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心》 0、1 0 坐落在半山腰的这座欧式建筑,一到夜晚便灯火通明,安在建筑四周地上的白色射灯从不同角度齐刷刷地对准了它,除此之外还有缓慢旋转的彩色射灯照向天空。即便是在十公里外的城里,也能远远的望见。它在当地娱乐场所中的位置,和它所处的海拔高度一样,消费水平也是对等的。不同于一般的俱乐部,这家只招待会员,有时也为一些大客户举办晚宴。 赤川大崎一手摸着自己的光头,一手插在西裤口袋中,踱着步子走出了俱乐部的玻璃门,一辆豪华行政轿车开到了他的面前,门童伸手将车门打开。赤川坐进后排后,重重的关上了车门,将俱乐部里发出了音乐声隔在了车门外。 轿车在盘山路上奔驰,车灯将前方的路照的惨白,左边是峭壁,右边是悬崖。赤川闭着眼睛,半躺在舒适的后排沙发上。车厢里回荡着夏川里美的《岛歌》,赤川右手在腿上随着音乐打着节拍,嘴里也哼着同样的歌。他对今天的晚宴十分满意,与合作公司的协议基本上都已经谈妥了。在中国工作的这几年,让他也学会了将方桌上搞不定的事情带到圆桌上搞定。 “嘟~嘟~”在赤川的轿车后面,出现了一辆卡车不停的按着喇叭。现在一般泥头车都不准进城,所以有时会有偷运建筑垃圾的卡车选在夜里从这条盘山路悄悄进城。轿车的司机向右并线,给后面的卡车让出空,让他超车。“在夜晚的山路还开得这么快,真是急着投胎。”正在驾驶轿车的司机在心里骂到。然而卡车并没有超过去,还是不断地按着喇叭,不停闪烁着远光灯。纵然豪华轿车的隔音再好,也抵挡不住卡车的汽笛侵扰。赤川转头透过后挡风玻璃看去,卡车的远光灯闪得他眯起了眼睛,他看见卡车还打了右转向灯。“八嘎!”平时在公共场合从来不用日语说脏话的大崎还是嘀咕了一句。 对于想从右边超车的卡车,赤川感到很奇怪,日本的交通规则是从右边超车,中国与日本是恰恰相反的。他不禁将平时常挂在嘴边教训属下的“秩序”二字脱口而出。中国近年来的发展令他震惊,这和当年他飞往中国的客机上想象出来的完全不同。本以为只有北京上海这样几个少数大城市才光鲜亮丽,没想到自己被派往的这个中部城市,也已经迅速发展起来。让他没有想到的还有雾霾和中国式过马路、汽车加塞、直行车辆遇到红绿灯停在右转车道上、乘电梯不排队等等,仿佛周围的人都急急忙忙,生怕被落下。想到这,赤川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毕竟这几年见过很多人不知哪来的自信牛逼哄哄。赤川让自己的司机向左并线,给后面的卡车空出右边的位置。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卡车慢慢超了上来。当开到和轿车并排时,没有继续向前,卡车司机向左猛的一打方向,将轿车挤下了悬崖。卡车在向右猛回方向时撞上了右边的峭壁,发出巨大的声响,车头被撞得完全走形,驾驶室的门也因撞击走形而打不开,车身摩擦着峭壁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赤川的轿车翻滚跌落时不断与山体撞击,汽车玻璃的碎片连同其他零件一起被甩离了车身。当轿车落到悬崖山底时,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即便是安全性再高的汽车,也是基于使用了安全带的基础上。“刺桐花开,呼唤着风,暴风雨来。往复的悲伤如同过岛的波浪......”轿车音响里依旧传出夏川里美的歌声,而赤川却再也无法跟着哼唱了...... 1 “咔嚓,咔嚓”,赵腾手中的单反相机不时发出拍照的声音。现在很多人选择用手机拍照,除了方便之外,手机上摄像头的成像也越来越清晰,听说现在最高像素也已经突破2000万。但是赵腾还是选择使用单反相机,尤其是这个时候——偷拍。 赵腾原本供职于一家小报社,说是报社,一共不过3个半人,一主编窦河,一文字记者刘东,一个看门值班的老头老窦,他领半份工资,算半个人,是主编的老爸,不过听说报社都是老窦在一直掏钱补窟窿,还有一个就是摄影记者,赵腾。说是摄影记者,可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风光,既不像战地记者在枪林弹雨中抓拍危情相片;也不像娱乐记者每天跟着明星后面参加各种活动,拍照后有时还有礼品拿;更没有《**日报》之类记者的旱涝保收。他每天更多是拉广告,大都是一些药品和保健品,然后让事先安排好的人拿着这些三无产品在自家房前拍照,露出痊愈后的开心笑容。要说正经干过的像记者的事,最多也就拍拍交通事故,商场举行活动去拍照之类。 刚到报社之初,赵腾在主编的豪情壮语下,觉得有无限广阔的一片天地等着自己去闯荡,每天充满的干劲。两个月之后,赵腾发现,每到发薪日,便是主编长篇大论演讲之时。要说不被主编感动到,那是不可能的,否则只靠微薄的薪资无法支撑赵腾每日工作的激情。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赵腾总觉得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会拍到符合普利策奖标准的相片。可他没想到的是,报社的命比自己的激情时长要短。在网络媒体,尤其是智能手机普及的今天,他们这种没有什么正经新闻三流小报能活到现在,除了感谢老窦,还得感谢上帝。 失业后的赵腾,依旧每天背着双肩包,带着相机满大街溜达。有时还会坐着火车,去不远的城市和大学毕业后也没工作的同学相聚。每次同学劝他不如带着拍照好点的手机,比较没那么重。他总说,相机不重,镜头也不重,重的是理想。接着赵腾会说出一堆手机拍照连拍慢、没有长焦等等缺点。可是当看到同学的新款手机拍照后,成像挺好,还直接app修图,多少还是有点心动的。 一次同学聚会时,李修对赵腾说起自己在一个小侦探事物所上班,李修看着赵腾的相机说,他们那常有调查夫妻出轨,跟踪欠款人的活,需要拍照,如果愿意,可以介绍活给赵腾。李修也明确告诉赵腾,现在侦探事务所这行当也是处于灰色地带,凡是都要自己小心。之前负责偷拍的人就是因为跟踪时被发现,挨了一顿打,所以退出了。赵腾一开始内心是拒绝的,只说考虑考虑。但一考虑到自己的现状:二十多岁没有收入,父母都只是普通工人,加之自己本来就没事带着相机在街上转。于是几天后,又给李修打了电话。 第一单活是跟踪偷拍一个名叫周蕊蕊的30岁的女性。李修将被调查人的相片等基本资料都交给了赵腾。委托人马鹏的照片也不忘给赵腾看了,免得马鹏和周蕊蕊一起出现时,还拍个不停。马鹏,48岁,公司高管,常出差。和第二任妻子周蕊蕊结婚不到2年。他和前妻有个女儿在外地上大学。马鹏每次出差期间都会通过电话或网络联系周蕊蕊,基本每天都会视频。可以看出马鹏对周蕊蕊十分宠爱。但近2个月来,妻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及时回复信息,有时回复也都是非常简短,说自己在忙之类的。马鹏有次在晚上给妻子打电话时,听见旁边有男人的声音,当时周蕊蕊在家中,他们二人没有小孩,也就是说应该是周蕊蕊一个人在家才对。对于丈夫的疑问,周蕊蕊的解释是电视里的声音。但是马鹏之前并未听见有任何电视的声音。那天之后,加之周蕊蕊一段时间以来的表现,让马鹏起了疑心。本来马鹏可以凭借自己的人脉关系调查清楚,可是他并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所以选择由事务所来处理。 赵腾开着事务所的普桑轿车跟踪周蕊蕊已经有2天了。每天6点,赵腾就在周蕊蕊家的小区外守着,当有红色的奔驰c级轿车驶出小区,在确认了车牌后,便尾随上去。周蕊蕊在上班时,赵腾便停车在她公司楼下,坐在车里期待着她会在上班时间离开。周蕊蕊下班后,赵腾就跟着回到她家小区,停好车后,在她楼下盯着。这两天下来,周蕊蕊的行动并无异常,每天上班,下班。连同友人的娱乐活动都没有。赵腾有次脖子挂着相机在周蕊蕊家楼下时,倒被几个大妈当成了可疑分子。于是赵腾便换了长焦镜头,远远的盯着。 “就算没有可疑的情况出现,可是周蕊蕊一出门,或者回家,这些时机还是要拍几张相片记录的,毕竟这样可以证明事务所还是在用心做事的。”这话是李修特别交代第一次出来做事的赵腾,而且让赵腾把每个出入周蕊蕊家那栋楼的男性都拍照下来,到时全部交给委托人看。如果当中有委托人觉得可疑的人物,可以再进行调查,到时又是一个案子。至于出入周蕊蕊公司的人,李修说就不用拍了,一是因为人太多了,二是因为如果偷情的话,一般没人会选择让情人来自己工作的地方。除非是办公室恋情。 透过取景器,赵腾看见周蕊蕊进入了单元门,抓拍了几张。心想现在也没事了,只要熬到夜里11点,就可以收工回家了。无聊之中,赵鹏翻看这2天拍的相片。周蕊蕊今天穿的一身白色连衣裙,身材匀称姣好,染成棕色的长发使得赵鹏跟踪时便于发现。其实,在第一次看到周蕊蕊时,赵鹏就觉得自己以后跟踪不会认错人的。周蕊蕊回到家楼下都会和小区的邻居打招呼,大妈们好像也和她蛮熟悉的。每次开车驶出小区,周蕊蕊都会和保安摆手再见。这样一个和小区邻里都熟悉的人,如果有外遇也不应该选择约会的地点在家吧,毕竟大妈的对于熟悉的人还是会格外“关心”的。赵鹏按了几下相机上标有+的按钮,在相机屏幕上将周蕊蕊的图片放大,大大的眼睛,挺挺的鼻子,白皙的皮肤,每次一说话就先微笑,这样的女人的确讨人喜欢。而这两天都是工作日,明天周六,马鹏还在出差不会回来。如果周蕊蕊真有情人,那么应该会去约会。 翌日,平常周末没有在10点前起过床的赵腾一大早就出门了来到了周蕊蕊家楼下监视。考虑到今天可能周蕊蕊会有约会,为了跟踪方便,赵腾还专门带了一顶棒球帽。 赵腾坐在车里,相机放在副驾驶座上,吃着煎饼果子,一看到那辆红色奔驰出了小区,就立刻跟了上去。一天跟踪下来,周蕊蕊不过是和几个闺蜜聚餐,看电影。看着周蕊蕊在一家高档晚餐后,和好友们挥手再见时,赵鹏知道这一天又没有收获,他端起相机,将感光度调高后,对准马路对面周蕊蕊,按下了快门。正打算放下相机,等周蕊蕊开车离开,继续跟踪时,周蕊蕊却并没有上车,依在自己的车门边,像是等人一样,一会看手机,一会左顾右盼,而刚刚明明几个朋友都已经离开了,餐厅里没有一起来的朋友了。不一会,一个身材不算高大,大约175公分的男子走向了周蕊蕊,看上去同她年纪相仿,短发,口罩,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淡蓝色牛仔衬衫的长袖卷了起来,小哈伦裤,白色运动鞋。周蕊蕊看见他,扬起了微笑,转身面对,将手里的车钥匙递给他,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上。赵腾一见这情形,立即启动发动机,预感到自己今天将有收获,但同时又有一点点的莫名小失望。 本来以为换了男性驾驶,车速会比平时快,并没有。赵腾之前还在担心自己的破车能否跟的上。一路向南,跟着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度假村。周蕊蕊和小哈伦下车走进度假村的酒店。赵腾赶紧锁上车门,压低帽檐跟着进去了,只见他们二人进了电梯。赵鹏看清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在电梯关门的一瞬间,似乎从电梯门缝中看见他们拥抱在了一起。 “喂,李修,他们上了9楼,我确定,我看着电梯停在9楼,停了一会后,电梯才又向下的。继续跟?可我不知道房间号呀,行行行,我先上楼。你可快点来啊。”赵腾一手抱着相机,一手按下了9。 九楼,走廊两侧都是房间,电梯位于走廊的中间。赵腾也不知道该向左还是右,他隐约听见右边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探头一望,有一道灯光从某房间照出。赵腾顺着灯光走近,站在门口只听见电视声音,没人说话,门没有关紧,虚掩着。赵腾伸长脑袋向里看,门缝太小,什么都看不见,他用食指和中指轻轻的推了下门,手指刚刚触碰到门,忽然门一下被打开,赵腾还在想着自己没用力呀,伸出两根手指的手就被抓住,一把拉进了屋里,赵腾没站稳,倒在了屋里的地毯上,手里紧紧的护着相机。紧跟着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赵腾抬起头,门后站着的“小哈伦”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他,周蕊蕊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一言不发。 “说说吧”小哈伦看着赵腾说到:“几天了,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赵腾的脑袋飞快的转了起来,此时此刻,该实话实说,还是说找人走错门之类借口的搪塞过去。既然被发现,肯定随便扯个借口是糊弄不过去了,他还在犹豫之际,小哈伦一把夺过相机递给周蕊蕊。 周蕊蕊盯着相机屏幕一张张的看着,嘴里说到:“别想着乱动哦,他可是黑带。”赵腾还在琢磨什么黑带,跆拳道还是空手道,后来想想甭管什么,自己都打不过。 看过相片,周蕊蕊对着赵腾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受雇于人,看了相片,也能猜到是谁让你来,今天这几张合影,我已经删除了,其他的你拿回去。明天继续跟踪我,我会让你拍到想要的。今天发生的事不准说出去。”她说话时的微笑,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因为被偷拍而生气。 小哈伦把赵腾的钱包搜了出来,扔给周蕊蕊。她从中拿出身份证,用手机拍下照片,然后递回给赵腾,靠近一步微笑着说:“明天记得把我拍得漂亮点。”接过自己的钱包,赵腾第一次近距离看着周蕊蕊,此刻脑袋里想的是这个距离该用什么镜头拍才最合适。 赵腾走出酒店,刚坐进车里,手机就响了,是李修来电,问他找到哪个房间没。赵腾不知道刚刚周蕊蕊拍他的身份证是什么意思,是警告他自己可以随时找到他,还是纯粹为了吓唬他。但是周蕊蕊和小哈伦的相片已经被删除了,今天肯定交不了差,如果让事务所知道自己被发现,很有可能就把这事给弄砸了。赵腾决定先不告诉李修发生的这些事情。只得在电话里对李修说没有找到,也问过前台,但是前台以不得泄露顾客隐私为由没有告诉。李修则让他在酒店继续守着,等着拍他们走出酒店的相片。赵腾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拍得到了,拍也没用,小哈伦还是会过来抢了相机删除,万一惹恼他们,砸了相机就更吃亏了,毕竟相机是自己的。既然抱定了这样的想法,赵腾也就打算不在酒店门口守着了,开车回家。 到家后,赵腾躺着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由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自己第一次做这个,非常小心,怎么还会被发现,难道是经验不足?而自己被抓进房间更是觉得事先预谋好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房间门没关好,还让我发现,还真是一伸手就被抓呢。虽然不知道周蕊蕊和小哈伦是什么关系,但是看上去总觉得不太搭,不像情人。至于哪里不像,就是说不出来,两个人的气场不配套。不管是情人,还是夫妻,或者其他亲密关系,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不说话,没有身体交流,也可以让周围的人感觉到“啊,他们是一对。”这种感觉。这可能就是老话说的夫妻相,或者人以类聚吧。可是他们之间又很有默契的样子,想到这,如果他们不是情人,明明在电梯里拥抱,一起走进酒店房间,结合今晚发生的事情,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就是为了请君入瓮。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呢?跟踪周蕊蕊今天不过才第三天。而他们又如何确定我会走进圈套呢?一个个问题在赵腾的脑子扰得他不得安眠。却又没有答案。 昨晚不知不觉几点睡着了,早上闹钟一响,赵腾还是得一轱辘爬起来,按照委托人马鹏和她的妻子周蕊蕊的要求去继续跟踪偷拍周蕊蕊。 周蕊蕊这一天可真没闲着,早上就上了一个男的车,可那个男的不是小哈伦。在商场买了一堆东西之后,临近中午的时候周蕊蕊和那个男的走进的餐馆。赵腾则在停在餐馆外的车里,啃着饼干,按照周蕊蕊的要求“偷拍”。其间,周蕊蕊好像还故意冲着赵腾偷拍的方位眨眼睛,吐舌头。 下午,和不知名男人看了电影后,便分开了,并未一起晚饭。待男的离开后,周蕊蕊走向赵腾,拉开车门,坐在在副驾驶位置。径直拿过了赵腾手中的相机,翻看里面的相片。 今天拍的相片很多,至少200张。有那么几个瞬间,赵腾甚至忘了自己是在偷拍,不断的构图、找角度、找光,想把周蕊蕊拍得更美。 周蕊蕊在看相片,赵腾在看坐在身边的周蕊蕊。夏季的白天特别长,傍晚金色的阳光洒在周蕊蕊的棕色长发上,更加显得耀眼。她用手将几缕长发别在耳朵后面,金光照耀着微笑,淡淡的香水味,广播里播放着周杰伦的《园游会》...... 待赵腾回过神来,周蕊蕊已看完相片,歪着头说到:“拍的挺不错的,不愧是专业的。”赵腾琢磨着这句话里有多少讽刺的意味。 “我把一些不合适的删除了,剩下的你拿回去交差吧。” “不合适的,就是指那些你对着镜头出鬼脸的吧?” “你想问是只有这个问题吗?” “如果我问,你会回答吗?” “不知道诶,你问试试看啊。” “额......这样呀,那算了,不问了。” “好,这是你自己放弃提问的。” “既然发现了我在偷拍你,想必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偷拍了,今天导演这场戏目的是什么呢?昨天那个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今天这个男的又是谁?” “都6点多了,又累又饿。走,去吃饭吧,我要吃披萨。” “又不回答,还让我问干嘛?” “快开车,饿!” “玩了一整天,还说累。”赵腾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挂挡开车。 2 一到餐厅,周蕊蕊便拿出笔记本电脑,让赵腾现在就发今天拍的相片发回事务所。赵腾弄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照办了。在赵腾传回相片的同时,周蕊蕊已经点了披萨和红酒。 “是你开的车,”周蕊蕊咬了一口披萨说到:“那个车暴露你的身份,那个度假村的酒店楼下,就没停过那么破的车。” “你的意思是说,开便宜车就不能去高档的地方消费了吗?”赵腾反驳道:“这未免也有太小瞧人的意思了吧?很多有钱人如果对车不感兴趣的话,也还是会开很普通的车型呀。” “我没说便宜的车,是破车。的确有人对车不感兴趣,就像有人对时装不感兴趣一样,但是你见过哪个有钱人穿的破破烂烂吗?衣服可以是旧的,但一定整洁。”周蕊蕊啜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去那个酒店,要么自己住,要么是接送客人的。能住得起那个酒店的人,不会开这么破的车去。而接送客人的车也不会有厚厚的一层灰,否则也太失态了。再看看你的车,有个车灯都是破的。那个酒店在郊区,附近没有住宅小区,所以也就基本可以排除附近居民把车停在酒店停车场蹭车位的情况了。” “既然知道我是跟踪去的,为什么还开房间呢?就是为了抓住我?” “你只说对了一半,不只开房间是为了引你进去,连去酒店,都是为了让你跟着。” “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上当?” “只要知道你的确是跟踪我的,还怕你不进屋?”看来披萨味道不错,周蕊蕊又拿起一块,热芝士被拉得长长的。“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选择这个酒店。” 周蕊蕊一口接一口地吃,她是真饿了,对披萨的真爱也感染了原本因困惑而没有胃口的赵腾。 赵腾拿起一块披萨,咬了一口。没有继续发问,不只是因为嘴里吃着东西。也在思考刚刚周蕊蕊的话。选择郊区的这家度假村酒店,恐怕最关键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确定我是在跟踪她。回想起那天的行车路线,的确是绕了些路,那应该是周蕊蕊他们故意的。而且那辆破普桑在酒店停车场,确实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显得有点扎眼。自己跟踪她的第三天,就被抓了现行,那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明明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呀。 周蕊蕊像似看透了赵腾的心事一样,用纸巾檫了搽手:“你拿个相机在小区里转悠太显眼了,本来那群老太太就没事,来了个不认识的,贼眉鼠眼的,当然要八卦一下,都说有个不知道是变态还是小偷来踩点的在小区里转悠。对了,还有,下次在玻璃幕墙前,不要偷拍哦,玻璃反射是会被发现的。” 赵腾还想发问,开口还未出声,就被周蕊蕊抢先一步“怎么发现你跟踪我的这个事情,就别问了,总之你知道自己笨就行了。” 看着周蕊蕊这副神态,赵腾觉得她一点不像一个已经30的女人。仍旧充满了少女的烂漫,古灵精怪,还有刁蛮。但是在她看似随性的言语和动作之中,让人感觉到的是少女所没有的那种自信。这种自信可以让她在面对任何情况,任何人时,都可以处之泰然。 餐厅轻松的环境,悠扬的轻音乐飘荡空中,一对男女面对面坐着,边就餐,边交谈。在外人看来,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是跟踪与被跟踪的关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周蕊蕊此时已经不再吃喝,挺直了背部看着对方:“你只要把今天的相片交给我老公就行了,其他的你先不要问。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惑,如果以后你真想知道,我也许会告诉你。”与之前不同的是,周蕊蕊此刻已经不再挂着微笑。 “走吧,你开车送我,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坐你的车。”周蕊蕊拿包起身,也不管赵腾吃没吃好,径直走向门口。 两人一路上没有说话,只有广播在响,倒也不算特别尴尬。开着破车,身边坐着美女,赵腾心里还是有点享受的。到了周蕊蕊家小区门口,赵腾停下车。 “有烟吗?”周蕊蕊问。 “没有哎,我不抽烟。”赵腾没想到看似文静的她还有吸烟的习惯。 “那你去帮我买一包吧,玉溪。”周蕊蕊伸出手来“你手机给我,我把我的手机号码输进去。我先上楼去了,你到了打我电话,我告诉你那个房子。哦,对了,你应该门清了吧?”输完手机号码,她就下车了,完全没有管赵腾的反应。或许,当赵腾将手机递过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他会去买烟了。 赵腾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在考虑保存联系人时,用什么姓名比较好。最后决定就用数字。刚刚开车路过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有家便利店,赵腾停好车,走了过去。 夏夜早已不会冷,但下了车的赵腾还是冷静清醒了一些。从小区门口到便利店的两百米,他想了很多。如果周蕊蕊真的是有外遇,那么外遇是谁呢?这两天的这两个男人,小哈伦虽说看上去不像周蕊蕊的情人,但是两个人绝对关系不一般,否则也不会一起配合让我上当,他们俩之间一定有很多事情。今天这个男的,高大帅气,似乎更像她的情人,可两人也只是购物、看电影。与其说情人,不如说暧昧更合适。周蕊蕊现在又让我帮她买烟,还送到她家去。这又是为什么,没人会觉得因为自己帅,所以被美女叫去买烟,况且赵腾和今天那个男的比起帅的话,也许他自己更愿意讨论天气。赵腾实在想不出来个所以然,他想趁送烟的时候,找机会试探一下。 在楼下拨通手里那串没有名字的号码后,赵腾走进电梯,按下了6。没有关的房门,就是周蕊蕊家,这是刚刚在电话里说好的。 赵腾敲了敲门,屋里传来周蕊蕊的声音,“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把门关上。”进了屋,看见周蕊蕊已经换了一套黑色无袖连衣裙。 “坐吧”周蕊蕊看着傻站着的赵腾,指了下自己坐着的l型布艺沙发。 “给你烟。”赵腾将玉溪放在茶几上,茶几上摆了一个全是外文的红酒,两个已经装了红酒的高脚杯,他拘谨地坐在周蕊蕊侧面的沙发上。 “不管怎么说,今天你辛苦了。拍照辛苦,恐怕思索地也辛苦吧。”周蕊蕊边说边将一杯红酒端起递向赵腾。 “我待会还开车呢,不能喝酒。” “过了11点就没查酒驾的了”,周蕊蕊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没事,喝点吧。你就不想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吗?” 赵腾顺着周蕊蕊的目光像墙上望去,挂钟的时针快指到10了。本想拒绝红酒,但估计自己难以拒绝周蕊蕊的赵腾听她这么一说,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也更给自己接过红酒找到了理由。 看着赵腾抿了一口红酒,周蕊蕊打开拿包香烟,递了一根给他。平时基本不抽烟的赵腾没再拒绝,接过烟,周蕊蕊又将打着的打火机伸了过来,赵腾嘴里叼着烟去点火,眼睛一瞥,看见周蕊蕊宽大的连衣裙领口内,不禁咽了下口水,赶忙将目光移向别处,偷瞄了下周蕊蕊的眼睛,好在她没发现。 “你先看看这些相片”周蕊蕊将一叠相片放在茶几上。 赵腾拿起来,一张张看着。相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人看上去关系亲密,好几张都是男的搂着女的。拍照的地点也不尽相同,有的是在餐馆,有的是在酒店门口,还有两人坐在高档汽车里的。照片上的女人大约20岁,而男的......赵腾抬头看了下周蕊蕊。 “没错,男的是我老公,马鹏。”周蕊蕊点了下头。“你现在知道了吧,有外遇的其实不是我,是我老公。刚结婚不到两年而已。” 这一幕,是赵腾没有想到的,看着周蕊蕊暗自神伤大口喝着红酒,他将手中的香烟在烟灰缸内熄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从相片拍摄的角度,和相片中人物的眼神来看,无疑是偷拍的。 “这些相片是我找侦探事务所的人拍的,没想到反过来他又找人跟踪我。”周蕊蕊靠在沙发上,缓缓地说着。 “既然是这样,那你到底有没有......” “你说情人?”周蕊蕊看了一眼赵腾,“你跟踪我几天了,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吗?” “那昨天那个,还有今天这个?” “只是好朋友。”周蕊蕊并未提及这两人的名字,也许是因为无关紧要。 “那你觉得,马鹏自己有情人,为什么还要找人来跟踪你呢?”赵腾喝了一口红酒,问到。 “我手里已经有他出轨的证据了,只是那些相片还不够有说服力,所以还没和他摊牌,没想到他发现我知道了,还使出这样的手段。”周蕊蕊又向赵腾的杯子里添了些酒,“你要知道,一旦离婚,如果可以证明他是过错方,我可以要求全部婚内财产的。他自然想找出对我不利的证据,来达到制衡的目的。可惜,他是找不到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做过。” 听了她的话,赵腾觉得马鹏心里的阴暗面积真的不好计算。对于周蕊蕊的遭遇,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有点为虎作伥。 “你可能好奇为什么我今天故意让你拍那些相片,”周蕊蕊这次没有抽出一根香烟,而是把整包都推到了靠近赵腾的茶几那,示意让他自己随意抽。周蕊蕊接着说:“故意给他一些这样的相片看,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手里有了证据,免得再出一些新的花样。” 可是我拍的你今天的相片也不能成为有利的证据呀,赵腾在心里嘀咕着,这话并没有说出来,说到底,你们两个都没有对方出轨的有利证据。另外,既然没有出轨,为什么要故意拍这样的相片呢?难道真的像周蕊蕊说的那样,是避免马鹏出新招?这个疑问也一直在赵腾心头萦绕。 周蕊蕊一声不发的低着头,赵腾看着她,老公出轨,自己还反被诬陷。任谁心里都不好受。安慰人不是赵腾的强项,别说安慰了,平时他看见女人话都少,除了卖煎饼果子的大妈。现在面前一个大美女在哭啼,他更是手足无措,男人沉默,女人流泪。 正当赵腾不知如何是好时,周蕊蕊坐了过来,轻轻地趴在他在肩头,哭了起来。这是赵腾没想到的,一紧张连手里的杯子都没拿稳,酒洒出一些在沙发上。他刚想说些什么,周蕊蕊光滑细嫩手臂缠绕着他的脖子,富有弹性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淡淡的发香飘入鼻中,让赵腾有些飘飘然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仿佛太阳越大,它们叫得越欢,就连隔着关闭的窗户,都让人听了心烦。屋里浑浊的空气,越来越高的室温,让脑袋依旧有些昏昏沉沉的赵腾感觉十分不舒服,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浑身上下都痛。几秒钟之后,他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努力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却只记得最后周蕊蕊趴在自己肩头流泪。他坐起来环视四周,房间很陌生,是卧室,因为旁边就是床,不是在昨晚和周蕊蕊所处的客厅,难道......可周蕊蕊现在又在哪呢?是在床上睡觉吗? 赵腾觉得身上黏巴巴的,衣服紧贴身上,就像流的汗浸,湿干了以后,又被汗浸湿。他站起身来,只想先去洗洗脸,稍微舒服一下,扭过头,看见床上果然躺着一个人。赵腾定睛一看,背后也不觉得又热又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 双人床上平躺着一个人,头上、身上全是血,赵腾小心翼翼凑过去看了一眼,不是周蕊蕊,是个男的。马鹏!躺在床上的是马鹏。赵腾刚刚站起来,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在平时就算距离远,也很容易分清那女,可是当突然面对一具尸体时,脑袋一片空白,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再度确认一下。床头墙上挂着周蕊蕊和马鹏的结婚照,床上躺着已经不动的马鹏,赵腾不断地用眼睛看看墙上的相片,又看看躺着的人,才敢肯定。赵腾叫了几声马鹏的名字,虽然马鹏没见过赵腾,可如果还能喘气的话,应该也会答应一声。赵腾看他一动不动,连呼吸起伏都没有,这才确定马鹏是真的死了。以前赵腾当摄影记者时,总想遇到大案子,可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大案子,竟然是跟自己有关。 昨晚的事是第一次经历,眼前的事也是第一次经历,可带给他的感受全完全不同。赵腾的脑袋飞快的运转着,想要理清来龙去脉,越想弄清,越是觉得没有线索,脑中的画面也支离破碎。 赵腾第一个想到的是给周蕊蕊打电话,但手机听筒中传来的只有关机提示音。赵腾开始仔细环顾四周,不知如何是好。向南的窗户紧闭着,西面墙上挂着结婚照,马鹏的尸体正在结婚照的下的床上躺着。东墙正对着床的是一个大衣柜。北门靠墙放的是一个梳妆台,关着的房门在梳妆台的右手边。房间里只有活着的赵腾和死了的马鹏。 打给周蕊蕊的电话一直关机,赵腾盯着手机,手机上显示时间刚刚过了九点,颤抖的双手不停的按着重拨键,依旧是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报警,这个时候赵腾才想起拨打110,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地叙述了事情的大概以及自己的位置,接线员在电话里告诉他在原地待着,什么都不要碰,也不要乱走动,不要破坏现场。挂断电话,在等着警察来的空档,赵腾给李修打了电话,仍旧话不成句...... 听着警笛声进了小区,赵腾只想快点见到警察,仿佛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如同地狱一般恐怖,床上的尸体随时会起来,而警察就是前来解救他脱离的。他坐在尽可能离尸体远的地方,可警察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速度快,听见警笛声有一会了,还不见警察上楼。赵腾实在不愿意和尸体再待在一个屋里,他努力站起来,伸出颤抖的手去转动通往客厅的那扇门的把手,随即把手上的反锁按钮也弹了出来,当他打开门看见客厅时,只觉得头皮发麻,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完全惊呆了...... 当被警察带下楼时,赵腾迷迷糊糊完全陷入了迷茫之中,被拖着带出单元楼的时候,若不是李修在人群中喊他的名字,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都没发现。在李修的旁边,还有一个人正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 3 “这个案件的死者,名叫马鹏,男性,四十八岁。外企高管。昨天夜里刚刚出差回到本地就身亡。死者所在的外企是我市重点招商引资项目,现在死者所在的公司已经和市领导联系了,提出质疑投资环境的问题。市里领导非常重视,给了市局很大压力。现在省厅也已经知道了。”正在讲话的是市公安局副局长葛振东,并不分管刑侦工作。他看了一眼台下,继续说到:“在座各位都是所在部门的精兵强将,这次抽调到专案组也是组织对大家的信任,我也知道大家平时都非常忙,希望大家把原先手头的工作都放一放,精力都放到这个案件上来。如果在工作上有什么需要协调的,可以直接跟李队长汇报,让他帮助。大家应该都认识他吧?市局刑侦队的大队长李译新,破过不少大案。这次任命他为专案组的副组长,组长是我。下面请李队长给大家介绍一下案情。” “大家好,我是李译新。今天上午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电话,我市一小区居民楼内发生命案。死者马鹏在自家卧室的床上被发现死亡,头骨骨折,流血过多致死,有钝物敲击痕迹。在卧室床下发现水晶玻璃烟灰缸,上面有血迹及损坏痕迹。具体的死亡时间要等尸检报告出来才知道,初步推断是昨天夜里至今天凌晨。正是报案的人发现死者。据他交代自己名叫赵腾,23岁,目前为一家侦探事务所工作,之前在本市的一个小报社担任摄影记者。而死者正是这家事务所的客户,委托他们跟踪自己的妻子周蕊蕊,调查她是否有外遇。”李译新语速较快,与之前讲话的葛副局长恰恰相反,除了第一句是废话以外,其他直来直去。这可能就是干业务与干行政的区别。“赵腾有重大嫌疑,其否认自己杀害了马鹏,而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马鹏家的卧室等关键问题,则重复着说不知道,还在进一步审讯。现在还有很多情况需要了解,被害人和嫌疑人的社会关系如何,除了嫌疑人以外,被害人是否有与他人有矛盾,而且到现在被害人的妻子周蕊蕊还没有联系上,根据邻居反映的情况,已经派人去周蕊蕊的单位,但是传回的信息是周蕊蕊今天并没有上班,而是身体不适请假。下面我把任务布置一下......” 夏天的傍晚,居民小区附近的广场上有很多小孩在追逐玩耍,大人们在后面追着喊着。老人们有的坐在广场边的台阶上,有的坐着自己带的折叠小椅子上,摇着蒲扇纳凉。路灯下,老头们下打牌、下棋,老太太们则围在一起议论着各家的媳妇。拖着手的情侣在逛围着广场摆放的小摊。在不远处两个居民小区之间的道路两旁,全是卖晚饭的摊点,烧烤、烫菜、火锅、龙虾......本来就不算宽的道路更加拥挤。吆喝声、炒勺敲打炒锅的声音、喊着“五魁首”的划拳声、汽车在摊位间挪动不了时司机路怒连续按的喇叭声混合在了一起,更加让人觉得闷热。 在一个火锅摊位里,男人夹起菠菜放进锅里,即便是落地风扇对着他吹,却还是满头大汗。他端起一次性塑料杯,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冰啤酒,一边往自己杯里倒酒,一边问坐在他对面的人:“怎么选这个地方?天这么热,你也舍得找个有空调的店。” 对面的人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盯着手里的麻辣小龙虾,细心地吸食龙虾尾部的嫩肉,边吃边说:“李队长平时大饭店吃席多了,来这种小地方不习惯了吧?” “滚滚滚,你喊我出来,就是听你放屁的?” 男人把刚刚李译新放入火锅的菠菜夹了出来,蘸了蘸调料,并未放入口中,而放到了自己碗里后,把筷子也放了下来,不说话,看着李译新。 李译新被他看得瘆得慌,“你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喊我出来为了什么,但是没想到你会选这种地方,人多口杂的。本以为你会选的安静的地。” “李队,你看看周围,普通老百姓累了一天,就这个点跟家人朋友出来吃个大排档,吹吹牛,没人听你说话,除了我。你别又犯职业病,疑神疑鬼的。” “得得得,从前就说不过你,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喊我新子,要不就喊老李,别一口一个李队的。当年你要是不退出辞职,这个队长就是你的。” “我能见他一面吗?” “能不能见,你还用问我吗?昨天出的案子,今天我就陪你吃饭,如果被人知道了,我都麻烦。林田,你好歹曾经是体制内的人,规矩你应该比我清楚,不会干了几年侦探事务所,连这都忘了吧?而且,人已经送看守所了。” “这么快就送,看来你们是认定他有重大嫌疑了。我只是看看你能不能给这个面子,其实见不见都无所谓,我已经见过他的律师了,情况基本上都知道了,赵腾好像现在脑子有点乱,思路不清晰,估计我见了,也问不出什么。” “那个赵腾现在不是思路不清晰,是根本就没脑子。发生了这么个事情,脑子不乱就不正常了。送到看守所,有重大嫌疑以外,其他的我不多说,你也该明白。我一听说他为侦探事物所工作,我就祈祷跟你无关,哪知道还就是你那家。没有喊你去局里,我已经是在帮你了。你自己也清楚,侦探事务所这样的目前还是处在灰色地带,从严格意义上说,就是不合法的,不应该存在的。” 听了李译新这么一番话,林田并没有生气,继续涮着火锅:“我说怎么没人通知我去公安局呢,原来是你捣的鬼。再说了,我真去了局里,你们打算怎么问话,问话前,先喊声哥哥?吃完这一顿,我明天就搬去你家住,吃你的,喝你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现在局里来了很多年轻人,人家可不认识你。你来我家干吗?”李译新又夹了菠菜放入火锅:“你也知道,我不是说要砸你饭碗,只是希望你能低调一些,别一有大案,就跟你有关系。” “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不是我找案子,是案子找我。就说这个案子,虽说他是为我的事务所干了几天活,可案子发生的那天早上在案发现场的楼下才第一次见到他。平时跟踪这样的活,我都是交给我外甥李修办的。那个赵腾,是他同学,又会摄影,就让他去了。这样的小活,你该知道,我不会亲自上阵的。如果知道能变成大案,我还会便宜那小子?” “既然你已经见过他的律师了,就目前了解到的,你有什么看法?” 林田依旧没有直接回答,嘴里吃着烫好的培根,筷子去夹锅里的菠菜,反问到:“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就是,要吃菠菜自己烫,别总夹我烫的。”李译新愤愤地把盘里剩下菠菜全都倒进了火锅。 “菠菜放入火锅几秒就得吃,时间久了不就好吃了。”林田笑着说:“既然你问我有什么看法,就说明你有看法。” “这个案子,很复杂。你我今天的对话,只代表我个人看法。”说完这句,李译新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歪着头看着林田。 “只能说,赵腾就是个倒霉蛋。”林田知道李译新是在等他先说。“如果去跟踪拍照的是李修,那倒霉的就是他。说白了,谁摊上谁倒霉。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案子不是赵腾做的。” “换了别人,或许倒霉,如果是你亲自跟踪,恐怕倒霉的就是对方了。”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等于李译新承认了林田的观点。“现场到处都是赵腾的指纹,尤其是那个烟灰缸,法医已经证实了,烟灰缸上的血就是马鹏的,而且烟灰缸就是砸死马鹏的凶器。在屋里地板上也发现的一些烟头,经过对比,就是赵腾口袋里的那包玉溪。” “能用烟灰缸砸死一个人,砸一下肯定不行,除非是职业队的,直击要害,而且力气小了也不行,头骨是人体骨头中最硬的。刚刚你也说了,赵腾现在已经吓的不行了,他有那个胆量去杀人?而且如果你们做过调查,应该知道赵腾平时是不抽烟。” “恩,没错,问赵腾抽不抽烟,他说不抽。问烟是不是他的,他又说是的,问他不抽烟身上装烟干嘛,他说是周蕊蕊让他买的。也询问了赵腾的父母,他们都对赵腾抽烟的事予以否认。可是你应该知道,嫌疑人亲属的话,可信度都是打折的。” “你不可能事先对赵腾父母说为什么要问他们儿子是否抽烟,所以他们在这种小事上是不会说谎的,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清楚为什么你要问是否抽烟这个问题。周蕊蕊让赵腾买烟这个事,你怎么看?” “这个很难说,周蕊蕊说不认识赵腾,而且自己根本就不抽烟。如果他们之间只是跟踪与被跟踪的关系,那么一个在暗处一个在明处,并不应该有交集。不过你找赵腾帮你做事,也算是没有眼光呀,这小子受了蛮大的刺激。录的口供狗屁不通,话都说不流畅。问他问题,一会说是,一会说不是。听到押他去看守所,吓得趴在了地上,又不是上刑场。我本打算等他脑子回路了,再去审他。可是这个事情影响太大,今天就有几个领导来电话问进展情况,如果让他们知道我还有空跟你再一起吃饭,非扒了我的皮。明天我就去看守所再审他一次。看看能不能得到些信息” “你跟我吃饭,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为了破案。”林田听了李译新刚刚的话,心里稍微算是松了口气。李译新说要审问赵腾看看能不能得到些信息,说明他审问只是为了得到信息,心里并未认定赵腾就是凶手。在这么大的压力之下,暂时也没有屈打成招的打算。毕竟这才是李译新的风格,这么多年来,经他手办的案子,都是铁案。况且这个案子疑点这么多,一不小心很容易日后翻案,到时各种涌动的暗流必将他吞没。林田拿起一个小龙虾,边剥壳边说:“赵腾跟踪用的是事务所的车,我在案发现场附近没有找到。” “根据小区保安及周围群众的反应,我们已经找到了,车已经运回局里作为证物,你暂时还不能拿回去。对了,车里还有跟踪偷拍用的相机,也要作为证物。” “相机里可能会有一些信息,相机我先不拿,里面的相片能不能?” “明天我去看守所之前,会先去办公室准备点东西。”李译新低头吃着刚从火锅里捞出来的菠菜,烫得他直吸气。 4、5 4 厚厚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霓虹灯光,屋里的冷气开的很足,卫生间的排气扇呼呼的响着,但是房间里仍旧烟雾缭绕。 坐在床边的男子吸了口香烟,然后将烟从鼻子里吐了出来,低着头说:“你不觉得有些鲁莽吗?明明还没有周全的计划。” 在床上靠着床头坐的女人听了这话,在床上爬了过去,双手环绕着男人的脖子,身体紧贴着他的背部,把棕色的长头撩到耳朵后面,嘴巴在男人耳边轻轻地说到:“这已经是现有的情况下,我能想到的最好安排了,你也知道时间这么紧,我昨天一看手机来电是他,就有不好的预感,正好有那么一个凯子在旁边,就利用一下咯。你知道,我决不能让他得逞,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听了女人的话,男的沉默不语,是啊,本来计划趁他在外地,只要做了那件事情,就可以阻止事情的进展,最少也能拖延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们居然立即就召他回来了。男人将烟掐灭在烟灰缸中,转头向右对着女人说:“那个,你说的那个凯子,好像并没有按你的预想去做啊。” “他的反应,我不是没有想到,虽然没有按照我的预想,但是顶多处理起来有些麻烦罢了。冒这个险,也是没办法的。我交代你的都做了吧?” “恩,放心吧。都按你说的处理了。走的时候我都检查了一遍。” “可是你还是疏忽了剂量,如果加大一些,让他多睡会的话,我们会省很多事。” “恩,这个怪我。是我大意。如果剂量太大,该醒的时候没醒,更麻烦。” “对,你说的是。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每一次出现危机都是我们共同面对,每一次也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会的。我们只有相互支撑才能走下去。” “我知道,在这世界上,只有你,我能完全信任。那现在怎么办?你会不会有麻烦?” “有麻烦不要紧,只要解决了就好。本来还为做了那件事后,阿印没能脱身而着急,现在看来,反而能派上用场了,那个凯子已经送到看守所了。” “你的意思是,趁现在警方还没掌握更多,把他......,可是怎么通知阿印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事不宜迟,我现在去就办。” 5 早高峰时段路上的车非常多,一个路口往往要等好几个红灯才能通过。812路公交车里拥挤的像沙丁鱼罐头,车厢摇摇晃晃,刚起步,又是一个急刹车,车厢里的人们立即东倒西歪,有人喊着:“怎么开车的呀?”司机并未理会,自顾自地嘴里骂着刚刚从旁边突然并线进来的小车,仿佛也在向乘客解释刚刚的急刹不该怪自己。 车厢的最后一排座椅上,一个靠窗坐着的男人,耷拉着脑子,眼睛紧闭,张着的嘴巴好像还有口水流出,刚刚的急刹显然并未打扰他的美梦。头不时的一点一点,最终还是歪到了旁边的女青年肩膀上。女青年正专心的刷着微博,被旁边的那人吓了一跳,翻着白眼看了他一下,用2根手机将他的头推了过去,男人顺势头歪向了另外一边,duang的一下撞在了玻璃上,终于醒了。他用手揉着脑袋,看着旁边偷笑的女青年,不知怎么回事。男人的手机响了,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号码,按下接通按钮,放在了耳边。 “喂,林田,赵腾出事了。”电话里传出了李译新的声音。 一听见这句,林田的困意全无了,赶忙问到:“他不是在看守所吗?怎么出事的?” “就是在看守所出的事,刚刚发生的。具体还不清楚,人已经送到医院了,我现在往医院赶,你早上不要来找我了,相机的事回头再说。” “我正在去你那的路上,相片我已经有了,这个事不着急。” “相片你有了?相机我问了,还在局里啊。” “这个就是我要去找你的原因,这样吧,你先去医院,我也去弄清楚一些事情。回头联系”说完,林田便挂断了电话。 要找的那个单位在一栋写字楼的二层,一层到三层电梯不停。林田从楼梯上到二楼,那家单位大门紧闭,这也在他意料之中,这一点他已经从李修那里听说了。透过玻璃向室内望去之后,人走楼空。门上贴着转租的电话号码,林田拨了过去。 开门的是年逾六旬的老人,林田自报家门,说自己就是刚刚打电话的人。老人将他请进屋。 “请坐吧,不用客气。”老人将一杯茶递给了林田,然后说到:“赵腾这个事情,我倒听说了一些,真的不敢相信,以前他在报社干的时候,很老实的一个孩子。” 这年头,说一个人老实,另一层含义就是没本事,林田在心里这样想到。“他以前在报社,有没有过什么比较出格的举动呢?” “没有,报社一共就几个人,平时没什么事情。你可能也听说了,那个报社就是我儿子办的。他毕业以后在大型传媒单位上班,后来受了排挤,就自己出来干了。” “既然以前有过相关工作经验,为什么报社干不下去了呢?” “空想,太过于理想主义,就是空想。我给你找张报纸看看就知道为什么撑不下去了。关了也好,给我省两个棺材本。”老窦叹了口气:“可是没想到,这报社一关,赵腾就出来这事。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应该让报社继续撑下去。” 听了这话,林田看着老窦的脸,不知道他是说的真心话,还说漂亮话,不过这和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无关,也就不在思考。林田说:“听说赵腾以前在报社就做摄影记者,那么一定拍了很多相片吧?” “这个,我想应该是吧。那时我除了付账单,其他报社的事我都不问。” “那么请问,他那时候拍的相片都还在电脑里吗?还是说会定期清理。” “这个恐怕得问问我那败家儿子,他是主编。不过他现在不在家,说是和朋友出去商谈别的项目去了。你如果现在就想知道的话,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那就有劳您了,多谢。” “不用客气,赵腾在你那工作也没多久,你这么上心他的事情。如果有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尽力的。”老窦边说,边拿起固话按下了儿子的手机号码。 在电话里问清了以后,老窦让林田稍微坐会,自己去了里屋。不一会,老窦拿着一个黑色的正方物体来,将它递给了林田,说到:“刚刚问了我儿子,赵腾每次拍的相片都在这个移动硬盘里有备份,你拿回去看看吧。那几台电脑在报社关门的时候,都当二手货卖了,家里放不下这么多物件。只有这个移动硬盘还在。只是,我想不到赵腾这次的事情,和他以前在报社拍的相片有什么关系呢?” “其中可能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林田双手接过移动硬盘,向老窦低头致谢。 傍晚时分,空气中的燥热与白天相比下降了不少,可还是与凉爽无关。这条并不算宽阔的街道两旁,是清一色的两层联排门面房。服装店、熟食店、咖啡屋、网吧坐落其中,倒也显得热闹。这条街道快到尽头的地方,有一家旅行社,入口处的玻璃门上贴了各种红红绿绿的旅游线路招贴画。站在门外可以看见一楼的门头挂着的是旅行社的招牌,抬头再往上看是二楼邻街的窗户,窗户上用红色塑料即时贴拼出了侦探事务所的字样,下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李译新站走进旅行社内,然后从屋里的楼梯上了二楼。一进门,就看见林田翻看着报纸。 “天这么热,怎么不开空调呀。”李译新敲了下门,说到。 “哦,我也想开,只是还没装。”林田抬头看着李译新说,接着让李修给李译新拿了瓶冰可乐。二楼只有一间房,正对着门摆放了一个办公桌,桌子后面是一个转椅,林田正坐在上面。在林田的背后一面墙都是书柜,里面摆满了书。办公桌靠西面放着,东面摆放的是一组皮沙发,看上去并不高档。沙发前的茶几上堆放着报纸、杂志以及烟灰缸等杂物。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双门冰箱,冰箱顶上放着一个微波炉,微波炉上有桶泡面,是酸菜味的。 李译新扫了一眼室内,坐在沙发上对林田说:“本来就不起眼的地方,你还和楼下合租,招牌也不明显,生意能好吗?” “上次你都说了,这行是灰色的,招牌弄那么大干嘛?生意还不都是熟人介绍来的。自己找上门的生意,还都是周围的街坊邻居,怎么好意思收钱呢。你知道的,整天坐在屋里是破不了案的,人家来找我做事的,都不是冲着我这的装潢来的。要是装修的高档,生意就好的话,那没人能和你们比。” “得得得,我就一句,你回我多少句。还有,别什么你们你们的,你以前和我现在一样。”李译新看着林田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由地觉得好笑:“言归正传,赵腾今天在放风的时候被打了,幸亏抢救及时,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被打?他刚去看守所,怎么会被打?听说他精神状态不是太好,按说不会别别人发生冲突呀。不管怎么说,没事了就好。” “我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暂时也说不了话,昏迷。医生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也不知道会不会醒。打到脑子了。听管教说,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人打架,后来乱了套,周围的人一看,凑热闹的都上去了,还有打便宜架的。至于为什么有人打他,还在调查。” 听李译新这么说,林田心里还是有一丝疑惑,事情怎么会这么巧,赵腾一进去就挨打,况且还被打住了院。虽然说大墙里常有因为一个眼神不对付就开打的,这种情况多半是“常客”所为,而且那大多是发生在监狱里,那么做既为了在犯人当中立棍,也为了今后出去积累资本。但是看守所里很少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不至于下手这么狠,这明显的是想要赵腾的命。林田想到这,便对李译新说:“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最好还是再查查。看看第一个打赵腾的是什么人,因为什么事进去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呀,这下手重了点,也有可能是失手了,加上那个赵腾,也不像耐打的样子。行,我回头再查查。本来给他弄进看守所是想......” 林田觉得李译新在那个环境里待久了,会对一些时常发生的不正常的事情觉得正常,难免会有见怪不怪的想法。这也是当初林田决定离开的原因之一。林田认为很多看似巧合的事情背后都暗藏了必然的因素,如果当成正常的事情不加之重视,会漏掉很多线索。不过,既然李译新说了会再调查,他也就没在这个事情上纠缠。 李译新看林田没有应声,自己端起冰可乐,咕噜咕噜连喝了好几口,然后说到:“对了,你说你已经有了相机里的相片,是怎么回事?” “哦,对。喊你来,就是这个事。”林田站了起来,让李译新坐到自己的转椅上看看电脑屏幕,解释说:“相片是赵腾通过离线文件传回来的,我昨晚开电脑才发现。你先看看。” “这是周蕊蕊,旁边的男人是她的一个同事,这个已经调查过了,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但就相片来看......”李译新边看边说:“这些相片我在相机里也看过了。” “关于这件事,你们问过周蕊蕊了吗?” “还没有,一方面考虑到她现在的情绪,老公刚去世,就问她和别的男人什么关系,恐怕她不会配合;另一方面,等调查出她和相片中那个男人的关系,再去问会更有力。至于案发当晚她的去向,她的说法是在公司加班。老公出差回来当天,自己却在公司加班,这不太符合常理。而且她提供不了证明人。” “恩,从拍摄图片的exif信息看,拍摄时间就是案发当天的白天。”林田停顿了一下,看着李译新接着说:“你看下图片的名称。相机拍摄的时候,每张图片都是以连续的数字命名的。比如这张,是img_120934,那么下一张就是img_120935。但是你看这些相片,其中有几张的名字是不连续的。也就是说,有的相片被删除了。” “也有可能是那几张没有拍摄清楚,对焦不准之类的,所以拍摄后,赵腾就删除了。很多人有这个习惯。”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考虑过。但是你看这200多张相片,并不是所有的都成像清晰,焦点准确,也有拍得模糊的和其他原因造成的效果并不理想的相片,可是赵鹏仍然保存下来没有删除。” 听了这话,李译新看着图片沉思起来。 林田接着说:“今天我又找到赵腾以前工作的那家报社的老板家里,向他们索取了一个移动硬盘,里面存储了赵腾在报社工作期间所拍摄的相片。我看了一下,赵腾把所有相片都按日期分类,而且每张相片的名称都是连续的,我专门看了其中有很多是废片,但是赵腾并没有删除。由此我推断出赵腾有完整保存自己拍摄相片的习惯。当然了,你也可以说那天他心血来潮删除了几张,但是这个可能性有多少,你应该有数。” 李译新听着身边这个男人讲话,更是觉得他心思缜密,自己在看相片时,只是怀疑了周蕊蕊和相片中男人的关系,而林田却能从相片命名这看似枯燥又无关紧要的一串数字中发现问题。这次的案件他插手进来,或许会得到很大帮助。自己在案发第二天冒险就答应出来跟他吃饭,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内心还是希望得到他的帮助。想到这,李译新又不由得想到了事情的反面,如果这次案件真的和他有关系,那自己还能破案吗? 林田见他还在思考,便接着说:“我看了下赵腾发回相片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多,他当时应该还在继续跟踪周蕊蕊,为什么没有选在一天的工作都结束了以后,一起发回呢?如果相片是他一天当中分几次发回的,那还能说得通。可他只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一次性将那天的相片全部发回,这不符合常理。相片只有200多张,他用的相机存储卡最少可以存储上千张相片,也就是说不会是因为存储卡满了所以发回相片,以便清空存储卡继续拍摄。” “你说的这两个疑点,我会安排人调查的。也许这就是案件的突破口。”李译新说:“你的离开,真是警队的损失。刚刚你给我提供了思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是空手来的。”说完,从手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林田。 林田伸手接过,看了一眼u盘,上面没有贴任何标识,他抬起头看着李译新说:“这是......” “在做笔录的时候,赵腾什么都说不清,一直自言自语‘不对,不对’,‘怎么会是在这’。这是之后带回局里时录的口供录音。”李译新表情严肃地说:“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赵腾当时情绪很不好,说话很没有条理,常常答非所问,有时还胡言乱语。我这么做是违反纪律的,其他我就不多说了。” “恩,我明白,你放心吧。”林田将u盘仔细收好后说:“喝了一肚子可乐,饿了吧,走,吃饭去。” “要找家有空调的。” “行,你请客。” “我请客,你付钱。” “突然又觉得不那么饿了......” 6 林田将优盘插入电脑,把优盘里的mp3文件拖入电脑备份,之后戴上了耳机,双击打开了音频文件。 姓名? 赵,赵腾。 性别? 男。 出生年月? 1994年,11月8日。 民族? 汉。 住址? 住家里。 问你哪个市、哪个区、哪个街道、哪个小区几单元? 本市,河源区,朝阳小区,9号楼,601室。 联系方式呢? 啊,都,都行。 什么都行?联系方式,手机号码报一个。 152...783...456...76. 以前有没有受过公安处分?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你说马鹏,就早上。 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一遍。 我早醒来,就看见他了。都是血,我不知道,我怕......我啥都没干,110,然后,就来了。我出去...不对,我出去,我出去......不是这,不是这....... 老实点,把事情交代清楚。 不对,不对,怎么会是这。不对,不对。怎么在这..... 这是公安局,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不是这~~~我怎么会在这!啊~~~~ 随着赵腾的大叫,耳机中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音频播放结束了。 正如李译新所说,这口供在警察看来,是没什么用的。林田一直觉得不能太过分看重口供,否则很容易受口供左右。更重要的是会让侦查工作模式化、僵硬化,从而忽略了其他技术手段。在林田看来口供太脆弱了,但是口供又是必不可少的。林田不但看口供的内容,还看重的是录口供时人的精神状态、表情、神态等,在他看来,说的可能是假话,但是言语之外的很多,却难伪装。 就刚刚的录音来说,其他人看到的可能是一份没有继续下去的未完成的口供,对于关键问题答非所问。但是林田知道,结合赵腾的情况,可以看出其受到了较大的刺激。是什么刺激了他呢?是马鹏的尸体吗? 假设赵腾当天报案前是第一次看见凶案现场,那么可以理解为凶案现场会给没有此类经历的人一定冲击。当然了,这是建立在赵腾不是真凶的基础上的,但这种冲击应该不会维持一整天。 如果赵腾是真凶,就不会对于尸体有太大的反应。况且还是和尸体共处一室呆了一个晚上。真的有人会杀了人,还和尸体共处一夜吗?如果是这样,要么喝多了酒,在无意识之下杀人,而后被酒精催眠;要么就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要么就是变态。如果马鹏真是被赵腾杀的,他为什么当时不逃走呢?而是选择过了一夜才报警,难道是思考的一晚上? 不管以上哪种猜测,林田都觉得不对劲。毕竟能拨打110报警,说明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抚平情绪的。既然情绪已经得到平复,那是什么又让赵腾再次陷入无法自制呢? 人们都知道街头悬挂的标语横幅提倡宣传什么,就说明当地缺乏什么。一个人重复地说什么,就说明他在意什么。赵腾不停地说“不对,不对,不是这,怎么在这。”从字面来看,是说警察抓他不对,不该把他关在警局,他不应该在警局里。但是林田对于这种解读,总觉得不妥。他觉得这和之前相片的疑点,都有可能将他带到真相面前,只是现在冥思苦想后无解。 从警多年,相比于在办公室坐着,李译新更喜欢在现场。这也是上级欣赏他的原因,毕竟不能所有的干部都太官僚,总得有干事的。 早上不到九点,克希尔科酒店大堂里有些嘈杂,酒店大堂入门不远处,并列放了两张桌子,上面放着摊开的签到簿。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性正在引导来宾签名登记,从桌子旁展示架上的宣传资料来看,是红酒生产厂家在此举行推广活动,从来宾的穿着和谈吐来看,参加者大都是经销商。 酒店大堂的另一处,沙发上坐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旁边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看上去年轻人是长者的随从。隔着茶几,他们对面坐着的一个比实际年龄显得要年轻的女人,身穿黑色套装,脸上画着淡淡的妆,与之匹配的是暗淡无光的眼神。 “不好意思,没想到今天这里有活动,有点吵,要不我们上楼去房间里谈吧,那里比较安静一些。”说话的是周蕊蕊。 “没关系,时间不会很久。我们主要想在过来核实一些情况。”说话的是年纪稍大的一些的人,他说完后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年轻人。二十多岁的男子立即掏出记事本,开始记录。 周蕊蕊看见他们的举动,说话显得有些生硬:“李队,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想问什么?” 李译新笑着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周蕊蕊,周蕊蕊看了他一眼,并未伸手,冷冰冰地说:“我不会吸烟,谢谢。” 李译新将香烟又放了回去,开口说到:“考虑到你那天可能会情绪比较激动,人一激动,就容易有遗漏。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怕遗漏的关键的线索。你那天在现场,就是你家,有没有发现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呢?”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除了我老公那屋......其他没有发现上面异常。你们总是问我同样的问题,让我回忆起那些可怕的事情。就是因为不愿意想起那一幕,我才没有在家住,搬到了这。” “你说的,我们都理解,我也感到不好意思,可是你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可以的破案的关键点,请你理解。你打算一直住在这吗?本市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以去?” “先住几天再说,我一般不愿意麻烦别人。” “哦,也好。对了,你丈夫被杀的那天晚上,你在哪?” “这个问题你们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我在公司加班,如果需要证人的话,抱歉没有,那天加班的只有我一个人。用你们的话说,不在场的证明,我是无法提供的。我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丈夫呢?” “你误会了,这种问题只是例行公事。再冒昧问一句,你丈夫本来要两天后才出差回来,这次突然回来,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他只是回来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公司让他提前回来。具体没说,他工作上的事情从来不和我说。” “你那晚加班是临时有事?还是本来就计划好的?” “公司第二天要开例会,我作为部门负责人,需要提前准备好材料。加班这种事,很正常的。像我们这种工作性质,随时加班,而且很多时候靠自己的责任心。” “那怎么没喊个同事一起帮你呢?” “他们已经把材料汇总到我这了,我需要再过一遍。李队,你的问题,怎么听着像在审问呀?现在你们到底掌握了多少了?进展到哪一步?那个人,是杀害我丈夫的凶手吗?” “抱歉让您有这种感觉,可能是我职业病,说话就这样。这个案件局里很重视,你放心吧,一定会破案的。有件事还想再跟你核实一下,那晚你加班工作比较晚,所以没有回家,在公司睡的,是吗?” “是的。我办公室有沙发,而且我一直在办公室备了一套衣服,洗漱用品也都有。经常加班的人,都会这样。” “谢谢你的配合,对了,你今天没上班?” “我不希望你们在我工作的地方出现,所以请假去晚一些,约在这里见面。虽然公司里已经有人知道了我的事情,但是如果警察出现在公司,还是会给我带来困扰的。” “恩恩,你说的是。那就这样,你公司肯定还有很多事情,不打扰了,注意保重身体,节哀。”李译新说完,站了起来。和他一起来的年轻警察也站了以来。周蕊蕊见状起身告别。 “对了,不好意思。再问一下”李译新走出几步后,转身面对周蕊蕊问:“你丈夫那晚会回来,以及你加班不回家,这两件事有其他人知道吗?” “我没对别人提起过。” 在回警局的路上,李译新坐在警车后座,回想着刚刚的对话。深色职业套装、淡妆、悲伤的眼神这些都符合刚刚丧偶的女性形象。但是在说话的语气中,有一股气势,仿佛是要针锋相对一样,一般人在这个时候是没有这份心情的。谈到自己丈夫的死,可以感觉到她想尽量避免谈论,这是出于悲伤,还是别的原因呢?至于赵腾偷拍她的相片,这次谈话没有涉及,李译新是有目的的。毕竟那些相片的证明力还不足以让她说实话,已经安排人去调查相片上的那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了。还没等李译新思考出问题的答案,车就已经开回到了警局。 一回到专案组,就有人来向李译新报告。 “头,你安排的已经弄清楚了。”到李译新办公室报告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察王睿,人比较机灵,平时有重要的事情,李译新都交给他去办。“我去周蕊蕊公司调查了,找物业的人要了案发当晚的监控视频,视频里没有出现周蕊蕊的,也就是说,那晚她并没有去公司加班。我也问了物业的经理,除了监控画面显示的大门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出入口。我也跟物业经理说了,不许张扬,避免打草惊蛇。” “周蕊蕊家小区的视频监控呢,查了吗?” “查了,马鹏回去得很早,7点左右就回到小区了。周蕊蕊当天晚上8:05步行进入小区,之后赵腾8:22进入小区,。” “那就是说,马鹏回家后,周蕊蕊才回到家中。之后十七分钟赵腾才跟着进了小区。” “是的,而且还有更奇怪的。” “接着说。” “杨洋,就是相片那个男的。是周蕊蕊公司的同事,另一个部门的主管,32岁,离异。根据其他的反应,这个人比较风流,离婚也差不多是因为这个。同事反应一直在追求周蕊蕊。” “周蕊蕊都结婚了,还追求?” “风流嘛,至于是真心还是玩玩,就不知道了。” “杨洋那晚的行踪,弄清楚了?” “我挑他不在公司的时候问的,一开始还嘴硬,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随便抓人,我一说请他会局里配合调查,他打死都不愿意来,最后还是承认了,那晚他和周蕊蕊一起在酒店。据他交代,白天一直和周蕊蕊在一起,两个人跟谈恋爱似得吃饭、看电影。后来两人约定由杨洋先定好酒店,再告诉周蕊蕊。杨洋说周蕊蕊差不多是晚上10点多到的酒店。之后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这一点已经跟酒店核实过了,房间是用杨洋的会员卡预定的,所以可以查到记录,是晚上7点左右定的。从酒店的监控视频中,也可以看见杨洋进入酒店。至于周蕊蕊,并未从酒店大门进入,从电梯里的监控看到她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坐电梯到房间所在楼层的。应该也是为了避免遇见熟人,到达的时间是10:03。另外,周蕊蕊离开小区的时间是9:26。我计算了下,从周蕊蕊家小区到酒店差不多要20多分钟,而且通过调取沿途摄像头,也可以看见周蕊蕊的车行进的路线是直接到酒店。头,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个......?可是这又与马鹏的死亡时间不符。” “没有证据就不要八卦。不过如果他们一直待在酒店的话,从时间上看,有不在场的证明。马鹏公司那边调查的怎么样?” “马鹏公司很配合,一个副总接待的。除了公司保密资料以外,都可以提供给我们。从对马鹏的同事调查来看,他平时话不多,也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马鹏的部下,所以才这么说。平时比较严厉,安排完工作,只看结果,但是和属下没什么私人交情,也就没什么私人恩怨。总体来说,马鹏在公司的关系比较单纯,因为他是高管,所以和其他同事基本就是上下级的关系。男女关系方面没听到什么绯闻。” “马鹏这次出差比原计划提前回来,原因查到了吗?” “原来的本地分公司一把手赤川大崎突然出车祸死了,而手上还有个正在进行的项目,所以总公司紧急把马鹏召回,让他负责。” “之前一把手车祸死了?马鹏一回来,也死了......”李译新陷入沉思。 “之前一把手是个日本人,车祸原因是肇事方司机酒驾,在山路上撞到日本人的车,结果掉下悬崖,死了。” “那个肇事司机呢?” “我问了交警的同事,那个肇事司机也死了。” “马鹏死了以后,公司那边什么反应?” “公司一直在给市里施压呀。” “这个还用你告诉我?我说公司内部。” “目前公司负责日常工作安排的是接待我们的那个副总。我一开始在考虑小鬼子和马鹏死了以后,公司里最大受益人——就是这个副总,会不会......,但是在和公司其他员工交流中得知,这个副总接替小鬼子做一把手的可能性不大。这家日本公司一般各地的负责人都是由日本人担任。但是马鹏很有可能是个例外,有很大的几率成为负责人。这可能和他的背景有关,早年在日本留学生活工作了多年,在日本期间就在这家公司总部上班。最关键的他是技术出身,公司的很多技术研发与他有关。这次要上马的新项目所采用的技术,就是由马鹏主导研发的。所以这次马鹏一死,项目可能也要延误了。” “你去马鹏的办公室了吗?” “我一提出看看马鹏的办公室,那个王总就爽快的配合了。” “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涉及公司保密的材料,已经被锁起来了。马鹏的私人物品都被周蕊蕊带走了。” “恩,你先出去吧。” 王睿出去将门关上后。李译新琢磨起来。杨洋看来和周蕊蕊之间确实有事,这从相片和杨洋的交代以及酒店的佐证可以证明。那么周蕊蕊和杨洋就可以排除嫌疑,因为没有犯罪时间,但是就作案动机来说,是有的,情杀。杨洋风流,周蕊蕊又有老公,他对周蕊蕊是真情的可能性不大;而周蕊蕊这个人给人感觉十分聪明,有很强的洞察力,不应该不知道杨洋对她只是玩玩。两个人没必要为了这事杀了马鹏,反正也没打算长久在一起。从这点来看,作案动机又不是那么强烈,除非,马鹏发现了他们的事情,并威胁到他们,这一点还要继续调查。再说马鹏公司,从调查来看,马鹏在公司的关系很干净,并受到总公司器重。这次出事后,本地公司并无明显受益人,当然了,也不排除有的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以为自己能上位。想到这,李译新不由想到分公司一把手赤川大崎身亡后,最大受益人就是马鹏,这之间是否又有什么联系呢? 7 得知哥哥去世的消息后,马静心里翻江倒海。 父母去世以后,自己和哥哥从此相依为命,自己在功课上更是努力,考上了重点大学。就在自己刚上大二的时候的,哥哥告诉她自己将再婚。对于兄长的再婚,马静并不是不能完全理解。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和哥哥的感情一直很好,长兄如父,此外二人还像朋友。哥哥会陪自己逛街,会陪自己去游乐场,会一起去看电影。自从自己上了大学以后,除了地理距离便远了以外,自己也隐约觉得哥哥开始变忙了。虽然以前就很忙,但是再忙,也不会忽视自己。不过马静已经是成年人了,会用成熟的眼光来看待哥哥再婚这件事,毕竟自己也有恋爱的经历,那种感觉,她能理解。只是最让她不能释怀的是总觉得哥哥又被抢走了一次。虽然,他也该有自己的幸福。 马静和周蕊蕊第一次见面,是在饭店,马鹏安排的饭局,就是想把自己未来的妻子介绍给自己的妹妹。 那天的饭,马静吃得并不开心,她觉得周蕊蕊看上去很漂亮,那种漂亮让自己觉得有距离感。周蕊蕊席间不停地给自己夹菜,热情地问自己的大学生活。但是,马静猜想自己永远不可能和她关系很好。哥哥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的宠爱,那种眼神是从来不曾给予他人的。想到这,马静心里不舒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对周蕊蕊内心的抵触,是不是源于此。 听到哥哥过世的消息后,马静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和哥哥相处的那些温馨画面,而是那次他们三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上了大学以后,自己回家的次数也少多了。没想到这次突然请假回家,却是奔丧。不,是找出真相。哥哥是被杀的。 对于白事的流程,马静一点都不懂。好在有专门的公司从头到尾帮忙,她只需要灵堂里呆着,有客到时,在哥哥遗像旁对来宾谢礼。马静知道案子还不能算破,那个嫌疑人现在昏迷,她觉得这一切有些蹊跷。那一天,她并没有哭,眼泪在刚得知消息时就已经流尽了。她告诉自己要睁大眼睛,记住每一个来宾的样子,每一个来宾的名字。对于那些不熟悉的人,马静尤其会牢牢记住他们和哥哥的关系。来宾中有一个人让马静映像深刻,四十多岁的男性,因为他没和哥哥公司的人一起来,所以一开始以为是朋友,当问及时,来者只说是认识哥哥,所以想来上个香,之后便离开了。 守灵那晚夜里,大概一共有六七个人,其中四个在打牌,和马静聊天的是她堂叔,话语中提及的也都是哥哥的往事。马静想从堂叔口中打探一些案情,可得到的都是自己已经知道的。过了十二点,一天没怎么吃饭的马静有点饿了,想着给大家伙都叫点外卖,堂叔说不用她叫,自己去问了其他人都吃什么。然后走到马静这,问她看见周蕊蕊没,问问她吃什么。这么一说,马静才想起来刚刚就没看见周蕊蕊了,便掏出手机,拨打周蕊蕊的号码。电话通了,无人接听。在一旁打牌的一个人喊了一句“谁的手机,来电话了。”马静过去一看,iphone屏幕朝下在沙发上震动着,她翻过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着自己的名字。原来周蕊蕊没带手机,可她人呢?马静想着,便走出门,看见周蕊蕊在路边对面的路边拿着手机打电话,马静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好像是在电话里和对方说要找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听见周蕊蕊说“一定会找到的。” 周蕊蕊一转头也看见了马静,将手机放进口袋,朝马静走来说到:“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堂叔要叫外卖,让我问问你吃什么?” “我不饿,不吃了。” “哦,那好吧。” 两人一起进了屋。马静心里想,她还有一个手机号码?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出去打电话?如果和丧葬公司联系,也不用背着我们呀。难道是因为伤心和朋友聊天?葬礼也没看见有她朋友来呀,还是说她的朋友都在外地? 马静跟着一起进了屋。 马静和周蕊蕊坐在沙发上,她们中间空了一个位置。马静拿不准现在问她电话的事情合适不合适,看着周蕊蕊低垂的脸,秀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她表情。马静心想,她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呢,白天的时候她一直眼红红,是不是也哭了很多,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不过她和哥哥还没小孩,她这么年轻漂亮,以后还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也许那时自己和她就没任何关系了,如果没有她,我一个人会不会处理好这些事情呢,对于事情未发生的另一种可能性,是无法假设的,如果没有她...... “听说,那个人,被抓住了”马静还是开了口。 周蕊蕊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她没想到马静会跟她说这个事情,他认为马静现在悲伤中,没有余力想其他的。 “具体情况,你了解吗?”马静接着问到。 “不是很了解,那晚我加班,你哥哥突然出差来家,第二天早上,就发现了......,警察还在侦破。” “听说那个人,现在昏迷了?” 这个问题,更是出乎了周蕊蕊的意料,她没想到马静连这个都知道。马静刚回来没两天,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是的,”周蕊蕊说:“我也听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堂叔那听说了。” “他们还说了什么呢?” “其他没什么了,所以我才想问问你,看你是不是知道的更多。这两天一直在忙,现在好不容易有些空。” “我知道的情况也差不多就这些,估计都是从警察那得知的。”周蕊蕊拉起了马静的手,“马静,现在你哥不在了,我也没了老公,也许有人会对你说三道四,给你出主意,不管别人对你说些什么,我可以对你说,你哥的遗产,我是不会要的,都是你的,房子、车子、钱,等这几天事情办完,我会都跟你交代清楚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人跟我说这些事。”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可我该说的,还是要告诉你的。你还在上学,需要这些,如果你觉得功课比较忙,没空打理,我可以帮你打理,等你毕业再给你。”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考虑过这些。” “我知道你可能还没想到这些,但是我得考虑,毕竟这也不是你一个的事情,家里很多亲戚也在看,我得有个表态。” 马静不在说什么,一开始想问的,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葬礼结束后,周蕊蕊便让马静回学校,别耽误了功课。 马静口头上答应了,当着周蕊蕊的面订了火车票,却没让周蕊蕊去送自己到火车站,而她自己也没去。 马静去了舅舅家,跟舅舅说暂时不想回学校,回去也没心思上课。至于不在自己家住的原因,马静则说是害怕,已经不想和周蕊蕊住在一起。马静的舅舅一家本来也就不喜欢周蕊蕊,听马静这么一说,倒也没说什么,便让她住下了。 马静曾和周蕊蕊说过,想去看看那个人,那个昏迷的人,赵腾。但是周蕊蕊没有同意,理由是怕马静见到以后情绪激动,而且赵腾现在公安内部的医院,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周蕊蕊安慰马静,那个人现在昏迷就是对他的惩罚,等他醒了以后,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但是马静总觉得,周蕊蕊不想让她见那个人的原因不只这些。 舅舅家的房子不在小区的中心,楼下外面就是马路,路边摆着各种小摊。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过了11的位置,楼下小摊的喧哗声也少了很多,马路偶尔还有汽车路过的声音,树上的知了依旧叫个不停,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传入了马静的耳中,此刻她毫无睡意绝不是受了噪音是影响。 这几天来经历的事情如此突然,刚知道噩耗时的震惊让她不知所措。接到电话、火车上、葬礼中、守夜时,一幕幕画面像幻灯片一样从脑子滑过。马静回忆着这几天的事情,不由得又把关于哥哥遇害的所有信息集中到了一起。 从堂叔、周蕊蕊以及其他人那里得到所有关于案件的信息汇总到一起,能知道的是哥哥一大早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的卧室床上,报案人是待在哥哥的卧室,早上醒来时发现尸体的。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这个叫赵腾的报案人,现在却又处于昏迷之中。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呢?如果他是凶手,为什么杀人后不逃走,却又报案呢?他和哥哥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还有那个来给哥哥上香的男人,已经问了亲戚,没一个人知道他是谁,他又是干嘛的呢?马静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公安局,问问案件进展,只有掌握的线索越多,才越能看清问题背后的真相,而这些问题现在马静脑中盘旋,不知不觉睡意袭来...... 8 马静被手机吵醒时,已经是早上九点了,急急忙忙换了衣服刷牙洗脸,舅舅、舅妈已经出去上班了。 路边的小吃摊买了早点,马静边吃边跑赶往车站,在站台前查看哪班车开往市公安局。上了812路公交车,马静并未坐在空位上,而是选择靠着立柱站立,她觉得如果待会有老年人、孕妇上来的话,还要让座,敏感的她不习惯别人的目光。 下车后步行5分钟,就到了市公安局。马静站在公安局大门旁,想着该去哪个部门打听。思索之后,走向了门卫室。 “你好,请问一下,想了解案情的话,该去哪个部门呢?”马静轻轻地敲了门后,向屋内问道。 “直接找负责案件的警官。”门卫室里的保安答到。 “可是,我不知道是哪个警官负责的呀。家里出了点事,我刚从外地回来。” “那你家里人应该知道呀。是经济案件,还是刑事案件,还是别的什么呢?” “应该是刑事案件。” “那你去东边的小楼,到二楼问问。”保安边说,边用手指向一个三层的建筑。 马静顺着保安指的方向望去,却被旁边经过的一个人吸引了目光。向保安道谢后,马静决定先跟着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在葬礼上出现自称和哥哥认识的人。他既然在公安局里出现,那么有很大可能和哥哥的案子有关系。如果他是警察,可能就是负责案件的警察,跟着他不会错。如果他不是警察,更要跟着他了,公安局就在这不会跑,可以明天来,但是人会跑,这次不跟着,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碰见了。马静一边想着,一边保持距离地跟着那个人。 穿过长长的街道,那个人一直在人行道上走着,遇到红灯就停下,哪怕没车过,也是等到绿灯才过马路。马静在想他究竟要去哪里呢,如果远的话为什么不坐车呢,这个季节的早上10点气温还是有点高的。马静转念一想,如果他坐车了,自己可能就跟丢了,还是这样比较好。就在她东想西想的时候,那个人进了一家饼屋。马静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在路过饼屋的时候,歪头透过玻璃门向里看去。咦?真是奇了怪了,饼屋里一个客人都没有,那个人呢?马静心想是不是自己没看清,或者他在某个柜台后面。她又回头走过饼屋,放缓了步伐,里面还是没有顾客。马静拉开玻璃门,走向柜台问营业员:“你好,请问刚刚是不是有个大叔进来啊?” “有的。” “那他人呢?” 营业员笑眯眯地看着马静,没有回到。 “咦,看见他进来了,人呢?” “多少钱?”在马静的背后传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将一盒点心放在了收银台上。马静回头一看,正是那个男人。 马静感到自己正在体温上升,脸红了起来,刚刚问营业员的话一定都被他听见了。 那个人结了账,拎着点心出门,当他拉开玻璃门时,转头对马静说:“你还要吃别的吗?” 马静抬头呆呆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别的要的了,就走吧。”他再一次对马静说。 回到旅行社的二楼,也就是侦探事务所。马静顺着那个人指的方向,坐在的沙发上。 “跟了一路了,说说吧。”那个男人先开了口。 刚刚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马静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那个人则是边走边吃,没顾上说话。 “你认识我哥?”马静还是开了口。 “见过,打过交道。” “我哥的葬礼上,我们见过。” “是的,我记得。” “你是这个旅行社的老板?”显然马静没有注意到二楼玻璃窗上贴的字。 “咳咳,其实,这个是侦探事务所。” “咦?我走楼下看是旅行社呀。还是说,旅行社只是掩护?” “你还是说说干嘛跟踪我吧。”林田显然不想在旅行社还是侦探事务所的问题上做过多纠缠。 “我看你从公安局出来,我想,也许你知道一些我哥的案子的情况。” “这个你应该问警察。” “那你今天去公安局是干嘛的?和我哥的案子有关吗?你既然是侦探事务所的,那么你也在调查我哥的案子,对不对?” 林田看她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一开始把她带回事务所,也就打算告诉她一些事情的,毕竟她早晚都会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今天你去公安局是想了解什么呢?” “那我要看先从你这能知道些什么。” 林田看她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笑了笑说到:“你哥来我这里委托过案子,那个报案人,就是我们这派去帮你哥做事的。” “啊~~”马静的嘴巴张成了o型,她没想到自己一上午跟踪的人居然会和案子有这么大的联系。 林田看她呆住不说话,接着说到:“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你的这些问题也是我的问题,所以不要问我,我也在想办法找出真相。” 马静闭上了o型嘴,她看着眼前这个人,本来的疑问没有解决,现在又多出了许多来。马静甚至在想,自己跟着他来到这,会不会有危险呢? 林田看她半天不说话,似乎猜出了她在想什么,用下巴指了指门,说:“早点回学校去吧。” 马静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走出门外。 林田站在窗边向楼下看去,马静的背影走向了街的另一头。他重新回到办公桌前的座椅上。 正当林田盯着电脑屏幕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林田头也没抬就说到:“李修,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开门慢点!” “茄子饭。” 林田一阵困惑,抬头向门看去,只见马静站在门口。这回轮到林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马静随手关上了门,走到沙发边坐下,说:“我刚刚去吃了茄子饭。” “耶?”林田仍旧是一头雾水。 “一上午跑来跑去的,你吃了点心,我什么都没吃呢。” “哎。”林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她出去吃饭去了。代沟。他笑着问道:“好吃吗?” “别扯别的,”马静一脸严肃地说:“你还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 明明是这小丫头先提茄子饭的,林田心里想着,可还是告诉她“赵腾,就是那个发现你哥,然后报警的人,他我派去是派去跟拍周蕊蕊的。是你哥让我跟踪周蕊蕊的。赵腾怎么出现在案发现场,我也想弄清楚这个问题,至于你哥是怎么回事,我也还没弄清。”林田在语句中,尽量避免使用“死亡”相关的字眼。 “赵腾,他出现在我哥家不是很奇怪吗?难道不就是他杀害我哥的吗?” “作案动机呢?他没有理由那么做。虽然他现在嫌疑最大,但是缺乏最基本的条件,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杀害另一个人。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他为什么要报警呢?” “贼喊捉贼呗,他们都这么说的。” “他们?他们是谁?” “我堂叔,家里亲戚都那么说。对了,我哥为什么要你跟踪周蕊蕊?” “我们接受了委托后,只去做,然后把结果告诉委托人,委托人不说的,我们不会问。” “那你们跟踪都查到了什么呢?” “我们只对委托人负责,其他人问起,我们不会说的。” “我是他妹妹,都不能说嘛?” “周蕊蕊还是他老婆呢,我能告诉她?” “你说对委托人负责,怎么负责呢?人都被你们害死了,还我哥哥!” “赵腾只是嫌疑人,还没定罪呢。我会弄清真相的。” “他没犯罪怎么关到看守所的?” “有重大嫌疑的,可以先送到看守所,配合调查。再说了,在看守所都能被打昏迷,你想想是为什么?幸亏赵腾命大。” “我哥到底让你调查周蕊蕊什么?周蕊蕊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在找什么?” “交换啊。你先说。” 林田不在说话,盯着马静。心里盘算着,周蕊蕊难道真的在找什么东西,还是面前这个小丫头编出来的为了套取自己的信息。毕竟这几天马静一直和周蕊蕊在一起,也许会发现些什么。如果马静得知哥哥怀疑周蕊蕊有外遇,那么以后她和周蕊蕊的关系会不会恶化。林田还是决定告诉马静,毕竟目前自己掌握的线索有限,多一点线索,就多一分破案的希望。而且,她早晚会知道的。现在让她知道,也许她会更注意观察,得到一些别的线索。 林田站了起来,让马静过来自己看电脑屏幕。屏幕上出现的是周蕊蕊搀着一个男人的相片。 马静看了一眼屏幕,说到:“这个男的是谁?” “周蕊蕊的同事,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怀疑是外遇。” “核实了吗?” “不是每件事都像作业有答案能核实的。”林田并不想告诉她周蕊蕊与杨洋之间太多的事,他担心节外生枝,怕马静听到以后激动得回去跟周蕊蕊大吵大闹,给自己带来麻烦。 “那就是说除了相片,没别的了?” “是的,现在你能说了吗?周蕊蕊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 “你~~~”林田从小到大都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不管对方是八岁还是八十岁。他无可奈何地说:“那行吧,你走吧。” “我只是听到她打电话说‘一定会找到的’” “她是给谁打电话的呢?” “不知道啊。” “你~~” “不过她没用平时的手机,用的是别的手机。” “她有两个手机吗?” “不知道啊,也许三个。反正不是用平时的那个。” “也许只是工作上的事情吧。” “不知道啊,半夜三更还谈工作哦,你说,她是不是打电话给相片上的男人呢?她要找的东西,是不是这些相片呢?” “不知道啊。”林田学着马静的口吻说话,“你回去以后,别因为这些跟周蕊蕊吵架啊。”林田还是交代了一句。 “我不回去。”马静淡淡地说:“我现在没跟周蕊蕊住一起,她住酒店。我跟她说我回学校了,她不知道我其实现在住在亲戚家。” “那你现在可以回学校了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我走了。”马静站起来走向门口。 林田心想送算送走马静了。 马静站在门口,手握着门把手,开门跨出门外,将要把门从外面关上的一瞬间,她又将头伸了进来,对着林田说:“明天见。” 林田见马静终于走了,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马鹏的场景。那天林田刚才外面回来,就看见马鹏坐在沙发上和李修交谈,随后和马鹏打了招呼,谈起了跟踪偷拍的一些细节以及价格问题。马鹏很阔气,并没有杀价。想到这,林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拨出了李修的号码“喂,李修,你现在回忆一下第一次见马鹏时他都说了什么,越具体越好,对,每一句话,你尽量回忆吧......”收线后,林田闭目靠在椅背上,原来那天是这样...... 9 入夏以来,一场雨都没下,气温一天比一天高,哪怕是傍晚,暑气也仍未消退。在eden西餐厅里冷气十足,一身白色连衣裙,仙女气十足的演奏者坐在钢琴前弹奏着《水边的阿狄丽娜》,沿街落地窗安装有流水装置,水不断地循环从玻璃窗上流下,视觉上就让人觉得凉爽了许多。 “哟,真是难得啊,没想到你干了事务所以后,学会享受了。”李译新调侃着对座的林田。 “请你来开洋荤都闭不上嘴。”林田将一块牛排塞进嘴里后说:“要不是一个客户送的代金券,我能舍得请你来这吃?” “好,那我先谢谢你,不管怎么说,今天这顿饭不会吃得一身汗了,哈哈哈。” “西餐也请你吃了,说吧,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我看看值不值这顿饭。” “瞧你那抠门的样,请吃顿饭都不让人痛快。”李译新没看他,边切牛排边说:“你还记得马鹏为什么出差突然回来吗?” “因为接替赤川大崎的工作呀。” “他为什么要接替赤川大崎的工作呢?” “因为赤川大崎死了,你有屁一次放完,别一句一句挤出来。你怕我不说话,抢你牛排吃呀,你一份,我一份,今天没吃火锅,别怕。” “没错,赤川大崎车祸死了,马鹏回来接手项目,接着马鹏也死了。我们把重要嫌疑人赵腾送到看守所,结果被打昏迷。等于这条线也断了。我觉得赵腾被打不是意外。” “我那天就这么说了,看守所里这种事情还是很少的,又不是监狱。你那天怎么说的来着?反正我忘了。” “因为当天打赵腾的不只一个人,我让管教调查了每一个参与者的情况。你猜怎么样?” “不猜,我就看你不把屁一次放完,憋的难受不?” 李译新没搭林田的腔,继续往下说:“赤川大崎是车祸死的,肇事司机也死了。但是,当时肇事车辆上还有一个人。”说完这句,李译新将切好的牛排送入口中,看着林田说:“恩,味道是不错,这一份也不够吃呀。” “不够吃这不是有餐包嘛,继续放。” “这么高雅的地方,你得注意点文明。”李译新继续说:“那个肇事车辆上的人,也参与了殴打赵腾。而且根据其他参与者供述,他还是挑头的人。” “那这个人的情况查清了吗?” “没有,当时车祸发生时由于车厢被撞挤压走形,他被困在车厢里出不来。据当时处理交通事故的交警说,他自称是陪同肇事司机一起的。但是他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关于他的个人信息,他闭口不谈,什么都不说。一开始以为是受惊过度,后来发现他就是不说。就先送看守所了。现在还在调查。” “指纹信息呢?” “目前只有有过犯罪记录的人员,才会将指纹等信息记录在数据库里。查过了,什么资料都没有。肇事车辆也查过了,是邻市的一个建筑工地运渣土的。” “邻市的车来本市运渣土?” “恩,这是很可疑。事故发生时,车后斗里是空的,没有渣土。根据那个工地的负责人说,他们的渣土运输都是承包出去的。我们又找到了承包商,也就是个小包工头,他说自己有几辆渣土车,平时到各个工地找活干,自己忙不过来时会给一些自己有车的司机打电话,喊他们来帮忙。事故的肇事司机就是接到包工头的电话后,来干活的。调查了肇事司机的家庭情况,车是贷款四十多万买的,。就社会关系来看比较简单,和赤川大崎、马鹏这样的人没有交集。后来又把那个人的相片给渣土车司机的家人还有工友都看了,没人见过。” “看来赵腾如果不是命大,恐怕不止昏迷了。这是有人怕他说出什么来呀。而且下手够快的。那个滋事的人,自从出了交通事故以后,不,这可能不是交通事故,有人来看过他吗?” “没有,外界没有任何人和他联系过,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你就问得这么直接?赵腾在你事务所做事,你也算是相关人,按理说,我不能透露案情给你的。” “滚滚滚,牛排吃完了,又开始打官腔了。你都透露这么多了,你如果不装逼,人还算不错呢。当心我去纪委告你吃喝卡要。” “你不懂,我说给你听,那是打草惊蛇,看你这个相关人都有什么反应。” “话说回来,马鹏第一次到我事务所的时候,一开始不是我接待的。是李修接待的。我回到事务所的时候,他们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哦?又什么发现?” “我让李修又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以及马鹏说的每一句话。当时,马鹏说是委托我们调查他的太太周蕊蕊。而李修想当然的理解为调查周蕊蕊是否有外遇,我又受李修的影响,也理解为外遇调查。如果按照马鹏的说法,应该是包括外遇在内,周蕊蕊的一切都要调查。” “马鹏当时没说清楚吗?” “当时让我们先开展工作,并付了一部分前期款。马鹏说会再来细谈的。这个李修,特么的,就按调查外遇报价的,如果要调查的内容那么多,应该多收点钱的。” “所以你一看这个价格,也就按调查外遇处理了,接着就交给了新手赵腾。” “赵腾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新手,我对他还是进行了培训的。” “进行了培训?” “恩,是的。花费了我半个小时呢。” “半个小时也能算培训?” “调查外遇而已,拍拍照,不被发现就行了。” “除了外遇,马鹏还想调查什么呢?” “一般人找事务所调查自己的爱人,大多是婚姻方面的,我们就先入为主了。现在回想起来,马鹏当时说会再来细谈,可能是想先看看我们调查的能力和情况,再进一步细说。” “很有可能他想调查的,就是让他......”李译新没把“丧命”两个字说出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马鹏开始调查周蕊蕊,赤川大崎的死、马鹏的死、赵腾昏迷,这些都连在一起,会指向什么?” “恩,你的意思我明白。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赤川死了,受益的是马鹏,马鹏死了,他们公司里目前还不知道谁会受益,但是马鹏家里,他的财产会归他的妻子周蕊蕊。赵腾昏迷,到导致马鹏的案子受阻。” “我听说马鹏遗产的事情,有结果了,周蕊蕊放弃全部马鹏的遗产,都给马鹏的妹妹,马静。” “哦。这样的话可以理解为周蕊蕊不可能为了马鹏的财产而杀他。” “我觉得,这个不太可能成为作案动机。” “那么,马静,现在会不会有危险呢?虽然从场面上来说赵腾还有重大嫌疑,但是你我心里都清楚,真凶还没查到。” “我觉得马静应该是安全的。我们假设,只是假设周蕊蕊因为和杨洋之间的关系,同时为了财产而杀了马鹏,后来又因某种原因,比如说马鹏家亲戚的压力,而放弃财产给马静的话。就算马静死了,财产也不会重新回到周蕊蕊手里,因为如果马静死了,那么财产由马静的亲属继承。” “恩,你说的这一点,我想到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李修没回忆错,而你的分析又正确的话,真凶杀死马鹏的动机还不完全明确,所以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马静,这个假设的前提的与马鹏的财产无关情况下。” “这个谁都无法保证,我只是凭直觉感觉马静应该和这些没牵连,她一直在外地上学。你让我说出理由,我说不出来。” “恩,有时直觉也是由大量的经验培养出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赤川和马鹏一死,在他们公司里,可能还看不出来谁是受益者,不过因此而受损的,倒是显而易见。” “你说的没错。这个我也想到了,已经安排人在调查了。” 林田相信李译新已经明白了他想说的。 林田没有告诉李译新,马鹏的妹妹马静找过自己。一是因为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算周蕊蕊真像马静说的那样,在找什么东西,可是现在都不知道周蕊蕊究竟在找什么。二是怕自己说的太多,会干扰李译新的思路。不如就每个人按各自的思路查下去,如果没走错路的话,最终还是会在真相那汇合的。 10 李译新是第一次来这栋建筑。楼并不高,只有五层。大门旁竖立着两米多的高金属门牌,上面刻着“jt科技株式会社临南分社”字样。在进入大门时就可以感觉到这家企业管理严格。以往的经验都是只要开着警车按两声喇叭,门卫都会先把大门打开。但是这里的门卫则是很客气得请他们稍等,在请示了之后,才将电动门打开,让警车进入。这可能与企业的外资背景有关系。 李译新乘坐的警车进入大门后,停在了建筑的玻璃大门前。一下车,便有身穿藏青色职业装的年轻职员将他们带入了三楼的会客室。李译新和王睿坐在沙发上等了没几分钟,一名体型略胖,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佩戴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的中年男人步入会客室。王睿靠近李译新小声说到:“这就是上次接待我们的副总,姓王。” 李译新站了起来,伸出右手和王总握了握手。 “你们这次来,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王总见面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可以看出他对案子还是很关心的,关心到连客套话都没说。 “我们这次来,还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李译新看着王总,笑着说:“看来王总对案子也很关心嘛。” “哎哟,你是有所不知。赤川大崎死了以后,本来要马鹏回来主持大局。结果马鹏也死了。现在没办法让我临时主持工作。”王副总边摇头边说:“现在传言多的很,有人说公司这块地风水不好,抗战时期日本人杀了人都埋在这,现在冤魂来索命了。还有人在背后说下一个就是我,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呵呵,还有这种说法?”李译新没想到关于案件传闻居然会这么扯,同时他也感到的肩头的压力越来越大,李译新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到:“我是第一次来贵公司,能不能带我参观一下呀?” “好,请吧。”王副总起身带客人从电梯又到了一楼。 这个建筑一楼一进门是个大厅,前台有一名面容姣好的女职员负责接待。大厅的东边是一个会议室,大约能同时容纳30人开会。王总将李译新和王睿带到了西边的展示厅。 一进展示厅的门,就可以看见公司创始人高船敏夫的半身铜像。王总按顺时针的顺序带着李译新看挂在四周墙上的公司图文简介。在看完图文简介后,他们来到产品展示区,里面陈列着该公司生产的芯片及相关配件,同时展示的还有配置该公司芯片的电脑、手机等电子设备。 从展示厅出来,他们来到二楼。二楼是行政办公区域,每当有职员从王总身边经过,都会鞠躬致礼,可以看出公司等级制度森严。三楼是公司高层的办公室以及会客室和一个小会议室。四楼是研发中心。五楼是活动室,和一般的健身房类似,里面有跑步机、乒乓球台等设置。 “看来公司环境很好啊。”李译新站在活动室的门口说到。 “楼顶四周架设了高的铁丝网,可以当成网球场使用。这个是赤川的决定,他很喜欢打网球。”王总笑着说到:“虽然说这里是职员活动室,但是一般很少有职员来使用这里的器械,一般也只有少数几个公司高层来活动,就连中层干部都很少来。” “是因为职员平时都很忙吗?”李译新问。 “工作忙只是一个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恐怕还是公司里的潜规则吧。毕竟日本人在有的企业文化方面还是有一定等级意识的。” “看来王总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也不容易呀,现在是临时主持大局,主持时间长了,就能把‘临时’两个字给去了。” “呵呵,这个我就不想了。我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已经到头了,我主要是看中了日本企业的稳定。他们一般不会裁员,在要求员工忠诚的同时,也能给员工带来稳定。像我这个年纪,再出去重头打拼也不合适了。”王总笑了笑:“日本人是不会把一家公司的控制权交给中国人的,当然了,如果是马鹏的话,那有可能。他是个例外。这一点我之前和王警官也说过。”王总说完看了下王睿。王睿点了点头。 “刚刚看一楼展示厅里的公司介绍,原来贵公司是高科技公司,研发芯片的。”李译新转移了话题。 “准确的说,是芯片的研发生产,当然了,也不只芯片,还有别的。” “也生产?生产车间呢?” 王总站在窗边,指了指窗外的一片空地,说:“这片空地就是打算建造生产车间的,也就是公司的新项目。马上都要动工了,现在搁置了。” 李译新问:“原因是?” “原因就是赤川死了,马鹏也死了。” “这么大的公司,因为具体人员的出事,项目就停滞了?”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个项目一直都是马鹏在主导的,采用的新技术也是他研发的。正是有了赤川的大力支持,总公司才下决心投资这个新项目的。日本人一向谨慎,但是如果决定了一件事,就会去做好。可是分公司连续两个高层出事,总公司还是难免担心的。听说总公司也在为我们甄选新的领导,只是传闻大家都不愿意来。” “不愿意来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案子没破,凶手没着落,没人敢来。当然了,我个人分析,这其实只是借口。主要原因是这个项目是赤川和马鹏力主的,其他人如果来了,就算干得再好,那也是吃别人剩下的。” “如果没人来,这个项目的取消吗?” “这个不好说,一般来说不会。日本企业一般都比较保守,不会率先创新,这次能下决心投这个项目,也是看好它的前景。毕竟都耗费了这么多心血,恐怕不会半途而废。而且如果总公司指定了人选,就算被选中的人心里再不乐意,还是很难违背公司的决定的。这也是日本企业的特色,对于上级的命令必须服从。” “这个项目一旦成功,对整个行业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可以这么说,一旦大规模生产,我们将把同行远远地甩在身后。” “哦。”李译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如果方便的话,可否提供一份这个新项目的资料呢?” “好的,我让秘书给你们一份资料。” 李译新回到办公室,看着手中的资料。那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的新项目介绍,说的是新芯片如何提高计算能力,同时又降低能耗,而最得意的是该芯片是木质的,这就避免了环境污染的问题。资料中还介绍了该芯片和其他产品的对比数据,李译新没看懂,他觉得这部分也无关紧要。 在刚刚从那家公司回市局的路上,李译新安排王睿去调查jt公司的竞争对手情况。还重点交代王睿要留意竞争对手公司和马鹏之间是否有关系。 李译新翻看着手中jt公司新项目的资料,回想着刚刚jt公司王副总对他说的话“一旦大规模生产,我们将把同行远远地甩在身后”。赤川和马鹏出事后,李译新一直试图找出受益者,但只是考虑到了公司内部,在调查无果后,开始考虑公司的竞争对手情况。如果真像王副总说的那样,那么竞争对手不可能不知道jt公司这个项目投产后对自己的威胁。 李译新靠在椅背上思索这个问题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市局内部小号,拿起听筒,李译新开口道:“葛局长,你好。” “译新啊,马鹏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目前还在侦破。” “进展怎么了?虽说我是专案组组长,可你也知道,我原本事情就多,所以你要多费点心。” “恩,好的,一有进展我会立刻像您汇报的。” “好好,刚刚市里领导又来电话问案子的情况。对你的能力,我是完全信任的,这个案子市里的重视程度不用我说,你也明白。重点招商引资项目,又是外企,关系到我们市的形象和投资环境问题。其他我就不多说了。” “请领导放心,案子一定会破的。” “放心,放心,你办事我放心。那个嫌疑人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中,而且,就目前掌握的一些情况来看......”李译新话没说完,有些事在没完全印证前,还是只说一半好。而且,只需说一半,对方也能明白什么意思。 “哦,那这么看来,你要抓紧时间了。就这样吧,你先忙。”这个案子一开始就有个嫌疑人,葛振东本以为破案指日可待。听李译新这么一说,他也感觉到了案子的难度。 挂上电话,李译新心中的压力又增加了一分。葛局长在电话中说得很客气,可是李译新知道以葛振东以往甩手掌柜的做派,是不会专门打电话来询问的案情的。既然打电话来问,肯定是葛振东也受到了上面的压力。 葛振东这个人能坐到市局副局长的位置,靠的不只是工作能力,还有他的家庭背景。他的父亲以前是省人大的老领导,叔叔是省公安厅的高官。虽然论工作能力葛振东毫无亮点,但毕竟是在官宦之家长大,从小耳濡目染,对于为官之道颇为熟悉,为人处世十分圆滑。一般人都愿意卖他个面子,就算不看他的面子,也要考虑到他背后的人。能混到这个位置,只靠工作能力强是很难的。在机关,尤其是公安系统,工作做得再好,如果没有人脉,那就是业务骨干,言外之意就是只能干业务,不能当官。 公安系统本来就人数众多,李译新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十分不容易,所以他在平时工作中也是尽量不得罪任何人。这次任专案组副组长,老实说,他心里一开始是有疙瘩的。这个案子一开始大家都认为难度不会很大,普通刑事案件,又有嫌疑人为目标。葛振东来担任专案组组长摆明了就是为他的履历添光彩的,市里这么重视的案子,破案了是他组长的功劳,活却都要由李译新来干。如果案子破不了,凭葛振东个背景,也最多找个替罪羊,这个替罪羊是谁,李译新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后来之所以答应出任副组长,李译新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自己找借口不担任,势必和上面关系搞僵,尤其是和葛振东的关系,在机关里不听招呼,不服从安排后果可想而知,尤其是李译新这样完全靠自己打拼才走到一步的。李译新也想通过这次机会拉拢和葛振东的关系。他们以往并没有打过交道,葛振东并不是李译新的直接分管领导,葛振东在市局不分管刑侦。一个分管行政的领导来出任专案组组长,也能看出葛振东多么急切地想给自己贴金。而李译新的直接分管领导倒也愿意卖这个面子给葛振东,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可能也是考虑到了葛振东的想法和他的背景。 李译新思量着刚刚的对话,拿起电话给老同学段南飞打了电话。段南飞现在市招商局任科长。 “喂,段科长。在忙吗?” “哟,李队长,突然打电话给我,怎么了?”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吗?这不是有些日子没联系了嘛,问问你的近况。”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天天大忙人,没事能给我打电话?对了,jt公司高管索命案怎么样了?” “你都从哪学的这些词?还索命案?你也知道这个案子?” “现在外面可都这么传啊,说小鬼子和那个二鬼子是被索命的。” “你身为市招商局的工作人员,还是领导干部,哪能这么称呼前来我市投资的外商呢,还小鬼子,你这么说可不好啊。” “得了吧,我也就是咱们俩这么说,外面我肯定不能这么说。哎,你知道吗,当初去跟jt公司谈引进这个项目的时候,我也跟着局长去了呢。” “哦,那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jt公司为什么会选中我们这的呢?” “一开始,jt公司打算把这个项目落户在东海市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毛区长知道了,毛区长带着市长,还有市招商局去了jt公司在北京的中国总部,后来jt被咱们诚意打动了,又有优惠的招商条件,就落户我们临南市了。” “你说的毛区长是东城区的毛区长?” “还能是谁?几个区长里只有他姓毛。” “可是jt公司的这个项目并没有落户在东城区,而是在高新区了,毛区长岂不是白忙活了?” “你看,李队,你这就狭隘了吧,要有全市一盘棋的观念,只要能把商招来,落户在我们市,那都是为我市经济发展做贡献嘛。” “你怎么不说全国一盘棋,只要落户在中国,都是为中国经济发展做贡献。” “我如果再说高风亮节之类的,你也不会信。你平时都是接触案件,对促进招商引资这方面的政策可能不说太了解。这么跟你说吧,有条政策是这样的,凡是对招商引资有重大贡献的,可以按照外资实际投资额的万分之一给予奖励。这就算是招商引资的奖金,而且是给个人的。jt公司计划这个项目一期投资二十亿元,你自己算算。” “恩,就是说如果把jt这个大商招来了,不但有政绩,还有实惠。” “我只是把相关政策解读给你听,其他的你自己琢磨。” “你小子,跟我说话还这么含蓄。” 挂上电话。 对于jt公司为什么落户临南,李译新觉得不能简单用刚刚段南飞的说法来解释。临南市与东海市相比,无论是地理位置条件,还是配套软硬件方面,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东海是沿海城市,还有机场,无论海运、陆运、空运都有优势,而且东海市还有几所著名的大学,对于企业后备人才储备也是十分有利的。而临南是一座内陆城市,没有机场,距离最近的机场也要2个小时的路程。虽然有临南河穿城而过,但是河面最宽处不过几百米,深度也不够,可以说基本没有航运能力,河面上的船只也大都是摆渡船和采沙船。如果非要找出相对于东海市的优势,那可能就是廉价劳动力了。可是jt这样的高科技公司,很多都是自动化生产,不像纺织厂那样需要大量的人力。 对于能将jt这样的高科技大企业引进来,李译新开始有点佩服毛区长忽悠的本事了。 王睿的办事效率很高,几天后就把调查结果报告李译新了。jt公司的竞争对手主要是两家,一家是美国的mn公司,一家是韩国的sg公司。就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这两家公司和马鹏没有任何交集。马鹏在国内研究生没毕业,就直接去了日本留学,之后便在jt公司工作,在日本工作了几年后,被派往jt公司驻中国总部工作。当jt决定成立临南分公司时,马鹏便被派至此。 李译新看jt竞争对手那没发现什么线索,便交给王睿另一个任务。让他去弄清楚毛区长是怎么把jt这么大的公司给招商引资来的。王睿面露难色,这等于是让他调查毛区长,这是不符合程序的,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自己会有很大麻烦。李译新看出了王睿的顾虑,跟他说案子如果破不了麻烦更大,况且只是暗中调查,没让他使用窃听等手段,是弄清以前发生的事情,不是监视毛区长现在每天做什么。听李队这么说,王睿算是安心了点。 没想到第二天,王睿就来到李译新的办公室了。 “李队,昨天安排我的事情,我打听清楚了。” “哦,王睿,没想到这么快。把门关上,过来坐。”这一次王睿的速度超过了李译新的想象。 王睿关门后,坐到了李译新办公桌的对面。“李队,这次也巧了。我知道今天上午市里常务会议,毛区长肯定会去参加,我也就去了市政府。” 王睿看着李译新疑惑的眼神,说到:“我肯定不是去会议室,我去了停车场。看见毛区长的司机在车里坐着,就过去攀谈。” “恩,不错嘛,你小子也算长脑子了。” “我就跟毛区长的司机借火,跟他一边抽烟一边闲扯。我就说我是陪局长来开会。他一看我穿的警服,主动问起了马鹏的案子。还跟我说jt公司是毛区长招商引资招来的。” “恩,司机都喜欢侃大山。” “对,我见他自己聊上这个话题了,我就好办多了。我问他毛区长挺有办法呀,能找来这么个大鱼。结果他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别卖关子,接着说。” “司机跟我说,其实jt公司不是毛区长招来的。是他们自己找来的。” “自己找来的?”李译新皱着眉头看着王睿。 “我一听,也挺纳闷。原来是毛区长有次参加一个宴会,一个自称jt公司部长的人和毛区长攀谈起来。” “那个人什么名字?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只知道司机称他为陈部长。毛区长招商引资干了多年,还是很敏锐的,一聊天听说jt公司要在东海市投资新项目,就说如果能来临南市投资就好了。当时毛区长也只是随口一说,结果陈部长说不是不可以呀。这就勾起了毛区长的兴趣。陈部长也表示可以在总部方面帮助争取。” “jt公司本来已经打算在东海投资,因为这个陈部长一句话,就能改变总公司的计划?这个陈部长在公司能量不小呀?陈部长和毛区长之间?” “按毛区长司机的话说,那就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恨不得结拜。不过我觉得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商人嘛。” “恩,这个我们先不考虑,没有证据的话,我们不说。之后呢?” “之后毛区长就真把这个事当成重点工作来抓了,听说在区委常务会议上还多次提到这个项目。陈部长邀请毛区长去位于北京的中国总部,毛区长又把市长和招商局长一起带去了。只是最后没想到落户在了别的区。” “司机后来还说什么了?” “其他都是一些抱怨的话了,没什么价值。” “这么说来,是因为毛区长一次偶遇,认识了jt公司的陈部长,然后陈部长又牵线搭桥,让原本决定在东海市投资的项目改为到临南市投资。” “从司机的话来看,是这样。” “恩,我知道了,这事你办得不错。找机会再和其他知情人士核实一下,注意方式方法。” “是,我明白了。” 王睿出去后,李译新又打电话给段南飞询问了一些情况。 从段南飞那里听到的消息和王睿打听到的大致上差不多。还得知为了能争取jt落户本市,招商局采取了一事一议的方法来和jt公司谈投资合同,给予的优惠条件非常丰厚,比如给jt公司那块土地的价格要比企业的拿地价格低了很多,而且还不用一次性付清,可以分批三年内付完即可。此外在税收等其他方面也享有很多优惠。 段南飞最后还说了一句,jt公司决定在本市投资后,毛区长到处吹嘘是自己招来的大商,他就没想过背后是多个市直部门通力协作的结果。看来在招商局内部,对毛区长还是有点看法的。毕竟很多事情需要由招商局来出面和工商、税务等多个部门协调。 李译新一开始对jt公司为何来临南投资的疑惑也随着段南飞的话而释怀。看来企业只要见有利可图,便会什么都有可能。这么优惠的投资条件,可能也是促使jt分公司落户本市的原因之一。 11 市公安局每年都会进新人,有时林田去公安局会发现好多陌生面孔,那些警员自然也不认识林田这个曾经在警队留下无数故事的老人。在市局,除了李译新以外,林田还和其他很多老同事保持联系。 林田刚辞职那会,尽量避免和曾经单位的同事联系。当初辞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离开体制需要决心,更需要信心。面对辞职后的压力,林田觉得自己若不遵循内心会更受折磨。风言风语自然是少不了,林田远离原来的同事也想落个耳根清净。 在体制内时间越久,资历越深厚。同时,离开后的生存能力也就越弱。林田在警队干了这么久,早已不会其他技能了。刚辞职的那段日子与其说难熬,倒不如说是迷茫。以往每日忙碌,突然闲下来,总有些不适应。有种提前退休的感觉。 自打从事侦探事务所,老同事就常来找林田聚会。那些同事之前也找林田,只是他一直在躲避。可是开了事务所总不能天天关门不见客,这才被老同事被“逮住”。 一次聚会后,只剩下林田和李译新两个人。李译新对林田说:“我知道你的心思,其实没必要。本来前几天老刘说也要一起来的,结果前天在执行任务时受伤住院了。别因为离开的单位,就不见这帮弟兄了,我们的关系不只是工作上的。” 林田没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次一个案子让李译新焦头烂额,他找到林田寻求帮助,林田帮李译新破了案子,李译新帮林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警校毕业后就和罪犯打交道,林田只对两件事最在行,作案和破案。他选择了后者。 这几天,马静天天都在事务所等着林田,期望能从他这得到更多消息。林田本以为上次告诉了她一些消息,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这个小屁孩挺难缠的。 “铃~铃~铃~”事务所的座机响了起来。李修接起电话:“喂,您好,侦探事务所。” “是我。”电话听筒里传来了林田的声音,“小屁孩在那吗?” “啊,舅舅~~” 李修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马静抢了过去,她对着话筒大喊:“我是不会回去的,你别想躲着我,除非......” 马静话没说完,林田在电话那头假装没听见马静的声音,以和李修说话的口吻继续说着:“李修呀,我还有个很重要的案子,今天就不去事务所了。”说完这句,林田赶忙挂断了电话。 马静拿着电话,气呼呼地看着李修。李修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递给马静,陪着笑脸说:“天气热,喝点冰饮料。” 马静一把将可乐用夺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边喝边瞪着李修说:“你跟他说,我是不会走,我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李修看着马静,低下了头,自己小声嘀咕,“不走才好呢,最好明天还来。” “你在说什么?”马静好像听见了李修自言自语。 “哦,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马静在事务所,林田为了躲开她,于是去了趟市局,找马鹏那个案子当时出警的警察聊了聊。 林田中午在家拉面馆吃了午饭,约莫马静这个时候应该走了。便回到事务所。 林田刚上二楼,还没进门就听见马静和李修说笑的声音。林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还是走进屋里。 “你终于回来了。”马静一看林田回来了,昂起头看着他,“我以为你会躲多久呢,比我想的要回来的早多了。” “我躲谁?”林田打开冰箱,想从中取瓶饮料,看着空空的冰箱,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李修,李修后退两步,躲在马静身后,摆了摆手,然后指着马静,示意饮料都被她喝了。林田看着李修的那副模样,又叹了一口气。 “别整天叹气,好运气会叹走了。”马静说,“你别天天躲我,我就想来找你问问我哥那案子,你告诉我全部你知道的,我就不来缠你了。剩下的我自己会查。” “别整天喝冰饮料,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孩子。”林田听着马静的话,嘴角歪向左边一笑,“第一,我没躲你,我今天真有事情要办。如果躲你,我就不回来了啊。第二,你哥的案子我在查,等查清楚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全部的。我不喜欢在事情没完全搞定的时候,就说出还没核实的情况来。请你给我点时间。第三,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这个案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为了你着想,希望你能回到学校去好好学习。” “第一,如果你不是躲我,希望你在查我哥的案子的时候,能告诉我一声,让我跟你一起去,我想我有知情权。”马静不甘示弱的说到,“第二,马上快放假了,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和你一起查,不会耽误学习,这点请你不要担心。当然了,如果你不希望我跟你一起的话,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查。” 马静刚想说第三点,林田将右手食指比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做出安静的姿势。他看马静闭上了嘴,接着说到:“你别激动得一二三的,我刚刚还没说完呢。第四,如果你要来我这,我也不会拦着,欢迎随时光临。”林田用手指着李修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招呼下访客,饮料多买一些放到冰箱里。” “知道了,放心吧!”李修憋了半天,终于说上了话。看上去还挺开心。 林田看了眼傻兮兮的李修,心中暗自祈祷他别天天冒傻气了。然后将目光转向马静问到:“你哥家住几楼来着?” “五楼,怎么了?”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你现在回家吗?” “不回呀,我现在住舅舅家。我骗周蕊蕊说我回学校了。” “哦。”林田丢下一脑袋问号的马静,又离开了。 走出医院大门口,马静耷拉着脑袋。转了几路车才来到这,没想到进去还要证件登记。本以为和一般医院一样随便进出,哪知管理这么严格,看来想进去看看赵腾是不容易了。 坐落城市东北角的公安医院,里面住的很多都是保外就医和受伤的犯人,也有像赵腾这样的嫌疑人,自然不会让人随便进出。这家医院附近,还有个几破败的工厂,高耸的烟囱证明着曾经的辉煌。周边都是一些最高不超过三层的红砖楼房,里面的居民都是工厂的职工及家属。 马静从医院出来后,需步行穿过工厂家属区才能到达车站。她低着头,思索着赵腾应该是最后一个见过哥哥的人,就算他不是杀害哥哥的人,最少也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虽说赵腾现在昏迷,但马静还想碰碰运气,可别说见面,连楼都没进去。 虽然才10点多,可太阳已经开始毒辣了。马静后悔自己没戴太阳帽就出来了。车站不远处有个小店,马静进去买了支雪糕。一口咬下去,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元气。 马静走出小店门时,一个头戴棒球帽,捂着口罩的男人和她擦肩而过走入小店。马静回头看了他一眼,感慨道,这么热的天,还戴着口罩,穿着长裤,捂这么严实,难道男人也怕晒黑吗? 眼看公交车就快进站了,马静赶忙跑了过去。这路公交车并没有空调,马静选了太阳晒不到的靠窗空座,胳膊趴在窗沿上,舔着雪糕,吹着风,心想早知道就答应李修让他开车送自己来了。 傍晚的余晖透过二楼的玻璃窗照射到室内,林田站在窗边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人,玻璃窗户上那串132xxxxxxxx电话号码即时贴的影子投射在了地上,只有“2”正好印在林田白色体恤的上。此时如果有人从楼下抬头看的话,可以看见二楼窗边一个穿白衣的男人腹部有个大大的“2”。 林田点燃一支烟,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林田没有烟瘾,平时也很少吸烟,只有在思考时才会点上一支,他觉得这样有助于自己集中注意力,而且看上去比手里什么都不拿要显得没那么傻。刚刚接了李译新的电话后,他就这么一直站着拿着点着的香烟...... 林田昨天上午在市局聊天后,下午给周蕊蕊公司前台打了电话,确认了周蕊蕊在公司上班后,让李修去了周蕊蕊家的小区。李修拿着赵腾的相片,问了小区里大爷大妈有没有见过相片上的人,大妈们显然比大爷要热情多了,纷纷说着照片上的变态有段时间天天拿着相机在小区里转。后来有大妈认出相片上就是前段日子被警察带走的人,便问李修是不是警察,李修说了句谢谢大家配合,就闪人了。 趁着李修成功吸引大妈们注意力的空档,林田来到了周蕊蕊家那栋楼的六楼,一层楼有四户。林田首先敲了601的房门,却始终无人应答。接着林田敲了602的房门,从屋里传来了老大爷问“是谁”的声音,林田说了句是保险公司来推销保险的,就听见老大爷喊了句“不要。”603、604的房门则一直无人应答,可能是上班去了。 林田下楼后,给李译新打了电话,让他帮忙查下周蕊蕊家那栋六楼的四户人家的情况。 林田走出小区,像空中四处张望,只找到小区门口一个电线杆上的摄像头,就是这个摄像头拍下了赵鹏那晚进入小区的录像。可惜摄像头正好对准了小区大门,镜头中只能看见出入小区的情况,没有覆盖其他范围。目光在半空搜索了一阵后,林田并未找到其他摄像头。 小区门口路两边的临时停车位上都停满了车,林田的车停在距离小区大门500米的地方。当林田走到车前时,李修已经坐在车内开着空调了。 “刚刚问了,那些大妈也印证了赵腾之前跟拍周蕊蕊时来过小区,那些大妈还称呼他是变态。”李修见林田回来了,便说到。 “恩。” “这能证明什么呢?只能说赵鹏来过,当初我让他跟跟踪偷拍周蕊蕊的,这点不必问那些大妈,我都知道呀。” “你问的时候,大妈们有没有提到什么其他的事情,或者对于赵腾的其他描述。比如说比较特别的地方?” “比如呢?” “比如赵腾在偷拍时,都干了些什么,是到处走动,还是坐着,还是站着,抽不抽烟之类的。” “这个好像还真没特别提到,从大妈们的话中,给我的感觉是,赵腾应该就在楼下活动广场边上的树下坐着。大妈们还说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记者什么的呢,拿个大相机,可是小区里没什么风景,也没什么新闻呀。”李修边想边说:“有个大妈说,看他老坐在那,还去问过小伙子是不是记者,赵腾笑笑走开了。至于烟,赵腾平时不吸烟呀,这个你上次见到他的父母,不是也问过了吗?” “恩,我听赵腾家人说过他没有吸烟的习惯,我是考虑也许他只是不在父母面前抽烟。你作为他的朋友,也说他不吸烟,那可能是真的没有吸烟的习惯。但是从案发现场发现的烟头上检验出了他的痕迹。而且,在赵腾的身上也发现了剩下的那包烟,可是没有打火机。”林田问,“你身上有烟吗?” “没有啊。”李修答到:“我不抽烟,身上不装烟呀。” “恩,因为不抽烟,所以身上不装烟,如果抽烟,除了烟,也一定会带打火机。对了,那你出门办事呢,需要用到烟的时候怎么办?” “因为没抽烟的习惯,所以办事也想不起来散烟。” “小区门口的摄像头拍下案发当晚周蕊蕊进入小区后十七分钟,赵腾进入小区。接着10点不到,周蕊蕊又出现在了和杨洋约会的酒店。而马鹏七点多久到家了。8点到10点这两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林田突然改变了话题,不再谈论“烟”的问题。 “马鹏的尸检报告已经证实了死亡时间是12点至凌晨一点之间,这么说的话,周蕊蕊和杨洋都没有作案时间。只有赵腾在这个时间问题上,没有摆脱嫌疑。”李修歪着脑袋思考,“可是赵腾只是去跟踪周蕊蕊,为什么会出现在周蕊蕊家呢?而且还是出现在马鹏的尸体傍边。而当周蕊蕊出现在酒店时,赵腾为什么又没有跟踪呢?” “成年男性步行的速度速度大约一分钟60~100米,17分钟就是1000~1700米。这里有路灯照明,所以晚上应该和白天速度差不多。”林田打开车门,“走,下车走走去。” “啊,这么热。”李修抱怨着下了车。 两个人走到小区门口,然后背对背出发,分别走17分钟。结束行走实验后,两人又在小区门口见面。 林田问:“你那条路上发现什么了吗?走了17分钟后,是什么地方?” “往前走路有分叉了,我就选了一条。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李修说着,用手臂抹去额头的汗水。 “恩,我这也是,而且案发第二天发现赵腾的车距离小区门口只有几百米。这么短的距离,为什么走了17分钟呢?” “会不会怕被周蕊蕊发现,所以过了一会才跟着进去了。” “过了17分钟,你继续跟踪还能找到人?” “那会不会是赵腾闹肚子,去了洗手间,才继续跟踪,反正他也知道周蕊蕊家住哪。” “那当周蕊蕊9:26离开小区时,赵腾为什么没有继续跟踪呢?” “这......”李修挠挠头,“猜不出来。” “赵腾耽误了17分钟才跟进小区,肯定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之后没有再继续跟着周蕊蕊出来,应该是出不来了。” “舅舅,这么热的天,咱们别在这太阳下面站着了,回车里说吧。” “恩,好,走。” 两人向车走去,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李修看路边有个便利店,要进去买冰饮料喝。 李修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冰红茶放在收银台上,拿出了一张百元钞票递给收银员。收银员明显不乐意收大面额的前,叨咕了句:“零钱都不多了。” 林田听见了,走上前说:“我有零钱。”拿出一张十元的放在收银台上。就在收银员找零的时候,林田无意间抬头看见了正对着收银台的摄像头。 “这个摄像头启用了吗?”林田指着摄像头,急切的问收银员。 “用啊,安了肯定用。”收银员懒洋洋地回答。 “你们的录像保存多久啊?” “一个礼拜。” “能调取给我看看吗?” “干嘛?你是警察?” “给我看,行不行?”林田边说边把刚刚李修拿出的百元钞票从他手里拽出来,放在收银员面前。 “也不是不可以啦。” 因为有明确的时间段,所以查看录像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而且,林田从录像中看到了案发当日晚上8:17赵鹏在这家便利店购买香烟的视频。林田用手机将这段视频翻录了下来。 是什么原因促使赵腾这么一个不吸烟的人在跟踪人时会突然想到去买一包烟呢?林田想着,又拨出了李译新的号码...... 直到香烟燃尽,烧到林田的手指,才将他从思索中拉出。刚刚李译新的电话给了他一个答案。 周蕊蕊家六楼是那四户,601小两口,平时白天都上班。602是一个老大爷自己一个人住,就是那个冲林田喊不要保险的。603的房东将房子租了出去,通过调查,房客所提供的身份信息是虚假的。 现在有很多人租房不愿提供真实信息,而房东只要能收到钱也不会管太多。有的房东甚至连房客的信息都不索要,毕竟在这个城市中,传销泛滥,很多房客都是租房后从事传销活动。但是林田却认为603很有必要调查一番,必要到已经不需要知道604是什么人了,只要是自有住房就行。如果603是干传销的,不会这么安静,这是林田判断的原因之一。 至于为什么要调查六楼的住户,完全是因为那天上午和自己聊天的那个警察的一句话,“那个赵腾,估计当时真是傻完了。他自己报警说尸体在6楼的马鹏家。我们按110指挥中心的命令出警,到了六楼敲了半天门,没有应答,都打算破门而入了,还是邻居出来说马鹏家在五楼。这个赵腾都能知道死者是马鹏,却说错楼层号,真是脑子乱完了。”正是这句话,让林田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12、13 “你是说,她没有回学校?”女人问。 “是的,我这几天一直在跟踪她。”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里面已经喝空了。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放了冰的小铁桶中又拿了一听啤酒出来,打开后,灌了一大口到自己的喉咙里。接着说:“她这几天住在一对中年男女家里,团结小区。还常去那个侦探事务所,有时一呆就是半天。而且,她还去了公安医院。” 听到“公安医院”四个字,女人猛地将头从男人的满是伤疤的腹肌上抬了起来,看着男人的眼睛问:“这小丫头,居然骗我了。团结小区?她舅舅家住那。不过,她怎么会去公安医院?” “估计是听侦探事务所的人说那个凯子在公安医院。不过,她没能看到凯子,连医院大楼都没能进去,那地管理挺严的。”男人将啤酒递给女人。 女人推开了啤酒,从小铁桶中取出一个冰块放入口中,“不能让他见到赵腾,哪怕现在赵腾是昏迷的,都不可以让他们见面。” “她既然去公安医院,那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呢?” “这个还不得而知。还好她没见到,虽然现在赵腾昏迷,但是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这个赵腾,我总觉得是个定时炸弹。” “那要不要我去办了?” “现在不行,警察还在紧咬着这个案子。那个私人侦探,肯定也在调查。现在马静又鬼头鬼脑的。万一你暴露了,会很麻烦,你不能有事。就算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赵腾办了,那么就等于告诉警察案子不是赵腾做的。他们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难保不会找我。毕竟我们那天时间太紧张了,很多事情没有做到天衣无缝。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你说,东西会不会在马静那呢?”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能排除,毕竟马静是他唯一的亲人。你先跟着,有什么事情再联系。” “如果东西不在她那,不如,把她给做了,一了百了。” “不行!”女人厉声说:“我们查了这么久,忍辱负重到今天,不能因为一个丫头全毁了。如果她再死了,警方还有那个私人侦探肯定会加大力度,八成会从身边的熟人查起,我们更容易暴露。况且,她还没查到什么。” “有时不能妇人之仁呀,你就不怕,她有天成为今天的你?” “东西到手,我们就走。去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怕什么?而且,我本来就是妇人。不是说好,都听我的吗?” “听你的,我只是有点担心。好不容易到今天。” 女人的手臂圈住男人的脖子,耳边轻声说到:“放心吧。” 男人双手搂住了对方的腰,紧紧抱住,仿佛怕下一秒对方就会消失一样。每当这个时候,就是他最放松的时刻。只有她在身边,他才能感到快乐和安心,只是这种短暂的快乐永远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女人趴在男人的胸膛,双手环绕,抚摸着男人背后凹凸不平的肌肤。 男人突然想到一件事,双手从女人腰上移开,捧起女人的脸颊,说到:“今天发生了一件事,那个私人侦探,来敲过门。” 听到这话,女人像被电了一下似的,退后一步,盯着男人眼睛,“你在屋里?” “恩,我没开门,假装屋里没人,然后他就走了。”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你明天就搬走。现在时间来不及了,你赶快把屋里的家具重新摆放一下。” 男人疑惑得看着女人。 女人再次强调道:“你先处理客厅,如果能来及,最好每个房间家具都要改变。能扔的就扔了。” 说完女人就起身去了卫生间,将自己物品全都扔到了袋子里,之后拎着袋子打算离开。“你最好现在就开始,之后把房间再打扫一下。我们最近要减少见面的次数,有事还按老办法联系。”女人在门口的鞋架换好鞋子后,将换下的拖鞋也装进了袋子里。 13 烈日当空,街道上除了附近放学的学生,很少有人选择在中午出来。 林田终于在事务所里安装了空调。最高兴的要数李修了,一来可以享受冷气,二来因为条件好了,马静在事务所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也正是马静在事务所里不停地唠叨,才逼得林田出了空调的钱。火辣辣的太阳没能做成功的事情,让马静办成了。 时间已经过了12点,林田还在盯着电脑,没有丝毫订餐的意思。马静坐在沙发上刷着微博。李修早上就没吃饭了,看他们都按兵不动,有点沉不住气了。开口道:“中午吃什么呀。” 林田没抬头,也没搭腔。马静手指继续在手机屏幕划动,“不知道啊,你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要不出去看看?” “这么热的天,你还去那些小餐馆,没空调,还没吃饭呢就一身汗了,还不如不吃呢。” “那我们去找个有空调的饭店就是了,我知道附近有家开冷气。” “走。”马静干脆利落地说完这个字,便拿起包起身。 李修、马静两个人下了楼,走了几百米就到了李修说的那个有空调的饭店。马静一进门,有点失望。这只是一家卖牛肉汤和烧饼的小店,她本来还以为起码能炒俩菜呢。因为这家店开了冷气,所以生意不错,屋里每张桌子都有客人,本来就不宽敞的小店更显得拥挤。老板在正对着门的墙上安了一面大镜子,以此来显得室内空间大些。 没找到空座的两个人只好站在一张桌子旁,等着别人吃完才有空座。李修陪着笑脸对马静说这家牛肉汤有多么多么好吃,而马静则无聊地照着镜子,拨弄着刘海。 马静透过镜子,无意间看到门外一个人。那人身穿黑色长袖t恤,墨绿色哈伦长裤,头戴棒球帽,还戴着口罩。马静心里想:“这么热的天穿长袖、长裤,还在太阳下站着,也不嫌热。”心里想完这句话,马静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冷气,不是空调吹的。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虽然没看见他的脸,但是那种给人的压迫感,哪怕只是一瞬间,都可以感觉到。马静定住了半天,都没听见李修在喊她,直到李修拉了拉她的包,她才反应过来。 “干嘛呢,怎么呆住了。有座位了,快坐吧。”李修问她:“你吃辣椒吗?” “随便。”马静心不在焉地说。 马静选择背对门坐,她从镜子中观察着门外那个不怕热的人。李修点餐回来后,坐在了马静的对面,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过来。”马静说。 “嗯?”李修没明白什么意思,以为马静有话对他说,便把头伸向了马静。 “过来坐,坐我旁边。” “好!”李修乐得屁颠屁颠地绕过桌子,坐到了马静身边,心里乐开了花。 没一会,牛肉汤就端上来了。马静小心翼翼地看着镜子,观察哈伦裤。她夹起碗中的粉丝放入口中,“哇!这么辣,你要死啦!”马静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一拳打在了旁边李修的大臂上。 “你说随便的啊。”李修小声说:“那我给你重点一份吧。” “还不快去!” 李修像得到谕旨一样,赶忙去找老板重新点餐。还没走出两步,马静也跟着站了起来,拍拍李修的肩膀,“结账吧,不吃了。” “啊?”李修回头看着马静说:“都还没吃呢。” “那你自己吃吧,我去买面包吃了。” “老板,多少钱?结账。”李修掏出钱包走到老板面前。 出了牛肉汤店没多远,就有一个两层楼的连锁超市。马静进去后,先是去一楼的食品区选了面包,放在李修拿的手提购物篮里。接着去了二楼的护肤品区,东看看西挑挑,将洗面奶、洗发水、还有牙膏放进了购物篮。李修像小使唤一样跟在后面。 马静像自言自语一样:“还没买饮料呢。”自顾自地下到一楼,在立式冰柜前选了两瓶递给李修,向收银台走去。走进收银台时,马静猛地一回头,对李修说:“啊,那个没买。”说完又径直上了二楼。李修跟在后面,看见她在货架前选起了卫生巾。 马静一进门,就喊着“好热好热。”李修跟在在后面领着超市的购物袋。林田仍旧是盯着电脑。 李修刚把购物袋放在茶几上,马静就从里面翻出面包,打开一个自己吃,又拿了一个走到林田办公桌旁,递给林田:“大侦探,知道你忙,给你带的面包。” “哟,今天长心了?知道给我带吃的。”林田笑道:“无事献殷勤,定有蹊跷。不吃。” “舅舅,吃吧,那是我付钱买的,给你小票,报销啊。”李修插嘴说到。 马静回头瞪了一眼李修,“多嘴!”然后继续对林田说:“我被跟踪了。” “哦。”林田吃着面包,盯着屏幕。 “我是说真的。”马静拍了下桌子,吓了林田一跳。 “你的爱慕者啊?”林田说。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不信你去窗口看看,外面楼下有没有一个穿长袖的人,还戴着帽子和口罩。” 林田坐在转椅上转过身,看了眼楼下,“没有啊,是你疑神疑鬼吧。” “没有?”马静走到窗前东张西望:“难道是走了?” 林田没有理她。李修也跑到窗边来看,“是谁?是谁?” “奇怪,刚刚在牛肉汤店看见他。在超市也看见他。”马静歪着头说。 “在牛肉汤店坐哪桌的?”李修问。 “没在屋里,在外面,我通过正对门口的那面墙上的大镜子看到的。忘了我让你坐我旁边啦?就是因为你挡住了我的视线。” “哦,是这样呀。”李修觉得自己白高兴一场。 “后来在超市,他也跟着。”马静继续说:“我在一楼买面包,他就在卖熟食的那。我去二楼买护肤日用品,他就在卖文具的那。我去一楼买饮料,他又出现在卖零食的那。我也想过会不会是自己多疑,又跑到二楼买卫生巾,他又跟着,一个大男人,看卫生巾干嘛?” 林田听了这话,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看着马静,没做声。 “也许他给女朋友买的呢。”李修说。 “如果只是单独出现在卖卫生巾的区域,那也有可能。可是怎么会这么巧,我在哪,他就在哪。”马静发现林田开始对话题感兴趣,看着林田说:“我还是专门去了收银台,然后折返二楼,那人又跟着。这么多巧合在一起,那就是必然了。” “如果真是跟踪你,为什么不在超市外面等,一直跟着你,不怕被你发现吗?”李修说。 “哎~~”马静对着李修翻了个白眼,“你真的是在侦探事务所工作吗?超市出入口不止一个,既然跟踪我,就想知道我都干了什么,见过谁。超市那么大,如果我约人在超市里见面,他等在外面,能知道屁呀?” “哦,这就是那个人不进牛肉汤店的原因吧。”李修若有所思地说:“牛肉汤店没有后门,而且店里空间小,如果他也进来,很难保证不会被发现。而且进了店,不点东西吃,更可疑。点东西吃,口罩就要取下来,就会被人看见脸。是这个意思吧?” 马静和林田两个人都没理他。 “也许,那个人是跟踪李修的呢?”林田说:“你怎么就肯定他是跟踪你的呢?” “因为,我不是今天才见过他。”马静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对林田说:“之前我去公安医院,在那附近也见过那个人。虽然看不见脸,今天穿的衣服不同,但是风格是一样的,棒球帽、口罩、长袖体恤、哈伦裤。普通人会有自己的习惯的穿衣风格,一般每件衣服的风格不会差别太大,衣着色系也不会很大跨度。这与经济条件无关,而是如果换个差别很大风格,会让自己觉得不舒服,别扭。甚至没有安全感。你们看看街上,这个季节,捂那么严实的有几个。”马静停顿了一下,“最关键的是,那种感觉,一看见他,就让人紧张的感觉。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就是冲着我来的。” “刚刚你关于穿衣风格的那套说法,我是赞同的。”林田剥开了面包的外包装,边吃边说:“但是,我认为穿衣风格和他把自己捂这么严实没什么关系。尽管一个人穿衣风格不会变化很大,但是总有冬装和夏装,不会说夏天还穿棉袄的。当然了,他没有穿棉袄,我只是夸张一下表达这个意思。” “恩,有道理。”李修点点头表示赞同,“哎,马静,刚刚我们在外面,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你先发现后告诉我的吗?”马静冲了李修一句,接着问林田:“戴帽子和口罩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脸,可是长袖长裤,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他为什么要跟踪你?”林田细嚼慢咽着面包,“长袖长裤的原因很简单,应该和带帽子口罩的原因一样。是为了挡住。” “哎?挡住?”李修脱口而出。 “恩,这样就能解释了,也就是说,可能手臂或腿上有纹身之类的,所以遮挡。”马静站在窗边,望着楼下试图找到那个人,“可是,他为什么跟踪我呢?这会又跑哪去了呢?” “哪里丢的,就去哪里找好了。你离开这个屋子,也许他就会出现。”林田心里庆幸这几天没把这小丫头赶走,没想到她居然能带来新的线索。这个跟踪她的人,八成和马鹏的案子有关,如果这个人认识周蕊蕊的话...... 林田还在琢磨着这个事情,就看见马静转身要走。 “哎,你去哪里?”李修喊到。 “去找那个人呀。”马静说。 “既然把自己捂起来,就是不想让你认出他。”林田慢悠悠地说:“你自己主动找他,等于告诉他跟踪失败,自己暴露了。你还怎么查出他的目的?我可不想你找到他以后,我们再去找你。” 马静停下脚步,回到林田的办公桌前问:“那我该怎么办?” “你刚刚在牛肉汤店还有超市里那些试图证明他就是跟踪你的行为,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又冲动了?”林田走到茶几旁,翻看着购物袋里有没有饮料,“这么容易就被你发现跟踪,要么是他不专业,要么就是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不当回事,没认真。” “那到底是那个原因呢?”李修问。 “哪个原因都不重要。”林田对马静说:“总之先不要让他知道你已经发现被跟踪了,那么你才好发现他的目的,以及他是谁。” 马静又问:“那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林田笑着说:“什么都不做,和平时一样,就当没人跟踪你。” “这样就可以吗?”马静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林田。 “不然呢?”林田打了个哈欠,“反正,你本来天天也就是这样啊。我想,不但那个人不知道你下一步的计划,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是那么回事,可是听你这么说,真的有点别扭呢。” “他跟踪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也许,他能’告诉’你,你下一步该做什么。” 14、15 14 站在门外的人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屋里传来老人的声音:“谁呀?” “你好,大爷,我是保险公司的。我们公司现在有一款专门为您这样的老年人定制的保险理财方案,特别划算,我给您介绍一下?” “不要不要,上次都说过了,不要。怎么最近卖保险的这么多。” “大爷,要不了解一下吧。” “不要了,你去问问别人吧。” 男人不再对老人推销,转而敲了其他几户的门,都无人应答,尤其是603室,男人敲门时间格外长。在早上这个时间点里,恐怕也只有不上班的老人在家。 男人站在603室的门外,从口袋中拿出一寸长,拇指粗类似钢笔一样的金属棒,两头是橡胶的。男人将金属棒一头抵住门上的猫眼,左手扶住,右手用力一砸,猫眼掉落到了屋里。紧接着男人从包里抽出一根两头都打了圈结的细铁丝,将一头从空了的猫眼里穿进去,从屋里勾住防盗门的把手,接着用力一提,将门打开了。门没有反锁,给男人节约了些时间。 男人进入屋里关上门,反锁上,将猫眼安装好,套上鞋套。屋内收拾得很干净,这点是男人没有想到的。东边很宽敞得摆放着一个小餐桌,两把餐椅。西边是一组布艺沙发和一个茶几。这组沙发的左边有扶手,而右边没有。正对着入户门是两件卧室,站在入户处,可以同时看见两件卧室。 两件卧室之间的墙上挂了一个吊钟。东边的卧室里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西边的卧室里摆放里一些杂物,里面有一个单独的沙发,只有右扶手,没有左扶手,看来和客厅的那组沙发是一套,因为客厅摆放不下了,所以放到了这屋。男人拿出手机,将两个卧室的每个角落都拍了照。 厨房的抽油烟机上满是油污,看来很久没有清理了。打开碗柜,里面却一副餐具都没有。筷笼里插了几只筷子和一个勺子,看上去也不干净。看来很久没在家吃饭了。操作台上没有菜板,只放了一个水果刀。水池下的抽屉里放了几个揉在一起的塑料袋和一个用完了的保鲜膜内芯。 洗手间面积不大,一进门左手边是面盆,上面只有一个口杯,里面没有牙具,旁边的毛巾架上空空的。面盆旁的坐便器盖子打开着,坐便器边上有黄色的尿渍。淋浴头孤零零的挂在墙上,没有看见洗发水之类的东西。 男人在厨房和洗手间拍照后,退到了客厅,将客厅里每个角落都拍了照。从屋里拍入户门时,男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太高了。挂在入户防盗门傍墙上的挂历挂的太高了。一般来说挂历都在和目光平齐的地方,但是这个挂历明显高出的目光的位置,需要抬头才能看见上面的字。男人走进,仔细看着挂历,上面还是封面的一月,看来没有用过,从纸质的情况来看非常新。现在已经是夏天了,但是这挂历看上去完全没经历了几个月的日晒痕迹。男人将挂历一页页翻看,里面没有异常。又将挂历的每一页翻过,查看背面,也没有任何痕迹。当翻看到最后一页的背面时,上面同样空白一片,男人突然皱起眉头,挂历背后墙上有一块颜色比其他地方更白,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将挂历取下,对着原本挂挂历的白墙拍下了相片。之后将挂历重新挂上,又拍了一张。环视客厅,对着沙发和餐桌的位置分别“咔咔咔”连拍数张。然后又返回西卧室,将那个孤单的沙发从不同角度拍了相片。 男人做完这一切后,从猫眼中向外看去,确定没人后,打开门,迅速离去。 15 这天是周末,天上没有一朵云,炽热的阳光直射地面,热浪将人们堵住了冷气房里。 然而这里却人声鼎沸,充满了欢笑和嬉戏声。可能是周末的原因,水上乐园里人特别多,在游泳池里挤满了放暑假的孩子和家长,以及年轻的情侣。人工冲浪,水上橡皮筏、宽体水滑梯等游乐项目前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李修穿着明显夏威夷风格的五分短裤站在人工冲浪池里,拉身边这个穿着比基尼的曼妙少女,享受着一次次袭来的人工浪,更享受牵着手的感觉。 “哎,相片拍了吗?”马静用手搽了下被浪打湿的脸颊,顺手将头发向后捋。 “放心吧,给你拍得可漂亮了。”李修另一只手指着挂在脖子上的水下相机说到,他还是舍不得松开牵着的另一只手。 “那是你拍得漂亮吗?是我本来就漂亮。”马静甩开李修的手,向水池边走去,“你别忘了让你拍什么的。” 李修跟在马静后面一起走到水池边,坐在岸上说:“放心吧,不但相机拍了,手机也拍了。我专门买的手机防水袋。” “算你还长点脑子。手机给我,你去买点果汁,我在这等你。” “好嘞。”李修将手机送到马静手里后,就屁颠屁颠地往小卖部走去。 马静将手机从防水袋里取出来,打开前摄像头,各个角度,各个姿势自拍起来。一会李修回来了,将果汁递给马静。马静却没有伸手接,她指了指地面说:“你站在这,我给你拍几张。” “咱俩合影吧。”李修又凑了过来。 “去去去,让你站那就站那,别乱动。笑一点,蹲下点,对,就这样。”马静一边指挥着李修做各种动作,一边不停地按着拍照键。“好了,拍好了。”折腾了李修一会后,马静将手机又重新放回防水袋。 接过果汁,马静指着全场最高的宽体水滑梯说:“我们去玩那个吧。” 两人跟着排队玩水滑梯的队伍后面爬上了高高的滑梯,李修正要坐上滑梯向下滑的时候,被马静一把拉住了。 “怎么了?”李修回头看着马静,“你不是要玩这个的吗?怕高了?来我拉着你一起滑。” “怕你个大头鬼!”马静皱着眉头说:“过来。” 他们二人来到滑梯顶部的边上不影响别人玩的地方站着,“给我拍张照。”马静说。 李修端起相机对准马静按下快门,小声嘀咕:“哪都不忘拍照。” “你靠护栏站着,我给你拍一张。”马静站到了李修的位置上,让他过去。 李修靠着护栏站,马静站在对面,拿起手机,摄像头对着李修,之后靠近一些,又靠近一些。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取景并不是李修,而是李修背后一览无遗的整个水上乐园。马静在屏幕里找寻着那个目标,因为在水上乐园里还穿上衣的男人很少,所以很容易就发现了那个人。那个人恐怕没想到马静和李修今天会到水上乐园来玩,所以没带泳装,穿着长袖体恤和长裤就进来了,虽然没有下水,可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激起的浪花湿透了,白色的体恤紧贴着肌肤。在水上乐园里不像平时可以通过穿着来辨认跟踪,此时那个男人东张西望,好像丢失了目标。 马静从屏幕里看着那个人,在水上乐园里这副装扮,还戴着口罩,不像游客,更像是在巡逻的工作人员。马静笑了一下。李修问她笑什么,她说:“笑你傻,滑下去吧。” 李修转身坐到滑梯边,伸手示意要拉着马静一起滑。而马静伸出脚,将他踢了下去,之后自己滑了下来。 从水上乐园回到事务所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林田不在。 一进门,马静就开始使唤起李修来,“开空调,拿饮料,快快。”自己坐在电脑前,迫不及待地把在水上乐园拍的相片传入电脑里。 每一张有那个人的相片,马静都不放过,仔细查看,试图找出些什么来。电脑荧幕上,李修傻傻地比着v,不过马静的注意力不在李修上,而是把图片放大了以后,一寸一寸,仔细看李修后面那个戴口罩的人。 棒球帽压的很低,但还是能看见他锐利的眼神。透过湿透的白色体恤,可以看出他发达的肌肉。相片再放大一些,口罩虽然挡住了大部分脸,但还是可以发现脸上似乎有疤痕,再看那沾满水几乎透明的体恤,隐约可见身上的肌肤颜色不均。 马静还是专心致志看着相片,丝毫没有发觉林田回来后就站在她的身边。 “有没有他背面的相片?”林田开口问。 听见声音,马静抬头才发现林田站在身旁。她找了一张站在水滑梯上向下拍的那个人的相片给林田看,林田放大后一点一点挪动鼠标仔细观察。之后他又选取了几张,传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楚山市是全国著名的科技城,多所名牌大学坐落于此。除此之外,著名的楚山也在该市境内,这座城市也因此山得名。当地众多美食也是吸引游客来此的的原因。林田坐了3个小时的动车到楚山市,却与风景名胜和美食无关,只因周蕊蕊。 根据周蕊蕊的户籍资料显示,其籍贯地是在楚山。至于为何离开楚山在临南工作生活,这是林田此行的原因之一。虽然目前的很多疑点都指向了周蕊蕊,但是林田还是觉得缺少最重要的一环,动机。 林田通过调查周蕊蕊的人际关系,发现她在临南主要是社会关系还是工作上的,如果说有疑点,那就是杨洋。通过调查杨洋,基本可以排除他和马鹏案有关。如果周蕊蕊和口罩男认识的话,那么应该是在她到临南之前就认识。周蕊蕊在现职公司的简历上没有显示大学毕业后到现职公司之间这段时间的情况,林田决定到周蕊蕊的老家来碰碰运气。 林田首先来到了周蕊蕊毕业的楚山大学。在找到了周蕊蕊当年的班主任后,将自己打印的外调介绍信递了上去,介绍信的落款上还盖了萝卜刻的某某公司党委章。 “贵公司入党外调还蛮认真得嘛,还专门跑这么远,到周蕊蕊毕业学校来。”戴着眼镜的教授将介绍信还给了林田,“只是这都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没有太多印象了。不过应该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如果有特别出格的,我应该有印象。” “哦,那就好,一般我们外调也就怕出现一些这样的问题。”林田扮演着自己设定的角色。 “恩恩,还是要认真点好,你可以去档案室查查,如果受过处分,一般学校会存档的。” 林田在感谢之后,请教授帮联系了下档案室。 在档案室接待林田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询问了周蕊蕊的入学时间后,查了起来。“那届受过处分的学生里没有你说的这个人。”胖女人告诉林田。 林田瞟了一眼胖女人手中的档案盒,“你们档案工作做得蛮细致的,我在公司也负责人事和档案工作,可以看看嘛?”林田指着档案盒问。 “好啊,给你。”胖女人把档案盒递给了林田。 林田一边翻看,一边和胖女人搭着话。当看到周蕊蕊的毕业合影时问到:“这张相片我可以翻拍一下吗?” 胖女人看了一眼,觉得只是毕业照,不会有什么问题,便答应了林田的请求:“可以,你拍吧,这个相片每个学生都有的。我们每届学生的档案都很齐全的,毕业后学生们走上工作岗位,就业处还会制作通讯录。有时学生们自己也会在同学聚会的时候统计制作通讯录,有的还会再给学校一本呢。” “哦,那周蕊蕊他们班有通讯录吗?” “我找一下,稍等啊。”胖女人一会就拿着一本通讯录出来了,“你说的这个女学生他们班没有单独的,不过他们那届有本通讯录,是学校就业处制作的,时间比较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根据记录联系上。” 林田拿过通讯录翻看起来,厚厚的一本,幸亏是按班级编写的,找起来比较容易。“我把这个也翻拍一下吧。” “行,要不要复印呢?这有复印机。” “那太感谢了。” 林田来到楚山市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之前联系过的钟箐就这座建筑的25层上班。 钟箐是周蕊蕊大学时的同学,林田之所以选择先找她,是因为在毕业相片上她们俩站在一起合影的。在相片的背后有每个人的名字,林田按照名字从通讯录上找到了钟箐的手机号码,还好她仍在使用。 钟箐所在的公司是一家网站,林田在前台对工作人员说自己和钟箐有预约后,被带到了一间门上挂有总监牌子的办公室前。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训斥的声音,工作人员敲了敲门,“钟总监,您的客人到了。” “请进。”屋里传来了刚刚训斥人的那个人声。 林田向工作人员道谢后,开门走入屋内。坐在办公桌后穿着时尚的女人对傍边低头站着的男人说了句“你先出去”,起身和林田打招呼。 林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不一会,刚刚的工作人员端了一杯咖啡进来,放在林田面前。 “昨天冒昧给您打电话,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一听到是周蕊蕊的事,还是挺好奇的,毕竟这么久没联系了。您来是因为她入党的事情,对吧?” “是的,这是我的介绍信。”林田把盖好萝卜章的介绍信放在的面前的办公桌上,推到钟箐面前。“按程序,对于入党积极分子是要调查她的历史情况的。非常感谢您的配合。” 钟箐扫了一眼介绍信,还给了林田。“她现在要求入党?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对这些都没兴趣的呀。” “毕竟人要不断学习的嘛,周蕊蕊同志现在认识到了我们党的先进性,积极要求进步,我们觉得这是好事。”林田流畅地背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哦,这也有可能。”钟箐看来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你们需要了解什么情况呢?” “就请您介绍下周蕊蕊以前在学校的表现吧。”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属于普通人吧。也没听说她有过什么不好的,应该能顺利入党吧?” “那她在学校时期的人际交往情况呢?”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毕竟我和她不是很熟,也不是一个宿舍的。对了,你们怎么想起来找我了解情况的呢?我还纳闷呢。” “哦,是周蕊蕊提供的名单。估计她也是选了几个学生时期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吧。”林田心想看来女人合影时站一起,也不一定就关系好。 “没想到她还把我当朋友看呢,想想那时候,我和她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回想起来,当初很多不是太熟悉的同学,时隔多年之后,听到名字居然有情切的感觉。她现在还好吧?结婚了吗?” “恩,挺好的,在我们公司是中层领导。已经结婚了。”林田没说她又单身了,“对了,她上学的时候有男朋友吗?” “没见过她和哪个男的特别近,我那时候参加社团活动比较多,也许是我没注意过吧。” “哦,谢谢你。那我就不打扰了。”林田起身准备离开。 “没事,我跟她那时候不熟悉,那时她和孟云还有武丽丽她们一起玩。对了,她现在手机号码多少呀?我想给她打个电话,以后同学会喊她一起参加。” “虽然她提供了您的名字,可是没经过她的同意,我也不太好把她的手机给您,要不我把您的手机号码回去以后给她,让她联系您,好吗?” 钟箐笑了一下,“好吧。” 走出写字楼,林田从笔记本上划去了原来打算拜访的人,从通讯录里找到了孟云和武丽丽的联系方式。 拨通了孟云的电话号码后,传来“您所拨打的号码为空号,请查询后再拨。”通讯录上孟云的联系地址是外地的,林田接着拨打了武丽丽的号码。电话接通后,林田按照自己的剧本背了一遍,之后和武丽丽约定晚上9点后,在美食街见面。 结束和武丽丽的通话后,时间刚刚过了下午5点。林田又按通讯录上的排列打了几个电话,有的号码打不通,有的推脱不见,还有的在外地,并没多少收获。林田决定还是把希望放在武丽丽身上。 夜幕降临,时间已经过了九点,林田站在美食街路口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加肥加大职业装目测体重200斤女人跑了过来,那一刹那,林田真怕她到了面前还刹不住撞上自己,向后退了两步。 “你好,不好意思,下班晚了点,来迟了。”武丽丽笑着说。 林田说:“没事没事,你好啊。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联系你的人?” “干我们这行,就要有眼力,我在商场工作。我跟你讲,顾客一来,我看一眼就知道他会不会买,是什么消费档次。你看,只有四个人站在美食街这等人,两个女的,一看就是等闺蜜的;一个小伙子,估计是等女朋友的;只剩下一个就是你,还听过你的声音,所以八成就是你。一般不会错的。” “嗯嗯,有道理。” “那我们进去吧?”武丽丽指着美食街说。 “哦,好。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对嘛,我也是,每天一下班我都觉得饿,上班那么久,消耗那么多体力。” 两人边走边说,“这个花甲好吃,这个猪蹄也好吃,我跟你说,这家的关东煮和别家不同,你尝尝就知道了。”武丽丽手里拎满了打包的小吃,最后找了家烧烤摊位,坐了下来。林田心想终于可以谈正事了,就听见武丽丽的喊声:“老板,烤20串肉串、4个大腰子、4个扇贝、10串鱿鱼、2个香肠、一份小龙虾、再来一瓶啤酒,要冰的。” 林田看看她放在桌上的小吃,又点这么多,赶忙说:“够了够了,够吃了。” “哦,你还吃呢?那你点呀,不好意思,平时一个人吃习惯了,只点了自己的。”武丽丽说完,就拿起一个猪蹄啃了起来。 “那你吃吧,我是来......” 林田还没说完,武丽丽就说到:“我知道,你电话里不都说了嘛,周蕊蕊要入党,你们要审核她的历史情况。有什么好审核的呀,她又不是坏人。” “这也是个必须要走的程序嘛,只是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 “没事,不耽误。反正我只要上下午的班,下班后都会来吃的。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哦。”林田看了下武丽丽满手满嘴的油,想到自己还没吃,就对着老板喊了一句,“再多烤二十串肉串。” “对嘛,来这就是要吃的,我跟你说,这条街每一家我都吃过了,我带你来的肯定好吃。”武丽丽笑嘻嘻地说着,转眼猪蹄子已经啃完,开始吃花甲了,“花甲里一定要放粉丝,多放蒜泥才好吃。” 林田怕武丽丽只专注于美食,跑题太远回不来,赶忙说:“我想了解一下以前周蕊蕊在大学时的情况。学习情况,交友情况都可以谈谈。尤其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地方。” “没什么特别的,那时我和她一个宿舍的。其他人都说她高傲,我倒觉得还好。我这个人自来熟,和她在一起基本上都是我说她听,她话比较少。” 其实不管谁和武丽丽在一起,肯定都是武丽丽话比较多,旁边的人根本插不上话呀。 “除了你,周蕊蕊还有什么好朋友吗?” “那时感觉都差不多吧,没觉得她和谁关系特别好。挺独来独往的,每次我和她一起出去都是我喊她的,这么回忆起来,好像她没有主动约过我一起出去。” “你每次约她,她都答应吗?” “基本上是吧,有时她也有不想去的时候。我就再找别人陪我呗。” “你平时喊周蕊蕊一起出去,都去哪呢?” “哪都有,食堂、图书馆、逛街,有时上洗手间都一起去。” “嗯嗯,感觉你在学校应该朋友挺多的吧?” “还行吧,你别看我跟谁都自来熟,大大咧咧的。其实我心里都有数,谁对我好,谁背后说我坏话,我一本清账。” “那你那么多朋友里,有没有人谈起过周蕊蕊的呢?周蕊蕊和其他人关系怎么样?” “刚刚不是都说了嘛,她挺独来独往的。同学里也曾经议论过她,因为她长得挺好看的,平时又不太和大家主动打招呼,所以其他人就说她清高、高傲什么的。” “她那时候,有男朋友吗?” “看看看,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武丽丽一手拿着肉串,一手拿着关东煮说到:“入党审核外调,怎么不问问她以前相关方面的问题,比如是不是团员什么的。绕了这么大的弯子,终于问到了你最想知道了,周蕊蕊男朋友的情况。” 武丽丽一脸肥肉笑眯眯地说:“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关于她是不是团员的问题,她自己已经在入党申请书上都写明了,所以就不必问了。”林田不紧不慢地拿起一个肉串,“你放心,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随便聊聊,我这次来也是走下程序。回头有个表,你帮我签个字就行了,作为周蕊蕊大学时期的证明人。” “哦,这样呀。”武丽丽看林田好像对周蕊蕊好像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自己又拿起一个烤腰子,咬了一口,“老板,再加点辣椒。”她将剩下的烧烤又递给老板,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喝了起来。 林田见状,也要了一瓶啤酒,倒了一杯后,和武丽丽碰了一杯。“还别说,你找的这家,味道还真不错。” “是吧!那当然。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在楚山,哪个地方有好吃的,绝对逃不过我的法眼。”一说到吃,武丽丽眉飞色舞起来,“如果下次再来,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好吃的更多。” “好,如果机会再来的话,肯定联系你。”林田笑道。 “周蕊蕊那时候在大学里应该没有男朋友,她整天大多时候一个人,如果我是男的话,估计别人会认为我是她男朋友,在学校里她好像和我在一起时间最多。”武丽丽把歪了的楼又扶正,“不过,有次好像是周末,因为我们一般周末才出校门,我约她出去吃东西,她说有事,就没去。我就和别的同学一起去了,在公交车上看见她和一男的走在一起。” “那个男的不是你们学校的?” “不是。” “你这么这么肯定,学校里学生那么多,你又不会全认识。” “周蕊蕊她自己说的。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后,我问她今天约会的男的是谁,她说是一朋友。我问是哪个系的,她说不是我们学校的,是以前的同学。我估计是中学同学吧。周蕊蕊是楚山当地人,应该在本地上的中学。我还专门问过她是哪个中学,楚山一中。” “那你还记得那个男的长什么样吗?周蕊蕊这条件,应该对方也是个帅哥吧。” “哟,没想到你个大男人也这么八卦。我跟你说,你回去后可别乱传啊,虽然说我和周蕊蕊好多年没见了,可是如果让她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还是不好的呀。你知道吧?” “放心吧,我保证听你说了,就烂在肚子里。”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跟你说啊,其实吧,我根本就没看见那男的长什么样子。” “是不是公交车开得太快了,没看清呀。” “倒不是这个原因,那个男的戴着口罩,看不清呀。” 林田一听到这句,全身的细胞都调动了起来,表面上还是装作和刚才一样,“天冷戴口罩也正常。” “冬天我一般都在学校附近吃火锅的呀,不会还专门坐公交车跑这么远去找好吃的。那天是夏天的啦。我跟你讲,别的事情我也许会弄错,可是如果这件事情只要跟吃沾边,那我肯定不会记错的啦。” “哦,那也可能是感冒了,戴个口罩。” “你这么说起来的话,也是有可能的呀。可是,后来还见过他一次,也是戴口罩的。原来身体这么不好,容易生病的啊。” “后来又见过?” “是的,那次我和周蕊蕊去学校外面吃一家新开的烫菜店,哎哟,那家烫菜真是一绝,尤其是里面放了酸豆角,好吃得不得了。” “后来呢?”眼看又要跑题,林田赶紧问了一句。 “后来,我一个人吃了四十多块的。当时一般选十块钱的对学生来说就算很奢侈的了。我吃了一份,发现这么好吃,于是把其他第一次没点的食材,点了一遍。老板一个碗居然没装下,给我上了两碗。现在想起来那个味道,还是好想吃的啦。” 林田还是没能拦住武丽丽跑题,恐怕只有吃,才能让她回过神来,“周蕊蕊那次吃了多少呢?” “她没去。” “你刚刚不是说和周蕊蕊一起去吃的吗?” “哦,对。本来打算一起的,附近有新开的饭店,我肯定都要去尝尝的嘛。正好那天周蕊蕊没事,我就约她一起去。刚走出学校门口,就看见上次那个男生在门口站着。周蕊蕊一见男生,就让我等她会,自己去跟那个男生说话了。过了一会,她过来让我自己去吧,她说老同学找她有事。我就说一起去吃就是了,她说不用了。之后就走了。哎,那家那么好吃,她没吃成,真是太可惜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男的就是你上次在公交车上看到的呢?” “都戴的口罩嘛,我跟你说,就算他不戴口罩,我也能知道是不是一个人。我这人就这点本事,很容易记住一个人的特性。每个人的指纹是不同的,虹膜也是不同的,你知道吧?其实我跟你说,每个人不同的地方很多,小动作、走路的姿势等等,虽然我具体描述不好,但是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如果说是感觉的话,可能你会觉得有点扯,但是我真的研究过这方面哦。有时所谓的感觉,就是潜意识中留下的’痕迹’,可能自己不知道,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这点,但是大脑全帮着保存呢,一旦这个’痕迹’的本体出现,就会激发大脑调出潜意识里的记忆。如果这个‘痕迹’比较浅,那么人有时会感觉‘啊,这个我好像见过。但是想不起了。’似曾相识就是这个意思。如果这个‘痕迹’比较深,就会明显感觉出来,‘啊,他不就是上次那个人嘛。’” 听了武丽丽说的这些,林田觉得这番话和现在的情景实在联系不到一起。真是人不可能貌相。 “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 “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就只懂吃,是不是。别看我现在这么胖,刚上大学时,我可是标准的大美女呢。” “真的假的?”林田觉得自己失言了,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大学一入学,就有个男生追我,没经历过恋爱的我哪懂得防守呀,一下就被攻陷了。结果大二,那男的就劈腿了。后来不知道是谁跟我说的,吃甜食可以让自己心情愉快,我就吃。等我吃得疗好了情伤,却发现没有人来伤我了。可能是我的体重拉远了和男生的距离吧。” 武丽丽能轻松说起自己的往事,说明已经完全释怀了。只不过林田对于这方面也不擅长,所以无法将此话题继续下去。“那个,嗯,也许哪天有个比你更重的,拉近距离来伤你呢,哦,不,我的意思是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不伤,不伤。” “哈哈哈,我知道,物理上说的嘛,万有引力。质量大的吸引质量小的。”武丽丽被林田笨拙的安慰逗笑了。 16 当早上的闹钟将林田吵醒时,他才后悔昨晚和武丽丽吃了那么多东西后,又喝了冰啤酒,回到酒店后,一直拉肚子到下半夜,感觉自己刚刚入睡,闹钟就响了。 起床到卫生间洗了脸,看着镜子中脸色蜡黄的自己,林田不由地感叹好汉敌不过三泡稀,幸亏昨天还是有收获的。在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吃了早餐后,林田便前往楚山一中。 接待林田的是学校教导主任,一脸严肃大约50岁的谢顶男人。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学生记得学校,在入党的时候还能想起是楚山一中培养了她。这个周蕊蕊,现在工作怎么样呀?”教导主任将介绍信还给林田后问到。 “周蕊蕊同志现在我们公司担任部门领导,表现挺好的,你知道,一般企业入党的名额都比较紧张,公司也是基于平时的表现,给周蕊蕊这个机会。” “好好,不错不错。也算是没给学校丢脸呀。”教导主任依旧打着官腔。 “那能不能请您谈谈周蕊蕊在中学的表现呀。” “这个,我谈不太合适呀。”教导主任摆了摆手。 “为什么呢?您是教导主任,学生的表现,您最清楚了。是不是时间太久了?” “倒不是时间太久的问题,我前几年才从别的学校调来。对于以前的学生,不了解情况呀。”教导主任笑着说。 那你还瞎耽误工夫,林田心里想到。“那以前教过周蕊蕊的老师,还在学校吗?” “走,我带你去找我们学校资历最老的教师问问。”教导主任带林田到了楼上的办公室,将王老师介绍给了林田,照例又是一番客套话:“这位是在我们学校时间最长的王老师,有几十年了吧,教学骨干,她对学校的情况比较了解,你和她聊聊吧。” 林田向王老师做了自我介绍。 “周蕊蕊,我印象中有个学生叫周蕊蕊,但是有没有重名的就不知道了。” “那麻烦您谈谈您知道的那个周蕊蕊,好吗?” “我对那个学生有印象,主要还是因为她的父亲,周光杰。周光杰是科技大学的教授,有次我们组织学生去科技大学参观,别的老师说周蕊蕊的父亲是科技大学的教授,我们就联系了他,请他帮忙安排的那次参观。这个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家庭成员情况在入党时都要说明的嘛。” “恩恩,是的,看来您说的这个周蕊蕊就是我们公司的周蕊蕊,她的父亲就是周光杰。那学校后来和周教授还有联系吗?”林田从容不迫地胡扯八道,正是因为怕有漏洞,所以才一直没提周蕊蕊的家庭情况。王老师既然说到周蕊蕊的父亲了,那林田正好借坡下驴。 “后来周蕊蕊毕业了,就没再联系过,毕竟也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 “周蕊蕊在学校期间,表现怎么样呢?和同学之间的交往,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 “表现应该还不错吧,毕竟是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能坏到哪去呢?至于其他情况,我就真的不太记得了。这都这么多年了。” “哦,我主要也就是来了解下,周蕊蕊的入党材料里提到了楚山一中,我来走个程序。谢谢王老师。” “没能帮上忙,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您已经帮了很大的忙的了。非常感谢,学校有没有毕业学生通讯录之类的?”林田问。 “据我所知好像没有,最多也就个张毕业合影。你可以让教导主任带你去档案室查查。” 林田折返回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请他帮忙联系档案室。教导主任给档案室通了电话以后,对林田说:“我们学校也没有专门的档案管理人员,是一个美术老师兼任的,刚刚我问了,他说没有毕业通讯录那种东西,不过学生在入学时会填一份入学表,但是时间久远,不知道还能不能找了。你还要看吗?”教导主任显然觉得林田的工作态度有点过于细致了。 林田见状说:“我还是去看看吧,我自己过去就行,已经耽误您这么长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 楚山一中的档案室在教学楼的顶层,那个美术老师从别处来打开门,将林田带到一个档案架前,“你说的那届学生的资料都在这个架子上,要不你自己找找吧。” 美术老师的话正中了林田的下怀。“行,谢谢啊。我肯定不会弄乱的,放心吧。” 档案架上摆放着许多档案盒,大多数都有标签,只有少部分没有注明。林田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找到了标有周蕊蕊入学那年的档案盒。打开档案盒,翻了一下,找到了周蕊蕊的那张入学表,家庭成员那栏用隽秀的字体写着周光杰,母亲那栏是空白。林田用手机将同一档案盒里的四十多张入学表都拍了下来。 离开楚山一中,时至中午,林田找了家面馆吃午饭。 林田一边吸着面,一边翻看手机。2002年的时候手机还算稀罕物,入学表上联系方式填的还大都是家里的固定电话号码。 林田首先整理出女生的入学表,一般来说,在中学时基本上还都是女生和女生交流比较多。虽然不排除有早恋的情况,但是一般来说如果班里同学有早恋的,那么女生之间也都会相互知道。从昨天武丽丽那得到的消息来看,那个戴口罩的男生很有可能是周蕊蕊的高中同学。如果周蕊蕊在高中时有男朋友的话,女生之间应该能问到些消息。 林田想将女生中和周蕊蕊家庭条件差不多的甄选出来。虽然学生可能不会像成人那么势利,可是在林田的印象中,自己上学时也是人以群分的。家住附近的同学就会比较多在一起玩,那时候住房还没有完全商品化,住在附近同学基本上都是家长一个单位的。 林田对楚山市不熟,所以不知道这些女生中哪个和周蕊蕊家住的比较近,但从街道名称来看,没有与之相同的。林田结账时向面馆老板请教,得到的答案是这些地址基本上都在楚山一中附近,没有特别远的。旁边一个吃面的老者伸头过来看,林田便又问老者。老者热心地向林田解释了哪些地址机关干部住得多,哪些地址工人住得多。林田问大学教授一般都住哪,老者回答一般都住学校里,那时候大学校区都有家属区。林田找出周蕊蕊的家庭住址,老者说机关干部很多住那一片。 林田午饭后回到酒店,将住址在干部区的女学生入学表挑选出来,然后选有电话号码的打了过去。这几年来楚山的固话号码已经从7位数升级到8位数。询问了总台,得知在原号码前加6或8后,林田挨个拨打起来。 打了一下午的电话,有的号码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号码已经是别人用了,幸好还有好几个号码仍是原来的机主,只不过是那些女生的父母在用,林田向他们索取了女生的手机号码,也有拒绝提供的,要求林田留下联系方式,之后会让自己的女儿和林田联系,林田并没有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毕竟他在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楚山一中的老师,学校打算办校庆,所以联系以前的学生。口干舌燥之后,总算有所收获。而且令林田感到幸运的是打通电话的那些周蕊蕊当年的同学并没有对他的说辞产生怀疑,甚至有几个八卦起来滔滔不绝。 周蕊蕊在高中期间,有一个名叫何健的追求过她。何健和周蕊蕊不在一个班,所以一到下课,就能看见何健在周蕊蕊班门口等她,放学时周蕊蕊和女生走在前面,何健就和一帮学校里的混子跟在后面。 据周蕊蕊的同学说,一开始周蕊蕊对何健并无好感,甚至是讨厌他,甚至连何健跟在她后面,她都觉得丢脸。当时周蕊蕊的成绩在整个年级是位于前十名的,而何健在学校属于老师都懒得管的角色。而且何健的家庭条件并不好,父亲在工地上班,因为一次意外丧生,母亲没有正式工作,就靠在菜市摆摊养家糊口。所以当何健追求周蕊蕊时,所有人都认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何健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依旧每天坚持跟在周蕊蕊后面,有时没话找话跟周蕊蕊说,但是周蕊蕊并不太搭理。 林田还在电话中了解到当时何健不仅在学校不学习,而且还在一些校园欺凌事件中扮演了施虐者的角色,当时很多学生传说何健在社会上拜了山头,所以当时何健在学校里属于“混得好”的,很多不学习的小痞子都跟在他后面。学生们对此都有耳闻,周蕊蕊当然也知道,所以并不敢得罪何健,但是又一直尽力保持距离。至于教师们不可能一点不知道何健的所作所为,但是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只求学生顺利毕业,不要惹出事,所以只要别闹得太过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这样的学生每届都有,如果管得太严厉,估计晚上出门都会被扔砖头。 林田在电话中问对方,楚山一中是市重点中学,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对方的回答是作为省重点中学的楚山八中,这种情况也不少见。林田没有上过名牌中学,当年在县中学读书时只听说过学生成绩太差被开除的,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其中一个女同学告诉林田,周蕊蕊为了避免和何健见面,有时放学会故意晚走,但是何健就在学校门口等着,周蕊蕊一个女生又不敢翻墙头。后来,周蕊蕊有时会最后一节课请假,提前回家,以此来回避何健。但是没两次就被何健发现了,可能何健自己也觉得总这么缠着没意思,就不再放学跟着周蕊蕊了。但是听说打那以后,何健上学也不正常了,经常旷课。本来就是单亲家庭,母亲管不了他,老师也懒得问,所以久而久之同学们有的甚至忘了何健这个人。 那时候大家称呼的迪厅,就是现在的夜店。有次周末,周蕊蕊被几个同学拉着去蹦迪。结果遇到了小流氓调戏,周蕊蕊和同学们就想走,转身却发现已经被围了起来。几个女学生都害怕得不知所措,小流氓越靠越近,伸手想摸周蕊蕊的脸时,突然一个啤酒瓶砸到了小流氓的头上。何健出现在了小流氓和周蕊蕊之间。之后,小流氓们的注意力就从周蕊蕊身上转移到了何健身上,当时和何健在一起的是学校里的另一个男同学,也是混事的主。听说他们俩后来被打得够惨的,从那以后过了一段时间,何健上学虽然仍不正常,但是可以经常在学校里看见他了。更多的是看见何健和周蕊蕊放学后一起走。 至于期间发生了什么,那个女同学并不清楚,估计是和迪厅那件事情有关。不过当时和何健一起出现在迪厅的那个男同学名叫魏磊,现在和其他同学在一个微信群里,可以联系到。林田突然觉得自己落伍了,居然还用当年从警的侦查手段一个个打电话找线索,却忘了用最简单便捷的联系方式,网络。 在发了两个两百元的红包,并许诺之后会有更多红包后,魏磊答应和林田通过网络聊关于何健的事情。 “你是干嘛的呀,为什么想知道何健当年的事情。”魏磊发的第一个语音就是这句话,之前他只发文字。 林田并没有回答魏磊的问题,只是又发了一个两百的红包过去。 “你都想知道什么呀?”魏磊发来语音。 “周蕊蕊一开始抗拒何健,为什么后来愿意放学和何健一起了呢?是不是和迪厅那件事有关?” “肯定的呀,那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那次是我挨打最惨的一次,十几个人打我们两个。我们被打得住院了一个月,包扎得就跟粽子似得。在我和何健住院期间,周蕊蕊来医院看过我们,表示感谢。而且她来了不只一次。有次何健妈来医院送饭,何健跟他妈说让她别来送饭了,早起摆摊够辛苦的了,还怪自己最近不能早起帮忙摆摊。没说完,周蕊蕊就进来了,估计她是听见何健和他妈说话了,从那以后,周蕊蕊来得更勤了,有时还带饭来。” “被打得住院一个月,你是肯定不会忘。” “你错了,我不会忘,不是因为被打。而是之后发生的事情。” “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年楚山市有名的大痞子,齐老九。黑白两道都是出了名的,据说全市的娱乐场所每个月都要给他进贡。何健不知怎么的,就拜到了他的山头下。我们出院后,有一天放学,何健没有去找周蕊蕊,而是让我跟他去一个地方。当时他带我去了市郊的山上,到了以后,发现那跪着几个人,傍边有五六个人手里拿着棍子、砍刀之类的东西,不远处的石头上还坐着一个人正在抽烟。那个抽烟的人看见我们来了,站起来走向我们这,一把将何健搂了过去,走向跪着的那几个人,对他们说‘你们抬头看看,这个人就是你们前段时间打住院的,你们记住了,他叫何健,是齐老九的人。’那几个人听了这话,顿时脸就变得惨白,一个劲的求饶。那个抽烟的人把一个铁棍递给了何健,让他自己处理。” “后来呢?” “你别急呀,发语音有时间限制,你等我慢慢说。” “要不打电话吧?” “不打,就发语音。你别打岔,我得边想边说。”魏磊接着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何健没接铁棍,把傍边一个人的砍刀拿了过来,看看地上跪着的几个人,挑了一个那天打他下手最狠的,把砍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问那个人,是砍个手指,还是掌嘴。那个抽烟的人听了何健这话,笑了起来。跪在地上的人连忙说掌嘴。何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剃须刀片递给我。” 林田听到这里,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气。等待着魏磊发下一条语音。 “何健让我把刀片放到跪着的那个人嘴里,当时那个人就尿裤子了。那天在迪厅那么狠的一个人,说怂就怂了,说要改砍手指。而旁边那个吸烟的人显然也没想到何健会来这招,烟也不吸了,不说话站在傍边看着何健。何健说已经选择了就不能改,如果不张开嘴,就把架在脖子上的刀砍下去。” 不知是语音时长限制的关系,还是魏磊需要调整一下呼吸,过了一会,才接着发来语音。“何健说完就举起了砍刀,跪着那人一看,立刻张开了嘴,何健看了我一眼,示意让我把刀片放那人嘴里。我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把刀片塞进那人嘴里。那人用上下牙紧紧咬住了刀片,何健说不许咬,嘴闭上。那人只能乖乖听话,嘴巴刚闭上,就听见‘啪’的一声,何健使劲抽了那人一嘴巴。那人立刻就歪倒在地上,手的那个姿势,想捂脸,又不敢捂。我一看,刀片把脸刺穿了,出来一半,血把半个脸还有脖子都染红了。” 林田听到这,知道跪着的那个人算是毁容了。一想到毁容,林田突然联想到口罩男,跟踪马静的那个男人天天戴着口罩,除了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脸这个原因之外,会不会还因为他的脸受了伤,戴口罩只是用来遮挡自己的瑕疵。从马静在水上乐园拍的相片来看,虽然口罩挡住了脸,但还是隐约可见有侧面有貌似疤痕的东西没有完全挡住。手机传来新信息的铃声,林田打开新的语音消息。 “其他跪着的几个人一看这架势,有的竟然磕起头来。何健扫了他们一眼,说到‘算你们走运,我今天只带了一个刀片。’那些人听了这话,立刻松了一口气。何健接着说,‘我和朋友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这个账总要算吧?’那些跪着人的马上就说赔钱给我们。何健走到抽烟的人面前,对他说,‘哥,我也不太会算账,不知道他们该赔我多少钱,要不你帮我收吧。’抽烟的那人听了这话,脸上笑开了花,搂着何健说一定会帮我们要个好数字的。之后我和何健就先离开了。” “后来呢,那些人有没有找你们报复?”林田问到,他急切得想知道那帮人有没有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何健,准确地说,林田想知道何健脸上有没有受伤而留下疤痕。 “没有,报了齐老九的名号,谁还敢来报复。能活着离开就阿弥陀佛了。我后来问何健那个抽烟的人是不是齐老九,何健说这样的小事齐老九不可能亲自出面,那个抽烟的人只是个小头头。” “就是说何健脸上没有受伤?” “我没见过他脸受伤。” 难道口罩男不是何健?可是武丽丽说在大学门口等周蕊蕊的那个男的每次见到也都戴着口罩。而且周蕊蕊还说他是自己以前的同学。难道是还有别的和周蕊蕊关系好的男同学也有戴口罩的习惯?林田接着问:“何健平时戴口罩吗?” “戴口罩干嘛?那个时候我们都没听过雾霾这个词呢。那时候戴口罩无非就是感冒生病之类的,可是何健身体那么壮,一起被打,他都比我先恢复,我就没见过他生病,更没见过他戴口罩。” 魏磊的回答让林田觉得眼看就快接近的真相,就像不断升高的气球,本以为踮起脚尖就能够到,结果还没触碰到气球的绳子,就看着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你最近和何健联系过吗?” “很久没联系了,高中毕业就没见过他。我记得毕业合影那天,他都没来。”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林田,难怪在楚山一中档案盒里的那张毕业合影相片的背面没有见到何健这个名字。林田在看那张毕业合照时,一一比对过相片中的男生是否和马静拍摄的口罩男一样。当时没有找出是相片中的哪一个,还以为是口罩把脸挡住的原因,原来,口罩男根本不在合影相片里。 林田把口罩男的相片截图后发给了魏磊,问他相片上的人是不是何健。 魏磊回复说:“相片不太清楚,而且又戴的口罩,我都十多年没见过何健了,不能确定。对了,其中还发生一件事。周蕊蕊的爸爸来学校找过校长,好像是知道了周蕊蕊和何健的事情了。当时事情闹得挺大的,周蕊蕊爸爸好像挺有厉害的,听说校长一直陪着笑脸。有次开大会,校长当众宣布给何健记大过,不过不是因为和周蕊蕊谈恋爱,而是因为打架。但我们私下都认为和周蕊蕊爸爸来学校有关,毕竟何健打架是家常便饭了。打那以后,何健好像就没再来过学校。” 林田没回消息,又发了两百元红包给魏磊。 17 昨天结束和魏磊的语音后,林田以科技大学和周光杰为关键词上网搜索,然而并没有搜索到想要的信息。搜索结果要么是科技大学的,要么是其他同名的周光杰。林田尝试换了几个搜索软件,仍旧一无所获。 在酒店吃了早饭以后,林田从超市的进口食品区选购了几盒保健品,之后打车前往科技大学。 之前在和楚山中学王老师交谈中得知周光杰在大学从事研究和计算机有关,林田在科技大学询问了计算机系在位置后,便直奔计算机系的大楼去了。林田敲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询问周光杰教授在不在。办公室里的人表示他们系的老师里好像没有叫周光杰的。林田正在纳闷的时候,一个看上去很有学者风范的老教授说:“你要找的会不会是以前电子信息工程的周光杰呀?” 林田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和计算机有关。” “那就有可能了,很多人以为计算机系和电子信息工程是一回事。” 林田赶忙询问电子信息工程专业在哪个教学后。 老教授指明了方位之后,对林田说:“你如果是去找周光杰教授的话,就不用去了。” “为什么?” “他不在那了。” “他调走了吗?”林田问。 “算了,你还是自己去问问吧。”老教授说完,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林田按照刚刚老教授说的路线,到了另一个教学楼。照例敲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办公室不大,里面只有三个老师。 “你们好,请问周光杰教授的办公室在哪?”林田堆满了笑脸问到。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本来都在各忙个忙,一听到林田的问题,都停下了手里活,抬头看着林田。就这么尴尬了几十秒后,一个五十多岁的女老师开口道:“你是谁?” “您好,我弟弟以前在科技大学读书,是周光杰教授的学生。现在在国外工作,听说我最近要到楚山市来出差,让我一定要替他来看看周教授。” 听了这话,女老师给林田让了座,沏了杯茶递给林田。 “周教授已经不在了。”女老师说。 “哦,是嘛。那他现在调到别的学校了吗?” “我是说,他人不在了。” 听了这句,林田才明白之前计算机系的老教授那话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呀?”林田一脸惊讶,这不仅仅是装出来的。 “有不少年了,好像是2005年吧。十年都不止了。你弟弟不知道啊?” “他应该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会让我来了。他平时和国内联系也不多,就连和我也很少联系。工作忙,加上时差,平时通个电话也不多。” “哦,那就难怪了。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呀?是哪届的学生?现在哪个国家?” 林田一一胡编回答。 “哦,我没什么印象了,这么多年了,学生又那么多。”女老师说。 “那您能告诉我周教授是怎么走的吗?” “哎,火灾。那时候大多我们学校的老师都住家属区,他没有。他爱人单位分的房子,他就和女儿住那房子了。学校里的房子他让给其他老师住了。哎,多好的人呀。如果他住学校家属区,恐怕也就不会出事了。” “您是说,火灾出的事?” “对,那次火灾不止烧了周教授一家房子,他家住二楼,听说隔壁也被烧了,三楼也被火势蔓延了。不过他家被烧得最惨,全都烧没了。” “后来火灾原因查清了吗?” “这个我还真不太了解,众说纷纭,有的说是电线老化,有的说是有人纵火,但是最后也没见到有人被捕。” “周教授的家人呢?” “周教授的爱人很早就因车祸去世了,他还有个女儿。女儿在火灾中没有受伤,逃了出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后来您见过他女儿吗?” “周教授在的时候,就没有带女儿来过学校。他爱人去世后,他连回家都少了,经常在学校带着研究生通宵搞课题。一个礼拜可能也就回去那么几次。” “那他女儿是谁在照顾呢?” “听说是住校,有时好像去亲戚家。我还是在周教授的葬礼上第一次见到他女儿,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 “实在是太可惜了。对了,我弟弟还想和以前的同学取得联系,请问有没有毕业学生的通讯录呢?”林田故技重施。 “有的啊。” “那太好了。对了,我弟弟说他和一些师哥师弟当年都处的不错,能不能那几届的通讯录都给我一份呀?我给我弟弟传过去。”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找个学生带你去档案室找找啊。” “太感谢了,不好意思,麻烦您这么久,您看这些东西,是我弟弟让我带来的,您也是他的恩师,我就放您这吧,您别嫌弃。”林田指了指自己带来的礼品。 “这就不用了,这多不好意思呀。” “应该的,应该的。” “那就替我谢谢你的弟弟了啊,搞得怪不好意思的,我就忘了我是不是教过你弟弟了。” “都是他的老师,一样的,一样的。” “你弟弟真是有心了,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老师。如果每个学生都能像他这样,我们老师就欣慰了。” “学生记着老师,这不是应该的嘛。”林田现在只想赶快结束聊天,去档案室找通讯录,看看能否发现什么。 “那可不一定的哦。”女老师话锋一转,“有的学生就不是那么有心,而是心太多了。” “这怎么会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周教授以前带过的一个学生,就是这样的嘛,我们这些老师都很生气的。周教授如果地下有知,肯定不能瞑目。”女老师话匣子一打开,合不上了,“那个学生当时是周教授最器重的,很多重要的课题都让他参与了。你应该明白教授让你参与重要课题意味着什么吧,那不仅是对你看重,信任你,而且对你以后发展是大有帮助的。” 林田立即来了兴趣,“那个学生怎么了?” “周老师尸骨未寒,当然了,火灾去世,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就是那个意思。那个学生居然带着科研成果跑出国了。” “什么科研成果?”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题,一般不好打听别人的。我听说是电脑芯片方面的。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呢来着,一时想不起来了,哎,老程,你还记不记得?”女老师问旁边的男老师。 “马鹏。”程姓男老师头也没抬地回答:“后来去了日本。” “对对对,马鹏。”女老师边拍自己脑门边义愤填膺地说:“去哪不好,居然还把周教授的科研成果带去日本。要我说这就是欺师灭祖,就是叛国。” 听到马鹏这个名字,林田大脑迅速运转起来。马鹏竟然是周光杰的学生,在老师意外身亡后,带着科研成果去了日本。之后回国和老师的女儿周蕊蕊结婚。婚后没两年又死了。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马鹏对周光杰做的事情,那绝对算得上结仇了。周蕊蕊为什么又会嫁给马鹏呢?难道她不知道这些事情?不可能!自己来这随便聊几句,就知道了,周蕊蕊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 林田和女老师又一起骂了马鹏不尊师重道、不爱国、吃里扒外之后,离开教师办公室去了档案室。 回到酒店后,林田又注册了一个微信号,按2005年毕业的那届学生通讯录上手机号码,一个个发送好友请求。发送验证申请:我也是科技大学毕业的,我们是校友。 林田不断发出好友请求,也不时地有通过好友提示弹出。林田还专门建了一个群,“科技大学校友”。每隔一段时,林田因用眼疲劳就会闭目揉揉眼睛,然而手机一响,他又会马上睁开眼,解锁屏幕查看。每当有人回复信息,林田首先自我介绍一番,把自己说成高几届的学长,然后把对方拉入自己建好的群里。 林田用另一个小号在群里调动气氛,两个号一唱一和,群里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同学们都相互问候起来,询问彼此的工作和生活,当然了,免不了有发广告的。 林田尽量把话题往周光杰和马鹏身上引导,他们二人的名字确实引起了一阵讨论,对于周光杰,大家说的都是那场火灾,也只限于那场火灾。而对于马鹏,群里有的人直接表达不满及不屑,也有人表示理解,带着导师的前沿科研成果投奔异国,可以少奋斗好多年。还有人说马鹏带走周光杰的科研成果,也算是一种补偿。当讨论过于激烈,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们也会爆粗口,火药味渐浓,林田适时的发几个红包,附上几句以和为贵的话,倒也能将其平息。 在现实生活中,一百元可能不够一顿饭钱,但如果有人在群里发了一个几十元的红包,就会立刻附带土豪光环,闪耀着霸道总裁的光芒,令众人对其好感度嗖嗖地上升。无谓的争吵不但无法了解当年的情况,还有可能使群里气氛变僵,无人发言。只是那个“补偿”的说法,让林田想弄清其中缘由,试着在群里发问何来补偿说法,然而无人应答。过了好一会儿,群里才有人开始聊起别的事情。 林田在盯着手机里的群聊一直到晚上,虽然知道后来群里说的事情大都与周光杰和马鹏无关,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生怕漏掉任何有用的信息。 在附近小饭店吃过晚饭,林田回到酒店房间沐浴,感觉浑身细胞经过热水冲淋放松了许多。从浴室出来,看见手机上有许多条未读信息。大多是群消息,其中一条是网名为浮生若梦几多欢愁是人发来的,“你是谁?想干嘛?” 林田立即查看了这个浮生若梦几多欢愁的人的个人信息,其来源是自己通过搜索手机号码添加的好友。林田又在通讯录上查找这个电话号码,是一个名叫于克的人。 “您好,我也是科技大学的毕业生,希望以后大家在群里多联系。”林田用客套话回复。 “你不是。”于克的回复简单明了。 林田顿时感到纳闷,自己的个人资料都是按逻辑编的。这个于克是怎么看穿自己不是科技大学的毕业生的呢?而且还敢这么肯定。 “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不是同一届的,我比你高几届。” “你在群里除了发红包,就是问周光杰和马鹏的事情。如果你比我高几届,那么应该和马鹏不认识,起码不熟。而周光杰和马鹏之间的事,大家多少都知道一点,了解的人不会主动提出来,不了解的人想不到提他们。” “我和马鹏不是在学校认识的,是工作上的原因才认识的。所以之前他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说谎的要点就是假话中要掺有真话,林田深谙此道。 “哦,难怪你会在群里问这种禁忌问题。熟悉他们的人,不,应该说只要是认识他们两个的同学,都不会再提。” “马鹏在周光杰死后,带着科研成果去了日本。这个事情为什么不能提,是禁忌的呢?” “呵呵。”于克问:“你和马鹏是什么关系?” “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 “既然你和马鹏认识,为什么不直接问他本人?还有,马鹏为什么不在群里?” 林田想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说真话,“马鹏死了。” 发出这条消息后,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林田才收到了回复,“节哀。” 林田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心想自己又不是马鹏亲属,节什么哀呀。这时,手机又收到了于克的信息,“虽然我不是特别能理解你们的感情,但是我想悲伤这种心情应该都是一样的,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为马鹏所做的,我还是觉得挺仗义的。毕竟了解一个人的过去,也是一种缅怀的方式。但是我劝你还是别知道他以前发生的事情,这样会更好。” 林田愣了半天,终于明白于克表达的意思,闭上眼睛昂起头,拳头砸在了床头。老子不是gay!林田赶忙在手机上输入“你误会了,我不是”,还没把句子打完,林田停了下来,将刚刚输入的删除,重新输入信息,发了过去,“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麻烦你告诉我,好吗?” “我了解的也不多,毕竟那时我是拒绝的,我不是你们圈子里的人。你如果真想知道的,去问甄未吧。” 林田看见消息后,马上翻看通讯录,可是并没有找到甄未的名字。于是又发信息给于克,“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甄未吗?” “我没他的联系方式,估计其他人也没有,他研究生没毕业就离开学校了,以前他父母家就在本市的幸福里小区,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那住了。” 得到了甄未的地址后,林田给于克发了一个红包。于克没有领取,只是问了一句,“马鹏是怎么死的。”林田觉得没必要让他知道,免得泄露到群里,于是没有回答。不一会,于克又发来一条信息,“不是故意勾起你的伤心,抱歉。” 林田胸闷。 18 按着于克给的地址,林田找到了甄未父母家的幸福里小区。 幸福里是一个老小区,配套设施并不完善,没有专门的停车场,汽车停在路边。路边的绿化带里种上了菜。小区里的健身器材就是水泥砌的乒乓球台。树荫下挂着鸟笼,几个大爷在逗鸟玩,大妈们在不远处的树下择菜。 “您好,大爷,请问十五号楼怎么走呀?”林田走到鸟笼前问几位大爷。 “往北走,数五栋,就是了。你这是去谁家呀?”大爷看着林田,摇着蒲扇。 “我找甄未家,他还这住吗?” 摇着蒲扇的大爷停下了摆动的手腕,和其他几位大爷面面相觑,“你去看看吧。” “哎,谢谢啊。”林田道谢后离开,背后传来了议论声,大爷们和大妈们汇合了。 十五号楼二单元门口停满了电瓶车、自行车、摩托车。这是一栋六层的楼房,没有电梯。每层楼的转角处都堆满了东西,矮小的破柜子、一人高的废纸盒,有的楼梯台阶边上码齐了一排排的空酒瓶。 林田七扭八拐地上到顶层,按下墙上的门铃,却没有发出声音。林田敲响了绿色的铁门。 “谁呀?”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找甄未,请问他在家吗?”林田向屋里回答。 过了一会,木门打开了,屋里的男人透过铁门上的纱网打量林田,“你有什么事情?” 林田看着这个穿着背心、带着眼镜的男人,“你好,你就是甄未吧?我是赵易,也是科技大学毕业的,能进去谈谈吗?”林田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他希望今天事情能够照着自己的想法很容易就得到线索,照易,赵易。 “我不是甄未爸,我就是甄未。我不认识你,有什么好谈的?” 甄未的这句话,虽然让林田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毕业就退学,但是对于他如何考上科技大学的,又产生了疑惑。 林田拎高了手里带的礼品,“大家都是校友,能和你聊几句吗?” 甄未瞟了一眼林田手中的礼物,关上了木门。 “是于克让我来的!”林田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木门缓缓地打开,铁门也慢慢地打开了,甄未留下一句“进来把门关上”,林田跟着进了屋,关好门。 客厅很狭小,摆放着一组老式布艺沙发和一张餐桌,两把椅子。墙纸已经开始起皮,几张合影挂在墙上。吊扇在头顶吱吱呀呀地转着,林田把手里的礼物放到了桌上。甄未让林田随便坐,自己去了卧室,卧室里传来一个无力的声音,“是谁呀?”“是以前一个同学,没事的,妈,你休息吧。”之后甄未走出卧室,关上卧室门,坐在了餐桌边的椅子上。南面是卧室,客厅在北面,没有开灯,卧室的门被关上后,显得有些暗。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呢?”甄未说。 “你是周教授的学生吧?” “学生,”甄未停顿了一下,“对,学生,我是他的学生。” “马鹏,你还记得吗?” 甄未抬头看了一眼林田,没有说话。 “就是那个去了日本的学生,”林田以为甄未记不得马鹏了,补充说明了一下,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当然记得他,哼,我怎么可能忘了他。”甄未恶狠狠地说,“你来找我是因为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林田的话又一次被甄未打断。 “你们没什么关系,你来提到他干嘛?你究竟想知道什么?”甄未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已经离开了,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可是我还是离开了,还不行吗?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来找我。” “未未呀,怎么回事?”屋里的老太太听见了声响,喊了一嗓子。 “妈,没事。你休息吧。”甄未回头向屋里喊了一句。 “我们声音小一点,别让伯母担心。”林田轻声说到。 甄未点点头,“不好意思,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激动。” 林田看他情绪平复了,开口道:“我和马鹏是工作上认识的,之后才知道都是科技大学毕业的。” “马鹏他现在怎么样?” “他死了。” “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我也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林田说了句实话。 “哼,没想到他居然死了,真是报应,哈哈。” “你能跟我说说,马鹏那时候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还没说你和马鹏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带着周教授的成果出国,我问了你们那届的很多人,他们都不说。于克说,让我问你。” “于克,他当时还算是个正直的人。你对马鹏过去的事情这么关系,哦!我知道,你和他......嘿嘿嘿。对不对?他是你的爱人。我就知道是这样。” “你误会,我不是,”林田话还没说完,再一次被打断。 “你不要解释!我都明白!”甄未死死地盯着林田的眼睛,“你不是想知道嘛,好!我就告诉你,让你知道,马鹏是多么无耻,你的曾经爱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卑鄙!” 林田心里清楚,这家伙脑子肯定是当年受了刺激。不过,现在林田很愿意闭上嘴巴,听他叙述。 “在周教授所带的学生中,我是最受他器重,他所有的重要课题我都参加了,而且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我的才干也是受到周教授肯定的。那是我大学生涯中,不,是我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在我父亲去世后,母亲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更是受到打击,周教授不仅在学习上对我很大帮助,他还经常资助我,鼓励我。有一次,我和他在办公室加班到很晚,我太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给我披上衣服后,轻轻地抚摸我的脸,我醒了,就是那一夜,我和他之间不再只是师生关系,也是他让我发现了真实的自己,知道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在那之前,我不知道周教授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我以前其实有过女朋友,和女朋友在一起的快乐是人间的快乐,但是和周教授在一起,那是天堂的快乐。我对他除了崇拜之外,又多了一种感情,是一种升华了的感情,这种感情是纯洁的,快乐的。为了方便联系,他还送我一部手机。” 林田看着甄未如痴如醉的描述,只希望能有个快进按钮,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你闭嘴!”甄未面带愠色,“如果不知道开始有多快乐,就不会了解最后有多痛苦。” 林田点点头,挤出微笑,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好景不长,马鹏那个混蛋就出现了。本来他根本就没参与周教授的课题,最多偶尔来帮帮忙,也不过是整理资料之类的杂事。后来周教授的课题就不再让我参加了,有时开讨论会都不通知我了。”甄未说着说着眼眶红了,“我给周教授发信息,他不回,电话也不接。这一切都是因为马鹏到了他身边,是他把周教授抢走了。” “他是怎么抢走的呢?”林田很配合地问了一句。 “还不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甄未愤愤地说:“后来周教授看见我就当没看见一样,我想找他说清楚呀。我去办公室找他,告诉他马鹏是有目的的,只有我是真心的。但是他居然一看见我就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了。我敲门时间长了,他就离开办公室,丢下我一个人在门外傻站着。” 看着甄未说得那么投入,林田没敢打断,怕他哪根筋再搭错,只是祈祷他能说快点,谈到自己想知道的话题。林田对于gay的态度一直是“三不原则”,不支持、不反对、不参与。 “跟让我伤心的是,周围开始有了一些关于我的流言蜚语。”甄未低着头,自言自语,“他们见了我就像见到瘟疫一样,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我能感觉到。同学都不跟我说话,有的人甚至见了我就躲开,还露出那种鄙夷的眼神。就像我干了什么坏事一样,我到底做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我又没有妨碍到别人,周教授被马鹏蒙蔽了双眼,我要告诉他实情呀。一定是马鹏在背后捣鬼,散播一些对我不利的流言。他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的。我早就知道,我要告诉周教授,可是他不听我的。呜呜呜~”甄未说着,竟哭了起来。 林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放到甄未面前。甄未擦了擦眼泪,“对了,于克。那时候他和我一个寝室。寝室其他几个人都不理我,听说有的人还提出要换寝室。他们有时离开寝室时,还会丢下鄙视的眼神。只有于克安慰我,让我把精力放在学业上。只有他听我说,我能看出来,于克能理解我。后来,我也尝试不去再想那些事情。可是,每当看见周教授,我的心就好痛,一想到马鹏在他身边,我就替他担心,他还蒙在鼓里呢。我不能让马鹏伤害周教授。有天,我躲在实验室附近,我等马鹏走了以后,给周教授发信息,告诉他我在楼下等他,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只要他听我说完,我不会再缠着他。可是他没回我信息。我想,一定是他在忙,没看见,他看见后,一定会看在以前的情谊上,下来听我说的。那天,我从下午等到晚上,从晚上等到早上。可是,周教授却从楼后小门走了。那次,我是真的死心了,我知道我在他心里没有份量了。我不再给他发信息,不再给他打电话,他的课,我也不去上。可是,我还是忘不了,我甚至没法在学校里呆了,我不是在意别人的看法。而是,校园里留下了太多我和他在一起的痕迹,实验室、教室、他的办公室.....每到一处,我都会想到他的身影。更要命的是,现在我一看见马鹏,尤其是看见马鹏走入实验室,我就会不自觉地想到他和周教授在一起的画面,那本来是应该属于我的,我的!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崩溃的。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离开学校。本以为离开之后,回到家,我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可是,我没用,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忘不了。我离开学校后没多久,就听说周教授家失火了,周教授也在火海中丧生了。这一定是马鹏干的,他看我不在学校了,没人保护周教授了,他就下手了。周教授的葬礼,我没去参加,因为我知道去的人肯定多。周教授和我在一起时,一直都不喜欢旁边有别人。所以,在他入土后,我才去的他的墓地,还是于克告诉我的地址。墓碑上有他的相片,我跟他说了好多话,他还像以前那样,静静地看着我,听我说。后来,我去找马鹏报仇,可是别人告诉我周教授去世没几天,马鹏就出国了,还带走了周教授科研成果。马鹏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不是他放的火,干嘛这么急急忙忙地逃走?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周教授的科研成果,那里也有我的心血。我去派出所报警,可是他们记录之后,就没再联系过我,我又去问他们,那些警察说没找到证据。” 林田忍气吞声听了半天,总算听到了有用的信息。他问到:“这些情况你都跟谁说过吗?” “我告诉了每一个人,学校里的每一个人,我要让每个人都知道马鹏的真面目,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是没人听我说。我就写大字报贴在校园里,可是被保安给撕了。我不服啊,周教授死得冤呀!冷漠,这个社会,除了恶毒,就是冷漠。那些周教授曾经的学生,他们也不听我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们都说没良心的白眼狼!能听我把话说完的,只有她,可是,她一个女孩,又能怎么样呢,只是个学生。况且素昧平生。” “女孩?是谁?”林田问到。 “一个女孩,我不认识她。”甄未回答说:“那天,我在校园里贴大字报,被保安赶了出来,还把我其余写好还没贴的大字报和浆糊一起扔到了地上。旁边一个小女孩捡起大字报看了起来。她问我是不是周教授的学生,我回答是。我问她是不是认识周教授,她点了点头。看她的样子,不像是研究生,更像刚上大一的新生,周教授不带大一的课的。我就问她大几了,她没回答,反而问我大字报上的事。” “你大字报上都写了哪些内容?” “我把马鹏的真实面目全写到上面了,他就是杀人犯!是他放的火!周教授一去世,他就马上带着成果跑了,不是他,还是谁?教授的死,他是最大的受益人。这个披着人皮的白眼狼!”甄未说这话时,牙咬得直响。 “你除了写马鹏是白眼狼,有没有写其他的在上面?” “大字报就那么大,我还能写什么?写不下了,如果纸再大点,我还要把马鹏干的其他坏事都写出来。怎么?你心疼啦?哈哈哈,你现在知道马鹏的真面目了吧。” “马鹏还干了什么坏事?你和周教授的事,你没写上大字报?” “反正就是各种坏事,他只会干坏事。我写自己和周教授干嘛?你神经病吧?你没事把自己的隐私都贴出来的呀?” 林田被甄未的话噎住了,转而问他:“那个看你大字报的女孩,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如果再见到,你还能认出来吗?” “女大十八变,况且我当时没注意她什么样。干嘛?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想找到她解释,说马鹏是好人吧?” “可以问一下当初你们研究的课题是什么吗?” “我和周教授研究过很多课题。” “马鹏带走的那个。” “是关于新型环保电脑芯片的研发,用以减少芯片对环境的污染。当其他人还在研究如何提高芯片运算速度时,我们已经跳出那个圈子,开始考虑采用新材料来制作芯片。” 离开幸福里小区,林田给于克发了一条信息,“我刚刚见过甄未了。” 于克很快回复,“事情你该都知道了,我本不想破坏马鹏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也许你知道了这些之后,会更快走出伤心。” 林田也不想多做解释,只问了一句,“关于那场火灾,你也相信是马鹏干的?” “那场火灾,只有甄未一个人认为是马鹏干的。我们都知道不是马鹏放的火,因为那晚,马鹏和我们在一起喝酒,我们对甄未解释过,但是他不但听不进去,还说我们是帮凶。” “也许不是马鹏亲自干的,指使别人呢?” “他当时就一学生,他能使唤动谁?干这种事,无非三个原因,钱、权、情。钱,马鹏那时候肯定没有;权,更不用说;情,甄未闹得大家都隐约知道了马鹏和周教授的事,谁还会和他有情呢?” “你们那天一起喝酒,是约好的吗?” “不是,我们几个人经常一起喝酒,马鹏参加的相对来说比较少一些。那天是赶巧了,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和马鹏只能算点头之交。他和教授关系好,我也不愿意得罪他,你说是吧。” “这么说来,甄未说的自己和周教授的事情,还是马鹏和周教授的事情,是真的?” “应该是。”于克只发来这三个字。 “何以见得?”林田问。 “周教授也找过我,我拒绝了。因为我实在无法接受,我不是那个圈子的人。在学校,没人敢得罪自己的导师,尤其对方又是知名教授,如果得罪的话,对自己以后的前途没好处的。毕竟学了这个专业,以后都还要在这方面混。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周教授很快找到甄未,倒让我脱了身。只是没想到,甄未居然认真了。” “周教授的那个爱好,有多少人知道?他还找过其他学生吗?” “听说他找过不少学生,只不过这种事情没当事人会告诉别人。要不过了这么年,我也不会告诉你。很多当时看是天大的事情,过了多少年以后再看,不过是谈资,丰富了自己的见识而已。至于学校方面没有听过任何说法,如果学校知道,肯定也是冷处理,毕竟牵涉到学校的脸面,而且周光杰在学术界还是举足轻重的,而且他和很多公司也有很好的关系。甄未当时属于一心在学习上的,可能和他的家庭也有关系,家庭条件不是太好的学生一般都比较刻苦。所以一个如此看重学习的学生,知名教授对他来说,就犹如神明般的存在。” 19 周光杰利用自己教授的身份,在学生中发展自己的特殊爱好。哪知遇到了甄未,这个错把玩弄当成真爱的傻学生,他以为自己能感动周光杰,其实他感动的只是自己,把自己塑造成悲情人物,但是在周围其他学生的眼里,他只是个抱教授大腿的傻缺;在周光杰眼里,他不过是自己玩弄之后,还缠着自己的绊脚石。一块被咀嚼得已经无味的口香糖,却黏在手上甩不掉,这可能就是当时周光杰的心情吧。 周光杰经常不回家,在学校不只是加班,也是为自己的“爱好”创造机会。甄未在于克之后成为周光杰的目标,这让于克轻松了许多。可周光杰没想到的是甄未居然会动真情,对自己如此痴情,倘若周光杰是认真的,倒也平安无事,只可惜周光杰玩玩而已,对算他会动真情,对方也不会是甄未,双方各方面都悬殊过大。 在甄未之后,周光杰和马鹏又走到了一起,而他们之间的亲密很显然刺激到了甄未。周光杰顾忌自己的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对甄未更多采用冷漠的手段。可能周光杰做得不够干净利索,让甄未误以为其对自己还有感情,认为周光杰只是一时被马鹏迷惑。甄未被周光杰甩了,但是却把愤怒的对象指向了马鹏。其实马鹏也不过是和他一样,都是周光杰的玩物。 经历了几次周光杰的冷漠后,甄未决定离开学校这个伤心地。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离开学校不过是逃避,其实内心并未放弃,这一点从周光杰死后他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看出来。 周光杰一死,马鹏就马上带着他的科研成果去了日本,不得不让人怀疑。从于克的话来看,马鹏又没有作案时间。马鹏平时和周光杰在一起,而且参与了课题研究,所以他肯定对周光杰的那些成果熟悉,平时资料也都知道在什么地方。可是,如果马鹏不是放火的人,那么周光杰死了,他为什么一定要走呢,而且走地那么远。就这几天的调查来看,周光杰一般不和别的教授合作,所以就算马鹏不走,那些成果也是会落入他手里的。马鹏的离开,到底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原因呢。 在和于克的交谈中,他的看法是就以往听到的消息,只要是和周光杰好过的学生,毕业后都会在周的帮助下找到一份好工作,其中不乏国际大公司。当周光杰还活着时,马鹏在他的庇护下自然顺风顺水。周光杰一死,不会再有别的教授带马鹏,而且经过甄未那么一闹,很多人对马鹏都是指指点点的。马鹏在学校里不仅前途暗淡,而且需要面对很大的舆论压力。所以也很有可能联系通过周光杰认识的一些国外公司,带着“筹码”去碰碰运气。在很多人看来,马鹏等于是带着周光杰的科研“遗产”另寻出路。但是在甄未的眼中,周光杰就是被马鹏害死的,目的就是得到那些成果。从这个角度看说,周光杰的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马鹏。 行进中的高铁很平稳,林田靠在椅背上,将这几天的收获从头到尾捋一遍。这趟楚山之行,收获超出了他的想象,但是也产生了更多的疑问。周光杰死于火灾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自己去当地消防询问过,但是年代久远,加之消防队在这几年里还搬驻地,已经查找不到当年的资料了。从表面上看,周光杰死了,马鹏获得他的科研成果,而且科研成果当时还没交到学校,所以马鹏是最大的受益人,但是根据其他同学的说法,马鹏不具备作案时间,也不具备指使他人的条件。 林田更没想到的是马鹏和周光杰之间发生的事情,而周蕊蕊作为周光杰的女儿,她是否知道这一切呢?马鹏又是否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周光杰的女儿呢?这段畸形的关系,是巧合吗?林田认为任何巧合的背后,都隐藏着必然。他不愿用简单的“巧合”二字,来轻松解释这一切。他觉得当年周光杰的死,和现在马鹏的死之间,一定有着联系。 火车到达临南市,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林田回到事务所楼下,看着漆黑的二楼,边上楼边给李修打电话:“你在哪呢?” “我和马静吃饭呢。”李修电话那头显得吵杂。 “在哪吃呢?我回来了,没吃饭呢,我也过去。” “那个,我们快吃好了,待会还要去看电影。你自己吃吧,就这样。”李修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臭小子,看来这几天有进展。林田又给李译新打了电话,“喂,吃了没?” “没呢,刚开完会。” “那一起吃吧,我刚从楚山回来。正好跟你说点事。” “行,我去你那吧,正好我也有事情跟你说。” 火锅里的沸汤咕噜咕噜的翻滚着,李译新将一盘菠菜全部倒入锅中,“这下你不会跟我抢了吧。” “我什么时候跟你抢过?我又不是不会自己烫。”林田边说边夹起刚刚放入火锅的菠菜,“烫老了就不好吃了,赶快吃。” “别只顾着吃了。你到楚山,干嘛去了?” “你不是说有事跟我说的吗?你先说吧。” 李译新笑笑,“行,我先说,你还怕自己先说了吃亏呀?” “那你赶快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找熟人和东海市招商局的人私下联系,摸清了jt公司为什么放弃了在东海投资,转而来到临南。” “你继续说。”林田又夹了菠菜放入自己碗里。 “你小子别趁我说话,都吃光了。” “你先说,我再给你点一份。” “好。原来不是jt公司主动放弃在东海的投资的,而是东海市突然提高了投资要求,和原本谈的条件不一致了。因为还没签协议,所以jt公司也没办法,对于东海过高的要求,就选择了放弃。” “东海市为什么会突然提高要求呢?现在招商引资不都是重点工作吗?” “招商引资,如果招好了,就是政绩,如果出了问题,是要但责任的。” “jt公司的项目有什么问题?” “jt公司计划投产的项目是生产电脑芯片。电脑芯片在生产过程中会产生污染。这是东海顾虑的主要原因。” “如果对这方面有顾虑的话,那一开始就应该搞清楚,不合适也就不用费那么多精力前期谈这么久了。” “一开始是没有顾虑的。因为jt公司的新项目生产的芯片是采用纳米纤维作为芯片基底,是将木纤维分解到纳米尺度下提取出来的,可被普通的真菌分解。说得简单点,就是木质芯片。” “也就是说这个项目生产的芯片是不存在污染问题的?” “没错,一开始,东海市也是这么认为,觉得这是个国际领先的技术,如果能引进来,对于全市的产业结构调整都有帮助。于是东海就兴致勃勃地和jt公司谈项目投资,都谈得差不多了。突然有几个学者出来反对。” “学者?为什么反对?” “这几个学者是大学教授,他们同时还有另外的身份,有的是市政府研究室参事,有的是一些市直部门的顾问。他们反对的原因是,这个项目生产的芯片基底是木质的,但其他部分并不完全是木质。而且如果说这种芯片如果具有无污染的环保特性,那么也指在废弃以后不会成为电子垃圾。但是在生产过程中,还是会产生污染的。教授们所说一些专业知识和具体的数据我也不太懂,大致就是这个情况。” “所以东海市就放弃了这个项目?”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原来项目选址附近的居民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该项目有污染,一传十,十传百。而且越传越邪乎。居民们纷纷出来反对,网上发帖、堵路、拉横幅、上访,弄得东海市政府压力很大。” “近几年来,类似的事情很多。人们对环保的意识也日益增强。那几个教授是环保方面的专家吗?” “还真让你问到点子上了。有环保方面的教授,但是,”李译新看了林田一眼,笑道:“还有芯片方面的专家。” “芯片?那按理说应该支持呀,毕竟是他们的同行。”林田有些惊讶。 “同行是冤家,这话你忘了?这个问题,我也找懂行的人问了。”李译新看火锅里菠菜不多了,赶紧夹了一些,“那个持反对声音的教授,他的研究方向还是基于现行的芯片基础,说白了还是在现有的基础上修修补补的研究。而jt这个项目,等于是一次对芯片的革新,把现有的推倒重来。如此一来,那个教授的研究成果等于全部没用。自己研究了大半辈子的成果突然被否定了,谁心里能轻易接受的了。” “东海市就因为这两个原因,所以改变了对jt公司的态度?” “东海的市委书记的任期还剩下明年最后一年。就算没机会往上爬了,也想平平安安的卸任呀。” 林田停下了筷子,点了点头。本来还想问jt这个项目到底有没有污染,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李译新对此是个门外汉,问他也没用。有时在某些决策者的眼中,项目本身是否有污染并不是选择与否的最关键一环了,关键的是不要污染到了自己的前途。 “哎,你怎么不吃了,你吃好啦?那你说说去楚山都干了什么?”李译新问。 “嗯,你知道周光杰吗?” “周光杰?不知道。他是谁?” “周光杰是周蕊蕊的父亲。” “哦?周蕊蕊的户口是在她姑姑家,根据我们的了解她父母双亡。而且她和姑姑也很少走动。” “没错,周蕊蕊的确父母双亡。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周光杰和马鹏是什么关系吗?” “你这不都废话嘛,周光杰是马鹏的岳父。不过周蕊蕊的父母好像都去世很久了,马鹏应该没有见过她的父母。” “你只答对了一半,周光杰不仅是马鹏岳父,还是他的老师,此外还有另一层关系。”林田见李译新眉头紧锁看着自己,缓缓地将自己在楚山调查的结果告诉了他。 李译新听完林田的话,显然也被这其中复杂的关系惊到了,“你是说周蕊蕊的父亲,周光杰是同性恋?而且还和马鹏,就是周蕊蕊的丈夫关系密切?”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调查的结果。当我理清这其中的关系时,也吃了一惊。” “那周蕊蕊和马鹏知道这些事情吗?”李译新接着问。 “我不知道,但我猜恐怕他们不知道吧,起码不会全部知道。如果他们两个知道了所有的一切,还能结婚,那我真是无法想象他们心理有多强大。” “如果真是那样,不是心理强大,是心理变态。”李译新也放下了筷子,“周光杰火灾的事情,查不出来了吗?” “我是尽力了,时间隔得太久了。你可以从别的渠道试试。” “嗯,我会想办法的,不过确实太久了。我听了你说的,总觉得那场火灾有蹊跷。” “我不但觉得火灾有蹊跷,我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太巧合的事情就不是巧合了。”林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盯着李译新。 李译新读懂了林田的眼神,“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只不过有一个假设,想去验证一下。” 20、21 20 周一早上是最繁忙的,在给下属开过例会之后,周蕊蕊又参加了一个由全部中层干部参加的临时会议。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周蕊蕊将手中的文件扔到办公桌上,轻揉太阳穴来缓解疲劳,这疲劳不只来源于工作,还有那件目前陷入停滞状态的事情。她突然想起开会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过,当时没顾上看,于是掏出手机滑动屏幕,提示有几个未接来电,其中一个显示姓名是林田。周蕊蕊犹豫了一下,起身将办公室门反锁,回拨林田的号码。 在接通提示音响了几声之后,手机听筒中传来了林田的声音,“喂,你好,周经理。” “林大侦探,你好。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周蕊蕊反唇相讥。 “周经理好忙呀,刚刚给您打电话,您都没顾得上接。这都快两个小时了,才回电。不过好在终于是回电话了。”林田学着周蕊蕊的语气说话。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现在工作比较多,有点忙。”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出来见面聊聊吗?”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如果没其他事情,我就先挂电话了。”周蕊蕊说完这句,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正要按下结束通话键,手机中又传来了林田的声音。 “钟箐。” 周蕊蕊听到这个名字,又把手机放回耳边,“你说什么?” “武丽丽。”林田又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挂了。”周蕊蕊说完这句,却没有把手机拿离耳边。 “楚山一中。”林田接着说。 周蕊蕊没有说话,电话两头保持了一阵沉默之后,周蕊蕊开口说:“下午六点,氧气咖啡馆见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周蕊蕊坐在转椅上,思考了一会后,从包里拿出另一个手机,拨出了联系人里仅存的一个号码。“林田给我打电话了,约我见面。不见不行,他好像查到了什么,说出了几个我以前大学同学的名字,还知道楚山一中。我约他在氧气咖啡馆见面,你到时在远处跟着,看他是不是一个人,你别进店,千万别让他发现。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你不要现身。晚上我和他见面后,我会去找你的。” 通话结束后,电话那头的男人将手机握得紧紧的,一拳打在了旁边的墙上。 氧气咖啡馆里,靠窗坐着一个男人,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在欣赏优美的音乐。门口挂着的风铃响了,一个穿着牛仔短裤,天蓝色短袖体恤的女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她向屋内环视了一周后,坐到了男人的对面。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来晚了一点。”女人说。 男人睁开眼,看了一眼吧台那的挂钟,“不过迟到五分钟而已,没关系。看来周经理是下班后换了衣服才来的。” “客套话,我想我们就不用说了。”女人捋了下刘海,“林侦探,你找我到底有是事。” “喊我林田就行了。我也不是什么侦探,只不过喜欢把问题弄清楚罢了。” 这时服务员走到桌边,周蕊蕊点了咖啡后,看着服务员走远。“你想知道什么?” “马鹏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警察。我也很想知道马鹏是怎么是的。对了,那个赵腾,他不是嫌疑犯吗?哦,他还是你的员工呢。”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身上没有录音设备。你我心里都清楚,赵腾不是真凶。” “你等一下,赵腾是不是真凶,我并不清楚。至于你清不清楚,我就不知道了。” 林田看着周蕊蕊,落日余晖映照在周蕊蕊的侧脸,她的头发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倘若不了解,真的会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美丽、婉约、风情万种。林田微笑着将目光转移到窗外,“你看外面的晚霞,真漂亮。” 周蕊蕊转头看着外面,不知道林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阳就要落下了,你看它红彤彤的,就算之前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总归会有落山的时候。人们总会看清它的真面目,美也好,丑也罢,藏不到永远的。” 周蕊蕊没有接话。 林田转头看了周蕊蕊一眼,接着说到:“你看着这晚霞,会想到什么?” “我会想到,就算落山时被人们看见真面目,也是见到美好的一面。” “哦。”林田点了一下头,“这天空红得像被火烧一样。” 周蕊蕊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十二年前,你在科技大学校园里捡起大字报,那个坐上地上的人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周蕊蕊强做镇定,“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哦,不明白。不明白就算了,你当我自言自语吧。”林田起身准备离开,“那个人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正确的。那火,并不是马鹏放的。” “你在说什么?”周蕊蕊也站了起来。 “我刚刚已经说了,你如果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就当我自言自语吧。” “把话说完。” “那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说完这句,林田走向了门口。 周蕊蕊握紧了拳头,看着林田离开。 21 晚风从窗口吹进屋里,周蕊蕊依靠在窗边,风吹起她的长发,优美的面部轮廓毫无遮拦地展示着。 “他见面就说了这么几句。”周蕊蕊转过身,看着坐在床边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屋里没有开灯,月光洒进来,照亮了窗边的地板,也照亮了男人发达肌肉上布满的伤疤。 “也许他只是估计想套你话的呢。”男人伸出自己满是伤痕的手,拉着周蕊蕊。 “他能准确说出我大学时同学的名字,还知道我是楚山中学毕业的。他一定是去调查过了。”周蕊蕊将手从男人手里抽出,“阿健,你知道吗,他连那个人当年对我说过的话都知道。当他说马鹏没有放火那句话时,我能听出来,他是十分肯定的,他一定是查出来是谁放的火了,否则语气不会那么肯定。” “已经过去十二年了,他怎么可能查出来。他一定是骗你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马鹏是你杀的。那是我让你做的,就算他们能查出来这件事,我也不会让你被抓的。” “我不是担心马鹏的事,我是怕你上当。如果他有本事查出当年的火灾不是马鹏干的,那他还用跑来问你?还不自己查出来?” “其实当年那件事现在回想起来,有点不清楚的地方的,我只是听了那个人说的,就认定马鹏放的火。” “马鹏把你爸爸的成果全部拿走了,除了他,还能有谁放火?就算那场火灾不是马鹏造成的,是意外,那么马鹏也是罪有应得。你父亲的成果应该是你的,他却盗走了。蕊蕊,你不要想太多。我们还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一直想为你爸爸报仇吗?现在仇已经报了。你说过你要找回属于你的东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听你的。如果你现在说不找了,我们离开,我马上就收拾东西。” “找,为什么不找?我知道马鹏把它藏起来了。马鹏能在公司做到这个位置,靠的就是我爸留下的那些。马鹏不是傻子,他不会全部都交给日本人的,他靠那个弄了日本人不少科研经费,我想他也一直在改进,可那也是在我爸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的。凭什么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了?” “蕊蕊,你想想。要不我们离开这吧,我怕你会出事。仇已经报了,也就够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都听我的吗?我一定要找到。就算一文不值,我也要找到。那是我爸留下的。家里的一切都被那场火烧了,我爸留下了的只剩那些了。他天天在学校加班工作,就是为了那些科研成果,我不能让他们落在别人手里。” “你说的对,我帮你找。可是,你不要再去见那个林田了,好不好?他真的是骗你的,为了让你上当。你要相信我。” “阿健,我说过,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从你冲入火海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可以永远相信你,你是真的爱我的。”周蕊蕊摸着何健身上烧伤留下的疤痕,“我能信任的,只有你,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找到那个东西。它对别人来说是科研成果,是钱,是可以变现的东西。但是对我来说,是非常珍贵的,是我爸爸在世上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 “好,我帮你找。可是你不要去见林田了,好吗?他不过是想利用你。等我找到东西,我们就离开。” “我已经有了戒心了,他利用不了我的。我倒想利用他,帮我找到东西。” 何健知道,阻止不了周蕊蕊再去见林田了。 22 终结 沿街两旁的商铺大都已经拉下了卷闸门,只有几个店的招牌还闪烁着霓虹灯。午夜后的街道上,偶尔有几声犬吠,除了知了的叫声,只剩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旅行社二楼的灯熄灭了。林田从二楼下来,从门口不显眼的地方拿出一个铁钩子,踮起脚尖,用钩子去把卷闸门拉下来,刚拉到一半的时候,脖子上一凉,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林田用鼻子发出“哼”的一声,保持着面向门的站姿,没有回头。接着说到:“第三天了。” “你说什么?” “距离我找周蕊蕊谈话,今天是第三天了,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呵呵,何健,如果你不来,这三天我岂不就白等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现在这个姿势让我很不舒服,”林田边说边转过身来,“我们终于面对面了。” 何健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林田。 “你来找我,不就是因为我知道了你是谁嘛。”林田毫无畏惧脖子上架着的刀,微笑地看着何健,“我故意告诉周蕊蕊,放火的人不是马鹏。那么她肯定会来找我问清楚到底是谁放的火。你说这个时候,除了周蕊蕊,还有谁会来找我呢?肯定是那个真正防火的人。我本来只是推测,现在你的所作所为恰恰证明了你就是那个放火的人。周蕊蕊和我见面后肯定会和你联系,告诉你我们的谈话内容,如果你是那个放火的人,一定会阻止周蕊蕊再次和我见面,如果阻止不了周蕊蕊,那么就用别的方法让我闭嘴。毕竟你隐瞒了这么多年,一旦周蕊蕊知道烧死他父亲的那把火是出自你的手,她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就用永远失去他。你和周蕊蕊在一起十几年了,你知道她对父亲的感情很深,从她肯委屈自己嫁给马鹏这个自己内心塑造出来的仇人,就能知道她做了多大的牺牲,为了找回父亲的遗物都能睡在仇人身边这么久,我也是蛮佩服的。不过,我更佩服你,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哦,对了,你是没办法。周蕊蕊嫁给马鹏,一是为了报仇;二,更重要的是为了拿回父亲的那些研究成果,他的遗物。可能,父亲留下的亲笔书写的每一页,对她来说都是最宝贵的。如果单是报仇,杀了马鹏就行,不用待在他身边那么久。可是想取回那些东西,只有接近马鹏。只可惜,周蕊蕊一直不知道真正的杀父仇人在自己身边十几年,还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何健把刀一横,“你说了那么多,今天还不是要死!” “等一下,”林田轻声说,“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周杰光?” “他不但阻止我和周蕊蕊在一起,还让我在全校学生面前丢脸,我怎么咽下这口气。”说完,举起刀向林田脖子砍了过去。 林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突然蹲下,一拳打在了何健的腹部,喊了一声,“出来吧!” 林田背后的卷闸门猛然拉了上去,内室的灯也亮了起来,屋里冲出手持钢枪的警察,将枪口对准了何健,“放下刀,举起手来!” 李修也从屋里跑出来,冲到林田面前不停地摸着他的脖子查看,“舅舅,没事吧,伤着没?” 林田一把将李修推了过去,“我还没老呢,反应没那么迟钝。” 李译新也从屋里走了出到林田面前,“这次谢谢你了。” 林田说:“你哪次不谢谢我?回头帮我申请奖金。剩下的交给你们了。”然后看了何健一眼,他低着头,带上了刚刚开来的警车。林田对身边的李修说:“当年敢喂人吃刀片,现在也就这怂样,我以为起码会反抗一下呢。太笨了,我都跟他说了等他几天了,还不跑。哎,又多了一条故意伤害罪。” “是未遂。”李修补充了一句。 “就你能!”林田又一巴掌打在了李修的头上。 虽然烈日已经下山了,气温不像半天那么高,可店里的冷气依旧开得很足,空调出风口不停地吐着白色的凉气,围着火锅边的食客们大口地喝着冰啤酒。 “舅舅,今天吃饭怎么不喊马静一起呀?她哥哥的案子破了,她一定很高兴。”李修边往嘴里塞着羊肉边说。 “多一张嘴,就多一个抢食的,我还怎么吃得过瘾,要我说都不该把你带上。”林田用筷子在火锅里捞着。 “李修,你舅舅跟你开玩笑的。有些事,马静还是不知道的好。”李译新给林田倒上了啤酒,“林田,你是怎么知道马鹏不是当年那个放火的人?” “周光杰死了,大家都认为最大的受益者是马鹏,因为他带走了周光杰所有的科研成果。可是根据我的调查,马鹏不具备作案条件,而且没有作案动机。马鹏拿走周光杰的那些成果,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凭周光杰在那个圈子的影响力,完全可以给马鹏得安排很好,所以马鹏没必要冒这个险。” “也许是马鹏不想和周光杰在一起了呢?”李修问。 “那直接离开就是了,又何必杀周光杰呢?周光杰难道会为难马鹏?第一,马鹏和周光杰在一起,就是看中了他的资源,所以不会离开,对马鹏来说周光杰活着比死了更有用;第二,周光杰所处的地位,决定了自然会有趋附他的人,所以就算马鹏要离开,周光杰也并不会阻止。我不相信周光杰会对任何人动真情,除了他的女儿。” “那你又怎么知道放火的人是何健呢?”李修接着问。 “我不知道啊,我猜的。之前我就对老李说了,我有个假设。那场火灾只有两个可能,一,意外;二,人为。如果是人为,那么就要考虑是谁想让周光杰死,周光杰死了,谁能得到好处。很多人说受益者是马鹏,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另一个人的存在,何健。周光杰从不让女儿来学校,可能也是怕女儿知道他的那些特殊爱好吧。恰恰因为这点,学校的同事对周光杰的女儿也就不熟悉,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周蕊蕊恋爱的事情,也就没人会知道何健的存在。周光杰反对女儿和何健在一起,还去学校反映过,结果何健弄了个记过处分,在全校面前丢脸。他是混事的,小混子就在乎什么?面子。阻止自己和周蕊蕊在一起,又让自己难堪,你说何健会怎么做呢?” “何健那时还只是个高中生,他怎么敢做出放火这样的事?”李修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有些事情,与年龄无关。就像你,二十多岁了,还不是跟小孩一样?”林田不忘损自己的外甥,“何健敢让刀片从别人的嘴里穿出来,就证明了他心狠手辣。这样的事情,恐怕你连看都不敢看吧?这样的一个人,还能用‘学生’来定义他吗?” “谁说我不敢看。”李修小声说到。 “对了,赵腾醒了。”李译新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赵腾醒了?!”林田和李修一起脱口而出。 “那你刚刚怎么不早说?”林田问。 “有什么好说的?”李译新边吃边慢悠悠地回答:“赵腾醒后,说出的那些事情,你都已经猜到了,我还说什么呢?” “我那不是猜,是推理。”林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快跟我说说,赵腾怎么说的?”李修急冲冲地问到。 “赵腾在偷拍周蕊蕊的时候,被发现了。周蕊蕊把他原来拍的相片都删除了,然后威胁他第二天继续偷拍自己。而偷拍的那些相片你们都看过了,就是周蕊蕊和杨洋的相片。周蕊蕊是想误导我们,让我们认为马鹏调查她是因为婚外恋,估计马鹏也起了疑心,毕竟周蕊蕊是带着目的嫁给他的。马鹏自己当年就是带着目的接近周光杰的,所以他也很有可能发现周蕊蕊的不对劲。周蕊蕊制造约会对象一直都是杨洋的假象,避免何健暴露。另外,马鹏死的那晚她和杨洋在一起,也为自己提供了不在场的证明。” “那赵腾怎么出现在了尸体旁呢?”李修问。 “周蕊蕊当晚把赵腾骗上了楼,但是并不是自己住的房屋,而是楼上的603,何健租的房子。周蕊蕊让赵腾喝下了有迷药的红酒,之后何健杀死马鹏,再把赵腾拖到马鹏旁,嫁祸给他。这一点已经从何健的口供中得到了证实。他们本来打算让赵腾多睡一会的,那天正好周蕊蕊安排了保姆来家里打扫卫生,让保姆发现后报警,就更具说服力了。不知道是迷药下少了,还是天气太热把赵腾给热醒了,提前醒的赵腾居然自己报警了。林田,你也是从这点得到了启发吧?” “是的,”林田回答到,“我和当时出警的警察聊过,赵腾报警时说自己在六楼,但是周蕊蕊家是在五楼。我当时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认为赵腾是吓傻了。而是猜测赵腾本来就是在603和周蕊蕊见得面,被迷醉后,又被带到了五楼的马鹏尸体旁。至于原因,我想可能当时马鹏已经在家了,所以只有在六楼和赵腾见面才好下手。周蕊蕊负责给赵腾下药,何健负责杀了马鹏。” “没错,”李译新接着说,“周蕊蕊选择在603见赵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尽量掩盖自己见过赵腾这件事。如果让别人知道她见过赵腾,那么赵腾所拍的那些她和杨洋约会的相片就不那么具有说服力证明她不在场了。别人就会认为那些相片是周蕊蕊和赵腾商量好了摆拍的。” “其实就是摆拍的,只不过赵腾和杨洋都不知道罢了。”林田说。 “那么赵腾被打昏迷住院,也是周蕊蕊和何健干的了?”李修说。 “是的,他们买通了我们内部的人,把消息送了进去。之前开卡车撞死赤川大崎的那个司机,也是他们的人。根据何健交代,以前混黑社会的时候救过那个叫阿印的人,所以对他言听计从。他们也是怕赵腾说出见过周蕊蕊的事。至于那个被买通的人,我们还在内部调查中。”李译新在说这话时,皱紧了眉头,“至于他们撞死赤川大崎,目的就是为了阻止jt公司项目顺利开展。马鹏的死也是为了阻止项目推进。周蕊蕊偏执地认为jt公司的木质芯片新项目是用了她爸爸的科研成果,她觉得那个只属于她一个人。马鹏是项目的主导者,这是周蕊蕊判断该项目盗用周光杰科研成果的依据。我后来问过想过方面的专家,也许当年马鹏带着那些成果到日本让他走了不少捷径,但十二年前的技术早就落伍了,说jt公司的这个项目是周光杰当年研究成果的量产,有些牵强了。就算是有关联,那么从理论到量产,其中的过程也是需要付出大量人力物力精力的。所以,专家的意见是,周光杰当年的科研成果在这个项目中并不见得能所起到的多大作用。可以说完全是周蕊蕊的偏执和疯狂才造成了大崎和马鹏的死。说句不好听的,当年马鹏带走的那些资料,指不定都扔到哪里去了。” “香烟的事情,调查清楚了?”林田问。 “恩,周蕊蕊让赵腾去买香烟有几个目的:一、周蕊蕊先回去,避免她和赵腾一起出现,这样不利于她不在场的证明。二、做好事先准备,避免赵腾和马鹏碰面,毕竟在一个楼里,还是要注意一些。三、增加赵腾留在现场的证据。可惜做的越多,漏洞越多呀。” “他们有没有想过陷害赵腾,可赵腾的作案动机并不充分呀?” “周蕊蕊执着于阻止jt公司的项目落地,以为杀了赤川就能阻止,没想到公司让马鹏回来负责,所以故技重施,指望杀了马鹏来阻止所谓的自己父亲的成果被窃用。马鹏的突然回来,让他们根本没顾得上考虑为赵腾制造作案动机。周蕊蕊和何健计划找到周光杰的遗物就离开。” 林田端起酒杯和李译新碰了一下,“周蕊蕊也不仅仅是偏执,最亲的人离开后,怀念之情可以理解。更何况父亲是死于非命,而且唯一用于情感寄托的遗物又落在‘仇人’手里。对了,何健进去后,这么快就交代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周蕊蕊自己交代,父亲去世后便靠姑妈接济,这么多年一直和何健相依为命,并且也在一直调查马鹏的下落,试图接近他。至于为什么不求助于警察,我想恐怕何健在一直从中阻拦,他肯定怕周蕊蕊知道火灾真相,所以他一定会给周蕊蕊强化马鹏就是仇人的概念。加上周蕊蕊又听了甄未的那些话。那时周蕊蕊还只是个孩子,恐怕判断力也不够。等她长大,脑中已经固化了仇恨。我想,她不会,也想不到重新推翻一切来思考,那样等于是对自己这么多年来坚持的否定。人,最怕否定,尤其是自我否定。” 李译新吃了一口涮羊肉,接着说:“何健一开始什么都不说。我们把证据都摆在了他的面前,告诉他就算不交代,只要形成证据链,零口供照样能判刑。何健提出要求,要见周蕊蕊一面,之后便会交代一切,但是让我们不要在见面前告诉周蕊蕊是他放的火。”李译新和林田碰了一下啤酒杯后,一饮而尽。 “你们就不怕他们见面串供?”李修问题不断。 “你傻呀,都是警察的眼皮底下,怎么串供?”林田一巴掌打到李修头上,嫌弃地看着他。 “他们见面后,何健爽快地交代了一切,只不过把所有罪行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不过没用,不是他想揽就揽的。”李译新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点燃,“周蕊蕊在见面后,也交代了一切。母亲去世后,父亲是她最亲的人了。虽然父亲很少回家,但她从没有怪过父亲,一直认为父亲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尤其是学校组织学生去科技大学参观后,同学们得知周蕊蕊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更是羡慕周蕊蕊。而周蕊蕊非常享受这种羡慕,父亲成为了她的骄傲。周蕊蕊有时住校,有时在姑妈家住。那晚,周光杰给周蕊蕊姑妈家打电话,告诉她自己今晚回家,让周蕊蕊也回来,父女团聚。而另一边,何健派人在周蕊蕊家附近监视,只要周光杰回家,就放火。巧的是那晚何健放学送周蕊蕊回她姑妈家后便离开了。并不知道周蕊蕊后来又回到自己家中,当监视周光杰的人放火后,才发现周蕊蕊也在家,赶忙通知何健。当何健到达时,火已经烧了起来,他一心急就冲入火场把周蕊蕊救了出来,结果自己全身烧伤,现在还是一身的伤痕,所以出门必定戴着口罩、帽子,穿长袖,就是为了挡住伤疤。从那以后,周蕊蕊非常感动,对何健也是百分百的信任。但是也是从那时起,复仇的种子就在她心里埋下了。对了,林田,你怎么知道甄未那天见过的女孩就是周蕊蕊?甄未好像当时没问过那个女孩的名字呀。” “我不知道啊,我猜的。”林田从李译新那抽出一根香烟,自己点上,“一般女孩见到甄未那样的肯定都绕着走,能在其身边蹲下捡起大字报看,还能听他把话说完的,要么是李修这样遇事就喜欢多问的,要么就是和事情本身有关的人才有那份心境。像我外甥那么傻的,有几个呢?” “哎,舅舅,有你这么说自己外甥的吗?”李修不满地抗议。 林田没理他,转头问李译新:“对了,我这么辛苦,还自己贴钱,你帮我申请奖金了吗?” “申请了呀。” “那批准了吗?” “批准了呀。” “那钱呢?” “你以为我从哪弄的钱请你吃这顿饭?”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朝两个不同方向走去。 “舅,周蕊蕊最后知道当年放火的真凶了吗?李队刚刚也没说呀。” “有些事,知道不知道,重要吗?” “我觉得,还是挺重要的,要不周蕊蕊还以为何健是大好人呢。”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不知道周蕊蕊是否知道谁放的火,重要吗?没说周蕊蕊。” “你会告诉周蕊蕊这一切吗?” “不会,我不会再去见她。我没有义务告诉她那么多,除非她是我的客户。你不要认为把真相都告诉一个人,就是对她好。真相那么残酷,几个人能承受?” “照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把这些告诉马静。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哥哥的过去,恐怕也接受不了。” “你还是告诉她吧。” “为什么?” “这样她就不会再来我的事务所了。” “舅舅,你怎么就不能为我的终生幸福考虑一下呢?” “自己的幸福,只能自己考虑。” “舅,你说何健能冲入火里救周蕊蕊,是不是说明他对周蕊蕊是真爱呀?周蕊蕊如果知道了所有真相,估计会崩溃的。” “为了自己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何健救周蕊蕊,其实只不过是认为自己在救一样属于他的东西而已。他不是爱周蕊蕊,只是不想失去她而已,他的真爱,只是他自己。至于周蕊蕊,她的悲剧既有周光杰的原因,也有何健的原因。如果不是交友不慎,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她也是被何健感动呀,所以才会对他那么相信。” “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我看你没恋爱,智商也为零。周蕊蕊怎么就不想想何健送自己回姑妈家后,为什么又会出现在火灾现场呢?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被困火场呢?” “这个何健,下手可真够狠的呀。你说他的心是怎么长的呢?” “我又不是外科医生,我怎么知道何健的心怎么长的?”林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烟吐出,看着黑得深邃的天空,“有的人心是肉长的,有的人心是铁长的,每个人不一样。周蕊蕊的心,是木头长,什么因什么果。本来可以健康成长,却被一把火给烧了,这颗木心没有完全烧死,长出了复仇的芽。” “何健呢?他的心是什么?” “黑色的柏油,想吞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我呢?” “你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