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魅的初恋曲》 第一章 “我看这件事非得二王子出马才能成功。”眼冒绿火的地狱第二长老魔力士沉稳地说。 “什么?”地狱之后伊娃怒睁着眼,妖异的绿眸突然爆发出熊熊火光。亏这魔力士还是她从吸血族带过来的,居然吃里扒外,倒戈向善恶那边去! “善恶能做的,我的魔魅也办得到!”伊娃亮出森森白牙吼道。那高八度的噪音,听得地狱王撒旦频皱眉头,连她的独生子魔魅也对母亲狞恶的声音感到不悦。 母亲到底有没有听清楚长老的话啊?干嘛替他争做这种不入流的事?!地狱大王子魔魅在心里嘀咕着,冷峻如在岩的酷脸丝毫没有显露出心里的想法。 “魔后,这种事并不宜大王子出面。”第一长老毕兹巴打圆场地说。 “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魔魅的能力吗?”伊娃的声音更严厉了,瞇起的眼睛里射出一抹危险的绿芒。“你敢说我儿子的能力比不上善恶?!” “属下没这个意思!”毕兹巴赶紧解释,“只是对方是个天使,如果由善恶王子出面,可说是如探囊取物,事半功倍。” “你分明就是认为魔魅不如善恶!为什么由善恶出面如探囊取物,由我的魔魅出面却难如登天?”伊娃柳眉倒竖,气冲冲地质问着。 “我没这个意思……”毕兹巴吓得头皮发麻,求助地望向撒旦。 到了这个地步,撒旦王想不出头也不行了。他总不能纵容伊娃闹翻肃穆森严的魔殿,随意吼骂地狱的长老吧?虽然他自己也常是这个悍妇吼骂的对象。 “伊娃,讲理点。这跟能力没关系,只是勾引个天使……”撒旦王温和的声音,立刻又被老婆的河东狮吼给盖过。 “勾引天使有什么难的?我的魔魅当然办得到。你瞧他这张脸,人世间有哪个女人抵挡得了?难道你认为善恶比魔魅更有魅力?” “话不是这么说。”撒旦王的声音显得很软弱,他的眼光很快地从老婆那狞恶的嘴脸移开,看向他那冷得没一点人气的长子。暗叹了口气后,再移向正无聊地打起呵欠、俊美有如天使般的次子,这次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想到那个正在人间嬉戏的幼子月光,心里为人父的满足感便更强烈了。月光简直是他的翻版。 三个儿子,三个母亲,这撒旦王风流得不象话,但比起人世间的男人,他又显得相当真情至性。 “她可不是个随便的天使,她是上帝派至人间的安琪儿,拥有天使的力量。魔魅到底是个魔鬼,说不定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善恶便不一样了,他是我和洁莲的骨肉,我们俩原本都是天使,所以他生来便俱有天使的灵气和属性……” “我听你放屁!”伊娃粗鲁地打断他得意的演说。撒旦的每一句话都像针般戳进她的心。只怪她当年太过无知,居然听从地狱长老的话,劝撒旦勾引天河上的天使洁莲,以求壮大地狱的力量,打击上帝,才会落到今日形同弃妇的下场。而丈夫的那颗心,全系在洁莲母子身上。想到这件事,她便更加愤怒地瞪视毕兹巴和魔力士,在看到两人畏缩的表情后,再转向那个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地狱二王子善恶。 金发蓝眼的善恶,就跟他的母亲洁莲一样美丽,充分显露出天使的甜美气质。 “哼,那种软趴趴的样子,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会有女人心动才怪!” “伊娃,难道你没听过物以类聚吗?天使自然能吸引得了天使……” “呸!我只知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最纯真的灵魂总能吸引住最邪恶的力量。同理可证,魔魅的邪恶绝对能摆平那个小天使。” “我说过她不是什么小天使,她可是跟洁莲拥有相同灵力的天使,也是继洁莲之后,于天河冰莲中孕育出来的。若不是地球的邪恶太深,上帝也不会一再派出天使下凡感化世人……” “喂,撒旦,你是替天堂做广告的吗?说得这么好听!分明是天堂斗不过地狱,才会频频遣天使下凡。也不过是个小天使嘛,竟让咱们地狱长老和伟大的撒旦王怕成这样!”伊娃嘲弄地说。 “魔后,这件事属下已经解释过了。”魔力士不耐烦地说道。“我们是本着防微杜渐的道理,才想在这个小天使尚不成气候时,一举将她拐进地狱,充实咱们的力量,同时也算是对天堂的严重打击。当年我们便是太轻忽德蕾莎和证严的能力,才会让她们壮大,搞得现在她们的信徒越来越多。人类在她们的爱心感召下,不求福报地行善,这种善念又比刻意去做善事所积的力量更大。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我们地狱的力量会越来越薄弱。” “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伊娃认为魔力士未免太夸大了。“人类都是自私自利的,不是求名,便是求利。要想他们做到天下为公、以助人为乐,根本是不可能的。有些人甚至想上天堂想疯了,被那些装神弄鬼的神棍所骗,真是可悲又可叹。若是多撒些纸钱、多捐些钞票便可以上天堂,那天堂不早就人满为患,我们地狱也早关门大吉了!” “话不能这么说,魔后。”毕兹巴苦口婆心地想矫正伊娃对人类善根的轻忽。“在古中国,便有两位哲人对人性提出了相当精辟的见解。孟子提出性善说,荀子提出性恶说。其实这两人的学理都没错,只是全然性善的、跟全然性恶的人类,都只占极少数,大部分的人类都兼俱这两种特质,这也是咱们地狱之所以能长期和天堂抗争的原因。我们诱使人类的恶根行恶,天堂则启发人类的善根行善。” “毕兹巴,看不出来你对人类满了解的嘛。”伊娃嘲讽地说。 “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毕兹巴故作谦虚,他一向以自己的人文知识为傲。“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嘛。我们要对客户有充分的了解,才能拟定行销计划,推广我们的产品。” 客户?行销?这是什么东东?地狱的众大臣们面面相觑。 “毕兹巴长老,这客户和行销是什么意思啊?”站立在魔殿之下的吸血殭尸谄媚地问。 “这些都是人类在行销学上的用语。当然,我们地狱要卖给人类的不是商品,而是咱们邪恶的理念。为了推广我们的理念,有必要针对人类的弱点进行强势推销。最近这几个月来,地狱的业绩都不太理想,我正想请示王,开一门行销学的课程呢。” 毕兹巴的理论听得众魔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魔后伊娃更感不耐烦。她妖恶的绿眸像两团火焰扫向两位王子,发现爱子魔魅仍挺立如一尊俊美的雕像,而善恶那小子却是倚在魔殿的柱子上公然打起瞌睡来。 她冷哼一声,益发瞧不起善恶那个小鬼,又憎恨他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我们闲话少说,这件事交给魔魅执行,你们都不要再说了!”伊娃独断地决定。 “伊娃,你太不讲理了!地狱到底是你作主还是我作主?咱们夫妻之间或许好说话,但这种攸关地狱势力的大事,我不容许你蔑视长老们的意见!”撒旦王忍无可忍地吼道。老虎不发威,倒把他当病猫了,这个伊娃越来越不可理喻! “好哇!你还有脸拿地狱王的威势压我?”伊娃被他一吼,立刻委屈地扁起嘴。“也不想想当年是谁帮你创立地狱的?现在你得意了,便想学那些狠心无情的人类,把我这个糟糠之妻一脚踢开!” “你说什么呀!”撒旦尴尬地涨红了脸。“我是就事论事,哪有嫌你的意思!这种诱拐天使的事还是交给善恶处理比较妥当。再说魔魅根本不适合做这档事,你就别为难儿子了。” “我为难儿子?”伊娃气得跳脚,再看见宝贝儿子仍是面无表情,更加深她内心的幽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分明是想把我们母子从地狱里踢出去,好提高洁莲母子在地狱中的地位!哼,我没那么好骗!善恶能办成的事,我的魔魅怎会办不到?” “伊娃,你别不讲理了!安琪可不是普通的天使,她是上帝一手培育而成,与生俱来的灵力会对魔魅的邪恶产生排斥,我是怕魔魅会受到伤害。” “你会这么好心?你从来没把魔魅放在心上!”伊娃压根不信他的说词。 这句话令撒旦气煞,更像一把利剑直射入魔魅的心坎。魔魅忍住因心痛而蹙眉的动作,依旧维持漠然无语。他今生的最痛,便是无法获得父亲的爱。 “魔魅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有把他放在心上,你别乱说!” “你没有,你心里只有善恶和月光,你一直袒护他们……” “我哪有袒护他们?三个全都是我的儿子,我一视同仁!”撒旦说得有些心虚,“况且,你不是一直想要魔魅娶吸血族的公主茱莉亚吗?他若是去诱惑安琪,那茱莉亚怎么办?” “我是叫他去诱惑安琪,可没叫他娶安琪进门,这两件事不一样!”伊娃冷笑。 “不一样?”撒旦张大眼,暗笑老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伊娃,你若以为魔鬼能以魔力诱惑天使,而不需付出感情,那你未免太幼稚了。” “什么意思?”伊娃瞇起眼狠狠盯着撒旦不放。她自然没忘记撒旦是以什么方法,让洁莲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进地狱。她并不想让儿子爱上个天使——她也不以为魔魅的心里有情爱,毕竟茱莉亚追了他一千年都没结果——但就算他爱上了安琪也无妨,只要别让善恶立下功劳便行。 “茱莉亚会不在意魔魅情系于安琪吗?”撒旦瞥了一眼胸有成竹的伊娃,淡淡的说。茱莉亚那丫头跟伊娃一样善妒,岂容得下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哼!茱莉亚绝对是像我一样识大体的。”伊娃傲然道。她一见到老公眼中的不以为然,不禁心中有气。 撒旦那种眼光是什么意思?她还不够识大体吗?起码她容忍了善恶和月光的存在,还有他老往莲宫跑的事实! “再说,我的魔魅才不会像他父亲一样好色!”她冷冷地加上一句。 “伊娃,你可不要这么铁齿!”撒旦咬牙切齿的道。“感情一旦付出,可不容易收回。” “我放你的狗臭屁!”伊娃一脸轻视,“别再为你软弱的男人天性找理由了!我的魔魅不会像你一样爱上天使的!他是魔中之魔,冷血到极点。” “话不要说得太满,伊娃。我怕你到时候找不到台阶下。” “你分明是嫉妒魔魅才说这种话!” “你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不想跟你废话了!”撒旦气呼呼的别过脸。 “我才不想跟你说呢!我……” “魔后……”魔力士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出言打圆场。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可不想卷进这场纠纷中。“依老臣之见,不如让大王子和二王子一起执行这项任务,互相帮助。” “好,不过得让我的魔魅先出手,若是他真的有困难,再让善恶去。” 魔力士蹙着眉,征询二王子善恶的意见,只见善恶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没差。” 什么话嘛!伊娃心中那把怒火又再度燃烧。这个臭小子,分明没将他们母子放在眼里。 “王,您认为呢?”毕兹巴请示道。 “我也没差。”撒旦傲然冷笑,阴暗的黑眸里只有漠然和嘲弄,显然并不认为魔魅有能力执行这项任务。 魔魅表情阴沉,心头隐隐作痛。 得不到父亲的爱也就算了,如果连他的尊敬和信任都得不到,那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暗暗咬牙,心伫立下不成功、便成仁的誓言。他就不信凭他地狱大王子的显赫身分,还打不动一名小天使?等着瞧吧,父亲!他迎视撒旦莫测高深的黑眸,决心让伟大的地狱之王对他刮目相看。 撒旦朝魔魅点点头,彷佛意会到儿子的心意。他向魔臣们宣布会议结束,旋即匆匆地带着次子善恶离开魔殿,到他最向往的心灵安憩之所——莲宫。 ※※※ 圣母修道院位于罗马东郊的美丽河谷旁,建筑风格以华丽、雄伟的巴洛克式为主。它建立于十六世纪,挺立过战火的摧残,迄今已四百余年。 虽然建筑外观略显残破,但它的主体建筑还称得上完整,足以提供在这里修道的修友们遮风蔽雨之所。 但圣母修道院可不是单纯的修道之所。自一次大战后,它便成立了一所孤儿院,收容无家可归的孩童。约可容纳一百名孩童的小孤儿院,全赖院中的修女无怨无悔地付出爱心与关怀。比起外头的公立孤儿院,或许他们的物质生活稍逊,但精神生活却相当丰足。 这一日天气晴朗,修女们带着院里较为年幼的孩童到修道院附近的小森林里踏青,直玩到下午四点钟左右,才带着孩子们穿过森林小径,走上两米宽的马路,朝修道院的方向前进。 孩子们刚开始还规规矩矩的排成两行,后来却越来越散漫,屡屡有脱队的情形发生,累得修女们跑前往后的维持秩序。 “安佐,你要跟罗蒂并肩而行啊。”声音甜美的修女将一个黑头发的男孩拉回队伍里。 “可是安琪姊姊,那里有只蝴蝶呢。”小男孩不服气的道,黑色的瞳眸里明显的表示罗蒂比不上美丽的蝴蝶。“我知道那里有蝴蝶,可是它会到处飞来飞去,你耐心一点,说不定它等会儿会飞到你面前呢。” “可是我不要它飞来飞去。我要把它捉起来,夹在书本里。”小男孩笑嘻嘻的仰头望着修女帽下那张年轻、精致的脸蛋。 “安佐!”安琪清秀的脸上多了些严肃,清澈蓝眸里的宠溺转变成悲天悯人。“蝴蝶自在飞翔多美丽,如果被你夹进书本里,它会死的。死掉的蝴蝶好可怜,你忍心吗?” “可是……”安佐犹豫着,偏着小脑袋思考安琪的话,黑眼里有着为难。“那我就不能拥有蝴蝶了。” “谁说的?”安琪微笑地摸着小男孩的头。“当你欣赏到它在花间飞舞的优雅身形时,你便拥有了它。它美丽的形影将深深刻在你的记忆里。只要你想要,便能从记忆中把它叫出来,再一次欣赏它的美丽。再说,如果你不自私的把它捉起来,会有更多人欣赏到它的美丽。对不对呢,安佐?” “嗯。”安佐认真的点着头,安琪笑容灿烂的俯下身轻吻了他的额头一记。小男孩涨红了脸,心里漾起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每个圣母修道院的孩童,都能感受到温暖的关怀。虽然他们不幸的失去了父母的照料,却能在这里找到相等的慈爱。 “这才乖。”安琪爱怜地抚了抚安佐晕红的脸颊,直起腰杆,迎向午后温和的阳光。 赞美主,赐予这美丽的天气,让孩子们有快乐的一天。 安琪感激的在心里祷告,一阵达达的马蹄声惊扰了她平静的心灵。她倏地扬起羽睫,湛蓝色的眼眸在望见罗蒂追着一只蝴蝶跑到马路中央时,漾起一抹惊慌。她反射性的冲向小女孩,心里只想着把罗蒂带开,全然没想到逼近而来的危险。 剎那间,马匹嘶鸣声、人们惊慌的尖叫声交织成一片。安琪将罗蒂揽进怀中的当儿,同时被马蹄扬起的尘埃呛了一下。在尘土飞扬中,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马蹄踹向她造成的压力。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在最危险的那刻,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安全了。像被一道迅猛狂烈的风暴卷离路面,而身在风暴中心点的她,感受不到一丝风暴的威力。 安琪眨眨眼,在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中,缓缓集中焦距。她首先意识到怀里的罗蒂正不安的蠕动,然后感觉到环绕住自已的温暖。 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是什么。安琪瞪视着抵住她的黑色胸膛,抵在身侧的肉体充满强大的力量,却温暖得诱人想进一步靠近。她做了个深呼吸,平抚体内不知名的骚动。她从来没跟男人这么亲近过——是的,她肯定包里住她和罗蒂的强健身躯是属于男人的。 而这个男人跟她熟识的村民不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安琪便可以分辨出来。他没有其它男人那种夹杂着泥土、畜牲、农作物和汗水的味道,而是充满……力量。 她全身忽地掠过一阵战栗,不明白一个人居然能“闻”起来充满力量。她不可思议的抬高视线,掠过他方正的下巴,移向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就像大理石般冷硬。她有些怔愣,甚至连他看起来最柔软的唇,也像在晶石般冷酷,充满着无情、坚硬的气质。 可是,他真的好英俊,比她看过的任何古罗马雕像都还要出色。 安琪继续拉高视线,在那高耸、完美的鼻子上停了一下,便被一双深邃无垠的绿宝石眼眸吸引住了。 她无法移开眼光,蓝色的眼眸愣愣地瞪着那深不可测的绿眼。她从来没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过这么深刻的眼光纠缠,彷佛可以透过那双在冷的瞪孔洞悉他的内心,同时也将蓝眸深处的灵魂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 她机伶的打了个寒颤,为脑中闪过的想法心悸。她居然觉得他的内心干涸如荒漠,挤不出一丝感情来。可是他毕竟救了她,不是吗? 眨眨眼,安琪为自己的不知感激而脸泛热气,蓝眸里漾出丰富的感情,温暖的光辉且射向他眼底。而绿眸的反应是一丝讥笑,有点像是猎食者鄙视小动物崇拜的眼光。 “安琪……”被先前那惊险的一幕所震慑住的人们纷纷回复意识,一名年长的修女担心的望同马路旁被黑色身影覆盖住的年轻修女,一方面示意同行的其它修女安抚慌乱的小朋友。 安琪还来不及响应朋友的呼唤,就被绿眼男子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突地伸手拉下她的修女帽,露出她黑色如缎的秀发。深绿的眼眸里闪动着一抹沉思,随着他以指尖探索她脸部泛红的柔肌,而转变成令人心跳加快的挑逗火花。 低低哀叫的马鸣声静止下来,轻快的脚步声移向他们。绿眼男子动作俐落地从草地上跳起,连带将怀里的安琪拉起。 安琪对他迅速的动作暗暗称奇,顺势让怀里的罗蒂从两人之间溜下,甩了甩酸疼的手臂。 罗蒂还真有些重量呢,圆滚滚的身躯比同龄的孩童略微丰满。 “你们没事吧?”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安琪顾不得从绿眼男子手中拿回她的修女帽便转过身去。站在她身前五、六步的男子穿着一套帅气的骑马装,身高比她身后的男人略矮,却同样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他也是黑发绿眼,只是眼中多了抹自在轻松的戏谴,不像另一个男人给人喘不过气的威胁感。 安琪才这么想时,立刻感应到身后的男子朝她靠过来,一股凛然的气势包里住她,而后又向她身前的男人发射过去。 “好久不见了。”安琪身前的绿眼骑士不以为忡的露齿微笑,从牙齿表面反射出的森冷白光,不知怎地竟让安琪觉得毛骨悚然,彷佛他的利牙就要咬到她脆弱的颈动脉上。 “你怎么会来这里?” 安琪头一次听到身后男子开口说话,好奇的偏过头去看他,那双表情丰富的蓝眸毫不吝啬地赞美他低沉、优雅、冷静而充满力量的声音。 魔魅不置可否的微扬唇角,心里有些惊讶面前的小天使会这么大胆。鲜少有人胆敢毫无顾忌的直视他,不愧是由最高阶天使转世的人类,才会拥有这么勇敢无畏的心。她好象一点也没被他高大挺立的身材,以及威猛冷酷的气势吓到。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底为她蓝眸里的温暖关怀抽痛了一下,随即又将眼光投向面前的男子。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绿眼骑士笑嘻嘻的道。但见魔魅的眼光转为凌厉,他立刻收敛了笑容,抱怨地接着说:“我本来就住在这里嘛!我倒想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住这里?”魔魅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绿眼骑士的右手拿着马鞭拍了拍身侧,左手则不在意地挖挖耳朵。“是啊,你也太不关心自己的亲戚了。”他继续抱怨。“虽然咱们的表兄弟不少,你又跟我不是特别亲近,但一见到表弟就问这样的问题,也未免太冷淡了。你说对不对呀,表哥?” 魔魅的回答是一声不屑的闷哼,他可不相信这个表弟的话。 “唉,什么态度嘛!”绿眼骑士喃喃怨叹,赞赏的目光停留在安琪身上。他微一弯身,朝安琪鞠了个躬。“刚才真对不起,吓坏了美丽的小姐。在下是住在琶星堡的泰勒.卓古拉,希望小姐能给我机会弥补这惊吓之过。” “不用了。”安琪急忙挥舞双手。“我没事,请不必放在心上。” “小姐真是太善良了。”泰勒感激的趋前一步,伸手往安琪的纤手移去,但很快被她身后的魔魅给挡开了。 “不用假惺惺了。”魔魅警告地瞪他一眼。 “表哥说这种话太伤感情。”泰勒一脸无辜的向安琪寻求认同。 安琪垂下头,显然对夹在两个大男人之间感到尴尬。她偏过头看同马路另一边的修女们。 罗蒂已跑过去投进凯兰达修女的怀抱,安琪发现她很羡慕小女孩的直率。 “呃……”她清了清喉咙,不自在地朝前跨一小步,感觉到身后男子的大手正扶在她腰上。她涨红了脸,垂下睫毛盖住蓝眼里的羞涩,轻声道:“谢谢你救了我和罗蒂,可是我该回去了。” 魔魅没有收回手,他还在考虑。或许他可以把她掳走,直到说服她答应跟他回地狱。 “大哥!”太过轻松愉快的银铃般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安琪在魔魅怀里侧转过身,好奇地看向他身后,发现一位金发蓝眼的美少年。 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像天使般纯真,蓝眼里闪动的温暖和安琪十分相近,只是他闪闪发亮的眼眸里多了抹狡黠,彷佛随时都打算恶作剧一番。 安琪发现身边的两名男子变得紧张起来,她仰高头看向她的救命恩人,看见他英挺的浓眉朝中间聚拢。 “哎哟,这不是泰勒表弟吗?”金发少年朝他们走过来,笑容里多了抹促狭,邪邪地看向绿眼骑士。 “我不认为我们有血缘关系。”泰勒连忙撇清,笑容淡淡的、冷冷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唉,血不亲,自有人亲嘛!”金发少年轻松自在的伸手搭在大哥的肩膀,魔魅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说大哥啊,你怎么还抓着这位修女不放?”他揶揄地盯着魔魅放在安琪腰上的那只巨掌。 绿眸冷冷的扫向他兴味十足的蓝眼,闷哼一声后放开安琪。 安琪感激地望向金发少年。“谢谢。” “哎哟,大哥,人家跟你说谢谢呢!”金发少年调皮地道。见兄长不理他,忙做了个鬼脸,朝安琪露出顽童般的笑容。“我叫善恶,这是我大哥魔魅。初来贵宝地,还请小姐多加指教。” “我不是什么小姐。”安琪小声地抗议,眼睛看向魔魅手中的修女帽。 “是修女小姐,我知道。”善恶开朗地笑道,暗示地推了推魔魅的肩,看着他不情愿的将修女帽交到安琪手上。 “谢谢。”安琪酡红着脸,再度仰高脸看进那双阴晴不定的绿眸。 “我该走了。”她温柔地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魔魅没有开口,一双绿眼深深看进她纯真的蓝眼,彷佛想捕捉住她眼中的温暖。 “我们会再见面的。”善恶微笑地替兄长回答。安琪羞涩地点点头,迅速奔过马路,回到自己的同伴中。 第二章 在魔魅的想象中,天使大概都长得跟撒旦王的宠妃洁莲一样。黄金般的柔丝,天空般的蓝眸,牛奶般的凝脂雪肤,再加上樱桃般的红唇。而他们的气质,一律是柔美温和,眼神单纯得几近白痴,连唇角挂着的笑容都像小鹿般天真,就算遇到狩猎的猎人,仍不知畏惧地上前去舔人家的手心。 这就是魔魅心里的天使。所以,他常常不把天使放在眼里,因为他们根本不足为惧。 不过,对他那个酷似天使的兄弟善恶,魔魅却不敢掉以轻心。善恶的外表虽然比天使还像天使,气质有如和煦的春风般怡人,开朗的笑容似阳光般灿烂,但魔魅从他蓝眸中偶尔闪过的狡黠看出,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善恶以他天真的外表行走人间,在人类最脆弱无助时,哄惑他们走上毁灭的路。就连天堂里的低阶天使,有时候都误以为他是同类而不设防。 善恶的可怕便在于他一点也不像魔鬼。或许这就是地狱诸长老认定善恶是引诱安琪最适当人选的理由。 极有可能!刚才安琪不就跟善恶处得挺融洽的?魔魅不悦的想。 他无法辨认心头的烦躁感是因为善恶以逸待劳地博取了安琪的好感,还是因为对安琪产生的莫名占有欲。 从在森林里跟踪安琪娇小的身影开始,魔魅便情不自禁地被她的一举一动迷住。他倾听着她对孩子们的轻声细语,注视着她被阳光熏暖的嫣红笑靥,还有她璀璨蓝眸里的温柔关爱。 在某一层面上来说,安琪酷似洁莲。 魔魅想起洁莲刚到地狱时,他偷偷潜入莲宫窥视那个让母后咒骂不休的天使,结果却意外被洁莲发现。 当时,他还是个小孩,没有如今强壮的身躯,也没有现在冷硬的心肠。他只是以一个孩子的眼光来看待那双充满关爱的蓝眸,并发现自己深深喜爱上那双蓝眼的主人。 若不是撒旦王发现,把他当成伊娃的奸细赶出莲宫,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魔魅的心再度抽痛了一下,心里有着些许的遗憾。洁莲的眼眸比母后的更能抚慰人,他曾经很羡慕善恶和月光,能待在她身边接受她春阳般的照拂。 更何况莲宫里有他向来缺少的父爱。 魔魅的心猛地被一道痛苦的狂流攫住。以前他不知道父爱的滋味,以为父亲和儿子的关系,应该是像撒旦王对他这么冷淡,及至善恶出生了,他才察觉到有所不同。不过一直要到父亲将月光抱回来后,他才真正体察到何谓父爱。 所谓的父爱,该是父亲时时对月光流露出来的眷爱宠溺;所谓的父爱,该是父亲轻声细语地哄着月光,以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抚过月光的黑发、脸颊;所谓的父爱,该是父亲对月光不讲道理的袒护! 他知道那才是父爱,而不是父亲待他的不闻不问,如对个寻常臣子般疏离。 自此,他才猛然醒悟到,他是不被父亲宠爱的。因为父亲从来不曾花时间跟他一起嬉戏,甚至连跟他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尽管他是那么卖力地替地狱拘提黑暗的灵魂,但父亲对他的赞赏,却始终像对待一般的魔臣。 相反的,月光便不一样。他好象不管做什么事,都能获得父亲的赞赏。 魔魅知道那就是人类所谓的偏心。他强烈地嫉妒着月光,却不屑施以手段对付这个有一半人类血统的兄弟,那不是骄傲的他做得出来的。所以他装作不在乎,努力让自己像一块没有感觉的岩石。 他要以自己的实力证明他是撒旦王最优秀的儿子,他将像父亲一样,替地狱掳获一名天使,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庭。 魔魅再度蹙紧眉,为这个念头感到错愕。难道在他的潜意识里,竟向往着如洁莲一般温暖的女性关怀? 他抿紧在冷的唇,回想起关于安琪的所有记忆。 他还记得飘散在空气中的甜美气息,属于天使独特的干净气味。那比纯正的蜂蜜还香甜,也比莲宫里百花园的空气清新。这味道是如此引人垂涎,令他的热血沸腾。他疯狂地想狩猎这味道的主人,像一头饿极的猛兽,兴起非要得到这个猎物的野心。 但直到他在马蹄下解救了安琪时,他才彻底明白心底的渴望。 当她柔软的身躯落进他怀里,身上香甜的气息沁入他鼻端,心头那股乍见她面临危险而引起的惊惧在剎那间平复下来。她安全了,在他的怀中。 他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怪异感觉而怔愕不已。曾几何时,他有过害怕的感觉?就算是面对最顽强的敌人,他也不曾害怕过。 这种感觉很奇怪,是他不曾有过的。魔魅垂下绵密的长睫沉思,进一步推敲心灵因安琪而引起的情绪变化。 “大哥,你没事吧?”善恶带笑的声音响起。魔魅懊恼的张开眼睛,绿眸里闪动着翡翠般的光芒。 他们现在正在吸血族八王子泰勒.卓古拉的琶星堡里。 华丽夸张的装潢,出自于泰勒古怪的品味。据说他母亲是吸血族长在地球邂逅的贵族千金。世袭的爵位,加上吸血魔族的法力,让泰勒纵横于欧洲的上流杜会好一段时间。及至工业革命,开启了新世代的文明,泰勒更以所累积的财富和智能,成为地球上最神秘的富翁。 他非常小心的掩饰自己非人类的身分,享受身为权贵人士的特权,甚至乐不思蜀,鲜少回到他父亲吸血魔王位于境外魔域的城堡。 如果他愿意,可以在人类的社会里称王,但泰勒天生懒散,只要生活过得去,他不会去自找麻烦。在地球上,除了每年夏至时赤道的正午阳光能毁灭他外,没有任何事物能伤他分毫——当然,他可不会吃饱饭撑着,跑到赤道去自寻死路。 那里除了有热得让人受不了的阳光外,一点也不好玩。泰勒以自身白种人加吸血族的优越感这么想。他最欣赏欧洲仕女白嫩细致的皮肤,喜欢欧洲这种温温的阳光,更过惯了贵族化的生活,懒得再去适应另一型态的文明。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懒。 而生活中他所能忍受的挑战他都试过了,也早已感到厌倦。偶尔他也会出去猎杀一番。虽然他已不需要再吸食人血,但猎杀是吸血族的本能,不偶而为之的话,族中的长老会在他父亲面前唠叨,说他越来越像软弱的人类。 唉,这正是身为吸血族王子的悲哀,想行个善还会被念个半天。泰勒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掩住一个呵欠。他已经跟从地狱来的两兄弟在这舒适典雅的起居室坐了超过一个小时。他的表哥魔魅王子,果然不愧是魔界里最冷酷少言的帅哥,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或者是凝如一尊石像般发呆? 至于魔界里最难缠的顽童——地狱的二王子善恶,则充份发挥了他好奇宝宝的特性,检视了琶星堡里的一草一木——当然还包括研究了他这个主人好一会儿——才把注意力放在他大哥身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连泰勒这个局外人都不免打起寒颤来,彷佛已在善恶无邪的蓝眸里瞧出阴谋与算计。 泰勒是不反对他们兄弟阋墙啦,不过他实在很难相信善恶会有胆去算计魔魅。毕竟这位地狱的大王子向来高深莫测,连他老爸吸血魔王都对魔魅敬畏三分。 但话说回来,魔界等着看他们两兄弟大战一场也有好几千年了,却一直没消没息,还真令大伙儿望穿秋水呢! 泰勒无聊的又打了个呵欠,才听见善恶轻快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哥,有件事我觉得挺巧合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同感?” 魔魅没答腔,只送给弟弟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彷佛在责怪他打扰了他的冥想。 善恶没理会魔魅的沉默,继续聒噪,“我是说,父亲大人派我们来出这趟任务,谁知竟会巧遇泰勒?更巧的是,泰勒的马差点踩死了我们的目标安琪。大哥,你说这是不是很巧啊?” 一股不安的战栗开始自脊骨爬上泰勒的颈背,尤其当魔魅妖异的绿芒降临到他身上时,所有的瞌睡虫都畏惧的撤离了。泰勒屏住呼吸,恼怒地瞪了嬉笑的善恶一眼。 好个借刀杀人计! 泰勒连连吞咽着口水,频频清着喉咙。魔魅仍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可怕的岑寂压得泰勒喘不过气来。 “听我解释……”他惊慌的开了口。 “哦——原来这个巧合是需要解释的啊!”善恶笑吟吟的说。泰勒从他那双笑瞇的蓝眼里,彷佛看到两把小剑在跳跃。 这个小人! 泰勒在心里呻吟,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分明是想害死他嘛! “魔魅表哥……”他的声音充满求饶的意味,顾不得什么白种人加吸血族的优越感了。 开玩笑,一看到魔魅的绿眸里饱含死沉的意味,就令他有种死神在向他招手的错觉。 他还年轻,还不想死啊! “真的不干我的事,一切都只是巧合。”他软弱的声音令善恶嗤笑出声。 “哈哈哈……”地狱的二王子捧腹狂笑不已,一点也没有王子的威严样。泰勒青白的脸色迅速转涨成猪肝色,愤恨不平的瞪视顽童模样的善恶。 魔魅则紧拢着浓眉,绿眸里盈满困惑的情绪。 这个老二又在发什么神经了? “哈哈哈……”善恶拚命控制住在体内肆虐的笑意,抖动着殷红美丽的柔唇,露出一排晶莹如玉的贝齿。 好一个地狱金童!就算是男人也会忍不住为他心动。 呸呸呸!泰勒很快甩了甩头,骂自己怎么会对这个阴险的小怪物冒出那种念头来。 “你到底在笑什么?”魔魅不耐烦的瞇起眼,绿色的眸子闪现着风暴。 “我知道了啦……”被魔魅这么一瞪,再好笑的事也变得不好笑了。善恶伸了伸舌头,微笑的解释:“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对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什么都没做,只是瞪泰勒罢了,那小子就怕得差点尿湿裤子。小弟实在甘拜下风。” 这是什么鬼话! 善恶的一番戏谴,气得泰勒全身直打颤。他就知道地狱里最刁钻的家伙是善恶,瞧这家伙三言两语便让他颜面尽失。可他泰勒.卓古拉也不是好惹的! 他阴沉的冷笑着,神色不善。 “太精采了。人家都说地狱的二王子是个杀人不用刀的家伙,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刚才你说了一堆废话,莫非只是想见小弟出丑?还是故意让我和魔魅表哥兄弟相残?” 魔魅不悦的眼光转而停留在善恶身上,但善恶只是笑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眨呀眨的。 “我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戏耍我大哥啊!”善恶甜蜜的声音徐徐响起,蓝眼里堆着的全是对兄长的敬爱。“大哥是除了父亲及母亲之外,我最崇拜的。是不是呀,大哥?” 魔魅鸡皮疙瘩直起,善恶什么时候这么尊敬他,他怎么都不知道?听他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的,也不怕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哼!口蜜腹剑。”泰勒讽刺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泰勒?”善恶笑得更甜了,眼里的浅蓝转为灰蓝,像蒙尘的蓝天。“你是说我大哥不值得我崇拜吗?” “我没这个意思。”泰勒赶紧澄清,心里暗骂自己多嘴。跟善恶这个“小”奸巨猾斗嘴,他绝讨不了便宜。 “没有最好。”善恶轻哼,蓝色的眼瞳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我刚才说的话可不是信口胡诌的喔,别以为我无聊的想找你麻烦,这是实事求是。谁都晓得你姊姊茱莉亚垂涎我大哥已久,可是像我大哥这样铁铮铮的魔界硬汉,哪能委屈自己将就茱莉亚这种刁蛮、冷冰冰的娇娇女?所以这次大哥奉命出来勾引安琪时,茱莉亚唯恐大哥会真的爱上安琪,这才命你出面除掉她。我的推论对不对?” “这……”泰勒又开始咽口水了,因为魔魅杀人似的眼光再度降临他身上。“我没有……” “没有什么?”善恶俊俏的容颜逼近他,分散了魔魅所施予的压力。 泰勒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开始结结巴巴的解释。 “茱莉亚是有找我谈……话,可是我不可能……为了她而……得罪地狱。下午发生的事……纯属意外,我哪里晓得……安琪会突然跑到马路中央?我不可能用这种方法除去安琪,那不是我的作风。” 喝!这小子越说越理直气壮了。善恶优闲的坐回沙发椅,支着美丽的下颚,表情深思。 “那请问你的作风是怎样?”善恶漫不经心的问。 泰勒再度被他问得胆战心惊、冷汗直流。 面对魔魅吓死人的在寒眼光,再加上善恶的咄咄逼问,令泰勒觉得历年来面对的种种严厉考验全如白开水。国际刑警真该聘请这对兄弟担任审问犯人的工作,保证犯人连祖宗八代做过的蒜皮小事也全招出来。 “嗯,这个……”泰勒再度清了清喉咙,扯下围在颈上的领巾,松开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突然觉得室内的温度热得令他受不了。 “君子之争,揖让而升。”他先引用了一段中国古人的话来做开场。“我们吸血魔族绝对不屑使用卑鄙的手段牟取暴利。虽然茱莉亚是我的姊姊,又是家父最宠爱的女儿,但敝人在下我秉持着‘威武不能屈’的精神,自然不能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所以……” “啪啪啪……”掌声回荡在室内,善恶摇头晃脑的,彷佛正欣赏一段十分精彩的演说,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可全不是那个意思。 他冷冷的扬起唇角,嘲弄的道:“很棒的演讲,我很喜欢。可是你晓得家兄魔魅王子最不耐烦人废话了,麻烦你长话短说,否则后果自理。” 这番威胁免不了又令泰勒一阵冷汗涔涔。 “这个……我要说的是……”他困难的吞咽着口水,“为了不违背茱莉亚的交代,又不得罪地狱,所以我决定来个公平之争。” “何谓公平之争?”善恶支着额好笑的问。 “这个自然是……”泰勒仔细的观察魔魅的脸色,发现他脸上除了漠然外,瞧不出第二种情绪。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耸耸肩。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既然安琪的芳心未有主人,咱们就各凭本事,看看花落谁家啰。” 魔魅脸色一沉,阴阴地瞪视泰勒,吓得他困难的连吞了好几口唾沫。而一旁的善恶却像个孩子般拍起手来,笑得天真无邪。 “够胆,我喜欢。”他发出清亮的笑声,鲜艳的红唇嘲弄的扭曲成一抹诡异的笑。“非常有意思。” “我觉得这么做挺公平的。”泰勒小心的开口,绿眸不敢往魔魅那里乱瞄,只敢看向善恶粉嫩红润的笑脸。 “你有把握吗?”善恶笑咪咪的问。 “说不上什么把握。”泰勒皮笑肉不笑的答。“最起码我的恋爱经验胜过两位。” “这倒是。”善恶同意道,眼光转向沉默不语的魔魅。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魔魅眼里的苦恼所代表的意义应该是……善恶笑了,像一条狡猾的蛇。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不禁要猜想安琪是否挑动了魔魅平静如古井的心。这场竞赛不再是单纯的能力证明,而演变成一场爱情追逐。 表面上在冷无情的魔魅,在遇上安琪后,那颗埋藏在在河底下的心,能否融化浮出河面?善恶很想知道魔魅打算在这场爱情游戏里付出多少真心。事情能否像魔后伊娃所算计的,不用付出一丝情感就能掳获安琪回地狱?有父母的例子在先,善恶在地狱长老提出这件任务时,已评估出要让安琪心甘情愿下地狱所需付出的代价——一颗真心。他轻叹口气,魔鬼一旦动情之后,他们还能保持原来的无情吗? 前车之鉴,犹未远矣,魔后却再度犯下另一个错误。这次她失去的将是她唯一的儿子。 善恶浮出一抹狐狸般的微笑。他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跟魔魅抢功,甚至决定帮助魔魅完成任务。因为他想看看这位向来无情无爱的地狱大王子一旦动了真情后,会是什么模样。 会像人间的男子一样,为情所累、所苦吗? 想到魔魅也会有那种为情憔悴、洒泪千行的懦弱样,兴奋的浪潮便狂猛的拍击着善恶的胸房。天哪,他多期待那一幕啊!他阴阴的笑了,眼光转向泰勒。 “泰勒,你最好不要太自满。人家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更何况我跟我大哥是天才中的天才,调起情来,也不见得会输你。” “那我真是要拭目以待了。”泰勒揶揄道。 “是值得拭目以待。”善恶开朗的说。反正他只负责牵红线,魔魅才是主角。“不过安琪不但是天使,同时还是个修女,若用一般方法来追求她,恐怕不能成功。” “这你不用担心。”泰勒胸有成竹道,绿眼里充满信心。他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追女人的兴趣了,这个安琪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却挑起了他征服的欲望。“我自有办法。” “最好不是半夜跑去敲人家的窗子。”善恶讪笑着。吸血族早期的把戏,便是哄诱纯真的处女开窗,让吸血鬼进屋饱食。 “哼,那一套我很久没用了。” “那是进化啰?”善恶继续打趣。 “两天后圣母修道院将有个慈善募款园游会,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接近安琪。”泰勒大方的提供消息。 “你刚才说到公平的问题对不对?”善恶笑咪咪的说,“真正的公平就是给敌手一个齐头竞争的机会。而且我认为安琪一定会很高兴她的救命恩人跟他的弟弟出现在园游会上,大方的提供赞助。” “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去。”对于女人,泰勒太有信心了。只要是他想要的女人,从来没有不拜倒在他的膝下。善恶和魔魅虽然是魔界里的美男子,但比起调情的技巧,还跟他差得远哪。 更何况想要打动一名天使,势必要用真心交换,那两个邪恶的家伙,有心可以换吗? 泰勒得意的扬起唇角,绽出今夜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 在将每个小朋友都送上床后,安琪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窄小的寝室。她解开覆在头上的修女帽及身上的修女袍,净过身后换上干净的棉布睡衣,跪在床前做着晚祷。 转眼间,她已在圣母修道院待了将近十八个年头。 她也曾像院里的小朋友们一样失去依靠。若不是慈悲的上帝指引他们这群孤儿来到这个温暖安全的收容之所,她也无法保持平静安详的心活到这么大。 她因为这点而感激全能的上帝,选择贡献自已微薄的力量,帮忙更多的孩子。 这样的决定一点也不困难。 无私的爱总是源源不断的自她心中涌出,就像是永不枯竭的泉水般。她永远不会忘记如何爱人,这一点在她极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 梅理莎院长称赞她是个天使,但安琪只觉得她做的每件事都出于本分。她不是什么天使,只是个平凡的人类。 想到天使这个名词,安琪单纯的小脑袋瓜里自然回想起下午发生的那件小插曲。 那个气质纯净如天使的金发蓝眼美少年,和他的兄长——安琪的心跳漏了几拍,彷佛还能感觉到对方温暖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 她从来没有这么贴近一个男人过,也未曾仔细检视任何男人的容貌。 她只觉得他很英俊,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尽管已过了好几个小时,她依然能在心里描画出他漆黑的长发、英挺的浓眉,以及那双翠绿如宝石的眼眸。 但那两汪翠绿被阴沉的寒雾笼罩,掩盖了它们原有的生命力。她彷佛能穿透那层雾气,看见他眼里的孤寂。 她也曾经有过那样的孤寂。安琪在心里悲伤的想着。 她像每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一样,即使拥有再多的关怀,仍免不了幻想有一天父母会来接被拋弃的孩子回去共享天伦之乐。她曾在心里编织着无数美丽的故事,直到她突然领悟父母是不可能来接她了。 她是名弃儿,一出生便被送进孤儿院的弃儿。善良的她,甚至不愿去猜想父母拋弃她的理由。反正,她有足够的爱。来自修女们的关怀,来自朋友们的情谊,最重要的是她内心的温情,足够供应她自己和别人温暖。 她学会不再寂寞,从每个愿意接受她爱心的人们身上,得到响应的温暖。 但显然她的救命恩人并没有学会这点。安琪为他感到些微的哀伤。 他到底在什么样的生活环境下长大,才会这么封闭自己?以冷漠和力量砌成的堡垒外墙,让人猜不透、窥不出他内在的真正感情。 他是个强悍的男人。 安琪忍不住为这个认知而轻轻颤抖了起来。她依稀还能感觉到他的力量环绕住她,还有他对她的莫名占有欲。 她轻敛秀气的眉毛,蓝色的眼眸投向小窗外,以纤细的手指梳理着披肩的秀发。 她还记得当他脱下她的修女帽时,绿眼中的深思。 他在想什么? 安琪感到困扰。她一向都能从人们的眼中读出他们的想法,独独面对这个男人时,这项天赋完全派不上用场。然而他思索的表情与在她颊上逗留的手指,却引起她体内一波波的燥热和不安。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反应? 安琪困惑的抚摸着自己的脸,细细的回忆着那一刻身体感觉到的兴奋战栗。 不该有的。她的心慌乱了起来,抬头看向黑色的夜空,闪烁的星光无法提供她任何解答。 或许只是因为,她从没这么亲密的接近过任何男人而已。 她安慰着自己,握紧颈上悬挂的水晶十字架。 院长说,这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品,从小就挂在她颈上。每当她困惑不安时,她总会握紧十字架,彷佛握紧父母的手。 这只水晶十字架总能抚慰她的心情,让她感到平安喜乐、受到保护,现在也一样。安琪心情轻松的转回身,朝角落简陋的单人床走去。 第三章 这一晚,夜特别的黑,林梢间的风声听起来格外吓人。虽然不至于狂风大作、雷雨倾盆,但晴朗的夜空的确悄悄的飘来一大片乌云,笼罩住修道院的上空。 安琪睡得不是很安稳,至少不像平常一样安稳。她是个鲜少作梦的人,但今晚梦神似乎决定特别照应她。白天发生的惊险场面,和内心不明的渴望与惶惑,交织成一个荒唐的梦境。 她的眼球不安的在眼皮下转动,轻浅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让在她床上方窥视的男子一再的皱眉。 魔魅终究敌不过想见她的欲望,趁夜而来。 他只是想看看她、闻闻她,想知道那张清丽纯净的小脸究竟有何魅力,能侵入他的思绪中。 她应该只是他的任务罢了,却奇异的在他心头占住一个角落。数千年来未曾动摇过的铁心,似乎松动了些,某个棱角的石块正威胁着要碎裂崩落。 这是什么前兆?魔魅畏惧的紧拢着眉头,心头涌上阵阵恐慌,彷佛已预感到跟安琪继续接触,可能会毁掉他大半的魔基。 其实,他可以将她交给善恶或是泰勒处理。 这么做在面子上是有点挂不住,但总比让自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笼罩住要好。反正追求女人向来不是他的专长,他冷硬的外表不若泰勒的殷勤或是善恶的笑脸那般讨好女人心,安琪有可能…… 这个想法令他感到十分不快,他甚至无法容忍想象安琪依偎在泰勒或是善恶怀抱中的画面。 算了,不过是个女人,有什么可怕的? 他又一次做着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他可以应付得了她的。心头的那股野蛮冲动,让他很想将她掳到无人的地方,以蛮横和威势说服她跟他下地狱。 “这样是不行的,大哥。” 魔魅彷佛又听见善恶的话在耳边响起。在善恶拉着他离开泰勒俗丽的起居室,来到遍植奇花异卉的花园后,善恶收起向来的嘻皮笑脸,以十分严肃的口吻推翻他脑中的野蛮计划。 “必须要安琪心甘情愿的跟你回地狱,这次的任务才算成功。如果她是被迫的,那一点意义也没有。” 魔魅只是皱拢着眉,一语不发的瞪视兄弟。 “我知道你觉得很烦,”善恶翻了翻白眼,洞悉到兄长心头的不耐烦。“这跟你以往的任务完全不同。事实上,若不是魔后坚持,你也不必委屈自己接下这次的任务。诚如长老们所言,这种柔性又费力气的工作,实在不适合你。” “那你就适合?”一股怒气冲过魔魅喉头,他对自己皱了皱眉,好象很不高兴他会这么沉不住气。善恶忍住偷笑的冲动,投去惊讶的一瞥。他耸耸肩,粉嫩的嘴唇微微抖动。 “虽然我也没有类似的经验,但我毕竟要比你稍具一些耐心,对女人也没这么排斥。” 魔魅没有回答,绿眼黯沉下来。 “我知道你是魔界第一酷哥。”善恶摊开双手,蓝眸里闪过一丝调侃。“尽管吸血族的第一美女茱莉亚倒追了你一千年,你也完全无动于衷,更遑论其它美女了。也许你真的不喜欢女人吧。如果你认为掳获安琪的心对你真有困难的话,小弟愿意代劳。我可绝对不会让泰勒那小子骑在我头上!” 魔魅闷哼一声,心里有说不出的不快。这不只是面子问题,还有连他自己也无法明了的纷乱情绪。 “我不明白……”他瞪着指间的一片绿叶,彷佛正在研究泰勒花园里的植物品种。“为什么一定要掳获她的心才算成功?” “道理很简单啊。”善恶轻率的答案,惹来兄长恼怒的一瞥。他伸了伸舌头,无意将魔魅当成白痴。“如果我们只是把安琪的人掳回地狱,她的心仍然留在天堂那边,那我们只不过是把一个凡人带进地狱而已。如果我们选择毁灭安琪的肉身,那她的灵魂还是会回到天堂,我们一样失败。唯一对我们有利,又能打击天堂的方法,便是让安琪弃明投暗,心甘情愿的投入地狱的怀抱。但一个天使怎么可能这么做,所以……” “洁莲不也心甘情愿的跟父亲进入地狱吗?”魔魅提出了有天堂和地狱以来唯一的特例。 “这就是我要说的。”善恶露齿微笑。“父亲当年便是以男性的柔情打动我母亲的。而我们现在所面对的任务又比父亲那时候简单。要知道,当年我母亲是个无性别的天使,是父亲的情爱让她选择当个女性,同时还答应跟他一起下地狱生活。而现在的安琪已经是个女人了,我们只要利用她身为女性的弱点,就能让她乖乖就范。” “她是个修女。”魔魅提醒他。 “那又如何?”善恶胸有成竹的笑道。“修女可以还俗啊。何况安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要引诱她并不困难。呃,这是泰勒的想法,他认为自己经验丰富。但我认为,要打动一个女人的芳心,最重要的并不是男性的追求技巧,而是一颗真诚爱慕她的心。更何况咱哥儿俩的外表条件远胜泰勒,我就不信我们会输给他。” 是啊,外表条件。魔魅的绿眸黯淡下来,善恶开朗的笑容连天使也会动心。 “到底怎样?”善恶凑过脸问他。“如果你坚持执行这次任务,我会以协助者的立场来帮你。如果你想放弃的话,我会全力追求安琪,让泰勒知道咱们地狱的厉害!” 魔魅握紧拳头,全身紧绷。为了面子,他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切都是为了母亲的面子,还有……得到父亲的尊重。 “你能怎么帮我?”希冀的眼光自绿眸中的层层迷雾后射出。 “咱们等着瞧。”善恶得意的咧嘴笑道,轻拍着魔魅的宽肩。“身为你爱情顾问的我,早已拟妥一套作战计划,你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执行? 魔魅的思绪从和善恶的谈话中拉回,目光阴沉的注视床上天真的女孩。善恶说得轻松简单,问题在于他是不是有能力执行。善恶要他微笑,他试了半天,唇边僵硬的肌肉仍然无法稍微软化,朝上方扯动。 他没想到连挤出个笑容都这么困难,硬邦邦的一张脸要如何软化随时随地都笑容甜美的少女?他记得安琪的每个微笑。她在树林里,望着树叶隙缝间洒落的阳光时的满足甜笑;看到在野花上飞舞的蝴蝶赞叹的轻笑;响应那群小朋友调皮时耐心的浅笑。 而那双盈满暖意的蓝眸,也会随着她每个不同的微笑而变换出深深浅浅的蓝。令他真正着迷的,不是那些光影的变化,而是蓝眼里满溢的温暖。 那种温暖令他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彷佛想藉由她的热度,温暖他在寒没有温度的心。 现在他就迫切需要汲取她蓝眼里的温煦,只可惜那双美眸完全被她沉重的眼皮所覆盖。他注视着她眼睑上绵密的羽睫,纳闷加起来共有几根。几络乱发垂落在她颊上,令那张细致的鹅蛋脸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除了母亲和洁莲以外,他从来没仔细看过女人的脸。通常她们只像幅风景般掠过他眼前,他连美丑都无心分辨。原来,女人的脸是可以这么美丽的。魔魅细细的品味着安琪姣美的脸蛋。 或许这张清丽纯真的小脸及不上他母亲的艳丽,也没有洁莲的绝色,却有着令人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的魅力。她的眉毛浓淡有致,充满笑意的璀璨蓝眸像发光体般引人接近,笔直的俏丽鼻梁长在惹人怜爱的红唇之上,雪白细嫩的肌肤隐隐泛出乳香的味道。 魔魅不自禁的吸着鼻子,凑上她的脸,闻着那淡雅干净的气味。一丝黑发随着他呼出的气息飘起来,吸引了绿眸的注意力。她虽然不是金发,但墨黑的发色丝毫没减弱她天使的气质。 他抓起一绸乌丝凑到唇边,彷佛从头发上便可以感应到她的温暖。淡淡的芬芳顺势钻进他鼻中,他发现自已喜欢这种味道。他轻叹一声,脸上僵硬的线条不自觉的柔化下来,感到心情无比的宁适。 他可以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地老天荒。 一声低低的呻吟出自距离他不到一公分的粉唇间,安琪在睡梦中侧转着头向他,粉嫩的鼻尖不经意的刷过他的脸。魔魅有一会儿的失神,而后才稳住呼吸移开身。 他感到一种属于男性的欲望在身体里发酵。瞪视着薄被下婀娜的娇躯好一会儿,他集中控制力,缓慢退离床边。依依不舍的眼光又在她身上留恋良久,才化做一阵夜风自窗口离去。 ※※※ 上帝非常帮忙,让圣母修道院举行募款园游会这天有晴朗的好天气。 碧空下,圣母修道院前的广场涌入热情的村民以及乐善好施的财主们,众人在林木间摆设的各种小摊位中穿梭。 魔魅和善恶跟着一副大善人模样的泰勒来到修道院,眼前只见红花绿树间缀饰的彩带,以及在热闹人群中戏耍玩闹的孩子们。 安琪在哪里? 三双眼晴在黑色修女袍中寻找此行的目标。 “啊!”泰勒微微一笑,命令身后捧着两大束百合的家仆加快步伐,挤过人群,朝目标前进。魔魅和善恶也不甘示弱的亦步亦趋。 “这位不是可爱的安琪小姐吗?”泰勒优雅的朝正和两位年长的修女谈话的女孩行礼。 安琪诧异的转过身,眼光从泰勒身上很快移往他身后的善恶和魔魅。温柔的蓝眸在和魔魅的翠绿眸子相会时,粉嫩的小脸上泛起酡红的光彩。她突然想起那一夜荒唐的梦境。 “是你们。”她匆匆响应着泰勒的招呼,蓝眸里漾着亲切。“我不是安琪小姐,称呼我修女便行。”她温柔地更正。 “可是你看起来还这么年轻。”泰勒故作为难地蹙着眉,“很难想象你这样年轻的女孩,会以侍奉上帝为终身职志。” “安琪还只是个见习修女。”较为年长的凯兰达修女热诚的解释。 “原来如此。”泰勒有礼的响应对方,绽出雪白的牙齿,展露充满男性魅力的笑容。“在下泰勒.卓古拉,住在附近的琶星堡。很荣幸能受到贵院的邀请。” “原来是卓古拉先生。”最为年长的修女慈祥的点着头。“我是本院的院长梅理莎,感激您抽空前来。” “哪里,应该是我感谢院长给我行善的机会。”泰勒热情的说。“修女们无私的爱心,向来令我佩服。我带了最纯洁美丽的百合花来,送给贵院的修女一人一枝,让代表在下对各位修女的崇敬。” “那真是太感谢了。”梅理莎院长高兴地笑着。 “当然,另一束是为两天前惊吓到安琪修女的赔礼。”泰勒闪亮的绿眼爱慕的停驻在安琪身上。 “我不能收。”安琪摇头。 “难道安琪修女不肯原谅我吗?”泰勒伤心的道。 “当然不是。”安琪温柔的微笑。“你并没有惊吓到我。” “不,是你太好心了,才故意这样安慰我。”泰勒夸张的捧着心,一脸惭愧。“如果安琪修女坚持不收下花,我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这……”安琪迟疑的望向院长,只见梅理莎朝她点了点头。“好吧。”她羞怯的说,有些不安地瞟着魔魅蹙拢眉的模样。 他不喜欢泰勒送花给安琪。魔魅懊恼地想着,不悦地睨了善恶无邪的笑脸一眼。说什么要帮他订计划,结果什么都没做,反而让泰勒抢先向安琪示好。 “太感谢了,安琪修女。”泰勒乐陶陶的从仆人手中接过一束百合花,亲手献给安琪。“谨代表我百分之一百的歉意。” “你太客气了。”安琪喃喃道,温暖的蓝眸像晴朗的天空一般清澈。她略显羞涩的看向魔魅,“那天真谢谢您救了我和罗蒂。希望您今天玩得愉快。” “嗯。”魔魅点点头,脸上严寒的表情稍微解冻,唇角柔软的朝上飘了一下。 “别客气了,安琪修女。”善恶清亮的声音扬起,很快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泰勒表弟意外惊吓到你,我大哥救助你是应该的。” “话虽这么说,但魔魅先生终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们。”安琪坚持道。 “那也没错。不过,总还是泰勒的不对。”善恶促狭的眨了眨眼。“为了弥补他的过错,泰勒今天很有诚意的要为贵院举办的募款园游会尽一份心力。对不对,泰勒?” “呃,当然。”泰勒很有风度的微笑着。“我打算捐一……” “一亿!”善恶率性的接口,在场的三名修女惊喜的望住一脸凯子样的泰勒。 “呃,是一亿里拉。”这当然是废话,泰勒讽刺的想道。若不是里拉,只怕他的心起码要痛上三天三夜。这笔钱对他虽然是九牛一毛,但对收支见绌的修道院而言,已是一笔大数目。 “原来是里拉,我还以为是英镑呢!”善恶说着风凉话,引来泰勒恼怒的白眼。 “您真是太爱说笑了。”安琪温婉的绽出两个小梨涡。“一亿里拉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了。” “就是嘛!”泰勒对安琪的识大体十分感激。“安琪修女一定也不忍心见我为做善事而破产。” “破产?”善恶嗤笑出声,“你老兄家财万贯,别想在我面前装穷。” “唉,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再说,这里是意大利,我自然是用里拉来计算。” “小气就说一声,扯这么多废话。”善恶不屑的道。 “你!”泰勒气得涨红了脸,暗暗把善恶痛骂了一顿。“哼,我是小气没错,但到底还捐了钱出来,不像有些人只会耍嘴皮子,却一毛不拔。” “唷,你这是在说我们兄弟吗?”善恶邪邪的笑道,蓝眼里不怀好意。“你说我大哥小气?” “我才没有!”泰勒气急败坏的澄清,“我是说你!” “噢,我才没你这么小家子气呢!”善恶以泰山睥睨众小山之姿轻视地瞧着泰勒,嘴角神气的扬起。“信不信我只要动根小指头,就能让修道院进帐一亿英镑?” “这……”泰勒倒是不敢小觑善恶的能力,他的确有可能办到。 “不用了,善恶先生。”安琪温柔的说。“我们修道院里用不上这么多钱。这世间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你留着救济更多人吧。” “哎,安琪,哪有人嫌钱多的,难道你不希望贵修道院有充裕的经济后盾?”善恶奇怪的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我们修道院真的用不上这么多钱,你把多余的钱给我们只是浪费而已。”安琪平和的解释,院长梅理莎点头赞同。 “我倒是第一次遇上像贵院这么知足的修女。”泰勒崇敬的道。“真是太难得了。” “这只是我们的本份而已。”安琪客气的回答,温暖的蓝眸不经意又瞟向魔魅,让泰勒瞧得嫉妒起来。 “对了,安琪修女,我希望能见见那天跟你一块被我惊吓到的小女孩,我有个礼物想送给她。” “你太周到了,卓古拉先生。” “安琪修女,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叫我泰勒就行。卓古拉似乎太过正式了。” 安琪微笑,没有正面回答。“我带你去见罗蒂。” “麻烦你了。”泰勒没有进一步逼她响应,只是礼貌的向梅理莎院长和凯兰达修女告退,便尾随着安琪离去。 “我们也去。”善恶及时抓住还愣在当场的魔魅,紧跟在他们身后。 ※※※ 泰勒亲切的跟罗蒂打招呼,送给她一大盒巧克力,逗得小女孩兴奋不已。 “这群孩子真可爱。”泰勒对人性颇有研究,知道要讨好女人,便赞她们的孩子可爱。安琪虽然不是这群小孩的母亲,但她爱护他们的心情跟母亲无异。 “他们是很可爱。”安琪果然眉开眼笑的响应,泰勒笑得更愉快了。 “我想安琪小姐小时候也跟他们一样可人。”泰勒试探的问。 “哪里。”安琪困扰的回答。“我想泰勒先生还是叫我安琪修女比较适当。” “如果你愿意喊我泰勒的话,我乐意顺从。” 安琪为难的垂下头,善恶适时地替她解围。 “安琪,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选择当修女?” “我……”安琪抬起头,迎向温暖可亲的蓝眸。面对这个像天使般纯真的男孩,她很容易放下一切的戒心响应他。“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跟这些孩子一样接受修女们的照顾。也许是耳濡目染吧,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决定当修女了。” “该不会每个圣母修道院照料长大的孩子都想从事圣职吧?”善恶纳闷地问。 “当然不是。”安琪的眼里涨满笑意。“事实上只有少数几个有这样的决定。” “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太年轻吗?”泰勒关心的问。“除了修女外,你还有很多选择。难道你都不羡慕其它女孩能到大城市里念书、工作吗?” “我还是有利用时间继续进修。我只是觉得这里的孩子需要我……” “但也不一定非当修女不可,不是吗?”善恶柔声的问,灿烂的笑容缓和了问题的尖锐度。 “我觉得这样对我最好。”安琪有些不确定的望向魔魅,好象从他的绿眼里窥出一丝怜惜。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暗恼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不合宜的想法。 “我看不出来有哪点好。”善恶进一步试探。 安琪微微一笑,明亮的蓝眸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深深吸引住在场三名男性。“从小我就觉得心中有股热切在呼应我,它是那么强烈的发自我内心深处。”她强调地指着心口。“无论我清醒或睡着时,都能意识到那股强大的指示。于是,我知道心里那热烈的温暖来自何处,明白急切地推动我去帮助人的热源有何意义。那是上帝给我的天赋。它赐予我爱人的能力,要我别辜负这项能力。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决定献出自己了。” “但你那么年轻。”泰勒的绿眸里反映出安琪曾希望在魔魅眼中看到的情绪,他的大手伸向她,却在中间停住,尴尬的收回。 天杀的!泰勒暗暗咒骂,若不是魔魅杀人似的眼光看得他的手抽筋起来,说不定他已摸到佳人了。 “安琪姊姊……”稚嫩的嗓音在众人的大腿边响起,他们全部垂下眼光,一个黑发的男童正抓着安琪的修女袍摇晃。 “什么事啊,安佐?”安琪温柔的看向男孩。 “我们正在玩老鹰捉小鸡,可是没有人愿意当老鹰和母鸡,怎么办?” 男孩被阳光晒红的小脸上尽是懊恼,安琪蹲下身抚着他纤瘦的身躯,清澈的蓝眸中流转着母性的温暖,让魔魅看痴了。 好温暖的感觉!他像是追逐光源的飞蛾,有扑向那温暖中心的冲动。 “为什么你不当老鹰,让罗蒂来当母鸡呢?” “罗蒂的动作那么慢,小鸡一下子就被抓走了。而且我每次都当老鹰,好烦喔。”安佐皱着小脸委屈地陈述。 “那……你当母鸡,让罗蒂当老鹰。” “不行!”安佐板起脸,不屑的嗤笑。“你有看过那么胖的老鹰吗?” 善恶忍不住笑出声,安琪投给他一记警告的眼光,可惜那双蓝眸里泄漏太多愉悦的光彩。善恶笑嘻嘻地朝安佐眨了眨眼。 “哇,天使。”安佐兴奋的转向安琪,眼光仍不时回到善恶身上。“长大的小天使。” 多奇怪的形容词啊!这回轮到泰勒莞尔了。善恶摸摸鼻子,哭笑不得的表情里夹杂着一丝惊愕,他好象看到魔魅的绿眼里闪过一丝有趣的光芒。 “别乱说,安佐。”安琪忍住笑告诫他。不过,她脑子里也有跟安佐同样的想法。长大的小天使,说得真好。 “谢谢你了,小朋友,至少你看出来我长大了。”善恶自嘲道。 “哇!”安佐敬畏的喊了声,瞪着善恶的黑眼里兴奋强度越来越高。“安琪姊姊,我们可以有天使当母鸡吗?” “哈哈哈……”泰勒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脑子里尽是善恶伸展双臂挥舞的母鸡样。他越想越好笑,雄浑的笑声不断地逸出喉咙。善恶瞇紧眼,不怀好意的直瞪到泰勒停住笑。 “安佐,那是你的名字吗?”善恶和气的蹲下身握住小男孩的肩膀,见到他点头后,才继续道:“安佐,我告诉你喔,其实你安琪姊姊才是真正的天使,她是上帝派来照顾你们的安琪儿。所以,安琪姊姊是最适合当母鸡的,对不对?” “嗯。”安佐迷失在善恶浅蓝色的眼眸中,觉得自己好象在蓝天里飞翔。 善恶很满意他陶醉的表情,接着又说:“我们已经决定由安琪姊姊这个天使来当母鸡了,现在该来讨论老鹰的人选。你觉得魔鬼对抗天使这个主意如何?你转过头去看那位叔叔,”他指向一脸莫名其妙的泰勒。“很邪恶对吧?一个邪恶的老鹰,坏魔鬼。我认为他是坏老鹰的最佳人选,你怎么说?” “哇,好棒!”安佐开心的拍着手。善恶丢给泰勒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眼光。 但泰勒反而笑容满面,他是不介意和安琪玩老鹰捉小鸡的。他原本还担心善恶会推荐魔魅呢,结果却成全了他。 “我很荣幸能担任老鹰,安琪。”他彬彬有礼的道。 “不太好吧。”安琪迟疑着。 “没什么不好的。”善恶站直身子,拍拍她的肩鼓励。“别辜负了泰勒的好意。” “那好吧。”安琪笑了笑,眼光不由自主的投向面无表情的魔魅,他似乎不太高兴。 一直到泰勒和安琪跟着安佐走向空旷的草坪时,魔魅才抓住善恶的手臂。“你搞什么鬼?” 魔魅从齿间发出的低吼对善恶毫无影响力,只见他露齿而笑,自信的扬了扬眉。“别担心,我正在铺路。” 第四章 魔魅冷眼旁观地看着善恶两手松松的环住安琪的腰,担任母鸡身后的第一号小鸡。他蹙眉压抑住心里的一丝不快,忍不住怀疑善恶此举是在替他铺路,还是替自己铺路? 泰勒同样不以为然的瞪着善恶放在安琪腰上的手,冷笑一声后,开始老鹰的攻击行动。夹杂着惊慌、欢乐的尖叫声扬起,童稚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赏,魔魅的眼光只专注的停留在安琪那张红通通的苹果脸上。 虽然穿着深色的修女服,仍遮掩不了安琪脸上飞扬的少女光彩。那双向来温暖的蓝眸里,此刻因为兴奋的刺激,而闪烁着和天空同样清澈明亮的蓝,就像是在空间中来去的风般自由。魔魅发现自已很向往那种感觉,清楚地意识到安琪已在这看似无聊的游戏中,暂时拋弃不属于她年龄的沉重使命,回复了少女的青春。 他多希望他也能拋掉心中积累多年的沉重感,只是他太老、太累了,也太习惯多年来禁锢他的严寒在墙,无法像她那般自由地解放出自已。 他感到遗憾,心情也格外沉重起来。 又一波的尖叫声响起,另一名无辜的小鸡被泰勒这只吸血老鹰捉住。魔魅可以感应到安琪的心中掠过些微失望,但她很快恢复明朗的心情,更卖力的护卫翼下的小鸡。 这只是游戏而已。 魔魅晓得如果在现实世界中,安琪失去她的小鸡,一定会非常伤心的。而他发现自己居然难以忍受想象她悲伤的容颜,彷佛只要那张快乐的小脸上出现一丝哀愁的因子,便足以左右他的情绪。 他不禁对这个念头蹙眉。 突然,在另一波稚嫩的尖叫声中,夹杂了清脆的裂帛声。魔魅愕然地发现在东倒西歪的“鸡”群中,“母鸡”正表情尴尬的低头注视自己被撕裂的修女袍下摆,而“老鹰”则愣在当场,瞪凸了眼睛,注视着修女袍下暴露出来的一小截漂亮的小腿。 善恶坐在草地上,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力量和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完全是大师级的演出。他选择在游戏进行得最为热络时,进行这一小段无厘头却十分必要的表演。 “对不起,安琪。”他表情惶恐的喊道。“天啊,瞧我做了什么事!” “没关系的。”善恶脸上满扬的罪恶感,轻易引出安琪的母性反应,反过来温柔地安慰这个一脸羞愧的美少年。“只不过衣服破了而已,没事的。” “你真是太好心了,安琪,一点也不怪罪我的粗鲁。我该怎么报答你呢?”善恶的表情像个急欲弥补过错的孩子。 “这只是小事而已。”安琪摇着头,不在意的用手拉住被撕裂的衣摆。“不过,我需要换件衣服。” “我明白。”善恶连忙点头。 “啊,不要。”小朋友们大声抗议,“我们还要继续玩。” “我们当然会继续玩。”善恶很快地接口,“只是暂时换个母鸡而已。” “可是谁来当母鸡呢?”安琪不经意的问。 “嗯……”善恶假装在思考,蓝眸滴溜溜转个不停,从周围围观的人群脸上一一掠过,很快停留在他已然设定好的目标物上。 “找我大哥好了。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挺无聊的。”他愉快的道,转向魇魅打招呼,唇边的笑容甜腻得教人毛骨炼然。“大哥,快过来,我们需要你帮忙。”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魔魅在心里咕哝道。在安琪殷切的眼光下,他不情愿的走向他们。 善恶很快将规则说了一遍,也不管魔魅同不同意,立刻催促安琪回去换衣服,重新开始另一轮的游戏。 在新任“母鸡”魔魅阴沉的瞪视下,“老鹰”泰勒的攻击行动自然显得缚手缚脚,搞了半天也没捉到一只小鸡。正当泰勒停下来喘口气时,却发现原来应该在魔魅身后的善恶居然不见了。 ※※※ 安琪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时,看见善恶迎面向她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讶异的问,不明白该在草坪上和小朋友玩耍的大男孩,何以会闯进向来属男性禁地的修女寝室区。 “我有事找你。”善恶微笑地道。 “什么事那么急,不能等我过去再说?”安琪喃喃抱怨着,蓝眸戒备的四下观望。“难道你不晓得这里不是外宾可以进来的吗?” “对不起啦,我太心急了。”善恶像个小男孩忏悔着,然而熠熠生辉的蓝眸里却泄漏出顽皮的光芒。“不过我很小心,都没人发现我喔。” “你啊——”安琪只能像原谅安佐一样,无奈地对他摇头叹气。“算了,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到外面说比较好。” “可是我的事很私密,不能让人听见。”他为难的回答。 “那我们到孩童的游戏间去谈,这时候那里没人。” 到了一楼左翼的游戏间后,安琪坐在一张矮木凳上,示意善恶坐在她身边。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善恶默默瞅了她一会儿才开口:“安琪,我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你是个很善良的好女孩。” “唔?”安琪表情茫然,抓不到这段开场白的确切含意。这个像天使般的男孩,在两人相见之初,便令她生出一种如见亲人的好感,甚至对他直呼她名字的举动也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分外亲切。 “安琪,我观察了你很久,觉得你是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善恶严肃的说。 “人选?”她更加困惑了,她是什么人选? “嗯,你一定要帮我。” “帮你?”安琪心情放松下来,天生的善良令她乐于助人。“我能帮你什么?” “安琪,你真的愿意帮我吗?”善恶蓝宝石般的眼眸里有温柔的波光流转,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热烈、真挚。 “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尽心帮你。”她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太好了。”善恶垂下眼睑,如释重负的轻叹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伴着大哥到这里来吗?其实,我是陪他来散心的。” “嗯?”安琪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你应该……”善恶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多了一份难言的忧伤。“唉,我想你也看得出来。我大哥沉默寡言,事实上他是……他从小就有自闭症。” “自闭症?”安琪显然深受震惊,微张着小嘴,无法置信前两日冒着生命危险救她的恩人,竟然有自闭症。“可是……”她困扰的呢喃,“他看起来很正常啊。” 善恶清了清喉咙道:“表面上是很正常。” “他除了不太理人外,一点也看不出来。”安琪谨慎的瞄了善恶一眼。 “这是自闭症非常明显的特征。”他俨如专家般评论。“一般有自闭症倾向的人,往往都对外界事物漠不关心,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 “可是,我认为魔魅先生对外界事物还是关心的。”安琪狐疑的说。回想起和魔魅短暂的两次见面,她直觉到他并不像善恶所言般患有自闭症,否则他不可能冒险救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善恶的蓝眼里闪过一丝揶揄。“其实我大哥的自闭症并非先天就有,而是后天的生活环境造成的。有极长的一段时间,任何事物都无法引起他的一丝热情。他只是像个旁观者般看待周遭发生的事情,彷佛这些事都跟他完全无关似的。” “可是他……” “我晓得你的意思。”善恶挥挥手,好象在弹掉无关紧要的小灰尘。“这也是我想找你帮忙的原因。那一天,他突然不顾性命的冲过去救你,又对你百般保护,让我深刻领悟到一件事。他似乎……”他犹豫了一下,“挺在意你的。” “怎么会呢?我们之前又不认识。”安琪不自在的红了脸。 “这……”善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垂下头,眨了眨眼后,露出羞怯的笑容。“我想我必须招供。其实在那之前,我跟大哥在树林里偷偷跟踪你们有一会儿了。所以他才能在最危急的一刻来得及救你。” “你们……跟踪我?”安琪结巴的问。 “我们没有恶意。”善恶很快地解释,“因为你们看起来是这么无忧无虑,所以我才会带着大哥跟在你们身后,想分享点你们的喜悦。” “原来如此。”安琪释然的一笑。 “希望你不介意。” “我当然不介意。”她安抚的拍拍善恶放在膝上的手。“对了,你说魔魅先生的病是后天造成的,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善恶再度换上悲伤的面容。尽管心里偷笑了半天,但他还是摆出凄恻的神情,以期获得安琪的同情。“我大哥他……唉!” “到底怎样?”他的叹息声引发了安琪最柔软的慈悲心。虽然她实在无法想象魔魅那般刚毅的男人,曾经发生过任何悲惨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善恶的蓝眸中充满悲伤抑郁,“我跟我大哥并不是亲兄弟,我们是同父异母。” “这……我想也是。”安琪点头表示赞同。这两兄弟长得完全不相像,她早就在怀疑了。倒是魔魅和泰勒比较像亲兄弟。 “家父跟我大哥的母亲之所以结合,完全是为了两大家族的利益,因此婚后的生活并不是很幸福。我大哥的母亲脾气凶暴、心胸狭窄、生性好妒,家父受不了,自然是往外发展,结果认识了家母。”善恶说到这里时,情不自禁的轻叹了一声,眼中充满孺慕之情。“家母是个非常温柔的女性,美丽又善良,家父的一片柔情全系在她身上,自然引得我大哥的母亲妒火中烧。她对家父无可奈何,只能把气出在儿子身上。我可怜的大哥,自幼因为母亲的坏脾气而远离父爱,又饱受亲生母亲的精神虐待,他脆弱幼小的心灵如何承受得起这样的折磨?!呜……真是太可怜了。” 说着说着,善恶便唱作俱佳的掩脸低泣起来。安琪乍听到这么悲惨的故事,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不自禁的泛滥开来。 “我没想到他这么可怜……”她抽噎着,为那个心灵饱受伤害的寂寞小男孩而哭。虽然他现在是这么强壮,也不会再被人欺负,但幼时的他却是那样无辜的替父亲承受母亲的怒气。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事?她在孤儿院里备受修女们呵护地长大时,却有人被亲生的母亲虐待! “唉,你不知道我大哥的母亲有多凶。”善恶继续编造出更可怜的遭遇,以打动安琪的软心肠。“她发起脾气时,就像会冒绿火的妖怪,声音大得吓死人,连我父亲都要抱头鼠窜,躲到一边凉快去。所以你想想,我大哥小时候有多可怜啊,简直被吓得如惊弓之鸟。而他又不会保护自已,只好将这些丑陋隔绝在他纯真的心灵之外,来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知道吗?他甚至有过一年都没说一句话的纪录。” 迎上善恶悲伤的蓝眸,安琪胸口的莫名疼痛更加剧烈。她吸了吸鼻子,勉强控制住眼中威胁着要狂涌而下的泪水。 “都没有人……安慰他,或是……其它?”她哽咽的问,凄楚的语气连善恶这样身经百战的魔鬼都有些招架不住。 “嗯……”他先清了清喉咙,抑制被安琪影响的激动情绪。不愧是和他母亲同等级的天使,一颦一笑皆有感惑人的魅力。他突然庆幸自已不是这项任务的主要执行者,否则只怕……情关难过哩。 可怜的魔魅,他幸灾乐祸的在心里笑道。 “我一直很想安慰他啊。”善恶捂住胸房,语气充满挫折。“可是他根本不接受任何人的关心。后来我再也受不了了,征得家父的同意后,带着他四处走走看看,希望能开启他封闭的心灵。可惜的是,这些年来一直没啥进展。” “我看也未必没进展。”安琪倒挺乐观的,“至少他懂得关心人、帮助人,否则也不会救了我跟罗蒂。而且,他还认得泰勒先生,跟他打了招呼。所以我想他是有进展的。” “安琪,你真是太会安慰人了。”善恶感激涕零,“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若不是看到你像个天使般照顾那般孩子,我大哥也不会深受感动的开启心房。泰勒跟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大哥虽然不是很喜欢他,但到底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表弟,这都是因为你。” “我才没你说得那么伟大。”安琪害羞的垂下头,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睁着困惑的眸望向善恶。“有一点很奇怪哩。泰勒先生看起来远比你年纪大,可是你却喊他表弟?” 善恶扬扬眉,露出古怪的笑容。“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有些人就是长得一副老头样,再加上我又是娃娃脸,所以泰勒虽然只比我小一些,看起来却此我老。” “原来是这样。”安琪点着头,心里却兴起另一波的疑惑。善恶他未免太娃娃脸了吧,看起来只像个十七、八岁的翩翩美少年。 “哎呀,说了这么多,我好象还没把重点讲出来。”善恶言归正传,换上严肃的表情。“刚才我提过要请你帮忙,其实就是想请你帮助我大哥打开封闭的心灵,恢复正常。” “我很愿意帮忙,但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做。”安琪颇为难。 “只要你答应帮忙,事情很简单的。”善恶小心的收起诡计得逞的笑容,温柔的望着她。“你是个充满爱心的善良女孩,只要你愿意以对待孩子们的耐心和温柔对我大哥,相信很快就能抚平他心灵上的创伤。我希望你能做大哥的朋友,以女性的关怀温暖他冰冷寂寞的心灵,弥补他幼年所欠缺的母爱,这样我大哥才会恢复正常。” “可是他终究不是个孩子,而且修道院也不是医院。”安琪伤脑筋的说。 “难道修女不能交朋友吗?”善恶不服气的嚷着,“如果你是担心贵院院长不同意,我会设法解决。只要你答应帮忙,其它的事你就不必烦恼了。” “我当然愿意帮忙魔魅先生。”安琪急切的说。她无法否认自己对那位俊美无敌的救命恩人除了感激外,还有种她无法理解的怜惜。每次面对他几无表情的脸,她就产生深切的同情,渴望能在他美丽的绿眸,和冷峻的唇线上瞧到一丝的温暖。 “太好了。”善恶满意的笑着,正打算和安琪敲定进行的方式时,游戏间门口出现一名不速之客。 “啊,原来你们在这里。”嘲弄的男声响起,善恶轻拢着眉和安琪转向门口。是泰勒。 “我找了你们半天。”他埋怨地道,谴责的眼光转向善恶无邪的俊脸上,彷佛在指责他好诈,乘机拐得美人独处。 “我们在谈些事。”安琪自然的说,然后她感应到善恶扯了扯她的衣角,讶异的转向他。 善恶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再神色自若的转向泰勒,甜甜的道:“泰勒表弟,请问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哼,”泰勒不悦的撇撇唇,“游戏已经结束了。”他意有所指的瞪了善恶一眼。“梅理莎院长答应我,三天后的下午让安琪带着院里的小朋友到琶星堡做客。” “这不是太好了吗?”善恶以太过愉快的口气说道,和安琪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是到我的琶星堡做客!”泰勒气白了脸,一字一字的强调着。 “那是当然。”善恶绽出天使般的笑容,“我和大哥也会一直在琶星堡叨扰,等待安琪来访。泰勒表弟,我知道你是个很仁慈的主人,总是那么好客。”他转向安琪笑道:“安琪,我相信你也看出泰勒的彬彬有礼,你和小朋友们一定会受到热烈的招待。” “我相信。”安琪朝泰勒露出信任的笑容,顿时让英俊的吸血族八王子神魂颠倒。 “呃,是的。”他茫茫然的傻笑着,一时间竟没有察觉自已又被善恶耍了一次。 ※※※ 在地狱里,被人形容成眼冒绿火的凶恶女人,正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抱头鼠窜的老公,以吓死人的嗓音大声咆哮着:“你听到你的宝贝善恶说什么吗?居然说我是眼冒绿火的妖怪,还说我的声音大得吓死人,把你吓得……”她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果然见到她的老公撒旦王躲在一张椅子后偷望她。 “好啊,我还在奇怪善恶怎么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原来是你在他面前编派是非!” 伊娃越说越气,一把从椅后揪出丈大,将他拽到地上,然后扑坐在他身上捶打一番。 “说!你是如何在他们母子面前诽谤我?” “我哪有诽谤你?”撒旦王护住头脸哀鸣,“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好啦,我是有在洁莲面前诉过苦,但那绝不是诽谤。” “不是诽谤?!”伊娃气得咬牙切齿,“你是说你真的认为我是眼冒绿火的妖怪?撒旦,你这个浑球,竟敢这样说我!何况我根本没虐待过魔魅。” “我可没说过那种话。”撒旦实在忍受不住老婆的粉拳绣腿,连忙挣脱她的箝制,从地上跳起。 “你没这么说,善恶怎么会那么讲?”伊娃泪涟涟地指控。 “他不过是想引发安琪的同情心,才编出这样的话。” “但也不该说我是……”伊娃气得说不下去,只能张牙舞爪、龇牙咧齿地对老公咆哮。 撒旦受不了她的恶形恶状,连忙变出一座镜子立在老婆面前。 “瞧瞧你自己的样子吧!你能怪善恶那么说吗?全地狱里的人都知道你发火时是什么模样!” 镜中那个冒着绿火的妖怪是她吗? 伊娃被镜里的影像吓了一跳,连忙收起凶恶的嘴脸,拢了拢火焰似的红发,摆出一副绝色佳人的模样。 “我哪有嘛!”她娇嗔地嘟起红唇,对着镜子巧笑倩兮,搔首弄姿。 撒旦在心里偷笑,镜子果然是对付女人的不二法宝,有哪个女人胆敢面对镜中丑陋的自己?自然得对亲爱的镜子展露出最美丽的一面啰。 他忍住笑意,故意清了清喉咙,将伊娃从顾影自怜中唤醒。“你要是一直都保持这般温柔娴淑的模样,不是很好吗?” 伊娃听了,心头一把火又往上冒。才稍微蹙了蹙眉,撒旦立刻示意她看镜中人,吓得她火气全消,连忙摆出最娇媚的姿态。 “这样才对嘛!”撒旦狡黠地笑道:“其实你非但不应该责怪善恶这样说你,反而要感激他为魔魅制造机会。” “怎么说?”她狐疑地问。 “先前我不是说过了吗?”撒旦高傲地睥睨她,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制造出这样的机会,可以在伊娃面前趾高气扬一番。“魔魅那副冰冰冷冷的酷样很难打动女孩子。你也看见了,他连弯弯嘴角、邪笑一个也做不到。要知道,此番对付安琪,必须以完全的男性魅力征服她软弱的女人心才能成功。若是魔魅连对安琪笑一个也吝啬,要如何让安琪对他产生好感?可是你却固执地不肯相信我跟地狱长老的判断,明知道魔魅不适合这次任务,还误会我袒护善恶。” 瞧撒旦那副好委屈的模样,伊娃在心里连连冷笑,不过表面上她还是维持住端庄的俏模样,不让镜中人的脸有一丝变形。 “原来是我误会你了,这么说我该向你赔罪啰?”尽管她笑得甜似蜂浆,然而在冷的绿眸却没有丝毫笑意。 撒旦勉强忍住打冷颤的冲动,故作轻松地道:“那倒不用了。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和地狱的长老们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你们父子都可以摆平天使,唯独我的魔魅不行?”她的声音越甜,眼神也就越冷。 “我没那个意思。”撒旦赶紧打哈哈,免得又惹出老婆母夜叉的本性。“问题在于魔魅的脸皮紧绷得像是千年寒冰,别说打动女人心了,只怕稍微靠近他一些,就会被他冻得逃之夭夭。还好善恶聪明地把魔魅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解释成自闭症的症状,还替他制造了一个接近安琪的机会。你知道天使都有满肚子的爱心准备施予人类,善良的安琪当然也不例外。善恶便是利用她这个弱点,诱使她主动关怀魔魅。你知道,同情是很容易变成爱情的。” 不,她不知道。不过她晓得亲爱的老公绝对很清楚这点!伊娃醋气冲天地想着。 当年他对月光的母亲艾晴,便是因怜生爱,不但动了情欲,还让她怀了地狱的三王子月光。甚至在艾晴死后,他不惜上琼碧落下黄泉,痴心地寻觅到艾晴所托生的兰花,将她偷渡回地狱安置在莲宫中,三不五时便跑去跟他心爱的兰花倾吐情衷。 伊娃闷哼一声,他还以为她不知道呢!她只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这么说,你的善恶反而对我的魔魅有恩啰?” “你别这么说嘛,他们是兄弟,互相帮助也是应该。”撒旦谨慎地观察着伊娃的表情。“你老是认为我较偏爱善恶和月光,其实我对魔魅也是同样关心。只是魔魅的能力向来很强,我的关心便无处可施。现在你总该明了我当初反对魔魅接近安琪,完全是为了他好。而且从这次善恶主动帮忙他看来,更可见他和魔魅手足情深。善恶本来可以利用安琪对他的好感,将魔魅排除在外,一举勾引安琪建功,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他不但编出谎言促使安琪主动接近魔魅,而且还把觊觎安琪的泰勒耍了一记。” 提起泰勒搅局的事,伊娃便觉得脸上无光。她就知道只要渗入人类的血缘,不管是源自何等尊贵的魔族血液,都会变得卑劣。可是她却没想过,泰勒的所做所为完全是茱莉亚授意的,应受责怪的其实是拥有纯正吸血族血统的公主。 “哼,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伊娃喃喃骂道。她才不相信善恶会那么好心呢! 他看似善良的清纯蓝眸,事实上却包藏着魔鬼的狡黠。外表宛如他美丽清纯的母亲,内心却像撒旦一样邪恶、善变。她很清楚善恶绝不是基于兄弟之情才这么做——这比较像是“蠢蠢”的月光会做的事。他一定是有阴谋的。 但到底是什么阴谋呢? 饶是尊贵的地狱魔后伊娃,也忖测不出善恶真正的心思。 第五章 善恶把魔魅带往他所设定的结界密谈这自然是为了防止泰勒偷听到他精心筹画的计谋。 “等到那天下午安琪到了琶星堡,我会想办法把泰勒绊住,让你和安琪独处。我跟她说你得了自闭症,她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向你散发她的爱心。这可是你的大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你要适时表现出被感动的样子,这样她才不会挫折感太深,会继续再接再厉……” 善恶说得口沫横飞,魔魅却还是一副郁卒的模样。 “什么是被感动时该有的样子?”他困扰的问。 “嘎?”善恶张大嘴,无邪的眨了两下眼才恢复正常。要命,难道粪土之墙终究是不可圬也?他伟大的魔魅大哥,竟连被感动是何模样都不了解?真是有辱他“魔界第一奇男子”的封号。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啦,善恶同情的想道。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被感动过的经验啊! “这样吧,我来教教你。”善恶首先变出一面小镜子,示意魔魅拿着镜子,注视镜中的影像。 “一开始你必须要把表情放柔……哎,不要这么严肃……”善恶深感挫折的叫着,“想象一下你在睡觉时的心情,把一切的烦恼都拋掉,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没有……” “我是没有烦恼过什么啊!”魔魅不悦的抗议。 “可是你不高兴,好象有谁欠了你几百亿没还似的。想想中彩券的心情,轻飘飘的……” “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好高兴的。”魔魅皱眉说道。 “这……”善恶简直要被他气坏了。不过大哥说得也没错,对魔鬼而言,中彩券是不值得高兴的。 “好啦,算我比喻错了。”他不情愿的承认。“我再想想……”他陷入苦思,“难道从小到大,你都没有任何被感动的经验吗?枯枝上长出嫩绿的树叶,夜月下一曲凄凉的笛音,新鲜的空气,好听的鸟鸣,或是母亲温暖的怀抱、慈爱的眼神,甚至秋天的最后一片枯叶掉下,死亡的阴影笼罩大地,都不曾引起你一丝的感动?” “母亲温暖的怀抱、慈爱的眼眸……”魔魅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他好象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感受过母亲温暖的怀抱和慈爱的眼神。 他曾经非常向往那种感觉,但从来没有任何人拥抱过他。他或许外表强悍,但也需要被人拥抱啊!他曾经在心海里一再吶喊那种需要,然而他无声的吶喊却从来不曾传进他的母亲或是父亲耳里。 于是他在封住自己的心,告诉自己根本不需要那种软弱的感觉,直到……他初见洁莲时。 那双充满温柔、像阳光般温暖的碧蓝水眸曾投注在他身上,像一道绚烂的光影投射进他心坎,照亮、温暖他在冷黑暗的心。 是的,他曾经感动过,被那双跟善恶一般美丽的眼睛所感动,被那跟安琪一样温暖的眼睛所感动。 魔魅不自觉的放柔了脸部的表情,坚冷的绿眼透露出几许清新的绿意,彷佛是在冬季的最后一刻萌芽的新生春意…… 是的,他有过感动。 当阳光透过树叶隙缝照在安琪脸上时,他忍不住动容了;当她温柔的拭去孩童脸上的汗珠时,他的心弦不自禁的颤动;而当他健壮的手臂及时揽住她避开危险,她柔软的娇躯被他紧拥在怀里时,他享受到生平的第一个拥抱——虽然是他主动施予的。 那份温柔、暖意发自他曾以为是冰冷无情的心。 魔魅苦涩的笑着,悸痛的心涨满前所未有的甜蜜。因为安琪眼中的温柔,和唇边羞涩的笑。 他曾为洁莲的慈悲、温柔感动,而今再度为他所要捕捉的天使安琪感动。这两种来源不同的情绪,却相同地震撼了他的心,融化他在冷的内在。 “……也或许你可以用捕捉到猎物时的心情来代替……不不不,那种笑好象太冷血了……”善恶絮絮叨叨的说着,没注意魔魅心情的改变。突然,他停止了说话,瞪视着他从未在魔魅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天,他被感动了! 善恶发出一声欢呼,吓了魔魅一跳。 “不,别停!”他大声阻止兄长。“就是那个表情,就是这种温柔又忧郁的表情。太帅了,女孩子就喜欢这种充满感情、深受痛苦折磨的忧郁笑容。她们会爱死你这模样,尤其是你那双死寂中生出新嫩绿意的眼。哇,简直就跟枯枝上长出新叶一样感动人。”善恶一再地赞叹着,简直难以相信魔魅的脸上会出现如此丰富的表情,把那张原本严酷的俊脸,改造成最具魅力、令女人疯狂着迷的深情公子模样。 “太棒了。”他再一次满足的喟叹。 魔魅被他所用的形容词搞得啼笑皆非。说真的,他从来都不晓得善恶这个弟弟会这么多话。事实上,两个人在这次任务之前的交谈加起来,都比不上这几天相处时所说的话多。 他深深的望进那双闪着兴奋光芒的蓝眼,在那彷佛有无数碎钻闪动的眼中,认出了类似安琪眼里的纯真和无邪的热情。他突然感到眼眶灼热了起来,一层薄薄的雾气逐惭蒙住他的眼。 “善恶……”他充满感情的呼唤吓住了善恶,天空般自由的蓝彩困惑的停留在生意盎然的绿眼上。“你……为什么要帮我?”在晶石般的红唇软化成一朵虚弱的微笑,低哑的声音饱含深沉的情感。 “我……”善恶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为什么要帮魔魅? 原本在心里十分肯定的答案,此时却变得一点也不明确了,尤其是在那双看似无情又极其深情的绿眼注砚下。 他真的是为了想看到向来强悍、冷硬的魔魅坠入爱河的软弱模样,才决定帮他的吗? 还是为了看魔后伊娃赔了夫人又折兵、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下场? 抑或是为了替母亲和自己一出多年来受尽伊娃恶气的委屈? 不,不是的。他深蓝的眼眸如此响应着。他是……他忽然也觉得眼眶酸涩起来。 不管他肯不肯承认,他终究是仰慕这位大哥的。 “我们是兄弟啊!”他听见自己发出虚弱、带着哽咽的语音,心一慌,突然脸红了起来,害怕魔魅会笑他。 魔魅虽然在微笑,笑容中却充满动人的温暖,绿眼里亮晶晶的,似有薄光在闪动。 “对,我们是兄弟。”他绽出发自内心深处的愉悦笑容,伸出健臂主动拥住弟弟的肩膀,令善恶受宠若惊。 魔魅把他当成兄弟!他几乎无法相信,但心灵却极其自然的接受这项新发现。善恶绽出稚气的笑容,揽住大哥雄健的腰,充满自信的说:“放心好了,我们办得到。只要我们兄弟同心,几天之后,一定能让你从魔界最冷酷的男人变成最令女人心动的完美男子。” 善恶朝魔魅点点头,蓝眼里出现一丝顽皮。是的,他的“窈窕淑男”训练计划就要展开…… ※※※ 一个绿眸的男子,痛苦地绻缩在木床上。他的神情是那么悲伤、无助,以往的冷漠已不复存在。 他曾经是冷酷、坚决的男人,但在此时,却虚弱如摇篮中的婴儿。性格中所有的冷硬都被软化,早已习惯寂寞的在心此刻融化成一汪流动不息的春水。他厌倦了孤独的滋味,渴望能有个人爱他,却早忘了如何爱人。所以,他只能睁着那双浓绿的瞳眸,乞怜地望着床前的女孩——安琪,恳求她施予最柔软的慈悲心,来教导他如何爱人。 这就是近几日来不停在安琪的梦中出现的情景。好象自从那一日被那个绿眼男子所救后,她就开始作这样的梦。她在梦里领悟到这个关联,却无力让自己脱离这场梦带给她的冲击。 每一夜,她都感受到更新的感情冲击,渴望能将他从他的痛苦里解救出来,却让自已更加陷入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漩涡里。 他无助的影像深印在她心中那提供爱与关怀的神秘角落,教她想摆脱也甩弄不掉。她知道除非她能完全洗去他眼中的戚寂忧伤,否则她会永远被这个梦困住。 可是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快乐起来,帮他打开胸房,迎接美丽的新世界? 善恶认为她有法子做到,然而她却对自己没有信心。她彷佛已意识到救他脱离那个痛苦世界的唯一方法就是……安琪在睡梦中颤抖不已,不愿让那个答案浮现出来,但潜意识已清楚的显示着。她的心就是救他离开的钥匙! 可是她的心已献给上帝,如何再收回来交给他? 她该怎么做? 安琪在梦里不断摇着头,耳边却听到绿眸的主人痛苦的呼唤道:“救我,救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救你……”她矛盾的呢喃着,害怕对上那双控诉的绿眼。他知道了…… “爱我。”他要求着,明确的向她下命令。可是她怎么能够背弃上帝,将无私的爱转移到他一个人身上? “爱我,求你……”他的命令变成无助的请求。安琪知道她或许拒绝得了他的命令,却无法狠下心不理会他的哀求。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安琪在梦里啜泣,清冷的泪自眼角滑落至枕头。一声无限怜惜的轻叹响起,在空寂的深夜里留下感性的音符。 你为什么哭泣呢,我的安琪? 两团绿芒在暗夜里闪动,高大的黑影矗立在安琪床前。黝黑的手轻柔的伸向她眼角的泪,手指上的湿润令他的心无助地颤动着。 你因何悲伤,我的可人儿?他在心里无声的问着。多希望能将她赢弱的身躯搂进怀里安慰,保护她不再受到哀愁的侵袭。 他是那么怜惜她,舍不得她掉泪。他只愿她展露欢颜,像阳光下飞舞的精灵般欣悦。 “告诉我,安琪,我该怎么做?”他低问着,没期待床上的人兄响应。可是那湿润的眼睛却突然张开,如雨后新晴的蓝天,闪耀在黑暗的空间里。 安琪樱唇微张,实时映入眼帘的深情眸光,异于梦里的哀怜绿眼,充满无限的柔情和怜惜,奇异地抚平她心灵的悸痛。 然而,那充满感情的翠绿光芒却在她眼前一闪而逝,彷佛它们从未出现过似的。安琪惊喘的从床上坐起,静静的室内,依稀残留着该名男子的温柔。 虽然她不记得曾见识过那双绿眼里的光彩,心灵却早已认出它们的主人。 是魔魅。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这般肯定。 想到明天就可以和他再度见面,安琪的心灵霎时盈满热切的期待。 ※※※ 琶星堡位于林荫深处的小湖旁,有一条宽敞的车道从城堡的正门直通往罗马的产业道路。但从树林间的小径也可以到达琶星堡面向湖区的侧门,而且一路上风光明媚,又有林木遮荫,是一条很适合散步的路径。 泰勒原本打算派车去接圣母修道院附设孤儿院的贵客,但梅理莎院长礼貌的婉拒了,安排凯兰达修女和安琪带着二十名约七、八岁的院童穿越树林里的小径前往琶星堡。 午后的阳光虽然炽热,但在天然的绿树伞盖遮蔽下,那份燥热已被隔离了六、七分,再加上林间特有的湿冷空气,构成了暑气全消的清凉空间。 安琪等人以闲适的步伐走近阳光下闪着宝石光辉的小湖。从森林的这边望向湖对面的琶星堡,遥远、迷离的风景充满着灵气,琶星堡美得像童话里的城堡。 孩子们兴奋的欢呼大叫,安琪和凯兰达修女好不容易让他们安静下来,才带着他们踏上湖边的小径,很快来到琶星堡。 堡里的管家早就等在侧门口,欢迎主人的贵宾。 “主人正等待诸位的大驾光临。”高瘦的管家穿着黑色的礼服,正式的打扮把一般乡绅都比了下去。 安琪一行人在他的引导下步入这座壮丽的城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开满血红花朵的玫瑰园,乍看之下颇有几分怵目惊心的效果。 安琪对这想法感到好笑,不过是一般的红玫瑰而已,或许她只是觉得一大片盛开的红玫瑰看起来太华丽了,她比较欣赏单枝绽放的美丽。 跨过一道透明晶亮的落地长窗,客厅里的大理石地板光洁得令人生畏,让人迟疑该不该把沾满泥尘的脏鞋踩进去。好在管家脸上笑容可鞠,鼓励的眼光令众人放心的前进。 “主人,贵客到了。”管家弯腰向坐在客厅里的泰勒报告,他很快从昂贵的沙发上起身,满脸笑意的迎向他的客人。 “欢迎,欢迎。”他愉快的声音令众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爱慕的眼神偷偷投向正举目四顾的安琪。 “凯兰达修女、安琪修女,欢迎两位护送我的小贵宾前来。”泰勒幽默的说。 “卓古拉先生真是太客气了。”凯兰达修女礼貌的响应。 “哪里。各位请坐。”泰勒殷勤的招待客人入座后,回身命令管家准备午茶和点心。精致的冰点首先送上来,每个小朋友面前都有一只盛着在淇淋的透明水晶杯。 “哇——”惊叹声此起彼落,一双双满溢着渴望的天真眼眸巴望着他们的守护者。 凯兰达和安琪笑吟吟的朝他们点头,二十双小手和二十张小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忙碌起来。 “别急,厨房还有。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泰勒大方的道,绿眼瞄向安琪,着迷于她唇边的浅笑,和那双凝视孩子们的温暖蓝眸。 虽然穿着保守、严肃的修女服,但安琪恬淡温柔的模样却不掩少女的轻俏活泼。尤其是那双彷佛会说话的眼眸,让每个凝视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沉醉于那两湖蓝色的深潭中。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管家推着一辆放置点心和茶具的餐车进来;身后跟着魔魅和善恶。 安琪几乎是在他们一出现便将眼光移向门口,宝蓝色的眼眸里似有波光流转,清灵中透着暖意,直射向充满生机的浓绿眼眸。 她的眼神里没有震惊,彷佛觉得魔魅就该是这个模样。俊脸上原有的严峻线条,经过三天的时间,已软化成温暖柔和的轮廓。在晶石般的唇边多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深情笑容,而那双死寂的绿眼,也变换成丰富的绿彩,随时都涌现出令人满意的生气。 他像脱胎换骨一般,由一个无心无情的神,转变成有心多情的人。 他还有自闭症吗?这是跃入安琪脑中的第一个想法。 她自私的希望他依然有病,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的接近他。昨夜的那场梦,和梦醒时乍然在她床前闪过的绿光选在此刻扰乱她的思绪。 昨夜,她是那么地肯定他来看过她,现在却觉得这个想法真是怪诞荒谬。他怎么可能来修道院,甚至闯入她的房间窥视她呢? 那绿光可能是她神思恍惚之下的幻觉,不可能是他。 不知为什么,这个想法令她感到失落。 “嗨,安琪、凯兰达修女。”善恶愉悦的向她们打招呼,晃到安琪面前,身后跟着魔魅。 “我们来得刚好,对不对?”他望向脸色有些铁青的泰勒,很快又转到安琪身上。“安琪,你瞧,我大哥特地摘了一束百合花要送你。” 安琪的眼光从魔魅俊美迷人的脸庞移至他胸前抱的一大束百合花。她只觉得眼前一亮,发现他今天穿着绿白相间的休闲服饰,这使他看起来像个温柔多情的男子。 她抬头迎向他眼中的不确定,不自觉地投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剎那间,所有不安的雾气全数消散,露出春天森林里的活泼绿意。魔魅放松紧绷的唇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将一大束百合花递到她面前。 “谢谢。”安琪接过花,脸红红的,将鼻子埋入花束里。淡雅的香气中有他温暖的气息,她晕陶陶的想。 “嗯——哼!”泰勒不悦的清了清喉咙,提醒他们主人的存在。“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束百合应该是从我的花园里摘的。” “没错。”善恶笑嘻嘻的坐进角落里那张骨董扶手椅,顺手接过管家递来的手绘瓷杯。“的确是从你的花园里摘来的。那么一大片漂亮的花园,主人却独爱玫瑰……”他意有所指的环视着客厅各个角落里的红玫瑰花束。“咱们身为客人的,当然只好替主人爱惜一下其它品种的花卉。我大哥得知安琪最爱百合了,所以特地趁安琪来琶星堡做客时,送上一束表明心意。” “请问是什么心意呢?”泰勒挑挑眉,讥讽的问道。 “当然是做朋友的心意。”善恶自在的回答。“像安琪这么温柔善良的女性,最适宜交心了。你也同意吧,凯兰达修女?” 凯兰达不置可否的微笑。 三天前,善恶在离开修道院所举办的园游会时,曾和院长梅理莎谈过话,将其兄魔魅封闭心灵的故事,字字血泪的讲述一遍。梅理莎虽然觉得让安琪去接近魔魅这样的成年男子不太妥当,却感于他爱兄情切,勉强答应他让安琪和魔魅做朋友。 凯兰达知道这件事,自然不否认善恶的话。 “你看吧!凯兰达修女也同意。”善恶得意洋洋的对泰勒说。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泰勒冷冷的答道。他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既然魔魅可以跟安琪做朋友,那代表他也能。 他立刻堆出充满男性魅力的笑容转向安琪,结果—— 只见安琪从百合中抬起的小脸,正专注的迎向魔魅赞赏的眼光。原来坐在她身边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空出了位置,让魔魅高大的身躯硬是挤进那小小的座位里。 两人默然无语,凝眸深情相视,气氛温馨甜蜜,但泰勒的心却苦似黄莲。看来他今天又是为人作嫁,叫他怎么甘心! “对了,凯兰达修女,你喜欢这种式样的茶具吗?”善恶巧妙的引开凯兰达修女的注意力。那双巧克力色的眼眸专注的凝视他手中精美的瓷器,表情赞叹。 “琶星堡收藏了不少这类精致的器皿,凯兰达修女如果有兴趣的话,我跟泰勒表弟说一声,咱们待会儿就去收藏室参观一下。” “我有这个荣幸吗?”凯兰达修女受宠若惊的问。 “当然。”善恶笑吟吟的转向泰勒,“泰勒,等一下我们到收藏室参观你的瓷具。” “呃,收藏室?”泰勒收回在安琪身上逗留的怅然眼光,困惑的重复。 “对。”善恶点点头,笑得更轻松自在了。“你不是替小朋友们在游戏室准备了礼物吗?我们在带他们参观城堡前,或许可以先到游戏室。” 好家伙,连他准备讨好孩子们的举动也知道!泰勒在心里咕哝,不悦的站起身。 “好了,我们去拿礼物吧。”善恶招呼吃完在淇淋的孩子们,分外自然的转向安琪眨眨眼,“安琪,你一定不喜欢这么无聊的参观活动。这样好了,让我大哥带你到花园走走。花园里除了有百合外,还有其它美丽的花卉呢。另外还有座十分精致的中式庭园,你一定会喜欢。” “这……”安琪有点犹豫,直到遇上魔魅渴盼的眼。 “去吧。”他要求道,脸上脆弱的表情有几分像孩子。安琪心一软,点了头。 “太好了。”善恶在心里欢呼,蓝眼一转便逮到泰勒张嘴想要抗议,连忙走到他身边耳语:“你最好别惹恼我大哥。” 泰勒气在心里口难开,这个善恶就会拿魔魅压他! 一行人立时分成两路。善恶拉着闷闷不乐的泰勒引导客人参观,安琪则和魔魅相偕从侧门离开,参观琶星堡美丽的花园。 ※※※ 走过两旁栽种着桂花、含笑花的花园小径,很快就到达琶星堡的中式庭园入口。 沿着鹅卵石小径,安琪只觉得步步深幽,花香扑鼻而来。温和的阳光懒懒的投射在花间,粉蝶纷飞在嫣然摇动的各色花卉上,美得令人忘忧。 一路上,魔魅默然无话,但在静蕴的气氛里,安琪不时可以感应到他投向她的柔情眼光。那股持续不断流向她的深情洋流,钻进她不曾驻留任何男子形影的心湖,搅乱了她乎静的心灵。 她知道他没有恶意——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连牵她的小手也不曾尝试—下,他只是以独特的绿眸关爱地凝视她,高大的身躯散发出异于迫人体魄的柔情,将她紧紧包围。安琪的心口涨满芳郁的甜腻,直泛滥到水盈盈的眼眸,和红润诱人的樱唇。 “安琪……”他低沉的声音柔柔的呼唤她的名字,像情人间的耳语。她抬起螓首,迎向他绿眸里的愉悦,跟着他的暗示,走上石阶,经过弯曲小桥,来到面对假山瀑布的小凉亭。 微风拂过溪旁摇动的杨柳,徐徐吹在两人身上。凉亭外的几丛青竹发出沙沙的声响。 流水声、风声、和风吹过林叶的声音,再加上啁啾的鸟呜,交织成天然怡人的浪漫乐章。这样的气氛是最适合情人谈心的,安琪的心跳开始失控。 “坐。”魔魅彬彬有礼的以手示意,安琪顺从的坐进凉亭内的竹椅。 恬适的寂静再度降临两人之间,安琪偏着头凝望由假山流泄而下的人工小瀑布。她可以感觉到他在看她。 她的脸更热,忍不住侧眼望向他,正好和他灼热的浓绿眼眸对个正着,连忙转开。 魔魅的脸颊也微微发红,安琪小女儿的娇态令他的身体生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感觉。 尽管这三天来,善恶灌输了他不少男女之间的恋爱情事,然一旦亲身体验,仍不免情怯。 他不知道该如何待她,现在应该是牵她的手,或是……亲吻的时候呢? 他感到茫然,从来没有这么无措过,真希望善恶在这里指导他。他轻声叹息,只能无奈地被绕绕在鼻端似有若无的少女体香挑逗得发狂。或许他真正该做的是化做一阵邪恶的风将她掳走,进一步掠夺她的纯真。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愣愣地望着她红滟滟的粉颊发呆。 在午后的温和光线下,安琪的皮肤透明柔亮有如上好丝缎,较好的鹅蛋脸上泛着无邪的天真气息,而那双含羞带笑的蓝眸被绵密睫毛半遮掩住。两片芬郁美好的菱唇彷若经露水滋润的玫瑰花瓣,红润得惹人想一亲芳泽。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浓重起来。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安琪羞赦的低问,一抹红晕自脸颊直窜下玉颈。 “你真美。”脱口而出的赞美令魔魅吓了一跳,深怕唐突了佳人。但在瞥见安琪红润的脸上漾出羞涩欣悦后,他松了一口气。或许现在是说甜言蜜语的时候。 “我喜欢你。”他进一步吐露心曲。这绝对不是为了诱惑她所说的违心之论,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情爱慕。 “嘎?”安琪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的凝望他真诚的绿眸。他是什么意思?所谓的“喜欢”是像孩子们喜欢她那样的单纯依恋,还是另有所指? “我喜欢你。”他再度宣示,眼光转为灼热。 安琪脸上狂烧着可爱的红晕,她愣愣的瞧进泛着强烈生气的绿宝石眼睛。忽然,他突然执起她的手,让她吓了一跳。 修长的小手落入他厚实、巨大的手掌内,看起来是那么娇弱、惹人怜爱。魔魅将两只可爱的手掌上翻,缓缓俯下他的唇,在腕部、掌心处印下数个深吻。 安琪只觉得全身如被电击般,强烈的酥麻感侵袭着她所有的感官。她感到电离子在皮肤上爬动,沸腾着激情的蓝眸里闪着困惑和不安,迎向他灼烧着两团炽热火焰的绿眸。 她的心跳在同时刻停止,神魂旋转了起来,汇聚成一股能量,朝魔魅映着激情的绿眸深处射去。 第六章 在魔魅已软化的心房一角,仍深藏着一段痛苦的记忆,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缺憾。他以层层严在封锁潜藏的痛苦往事,把最脆弱的部分隐藏在无人能触及的角落。有时候,甚至连他也遗忘了。 然而这个无人能入的记忆区,却遭到前所未有的入侵。当安琪进入这苍茫无垠的空间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完全摸不着头绪。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 发自心底的男性吶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四际,声音中隐含的悲痛,将安琪沉滞在迷雾里的知觉唤醒。 她现在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眼前只见到层层迷雾向她涌来,周围是空茫茫的一片,难办方向。 “谁来爱我……” 绝望的低泣引起了安琪的注意,她竖耳倾听,循着那令人闻之心疼的沙哑嗓音前进,迷雾倏地消失不见,眼前是一片宽广如大海的绿色草原。 她见到一道瑟缩的身影藏在草原深处,一股急于安抚对方的冲动催促她朝他接近。 走到他身边时,安琪才发现他们是在一处高原上,底下是一片绿油油的平原。 好美的景致啊!她忍不住赞叹。尤其是平原上布满金色的阳光,天空中一丝云也没有,蔚蓝的晴空显得特别的高,清爽的凉风吹拂着她的皮肤。 而在这高原上,安琪抬起头望向这边的天空,发现天色暗沉,满布着乌云,和下面的平原恍若两个世界。 为什么他们要待在这里,不到下面的平原和阳光亲热一下呢? 她询问的眼光投向身边的少年,只看见他那一头浓密的黑发颓丧地披散在肩上,也盖住了他的脸。 他看起来是那么落寞孤寂。 安琪忍不住蹲下身,纤手似有自己的意识般,爱怜地拨开他的发,却讶异地发现他俊美侧脸上的忧伤表情。 她心疼地想抚去他脸上的哀伤,手指却不小心碰触到他优美的唇瓣,心跳忽然狂乱起来。他倏地张大眼,亮出彷佛有无数碎宝石在其中闪动的绿眸,一下子便攫住了她的心。 “为什么他不爱我?”他悲伤地问着,脸上深受伤害的表情让安琪的心为之绞痛。 “谁会不爱你呢?”安琪捧着他的脸问。这么俊美的一张脸,有谁舍得不爱他? “他!”少年控诉地手指向前方。安琪跟着望过去,发现平原上有一个高大俊美的黑发男子,正抱着一名金发的男孩在玩耍。 从小男孩口中发出的银铃般悦耳笑声,让人心生向往,也想下去跟着他们一起嬉戏。 “为什么他不爱我?为什么他从来不陪我?为什么他不跟我玩?”黑发少年越说越愤怒,清澈的绿眸已转为深沉的浓绿,眼光嫉恨地如要喷出火来。 “也许他并不知道你需要陪伴。为什么你不下去加入他们?”安琪柔声安慰他。 “加入他们?”少年的眼中充满不可思议,接着转为兴奋,绿眸里射出璀璨的光芒,但很快地又熄灭了。 “怎么了?”安琪心疼地问他。 少年悲伤地摇着头。“母亲不许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又愤怒了起来,握紧的拳头突然用力击向地面。安琪霎时间觉得天崩地裂,随着纷纷坠落的土块陷入裂开的地底。 “啊——”她发出尖锐的叫声,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时间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深渊彷佛没有尽头。 正当她深感绝望时,她又听到那痛彻心扉的呼喊:“谁来爱我?” 她伸手抓住他回荡在深渊里的回音,身体化做一阵轻风,被他的声音给吸进了某一个空间。 再度恢复光明时,安琪发现她身在一座鸟语花香的美丽花园中。视线前方有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正躲在一棵梧桐后向前窥视。 她好奇地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前方。 眼前的美景令人屏息。如茵碧草间开着色彩缤纷的花朵,较远的小径两旁,则栽种着桃树、李树,上头满是粉白、嫩红的花朵。更远的一方出现了一座植满雪白莲花的湖泊,围绕着湖中心一座精致典雅的水晶宫殿。 这里是天堂吗? 安琪忍不住这样猜想。据说东方有座蓬莱仙岛,那里的景致及得上这里吗? 这儿不但有四季?ㄩk的鲜花、草树,还有如此清新甜美的空气。 安琪深呼吸着,甜馥浓郁的花香沁人她的胸肺中。 然后,她听见自远而近的笑闹声,一个高大俊美的黑发男人高举着一个黑发的小男孩朝这里走过来。 男人脸上的线条像魔魅一般刚硬、冷酷,俊美的五官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男性魅力。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邪恶气质,有如黑暗世界的君王。 这个念头令安琪蹙起眉头,不明白脑子里的想法是打哪冒出来的。她无法相信撒旦会有这么慈和的眼光。此刻他深邃美丽的黑眸正盈满笑意地注视手上约两、三岁的小男孩。 而那小男孩——只消看一眼便知是他的儿子,两人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正展开天真的笑靥朝父亲呵呵笑着。 “月光,我的心肝宝贝。”男人对小男孩这么说,眼中充满宠溺。 好一幅天伦之乐的画面,安琪欣羡地想着。但显然她身边的男子并不这么认为,她强烈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嫉妒和悲伤。 “为什么你从来没对我这么说过?” 幽怨的声音传进安琪心中,她看向那名男子,发现他的轮廓跟先前害她坠入深渊的少年好象。她眨了眨眼,再看仔细点,却发现他居然是魔魅。 是他?! 那冷硬的轮廓她绝不会认错,还有他那双发着寒光的独特绿眸——此刻正泛着深沉的伤悲。 “爸爸真爱你。”高大的男子将小男孩抱到嘴边亲吻,如玫瑰花瓣的艳红嘴唇在小男孩颊上细琢着,逗得小男孩咯咯笑个不停。 “你就像我一样美,我的儿子。你是如此像我,教我如何不爱你?” “爸爸,爸爸……”小男孩伸出肥胖的小手揉乱父亲的头发,做父亲的丝毫不以为然,纵容着他的顽皮。 “心肝,别闹了。你不累吗?爸爸哄你睡觉。”男人将小男孩抱入怀中,双手交握成一个小摇篮,手臂轻轻晃动。小男孩很快安静下来,贴在他怀里合上美丽的眼睛。 “爸爸的心肝,我的小月光,快快睡啊,好让我能安静地听你洁莲妈妈弹一会儿琴,好吗?”他轻声哄着儿子,过了一会儿,小月光终于打起呼来。 他满意地弯了弯唇角,手指轻扬,立刻变出了一个华丽的娃娃床,将儿子放进里面,盖上绣工精美的被褥。 “乖乖喔,爸爸等一会儿再来陪你。”他在儿子粉嫩的颊上印下一吻,然后踩着轻快的步伐,朝莲池中的白色宫殿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魔魅才从树后走出来,安琪自然也跟着他。 “为什么父亲喜欢你,不喜欢我?”他怨恨地瞪着娃娃床。“是因为你比较可爱吗?我好想知道确实的原因。为何你和善恶都能得到他的爱,唯独我不能?难道我不是他的儿子?” 他不自觉地朝娃娃床越走越近,直到弯下身看到床里酣睡着的小男孩时,他才猛然惊醒。 不过他并没有后退,而是好奇地凝视小男孩粉嫩的童颜。 他的确很漂亮。魔魅忍不住赞叹。 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靠近他,轻轻碰触小男孩的柔颊。 好好摸喔。 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喜欢这个触觉,眼光爱怜地梭巡着小男孩浓密的黑发、漂亮的浓眉,和绵密的睫羽。连他微翘的鼻子也是这么可爱,更别提他饱满、红滟的嘴唇了。 他真美。魔魅真心赞叹,好想将他柔软的身体抱进怀里依偎,像父亲一样和他亲亲热热的摩挲。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移向小男孩的身体,正想把小男孩抱起时,一声在冷无情的咆哮忽然响起:“魔魅,你做什么?” 魔魅吓了一跳,急忙从婴儿床边跳开。抬起头一看,恰恰对上父亲那双正燃烧着怒火的黑眸。 他只觉得心痛难当,父亲眼中的暴怒似地狱熔炉里的猛烈火焰向他逼来。他心慌意乱地后退,阵阵被灼烧的痛苦折磨着他的心灵。而身边的安琪彷佛也感应到他的苦楚,随着魔魅被他父亲体内激荡而出的愤怒,直刮向无边黑暗的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安琪再度清醒过来。 眼前一片黑暗,连些微的光亮都没有。好在她有一双在黑暗中亦能视物的眼,否则大概也忍受不了这般无望的漆黑。 耳边乍起的啜泣声再度搅乱她的心情,她走近声音的来源,发现一个男人坐在岩石上,双手掩着脸。 光看他的背影,受琪便认出这人是魔魅。她心疼地靠近他,伸出手搂住他的肩安慰。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凶恶地挣开她的手,恼怒地瞪她。 “我不是同情你,只是想安慰你而已。”安琪平静地说。 “那不是一样吗?”他嗤之以鼻。 “当然不一样。”安琪微笑地告诉他。“安慰是……让你不要那么难过。同情是……可怜你的处境。事实上,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可怜,所以不必同情你。” “我不可怜?”魔魅瞇起绿眸抗议。 “是啊,难道你觉得自己可怜?”安琪反问。 “我……”魔魅闭上嘴,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可怜。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说,他的确是可怜的。他的父亲不爱他,母亲虽然口口声声说爱他,却不曾以实际行动表达对他的爱。 呜呜呜……他的确是个没人疼爱的可怜人。 “没人肯爱我。”他悲伤地低喃。 “胡说。”安琪温柔地叱道。“我们都知道善恶有多爱你这个大哥。而且如果你愿意打开心房,还会有更多人爱你。” “你也愿意爱我吗?”他渴望地问。 “我……愿意。”她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怜惜地伸手抚向他俊美的容颜。因着与生俱来的无私爱心,她愿意提供她的温柔抚慰他。但魔魅要求的只是这样吗? “安琪……”他不明白她复杂的思绪,只为她愿意爱他而感动莫名,浓绿的眼眸中似有无数星星在眨眼,一闪一闪地放着光明。 他以脸摩挲她的手,一再满足地轻叹。 “你对我的爱永远都不会改变吗?纵然我是个讨人厌的恶魔,你也喜欢我吗?” “当然。”安琪真诚地说。“爱人岂有条件呢?不管你是怎样的人,我都会爱你的。” “就算我是个想夺你魂魄的魔鬼,你也同样爱我吗?” “你不是的。”安琪摇着头。 “如果我是呢?”他声音沙哑地问。 “如果你是……”安琪的眼中有着一抹坚决,“我依然爱你。因为主只教我爱人的道理,却没教我如何恨人。” “你是说,你永远不会怨恨我?”魔魅的心激荡了起来。他鼻端闻到安琪专有的甜美气息,双手不知何时已移到安琪纤细的腰间。他感受到许久以前想抱一个小婴儿的欲望,此刻他也想把安琪抱进怀里。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所以我没有恨你的理由。”她语出真心。 魔魅的眉纠结成忧郁,突然害怕起来。他会伤害安琪吗?不,他绝舍不得伤害她。但是欺骗呢?她会原谅他吗? 这个想法令他感到心烦。此刻,他只想让所有美好的感觉淹没他,洗去心底所有的忧伤。 “你愿意拥抱我吗?”他渴望的绿眸望进她温柔的蓝眼里。 “好。”安琪搂住他结实的腰身,脸颊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数天之前的意外,曾让两人有过亲密的接触。由于当时情况危急,无法深刻体会到男女身躯的不同,而今再一次的拥抱,她顿时领悟到魔魅是这么强壮,相对的,她却显得特别地柔软。想到这里,她不自禁的脸红了。 是的,柔软。魔魅在心里呼应这香软的触觉,一股属于男人的焦躁在他身体中窜起。他试探性地握住她的腰,让她的身体和他更加贴合。 好柔软的感觉。他感到阵阵的意乱情迷,进一步纵容双手从她的腰上移向她的背,然后又不自觉地伸进她浓发中。 他的脸缓慢地磨蹭着她的柔颊,带来一种新奇的感受。安琪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轻喘着。 这样的姿势不太恰当吧? 安琪心虚地想着,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然后,她感觉到某种更柔软的东西在碰触她的脸,惊愕地发现居然是魔魅的唇。他沿着她的颊吻向她的眼睛、额头,再顺着另一边的颊吻下来,并且朝她的唇迫近。 少女的矜持令她直觉的想退开,却避不开他热情探索的唇。她感觉到他的两片灼热紧抵住她的嘴,并伸出舌头舔弄她柔嫩的唇瓣。 她的心霎时有如奔驰的马蹄,唇瓣的搔痒感直传入心中。而他的吮吸也益发热烈,她终于忍不住逸出呻吟、分开唇瓣,他的舌便溜了进去。 安琪的心被困住了,不明白这样亲密的举动是何含意。她神思恍惚,软绵绵的身躯无力的瘫入他强健的怀中,任他蛮横地吮吸她的舌,霸道地索取她所有的甜美。 她开始觉得天旋地转,身体里的能量彷佛都随着魔魅的每一次吮吸而飘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颤抖着无法呼吸,小手无力地捶打他钢铁般的胸膛。 不要了,魔魅,我受不了了,她在心里吶喊。 但是魔魅却像个嗜血的吸血鬼般,更加热烈地吸取她的精魂。 她要死了。安琪虚软地倒在他怀里,一股求生的本能促使她抬起无力的手,摸向颈间那条向来能抚平她所有不安的水晶十字架…… “啊——”剎那间,魔魅彷佛从情欲的天堂被打进无底深渊。猛烈的火焰像洪水般席卷他的全身,连绵不断的痛楚在他体内翻腾。他如受虫螫般放开安琪,整个人缩起来。安琪也在同一时间软倒在他身上,两人的灵魂合成一缕,缠绕地弹出虚幻的空间…… ※※※ 善恶首先赶到中式庭园来。 他是在引导凯兰达修女参观储藏室的精致骨董餐具时,突然感应到魔魅有危险。他以肚子痛为理由,匆匆退出储藏室,随即赶到花园。 在飞珠泻玉的假山瀑布附近,他找到那座小凉亭。安琪神情茫然的坐在椅子上发呆,双手握在颈间的水晶十字架上。 善恶心情一沉,眼光很快被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魔魅所吸引,先前的忧虑不安都化为怒气射向安琪。 彷佛感应到投注在身上的怒视,安琪茫然地转向他,双眼不解的大睁。善恶很快压下心底的愤怒,冷静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安琪迷惑的摇摇头,好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善恶的眼光再度移向她手中的十字架。 “十字架。”他皱拢眉,喃喃说道。 “什么?”安琪低下头瞪视颈上的十字架,彷佛在纳闷放在衣服里的炼坠怎么会跑出来。她抬起头,蓝眸里的迷惘渐渐消失,眼光恢复清明。 迅即,脑中突然闪过的思绪令她再度困惑起来。 “安琪,你先出来。”善恶冷静的命令道。安琪慌张地放下握住十字架的手,顺从的走出凉亭。 善恶迅速从她身边掠过,蹲在兄长痉挛的身体旁,将他抱进怀里,温柔地检视魔魅的情况。 “他怎么了?”安琪担忧的问。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魔魅软倒在地上。怎么会这样?她感到不安,彷佛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啊! 善恶恼怒的拧起眉,浑然不知自己投向安琪的眼光充满指责。安琪被那烧着两团怒焰的在蓝眼眸骇住了,那张原本有如天使般的容颜,如今却像个充满仇恨的神只,威胁着要扑向她。 她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低微的呻吟声再度吸引善恶的注意力,他关切的眼光投向正忍住胸口的疼痛,试着挤出微笑的魔魅身上。 “我没事。” 从那双压抑住痛苦的浓绿眼眸中,善恶窥出了兄长极力想维护安琪的心意。他轻叹口气,明白在问清事情的经过前,不宜轻举妄动。 “我不是故意的。”安琪只能喃喃致歉。 “不……”魔魅虚弱的摇头,不忍安琪自责。 善恶体察到兄长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合多说话,连忙放软音调安慰道:“他没事的,安琪。” “可是……” “我说没事了。”善恶不太高兴的朝她皱眉。 安琪张开嘴还想多说什么,泰勒适巧从桥上奔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大喊道,眼光从一脸委屈的安琪身上,移到表情凝重的善恶脸上。 “魔魅不太舒服。”善恶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你招呼安琪继续参观,我带他去休息。” “嗯……好吧。”泰勒迟疑地答,绿眼闪过诡异的光芒,转向安琪。“我们进屋里吧,安琪。剩下的事就交给善恶处理。” 安琪依依不舍的看着善恶怀里的魔魅,直到他半合的绿眸张开,投给她安慰的一瞥,她才放松心情随着泰勒离去。 ※※※ 回想起前天发生的事,安琪仍然困惑不解。 那到底是一场梦,抑或只是她的幻觉? 但不管是梦或是幻觉,都没有理由这么真实。 她原本和魔魅坐在凉亭内,而后他俯身在她的手上印下数吻,一股电击般战栗的情潮席卷向两人,他泛着妖异绿火的眼眸里,激荡着狂暴的热情。突然,她在瞬间失去知觉,进入幻觉的世界…… 安琪困扰的握紧双拳,无法说服自己将那趟心灵之旅归纳为幻觉。如果不去追究这种现象发生的原因,而单单专注于现象本身,她会怎么看待整件事情? 她像是进入了魔魅的内心世界,窥视了一个寂寞男孩渴求父爱的痛苦成长记忆。这种经历让她更了解魔魅不是出自他口中的叙述,而是亲身参与。 他的所有知觉,她都感同身受。她了解他的痛苦、他的渴望,还有……欲望。 她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回忆起两人的拥抱,和那几乎要汲取她灵魂、甜蜜又悸痛的热吻,彷佛又经历了濒临死亡的惶惑。 若不是害怕死亡的畏惧感作祟,她会让那吻进行到何种地步?如果她没有反抗,魔魅是否真会夺去她的性命? 她困惑的抚向衣内的十字架,再次轻颤起来。十字架救了她,而那所代表的含意是…… “安琪。”凯兰达修女柔声呼唤着。“又在发呆了。”她宠溺的拍拍安琪的肩,和她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 安琪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从琶星堡回来后,你就显得魂不守舍。”凯兰达以闲聊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安琪迅速回道,双颊泛起一抹晕红。 还说没心事哩。凯兰达不满的摇头,感觉到安琪的转变。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她轻叹了口气,“院长叫你去办公室找她。” 安琪蹙着眉,以眼光询问是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凯兰达温和的说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安琪点点头,离开关心她的凯兰达,朝院长的办公室走去。当她越来越靠近那扇向来能解答她心中疑惑的门扉时,头一次有着不确定的感觉。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她才轻敲厚实的橡木门。 “进来。”温和的声音响起。 安琪推门进去,首先吸引她注意力的并不是梅理莎院长慈祥的脸,而是背对着她的那名金发男子。 “嗨!安琪修女。”善恶转过头,站起身跟她打招呼,语气轻快。 安琪还来不及从错愕中恢复过来,梅理莎院长便轻轻说道:“善恶先生有事找你,你陪他到庭院里走走。” “谢谢你,院长。”善恶在安琪回答前,朝梅理莎行了个礼,然后走到安琪身边说:“我们出去吧,别打扰院长了。” 安琪沉默不语的在前头领路,纳闷他是如何说服院长跟她独处的。两人直走到空旷的庭院,善恶才说明来意。 “刚刚我替泰勒送来他准备送给孩子们的玩具,顺便跟院长谈谈你跟我大哥的事。” “你……说什么?”安琪惊恐的喊道。 “我说——”善恶拉长声音,对安琪的表情感到有趣,蓝眼里闪过一抹顽皮。“我说跟院长谈那天发生的事。” “什么?!”安琪觉得快晕倒了,善恶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你是怎么跟院长说的?!” 她语气中的气愤差点让善恶失笑出声,熠熠生辉的蓝眸在她脸上搜寻一遍后才回道:“我告诉她很感激你的帮忙,我大哥那天经由你的开导后,心境开朗许多。” “你……”安琪眨眨眼,绷紧的心情倏然放轻松了。“你没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他揶揄的问。 安琪懊恼的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善恶当然不清楚那天发生的事,除非魔魅告诉他。 想到魔魅将两人发生的私密情事说与这位金发少年知道,安琪心中便有些气恼,不自禁的嗔怪起来。 不过,魔魅可能什么都没说,何况他那天的情形好象很糟。他强忍痛苦的表情仍深深印在她脑海,令她想起来便为之忧心。 “他……没事吧?”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善恶还想开玩笑,一见安琪脸上的忧虑,便打消原意,正经八百地回道:“休息过后已经没事了。” 安琪松了口气,垂睫沉思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地望进那双看起来纯真、却又充满智能的蓝眸。“你想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状况的发生?” 原因? 善恶张大眼,明白安琪指的是什么。他美丽的红唇泛出一抹苦笑,他正想向安琪请教这个问题呢! 第七章 “原来你也不知道。我还以为可以从你这里查出一点端倪哩!”善恶耸耸肩自嘲道。 “他告诉你多少?”安琪紧张的问。 “没说多少。”他若有所思的注视她粉红色的小脸。“只说你进入他的内心世界,而且还是最秘密、隐晦的部分。” “就这样?”安琪显得有些茫然,仍处于自己的困惑之中。“实际情况远比这种说法还要复杂。” “我想也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别人的内心世界。” “不是那么简单。”安琪烦躁的抗议。“事实上,我好象陪他重新经历了那段记忆,感受到他的失落和痛苦。” “是哪段记忆?”善恶好奇的问。 “这……”安琪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事关魔魅的隐私,善恶不想为难安琪。 “你对你大哥了解多少?”安琪审慎的问道。 善恶愣了一下,蓝眸变得深沉起来。他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老实说,在这次出来之前,我跟他之间的交集不多。不过,最近我们的感情增进了不少。” “那你晓不晓得他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诚如我之前告诉你的,他一直跟着他母亲过。有那样的母亲,我敢肯定过得一定不怎么样。” “我想也是。”安琪轻叹着。“他相当缺乏爱,觉得没人爱他。尤其是他向往的父爱。” “父爱?”善恶惊讶的挑挑眉。记忆里,父亲的确没对魔魅显现过父子之爱。事实上,父亲好象没抱过魔魅,更别提促膝谈心了。 “我猜得果然没错。”安琪心痛地说,想起进入魔魅心灵时,她所感应到的困惑和心痛。可怜的魔魅,尽管这般受父亲忽视,仍希冀得到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父爱。 “其实我父亲心里是爱魔魅的。”善恶替撒旦辩白。“只是魔魅的母亲太过凶悍,再加上他是长子,所以父亲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待他。” “可是他却晓得该如何爱其它两个儿子。”安琪控诉着。 “那是因为……”善恶一时语塞,他从来没深思过这个问题。父亲为什么比较偏爱他和月光?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是由温柔的母亲抚养成人,爱屋及乌吧?父亲比较喜欢母亲,连带地也疼爱他。而月光从一出生便失去亲生母亲,再加上他又如此酷似父亲,让人不爱他也难。 然而,魔魅却没有这些令父亲疼爱的优点,再加上伊娃的跋扈凶悍,和他自已的闭塞冷漠,才会因而失去父亲的宠爱。 “安琪,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不过我相信父亲是爱魔魅的,只是长久以来被压抑着,以至于忘记如何表达了。” “你是说,你父亲忘了要如何爱魔魅?”安琪讶异地问。 “或许吧。”善恶苦笑,“正如魔魅也忘了何者为爱一样。” “他不是忘记,而是在彻底对爱绝望之后,决定用无情封闭自已。”安琪了解的说。“那种感觉我能体会。” “你能体会?”善恶意外极了。 “别忘了我是孤儿。”安琪苦笑。“我曾经幻想父母有一天会来接我回去团聚,但随着光阴一年一年的逝去,终于明白这是绝无可能的痴想。” “但你并没有因此而封闭自己。” “我选择了另一种方法。”安琪涩声道。“况且我和魔魅在个性上完全不同。院中修女对我的关爱,在我的心中开了另一个窗口。我选择将心中源源涌出的温暖感觉,分给跟我同样不幸的孩子。知道自己有人可以爱的感觉非常美好。” 善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赞同你最后一句话。我想那天发生的事,对我大哥而言是一个非常奇特的经验。” 安琪涨红了脸,尴尬的转开头,盯向草坪。 “在遇见你之前,他根本不懂什么叫作爱。是你教会他爱与被爱。” “我没有……”安琪慌乱地摇着头。 “不要否认了,安琪。若不是看出你对他产生的影响,我也不会请求你帮忙打开他的心门。而且经过了前天的事件之后,你和他的心拉得更近了……” “别说了,善恶。”安琪懊恼的喊着。“这太不恰当了,我是修女……” “修女又怎么样?修女不能爱人吗?”善恶的蓝眼里闪动咄咄逼人的光彩。 “不是不能爱人,而是不能爱特定的人。善恶,你该知道神职人员遵守的戒律。” “我想你指的是奉行独身的教条吧?”他嘲弄道。 “对啊。” “是谁规定的?”他不以为然地问。 “这……”安琪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安琪,你不觉得这是无理的规定吗?” “无理规定?”安琪觉得深受侮辱,她从不认为这个规定有什么不好。 “这完全是违反人性的规定。”他继续说。“圣经中并没有提到教会的组织,更没有修士和修女应该单身的规定。《哥林多前书》第七章不是说:‘每一个男人都该有自己的妻子,每一个女人也该有自己的丈夫?’教会的这项规定根本就是违反圣经和人性。” 安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脑子里乱成一团。 圣经是没有教人要独身,可是…… “何况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理由为了这种违反人性的无理规定,剥夺掉被爱与爱人的权利?”善恶鼓动如簧之舌游说着,眼中逼人的光彩消失,改换哀兵之策。“想想魔魅,毕竟你进入了他的内心世界,你了解他的孤寂、渴望和对爱的无助。现在他好不容易愿意打开心门,接受爱与被爱了,如果你狠心拒绝他,他有可能再度封闭自己,再也不相信爱与被爱。” “别说了。”安琪哀鸣道。 她的心好痛,蓝眼里布满忧郁的愁雾。从魔魅救她的那刻开始,他俊美的身影、眼中的孤寂冷漠,不知不觉都刻进她心底。她想起前天下午他温柔的眼神,彷佛所有的寂寞和旧创都渐渐地远离他。他深情款款的握住她的手亲吻,还有那销魂美妙的接吻经验……她的心更乱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进入他内心世界的那种经验,事实上是……”善恶停顿了一下,等到安琪抬起迷悯的眼望向他后,才以充满力量的声音说:“神的暗示。” “神的暗示?”安琪张大眼,意外的喊道。 “嗯,简单的说就是神迹。”善恶自信满满地点着头。“若不是上帝的安排,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你有过进入其它人心灵世界的经验吗?”见到安琪摇头后,他接着说:“既然没有,那就表示你跟我大哥的这种经验是特别的。是上帝要你拯救我大哥。” “是吗?”安琪困惑的眨眨眼,低头沉思。“可是后来……为什么他会那么痛苦?”她不解的低喃。 “嗯,这件事的确值得好好研究。”善恶蹙拢着眉,唇边偷溜过一个狡猾的笑。他实在太佩服自已了,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可是,关于魔魅受到重创的原因,的确值得好好研究。 “会不会跟你戴的那个水晶十字架有关?”他试探的问。 “我的十字架?”安琪下意识的伸手探向衣服下的炼坠。 “我看它好象有些年代了。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院长说,她发现我时,十字架便在我身上了。” 善恶点点头,陷入沉思中。 地狱里的长老并没有说明安琪的身世,所以他也不知道安琪的生身父母是谁。连耶稣降世时,都有人世的母亲,安琪当然不可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只是现在再来研究她的身世,似乎不是恰当的时机。他目前打算做的是,探试这十字架是否真有法力。 “安琪,我记得好象在哪本书上看过这种十字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可以仔细看看它,研究一下。” “你想看它?”安琪狐疑地问。 “嗯,可以吗?”善恶真诚的眼眸里不带一丝邪念,安琪不自觉的点头,背转过身子,解下颈间的十字架交给善恶。 善恶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丝毫不觉这个坠子有何不同。他困惑的举高十字架,背着刺目的阳光审视上面的水晶。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隙缝射上水晶嵌面,反射出一股极强大的能量,倏地击中善恶的额心。 “啊!”剧烈的刺痛从额际传递到全身每个角落,善恶失手放开炼坠。安琪顾不得捡起地上的链子,赶到他身边扶住他。 “你怎么了?”她着急的问。 善恶无力的倚在她身上,闭紧眼喘息着。有一剎那,他觉得自己彷佛从云端坠入炼狱中,周围燃烧的烈火不断向他涌来,使得身心皆受烈焰煎熬。额心还隐隐作痛着,他勉强从虚弱的体内重新积聚能量。 “我没事。”他软弱的笑道。“一定是阳光照到水晶后的反射光线刺痛了我的眼睛。” “真的没事吗?”安琪不放心的检查他的眼,发觉向来充满活泼气息的蓝眸,此刻变得困顿、毫无生气。蓝色的瞳孔紧缩,像是受到光线刺伤。 “我没事。”善恶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合上眼睑一会儿,重新张开眼时,蓝眼再度恢复生气。“安琪,有件事我忘了说。今天来找你,最主要是因为大哥想约你见面。” “约我见面?”安琪讶异地喊道,脸颊染上红晕。 “嗯。他约你明天下午在琶星堡旁的彗星湖见面。你知道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希望你不介意跑这么一趟。” “可是……”安琪犹豫着。 “安琪,”善恶轻叹口气,蓝眼里充满挚诚。“难道你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理清你对我大哥的感觉吗?”他早已看出安琪对魔魅暗生情愫,否则她也不会一听到魔魅的名字就脸红。“与其为这段感情迷惘困惑,何不下定决心弄个清楚?别辜负了上帝的神迹,就把它当作一个考验吧。” 一个考验?! 安琪苦涩的笑了笑。问题是,她能否通过这个考验? ※※※ 回到琶星堡后,善恶立刻去见魔魅,将他和安琪会面的情形详实说了一遍 魔魅一听见善恶也被水晶十字架的法力所伤,绿眼里涨满担忧。“你现在怎么样?” “除了身体虚弱些,倒没什么大碍。”善恶安慰着半躺在四柱大床上的兄长。“倒是你,恢复得如何?明天可以赴约吗?” “差不多了。”魔魅感激的回答。“谢谢你替我约安琪。我原本还担心她从此不愿见我呢。” “安琪对你并非全无情意,只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过怪异,令她感到迷惑。” “对我而言也是如此。”魔魅苦涩的笑道。“我至今仍弄不明白,她是如何进入我的内心世界。” “安琪跟你一样迷惑。”善恶提醒他。 “嗯。”魔魅蹙了蹙眉,没有发表意见。 “这次的事件显示出安琪的十字架有伤害我们的能力。我实在担心十字架会再度伤害你。” “放心好了。”这回换魔魅安抚弟弟了。“我曾经偷偷接近安琪许多次,她并没有拿十字架对付我。那天她之所以失手伤了我,可能是察觉到己身遭遇危险的反击,而不是存心伤害我。” “对了,你一直没告诉我你究竟对安琪做了什么,以至于她需要‘反击’?”善恶揶揄的扬扬眉,注意到魔魅的脸反常地灼烧出一抹晕红。 “嗯……”魔魅尴尬的回避他探索的眼光。“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那么回事又是怎么一回事?”他顽皮的继续追问。 “善恶!”他懊恼的瞪了弟弟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吻了她,就是这样。” “哦。”善恶忍住笑,蓝眸里露出恍然大悟。“显然这个吻让她觉得非常危险。” “别取笑我了。” “好,我不开玩笑了。我打算回地狱和长老们研究一下水晶十字架的问题,否则安琪若是再察觉到危险,对你展开反击,后果便难以预料了。” 魔魅不理会善恶的揶揄,晶亮的绿眸投射出一抹温暖的关怀。“你刚刚才承受十字架的法力,可以上路吗?我记得我最初受到攻击时,心头如被烈火焚烧般痛苦,全身都像被笼罩在炼狱的火炉中灼痛得似要融化,经过这两天的休养才勉强恢复力气。难道你会一点事也没有?” “我的情况跟你不同。”善恶保守的回答。“你是由安琪主动运用水晶十字架攻击,我却是在研究十字架时,被阳光照在水晶上的反射光芒所射中。我承认我是受了点伤,但并不妨碍我立刻返回地狱。不用担心了,大哥,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魔魅呼出一口气后,眼光转向房门。 “进来吧,泰勒。我知道你等很久了。”善恶懒懒的向门外人招呼。泰勒推门进来,脸色讪然。 “我找你们喝下午茶。”他嘻皮笑脸的说,身后的管家推着餐车进来。 魔魅和善恶冷眼旁观泰勒和管家将一张玫瑰木镶雕花象牙的大理石面方桌移到魔魅床边,然后在上面铺了一条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布,才把茶具和装着点心的精美瓷盘放到桌上。 “来,喝一杯皇家奶茶吧。”泰勒十分殷勤的劝着。 善恶啜了一口香浓的茶汁,似笑非笑的瞅着主人。“泰勒,你真是越来越会享受了。完全是人类的贵族品味。” 泰勒不理会善恶的嘲弄,微笑的回答:“我在人世中打滚这么久,最大的领悟就是不能对不起自己。尽情享受人生是我的座右铭。” “哈哈哈……看来你比我们都懂得过日子。”善恶佩服的说,表情深思。“泰勒,我以前是低估了你,你跟你的族人完全不同。” “大同小异,大同小异。”泰勒连忙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他最不愿意让人瞧出他的与众不同了,最好把他当作一般无用的人类。 “别装了。”善恶嗤笑道。“我们言归正传。刚才你在外边都听见了吧?我准备回地狱去,我大哥就交给你照顾了。相信在我们兄弟的前车之鉴下,你也不敢再打安琪的主意。” “嗯,这个……”泰勒的确感到胆怯,如果连魔魅和善恶都会伤在安琪的十字架下,那以他这薄弱的法力更别想对付安琪。不过也不是没法子啦,找个人偷走她的十字架便行。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善恶能从他眼里瞧出他的打算,令泰勒悚然一惊,心里嘀咕着该重新评估这位地狱金童的本领了。 “问题是,安琪失去这个十字架便会失去法力吗?抑或是任何十字架到她手中都会有相同的法力呢?”善恶困扰地问。 “嗯,这个……咱们谁也不晓得。”泰勒耸耸肩回答。 “我认为十字架不是问题,关键在安琪。”魔魅淡淡的说。“如果安琪存心对付我,我甘愿死在她手里。” “你说什么?”善恶和泰勒异口同声的喊道,两人面面相觑。 魔魅脸上浮现出超越生死分际的恬静淡然,绿眼深沉如见不到底的碧湖。经过前天的事件,他更加肯定自己是爱上安琪了。他心里非但不怪她对他造成的伤害,反而细细回味着两人挚情缠绵的深吻。这几天无法去看她,不晓得她过得好不好。 “大哥,你真的有这种想法?”善恶审慎的问。 “不用担心我,善恶。”魔魅绽出温和的笑容,再度令泰勒惊愕的张大嘴。“我相信安琪不会伤害我。” “如果她知道你的身分……”善恶不似兄长那般乐观。 “她总会知道的。”魔魅闭上眼,表示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善恶叹口气,再三叮咛泰勒要好好照顾兄长,才依依难舍的离开。 等到房间再度静下来时,魔魅将眼光投向被一层薄纱罩住的窗口,突然害怕安琪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他不是担心她会杀他,而是忧虑她会怨恨他,不再理睬他。 可是,她承诺过的,不是吗? 魔魅的心里生出希望,安琪曾说过永远不怨恨他,永远都会爱他。现在他所要做的,便是加深这份爱,让在安琪心里萌芽的爱情种子,茁壮成爱情的大树。不管事情有多困难,他都一定要办到。因为他知道,这是此生唯一爱与被爱的机会。 ※※※ 当安琪来到琶星湖时,黄昏的光影点点洒落在湖面,反射出万千金影,加上湖面的一层烟岚,让琶星湖有种虚无缥缈的美感。 魔魅坐在环湖小径的一块大石上背对着她,彷佛融入湖与森林的景致中。安琪感到视线模糊、喉头发紧,几乎想冲上前抱住他孤寂的身影。但她终究选择站在原处,静静的望着他。 她故意姗姗来迟,原以为魔魅会因等不到她怅然离去,没料到他依旧留在原处,痴痴等待。 何苦呢?这更加深她心中的难题,平白扰乱她的心湖。 “安琪。”彷佛感应到她的凝视,魔魅忽地转过身来。一看见她立在林间阴影下的纤瘦娇躯,他再也压抑不下满心的喜悦,忍不住低声呼唤她。 充满爱意的声音令安琪呼吸一窒,抬起泛着迷雾的眼,对上他眼中的万般柔情。空气中弥漫着他的深情,她的视觉、嗅觉、甚至触觉,都涨满了他。 他俊伟的身形,随着距离的缩短在她瞳孔里放大,被触动的芳心,逐渐被他占领。安琪感到心神动摇,连呼吸也变得困难,慌乱得的只想逃。 “安琪。” 随着另一声的低哑呼唤,安琪发觉她根本逃不了。魔魅的大手轻轻拥住她的肩,没有任何胁迫的压力,只有眼里浓郁得化不开的爱。 安琪怔怔的瞪视他,浑不知眼中的雾气已浓重得化为雨泪。魔魅的心微微发疼,绿眸里漾满怜惜,灼热的呼吸轻吐在她细嫩的皮肤上。 “我……”她樱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当珠泪终于滚落颊边,她抖动着唇,发出几不可辨的哽咽。“……不该来的。” “我爱你。”魔魅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眸里的绿光温柔地笼罩住她。 安琪的心脏揪紧,感到自己被他柔情的眼锁住了,层层伽锁套住她的心,再也不能自由。 “我是修女。”她勉力挣开纠缠的情锁,咬牙做最后的挣扎。 “我爱你。”他还是重复那句话,眼里的情意更加炽烈浓郁,刺激得她眼泪恣意四流,心头烈火狂烧。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心头呼喊。皮肤上的灼热呼吸更加逼近,像春天的和风般熏人,她忘了呼吸,全心等待那令人心醉神迷的接触。 轻柔的吻拂过她脸颊,带来一阵轻颤。她感觉到他的唇温柔的吮吸她的泪,像蜜蜂采集蜜汁般,充满执着的热情,一点一滴的收集,将她的心锁锢得更紧。 她感到有些失落,明白自己即将失去某种极为珍贵的宝藏。那曾被她误以为像在晶石般冷酷的嘴唇,正充满生命热力地爱怜她细致的皮肤、精巧的五官。 他描画她漆黑的柳眉、扇形的眼皮,在眼睑下流连了一会儿,才转而攀上她秀气的鼻尖,顽皮的轻琢。 她逸出一声满足的赞叹,红唇微张,他如她所愿,轻柔的覆盖而上。 这次的吻不像上次那样强取豪夺,而是细心的呵怜疼爱。他温柔的舔弄她花瓣般柔嫩的嘴唇,轻咬她里侧的皮肤,带来一阵阵酥麻刺激。 安琪嘤咛一声,无力的软倒在他强健的怀抱里。随着他的吻加深,她的心脏失速地狂跳,血压急速上升,再加上急促的呼吸,终于使得她所有的理智飘离,昏沉沉的坠入没有压力的黑甜乡里。 爱人的失去知觉,令魔魅大惊失色。他失措地抱起她,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来,让她的上半身枕进他怀里,怔忡的等她醒来。 他的吻令她昏厥。 魔魅皱拢眉,困惑于这情形的发生。这几日刻苦修习爱情学分,但无论是善恶或是后来帮他恶补的泰勒,都没提过这等情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生平第一次恋爱,难免会手足无措,但吻昏人?也未免太逊了。 他开始感到自卑。他和安琪一开始便不顺,更别提他们的初吻差一点害他送命。如今他改弦易辙,以温柔来打动她,没想到却让她昏了过去。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错? 正当他自怨自艾、困惑不解时,安琪呻吟一声,幽然醒来。发现自己枕在他充满力量和男性味道的怀抱,她羞得几乎想再度晕过去。 “放开我……”她低声抗议。 魔魅一发现她清醒,心情放松不少,那双盈满关爱的柔情绿眸,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穿梭不停。安琪的心起起落落,蓝眸直想避开,生怕自己会再度沉溺在他充满情意的绿眸里,泄漏心底的秘密。 “放开我……”她再次轻声恳求。魔魅叹口气,留恋的抚摸她的脸,过了一会儿才扶她起身。 离开他温暖的怀抱,令安琪有些懊悔,但现实的问题一下子便攫住她。她急忙想闪离他身旁,但魔魅及时握住她想脱离的手,放到唇边亲吻。 “别这样。”她轻斥着,一波波喜悦自指间传递,她感到心跳再度狂乱起来。 “我爱你。”魔魅没理会安琪口头上的抗议,她眼底的激情已泄漏了她的心意。带着男性的优越意识,他专注的凝视她脸上的红晕,赞叹着她的美丽。 “你可不可以别老是说那句话?”她转开脸,又羞又怒。 “除了‘我爱你’以外,我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真诚的语气,令安琪情不自禁的心情飞扬。她转过脸看他,再次迷失在浓绿的深情眼光里。温柔的蓝眸细细打量他修长的黑眉、高耸的颅骨,和他唇边略带稚气的笑容。 她的心煞时涨满了爱怜。在经历过他内心世界的孤寂后,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远比她打算付出的更强烈的情感。他不再是梦里的相思对象,而是化为现实世界里的情人。情网对她兜头撒将下来,令她想逃也躲不了。 “为什么?”水盈盈的蓝眼索求着答案,要他回答她所有的感情疑惑。 “什么为什么?”他为她脸上困惑的可爱表情痴迷,抵着她小巧的鼻尖亲吻、呢喃。 “为什么爱我?”她固执的揪着他,要求他掏心掏肺的表白。 “因为我爱你。”他挚情的喊道,捧着她的小脸和她眼对眼。“因为我爱你,没有任何理由。” “怎么没有理由呢?”她叫嚷着,因为她想从他的答案里,找出自己爱他的理由。 “爱情如果有理由,那就不是爱情了。”他的眸子变得更深,宛如难以度测的碧潭。 “如果没有理由,你又怎么知晓那就是爱呢?” “谁能否认发自内心的热烈情感?”他压抑住心底的澎湃激流,沙哑的回答。“它让我在心头低回着你的名,脑海里充塞你的影像,时时想着你、念着你,在一颗完全在冷的心里燃起火焰,让一个没有爱的男人为情疯狂。如果那不是爱,又是什么?” 他字字句句敲进她心坎,引起她心底的共鸣。是谁让她在午夜梦回之际辗转反侧?又是谁让她陷入侍奉上帝和陷溺爱欲的难题中?是他,是这个严厉又温柔的男人,是这个原本无情、此刻却漾满柔情挚爱的男子! “不要拒绝我。”他拥紧她,美好的唇在她脸庞游移,缓缓靠近她的唇。 “我是修女……”她伸手抵住他的唇。 他以舌尖舔逗她,她吓得立刻缩回手。 “不管你是什么身分,都改变不了我的爱。”他执着的表白令她再度失神,只能任他深邃的眼眸吞噬她所有的疑虑,任他的唇俘虏她,堵住她所有的问题。 许久之后,当她再度从令人神魂颠倒的热吻里清醒过来时,清澈晶莹的蓝眸里浮现出再也掩藏不了的蜜爱柔情。 “别担心。”他信心十足的保证。“只要让我爱你便行。” “但是……”她踌躇着,考虑到从小立下的志愿,和目前的身分。 “嘘!”他轻点她的唇,绿眼中净是令人销魂的情意。“只要让我看着你、爱你。我只要求这么多。” “那以后呢?”安琪的语气懊恼,她想的是往后的日月星辰都和他共度,而他却只要求……那么少。 魔魅神秘的弯起一抹邪笑,散发出的男性魅力令安琪看得目瞪口呆。他以唇摩挲着她的,让她情不自禁的张嘴邀请他。在另一次缠绵的长吻后,他拥抱住她娇软的身躯,满足的道:“目前我很满意了,以后……”他拉长声音,“等到我再也无法满足这平淡的吻……” 他停了下来,浓绿眼眸里的激情光影令安琪屏住呼吸,心悬得老高,等待他最后的判决。 “我会说服你,让我们更进一步……”他低哑的声音充满危险的诱惑,安琪轻颤着迎向他的吻。在另一波心荡神驰的爱欲冲击下,她彷佛已意会到,他能做的不止是说服她做任何事,还包括偷走她的心。 第八章 爱情酿的酒特别醉人,尤其是对初次品尝的人而言。连情人存在的空间气息都会变得不同,遑论是被爱抚过的娇美容颜,与情酒所滋润的明亮眼眸,更使整个人格外清新美丽。 安琪无法阻止心底的喜悦跃到脸上浮现出焕然神采。美丽的蓝眸除了以往的温暖外,还多了份妩媚,越发透出灵秀的气质。 才几天的时间,安琪已脱出少女的青涩,而有了女人成熟的风韵。 这在一群修女当中,自然十分显眼。孩子们只模模糊糊感应到她的不同,但年长的修女却不免心中暗暗称奇,尤其是梅理莎院长,更常常以狐疑的眼光注视她。 安琪自然也察觉到大家的猜疑,但恋爱的快乐令她难以掩饰。魔魅总会不期然的出现,找尽各种借口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有时候是送东西给院里的小朋友,有时候则是在往镇上的小路上与她不期而遇。 尽管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换,却带给安琪相当的满足感,得以支撑到下次相会。而且深夜入梦时,她总感应到魔魅在身边守护她,让她觉得非常幸福。 在这么快乐写意的情况下,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已距离上回在琶星湖的约会有一星期了。 这一日,天气同样晴朗,泰勒替魔魅梢了信来,约她在琶星湖畔见面。安琪趁着到村里采买物品时溜去相见,心里忐忑不安,明白这么做终不是长久之计。 这么快就到了要做决定的时候,她感到烦闷、犹豫不决。 对于和魔魅的交往,她一直不敢往深处想,一味躲避着。但到了避无可避之时,她还是要下决定的。院长已开始怀疑了,她还能瞒多久呢? 一时之间,愁思云集,安琪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安琪……”魔魅从身后抱住她,炽热缠绵的吻一波波的攻向她。安琪软弱无力的偎在他怀里,暂时把脑里的愁绪放在一边,反应着他热烈的索求。 “我想死你了。”他稍微移开嘴,发出轻叹声,而后重新俯下唇,撒下密密细吻。 每一夜,他都偷偷去瞧安琪,压抑着心底想吻她、占有她的意念,只静静的守候她甜美的睡颜。她脸上恬淡、幸福的表情,奇异的平抚了他的欲望,带他进入安静祥和的世界。 而今,看见她的恬淡转为愁容,他的心急着安抚她,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渴望,只想以柔情蜜意赶走她眼中的不确定,让她眼中焕然的神采重现! “我爱你。”他急切的表达着。安琪捧住他俊美的容颜,仰着头深深望进他情焰灼烧的绿眸,心脏不规律的跳动。 如此俊美的男人,怎么可能爱上平凡的她?她纳闷着。 “想什么?”魔魅抱起她来到铺设在草坪上的格子桌巾坐下。 “我在想,你变得好多。”她心不在焉的抚摸他的脸。“原本严峻的轮廓,一旦放松下来,变得亲切、吸引人。院里有好几个少女都把你当白马王子呢。” “是吗?我没注意到。”魔魅微笑地拉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啄着,每一根手指都受到他柔情的款待,安琪的呼吸再度急促了起来。 “从我们上次分开后,我一直想着吻你的感觉。”他低喃的声音在她耳际作怪,搔得她心痒痒的。 “别……”她轻推开他,阻止他顽皮的唇舌继续逗弄,表情严肃。 “怎么了?”他也跟着正襟危坐起来。 “我想了好多……” “想什么?”魔魅语气急迫,他不愿意她思考,只要她接受他的爱。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说过你别担心……”他暴躁的打断她的话。 “我不是担心,只是认为到了做决定的时候。” “什么?”魔魅低叫一声,绿眸阴晴不定。她说要做决定是什么意思?他试着从那双平静无比的蓝眸里瞧出端倪,却找不到任何暗示。 “听我说……” “我不要听!”他像个闹弩扭的孩子般捂住耳朵。他不要她拒绝他,否则他可能会冲动的绑架她到无人的地方为所欲为。 “要听!”她用力拉下他的手,蓝眼亮晶晶的。 “我不要你离开我。”他紧抱住她,强健的臂膀充满力量。 “谁说要离开你了?”她闷在他怀里喊道。 “什么?”魔魅松开健臂,捧住她娇美的脸蛋,专注的凝视她羞涩的娇颜。 “我只是觉得不能在爱你的同时,继续做个修女。”她低微的声音几不可闻,但还是传入魔魅耳中。他眼里先是出现不可思议,随即转换成兴奋的光彩。 “安琪,你是说……”他颤抖的开了口,无法相信她这么快就承认对他的情意。他还以为得耗费一辈子的时间才能说服她哩。 “人家都说了嘛!”她害羞的埋进他怀里,不肯再说一遍。 “安琪,再说一次嘛,我刚才没听清楚。”他耐心恳求着,不断以吻说服她羞涩的少女芳心,终于让她再说了一次。 “啊呵!太棒了!”魔魅喜孜孜的喊道,绿眸熠熠生辉。“只要你愿意离开修道院,我们可以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快乐生活,就我们两个,天天腻在一起……” “我们去没人的地方做什么?”安琪认为他的话太傻气,她温柔的拉下他的头,在他唇上亲吻一记。“我虽然不当修女,但还是要完成我的理想。” “理想?什么理想?”魔魅仍然沉醉在刚才的一吻中,那是安琪第一次主动吻他。 “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尽所有的力量,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我要当个医生。”她灿笑道。 “医生?” “是啊。当我看到贫病交加的人们,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志向。我本来是打算先成为一名合格的护士,然后再找机会成为医生。现在既然要放弃修女的身分,我决定直接习医。” “习医?”望着安琪眼里闪烁的热情光芒,魔魅心头困惑的迷雾很快地消散。有何不可呢?他的天使要当医生,解救人类脱离疾病困苦。她既然可以放弃修女的身分跟随他,他当然也可以放弃恶魔的身分,和她留在人间当对平凡夫妻。 他决定了。他将不带安琪回地狱,在人间做一对神仙眷属。 “你反对吗?”她懊恼的问。 “当然赞成。”魔魅眼里闪过一丝顽皮,宠爱的摩挲她柔嫩的粉颊。 “害人家着急了一下。”她爱娇的嗔道,惹来魔魅沙哑的低笑,和在她身上不规矩的手。 “别这样……”她娇喘的在他怀里挣扎,魔魅直至吻得她喘不过气,才稍微放开她,和她额头相触。 “你当医生,那我做什么?做你的护士好吗?” “好啊。”她轻笑着抱住他的颈子,沉醉在他迷人的男性气息里,星眸半醉的合起。“我一回去就跟院长谈。”她口齿不清的喃道,红滟滟的嘴唇惹人怜爱,魔魅再度覆上她。 树影间的阳光渐渐转暗,夜幕低垂,纠缠的人影不舍的分开,各自踏上回家的路。 ※※※ 安琪终于鼓起勇气去见梅理莎院长。 她在院长室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平抚下内心紧张的情绪,才在橡木门上轻敲了三下推门进去。 “院长,您有空吗?”她笔直地站立在梅理莎院长的办公桌前,以宁静安详的语气问道。 梅理莎抬头看了一眼她容光焕发的小脸,轻叹了口气。 “安琪,坐下来说。”她慈祥的招呼。 安琪顺从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迎上那双充满了解的慈和眼眸,突然不晓得该怎么开口。两年前,她坚定的请求院长让她当修女,两年后的现在,她却请求院长让她还俗。 “想说什么,安琪?”梅理莎耐心地等待着。 “我……”安琪觉得好羞愧,该嗔怪自己道心不坚吗?可是爱情这玩意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纵然是修女,也躲不过爱神顽皮的箭。 “我想还俗。” 安琪终于还是说出口了。望见院长拧拢的眉头,她的羞愧转为不安。 “院长……”她急躁的喊道。 梅理莎按捺下心中的震惊,注视眼前的少女。 她早发现了,不是吗?梅理莎苦笑着。前几天她便察觉到安琪的异样。在粉红肌肤上流动的欢悦神采,除了爱情外,谁能给予同等的滋润? “我希望知道原因。”她勉强保持声音的稳定,严肃的问。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安琪嗫嚅道。 果然!梅理莎在心里喊着,支着额头陷入沉思。 多年以前,好象也有个女孩告诉过她,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梅理莎感到一丝心痛,她知道爱情有多么伤人。她最好的朋友撑不过爱情带来的伤痛,而今,她视若女儿的安琪,又将重蹈母亲的覆辙。 “安琪,你们才认识多久?”梅理莎忍受不住心里的忧虑,焦躁的问。 “我跟他虽然认识不久,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相爱?”梅理莎睁圆眼,不敢置信。“安琪,你跟琶星堡的人认识不到一个月,你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院长,对不起。”安琪惭愧地说,心里十分讶异院长居然能猜出和她相爱的人来自琶星堡。“原来您都知道了。” “你向来藏不住心事。”梅理莎怜爱的道,随即自责了起来。“早在几天前,我就从你脸上的表情猜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快。园游会那天琶星堡的人来访时,我便看出他们三兄弟对你的爱慕,我应该拒绝他们的资助、示好,而不该任你陷下去。” “院长,这件事与您无关。爱情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既然爱上了,我只能做我必要做的事。” “是哪一个?”梅理莎皱着眉问,心里猜测是笑容可亲、纯真有如天使的善恶,还是风度翩翩、宛如情场浪子的泰勒。 “是魔魅。” “是他?!”对象完全出乎梅理莎的意料,谁想得到那个外貌冷酷的男子,竟能挑动安琪的少女芳心? “我跟魔魅是真心相爱的。”安琪郑重地道。“其实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安琪的强调,倒不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梅理莎也注意到最近几次看见魔魅时,他在冷的绿眸开始有了温暖,紧绷的嘴角也松懈许多,对小朋友露出愉快的笑容。 莫非,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院长,请求您成全我们。”安琪语气诚挚。 “安琪……”梅理莎摇头叹息。“你不是说要把自己奉献给天主,行神的旨意为人服务吗?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立下的志愿都拋弃了?” “院长,我除了不能再继续当修女外,其余的志愿我会坚守下去。魔魅也赞同我当医生的志愿,我们会终生信奉天主,帮助需要帮忙的贫苦大众。” “安琪,你教我怎么说呢!”梅理莎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为什么你跟你母亲这么像?” “我母亲?”安琪讶异极了,“院长,您不是说我是个弃婴吗?” “这……”梅理莎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这件事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没想到会一时说溜嘴。” “院长,请您告诉我。”安琪恳求着。她自小以为自己无父无母,没想到还可以从院长口中知道生身之母的消息。 “安琪,你真的想知道?” “院长,这些年来虽然院里的姊妹们都很疼爱我,可是我心里多多少少总有遗憾。尽管不曾受人欺侮,心中却时常渴望拥有父母的照料,让他们温暖的手臂抱住我,只要一会儿就好。我常这样向上帝祷告,求祂怜悯我,赐予我父母亲情,可是……”安琪低泣着,泪眼汪汪。 “可怜的孩子。”梅理莎心痛地来到安琪身边,将她搂进怀里。“你就像你母亲一样敏感。她曾是我最友爱的姊妹,也立志服侍天主,却跟你同样遇上爱情,才替自己引来了不幸。” “院长,请您告诉我。”安琪诚挚地请求。 “好吧。”梅理莎苦笑道。“你的母亲罗珊修女跟我一起在修道院里长大,我们都是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孩子,在看遍人世间的悲凄之后,决定把余生奉献给天主。罗珊在参加东非的医疗服务队时,认识了奉派到那里的年轻神父,两人居然陷入了爱河。这成了教会的一桩丑闻,他们当然也因而受到排挤。但你的父母完全不计较个人毁誉,仍然默默的帮助当地苦难的百姓。后来你父亲在该地的一次叛乱行动中不幸丧生,你母亲悲痛得几乎要追随他而去。好在当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才打消此念,被我接回国照料。谁晓得你母亲的身体太弱,最后还是难产过世。所以我才把你带回修道院里抚养。” “天啊!”安琪心乱如麻,没想到她的身世竟是如此复杂。修女母亲、神父父亲,他们为爱而违背坚贞的誓言,结果换来的却是心碎断肠。 难道这是主对他们的惩罚吗? 不,她相信神是最宽大的,绝不会因为凡人的情欲施予责罚。再说,她的父母除了彼此相爱外,什么坏事都没做。他们这样的好人,神不该处罚他们的,不是吗? 安琪的心里好矛盾,有罪恶感,也有迷惑。她突然对自已的信仰产生怀疑。 在《圣经.传道书》中的悲观、虚无主义,此刻占据了她的心灵,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畏惧什么。 “安琪,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但你不该因此对主感到怀疑。” “我不是怀疑,我是……”安琪困惑的望着梅理莎,像个迷途的孩子。“院长,请您告诉我,男女相爱是错误的事吗?” “当然不是。”梅理莎捧住她的脸,直视进那双水盈盈的蓝眸。“相爱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你不能因为你父母的遭遇,就对爱产生怀疑。” “可是他们……” “安琪,你听我说。”梅理莎镇静的注视着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摒弃男女之间的情爱,奉献一生侍奉上帝。你母亲是个敏感温柔的女性,而你父亲则是个善良坚强的男性,他们有共同的信仰信奉天主、服务人群,所以他们的相爱是很自然的。尽管在身分上被世人质疑,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爱。” “而且主并没有规定神职人员不能结婚,院长。所以他们的相爱并不能算是一项错误,对不对?”安琪的美眸里闪着一丝不确定。 “这……”梅理莎知道她的回答对安琪而言十分重要,谨慎的开口道:“安琪,你父母发生的悲剧,任何平凡人都有可能遭遇到,他们的死亡并不是来自上帝的惩罚。事实上,我认为慈爱的天主不可能会为这种小事责罚他们。在你母亲过世前,她将你抱进怀中,充满爱意的凝视你。从那一眼中,我便知道她有多爱你,多爱你父亲。她对我说,你父亲已经来接她了,她看到他正在天上对她微笑。我想,他们此刻也正在天上看护着你。” “您是说,他们都上天堂了?”安琪眼里涨满惊喜,虔诚的眼光投向窗外的蓝天。 “我想……”梅理莎追随她的眼光看向天际。如果有天堂的话,她相信罗珊夫妇一定会在那里的。“是的,他们一定在那里。”她微笑的说,恍惚之间,似乎真的在云端看到那对夫妻在向她招手。 “我就知道。”安琪轻叹一声,心情安定下来,所有的困惑皆在梅理莎的一番话里消散无踪。 “可是安琪,你不觉得你还太年轻,而那个叫魔魅的……”梅理莎蹙起眉,以长辈的立场看待安琪的初恋。她实在担心安琪会遇人不淑。 “院长,您放心好了。魔魅对我是真心的,我可以感觉得到。” 安琪脸上恬静幸福的表情,让梅理莎稍微安心。她温柔的抚摸安琪秀丽的脸蛋,慈爱的拥住她。 “安琪,不管以后会怎么样,院长要你记住,圣母修道院永远是你的家。” “我知道。”安琪感动的说,一滴晶莹的珠泪滚落颊边,脸上挂着一抹幸福的笑。 ※※※ 安琪通过琶星湖的小径,走向琶星堡的侧门。在她伸手按电铃前,雕花铁门已自动开启,魔魅站在门后惊喜地望向她。 “你没有吓着我,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低声轻喃,带着几分羞涩。 “你好美……”魔魅欣赏着她酡红的脸蛋,发现自己的欲望又再度不受控制,连忙将她按压在胸前,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静心情。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安琪讶异的仰着头问,看见魔魅的绿眸闪过神秘的光泽。 “我感应到的。”他扬起唇角,绽出同善恶一样顽皮的笑容,令安琪不由得看呆了。 原来魔魅也可以笑得这么可爱!自从他学会笑后,他充满男性魅力的笑容每每令她目眩神迷。 “感应?”她眨眨眼,不明所以的瞪视他。 魔魅笑着在她微张的红唇上印下一吻,搂住她绕过玫瑰园的小径,往琶星堡的主要建筑物前进。一直到了进入二楼的小客厅,管家奉上茶点后,他将安琪拉坐在膝上,喂她吃了一块蛋糕,才舔着她嘴角的奶油解释:“每当你想我时,我便能感应到。”他指着自己的心房,绿眼里充满柔情。 安琪闻言涨红了粉颊,想到自己总是不时的想起他,而这一切全让他感应到了,怎不教她羞赧。 “你脸红的样子真美。”魔魅目不转晴的看着她。 安琪连忙掩住他的眼,娇羞的道:“不准你看。” “为什么?”他笑问。 “因为……”安琪的心儿狂跳,红晕自脸蛋一路泛向颈子。“你的眼睛好坏,看得人家脸红心跳的。” “我现在没看你,你不也是脸红心跳的?”魔魅哈哈大笑,两手隔着衣服顽皮的爱抚她柔软的胴体,安琪忙着制止他,没空遮他的眼睛。 “安琪……”他低哑地喊了声,亲吻她的脸蛋,停止了调戏。“我真爱你。” “真的吗?”她喜悦的倚在他怀里,清澈的蓝眸亮晶晶地迎向他。 “到这时候你还怀疑?”他责怪道,握着她小巧的下巴,给予她惩罚性的一吻。但不一会儿,这个吻就变质了…… 安琪喘吁吁的推开他,爱娇的白了他一眼。“你真坏,老是找机会吻人家。” “你不喜欢吗?”魔魅笑吟吟的逗她。他现在的模样,可一点也不像魔界最酷的美男子。昔日结冰般的俊容,如今化为煦煦柔情,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丝毫不逊于弟弟善恶。 “讨厌啦。”安琪娇羞地理入他怀里抗议。过了片刻,她才又重新抬起头来,眼中充满好奇。“你刚才真的感应到我来吗?” “嗯。”魔魅点点头。“我感应到你想见我的急切。原本我还在怀疑,不敢相信你会跑来琶星堡找我,但又按捺不住心中希望你来的渴望,所以才跑到侧门口。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安琪听完,原已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起了波动。没想到魔魅是这么爱她,还跟她心有灵犀。她感到喉头干涩,眼眶浮现一层泪雾。 “怎么了?”魔魅被她泪盈盈的模样吓得手足无措。 “没什么。”她稚气地笑了笑,悄悄眨掉眼中的泪水。“我觉得好幸福。” “安琪……”魔魅满足的叹了一声,拥住她。 “对了,你怎么不问人家来找你做什么?”安琪伸出纤白玉指,戳着他厚实的胸膛。 “因为你会告诉我啊。”他宠爱的注视着她,美丽的唇角朝上性感的弯起。 安琪喘息着,只觉得眼前的情人无论什么表情都那么吸引她。她深吸了口气,暂时将满脑子的绮思放在一边,把和梅理莎院长的谈话源源本本地道来。 魔魅听了后,一言不发。安琪有点担心地揪着他,“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他诧异地道。 “是啊,因为我父母都是神职人员,而他们……”安琪硬着头皮解释。虽然她以父母坚贞的爱情为傲,心里却害怕魔魅会有不同的想法。 “傻瓜。”魔魅失笑地抵着她的额。“我早说过,不管你是什么身分,我都爱你。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因为你父母或是你的家世而生成的,我爱的是你一个隐藏在修女服下,有最温暖、善良心肠的纯真天使。不管你父母是神父、修女,或是王子、公主,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魔魅……”安琪轻叹口气,主动送上芳唇,害得他再度意乱情迷,与她纠缠在一块儿。 “你是这么甜……”魔魅在她唇边叹息,双手探向她胸前的浑圆。安琪红了脸,轻轻推开他。 “别这样,人家是找你说正经事。” 魔魅闻言,不情愿的让她坐在身侧,替她倒了另一杯玫瑰茶后,清澈的绿眼眨也不眨的等她说那件正经事。 “院长答应让我还俗。”她嫣然笑道。 “太好了。”魔魅点点头,彷佛这件事早在他的意料之内。“我教泰勒搜集了美国各医学院的资料。你早点把身分资料给我,我会交代泰勒帮你办签证。” “美国?”安琪讶异的眨着眼。“可是我没有要去美国啊。” “你不是想学医吗?” “不能留在意大利吗?” 最好不要。魔魅在心里说。意大利到底是天主教的大本营,而且还有个梵蒂冈。他倒不是怕什么教皇,只是不想惹无谓的麻烦。可以的话,他宁愿和安琪找个没人的地方,两人相亲相爱地过自己的生活。但他知道安琪一定不肯。 “以医疗水准来看,美国的环境优于其它各国。”他实事求是道。 “这样啊……” “别担心。”魔魅安抚她对于到异国生活的忐忑心情。“无论天涯海角,都有我保护你、照顾你。” “人家不是担心这个啦,我只是不愿成为你的累赘。” “怎么会是累赘呢?你是我心爱的妻子。”他真诚的说。 安琪吓了一跳,没料到魔魅会在此时向她求婚。她颤抖着声音,不确定的问:“你是认真的?” “嗯。”魔魅以一记热吻表达自己有多认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离开罗马前在修道院结婚。这里有你最爱的一切,你一定希望能在这里举行婚礼,让你的朋友一起为你祝福。” “魔魅……”安琪激动的抱紧他,快乐的泪水涌出眼眶。“你真是太体贴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的求婚啰?”魔魅笑咪咪地看着她,眼中盈满对她的怜爱,先前哽在胸口的闷气全吐了出来。他本来没有点担心她会拒绝嫁给他呢。 “你不知道人家早就什么都愿意了吗?”她娇媚的仰着望他,蓝眸里流转着对他的真挚情意。 魔魅喉头一紧,激动的情潮在心头翻腾。直到此刻,他才完全放松下来,安琪真的爱上他了。 苦苦追求的幸福已然唾手可及,他知道他将不再寂寞,因为他有了安琪。 第九章 伊娃表情阴沉地在她的寝宫里来回跺步。 根据她的心腹吸血强尸从人间搜集来的情报,加上刚才她透过魔镜,看到魔魅和安琪相处的情景,她几乎可以肯定魔魅是爱上安琪了。 这怎么可能?她懊恼地重重跺着脚。这一点也不像向来冷酷无情的儿子的作风。她在替魔魅争取这项任务时,完全没想过他会真的坠入情网。 当时她压根没料到从来不识情滋味的儿子,一旦动起情欲来会这么不顾一切、狂烈凶猛。尽管对方只是个天使转世的凡人,长得又不是如何地倾国倾城,仍然把魔魅迷得神魂颠倒,连魔鬼都不想做了。 这小子居然只想和安琪待在人间做对平凡夫妻,完全把拐安琪进地狱的任务给忘了! 这究竟是怎么搞的?! 伊娃心里乱七八糟的,想到魔魅若是叛离地狱,会引起何等的滔天巨祸时,她的头就好疼。到时候别说她保不住魔魅,连她的魔后地位都可能不保。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替魔魅争取这项任务,让善恶去漟浑水便行。她干嘛要自找麻烦? 伊娃越想越呕。她到底是发了什么失心疯,竟在地狱长老指定善恶执行这项任务时独排众议,坚持要魔魅勾引安琪?还大言不惭地在撒旦面前夸赞儿子的魅力,保证此行一定成功。但她真的没想到魔魅会对一个天使付出真心,甚至连他这个可怜的老妈都撇下不管了! 反了,反了!伊娃难堪地揉着额头。 这下子她是里子、面子都没有了,赔了夫人又折兵。非但得受撒旦耻笑,只怕连魔臣都要暗中瞧她不起。 这真是教人沮丧极了。 她太了解魔魅,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变。现在她只能怪自已没事找事做,本来该是善恶的事,何苦勉强魔魅?如果她当时不坚持己见的话,现在她不是可以跷着二郎腿,等着看善恶的笑话? 善恶太有可能被安琪迷得团团转,那时候她便可以看洁莲泪汪汪,看撒旦脸上无光,还有地狱长老面如土色、懊悔没听她的话了! 而今,这一切的苦果却要她独自承担,只因为她当时的好强、赌气。 伊娃悲哀地直叹气。 待魔魅叛离地狱的事被揭发后,她有何面目再留在地狱里?到时候,说不定撒旦那个没良心的男人还会拿这个当借口,把她赶回娘家——吸血族。而魔魅的命运又会如何?撒旦会愤怒地杀死自已的儿子吗?地狱里的魔臣又如何看待大王子的叛逃? 这件让地狱丢尽面子的事,一定要有人负责。如果不是她,便是魔魅了。想到这里,伊娃便头痛得要抓狂。 在这件事尚未被揭发前,她得想办法把魔魅召回地狱,让善恶去负责安琪的事。只是,魔魅肯乖乖回来吗? 伊娃抓着头发,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办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连她的心腹都摇头叹气地表示无能为力,她能用什么办法让魔魅回心转意? “魔后,茱莉亚公主来探望您了。”侍女在寝宫外嗫嚅地说着。 伊娃脸上的愁郁一扫而空,面露喜色。“快让茱莉亚进来。” 吸血族的公主,红发绿眸的妖艳美女茱莉亚.卓古拉,一进寝宫便受到姑母伊娃的热烈欢迎。 “茱莉亚,你来得正好。” “姑母,没想到我的来临让您这么开心。” “傻孩子,姑母每次见到你都很开心的,而这次,更如大旱望云霓。我正有个难题仰赖你帮忙呢!” “姑母别这么说,只要是姑母的事,茱莉亚一定全力以赴。”她讨好的道。 “谢谢你了,茱莉亚。”伊娃知道茱莉亚一直对魔魅十分倾心,可是魔魅却对她冷若冰霜。如今魔魅被别的女人所吸引,茱莉亚绝对会想办法夺回魔魅。 “茱莉亚,魔魅他……” “表哥怎么了?”茱莉亚美艳的脸蛋上满溢着关心。她承认,每次她到地狱拜访,主要并不是来探望姑母伊娃,而是想看看那位俊美、邪魅,有魔界第一美男子之称的表哥魔魅。他的冷、他的无情,都一再牵动她的芳心。 “魔魅爱上了个天使。”伊娃将事情的经过告诉茱莉亚,“现在我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撒旦王要是知道魔魅打算离开地狱,一定震怒不已。” “姑母,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您不对!”茱莉亚气急败坏地道。当初她便不赞成魔魅去勾引安琪,事实证明,她之前的预感果然是对的。不过话说回来,她不是暗中命令泰勒除掉安琪吗?怎么还会让魔魅爱上安琪?泰勒到底在干什么?! “我也没想到魔魅会这样把持不住。那安琪又不是什么绝色丽人,我想连你都打动不了魔魅,他怎么可能会对安琪付出真心呢?” 伊娃的话,触及了茱莉亚的伤心事。 枉费她耗费一千年的青春,一心一意地对待他,魔魅却用这种方式回报她。茱莉亚不怪魔魅待她冷淡,她以为像他这种冰心铁胆的魔鬼是没有热情的,而她也一直相当欣赏他的冷酷无情。可是他却将她以为不存在的热情倾注给另一个女人,让她的一往情深成为魔界的笑柄,这口气她怎么吞得下? 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叫安琪的女人! “姑母,您放心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强烈的杀机在茱莉亚眼里涌现,翠眸中的嗜血在芒,连伊娃都感到一丝寒意。 太好了,有茱莉亚出面,安琪铁定小命不保,这下子她又可以高枕无忧了。伊娃满意地想着。 ※※※ 换下暗色调的修女服饰,安琪改穿上魔魅遣人送来的一袭浅蓝色洋装。她对着镜中动人的少女露出愉快的笑容,拢了拢及肩的秀发,离开房间前去赴约。 她已经脱离修女的身分,目前暂时留在修道院里帮忙。梅理莎院长准许她利用黄昏后的空档时间约会,现在她便准备通过森林小径,趁着夜幕完全笼罩住大地之前赶到琶星堡。 魔魅本来要来接她的,但她不愿意。 她好喜欢沿路的优美风景,想到再过些时日,便要离开自小生长的故乡到异国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这美丽的森林景致,心里便兴起一股怅然。她只想趁着离去前多留存些美好的印象,以供日后回忆。 黄昏的森林美得出奇,夕阳的残晖将树叶染成浅红、橘绿,点点光影都这么迷人。她想着想着,不由得轻叹了口气,美国也有这么美丽的景致吗? 正当她未雨绸缪的染上思乡情怀时,突然被由远而近的沙沙巨响所惊吓。她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发现一大群黑压压的东西由远方飞来,衬着黄昏暗红的天空,很快移到她上方,朝她而来。 是蝙蝠! 安琪慌张地朝前狂奔,却已来不及。那群蝙蝠像一道黑色的狂流般席卷向她,她只觉得身体一轻,飘浮上天,随着蝙蝠飞向琶星堡东方的一处古堡废墟。 ※※※ 魔魅站在二楼的露台看向森林通往琶星堡的小径,心头突生警兆。 他凝视远方,发现天际浮现一大片黑暗阴影。 “怎么了?”泰勒一走进露台便发现魔魅不对劲。近日来鲜少出现的冷酷表情,又重新占据魔魅英俊的面容。 “你看!”魔魅指向天边。 泰勒心情一沉,立刻了悟。 该不会是茱莉亚发现他没照她的心意办事,决定亲自出马了?他吐着舌,对这位同父异母姊妹的勇气甘拜下风。她居然有胆惹魔魅!不要命了吗? “安琪!”魔魅低吼一声,很快消失在露台处,朝那块移动的黑影追过去。泰勒愣了一下后,也立刻跟在他身后追去。 ※※※ 等到安琪再度落地时,才发现她正站立在一座阴森森的大厅中。周围是青色的鬼火,冰冷的气氛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略感不安地四处张望,看见一个个面无表情、脸色青白的男子分立在大厅门口的两旁。接着一个脸上彷佛涂了白粉,身穿黑色斗篷的邪美男子率先从厅门走进来,噬人的绿眸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她。 “公主,人已经带到了。”男于恭谨地立在一旁,朝门外说道。 安琪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一位身穿低胸晚礼服的妖媚女子优雅地走进大厅。她翠绿色的眸子像宝石般闪烁着勾人魂魄的魔力,红色的秀发像火焰,雪白的皮肤似牛奶般柔腻,嫣红的唇如血一样醒目,而她的身段凹凸有致,足可令男人大喷鼻血。 不过可惜的是,这样的绝代尤物,眼神却比千年寒冰还要寒冷。她的唇角虽然上弯成一个迷人的笑容,但其中并没有一丝暖意。 安琪感到一股寒意不断向她涌过来。红发女子眸中的敌意,像千万枝冰箭般射向她。 “你就是安琪?”她不屑地轻哼,眼光无礼地扫过安琪全身上下。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安琪不解地问。 红发女子没有直接回答,绿眸中闪过一丝无法置估,接着便鄙夷地仰高下巴,冷冷地笑了。 “就凭你这种身材干扁的小女孩,能够把向来冷酷无情的地狱大王子魔魅给迷住?我实在不敢相信!”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安琪在乍听到魔魅是什么地狱大王子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魔魅不可能是魔鬼的,一定是这个女人胡说八道! “我看你不只长得丑,还是个小白痴!”红发女子嘲弄地说,高八度的尖锐嗓音听在安琪耳中实在刺耳。“我真不懂,姑母干嘛这样担心,魔魅根本不可能会爱上你!”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己原本也有点担心的,毕竟撒旦王和天使洁莲的爱情传说,一直在魔界里流传不息。所以她会命令泰勒除掉安琪,就是怕安琪会像洁莲一般美丽可人。但是现在她不怕了,因为安琪实在和洁莲相差甚多。 “我不要听你胡说八道。”安琪皱眉斥责。“你快放我离开,我还有事要做呢。” “哼!”红发女子在冷她斜睨她一眼。安琪咬住下唇,拚命握紧拳头,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显露出害怕的样子。 没想到红发女子根本懒得再看她,反而转向站在一旁的邪气男人,神态倔傲地说:“安德鲁,依你所见,魔魅王子有可能会看上这种平凡的小女人吗?” “这倒难说,谁都晓得魔魅王子的品味十分古怪。”安德鲁实话实说。其实依他所见,这个叫安琪的凡人长得虽不及茱莉亚美艳动人,却别有一股清灵的气息,惹人怜爱。 “安德鲁,你胡说什么!”茱莉亚听得红发怒冲,周身激荡起一股妖异的冷风。“连我茱莉亚的美貌,他都不看在眼里,绝无可能会喜欢个凡人女子!” “但公主别忘了,她可不是个寻常凡人,她是天使转世的。”安德鲁提醒道,邪魅的绿眼不怀好意的直盯着安琪。“也许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魅力。” “我不管,反正我不准魔魅爱她!”茱莉亚跋扈地道。 安琪越听越心惊,眼前这对男女的对话实在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她若不是到了疯人院,便是自己疯了。可是这个叫茱莉亚的女人,说话却是有条有理,而且从头到尾都声称魔魅属于她,这些话听进安琪耳中,实在不舒服到极点。 “我不想再继续听你们胡说八道了,请你们放我离开。”她懊恼地喊道。 “放你?”茱莉亚嘲弄的扫了她一眼。“好个天真的傻瓜!我既然抓你来,怎么可能会放过你?谁教你勾引我的魔魅!” “我没有勾引他,我跟魔魅是真心相爱的。”安琪郑重表明立场。 “哈!真心相爱?”茱莉亚鄙夷地睨向她。“你是说冷酷无情、没心没肝的地狱大王子、撒旦王的儿子魔魅,居然会有爱?” “我不听你胡说八道,魔魅不是什么地狱大王子。”安琪摇头,拒绝相信她的话。 “怎么了,他没告诉你?”茱莉亚眼中闪过一丝了悟,然后又自以为是地衍生出一番道理来。她心花怒放地绕着安琪说:“我懂了!我还在想,魔魅表哥怎么可能会爱上你呢,原来这只是他为了达成任务所使出来的手段而已。” “你到底在说什么?”安琪的心混乱了起来,不安的情绪围绕着她。 “事情很简单啊。魔魅奉令来诱惑你下地狱,可是你是天使转世的,没那么容易诱惑,所以他们就订下美男计,设计你爱上魔魅,然后心甘情愿地随他返回地狱。”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安琪掩住耳朵,慌乱地摇着头。她眼中的脆弱和眼泪,取悦了茱莉亚。 “这是事实,你不相信也不成。”茱莉亚继续邪恶地笑着,眼中闪现着得意的光彩。“魔魅当然不可能会放着我这个对他痴心的大美人,去爱上一个长相不怎么样的天使。这次要不是来自魔后的命令,他也不会这么委屈自己。唉,我越想越替他委屈。他还得装出一副情圣模样来取悦你,真是太可怜了。” “你胡说,魔魅不是那种人……” “哈!小东西,不要再自作多情了,魔魅便是这样狠心无情的人。别太难过了,我等一下就叫安德鲁把你的身心都给毁灭掉,让你再也没有痛苦。” “公主,您是说真的吗?”安德鲁喜孜孜地问。他知道安琪是天使转世,饮了她的鲜血,他的功力不知道能增加多少倍呢。 “当然。这件事你也尽了不少心力,我就把她赏赐给你。”茱莉亚大方地说。其实她另有打算。万一魔魅怪她杀掉安琪,她可以把罪过推给安德鲁。她在心里窃笑。 “多谢公主。”安德鲁向茱莉亚致谢后,将那张阴邪的俊脸转向安琪,朝她一步步逼近。 “你别过来。”安琪惊惶地喊着,身体不自禁地发着抖。 “别害怕啊,小美人。我会温柔地待你的。”安德鲁淫邪地笑着,亮出他尖锐的虎牙,闪闪的白光像刀光一样吓人。 “你……你……”安琪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他是吸血鬼,马上会把你的血吸干。”茱莉亚在一旁兴灾乐祸地笑道。 “不,不要……”安琪冷汗直流,胃部酸液上升,虚弱得直想吐。她慌张的伸手摸向悬在颈间的水晶十字架,祈祷这一切只是噩梦一场。 安德鲁毫不在意她伸向十字架的动作,他是成精的吸血鬼,早就不怕十字架了。他一步步继续逼进,安琪发抖的手终于握住十字架,喃喃默念上帝之名,然后便感到一道温暖自掌心传来,从她身上散发出一圈圈的白光击中首当其冲的安德鲁。 “啊——”安德鲁发出尖锐的叫声,双手掩住胸口,身体痉挛着。他的绿眸变得空洞,红色的火焰从他身上窜出,很快地化作一团火球消失不见。 大厅里那几个脸色青白的男子见状,吓得化成蝙蝠纷纷逃离,躲避不及的便同安德鲁一样下场。茱莉亚看得大惊失色,急急掩住身形朝外逃窜,一到门口便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膛。 “魔魅救我!”她大声呼叫,闪过眼前伟岸的身躯,仓皇奔逃。 魔魅站在已变回废墟模样的城堡大厅,惊愕地注视眼前的这一幕。 在荒烟蔓草间,他只看到燃烧的火球,和呆立着的安琪。 “安琪……”他眼里闪过一抹惊慌,不安地注视安琪呆滞的脸孔。 “这到底是……”在魔魅身后的泰勒惊呼一声,对着满目疮痍咋舌不已。“怎么回事?”他小声的问着。 魔魅谨慎的摇着头,阻止泰勒继续前进。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安琪紧握住十字架的手。 “太可怕了……”安琪喃喃说道,神情恍惚。“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的,安琪。”魔魅柔声安抚她,“你先做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慢慢的放下手。” “放下手?”安琪迷惑的转向他,随即蓝眼里涨满受伤和惊恐。 “别怕,安琪。是我魔魅,我会保护你的。” 那温柔好听的声音,仍如以往充满情意,但安琪的心被茱莉亚先前的一番话所困住,无法再像以往心无芥蒂地接受他。她忧伤的摇头,眼中笼罩着受伤的阴影。 “她说你是魔鬼,你所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她流着泪控诉。 “不,我没骗你。安琪,你要相信我。”魔魅艰涩的开口,绿眸掩上一层阴霾。 “你是说,你不是魔鬼,是茱莉亚骗我的?”安琪的蓝眼里兴起一缕希望。 “我……”所有的解释全梗在魔魅喉中。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任谎言横亘在他和安琪之间,可是实话却是那么伤人。“我爱你。”他软弱的道。 “我不要听这些!”安琪心慌地说,更用力的握紧手中的十字架。魔魅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向他的心房,痛哼一声,捂住心口后退一步。 虽然和安琪相距有两、三丈,但水晶十字架的法力仍足以伤害他。 眼见魔魅也难以抵抗,泰勒吓得转身退出废墟。 “别这样,安琪。让我解释。”魔魅忍住心口的灼痛说道。 “我是想听你解释……”安琪绝望的摇头啜泣。在感情上,她想相信魔魅不是魔鬼;但在理智上,她却清楚的意识到茱莉亚的话是真实的。“想知道你为何要骗我!”她任眼泪奔流,蓝眸里充满受伤。“我是这么信任你、爱你……” 她哀伤、绝望的声音令魔魅痛彻心扉,他好想冲上前安慰她。 “我爱你,安琪,这一点我绝对没有骗你。”他的绿眸里传递着真诚的爱意。安琪有一剎那的心软,但她很快地摇摇头,硬着心肠拒绝呼应魔魅的柔情。 “你还在撒谎?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她泪眼迷离地控诉。“你欺骗我的感情,就像茱莉亚说的,是为了把我骗进地狱……” “不,不是的。”魔魅坚决地摇着头。“没错,我是魔鬼,是撒旦的儿子,是奉命来诱惑你的,但我没想到我会真的爱上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便情不自禁的想接近你。你发自内心的温柔令我难以抵挡。更何况你还进入我的心灵,体会到我的寂寞和痛苦,又向我说即使我是魔鬼,你也会爱我。为此,我甘愿放弃一切,只求能与你相爱相守。我背弃父亲的命令,只想和你留在人间,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安琪,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出自肺俯,难道你不能感应到我的真心吗?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不……”安琪软弱地摇着头。“你是个魔鬼,只想骗我……” “不是这样的,安琪。数千年来我孤单一人,从不识得什么叫作爱。是你教会我爱人的,请不要在我识得这种感觉后拋弃我。安琪,求求你,我是真的爱你!” “你只是想把我骗回地狱……” “不是这样的。当我发现自已爱上你后,我便打消原意,决定和你一起留在人间。我知道你在地狱里绝不会快乐,我不忍心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剥夺了你的欢颜。你天性上的善良、热情,使得你只有在助人时才能得到最大的快乐。我爱你,安琪,我只愿你幸福,所以我情愿和你留在人问行善。” “你是个魔鬼,懂得什么叫作行善吗?”安琪鄙夷地说着。她的心灵因茱莉亚的话而备感痛苦,现在她只想残忍地让魔魅感受到和她相同的伤害。 魔魅果然因为她的话,脸上闪过一抹受伤,但他很快隐忍下来,绿眸里仍然流露着赤裸裸的爱意。 “我是不懂,但你可以教我啊。你已经教会我爱人,很快地也可以教会我如何帮助人。安琪,不要放弃我,不要不爱我。你说过就算我是魔鬼,你也会爱我的。” “但是你……”安琪握紧拳头,声音哽咽。“你欺骗我,这比你身为魔鬼还可恶!你故意骗我的感情,想骗我下地狱!我以为你是真心爱我的,结果你却这样伤害我!” “我不是存心的,安琪。我太爱你了,所以才没把实情告诉你。你一定要相信我对你的真心。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爱人,除了你,我不会再爱别人了!” “魔鬼会懂得什么叫作爱吗?你不要再撒谎了!” 安琪的话像一把把利刃不断刺向魔魅的心房,他脸色惨白,身躯像寒风中的枯叶般颤动。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痛苦的低吼,眼中的绿火吞吐不定,里面有爱意、愤怒、和失望。 “现在你说什么都没用了!”安琪伤心欲绝,“你从一开始便欺骗我,现在凭什么再指望我相信你?” “安琪,你真的这样绝情?”魔魅的心冷了,对爱的再度绝望使他曾经充满感情的绿眸瞬时凝结成冰,声音因为过于痛苦而显得冷酷无情。 “你就这样恨我,不肯原谅我,不愿再爱我吗?”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心中的爱转化为恨。他想毁灭,让一切的痛楚都随之消失。 “我恨你,恨你,恨你!”安琪的泪流个不停,在迷蒙泪眼中不小心泄漏出来的爱意,将魔魅心中的强烈怨恨打消了。 罢了!魔魅惨笑,安琪哪懂得什么叫作恨呢?上帝没教过她。可是他很清楚,她是绝不肯原谅他了。她将永远不再理睬他,任他孤寂的面对漫长的、无止尽的生命。他感到绝望和失落,强烈的痛苦在体内肆虐。 “既然你这么恨我,那就杀死我吧!用你天使的灵力完全毁灭我。我的心将在你正义的火焰下化为灰烬,所有对你的爱意,和失去你的痛苦,都将随之烟消云散,化为宇宙之尘。杀了我吧,安琪。让我用死亡来证明我对你永恒不变的爱。” 魔魅步履艰难地朝安琪走近,每一步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折磨。他可以感觉到安琪的灵力正穿透他的心,开始灼烧。 “你干什么?别过来!”安琪害怕地后退,直到抵住废墟断壁。“魔魅,别过来。” “我要死在你手中……失去你的痛苦,早晚会把我折磨死,不如让我现在就死了吧!”点点鲜血已从魔魅口中渗出,他紧咬牙关,勇敢地继续前进。 “不要……”安琪痛苦地摇着头。看着魔魅虚弱地倒在地上,仍拚命朝她爬过来,她好害怕他会像那个吸血鬼一样化为火焰。 不,她不能让那种事发生。尽管她是那么气他,可是她也舍不得伤害他啊!她松开握住十字架的手,奔到绻缩在地上、痛苦抽动的魔魅身边,激动地抱住他。 “不要!魔魅,请你不要离开我!跟我说话啊!魔魅,求求你醒过来……”她放声大哭,泪珠成串地滴到他脸上,流进他干涩的口中,进入他被烈火焚烧的心。 像是天降甘霖般,他胸腔内的火焰全部被淋熄了。魔魅只觉得灼痛的心口慢慢沁入冰凉,折磨他的痛苦渐渐远去,只剩下环绕住他的馨香暖意。 他又再度感受到爱了。 他微笑地陷入黑甜乡,紧紧攀住属于他的爱情怀抱。 第十章 魔魅醒过来,已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他的身体十分虚弱,体内的魔力被安琪的灵力消减得只剩下十分之二、三,必须经过适当的调养、休息,才能恢复往常的能力。 他撑开眼皮,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之后,便着急地寻找着这三天来日以继夜照顾他的可人儿。 终于,他在床畔瞧见了那头柔亮的秀发,绿眸里顿时盈满眷恋宠爱,为失而复得的爱感谢上苍。 她终于又是他的了。 他轻扯一下嘴角,眼眶酸涩了起来,视线逐渐模糊,一种被人类称为泪液的水滴,居然从他的眼角落下。 他感到新奇,不可思议。 从未有过的泪水竟会从他的眼睛滴下?而这泪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胸中满溢的幸福而流下的感激之泪。 他感动地绽出笑容,知道这珍贵的泪是属于安琪的。是安琪的爱给他流泪的能力。 他赞叹着这奇迹,轻喊着爱人的名字。 安琪被他的呼唤惊醒,抬起头紧张地看向床上躺着的情人,欣喜地发现他那双盈满爱意的熠熠绿眸。 “魔魅!”安琪激动地投入他怀中,又哭又笑。“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醒呢!” “傻瓜,我怎么舍得你。”他微笑地回答,声音还是十分低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我……”安琪歉疚地垂下眼。 “没关系,我明白。”魔魅温柔地抚着她的背,心中充盈的爱意,让他觉得这世界是这般美好。他又再度得回安琪,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虽然你不怪我,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 “安琪,别这么说。爱里没有歉疚,为了你,我愿意承受一切磨难。” “魔魅……”安琪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本来还担心魔魅不肯原谅她,没想到他这么宽宏大量,毫不计较。看来,倒是她这个天使太小心眼了。 这几日她也想了许多,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肯相倍魔魅对她的真情,以至于累得他一定要用死来证明他的爱。她实在太固执了,直到魔魅差一点死掉时,她才领悟到不管魔魅做了什么,她还是爱他,不愿失去他。她想,就算他真的要骗她进地狱,她还是会甘心跟他去的。 “对不起,魔魅……” “不要再说那三个字了。”魔魅怜惜地望着她,“我希望听到的是另外的三个字。” “魔魅……”安琪破涕为笑,甜蜜地偎在他怀中,羞涩地喃道:“我爱你。” “不再恨我,愿意原谅我?” “我想,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茱莉亚的话让我很生气,我以为你对我并不是真心真意,在绝望之余,只想让你跟我一样痛苦,完全将你的真情弃之不顾。现在想想,觉得好愚蠢。” “你是说,你当时说的话并不是出自内心?”魔魅满怀希望地瞅着她。 “嗯。”安琪羞愧地承认。“我当时根本失去了理智,才会变得这么残忍。我觉得自已像个魔鬼般可恶。” “你是在骂我吗?”魔魅可怜兮兮地问。 “不是啦,”安琪着急地解释,“我是说我当时的行为像魔鬼,而你却像天使。” “好象颠倒过来了……”魔魅失笑出声,“你真可爱。我那时候好绝望,甚至从爱中生出恨来,想要毁灭一切。还好你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爱让我的恨火消失。可是我又担心你再也不肯理我了,失去你的痛苦我又无力承担,才想死在你手里,以证明我对你的感情。” “傻瓜,以后不可以再做这种傻事了!”安琪严肃地警告他。 “只要你不再不理睬我,我什么傻事都不会做。”魔魅深情地回答。 “魔魅……”安琪吸了吸鼻子,泪水不争气地流下。“过去的事我们都别再提了,重要的是我们的将来。茱莉亚说你奉父母的命令要诱拐我回地狱,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安琪,你该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做出伤害你、让你不快乐的事。” “可是你要怎么向他们交代?”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魔魅蹙着眉,“我只想跟你留在人间,陪你做你喜欢的事。” “这样一来,你便不能再回地狱,而且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会担心不能回到天堂,神会惩罚你吗?” “不。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担心、不畏惧。”安琪诚挚地说。 “我也是。”魔魅绽出充满柔情的笑容,将安琪搂在怀里。“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安琪,不管天堂和地狱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拆散我们,你都愿意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吗?” “我愿意。”她欣喜地点头,圈住他的颈子,柔情蜜意地亲吻他俊美的脸庞。“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分开我们。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体。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将一起面对。” “谢谢你,安琪。我知道我们可以办得到的。你教会我爱,将来也会教我如何从帮助人中得到最大的喜悦。我会珍惜我们共同拥有的每一件事,和你在人间做对平凡夫妻。我将陪着你老去、死亡,并预约你的生生世世,爱你到永远。” “你愿意为我拋弃你永恒的生命?”安琪感动莫名,“魔魅,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个平凡人?” “没有你,再长的生命对我都没有意义。安琪,你也愿意为我放弃重回天堂的机会吗?” “只要有你的地方,对我来说就是天堂。魔魅,我不在意是否能当个天使,我只想永远陪着你,让你不再寂寞,拥有爱。” “安琪……”魔魅鼻头一酸,忍不住又滴下泪来。“我爱你” 他虔诚地以吻封缄两人的情誓,那是生生世世的爱情宣言。他的泪滴落到安琪的口中,而安琪的泪也滴在他脸上。他们的情在眼光中交会,缠绵的爱在口舌间缭绕,诉说着一句又一句的爱你,爱你,爱你…… ※※※ 地狱的第二长老魔力士来访时,魔魅还躺在床上休息。他的体力只约略恢复五成。他瞄了一眼这位从小看他长大的魔界长老,斜躺在枕头上向对方点头致意。 “魔力士。”他微笑地欢迎来客。 “大王子的伤势不要紧吧?”魔力士关切地问。 “还好。不过向我问安应该不是你来的目的。”魔魅扬扬眉嘲弄地说。 魔力士怔了怔,为他脸上多变的表情感到惊奇。昔日在冷无情的外表已从他脸上剥离,现在的魔魅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魔力士心情沉重地叹口气,发现此行的任务比他预估的还要艰难。 “撒旦王很关心大王子,不明白大王子为何迄今仍未完成任务返回地狱。”他不动声色的回答。 “所以他派你来?”魔魅苦涩的说,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并没有逃过魔力士的眼睛。 “王很关心你。” 魔魅不置可否,闭上眼休息。 “大王子……” “魔力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魔魅张开眼,表情莫测高深。“他知道我受伤的事吗?” 魔力士知道大王子口中的“他”就是撒旦王,点头回道:“是的。” “那为什么现在才派你来?” “因为王还没有决定大王子滞留人间的原因。” 魔力士的回答,引得魔魅若有所思的一瞥。魔力士看见那张酷似撒旦王的俊美脸庞往他这边一偏,一双承继自魔后伊娃的绿眸闪现出逼人的神采,不由得心中一凛。 “那他现在决定了,所以派你来?”魔魅轻哼,语气轻讽。 “王是希望我来确定大王子的决定。”魔力士圆滑的道。 “是来确定我照他的决定做吧。”魔魅喃喃道,沉重的眼皮再度合上,脸上出现疲惫的表情。“告诉他,我累了,再也不愿做他的傀儡。” “大王子这是什么话!王从来没要求大王子做过任何事!”魔力士语气激愤。 “是啊……”魔魅无奈的口气中多了份自嘲和受伤。“他从来没有要求我做任何事。”他悲伤的蠕动着红唇。“都是我母亲要我做的。” “魔后也是为大王子好。”魔力士忍不住出言维护女主人。 “为我好?”魔魅嗤笑出声,“是为她自己好吧。” 魔力士张嘴欲辩,但魔魅很快地继续说道:“不可否认的,她目前在地狱的地位,有一大半是我替她巩固的。” “话虽不错,但魔后终究是大王子的母亲。再说,身为地狱大王子,为地狱效劳乃是分内事。” “那我不当地狱大王子,可以了吧?”魔魅嫌恶的再度闭上眼。“谁希罕!” “大王子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魔力士义愤填膺的叫道。“枉费王和魔后对大王子期望这么高。” “我不要他们的期望。”魔魅握紧拳头,投给魔力士充满愤怒的一瞥。“我不要再依靠他们的‘期望’过下去!你不是说父亲要你确定我的决定吗?我的决定就是离开地狱,要你们别再来烦我!” “大王子这个决定太任性了!”魔力士苦口婆心的劝道。“想想地狱上下对大王子的期望;想想大王子在魔界的权势;再想想地狱所提供永恒的生命,这些大王子都舍得放弃吗?” “根本不值得留恋。” 魔魅不屑的语气,简直要令魔力士抓狂。 “大王子这句话真是不可原谅!我郑重请求大王子收回!” 魔魅对魔力士的激动完全不予理会,他别过脸,研究起挂在墙面上的一幅风景画。 “大王子!”魔力士无法忍受自己被人轻忽;正准备扯高嗓门来一段感天动地的精采演说时,突然听见魔魅轻叹一声。 “权势、不朽的生命对我有什么用?我不辞劳苦的为地狱效力,得到了什么?一颗冰冷、孤寂、没人理会的心。我不知道什么叫爱,也从来没得到过任何温暖。这种日子我过怕了!”他厌倦地挥挥手。“若不曾遇到安琪,或许我可以继续当冷血无情的地狱大王子,但既然让我尝到爱的温暖滋味,你们怎么忍心叫我再回去过那种日子?对不起,魔力士,我不能回去,我永远都做不成冷酷无情的魔鬼了。” “如果只是为了安琪,你可以带她回地狱……” 魔魅闷笑一声,再度转向魔力士,眼中充满嘲弄。“为什么你还是不懂?我不能回去,就算回去也不是魔鬼了。我也不可能让安琪跟我回地狱,因为我晓得她在那里永远不会快乐。而她的快乐便是我幸福的泉源。” “大王子,我实在不懂。”魔力士困惑的道。“你为了安琪甘愿放弃地狱的一切,以及永恒的生命,你知道失去了地狱提供的邪恶气息,你的生命就像平凡人一般脆弱吧?” “我预估到了。”魔魅虚弱的一笑。“我想我现在还能接受供应,是因为你们还没决定要放弃我,斩断我跟地狱的关系。” “当然,因为你是撒旦王的儿子,除非王下了命令。王非常爱惜你,不愿你受到伤害。这样还不能让大王子体会到王的苦心吗?”魔力士说道。见魔魅还是无动于衷,连忙使出最后一招。“大王子,地狱正逢多事之秋。善恶王子失踪了,王目前正为此事大伤脑筋。” “善恶失踪了?”魔魅的表情一变,眼中充满关切。“他现在还没有回到地狱?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知道。王已下令地狱派遣在各处的使者全力寻找。大王子,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你不该再让王担心。他这几日已为二王子的事心力交痹,再加上魔后日夜哭哭啼啼的,让王烦透了。” 魔魅心情乱糟糟的,倒不是担心父亲无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是忧虑跟他已有兄弟情感的善恶的安危。他暗自决定,等他身体康复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去寻找善恶。 “你们全力去寻找善恶,等我好一点也会去找他。”他严肃的交代。 “那大王子何时返回地狱?” 对魔力士锲而不舍的精神,魔魅不禁有些动容。他好笑的望着这个看他长大的长老,丢了个美丽至极的微笑给他。“魔力士,我不回地狱。”他拍了拍老者的肩膀,“我要留在人间,就这么决定。” “大王子……”魔力士恼怒的低吼。“难道你完全不管魔后了吗?” “别担心,母后比我们更能适应地狱里的权力倾轧。我离开对她不会有影响,只会让她稍微收敛高张的气焰,我父亲的日子也会比较好过。” “大王子……”魔力士还想说什么,却听到空气中爆出颇为耳熟的尖锐怒吼声。 “魔魅,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魔后伊娃娇娆的身影出现在华丽的房间内,“我是你母亲,你不能不管我!” 魔魅完全不将母亲的虚张声势放在眼里,他太了解她了。“你不需要我。”他摇摇头说。 “我当然需要你!”伊娃冲到魔魅面前,绿眸发出迫人的寒光。“你害得我颜面尽失,在撒旦面前抬不起头。魔魅,我要你跟我回地狱,不准你让我沦为笑柄。” 伊娃的这一番宣告强烈地打击了魔魅,他悲伤的直视母亲那双愤怒的绿眸。“我对你的意义仅止于此吗?” 伊娃被他眼中的绝望震得后退一步,顿时领悟到自己的话有多伤儿子的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要弥补,却已来不及。“魔魅,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她懊恼道。 “比不上爱你自己。”他别过脸不想理她。 “魔魅……”她喊了又喊,但无论她如何软语哀求,魔魅就像是铁了心似的不打算理睬她,这惹火了伊娃。“你以前不会这么不听话!都是那个臭天使安琪教坏你的!我要去杀了她。” “不!”惊天的怒吼声发自魔魅喉中,伊娃和魔力士都吓了一跳。他眼中冰冷的寒箭直射向伊娃,令她心惊胆寒。“除非你先杀了我!” 从儿子唇间吐出的声明,字字刺痛伊娃的心。她失去魔魅了。这个事实比任何事都让她痛苦。 她唯一的儿子啊! “不……”伊娃的绿眸里充满恳求,乞求魔魅不要这么狠心,拋弃她这个母亲。 “我为你做的够多了。”魔魅心一横,移开眼光不看她。“从小到大,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他平静的陈述。“从来没向你要求过什么,只做你希望我做的事。现在,我以儿子的身分求你。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儿子,就请你成全我和安琪,不要再逼迫我们了。” “你……” “母亲,答应我吧。”魔魅转向她,绿眸里的决绝再度刺痛她的心。 她真的失去这个儿子了。 伊娃伸手向他,想要挽留住一丝的亲情,但魔魅只是冷淡的瞪视她。她绝望的掩脸低泣,消失在空气中。魔力士深深看了魔魅一眼后,也尾随她离去。 房里再度只剩下他一人。在静默中,魔魅感觉到脸颊充满湿意,泪水不知什么时候竟流了满脸。 ※※※ 撒旦头疼极了。 就算把洁莲从天堂带回地狱,跟伊娃吵得不可开交的那次,他的头也没这么疼。 他的三个儿子同时有了麻烦。 地狱的第一长老毕兹巴同情地看着地狱之王。 “魔力士和魔后的说服行动完全无效,臣恳求王让毕兹巴亲自走一趟。” 撒旦没有响应,仍支着额际对着毕兹巴,但表情轻松了许多。不管如何,魔魅总是他的儿子,就让毕兹巴去试一试吧。 他朝最得力的属下点头,毕兹巴便领命离去。 ※※※ 安琪静偎在魔魅怀里。稍早她从泰勒那里得知,地狱的长老和魔后来见过魔魅。她下意识的搂紧他强壮的腰身,倾听耳下平稳的心跳声。 她知道他没有妥协。安琪轻叹一声,有点遗憾他为了她和家族决裂。 “安琪……”魔魅轻柔的唤着,等待她抬起头迎接他深情的吻。当两人的眼光交会,彼此眼中的真情很快缩短了他们肉体间的距离。四片唇密密贴合,浓烈的情意在他们心中激荡。 “咳咳咳……”干涩的咳嗽声破坏了情人的亲热。 魔魅将安琪想挣开的身体按回怀里,不悦的转向声音来处。 “毕兹巴。”他蹙眉凝视眼前颀长俊美的男子。地狱第一长老毕兹巴仍像往常般神采飞扬,蓝眼里闪现着智能的光芒。 “希望不会太打扰。”毕兹巴打趣的说。 魔魅微微一笑,放开怀里的安琪。两双蓝眸好奇的打量彼此。 “这位一定就是安琪小姐了。”毕兹巴十分绅士的朝安琪行礼,而后眼光很快地回到魔魅身上。 “是我父亲叫你来的?”魔魅平静的问。 毕兹巴专注的凝视着他,“我自动向王请命,准许我来见大王子。” “魔力士跟我母亲都已经回去了。”言下之意就是叫毕兹巴不用浪费口水,可以打道回府了。 “我知道。毕兹巴不是来游说大王子回地狱的。” 毕兹巴的话引起了魔魅的兴趣,他讶异的望着父亲摩下最有权势的能臣。 “毕兹己身为地狱重臣,有几件事本着职责在身,非得转告大王子不可。” “什么事?”魔魅挑眉问道。 “二王子失踪的事,想必大王子已经知道了。” “嗯。你们还没找到他吗?” “没有。”毕兹巴严肃的摇着头。“二王子依然下落不明。除此之外,大王子应该没忘记三王子月光吧?” “月光怎么了?”魔魅得承认他自始至终没想过这个小弟。月光一直活在父亲撒旦王的羽翼下,他从不认为这个小弟会有什么麻烦事。 “月光王子爱上了一位低阶天使,得了相思病。” “你说什么?”魔魅震惊不已。他从来没听过地狱里有这种病。“相思病?!” “是的。那位低阶天使原本同意追随月光王子返回地狱,谁知道天堂突然将她抢了回去。三王子当场就病倒,直到现在仍是痴痴呆呆,口里直喊着该名低阶天使的名字。王为了这件事,十分烦心。” 魔魅眨眨眼,顿悟到父亲目前遭遇到的挫折远比他估算的要来得大。他很清楚父亲有多钟爱月光。 “王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大王子忍心在此刻弃王于不顾吗?” 毕兹巴的话打动了魔魅的心,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安琪,很快又摇摇头。“我没有弃他于不顾,我只是决定过自己的生活。” “但大王子完全没有想过王所承受的打击。”毕兹巴鼓动如簧之舌劝道。“你知道月光王子是王最疼爱的孩子,而你和善恶王子则是王倚赖的左右手。如今善恶王子无故失踪,你又决定离开地狱,这让王情何以堪?” “天杀的!毕兹巴,别想用这番温情主义的话打动我。”魔魅按捺下心中的歉疚,恼怒的道。“我对我父亲的最大意义,也不过是一名能干的手下而已。月光害相思病的事我很同情,但我无能为力。至于善恶,我会尽最大的力量找回他。” 魔魅的懊恼令毕兹巴的蓝眸闪了一下,他微笑的继续劝说:“大王子有没有想过,现在正是王最需要你的时候,如果你肯带安琪回到地狱,王会有多高兴?你将能获得王全心的信任和疼爱。” “别说了!”魔魅暴躁的道。这件事他不是没想过,也在心里挣扎了很久。父亲的爱一直是他所希冀的,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得到……可是安琪怎么办?他对她承诺的坚贞爱情,有可能在他的私心下,受到严重的伤害。不,他不能伤害安琪,他是那么爱她,绝不许任何事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情意。 “撇开这层考量,大王子有没有考虑到,王一旦决定要对大王子叛离地狱的事做出惩罚——虽然这个决定对王而言相当痛苦,但为了地狱的威信却是必要的——到时候,大王子失去了地狱魔力的供应,生命将一点点消失……” “你不要危言耸听!”魔魅不愿在安琪面前承认这点。“我或许不能再长生不老,但也不至于面临死亡。” “但大王子受过安琪灵力两次的重创,目前的健康又只恢复了五成左右,一旦地狱不再提供你任何魔力,你将加速老化死亡……” “不!”安琪惊呼出声,惶恐的望向魔魅。“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安琪,不会那么糟……”他小心的安抚她。 “我保证事情就是这么糟。”毕兹巴的话惹来魔魅的怒视,但他毫不理会,一径对安琪解释。“大王子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消耗掉所有的生命能源。” “天啊!”安琪忧虑的咬着下唇。“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魔魅,你一定要回地狱。” “不,我绝不离开你。” “你可以带我回去。”安琪下了决定。 “我不能带你回去,因为你在那里会枯萎而死。”魔魅坚决的说。“你不会愿意我再度成为恶魔的。” 安琪痛苦的领悟到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将被这项事实击倒。一旦魔魅再变回恶魔,无论她有多爱他,他们之间的感情都会因为这件事而破裂,最后只剩下对彼此的怨恨。 “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魔魅涩声道,他考虑过所有情况了。“我宁愿死在你怀里。” “我不会让你死的。”安琪哀凄的说。 “有些事早就决定了,安琪。”他握住她的手,眼中坚定不移的深情让安琪想哭。 “不管我们的生命有多么短暂,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对我来说已足够。我只愿我活着的每一天都能爱你,并拥有你的爱。哪怕是现在就面临死亡,我亦无怨无悔。” “不……”安琪泪眼婆挲的抱紧他,觉得自己真没用,竟找不到任何方法帮他。 “大王子,你不再考虑一下吗?”毕兹巴焦虑的问,他没料到魔魅会这么固执。 “毕兹巴,早在你们同意我母亲让我执行诱拐安琪的任务时,就应该预估到我将付出什么了。除了拿心交换外,有谁能诱使天使动情?我父亲当初追求洁莲时,想必也一样。” “但是王带了洁莲王妃回到地狱……”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魔魅苦笑。“天堂容不下我父亲,而他显然也没爱洁莲爱到愿意舍弃他魔鬼的身分。可是我有别的选择。” “选择死亡并不明智。”毕兹巴警告他。 “我不是选择死亡,而是选择真爱。”魔魅微笑着,绿眸里笼罩着从未有过的神圣光辉。“而且我想赌一睹。” “赌什么?”毕兹巴诧异的问。 “赌我父亲是否爱我。” 毕兹巴哑然无言地瞅着魔魅脸上的凄然笑容,叹了口气,悄悄离去。 尾声 明月高挂,撤下一地的银辉。魔魅望了一眼洒落在屋外草坪上的银白月光,迅速确实的完成每夜的例行公事检视门窗,而后走进主卧房。 安琪正喂着出生才两周的女儿小爱吃奶,听到丈夫进房的声音,微笑地抬起头迎向他深情款款的绿眸。 幸福感笼罩住两人,魔魅坐到妻子身边拥住她,以初为人父的骄傲凝视正努力吸奶水的嫣红小嘴。 看着女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们移居到波士顿有两年了。安琪先研习了一年的英语,才在他的安排下进入哈佛医学院就读。 而魔魅则利用这段时间,学习当个平凡人类。他靠着泰勒的帮忙,成了期货和证券市场的操盘高手,每天只需花几个小时利用计算机网络从事投资买卖,其它的时间则用来照应安琪和她的慈善活动。 魔魅嘲弄的扬起唇,这几乎占了他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时间。谁想得到呢?昔日的魔鬼,成了今日的善心人士。这跟他之前想象和安琪共度的生活有些微差异。 安琪并没有主动去计划什么慈善活动,只是她热情又敏感的天性,很容易侦测到周围需要帮忙的对象。她不吝惜地将自己的温暖关怀提供给别人,令魔魅有点吃味。因为这通常会占用她一些时间。 为了自已的权益,魔魅明快地切入那些人所遇到的问题,以极短的时间帮对方解决,以期获得妻子更多的注意力。 不过安琪发现麻烦的能力比他估计的迅速,常常让他疲于奔命。有时候他真想狠下心禁止她的同情心继续泛滥,但总在那双充满恳求的蓝眸下心软。而且,老实说,他还真喜欢每当他协助她解决问题后,她眼中毫无保留的崇拜眼光,还有接下来表示感激的方法。 想着想着,他便觉得体内的欲望勃发起来。魔魅勉强控制住自己,安琪才刚生产完,他不能像只发情的狗般攻击她赢弱的身躯。 他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安琪靠进他怀里,抬起那双明亮、温暖的蓝眸笑看着他。 “没什么。”魔魅亲吻她的脸颊,热烈的眼光落在她裸露的饱满胸脯上。安琪的脸涨成一片桃红,唇边绽出羞怯的笑容,温柔地移开口吃饱的女儿,随后掩上胸襟。 魔魅有些失望。但妻子轻拍爱女背部的慈爱表情,奇异地安抚了他。甘美的爱泉从胸间汨汨涌出,身为人夫、人父的快乐,充分反映在他那双似春水潋滟的绿眸里。 生命是这么美丽,处处充满奇迹。他忍不住感叹。 他如今所拥有的,是那么得来不易。两年前,他根本不敢奢想拥有这么多的快乐、幸福、满足,老天待他何其恩厚! 他原本是数着日子等待死神的,转眼却能满怀热情的拥抱未来。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天堂和地狱有史以来首次的大会所促成。参与这场盛会的层掌人士只有两位——撒旦和上帝的代表弥赛亚。 这次会议决定了三对佳偶的命运。魔魅至今依然想不通父亲撒旦王主动提出这次会面的真正原因。在心里,他仍幻想着父亲多少是有些爱他的,所以才借着那次的会议赦免他叛离地狱的大罪。 地狱至今仍提供他生命的能源,体内的邪恶气息有时候会令他有作恶的冲动。他在控制不了时,会耍弄些恶作剧——当然,仅针对邪恶的人类。 如同经常来看他的善恶——他现在已和妻子移居天堂——魔魅改不了魔鬼的某些特殊习性,如果不偶尔邪恶一下,便觉得对不住自己。他想,或许这是父亲撒旦王持续提供他地狱魔力的原因,他仍希望这个儿子能保持足够的邪恶,重回地狱的怀抱。 魔魅的小弟月光也来造访过几次,还跟他抱怨了一堆“妻子经”。当然,安琪绝不会像月光的菜鸟天使一样黏人这令他有些不满。但两名妻子都有个共同点;除了让老公爱死她们外,便是立志改造世界。听说那名菜鸟天使已快把地狱改造成天堂了。想到这点,魔魅便觉得不寒而栗。 女人真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他认命地叹喟出声。譬如他的女儿小爱,便是最不可思议的生物。只要看着她美丽可爱的小脸,便让他觉得拥有全世界。 而且她还有双黑色的眼睛,时而清亮澄净,时而深黝如黑暗宇宙。魔魅深思地望着安琪怀里的小女孩。 小爱没有继承他的绿眸或是安琪的蓝眸,她的眼睛是承袭自祖父撒旦。不知道父亲看到后会怎么说?魔魅露出苦涩的笑容,想到小爱是地狱之王撒旦的第一个孙女。 一阵鸟鸣打断了魔魅的思绪。他和安琪交换了一个眼神,纳闷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拜访他们。他起身走向客厅,打开大门 深沉明亮的黑眸首先映入他眼中,魔魅有一剎那的失神,眼前邪美迷人的男子比他记忆中更加俊硕。 “我觉得以人类的方式来拜访你们,对你的冲击会比较小。”见魔魅没说话,只是呆瞪着他,他连忙提醒道:“不请我们进去吗?” 低沉柔和的声音将魔魅从惊愕中唤醒,他不自觉地顺从眼前之人的意思,让开身子。 他的父亲地狱之王撒旦,和他的母亲——魔后伊娃走进他位于波士顿的两层楼住宅,十五坪大的客厅一下子变得十分窄小。典雅温馨的布置压根没得到地狱王的注意力,那双乌眸直接停留在抱着女儿走进客厅的少妇身上。 “你就是安琪吧。”邪美的俊脸绽出充满玩味的笑容。 安琪呆呆的瞪视生平所见最具魅力的男子,一时间答不上话。 “安琪。”魔魅走到妻子身边,保护性地搂住她,向她介绍道:“我父亲撒旦,和我母亲伊娃。” “天啊。”安琪只能张着嘴低喊,眼光在美丽的地狱之王,和他妖艳的妻子之间来回移动。 “我想也是。”撒旦涩声回答,面对儿子的惊愕和警戒,令他有些微的难堪。“很高兴认识你。”他诙谐地说。 安琪发觉自已失礼了,她涨红脸,蓝眼里掩不住兴奋。“我也是,先生。” 撒旦低低笑了,黑眸朝安琪顽皮地眨了眨,化解了稍嫌沉重的气氛。他的眼光落到儿媳怀里的小婴儿上。 “我可以抱抱我的孙女吗?”他充满希冀的神情流露出温暖的情感。 安琪再度愣住,一来是没料到撒旦也会有这么感性的一面,二来是想到眼前这对俊美的男女,竟是她女儿的祖父母。 “当然。”她在丈夫疑惑的眼光下,将怀中的小爱交给一脸慈爱的撒旦。 小爱在祖父的怀里打了个呵欠,眨动绵密的睫羽,在看到眼前俊美、新奇的影像时,好奇地张大眼。 那双美丽的黑眸缓缓迎上撒旦闪现出惊喜的明亮眼晖。婴儿的眼里显露出单纯的喜悦,嫣红的小嘴朝红扑扑的两颊例开。 “真漂亮。”撒旦赞叹道,“柔和的轮廓很像你哩,安琪。她将来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 安琪谦虚了几句,魔后伊娃则好奇地从丈夫肩后望句他怀里的小婴儿,表情若有所思。 望着父母逗弄他的女儿,魔魅心里说不出来是喜是悲。安琪柔软的身躯靠进他怀里,汨汨的温暖自那双蓝眸源源不绝地涌向他。魔魅感激地低下头吻了她脸颊一记,眼光重新回到父母和女儿身上。 他不曾感受到的慈爱光辉,如今完全地投射在女儿小爱身上。撒旦王显露出难得一见的慈爱,俊美的容貌因心里涌现的亲情而更加吸引人。魔魅握紧安琪的手,心情激动。藉由小爱,他彷佛也感应到一丝父爱。或许父亲还是有点爱他的,他乐观地想。 “我希望偶尔可以见到她。”撒旦的黑眸和魔魅的绿眸在空中交会,他眼中的善意化解了自他们一进门就在魔魅心里堆积的紧张情绪,客厅里瞬时笼罩着大和解的气氛。 “您可以随时来这里看她。”魔魅扯开一抹笑容说。 “嗯。”撒旦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地掩饰住。他真正希望的是儿子能重回地狱。他在心里暗叹了声,眼光回到美丽的孙女身上。 他有了第三代。这个消息是那么令他兴奋。掩不住为人祖父的喜悦,他一再逗弄怀里的女婴。 安琪在接受了地狱王及魔后连袂拜访的冲击后,立刻恢复她热诚的天性。她殷勤地招待魔魅的父母,还不断以微笑安抚丈夫紧张的情绪。 天伦之乐充满着厅室,埋藏在魔魅心底的遗憾伤痕,不再像以往那般刺痛他的心。他轻叹一声,感到小小的胜利。 至于魔后,她在看到丈夫逗弄孩子的画面时,立刻想到一个主意。她正考虑再诱老公上床,生一个娃娃来弥补夫妻间的裂痕哩。 ------------------------------------------------------ 特别感谢工作人员猪宝宝扫图,狐狸精ocr、整理;wawa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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