常人敏锐的感觉中。他放下电话,喊住了柴克。。 “什么事?”柴克无声地问道,杜德勒以眼神示意餐厅外的走廊有警讯。 柴克机警地抓紧手中的枪,无声息地移到门口。善恶在走廊上冷笑,餐厅内的每个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监视。他腾身贴向天花板,四肢吸附其上,冷冷地等待柴克自投罗网。 柴克在门口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狐疑地沿着走廊巡视。突然,一股寒意自他的脊骨往上窜,在他还来不及察觉到危险时,善恶的魔爪已从上而下袭击他的脑门。他面容呈现惊骇无比的模样,生命力如闪电般迅速自他灰白的身躯逸离。 就在柴克的邪恶灵魂完全消失在世上时,杜德勒狂奔向蔷薇,将她从法兰克的怀里抢到手中。他无法说出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知道现在能保住他的命的,唯有手中的小女人。 蔷薇发出惊呼,被他带往门口。杜德勒拖着她越过柴克的尸体,经过厨房,打开后门,挟持蔷薇走向花园。 当他们走到人工溪流旁的凉亭时,在屋外警戒的一名同伴窜到杜德勒身边,表情讶然。 “怎么回事?” “快闪。”杜德勒悍猛的面孔上,头一次出现惊怖之色。 “其他人呢?”那人不解地问。 “大概完蛋了。”杜德勒说着,眼光惊惶地四处梭巡。他有一种被视为猎物的怪异感觉。“趁来得及时,我们快走。” 那人虽不明了杜德勒的话,却对杜德勒的直觉向来信服。他领头走在花径上,从怀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朝守在顶楼上的同伴打信号。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他身前,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哀叫一声向后倒去。 善恶的出现就像一场梦魇般袭向杜德勒,他瞪着眼泛怪异妖芒的美少年,突然领悟到自己第一眼看到他的直觉是对的。这个美丽得近乎诡异的少年,在那清澈平静如明镜的蓝眸中,完全反映出他的心情倒影。这美少年曾让他想起死在暴乱中的亲弟弟,但他很快地警觉到他跟弟弟是完全不同的人,或者说是…… 杜德勒寒毛直竖,仿佛从那张冰艳过人的脸孔瞧出了魔鬼的形影。 “放开她。”善恶轻柔如春风的声音不含一丝温暖。 杜德勒抓紧手上的护身符,一迳地摇头。 “放了她,我就饶你。”那对隐含风暴的冰冷蓝眸看得杜德勒不寒而栗。他犹豫着,狠咬着牙,将蔷薇用力抛向人工溪流的方向,然后滚入另一边的玫瑰丛里,忍受荆棘刺体的痛楚逃命。 如杜德勒所料,善恶选择抢救蔷薇。 当蔷薇惊恐万分地在半空中挣扎,眼看就要摔进清浅见底的人工溪流时,她觉得自己比任何一刻都接近死亡,呼吸和心跳仿佛都凝冻在刹那。而同一时刻,她那脆弱的躯体被纳入温暖、健实的臂膀中,有种回到家的安全感觉。她纵容自己不再为生命努力,而交给那臂膀的主人去操心。 所以当两人再度脚踏实地时,那颗濒临崩溃边缘的心脏有短暂罢工的现象。善恶着急地抱住她,不假思索地度了口气进入她的口中,命令停转的生命机能重新复工。 蔷薇挣扎在再也没有痛苦的死亡和虽然充满肉体折磨,却教她留恋难舍的生存中。当“爱”的强烈感情战胜一切的痛苦时,她的意志力也同时击败了死神。在心悸的痛苦中,她悠然醒转,映入眼帘的是善恶蓝眸里炽热、毫不妥协的爱恋。 ★        ★        ★ 汉姆莱家的一干伤患全被送进医院治疗。 蔷薇经医生诊治无大碍后,便在善恶的陪伴下赶往加护病房探视祖父。 法兰克守在加护病房外,他额头上的伤是遭子弹擦伤,经过适当的治疗后已无大碍。 “法兰克,爷爷他……”蔷薇紧抓着忠心的老管家问道,睁大的紫罗兰眸子里盛满忧虑,害怕会从法兰克口中听到坏消息。 “爵爷刚送进加护病房,护士说等医生出来后,家属就可以进去探访。”法兰克轻声安抚蔷薇。 “谢天谢地。”她双手合十,诚心向上帝祈祷。 伴在她身后的善恶,蓝眼里露出一抹好笑。他真不明白这一切跟上帝有什么关系。谢地可以,谢天倒不必了。 他抬眼看向天花板,周遭弥漫着浓厚的死亡气息,其中有一小部分是属于邪恶的。当然,属于善良的也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的灵魂既不够格上天堂,也没资格下地狱。在生命终结的那天,总“善恶天平”评判为无大功大过者,会经由幽冥界转世轮回。 善恶深深呼吸,将属于邪恶且尚未被地狱拘走的魂魄尽纳体内。他纳闷自己先前为何没想过到医院来吸收邪恶灵魂。如果他早些想到,说不定早就恢复大部分的灵力了。 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会有机会爱上蔷薇吗?他深思的眼光投向她,她正张着那双雾蒙蒙的水眸怔望着他。他的心顿时为她眼中的惶惑和愁绪所搅乱,只得将她搂进怀中,用双臂构筑成安全、温暖的堡垒,把她心里的所有不确定驱逐于外。 “嗯哼!”尴尬的轻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善恶很快转身面对来人,一只臂膀松松地揽着蔷薇的肩。 来人穿了一套称头的三件式西装,眼角露出精悍干练的神色。善恶很快就想起他是几个钟头前进入汉姆莱大宅逮捕歹徒的警员之一。 当时他忙着送伯爵及蔷薇到医院,没机会跟这位警员打招呼。看他的气势,在警局中的职位应该不低。 “夜安,诸位。”他缓缓开口,礼貌性的笑容里有一抹专业人士的自信。“我是苏格兰警场的威尔士探长。我已经询问过伯爵府里的仆人,目前只剩下三位和华克医生未做笔录。方便的话我希望能……” 他的话声未完,加护病房的电动门霍然打开,蔷薇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走出门外的华克医生吸引过去,快步围住他。 “华克伯伯,我爷爷的状况怎么样?”蔷薇泪盈盈的拉住他问。 “伯爵的病况已经控制住了,你放心。”华克医生好言安慰她。 “真的?” “华克伯伯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怜惜地对眼前泪光晶莹的少女说道。 蔷薇稚气的破涕为笑,轻颤的薄唇抿成一抹楚楚动人的娇柔,惹人心疼。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看他?”她不放心地继续追问。 “现在就可以进去了,不过蔷薇……”华克医生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她焦急地询问。 “伯爵的情况仍十分危急,你最好劝他同意早点开刀。” “可是爷爷那么固执……”蔷薇的小脸垮了下来,眉眼间尽是愁绪。 “别担心,总会有法子的。”善恶轻声软语的哄慰她。蔷薇叹了口气,偎进他温暖的怀抱。天塌下来都有善恶替她挡着,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陪我进去看爷爷。”她张大眼,希冀地望进善恶海样的眼眸里,善恶点头微笑。 “等一下……”威尔士探长在他们身后唤着。 善恶蹙着眉,恼怒地横了他一眼,正待发脾气时,却听见法兰克说:“探长,请让我家小姐和善恶少爷去看爵爷吧。你可以先询问我跟华克医生。” “好吧。”威尔士探长同意道。蔷薇和善恶快步走进加护病房。 套上消毒过的外袍后,两人走到伯爵的病床前。蔷薇看着外表向来强健的祖父无助地躺在白色的床上,身上又插着管子,不禁悲从中来,哭倒在善恶怀里。 “伯爵不会有事的。”善恶严肃地向她保证。 “真的吗?”她怯怯地看进他眼里。那充满生命力的蓝色瞳眸,令她不安的心安定下来。她相信善恶,还有他的每一个保证。 “是的,爷爷不会有事的。”她轻喃,紫眸里闪烁着坚定的信念。 “我会保护你的。”善恶将她搂紧,充满自信地说。 蔷薇张大眼,数小时前遭遇的惊险记忆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曾经那么接近死亡,又被善恶从死神手中抢回来。还有,那个挟持她威胁善恶的坏人,和他那倒在地的同伴……她突然害怕起来。并不是畏惧善恶的力量,而是刚才想侦询他们的探长。 “善恶,威尔士探长会找我们麻烦吗?”她忧虑地问。 “不会。”他温柔地向她保证,蓝眸里闪过近似嘲弄的光芒。 蔷薇嫣然一笑,像月夜中悠然开放的昙花,那么虔诚、美丽,令善恶深深着迷。“我保证任何人都无法找我们麻烦。” ★        ★        ★ “我们已经证实闯进伯爵府的歹徒和今天下午抢劫伦巴底街银行的劫匪是同一批人,他们都是爱尔兰裔的恐怖分子。除了两名为首者脱逃外,其他的五名嫌犯全莫名暴毙在伯爵府中。我们询问过所有仆人,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威尔士探长低沉的声音在此时暂停,锐利的眼光像两把宝剑般直刺向蔷薇和善恶。 善恶不置可否,心不在焉地玩弄着蔷薇放在他手掌中的玉手。蔷薇则垂下绵密的睫羽,掩饰她眼里的惊慌。 “根据华克医生和贵府管家法兰克的证词,案发时诸位正在晚餐。法兰克听见剧烈的爆炸声,便跑向屋外一探究竟。警方在案发现场发现,歹徒是用少量的炸药炸破伯爵府坚实的精钢制大门。他们必定是在大门被破坏后,开着两部赃车直抵大宅,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行动制住贵府内的所有仆人。法兰克企图逃走时,被对方的子弹擦过额头。” “这些我们都不知道。诚如探长所说,当时我们正在餐厅用餐。”善恶从容地扬起唇角微笑,湛蓝的眼眸柔和得像平静的海面,只有轻缓的波浪微微起伏。 威尔士探长迷失在那纯真、美丽有若天使的笑颜中,眼光随着那蓝眼中的波浪而渐渐涣散。 “呃,这个……”他眨眨眼,想眨去自己的失神,却反而陷得更深。“是的,法兰克和华克医生都证实了这点。伯爵被爆炸声所惊扰,心脏病突发,华克医生忙着替他急救……”他的声音模糊了起来,背着浓重的困惑。 “没错。”善恶微笑回答,表情更加柔和。 “然后……”威尔士探长机敏的神情变得迟疑,他又眨了一下眼睛,原先的专注眼光已成一抹茫然。 “然后,”善恶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得逞的狡黠。“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我告诉歹徒,伯爵房里的保险箱里有他们需要的金钱。我带着红发希尔和他年轻的同伴到伯爵房内,结果这两个人一看到保险箱里的金条便打了起来,最后两个人都倒了下来。” “可是……保险箱并没有打开……”浓厚的困惑令威尔士探长有霎时的清醒。 “我又把它关上了。”善恶轻柔的回答。 这时,善恶蓝眸里的海浪摆荡成最容易让人眼睛疲乏的高度,威尔士再度困顿的半合着眼。 “然后呢,我就想到屋外求救,结果在花园里遇到歹徒的首领杜德勒挟持蔷薇。那家伙可能是心虚吧,见到我便将蔷薇扔给我。” “那……花园里的另一个死人跟你也没有关系啰?” “当然。我看起来像是有能力应付这种凶恶暴徒的超人吗?”善恶的蓝眸闪出婴儿般的天真,就算威尔士没被催眠,也很难从他文质彬彬的外貌中,窥出一丝暴力因子。 “嗯。”威尔士迷迷糊糊的点头。善恶正想替威尔士探长解开被催眠的迷咒时,他突然问道:“关于你的身分……” 善恶扬扬眉,笑得更加无邪。他缓缓的将眼睛贴向威尔士探长,近得四只眼睛相隔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我的身分毋庸置疑。”轻缓的声音温柔得像孩提时母亲在床边的叮咛。 威尔士探长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只能呆呆的瞪住善恶的眼。 善恶狡狯的一笑,确定威尔士探长已将他的意思牢刻在脑中后,条地撤离他,手指轻弹,将他唤醒。 威尔士探长恍然惊醒,眨眨眼,恢复正常。 “谢谢两位的合作。”他向他们点头,起身离开。 蔷薇敬畏的注视她的爱人,善恶莞尔一笑,俯身在她微张的红唇深深印上一吻。 ★        ★        ★ 蔷薇用手托着下巴,出神地凝望窗外。 夜色深沉。白天里热闹缤纷的花园,现在却静默无声,完全笼罩在睡神温柔的眷顾之下,安静又恬然地沉沉睡去。 只有她睡不着。 照理说经过这般刺激、惊险的夜晚,她应该在善恶送她回到家中后,乖乖地顺从他的心意上床。但满脑子的思绪总不愿放过她。 有太多烦恼占据住她的小脑袋瓜。 哥哥明顿迄今没有消息,爷爷的病况又这么严重,还有善恶……想到温柔多情的爱人,她心里不由泛起丝丝甜意。对于善恶的力量,她满怀敬畏,却也深感困惑。他不知用什么方法迷惑了威尔士探长,让探长不再追究下去。可是事关五条人命……她不禁为之心颤。 他们是怎么死的?跟善恶有关系吗? 蔷薇想来想去,仍想不通。以善恶文弱的外表,对付其中一人都很吃力,何况是五个。对方可都是勇猛强悍、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啊!善恶不可能对付得了他们。 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呢? 她困惑着,理不清心头的一团混乱。她隐隐觉得善恶的来历颇不单纯。他是天使?凡人?还是…… 她脑中突然冒出“魔鬼”这个字眼。善恶曾问过她,如果他是个魔…… “蔷薇……” 温柔的轻唤来自她身后,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善恶。她怯怯地转过身,在昏黄的光线下,善恶硕长的身影看起来十分诡异。 她并不怕他,因为她知道不论善恶是什么身分,他都不会伤害她。 “为什么还不睡呢?”他走到她身边,无限怜惜地捧住她秀美可人的脸蛋。“不累吗?” 蔷薇摇摇头,大胆的看进他充满柔情的眼睛。蓝色的瞳眸里自成两个小宇宙,似有无数的星星在向她眨眼,闪烁着扣人心弦的细致柔情。 她微微一笑,像小动物般以颊轻缓地摩挲着主人的手掌撒娇。 “不乖的小孩。”善恶佯装不悦地轻斥。他将她从那张靠窗的贵妃椅抱起,移到她的床上。 “你累坏了,乖乖睡吧。” “我睡不着。”她拉他坐在床上,紫眸晶莹闪亮。 “为什么睡不着?”他宠爱地以鼻摩挲她娇嫩的脸蛋。 蔷薇轻轻喘气,“我也想睡,但总是东想西想的……” “想什么?”善恶故作从容地捧住她的小脸,深沉的蓝眸像令人想沉入的平静海洋。 “嗯……”蔷薇迷醉的靠近他。“我想哥哥、还有爷爷,但主要是想你。” “想我?”他讶异地挑着眉。“想我什么?” “想好多。”她搂住他的颈子,将他轻压靠在松软的枕头上,像只小猫咪般窝进他舒适、温暖的怀抱。“我在想你告诉威尔士探长的话。闯进家中那五名凶徒的死,真的跟你没关联?如果不是你动的手,又是谁杀了他们?还有,如果真是你杀的……” 善恶稍微僵硬了一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不解地反问。 善恶看进她眼里,想要从那双真实无伪的紫眸中,窥探出是否有嫌恶或畏惧。 “如果是我杀的……”他丝般轻柔的嗓音中带着刻意压抑的烦躁情绪,蓝眸深处似乎烧着两团焰火,直照向蔷薇。 “你杀的?”她困惑地重复。“真的吗?他们每一个的块头都有你两倍大,你怎么可能……” “如果我不是凡人,而是……”他突然难以启齿。在那双盈满信任和爱意的紫眸里,那个“魔”字变得千斤重似的直沉入他肚内。 “魔鬼吗?”她大胆地替他说出来。 “你……”俊美有如天使的容颜,在这一刻呈现出千年来最精彩的表情。有讶异、有冀盼、还有害怕失落的复杂情绪。 “你真的是吗?”她张大眼,紫眸里迸射出兴奋的光彩。“这世上真有魔鬼?我没想到,我以为……” “怎么?你相信上帝、天使,却不认同魔鬼的存在?”善恶啼笑皆非地说。他没想到蔷薇知道他的身分后,既没有鄙夷、猜忌,也不是全然的接受,而是像个突然发现新游乐园的孩子般兴奋。 “也不是啦。”蔷薇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她嗫嚅地道:“老实说,虽然我没事便向上帝祈祷一番,但我也不是真的相信有上帝。不过……”她笑开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善恶。“如果你真的是魔鬼,那就表示有上帝和天使了。这代表着小时候爸妈在我床边说的故事都是真的,也代表爷爷说爸妈被上帝召到天堂当天使也是真的。所以,爸爸跟妈妈果真在天堂看顾着我、哥哥、还有爷爷。”她的声音逐渐哽咽,薄薄的雾气罩住那对灵动的眼眸。“你想,他们现在是不是在看我们呢?”她孩子气地皱皱鼻子,眼中充满对双亲的思慕之情。 善恶怜惜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搂她入怀。“是的,我想他们一定正在看着你。”他感性地附和。 “嗯。那你想,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喜欢你呢?”柔美可爱的小脸突然忧虑了起来,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转忧为喜。“我想一定是的。”她仰着头,坚定地道。“因为你不是普通的魔鬼,你是个救助好人的魔鬼,善良的魔鬼。任何天使都比不上你的俊美、心地好。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所以爸妈也会喜欢你。” “蔷薇……”善恶的声音哑了,在体内翻腾的激动情绪令他有想哭的感觉。“除了我母亲外,没有人敢说我是善良的魔鬼。” “可是你本来就是啊。”她困惑地说。“你是善良的恶,不是吗?你对坏人而言是可怕的魔鬼,但对好人而言,你就是守护天使。我的守护天使。”她甜蜜地靠近他,在他颊上印下一吻。 善恶苦笑。“你把我说得像是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你本来就是英雄。”她仰慕道。 善恶深深地注视她诚敬的俏脸,心里涨满无比的喜悦。“也就是说,即使知道我是魔鬼,你对我的感情仍然没有改变?” “岂止没有改变,我比以前更爱你。”她的笑容灿烂。“你救了我们大家。当那个坏人把我丢向人工溪流时,是你接住了我。在我心脏衰弱得要死掉时,也是你将我救活的。我记得小时候母亲常跟我说一些中国的民间故事,她说落难的女子报答恩人最常用的方法就是以身相许。不知道恩公可容小女子用这种方法报答?” 善恶被蔷薇这咬文嚼字的一番话逗笑了,也配合她演起戏来。他轻托起她娇美的脸蛋,以各种角度欣赏她的俏丽。“嗯,果然是绝色佳人。小生就委屈点,接受小姐的报答。” “你……”蔷薇笑着捶他,许久之后才困惑地道:“魔鬼都像你这么俊吗?在世人的印象中,天使是绝美,魔鬼则相貌极丑。你跟我想像中的魔鬼完全不同,倒是符合人们对天使的印象。” “回答你的问题,相公我绝对是魔界里唯一比天使还像天使的魔。”善恶得意洋洋的道,惹来蔷薇吃吃讪笑,不断用小手刮着脸取笑他。 善恶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吸吮,立刻让她的小脸赧红。蔷薇不依地娇嗔道:“别使坏了,快说。” “谨遵妻命。”他故作畏惧的打着哆嗦。 蔷薇强忍笑意,示意他往下说。 “我乃地狱之王撒旦和天使洁莲的爱情结晶,地狱的二王子是也。” “地狱王撒旦和天使洁莲?”蔷薇张大眼,表情惊愕。 “嗯。”善恶微笑着,将父亲及母亲那一段不为世人所知的恋爱秘辛告诉蔷薇。“后来母亲就跟父亲回到地狱,不久就生下了我。” “哇!”蔷薇听得神往不已。“好想见见你母亲哦。她为了爱情宁愿放弃天使的身分,跟着你父亲下地狱,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我可以安排让你们见面。”善恶深情地说。 “凡人也可以进地狱吗?”她纳闷着。 “自然不能。”他摇头。“不过我可以请求母亲,来见你。她自从进入地狱后,未曾离开半步。但如果我要求她的话,她会愿意来看你。” “那多不好意思啊,应该是我去见她的。”她羞赧地低下头。 “谁见谁还不是一样。”他含笑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讨厌啦,说人家丑。”她不依地抗议。 “别生气,那只是比喻而已。”他哄着她,明亮的眼眸闪着愉快的笑意。“蔷薇……”他凝视着那张令他意乱情迷的玉容。“等你在人间的生命结束后,你愿意跟我回地狱吗?你知道以你的善良,你很有可能会上天堂的。” “我以为你不会问我呢!”她嫣然一笑。“尽管我很向往天堂,和爸爸妈妈团聚,但我相信爸妈会赞同我的决定。对我来说,有你的地方便是天堂,我幸福的归处。” “蔷薇……”善恶激动地抱住她,以唇热烈地探索着她娇美的脸。每一个吻都充满最炽热的感情,缓缓地燃起彼此心中深沉的欲情。从一个点,蔓延向面,最后两具躯体都被爱火包围。 静静的夜里只有抑抑续续的喘息声,在罗衫尽褪之后,这对以最真诚的心相恋的男女,终于向体内狂烧的情焰屈服。在鱼水云雨的旖旎中,熏人欲醉的玫瑰幽香仿佛愈发地浓郁…… 第九章 欢情之后的浓重睡意紧裹住交颈而眠的情侣,蔷薇困倦地蜷缩在善恶宽厚的胸膛上入梦。 她梦见自己被绚丽的七彩云光罩住,不断的上升上升,越过棉絮般的云朵,直达晴朗的蓝空尽头。 在穿过一道云雾之后,绮丽无比的美景展现在眼前。飞过绿色地毯般的草原,她来到一座美丽的庭园。庭园中心的喷水池周围栽满各色玫瑰,在水光映照下,更形耀眼可爱。 好美! 她在心里赞叹,徜徉在玫瑰园中,贪婪的呼吸着幽淡的芬芳。她轻飘飘的穿过一道造形华丽的玫瑰拱门,粉色、橘色、桃红色、白色的单瓣玫瑰像藤蔓般攀爬在一栋古朴的双层砖屋上。她感觉到眼眶湿润,这房子好像是汉姆莱家族在剑桥的产业,被匿称为蜜月之屋。汉姆莱家的每代男主人,都会带他们的新娘去那里度蜜月。 她的父母也在同一个地方度过甜蜜的新婚生活。蔷薇记得母亲曾多次应她要求,摊开新婚时期拍摄的相片,不厌其烦地讲述蜜月之屋的每个细节。 “蔷薇,等你结婚时,也去那里度蜜月好不好?”母亲温柔的嗓音中有抹作梦般的幸福。当时她只会咯咯傻笑,钻进母亲怀里撒娇。 当年,她还是个小女孩,不明白母亲身为已婚妇人的幸福。如今,在她长大成人,并和善恶恋爱后,她终于了解到那份甜蜜。可惜,母亲再也不能和她分享这种心情了。 她热泪盈眶,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仿佛见到双亲正站在屋前向她招手。 母亲的手中还握了一枝蓝色的玫瑰——真正的蓝色,像善恶眼眸中的清澈蓝影,是现今的玫瑰育种技术尚未能培育出来的蓝玫瑰。 兴奋的激流在体内奔窜,怀着对父母的思慕和对蓝玫瑰的渴望,她奔向他们。父母的怀抱离她愈来愈近,只剩咫尺的距离…… 铃铃作响的电话铃声穿过白云,穿过蓝天,直达她梦中的天堂。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被拥进双亲温暖的怀抱,但那铃声却不饶她,将她的魂魄从梦里唤醒,让咫尺终成天涯。 怀抱着遗憾从梦里惊醒,耳朵里依然充盈着吵人的电话铃声,蔷薇从善恶怀中挣扎而起。他已经张开惺松的睡眼,表情有些恼意。 蔷薇看了一眼薄纱窗帘掩映住的窗口,发现天色微亮,黎明即将来临。 电话铃声仍不断地响着,蔷薇接过床头柜上的专线电话,轻应了声:“喂?” “蔷薇……”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又仿佛电话线路的一端被连接在十分吵嘴的空间,吱喳作响的嘈杂声让蔷薇分辨不出对方的身分。 “蔷薇。”这一次话筒里的声音清楚许多,好像对方终于将那些嘈杂声关在门外。 “哥!”她立刻认出说话的人是兄长明顿,声调不觉提高了。“你去哪了?我一直在找你。”她声声埋怨。 线路彼端的明顿先是呵呵笑了一下,蔷薇觉得有点像傻笑。 “我去了日本,现在正在机场准备飞回台湾。若不是外公告诉我你找我找得很急,我也不会在上机前打电话给你。伦敦应该还没天亮吧?” “哥,你快点回来!爷爷住院了!” “蔷薇,你别诓我了,爷爷的老骨头又顽固又强壮,不可能生病。” “我没骗你!”蔷薇急了,将昨夜闹得伯爵府大乱的歹徒闯入事件简单地告诉兄长。“爷爷的心脏病一直很严重,只是瞒着不让我们知道。哥,你快回来说服爷爷开刀。” “蔷薇……”明顿又好气又好笑地在话筒的另一端叹气。“你分明是不会说谎话的人,怎么会编出这么离谱的故事?好像好莱坞电影。” “我没说谎,我——” “好了。”明顿笑着安抚她。“我知道你想我,等哥哥处理好婚姻大事,立刻回去。我会住外公那里,就这样了,再见。” “哥……”蔷薇气急败坏地吼着,但明顿已挂上电话,她只好颓丧地放下话筒。 “怎么了?”善恶发现她的沮丧,忙将她搂入怀中安慰。 “哥哥真是的!”蔷薇流着泪哭诉。“为什么他就是不相信我?人家从来没有骗过他啊。” “别难过了,一定有别的方法。”善恶替她吻去泪水。“可惜我的法力还没完全恢复,否则就可以用瞬间移动去把令兄抓来见你。” “可是我以为……”蔷薇讶异地看他一眼,“是你把那五个坏人除去的,不是吗?” “没错。”善恶点头。“若不是我先摄了希尔的魂,也没能力对付其他人。如果我再多摄几个人的魂魄,也许就可以……” “你是说杀人?”蔷薇忍不住打颤。“不,我不允许。你当时是为了自卫,情有可原,但为了恢复法力再去杀人?绝对不可以!” “蔷薇,我摄的都是坏人的魂魄。”善恶不悦地替自己辩白。“反正他们死后都要进地狱,我只不过先一步取来享用。” “如果他们是自己死的,我没话说,但如果由你动手杀他们,我就不能坐视。善恶,答应我,不要当个凶手,我不能忍受这样的你。” “你说你爱我的。”他不高兴地抿紧嘴。 “我是爱你,所以才不希望你变成刽子手。”她诚恳地望进他眼里。“每个生命都有他们生存下去的权利,不该由外力剥夺。如果你随意夺取人命,那就跟强闯进家里的凶徒没两样。善恶,我不许你变成那样的坏蛋。在我眼里,你是最善良的魔鬼,我永远的守护者,求求你不要破坏我心中的美好印象。” “蔷薇……”善恶轻叹了声,终于屈服。“好吧,我答应你除非自卫,否则绝不夺取人命。不过,要令兄回来的事又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她丧气地说。“要怎么做才能让哥哥相信我的话呢?如果不是我有心脏病,爷爷又需要我照顾,我一定亲自跑这一趟。” “不如我替你去吧。” “你去?”蔷薇眨眨眼,看到他眼中的自信。“你没有身分证明,又没有护照。” “那又如何?”他傲然地笑了,“凭我的催眠术,像威尔士探长那般强悍的人还不是顺从了我。你不反对我用这招对付海关人员吧?” “好神奇!”她惊叹着,“我没想到魔鬼也会催眠术。” “我会的本领,你可有许多不知道呢!”蓝色的瞳眸忽地变深,妖异的欲焰暧昧地燃烧着。 “譬如?”她娇娆地绽出一抹令人心荡神驰的媚笑。 “譬如这样……”沙哑的声音消失在她粉艳的香肌玉肤间,初尝情欲美妙滋味的男女,再度沉沦在欢爱的愉悦中。 ★        ★        ★ 以汉姆莱家的财势,订个机位自然不是难事。当天下午,善恶便搭机直飞香港再转机到台湾。 到了桃园中正国际机场后,他立刻包车直下彰化。虽然整趟行程下来,在速度上缓慢得教魔鬼难以忍受,但为了蔷薇,他自然是忍耐再忍耐,像个平凡的人类般,舒适地享受头等舱的服务。 若说他嫌飞机飞得慢,对于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计程车速度,他只有用“龟速”来形容。何况计程车上还少了头等舱的服务,再加上沿途的景致单调,更让善恶沮丧不已。 但是,再缓慢的乌龟也总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车子驶下交流道,沿着永靖的公路前行,两旁毗连相接、一望无际的花田和搭着棚架的温室,让人目瞪口呆,直想叫道:“看,那一片花海!” 奼紫嫣红的花朵,翠秀欲滴的枝叶,看得善恶精神振奋,只想栽进这片花海之中。 车子在蜿蜒的道路上前进,沿途随处可见错落在花圃、庭园间的别墅,愈往里走,愈是美轮美奂。连司机都感叹着:“台湾的花农真有钱。” 善恶也深感讶异。当蔷薇告诉他,她外公是永靖当地的花农时,他可没想过对方有可能是大财主。所以当计程车驶进一条私人道路,眼前出现可媲美伯爵府的豪门宅邸时,他不由得愣住了。 “先生,到了。”计程车司机殷勤地说道。当这位金发蓝眼的帅哥上车时,他还怕自己的那几句英文会贻笑大方,没想到对方倒是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当然,对善恶这样的魔鬼,任何语言都难不倒他。 善恶付钱下车,在那巍峨的中式牌楼大门前停下,看了一会儿掩映在浓绿花红中的斜瓦飞檐,才按了门铃。 过了大约三十秒,从满园的玫瑰花丛中走出了一个红光满面的老人。他打开门,狐疑地瞪视眼前俊美的少年。 “您好。”善恶很有礼貌地向他打招呼。从蔷薇的家族照片簿中,他知道这个腰杆挺得笔直的健康老叟便是她的外公。“我从伦敦来,受蔷薇所托,来找明顿。” 来人一口流利的台语立刻赢得老人家的欢心,还真是“说台语嘛也通”呢! “请进,请进。”这么慈祥和悦的笑脸,自然跟来客所操的语言没啥关联,而是因为对方口中提到的“蔷薇”两字。再也没有比这美妙的字眼更能让蔷薇的外公开心的了。 “我们满园都种满蔷薇。”外公得意地向善恶介绍。“你说你是来找明顿的,你是明顿的朋友吗?” “不,我是蔷薇的男朋友,跟明顿还没见过面。” “蔷薇的男朋友?”外公眼睛一亮,以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眉开眼笑地直点头。“嗯,好,好。” 他拉着善恶进入屋内,扯开大嗓门喊道:“老伴,蔷薇的男朋友来了。” 不久之后,外婆便走进大厅,看到一个金发蓝眼的大帅哥,立刻卖弄起几句英文。 “不用了,人家说台语嘛也通。”外公很不给面子的吐她槽。 外婆白了老头子一眼,呼唤媳妇泡茶招待客人,亲热的拉着善恶闲话家常。 善恶从那张看起来毫不显老的慈祥脸孔,窥出蔷薇的美貌有一大半是承袭自这位外婆。他以足能颠倒众生的笑容耐心地答覆外婆的每一个问题,然后才将来意简单告知。 “伯爵病况严重,但明顿却不相信蔷薇的话,不肯立即返家。所以蔷薇才请我跑这一趟,务必带他回去。” “明顿这小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外公骂道。 “也难怪啦,他忙着追女朋友哩。”外婆感叹着。 “立刻把他给我叫出来!”外公咆哮。 “年纪大了,别这么大火气。”外婆慢条斯理地提醒他。“何况芙蓉也在,别在女朋友面前给他难堪。”她站起身,走向厅后。 过了一会儿,一对年轻人陪伴外婆进入厅内。左边的那名年轻男子,脸型颇似汉姆莱伯爵,一双鹰眼流露出精悍干练,此刻正疑惑地盯向善恶。 “你说你是蔷薇的男朋友,为什么我不认识你?”挑衅的语气令善恶莞尔。 “阁下有大半年没回家了吧?”他一语直接击中对方弱点。 明顿脸色一变,抿紧唇恼怒地瞪了善恶一眼。 “我带来一份泰晤士报,证明蔷薇并没有诓你。”善恶不愿进一步惹恼他,将刊载伯爵府被人闯入的报纸交到明顿手中。“我离开伦敦时,伯爵尚在加护病房观察。华克医生说,如果不尽快动手术,下次再发作时,伯爵性命难保。但是伯爵十分固执,就是不愿开刀。蔷薇说,只有你能说服老伯爵。” “天啊!”明顿看完报纸,掩住脸悲呼。“我为什么就是不相信蔷薇的话?爷爷病得这么严重,我却在外逍遥!我真是不孝,我对不起爷爷和蔷薇……” “明顿,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温柔的劝慰出自和明顿一起入厅的美丽少女。她生得柳眉杏眼桃腮模样,标准的美人胚子。蜜色的肌肤显现出健康的色泽,想必常曝晒在日光之下。 “我的建议是咱们立即返回英国。我已经订好机位了。”善恶说道。 “立刻回去?”明顿将眼光投向身边的少女,只见她含笑地点头。“芙蓉,你答应跟我回伦敦了?”他欣喜若狂。 “你先走,我随后赶到。”芙蓉握紧明顿的手,见他还有异议,连忙又道:“你爷爷的病最要紧,我保证一定会到伦敦跟你会合。” “不可以黄牛哦。”明顿再一次确认了芙蓉的心意后,立即收拾行李,和善恶搭乘计程车奔向桃园中正国际机场。 ★        ★        ★ 当善恶和明顿行色匆匆地消失在中正国际机场大厅时,有一道凡人无法窥视的身影紧跟在后。 “那不是善恶王子吗?”地狱派驻人间的台北特派员杨浊水低声嘀咕。打从他被撒旦王任命为特派员起,便一直跟随二王子善恶。前不久,二王子将三主子月光交给他,吩咐他好好照应,随即返回地狱。后来他听说二王子跟大王子魔魅奉撒旦王之命,进行一项任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善恶王子好像没有注意到他哩。 杨浊水困惑地皱皱眉,为了探明原因,他跟着善恶搭机到伦敦,又紧随他到医院,最后回到一座大宅邸。沿路上他像闷葫芦般,装满一肚子的问号。善恶王子怎么会舍弃瞬间移动的快速心法,而将就人类的慢速交通工具?是为了身边的凡人吗? 饶是像他这般老奸巨猾的魔鬼,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        ★        ★ 为了说服老伯爵同意开刀,善恶终于见识到明顿和伯爵不相上下的顽固功力,果然是有其祖父必有其孙子。听见明顿声泪俱下的恳求,老伯爵有再多的倔强、顽固也被软化了。 善恶陪伴蔷薇先行回到伯爵府,明顿则仍留在医院和华克医生讨论开刀细节。 “你先休息,我回房间梳洗。”善恶将疲累的蔷薇送上床,微笑地道。 “嗯。”她合上疲困的眼皮,略显苍白的粉唇浮现出一抹安心的笑意,没多久便坠入梦乡。 善恶回到房中,对着关上的门说:“杨浊水,你可以出来了。” “王子早就知道我来了?”他笑嘻嘻地出现在善恶面前。 善恶斜睨了他一眼,坐到一张椅子上。 “你从台湾一路跟着我,当我是白痴吗?” “属下不敢。”杨浊水诚惶诚恐地道。“属下只是很讶异王子会出现在台湾,还委屈自己搭乘人类的交通工具,这才心生疑惑跟了过来。” “我不是怪你。不过你把月光留在台湾,我实在不放心。” “王子放心好了,月光王子正忙着和一个小天使谈恋爱,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月光和天使?”善恶的表情有一刹那的茫然,随即若有所悟。事情这么巧?大哥魔魅爱上了天使转世的安琪,而小弟月光也找了个天使谈恋爱。只是以月光的法力,应付得了天使吗? 杨浊水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主子的烦恼。“这位天使是初次下凡的菜鸟天使,除了有副伶牙俐齿和纯真迷人的娇俏脸蛋外,没啥可怕的。” 是吗?只怕那纯真迷人的娇俏脸蛋正是他们魔鬼的克星,善恶幽默地想。尤其月光又是为了寻找真爱才到人间,这下可有趣了。 “月光还好吗?他一点都没变吧?” “月光王子还是和往常一般雄纠纠、气昂昂,就像撒旦王一样威风凛凛,令人不敢仰视。”他谄媚地道。 “是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善恶爽朗地笑了笑。 “可是我见王子您……”杨浊水欲言又止。 善恶也不着恼,主动接了下去,“气色不佳是吗?” 见杨浊水一脸惶恐,善恶随意朝他挥挥手,“你是我的亲信,我也没必要瞒你。”于是他将自已被安琪的十字架所伤,及在返回地狱途中被闪电劈到,以至于丧失法力的事源源本本告诉了杨浊水。 “那王子目前的处境不是挺危险的吗?还是让属下留下来保护您的安全吧。”杨浊水严肃地建议。 “这倒不必。”善恶心中一动。“倒是有些事要请你帮忙。” “王子请吩咐。”杨浊水恭谨地听候差遣。 “第一件事,暂时不要泄漏我的行踪。另外……你可否……分点法力给我?蔷薇不喜欢我杀人。”他慢吞吞地说,颊上泛起一抹晕红。 这两件事都非常奇怪,杨浊水望着主子想。善恶王子一向任性,除了洁莲魔妃外,没有人能收服他。他想留在人间必然是为了那个叫蔷薇的小姑娘。看来这位从未涉入情场的王子,这次是动了凡心。 “你怎么说?”善恶不耐烦地问。 “既是王子的吩咐,属下乐于遵从。” “谢了。”善恶愉快地笑了。“若是台湾没什么急事,你在英国多留个几天也无妨,顺便补充自己的能量。” “谢王子。”杨浊水眉飞色舞地直向善恶作揖。要知道地狱的使者是分区执行任务的,除非上面同意,不然连越区度个假都不允许。杨浊水被困在台湾将近二十年,不知有多羡慕现代人有钱、有闲便可到国外观光游览。他曾经好几次到邻近地区走走逛逛,都在顶头上司的睁只眼闭只眼下没被揭发。但现在善恶王子公然应允他可以在英国闲逛几天,还可以猎食补充能量,不啻是天大的恩宠。 “不客气。”善恶嘲弄地扭曲嘴唇,吸收了属下的部分能量后,挥手要杨浊水离开。略做梳洗后,便到蔷薇房里。 两人自那日尝过禁果后,再无进一步接触,分别数日,自是更胜新婚。他将佳人抱搂在怀,闻着她优雅香郁的玫瑰体香,便觉得十分幸福。他不忍吵醒她,只注视着她清纯可爱的睡容,吻了吻她的颊,便伴着她直睡到夕阳西沉,夜幕升起。 ★        ★        ★ 尽管明顿对善恶住在蔷薇隔壁房间的事颇有微辞,他也无暇过问。先是伯爵开刀后的休养事宜,和汉姆莱家的各种投资令他忙得焦头烂额,接下来又是女友芙蓉依约造访伦敦,让他欢欣若狂,忘了一切小事。 休养近一个月后,老伯爵渐渐康复,又对明顿的女友芙蓉深具好感,于是决定先替两人办个订婚宴会。至于中式的嫁娶仪式,则委由明顿的外公外婆作主,择期在台湾举行。 宴会当天,善恶被迫穿上黑色的燕尾服,配合他俊朗不凡的外貌,抢尽准新郎的丰采。准新郎却一点也不在意,搂着未婚妻陪伴祖父在门口欢迎陆续到达的宾客。蔷薇和善恶被簇拥在人群之中,笑得脸皮都发僵了。她注视着爱侣俊美的形貌,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将她完全包围。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令她充满被爱的幸福感觉,她以为她不可能更快乐了,但随着另一天的来临,她发现自己居然又比前一天拥有更多的喜悦。 她原本是个与爱情无缘的女子,却在遇见善恶之后,成为爱与被爱的幸运女人。蔷薇越过人群看向正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明顿和芙蓉,他们也是那么快乐。她替兄长感到高兴,因为她晓得被爱与爱人是何等幸运、快乐的事。 她将视线缓缓收回,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不快乐的身影走向通往花园的法式玻璃门。 是祖儿。 往日的情谊有若一道甘泉流过蔷薇心底。她心疼祖儿落寞的身影,悄悄自人群中隐退,紧随祖儿而去。 林木葱笼的花园,因月光和点缀在树梢上的彩色灯泡,瑰丽得有若一座梦幻花园。蔷薇在靠近成排橡树的鹅卵石步道找到祖儿,轻声呼唤她。 祖儿身体一僵,连忙拭去满脸的泪水,转身面对蔷薇。 在莹莹泪光之中,漂亮的蓝眸透露出嫉妒、懊悔、自我保护,以及冀望追回失去的友谊等复杂的情感。 “祖儿。”蔷薇绽出温暖的笑容走近她。“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祖儿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你打算向我示威吗?”最后,她选择以冷漠疏离的方法保护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你该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是吗?你今天可得意了。”祖儿垂下眼睑,故作不在乎。 “我是得意,因为今晚是哥哥订婚的日子,你该知道我们兄妹之间有多亲近。” “不只为这个。难道你不为男朋友抢尽众人风头而暗暗得意吗?”祖儿愈说愈酸,“今晚最出色的男人,那双连最耀眼的蓝宝石也逊色的瞳眸中,只有你蔷薇·汉姆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 “这便是爱情不是吗?” “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祖儿嘲讽道。 “祖儿,请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们以前的感情那么好,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了?”蔷薇心痛地问。 “因为我们以前没有爱上同一个男人!”祖儿痛哭失声。 “祖儿……”蔷薇同情地拥住她。祖儿哭了一会儿,突然推开蔷薇朝前狂奔。 蔷薇及时拉住她。“祖儿,别这么任性。” “不要理我,蔷薇。我是个坏女孩,不值得你对我好。” “不,不是的。在我的眼里,你永远是个好人。祖儿,别为了过去的不愉快,跟我闹别扭。” “蔷薇,你真的肯原谅我?” “傻瓜,我们是好姊妹啊。” 蔷薇那双充满诚意的温暖紫眸,让祖儿心中再无嫌隙。她孩子气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将一张脸抹成了大花脸。 蔷薇噗哧笑出声。“我们从仆人走的侧门进去,让你补补妆。” 两个重修旧好的闺中密友手牵手地走进屋内。当她们走上二楼,沿着只亮着壁灯的廊道拐进化妆室时,忽然听见走道处传来刻意压低的男声。 蔷薇觉得那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示意祖儿别出声,两人贴在化妆室的门板上注意倾听。 “都办好了吗?”那男人说。 “炸弹就在订婚蛋糕里面。” “太好了。”男人阴阴笑道。“没有人能在摆了我杜德勒一道后,还能安然活命!” “对!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嗯。”杜德勒轻应一声。 蔷薇的心跳疾如奔雷,隔着一扇门外的男人,便是那天闯入她家的大坏蛋。 他竟然还有胆到家里放炸弹!这个可怕的男人。 脚步声逐渐远去,蔷薇与祖儿正打算扭开门把离开时,脚步声又再度折回来,吓得两人冷汗直流。 她示意面无血色的祖儿悄悄躲进放杂物的储藏柜里,自己则贴着墙壁躲在化妆室门后。 门把缓缓地转动,过了一会儿后,化妆室的门再度合上,杜德勒那张阴沉冷漠的脸,咧出一个愉快的笑容,“很荣幸再度碰面,蔷薇小姐。” 第十章 祖儿跌跌撞撞地闯进热闹的大厅,顾不得脸上哭花的残妆,也管不了众人诧异的眼光,直扑向被众女宾围在中心的善恶。 “蔷薇……炸弹……”她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女人,跪倒在地上急速喘息。干涩的喉咙在挤出两个名词后,便失去作用,只能上上下下地吞咽着口水。 对众人而言,最后的两个字具有十足的威胁力量;但对善恶而言,他在乎的只有“蔷薇”两个字。 “说清楚!”他一把抓住祖儿的手臂,只见她眼里满是惊慌,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善恶没时间跟她穷耗,直接看进她眼里,很快地在她纠结成一团的思绪中找到答案。俊美可爱若天使的容颜,立刻被一股凛冽的煞气笼罩,化身为黑暗天使。 他的眼光准确无误地投向正推进大厅内的六层订婚大蛋糕。负责推蛋糕餐车进来的侍者,被那两道寒冽的眼光冻在原处不得动弹。 嘶嘶作响的空气震荡以善恶为中心向外辐射,蛋糕餐车突然朝他移来。 祖儿并不知道炸弹的威力,所以善恶也无从判断起。它极有可能炸掉整座汉姆莱伯爵府,他必须谨慎处置。他将魔力提到最高点,把蛋糕移换到他认为最无人烟的撒哈拉沙漠中心。 六层的订婚蛋糕像变魔术般消失在每个睁大眼的宾客面前,偌大的宴会厅有两秒钟的沉寂。等在场的人再度恢复思考能力时,善恶早已消失。 他以通天彻地的灵敏感觉追踪蔷薇的下落。 整栋大宅都找不到蔷薇,但有三条人影正穿越花园小径。心急如焚的善恶以最快速的空间移动前往拦截。 ★        ★        ★ 杜德勒作梦也没想到善恶会这么快现身,当那两道冷到极点的眼光投注在他身上时,他感觉到寒意自脚底直往上窜。 “他就是……”杜德勒的同伴简直无法相信眼前俊美的少年就是害死他五名同伙的凶手。他举起手枪,毫不考虑地连扣扳机。 善恶并没有如他预料的中弹倒下,反而拨开前额的发丝,步态潇洒地向他逼近。而那双冷眸像是没有看见他似地,直射向他身后的杜德勒。 饶是再不惧鬼神的穷凶极恶之徒,也被这种情况吓得寒毛直竖。他颤抖地从怀里拿出十字架,高举向善恶。 善恶懒懒地扫了十字架一眼,无温度的眼眸多了份嘲弄。除非心怀虔诚信念,否则十字架不过是个凡物而已。 他浮出一抹近似悲悯的笑意,看似极慢却极快的抓向那人的额头,毫不畏惧十字架。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杜德勒的同伴便软倒在地。善恶斜睨向杜德勒,没有分神去留意倒地的死人,和被杜德勒抓在手中的蔷薇。 他知道他不能看她,如果看了,便再也压抑不了想将杜德勒撕成碎片的暴怒情绪。所以,他只把眼光专注在敌人身上。 “别过来!”尽管心惊到极点,杜德勒仍是有恃无恐。“如果你不想这位小姐有意外的话,最好乖乖留在原处。” “你不配跟我讲条件。”善恶轻声道,一双眼仍盯牢在杜德勒脸上。杜德勒只觉得那双眼如两个阴暗无底的洞穴,紧紧吸引着他的眸光。他突然害怕起来,因为他知道一旦被吸进那两个洞穴,他的灵魂将永远被放逐到一个虚无的空间。 杜德勒强自振作,抓紧手中的女孩,蔷薇痛呼出声。 善恶的心为之悸动,他努力保持眼光不动,但杜德勒还是看出了他的弱点。 “你还想要她的命吧。”他得意地道。 “放了她,我就让你走。否则……”善恶阴沉地说,将未出口的后果悬宕成不可预测的恐惧。 杜德勒冷冷一笑,放开蔷薇。 善恶如释重负,正准备迎接爱人时,却发现蔷薇朝反方向跑进花丛中。他愣了一下。 “蔷薇……”他呼喊着,她的脚步因此迟缓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眼中盈满难舍的凄楚,满脸泪痕。 “你对她做了什么?”善恶的声音虽然轻柔,但他的表情却反映出不同的情绪。 紧握的拳头突然朝杜德勒舒张,杜德勒只觉得呼吸一紧,粗壮的颈项如被大钳夹紧般难受。 “说——” 杜德勒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善恶暴躁地将他甩到地上。 “快说!” 杜德勒不愁反笑,将手上的一个控制器举至善恶眼前。“我在她身上装了炸弹。” 宛如电影中的慢动作画面,杜德勒的食指向下按的动作在善恶眼中一格格播放。善恶狂喊出的那个“不”字随着杜德勒抛向天空的控制器而止于绝望的空间。 空气中的分子仿佛在这一刻全被抽离,大地在霎时凝结成永恒。突然间一个不安定的分子被解放了,时空回复到原有的秩序。 伴随着轰然作响爆炸声的,是杜德勒的死亡。善恶在暴怒之下亲手将他挫骨扬灰,而他自己的生命似乎也在同一时间破裂成碎片。 片片玫瑰花的残瓣夹杂在泥石间从空中坠落,俨如一阵花雨。仿佛无情的天地也为一位纯真少女的陨殁而落下最深情的眼泪。 ★        ★        ★ 蔷薇奔跑着,不断的往前跑。 尽管心脏跳得像要从胸口蹦出来,尽管灼热的呼吸似乎要焚穿她的气管,尽管身后善恶的呼唤令她心碎肠断,她还是不能停下脚步,只能拚命地往前跑。 那个叫杜德勒的家伙在她身上安置了炸弹。她不知道炸弹的威力有多大,只能拚了命的远离她心爱的房子、家人和朋友,冀望炸弹不会伤害到他们。 她往偏僻的花园尽头狂奔,祈求上帝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别让她所爱的人受到一丝的伤害。 然后,一阵撕扯她身体的极痛在刹那间降临,痛苦也在稍后自她所有的感官剥离。她再也不痛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令她全身轻飘飘的,她不断的上升,再上升,身子轻盈得像是没有重量。 就像她曾作过的那场梦般,七彩的云霓在她周围环绕,她看到棉絮般的云朵倏地消失在她脚下,眼前是澄澈、透明的蓝天,然后,她进入了一个绮丽无比的美丽世界。 她的爸爸妈妈和数个穿白衣、背后有着白色羽翼的慈祥、美丽的人,微笑地张开手臂欢迎她…… ★        ★        ★ 善恶按压住心中的悲痛,紧随那道缤纷花雨中上升的灵气。蔷薇的速度是那么快,快得他几乎追不上。 七色的彩光笼罩住蔷薇,保护她不受一切邪灵伤害。善恶拚命往上追去,在澄澈的青天尽头,是一个他从未到过、也无法掌控的世界。对蔷薇浓烈的爱给了他勇气,让他毫无所惧地进入他曾发誓要憎厌、摧毁的天堂。 刺目的光线照得他必须用手挡在眉际,等到他能睁眼往前看时,蔷薇的灵魂早就不见踪影。他着急地往白晃晃的虚无尽头前进,一道白色的身影忽地挡住他。 “这里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稳重的声音形成一道隐形墙壁隔住他。 “我要找蔷薇!”善恶凝聚所有的力量继续前行。 守门的天使对竟然有魔鬼闯入天堂索人的举动感到十分震惊,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 “善恶,依照天堂和地狱的协定,善良的灵魂应该进天堂,请离开!”另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眼前又出现另一位天使。守门的天使恭谨地向长官行礼。 “我要找蔷薇!”善恶比天使更加美丽、纯真的容颜,浮现着一抹纵使神、魔合力也无法劝退的坚决。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盈满开天辟地以来,一直为人们歌颂的不朽真情。挚诚不移的爱在他眼中流动,没有任何协定可以超过它。他唯一的信念便是蔷薇允诺过他的永恒之爱。 “她是我的妻子!”他悲愤地握紧拳头呐喊。在这个和地狱对立的世界,他仍是理直气壮。“蔷薇,蔷薇,你答应过我的!” 至真至诚的呼唤,随着善恶滴血成泪的灵力,飘向天堂的每一处,被父母接回天堂的蔷薇也听到了。两人曾有过的誓言折磨着她的心,她以为她不会再痛了,但如今,她却为了善恶而再度痛彻心扉,泪也成串滴下。 “我要去见他。”蔷薇坚决的说。 蔷薇的执着引起了天堂的另一波骚动。天堂地球区欧洲司的主管约瑟为之目瞪口呆。他先前才听说亚洲司那里有个叫晓净的初级天使,为了地狱的三王子闹得亚洲司的主管彼得差点抓狂,直到现在还摆不平哩。 约瑟从来没想到相同的惨事也会发生在他身上。在天堂的太平日子过太久了,对眼前的窘况,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办法解决。好在这时候上帝之子弥赛亚及时赶到,约瑟才松了口气。 “善恶,你是地狱的王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弥赛亚温和地说。 善恶才不管对方是谁呢,抿紧的唇一再重复着相同的言语。“我要蔷薇,她答应过我的。” 弥赛亚见善恶俊美的脸上血泪交织,又听见蔷薇的声声悲泣,不由得心软了。他心念一动,“善恶,你的父母原本也是天堂的一分子,却自愿被贬入地狱为魔。我看你对蔷薇像是真心诚意,如果你愿意留在天堂,我可以破例让你们在一起。” “留在天堂?”善恶愕然。他从来没想过留在天堂,但如果不答应,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蔷薇了?他想到蔷薇曾对他说过,有他在的地方,即使是地狱,对她而言也是天堂。反过来说,是不是也可以解释成有蔷薇在的地方,留在天堂或地狱对他都没有分别? 可是母亲怎么办?亲情与爱情在善恶心中拔河,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母亲啊。 “怎么样?”弥赛亚微笑地问道。 善恶抬眼看它,神情复杂。忽然,蔷薇从空茫尽头奔向他,他张开双臂拥住她充盈着真挚热爱的娇躯。两人泪眼相望,无尽的爱意在彼此的阵中流转,心中那条原本僵持不动的绳索,属于爱情的那头悄悄往后挪。 母亲身边还有月光呢,且先答应再说吧。 善恶的心作了决定,全心拥抱属于他的爱情和幸福。只要拥有蔷薇,家便在那里。 ★        ★        ★ 人们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撒旦没想到这句话也同样适用在地狱。 打从他举竿反叛天堂失败被打入地狱后,这一生过得也还马马虎虎,虽称不上称霸宇宙,但也是极尽尊荣,过着左拥悍妻、右搂娇妾的神仙般生活。 三个儿子个个成材。 大儿子一副酷容,拥有魔族最纯净的血统,群魔无不俯首称臣,被誉为魔界第一号酷哥,在事业上是他的右手。老二,俊美得连天使也会嫉妒,拥有纯净的天使血统,聪明狡黠得令群魔头痛,有地狱金童之称,是他的左手。老三,也就是他最小的儿子,容貌是那么像他,俊秀可爱,令他疼入心底,是他的影子。 拥有这三个完美的儿子,他原本该是世上最幸福的老爸,可是他却变成最不幸的老爸! 老大魔魅为了个转世为人的天使安琪,甘心抛弃地狱王子的身分,和心爱的人在人间做一对平凡夫妻。老三月光,出门时还好好的,跟个菜鸟天使晓净谈恋爱也谈得其乐融融,却在晓净被天堂硬是抢回去后,落得失魂落魄、形销骨立,日日为相思所苦。 他本来以为不会再有更倒楣的事发生,谁知道老二善恶却失踪了。这还不是最糟的,根据他的亲信毕兹巴刚才得到的消息,善恶竟然被那可恨又可恼的死对头弥赛亚以极不正当的威胁利诱手段拐去天堂了! 呜呜呜……这怎不教他身为父亲、又是众魔所景仰的地狱之主为之伤心碍泣,烦恼得想撞豆腐自杀呢! 他的里子、面子,这下全没了! 至此,他不由得心生怀疑,难道三个儿子的不幸、悲惨命运,都是上帝预先设下的陷阱,而他们还傻愣愣的往里面跳? 要不然他的三个宝贝儿子为何要为了劳什子的爱情,狠心抛弃老爸老妈,把灵魂卖给天使? 他愈想愈觉得这是一场卑劣的骗局、陷阱、诡计! “撒旦。”暖暖柔柔的声音,像一壶沁香的温茶,令地狱之王精神一振。他转过身,发现他心爱的洁莲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 “洁莲……”撒旦像个孩子般,在妻子温暖、体谅的眸子里找到安慰。他将脸靠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磨蹭。“我好苦哦。” 听到丈夫的埋怨,洁莲不由得莞尔,纤手轻柔的抚摸他浓黑的密发。“你有何苦?” 撒旦嗔怪地瞄着她,“你知不知道连善恶也被天堂的家伙拐走了?” 洁莲轻抿着唇,那双灵光流动的蓝眸裹有些许的笑意。“拐走?”撒旦用的字眼还真奇怪。“你在为这件事烦恼?” “不止!”他烦躁地爬梳着头发。“地狱最近简直是倒楣透了。先是魔魅,接下来是月光,现在是善恶。天堂的那些家伙分明是在向我挑衅!我就觉得奇怪,毕兹巴和魔力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了?居然能打听到天使转世的事。如果我料想得没错,准是天堂那些家伙有意泄密的,布好陷阱等着我们往里面跳。都怪伊娃捣蛋,如果不是她坚持要魔魅出马,善恶早把这件事处理妥当了。” “这件事怪不得伊娃。” “到这时候你还在替她说话?”撒旦不解。 “撒旦……”洁莲轻叹口气,溺爱地捧着丈夫俊美无涛的脸蛋,深深看进似黑水晶的眼瞳。“你也曾经为爱陷溺,怎会不明白爱情呢?你应该能了解孩子们追求两颗心互许互属的心情。你该做的是祝福他们,而不是在这里抱怨。” “祝福?”撒旦目瞪口呆,随即激动起来。“我怎么祝福?魔魅为了安琪,连他的父母、他的家都不要了。月光为了爱,落得现在呆呆傻傻,成天只喃喃念着晓净的名字。善恶就更绝了,干脆投入敌人阵营,连你这个天底下最慈祥、善良、美丽的母亲都舍得下!” “嘘,撒旦,你太激动了。”洁莲柔声安抚丈夫,在他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撒旦很快地平静下来。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他烦恼地问。 洁莲微微一笑,缓缓低下身,坐在丈夫脚边,如金色瀑布般的秀发披垂到地,头靠在撒旦的膝上。 “撒旦,自从我跟你回地狱后,我一直有个心愿。” “什么心愿?”他焦急地问,并纳闷妻子有心愿为何不告诉他,他可以帮她完成啊。 “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们的孩子能重回天堂。” “什么?”撒旦张口结舌,不敢置信地瞪着爱妻。“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一点都不奇怪。”洁莲摇头,望进丈夫眼裹。撒旦为她充满爱意的眸光着迷。 “虽然你被上帝逐出天堂,虽然我心甘情愿地追随你下地狱,但在我俩的心底,何曾忘怀过天堂的岁月?我知道你骄傲得不愿承认这一点,但不可否认的,你的的确确是想过这件事的,对不对?” “有弥赛亚那家伙在,我就不会想!”撒旦负气地道。 洁莲弯起弧线优美的唇,抿成一个动人至极的笑容。“我晓得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我们已经很难回头了,但却不代表我们的下一代不行。善恶能回到天堂,也不见得不好,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别放在心上?”撒旦气得头顶冒烟。“我在同一时间失去我的左手右手,连月光也失魂落魄,你晓得现在魔界都在笑话我们地狱吗?我们地狱的声望简直是一落千丈,你还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魔魅和善恶没出世之前,你还不是将地狱管理得很好?我承认,他们的存在的确帮了你很多忙,但在你这两个儿子无情无欲地为地狱贡献多年心力后,你不认为你应该给他们追求真爱的权利吗?尤其是魔魅,你应该看得出来他有多可怜,他的父母只知道利用他的能力,却从未多给与关心,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他可以爱、也爱他的女人,你忍心剥夺让他快乐的机会吗?还有善恶,这孩子对生命充满热情,原本是那样纯真善良,却为了保护我不受伊娃压迫,而让自己变成狠心的魔鬼。你晓得这些年来我有多为他心痛吗?” “可是……”撒旦蹙眉抿唇,握紧拳头,他也有满肚子的委屈啊。“那月光呢?他是那么无辜,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为爱受苦?” “是啊。所以你现在唯一该烦恼、唯一能挽回的,只有月光了。或许,魔魅和善恶离开地狱追求所爱,正好成全了月光的幸福。” “你是说……”撒旦表情复杂地凝视爱妻笑意盈盈的蓝眼。 “在这场棋局中,你正处在颓败之势。现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它看起来像个和局。” 撒旦若有所思地咬唇不语。洁莲再一次将头枕在他结实精瘦的膝盖上,像朵睡莲般安安静静地合起眼休息。 良久后,撒旦下了决定,召来他的心腹毕兹巴。 ★        ★        ★ 毕兹巴固然有八面玲珑之称,但还是头一次承接这种尴尬又不可能的任务。好歹他也是地狱的第一长老,却被派去敌营递交和谈请托书,王真是为难他了。虽然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不过他还是担心对方会不顾信义将他剁成肉酱。 还好,天堂那些家伙宁愿自己受气,也绝不让别人吃亏,居然还客客气气地让他进入天堂大门,替他将请托书呈给弥赛亚。 正当他无聊地研究起天堂守门人背后的白色羽翼共有几根毛时,替他送交请托书的天使去而复返。 他眨着一双无邪的黑眸,温和地道:“弥赛亚说,既然撒旦有这样的诚意,就一切依照信上所言办理即可。会议地点选在幽冥界这个中间地带,双方都不吃亏。他还请阁下代问撒旦安好。” 毕兹巴向对方道谢后,立刻回返地狱向撒旦王禀报。地狱和天堂的首次大会于焉展开。 ★        ★        ★ 幽冥法王左顾一脸冷漠疏离、眼中尽是杀气的地狱之王撒旦,右盼慈眉善目、脸上漾满笑意的上帝之子弥赛亚,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后,随意找了个借口脱离战圈。 幽冥法王走了后,弥赛亚微笑的说:“你打算一直瞪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撒旦回了他一个白眼,意思是:我跟你没话好说。 弥赛亚挑挑眉,示意撒旦︰这可是你提议要开的高峰会议哦。 撒旦只好忍下满腹的委屈,回头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毕兹巴。 毕兹巴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王丢给他的任务真是愈来愈艰难了。面对他昔日在天堂的同僚,上帝最宠爱的弥赛亚,毕兹巴伶俐的喉舌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这个……嗯,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您将我们的……二王子拐——不!我是说留置在天堂,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哦?” 弥赛亚好笑地看了一眼毕兹巴频擦脸上汗水的模样,缓缓道:“首先,我得申明善恶是自愿留在天堂的,我只是同意他居留,并没有留置他。” “你没有留置他?天杀的,你……”撒旦气恼的拍着桌子,毕兹巴连忙阻止他。 “王,别忘了临行前魔妃的嘱咐啊。” 提到洁莲,撒旦纵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要忍耐,千万不能忘记把败势扭转为和局。 “好,我不跟你扯废话。”他慢吞吞地靠进椅子里,拨了拨额前不驯的头发。“你拐了我两个儿子,又把我心爱的月光害得相思病缠身,你要怎么赔我?” 反正恶人先告状,他是漫天喊价,就看弥赛亚要如何就地还钱了。 “是吗?”弥赛亚似笑非笑地答。“或许该说是你的大公子拐了我的天使,你的二公子又逼上天堂跟我要老婆,而你的三公子又害得我手底下前程似锦、潜力不可限量的天使成天跟我们闹别扭,想下地狱才是吧。” 撒旦被这番话唬得噤口不语,和心腹毕兹巴面面相觑。他没料到弥赛亚的口才居然变得这么厉害。 管他的,吃亏的人是他,可不是弥赛亚! “你是做贼的喊捉贼。”撒旦气呼呼地说。“你的安琪哄得我的魔魅连父母都弃之不顾,而那个叫蔷薇的,更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把善恶迷得忘了自己是谁。不过最可恶的,要算是你们把真心相爱的月光和晓净拆散。你们不是常说要人相爱吗?为何又狠心拆散一对有情人?真是没良心!” “没良心?”弥赛亚简直无法相信这三个字居然会被冠在他身上。他眯着眼打量撒旦愤恨不平的脸色,心里已有了底。“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撒旦眨眨眼,在心里盘算着。“我想怎样,你就让我怎么样吗?” 弥赛亚见他这般耍赖,颇感啼笑皆非。他深深看了撒旦一眼,“总要符合情理法吧。” “当然,我什么时候不讲理了?”撒旦嗔怪地横弥赛亚一眼后,端起为人父的幽怨。“其实你一点也不懂我的心,因为你没当过人家的父亲。再怎么说,三个孩子都是我亲生的,尽管我平常对他们挺严格,但心中的父爱如大海滔滔……” 弥赛亚听撒旦的父母经似乎念得愈来愈顺、没完没了,连忙插嘴,“我了解,你直接说出重点。” “重点就是,尽管孩子们为了追求爱情,撇下我这个老父不理,但是我爱他们的心仍旧不变。”撒旦右手握拳抚心,还真有几分慈父的模样当然,他一点也不像什么老父。撒旦是宇宙内最英俊、迷人的雄性生灵。他原本是上帝最完美的创造物,却在即将完成时,被魔灵多加了些邪恶、淘气的意念,才破坏了上帝精心的杰作。 “所以当魔魅为了安琪执意留在人间时,尽管我很伤心、失望,却没有处罚他。因为他是我儿子嘛。” “然后呢?”弥赛亚耐心地问。 “然后,虽然我晓得这是你们天堂的诡计……” 弥赛亚摇摇头,无法苟同。 “好嘛。”撒旦不情愿地收回指控。“不管怎么说,魔魅总是我儿子。为了他,我不得不出面跟你打商量。就让他和安琪留在人间,行善行恶悉听他俩尊便,我们谁也别插手。” “这一点我没意见。”弥赛亚老神在在。 “至于善恶……唉,魔魅在人间,我好歹能找到机会去探上一探;善恶去天堂,我们父子何时才能见面呢?还有洁莲,失去孩子的母亲是最可怜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既然你先前也说过你只是同意善恶居留天堂,并没有强行留置他的意思,自然也不反对他偶尔回来看看倚门盼儿的父母吧?”撒旦狡狯地说。 弥赛亚但笑不语。 “怎么样?”撒旦急了。 “原则上我不反对。” “我就知道你深明大义,一定讲道理的。”撒旦免费送弥赛亚顶高帽子。“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也一定不会反对。你必定也不忍心见一对相爱至深的男女,为情所苦、为爱消瘦吧?所以你也一定会同意让在天堂闹别扭的晓净来到地狱居留,跟月光长相厮守,对不对?” “既然你是个爱子心切的父亲,何不让月光到天堂来跟晓净长相厮守?”弥赛亚反将一军。 “你……”撒旦掩住胸房,做出被人挖出心的痛苦状。“你已经挖走了我两块心头肉,还想把我的月光抢走?你未免太狠了吧!你要让我跟洁莲无依无靠吗?” 弥赛亚端丽的嘴唇往上扬,忍不住莞尔。撒旦就是有办法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而将罪状往别人头上套。他堂堂的地狱之王,说得上什么无依无靠吗? 可是他那副模样,偏就是令人心软。据说,连上帝也被撒旦所打动,否则以撒旦当年率众叛乱的罪行,上帝应该治以形消神灭的大罪,而不是只将他打落地狱,还纵容他建立自己的王国。 弥赛亚点点头。“如果我同意让晓净嫁到地狱,你是否也同意比照善恶的情形,让她也能偶尔回来天堂?” “晓净又不是你女儿。”撒旦撇撇嘴。 “撒旦,对我来说,天堂的每个子民都是我的儿女。何况晓净是那么聪慧可爱,跟我又极投缘,我这点要求并不过分。” “好吧。”撒旦勉强同意。反正嫁鸡随鸡,以后再叫月光好好向晓净晓以大义。他是不会阻止晓净回天堂啦,但如果她自己不想回去,他也不能逼她回去,不是吗? “这么说,两位都谈好了?”毕兹巴喜形于色地问。待两位代表正邪两大势力的主子都点了头后,他立刻眉开眼笑地往下说:“那我立刻请幽冥法王进来做见证。” 这次前所未有的天堂、地狱高峰会议至此圆满落幕,会中决定了地狱三位王子和他们的伴侣的命运。魔魅得以和安琪长留人间;善恶跟蔷薇住在天堂;而害相思病的月光,也因娶到他生命中的真爱晓净而不药而愈。 地狱的霉气,被月光和晓净别开生面的婚礼洗去,连地狱王撒旦也洋洋得意地于群魔面前,趾高气扬地喊道这可是双赢的和局。 尾声 在天堂的一角,一栋被宇内最美丽的玫瑰园包围的双层砖屋,住着天堂里最具争议性的人物。 说他具争议性绝不为过,毕竟他可是第一个从地狱移居到天堂的娇客。 除了弥赛亚外,没人能差遣得了他。他只负责最艰难的案子,完成最不可能达成的任务。除此之外,他还会黏着爱妻蔷薇,顺便也把她的任务完成。没办法,谁教他爱妻心切。所以有一阵子蔷薇负责守护的凡人,多得令夫妻俩疲于奔命,善恶只好跑到弥赛亚面前抗议,才让蔷薇的工作量恢复成初级天使所应承担的件数。 自此之后,这对夫妻又重新过着闲适、安逸的生活。成双的俪影常出现在栽满各色玫瑰的花园中,或隅隅谈心,或深情相对,总之是无限美好。 “蔷薇,你快乐吗?”拥着娇妻在花前依偎,是善恶最大的乐趣。 “嗯。”蔷薇点头,抬眼望进善恶澄净的蓝眸。“你呢?为了我离开父母,是否你不开心?”她关心地问。 “傻瓜。”他眷宠地轻咬她的鼻尖。“反正我随时可以回去看他们嘛。我说过,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今生再无所憾。” “我好开心,善恶。”紫眸中闪动着喜极而泣的泪光。“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全部的宠爱?” “应该说我何等幸运,能遇到你。”他俯首吻住她,藉着亲密的接触,啜饮她心底随时间流逝陈酿得更加芬郁的爱情酒液。她不胜酒力的倒在他怀里,醉倒在他浓烈的深情之中。 爱情是最厉害的春药,在玫瑰花叶掩映下的交缠身影,逐渐往下滑。当情热缠绵时,两人不禁想到自己有多幸福,有幸相爱、有幸相守。他们为此而深深感激,并立下志愿,要成全世间所有相爱的男女。 只要你愿意付出真情,只要你诚心祈求,说不定就会有一对美丽的守护天使来帮你哦! -------------------------------------------------------- 特别感谢工作人员猪宝宝、狐狸精扫图、ocr、整理;regine校正。 若要转载,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1.请勿删除工作人员或是做书网友的名字。 2.请网友不要擅自将此小说转贴到bbs区。 3.请勿在小说放进薇薇经阁一个星期之内转载。 4.第一次转载的网友请先写信告知站长。 5.请勿删除此段。 爱情夜未眠:http://clik.to/sleepl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