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小妾》 楔子 北宋.汴梁 孅孅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同师父走散的。 她跟着师父从杭州出发,头一回来到汴梁这处最繁华的盛京,也许是一时迷了心、贪看路上的风景,才会和师父走散了。 在汴梁大街上兜兜转转地绕了这几回圈子,她的肚子好饿了呢! 看到街上卖的冰糖葫芦,孅孅的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她肚里饥饿地咕噜咕噜惨叫,便不由自己地走向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小哥儿,孅孅能要一支葫芦吗?」她走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面前,可怜兮兮地哀求人家。 女孩儿的语调煞是温软好听,不似汴梁口音,小贩好奇地转头搭腔。 「要葫芦?小妹妹,妳有钱吗?」待一见到女孩儿脏兮兮的小脸蛋儿,小贩皱起眉头,瞪起一双眼,脸色转眼变得难看起来。 「钱?啥钱?我没有钱──」 「去去去,没钱就别愣在这儿打扰我做生意!」小贩无情地嘘走她。 孅孅的泪珠儿又快掉下来了。她只知道自个儿的肚子好饿,在绣坊里姐姐们时常做冰糖葫芦给她吃,从来也不要什么钱,她不明白,吃冰糖葫芦还要钱吗? 「小哥,孅孅求求你,孅孅肚子饿了,先给我一串葫芦,等找到师父,咱会马上把钱还给你的……」两只小手拉着小贩的衣襬,仰着哭花的小脸忍着肚饿哀求他。 小贩被烦不过,一火起来就推开她。 「烦不烦?!滚开,小乞丐!」 「啊--」 孅孅瘦瘦小小的身体禁不住小贩这用力的一推,往后就倒--「咳咳,好疼……」 孅孅哽咽着、肩膀一耸一耸地抖动抽搐,她不知道自个儿撞到了什么硬梆梆的东西,弄痛了她的肩膀和背心,也摔痛了她小小的自尊心,她痛苦地闭起眼睛攀住眼前的「柱子」,抽抽咽咽地啜泣………那小贩见推倒了孅孅,起初也没觉得怎么着,直到看清了这一推手,把女孩推倒在什么人身上,他立时恐惧地瞪大了眼,牙关竟然夸张地「叩叩」打起颤来--「吵死了!」 一道男性的声音宏亮、低沉,震动耳膜的共鸣意外,就近在孅孅耳边。 感到自个儿的身体被一堵厚墙包里,孅孅吓了一大跳,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得拉直了脖子,仰起脸才能看到「柱子」上方的酷脸……「妳哭够没?」西门煚冷冷地质问赖在自己怀中的小女孩。他冷酷、峻美的容貌,凝着一层厚厚的寒霜。 今日为了八府公子联会一事,他已经够心烦的了,没想到轻装简从地走在汴梁大街上,平白无故都会有事! 冷酷地拉开女孩主动黏上来的小身体,西门煚嫌恶地瞥视怀中瘦不拉叽的女孩,直到小女孩睁开眼睛,噙着泪珠的乌黑眸子望向他那一刻,西门煚皱起眉头。 他向来讨厌爱哭的女人,说他是冷血也罢,小孩的泪水一样让他厌恶! 「你、你是谁啊?」偏偏孅孅的眼泪一串串管也管不住。 她噙着泪珠,呆呆地望着这个好高好高的大哥哥。 孅孅年纪还小,以致无法意识到自个儿的不受欢迎。 她只管把苹果一般红的小脸儿依偎在他又宽、又暖的胸膛上,向来温纯柔驯的心眼儿还愣愣地想着,如果他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冰冷的话,他会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哥哥……「让开。」西门煚冷冷地喝斥,眸底迸射出无情的寒光。 小女孩的眼泪果真丝毫无法撼动他。 尽管这女孩儿美得惊人--一个小小的娃儿,那眉儿眼梢,竟然幽幽地荡出一股风情,白里透红的粉颊嫩得似能掐出水,两丸乌溜溜的眼珠子勾人地闪烁昀动,朱红的菱唇更像待人撷取的花瓣一般诱人! 西门煚相信,这娃儿一日长大了,绝对是天生的尤物! 可现下毕竟还是个黄口小儿,他西门煚没有悲天悯人的良知,只想尽快甩脱麻烦--被一个小女孩盘问、纠缠,是西门煚从来没有过的经验,这种经验自然不可能愉快,对于小女孩的眼泪、以及渐渐围上来的人群,他心头只陡然升起一股深切的不耐烦。 「大哥哥,孅孅肚子好饿、好饿……」孅孅说什么也不让开,她只知道自个儿快饿晕了。 而且,方才肯定是他扶住了自己,他没有推开她,不是吗? 孅孅的心思如白纸一般纯洁,单只这点,她便执着地认定只有刚才那个推开自己的小哥是坏人,这个大哥哥就像绣坊里的姐姐们一样,他肯定是个好人。 西门煚瞇起眼,他的反应是疑惑。 这个小女孩不是傻瓜就是个痴儿,一个正常人不会随便跟陌生人讨东西吃。 「孅孅肚子好饿……」孅孅哭得好厉害,她的肚子从来也没这么饿过,她快饿晕了。 「元福!买一支冰糖葫芦给她吃!」西门煚面无表情地下令。 不是因为同情,他是被惹烦了。 厌恶被」个突然冒出来的白痴女孩纠缠,用一支冰糖葫芦堵住女孩的口,没什么不可以! 他是西门煚,汴梁城里所有人注目的焦点,被一个白痴女孩在街头拦住,那会成为八府的笑话! 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也就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他惹的可是汴梁城里,人人闻之心生畏惧、嫌恶两种极端情绪的八府公子之恶--西门煚! 整个汴梁城--不,是整个大宋的子民都知道,八府公子在朝野的暗桩势力,较那些专靠阿谀皇帝老子所以高升的椑官们,所远远不能比拟的! 八府公子之所以权势倾天的原因,同他们既败坏、又大噪的声名有极微妙的关系---明里这八府公子都有正当营生,暗里有的或靠走私图利,有的更是大宋和周遭藩属之间往来谈判、图取佣金暴利的政治捐客! 八府公子没有廉耻风骨,眼中只有暴利、以及自身的利害得失,这是大宋子民人尽皆知的事! 例如眼前这个西门煚,听说他专靠走私违禁货品、偷渡大辽谋利,不仅如此,大宋南北水陆的帮会,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听其号令卖命!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区区一个市井小民,之所以认得权势倾朝的西门官人,主要还是因为每年八府公子联会,已成了汴梁城的盛事。 尽管他们声名不好,可人人却都要赶着凑这热闹,以争睹八府公子的风采,这可比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还重要。 说也奇怪,这八府公子既是汴梁城人人所恶,却又是汴梁城人的骄傲,汴梁城人每日里闲嗑牙、定要提上一回的话题! 西门府的管家元福听了王子的命令,立刻同小贩买了一支冰糖葫芦送到孅孅面前。 「小娃儿,妳要的葫芦,爷儿买给妳吃的。」 这女娃儿长得美丽清秀,向来喜欢孩子的元福,当然喜欢这个小女孩。 「冰糖葫芦………」 孅孅接过冰糖葫芦,却没放弃纠缠西门煚的手臂。 「大哥哥,你的名儿唤爷儿吗?」她天真地问着他,粉嫩的小嘴含着冰糖葫芦,柔柔的声音温驯、含糊,却一点也不害怕他冷冷的模样。 她的问题引起元福的惊叹,他倏地回过头望住西门煚,目光游移在小女孩和西门煚之间,渐渐地,元福开始怀疑这个清秀、漂亮的女孩儿是个傻子了……西门煚的眉头越皱越紧,女孩儿攀着他的手臂不放,而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正要发作之时───一把娇柔的女声唤住女孩儿。「孅孅!」 随着呼唤的声音,小女孩愣住,稍稍犹豫了一下,她终于放开西们煚,奔向呼唤她的女子--「师父!」 小女孩软软的身体离开西门煚的胸膛那一刻,他怀中失去了女孩微不足道的重量,以及一抹淡淡馨香……「孅孅,妳上哪儿去?急死师父了。」女子抱住孅孅,清丽的面容显得急切,却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 孅孅是个特殊的女孩,她两岁进了绣坊,至此在绣坊里生活着,从来没有外出过,她的性子恬美、温柔,因为终年在绣坊里养着,对人毫无戒心。 也因为这样,孅孅在汴梁城的大街上走失了,她心急如焚! 西门煚望着女子,女子年纪看起来不大,约莫同他一般的岁数。而因为惯于疏远人群的缘故,他没上前,只站在远远地另一头观望。 「师父,孅孅肚子饿,大哥哥给我冰糖葫芦吃。」孅孅像依恋亲娘一般抱着她的师父,扬起一根葱白的小指头,指向西门煚的方向。 那名被孅孅叫师父的女子抬起睑,朝西门煚点了下头。 师父?西门煚瞇起眼。他惊讶的不是女子年岁,而是穿在她身上的丝绣----如果没错认,那是出自杭州颜如意的绣手! 杭州「如意绣坊」坊主,颜如意的苏绣天下闻名。颜如意的绣画流传在世上的虽然不超过十件,却件件精巧,如神来之手。 苏绣的行家都清楚,颜如意的绣画通常只有扇面大小,不能制衣缝缀。当今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得到一件颜如意完整的绣衣。 但是这个女子身上竟然--除非她就是颜如意本人! 「爷?」元福也瞧清楚了女子身上穿著的绣衣,他惊讶地回头望住主子。「她--」 西门煚举起手,阻止元福洛说完的话。 「孅孅,我们走吧,师父已经雇好车子,咱们回家了。」女子低着头,温柔地对孅孅道。 「师父,咱们要回绣坊了吗?」 「嗯。」 「噢……」小女孩失望地叹息,软软的语调竟然有一丝酥媚人心的稠软……西门煚的心头一荡,想起方才女孩儿身上馨香暂离的时候,他心口檀中部位,竟有一股空了的感觉! 女子拉起孅孅的小手,往大街另一头而去。 西门煚的目光自然跟着两人身影游移,看到小女孩一步一回首,噙在眼底的泪又快满出来…………孅孅被师父拉着走,她忽然想到举起手,不舍地和「好人」挥手…………会再见到他吧?会再见到「好人」吧? 孅孅心底祈求着、求着老天爷公公保佑「好人」,求老天爷公公让孅孅再见到他………… 第一章 北宋.杭州有谁说过,命运是不可思议的东西?从小孅孅就很信时运、很认命。 可孅孅想,也许是因为她没有时间常常到庙里烧香,所以老天爷公公大概不怎么明白她的虔诚。 她叫阮孅孅,今年才十二岁,是个孤儿。十年前她被如意绣坊的主人收养,学着绣事,可前月一场大火烧掉了绣庄,她又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 六年前她也曾在汴梁城里走失过,可也没像今日一般凄惨,至少那时她还曾遇到一个「好人」……流落在街头已经十来天了,没饭吃、没地方住,要靠街上的行人施舍,孅孅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小乞儿、小叫花子。 一路流浪到西湖畔,站在西湖边上望着那一排灯红酒绿的人家,埋头传出来一阵阵香浓的酒肉贩香,孅孅原本已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开始绞痛起来,已经快要教她不能忍受了。 「好饿啊………」 孅孅抚着干扁的肚皮,跟随着饭菜的香味一路寻到妓院的后门,然后,她呆呆地盯着院里头一桌子的酒菜,两腿就像生了根似的,再也不能动弹。 会这么巧吗?肯定是老天爷公公可怜她吧!院子里--院子里竟然没人呢!这儿酒菜这么多,她拿些东西吃应该不为过吧? 正想着,两腿已经不听使唤,跨过门槛,伸手抓了一手饭、一手菜急急地往嘴里送───「哪来的偷儿!好大的胆子?!」门边传来一阵怒喊,一名身材肥硕的大婶儿冲进来,揪着孅孅的领子斥喝。 「啊,我不是偷儿,只是饿得慌才拿点饭吃--」 饭菜都还没到口哩!孅孅被吓得心慌,想把手上的食物放回去。 「瞧妳手里拿的是什么?!还说不是偷儿!」肥大婶不由分说地揪着孅孅的领子往前头扯。 孅孅又饿又怕,心底很清楚这下被揪到,駂嬷嬷决讦不会饶了她,很可能把她连骨带肉都啃了、吃了! 孅孅苦苦哀求她:「不要啊,我求求您,大婶儿,我再也不敢了……」 「偷都偷了,现下才求我也没用!」肥大婶儿睟道。 这家妓院虽然是江南第一大妓户,可众所周知,这家妓院的駂嬷嬷为人刻薄,她要刻薄了谁家的都成!可谁要敢让她丢了便宜,可得走着瞧了! 肥大婶一路拖着孅孅往前厅走,孅孅的身子又瘦又弱,哪里是这肥大婶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她揪到前头去见鸨嬷嬷。 妓院里富丽堂皇,可现下孅孅觉得这儿简直像处决场一样可怕! 「做什么?这娃儿谁家的?脏兮兮的!」鸨母见到孅孅第一句是这么说的。 「这娃儿在后院偷吃咱们的饭菜,是我抓到了她!」肥大婶得意洋洋地在鸨嬷嬷面前表功。 「没有,我一口都还没吃呢,就被抓到了!」孅孅哭诉着分辩。 鸨母挑起眉头。「呵,原来是个丫头,声音倒挺好的!」 孅孅一脸骯脏,教人根本瞧不出来是男是女。 「鸨嬷嬷,我没偷吃您一口饭菜,求求你放了我吧!」孅孅跪在鸨嬷嬷面前,可怜兮兮也哀求她,乌黑的大眼睛里噙着盈睫的泪珠,楚楚动人。 鸨母瞇起眼,伸出招着金丝巾、涂着红蔻丹的手,抬起孅孅的小颚。「哟,这小模样儿倒是挺动人的!小姑娘,妳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孅孅,今年十二岁。」虽然不知道鸨嬷嬷问自个儿这些话做什么,可她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孅孅?呵,倒是个好名字。」鸨母撇撇嘴,使个眼色给肥大婶儿。 肥大婶会意。「起来吧!」她随手一址,孅孅整个人就被扯起来,险些跌倒在地上。 不知道自个儿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命运,孅孅喊叫、挣扎,可她那小鸡一样的力气怎么比得过那肥大婶? 「不要啊,鸨嬷嬷--」 「少鸡猫子鬼叫的,走吧!」肥大婶拉着孅孅走出前厅。 「妳、妳抓着我上哪儿去?」孅孅被硬拖着往前,她不想走也不成。 「上哪儿去?瞧妳这身脏的、臭的!当然是要洗个干净了!」 肥大婶嗤哼一声,把孅孅拖到后头的澡堂──「春碧,把这脏丫头洗干净,换件衣服送到前头鸨嬷嬷的房间去!」肥大婶扯着嗓门叫唤澡堂里的丫头。 「洗澡?」听到这个名词,孅孅停止了挣扎。「妳肯让我洗澡吗?」 她已经十来天没有洗澡了! 打从不能洗澡之后,孅孅才发现,洗澡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一个人如果不能洗澡,等到身上发出了臭味,这时无论走到哪儿,所有的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把你当成乞丐。 何况不洗澡身上痒得难受,这滋味比没吃饭还痛苦! 「废话,不洗澡,妳想熏死人啊?」肥大婶睟道,等看见春碧出来,就对春碧说:「把这脏ㄚ头从头到脚给我洗干净,换件衣裳后让她出去见鸨嬷嬷。」 叫春碧的女子身材圆润、容貌中等,她弯着腰惶恐地点头,好似很怕这个肥大婶。 「小姑娘?妳身上怎么会脏成这样?」等肥大婶出去以后,春碧温柔地上前解开孅孅的衣扣。 孅孅愣愣地盯着春碧,回过神来时,脸孔微微泛红。「姐姐,我、我自个儿来就成了。」 「好吧。」春碧看了她一眼,指着旁边冒着热水蒸气的木桶道:「我刚巧储了一桶热水,正好留给妳洗,一会儿妳换下来衣服就搁在旁边,干净衣裳我会替妳放在屏风后面。」 「嗯。」孅孅点点头,肚子却出乎意料地咕咕叫起来。 虽然在街上乞讨久了,可孅孅还是有自尊的!她秀气的小脸更红、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瞧春碧。 春碧掩着嘴笑了几声。「快把身子洗干净,我下碗面,等妳洗好了操正好出来吃面。」 孅孅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除了如意绣坊的坊主,世上还有人会待她这么好……「我、我立刻洗!」 不等春碧出去,也顾不得这儿是妓院,她立刻剥光身上的衣物住热水里冲……春碧笑着摇头,转出屏风外下面去。 ★★★ 鸨母怎么也想不到,院里的肥大婶随手一抓也能捡块黄金回来! 「ㄚ头,妳说妳叫……孅孅是吗?」鸨母两只眼睛盯着孅孅上下打量、左右各转了一圈,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出若干年后赚了几千几万的银钞。 原本她只想能变出个铜块来就不赖,谁料到,竟然平白赚回了一块金子! 这ㄚ头可不是一般的,洗干净以后那粉嫩嫩的白面皮儿、黑瞅瞅的大眼睛、红滟滟的小菱嘴………这水灵灵的模样儿,还真是我见犹磷!准能让那些花钱的爷儿们挖心掏肺、疼人心坎,这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银两自然就落进嬷嬷她的口袋了! 「是啊。」孅孅恭恭谨谨地坐在鸨嬷嬷面前,大气儿也不敢哼一声。 从小她听说书的讲,当老鸨的全都是吸人血、啃人骨的恶人,可这个鸨嬷嬷不但给她洗澡、还给她干净的衣服穿、让她吃,这些待遇,怎么跟说书所讲的全都不一样? 「今年十二,是吗?」鸨母又问了一遍,方才她在前厅已经问过一回。 「嗯。」孅孅用力点头。 「我瞧妳若是出了咱们这个门,大概就没地方住、没东西吃吧?」 「嗯。」孅孅还是只能点头。 鸨母笑了。「若是我管妳吃、住,每个月还发给妳月例银子,妳可想留下来?」 「管吃、管住,还给银子?」孅孅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瞪着鸨嬷嬷。 天下当真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 这要是在昨天以前,她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的时候,是打死她也不相信的! 「是啊,怎么?妳不愿意?」鸨母挑起了眉,吊孅孅的话。 「我……不是啊,有饭吃、有地方住,我当然愿意啊!」她只是不明白,鸨嬷嬷为什么要待她这么好? 鸨母拿起丝巾,掩着嘴笑。「那怎么着?妳怕我把妳给卖了?」 孅孅脸孔红了红。「我……我……」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妳也太小看嬷嬷我了!」鸨母瞇起眼,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咱们这『天香院』里多的是红牌姑娘,凭妳这瘦不拉叽的模样,年纪又小,能替嬷嬷我挣几个钱?更何况妳要是不卖,嬷嬷我能够勉强吗?」 孅孅眨眨眼,她当真仔细地想了一回,鸨嬷嬷说的好象真的有理……「我留妳下来,是因为院里正欠个丫头。妳要是肯了,就留在院里当帮手,平时我也是不准妳到前头去的!」鸨母道。 她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安抚孅孅,二方面是乘机把她藏起来。 这丫头才十二岁,破花可太早,要梳弄好歹也得再等上两年! 不如这两年就好生养将起来,藏在深闺、仔细调教,等将来时机成熟了再让她出去见客,届时能卖的价钱可不是现在能估算的了。 「帮手?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啊!」听到这儿,孅孅安了一半的心。「我会做的事虽然不多,可要刺一件绣品大概是没问题的!」 鸨母一听,瞪大了眼。「绣品?!」 这ㄚ头好大的口气! 寻常人拿起针芾来玩玩只能称得上叫「缝补」,这小丫头竟然说她能刺一件绣品? 这不是好大的口气叫什么? 「是啊,不过我的绣工还不成熟,原本师父还要教上我几年的……」 一提起师父,孅孅的眼眶就泛红。自从绣庄大火以后,她就和师父走散了,也不知道师父往哪儿去了。 「师父?」鸨母挑起一眉一眼,疑惑地问。 「是啊,师父不但收养了我,还教我刺绣,她是个好人。」孅孅红着眼眶道。 现下她心底的好人又加上了鸨嬷嬷一个。当然,还有当年那个在汴梁救了她的「好人」………虽然一直不知道「他」是谁,可孅孅一直把他放在心底,从来没敢忘记。 从前孅孅在绣坊听过管事大姐说如果心底有想见却见不着的人,只要每天早晚念着对方的名字十遍,心诚则灵,总有一天会有再见到对方的机会。 不管大姐说的是真是假,打从孅孅听到这个可能之后,就一直坚信不移,从那天起,她开始在心底默诵当年那个救了她的好心人。 可因为不知道「他」是谁,当然更不清楚他的名字,所以孅孅每天早晚在心底叫他十遍「好人」,一直到现在,她已经足足念了三年有余了。 现下这个早晚默念的名单又多了师父,她期待能见到师父,不管要等上三年、五年、还是一辈子……她会一直默念下去。 她相信,总有一天老天爷公公会知道她的诚心、会听见她的期盼。 「师父?教妳刺绣?妳到底打哪儿来的?」鸨母问,心底隐约有了一些头绪。 「半个多月前我还住在如意绣坊,后来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把我和师父给分散了。」孅孅道。 「如意绣坊?!原来妳是打『如意绣坊』出来的!」鸨母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妳的师父是谁?妳在绣坊里待了几年?」她迫不及待地问。 「我在绣坊里住了有十年了。师父姓颜,『如意绣坊』就是师父的。」孅孅回答,不解地望着鸨嬷嬷兴奋的神情。 「啊啊……」鸨母乐得快要窒息,简直高兴得笔墨不能形容。 这下她眼底见的不止是金块,等于是一座金矿山了! 「如意绣坊」虽然不是江南第一大绣庄,可出产的苏绣巧夺天工,绣面样式新鲜,针法活跳多变,教人叹为观止,那已经不是单纯绣品,简直叫做艺术了! 杭州人人都传说,有人见过颜如意把绣面上的困龙变成活生生的飞龙,当着所有人的面飞脱而去。 姑且不论这传言有多少可信度,听凭这叫人咋舌的传说就该知道,只要是「如意绣坊」里面由颜如意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绝对也是第一流的绣工。 至少,这杭州苏绣除了「如意绣坊」出来的绣品,怕再也没有人能比拟的了。 就连「天香院」这杭州第一大妓院里,也只有当红的花魁能得到一件「如意绣坊」出产的绣品。 当然,花魁得到的不会是颜如意的亲手绣作,可只要是「如意绣坊」的绣品,都会被人当宝贝一样的珍惜! 可叹的是,半个多月前一场无端端的大火,「如意绣坊」二十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祝融过后听说颜如意就失踪了,这十多天来没有人再有颜如意的消息! 鸨母没料到的是,她竟然能捡到一个颜如意的小弟子……这么小的娃儿,颜如意肯收了她,想必资质是拔尖儿的! 「嬷嬷,您还好吧?」瞧见鸨嬷嬷快不能呼吸了,孅孅上前去帮忙轻拍鸨嬷嬷的背肩。 「我、我………我好得很!」鸨母突然抓住孅孅的手--「方才妳答应了,就在这儿住下了,是吧?」 鸨母的神情异样,瞧得孅孅有些心惊。「是……是啊。」 如果要管吃住,那同住在绣坊里是一样的。留在这儿,恐怕是她现下最好的去处了。 鸨母一听笑颜逐开,乐得跟中了彩头似的--「就这么说定了,妳在这儿住下,我立刻要肥大婶清一间上房给妳!」她揪着孅孅的手,就西侧的厢房走去。 「肥大婶?」孅孅心想反正同意往下了,也就任由鸨嬷嬷拉着走。 「就是把妳抓--呃,咳咳,我是说『请』进来的大婶。」鸨母边走边解释,脚下的步子可没暂停。 途中看到一个丫头,鸨母随口叫那名丫头唤春碧到西厢房去。 「这儿就是妳的睡房,春碧那ㄚ头勤快老实,往后就让春碧侍候妳,妳看怎么样?」到了西侧厢房,鸨母推开一间雕梁画栋的上房,笑嘻嘻地问孅孅。 「侍候?」孅孅眨眨眼,有点不知所措。 她不是来这儿当ㄚ头的吗?为什么要人侍候? 「啊,瞧瞧我,园里的姑娘一多,我就老糊涂了!」鸨母瞧孅孅的神色不对,她拍拍额头把话儿一转--「我要说的是,妳才刚来乍到,许多事不明白,就让春碧教妳,妳看怎么样?」 孅孅吁了口气,清秀的小脸上有了笑容。「谢谢妳,鸨嬷嬷,可是……可是我不必住这么好的地方……」 她四目顾盼了一遍,瞧得出来这房间极尽堆砌,装饰得十分华丽,可惜……就是太俗气一些。 俗不俗她倒也不会大嫌弃,况且孅孅向来认命,她既然是来当丫头的,当丫头就该有当ㄚ头的本分,否则是会折寿的。这么华丽的屋子,打死她也不敢住。 「这……好吧,那就搬到东厢院里,那儿也清幽一些!」鸨母笑呵呵地说。 事实上,这间西厢上房可是她住的地方。她都忍痛让出自己金碧辉煌的房间来了,没想到马屁拍在马腿上,这丫头还真不识抬举! 「谢谢嬷嬷。」孅孅完全没料到鸨嬷嬷心思,她笑着道谢。 「那就跟我到东厢房吧!」 随着鸨嬷嬷往东厢房去,孅孅心底由衷地感谢老天爷公公……能有个安定下来的地方,此刻对她而言,已经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第二章 杭州.西门别业当今天下,汴梁八府之中,一提起西门府,宋朝廷里那些平日鼻孔朝天的大官,没有一个人不畏惧西门煚的手段和权势。 西门煚周旋在契丹人和宋朝廷之间,每年偷渡大量违禁品--茶叶和私盐到北方大辽。宋皇帝明明知道这个情形,却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只因为宋朝廷必须仰仗西门煚的协助,瞒着他的子民与辽人订定许多私下密议。 宋朝廷不能明着拉拢契丹,因为朝廷有一定的考量,考虑到契丹人与宋人日渐恶化的关系,宋朝廷不但害怕激怒子民,也必需维持朝廷的尊严,有些事只能暗着做,却不能明着来,换言之,西门煚的偷渡行为,实际上是经过朝廷默许的。 传说中,西门煚有一半的契丹种血统,这是他之所以在大辽远主面前,能吃得开的主因。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没有人能真正正证实它,尽管西门煚的五官立体鲜明、酷似辽人,天下却绝没有一个人敢当面指着他,仔细盘问他的出身。 可到底天下人为什么会这么怕他?主因还不是在于西门煚的权势--而是在他铲除异己的手段。 曾经,朝中一名大臣挟着私怨具状御告了西门煚一笔,隔日反被冠以欺君谋逆之罪,除官抄家。 至此朝中人人皆知,皇帝是个无能的事主,西门煚的权势已经大到连当今皇上都怕他--只怕除了八府公子,现今天下,还没有人能够只挡得了西门府的威势。 「爷,『称心绣庄』的丁庄主来了。」西门别业的管家元福走进书房,必恭必敬地对着西门煚道。 「让她在前院等,你把东西拿进来。」西门煚背着身下令。 他的声线低沉、有力,高大魁梧的身材挡住了桌上一幅绣画。 「是。」 元福退出书房,阖上房门,不一会儿又重新回来。 「爷,元福回来手上拿了一幅绣作。」 「放下。」西门煚仍然背着身,低头盯着桌上那幅久久吸引他视线的绣画。 「爷,丁庄主还等在前院。」元福道。 西门煚转过身,锐利的星眸掠过一道凛光,严峻的脸孔奇迹似地咧开一抹笑痕。「丁月香?她想做什么?」他沉声问,低嘎的声线异常得好听。 「丁庄主求见爷一面。」元福道。 「她想见我?」西门煚挑起眉,冷峻的面孔淡淡化开一道邪佞昧。「那就让她进来。」他道。 「是。」元福应道。突然想起手上的绣画,他上前几步呈在西门煚面前。「这儿是丁庄主的绣作,等您过目。」 西门煚挑起眉。「展开。」若无其事地吩咐。 元福立即把绣画放在桌上,慎重地摊平、展开。 「『称心绣庄』,刻丝碧桃芝竹,高一尺六寸一分,广一尺三分。」元福展开绣画诵念。 西门煚的目光移到元福展开的绣画上。他淡漠的睑看不出任何表情。 「爷,是不是请丁庄主进来?」元福问。 从西门煚脸上无动于衷的反应看来,元福已经明白,这幅绣画引不起爷的兴致。 「元福,这幅绣画你认得出来是谁的真迹?」西门煚挪开身体,让出他原先一直仔细端凝的那幅绣画。 元福上前一步端详,一但看清楚那幅图,他倒抽了一口气──「这是--这是颜如意的亲手芝兰!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元福惊叹。 传说五年前「如意绣坊」一场大火后,颜如意就失去了踪迹,从此音讯全无。 颜如意的绣画因为甚少流传于市面,是因大多埋葬在大火中,如今世上仅存颜如意的真迹,寥寥可数,仅仅十幅不到。 每一幅绣画的收藏者元幅都很清楚,其中六幅就收藏在西门府中,另外四幅元福也见过真迹。可是这幅画,元福却从来不曾见过。 「这不是是颜如意的真迹。」西门煚淡淡地道。 元福傻了眼。「可是这明明……当真不是吗?」 元福知道不该质疑爷。可是---这针法笔触着实象得紧,连他也看不出异样! 如果不是颜如意的真迹,他实在看不出这是出自哪一位名家之手? 何况,他压根儿不相信,天底下竟然还有人能有这般技术,能把颜如意的针法仿真得如此相像! 「元福,颜如意的署名通常落在哪里?」西门煚淡淡地道。 一句话提醒了元福。他注意兰叶的构成,在叶尖部位勾成的如意,十分清晰。 苏绣的行家都知道,颜如意把「如意」绣在芝兰叶尾,机神流动、丰韵天成,独一无二的绣手,至今无人能抄袭。 「爷?」元福的疑惑更深。「奴才实在看不出来……」 「也算是一流绣手了,却绝对不是颜如意。」西门煚咧开嘴,拿起绣画。 元福捉不清所以然,惶惑地望着爷,心头实在感到挫折。 对于苏绣,他已经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鉴赏名家了,就连颜如意仅存在世上的绣画他也全数看过,现下却看不出颜如意的真迹,他当感挫败。 「怪不得你!」西门煚觑了一眼元福,撇起嘴。「仿得这么相似,就算不是颜如意本人,也必定是她的得意弟子。」 元福愣住。「爷--您是怎么看出这幅绣画不是--」 「针法太跳脱了。」西门煚手一挥,阻断了元福的话。「颜如意晚期的作品内敛成熟,这幅绣画的针法虽然极力想呈现沉稳的调性,却掩不住轻盈活泼的本质,明显的是一名年轻女子所做。」他淡淡地分析。 听到爷这一番解析,元福打结的眉头稍稍舒开了些。「可是……也许这是颜如意年轻时候的作品--」 「元福,你忘了六年前在汴梁街上见到的那名女子?」 元福的目光闪神了一阵,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啊」地一声--「那个年轻女子,难道她真的是──」 「无论颜如意的年岁如何,喔个人的根本性子不会变,再怎么伪装也有迹可寻,针法和用色反映了性格,用色可以细仿,惟有针法疏密厚薄、千万丝缕-总有漏洞可寻。」 元福张大嘴巴,听得一愣一愣,心底着实佩服! 这就是他的爷,外传冷酷无情、嚣狂霸气的西门煚。只有元福最清楚,他的爷是举世无双的通才,就连绣画真伪,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把这个女子找出来!」西门煚突然道,矜淡的语调,深沉的目光却灼亮慑人。 「爷?」 「找出她,预备献给刘后的寿礼。」西门煚道。 「是。」元福听明白了。他知道爷交代下来的事,总有理由。 退出去前,元福想起等在院外的丁月香。 「爷,丁庄主还等在外头………」 「我累了,有事过后再说。」西门煚转身,大步踏出书房。 元福不以为意。太多人想亲见爷一面,通常会遭到回绝,丁月香不是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收起丁月香的绣卷,元福拿着绣画、掩上房门退出书房,回到前院送客。 ★★★ 阮孅孅倚在水榭窗台前,专注凝神地端视着拿在手上的绣画,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缤纷的画面,她低低叹息,疲倦的容颜上有一丝满足的欢愉。 「孅孅?这可是最后一幅了?」春碧推开房门走进来,看到孅孅手上的绣画,她边走着边问。 「嗯,同隆三爷说好的,就只差这一幅了。」孅孅回眸一笑,清灵明美的眸子,荡漾出一片水光。 春碧咧开嘴,她喜欢孅孅,在这妓院里头,就连最美的花魁姑娘也不能教她百看不腻,只有孅孅,她清纯不作做、自然的娇媚才是最吸引人的特质。 孅孅来到天香院已经五年了。 小女孩娇嫩的容颜日渐妩媚,像一朵清晨初绽的蓓蕾般楚楚诱人,无怪乎打从三年前起,鸨嬷嬷就急着让她梳弄(注一)。 要不是孅孅会刺绣这项绝活儿,试问在这天香院里头有点儿姿色的,谁能逃得过鸨嬷嬷的魔掌?何况是漂亮得会让男人想入非非的孅孅? 她该一直藏在深闺安养的。 春碧想,如果她是个男人,见了孅孅肯定把持不住,偏偏妓院这么复杂的地方,为了一个女人,弄出人命来是常常有的事。 鸨嬷嬷要是够聪明,就该做件好事替孅孅找户好人家,否则恐怕要惹上麻烦。 不过春碧明白,鸨嬷嬷是绝对不会做蚀本生意的。就算有大爷不惜倾家荡产,把白花花的银钞往天香院里倒,鸨嬷嬷恐怕也不会放人。 原因也是出在孅孅会刺绣这项绝活儿上。 孅孅竟然能以假乱真,仿效当年「如意绣坊」的坊主颜如意的针法,唯妙唯肖的程度,就连当今顶尖的绣画鉴赏家也分辨不出真假。 这些年来鸨嬷嬷利用相熟的关系,让孅孅的伪绣流入苏绣市场,着实赚了一大笔钱,就算孅孅一辈子不梳弄,她替鸨嬷嬷赚的钱,也比天香院的当家花魁还要多上无数倍! 「昨晚妳又连夜赶工了?」春碧问,她瞧见了孅孅睑上的倦容。 孅孅摇头微笑。「不打紧的,妳知道我喜欢刺绣,只要喜欢,就不怕累了。」 她明白春碧关心她。 「可是这工作挺伤眼力,一会儿我出去了,妳快点休息吧!」春碧道。 「我知道。」孅孅点头,温柔地微笑。 得到孅孅的允诺,春碧放了心,拿走孅孅手中的绣画,收妥了藏在怀里,这才推开房门出去。 孅孅坐在窗前,倚着栏杆,凝视水波荡漾,她叹了口气。 当初会答应鸨嬷嬷仿效师父的手艺,绣制鸟画,是因为想利用此招引出师父,师父若还在人世,不会不知道这绣画出自她的手艺。 孅孅没告诉鸭嬷嬷的是,当年师父的嫡传弟子只有自己一个人。 「如意绣坊」里其它绣工,师父只指点一、二,没有从头传授。她老人家毕生的精华,都只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想起师父,孅孅就无限的伤感……何时还能再见到师父呢?如果师父一直不肯现身呢? 每回一想到毁于大火的「如意绣纺」,无限的难过就紧紧揪住孅孅的心口。她有个愿望,总有一天要恢复「如意绣坊」,传承师父的志趣。 于是,从一年前起,她就要求春碧姐偷偷地替她把绣画拿到隆三爷处寄卖。 这批绣品她以化名的方式出售,不再打着师父的名号,却以师父最爱的「芝兰」当化名,以感怀师父的恩德。 之所以会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她伪造师父的那批绣画,出售所得的价钱鸨嬷嬷不曾给她分毫,而她急着攒一笔钱赎身离,还要有足够的钱让她重建绣坊,于是她只能利用夜晚的时刻加工赶画,能多挣得一分钱,重建绣坊的希望就多了一分。 「孅孅。」鸨母忽然推门进来,打断孅孅的沉思。 「嬷嬷?有事吗?」孅孅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迎接鸨嬷嬷。 「坐下吧!」鸨母笑吟吟地拉着孅孅的手,在临水边的窗子旁坐下。「我来是有事儿同妳商量。」 「是不是又有人要订绣画了?」孅孅问。 「不是!」鸨母笑道:「最近我挡了几幅订货,主要是让妳好好歇歇,养养身。」 孅孅睑上的笑容尽褪去,她试探着问:「嬷嬷,我可以工作的,您不必推掉--」 「唉,我说妳该歇歇-妳就只管安下心!」鸨母打断孅孅的话,继续往下说:「是这样的,正巧今天李员外的公子来了,嬷嬷我仔细替妳端详了好久,这李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不但气宇轩昂、而且风度翩翩………」 鸨嬷嬷又说了一大串话,全夸奖这个李公子的话,可孅孅一点儿也不信。要当真像鸨嬷嬷形容得这么好,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上妓院这种地方来? 孅孅边听边觉上立不安,她好怕鸨嬷嬷又跟她提梳弄的事! 上一回鸭嬷嬷跟她提那档事时,被她断然拒绝,因为这样,鸨嬷嬷气得好久不同她说话,她虽然乐得清闲,却明白鸨嬷嬷早晚会再同她提上一回,可想而知,下一回鸨嬷嬷是绝对不会由着她了! 「孅孅?孅孅?我同妳说话,妳有没有在听?」鸨母皱起眉头,抬起掐着丝巾的手,在孅孅失神的两眼前晃了几下。 「啊,嬷嬷………」孅孅回过神,灵机一动,笑着同鸨嬷嬷说:「我昨夜没睡好,谢谢嬷嬷体谅孅孅,那我现下就上床歇息去。」 她站起来,准备送客。 鸨嬷嬷两只眼睛一瞪,气得绷紧了嘴巴。她哪里不知道孅孅是故意搪塞!她怕自个儿再同她提起梳弄的事,所以急着赶她走! 实话说,孅孅是替她挣了不少钱,可孅孅已经十七了!十三岁就梳弄的粉头(注二)比比皆是,可留到了十七岁还没梳弄,就成了天大的笑话,简直就是坏了妓院的门面。 鸨嬷嬷虽然急着替她梳弄,可要不是心底疼孅孅,也不会替她千挑万选。偏偏这ㄚ头不识好歹,就不能体会她的苦心! 「嬷嬷,我页的好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孅孅哀求,两只眼睛水汪汪的,教人看了不忍心苛求她。 「妳、妳这丫头!」鸨母已经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孅孅仰起小睑望着鸭嬷嬷,她粉嫩的小脸上有着倦容,加上昨晚熬了一夜,脸色的确憔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让鸨嬷嬷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发作不出来。 「罢了、罢了!我真是欠了妳了!妳要『休息』我今天就让妳『休息』!从明儿个起,看妳还有什么借口搪塞!」鸨母撂下了话,气得甩门出去。 孅孅揪着怦怦跳的胸口,脸色苍白地看着鸨嬷嬷甩门出去。 她担心的事越来越近了,只怕下一次鸨嬷嬷不管任何借口,会强押着她梳弄,到时她该怎么办? 颓然坐在床沿,孅孅怔怔地望着绣着牡丹图的床面,心底也没了主意………★★★ 鸨母自从走出孅孅的房间以后,脸色难看到极点。她气呼呼地坐在大厅上,天香院里的姑娘们瞧见了,每个人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惹了晦气,没一个人敢走进大厅去! 突然院里的小厮奔过来,他不知鸨嬷嬷正在气头上,还一路跑、一路叫──「鸨嬷嬷、鸨嬷嬷--」 「要死了!鸡猫子鬼叫的,没瞧见老娘我心情不好?!」鸨母劈头就训了小厮一顿。 「不是啊……」小厮一进大厅劈头劈睑就被鸨嬷嬷一骂,吓得他缩起脖子,畏畏缩缩、结结巴巴地道:「是、是西门府的人押着春碧,现下、现下人就等在外头啊………」 鸨母眉头一皱,也没听清楚小厮说的,又是一顿好骂:「我管你什么西门东门的,老娘我现在心情不好,没瞧见--」 鸨母骂得正顺口,突然闭了嘴,怔怔地瞪着小厮。 「嬷、嬷嬷?」小厮见鸨嬷嬷的神色不对,以为自个儿又说错了什么,他心惊胆战地问了一声。 谁知道鸨母瞪大了眼睛,突然跳下椅子抓住小厮的手──「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再说一遍!」她急吼吼地质问。 小厮又被吓了一回,他眨巴着眼,愣愣地重复一遍:「我说、我说西门府的人押着春碧,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怕就要撞进来了--」 「该死的笨东西!」鸨母气得捶了下小厮的头,如临大祸般地尖叫。「西门府、你竟然让西门府来的人在外头等着!」 「因为我刚才找不到您………」 「废话!人在哪儿?快点带我去见人!」鸨母快疯了! 西门府的人竟然会找上天香楼?天哪!这可是她天香楼天大的荣幸! 「人在前院里………」 没等小厮说完话,鸨母已经卷起裙摆,冲到前院。 ★★★ 鸨母才刚奔到前院,就看见春碧让人押着,垂头丧气地盯着地面看。 一见到鸨嬷嬷奔过来,春碧的眼泪就掉下来--「嬷嬷,他们发现孅孅她─-」 「唉约!我说真是稀客啊!」鸨嬷嬷打断春碧没说完的话,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堵住春碧的嘴。 「听说是西门府来的贵客,鸨嬷嬷我可一点儿都不敢怠慢,立刻就赶出来了!」鸨母咧开红红的嘴,嗲声嗲气地陪笑。 「这丫头说她是天香院的人,是吗?」元福总管是何等角色,一句话也不同鸨母啰嗦,冷着脸劈头就问。 鸨母最拿手的假笑顿时僵在睑上。「这………春碧确实是咱们院里的丫头没错,爷儿这么问是?」 「我在杭州的隆昌号看到这ㄚ头拿出这幅绣画,跟掌柜的换钱。」元福总管从怀中出示一幅画面小巧的刻丝秋菊。 鸨母一看到那幅绣画差点儿没晕倒--她瞪向春碧,春碧早就低下了头,不敢看鸨嬷嬷。 鸨母捏紧了丝巾,顿时也不知道在心底下了多少恶毒的诅咒--孅孅这死丫头!竟敢瞒着她偷偷绣了其它绣画,还要春碧把绣画拿到隆昌号去卖钱! 隆三爷这个诈死的老面皮!颜如意的伪绣他还嫌吃不饱,竟敢瞒着她偷偷接下孅孅私下托他买卖的绣画! 「西门爷儿要这刺绣的女子过府,把刺这绣画的女子叫出来,今日即刻送进西门府!」元福冷着声,以不容鸨母说不的口气喝令。 看到鸨母脸上一青一白地变色,他就知道十之八九,这绣画的主人就在天香院里! 鸨母一句话也搭不上腔,她知道西门府第在朝、在道上的势力,打死她也不敢得罪………鸨母的眉头皱得不能再皱,可突然之间她却舒开了眉头--呵,可巧了,肯定是老天爷看见她烦恼,找了救星来帮她! 「好好好,没问题,西门爷儿要人是不?现下我立刻就遣人送孅孅进西门府,等ㄚ头没了用处再教她自个儿回来!」鸨母呵呵笑道,只差没笑咧了嘴。 鸨母之所以会这么合作的原因,是她心生一计──鸨母想到孅孅刚到天香院的时候,当时她的年纪还小,鸨母又哄又骗地让孅孅签下的那纸卖身契! 这样也好……孅孅那死ㄚ头死也不肯梳弄,她又怕得罪了孅孅这座堆满了银子的金旷山,火气压在心里头不敢发作,现下西门府突然来要人……传说中,西门煚的风流和放浪,是八府公子里最嚣狂的!还有一个吓人的说法,都说西门府里凡是姿色上等的,没一个能逃得过染指。 哈哈,当真是老天要帮她,孅孅那ㄚ头的姿色是不用计较的,别说男人看了只会流口水垂涎,连女人瞧见了都要嫉妒! 这回要是把她弄进西门府,即使是孅孅那死ㄚ头再难缠,遇到个硬上的强梁,她的身子再清白也要被捉弄一番! 一想到这儿,鸨母笑得花枝乱颤,恨不得立时把孅孅哄进西门府去--反正孅孅的卖身契押在她手中,她压根儿不怕人会要不回来! (注一)「梳弄」意指妓女的初夜。 (注二):泛指妓女。 第三章 比起绣坊的清雅和天香楼的富丽,西门别业的气派,是孅孅从来没见识过的奢华景况。 嬷嬷说,西门府的势力得罪不起。 他们逮到了春碧,从春碧身上搜出了一幅绣画,署名「芝兰」,再从春碧口中拷问出绣画的源头,嬷嬷只得供出天香院里唯一懂得绣事的孅孅……孅孅一直想不通,娘娘是从来不会吃亏的人,为什么会任由西门府私下拷问春碧? 直到她来到了西门府在杭州的别业,见识了何谓雕梁画栋、重楼高阁,她才明白,这世上什么叫有钱有势、什么叫仗势欺人。 她相信了嬷嬷说的那句话:西门府的势力是得罪不起的。 但她想,反正她来到西门府只是刺一幅绣画,也不会得罪什么人,日子同在天香院的东厢房一样单纯。 「姑娘,这儿是妳的闺房了。」 领着孅孅到睡房的李婶婶目光暧昧地打量了孅孅两眼,心底啧啧称奇。 真是世道衰微、人心不古,看起来这么清纯干净的女子,竟然是杭州著名天香院里的粉头! 一个粉头当真会刺绣吗?打死她也不信,可不能否认,这小模样儿却是动人的,西门爷儿的风流是不必说了,让她住进后园想必是……李婶婶叹了两声,两只眼睛没离开孅孅那对柔情似水的眸子过,心底着实可惜了这么标致的女娃儿! 孅孅没留意到李婶婶眼中的惋惜,她举自四盼这间称之为闺房的处所。 闺房宁静、清雅,比起天香院要强了好多倍。 「一会用晚膳的时候,我会端到妳房间来,明早妳就开始干活吧!」李婶婶好心地说。 纵然心底不信孅孅当真是来西门府干绣事的活儿,嘴里仍然这么说。 「谢谢婶婶。」孅孅温柔地微笑,接着问道:「婶婶,您可知道西门府的爷儿要我绣花儿鸟儿、还是山水人物?」 「这………」李婶婶犹豫了半晌,这女娃儿问得好似真有那么一回事。「这我也不清楚,大概要问过元福总管才知道。」 「元福总管?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孅孅问。 「元福总管出门了,这会儿爷儿正在见客。这样好了,晚些我替妳传话问他去。」李婶婶道。 孅孅点点头,甜甜笑开脸,模样儿真纯秀丽。「谢谢婶婶。」 「往后妳叫我李婶婶好了!」李婶婶忍不住叮咛。 原本她对即将住进门的这名女子并无好感,可孅孅的笑容却让她动摇………她讶异,自个儿竟然一点都不讨厌她! 「嗯……」 「妳先歇会儿吧!一会儿就用晚膳了。」李婶婶笑道,然后才推开房门走出屋子。 房间里剩下孅孅一人的时候,她吁了口气,趁着天还没全黑推开小扇窗,举目四顾……乍然见到远处园子里成片粉菊,她心底一愣。 「好美啊………」 师父喜欢芝兰,她生平最爱却是菊花。 可除非也有爱菊的君子,在杭州,难得能见到这么一大片菊花园。 呆呆地望着那片菊海,她放下带进西门府的包袱,推开了房门绕过屋侧,不由自主地往那片菊花园走去………★★★ 「西门官人,如果您要的是祝寿的绣画,我可以无条件奉上,不求任何报酬。」挟着近日在苏杭窜起的声名,丁月香骄傲地微仰着仔细粉妆过的脸庞,若有意、似无心地轻轻倚在西门煚的怀中,莺声呢哝。 之前丁月香不止一次来到西门府求见西门煚,每回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着实教她难堪!直到后来,西门煚终于肯笞应见了她以后,她才有机会进到西门别业里。 记得乍见到西门煚第一面,她就被他英俊的相貌、魁梧的身材所吸引,从那时,她就很不得西门煚眼里只有她一人,她也发誓过,一定要得到西门煚的心。 斜觑着怀里自动投怀送抱的女子,西门煚挑起眉,毫不客气地搂住怀中女子的纤腰,邪气地撇开嘴-- 「丁庄主,妳的亲手绣画在苏绣市场里行情看涨,无端得到妳一幅画,会让西门煚过意不去。」他幽淡的眸,掠过一道促狭的光影。 因太过自负的关系,丁月香没瞧出西门煚眼中嘲讽的意味。 「西门官人好客气,今日能见到官人,是月香的福气。」她近一步捱上前去,言语无耻。 丁月香的身躯丰满成熟,西门煚倒不反对她投怀送抱的举动。更乘机捏紧丁月香的腰肢,用力将她扯向自己「啊,西门官人!」 丁月香娇吟,身子已主动贴到西门煚壮硕的胸膛上……她有自信,西门煚迟早会喜欢自己。 西门煚的风流众所周知,传言从汴梁到苏杭,不知有多少女子任他玩弄过,可当真能得到西门煚真心的,却是从来没有一人。 可丁月香已经打听清楚了。西门煚酷爱收藏绣画,对于绣品,他有出乎平常的痴迷。 而她,丁月香,自从那个颜如意失踪以来,很快地窜红为苏杭第一绣手,现下可能是这世上能拴住西门煚真心的唯一人选了。 [删除n行] 丁月香专心一意地投入其中,淫荡地纵声娇吟………误闯进菊园的孅孅,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活色生香的景象。 她呆呆地站立菊园门口,红透了睑庞。 本以为在天香院才会见到的光景,却莫名其妙地搬到了这处清雅的菊园上演。 孅孅杲在菊花丛后,看到女人赤身露体的仰躺在大石头上,男人的手更是下流地搁在女子隆起的胸脯上来回搓揉着……在天香院的时候,鸨母把她藏得很好,虽然有时仍不免听见淫声浪语,却不曾亲眼目睹这活色生香的景象。 她吓得呆住了!竟然忘了可以立刻转身跑开,避开这让人觉得龌龊的一幕!仅能呆呆地征立在原处,任这不堪的景象污秽自己的眼睛! 西门煚此时已经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女子。 他没有因为被人撞见而停下手上的动作,仅仅抬起深邃的眼眸与呆愣的女子对视-- 瞇起眼,他贪婪地吞噬眼前这红裙女郎娇艳甜媚的容颜,如煚的目光,闪电一般掠过女郎那柔情似水的眼眸、雪白可爱的小俏鼻,粉嫩嫩的红颊和艳红欲滴的小嘴儿………对于这名突然冒出的女子,那张清艳脱俗的容颜,他不是全然没有半点惊艳的。 他能肯定自己绝对没在府里见过她!如果看过她,凭她过人的美艳,必定会记得她。 就在西门煚抬起眼一霎那,孅孅的脸色惨白,她身子晃了晃,怔怔地瞪住男人熟悉的面孔,那张已经烙在心上一辈子的睑孔……「好人………」 她喃喃地呢语声,惊吓了正陶醉在西门煚爱抚里的丁月香-- 「唉呀!」看到有人,丁月香慌乱地从大石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拉起衣服。 回头看见西门煚的目光停在那女子身上,丁月香转过脸,看见孅孅美丽的脸庞,以及比自己稚嫩许多的清纯模样儿,忽然自惭形秽,一股羞恼就不由自主地往上横冲───「放肆!死丫头,谁让妳睁眼盯着人看?!」 丁月香反客为主地吆喝起来,恨恨地痛骂坏她好事的死丫头。 「我、我……」 头一次撞见男女之事,孅孅开始下意识地往后退、往后退,她的目光游移在丁月香和西门煚之间,羞耻、无措地摇头……「妳、妳什么妳?!死丫头,没瞧见爷儿在这里吗?还不快滚开!」丁月香掐着嗲声嗲气的嗓子斥喝。 孅孅的手揪着心口,转过身前望着西门煚,目光对上了他淡漠的眼神,她领悟到好人已经忘了自己了……「快滚啊!」丁月香厌恶地喝骂。 这ㄚ头拿那双水蒙蒙的大眼睛,盯住西门官人的模样,让丁月香恨不得挖出她的眼珠来! 如果不是西门要在场,她会真的扑上前,把那贱丫头的眼睛挖出来! 在丁月香的斥喝下,孅孅掩住了嘴,难过地转过身跑开。 西门煚仅仅冷眼看着这一幕。 之所以任由丁月香放肆,没有开口问明孅孅是谁,是因为府里的戒备森严,能进到西门别业里、又是他不认得的女子,除了府里的ㄚ头外,不会有别人。 思及此,西门煚咧开嘴,既然是府里的ㄚ头,要查出她太容易,虽然他没有兴趣去问明一个丫头的来历,但,他不否认,这ㄚ头浑身那股甜滋滋的味儿,挑起了他摘花的兴致。 「无礼的丫头!西门官人,您就让我把这死丫头带回去调教一番,等从我那儿送回来,就不会这么傻愣讨厌了!」丁月香媚着声柔和道。 她很死了方才西门煚看那死丫头的眼神! 如果西门煚当页答应她,她会整得那个蠢ㄚ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抚摸着自个儿的身体,她顺势拉下方才自己扯回胸上的衣领,突出的豪乳硬揉上西门煚的胸脯,企图迷惑他。 岂料西门煚却翻身滚开,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掸整衣衫,丁月香仍然仰躺在大石上,胸乳尴尬地裸突。 「西门官人……」丁月香慌张地翻身坐起来,陪着笑脸,不知道自个儿哪里说错、或做错了什么。 「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没多做任何解释,西门煚撇开嘴,转身就走出菊园。 「西门、西门官人--」 丁月香的手举在半空中,衣襟像是嘲笑她的狼狈一般,随着她松开了手,立即往外滑开数寸。 「可恶………可恶的贱ㄚ头!」丁月香恨恨地咒骂。 她不怪让她难堪的西门煚,却把一腔怒气出在刚才突然冒出来坏事的孅孅身上。 西门煚一走,她才开始担心有人会撞进来。狼狈地拉拢衣颌,嘴里不断怨毒地喃喃咒骂:「要是再让我撞见,我一定让妳死得很难堪……」 匆促地整好衣服跳下大石,丁月香心头坏着一股恨意离开菊园。 ★★★ 孅孅揪着心口的衣裳,」路往自个儿的房间跑时,心口跳得好快好快………她没料到会在这儿遇上她念念不忘的好人,当年她在汴梁城迷路的时候,那个买冰糖葫芦给她的哥哥。 可是、可是刚才他-- 孅孅羞红了脸蛋,一颗心怦怦地跳着,努力屏弃方才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她不会认错的!这些年来他的模样儿一直放在心坎上,她一眼就能瞧出他,那是绝对确定无疑的事。 可他应该在汴梁的,为什么会来杭州?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西门府里? 方才那名女子说他是爷儿,他会是西门府的人吗?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巧合了,老天爷公公肯定听到她的呼唤了。 孅孅揪着心口,一颗心枰枰地跳着,直到快走近睡房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抹教她心跳轧止的身影──她愣住,站在迥廊下,脸儿摹地红透,整个心口都热了……「我没见过妳,妳是哪一房的丫头?」西门煚就站在回廊道前,俊俏的脸孔夹着邪气的笑意。 孅孅妁手揪紧了心口,她怔怔地摇头。「丫头?我、我不是………」 他怎么会在这儿的?方才她才看到他-- 「不是丫头?」西门煚挑起眉,随即咧开嘴笑。 「嗯……」 她仰起睑望着他,这些年来他丝毫没变,只有镌在嘴角那一抹笑意,显得更佻达了些。 西门煚上前几步,停在她面前。「也是,看起来是不像个丫头。」他低笑,伸手抬起她的下颚。 「没有人告诉过妳,西门府内是不能随便乱逛的?」他笑着道,粗糙的指头在接触那一霎那,轻薄地揉搓着手下娇嫩的肌肤。 孅孅摇头,她怔怔地凝望他,这么近的距离,他身上的热度熨烫过来,打乱了她的呼吸。「对不住,我页的不知道……」 她的睑红了,记忆中的他身上有温暖,却没有这么灼热的气息,那像是会烫伤她一般,让她心跳加快。 西门煚笑了,她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味儿,撩拨他的感官。「嘻嘻,居然没说几句话就睑红了。」他低笑。 孅孅别开脸,他的眼神是那么直接、炯亮,教她不敢直、。 「看着我。」西门煚放肆地搂住她的腰,把孅孅的小身子压向自己-- 「呃。」 孅孅的手抵在西门煚胸前,头」回同男人这么靠近,他的手还掐在自个儿的腰窝上,劲道强得她不得不贴着他……她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虽然他的态度好放肆,可孅孅没挣扎、也没推开他,只是好羞、好羞……在天香院的经验,让她对男人有些畏惧,可她却没理由地信任他。也许只因为他是她的好人。 「我、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孅孅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他。 西门煚挑起眉。「妳不知道我是谁?」 孅孅点点头。想知道他姓名的原因,是因为长久以来,她一直不知道自个儿日夜思念的对象是谁。 她总是叫他「好人」,也许连老天爷公公也被她弄迷糊了,可祂还是替自个儿完成了心愿,让她能再见到他。 「嗯。」 「刚进西门府?」 孅孅点头。 「那就难怪了。」西门煚咧开嘴。 「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孅孅仰着小睑期盼地凝望他。 西门煚挑起眉,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痕,孅孅痴痴迷迷地盯着他好看的脸孔。 「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的名字?小丫头?」指紧握在掌中的纤腰,西门煚沉下声,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女孩儿粉嫩的颈畔。 「你也是西门府的人吗?」孅孅垂下小睑,答非所问地呢哝。 每天每夜想着他的模样儿,念着不知名的「名字」,教她如何说得出口? 「妳说呢?小丫头?」伸手抬起她垂下的小睑,他被她顿畔的红晕迷惑了………多爱睑红的小东西!让他惊讶的是,她居然一点也不反抗,西门煚太了解女人心口不一的把戏。例如丁月香--西门煚撇开嘴,他岂会不了解丁月香的企图! 如果这女孩生涩的反应是伪装的话,那她的柔顺就没有一点道理! 他伸手,摩掌她水嫩的顿畔,恋上她肌肤滑腻的触感。 孅孅全身打过一阵轻颤。「你、你真的是西门府里的人吗?」她喃喃地问,一边微微缩起身体,回避肌肤赤裸裸的接触。 西门煚咧开嘴,低嘎地笑出声。 「妳没见过男人吗?要不怎么害羞成这副模样!」他调侃她。 水漾的眉眼、微微开启的朱红小嘴、一掐就红的睑儿……多诱人的模样儿,这模样儿如果是经过设计的,那就着实太成功了!一般女子不会有这种手段 ,除非是妓院里的鸨儿! 他的话让孅孅笞不上来。「你还是没告诉我名字呢!」 她拧着自个儿窄长的衣袖子,纤细的小手交附在他宽敞的肩上,垂着脸,细声低问。 「要我告诉妳名字?」他一使劲,让她的身子整个贴在他身上。 「呃……」 孅孅嘤咛一声,饱满的胸乳揉上西门煚壮硕的胸膛,对襟口微微松开,雪白的肌肤敞现在西门强眼前。 他低喘一声,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大手放肆地从下襬探进她的缣衫里,揉拧孅孅赤裸的肌肤。 「啊,不要,别这样……」 他粗糙的手掌碰到孅孅时,她全身掠过一抹不能控制的悸颤,她扭着腰想躲避他轻薄的抚弄,西门煚索性把她压在廊柱上,挟着她的身子不放。 「别怎么样?妳瞧见了,我什么也没做。」他低笑地压着她,没有动手,只是挤压孅孅的胸脯。 孅孅一大口、一大口地喘着气,晕乱中猜想着他为什么这么待她?这让她忆起方才他对躺在大石上那名女子所做的事………「不要……」她喘着气求他、求他好心放手,好好儿说话……「妳识字吗?嗯?」西门煚低笑。 他非但没松手,大手反而往上攀到她内里着的短兜下,虎口顶着软软热热的乳缘,掂着浑圆的乳球重量。 「我………」孅孅胡乱地点头又摇。「可只有、只有一些些……」 西门煚的唇贴着孅孅雪白的颈子,她躲不开他,仰起了头,反倒方便他一路吻下她白嫩的酥胸……「一些些?」西门煚低嘎地笑出声。「那么,识得这个字吗?」 他曲起指头,食指在雪嫩的小腹上画了数撇-- 「呃……什么……」孅孅的身子打着颤,他的手好热,热得她头昏脑胀,压根儿无法专心。 西门煚微笑。孅孅雪嫩的身子打着颤,他的手好热………「西门煚。」贴着孅孅的耳畔,他笑着念出自己的名字,手指同时不断地在她身上轻扫、拐弯撇掠。 「西门………咯咯………」孅孅喘着气,身上被他搔得好痒,她咯咯地笑。 他瞇起眼,深吸了口气粗嘎地低笑,不可思议地被她的反应迷惑……他喜欢她纯真的反应,喜欢她可爱的笑声。 「小丫头,妳呢?妳叫什么?」 他喜欢这个丫头!他向来随心所欲放纵惯了,如果小丫头当真是府里的人,他便可毫不犹豫地要她! 「我、我叫孅孅………」 [删除n行] 第四章 西门煚正作弄得孅孅快要迷乱得不能自己时,正巧转进回廊的李婶婶,抬眼就撞见眼前这幅景象-- 「唉呀!」 李婶婶惊呼了一声,惊醒了已经陷入迷乱的孅孅。 孅孅回过神,她的脸儿晕红、衣着凌乱,她吓得要推开西门煚,他却紧紧抱着她,手劲没有放松的迹象,五指还放肆地逗留在她热嫩嫩的两只乳上玩弄着。 「对、对不住,爷……」无意间撞见这羞人的景况,李婶婶吓愣了,只呆在原地不动,两只眼睛反而瞪得老大! 孅孅羞愧得要推开西门煚,无奈两腿居然使不出一丝力气,依旧只能贴着西门煚的身体。 相反地西门煚却一睑若无其事,他瞥了李婶婶一眼,冷淡之极的眸子没有一丝尴尬的神色。 「这、我………」李婶婶支吾其词,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景况既尴尬又让人不安,她无意撞坏了西门煚的好事,心底忐忑不安,不知道西门煚会怎生处置自己? 「滚下去!」谁料西门煚仅是轻描淡写地斥喝。 他像是一心在孅孅身上,大手仍然放肆地捉弄孅孅的身子,全然没把李婶婶看在眼里。 李婶婶呆了呆,却没有立刻下去,主要因为她没料到西门煚竟然饶过自己! 孅孅却不能像他那样无所谓,在李婶婶的面前被他大剌剌地拨弄,她彷佛感觉到,李婶婶轻蔑的眼光正鄙夷着自己……她心底又急又痛地推拒着西门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意在李婶婶的面前待她如此,羞耻得连雪白的颈子都泛红了! 「怎么了?」西门煚粗哑地嘎笑,孅孅的抗拒,却更挑起他玩弄她的兴头。 「啊!」孅孅仓惶失措地轻呼。 西门煚突然握住她的腰肢,大手一使劲让她在自己怀中兜了半圈,教她粉白的脸儿向着廊上的栏杆,空出的另一手对着她瘦弱的背脊按压下去──李婶婶也愣住了,这下子变故更让她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动也动不得,两腿竟然像生了根似! 教孅孅和李婶婶都料不到的是,西门煚竟然大胆地撩开孅孅旋裙后方的开口 露出了里头的藕色亵裤,不仅如此,西门煚的长腿更进一步撑开孅孅的大腿,他整个人就跨进孅孅两条大腿间,邪肆地顶住了女子的生嫩处……孅孅是天香院出来的,带出的衣裙自然也是妓女一般常着的服色,这时的妓女常穿的是着前后开叉的旋裙,一般妇女也有着此类衫裙,为求外出时乘驴方便,只不过一般时候并不穿著。 西门煚一直藏在孅孅衣内的大手,更是顺势兜了满掌嫩生生摇颤的热乳,粗硬的胯下隔着两层裤料子,随着粗粝的大掌一下下搓授着两乳,胯下便一次次顶撞孅孅腿儿间的嫩花………李婶婶看呆了,也不知西门爷儿是不是故意的,竟然当着她的面,就同这名天香院的勾栏女子野合起来?! 李婶婶原只是西门府位于杭州别业的一名下仆,她素来仅听闻过西门爷儿对付女子的手段,没想到这回竟然当面让她亲眼见着! 总因为西门煚是高高在上的官人,男人玩弄妓女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这鸨儿到西门府中原本就是-- 就是为了那事儿来的!李婶婶不觉得西门煚如此行为不妥,却觉得孅孅不知羞耻,果然像是妓院里下贱出身的行径! 「瞧够了没?还不快滚!」西门煚一手缚着孅孅,又对李婶婶斥了一声,这回脸色较先前严厉许多。 「啊--是、是………」 西门煚瞬间转成冷厉的眼神,这才让李婶婶吓得连退了几步,她连声地说是,并且垂下了眼,一路退出廊道转角。 李婶婶才退下去,孅孅的羞耻到了极点,她侧过了脸,火红的脸儿上嵌着两颗水光盈睫的大眼,无言地哀求奢西门煚,那模样儿十足地楚楚可怜………「怎么了?」西门煚皱起眉头,她眼眶里盈盈的泪光突然惹他心烦。 西门煚一直就厌恶女人哭泣。 何况孅孅带泪的眸光,居然莫名其妙地让他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感觉更引起他心头烦恶,他索性撂下手,身体也退开她两腿之间。 「妳哭什么?」他不甚耐烦地问她,甚至别开眼不去看她梨花带雨的水润眸子。 听出了他口气中的不耐烦,孅孅把身子转过来,垂下了眼,心底有着莫名的委屈…………她好想问他,为什么看到李婶婶来了,却不放开自己?他不明白她觉得好羞耻吗?! 孅孅意会到李婶婶轻贱自己的目光,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这么待她? 「到底怎么了?」西门煚的声音稍微缓和。 见孅蜡不说话,他的耐心虽然到了极限,但她低着头,不再让他看见恼人的眼泪,西门煚终于放柔声音。 「没、没有!」悄悄拭去眼中来不及掉下的泪珠儿,孅忏咽下疑问和委屈。 几年来的孤雏生活,早已经让她学会逆来顺受。 何况,她想也许他的心思不似她,一时没体会到自己的困窘也是有的。 「怎么?教人瞧见,怕羞了?」西门煚取笑她,伸出一手抬起她的小脸,强迫她看他。 见到她睫上的泪已经抹干,他刻意地咧开嘴,一把又将她搂到自己怀中抚摸那秀气的发丝,动作又回复爱怜。 「好了,乖吧,先回房去,明晚我去看妳。」他低嘎地柔声安慰。 他温柔的言语、亲密的举止,软化了孅孅一时因为委屈而封闭的心,她破涕微笑,温顺、乖巧地点头。 「我、我等你来……」两眼痴痴眷着他剔亮有神的眼睛,孅忏好认真、好认真地许诺,生伯届时他不来或忘了……「好好睡,明晚我一定去看妳。」西门煚撇起嘴,撂下话,随即放开她。 「嗯……」孅纤依依不舍地退开他的身边,一步一回首。 西门煚含笑瞇起眼,注视她离去的窈窕身影………小小一段路孅忏走了许久,终于转过长廊以后,再也看不到西门煚带着三分邪气的俊脸,这才略略加快脚步离开。 ★★★ 孅孅满怀着心事,才走到房前,就看到李婶婶竟然等在那里。 「李婶婶……」 孅孅愣在廊道另一端,想到方才被李婶婶撞见那一幕,小睑又是一陈羞红! 她绞着一只小手,心口跳得好快,她低低地垂下头,水漾漾的眸子闪烁,不敢望向李婶婶。 李婶婶盯着孅孅的表情十分冷淡,就连语气也一般冰冷。 「回来了?我等妳一会儿了。」李婶婶没什么表情地道。 「嗯。」孅孅感到脸孔发红,她低低垂着头,羞赧地一味盯着地面。「李婶婶………妳等孅孅有事吗?」她怯怯地细声问。 李婶婶暗地嗤了一声,她心底虽然瞧不起孅孅,可究竟她是个上年纪的人了,该装胡涂的事儿,她比谁都来得经心。 「等妳,自然是有事的了!」李婶婶冷冷地道。 孅孅抬起脸,看到李婶婶轻蔑的眼神,她的心口突然紧缩在一块儿……努力让自个儿不去在意李婶婶轻蔑的眼神,孅孅揪着自个儿的心口,柔声轻道:「我、我在听着。」 「方才我见到元福总管,同他说了妳已经进府的事,元福总管要妳明日上午去见他!」撂下了话,李婶婶转身就走出孅孅的绣房。 这样的女子,可不值得她李婶婶同她多废话! 方才她会在廊上撞见西门爷和孅孅的事,就是为了传这话儿。现下她的话传到了,自然不愿意和自个儿轻鄙的女子多废一言! 「李婶婶!」孅孅突然开口唤住她。 「还有事儿?」李婶婶皱着眉头,回过头冷冷地望住孅孅。 这会儿孅孅却没留意到李婶婶冷漠的神色,她怀着自个儿的心事,揪着心口、红着睑噪音柔细地问:「李婶婶,刚才、刚才同我在廊子里的是………」 「那是西门府的爷儿,怎么,妳还会不知道吗?」李婶婶冷冷地说。 孅孅傻傻地抬起眼,这才发现李婶婶的冷漠。 李婶婶冰冷的语调,让孅孅不敢再多问下去,她缩了缩肩膀,脸儿垂下,怔怔地望着自个儿身上穿的罗裙。 李婶婶冷眼旁观着,见孅孅半晌不说话,她有些于心不忍,可一想起方才这女子同西门爷在廊上干的丑事,她就打从心底鄙视孅孅──当真是不知廉耻的烟花女子!西门爷向来是放纵价了,可一般好人家的女儿岂会同男人在廊上就干起那档事儿! 李婶婶甩了门离开后,孅孅愣愣地望着屋子另一头那道门,心口随着门板被甩上,疼痛地抽搐了一下……可上回李婶婶待她还很亲切的,或者李婶婶是因为方才爷儿在廊上对她………孅孅心底想着,肯定是那样没错了。 垂着头,她红着小脸,眼前浮起了西门煚的身影,和他老挂在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痕……突然,她的心口好热! 想起了西门爷儿,孅孅的嘴角,不由自主、甜甜地泛起了一丝笑意。 他刚才说了,明儿晚会再来看她……甜甜的笑靥凝在嘴角,孅孅合上眼,小嘴里喃喃念着、感谢老天爷公公终于听到她的祝祷,让她再见到「好人」………★★★ 隔日一早,李婶婶带着孅孅去见元福总管。 「妳就是绣了刻丝秋菊的女子?」元福问她。 他心底不免有些惊叹。这女子气质出尘,怎么看也不像妓院出身! 「嗯,请问总管,孅孅过府要绣些什么?」她温柔地问。 「好人」就住在这儿,能替西门府做事,孅孅是很愿意的。 「我听天香院的嬷嬷说,妳叫孅孅,就……住在天香院里?元福挑起眉,语带保留地问. 之所以找上这名女子,起因于半个月前,爷要他找出仿颜如意绣画的绣手。 这十多日来,他布线让人明察暗访,直到有人出示了隆昌号最近售出的刻丝秋菊,元福取了绣画让西门煚过目,证实了那几幅刻丝秋菊的针法变化和颜如意的伪绣画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看来爷是猜对了,伪绣昼确实出自于年轻女子之手。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能把芝兰绣画仿得唯妙唯肖的,竟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儿,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女子竟然是贱籍出身! 孅孅老实地点头,心无城府地回答元福总管的话:「奴家姓阮、名儿唤忏忏-在天香院里住了五年了。」 她的声音温柔旖旎,娇软如黄莺初啼,甜蜜的笑靥里有无限的妩媚、却又无限的清纯恬雅。 元福两眼瞪得老大,耳边听着这样温纯的声音教人浑身舒泰、眼睛见着这样玉琢般的容貌教人自迷……这样一个温柔纯美的江南佳丽,实在让他无法同「天香院」做任何联想! 「嗯……这样吧,我先带妳去见过爷………要妳绣些什么,爷会当面告诉妳。」元福情不自禁也放柔了声。 面对这样一个玉人儿,他生怕稍稍大声些便吓着了她。 孅孅柔顺地点头,朱红的菱唇霎问朝着元福总管绽开一朵灿烂的笑花。 「咳,妳在这儿等着,一会儿爷就进来。」元福看得傻眼,一时竟然结巴,老睑也红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嘱咐两声,然后赶紧推门出去,免得又出丑。 孅孅站在小抱厅里等着元福总管口里说的爷,忽然想起,不知道元福总管说的这个爷儿会不会就是好人? 她开始满心期待地等着,一面又叨叨絮絮在心头念着自个儿不是,怎么会忘记问了那爷儿是什么人……孅孅正胡思乱想着,厅门突然又被推了开,一名身着儒服的高大男子推门而入──看到西门煚跨过门槛走进来,孅孅的笑容照亮了整个脸庞,没等西门煚发现她,她已经奔到他面前。 乍见孅孅,西门煚的表情由惊讶到疑惑,等元福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西门煚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数下,目光停留在孅孅下身的红裙,瞇起眼──怪不得她身上老是穿著旋裙,原来竟然是妓院出身! 西门煚的神情转为冷淡。 「坐吧。」他在花厅侧首坐定,手上拿了一把纸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孅孅不知道西门煚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生疏,可仍然温驯地在他指定的椅子上坐下。 「妳是天香院来的?」西门煚问。 「嗯。」孅孅点头,她清纯温柔的脸庞绽开一朵微笑,澜边地说:「昨日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是府里的丫头。」 孅孅天真澜漫的无心之语,让站在一边的元福暗暗吃惊。 元福不知道,原来孅孅已经见过主干了。 西门煚面无表情地敛下眼,像是没听见孅孅的话,他伸手拿起茶盅呷了一口 茶。「我要妳绣一幅无量寿佛像。」他若无其事地道。 「佛像………我没绣过佛像。」孅孅凝神想了一下,随即绽开笑颜。「可如果能有一幅画比照,我肯定绣得出来。」她柔柔地允诺。 只要是他开口要的,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替他办到。 西门煚点头,同时站起来「很好。元福!」 「是。」元福上前。 「你听见了,即刻取一幅无量寿佛像。」话才交代毕,他转身要跨出抱厅。 「我……」看到他要走了,孅孅也站起来。 西门煚还没跨出厅门,他停在门边转过身,冷淡的眼光盯住孅孅。「还有事?」他语调淡漠地问。 两手绞着裙幅,孅孅怯怯地问:「你………你今天晚上还会来看我吗?」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西门煚的态度突然变得好冷漠,说不到两三句话就要走。 他说过今晚要来看她的,他会来吗? 西门煚挑起眉。他不否认,她羞怯的模样儿的确勾人,可谁知道,这么一个看似清纯的女孩,竟然出身自天香院,是个每晚和不同男人上床的鸨儿! 西门煚不在乎女人的出身,反正不过是玩玩,他从来没有认真过,好似这回下杭州他就带了名京妓。 他之所以突然对孅孅冷淡的原因,是因为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太过虚伪得让他倒胃口。 「今晚?」他重复一遍,嘴角勾出一撇淡漠的笑痕,敛下眼,掸掸袖上的褶口。 「元福。」他突然叫唤元福。 元福一个箭步跨到门口,躬身低着头。 「采买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西门煚问。 「差不多了,就等着货运上船。」元福回答。 对于王子突然转移话题,问及与前一刻全然不相干的事,元福的脸上不曾露出半分惊讶的神色与好奇。 孅孅怔怔地站在一旁,她的问题全然被忽视,她却半句也插不上话。 「等货全上了船,遣一匹快马知会北院一声。」西门煚示下。 「是。」元福神色严谨地道。 元福响应后,西门煚转身跨出厅外。 孅孅站在椅子边,怔怔望着西门煚离去的背影出神,这一次她没敢再出声唤住他,因为怕自个儿出了声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怕他会因此讨厌她。 「孅孅姑娘。」元福叫唤望着门外出神的孅孅。 回过神,孅孅转头望向元福,怔仲的清澄眸子还是有些微闪神。「元福总管,您叫我吗?」 「孅孅姑娘。」看到孅孅的模样儿,元福暗暗叹口气。 没有一家姑娘能逃过爷儿的情网,看来这个美丽清秀的小姑娘也不例外。 元福感到诧异的是,这孅孅姑娘明明是妓院出身,可这副清纯痴情的模样儿却不像是装出来的,元福实在瞧不透。 「妳先回房去,一会儿我就把无量寿佛像送到。」元福亲切地道。 「嗯………」孅孅怔怔地点头。 元福走到厅门边,站在门口等着。 孅孅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她茫然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元福总管是在等她离开。 「那、我先走了,元福总管………」绞着自个儿的粉紫色裙幅,孅孅强颜欢笑地对着元福绽开一抹脆弱的笑颜。 看到孅孅苍白、颓丧的模样,元福欲言又止,缠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打住,仅是点点头,目送孅孅离开。 低着头,孅孅神色恍惚地离开了抱厅。 元福又叹了口气,也随后离开。 第五章 西门府的厢房窗明几净,气质清雅,是十足合适绣艺的环境。 倘若绣者心神不凝、气不能聚,下针不能一气呵成,千丝万缕惟细而密不能融成一片,那么再清幽的环境也属枉然。 不知道西门煚到底会不会来,天还没黑,孅孅就惦在心上,一手拈着松针,不时抬头望向窗外,却始终没看见企盼的身影。 虽然孅孅心底相信着,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的……可期待的心绷得久了,渐渐地感觉到麻痹,然后是一颗颗泪珠儿悄然滴下,凝结在绣布上,不一会儿功夫就吃人布里,消逝得无影无踪,久了,才知道自个儿的眼泪已经浸湿了布面。 她回忆起今天早上西门煚冷淡的态度,就一股没来由的心慌………从前在天香院的时候,春碧同她说过,那些来天香院的男人没有女人活不了,可是却又打从心眼鄙视院里头的姐妹。 当时春碧同她说这些话时,孅孅不明白、更听不懂,可现在她好似有些明白、有些懂了。 因为知道了她是从天香院出来的,他才不再理睬她的吗? 五月入梅,开始吹起南风,地上一片湿气答答,每年总得过了端午,才得褪去这阵潮风。 此刻孅孅心口也好似泛了酸潮,一波一波地涌起酸苦………到最后她干脆把手上的弦剪和绣棚放下,走到门边眺望,满心巴望着方才的念头仅是自个儿胡思乱想罢了!他就要来了,他是她的「好人」,他心底决不是那样想的……孅孅巴巴地倚在门外伫候,夜色已深,房外头沁凉如水,孅孅缩着单薄的身子呆站在门口……可等了许久,天都亮了,他仍然没有来。 孅孅呆呆地站门口,清晨冰冷的空气没有拂醒她,她怔怔望着屋外的小径,两条腿因为久站已经麻痹……「过几日二爷会到杭州,往日二爷都住在别业里兰字房,可视下应姑娘住在那里………」李婶婶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不打紧,让二爷住东厢梅字房。」元福总管回道。 「东厢?可是---可现下东厢住有外人,似乎不妥………」李婶婶口里指的「外人」是孅孅。 元福总管沉吟了一下。「不要紧,孅孅姑娘住在菊字房,离梅字房有一段距离,应该不成问题。」 两个人边说边走过来,」直走到孅孅房前,看到她呆呆站在门口,眺望着远方、愁眉困锁,似乎没见到两人,元福总管和李婶婶两个人互看一眼,错愕地站住。 元福总管先开口:「孅孅姑娘,一大早的,妳站在门口是──」 「元福总管……」孅孅回过神,迷离的眸光终于有了焦点。「元福总管,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爷儿住在那里?」 一看到元福,她仿佛见到救星,她下意识地走到元福跟前,切切地问他。 昨儿个她听过元福唤西门煚「爷」,之前又问过李婶婶,当时她就细细搁在心上了。 元福愣了愣,又同李婶婶对看一眼,李婶婶的表倩则是不以为然中夹着轻蔑。 「孅孅姑娘,妳找爷有事?」元福问。 「我……」孅孅垂下小睑,无助地缘着自个儿的手指。「我等了他一晚……他说过昨晚会来的……」 元福眼中掠过一抹了然,他语气放柔:「爷他--他昨日有事忙,一直在议事房里──」 「他在议事房吗?」听说他是因为忙才没来看自己,孅孅黯淡的眼神忽然有了光彩。 「元福总管,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议事房在哪儿?我去看他……」 「这……」元福欲言又止。 「西门爷儿的书房在西厢,就在菊圈左侧,往小路边走,左转便是。」出乎意料地,李婶婶居然主动抬起手指点孅孅方向。 「李婶婶!」元福总管对李婶婶突然插话显然很惊愕,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李婶婶手指的,其实是西厢兰字房的方向,住在那里头的人,是跟着西门煚下杭州的汴梁名妓,应苑儿。 一看清楚李婶婶所指的方向,孅孅立刻举步往前头走。 「孅孅姑娘!」 元福总管想叫住她,孅孅却好象充耳不闻,一径往李婶婶指的去处走过去。 元福总管见叫不住孅孅,便回过头问李婶婶:「李婶婶,妳这是──」 「她都开口问了,就让她去好了,总之西门爷儿也不会同她认真,我这也不算害她!」李婶婶皱着眉道。 元福总管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只是叹了一口气。 ★★★ 孅孅一路走到西厢,在路上就遇到刚从应莞儿房里出来的西门煚,孅孅奔上前去,停在应苑儿的房门前──「你昨晚、你昨晚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孅孅昀动不定的眸子搜寻着西门煚的眼。 孅孅突然出现,让西门煚有一丝惊讶。 略略侧头沉思,他沉声回道:「昨晚?」挑起眉,佻达地接下说:「我答应过昨晚去瞧妳?」 听来他似乎忘了?孅孅才刚觉得好过的心口,一转眼又紧紧地缩起。 他忘了吗?孅孅怔怔地望着西门煚俊俏的脸上焕发的光彩,相形之下自个儿一夜没睡,模样儿肯定是憔悴的………忽然间,孅孅有些明白了,原来他不是忙,他是当真忘了,元福总管说他忙不过是安慰自己。 「西门爷儿,您同什么人说话?」 忽然见帘门掀起,随着柔媚慵懒的嗓音响起,兰字房里头走出来一个娇媚艳丽的美人。 孅孅转移目光到出声的女子身上,霎时呆住。 她亲眼见到,方才西门煚也是从这间房里出来……孅孅忽然觉得两腿一阵虚弱,一股酸疼的痛感从心窝往上窜,脑子里「轰地」 一声失去了思考的意识,只剩下」片木然………「西门爷儿,这是谁啊?」汴梁名妓应苑儿觑着眼上下打量孅孅,靠过去偎倚在西门煚身上,嗓音柔柔腻腻地问。 孅孅怔怔望着那名鬓发散乱、衣衫单薄的冶艳女子,瞧她和西门煚之间亲蜜的举止,孅孅恍惚间明白了一些什么事,心窝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巨大酸痛肆无忌惮地扩大……她抬起手紧紧、紧紧地揪着自个儿的心口,凝望着西门煚低头,促狭地在那美人耳边摩裟──「同妳一样,是一门出身。」西门煚压撇起迷煞无数女子的薄情嘴角,就当着孅孅的面,毫不避讳地在应苑儿耳边调笑。 被他拿来同另一个女人调笑的孅孅,却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心痛地呆望着举止亲密的两人,因为太过心痛,竟然不能说话、无法行动……应苑儿挑起眉,随即心下一阵冷笑,然后掩着嘴儿,作态地咯咯娇笑──「同苑儿一般出身?」她斜觑着媚眼,故意瞟了孅孅两眼。 这娃儿美是很美了,可那副模样就知道,不过是一个初入娼门的嫩娃儿,岂是她应苑儿的对手? 心底嗤了一声,应苑儿淫荡地把整个身子揉在西门煚壮硬的胸上,嗲声道:「瞧这妹妹倒是挺美的,不过不知有没有苑儿这般好福分,跟了西门爷儿这样俊俏的官人?」柔柔媚媚的嗓音、痴痴迷迷的眸子全都向着她的西门爷儿。 西门官人不仅在汴梁有好大的势力,那俊俏的脸孔、健壮硬实的体魄,更不知迷煞了多少娼门红妓,尽管他薄情的名声在外,汴梁第一名妓应苑儿,还是身不由己地为他痴迷……一听到应苑儿的话,西门煚咧开嘴,抬起一手野蛮地握住应莱儿的腰腹挤向自己-- 「啊!」 应苑儿一声娇呼,却是心甘情愿地任由西门煚怎么对待自己。 孅孅却瞬时惨白了睑,这画面、这情景她好熟悉…………上回在廊道上他就是这么对待自己! 「就算娼门妓女也罢,我西门煚只喜欢不做作的女人!」他邪笑着耳语,一字一句却又让孅孅听得清清楚楚………应苑儿粉脸火红,咯咯娇笑,她假意推着西门煚的肩头,雪白的手指却黏在他人受的躯体上头,舍不得栘开………「爷儿真坏,您嘲笑苑儿是娼门出身,以为苑儿听不出来吗?」 应苑儿这几句话,让孅孅顿时心口一冷…………她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他嫌弃自己是妓女……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故意」忘了和自己的约定吗?是因为这样吗……孅孅脸色惨白、脚步跌滞地连退了好几步,她呆呆地望着西门煚脸上的笑容,他当然没有感受到她的心痛,因为他压根儿打从心底轻蔑她……应苑儿又瞧了孅孅一眼,见到她脸上惨白的模样,又是嗤地娇笑了一声。「瞧人家也爱您呢!西门爷儿,您要不要也去抱抱她?」 嘴里虽然这么说,两条玉臂可是紧紧缠住了西门煚结实的胸膛,那狐媚的模样儿,明摆着挑勾西门煚的欲火。 西门煚低笑一声,突然抱起应苑儿,对孅孅视若无睹地回转兰字房………「啊!」 应苑儿低呼一声,跟奢淫荡地娇吟起来。 不一会儿就从房里传出来应苑儿的娇喘声,其间还夹着男人的低笑声,这声音多么熟悉,多像孅孅在天香院时,每天听到的、那许多不堪入耳的淫声浪语………怔怔地转过身,一颗颗泪珠滑下孅孅惨白的面颊,泪水迷蒙了眼前的去路,她跌跌撞撞地胡乱走着,突然间脚下不知踢到什么硬物,脚板骤然传来一阵剧痛,随后就往前栽倒-- 她两膝扑跌在地上,一只绣花鞋儿脱落在她雪白的脚板边。 泪眼迷蒙间,她似乎看到了自个儿的脚板处,好似泊泊地流出了一股又一股的鲜红色液体………那是什么?是血吗? 孅孅麻木地伸手抹了一把脚底,浓绸、温热的鲜红色血液沾上了她的手心,她的身体四肢却好似完全没有痛觉………这个时候,她已经再也分不清楚,是脚上踢到的伤口会疼,还是心窝一波波撕裂的苦楚,远远来得惨痛……★★★ 西门别业的东厢菊字房里,就着外头的日光,孅孅黯淡的眸子专注地凝望着手上的绣棚,就着外头的日光,一针一线缝缀。 外头日照尚算强烈,她的脸色却十分苍白,往日朱红的唇瓣现下只剩淡白的粉红色,她的身子明显地孱弱了几分,一呼一吸的气息微弱得可怜。 个把月前她在小径上割伤了脚板,流了许多血,后来她虽然按着自己脚上的伤口,仍然断断续续地失血,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勉强止住血。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看大夫,却因为大量失血的缘故,身体弱就下去。 加上脚底有伤、行动不方便,这些日子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眠不休地绣画,吃饭和睡眠的时间又不按正常,渐渐地,人也就更虚弱了。 这日她依旧关在房里!呆呆望着园子里委靡的菊株。 还记得那是第一回在西门府见到「他」的地方,那时候她看到西门煚和另一个女人在菊园内欢爱,她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明白他原来是一个不会把任何女人放在心中的男人………现下是六月,满园的菊株彷佛经不起这酷烈的燥热,全数有气无力地垂首。孅孅心底一恸,穿上绣花鞋,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往菊园走去。 一个多月来,每日坐着不动,她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碰触时仍然疼痛,但伤口处已经新结了一道红色的新肉,虽然不狰狞,却绝对称不上好看。 她慢慢地拖着步子,小心不压到伤口,走起路来虽然不至于跛足,却十分缓慢、费力。 好不容易走到了菊园,已经费了她半个时辰,晶莹的汗珠缀在她雪白的额上,看得出走这段小路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孅孅蹲在一株垂首的菊花株边,伸手抬起花枝,一股深深的忧郁顷刻间席卷了她,一个多月来已经干涸的泪水又涌进了眼眶底,沿着顿畔倒垂下来……「姑娘?」 一声男人的语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孅孅怔了一怔,心口一股热血上涌,她迟疑地转过头,既害怕却又期待地抬起眼-- 西门炎灼灼的眼光停在孅孅雪白透明的小脸上,她娇美清丽的眉眼让他惊讶,待见到她颊上两条泪痕,他更是由衷地叹息。 「妳怎么哭了?」 西门炎叹息地嘎声问,向来待文人冷酷、淡漠以对的严漠俊睑,竟然也透出一丝怜惜。 乍见西门炎的睑,孅孅怔了征………多么相似的一张睑!眼前这名男子可以说和西门煚长得一模一样,可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西门煚的嘴角往往挂着一丝笑,笑容里时常带着一抹玩味的优越、以及游戏人间的邪气。 可这个男人不笑,他的神情甚至有些严肃,下颚的线条不若西门煚俊美,反而刚毅。 当然,这个人既然像西门煚,也就有可能是十年前那个给她冰糖葫芦吃的「好人」。 可纵然那时孅孅还小,她却绝对不会把这两个人错认,因为西门煚身上有一股玩世不恭的邪佞味儿,那虽然是世家公子身上的习气,可西门煚却偏偏又多了一股沉稳、一股霸气,这是任何人也学不来、仿不像的,这是她年纪虽小,却深深记忆的原因……「你、你是……」 孅孅怔怔地问他,泪珠儿还留在颊畔,她完全不知道自个儿这模样有多让男人心动! 「我是西门府的客人。」西门炎竟然笑了。 任何认得他的人如果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惊讶,西门炎阳刚的脸部线条,竟然会为一名女子而牵动! 「客人……」孅孅喃喃地呢哝,然后又转头回去看她的菊株,似乎西门炎只是路过的过客。 「姑娘,」顿了顿,西门炎出声问她:「妳还没告诉我为何哭?可是心底受了什么委屈?」 他会管起一个陌生女子的闲事来,连他自己都惊讶! 停了一会儿,孅孅摇摇头,没有出声,眼睛仍然痴痴地望着菊株,却不再流泪了。 见她两眼一径盯着菊花,西门炎也蹲下来说:「妳心疼这菊花吗?」 孅孅终于转过脸看他。 她无语地点点头,她的心窝确实莫名地疼痛,可她却也弄不清楚自个儿究竟是不是心疼这菊花。 「那简单,一会儿我要元福把这些花株全移到阴凉的地方去,相信到了明日,这些花株就会恢复元气了。」西门炎道。 「你………你到底是谁?」孅孅又问了他一遍。 他同西门煚长得太像,像得让她心痛……孅孅垂下眼不看他,盯着地上的泥土,眼泪又一颗颗滴落下来。 半晌-传来西门炎一声低嘎地叹息。「真是爱哭……」 孅孅的眼泪没有让西门炎厌烦,反而引发他胸间的柔情。 他不是西门煚,看到女人流泪,只会更加厌恶和嘲弄! 孅孅粉白的脸蛋儿上垂着两线晶莹的泪珠儿,乌黑浓密的睫毛垂覆在眼睑上,勾出一弯忧郁、动人的弧线……这模样忽地教他动了心。西门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替她抹去颊畔上忧郁的泪痕………「炎!」 忽然西门煚清朗的声音传过来,西门炎举到半空的手便因此停止。 「什么时候来的?可知我等你好些天了,为何没立刻来见我?」西门煚瞇起眼。 看见了孅孅颊上的泪,再回眸看到西门炎停在半空中的手,他挑起眉,嘴角挂着一撇调侃的笑痕,似笑非笑地低嗤一声。 西门炎方才举手的意图,他看得一清二楚! 西门炎是西门煚的堂弟,西门煚素来知道他个性,西们炎抬手要替孅孅抹泪,固然让他惊讶,但更让他鄙视的是孅孅颊畔上的泪珠-- 因为擅情于风月场所的关系,西门煚一见到女人的眼泪,只会认定是勾引他上当的下三滥技俩,因此他对于女人的眼泪只有嘲弄的分儿,全然没有半分怜惜的心。 现下他见到孅孅流泪便是这么认定,何况她曾经伪装清纯欺骗过自己! 这个女人的心机太过深沉,居然连向来冷漠的炎弟,都被她虚伪的眼泪打动! 「我──」西门炎站起来走上前几步,复又低头望了孅孅一眼,发现她原本已无血色的脸庞更加惨白,他心底一动,低冷的语调放柔。「我正要上西厢去,发现………发现这位姑娘,是以耽搁了一阵子。 这几句话虽然是说给西门煚听的,他的目光却仍盯着仍然蹲在菊株前的孅孅。 西门煚放冷的目光在孅孅和西门炎之间掠过,看到西门炎盯着孅孅时眼神之专注,他心头突然掠过一阵不是滋味的郁闷! 西门煚随即走过来挡住西门炎的目光,对孅孅却是视而不见。「跟我到书合去,我有事跟你商议!」他对着西门炎道。 西门炎顿了顿,才点头道:「正好,我有一事也得和你说明。」 见到西门炎似乎犹豫了片刻,西们煚心中的不是滋味更扩大成莫名所以的猜忌……「那就立刻走吧!」他伸手做了「请」势。 西门炎挑起眉,隐隐感到西门煚对他一股剑拔弩张的怒意。 原本地打算同孅孅说两句话再走,却因为感受到西门煚不善的气势,终于没再多话,迈步往书阁的方向而去。 全然没有声息的孅孅,就像路边一颗被人轻践的石头般,西门煚没有回头看她一眼,随即在西门炎之后往书阁而去。 第六章 两人一来到书阁,西门煚便问:「十日之前你就应该来到杭州,为什么耽搁这许多时日?」 西门炎在书阁内落座,脸色一转严肃。「临来杭州之前,宋帝突然下一道旨令,才把我困在汴梁。」 西门煚瞇起眼,收起向来佻达的神态,神情也转而严肃起来。「怎么?他下了什么旨令?」 西门煚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西门炎提及的宋帝。 西门炎之所以不敬称「皇上」要称「宋帝」,西门煚更加放肆狂妄的称之为「他」,可见他们对当朝皇帝并无望重,甚至有轻蔑之意。 西门炎冷峻的眼掠过一抹阴光,他撇起嘴,沉声道:「他居然兴头一起,打算赏给人府每人一名郡主。」 乍听西门炎的答案,西门煚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得更见轻佻放肆。 「赐婚?居然想到以赐婚当筹码,我看他人老了,所以头脑也不清!」 他笑得狂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当更有什么可笑之事。 「这件事,八府怎么反应?」西门煚问。 西门炎却摇头。「我之所以在汴梁盘桓了数日,就是想看看八府的反应,可惜各府皆不动声色,深沉进了骨子里!」 西门煚的反应更是仰头狂笑,那股狂态相对于西门炎的深沉冷静,加上两人相貌惊人的神似,在场若有旁者,恐泊要打从心底升起一股诡异之感。 「有趣、当具有趣!」西门煚虽然收敛了狂笑,眼神中仍然有一股猛烈的狂态余孽。 「你想怎么做?」西门炎问。 西门煚犀利的目光,顿时射向西门炎。 「能有什么打算?」他幽幽然道,嘴角仍然噙着一抹莫测高深的诡笑。「宋帝一声令下,当然是发了郡主,以安宋帝的心!」 西门炎挑起眉,默然不语。 隔了一阵,他忽然又开口问西门煚:「方才--方才在萄园内的那个小姑娘,我似乎没见过她。」他突然提起孅孅,是想向西门煚打听她的来历。 西门煚淡下脸,敛起残余的一丝笑容。「不过是一名杭州娼妓,炎,你放在心上了?」 他拿话激西门炎。 「娼妓?」西门炎表情一愕,这似乎是他怎么也料不到的答案。 「你快速回京上禀,就说西门煚谢过皇上大恩,即刻迎娶郡主过门。」西门煚撇着嘴,不紧不慢的语调,显得极尽调侃之能事。 西门煚之所以示意西门炎如此回话,主要是因为连宋帝也分不出两人! 西门氏一族,在汴梁以西门煚为首,在外也打着西门煚的名号,再加上西门煚和西门炎两人相貌酷似,二人同在汴梁活动,整个汴梁城里居然甚少有人知道西门炎的存在。 事实上西门煚虽然在亮处现身,西门炎却在暗处筹划,这一明一暗,有时两人交替互换,既不能让敌人体察到虚实,外人也只觉得西门煚似乎无处不在,对他更是敬畏如神明! 也因此,西门煚来到杭州的事,汴梁里并无人知道,人人见到西门炎,只道是他人就在汴梁。 「你要我替你娶回郡主?」西门炎脸上淡无表情。 西门煚咧开嘴。「不是『替我』,是咱们俩『一同』娶回郡主。」此刻,他脸上的笑意显得十分邪气。 西门炎噤声无语,西门煚接下道:「在大宋的事业还未办妥,此时还不宜败机,娶回郡主,是不得不然的事。」他定下脸,突然神色谨慎。 半晌,西门炎也点头同意。「你什么时候回汴梁?」 「再过不久。」西门煚神色一转,随即云淡风清地提及:「给太后的绣画还未寻妥,再过个把月,就可动身回汴梁。」 得到日期上的承诺,西门炎站起来,严峻的脸不带一丝表情地走到书阁门口。 「我即刻赶路回程,免得有人发现『我们』不在汴梁。」他道。 道出此话,已经表明同意了西门煚的意思。 在门口暂停片刻,孅孅的倩影仍然在脑中盘旋不去,西门炎终于回过头,直接问道:「煚,菊园中那名姑娘--」 「我说过了,那只是一名杭州娼妓。如果你当真对她有兴趣,一个月后我会替你把她带回汴梁。」西门煚仰着脸,冷淡地道。 两个男人对视片刻,西门炎终于淡淡地撂下话:「答应我,让元福去移开那几株菊花,不要再让烈阳折磨那些菊株。」 西门炎淡淡地撇下话后,随即推门离开书阁。 虽然西门炎像是突然吩咐了不关紧要的事,西门煚的拳头却暗暗捏起……待西门炎走了片刻,他突然迈出大步往菊园而去。 ★★★ 再见到西门煚,孅孅原以为已经死掉的心,竟然又背叛自己而迅速、有力地跳动起来。 可她努力压抑下了,虽然胸口的痛仍然撕裂着她的心,可这一回她已经比较能控制自己,看到西门煚时的激动,也已经不再像前几次那么强烈。 她也注意到,西门煚从头至尾不曾正眼看过自己。虽然她明白西门煚瞧不起她,可她不知道,原来他对自己的轻蔑,竟然深刻到连一顾都不屑。 心口的酸痛又不受控制地沉重起来,看来她还是不该走出房门的。 她应该把自己关在房里,努力绣画,早一日把绣像完成就能离开西门府,这样她就永远不会再见到他,永远不会再那么心痛了………从菊株前站起来,孅孅苍白的睑上一片木然,她拖着受伤的脚,十分缓慢地走回自己的厢房。 由于来到菊圈时已经费了她十分力气,再往回走,更让她觉得吃力,只能行一步、停一步的状况下,仍然教她累得喘息。 还走不出这座菊园,孅孅便靠在一块大石上,就着大石旁的阴影歇息,靠在石壁上缓口气。 「等了这么久还不走,妳以为炎还会回来?」 西门煚调侃的语调从侧面传来,孅孅的身子僵住,随即转过身,就看到西门煚脸上恶意的冷笑。 她全身僵硬地靠在石壁上,不是因为西门煚说了教她听不明白的话,而是因为她没想到会再见到他。 望着他脸上漠然的冷笑,孅孅的心抽搐了一下,尽管才刚刚停下歇息,气息还是不顺,她仍然转开睑,强迫自己走开。 西门煚却突然踏了几个大步,上前挡住孅孅的路,同时伸出手捏住她纤细的胳膊,冷笑着。 「怎么?前几日不是还可怜兮兮地求我去看妳,现下一见到炎,就变得这么冷漠了?」他冷言冷语地讥刺。 孅孅抬起苍白的小脸,剔黑的眼珠子凝向他,疑惑、脆弱的眼神居然让西门煚的心突然紧缩起来。 「说话啊!别以为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还会相信妳!」 撇开那一闪而过的恼人情绪,西门煚残忍地捏紧掌中纤细的臂骨,无情地说着伤人的话。 之所以恣意地伤她,也许就是因为她这副伪装的脆弱模样………他能理解西门炎的目光离不开她身上的原因,因为他自己一开始时,也该死的被她这模样给迷惑过,正因为如此,他憎恶她竟然又拿同样的把戏去迷惑西门炎! 「放开、放开我……」 孅孅失去血色的唇办轻轻颤抖,他不但捏痛了她,轻蔑的眼神更是伤人。 「我当然会放开妳。」西门煚嗤笑,狂佞的神情更显得佻达。「居然连向来对女人绝不动心的炎,也对妳另眼相看,我不得不承认妳真是厉害。」 他的话含讥带刺,眼神一片冰冷,还夹着几分讽意。 孅孅木然地呆望着他冰漠一般的眼珠子,忽然听懂了他话里头轻鄙的含意……他在讥刺她的出身吗?望进他的眼底深处,她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西门煚毫不掩藏轻鄙之意,似乎是故意让孅孅看透,他完全不在乎冷蔑的眼神,残酷地凌迟着她的心……「放开我……」她无力地重复,虚弱地低语。 「当真要我放开吗?或者这又是妳的另一套把戏?」西门煚残忍地狎笑,甚至更进一步贴近孅孅耳畔,状似亲昵地说着恶意伤人的话:「娼门姣女最会的一套,就是引男人上勾的把戏!看来妳确实学到了菁华,先是我、再来是炎,啧啧,手段压根不输给汴梁名妓!」 「娼门姣女」四个字让孅孅的脸一瞬间惨白,心口突然一阵痉挛…………她全身颤抖,忽然再也不顾一切的,使尽气力从他的掌握中抽回手,更忘了脚板上的伤,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门奔跑. 「啊!」 可她没能奔出几步就已经扑跌在地上,她感到罗袜内一片湿意,脚上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绷裂流血,受伤的脚在一个多月前受伤时完全没有痛觉,现在却因为撕心的剧裂疼痛,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看到她跌倒后,露出的罗袜慢慢从下而上沾染了大片血渎,西门煚瞬间变了脸色,同时上前脱下她脚上的罗袜,迅速出手点住她脚踝上的穴道。 「这是怎么回事?」瞪着她脚板上的伤,他沉声质问。 这道横在她脚板上的伤口既深且长,乍见之下触目惊心,看起来像是新伤。 他记得一个多月前见到她时,她似乎还未曾受伤,不知何时,脚板上竟然被划破这么一道碗大的疤口! 孅孅却别开了脸不说话,她挣扎着只想抽回被他握住的脚,西门煚却沉下脸,手上一使劲,握得更紧。 抽不回脚,孅孅忍着痛,只好哽着声轻道:「没有什么,伤口已经快愈合了…………」 孅孅的话才说到一半,西门煚突然抱起她-- 「啊,」 受伤的脚碰到他身上的衣物,又是一阵撕心的痛楚,孅孅虽然咬着牙关,仍然痛得叫出声。 西门煚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她回到东厢菊字房,才将她放在床上-- 「我可以、可以自己止血--」 「闭嘴。」 他皱着眉头,恼怒地打断孅孅话,径自撩高她的裤管,霎时露出一截藕白的粉嫩小腿。 孅孅咬箸下唇,疼痛加上心力交瘁,粉嫩的唇立刻就被她齛出几丝鲜血。 「元福!」 西门煚大声叫唤,他的内力绵厚,尽管这所西门别业占地无数顷,房外相隔半哩处的仆役却都听见了,立刻就传达下去,唤来了元福总管。 元福火速赶到,知道是孅孅的绣房,他只站在门外回话,并不进去。 「去『药阁』取来『生肌凝肤露』。」西门煚示下。 他的目光停留在孅孅惨白的脸上,她伤口处的血不断涌出,西门煚单手搭在她的腕脉处,神惰严肃。 门外元福响应一声,纵然听见西门煚要他取来的,是十分不容易才到手的云南灵药,他也即刻奉命上「药阁」拿取。 待元福取来灵药后,他从药盒中拍出一小丸膏药,薄薄地一层涂抹在孅孅割伤的脚板上;让人吃惊的是,原本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立时就止住了血,并且迅速收口愈合,可见这伤药的效力十分惊人。 「妳还没说,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待止了血,西门煚立刻质问。 孅孅别开脸,知道不得不回答,她轻描淡写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被石子划伤的……」 西门煚却容不得她敷衍,他伸出手捏住孅孅的下颚,强迫她的目光对着自己。 「府里的道路并没有尖锐的物体,如何会划破脚板,何况竟然会伤得这么严重?!」 他脸色严酷地质问。 上一回她伤口新划时,显然已经大量失血过,怪不得她气息虚耗,脸色惨白,和一个月前相比,身子已经大不如前。 这一回又撕裂伤口,再一次大量失血,要不是有灵药及时止血,可能就会送了她的小命! 孅孅没说话,她怔怔地望着床褥上清雅的缎面,苍白的小脸透明得像是没有生命的水晶琉璃。 「妳是什么时候伤到?怎么伤到的?说话!」她突然变得倔强让他不快,他硬着声逼问她。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孅孅嗫嚅地呢哝,消极地抵抗他的霸道。 西门煚的眼神变得冷峻,他拉近她的身子,将她贴身抱在怀里。「别试图敷衍我,说话,这伤是怎么来的?」 孅孅被他拉在怀里,西门煚身上的体热透过衣料熨烫到她身上,跟着一股男性的麝香也透入鼻端,激得她想抗拒,却无法推开他的蛮力。 「真的……真的是被石子划伤的!」她微微喘息,不想理会他也不成,只好重复方才说的话,期待他能讲理。 「在哪里割伤的?」盯着她渐渐殷红的粉颊,娇喘吁吁的模样,他俯下脸,冷峻的嘴角松动,隐隐勾开一孤邪气的笑痕。 「在、在………」 「在」了老半天,孅孅就是说不出,「西厢兰字房」这几个字。 也许是心伤的记忆太深刻,连提及这几字都教她难堪。 「在什么?说清楚!」 他沉声问话,握住孅孅腰际的大手往上一提,她软绵绵的身子便整个瘫在他怀中,不得不贴着他的身躯。 一时间她全身热得火烫,被他逼不过,只得应付地晕乱说出来-- 「在、在兰字房,你……你放了我。」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脸蛋通红、身子发烫、滚热,额角还不断沁出无数晶莹的香汗。 西门煚的脸色有些微变,显然她的伤口再度撕裂,已经引发了她体内的热毒。 不及思索,他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九米粒大小的莹白丸子,掰开孅孅的嘴,捏住她两腮,强迫她吞咽下去。 「咳咳……」 孅孅只觉得胸口闷痛,她虚弱得连咳嗽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兰字房?那附近有一座假山,确实有许多布置上去的利石,不过却是在岔路上,妳为什么会走到那附近?」趁着孅孅神智已经有些昏迷的时候,西门煚接着盘问她。 孅孅摇头,她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说。 想到那天的情景,她就压抑不住的心痛,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涌到眼眶中。 孅孅想他虽然抱着她,心下却轻视自己,那又为什么替她抹药?喂她吃下药丸?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心脑晕沉、全身无力,她抬起手肘抵住他的胸膛。「不知道………我走迷路了,不为什么……」 她喃喃呢哝,还没能推开他,眼泪已经滑下眼睫。 西门煚只觉得襟前突然一片湿意,低头一看,只见她眼底蕴含一片水光,迷迷蒙蒙的,惨白的小睑上也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喉头一系………想起刚才西门炎注视她时,一股强烈的独占欲猛然在他心头抽芽,居然让他感觉到嫉妒! 西门煚心思引动,便低下头吻住了孅孅的粉唇……… 第七章 「呃……」 不知他为何又突然对自己这般,猜想他只是作弄自己,孅孅侧过脸想避开他的纠缠………见她避开,西门煚却是低笑,他甩开下褂,两腿一旋就上了床………「啊?」 见他突然上了床,孅孅心底一惊,她蠕动身子缩到床角内,原想避开西门煚,却料不到正中了西门煚的下怀! 「以为能躲到哪儿去?」西门煚粗嘎地低笑。 他伸手就捉到孅孅未受伤的脚踝,明知她全身无力娇软,单手微一使劲就地把她扯向自己………「别……」 [删除n行] 西门煚暂停轻薄,他挑起眉,沉眼盯着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撇冷笑。「别告诉我,妳不喜欢我这么对妳!」 孅孅心口又是一缩。她知道他轻鄙自己,现下她已经能听得明白他里头的意思,可就算她是娼门……娼门妓女,她也有拒绝「接客」的权利。 「我说了好多次不要……是你强迫我……」 「怎么?」他嗤笑,却没放手。「现下目标转到炎的身上了?可惜他已往汴梁回转,妳的心思白费了!」他冷冷地道。 提及西门炎,他突然用力把她扯到自己怀中,粗鲁的程度,全然不理会是否会碰痛她的脚伤。 「呃……」 他虽然没碰疼她,可拉扯的劲道是有的。孅孅身子一缩,咬牙忍着痛,虚弱地说:「你说的是那个同你长得很像的公子吗?他只是待我很好,我没有………啊!」 「他待妳好?」西门煚手上一催力,几乎要捏碎她纤细的脚踝骨………「那可是天大的笑话!炎对女人向来不屑一顾,他居然会待妳好?」他冷冷地说。 孅孅早已经疼得直冒冷汗,她痛得头晕,泪花更是在眼底兜转……「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西门煚沉下眼,旋即,他冷笑。「既然娼妓,又何必故意问这话?」他羞辱地捏弄掌里的软乳,出口伤人地冷冷撂下话。 乳峰突然被用劲捏拧,孅孅两乳一痛,猛然缩紧孱弱的肩膊,他伤人的话更是让她全身颤抖………「你既然瞧不起我,就别--就别理我!」她怔怔地道,再也不挣扎,木然地任由他欺负自己。 西门煚眉头一挑,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又见她泪光盈盈的小脸上,神情严肃,当即咧开嘴笑,佻达的神态又浮现在俊脸上………他拉过她,让她躺在自己怀中,仔细端凝她的眉眼之间,竟然层层叠叠有许多忧郁,已经流了许多泪水的眸子,竟然又重新善了泪,眼看着要满溢出来……「居然这么爱哭!」 他嗤笑一声,突然俯首吻住她的颊畔,慢慢吹去小脸上的泪痕………孅孅杲住,等弄明白他正在吮去自己的泪时,她目不转睛地、傻傻地盯着地近在咫尺的眼瞳,泪水却越流越多………西门煚抬起睑,看到她的泪水居然越吻越多,他先是皱眉,接着心底忽然一动,随即咧开嘴笑出声………「原来………原来妳会分辨不出路径、走上岔路,是因为这流不干的眼泪吧?」他眉飞色舞地笑道,神采焕发的俊脸上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得意。 能猜到她是因为眼泪而迷途,他当然能料想到,她是为谁掉泪! 握着她的肩膊,扳过她的身子,他伸手抬起她别开的小睑,目光灼亮地盯着她泪痕斑斑的小睑咧开嘴…………「原来妳这么喜欢我!」他得意地笑道。 孅孅心口如绞,痛得快喘不过气来。看到他睑上的笑意,她直觉以为他仍然在轻鄙自己………她摇头、用力地摇着头,一面往后缩、想退开他。「我、我不是……」 「别想骗我!」 西门煚笑着把她拉回怀中,任性地抬起她想要躲藏起来的脸。他像是发现有趣的事,抬手抚触她颊上的泪珠,沾在手心上细看。 「啧啧,居然为我流了这么多眼泪!」他撇起嘴,笑道。 孅孅无助地揪着敞开的旋裙………他捏着自己的下颚,不许她别开睑,她只能脆弱地垂下眼,不看他的眼睛。 知道她竟然为了自己流泪,因此才割伤脚板,西门煚放松了手劲,转而爱怜地摩裟她脚踝上白腻的肌肤。 「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可要让我心疼了。」他嘎声柔道,说话时一手又探入肚兜内,趁着她哭得虚弱时握住一只软绵绵的玉乳揉弄。 他的话让孅孅呆住。心疼?他刚才说,他会为自己心疼么? 孅孅怔怔地望着他,尽管身子虚弱,呼息却急促起来,因为西门煚又低下了头吻住她的小嘴。 「唔……」被他的反复不定伤得太深,她反射性地抵着他的胸口,半侧过身抗拒。 「怎么?气我方才捏痛妳?」他低嘎地嗤笑,利用她侧开睑时,低头吻住她雪白的颈子。 孅孅慌乱地摇头,喃喃地告诉他:「我知道………知道你瞧不起我,再过几天我就绣好你要的东西了,到时候我会走………」 「现下我却不让妳走了!」西门煚霸道地道,说话同时沿着她的白嫩的颈子───「你、你是什意思……」孅孅怔怔地问,一时竟忘了他正轻薄着自己。 西门煚咧开嘴。「妳说呢?」 他说着,反手拉开她腰际的系带………衣襟突然散开,孅孅心头一惊,反倒愣住,西门煚趁此时扯下她衣内的短兜,两团羊脂白的玉乳顷刻滑出短向儿外,两团白腻胜的绵球颤巍巍地晃荡,更是火上添油地催动西门煚的欲火……「好美的身子……」 他嘎哑地赞叹。孅孅只觉得自个儿胸口一凉,低下头时见到自己两乳裸程,西门煚的目光正盯着自个儿,她顿时羞得不能自己,反手就要掩住赤裸的胸脯,西门煚却先她一步锁住她双腕,不教她掩住眼前的春色风光。 「不要,求求你别看啊……」 孅孅羞耻地求他,西门煚一味地笑,两眼更是盯着两枚迅速绷紧的小乳头,逗弄地低笑问………「求我?妳可许我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有。」孅孅以眼眸哀求他,只求他别瞧自己那里……「妳有。」他笑得邪气。「只要妳答应,凡是我开口要的,妳都允,那我就不瞧。」 他道。 「我、我……」孅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允,可她实在羞死了,只好连声全允了。 「我答应你,你、你快别瞧了!」她急得又快掉泪。 「好,我别瞧。」听她答允,他果然不再瞧她。 ………突然房门传来元福的声音………「爷,应姑娘出事了!」 孅孅全身一颤,从沉醉中惊醒过来。 听到元福提及应苑儿可能伤了头部,西门煚终于停手。 拉过一旁轻薄的缎被盖住身下人儿白嫩的胴体,他脸色难看地翻身下床,整妥衣衫。 孅孅听到元福总管提了应姑娘,她隐隐约约想到上回那名被西门煚抱进房里、自称「苑儿」的女子。 她的心抽搐了一下,看着西门煚掸理衣衫,她小小声、怯弱地问他:「她……是谁?」 西门煚僵了一下,随即淡淡地道:「不过是一名跟着我下江南的姑娘。一「是上回………上回那名姑娘吗?」孅孅小手绞着缎被,垂下脸盯着绣花的缎面,怔怔地问他。 西门煚淡下眼。「妳好好养伤,明日我再来看妳。」声音冷淡,撂下话立即转身开门出去。 他不喜欢女人刺探多问,偏偏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过问,连她也不例外,这只让他的厌烦又起。 孅孅看着他转身离开,她怔怔地坐在床上,方才好不容易才平抚的忧郁,又染上眉睫………★★★ 「元福总管,昨儿………昨儿您说的那位应姑娘,是不是叫苑儿?」第二天,元福总管送药来的时候,孅孅问他。 元福愣了愣。「呃,『苑儿』便是应姑娘没错。」不清楚孅孅这么问的用意,他仍然回答她。 听了元福的答案,孅孅的心一沉。 「孅孅姑娘,妳问应姑娘是……」 「她……应姑娘的伤好些了吗?」孅孅强颜欢笑地轻问。 「昨日爷亲自过去处理,现下已经无碍了。」元福道。 孅孅的心口一紧。 明明知道西门煚昨天离开她这儿以后,一定是去到那位「应姑娘」房里了,她可以想象,他必定也像待自己那样对那位应姑娘………「孅孅姑娘?」见孅孅只是发呆,元福关心地唤她。 「谢谢你……元福总管,我没事了。」回过神,孅孅轻轻答。 元福总管仔细端详她的神色,见她无恙才点头。「那我出去了,妳好好歇息。」 孅孅点头,她感觉到元福总管待她很好,十分关心自己,因此她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僵硬的强笑。 元福出去后,孅孅的笑容垮下,苍白的小脸像水晶一样冰凉透明,完全失去了血色……揪着心口,她怔怔地盯着远处的菊花园,两串眼泪无声地滑下面颊…… 第八章 又是十多日没见到西门煚的人,孅孅却记得十多日前他说过「明日」要来看她的誓言。 这十多天她已经几乎要把绣画完成,可心中却丝毫没有兴奋的感觉,只觉得每过一天,心便要往下沉一些………直到后来,她心头已经不再存着冀望、不再等待。 完成绣画那一天,她坐在房外的小厅上,静静等着李婶婶送饭来。 这些日子来她行动不便,送饭的事全由李婶婶打理。 才一过午时,防忙就被推开,李婶婶手了提了食盒进来。 「肚子饿了吧?今日我给做了糟肉,妳试试滋味如何?」李婶婶边走进来边笑着道。 这些天她冷眼观察,看出孅孅当真是来到西门别业做绣工的。 她更亲眼看见孅孅的确绣得一手好绣画,心底着实佩服,对于之前自己轻蔑孅孅的出身,她心下暗暗有些惭愧,因此也待孅孅更好! 何况这些日子来,她实在受够了那个住在西厢兰字房的应苑儿! 也不过受了一点皮肉伤,不但老把她李婶婶呼来唤去,还成日霸任西门爷不放,那张狂的模样,简直把自口个儿当成了别业的女主人。 两相比较下,李婶婶越发感觉到孅孅的善良可贵。 取出食盒里的美食,李婶婶热情地招呼:「饭还是热的,快趁热吃了吧!」 孅孅垂着脸,摇摇头,轻轻道:「李婶婶,孅孅想请妳帮一个忙。」 「要我帮什么忙,妳尽管说!」放下一碟小菜,李婶婶问。 「请妳替我把这完成的绣画交给……交给西门爷,或者是元福总管。」拿出搁在膝上的绣画,她轻轻说。 「绣成了?!」李婶婶惊喜地赞叹,随即皱起眉头问:「怎么了,怎么妳不亲自交给爷?」 孅孅脸上的血色一时褪去。「我、我脚不好,不能走到前厅去……」 「那我替妳传话、告诉一声!」李婶婶道。 「不用了。」孅孅强扯出一丝笑容。「都是一样的……与其让爷走一趟,不如………不如请婶婶代我送去就好。」 「也对。」李婶婶想了一想,点了头,没料到孅孅的心事。「那妳慢慢吃饭,一会得空,我就替妳送去!」 「谢谢婶婶。」孅孅柔声道。 「谢什么,傻丫头,快吃饭吧!」 瞧这ㄚ头瘦骨嶙峋、愈发楚楚可怜的模样,李婶婶暗暗叹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孅孅的身子好象越来越弱,着实让人担心。 看着孅孅乖顺地端起饭碗吃起饭来,李婶婶才放心地开门出去,留下孅孅一个人安心用膳。 食不知味地吞咽饭粒,等李婶婶出去了,孅孅放下饭碗,走到床边抽出早就收在床下的小包袱………她已经把自己的随身物品都打包好,就等着绣画一完成就离开西门府………被带到西门府时,她的银子都留在天香院里,现下她身边只余下一点碎银,天香院她是不会回去了,往后还能上哪儿去,她心底也没有主意。 但无论去哪儿,总比留在这里好……至少,无论走到哪里去,那个地方都不会再让她伤心。 ★★★ 当天晚上,孅孅取出收好的包袱,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西门府的后门。 她想过了,如果当面说出自己要走,西门煚也许不在乎她,可元福总管一定会遣人把她送回天香院,因此她只能偷偷地走。 可自己的脚伤还未好,行走缓慢,要是白天走一定会教人发现,所以她只能晚上走,趁着黑夜离开西门别业。 过去几天,她跟李婶婶打听过了,西门别业的后门向来无人守候,虽然距离远了些,可慢慢走总能走得出去。 夜已深,皎月在天上勾出一轮光华,美得醉人。 可惜孅孅无心赏看月色,她费力地赶路,一步步往后门移近……「半夜三更,妳在后院的废园里闲晃什么?」西门煚沈冷的声音突然在寂夜传来-- 孅孅顿时僵住脚步,揪着心口,心惊地停在一株大树后方,她祈祷着是自己听错了……「妳想去哪里?」西门煚从阴影处走过来,阴騺的脸色看起来十分深沉。 「我………」没料到会遇见他,孅孅无措地道:「我只是到处走走………」 「现在?半夜子时?」西门煚冷冷地问。 「今天……今天月色很美。」孅孅咬着下唇,别开眼轻轻道。 西门煚冷笑。「妳园中同样可以看到月色,何必跑到废园来欣赏?」他冷道。 「我关在房里太久,所以想出来透透气。」孅孅道。 她背着手,悄悄藏起拿在手上的包袱。幸好包袱很小,能藏在她身后,但她仍然害怕………「透气有必要随身拿着包袱?」西门煚冷冷地嗤笑…声,突然上前一步,超孅孅没防备的时候扯过她的手臂,拿走她藏在身后的小包袱-- 「不要………」 孅孅退着身子,想阻止他的掠夺却已经来不及! 一这是什么?」西门煚冷冷地问,擅自解开包袱,抖落里面的小衣、小裤和几许碎银。 刚才他到她的房中找她,看到她手中提着包袱往后院走,他一路跟到这里,早已经料到她的企图! 「我……我已经绣好你要的东西了,我当然能离开……」她鼻头一酸,强自压抑地颤声维护自己的尊严和自主。 「没我的允许,妳一步也别想踏出西门府!」他陡然提高声音,冷酷的语调夹着一丝恼怒的霸气。 她竟然想偷偷离开他! 得知孅孅的企图,西门煚心头莫名地掀起一波丧失理智的狂怒。 这几日为了宋帝指婚一事,他忙于布线汴梁,没时间过来看她,没料到她竟然有胆偷偷离开西门府! 「为什么不行?」孅孅退到大树后方,单薄的背脊倚靠着壮实的树干,脆弱却固执地说:「我并不是西门府的丫头,我有离开这里的自由……」 西门煚掠上前几步,捉住她冷笑。 「跟我西门煚谈自由?!」捏住她纤细得彷佛一拗就碎的肩骨,他阴沈的黑眸掠过一道冷酷的寒光。「就算在杭州,只要我一句话,要妳生、要妳死,全都任凭我高兴!」 孅孅脸色一白,就算没指下这样的狠话,他捏住自己肩头的力道,已经足够揉碎她! 「我已经照你的要求完成绣画了……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她微弱的声音颤抖,心口酸苦地绞痛,泪水已经贮满眼眶,在月色的光华下盈盈闪动……西门煚的脸色一变,捏住她肩头的手劲放软。「我只说不许妳走,哭什么?」 他皱起眉头,脸色虽然仍是冰冷,语气已经不再那么严厉。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许我走?」忍不住的泪终于垂下,孅孅哽咽着问他。 她不明白,他既然不理她、既然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为什么不许她走?为什么要强迫她留下? 西门煚面无表情地道:「我不允许西门府内有任何人违抗命令,就是这样。」 「那我现在求你………求你放我走好吗?」孅孅仰脸望住他,小脸上又是泪痕斑斑。 西门煚的脸色一僵,阴騺的眸掠过数道光痕………「我说了,不许哭!」他沉下声,答非所问地道。 说话同时伸出双手捧住她的小脸,粗糙的手指在她粉嫩的面颊上摩裟。 威吓非但没有收效,孅孅的眼泪居然越流越多,西门煚动作僵硬地抹去她颊上的泪花,眉头也越皱越紧………「别哭了!」他叹口气,干脆使劲一把将她兜进怀里,眼不见为净,省得心烦。 「再哭我就要把妳关起来,一辈子不许妳离开!」止不住她的眼泪,他干脆藉题发挥,霸道地威胁。 「你不能把我关起来,」孅孅恐惧地回答,把他的恫吓当真。「你要是关了我,我会哭一辈子……」 西门煚失笑。「老天,妳到底是真的傻还是装傻?」半晌,他失笑地摇头,语音低嘎地喃喃自问。 「我不傻,你不能关我………」孅孅很认真地试着说服他,她听鸨嬷嬷提过西门煚的势力,认定他说的话一定会当真。 盯着她认真、慌乱、楚楚可怜的小脸,西门煚咧开嘴,手上一使劲,把她挤进怀里………「好,我答应不关妳,不过妳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他闪烁的眸子掠过一道异光。 「什么事………」听他说不关自己了,孅孅心下松了口气,没心机地问他。 「妳抱着我吻我一下,我便不关妳。」他撇嘴低笑,贴着她馨香的发际深深吸嗅,恶意调弄她。 听到他的要求,孅孅霎时红了小脸。 他的要求对于仍然没历经男女之事的她而言,可以说是十分过火。孅孅小嘴微张-轻轻喘气,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怎么?不愿意?」他故意沉下睑,冷着声质问她。 「不是,我……」 孅孅的话还没说完,西门煚的唇就压下来………「那我吻妳也成!」 孅孅还没反应过来,西门煚已经吻住她的嘴,舌头撬开她的牙关,邪气地翻搅。 「唔……」 她脑子一阵量眩,紧跟着突然感到自个儿两脚离地,还来不及尖喊,就发现自己被西门煚抱起,迅速往菊字房的方向奔去★★★ [删除n行] 第九章 孅孅醒来的时候,发现西门煚赤身同她并躺在床上,侧身端详着自己。 「醒了,就睁开眼!」见她浓浓的眼睫闪动,却半天不睁开眼,西门煚嘶哑地笑着命令。 孅孅两眼闭得更紧,回忆起昨夜被他捉弄了好些回,孅孅的小脸就羞得晕红,她说什么也不敢睁眼瞧他! 突然,孅孅觉得自个儿下处被人用两指掏弄,她吓得立时睁开了眼。 「啊,你别又来了!」 她慌得扭身想避了开去,西门煚低笑着同她捉弄着玩,在被褥下一寸寸进攻,每回刻意功败垂成,让她逃得片刻、才稍稍要喘息他又掏模上去……孅孅逃了几次,后来知道他是故意捉弄自己,小脸一垮,想起昨夜左右已经教他捉弄够,索性也不再避了! 「怎么?这会儿终于醒了?」西门煚对着她咧开嘴,一只大掌平贴着她湿暖的下处,欲火炽烈地搓摩着。 孅孅脸儿羞透,她想埋起小睑,却无处可躲,只能同他面对着面。 想起每日早上李婶婶固定送饭来,她又急得想躲他。「你别、别这样了,一会儿李婶婶送饭进来了……」 西门煚展眉嗤笑。「怎么,妳怕羞?」故意问她。 「你让我起来……让我起来穿衣好不好?」孅孅眉心轻折,就怕万一李婶婶进来时撞见,她满心忧虑地哀求他。 「怪了,」西门煚深浓的眸光半合,他像是自言又像自语地自问:「我怎么会没瞧出来,妳竟然是个处子?」 一听见他的话,孅孅又是羞涩得不能自己。 「你放开我嘛……」她求着,西门煚无动于衷。 见自己苦苦求他,他却始终不放,她只得侧过了身,面向床里,不去看他! 西门煚却利用她侧身同时,把她单薄的身子拉进怀里,一手充满占有欲地贴在她腿儿间,两个人胸靠着背紧贴得严密合缝,他宽厚灼热的胸膛,便这么贴着孅孅瘦弱的背脊。 起初孅孅还有些微挣扎,可他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况且她忽然觉得这个「窝」十分温暖舒服,便不再试图挣扎,两人就这么静静躺着,直过了好一会儿,彼此都不出声。 「妳今年该有十七了吧?」过了半晌,直到孅孅已经舒服得快睡着时,西门煚突然开口问她。 「嗯……」她直觉地回道。 「已经十七,又长得这般娇艳诱人,却还没破花的小鸨儿?」他低笑,喃喃调侃:「天香院的鸨嬷嬷未免太不济事!」 他这番话调笑的话却刺伤孅孅的心,她缩起肩膊,又开始抗拒他……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又开始抗拒,西门煚咧开嘴,热唇沿着她雪白的颈线一路吮下滑腻的玉臂……「已经天亮了,真的该起来了。」压下心头的刺痛,孅孅转过身,推拒他赤裸、健硕的胸膛。 「怕什么?就算教人撞见那又怎样?」他狂妄地道,反倒翻身压住她。 孅孅知道他向来放肆惯了,否则上回不会在李婶婶面前那么待她,可她却一直记得当时李婶婶脸上的表惰! 「我和你不同……你不怕教人撞见,可我、我……」孅孅话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 西门煚的表情略僵,半晌才伸出手,摩裟她忧郁的小睑。「有我,还怕什么?」 孅孅只管胡乱地摇头。「你是你、我是我……」她话虽然说得不清楚,意思却够明白………西门煚是男人,毕竟和她不同,西门煚可以不在乎,可她要承受的是世人的眼光。 见她眼泪又快掉下,他胸口突然一阵闷痛。「别哭,往后只要妳再哭,我就即刻要妳,不管附近有没有其它人!」他威胁。 不许她哭,是因为不让她教自己心痛。 一听他这样霸道的话,孅孅的泪反而一串串滴下来。 西门煚睑色一僵,正要发作,房外元福的声音适巧传进来………「爷,汴梁有人来访。」 一听汴梁二字,西门煚立即掀开鸳鸯暖被,翻身下床。 「我回来以后,不想再见到妳的泪,听见没?」他皱着眉,沉声威胁。 孅孅别开眼,不言不语,也不看他。 见她挂着两线泪痕小脸上微微倔强的神态,西门煚睑色一僵,随即拂袖而去。 直等听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孅孅背过身去,默默地又流了许多眼泪………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又被打开,是李婶婶端了早点进来。 「ㄚ头,快起来吃早饭了。」李婶婶以为孅孅还在睡,便开口唤她。 往昔李婶婶来她房里时,孅孅早已起身缝缀绣事,今日见她还躺在床上,李婶婶虽然觉得奇怪,可也没多在意。 悄悄擦拭了眼泪,孅孅强颜欢笑地转身下了床。 「快洗把脸,先吃饭吧!」见孅孅下了床,李婶婶热切走过来招呼。 孅孅不忍违逆李婶婶的好意,她洗了睑、净了手,乖乖走到饭桌前坐下。 「对了,有关妳那幅绣画的事儿……」李婶婶想起了什么,顺口提道:「近日西门爷儿正忙着皇上指婚之事,没空见我,不过爷儿或许明日就要动身回汴梁,今晚我一定托元福总管把绣画拿给爷儿,妳放心好了。」李婶婶道。 「指婚?」孅孅抬起睑望着李婶婶,怔怔地问:「什么指婚的事?」 「妳不知道吗?」李婶婶笑得好生得意。「皇上把濯王府的明月郡主指给了西门爷儿,这事儿已经传到了杭州,这可是咱们西门府的荣耀呢!」 一听到「皇上把明月郡主指给了西门爷儿」这几个字,孅孅的脑子里轰地一声,顿时她整个人全呆住了! 「我厨房的事儿还忙着,妳慢慢吃,一会儿我再来收拾。」见孅孅没回答,李婶婶以为她听见了,便开门出去。 才刚拭干的泪珠又流下眼睫,孅孅两眼发直地瞪着前方……「妳都听见李婶婶说的了?」一道柔柔媚媚的女声突然闯进来。 孅孅怔怔地转过头,起初她以为是李婶婶去又复返,没想到竟然看到应苑儿……「哟?才一句话就哭得这样了?」她掩起嘴低笑,表面上柔柔媚媚的,心底却恨透了孅孅! 昨日西门爷儿没上她的房,今早她问了侍候的丫鬟,才知道昨夜西门爷儿宿在孅孅房里! 这ㄚ头脸色苍白、瘦不拉叽的,凭什么跟她抢男人?! 「妳来……妳来做什么?」孅孅声音微弱,有气无力地问。 皇上已经把郡主指给了西门煚?那他为什么还要对她………她的真不明白。 「妹妹,妳是听见皇上把郡主指给了西门爷儿,所以心底难过吧?」应苑儿故意装着没听见孅孅的话,假情假意地问她。 孅孅答不出话,她怔怔地望着应苑儿,眼泪又流下来。 「妳真傻!」应苑儿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西门爷儿是什么人,妳把感情博在他身上,岂不是像把一颗石子扔进大海里,无消无息吗?」 「什么意思……」孅孅问她。 应苑儿撇嘴笑了一声,模样瞧起来,既无奈又伤感。「像西门爷儿这种人,先别说他要什么女人就有什么女人!更何况他在汴梁城的权势倾天,又岂是咱们这种出身高攀得上的?我说,妹妹,如果妳聪明一点,就死了心,只要能跟在爷儿身边过一天是一天,要有什么其它的想头,甚或要爷儿爱妳那可真是痴心妄想了!」 应苑儿看出来孅孅的心情已经大受激荡,便放意再拿话激她。 孅孅呆呆地瞪视着应苑儿,苍白的脸上完全没有血色,她只觉得心痛地近乎死去……「或者……」应苑儿察颜观色,假意试探地道:「或者妹妹比我有志气,不想留在西门府里也是可能的………」 「我出不去……他不让我走……」孅孅喃喃地道,两眼无神地瞪着前方,心底一片死灰。 听到这话,应苑儿的拳头暗暗捏紧。 西门煚把她带来杭州,却从没说过什么不许她走的话! 他对她的态度向来若即若离,只把她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甜点,压根儿没着意放在心上! 「妳想出去?」应苑儿脸上现出一丝诡诈的神色。 「如果能出去………」孅孅垂下脸,然后摇头说:「可是我出不去……」 「妳要当真想出去,我可以送妳走!」应苑儿道。 孅孅倏地抬起脸问她:「妳可以送我出去?」 「当然可以。」应苑儿掩嘴笑,她眸光一转,已经想到一条毒计。「不过得委屈妹妹打扮成ㄚ鬟,我才能送妳出去。」 只要能把这丫头骗出西门府,她立即会联络当地的三流妓馆,把这丫头卖到吃人血、啃人骨的妓院,教她生不如死! 孅孅呆了呆。「只要妳能让我出去,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不明白应苑儿为什么肯帮她,可她心底十分感激她。 「那……妳先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让我的丫头先来替妳,妳换了她的衣服就到我房里去!」应苑儿道。 她能自由进出西门府,就因为西门煚从来也没限制她,不许她离开他一步,他压根不会理会她要去要留,这也是应苑儿恨孅孅竟然比自己特别的地方! 孅孅乖巧地点头,全听凭应苑儿做主。 她单纯的心思丝毫不知人心险恶,更不知道自己正被应苑儿算计着,一步步走进陷阱……★★★ 孅孅换装跟着应苑儿身后,十分顺利地出府,可才刚出了西门府,就碰上了刚回府的元福总管。 孅孅怕元福总管认出她来,特意心转过了睑。 「应姑娘,妳要出府吗?」孅孅听元福总管问。 「是啊………」应苑儿回道。 除了西门煚,她向来害怕这个精明犀利的管家! 元福见应苑儿神色有异,背后的侍女又低着睑、转过身,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知何事? 他瞇起眼,不动声色地道:「晚些恐怕要下雨,应姑娘如果一定要出去,最好早些回来。」 「奴家知道了,谢谢元福总管的好意。」应苑儿笑着退开,转头跟孅孅道:「快走吧!」 孅孅跟在应苑儿后头,快步离开西门府。 元福总管站在西门府大门,直看到两人走远了,他才低头在侍从耳边嘀咕了几句………「是。」 那侍从领了命,即刻跟在应苑儿身后而去。 元福见侍从例落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转身跨进到西门府内。 ★★★ 应苑儿先把孅孅安置在城外一间破旧的宅院,又付钱找了一个人看守,直到晚间,一名打扮俗气的半老徐娘来到这座毛子,要把孅孅带走………「有人拿了十两银子把妳卖给了我,妳这就跟我走吧!」 见到竟然是个这么标致的妞儿,鸨母不由得窃喜在心! 她那妓院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妓馆,几时有过像这样雪白粉嫩的小美人?这可要乐坏了她! 事实上是她拿了对方一百两银子,答应把孅孅带回妓院,好好折磨! 「妳说什么?」孅孅惊愕地问。 「我说有位姑娘用十两银子把妳卖给了我!」鸨母不耐烦地道。挥了挥手,要底下人把孅孅架出去………「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啊……放开我……」 孅孅哭喊着,现下她才醒悟过来,应苑儿答应带她出来全是假仁假义,应苑儿真的把她卖给了妓院,两名大汉把孅孅架上了马车,一路驶向北转,终于到达一间简陋窄小的妓院。 这间妓院不过是杭州乡间的三流妓馆,来嫖妓的全是些粗鲁鄙俗的乡下汉子,或是杀气腾腾的江湖豪客。 孅孅脸色惨白,看到这等景况,她心底一凉,终于晕了过去………★★★ 当孅孅再度回恢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床架左右晃动得十分厉害! 睁开眼,她看见自己署身在一处陌生的窄小空间里,所有的记忆回到她脑海,她一惊便从「床上」坐起来………「终于醒了!」 低沉、严厉的男性声音冷冷道,孅孅眨眨眼,不敢相信……西门煚就坐在自己眼前。 再看到他,孅孅没有再被捉回的沮丧,反而像看见亲人一般扑进他怀中放声哭泣………她知道他在生气,可是她真的好怕好怕……现下她才知道,无论他待自己如何,她压根儿不想离开他! 西门煚原本要发作的脾气,被她这么一哭,霎时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气的是,经过前晚的温存,她竟然还想逃走,这次要不是元福机警,他可能永远失去了她! 生平第一回,他竟然有了「害怕」的情绪,而且竟然是为了这么爱哭的一个女子! 「对、对不起………」倒在他怀里,孅孅哽咽地呢哝。 西门煚仰头吐出一口气,一见到她哭,他好象也只能认栽了。 「告诉我,为什么又想逃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他俯下头摩裟着她柔细的发丝,嘎声问她。 「因为我听说………皇上已经把郡主指婚给你了……」她喃喃地道。说到这儿,忧愁的小脸又现出落寞的神情。 一直专注凝视她的西门煚,忽然咧开嘴-- 「皇上把郡主指给我,所以妳吃醋了?」他调侃地笑道。 孅孅脸儿一红,默默无语。 「傻瓜!」西门煚叹了口气,低头吻她细白的额角。「宋帝随便一指的女人,我就要吗?」 孅孅惊讶地抬起头道:「你别乱说话啊!」她急忙掩住他的口,左右张望。 「你说这话,要是教皇帝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杀头?」他嗤笑,拉下她的柔柔腻腻的小手,送到嘴边亲吻。「我又不是宋人,宋帝要杀我,可得先小心他自己的项上人头!」 「你说什么?」孅孅怔怔地问他。 她不明白,他说他不是宋人是什么意思? 「我是契丹人。」西门煚平静地道。授着往下说:「我的生母是大辽萧姓族人,我在辽国上京出生,一直到十岁上才来到宋国汴梁。」 虽然整个汴梁城早已众说纷纭,凭空猜测的谣言满天飞,但他从没对任何人亲口承认过自己是大辽贵族的身世。 宋帝对于西门煚的身世和势力却心知肚明,除非宋帝想同整个大辽作对,否则宋帝绝对不敢……他压根没胆杀西门煚! 何况汴梁的事,自有炎会替他处理。 「你是……契丹人?」孅孅惊讶地张大了小嘴。 无怪乎他的面目五官比一般人深刻俊美,原来他身上流着契丹人的血液。 「知道我是契丹人,妳还爱我?」西门煚调侃着问。 「我……我………」孅孅本想说,无论他是契丹人或宋人都不重要,可要是这么一说,不就直接承认自己「爱他」了吗? 「怎么?妳介意?」他仰起睑,放松了手。「既然介意,那我就放妳自由吧!」 说着,他松手放开她-- 孅孅心底一急,只好冲口而出说:「不是的,不管你是不是契丹人,都不重要啊………」 西门煚转个身,把她压在床上。 「这么,妳是亲口承认爱我了?」他邪气地要弄她。 「妳、妳又骗人………」孅孅被他作弄得两眼一红,眼看着又要哭出来。 「别哭,不许哭!」西门煚急切地将她搂进怀中。「知不知道,每回一见妳哭,我有多心疼?」 他的话像瞬间解开迷咒一般,孅孅的忧郁突然一扫而空,快乐得像是全身沐浴在春风里一般,嘴儿、脸儿都在笑。 「你说的是真的?」她痴痴地问他,眉眼都笑。 「妳没感觉到,我们现下在马车上?」他突然遗。 西门煚这么一说,孅孅才发现到。她的心神全专注在西门煚身上,压根没注意其它的事。「你要带我去哪儿?」她问。 「回大辽。」他柔声说出这三个字。 送刘后绣画不过是个借口,这点元福也十分清楚。 事实上送给刘后的只是丁月香的绣画,孅孅精心刺绣的那副绣画,是要赠给北院辽王的新婚贺礼………半个多月前北院大王耶律炀和一名宋女子成婚的消息惊动了整个大辽,他能想象,一日自己把孅孅带回辽国,不知又要替族人增添多少茶余饭后的话题。 「回大远?」孅孅眼中透出光彩。 她这一生中最远只有在六岁那年同师父到过汴梁。辽国?那是她做梦也想象不出来的地方! 「可是……」垂下头,她想起师父。「可是我还没找到师父……」 「放心,我会遣人替妳打探颜如意的去向,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诉妳。」他承诺。 事实上他早已暗暗替她留意,而就在前几日,在汴梁的探子才飞鸽传信过来,颜如意似乎在汴梁现身了! 不过这些还尽是不确定的消息,他暂且不让孅孅知道,免得她空欢喜一场。 听到西门煚的承诺,孅孅这才笑逐颜开。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又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倚偎在他温暖舒服的怀里,她忽然想到便随口问他。 「我说过,妳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轻描淡写地调笑,没说出应苑儿被他留在那间妓院里的事,以防吓坏了她。 当时他虽然明知道孅孅没事,他仍然疯狂得想杀人,没杀了应苑儿,只把她留在那所三流妓院,已经是对她的轻饶。 听到他这么说,孅孅的细致的眉头又缩紧。「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有许多女人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说着说着,眼泪又成串掉下来……「傻瓜,我答应妳,往后只有妳一个人『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这总成了吧?」一看到她的眼泪,他完全投降,只能笨拙地替她抹去颊上的泪痕。 「嗯……」孅孅又哭又笑。 西门煚没辄地叹息………只怕往后不止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恐怕他也同样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 得知孅孅被西门煚拐走,西门别业这会儿人去楼空,天香院的鸨母气得咬牙切齿! 隔了两天,西门别业的元福总管遣人送来干两银票,要赎孅孅的身。 鸨母气在心底,明明知道孅孅一手苏绣能替她赚到的何止这千两银子,可却又不敢不答应,只能怨叹自个儿这回如意算盘打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全书完 编注:欲知耶律炀和章含青的故事,请看纯爱系列001……「契丹王的女奴」。 尾声 媛来是好玩!郑媛有朋友来信说,看我的后记就像在跟我谈天。 啊,真的吗? 惊讶之余,有一丝甜蜜,因为没料到,竟然可以藉由文字,同你们这么贴心。 看到淑芬美美的封面了吗? 事实上,我知道淑芬近日忙于在日本、台湾同步推出画册,早已经分身乏术,出版社能够突破困难力邀到淑芬的画,足见诚意和用心。 我知道的是,在与淑芬接触过程中,她对自己的每一幅作品都相当慎重,总是问行不行、是不是这样、需不需要再加些什么? 瞧吧,这样谦虚、这样细心,我想这便是她成功的地方。 就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用心的结果,我们让这本书得以最完美的姿态呈「献」,让彼此加分。 此外,这一次出版精装本是出版社的另一项创举。 这是台湾的罗曼史界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完全需要热诚和决心,事实证明出版社做到了,而且不惜成本,做得精致、做得漂亮。 拿这一次精装本的包装盒来说,便是重资引进当前日本最流行的图书包装方式,就连内附的小别册都设计得精美用心,此外附赠的书笺还特别绑上贴心的小丝线………真是感动啊!也是要从这样小小的地方,才真正看得出来,一家出版社是否真的细心、专心、用心。 向来我在创作过程中有几近洁癖的坚持,也总要做出一点出人意表的事,才不会觉得太过无聊,例如这一次大胆尝试的精装版小说,初始起因于出版社对我的承诺,终于如愿以偿,还做得这般漂亮,不瞒你们说,除了心中一股志得意满的舒畅感外,对于贴心的『松果屋』,更有许许多多莫以名状的感谢。 另外,这一次出版社除了推出精装书之外,同时全新改版,并同步推出『sheknew』 网站,声势浩大,看得出旺盛的企图心和抱负心,也不枉郑媛蛰伏了这么久,从「四月的心情出走」,终于等到了「五月的艳阳天」,相信你们也等得挺心急了吧? 呵呵,老实告诉大家,之所以会从四月等到五月,除了封面改版、配合网站同步推出之外,这其中还有一层「不可告人」的理由…………理由嘛,就是因为郑媛不乖,拖稿啦! 唉,我知道我错了,我会努力,我发是五月「孅孅小妾」出版之后,六月立刻就送上全新书宝宝,迟来的等待最美,别心急啊,嘿! 这次在精装本附赠的别册中,我和编编们擦出火花,大谈电影、创作、女性主义、x、y、z到e世代爱情,几个女人聚在一起,闲谈哈拉的部份居然露骨三级,可惜那是不能让你们听见的限制级内容,所以全部消音处理,如果还有好奇、不甘心的,那就期待下一回的别册第二集,也许郑某人会大发慈悲告诉你们,嘿! 不过要是以郑媛一贯「事不过二」的好玩习性,期待别册第二集可能有点困难啊,哈哈! 透露一点,闲谈的时候听编编们说,贴心、可爱的『松果屋』,把制作精装书、全新改版、推出网站……这些耗时费力的事,当成一项挑战!过程中以严谨的态度经营,无论呈「献」的结果如何,都以好玩的轻松心情面对。 虽然还是一裸刚成长、等待茁壮的年轻松树,但能这样充满韧性,让人觉得朝气十足,让也是其中一员的郑媛我,身上好象也被注入了力气,要跟着大伙儿一起摇旗吶喊,大喊加油! 怎样?心动了吧? 也想成为『松果屋』的一员? 如果你有信心,在这里保证必会跟郑媛一样受到礼遇,因为他们专心、因为他们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