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的小姐》 楔子 『好可爱啊!』 『真可爱!』 『实在是太可爱了!简直就像个白雪小公主一样可爱──』 众家婆婆妈妈,团团围住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孩,齐声赞叹,有志一同地两眼放光、瞪着小女孩那粉粉嫩嫩的脸蛋,恨不得伸手拧上一把。 知道自己博得大人的宠爱,小女孩漂亮的小瓜子脸,骄傲地高高扬起,洋娃娃般的脸孔上露出『可爱』的笑容,睥睨地斜视那个坐在她对面的小肥妹──『哟,说起朱家这个小女孩──怎么吃的这么胖啊?!』一个胖妇人不想自己臃肿的体型,反过来嫌弃另一名坐在高脚椅上的小女孩。 『就是说啊,个小肥妹简直有辱她父母的基因!真想不到,那么优雅、漂亮的父母,怎么会生出这种「突变种」哟!』 『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最近不是很流行吗──』 『流行什么?』在场三姑六婆忙问。 『流行抱小孩来养啊!』 『对啊,做公益,日行一善嘛!这个丑小孩,很有可能是朱家夫妇抱来养的,呵呵!』另一个肥贵妇掩着嘴,像小鸟一样噘着两片嘴唇尖笑。 在场这几个三姑六婆,号称全台北市最有钱的贵妇,说起一个六岁小女孩的闲话,那嘴脸,简真比菜市场的阿桑还要没气质。 朱恩寍──众家三姑六婆眼中那个胖小孩,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高脚椅上,低低垂着头,盯着自己规规矩矩并拢的膝盖。 爸爸说,今天是得uncle的生日。 她的爸爸妈妈正在赶往饭店途中,她是坐司机阿伯的车子,直接从学校赶到饭店来的。但是现在,她好希望爸爸妈妈迂远都不要来、不要听到这些话……因为她虽然小,但是每一僤阿姨、婶婶说的话,她全都听得懂。 她真的不是爸爸妈妈的小孩吗? 『不过我听说,朱家这个丑小孩,居脍是黑氏老二的未婚妻哩!』突然冒出来的破锣嗓子,神神秘秘地嘀咕。 原来是一名全身『金烁烁』的贵妇,像老鼠一样跟众人交头接耳、叽叽吱吱,努力散播『八挂』,以表示她在这个贵妇圈里有多吃得开。 『未婚妻?!』众人间一个骨瘦如柴的贵妇,拔高嗓子尖叫。『开什么玩笑!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而已,你会不会弄错啦?!』 『不会错啦,听说朱家老头以前对黑家有恩,就因为这样,他的孙女才可以捞现成的,赚到黑氏这门亲事。』 『夭寿哟!那还真想不到,朱家那对夫妇生出这种丑女儿,竟然还能高攀上黑氏……啊啊啊──』 蓦然一声高分贝的尖叫,穿破每个三姑六婆的耳膜──『啊──蟑螂啊──』 『啊──蛇啊──啊啊──』 一场上流名宴,顿时鸡飞狗跳,在场的『贵妇』怪叫的怪叫、逃窜的逃窜、脸色扭曲的、四脚朝天的……比比皆是! 只见『小强』地乱爬,一尾青蛇在饭店光滑的地板上优闲地溜跶,追逐晚餐的猎物……而那个人人嫌弃的小女孩,镇定如常地安坐在椅子上瞪着满场乱象,直过了一分钟之久──小女孩终于慢慢站起来,捡起地上小青蛇,爱地抚摸着。『乖,小爱,吃饱了吗?』童稚的音调,柔软地呢哝:『这里不好玩,我们叫司机伯伯载我们回家吧!』 毫不讳言蟑螂是她『放生』,若无其事地对着可怕的『长虫』轻声细语……等到小女孩随手把小蛇到口袋里时,宴会内所有的贵妇,皆惊骇地瞪着这个『小怪物』……反正回家就好了,回到了家,家里只有亲爱的爸爸妈妈和小爱,他们一定不会让她的心口痛痛……六岁的小女孩心里想着。 小女孩愉税安详的表情,彷佛看不见人人瞪着她的惊怖眼神……六年来,稚嫩的小生命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害。只要爸妈的『朋友』见到她一回,她就要被嘲弄一遍……虽然,孩子不懂得分辨,但绝对能察觉那不友善的气氛是恶意。 然而这是第一次,朱恩寍,终于找到安慰自己的方式──叫做『逃避』。 第一章 朱恩寍木然地坐在贴着喜字的梳妆镜前,心底想着──这是一场,她早就知道会发生的恶梦。 『朱恩寍,你这个笨蛋……』 她瞪着镜子喃喃诅咒。 镜子里,那个穿著白纱礼服的新娘……一点都不美丽! 因为她的妆太浓、唇膏太红,两片腮红虽然涂得很均匀,但喜气洋洋的红色,却跟她苍白的皮肤一点都不搭配! 就算戴上那像天星一样缀满水钻、浪漫典雅的头纱,她鼻梁上架的那只黑框大眼镜──也十足十的破坏了美感。 从小到大,她就有预感,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得到幸福! 因为丑小鸭就是丑小鸭,只有童话里的丑鸭子才会变成天鹅! 『朱恩寍,你这个笨蛋……』 她再一次诅咒自己。这一回,眼泪稍稍落下她扑红粉、滑稽可笑的两腮。 如果她是新郎,一定也会落跑的。她自卑地想着。 是的。今天是她,朱恩寍,结婚的大喜日子。 但是新郎却从头到尾缺席,只有新娘子一个人站在礼堂上,神圣的礼婚成了一出闹剧,上流社会又添了一桩关于朱家丑女儿的冷笑话。 『一定是新娘子太丑,所以新郎才会落跑……』 『就是说嘛!朱家这个丑丫头,怎么配得上黑氏那个天才老二嘛!』 礼堂上等得不耐烦的宾客,当着她和爸妈的面,就说出了这么伤人的话。 想着想着,委屈的泪水不断往下流,两条乌漆抹黑的眼线,顺着恩寍的泪水,在她的脸颊上,延展成两道像铁轨一样滑稽的黑线。 『小寍,你还好吗?』夏雨辰稍稍走进新娘休息室,她美丽的脸孔上,有掩不住的忧心。 『我、我很好。』背着母亲,恩寍胡乱擦干泪──她转过身,脸上甚至有笑容。『妈,我什么事都没有啊!』她眨着眼睛,笑咪咪地望着美丽的母亲。 看着恩寍的笑脸,夏雨辰的心好疼──这傻孩子根本不知道,她那一脸的浓妆全都哭花了。 『没事就好。』她叹一口气。 此时此刻,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女儿。 虽然她很想找对方理论、替自己的女儿争回一口气,但是黑氏的势力……夏雨辰暗暗摇头。 虽然朱家的门面也不小,但是比起纵横黑白两道、拥有政商背景的黑氏,还是差了整整一大截。当初公公订下这门亲事,她就暗地里忧心,深深觉得两家门户不对! 『妈,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啦!』恩寍语调轻快地,反过来安慰像白瓷一样漂亮、柔美的母亲。 夏雨辰走到女儿身边,柔地拨开恩寍额头上的发丝。『你放心,你爸已经准备到黑家替你跟对方讨一个公道。』 『不要啊,妈!』恩寍瞪大眼睛。『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手,反而很高兴──是真的喔!』 『恩寍,你不要骗妈──』 『真的是真的啦!』她绕口一样,就为了强调自己确实不在手。『要不是为了爷爷,我才不会穿这种好笑的衣服耍宝,真是别扭死了!』她故意粗鲁地扯掉头纱。 夏雨辰错愕地睁大眼睛。 『因为我根本不想嫁给那个自以为是的花花公子啊!』恩寍解释。『那个叫黑耀堂的──每个人都知道我要嫁的男人有多色,那很糗耶!现在这样最好了,还好他刚才人没到,因为我早就决定要在神父面前拒绝他,是真的喔!』深怕母亲不相信,她再一次强调,并且做了一个鬼脸。 夏雨辰瞪着自己的女儿听到恩寍说这些话,她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更担心。 但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女儿──故做坚强的恩寍,内心其实十分脆弱。 然而这都要怪她和丈夫清沛!如果当初他们把恩寍送到国外,她就可以避开周遭势利的圈子,不必再跟任何一家有钱小孩相提并论。 夏雨辰无言地望着女儿。青蛙王子有公主拯救,她一直相信,她的女儿是青蛙公主,但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恩寍才会遇到她的白马王子? 夏雨辰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出山什么错……这么多年来,恩寍一直是她内心最遗的歉疚。 □□□ 底特律一级方程式世界巡回冠军赛油门保持在高速档,十五名技师卯足了劲,在维修站内以最确迅速的接驳流程,为场上正在进行赛事的车子火速赶修。 『换胎,扰流板,补油!』 『go!go!go!go──』 砰──赛车冲出pir-stop,引擎的爆裂声激烫出强大火力,星状火花剎那间在车尾爆发。 『上场了!返回pir不到九秒──不到九秒pard已经上路了!』 大会播报出目前排名第一的车手现况,数十万观众欢声雷动,震撼了整座底特律竞技场。 『养一团车队,一年两亿伍仟万英磅的投资,相当于一百二十五亿台币。』 场边,最靠近车道的pir-stop内,一名东方男子低沉的声音,压过群众震耳却聋的欢呼声。 『可观的回收,看的不是帐面上的数字。』金发蓝眼的男人,意态优闲地跷着二腿,慵懒地回道。场上呼啸而过的车,像是完全不干他的事。 『你是指广告?赞助金?还是电视转播分红?』相反的,另一名男子微倾身,专注盯着场上。 『台面下的赌局,在车赛还没开始之前,就已经决定一场比赛的成败。』 『你指的是非法利益?』 金发男子吹一声口哨。『那不正是你的拿手好戏?』 东方男子咧开嘴。收回专注的目光,他冷峻的脸孔没有因为笑容而柔和,反而多了一抹邪恶的冷酷。 『那么,这场比赛,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金发男子促狭地眨眨眼。『你比我清楚』 竞技场上突然群情激动起来──『挥绿旗,剩最后一团了──』 『takeitover──』 『结束了。』金发男子从位子上站起来,拍拍屁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阿介。』 对话还在进行中,大会已经激动的播报出名次──『pard──冠军是pard……』 『黑耀堂是最后的赢家,这还用说吗?』江介咧开嘴,志得意满地拨开金发,异色的眼珠比往常更深蓝。 『没有人会穿亚曼尼西装来看车赛。』龙岩瞇起眼,突然转移话题,面无表情地批评起对方。 『是吗?』江介撇撇嘴。『那还抱歉。』 他仰头大笑着走开。 『讨人厌的家伙。』龙岩喃喃地道。 『pard!』车队里身材火辣的showgirl,试图包围住刚下车的冠军选手。 但早在黑耀堂被女人淹没前,龙岩已经先行一步对他打暗号,示意他离开那群如狼似虎的蛇蝎美人。 不太情愿地脱离鲁粉阵,黑耀堂一身是汗地走到好友面前,身狂野不羁的气味。『卖命演出,连点甜头都不让我尝一尝,你太不够朋友了!』 『我相信今晚的节目,够你疯狂了。』龙岩道,维持他一贯面无情的冷淡。 『你倒很了解我,及时行□的原则。』黑耀堂轻浮地嗤笑。 『你赢了。』 『我当然赢了,还用说吗?』 『你不该赢的。』龙岩指责他:『噢?』 『你一赢,我损失的十亿资金,谁要?』 黑耀堂嗤笑一声。『是十亿赌金吧!』 『我在跟你谈生意,阿堂。』 『我也在跟你谈生意。』收起笑脸,黑耀堂轻浮的神色转,瞬间变了一个。『想想看,疯狂的赛车迷有多爱我?为冠军车手投注的double赌金,会在下一场比赛自动投进我们的口袋。 龙岩瞇起眼,片刻,他咧开嘴。『你是一只狐狸,一只很坏的狐狸,黑耀堂。』 『no,no,no……』摇摇手指,黑耀堂的脸孔换回往常嘻皮笑脸,转身走回女人堆。『不是狐狸,我是pard,速度最快的「豹子」。』 瞪着好友,龙岩不忘提醒他。『阿堂,正经的生意不在这里。玩票的事,不要太过火。』 黑耀堂回过身。『游戏要够味,玩票当然也要轰轰烈烈。』除了及时行乐,这是他奉行不悖的人生哲学。 『我记得,宗在日本那场巡赛前,好象有一件重要的,没有覆行?』龙岩忽然不动声色地提起。 黑耀堂的笑脸蓦然僵住。 日本巡回赛前。他当然明白,龙岩指的是哪件事──『喂,龙岩,你知不知道什么事会破坏我们兄弟的友谊?』 龙岩挑起眉。 『只有一样──女人!』一个麻烦的女人! 黑耀堂狂俊的笑脸,难得出现不豫的神色──该死的龙岩,不该在他拿冠军的时候,提这种煞风景的事! 龙岩瞪着他盖浮的好友,迫不及待投入鲁粉堆里。『脚底抹油的家…』他再次喃喃地道:黑氏的天才老二『风流成性,岂会为一桩芜戏婚约,而放弃整片森林? 众所皆知,『黑豹』的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黑豹是吗?』龙岩喃喃自语。冷峻的脸孔,难得露出揶揄的神色。 兄弟们,都知道『黑豹』真正的含意。 多年来,绝无例外。横行于鲁粉堆里的黑氏老二,一旦遇到想认真的女人,下一刻就会如豹子般身手敏捷的──抹油开溜。 □□□ 直到婚过后两个月,恩寍才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结婚之前,她根本没拍过婚纱照。 坐在床上,恩寍瞪着杂志封面上,那个一脸『坏』笑的英俊男人,喃喃地道:『他根本就是有预谋的。』 感觉到鼻头酸酸的,她了鼻子,用力眨了下眼睛。『讨厌鬼、坏蛋,为什么你这么讨人厌,女人还喜欢你?!』她臭骂杂志封面上,那个左右手各抱一个蛇蝎美人的男子──她的『前』未婚夫,黑耀堂。 封面上,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以及黑氏钜额的财富,一定就是女人前仆后继、自动献身的关键。 而这些笨女人里面,还包括她,朱恩寍。 只不过,她会注意他,是从得知两家有婚约开始。 事实上,恩寍一直偷偷在收集,有黑耀堂的消息。所以她知道,黑耀堂除了黑氏美西石油部的总裁身份,更是世界知名的f朱恩寍冠军车手,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女──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多到只能用计算机计数。 而她,朱恩寍,除了『未婚妻』这个虚无缥缈的名分,实际上,跟黑耀堂这个人根本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关系。 直到他明目张胆的毁婚,他们之间,就连这种『口头上』的关联也没有了……恩寍瞪着杂志封面发困的时候,朱清沛夫妇,稍稍来到女儿的卧房。 『恩寍?』 听到母亲的呼唤声,恩寍慌张地拿枕头盖住杂志──『妈、爸,有事吗?』 她笑嘻嘻地转过头,不放心地一屁股坐到枕头上,压住那张笑得好讨厌的帅哥脸。 『恩寍,你阿介哥哥叫人打电话回台湾,问你要不要到他的别墅住几天?』夏雨辰坐到女儿床上,小心翼翼地轻道。 虽然这两个月来,恩寍表面上若无其事,但是夏雨辰仍然不放心──因为她不相信,天性敏感的女儿,会真如表面上那般,完全不在乎。 『阿介哥哥?』恩寍眼发亮,假装很有兴趣。 『是啊,你阿介哥哥邀请你,到他的别墅去玩几天。』朱清沛握住妻子的手,温和地对女儿道。 朱家在台湾商界小有名气,资产以十亿起跳,算是小康豪富,但要是比起他们在美国的远房姻亲──江家,那就如同小巫见大巫了。 『阿介哥哥,他怎么有空回台湾?』恩寍迟疑地问。 事实上,她并不想出门。 因为只要到江家别墅,一定会见到更多熟人──恩寍一点都不喜欢,那些自以为高尚的『上流社会』势利鬼,品头论足地对自己指指点点。 『听说是为了亚洲地区扩厂的事,回台湾筹画。最近几年,全球投资目标转往亚洲,你阿介哥哥的父亲,拥有那么庞大的全球性车厂,早在十多年前,已经将大笔资金挹注大陆,在华人市场扎根。你知道,阿介天生善于斡旋的才华,除了他父亲十分看重,车厂的董事会成员也日渐倚重他,未来阿介回台湾的机会,应该不少。』朱清沛佩服地道。 美国四大龙头车厂之一,佛得车厂主席指定继承人,j.kfort──他有一个十分中式的中文名字,江介。 金发蓝眼的j.k,之所以另有中文名字,乃源自于他体内,那十六分之一的中国血统。 『可是,爸,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看到恩寍皱眉头,夏雨辰紧张起来。去走一走,没什么不好啊!再说你不是最喜欢你阿介哥哥吗?』 『嗯,但是现在我真的不想出门……』 『可是你应该出去走走!』夏雨辰一向柔的口吻,突然有些尖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把自已关在房间里,已经两个月了!』 恩寍瞪大眼睛,她惊慌的瞳眸里,有明显的错愕,彷复不了解为什么母亲会突然间这么指责自己。『我没有啊,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很累,所以才一天到晚待在房间里面,可能我休息的时间长了一点──』 『根本不是这样!你心里其实很在对不对?!如果妈猜中了『你为什么不干脆说出来?为什么还要对妈隐瞒你真正的感受──』 『雨辰』 朱清沛出声制止紧张的搟子,不由自主地逼迫女儿。 但他的阻止,已经太慢了。 夏雨辰困住。无意间,她竟然把这两个月来深埋在心底、不忍对女儿说的话,一股脑儿全数说了出来! 『妈,我真的没有骗你……』恩寍苍白着脸,她圆睁一双惊愕的大眼睛,讨好地承诺着:『妈,如果你要我去,那我就去好了。』不忘微笑着。 望着女儿让人心疼的笑容,朱清沛黯然地叹了口气。 『恩……恩寍,』夏雨辰的心底,比谁都还要难过。『妈其实……』 她哽咽住,突然站起来冲出房外──『雨辰!』 朱清沛匆忙追出去。 困坐在床上的恩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举止已经失常到,让最亲爱的爸爸和妈妈,为自己这么担心。 没来由的眼泪『稍稍滑下她的脸颊……不行,她应该表现的更『正常』才可以! 抽出压在屁股下的杂志,彷复那上头沾了病毒,恩寍远远的把它扔到床角。 『我一定办得到的……对不对,小爱?』转头瞪着床头边的玻璃缸,她喃喃地问着缸里头,那条一公尺长的青蛇。 伸出手,胡乱抹干脸上的澧水,她笑着对青蛇说:『小爱,我要去阿介哥哥家的别墅玩,你去不去?』 那条浑身布满青色鳞片,任何人看到都会吓得倒退十步、鸡皮疙瘩全部冒起来的恐怖『长虫』──小爱,微微蠕动了一下,似在响应恩寍的问题……『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就跟爸妈说,我要到阿介哥哥的别墅去玩。』她傻笑着自言自语。 恩寍相信,明天母亲听到这个答案,一定会很高兴……一定会的。 第二章 能受邀参加江家别墅的晚宴,是上流社会圈子里,每个自诤为名流者最值得夸耀的事。 一大早,朱恩寍吃力地提着「小爱』住的竹篓子,搭乘朱家的私家车,来到位于外双溪的江家别墅。 『呼,小爱,你重死了,该减肥了……』 瞪着矗立前,这幢外砖由花岗岩砌成、江家所拥有的华丽建筑物,恩寍皱起眉头,对着她心爱的『小宠物』喃喃自语。 『恩寍小姐?』 恩寍才一下车,就有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出大门外迎接她。显然,他是从大门外的监视器,得知恩寍已经抵达。 『江管家你好。』恩寍很有礼貌地鞠躬。 『您好啊,恩寍小姐,好多年不见了。』江管家呵呵地笑,中气十足。 然后,他的眼睛瞄到恩寍手上提的竹篓──『呃,这是……多年不见的小爱少爷吧?』嘴角微微地抽搐。 『对啊!』恩寍露出笑脸。『小爱,江管家还记得你耶!要有礼貌,快点跟江管家打招呼──』 她正准备探手伸进竹篓里,『抱』出小爱,江管家却像突然被电到一样,整个人『倒弹』了三公尺远──『不、不必了!呵呵,』他不自觉地用衣袖擦汗,紧张兮兮地僵笑。『我心领就可以,不必麻烦小爱少爷了。』 『噢。』恩寍低着头偷笑。 她当然知道,江管家其实很怕小爱。 不只是江管家,除了爸爸妈妈之外,几手每个人看到小爱都是这种反应。 其实蛇是非常胆小的动物,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过活,恩寍实在不懂,为什么人类要怕这种『善良』的『小动物』。 『恩寍小姐,您的房间在二楼──』 『我知道,上楼后左转,最后面第二间房,对不对?』 『是啊、是啊!您可以自己上去吧,恩寍小姐?』 『可以啊!』 『太好了,恩寍小姐,您真是体贴的小姐,呵呵。』江管家伸手抹了把汗。 吃力地提着小爱,恩寍认命地走进宽广的江家别墅、在佣人纷纷走避下,爬上二楼。 没有人愿意帮她提小爱,而且,只要有小爱在,每个人都把她当成怪胎。 『到了到了,小爱,现在我们是客人,你要乖一点──』 恩寍打开房门,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眼前惊人的画面吓困了。 『讨厌!』 床上全身赤裸的女人尖叫起来──『哪来的小鬼,快走开啦!』 『小姐,你讲话客气一点,小爱可不是小鬼……』恩寍困在房门口,皱起眉头咕哝。 『什么「小哎」!我是说你啦,小鬼!』一头卷发的女人,拉起被单,对着门的恩寍尖叫。 『咦?』 恩寍愣在门口,直到她看见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不在乎地从床上坐起来,看戏的眼光,揶揄的瞪着自己……她的心跳,差一点停止了。 恩寍手上提的竹篓掉到地上,她瞪着那个一脸漫笑的男人,觉得自己两条腿发软……她可能要昏倒了。 『啊!』 女人突然纫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差点刺穿恩寍的耳膜。 『小爱?你要去哪里啊……』 虚弱的恩寍,完全抬不起脚追回小爱,更何况,她根本不敢踏进房间里……『救、救命──蛇啊──』 旁若无人的小爱,在高分贝的『伴奏』下,优游自在地滑行过房间内高级的大理石地板,以s型的妖娆姿态,俐落地『窜』上房间内,那唯一一张kingsize大床──『啊──啊──』 女人抓了被单,狼狈地摔下床,之后连带爬地夺门而出──混乱在女人逃走后一秒内平息。 奇妙地,小爱突然在男人的面前停住。 恩寍两腿发麻,她的脑袋瓜里,彷复有一只苍蝇不断嗡嗡嗡的作响……『喂,有没有人赴过你,盯着男人的裸体看,是不貌的行为。』 左手托着额头,黑耀堂咧开嘴,慵懒地斜躺在床上,伸出右手抚摸『小蛇』,边漫不经心地训斥着呆在门口的『小鬼』。 『我、我……』 恩寍的喉头发涩,干燥的接近沙哑。 『你是佣人?』翻个身,黑耀堂诘问。 他注意到『小鬼』身后没有跟随任何佣人,因此理所当然地猜测。 『……』恩寍像个傻瓜一样瞪着他,眼睁睁地看着小爱在他的抚摸下,乖得像只『小虫』。 黑耀堂瞪着结结巴巴的女孩,不耐烦的瞇起了眼,打量她那过于苍白的肌肤,像兔子一样困滞的大眼睛、丑到极点的黑色大镜框、扎成两条粗麻纲的毛辫子、还有她身上那宽大的方格子衬衫、和要命的连身牛仔裤──不但看不出年龄,更别提全身上下,毫无一丝女人味。 简单说,这种『女人』只有四个字形容,那就是──惨不忍睹。 难怪妮娜会把这丫头,认是『小鬼』! 『喂,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他问。 阿介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邀他到别墅庆功,却冷冷清清的,让他回国后每天无聊的猛打呵欠。 『有、有啊……』 她茫然想起,自己还搁在楼下的行李箱内,好象屯积了一整箱的泡面。 『那就拿上来。快点,我饿死了!』翻个身,黑耀堂抓住青蛇的尾巴,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 小爱出奇乖巧地,顺着黑耀堂结实的手,蜿蜒盘旋而上。 恩寍整个脸孔涨红,呆呆愣在门口,瞪着他下半身惊人的『凸出』……这个人……他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下一秒钟,她转身飞快地冲到楼下──差一点滚下江家六尺宽的楼梯。 □□□ 恩寍作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她的『前』未婚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冲泡面的时候,她喃喃问着自己。更奇怪的是,她也是这里的客人,干嘛像个菲佣一样,替他张罗吃的? 端着泡面到二楼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怀疑,她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啊,吃的来了!』黑耀堂翻身下床。 这一回,他记得里上了床单。 『泡面?!』一看到碗里的食物,他嫌恶地瞪大眼睛。 『很好吃啊!我都吃这个牌子的,已经吃快二十年了。』她不知不觉,像个傻瓜一样,跟他推销起自己带来的干粮。 黑耀堂撇着嘴,毫不掩饰怀疑的眼神。挑剔地尝了一口后,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好吃吧?你看,我没骗你。』自己的推荐得到肯定,她首度有优越感。 他斜艑着眼瞧她。『你二十岁了?』 『嗯。』她呆呆地答。 瞪着他大口大口吃面的模样,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满足感。 『看不出来。』他笑的很□眛。 『其实我已经二十岁零三个月大了。』她认真地解释。 他撇撇嘴瞧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继续扒了一口泡面。 『你好象很很饿喔?』 看他狼吞虎咽地扒面,她忍不住问他。 『嗯。』他随便答。 总不能告诉这个『小鬼』实话──他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在床上跟妮娜大战三百回合,早就饿翻了! 『我还有零食,你要不要?』她好心地问。 『零食?!』黑耀堂差一点呛住。 然后,他捧着肚子狂笑。 『你笑什么啊……』恩寍被他弄胡涂了。 『你来郊游的啊?』他瞪着二十岁零三个月大的『女人』,嘲弄地道:『要是阿介知道,他家的佣人,把这么高级的别墅当成游乐场,一定觉得很悲哀。』 『反正也没差啊!』恩寍喃喃地道。 反正,他在这里『乱来』,跟游乐场有什么差别。恩寍想。 『嗯?你说什么?』他又扒了一大口的面。 『没有。』 紧闭着嘴,恩寍安静地站在床边,看着他大口大口地把泡面吃完。 『这是你养的小蛇?』放下空碗,他心满意足地问。 小蛇?『嗯。』恩寍回答。 第一次,有说小爱是一只『小蛇』。 『喂,』黑耀堂坐在床沿,研究地盯着女孩。『二十岁零三个月大的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啊?』 恩寍愣住。半晌后,她涨红脸摇头。 黑耀堂挑起眉。『我想也是。』 『你问这个干嘛?』恩寍感到自己的脸孔发热。 『没干嘛。』他淡漫地答,剔黑的瞳孔,掠过一抹诡异的神色。 一时间,房间里突然很安静,显得有点尴尬。 『那要不要吃零食啊?』她随便找话题问他。 『好啊。』他咧开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我有很多口味喔,有起士的、洋葱的、泡菜的、还有牛排的、爆米花的、芥末的……』 她一长串地、滔滔不绝地陈述,自己带来的零食口味。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这么快走出这间房间。 也许因为他平易近人的态度、也许因为他一点都不怕小爱、也许因为他欣赏她推荐的泡面……反正,他跟自己杂志上『认识』的他,有很大的落差。 反正,她只是觉得,他是一个愿意跟她说话超过十分钟的男人,就只这样而已。 虽然,他根本就认不出她是谁。 □□□ 恩寍到别墅来之前,并不知道,江介其实尚未回到台湾。 刚到别墅那一天,恩寍并没有走错房间。只是她记忆中的最后第二间卧房,已经跟最后一间卧房打通,现在黑耀堂就住在那一间。 换言之,按照卧房还没打通前的说法,她的房间,其实应该是在倒数第三间才对。 而她的房间就在黑耀堂的卧房壁,两房之间,还有一个共通的阳台。 目前住在这幢别墅里的客人,除了她跟黑耀堂外,还有一群来来去去的莺莺燕燕。 乎每天晚上,恩寍都可以听见,女人在他房间里嘻笑的声音,透过相连的阳台传进她的落地窗内。 到了第三天夜里,恩寍终于忍不住走出阳台,偷觑他房里的动静。 恩寍像个小贼一样,蹑手蹑脚地穿越阳台,静稍稍躲在窗外,窥视着纱帘内的男人和女人……『奇怪,明明有听到声音啊,人怎么不见了……』恩寍自言语地呢哝。 『喂,你在看什么?』男人声音在恩寍背后问。 『当然是好看的啦……啊──啊──』 『啊、啊──你看到鬼啦?!』黑耀堂学她怪叫,把她逼到墙角。 恩寍惊吓地瞪着他。他怎么会在阳台上?! 『干嘛,如头被猫吃了?』他嘲弄道,两只大手压在墙面上,挡住她的退路。 『你你你……你不是在房间里吗?!』 『我我我……我为什么要在房间里?』他恶质地学她口吃。 恩寍瞪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 『干嘛,小孩子想偷看什么?!』他倾身,压迫性地逼近她的兔子眼。 『我已经二十岁零三个月大了!』她不服气地道。 『噢?』他咧开嘴,不怀好意地嗤笑。『那就是说,大到可以做那件事了?』 『什么事?』她呆呆地问。 『这件事──』 他的嘴贴过来──吓!恩寍用力把脸转开──因为扭转的角度太大,额头狠狠的撞上硬梆梆的墙壁。 『好痛噢……』 她哭丧着脸,搓揉肿起来的额头。 『笨蛋!』他大笑着放开。 『干嘛骂我笨蛋?』瞪着那幸灾乐祸的男人,她委屈地心想:还不都是他害的! 『不是笨蛋是什么?傻瓜啊?』他嗤笑,拉开帘子走进房内。 『那个女的呢?』恩寍跟进房间,左顾右盼。 『哪个女的?』他倒了一杯酒,斜眼看。 『就是刚才在你的房间里,叫的很大声那个女的啊!』她打开浴室、和衣柜的门,仔细检查一遍,活像捉奸妻子。 『干嘛?你对她有兴趣?』他调侃她。 恩寍涨脸。『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每天晚上都很吵而已。』 『这里房间很多,你去住别间好了。』 『我不要!』她答得很快。 他挑起眉。 『因为我住习惯这边了!本来你的房间,是我的卧室。』她解释。 他撇撇嘴。『那你晚上跟我睡好啦!』嘲弄她。 恩寍转开脸,顾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一定要有人跟你睡觉才习惯?』 『不是。』他看了她一眼。 她狐疑地盯着他,脸上写着:我不相信。 『更正,是一定要有「女人」跟我睡觉,我才习惯!』他咧开嘴。 『这会不会是一种病啊?』她好奇地问他。 他的眼光移到她身上,翻翻白眼。 『我是说真的,这可能是心理学上说的,一种强迫症……』 『喂,我要睡了!』他赶她走。 『等一下啦!你在喝什么?我也想喝……』 『很晚了。』他走到她面前,抱着双臂警告她。 两天前,他才知道这个『小鬼』也是这里的客人。 『再陪我聊一下下嘛,反正你也还没睡。』她赖在他房里,反正就是不想走。 他耸耸肩。『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我……我叫小寍。宝盖头,下面上个心情的心,加器皿的皿。』她解释的颇详细。 他没什么反应,恩寍故意问他:『那你呢?』 『黑耀堂。』简单俐落,他懒得解释。 『那我可不可以叫你阿堂?』 『随便。』 她笑咪咪地问他:『阿堂,你会在这里住多久?』 『干嘛?』 『你住在这里就有人陪我,不会无聊了。』 『庆功宴后我就会走。』 『庆功宴?』 『你不知道?』他问。 恩寍摇头。 『大概这几天,等阿介回来才玩的过瘾。』 『噢……』她地想,自己住在这,却没有被邀请。 『想不想去?』他突然问她。 恩寍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去吗?』 低着头,她有些忐忑不安……那个『庆功宴』不知道会来什么人,可能有人会认得她。 『当然可以。』他咧开嘴,笑容很诡秘。『这样好了,你就当我的女伴。』 恩寍猛地抬起头,差一点扭伤脖子。『女伴?』她咽了一口口水,却发现自己吞咽困难。 『嗯,你愿不愿意?』 『好、好啊,可是我没有什么衣服……』她发自己脸很热,好象没办法很顺畅的呼吸。 『无所谓,随便穿穿就好了。』他道。 『噢……』 『喂,我肚子饿了。』他还是习惯叫她『喂』。 『我冲泡面给你吃。』恩寍马上回答。 『好啊?我要泡菜口味的。』 『等三分钟就好……』 她殷勤地跑下楼,顺便从自己的房间,挟带几包零食。 在厨房替干面决热水的时候,恩寍瞪着热腾腾的蒸汽发呆……其实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只喜欢那种身材『弯弯曲曲』的女人。 『难怪他喜欢小……』嘟嚷着,她盖上泡面的碗盖。 不想了!反正她待在这里很无聊,只是很高兴,他也这里陪自己──就只是这样而已! 第三章 恩寍听江管家说,江介哥哥今晚就会抵达台湾,黑耀堂口中的庆功宴,就在今天晚上举行。 穿上行李箱内,那唯一的一百零一件洋装,恩寍站在镜子前面,前后左右照了无数遍。 虽然黑耀堂说,她随便穿就可以,但恩寍还是希望不要有意外发生。至少,只要今天就好,她不想再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 为了晚上的宴会,别墅里的佣人已经开始着手布置,每个人都忙翻了根本没人有空理会她,中午有没有下楼吃饭。 瞪着镜子里那个穿著蓝色洋装、扎着两条辫子的好孩。 这条美丽的洋装,是妈妈买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她却连一次都没穿过。 恩寍拿起鼻梁上的眼镜,过山五秒钟她把眼镜戴回去,再过五秒她又伸手取下眼镜,又过五秒钟她还是决定把眼镜戴回去……就这样反反复覆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恩寍决定,还是戴上眼镜好了!免得宴会还没开始,她就从楼梯摔下去,又成为众人的笑柄。 『原来你还有点身材嘛!』黑耀堂站在门口吹了声口哨,揶揄她。 恩寍转过身,看到黑耀堂就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她别扭地拉扯自己的裙摆。 『你什么时侯来的?』她垂着眼问。 『刚才你在「选」眼镜的时候,我就站在外面了。』他及笑非笑地道。 恩寍的脸孔微微涨红,想不到犹豫不决的模样,被他看见了。 『其实你不戴眼镜还逝好看的。』他下评语。 『真的吗……』 听他这么说,她又想把眼镜摘下来。 『喂,你要不要下楼啊?』他看了下表,暗示她磨菇太多时间了。 『噢,好……』 她匆匆摘下眼镜。 『江介哥哥回来了吗?』站在楼梯口时,她问黑耀堂。 『阿介那家伙,大概死在美国了。』他瞇着眼,徐声道。 『咦?』恩寍呆在楼梯口。 黑耀堂的脸色很难看。 那家伙!临时给他一通电话,说庆功宴不会出席,还幸灾乐祸的『警告』他──今晚会送他一个特别的『礼物』! 『不管那家伙,先下去再说!』他不满地道,径自走下阶梯。 阿介那白痴,最近实在很可疑!先是把他拐到这幢没乐子的别墅,然后说要回台湾却不见人影──真不知道那家伙在搞什么鬼?! 恩寍瞪着他下楼的背影,她站在二楼楼梯口,犹豫着不敢踏出第一步……恩寍停在楼梯最上一层,那一阶阶的楼梯,在她眼里看起来简直像陷阱!这一刻她好后悔,才为什么不戴眼镜……黑耀堂突然回头。『干嘛停下来?』 『我、我……』她不想老实说,自己看不见。 因为那样太愚蠢了! 看到她呆在楼梯口,他挑起眉,下一刻他迈开长腿往回走。 『走吧!』 他伸出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这一刻,恩寍屏住了呼吸。 这时的她,莫名其妙庆幸起自己不戴眼镜的决定。 『阿堂!』 楼下的客人很多,但多半,是恩寍不认识的男人和漂亮女人。 黑耀堂刚刚拉着恩寍的手下楼,一名女子娇柔的呼唤声,叫住正接着恩寍往食物区走的黑耀堂。 『阿堂,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女子走到恩寍和黑耀堂面前,含嗔带的目光直盯着黑耀堂。 女人的身材不但惹火,浓妆的脸孔更是十分美艳。 『我很忙。』被迫解释,黑耀堂淡声敷衍。 『那你回台湾怎么不告诉我?』岑晶晶瞄了恩寍一眼,确定恩寍那模样不是对手后,她的娇媚嗓音听起来更加怼。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面对女人再三诘问,他冷笑着答。 岑晶晶是在美西时,透过阿介在丽池饭店包的场子认识,睡过一夜就不断缠着他,现在更从美西追到台湾──今晚阿介这家伙不出现,实在可疑到极点!他怀疑岭晶晶就是阿介送他的『礼物』。否则,这女人怎么会知道他回台湾的消自?! 『steven,你好无情!』她呼唤黑耀堂在美国的名字,幽怨地嘺嗔。 『是吗?』他撇撇『那你就换个男人,不要来缠我!』 黑耀堂拉着一脸错愕的恩寍转身想走,岑晶晶却硬是挡在他们面前──『你变了,阿堂!』她瞪了恩寍一眼,杏子般的媚眼恨地瞇起来。『是为了这个不起眼的女人吗?不可能吧!你不要拿她来当挡箭牌!』 『让开。』他懒得啰嗦。 『我不让开,除非你给我个解释!』岑晶晶固执地道。 『你怎么这么烦!就算我想换人,可没必要对你解释。』 『你──』 『对不起。』气氛僵得简直让恩寍窒息,她再也忍不住,试着解释,自己并非对方以为的那样。『其实你误会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 『她就是我的女朋友!』黑耀堂突然握紧恩寍的手,一把将她扯到怀中,紧紧环住她的手臂。『如果你想听实话──我的确是另结新欢,这样你满意了吧?』 恩寍呆住了,她迷惑地仰起脸,望着他……从他冷酷的脸上,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不可能,我知道你骗我!你不可能会喜欢这种──根本就不算女人的丑女人!』岑晶晶嫌恶地瞪着恩寍,根本不屑打量。 恩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的头垂得很低。这一刻,她希望自己消失在地球上。 『你讲话客气一点。』黑耀堂瞇起眼。 』本来就是嘛!谁都知道黑豹只喜欢美人!』岑晶晶故意拔高声音,她尖锐的声调,吸引大厅里的人潮往这边观看。『你向来只吃大餐,连点心都不碰!她算什么?厨余还是菜渣?!你利用她来侮辱我,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够了没?!』黑耀堂的声音很淡,笑容很冷。 『我就是没说够──』 『听清楚!』他放开恩寍,突然抓住岑晶晶的手臂,力道很狠。『你情我愿,不要妄想缠着我:有本事跟我玩,放不开的话,是你自找苦吃!』 他低促的语调,一字一句,十分清楚的表示威胁。 岑晶晶不信邪地挑衅他。『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他冷笑,若无其事地道:『在美西想让一个女人消失,不是一件难事。』 岑晶晶睁大涂着浓厚眼影的人眼睛。 虽然她的父母在美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她很清楚,千芙不要招惹黑氏老二。因为黑氏能垄断美西石油,背后绝对有十足十的『黑势力』护航。 『喀……』岑晶晶咽了口口水,突然一股没来由的恐惧,让她的喉头完全发不出声音。 本以为自己的魅力,能让黑耀堂回心转意。没想到,他竟然找一个丑女当临时演员──这也是她不甘心的地方! 『滚开。』黑耀堂的声调很轻,听起来像男人的甜言蜜语。『以后看到我,记得,滚得越远越好。』 岑晶晶闭上嘴巴,她的全身在发抖……当初迷上黑耀堂时,她就很清楚,这个握有财富和黑暗权势的男人,行事不可能手软。 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岑晶晶退了两步──她根本惹不起这种男人! 众目睽睽下岑晶晶突然转身,仓皇地穿过人潮,很快就奔出大厅。 『阿堂!这样吓女人不太好吧?』一名英俊的男人,手里端着酒杯,靠在吧台前旁若无人地嘲弄道。 黑耀堂瞇起眼,看清楚是谁,他没好气地问:『你不是在日本?!』他走到好友身边。 『有人通知我,今天晚上来参加一场庆功宴,结果居然看到一出好戏。』利人隽拿起酒杯,啜了口醇酒,向来俊美的脸孔有些阴郁。 『该到的家伙只到了你一个?!阿介在搞什么鬼!』黑耀堂诅咒。 『你自己去问他,那家伙最近怪的很!』利人隽诡秘地低笑。 黑耀堂挑起眉。 『你最近改吃素了?』利人隽瞇起眼,笑谑地瞄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恩寍。『那个女孩是谁?』 黑耀堂撇撇嘴,不置可否。 『小心,要怎么玩都可以──这种纯情少女,还是少碰为妙。』利人隽警告好友。 黑耀堂咧开嘴。『你也认为,我对她有兴趣?』 利人隽的目光,游移到独自站在众人中的女孩身上,她正慢慢退到楼梯边,苍白的脸孔有一丝惊慌……『总之,你小心一点。』利人隽淡淡地丢下第二次警告。 『啧啧,阿隽,你什么时候变得跟女人一样啰嗦?!』黑耀堂不以为然地离开好友身边。 他看到,正想逃离现场的恩寍──『喂!』 他叫住稍稍上楼的女孩。 恩寍的身影,僵凝在楼梯一半的位置。 『你去哪?』他追上去问她。 『我、我想上楼了。』恩寍回过头,笑咪咪地望着他。 他盯着她,半晌后徐徐地道:『抱歉,利用了你。』 『没关系,反正很有效啊!』她笑容灿烂地道,好象真的完全没关系。『如果下次还要用的话,你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你不在乎,我利用你摆脱那个女人?』他瞇起眼问。 『干嘛在乎?我又不是傻瓜!』她顾左右而言地漫道:『对了,我的肚子好饿喔,你想不想吃泡面?我帮你也泡一碗!』 『泡面?』他愣住。『今晚大厅里有很多吃的,不必吃泡面。』 『噢,对喔……』她笑着抓头,抓乱了自己的辫子。 『下楼吧,没有人会再骚扰我们了!』他道。研究的目光,盯着她布满笑容的脸蛋。 『不要啦,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你自己下楼好了。』恩寍轻快地道。 『真的不下楼?』 『嗯。』 『肚子不饿了?』 『我的房间还有零食啊!』 他耸耸肩。『随便你。』 『那你好好玩,我上楼睡觉啰!』恩寍笑咪咪地跟他挥手。 转过身后,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倏然消失……她的心口有淡淡的痛楚。 虽然她努力不让自己变成笑柄,但是今晚,她还是像小丑一样,在他面前出丑了……虽然明知道,他刚才对那个女人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那些话不可能是认真的。 但就算是利用她也好……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她好爱听……即使,那只是幸福的错觉。 □□□ 这晚直到凌晨两点,楼下大厅里的音乐声终于静止。 恩寍虽然很早就回房间,却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根本就睡不着。她一直在侧耳倾听,等待隔壁房间的『室友』,回卧房休息。 直到将近凌晨三点的时候,恩寍终于等到黑耀堂的房间,传来房门开关的声音。 等了快十分钟左右,今晚她没听到任何女人『鬼叫』的声音。 蹑手蹑脚地跳下床,她走到阳台上,告诉自己:只要看一眼,知道他睡着了没就好。 『你还没睡?』 谁知道,才刚打开阳台的落地窗,就被站在阳台上的黑耀堂逮个正着! 『啊,对、对啊……』 恩寍垂着头,心虚地回答。 她看到他手上挟了一根烟,深沉的眼神有点奇怪。 『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她随便找话题问。 『我在想,这趟回台湾,实在很多余。』他回道。 恩寍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随便问问,竟然会听到这种答案。 『为什么?』她问。 『没为什么,反正就是浪费时间!』他的眼神很深沉。 平常他很少正经对她说话,恩寍没看过这么认真的他。 『可是,至少你认识我了啊……』她傻笑着。『这样就不算多余了,还有一点小小的收获,对不对?』 他嗤笑。『认识你又不能做什么!』 『什么意思?』恩寍愣愣地问他。 『不能亲、不能抱、不能碰、更不能上床。』 恩寍的笑脸僵住,兔子眼瞪得大大的,像是笑又像哭。 『遏你的!』看到她那个傻样子,他大笑。 夜空下,黑耀堂没注意到,她的脸孔涨红了。 撇撇嘴,他捺熄手上的烟蒂。『老实告诉你,事实上这三个月,我根本就不该回台湾!』 恩寍不解地瞪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不喜欢给女人承诺,偏偏,我的「终身大事」不是让我自己决定──上一辈的人,代替我给了一个女人承诺。』 恩寍的眼睛睁得很大,她惊慌地别开眼傻笑。『这样不是很好吗?反正你不能给承诺嘛,那就让别人替你给,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她胡言乱语。 因为心里有莫名其妙、酸酸苦苦的感觉。 他大笑两声,瞇起眼看她。『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啊……』她瞪着夜空、用力点头,心跳得很快。 他摇头。『我看这个问题不该问你!对你来说,男人可能全都一样。』他嘲弄她。『至于我──女人对我而言分很多种,要我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简直是荒谬!』 『真的?』她移开眼神,装作不经意的口气。『那我呢?』 『你?』 『嗯,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女人啊?』她很紧张。 他咧开嘴。『你不在「分类」里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顿了顿,不在乎地道:『你不是女人。』 虽然明知道这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但依旧很伤人。 屏住呼吸,恩寍告诉他:『我已经二十岁零三个月大了,当然是女人了。』 『好吧,你是女人──』 『但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女人,对不对?』她擅自接过他的话。 黑耀堂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眼光移到她脸上。『喂,你该不会也喜欢我吧?』 『怎么可能嘛!』她大叫,连忙撇清。『我跟你就像──「兄弟」一样,你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兄弟啊?!』 『真的?』他挑起眉。 『当然啊,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至少,不是那种』喜欢。因为我敢打赌,就算你在吻我,我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话别说的这么肯定。』他缓缓地道,逝起胸膛。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颇具有人的气势。 『真的啊,因为我很确定,所以我很肯定!』她绕口令地说。 『那就来接吻吧!』黑耀堂突然道。 恩寍呆住了。 半晌,她吶吶地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接吻?』 『实验一下,你有没有爱上我。』他嘲弄地盯着她,恶劣地道。 『我不想实验……』 『你怕了?』 她没被他刺激到,反而傻笑,耍宝地反问他:『你干嘛跟我实验?要是我真的爱上你怎办?』 『那更要试一试!』他低笑,毫不留情地调侃她:『现在不试的话,以后没机会了。』 反正他跟数不清的女人接过吻,少一个无所谓、多一个也记不住。 『试就试啊,我才不伯你。反正,你是兄弟啊!』 她真的闭起眼睛,抬起头,做好『预备』动作。 『啧啧,这不会是处女之吻吧?』他嘲笑她。『真的亲下去了?』 『亲啊!』她睁大眼『我一点感觉都不会有!』 看到他的脸孔靠自己,她迅速把眼睛闭上──他停在距离她唇边,三公分的地方。 等了三十秒,没感觉到对方吻上来,恩寍疑惑地睁大眼睛──倏然间,他的唇贴上她的……恩寍呆住了。 在没有预期下,他的吻已经落在她的唇上。 来不及抗议他『作弊』的嫌疑,恩寍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剎那间她两脚发软、根本没办法呼吸…… 第四章 不她僵硬的反应,他进一步撬开她的唇,以最性感的方式进行征服──在情场他是识途老马,就算吻一个不是女人的女人,他也能轻松『入戏』。 恩寍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她不知道他所谓的接咪,竟然要到达这么『深』程度…… 『唔……』 恩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加快,渐渐的,她从被动,到盲目追逐着他挑逗的舌吻,最后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他宽厚的背──黑耀堂突然放开她。 急促地喘着气,恩寍怔怔地迎视他复杂的眼神……『我们好象过火了。』他的声音很冷静,气息也没有丝毫急促,跟她完全不同。 恩寍的眸子闪烁,不稳定的气息久久无法平抚……『我想睡了。』 他突然丢下话,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恩寍无法发出声音叫住他。 眼睁睁看着他走进房间内,直到他房里的灯全熄了,恩寍还呆在阳台上……天好象快亮了,远方天空的星星,只剩下稀微的星光闪烁,一闪一灭地、不甘心地放射着最后的光明……□□□ 回到房间后,恩寍仍然无法入睡。 辗转一夜未眠,一大早她就听到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 悄声走到门边,恩寍偷偷打开一条褒缝,窥伺门外的动静──她看到江管家正在指挥佣人,从黑耀堂的房间内,搬出两箱行李。 看到那些行李箱,恩寍立刻打开门问:『江管家,这是谁的行李?还有人要搬进来住吗?』她仓皇地明知故问。 『不是的,这些是阿堂少爷的行李。』江管家回答。『阿堂少爷已经在楼下用早餐,他准备搭乘早上十点钟的飞机,回到美国。』 意料中的答案,只让恩寍的心更难过。 她转身跑下楼,一路奔到餐厅。 『早。』 看到匆匆忙忙奔下楼的恩寍,黑耀堂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彷复昨天挽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早……』 在餐厅门口停了十秒钟,恩寍才慢慢走进去。 『你要离开这里了?』她鼓起勇气问他。 『嗯。』他短促地回答。 虽然他的度很冷淡,恩寍装作没发现,自动坐到椅子上,继续问他:『怎么会这么突然?你昨天晚上都没有告诉我──』 『临时决定想走,就这样而已。』打断她的问话,他淡淡地解释。 经过昨天晚上,她看到黑耀堂对待那个美艳波霸的态度,恩寍就知道,他不喜欢被人问问题。 『噢,那我们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她盯着餐桌,对着蕾丝桌布傻笑。 『也许会,也可能不会。』 『你的答案好深奥喔,我都听不懂耶!』她像个傻瓜一样,笑嘻嘻地瞇着眼。 『我很忙,大概没时间见面。』他干脆地道。 『噢。』恩寍匆匆垂下头。『那,如果你在美国,想念台湾泡面的时候,再打一通电话给我好了。』 『做什么?』他瞇起眼。 『我可以寄去给你啊!』她爽快地答。 他咧开嘴,不置可否。 『啊,你笑了、你笑了!这样才是帅哥嘛,干嘛学人家装酷?!』她耍宝地鬼叫。 『喂,』他嘲弄她。『我拜你,可不可以「女人」一点?!』 『什么嘛!我就是这样,是你自己看我不顺眼好不好?』她扮一个猪脸。 『服了你。』黑耀堂推开椅子,准备离开餐厅。 『你要走了?』她跟着站起来。 『嗯。』他走到大厅。 恩寍跟出去。『那我要把泡面寄到哪里?』眼巴巴地问。 他看她一眼。『你请江管家转寄就可以。』 『噢。』 好象再也没话说了。 她看着江管家指挥司机,将车子开到别墅前院的车道上,看着佣人把数箱行李搬车厢。 接着黑耀堂打开车门,跟进后座。 『如果我到美国找你,可以吗?』 终于,在车子即将开走前,恩寍再也忍不住地,双手紧紧抓住车窗门,脱口说出心中的渴望。 黑耀堂盯着她,隔了好久好久,久到恩寍以为他会开口拒绝……『好呀。』他的眼神放淡,漫不经意地答。 『真的噢,我一定会带一大箱泡面,到美国去找你的!』控制不住自已的表情,恩寍不由自主地傻笑。 『我要走了。』他道,暗示她放开紧抓住车窗门的双手。 『噢……』 恩寍放开手。 车窗很快的滑上……站在车道上,恩寍目送戴着黑耀堂的车子,驶离视线……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笑脸比哭还难看。 □□□ 恩寍离开江家别墅第二天,恩寍也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准备回家。 回家前,她试着问过江管家黑耀堂的地址。 『阿堂少爷的地址?』江管家看起来有点惊讶。 『嗯,我有东西要寄给他,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阿堂的地址?』恩寍期盼地望着他。 『这个……』江管家为难地道:『恩寍小姐,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阿堂少爷在美国的地址。』 『你也不知道?』恩寍愣住了。『可是,他明明告诉我,如果我要寄东西给他,只要转交给你就可以了!』她急切地问。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只能把东西寄到阿堂少爷的美西办公室。』江管家解释。 『美西办公室?』 『是啊,那是黑氏在美国的石油分公司。』 犹豫不到一秒钟,恩寍问江管家:『那,你可不可以给我美西办公室的地址?』 江管家愣了一下。『恩寍小姐,你要美西办公室的地址做什么?』 『我……我要寄东西啊!』 『我可以帮你寄──』 『可是,我可能会到美国找阿堂!』 江管家又愣了三秒钟。『恩寍小姐,你到那个地址,是找不到阿堂少爷的。』 『为什么?』这一回,换恩寍愣住了。 『因为阿堂少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将近三百天的时间,不会待在美西。』江管家委婉地道。 『那他人在哪里?』恩寍怔怔地问。 『世界各国。』 『世界各国?他在做什么?』恩寍不能理解。 江管家沉默了半晌,然后暗暗叹了一口气。『恩寍小姐,阿堂少爷他……他不是您想象的那个样子。』 『什么样子?』她不懂。 『恩寍小姐,您知道全球知名的f1赛车吗?』 恩寍摇头。『不知道。』 『/f1赛车,是采世界巡回的方式出赛,换言之,世界顶级的赛车手,他们的生活方式,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江管家咧开嘴,笑得很开心。』阿堂少爷,是全世界名气最大的f1冠军车手!他巡回全世界参与每一场f1赛事,在美国和欧洲大陆的赛车界,没有人不知道阿堂少爷的大名。』 听完江管家说的话,恩寍呆呆地问。『那,他的公司怎么办?』 『阿堂少爷不需要待在办公室。』江管家笑咪咪地道:『最先进的视讯科技,可以提供阿堂少爷决策千里。』 阿堂少爷,就跟他亲爱的阿介少爷一样聪明。 恩寍的表情很沮丧。『江管家,拜托你给我美西办公室的地址好吗?』 『这……好吧!』江管家终于答应。 拿到地址,恩寍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虽然明知道黑耀堂可能不在美国,但是,如果他们有缘分的话,她到美国一定能见到他的!就好象电影『美国情缘』里面的情节一样……恩寍是这么想的。 □□□ 夏雨辰没想到,女儿出门一趟,回到家后竟然比往常沉默,奇怪的是,恩寍最近时常心不在焉。 『恩寍?恩寍?』 『啊?妈──有事吗?』饭桌上,恩寍神游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 『妈是问你,菜好不好吃?』雨辰皱起眉头。 『好吃啊!只要是妈煮的菜,都好吃的不得了!』她埋首,食不知味地扒了口白饭。 夏雨辰和丈夫交换一个眼色。 『恩寍,江家别墅好玩吗?』夏雨辰问。 『很好玩啊!』她迟疑地答,又开始出神了。 朱清沛道:『你见到阿介了吗?我在想,要不要邀他到家里来──』 『爸,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恩寍突兀地打断父亲的话。 『什么事?』朱清沛慈祥地问。 『我……我想一个人到美国去玩,可不可以?』她犹豫地说出口。 毕竟自己长这么大,除了跟爸妈一起出国旅行外,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身边,独自到过那么远的地方。 『美国?!』夏雨辰首先反对。『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而且还是一个人去,那多危险?!』 这一次恩寍离开他们,到江家别墅也不过住了一个礼拜,她根本不放心女儿离自己太远。 『不会啦,妈,我会照顾自已的。』恩寍试图说服母亲。『就是因为没有一个人到过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我才要训练自己啊!』 回到家想了一个月后,恩寍决定就算见不到黑耀堂,她还是想到美国找他。 『妈,你不要激动,先听我说嘛,』恩寍把椅子搬近母亲身边,撒娇地道:『我从学校毕业后,就不曾找过工作,现在我不结婚了,总不能每天待在家里所事事啊。所以我决定先到美国,来一趟自助旅行,回国后我就要去找一份工作,自力更生。』 『可是──』 朱清沛跟妻子使了个眼色。『恩寍,你跟爸妈保证,你自己一个人出国去玩会好好照顾自己,而且一定要踹爸妈保持联络,让我们随时都能找得到你。』 『清沛!』夏雨辰不可议地瞪着丈夫。 她不懂,丈夫为什么能这么放心,放任唯一的女儿做这么重大的决定:『雨辰,让孩子出去见识见识,也不是坏事啊!』朱清沛道。 『我保证!』恩寍黯淡的眼眸倏然间放出光采。『爸,我跟你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绝对不会让你和妈担心的!』 朱清沛回眸看了老婆一眼──自从婚礼过后,往日个性活泼的恩寍,突然变得很沉默,现在见到她重新振作起精神,夏雨辰无言了。 『妈,你让我试一试好不好?我发折,绝对不会让你担心的。』恩寍举起右手做发折状,像兔子一样无辜的大眼睛凝望着母亲。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夏雨辰望向丈夫,后者微微朝她点头。 『唉。』叹了口气,夏雨辰终于松口。『每天主动打一通电话回家,手绝对要保持畅通──除非你答应妈这些条件,否则不准自己一个人出国去玩!』 『我答应!』恩寍高兴极了。『我答应、我答应!只要妈同意让我出国,一百条件我都答应!』 她扑到母亲怀里撒。 『傻瓜,像个孩子一样,永远长不大,难怪妈不放心。』夏雨辰抱着女儿嗔笑道。 『我本来就长不大,有爸爸妈妈在,我干嘛要长大?!』恩寍孩子气地道。 见到这一幕,朱清沛不禁摇头──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黑家那个老二没把恩寍娶回家,算他没福气! □□□ 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自由,恩寍终于如愿,独自搭上飞机来到美国西岸。 下了飞机后,恩寍在当地市政府内的市民服务中心,问到了黑氏美西办公室的路线图。 在旅馆休息了一晚,隔天早上她转搭公共汽车,走了好多路,比手画脚的问了很多老外,才终于找到黑耀堂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那是一栋标准的现代化商业大楼,就座落在洛夏矶最精华的商业地段。 恩寍呆在大楼外,仰着颈子愣愣地看了好久……刚才那个大胖子老外告诉她,这一整栋大楼,全都是黑氏的。 难怪当时黑氏不覆行婚约,父亲只能生气却无可奈何!因为以黑氏的财力和势,朱家根本没办法『计较』。 恩寍待在大楼外,愣愣地站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进去,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见到黑耀堂,干脆就坐在马路上的行人椅发呆。 也许,这一趟来美国,根本见不到他的面吧! 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在美国这一个月,她会天天到他的『办公室』等他。 既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天不在办公室,那剩下的六十五天,理论上她还是有百分之二十的机会,有希望能见到他。 『但是,如果这个月的时间,在那三百六十五分之三百里面,那我不是空等了?』等到了第二个十天的时候,恩寍心中的希望,已经几乎要幻灭成绝望了。 她依旧呆呆地坐在同样一把行人椅上,每天跟大楼内的保全干瞪眼对看。 因为承诺过母亲,一个月内一定要回去,再等十天,如果还是见不到黑耀堂,她就被迫要回台湾了。 『小姐,你是不是在等人啊?』 恩寍正在发呆叹气的时候,大楼内的保全在漠视了二十天后,突然走出来问恩寍。 『啊?对、对啊!』恩寍回以蹩脚的英文单字。 『你等谁?我可以帮得上忙吗?』对方问。 恩寍努力听懂后,知道老外要帮助自己,不禁喜出望外。『我、我要找……我要找steven!』她忽然想起来,在江家别墅举行庆功宴那一晚,那个来找黑耀堂的女人,就是这样叫他的。 『steven?stevenwilson?stevenchang?stevenking……』保全一连串念了一堆人名。 『no,no,no……stevenck!』 『what?!』老外两条眉毛打结了。 恩寍垂下肩膀,觉得自己简直在鸡同鸭讲,不禁感到沮丧。 『老天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老外脸上的神情堆满问号,表示爱莫能助走开后,恩寍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 『ck不是黑吗?黑不就是ck吗?为什么他会听不懂……』 『你一个坐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啊?』 『我在想那个老外为什么听不懂外国话嘛──』 恩寍呆住。下一秒她睁大了眼精,倏地回过头──『黑耀堂?!』 『干嘛?』他拉拉耳朵。『我就站在你面前,叫这么大声干嘛?』 『真的是你?!』恩寍感动得快要哭了。 『当然是我。』摇头叹气,他确定这是在江家别墅认识的,那个疯疯癫癫的丫头。 『我以为──我以为泡面都快吃光了,一定等不到你了!』她真哭了。 『泡面?』 『对啊,』抹一把眼泪,她又哭又笑。『我从台湾带了一大箱的泡面,有一大箱的零食来美国──全都是你爱吃的口味喔!』 他瞪着她看,半晌,他放柔声调。『你坐在这里等多久了,傻女孩?』低嗄地问她。 他温柔的语调,剎那间揪紧了恩寍的心口。 她的喉咙里,好象有什么硬梆梆的东西,只能哽咽沙哑地道:『也、也没有多久啦……只有二十天又五个小时三十四分而已。』 他低笑。『那还真是不久。』 『我不是到这里来,给你找麻烦的!』她解释着:『我、我只是想把你爱吃的东西,亲手交给你。』 『你住什么地方?』 『啊?』 『我问──你在美国这段期间,都住在什么地方?』 『我当然住在旅馆啊!』她傻傻地回答。 她就住在附近巷子里的小旅管,方便她每天早上上班时间前,准时到大楼门口等他。 『这二十天又五个小时三十四分,你都住在旅馆里?』他挑起眉。 『嗯……不过等你的时候不算。』恩寍呆呆地答。 『打算待在美国多久?』他又问。 『虽然等到你了,可是我还要留下来,再住十天。』她希望未来这十天,每天都能再见到他,就算只有一面也好。 『那就到我那里住吧!』他提议。『反正多的是空房间。』 『……』 一阵沉默。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他问发呆的女孩。 『我……』 因为太高兴了,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恩寍只好用力点头。 『你到底去不去?』 『好……』她睁大眼睛,更用力点头。 『先说好,不能白吃白住!你要每天晚上替我冲泡面、准备好零食。』他嘲弄她。 恩寍使出所有的力气──就快把颈子晃断了! 只要黑耀堂愿意让她住进他家──就算叫她做菲佣,她都愿意! 第五章 直到住进黑耀堂的『家』后,恩寍才知道,事实完全跟她想的不一样──首先,他的『家』大得不象话,根本不像一个家,而是一间城堡! 其次,住在他『家』里的,不只她一个『外人』。有很多英俊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恩寍根本不认识,对方也完全不跟她打招呼,对她简直视若无睹。 再来,他每天晚上在『家』里开派对,除了白天见不到他的人,到了晚上,恩寍更是找不到时间跟他单独相处。 住进来第三天,恩寍开始感到疑惑,黑耀堂邀请她住进他家,是不是故意让她看到这一幕……不管这是不是黑耀堂心中的想法,恩寍确实是看到了──看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她不能想象,这就是他的生活形式──派对、工作、车子、女人;然后还是派对、工作、车子……她不能再替他泡一碗泡面、准备一包零食,因为在这栋房子里,如果她真的这么做,她的行为就不只可笑而且幼稚。 住在这里的男人、女人,都是那么的英俊、漂亮,她在这栋充满俊男美女的房子里,就像一只发育不完全的丑小鸭。 等她终于了解到,黑耀堂跟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恩寍每天晚上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因为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外星人,不同于这栋房子里的人类,是异星球来的生物。 但是,她都已经到了美国了,不是吗? 如果没有勇气,为什么要丢下亲爱的爸妈和小爱,单独一个人,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 『我又不是傻瓜,才不会被你吓住!』到了第四天晚上,恩寍坐在窗子边,抬起头大声对天上的星星说。 『就算是外星人也罢!既然来到地球了,就要努力做一个人类!』她瞪着天上的星星,不伦不类地替自己打气。 然后她冲动地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跑到床边的镜子前,仔细地端详起镜中的自己……『朱恩寍,其实你长的还不算难看,如果可以跟别的女生一样,在脸上涂一堆彩色颜料,就算不是天鹅,至少可以不必再做丑小鸭了!』 她拿下眼镜的时候,高兴地想起,黑耀堂还曾经□奖过自己,不戴眼镜的样子还满好看的。 七手八脚地脱下身上的花格子大衬衫,和衬衫里头的妈妈型棉质内衣,恩寍羞涩站在镜子前面,瞪着自己。 虽然小时候,她曾经胖的不象话,但是自从青春期过后,她长高很多,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不是一只小肥猪了。只是穿习惯了大衬衫遮掩自己的身材,久而久之她已经忘了打扮,身上的衣服永远只有一款──除了格子大衬衫,还是只有格子大衬衫。 『该怎么办才好,我又没有其它的衣服……』 恩寍的眼睛,突然从镜子里,瞄到房间角落那间更衣室的小门。 她不知道在这幢『城堡』里,是不是每间房间都有更衣室,但至少她的房间就有。 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她依旧穿回自己的格子衬衫,然后走到更衣室前,拉开那一扇小门──更衣室里头的照明设备,是全自动化的,她一拉小门,照明灯已经打开。 之前她打开更衣室的时候,并没有注意那么多,这一回恩寍的目光,越过自己放在小门后的行李箱,往更衣室内更深的地方窥探。 她看到在更衣室另一头,有几层大衣柜。 犹豫了几秒钟,恩寍才走进去,用力拉开那些大柜子──里面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一大堆灰尘。 『咳咳……』 恩寍被灰尘呛住,只好跑回房间。 『请问──』 房间里突然冒出一个女孩,恩寍吓了一大跳──『咦?你是谁啊?!』 『我、我应该是住在这里没错……』女孩困惑地看着恩寍。 她很漂亮!这是恩寍见到女孩后的第一个念头。 『你是说,你住在这间房间?』 『我也不知道……』女孩不肯定地道。 『可是,这间房间是我住的啊!』恩寍很确定,因为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这栋房子像迷宫一样大,你会不会走错房间了?』 女孩的神色显得很疑惑。 『那这样好了,如果你喜欢的话,就跟我一起住好了。』恩寍大方地说。『对了,我叫──我叫小寍。你叫什么名字啊?』她笑咪咪地问人家。 『我叫宋允儿。』宋允儿的音调清脆税耳。 『允儿,你长的好漂亮喔!而且──你真的好会化妆喔!』恩寍瞪大眼睛仔细地瞧着人家脸上美美的妆,出自肺腑由衷地赞叹。 宋允儿娇艳的脸庞红润起来,她听到有人夸奖自己,显得很高兴。『唉啊,你也长的很可爱啊。』 『才没有啦!』恩寍笑咪咪地打哈哈,知道允儿只是安慰自己。 『是真的,你很可爱,只要稍微打扮一下,就会像洋娃娃一样漂亮。』宋允儿肯定地道。 『你是美国吗?你要住在这里多久?你长的像中国人,而且会说国语,你是abc吗?』从来没有被人夸奖过,恩寍涨红脸,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宋允儿愣愣地看着她,一个问题也没回答。 『第一次见面,我好象问太多了喔!』恩寍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宋允儿『噗哧』一声笑出来。『其实我是刚从台湾来的。』 『你从台湾来的?!』恩寍瞪大眼睛,一脸兴奋。 『是啊,我刚刚才下飞机。』宋允儿道。 『我也是耶!不过我只能再住几天,就要回台湾了。你呢?你是来美国玩的吗?我告讱你喔……』 恩寍叽叽喳喳地,跟刚刚认识的新朋友聊起来,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想做的事。 『对了,刚才你在里面找什么,弄了一身的灰尘?』两人处熟了,宋允儿好奇地问她。 『找衣服啊!』恩寍答。 『衣服?什么衣服哙?你没有衣服吗?』 恩寍摇头。『我是在找女孩子的衣服。』 看得出来,恩寍的回答把宋允儿弄胡涂了。『你没有「女孩子的衣服」吗?』 『就是没有啊!』恩寍懊恼地道。 『那你找到了?』 恩寍沮丧地摇头。 『没关系,我有好多「女孩子」的衣服,你可以随便拿去穿。』宋允儿对恩寍眨眨眼,大方地宣布。 反正,她那些『好孩子的衣服』,都是『那个人』买给她的,全都是一些昂贵的暑侈品。 『真的?我真的可以穿吗?』恩寍呆呆地瞪着宋允儿,从行李箱翻出来一件件漂亮的衣服。 『当然啊!你是我在美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还有很多「女孩子的化妆品」,也让你免费享用!』宋允儿大方地道。 『可是……』看到那些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恩寍犹豫了一下。『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耶……』 『我教你啊!』说起化妆,她可是专业级的! 『真的?!允儿,你真是天使!』恩寍感动地抱住她美丽的新朋友! 恩寍心想,有了这些『行头』,和允儿的帮助,自己一定可以从丑小鸭变成天鹅──至少,她可以变成黑耀堂『喜欢』的那种天鹅。 □□□ 夜里的派对,跟往常一样热闹,却不知道为什么,黑耀堂觉得今天晚上特别烦躁! 冷眼看着坐在吧台前面,那一整排拚命对他挤眉弄眼的美女,他突然有点厌烦──怪了,近来他的『口味』越来越清淡! 大概是物极必反,最近他比较喜欢妆淡一点、衣服穿多一点的女人。 『不过,绝对不能像那个丫头一样,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他喝了口酒,喃喃自嘲。 把小寍那个丫头接回家住,已经四天了。 事实上,早在她头一天到公司门口站岗,他已经发现她。 本来以为过几天她就会知难而退,谁料到──那个丫头的执着,简直比北极的冰山还坚固! 故意邀她住进来,就是要她认清事实──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从那一回在阳台上吻后,他就知道,小寍那个丫头喜欢上他。虽然她嘴上不承认,但如果连他也看不出来,那黑耀堂就不必混了! 就因为那丫头愚蠢得口爱,所以他不想伤害她,希望她了解他的生活后,会明白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 前院里突然一阵骚动,很明显的,男人都往前院的方向移动。 他的派对上,不乏娱乐圈名导和商界名人,很可能是哪个性感美女,正在前院的游泳池畔,上演火辣辣的脱衣秀,企图引起骚动──黑耀堂却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今天晚上,他对向来热衷的派对游戏,兴致有点低落。 『喂喂喂,我不会讲英文,你说的是什么跟什么……我全部都听不懂啦!』 『欸欸,你不要靠这么过来嘛!我不习惯跟男人贴这么近的──』 『喂!你不要拉我的衣服啊!都快掉下去了啦──』 无意间听到庭院传来这熟悉的声音,听着听着,黑耀堂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他倏然站起来,动作像豹子一样敏捷──就在前院正中央,他看到被一群男人包围的恩寍。 正确的说,黑耀堂看见的,是一个穿著大胆、浓妆冶艳的『女人』! 『拜托你,不要一直靠过来好不好……』 恩寍忙着摆脱一直靠过来的男人,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她才一走到游泳边,这一群平常同住在『城堡』内、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男人,突然将她团团围住,害她根本动弹不得! 『小美人,你好漂亮!』一个混血东方人,用蹩脚的国语赞美她,两只贼眼瞪着恩寍的低胸小洋装,只差没流口水。 『我又不认识你,你干嘛叫我小美人啊!』恩寍瞪着那个流口水的男人,只觉得恶心。 她保守地紧拉着低垂的胸口……要不是允儿一直说她穿这件洋装好好看,她才不敢穿这么『曝露』的衣服。 在男人堆中,她紧张兮兮的四处寻觅,当她看到黑耀堂站在门口时候,她想开口叫他,却脱不了身……『看来,你的小可爱,好象蜕变成小美人了?』 黑耀堂僵住,直到那个放冷话的家伙,悠哉地『散步』到他面前──『你最近怎么像幽魂一样?说出现就出现?!』黑耀堂阴沉地瞪着对方。 『怎么,恼羞成怒了?』利人隽的俊脸,笑得很无害。 『我警告你,收回你的废话──什么叫「我的」小可爱?!』瞪着那张笑脸,黑耀堂不爽地警告他。 『真吓人啊!』微哂的俊脸,可看不出半点害怕的模样。『不过,你有时间在这里跟我计较,不如快点去救那个小美人──我看她就快要被那群酒肉食客,生吞活剥了!』 黑耀堂面无表情地瞇起眼,瞪着被男团团包围住的恩寍。 她的毛辫子完全解开,散成诱人的长卷发、雪白的肌肤衬托出明艳的红唇,身上的粉红色细肩洋装,曝露出得天独厚的身材,雪吞的浑圆在低垂的领口上若隐若现──简直方便那群色鬼免费吃豆腐! 『笨蛋……』他不自觉握着拳头诅咒。 『啧啧,居然把人拐到这里,你实在太不智了,阿堂!这可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呀。』利人隽风凉地道。 黑耀堂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猎人总是自以为聪明,往往不知不觉,踏进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毫不畏惧那道杀人的冷光,利人隽不怕死地接下道。 『你不嫌自己话太多了?!』黑耀堂阴沉地冷道。 利人隽咧开嘴,目光突然深沉起来。『阿堂,别怪我没警告你……』 他顿了顿,黑耀堂懒得理他,阴鸷的视线紧盯着一个白种男人,不怀好意地动手抓住恩寍的手臂。 『其实,是阿介那家伙,叫我带话给你。』利人隽似笑非笑,把话说完。 黑耀堂瞇起眼。『滚开,别提那个白痴,让我心情恶劣。 利人隽仰头大笑。 『现在叫我「滚」我怕你会后悔。』利人隽调侃挚友。 『不想滚也可以,那就闭嘴。』 再也按捺不住,黑耀堂迈开长腿,走到人群之中──『够了!』他越过众人,嚣张地拉开黏在恩寍身边的老外。 『阿堂!』恩寍被缠得快哭了。 看到黑耀堂走过来,她如临救星。 黑耀堂一声不吭地抓住她的手臂,转身就走。 恩寍毫不抗拒地跟在他身后,虽然她一点都不习惯脚上踩的三吋高跟鞋,一路上差点扭伤了脚,却还是亦步亦趋地紧跟上他的速度……一直到回到室内,他把她带到一间暖房后,用力扔在沙发上──『你是白痴啊?!』 他冷冷地诅咒,这个麻烦的──女人! 恩寍跌坐在沙发椅上,错愕地呆望着他。她不懂,为什么他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一句咒骂。 她还以为……还以为他会因为她外表的改变,而赞美自己。 『穿成这个样子,画了一张大花脸──你以为把自已弄得像一个妓女,能改变什么?!』他毫不留情地批判。 恩寍愣愣地瞪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本来我还希望你知难而退,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的声音很冷淡,冷淡的让恩寍心痛。 『我……』她的喉头哽咽住,即使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难道你以为改变外表就能让我对你另眼相看?』黑耀堂冷笑一声,继续他无情的伤害。『你到底了不了解,太天真有时候会让人厌烦!』 『我没有……』恩寍慌乱地低喃:『我只是改变一下造型而已,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再改回来就好了──』 『我对你根本无所谓喜不喜欢!』他面无表情地,戳破她的痴心妄想。『男人喜欢女人是一种直觉。不喜欢的女人就是没感觉,不管外表再怎么改变,也不可能变成我要的女人!』 『你误会了,』恩寍怔怔地道,浓妆遮掩了她苍白的脸孔。『我没有那样想,真的没有……』 『不必说谎了!』他的瞳眸,有一抹冷酷的深沉。『想听更白的话,我就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我感兴趣的那种女人!』他残忍地道。 房间内突然陷入沉寂……『我知道,』片刻后,恩寍苍白地低语:『我真的没有喜欢你……真的,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想你还是不懂吧?』他冷笑,慢慢摇头。『你怎么可能会懂?如果你不想懂,我看你永远都不会懂。』 回避他好冷的眼神,恩寍把自己蜷缩起来,像一只小猫一样蜷曲在沙发上。『不是的,我懂,我真的懂……』她喃喃道。 瞪着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女孩,他心口突然一阵莫名的烦躁──拋开那诡异的情绪,他撂下话:『走出这个房间后,如果你自己不洁身自爱,我不会再管你!』 话一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径自开门出去。 恩寍呆在沙发上,盯着前方那面大镜子,瞪着镜中完全不像自己的自己……她是为了他而改变自己的,她还以为他喜欢这种改变……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连一点希望都不给她?为什么他连一点『可能』都无情的否决……因为她永远只能当一只丑小鸭吗? 泪水稍稍滑下恩寍苍白的脸颊……『朱恩寍,你是一个笨蛋。』 瞪着镜子里那名衣着曝露、浓妆艳抹的女子,她怔怔地诅咒自己。 丑小鸭永远不可能变成天鹅……因为丑小鹣本来就不是天鹅──所有美好的结局,都只是童话里骗人的故事而已! 第六章 第二天早上,趁着「城堡』内一夜狂欢的众人还未起床前,恩寍提着一大箱行李,稍稍离开。 昨夜回到房间,允儿已经不见踪影,就像她出现一样突然,恩寍甚至第不及,跟在美国认识的唯一朋友说再见,就要匆匆离开。 之所以选择这么早离开的理由,就是避免再跟黑耀堂碰面。但恩寍没料到,一大早黑宅的车子已经停在大门口,上面堆了几箱行李。 她看到黑耀堂已经准备上车,显然,他也打算离开这里。 临上车前,他回头看到提着行李包的恩寍后,僵在车门前。 恩寍别开脸,低着头匆匆越过他──『等一下!』 她停下来,回过头的时候,她笑咪咪地看着他。 『你要走了?』;他问,微瞇起眼,研究她的表情。 『对啊……』点点头,她笑的很傻。 『我以为,你还会在这里住一个星期。』他的声调很淡,听不出高兴与否。 『嗯,本来是这样没错啦,可是因为我很想念爸妈和小爱,所以决定要提早回去。』她轻快地回答,声调听起来很愉快。 『反正我要走了,你可以继续住下来。』黑耀堂淡道。 『不用了,谢谢你收留我。』她用力摇头,像个傻瓜一样。『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我是说真的喔!』 笑咪咪地挥挥手,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时,僵硬的笑容迅速从她脸上消逝。 『喂!』他出声叫她。 恩寍假装没听见,她继续往前走着……深怕一停下脚步,自己的勇气就会全部消失。 直到走出这座大得不象话的『城堡』,黑耀堂没再开口喊她。 泪水无声地滑下来,恩寍木然地瞪着模糊的前方,没有抬手拭去颊上的泪珠,任由泪水淹没脸庞。 『没关系、没关系的……以后不会再难过了……』喃喃地念念有词,她麻木地眨下一串串的泪珠……因为昨晚,她已经跟自已说好──离开这里之后,永远永远,她再也不会为任何男人掉眼泪。 □□□ 『你不该让她自已一个人,提着行李走路离开。』 早就站在门口、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底的利人隽,在黑耀堂上车前,走到他身边。 『她想走,我没有权利留她。』黑耀堂耸耸肩,冷淡地道。 『如果你开口,她会留下来。』利人隽道。 黑耀堂嗤笑。『阿隽,我看你真的吃饱没事干了!』 拉开车门,他准备上车。 『阿介要我带话给你。』利人隽的目光深沉起来。 黑耀堂冷嗤。『那家伙叫你带话,准没好事──』 『那个女孩姓朱,全名是朱恩寍。』 黑耀堂愣住。『你说什么?』半晌,他面无表情地问。 『那是朱家的女孩。也就是四个月前,在婚礼上被你遗弃的女人。』利人隽徐道。 黑耀堂瞪着他,直到确定,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 回过头,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已经没有任何人影。黑耀堂面无表情的,瞪着空荡荡的大门口。 □□□ 恩寍回到家里,已经两个多星期了。 夏雨辰看到女儿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足不出户,比到美国前更自闭,她不禁担心起来。 就在她打算找女儿谈话的时候,恩寍却在晚餐时告诉父母,自己准备去找工作的决定。 『为什么?你才刚回国没必要这么急着找工作啊!』夏雨辰并不赞成。 『妈,我想找工作,是怕自己整天没事做。』恩寍苍白的微笑。 不只夏雨辰连朱清沛都发现,恩寍最近瘦了许多。 『恩寍,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朱清沛问。 恩寍摇摇头。『我不知道……』 『连问标都没有,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夏雨辰不认同。 恩寍沉默不语。 女儿缄默的反应,实在反常。这回连朱清沛都不禁担心了! 『恩寍,如果你到爸的公司来──』 不等父亲把话说完,恩寍就摇头。『爸,我想自己找工作。』她淡淡地道。 『恩寍,到你爸的公司工作有什么不好?何必一定要自己找工作?』夏雨辰皱起眉头。 恩寍呆呆地瞪着地板,好半晌,她突然轻声说:『爸、妈,我累了,我先回房间睡觉了。』 夏雨辰呆住了。她和丈夫对望一眼,瞪着女儿上楼的背影,喃喃地道…『我从没见过恩寍这个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朱清沛也愣住了。 『不行,我看上回那件事,她受的刺激太大,还是没办法平复!』夏雨辰猜测道。 『那该怎么办才好?!』朱清沛问。 『还不都怪你!没事让恩寍到美国,害她回来后完全变了个样!』夏雨辰嘀咕起老公。 朱清沛很无辜。『这……怎么又怪我呢?你自己也同意的不是?』 『算了、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怎么让恩寍忘了上回那件事──先不跟你计较!』夏雨辰皱着眉头,开始思索起来。 朱清沛望着老婆,半点主意都没有。 『我看,心病还需心药医。』 『什么意思?』 夏雨辰神秘地看了丈夫一眼……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 当朱清沛夫妇,跟女儿提议,要替她安排相亲对象的时候,恩寍的反应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好啊!』她很平静地笑着回答。 原本朱家夫妇以为,女儿会反对他们的擅自安排。本来夏雨辰已经准备好,要费一番唇舌说服恩寍,没想到她连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到了第一次相亲这一天,她发现女儿跟数个月前完全不同,恩寍十分乖巧地,顺从夏雨辰和化妆师的摆布,将她打扮成一个温柔典雅的小公主。 『精心打扮不但是礼貌,也是为了给对方一个好印象,你懂吗,恩寍?』夏雨辰暗示女儿。 『嗯。』恩寍乖巧地点头,完全没有表示意见。 夏雨辰虽然惊讶,但她并不认为女儿这样的改变,有什么不好! 相反的,对于恩寍这种『成熟』的改变,她感到十分庆幸。 打扮好的恩寍,让夏雨辰十分满意。 她吩咐女儿在镜中仔细端详自己。『你瞧瞧,打扮起来有多美?!过去你就是不听妈的话,实在太孩子气了!』 恩寍瞪着镜子里那名清丽的淡妆女子,却毫无感觉。 『走吧!我们该出门,免得迟到了!』夏雨辰愉快地催促女儿。 无言地跟着母亲上车,她像个木头娃娃一样,脸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只为了让母亲放心……因为她明白,为了自己的事,亲爱的爸妈不知道长了多少根白头发。 如果能藉由这种相亲方式,让爸妈不再担心自己,那么又有什么不好呢? 反正……她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相亲地点,在一家五星饭店二楼的中式餐厅。 男方已经提早到了,对方看到恩寍,出奇地满意。 『这位就是令千金吗?』男方的母亲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来相亲之前,她早听说朱家的女儿其貌不扬,还经常闹笑话! 当初,要不是看在朱清沛赚钱的手段,比自己的丈夫高上一筹,她才不会考虑让儿子跟朱家的女儿相亲! 可没想到──真正见到本人,这个朱恩寍倒是跟传说中完全不一样! 『是啊,这就是我们家恩寍,让你见笑了!』夏雨辰优雅地道,这一刻,是她身为一名母亲,二十年来头一回彻底感到骄傲。 她早就知道,恩寍是一块璞玉,过去从不打扮的女儿,隐藏的美丽根本无从发现! 『怎么会呢!令千金真是──真是温顺可爱啊,呵呵!』 『哪里,令郎也是一表人才,才高八斗。』夏雨辰客套地笑酬。 恩寍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低低垂着头,颈子酸的不得了……直到这场『相亲大会』结束,自始至终,恩寍根本没抬起头,看一眼坐在她对面那个男的,到底长得是圆是扁。 回家途中,母亲坐在车上问她:『恩寍,今天这个张泽你觉得怎么样啊?』 『啊?什么怎么样?』恩寍垂着眼问。 『别跟妈装傻了!』夏雨辰白了女儿一眼。『我倒觉得那个孩子不错,人者实、又英俊,学历背景也好──相信妈的眼光,相亲前妈已经替你筛选过上百个人选,最后才选上张泽这个孩子!妈的眼光绝对不会错的!』 恩寍无语。 原来母亲早就替她决定好人选,这场『相亲大会』其实只是一场仪式,她再一次毫无选择地,被决定了终身对象。 □□□ 虽然母亲不赞同她找工作,但恩寍还是执意,自己出外去找一份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找工作这件事,她是这么的坚持──只希望人生中有一件事,能自己作主。 今天她跟往常一样,刚要出门面试的时候,一名男子突然走过来挡在她面前。 『你好,朱小姐。』男子斯文有礼地对恩寍微笑。 『你是……』恩寍困惑地瞪着对方。 『我们见过一面,你忘了?』 恩寍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昨天在饭店二楼的餐厅,我们──』男人搔搔头,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相亲,我们昨天是第一次见面。』 恩寍呆住,突然尴尬地脸红了。『噢,你好!』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立刻鞠了一个六十度的躬。 『你好!』张泽回了一个礼。『我叫张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 恩寍对着人家傻笑。事实上,因为昨晚她自始至终没抬过头看对方一眼,所以根本就不认识他,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 『没关系,反正我们现在重新认识也是一样的!』张泽乐观地道。 恩寍垂下眼。『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吶吶地问。 『呃,我是想请问你──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晚饭。』话还没说完,张泽的脸都红了。 恩寍呆呆地瞪着他。『为什么?』傻傻地问。 似乎被女方的反应问倒,张泽愣了一下。『什么为什么?』他尴尬地傻笑。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在恩寍的认定中,自己并不是男人会感兴趣的好孩,更何况──今天的她,依旧是一身花格子衬衫、扎了两条毛辫子。她不懂,为什么张泽会邀请她吃饭? 张泽笑出来。『你这个问题很可爱……』 看到恩寍认真的表情,他咳了一下,整了整脸,严肃地回道:『我是诚心诚意邀请你吃饭的,你愿意赏光吗?』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她固执地问。 『男人请女人吃饭,还需要理由吗?』张泽眨眨眼,笑着对她说。 男人跟女人? 恩寍呆住了……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还记得不久前,有一个男人曾经说过──她不是一个『女人』。 『你肯赏光吗?』张泽又问了一次,似乎担心她会拒绝。 『如果……』她盯着张泽,幽幽地问:『如果我穿成像今天这么邋遢的样子,跟你一起出去吃饭,你会觉得丢脸吗?』 张泽再一次愣住。 但这一回,他很快的回答:『当然不会!事实上,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可爱!』他笑出一口白牙。 垂下眼,恩寍也笑了。『好呀,反正只是吃饭嘛!』 淡淡地答,心中却有深深的伤……她到底想证明什么? 无论肯定或否定,事实上,已经不再重要了。 □□□ 跟张泽在一起『吃饭』连续一个月后,好象变成了一种习惯。 他每天傍晚都会来找恩寍,有时吃过饭后还请她看电影、逛逛街。 几乎每天早晨在朱家的餐桌上,恩寍的母亲总会笑咪咪地问她,昨晚两人又到哪里去『约会』? 恩寍根本不去想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麻木地迎合母亲和父亲的期许。 这天晚上,张泽照例送恩寍回家,车子停在朱家门口,恩寍正要开门下车的时候,他却出手阻止她──『等一下,恩寍,我有话想跟你说。』他就拉住恩寍的手臂。 她稍稍缩回手,笑着问:『什么事啊?很晚了,明天再说不行吗?』 『很重要的事,我觉得,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告诉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红绒盒。 看到张泽手心上那只小方盒,恩寍的脸孔略微苍白。 『我们在一起约会,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快了点,但时间不是问题,我觉得已经是时候了!』 他打开小方盒,恩寍看到,里面是一枚钻石戒指。 望着坐在身边的女孩,张泽诚心诚意地道:『嫁给我,恩寍。』 恩寍呆住了。 『真的──真的太快了!』回过神后,她迅速别开眼,低促地道。 『虽然我希望你能立刻答应,但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了。所以我愿意给你时间,考虑我的求婚。不过,我希望你能先收下这枚戒指。』他表现的很绅士、而且很有耐心。 恩寍低着头、沉默不语。 『别现在就拒绝我,这枚戒指代表我的诚意,不管结果如何,请你先收下它,好吗?』 他诚恳的言词,感动了恩寍,让她无法再拒绝。至少,此时此刻她很难当面拒绝他。 迟疑了片刻,她终于伸手收下那只小方盒。 『我暂时替你保管它。』恩寍道。 下了车后,她站在门口,看着张泽把车开走。 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强烈的意识到那只小方盒,还紧紧的捏在她的手心上。 『不错嘛!才回台湾一个多月,就有这么大的收获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恩寍猛地回过头──她看到站在对面巷口的黑耀堂。 一时间,恩寍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刚认识的男人?还是在出国前就已经认识了?』他问,口气很淡。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愣愣地问他。 巷口另一名男子正坐在车上,像在等待黑耀堂。 突然看到黑耀堂,让恩寍感到不真实,直到他走近眼前,她才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 黑耀堂看了一眼,她背后的房子。『你没告诉过我,你跟朱家的关系。』目光移回到她的脸上。 『啊,那不重要啊!』恩寍笑开脸,清瘦的脸庞在寒风中有点苍白。 他盯着她,表情很深沉。 伸手抓乱自己的辫子,恩寍笑着说:『真不好意思,被你看到刚才那一幕。』 『对方条件不错。』他盯着她的眼睛道。 『是、是啊……』她回以开怀的笑脸。 『既然知道,就该把握机会。』 『我知道啦,』淡淡的心痛,在她的胸口蔓延开。『我会努力把握的,这一次我保证,不会让对方当落跑新郎了!』笑着调侃自己。 他挑起眉。 恩寍张开手心,里面捏着一只小方盒──『你看,他跟我求婚了喔!』她兴奋地道。 黑耀堂瞪着她手心上那只小方盒,直到恩寍将盒子打开,拿出里面闪烁的钻石戒指──『我刚才已经答应他了。』她宣布,将钻石戒指套上自己的中指。 黑耀堂面无表情地,瞪着她手指上的戒指。 『这一次,我一定会幸福的。』恩寍肯定地接着道,急促的语调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喂,阿堂,该走了!』跟黑耀堂一起来的男人,低声催促。 他们只是开车经过这里,二十分钟后一场重要的『谈判』就要开始──龙岩不知道阿堂这家伙突然发什么神经,硬要他停车,在这里吹冷风等了一个多小时! 『你确定?』黑耀堂无动于衷地盯着她,淡淡地问。 『对啊,我们是朋友吧?是朋友的话,就快点祝福我喔!』恩寍微笑着,迎视他的眸子。 『阿壆!』向来沉着的龙岩,耐心已快狦尽。那场谈判十分重要,关系到青龙的势力在湾运作,无论成败,都轻忽不得。 『你的朋友在叫你了。』她轻快地提醒他。 『那么,』黑耀堂退回好友车边,龙岩已经发动引擎。『祝你幸福。』 『谢谢。』她听到自己在冷风中微抖的声音。 没有看着他上车,恩寍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家大门……引擎加速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一秒钟后黑耀堂的车子已经驶离。 直到走回卧房,恩寍才发现,不争气的泪水,早已经流满了自己的脸庞……这一天的夜晚很冷,天空没有闪亮的星星,她的梦只有心酸和破碎……埋首在被单里,她按着疼痛的心脏号啕大哭──这一次,她知道,一切是真正结束了。 第七章 三年后 『就是这里没错了!』 可爱宠物店。 商迎曦瞪着粉红色的招牌,兴奋地拉扯她身边男人的衣袖。 『为什么一定要选这家店?』黑耀司懊恼地瞪着他亲爱的老婆,下意识看了眼手表。 『因为这里有「可爱的小动物」啊!』商迎曦跟自个儿的亲亲老公眨眼,神秘地道。 黑耀司的俊脸冒出三条黑线……他亲爱的老婆,明知道他公司有重要会议,硬是把他拖到这里,就为了看-可爱的小动物?! 『我对「可爱的小动物」没兴趣。』黑耀司悉声道。 『你很没趣耶!』商迎曦呵斥她酷酷的帅老公。『就只有你这么奇怪,大家都喜欢可爱的小动物,为什么你偏偏要耍酷?』 黑耀司翻了翻白眼,无语问苍天。 天底下,大概只有他最爱的老婆,会说他『耍酷』!在商场上,不管敌人或朋友,大概只会骂他『冷血』。 尽管黑耀司百分之两百不情愿,硬是被迎曦连哄带骗,拐进这家可爱宠物店。 『先说好,只待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一定要赶回公司开会──』 黑耀司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一条『麻纲』沿着裤管往上窜,冰冰凉凉的触感终于缠上自己的手腕──他瞪大眼睛,僵在原地,俊脸严重扭曲……『哇,好可爱的青蛇喔!』看到那条通体绿色的青蛇,商迎曦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可爱?!黑耀司差点没当场翻脸。 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无足的『长虫』。 『阿司,它好象很喜欢你耶!』商迎曦不怕死地调侃她亲爱的老公,纵然黑耀司的俊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 『小爱很可爱吧?店里的客人都很喜欢它喔!』恩寍从店后的宠物澡堂走出来,笑嘻嘻地对漂亮的女客人说。 『它叫小爱啊?』商迎曦回过头,看到扎着两条毛辫子、笑起来比可爱动物更可爱的『小店员』。 她早就听说过,这家宠物店有一尾镇店之宝──可爱小青蛇。这也是她硬拖着老公,到这家可爱宠物店的原因。 『对啊──』 看到女子身边的男人,恩寍呆住了。 她怔怔地瞪着那张熟悉的脸孔,男人僵硬、扭曲的表情,却让她迷惑……『阿司,你看,小爱在跟你打招呼耶!』商迎曦笑咪咪地跟她亲爱的老公道。 小爱已经『卷』上黑耀司的手臂,逝直的小圆头,正对着它附着的雄性人类殷勤地吐着蛇信。 黑耀司僵着脸,一路从脚底麻到头顶……看得出来,这男人已经快『变脸』了! 恩寍赶紧跑到客人身边。 『对不起,小爱对新来的客人,总是太热情了一点。』她笑着解释,将小爱缠在自已的手臂上。 偷偷斜觑一眼惊魂甫定的男人,她确定……他不是自己熟悉的『他』。 『脱困』之后,黑耀司二话不说,拉了老婆转身就走──『啊,你要去哪里啦──』 『回家!』黑耀司铁青着脸吼,再也没心情开会。 『可是──』商迎曦被硬拖着往外走,只好对恩寍说:『拜拜,我们下一次再来喔──』 铃铃。 店门关上了,门上的风铃震动,传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可能吗?恩寍问自己。 摇摇头,她自嘲地微笑。『绝不会是他,只是一个长得很像『他』的男人而已。』喃喃低语。 『恩寍?刚才有客人吗?』张泽从澡堂探出头问。 『嗯,不过客人已经走了。』恩寍轻快地回答她的合伙人。 自从三年前,她拒绝张泽的求婚后,两人成了好朋友。后来恩寍才知道,原来张泽是一名合格的兽医师,因为恩寍也很喜欢小动物,于是张泽提议,两人合伙开了这家可爱宠物店。 就这样,恩寍终于有了工作。 而且,这是后份她热爱的工作!每天跟店里可爱的小动物为伍,是她最快乐的时光。而这些『可爱的小动物』,包括跳跳袋鼠、雪貂、水果蝙辐、变色龙、日本进口的龙猫……以及各式各样『可爱』的爬虫类。 刚进店里的客人,每每会被店内奇特的『宠物』吓到,但不久,就会纷纷爱上这些相貌滑稽、老实可爱的动物们。 『恩寍,你进来帮我一下好不好?』张泽狼狈地求救。 『怎么了?』 『这只龙猫不太听话……』张泽尴尬地瞪着自己手背上几道抓痕。 虽然他才是正牌兽医师,但对动物来说,他的魅力显然比不上恩寍。 『我来好了啦!』笑咪咪地走进澡堂,她接手动物的梳洗工作。 『咳,恩寍……』 『什么事?』她忙着照顾动物,头也不回地问。 瞪着她手脚俐落地替小龙猫洗澡,张泽欲言又止,犹豫了好平晌,才把话说出口。 『恩寍,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我去看一场电影?』他走到恩寍身边,盯着她柔美的侧颜。 『今天晚上,她犹豫片刻,半晌微笑地摇头。『很抱歉,今天晚上,我得去相亲。』 『噢……』张泽搔搔头傻笑。『那没关系,改天好了。』 『好啊!』她故做轻快地答。 张泽走出澡堂后,恩寍开始发呆。 『朱恩寍,你这个笨蛋……』喃喃自语,她又开始动手工作。 这三年来,她不断的相亲──盲目的在寻觅一个『丈夫』! 然而张泽这最好的人选,却一直被她『晾』在身边。 她心底虽然对张泽感到抱歉,但就因为她喜欢张泽,所以不愿意欺骗他。 努力清洗小龙猫,恩寍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不再胡乱想。刚才在店门口发生的事,被她拋在脑后──她相信经过这三年的时间,即使再跟『那个男人』见面,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免疫力。 因为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不再做一个傻瓜。 □□□ 晚上九点,恩寍才回家到家中。她是直接从餐厅开车回家的。 从后视镜里,她看到出门前整齐梳好的公主头,显得有些散乱,身上的淡紫色洋装,也有一些明显的邹的褶。 疲惫地打开车门,她从皮包里拿出钥匙,打开租赁的公寓大门。 这两年来,虽然她已搬离家中,自己一个人在外独居,母亲仍然不放弃地陆续替她安排相亲。 所以她的生活很忙碌,除了与动物相处外,就是忙着吃相亲饭局,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 这三年来,因为开店的缘故,接触到跟自己原本单纯的生活圈,完全不同的人和事,恩寍学会了独立、也改变了不少。 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青菜和面条,她替自己煮了一锅简单的蔬菜面。 已经很久,她不曾再吃泡面了。搬出来生活后,她学会简单的烹饪,有时还会给动物们带便当,喂它们吃营养满分的『家常菜』。 『咦?今天晚上这么早就回来了?』 手里抱着两岁多的儿子小岩,邢苪思笑咪咪地从房间走出来。 『嗯,今天那个男的,无聊到让我一直想打呵欠。』把一锅面条端上桌,恩寍抱怨着。 事实上,恩寍学会烹饪,因为他的室友苪思。 『这么委屈,我看啊,你干脆嫁给张泽好了!』邢苪思掩着嘴娇笑。 头艳的苪思,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有一个孩子的妈。 『谢谢你喔!我要是真的嫁给他,剩下你跟小岩,到时候我看你付不付得起房租!』恩寍调侃她。 『没关系啊,我可以再找一个室友,先把你嫁出去,比较重要!』拉着儿子的小肥手,苪思笑咪咪地道。 『没良心!』恩寍噘噘嘴,逗着小孩。『小岩乖,长大了不可以跟你没良心的娘一样,扔下干妈不管喔!』 『喂,别教坏我儿子啦!』苪思抗议,非常主动地替自己和儿子盛一大碗面。 『我是替你教育他。』恩寍纠正。 『说真的,如果你搬走了,我一定会舍不得的。』苪思笑咪咪地说,喂儿子吃了口面条。 『我看,你是舍不得我这个免费的菲佣吧!』恩寍怀疑地瞪着她瞧。 『呵呵,知道了也别说出来嘛!』苪思露出她美美的、无害的招牌倩笑,故意像个花痴一样,笑得花枝乱颤。 低下头吃面,恩寍忍不住微笑。 一年半前,她到这间小公寓看房子的时候,认识当二房东的苪思──这个女人跟她的外表一点都不像! 像情妇一样美艳性感的外型,可以跳住所有的人,以为她『波大必无脑』、包准是『花瓶』一只!然而事实上,这女人骨子里超级精明,恩寍也是住进来三个月后,才发现自己根本『被骗了』! 当时她就是被苪思的外表所迷惑,分租房间后,才发现上了贼船──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当幌子,恩寍傻傻的做了三个月的菲佣,专责打扫、煮饭洗衣、看门……直到三个月过后,邢大小姐终于良心发现、主动帮忙,恩寍才知道这个『傻大姐』,其实家事一把罩,她花三天才做得完的工作,她邢大小姐只要三小时就搞定!居然还把她折磨得那么累……不过,恩寍其实被骗得很『甘愿』。 因为她喜欢这对会逗她开心的母子。 更何况,恩寍明白,当时苪思刚生下小岩,因为独自生产的缘故,让她无法好好坐月子,以至于生产完后,苪思的身体十分虚弱,她绝不是故意让自己做『苦役』的。 只是,恩寍住在这里已经一年半,苪思却绝口不曾提过,有关小岩父亲的事。 恩寍明白,每个人总会有一段过往,苪思既然不提,她也没开口问过。 吃过饭后,恩寍走进卧房,准备洗澡休息。 仅仅五坪的小房间,她布置的很温馨,梳妆台上定期会更换一束鲜花。 坐在梳妆镜前,准备卸妆,她看到镜中的女子清丽的脸庞上,有淡淡的粉妆,衬托出她甜美的五官、和清新的气质。 对着镜子微微一笑,她开始卸除脸上的淡妆。 除了吃相亲饭外,平常她从不上妆,肌肤因此保持得十分细致,残妆很快就自她脸上清除干净。 瞪着镜子里素妆的自己,彷佛又回到三年前的时光……好快呵! 时间是这么的无情。转眼三年过去……现在的她,不再是当年的女孩,已经蜕变成一个成熟的小女人了。 □□□ 刚下飞机,黑耀堂脸上的墨镜还未摘下,一名打扮入时的女子已经走过来,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阿堂,欢迎你回台湾!』林薇喜上眉梢地,拥抱住眼前的英俊男子。 『才半个月没见,这种「见面礼」倒很热情!』黑耀堂反手抱住女子,俊脸勾出一抹淡笑。 『当然了,毕竟,你已经三年没回台湾了。可是这一次我才刚回台湾,你就紧跟着回来──阿堂,我真的好高兴喔!』她暗示道。 两人交往一年,黑耀堂却一直不曾对她有进一步表示,林薇失望之余,半个月前决定回台,没想到他竟然也紧跟着回来──林薇相信,黑耀堂是为了自己回台湾的。 对于林薇的暗示,黑耀堂不置可否。 三年他已鲜少玩车、不再办派对、更不再每频换枕边的女人──这三年他的改变之大,连黑耀堂自己都无法想象。 至于林薇,她是这三年来,他的第五任女友,也是时间维持最长的一任。 『台湾方面有必须处理的事,我一定得回来。』他轻描淡写地道。 林薇愣了一下,却不以为意。『你打算在台湾待多久?这段期间,你住哪儿?』她问。 『会回去住吧,我想。』黑耀堂道。 『方便吗?』林薇浓艳的脸孔,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容。『听说黑耀司婚后爱妻如命,你回去住,不怕妨碍人家小俩口?』 『你的意思?』黑耀堂撇过脸盯着林薇,明知故问。 『你可以住到我哪儿啊!』她挑逗地道。 黑耀堂面无表情地咧开嘴。 『不必了。』他冷淡地拒绝。 林薇僵住,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 『如果你不是来找我的,为什么要叫秘书通知我,你回台湾的消息?』被当面拒绝,林薇一时觉得恨忿怒。 黑耀堂怔住。 半晌,他冷淡地道:『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一时无聊,也许只是习惯──总而言之,他吩咐秘书通知林薇,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林薇瞇起眼,像在斟酌他这番话背后的意义。 『算了,我们别再花脑筋,去猜测这个答案了。』事实上,林薇已经想通了!她艳丽的脸孔,恢复了笑容。 她猜想,这个男人爱上了自己,却又不肯承认──这是所有钻石单身汉的通病! 她当然能够理解。 『你刚下飞机,一定很累,我先开车送你回去吧!』她善解人意地笑道。 黑耀堂没有拒绝。 回台湾前,他甚至没有通知阿司。 因此没有任何人会到机场来接他,除了林薇。 『走吧!』 挽住男人的手臂,林薇自信满满地露出微笑。 她有把握,假以时日,等黑耀堂明白她在他心目中的意义──一定会跟自己求婚的! 第八章 原本商迎曦打算叫老公,开车送自己到可爱宠物店。 因为她亲爱的老公抵死不从,她只好拜托黑耀堂,开车送她到宠物店,看她心目中那些超级『可爱的小动物』。 一想到当天阿司看到小爱的表情,商迎曦就忍俊不住。 没想到,她超爱耍酷、人见人怕的老公,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呵……』想到老公的反应,商迎曦就忍不住偷笑。 黑耀堂瞄了眼身旁的女人,假装视而不见。 一路上,就看到他的『大嫂』不断傻笑,让人对她的精神状态有点担心。 『阿堂,我问你一个问题喔!』商迎曦自己一个人偷笑完后,突然转过脸,问她的『小叔』。 『嗯?』黑耀堂挑眉问。 『你知不知道,阿司最怕什么?』 『那个阴沉的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就算见鬼,以他阴沉的程度,鬼大概会怕他。』黑耀堂笃定地道。 商迎曦眨眨眼。『好象是耶……』 又偷偷笑了好一阵子,她突然宣布:『但是,现在只有我知道──阿司最怕什么。』 黑耀堂嗤笑。『难道是你?』嘲弄道。 『怎么可能是我?!』商迎曦抗议。『我长得得可怕吗?』 持续半小时不断一个人傻笑,的确很可怕。黑耀堂心想。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这可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商迎曦得意地道。 黑耀堂打了一个呵欠──他也没打算问! 一大早被拖出来当司机,他的心情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说真的,阿堂,三年不见,我觉得你好象不太一样了耶!』商迎曦瞇起眼,瞪着身边的男人认真地瞧。 她总觉得,这次再见黑耀堂,他似乎改变了不少!比起三年前意气风发的嚣张样,显得内敛许多。 『是吗?』黑耀堂的回答同样简短。 『奇怪,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 商迎曦话还没说完,黑耀堂突然急转弯再来一个紧急煞车──吱──扁平胎激烈地磨擦路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到了。』他若无其事地打开跑车门。 『就算是赛车手,也不必这样耍帅吧?这样会把人吓出心脏病耶!』拍着胸口惊魂甫定,商迎曦连忙下车。 黑耀堂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商迎曦懒得跟他计较──黑耀堂这种表情,婚前她在老公脸上看多了,可不会被吓住! 大概,黑家的男人没把自己『嫁』出去前,就喜欢耍酷。 『到了、到了,就是这家可爱宠物店!』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她愉快地推开宠物店的大门。 推开店门,小小的十坪店面打点得十分温馨。 『「可爱宠物店」?』黑耀堂站在门口,盯着招牌不以为然地道。 温馨的店面内,尽是一些蝙辐、蜥蜴、爬虫类……居然取名叫『可爱宠物店』? 『是啊,你不觉得它们很可爱吗?』商迎曦兴奋地,在店里一会儿逗逗龙猫、一会儿玩玩小蛇。 黑耀堂的视线,落在一条青蛇上。 那条青蛇,彷佛有灵性般,知道男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翠绿色如冰面般光滑、细长的身体,弯弯曲曲的『滑行』到黑耀堂脚边。 他不动声色地,等待小青蛇攀上自己的左手臂……『咦?难道阿堂也怕蛇吗?』商迎曦一不小心,那个『也』定泄露了老公的秘密。 黑耀堂撇开嘴,以行动代替回答──他举高左手,将蛇提到眼前,直接与小青蛇面对面。 『哇,好酷喔!』商迎曦崇拜地鼓掌叫好。 『怪了……』盯着那只似曾相识的小蛇,黑耀堂瞇起眼喃喃低语。 『什么事怪了?』商迎曦凑上前。 『没事。』放下左手,任由小蛇纠缠自己,他若无其事地道。 也许,天底下的青蛇,大概都长岣一副模样。 『看起来小爱也很喜欢你耶!』商迎曦笑咪咪地道。 乍听到这条青蛇的『小名』,黑耀堂一震,下一刻从帘后走出来的人影,瞬间攫住他的目光──『你好,小姐,你又来看小爱吗?』 刚从澡堂走出来的恩寍,视线无意识地掠过『抱』着小爱的男人……片刻间,她错以为『他』跟上次的『他』是同一个人,但男人诡异的目光,却让她不由自主,心口颤栗……『嗨。』 懒洋洋地打声招呼,黑耀堂低嗄的声音出奇嘶哑。 恩寍几乎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个男人是三年前她认识的那一个。 『咦?你们认识?』商迎曦好奇地问。 时间彷佛静止,但下一刻恩寍已经别开眼。『是啊,以前见过几次面。』她若无其事地道。 黑耀堂瞇起眼,沉默地凝视她。 『真的?好巧喔,阿堂已经三年没回台湾了,才刚回来居然就遇到故友!』商迎曦笑咪咪地道。 故友?恩寍想,这字眼的确很贴切。 黑耀堂不发一语,深邃的目光牢牢盯在恩寍身上。 『你今天是专程来看小爱的吗?』她问女客人,脸上始终保持微笑。平和的语调,听起来毫无异样。 『是啊。』 『噢,那你在店里慢慢看,』完全不看男人,恩寍笑着对商迎曦道:『美容室还在忙,我先进去──』 『三年不见,你改变了很多。』黑耀堂突然走到两个女人之间,硬生生介入谈话。 恩寍僵住,尴尬的气氛流窜在两人之间。 『时间在变,人总是会改变的。』她回复平静,态度得从容。 『是吗?』对着恩寍,黑耀堂没有笑容的表情很深沉。 『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忙──』 『很久没见,』他根本不让开。『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好好叙叙旧?』 『很抱歉,我正在上班,不太方便。』 『那就今晚,我等你下班。』他武断地决定。 恩寍愣住,然后瞇起眼。『我今天晚上仍然很忙。』口气略微僵硬。 『你的意思是,跟你见面还要预约?』他冷嗤。 被晾在一旁的商迎曦,狐疑地来回观望两人间,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似乎,气氛有些诡异啊! 『黑先生,已经三年不见,你好象──还是不太懂得尊重女性?』迎视他的目光,她冷淡地笑。 黑耀堂挑起眉,盯着她淡漠的笑颜,咧开嘴道:『看来,这三年你似乎改变了不少。』 『是吗?』她甚至对着他微笑。『三年了嘛,总不能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说是吗?』 他瞇着眼嘲弄:『我猜猜看──你是受了刺激,还是受了打击?』 面对他的嘲谨,恩寍的笑颜更灿烂。『不管是什么,好象都不干你的事喔?』 黑耀堂沉下脸。 『咳,抱歉,我可不可打断一下下?』不怕死地跟进炮火区,商迎曦笑咪咪地问:『我决定买一只小龙猫,想了解一下日本龙猫的饲养方法──』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面,你宣布要结婚了?!』黑耀堂的目光移到她空无一物的手指上。 商迎曦的『问是』,直接被忽略过去。 恩寍微微僵住。 『结了婚,连结婚戒指都不戴?』他嘲弄。『或者,不到三年就发现所嫁非人了?』恶质地道。 『结婚戒指太贵重了,因为它代表「很特别」的意义!我很珍惜结婚戒指,所以平常根本不会戴在手指上。不知道这样解释,黑先生满意了吗?』她回敬。 平静的声音,稳定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是吗?』黑耀堂嗤笑。『我记得,你向来喜欢自欺欺人──』 『恩寍!你快进来,我要修毛,上次那只小宠猫又不听话了!』张泽从美容室伸出头,狼狈地求救。 看清那男人的脸,黑耀堂的脸色瞬间僵住。 若无其事地,恩寍咧开笑脸。『很抱歉,我得进去忙了。』 黑耀堂僵固的脸色,很难看。 『没关系,你忙吧!』商迎曦笑咪咪地煽煽手。 微微点头致意,恩寍转身走得从容,脸上自信的笑容,拥有十足十的女人味。 三年后,头一回见面,她赢得很漂亮! 今天她,正好因为晚间的相亲,微微上了点淡妆。恩寍知道今日的自己,再也不是三年前的丑小鸭,除了美丽──她还有足的自信。 □□□ 这三年来,恩寍不断仿真各种状况──当有一天再见面时,他们会以何种方式、什么样的话题开始交谈? 她思考过,唯一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就是──云淡风轻、一笑置之。因此她不满今天早上,自己的情绪,竟再度被他挑起……『朱小姐?朱小姐?』 恩寍抬起头,发现坐在餐桌对面的男人,正在不断呼唤自己的名字。 『嗨……』她咧开嘴,变成一个完美的弧型。 『朱小姐,你今晚似乎心不在焉?』男方的话直接犀利。 『噢?我大概累了,真抱歉。』恩寍笑得很虚伪。她不冀望,每个相亲对象都像张泽,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男方微皱起眉。『既然这样,朱小姐就不该强自己──』 『说得真对,』献然站起来,她迅速拿起皮包,推开椅子。『我该立刻回去休息,不该浪费彼此的时间。』 踩着高跟鞋,在男方错愣的目光下,她转身就走。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她突然不想再勉强自己,应酬这三年来不断重复的无聊游戏! 刚走出餐厅门外,她一定是疯了! 皱着眉,她失神地想……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就一直在失控。 慢慢吁出一口气,她转身朝停车场的方向走,没想到走不到三步,一部红色跑车『刷』地,突然停在她面前──『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黑耀堂开门下车,若无其事的神情带着明显的嘲弄。 恩寍简直不敢相信她今天的运气! 『嗨!』 虚伪以对,她咧开相亲练就的标准笑脸,被动地开始武装起自己。 黑耀堂挑起眉,抱着双臂,懒懒地道:『怪了,明明很熟,我怎么老觉得,自己像刚认识一个陌生女人。』 见到他车上驾驶座旁,坐着一名美艳女子,正瞇起眼瞪着自己,恩寍皮笑肉不笑地道:『抱歉,我没空陪你闲扯。』 没等她绕过那部嚣张的红色跑车,黑耀堂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你怕什么?为什么每次一见面,就急着想逃走?』 『黑先生,香车美人、良辰美景,我是怕你浪费宝贵光阴。』她面无表情地对着他。 『伶牙俐齿,不太像你。』他咧开嘴。 『是吗?那么我该像什么?』她嗤笑一声。『可怜兮兮?软弱无知?黄毛丫头?还是──不是女人的女人?』 不等他回答,她接下道:『你怎么看我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车内的「朋友」怎么想吧?!』 黑耀堂挑起眉瞪着她。 眼前胆敢对他反唇相讥的女人,绝不再是一名黄毛丫头! 淡妆下,雪白的肌肤、明媚的五官,以及夏季薄纱洋装下饱满的身材,在在透露出小女人的性感。充满火药味的嘲弄,没让她面目可憎,相反的足以让男人惊艳──如今,她有十足十的本钱,引诱任何一个她想诱惑的男人! 他怀疑,刻意打扮的她,晚间一个人独自在街道上游荡,正是企图勾引男人的意。 思及此,他胸口献然有一股闷意。 『阿堂,』按捺不住,林薇终于摇下车窗,娇嗔地问:『不是要去吃饭吗?怎么还不上车?』 林薇直接对黑耀堂说话,对另一名女子视而不见──纵然十二万分不满,林薇聪明地仅只专注在她的男人身上,打算夺回黑耀堂的目光焦点。 恩寍扭回自己的手臂,转身正要走开,今晚的相亲对象,却突然从餐厅内追出──『朱小姐!朱小姐!』 恩寍怔了怔,骤然加快脚步,假装听不见。 『朱小姐!』 男人一鼓作气跑到恩寍面前,气喘吁吁地挡住她。 『朱小姐,是不是我刚说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他终于修正态度,懂得加强礼貌。 『没有。』她的表情木然,急切地想摆脱这名才见过两次面的『中广』男人。 『那你干嘛突然走人?我们晚餐明明吃得好好的……』 『我突然想回家,就这样而已。』 『但我们不是说好了,吃过饭后还要一起去电影啊!』 『很抱歉,我累得没心情。』匆匆丢下话,她几乎跑着离开。 她的心跳──快得超乎异常。 上车后,她加速将车开回公寓,直到车子停进住家附近的公有停车场后,才略微喘一口气。 恩寍坐在车上发呆……突然一阵不安,袭击她忐忐的胸口。 跟那个男,一天内接连见两次面,这次数频繁得让她皱眉。 『无所谓,反正,他不会在台湾得太久的。』她相信,这只是意外──意外的一天。 意外的一天。 疲惫地打开车门,她慢慢下车,正要朝数十公尺外的家门方向走,巷口突然有两股明灭的车灯,直接照射在她的身上。 『是谁……』她喃喃问,戒备地盯视无人的巷口,有没有人突然走进来。 半晌后,车灯突然熄灭,一条阒黑的人影走进巷口,从对方的身高和体型可以判断出,那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 恩寍靠在自己的车子旁边,全身僵硬起来。 这条巷子一向很冷清,平常时间,根本很少有人经过……男人笔直地朝嫽走来,目标根明显就是恩寍,趁对方距离自己还有数公尺远,恩寍拔腿就跑──黑色的影子跟随她的方向移动,不到数秒的时间,男人已经追上她──『住手!』 恩寍的手腕被擒住,她的身体扑倒在地上,两条腿被男人牢牢压住,完全动弹不得。 『你输了。』黑耀堂低沉的声音,倏然穿透她的耳膜:恩寍的耳朵嗡嗡叫着……『变态!』她怒斥他。 『我还以为,你喜欢玩这种游戏。』他冷笑。 『真好笑,这动变态游戏应该是你的专长,我岂敢僭越!』她立刻回敬。 黑耀堂迅速瞇起眼。『很好,终于旗鼓相当了,是吗?』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她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狼狈地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他嗤道:『喜欢玩深夜游戏的女人,不都喜欢刺激?』 她甩开他的手。『你这个疯子!』她唾弃他。『至于我这个正常的人,明天我还要上班,没体力再陪你玩戏!』 扔下话,她转身就走。 黑耀堂抓住她。『夜游女神,又何必自命清高?』嘲弄道。 『放开──你凭什么侮辱我?!』她忿怒地想甩开他。 这一次他的握法很残忍,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用,他强大的手劲,已经在她的手腕启下一圈瘀痕。 『我怀疑你的丈夫,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深夜打扮的花技招展,外勾引男人?!』他讽刺。 『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 她被怒,伸出另一手捶打他的胸膛。 『疯女人!』 他锁住她另一只手腕,将她压在墙上,喃喃咒骂。她疯狂地挣扎,一天来的压抑,突然在这一刻爆发──『放开我──放开我!』她尖喊。 『闭嘴!』 他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俯首堵住她激越的喊声……『呜……』 他坚硬的胸膛,压迫着她起伏的胸脯,她倏然张口,咬住他的唇! 『该死的!』他诅咒。 他突然放手,恩寍撞到墙角,尽管后背传来一阵刺痛,她不顾一切拔腿狂奔,冲回她和苪思住的公寓──黑耀堂瞪着她的背影,脸色阴沉。 『哈哈哈!』 一分钟后,巷口突然传出男子的爆笑声。 『啧啧啧,真不容易啊!咱们的大情圣「黑豹」,竟然会硬生生踢到铁板!』 暗巷口,同时走出两名男子。 『阿堂,我看你干脆改名叫「黑猪」,比较恰当。』甲男子低沉地嘲弄。 『「黑猪」?那是什么意思?』整男子佯装不知,细问道。 『姓黑的猪头。』甲男子面无表情地道。 乙男子再一次发出爆笑声。『龙岩,你够狠!』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活像在唱双簧。 『够了,闭嘴。』黑耀堂懊恼地怒斥。 龙岩瞪着好友,讪讪地道:『约好了在会所见面,你硬是把会面地点改到这种怪地方,我看你不太对劲了,阿堂。』 『喂,阿堂,你把那个林薇扔在半路上,就为了来踢这块铁板?』利人隽挑眉问。 『阿岩,我要你帮我查一点事。』黑耀堂沉着脸,懒得跟他们计较。 龙岩挑起眉。『说吧。』 『我要知道,这三年来跟朱恩寍有关的一切。』 『十之八九,我也料到是这件事。』龙岩道。 利人隽咧开嘴,研究黑耀堂的表情。『阿堂,这回你是认真的?』 黑耀堂瞇起眼,盯着恩寍住的那幢公寓,十二楼临窗的房间,倏然亮起一盏小灯……『再认真不过。』他肯定地道。 第九章 她恨他! 恨他莫名其妙地羞辱自己,并且打乱她平静的生活。 『恩寍,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张泽犹豫了一上午,终于走过来问她。 『没有啊。』恩寍摇头。 『最近天气多变化,我看你整个早上一直皱着眉头,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我没事。』恩寍道,勉强露出笑容。 『没事就好……』张泽搔搔头,顿了顿才接下问:『最近,伯母还是一直安排你相亲吗?』 恩寍愣了一下。『嗯。』 『说实在的,』张泽坐在她身边。『恩寍,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你真的那么想结婚吗?』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沉默。『其实是我妈,她希望我结婚。』恩寍老实说。 『那你自己呢?』 『我?』她无奈地微笑。『不结婚都很好,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对象,结婚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是三年来,她一直抱持的观念。 『我不太明白,恩寍,你所谓「合适的对象」,标准是什么?』 她呆了片刻。『你问倒我了,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标准啦!只要两个人看得顺眼,对方愿意娶我就可以了!』她打哈哈。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从不考虑我?』张泽鼓起勇气问她。 恩寍屏住气。『呃,我们做朋友,不是也很好吗?』她笑着回答。 张泽沉默地瞪着地板。『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要当你的朋友。』片刻从他自嘲地道。 恩寍深吸一口气后,转移话题。『张泽,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 铃铃──店里的门铃声响起,等恩寍看到进来的人是谁,她的脸色全然变了。 『你来干什么?』她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防备的站姿,显得有些激动──她忘不了昨天晚上,黑耀堂给她的羞辱! 黑耀堂径自走进十坪不到的小店,嗤笑问:『开店做生意,却不准客人进门?』 『我们这家店就是不欢迎你!』她瞪着他那张嘻皮笑脸。 他竟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昨天晚上,她真的应该到警察局去备案! 『恩寍,他是谁?』张泽问。 张泽被这种状况搞胡涂,他从来没见过恩寍这么激动。 恩寍还来不及开口回答,没想到黑耀堂竟然大言不惭地道:『我是小寍的未婚夫。』 张泽呆住了。 『黑耀堂!』恩寍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厚脸皮的程度。『请你马上出去!』她怒斥。 他非但不出去,反而大剌剌地在店内坐下,嚣张地伸直他的长腿。『反正我已经来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你介绍一下自己的「丈夫」和『未婚夫』,彼此互相认识认识。』他揶揄道。 『恩寍,他到底在说什么?』张泽的惊愣,完全表现在脸上。 恩寍的脸孔涨得通红。 她气忿地走到他跟前。『你到底走不走?』 『干嘛?』他咧开嘴,十足无赖。『怕两个男人为了打架?』嘲弄道。 『黑耀堂,你简直讨人厌到极点。』她咬着牙诅咒他。 他笑出声。『真的?听起来逝不错!反正我从来没让女人「讨厌」过,正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她气忿地瞪着他。 『恩寍?』张泽疑惑地道:『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已经有未婚夫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接受伯母安排的相亲──』 『张泽!』她宣忙打断他的话。『我出去一下!』 不等张泽回答,她拉住黑耀堂,硬把他拖出店外。 『你到底想怎样?!』到了附近的小公园,她生气地质问他。 他悠哉地凝望生气,女子,可没让她模糊焦点。『一个结了婚的女人,竟然还需要相亲?再说,你的丈夫还真大方,明知道你三年来不断在相亲,竟然还愿意容忍?』 『够了!』她苍白着脸。『你想谨刺我到什么时候?』 『是谁先说谎的?』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 『那又如何?我喜欢随便说说,没有人要你当真。』她冷淡地道。 他别开嘴,笑容很冷。『你难道没听说过──谎言一定得付出代价?』 『如果你不再出现,打扰我的生活,就不会听见任何不中听的谎话。』她转身想走回宠物店。 黑耀堂拉住她的手。 『奇怪了,』他低笑。『我越来越觉得,这个挑战比以往任何游戏,还要有趣多了!』 恩寍苍白着脸愣住。 下一刻她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奔回宠物店。 □□□ 隔天下午,恩寍在宠物店工作时,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恩寍,你正在跟姓黑的交往吗?』夏雨辰的声音显得很困惑。 恩寍住,不祥的预感,突然笼罩她的心头,她脸色苍白她问母亲:『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黑氏老二打一通胧话给你爸,要求咱们家覆行三年前的婚约,如果你爸不照办的话,他威胁要夺走公司的重要客户。』夏雨辰的声音很忧虑。 听到母亲的话,恩寍简直不敢相信。『他疯了!』 『恩寍?』夏雨辰愣住。 『妈,我改天再打电话给你!』 挂上电话,恩寍连工作服都来不及脱下,回头跟张泽知会一声,她抓起皮包就走──她知道上哪里找他,黑耀堂! 只要到黑氏集团,就一定找得到人! □□□ 『你要找阿堂?』黑耀司挑起眉,盯着怒气冲冲,无视楼下保全的小女子。 『他人呢?』恩寍无畏地瞪着,传闻中血是冷的黑家的老大。 『你没把阿堂跟我认错,倒很有趣。』黑耀司慢条斯理地道。 恩寍冷淡地道:『我没时间浪费,请直截了当告诉我,他人在哪里?』 黑耀司咧开嘴。『小姐贵姓?』 『这不重要。』恩寍直视对方。 黑耀司起眼,倏然想起,自己见过这名女子的照片。 抽出一张白纸,他抄下一个地址。『到上面的地址,应该可以找到阿堂。』他将纸片交给女子。 得手过程虽然稍嫌容易,恩寍仍然毫不犹豫地接过,随意瞄了眼上头的地址。『如果找不到人,我会再来找你。』 『请便。』黑耀司轻松自若的摊开手。 拿着纸条,恩寍离开黑耀司的私人办公室。 『我料得没错,她冲动的个性,三年没变。』从黑耀司办公室后的暗门,走出另一名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 『把她骗到那里,对你有什么好处?』黑耀司问。 『重温旧梦。』黑耀堂瞇起眼徐道。 黑氏老大挑起眉。 这一回,连他都猜不透,阿堂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朱家千金,明明是他不要的女人,除非───阿堂改变心意?! 『随你,别玩得太过火就好。』黑耀司似笑非笑地道。 连大楼保全都挡不住的女人,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这个烂摊子,就留给始作俑者收拾。 □□□ 恩寍想不到,黑耀司给她的地址,竟然是江家别墅。 『黑耀司在玩什么把戏?』瞪着别墅大门,恩寍喃喃自语。 『恩寍小姐?』江管家老早等在大门口。 看到眼前的女子成熟明媚,全然不似记忆中的黄毛丫头──江管家不禁狐疑地瞪大眼睛。 『女大十八变──恩寍小姐,您的改变──实在太惊人了1』江管家惊叹。 『谢谢。』不管这话是褒是贬,恩寍懒得计较。『请问黑耀堂在这里吗?』她开门见山直问。 『阿堂少爷吗?』江管家微微一笑。『请恩寍小姐到里面等一下。』 『他不这里?』她问。 『阿堂少爷等一下就会到达。』 『等一下?』 『是的,阿堂少爷吩咐我,先在大门口等您,他一会儿就到。』江管家回道。 听到江管家的回答,恩寍不禁感到忿怒──看起来,黑氏两兄弟联合起来在整她! 她不再多说,转身就往回走。 江管家还来不及开口叫她,一部红色跑车『轰』地一声,疾驶而来,转眼间已经停妥在恩寍面前。 『一点耐心都没有,可不像曾经花──二十天又五个小时三十四分──等我的你。』他开门下车。 恩寍恼怒地瞪着男人。『请你不要一再重复提及「过去的事」!』 他撇开嘴。『你害怕?』挑衅道。 恩寍瞇起眼,一秒钟后她咧开嘴,扫了眼他那辆嚣张红色的跑车。『我只是觉得,成熟的男人想谋杀一个女人,不必用这种开快车耍帅的幼稚方式。』 『噢?』他笑看她的怒容,逼近她身边。『那该用什么方式?一个吻?』 她瞪着他。『我不想说废话了!』当着江管家的面,她跟他摊牌。『我警告你,有事冲着我来,不要威胁我爸!』 『我威胁令尊就是冲着你来,』他嗤笑。『你不会跟三年前一样,还老是爱装傻吧?』 恩寍的眉头深深皱起──她实在懊悔,自已三年前笨到彻底的愚蠢行为。 『黑耀堂,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假装听不懂暗示,直接切入主题。『说穿了,三年前是你毁婚在先,现在又莫名其妙的,突然要求覆行婚约──你以为打着黑氏的名号,研可以予取予求,任意妄为了?』 『予取予求?似乎是不错的主意。』他低笑。 『黑耀堂──』 『喂,』掏掏耳朵,他若无其事地打断她的咆哮:『我车上有泡面和零食,一起来扛吧!』 说着就走到驾驶座旁,打开车门──恩寍呆呆地瞪着车座内──果然有好几箱的泡面和零食。 『还愣在那里干嘛?快来帮忙啊!』他回头朝她喊。 『你想干嘛?』她站在原地不动,两只脚像生了根,狐疑地瞪着他。 『阿堂少爷,我也来帮你。』江管家好心道。 『喂,女人多疑的天性等一下再发作,没看到老江都过来帮忙了?』他嘲弄她。 瞇起眼,瞪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她走到车子边接过一箱零食,决定看他想搞什么鬼。 『零食搬到二楼,记得吗?左边算来最后第二个房间。』他指挥若定。 『那是我的房间!』她皱起眉头,瞪着手上抱的大纸箱。 『对,零食就是给你的。』 她僵在原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手里抱着一箱零食,她吃力地追上腿长的黑耀堂质问。 他回头瞄她一眼。『我可以放你父亲的公司一马。』 她瞪着他不接腔。 『条件是,你得陪我,在这里住一星期。』他道。 恩寍睁大眼睛。 『别误会,』他嗤笑。『对一个「不是女人的女人」,我可没兴趣。』 恩寍气的僵立在原地。 发现她没跟上来,他头也不回地喊道:『快跟上,否则我一通电话打回黑氏,结果如何我可不保证。』嚣张地威胁。 这个男人! 恩寍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高大的背影──她发誓,如果有机会,她会在他的泡面里下砒霜! □□□ 凌晨十二点,恩寍一个人坐在别墅房间里,瞪着地上装满泡面的纸箱发呆。 刚才她已经打过电话给张泽,拜托他好好照顾店。 另外还打了一通电话给苪思,本来想通知她,这几天自己暂时不能回公寓,免得苪思担心,谁知道打了一整个晚上的电话,却找不到人。 她想不懂黑耀堂到底在搞什么鬼,除了忿怒外,还有一丝迷惑。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她呆呆坐在床上,喃喃问自己。 叩叩! 阳台上的落地窗,突然响起敲门声。 『喂,没睡的话就出来,陪我聊天!』黑耀堂站在阳台上喊。 恩寍假装听不见。 半天没动静,黑耀堂索性自己打开落地窗,恶霸地威胁她──『喂,快点出来,否则别怪我一通电话──』 『你开口闭口只会威胁女人吗?』她恼怒地瞪视他。 恩寍用目光凌迟对方──幸好她手边没枪,否则他一定被乱枪扫射。 黑耀堂大笑着离开窗边,走回阳台前他皮笑肉不笑地『下令』──『限你三秒钟内出来。 恩寍想尖叫,却只能乖乖按『规定』,三秒内跑出阳台。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可不可麻烦你,不要一个人唱独角戏,能不能先透露一下你恶毒的诡计,到底有什么阴险目的?!』她瞇起眼,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吹了一声口哨。『精采!你骂人的「口技」,三年内登峰造极。』 『多亏您!』她学他皮笑肉不笑,做作地道:『倘若不是对手太恶劣,还激发不出我的求生潜能。』 黑耀堂挑起眉闷笑。『喂,我不是找你搞笑的。』 『谁在搞笑啊?!』她懊恼地道。 明显的,她越生气,他她像越得意。 她真笨!三年前,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这男人是怪胎?! 『ok,』摊摊手,他似笑非笑,凝视她忿怒的明眸。『calmdown,算是老朋友,陪我几天,没这么痛苦吧?』 『非出于自愿,就让人痛苦的不得了!』她很倔强。 『那就把七天缩为三天,这个买卖应该够划算。』黑耀堂道。 她狐疑望他,质疑他的诚意。 『只要这三天,你不再跟我针锋相对。』他道。 『为什么?』她突然问。 『嗯?』他敛下眼。 『你把我找来,到底为什么?』她抬头凝望夜空里一闪一闪的星景。 『如果我说,是为了缅怀我们之间的友谊,你相不相信?』 『绝对不信。』 『那就别问我为什么。』他低笑。『小姐,这是个傻问是。』 恩寍的脸孔微红。她瞪着鹅绒般乌漆抹黑的天空,闭口不再多言。 『你吧?怎么没结婚?』他突然问她。 『什么?』她假装不懂。 『你该不会不记得了?三年前,我在台湾见到你最后一面,当时你告诉我,你已经答应那兽医的求婚。』他十分乐意提醒她。 『那是我的事,没必要跟你报告。』她别开眼,不打算回答他。 『这一个星期来,相亲次数高达五遍──既然这么急着把自己嫁掉,有好的机会,没道理不把握。』他道。 『你调查我?』她可眼微瞇。 他咧开嘴,若无其事。『既然我要求覆行婚约,当然得查清楚「未婚妻」的现况。』 『覆行婚约这种事,不是你一厢情愿,说不就不、说好就好!』提及此,她尽量让自己保持淡漠。 『没错,这是十多年前双方长辈间的承诺,即使单方面毁约依然成立。』 『你──』 『更何况,』他沉声道:『事实上,你并未嫁人,既然我们两个都未婚,就该覆行承诺。』 『那只是一桩儿戏婚约!』她不再回避他的视线。『你也同意的,不是吗?难道这三年你没感到更愉快、更自由、更如你所愿?否则你又何必在婚礼当天,毫不犹豫地丢下新娘?』她面无表情地陈述。 『你恨我?』 『三年后再说恨,已经没意义了。』她淡开眼。 黑耀堂的视线倏然深沉起来。『撇开婚约,如果我说,我只是想追回在这里认识的,那个爱吃泡面和零食的女孩?』他低嗄地道。 恩寍的心口揪紧。『那个女孩,早已经戒了泡面和零食。』她漠然地道。 他沉默片刻。『那么,就把我当成相亲的对象。』然后道。 『不可能。』 『为什么?』他挑起眉。『反正你的目的只是想结婚。』 她瞪着他,胸口微微起伏。『那么你的目的呢?如果我没记错,上一回你车子里那位小姐,会很乐意成为你名符其实的「妻子」。或者,那也只是你的床伴之一?』不着痕迹地,她很快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你是说林薇?』他瞇起眼。『我不否认,有一整年的时间,她是我的女伴,现在仍然是。』 『所以呢?即使婚后你仍打算拥有无数的「女伴」,而』妻子』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名词?』她摇头失笑。『黑耀堂,我真的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待男女之间的关系?是的,我想结婚,为了我母亲,我的确很需要一个老公──但我还没有丧失理智到,倚靠一个虚无缥缈的婚约,而不在乎让自己蒙羞!』以冷淡的口气,她彷佛陈述与己无干的事实。 他瞇起眼,研究她过分的冷静。『告诉你实话,是因为我不打算否认事实,仅止如此。』 『很好,我很了解。』恩寍公式化地微笑,武装起自己。『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浪费时间根本是错误。你可以继续游戏人间,而我,我继续相我的亲。』 离开阳台前,她回首道:『我答应你,这三天可以平静度过,只要你不再骚扰我父亲。』 然后她转身走开。 凝望她房内拉上的窗帘,黑耀堂的俊脸,布满阴缠。 第十章 隔天直到接近中午,恩寍才起床,也许因为一夜辗转难眠,醒来的时候,她觉得痛欲裂。 吃过药后,她继续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中餐时间早就过去,她根本吃不下饭,直到下午胃已经开始痛起来,才勉强下楼找食物。 餐桌上连一点剩菜都没有,她想起黑耀堂搬了一箱泡面到厨房,走进以前曾经来过的地方,她找到那箱搁在地上的泡面,准备替自己冲泡今天的第一餐。 『我说过了,我要找阿堂!他明明在这里,你凭什么阻止我上去找他?!』女子尖锐的嗓音穿透墙板。 『小姐,阿堂少爷在真的不在这里,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江管家冷静地解释。 听到争吵声,恩寍走出厨房,在餐厅门口见到林薇──她想起某一天晚上在餐厅停车场,在黑耀堂的车子里,见过这名女子。 『我不相信,除非我亲眼看到,他人不在这里!』 林薇伸长颈子,趾高气扬地径自往里面走,却在埃道口遇见恩寍。 『是你?!』瞪着恩寍,林薇瞇起眼。 基于好意,江管家出声警告。『恩寍小姐,你快点回房间去──』 『我还真没见过,比你更笨的女人!』林薇突然出言嘲讽恩寍。 不只江管家呆住,恩寍也错愣地怔视咒骂自己的女子。 『那一天晚上打过照面,我就调查过,才知道原来你跟阿堂还有过婚约?!』林薇噘着嘴嗤笑,故意对着恩寍摇头。『不过我实在没想到,天底下,竟然真的有像你这么死皮赖脸的女人!』 恩寍无言地凝望对方。她的脸色苍白,双唇紧闭。 江管家站到林薇面前。『恩寍小姐,听我的话,你快点回房间去──』 『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林薇斥责管家。『把话摊开说个清楚,对她只有好处!』她嗤道。 江管家第一次对『来客』面露不豫。『这位小姐,你要找的是阿堂少爷,跟恩寍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关系。』恩寍终于开口说话。『让她说吧,我想听。』她苍白着脸,平稳地道。 『你既然想听,那我就告诉你!』林薇嘲弄地,瞪着恩寍素白的脸孔。『你变成上流社会的笑话,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阿堂连礼堂都没踏进去,我想他的意思很明白──你根本就不是阿堂要的女人!』林薇艳丽的脸孔,堆满不以为然的笑。 『是吗?』她的口气出奇平淡,没有一点被邀怒的痕迹。『那么,你认为他要什么?』 林薇轻蔑地冷笑。『男人要什么?!当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嘲弄地打量恩寍全身。『在台湾的上流社交圈里,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每个人暗地里都在耻笑你──不自量力,竟然妄想高攀黑氏!』 『也许你说的对。』恩寍自始至终很平静。『婚约曾经让我难堪,但也是因为这桩婚约,摎到现在我仍然是黑耀堂的未婚妻。』 林薇瞇起起眼,出口的话更恶毒。『真可笑,你竟然直到现在,还在做白日梦?!说你笨,你还真的很笨!居然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虚有其表的婚约,根本就绑不住一个男人的心!不过,像你这种女人,我看就算花一辈子的时间,你大概也不会懂,当初你的男人为什么会拋弃你,在礼上给你难看!』 恩寍的脸色很苍白,江管家担心地望着她。 『我看你大概误会了。』她很坚强,甚至露出笑容。『事实上,几天前阿堂已经再一次跟我求婚。』 林薇错愕地瞪大眼随即露出鄙夷的神色。『不可能!像你这样的女人,满街都是,阿堂怎么可能会跟你求婚?!』她毫不掩饰地嘲笑。 『如果是事实呢?』恩寍自信地微笑。『阿堂跟我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你还不相信,可以自己问他。』 林薇的笑脸僵住。『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她瞇起眼。 『那就等着看好了。现在,你自己选择立刻离开这里,或者留下来自取其辱,不过我怕等阿堂回来后,夹绘更难堪。』恩寍淡淡地道。 之后,根本不管对方有什么反应,她立转身径自走上楼。 『您请回吧!』 『凭什么?!我偏要等阿堂回来,揭穿她不要脸的谎言!』林薇冷笑道。 『可是──』 『你不该来这里。』黑耀堂靠在门边。 他站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换句话说,刚才那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 『阿堂!』林薇高兴的迎上前,但黑耀堂的脸色,却让她略微却步。『阿堂,我在黑氏集团楼下等了好久,才等到黑耀司──他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本来也想等你回去再说,但是我们已经两天没见面了,我好想你,所以才跑来找你的。『她讨好地道。 黑耀堂早猜到,阿司那家伙不会让他好过。 『现在马上离开,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他沉声道。 林薇的笑脸僵住。『阿堂,你怎么了?我特地来找你──』 『刚才那不是自诩,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他的俊脸很冷。『我们结束了,你比谁都还清楚。』 林薇愣住。『阿堂,你在开玩笑对吗?』她不信自己比不过那个女人! 『我从来不跟女人开玩笑。』他冷淡地道。 『可是,你明明为了我回国──』 『为了你回国?』他笑出声。『你很清楚,我黑耀堂想要一个女人,根本不必玩游戏!』 林薇瞪大眼睛。 『滚,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恶毒的话,试图伤害我的女人。』他轻描淡写地丢下话,却有浓重的威胁意味。 林薇脸色一变。黑耀堂话中的意味,已经明确。 无视于林薇错愣的表情,他若无其事地对江管家道:『老江,送客,如果她还不走,就叫阿岩找人过来,把她弄走。』他不留情地道。 江管家立刻咧开大大的笑脸──『是,阿堂少爷,我立刻照办。』他绝对会照办──把这个讨人厌的女人轰出去! □□□ 恩寍不敢相信,为什么连一个陌生女人,都能跑来羞辱、嘲笑她的过去? 一整天,恩寍蜷缩在床上,抱着痛了一下午的胃。 下楼本来是想找一点东西吃,现在却连泡面都吃不成,她的胃痛因为空腹一整天而加剧。 回到房间后,她原本打算躺回床上,房门却被人从外打开──乍见到黑耀堂,她愣了一下。 『有事吗?』她很快回复镇定。 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才我到你自己亲口承认,是我的未婚妻?』他咧开嘴,质问她。 恩寍别开眼。『我现在很累,有事请你明天再说。』她没料到,他全听见了。 他抓住她的手。『到现在为止,你不说谎就是逃避。这种游戏,你打算玩多久!』 她甩开他。『这个问题该问你!你么时候在我眼前消失,我就不必勉强自己应付你!』 他拍手鼓掌。『啧啧,攻击火力越来越强,虽怪林薇也不是你的对手。』 『看着我被羞辱,你觉得很愉快?』她木然地道。 『我只想知道,你会怎么应付。』 『是吗?』她苍白地冷笑。『就像三年前一样,把我丢在没新郎的婚礼上,让我被众人耻笑!让我的家人再也抬不起头──然后看我怎么应付?!』 黑耀堂的脸色,骤然沉下。 『很抱歉,三年后的我,已经不再是脆弱的温室花朵!想看我受伤后可怜兮兮的模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你绝对看不到预期的结果!』她像刺猬一样针锋相对。『这种低劣的伤害根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不再重蹈覆辙!』她故做坚强。 但剧烈的胃痛,却让恩寍情不自禁皱眉头。微弯着腰,她掩饰痛苦,装作若无其事地爬上床。 他却看出,她的脸色苍白得不对。 『你在生病?』他瞇起眼。 『不干你的事……』她翻过身。 但下一秒钟突然而来的强痛,让她整个身体蜷曲──看到她的脸孔倏然间惨白,黑耀堂的神色一变。 『过来!』他上前一步,无视她的挣扎,强行抱住顽强抗拒的女人。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她倔强地道,却忍不住呻吟……黑耀堂看到她的手紧压着骨部。『你吃过晚饭了?』他沉声问。 胃部绞痛的太过厉害,她终于放弃抵抗。摇摇头,她紧皱着眉头,痛苦地闭上眼。 『胃部不舒服?』他的语气放柔,大手压上她的腹部。 『嗯……』她忸怩地侧过身,仍然想拒绝他。 拉开她固执的手,黑耀堂将自己的大手按在她的胃部上。 『老江!』他朝门口喊。 江管家第一时间就冲上来。『阿堂少爷有事吗?』 『家里有没胃药?』他问。 『有啊,家里的医药箱里常备着。』江管家回道。 『拿上来,顺道端一碗白饭,和几盘容易消化的菜进来。』他迅速吩咐。 『是。』江管家立刻下楼照办。 『我想吃稀饭……』恩寍皱着眉头要求『不行,胃痛绝对不能吃稀饭。』他霸道地道。 空腹一整天,一想到干饭,她根本咽不下。『可是……』 『听话,』他哄她,语调底柔。『不要像个孩子。』 恩寍的脸孔涨红。 别开脸,她生的是自己的气。这几天嫽一直表现得很成熟、坚强,她气自己刚才竟然在他面前,流露出任性、孩子气的一面。 『等你的胃不再痛,想吃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他道。 江管家把胃药拿上来后,他打算动手喂她吃药。 『我自己来就好了。』她含着药片,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没坚持。等她吞下药片后,他突然抱住她的腰──『你做什么?』她防备地道。 『先替你按摩一下,再吃饭。』 『不必了──』 他根本不理会她的拒绝,径自自身后搂住她的腰,大手徐徐在她的胃部上方轻压。 虽然他的按摩很温柔,舒服到她忍不住想吁气叹息……但那几乎碰触到她敏感地带的大手,却让她全身僵硬。 『我已经好多了。』恩寍的脸孔涨红。原来,他很会照顾人。 『再等一下,等到你全身放松,我就放手。』他低嗄道。 恩寍揣测着,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嘶哑。红着脸,她只能沉默地,任由他继续在她的上腹部按压……过了一会儿,胃部绞痛慢慢缓和,她闭上眼睛,全身渐渐放松……『好一点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恩寍倏然睁开眼。『好多了。』她急忙扭脱他的怀抱。 她竟然放任自己忘情地,陶醉在其中! 正好江管家端了饭菜进来,她别开眼,盯着丰盛的餐盘。 『快吃饭,否则药效过后,胃痛就会再犯。』他低嗄地道。 恩寍沉默地端起饭碗,眼角余光注视着他走出阳台,留下她独自一人待在房间内。 □□□ 吃过饭后,恩寍的急性胃痛已经完全缓和过来。 看到他站在阳台上,她犹豫片刻才决定走出去。 『谢谢你,刚才为我做的一切。』她站在他身后道。 她告诉自己,走出来只是道一声谢,因为不想欠他什么。 『好一点了?』他转过身,眸光很深沉。 『嗯。』 两人间忽然陷入一片沉默。 回避着他的眼神,她转过身打算回卧房──他突然离开原先站的位置,迅速抓住她的手,在恩寍还未反应过来前,将她纤细的身体扯进怀中。 错愕下,她抵住他的胸膛。『你要做什么?!』 我花太多时间了。』他仅仅低道,将她压在阳台的矮墙边。 她的脸色骤变。『你想怎么样?』推拒他厚实的胸膛,恩寍第一次感受到男人强迫性的近逼。 『游戏太迂回了,我已经失去耐心。』他直截了当道。 恩寍试图甩开他的手。『放开我!』他话,挑起她的怒意。『听到没?!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黑耀堂的目光深沉。『现在想走?太迟了!』 她的背脊,莫名地窜起一股寒意。 『三年前你在这里接近我,却一直隐瞒我们曾经有过婚约的事实,试图利用你的青涩,撩拨一个成熟的男人──你跟我一样有罪。』他指控她。 她瞪大眼睛。『你疯了!』 『那是一道网子,小寍,』他非但不放,并且继续往下道:『曾经撒下的网,现在想收手,恐怕来不及了。』 『你想怎么样?』她瞪着他,语调微颤。 近距离允肤相亲,她的手心,无可避免地熨烫着他胸膛的炽热。 『我不会放手的。』他沉声低语:『直到我弄明白,你的网『撒的有多深。』 『你这个疯子……』她喃喃道,窒息地承受他渐渐压迫过来的重量。 『是吗?』他低笑。『真奇怪,天底下有这么多女人,我竟然被一个不是女人的女人迷惑。』 恩寍的脸孔涨红。下一刻,他的唇已经压上她的──『呜……』 错愕下,她反咬他的唇,血腥没有阻止他的进击,反而让他的舌头有机可乘,直接窜进她的唇内,翻搅她唇内私密的部位……她捶打他的胸膛,仍然不能阻止黑耀堂狂肆的侵入,他猛然捏住她丰腴的双臀,将她的下半身压向自己的胯间──恩寍倒抽一口气,她使尽力气挣开他的吻。『放开我!』 一个钟头前她竟然还很感激他!没想到,他根本是一个疯狂的恶魔! 黑耀堂的响应,是压住她的后颈、定牢她的头部,将她的唇再一次压向他的。 这一回恩寍避无可避,他的舌强行入侵后,更加狂肆地在她嘴内翻搅,尝尽她的甜味和青涩……他狂烈的吻,沿着她雪白的颈子下滑,直来到领口,隔着薄纱洋装,他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恩寍的胸口,突然收紧五指,握住两团鼓起的软球……『不要……这样……』她慌乱地低吟。 『嗯?』他喑哑地低笑,越来越放肆地揉捏她。『这样?』 她咬着唇抵住他压迫自己的胸膛,狂乱地摇头……嫣红的脸孔上有好几绺散乱的发丝、领口也因为挣扎而敞开……黑耀堂瞇起剔黑的瞳孔呈现闇浊。他动手掀起她的裙摆,他将她下身的长裙卷到腰上,长腿跨进她匀称的大腿间,压迫她腿间的敏感部位──『不要!你不可以这么做……』她睁大眼睛,声音颤抖着。 黑耀堂的大手直接撕裂领口,拉下款式保守的罩杯,在她的抽气声中捏住两团颤动的裸乳,拨弄绷紧的乳头。 『你怕?』他的俊脸因为欲望而显得阴郁。 『我恨你!』 在他面前半裸的窘境,让她疯了一般固执地捶打他,直到黑耀堂突然放手,恩寍身想跑回房间──『啊!』突然被拦腰抱住的她尖叫。 她扑倒在阳台上,他从后方撕掉她上半身剩余的衣物,粗糙的大手,从恩寍背后握住她赤裸的胸脯,他粗硬的胯下,压在她敏感的臀沟上……他几近野兽般的掠夺、剥除她心理上的防线,将她的意识集中在感官被攻击的重点部位──拉开她的大腿,隔着单薄的内裤,黑耀堂迅速拉下拉炼,利用男人的武器,邪恶地刮磨她双腿间细致的柔软……『呜……』 恩寍的双手被反锁着,任由他予取予求。 看不见黑耀堂的脸孔,在三年前同一个地点,在阳台的星空下,她的身体渐渐感受到男人传达给她的欲望。 她僵硬的四肢逐渐放软,忿怒被撩拨取代,黑耀堂的气息突然灌注到她的四肢百骸,初尝禁果的震撼,让她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真正的感情……她急促而盲目地喘息着,直到敏感的三角地带隔着内裤,突然被男人的手指捏住──她像被电击一般,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 『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游戏,明白了吗?』他喑哑地道。 她回以一阵娇喘。 『不过,我很庆幸,三年前你没有以这种方式诱惑我。』他的目光阴闇,浓重地粗喘。 当他压迫到那敏感的一点,她的喘息,在自己也无法预料下,猛然转变成满足的啜泣。 『而是由我,来教会你爱一个男人的方式。』他嘶哑地续道。 集中的愉税,汗湿了她胴体,酸涩的眼眶突然涌出泪水──恩寍的心房,正在一点一滴崩解。 三年前她甚至愿意献出自己!只要他愿意,她什么都能给,却连他一点点的注目都不敢暑求。 然而三年后,他企图介入她的生活,她却高筑心防──只因为她害怕自己无法控制,早在三年前,已经遗失的芳心。 等待她颤抖的高潮过后,黑耀堂暂时撂开手,转过她火热柔软的身体,将她赤裸的嫣红胴体搂在怀中。 『男人也许有很多「游戏」对象,但是对于自己真正钟爱的女人,他是霸道而且独裁的!这不是孩子的游戏,是生物有始以来,最庄严的成人礼。』他粗哑的低喃,有如宣誓。 她闭上眼,沉默地任由泪水不听话地流泄……他将半裸的她,抱回房内的大床上。 她想蜷住自己,他在她翻身前,已经动手抓住她的大腿。恩寍全身嫣红,在恩寍的摆布下,她莫名地嘤咛啜泣……他知道,这个男已经让她彻底尝到了性爱欢愉的滋味。 被半强迫地侧过身,她羞赧地导识到,他已经拉下她的底裤。『不……』她娇喘,阻止不了自己滑润的私密处,曝露在他面前。 『这里,说明你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他低哑地道,手指像恶魔一般,揩过她腿缝间激情的潮湿。 『啊!』 他抹过自己腿间同时,恩寍全身如触电一般娇颤着。 『宝贝……』他闇下眼低喃。 她敏感的反应,引发他低促的粗喘。 『永远记得,今晚是哪个男人让你快乐。』他拉开她的大,目不转睛凝视她腿间诱人的潮湿,嘶哑地宣誓。 在她颤抖的原刻,黑耀堂毫无困难地──一举冲进入她体内。 尾声 永远记得,今晚是哪个男人让你快乐。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告别式。 但就算再一次受伤,恩寍告诉自己,已了无遗憾。 这是在三年前,就该完成的仪式,只不过当时,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 第二天清晨恩寍醒来后,黑耀堂已经离开了。 恩寍一个人孤单地从大床上坐起来,腿间的疼痛,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隔壁的枕头有些微凹陷,被子里存有余温,说明男人刚离开不久。他就这么走了,没有解释,也不说再见。 反正……永远记得,今晚是哪个男人让你快乐。 见面的时候不sayhi,分手的时候不说再见。永远保持模糊的暧昧。 恩寍永远记得,她离开美国那一天清晨,黑耀堂正打算用这种方式离开,企图摆脱她的纠缠。 其实,她不会继续纠缠他的,因为她最擅长的,就是『逃避』。 瞪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恩寍喃喃念道:『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回家就好了……』 跟三年前一样,她独自一个人走出江家别墅大门口。不同的是,这回江管家以充满怜悯的眼神,目送她离开。 一小时,独自一人回到公寓,恩寍很快就发现,公寓内除了苪思的私人物品,小岩的衣服和小被子都不见了!只有桌上下的一张简单字条,上面苪思的笔迹写着──恩寍,我离开一阵子,勿念。 恩寍到处找不到苪思,问过房东也得不到解释。 她心想,也许苪思出外旅行,来不及告诉她,所以仅留下字条。过去苪思也经常出外旅行,只不过当时小岩还小,都是由她照顾。 隔天早上,恩寍回到宠物店上班,张泽一见到她就焦急地问:『恩寍?!你让我好担心──这几天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去旅行,散散心。』她不想解释,只淡淡地道。 『你还好吧,恩寍?我你最近好象很累的样子。』张泽关心地问。 『我很好。』恩寍轻描淡写地道,走放动物的玻璃柜前,抚摸几天没见的小朋友。 『恩寍,』张泽犹豫了片刻,然后鼓起勇气。『恩寍,我知道现在跟你提这件事很不恰当,但是这三年来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心意──』 他顿了顿。恩寍明知道张泽会说什么,这一次,她没有阻止他。 『恩寍,你嫁给我好吗?』张泽屏着气道。 不知为什么,最近他有种很不安的感觉──似乎是自从上回,见过那个陌生男人以后,他就有一股不安感──觉得恩寍会离开自己。 所以,他着开口,再一次跟她求婚,虽然明知机会跟以往一样渺茫。 恩寍没有回头,她盯着小动物,半晌后她轻声问:『张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她回过头,认真地盯着他。『即使我对你,根本不是男女间的爱,你还想娶我吗?』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啊,』张泽搔搔头。『我父母结婚前,连面都没见过。』 恩寍微微一笑。她不怀疑张泽的诚意,否则他不会在她身上浪费三年的时间。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么,我们就结婚吧!』她叹息地道。 张泽呆住了! 恩寍拒绝过他无数次,每一回他提起时她总是刻意回避,但这一次竟然毫不考虑就答应──这反而让他错愕。 『恩寍,我是很认真的,你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她答应的太爽快,他反而不敢相信。 『我也是认真的。』恩寍收起笑容。『除非我们误会了彼此的意思。』 张泽皱起眉头,显然不是十分明白她的意思。『恩寍,你明知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很适合,因为我们都喜欢动物,个性也很像,而且我们在一起工作已经将近三年了,非但默契十足、而且合作无间!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恩寍。』他像解释数学公式,一板一眼地陈述。 凝望着认真的他,恩寍想,也许张泽对于爱的定义跟她不同,答应他的求婚,或许并非对他不公平。 因为张泽『乐意』提供一张证书。而她,也能躲进一处,名为『婚姻』的避风港。 『谢谢你……』她苍白地微笑,喃喃地、由衷地道。 □□□ 虽然她不需要一个铺张、重排场的婚礼。 但母亲以及男方家属的反对,让恩寍必须再一次面对,众人齐声『祝贺』的结婚典礼。 男女双方家属,婚前广发喜帖,并且在饭店席开百桌,就等礼成后大开喜宴,迎接近千名贺客盈门。 结婚典礼前一刻,恩寍坐在新娘休息室,她已换上白色蕾丝婚纱,白晢的脸庞约略上了点淡妆,一头乌黑的长发飘垂在腰后,只象征性地在发际边,别上一只假钻发夹。 之前挑选婚纱时,她不顾众人反对,毅然拒绝戴头纱。 虽然明知礼,但对一个不期待婚姻的新嫁娘来说,如何在头纱被掀起那一剎那,面对新郎的喜悦,是一个可怕的难题。 因此,她选择不去面对。 一脸喜气洋洋的朱清沛,准时在典礼前五分钟,出现在新娘休息室,然后挽着恩寍站在礼堂入口,一切准备就绪……但是,十五分钟过去了,新郎却始终没有出现。 『唉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会吧!难道跟三年前一样,男方又落跑,朱家大小姐又被悔婚了?!』一名妇女掩着嘴窃笑。 观礼座上,众人窃窃私语声,一波波的耳语窸窣声,简直就像一场恶梦──从三年前的结婚礼堂,一直延续到今天。 直到三十分钟过去,恩寍穿著高跟鞋的小腿,已经开始颤抖……朱清沛瞪着女儿,不祥的预感让他心生不安──如果新郎再不出现,这一次朱家的脸将丢得更大! 『爸,我们回休息室。』终于,恩寍脸色苍白地宣布。 『恩寍?!』朱清沛瞪大眼睛。 『不必再等了,新郎不会出现了。』扔下手中花束,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不知为何却有一股释然的感觉。 朱清沛眼睁睁看着恩寍转身走开,女儿苍白的脸色,不禁让他担心……□□□ 回到休息室,恩寍麻木地脱去身上的礼服、卸去脸上的妆……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婚礼被诅咒,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幸福。 眼泪无声无息地滑下,她虽不明白张泽不到场的原因,但她并不怪他,是她自己活该,妄想利用婚姻当避风港。 换上便装从后门离开时,恩寍看到自己的父母站在礼堂门口,一一对来客鞠躬道歉。 恩寍的心好痛。 快步走到街口,她伸手招拦出租车,只想尽速离开这让她窒息的地方。 『小姐,上哪儿去啊?』出租车司机笑吟吟地问。 『随便。』她答。 『咦?』从后视镜瞄了乘客一眼。『小姐,你长的很可爱喔!可是看起来,心情好像不太好喔?』司机笑嘻嘻地道,露出一颗金烁烁的银牙。 恩寍木然地看了司机一眼,没有回答。 『你这么漂亮,结婚了没啊?』对方继续问。 『结婚』这两个字撼痛了她的心口,让她微震了一下。呆了片刻,恩寍机械地摇头。 『噢,那有没有男朋友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司机先生『请你认真开车好吗?』她微皱眉头。 『啊?』年约六十出头的司机,笑咪咪的露出银牙。『可是开车很无聊耶,漂剖的小姐陪我聊一聊天,有什么关系?』 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膝盖。恩寍别开眼,避免从后照镜直视对方。 『嘿嘿,小姐啊,我自我介绍,我姓张啦,我觉得你很投我的缘咧!干脆我戴你到我们家去坐一坐好不好?』 司机嘿嘿笑的搭讪,活像一个色老头。 恩寍开始觉得不对劲。『司机先生,请你停车,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了。』她宁愿换一部出租车。 『停车?可是你的目的地还没有到耶,怎么可以停车哩?!』老张瞪大眼精,还故意猛踩油门。 恩寍这才注意到,车子行进方向越来越偏僻。 『你要开去哪里?!』恩寍紧张起来。 『小姐,你不要怕啦!因为我的小老板威胁我,一定要把你载去见他,否则就要叫我的大老板炒我的鱿鱼,那我每个月十万块的薪水就泡汤了耶!何况我还要养我那个体弱多病的老婆咧,我也是很可怜的啊,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的啊……』 恩寍瞪大眼睛,根本听不懂这个色色小老头在碎碎念什么! 『你到底要载我去哪里?你快停车啊!』 眼见车子越开越快,恩寍只好冒险打开车门──『喂,查某囡仔你要做什么?!不可以打开车门啦!』老张伸出手想抓她。 恩寍吓得上半身探出车门外,只犹豫着何时是跳车时机……一部红色跑车突然从后方抄过来,与出租车并行──『老张,停车!』黑耀堂对出租车上的驾驶吼。 『是,阿堂少爷。』一见到他家二少爷耍帅的技术,老张就兴奋起来──他们家二少爷,最帅了!全球f1赛车冠军耶!现在阿堂少爷已经继阿司少爷后,成为他司机老张的新偶像。 恩寍被突然出现的黑耀堂弄胡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吱──出租车突然停下来,恩寍差一点跌出车外。 黑耀堂同时停车,下车抓住打算落跑的女人──『放手!』恩寍甩开他。 『该死的!』他诅咒。『你竟敢跟别的男人进礼堂?!』然后狂吼她。 瞪着他熟悉的面孔,蓦然想起两人缠绵的那一夜,她迅速涨红了脸。『那是我的事,请问你有什么资格干涉?』 他不怒反笑,只不过那张笑脸很邪恶。『我不会干涉,只会直接破坏。』 恩寍呆住,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刚才那个载她的色色小老头,突然高声朝这边喊──『阿堂少爷,那个新郎被绑在大树下怪可怜的,我现在去把他给放了喔!』扔下话,小老头踩下油门一溜烟开走。 恩寍的眼睛越睁越大,她简直不敢置信──『你把张泽绑架了?!』 他毫无羞愧地道:『不是绑架,是请他暂时去「休息」。』 蓦然涌起一股委屈和心酸,让恩寍红了眼眶。『你凭什么破坏我的婚礼?!』她挫折地喊,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谁叫你随便找人嫁!』他懊恼地吼回去,瞪着她的眼泪。 恩寍睁大泪汪汪的明眸。『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我以认真、神圣的态度走进礼堂,一点都不随便!』 她的话似乎惹恼了他。『你说什么?』黑耀堂的俊脸阴沉。『你竟敢说,你真想嫁给别的男人?!』 『你尽管破坏十遍、一百遍好了,我一定会结成婚的!』不怕死地挑衅,她将怨气一股脑地掷回给他。 『该死的,你非把我惹火是吗?!』他瞇起眼,语带威胁。 黑耀堂的脸孔布满阴霾,看起来想把她掐死……头一回,恩寍看到这无心的男人,喷火的模样。 说自己想结婚,这种话,就能惹火他吗?稍稍倒退两步,她开始忧心自己岌岌可危的人身安全。 『想结婚是吗?!』他可能是气疯了,突然反常的冷静,俊脸甚至挟带可疑的诡笑。一把抓住不断后退的女人,他拖着不情愿的恩寍朝车子方向走。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恩寍甩不开他,只好让自己卡在车门前,抵死不上车。 『既然你想结婚,我就成全你──我们现在就进礼堂!』他硬要把她拖上车。 『你疯了!』她甩不开他的手,挣扎过程中却割伤了自己的腿……『你这女人,到底还想怎么样?!』他冲着她吼,干脆把她压在车门上。 沉默地咬着唇,她倔强地忍受着腿上的疼痛。 瞪着不合作的女人,黑耀堂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真到看见她裙子上染了一片红渍……他呆住,下一刻突然抱起她──『放开我!』恩寍挣扎着,捶打他蛮不讲理、钳制自己的手臂,伤口却因为用力的动作而裂得更大,鲜血直往下流。 『该死的,女人,你惹得我想把你揉碎!』懊恼地诅咒,他嘶哑的语气多了一份无奈的柔情。 他低柔的声音,莫名弄痛了恩寍的心脏,但她别开脸,不说话也不看他,直到他迅速将她放置在后车座上,之后从车子内的简易药箱拿出消毒棉和纱布。干净的纱布,随即覆盖她小腿的伤口,压住冒出的鲜血。 她瑟缩了一下,他抱住她的腰。『会痛吗?』粗嗄地问。 他的技巧纯熟,精确地直接按压在伤口上,手劲虽然不轻,却十分小心尽量不弄痛她,宛如呵护一件宝贝。 垂着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颊畔,因为他温柔的呵护,此刻她的心比腿上的伤更痛……『看着我,』他低嗄地命令,霸道、却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纤细的下颚。『你以为,我完全不在意你的感受吗?』他嘶哑地叹息。 她木然地道:『无所谓,你从以前就是这样……』 『笨蛋!』他低咒,打断她凄楚的控诉。『以前是以前,你看不出来现在差很多了?』 迟疑地抬起眼,恩寍的眼眶完全泛红了。 『那天早上离开别墅后,我赶回美国处理事务。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打算回台湾就跟你求婚,没想到短短不到一星期,一回台湾我就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他皱着眉头,粗嗄地解释。 她不愿相信。『你在说谎……』 『知道我玩赛车吗?』他捧着她的脸蛋,不许她别开眼。 恩寍虚弱地点头。 『在赛车场上,我的绰号的pard,也就是黑豹的意思。车迷都以为「黑豹」这绰号『源于我开赛车的速度,其实……吁出一口气,他瞇起眼喃喃接下道:『事实上,这个绰号真正的意思是,只要遇到想认真的女人,下一刻,我就会像豹子般身手敏捷的──抹油开溜。』 她怔怔地瞪着他,看着男人的脸孔,因为不习惯坦白而彼彼泛红……『shoot!』他喃喃诅咒。『我干嘛解释?!干脆现在直接进礼堂就行了!』 『你既然想抹油开溜,为什么要跟我进礼堂?』在他动手抱起她前,她幽幽地问。 黑耀堂的俊脸僵硬。『反正没有男人肯娶你,我只好牺牲了』他撇开泛红的俊脸。 『如果你不搞破坏,张泽已经跟我结婚了。』她戳穿他蹩脚的谎言。 他瞇起眼警告。『谁敢抢我的女人,我就派人解决他!』 凝望他不讲理的土匪表情,她忽然明白了,这个风流花心、阅女无数的男人,其实呵──居然不习惯说爱?! 一抹笑意稍稍掠过她的眼眸,揪着心,她的语气像叹息。『可能娶我的男人『都被你吓跑了,看来我只剩唯一选择──委屈自已,下嫁给你。』 黑耀堂愣住,下一秒,他暴躁的俊脸奇迹地咧开笑容──『恩寍?!』他的呼唤很沙哑。 『这一次,我的新郎还会逃跑吗?』她迟疑地问他。 『绝对不会!』急切地保证,他几乎将她的身体揉进自已的胸膛,语调低柔得令她窒息。『而且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pard的新娘是谁!』 这一趟回美国,正是为了安排这场世纪婚礼。他一心想要给她一个与众不同的惊喜,让她相信,他的承诺坚若金石。 『你愿意嫁给我吗,恩寍?』 嫣红的笑靥在她的颊畔泛开。这霸的男人呵,终于想起,该正式征求新娘的同意。 在他失去耐心前,她终于点头。 黑耀堂激动地将她拥进怀里──『我保证,绝对会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他给出男人的承诺。 三年前追到台湾,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回美国后他自我放逐,却无法再频换床伴──为了什么?这三年来他拒绝思考,直到三年后再相遇,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早在三年前已经被一个小女人牢牢勾住──也许,爱情游戏玩很过火,他骄傲的自以为是个中老手,不曾防备她的深情和青涩,让她有机会撩拨他,直到他觉醒已经陷入罗网里面,不能自拔。 幸福的滋味,原本是那么远,突然又这么的近……依偎在他怀中,一丝诡秘的微笑,稍稍在恩寍的娇靥上泛开。结婚典礼当天,她保证,他也会有个毕生难忘的婚礼──平白心伤两回,新娘不落跑一次,未免太不公平了,是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