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儿坏心眼》 楔子 【楔子 宫变】 阴暗的夜沉沉的迫下,风声呼啸着,簌簌飕飕的,原本平静的大胤王朝皇宫正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太子殿下,快、快逃!」 当逆贼杀进皇宫后,大内御前军统领李贤立刻抱起十岁的太子官九阳往宫外冲,他亲眼看见帝后皆遭逆贼所杀,死前嘱咐他定要保护太子性命,太子是皇上遗下的唯一命脉,若大胤王朝当真覆亡,也只能靠太子匡复了,所以无论如何,自己就算舍弃性命,也要救太子离开皇宫不可。 到了宫门处,他带着太子跃上由敌人手中抢来的黑马,拍打着马身冲出宫外,坐在他身前的太子被眼前的杀戮场面惊吓住,哭啼不止,因后头追兵不断,他无暇安抚,只能任太子号哭,自己则快马往宫外的树丛中奔去,想藉着树丛隐去身影,逃过追兵的追杀。 可叛军死命的追着,非置太子于死地不可,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于乱党而言,太子非死不可,李贤扭头往后瞥去,只见后面紧追着四名穿着大胤禁卫衣饰的人,他们手臂上都绑着红绳,一眼让人分辨出那是属于叛臣太叔衭的人,他忍不住悲笑,本该保护皇族的禁卫,竟然成了追杀太子的人,皇上当真是信错了人,这一错,连性命都赔上! 追杀他们的人身形壮硕、面色狰狞,恍若追魂使者般为夺命而来,一路追进树丛里,使黑暗的林子里多了一股急促逼人的气息。 他身前的小主子仍在哭喊着,太子自小养在深宫里,一直养尊处优的,哪里能承受这样的巨变,他怕太子落马,一手紧抱着他,一手紧拉着缰绳催马快跑,但马匹负载两人的重量,根本跑不快,眼见后头的轻装追兵离他们越来越近,转眼间就将他们围困住,四个人四支箭一致对准太子。 「你们真敢杀?!」李贤咬牙喝问。 四人冷笑,其中一人道:「他已不是大胤太子了,为何不敢杀?」 「住口!你们世受皇恩,竟敢依附乱臣贼子,你们还懂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吗?」李贤怒问。 「咱们忠的是大胤王朝,秦王也姓官,他做皇帝有何不可?况且太叔衭承诺咱们,若是事成,给咱们兄弟高官厚禄……」 「就为了这点好处,你们就背叛皇上,枉费皇上当初对你们的信任与提拔!」李贤痛心疾首的说。 四人这时脸庞才有些赧红,但事已至此,他们已无后悔药可吃,眨眼间这股羞惭又随风飘散。「废话少说,纳命来!」 四人手上的箭就要射出去时,突然一辆马车像是失控般的朝所有人冲撞过来,众人顿时吃惊,那马车猝不及防的撞飞两名叛军,接着冲撞李贤的马,太子当即被撞飞出李贤的怀抱,直接撞上一旁的树干,接着身子软趴趴的落到地上。 「太子?!」李贤自己也被撞落马背,但见太子满头是血的瘫在地上,他不禁吓得魂飞魄散,而那撞上来的马车也在发狂的马儿挣脱缰绳后停下。 「那是高太师家的马车,里头坐的是高太师的家人,上头有令,高太师一家一个都不许放过,全都得死!」追杀他们的人虽被骤然出现的马车撞死了两个,可还有两个没死,这两人认出马车是高明宗家的,立即高声道。 「太子已死,咱们若连高家人也一并杀了,那回去必定重赏!」他们瞧太子官九阳满身是血,一动也不动,料定他已死,而高太师早在大殿前与皇上、皇后一块被杀死,眼下他们若连高家人也杀了,那便是大功一件,利欲薰心之下立刻杀红了眼,举刀拉开车帘,见里头只有一老一小两个人,老的两鬓白发,小的约只有六岁,是个女娃。 老人抱着小女娃已经昏死过去,小女娃则因为被老人护在怀中,人还清醒着,不过正惊恐的睁着大眼瞪着他们手上亮晃晃的刀。 「你是高太师的女儿?!」据闻高太师有一女,但资质愚笨,高太师聪颖过人,能猜度人心,还能知天下事,生得此女乃毕生之憾,因而鲜少让女儿在人前露脸。 「我……我……」小女娃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全。 「果然是个傻子,难怪高太师要藏着她,既然是这么不长进,咱们取了她的性命也算是替高太师做好事,不让她继续苟活丢高太师的颜面!」一人取笑道。 「说的好,想来在地底的高太师还会感谢咱们呢!」说着,他将小女娃由老人的怀中抓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小女娃哭喊着,还咬了抓她的人手臂一口。 男子突然被咬,吃痛的松开手,小女娃趁机跑开。 「老刘,说这高太师的女娃笨,瞧也不是真笨到哪里去,还知道要逃呢!」另一人笑着慢慢追上去,压根不担心她跑了,这四周都是丛林,她一个五、六岁的娃儿能逃去哪? 小女娃果真跑没两步就被石子绊倒,还扑倒在一个人身上,她见这人身长只比自己高一些,但满身是血,尤其那一张脸血淋淋的一片,模样已够恐怖,偏偏这时对方还睁开双目,那浸着血的眼睛更像鬼魅了,令她惊骇不已。「你……你……」她张口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官九阳睁开眼后像是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眼中还露出一丝茫然与不解。 「原来太子尚未断气,那正好,咱们一并杀了了事!」那叛军禁卫发现官九阳未死,举刀靠近。 官九阳见他想一刀砍死两人,正欲伸手阻止,却发现自己身子竟使不出半分力量自救,正心急时,刚扑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娃竟然勇敢的上前咬住那人的脚,那人被咬了之后气恼起来,刀子转向要先砍死小女娃,官九阳见状,也不知哪生来的力气,一脚朝那人的重要部位踢去,只见那人摀着自己的鼠蹊部痛苦的哀号着,他的同伴见了大怒的冲过来。 「该死的!」老刘不再轻忽两个孩子,打算速战速决,拿着刀子就要杀过来。 小女娃颤颤巍巍的站在官九阳身前,因此眼看着首当其冲就要挨刀子了—— 「不许杀凭儿!」那刀子还没碰到小女娃,老刘的身子就被人从身后抱住,原来是那昏在马车里的老人惊醒过来,见孙女有难,赶过来救人。 老刘被人突然抱住,脚步颠了一下,刀子没拿稳,虽然没能顺利砍中小女娃,但刀柄直接敲上她的眉心,眉心瞬间流下一道鲜血,小女娃也缓缓的软下身子。 「凭儿?!」老人不由得大惊。 「死老头,竟敢妨碍老子干大事,老子先杀了你!」老刘挣脱老人后,朝老人踹去,随即要杀上去。 「老刘,先不要管老头,杀了太子要紧!」刚被官九阳踢中下身的人急着提醒,那老头的死活不重要,太子必须先杀。 老刘闻言立即回身要杀官九阳,李贤落马时重伤,咬牙的由地上爬起来,扑上老刘,老刘回头先砍了李贤一刀,李贤这回是再也爬不起来了,淌着血的瞧老刘持着血刃一步步的走向官九阳。 「太子……快跑……」李贤哑声喊着,但他晓得,在这漆黑丛林里,一个孩子能跑多远,况且若无自己护着,离开饱食暖衣的皇宫,太子又如何能独自生存下来? 他悲愤至极,自己有负帝后所托,没能保住皇家血脉,他愧对帝后! 官九阳一双眼怒视那举刀向着自己的人,眼神之凌厉,不似一个十岁的孩子,更不像刚才那一路哭哭啼啼的懦弱太子,让举刀的老刘心里一惊,手上的刀子竟一时砍不下去。 「老刘,你在做什么?!不能再耗时间了,早早砍下他的头,咱们才好回去交差领赏!」另一个人不知他在迟疑什么,待下身没那么剧痛了,立即弯着身子走过来。 「我……好,我这就杀了他!」老刘心一横,闭上眼要砍下去。 但刀子没来得及落到官九阳身上,自己身子就先一震,他缓缓低头往自己的心脏处看去,一支箭穿心而过,他甚至还来不及眨眼,身子便已经直挺挺的倒下。 他的同伴吃惊,扭头看去,只见一群骑兵赶来,他们手臂上没有红绳,这说明是旧主的死卫来搭救官九阳,衡量自己一人难敌,转身想跑,但另一支箭已经射过来,他后心中箭,扑倒死去。 「太子!」死卫们赶上来之后,见官九阳伤势严重,一个个惊惶起来,皇上已死,眼前的太子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若连太子也去了,那复朝何望?! 「无论如何,定……定要救太子!」李贤在昏厥前吐出最后一口气说。 死卫们脸色一沉,立即抱起官九阳和李贤要离开。 「等等,救救我家凭儿……」老人抱着眉心渗血的小女娃哀求着。 死卫们回身瞧了老人一眼,满心无奈,只朝他们丢下一包粮食说:「若想活命就别跟着咱们,跟着咱们也许死得更快。」落下这些话,死卫们即刻护着幼主迅速离去。 老人见状,叹了口气,他怎会不明白他们自身难保,前方也许有另一批人正等着追杀他们,自己若带着孙女跟着他们,也不见得能够活命。 他心神一定,背起昏迷的孙女,带着他们丢下的一包粮食,也消失在林子里。 而一场血腥宫变过后,大胤王朝新就任的太师太叔衭在太极殿上召见自己的手下,今日这场叛变由他一手主导,此刻他急于得知官九阳是否已死,他不容留有祸根,必得赶尽杀绝。 「咱们追去的人……全死,太……太子逃了。」来人抖声禀报。 「混帐东西,竟然让一个孩子跑了!」 太叔衭正大怒之际,另一人也进来报告道:「启……启禀太师,高家祖孙不见踪迹……」 「什么?!你们让高明宗的老爹与女儿也跑了?!你们全是饭桶!」这下他更加怒不可遏。 「太……太师饶命。」殿内的两人连忙跪下来请罪。 「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留你们何用?」他双掌青筋浮现,一手一掌拍上两人的脑袋,两人立刻七孔流血毙命。 见两人死在自己面前,他面如死灰,但不是因为杀人,而是想起高明宗死前曾对他说过的话—— 没有人注定不朽,天地因果,冥冥中自有注定。 难道真如高明宗所言,自己注定灭不了先皇官黔今一门吗? 不,他不但成功杀了官黔今,并且还扶持官黔今年仅九岁的侄子官庙仅登上皇位,从今以后自己就能在大胤王朝呼风唤雨了,那高明宗算什么,人都死了,还能再与他作对不成? 什么「冥冥中自有注定」,该是说注定高明宗要败在自己手中,从此他太叔衭再不用受他打压,这天下是属于他的! 他仰头大笑,空荡荡的太极殿上刮起遽凉的阴风,殿外的天空同时卷起大片黑云。 第一章 【第一章 隐姓埋名混市井】 十年后 四月,云南的一处小镇上因为一年一度的迎神会而难得的热闹起来,所谓的迎神会就是迎接神女,每年宫中会选出一名最具灵性的神女,这一年将由这位神女代替天子走遍全国各地为百姓祈福,而所经之处人人争睹,皆想得这神女一眼,博得一年平安顺遂。 「爷爷,您快一点,这会街上人正多,是最好拉生意的时机,您再这样慢吞吞的拖下去,待会人潮散了,就没人算命了!」茅屋外,一名大眼黑白分明、清亮有神的俏丽姑娘站在门边上催着人,她肩上背着一块用破布缝的算命招牌,手里还拿着一个装着他们今日午餐的小包袱。 「来了、来了,你别催了。」老头子七十了,扛着一坛自己腌制的黄瓜走出来。 「爷爷,您抱着腌黄瓜做什么?小心闪到腰!」孙子凭赶紧上前要接下爷爷手里的东西。 孙老头身子一闪,不让她帮忙。「不过是一小坛的黄瓜,又没多重,我还抱得动,闪不到腰的,不过,嘿嘿,这坛黄瓜是爷爷我近来腌得最成功的一次,咱们爷俩一面摆摊算命,还能顺道推销腌黄瓜,多少赚上一笔。」他得意的说。 她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这倒是好主意,来,不如我这招牌换您拿,您这坛黄瓜还是交给我吧!」她拿自己肩上较轻的招牌要换下他沉重的黄瓜。 「不用,我不是说了,我抱得动。」孙老头很固执。 「我当然晓得您抱得动,可动作慢啊,转眼神女就要抵达咱们小镇了,这是多大的事啊,咱们这平日鸟不生蛋的小镇也就今日最热闹,若是错过今日赚大钱的机会就太可惜了,您将黄瓜坛子交给我,这样咱们才能快脚赶到街上去做生意。」 孙老头想想有道理,这才不再坚持,将黄瓜坛子交给孙女,爷孙俩赶着去街上做生意。 待两人到了街上,果然人山人海,大家伫立街头攀谈等待着神女的到来,爷孙俩赶紧去到平日摆摊算命的位置,那不起眼的破桌子常年就搁在街角边上,她放下黄瓜坛子后,手脚俐落的将算命的招牌竖起,将笔砚以及一本用了许久的破年历摆上桌子,就连那坛黄瓜也一并搁上桌,她往椅子上一坐,开始做生意了。 孙老头朝经过的路人喊着,「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 这喊了几声,马上就有生意上门,平常人少,喊了一个早上也不见得有生意,现在是迎神会,人潮多果真就生意好做。 「来来来,这边坐,想问什么尽管问。」孙子凭笑着招呼客人坐下。 来的是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胖妇,她坐下后打量着眼前的人,皱着眉,「你这般年轻,瞧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吧,算命能算得准吗?」她视线尤其落在小姑娘的眉心,那里有一处像疤又像痣的红痕,老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盯着那红点看,直让人分神。 「能,我天生就是替人算命的料,出生没多久就拜了天师,开了天眼,能看见未来事,替人趋吉避凶,招福解祸,要不大娘您试试,瞧我说得准不准?」孙子凭拍着胸脯自信的说。 「这样啊,那……你说说我想问什么?」中年胖妇问着,嘴还一撇。哼,她不问身体不问银两更没要嫁女儿,就问家里养的狗能生几只狗崽子出来,若小姑娘连这也答得出来,她就服她! 孙子凭瞧了瞧中年胖妇,嘴角大大的扬起。「大娘,您想问家里养的那只狗能生出几只狗宝宝吗?」 中年胖妇一惊,「这、这你都能猜得出?!」 「可不是。」她笑得灿烂。 「那、那我再问你,我隔壁邻居老王是什么时候去的?」 那老王七天前走的,今日正好头七,偏偏遇上迎神会,为了不让神女沾晦气,这头七只得办得低调,连纸钱都不能烧,老王平日日子过得奢侈,到了地底头七没钱花,真是活该了,谁教老王生前老骂她死猪穿衣,要她家那口子休了她,换年轻貌美的娶! 孙子凭脸上笑容不变,不过刻意瞧了眼中年胖妇胖胖的身材。「那老王真没口德,不晓得胖乎乎的才有福气,居然骂您是猪,活该他今日头七没人要给他烧纸钱。」 中年胖妇张开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才拍桌道:「准准准!我信你了,银子在这,你告诉我,这回我家阿宝能给我生几个狗崽子出来?还有,那老王死了,他欠我家那口子的银两他儿子能替他还吗?」中年胖妇急忙掏出钱来问个仔细。 「这……」孙子凭装模作样的翻了一下年历,拿笔在纸上随意画上几笔,想了想后道:「您家的阿宝能生……五只狗崽子,至于老王欠的那钱也能要得回来。」她铁口直断。 「真的!阿宝若能一口气帮我生上五只狗崽子,我不就大发了,还有老王,哼,我以为他死了,他儿子肯定不肯代父偿债,这下好了,我烦恼的事都不用烦了,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若真如你说的,回头我还会给你送银子过来道谢!」中年胖妇是专养名贵的狗维生的,阿宝是南洋的狗种,价值不菲,生得越多,她赚得越多。 本还担心老王死了儿子不认帐,但瞧来这笔钱也是拿得回来的,连着听到喜讯,她喜孜孜的起身要回去等好事降临。 「等等,大娘,我这腌黄瓜您要不要带点回去,味道不错。」孙子凭不忘推销辛苦带来的黄瓜。 「黄瓜?」中年胖妇微愣。「难怪我刚一坐下就闻到一股腌黄瓜的味道,原来你还顺道卖腌黄瓜?」 「是啊,带点回去吧?」她涎笑的问。 「算命还兼卖腌黄瓜,会不会显得太没格调了?就像私塾的夫子还兼卖大蒜给学生是一样的道理。」中年胖妇觉得在算命摊买腌黄瓜有些不伦不类。 见孙女笑得尴尬,孙老头马上靠过来说:「咱们这腌黄瓜不一样的,是有神力加持过的,能聚集十方吉祥之气,吃了能促进人缘、开智慧。」他胡诌一通。 中年胖妇眼睛立刻闪出光彩来,「真有这么神?!」 「就这么神,要不,我何必算命还兼卖它。」孙老头猛点头。 「好好好,给我个几片试试。」中年胖妇立刻掏钱买了。 孙老头眉开眼笑的包了几片酸黄瓜让她带走,中年胖妇一离开,孙老头立即踱过来问孙女,「我说凭儿,这回你又是怎么说准她问的那两件事的?」 他们摆摊多年,每每他总为自己孙女的眼力折服,居然能说中对方的心思,进而让对方奉上银子,这回他也想听听孙女是怎么猜中那中年胖妇的心事? 孙子凭一笑,晓得爷爷又来「求知」了。「爷爷,您瞧刚才那妇人虽然打扮贵气,但身上沾了不少的狗毛,还有狗骚味,我便猜出她若不是爱狗之人,就是靠卖狗维生的,所以就往这方面猜,所幸也猜中了,至于她邻居几时死的,则是瞎蒙的,没想到运气好,蒙中了。」 「这你也能蒙中?爷爷真是服了你了!哈哈哈……也还好你有这观察入微的功夫,以及不错的运气,要不,咱们爷俩这几年还真没法过日子。」他大笑后感叹的说。 孙子凭只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接着又有过路客主动上门,她照例将对方的心思说得一分不差,唬得对方一愣一愣后自己掏钱。 今日是好日子,生意真的不错,送走第五个客人之后,孙子凭伸了伸懒腰,见爷爷正愉快的在数钱,她不禁扬起唇笑着,其实,她能说中他人的心思,既非靠观察力,也不是用猜的,而是用「听」的。 她能听见对方的心音,这才能说中一切,可这事她不敢让爷爷知晓,她忍不住神游的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夜—— 她和爷爷本姓高,如今会流落市井隐姓埋名是因十年前宫中发生剧变,爹当晚进宫后便不曾再出来过,后来爷爷得讯知晓爹已与先帝先后死于乱贼的手中,爷爷连夜带着她坐马车逃出京城,马儿却在路上突然发狂撞进丛林里,车夫摔下车去了,还正好撞上要追杀他们的人,她依稀记得,当夜还有个满身是血的大哥哥与她一样遭人追杀,只是当自己眉心上让人撞了一下后便昏迷过去了,醒来之后那位大哥哥已经不知去向…… 第二章 她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眉心,自那一夜之后,自己额上就出现了这红点般的疤痕,且神奇的是,她能听见别人心里所想的。一开始对这事她也是极为吃惊,立即想将这事告诉爷爷,可当她要提起时却刚好听见爷爷的心音,得知他们高家人百年来受命于天,子孙多人有异能,也藉由异能天赋辅佐明君治国,帮助天下苍生享安乐之年,可高家子孙得此天赋却必须受到天谴考验……她担心爷爷为她忧心,从此她噤声不敢提此事。 然而,所幸自己有这项异能,他们爷孙俩才能餬口过生活,只是她虽然能知道对方当下在想什么,但未来的事又如何预测得准?回去之后对方便会发现事情并非照她所讲的发展,当然就不可能回头再来找她,她这是一次生意,少有回头客,因此生意做得有一搭没一搭的,要靠这本事发大财也是难得很。 「来了,神女的座轿到了,快来看!」街头有人欢喜的大喊。 孙子凭也好奇的站起身,「爷爷,咱们也去瞧瞧吧!」 孙老头将钱收好,瞧着腌黄瓜也快卖光了,忍不住笑开怀,「也好,今日生意做够了,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嗯,咱们的东西晚些时候再回来收,先走吧!」那些笔墨招牌不值钱,没人要的,等热闹瞧够了回来收拾也不迟。 爷孙俩冲进人群里争睹神女的风采,听说神女是皇上由数千名各地进贡的女子中挑出最具灵性的女子担任,这女子不仅要美,还得有仙气才行,她倒要瞧瞧,皇宫选出来的神女真有仙气吗? 孙子凭将脖子伸得老长,瞧见一辆装满鲜花的十二人大轿子正缓缓抬来,沿路百姓夹道欢呼,当大轿子终于靠近他们时,她瞧见坐在轿上的人了,那女子柳眉青黛,明眸似寒潭映月,相貌绝美,还真具一身超凡脱俗的灵气,她瞧得眼都发直了。 「美啊,真美,说是仙女都不为过!」她情不自禁的赞叹着。 「当然美,不美能代替天子四处祈福吗?」有人听见她的话后道。 孙子凭点头如捣蒜。「可不是!」 美什么,这女子马上就要成为一具死尸了,成了尸体还美就是真正成仙了。 忽然间,她听见这道心音传出,蓦然心惊,连忙转头朝四周望去,想寻找这心音的来处。 可心音又不见了,她不由得望向那轿子上美若天仙的女子,难道有人要杀她?! 她开始感到不安起来,忽然,她又听见同一个人的心音—— 那狗皇帝选的是妖女,不是神女,杀了那女人,给那狗皇帝好看! 孙子凭又是一惊,这次紧急回头,想找到心音的主人,但仍一无所获,她急得向前走了几步。 「凭儿,你要上哪去?」孙老头见她要离开,抓着她的手问。 「呃……我差点忘了,方才最后一个客人打赏了我一点碎银,我落在摊子上了 爷,您在这看热闹,我回摊子上去拿,免得被人拿走,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她就消失在人群里,专心寻找那想对神女行凶的人。 孙子凭穿梭在人群中,却不再听见那道心音,直到神女的座轿要远离了,她忽然又听见那道心音由自己身侧闪过,那是个留着落腮胡的中年大叔,他边跑心里边喊着—— 妖女,别走,受死吧! 是他,她找到那个人了!孙子凭隐约看到那个中年大叔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她的心跳忍不住的加速,这人真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神女?! 若这么做,那多危险啊,神女有人保护,他是不会成功的。 孙子凭追上去,想阻止中年大叔行凶,就在中年大叔抽出藏在袖间的匕首后,她忍不住大喊一声,「不可以!」 中年大叔吃惊的回头,讶异她怎会知晓他的意图? 但他也仅是一瞬间的惊愕,很快的回身追上神女的座轿,一跃跳上轿身,举起匕首朝神女后心刺去,此番变化众人目睹,立刻发出惊叫声,神女也察觉危险,千钧一发之际闪身避过那夺命的匕首。 这时另一名男子从人群中窜出,也跃上神女的座轿,那中年大叔一刺未中正恼怒,见到那男子出现后忽然一愣,手上的匕首不小心掉在轿上。 孙子凭见又冒出个相貌极俊的年轻男子,她猜两人是同伙,皆是想刺杀神女的人,她不多想,也火速跳上轿子,在年轻男子要捡起匕首之前握住他的手。 年轻男子行动被阻,吃了一惊,「你……」 孙子凭摇头,「危险!」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知道,我劝你别犯傻。」她一脸严肃的说。 男子脸色一沉,「放手!」 她紧抓着他握住匕首的手,用力的摇头,「不可以!」 「你……」 「我是为你好!」 两人说话这空档,中年大叔似回过神来,先一步夺过匕首,反手就要杀向那吓白脸的神女,与此同时,那个孙子凭以为是同伙的俊美男子,竟徒手握住中年大叔杀向神女的锋利匕首,阻止他杀人,握住匕首的手瞬间滴下血来,顷刻间,保护神女的护卫已一拥而上,一剑刺进中年大叔的心脏,当场毙命。 孙子凭见了傻住,神女的护卫以为她和年轻男子与中年大叔是一路的,马上朝他们亮出剑。 「傻站着做什么,走!」男子推了她肩头一下。 她反应过来,才晓得要跑,那男子已早她一步跳下轿子,回头见她动作慢,便伸手拉她一把,但就这一延迟,护卫的剑已刺过来,在众人的惊叫声中,那剑刺进男子的小腹。 孙子凭瞪大眼,一急,生了力气的用力推开神女的护卫,拉着男子钻进人群逃进巷子里,这些护卫由京城来,自是不如她了解此地的地形与街道,她带着男子穿梭在巷弄小道中,很快的就甩开追来的人,回到自己的茅屋。 「到了,咱们暂时安全了!」跑了半天的路,她气喘吁吁的回头对他说。 只是这一回头,她吓了一跳,男子一张俊容已完全无血色,鲜血已湿透他半身的衣服了。 刚才只顾着逃命,自己一次也没有回头去瞧他的情况,现在才知道他竟伤得这么严重。 「对……对不起,我粗心没想到你被刺了一剑,还拉着你跑了大半个小镇……不过,你也实在太厉害了,血都快要流光了,还能忍着不吭声。」她忍不住说。 「我这会不就是正要说……」话还没说完,男子已倒在她身上,彻底昏迷。 「凭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孙老头懂得一些医术,替男子疗伤止血后,立即严肃的问着孙女,要她给个解释。 他与众人一样亲眼见到孙女与刺客一起跳上神女座轿刺杀神女,神女乃代皇上祈福之人,杀她等于谋刺皇上,是死罪! 孙女竟干出这样的事,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后又见她拉着另一名受伤的刺客跑了,他才赶紧回到茅屋。 哪知终于见到孙女,她却连刺客也一并带回来,还要他救活对方,这人是刺客啊,得送交官府的,自己救他等于惹祸上身,他们好不容易摆脱过去,隐姓埋名的在这小镇安顿下来,他不想再节外生枝,这人他不想救,可凭儿却说这人是她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她已死在神女护卫的手中,这话让他又不得不替孙女报恩。 「爷爷,是这样的……」孙子凭斟酌着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听见别人的心音,得知有人要杀神女,所以跑去阻止吧?「这个……我本来要回摊子上去拿落下的碎银的,但半路听见有人讨论要杀神女的事,便不自量力的前去阻止……爷爷,我错了,对不起,我实在太冲动了……」 「你!」孙老头真要跳脚了。「你的确是太冲动了,现在众人都看见你和刺客一起逃了,你也变成刺客的同伙,官府很快就会找上门的,这下该怎么办才好?」他忧心忡忡的说。 「这……」一时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多想后果,此刻听爷爷提醒,才知自己闯了大祸。「还是咱们带着这人先逃?」 「他重伤昏迷,咱们带着他怎么逃?除非丢下他不管,咱们自己走。」他说。 「不,他救过我,我怎么能没道义的撇下他不管。」她不同意。 「那……」 「孙老头、凭儿,你们还不出来!」 第三章 此时外头突然有人大喊,孙老头爷孙俩在此地化名姓孙,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姓氏。 两人愕然的对视一眼,官府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这会也不用想着要逃跑了,就等着束手就擒吧! 孙子凭心知逃不了,手握成拳,心一横的咬牙走出去,只是想不到除了官府以及神女的护卫外,连神女本人也来了,见了神女,她不住讶然。 「凭儿,那人在哪?」镇长问着,是他领神女过来的。 孙子凭吞了吞口水。「那个……他在……你们都误会了,他不是刺客,他是阻止刺客的人……」她话还没说完,神女已经闯进屋里去,见到躺在床上面如白纸的人,她的表情一变。 孙子凭听见神女心头喊着一个名字—— 九阳。 神女认识这人?! 神女才要往床边走去,身旁的护卫立即拦阻不让她过去。「神女,您只是来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不宜再靠近,免得沾了这人的血腥之气,坏了您的灵气。」护卫提醒着。 神女止住步伐,神情也比刚才幽冷了许多。 一旁的孙子凭却仍是可听见神女内心焦急的低喊着「九阳」这个名字。 瞧来神女很关心这个受伤的男子,且听护卫所言,显然大家都已经知晓他们是无辜的,与那真正的刺客不是同伙。 她顿时安心许多,至少自己不会被抓,爷爷也不用再为她担心。 「听镇长说,你姓孙?」神女瞧向她问道。 「是,小女子名叫孙子凭。」 「是孙姑娘救了他?」神女指向床上正昏迷着、轮廓俊美得教人怦然心动的男子。 「嗯。」孙子凭老实的点头。 「你认识他?」神女的眼神莫名的变得犀利。 「我不认识他,只是碰巧遇到。」 「碰巧?」 「嗯,我见那中年大叔想杀您,便跟上去阻止,而这人也是。」她解释着,顺便把话说清楚。 闻言,神女浅笑,「没错,我亲眼见到他为了救我夺了那刺客的匕首,你们不是刺客的同党,我是专程来道谢的。」她声音清晰的说着,像是要说给护卫和官府的人听一般。 「您没有误会就太好了!」孙子凭非常感激的说。 神女颔首,她才说没两句话,身旁的护卫已催促着,「神女该回去了,这代皇上祈福的行程还得往下走,不能耽误。」 「我明白,这就出发。孙姑娘,他若醒来,不用刻意提及我来过之事。」神女交代她后,瞧了一眼床上紧闭双眼的男子,眼神有道不明的幽光浮现。 神女不是专程来道谢的?不说来过,他怎会知道?孙子凭刻意听了会神女的心音却无所获,神女此刻思绪混乱,她一时听不出来,现在她也不好多问,只能先点头应声,「好的。」 神女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一群人这一走,茅屋又安静下来,孙子凭还愣愣的瞧着神女离去的方向没回过神来。 「凭儿,你在想什么,怎么发起呆来?」孙老头上前问,他也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孙女死定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她听见神女离去时仍对床上受伤的男子念念不忘,她确定两人一定是熟识的,而且应该还颇有交情,若不然,神女不会如此担心他,只是她明明担心,却又装得不识男子,甚至不敢多加关心,这又是何故? 「没什么,我只是受惊过度,见现在没事了,反而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孙子凭不敢说实话,回头对孙老头这么笑说着。 孙老头瞪她一眼,还伸出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给我听好,以后别再给我冲动行事,咱们的身分是禁不起受人瞩目的,若再闯祸,咱们爷孙俩就真的没命了!」他厉声的说着。 孙子凭脸色微白,明白爷爷的意思,虽然经过这么多年了,但太叔衭依旧四处寻找高家人欲诛之,他们得步步为营、小心行事才能平安过日子,自己之前的举动确实有欠考量。 【第二章 听不见的心音】 「你做什么?!」 孙子凭的手被刚醒过来的男子用力扼住,她手上端着一碗药准备要喂他,见昏迷两日的人终于醒来,她本来是欣喜的,但瞧他眼神凌厉,她忍不住手一抖,手上的药险些洒出来。 「我正要喂你吃药,有什么问题吗?」不晓得他醒来后竟是这般严厉的人,她嚅嗫的说。 男子瞪着她,半晌后才逐渐想起自己昏厥前发生的事。「这里是哪里?」他声音依旧低沉,像刀削冰块一样的冷冽。 「这里是我家。」在他冷硬的注视下,她忍不住浑身再一颤,乖乖的答话。 「是你替我疗伤的?」他再问,口气已经缓和许多。他皱眉瞧自己的手,手上的伤口因他刚刚的动作而渗了些血出来。 「我爷爷懂得些医术,是他替你疗伤的,不过,咱们没钱买药材,是神女临走前命人送了些药材过来,你才能有药治……」 「什么?神女来过?!」他神情骤变,扼着她手腕的手力道加重,他的手也因此流出更多血来。 「欸……幸亏神女出面证实咱们不是刺客的同伙,咱们这才能免于一死,她来替咱们解围,你不高兴吗?」她忍着疼问,也留意到他的手正在流血,有点替他担心。 虽说神女嘱咐过不用刻意提起她来过的事,但她自己认为,要不是神女出面,他们可能都被抓去问斩了,既然得了人家的帮助,男子怎么能不知情呢,所以她还是说了。 男子终于松开她的手。「神女来了又如何,我醒来后自然也能将事情说清楚,何须她解围,更哪里来的高兴与不高兴?」他态度冷淡下来。 「你……」 刚才他明明就生气听见神女来看他,现在还不承认,这人心里在想什么,能骗得过她吗?她只要听一听他的心音就知晓了…… 等等,从他醒过来到现在,她好像一次也没听见他的心音……不,在更早之前,她拉着他狂奔逃跑时,照理他负伤若痛,身体吃不消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也必定会说难受,可她完全没听见,才会一路未停止的拉着他跑…… 啊?!孙子凭讶然不解的望向男子,他居然是她唯一听不见心音的人?!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他也发现她吃惊的目光,眉峰挑起的问。 「没……没有,没什么不对,你没有不高兴就好,这汤药还是快喝了吧,冷掉就更苦了。」她想不透为何自己听不见他的心音?但这话不能问,只好催促他快喝药。 他深沉的双眸紧盯着她手中的汤药,昏睡时由不得自己喝不喝,但现在他醒来了,他评估着要不要喝下这碗来历不明的东西。 「你的手又流血了,想伤口好得快,就不能不喝药,况且这两日你都是喝这帖药的,这药颇有效果,你腹部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听不见他的心音,她只能用猜的,她猜他应该是个多疑的人,醒来后自是不愿再喝陌生人给的药。 他估量的瞧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几眼,伤口护理得不错,判断这药真没问题后,他端过她手里的碗,仰首一口饮下。 孙子凭刚要收下他的空碗时,门外跑进来一名与她同样约十六岁左右的姑娘,这姑娘瓜子脸、皮肤白皙,模样生得不错,算是镇里有名的小美人。 「凭儿,他醒了吗……啊,真的醒了,太好了!」姑娘闯进来后见他清醒着,不由分说的跑到床边去,一脸的兴奋与热切。 男子蹙眉,以眼神询问一旁的孙子凭这人谁? 孙子凭见邻居阿娇热情过头,有些尴尬的介绍道:「阿娇住隔壁,她很关心你的伤势,这几日天天来……」 「我何只关心,我还很担心,你这几日的药都是我帮忙煎的,现在你终于醒了,我就能放心的松口气了!」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他的谁了,听得孙子凭都有点不好意思,阿娇表现得也过于积极了些。 「凭儿这里简陋,你不如移到我家养伤,我家虽然也是茅屋,但比这大上两倍,更舒适宽敞。」阿娇继续说着,想将人弄走。 阿娇虽然是他们的邻居,但平日里却很少来往,因阿娇嫌她与爷爷「不务正业」,靠摆摊为人算命维生,所以不屑与他们交往,这几日会来他们家是因为日前神女来时,她也来凑热闹,偶然见到闭目躺在床上的他后便迷恋上了,自愿天天来煎药,就等着他醒来后与他说话。 第四章 面对阿娇的大胆示好,男子处之泰然,显然这种事遇多了,不觉得尴尬。 孙子凭瞧瞧他,很能理解阿娇的作为,他生得一副招蜂引蝶的相貌,让女人如飞蛾扑火般的靠近他。 「多谢姑娘好意,我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她……将我照顾得很好。」他想说那个带他来此的姑娘,却忽然发现自己连她的名字都还没问。 孙子凭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打发阿娇,她的心里蓦然莫名的高兴了一下下。「我姓孙,名叫子凭,爷爷都唤我凭儿,你也可以这么唤我。」她笑着自我介绍。 男子瞥向她,衡量自己身上的伤势不适宜移动,而眼下无可信任的人,但若孙子凭与阿娇两人相较起来,自然是孙子凭可靠些,至少这几日她并未害过他,还悉心照顾他,因此他选择继续留在孙家。 阿娇听了虽然失望,但并不减对他的兴趣,仍旧说:「那我天天来看你,你若有任何需要,随时跟我说,我定会替你办到。」 他淡笑的点头,也不推了她的好意,也许日后真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不用在这时急着拒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晓得名字咱们以后也不生分了。」阿娇积极的问。 「我姓毕,名书旭。」他说。 「书旭?不是九阳吗?」孙子凭低声不解的喃念着。 耳力好的毕书旭闻言一惊,剑眉危险的扬起,两道目光似箭,凌厉的射向她,「你说什么?!」 见他变脸,孙子凭微怔。「我……」她是听见神女的心音才知「九阳」这个名字的,自己方才不留神的将这名字念出,现在不知要怎么解释才好?「那个……神女……」 「神女喊出这个名字?!」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不……欸……」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就当是神女曾说过的,否则她没办法自圆其说。 毕书旭不说话,气氛霎时变得很僵,连阿娇都感受得到。 她识相的道:「我家里还有点事,这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探毕公子。」说完,她一溜烟的跑了。 「我问你,你怎么也会跳上神女座轿的?」等没有其它人在场后,他阴沉着脸色问起这件事。 这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她哪能告诉他是因为听到刺客的心音才跟上去的,想了一下说词后才道:「我不小心看见刺客身上带着匕首,才晓得他的意图,追上去只是想劝他收手。」 「你也太大胆了,一个弱女子妄想阻止刺客杀人?」 「这事爷爷已经骂过我了……」她尴尬的说。 毕书旭锐目审视着她,这姑娘瞳眸黑亮单纯,想来应该是真的刚好撞见简叔行凶,并非真正知道什么,另外,她眉心的小红痕老是让他不自觉的闪神,心头起了奇异的感觉,可又道不明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脸色好看些,甚至微微露出笑容来,「等我的伤好了,我就会离开,这阵子麻烦你了,之后我若有机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不不,该报答恩情的人是我,一开始我误会你与刺客是同伙,才会阻止你夺匕首,反而耽误你制住刺客的时机,后来你为了救我又遭到神女的护卫刺伤,这都是我的错,我对你很过意不去。」孙子凭内疚的说。 他瞧着她,思绪轻转,这丫头并不知道他与简叔的关系,才会以为他们不是「同伙」,好吧,就让她愧疚下去,如此自己受她帮助,也能「心安理得」了。 「我也同你一样,见刺客亮刀才冲上去的,帮你也是不忍见你枉死,不过既然咱们都已平安无事,就不用再提报答不报答的事了。」他四两拨千金的说。 「这怎么成,你帮了我就是帮了我,这恩情我不会忘记的,所以你好好在这里疗伤,我会负责照顾你的。」她说着脸突然红了。 毕书旭垂下眼,他见多了与他说上话就脸红的姑娘,他眼中流光淡淡的,假装没看见。 实际上,他来自未来,毕书旭是他穿越前的真名,十年前的那一夜他穿越到大胤王朝,魂穿在年仅十岁的孩童身上,从此他人生翻覆了一回。 那一夜,大胤王朝宫变,前朝皇帝被杀,太子官九阳被追杀,逃至丛林后倒霉的被一辆失控的马车给撞飞,官九阳撞到树干后死亡,而他便是在这一瞬间魂穿在这位落难太子身上,自此踏上为前朝中兴之路。 穿越前,他是一呼百诺的黑帮老大,穿越后,却成了流亡的前朝太子,和一群心腹隐身于市井民间,罗织势力,随时准备王子复仇,夺回前朝江山。 所幸自己来自未来,凭着出身黑帮的经历,这才能在穿越后很快的适应这个世界,并且整合前朝遗留的势力,架构出自己的地下版图。 而此时正是他匡复大业的重要时机,必定得步步为营,哪有心思谈情说爱,对这些投怀送抱的女子,他向来视为粪土,不屑至极。 「呃……汤药你也喝了,明早我会再来替你更换伤口上的敷药,那……我就先出去了。」她见了他总是没说两句话就脸红,自己也很不好意思,于是赶紧收了空碗想要快快离开。 偏偏人一急脚步就乱,她在门边不小心拐了一下脚,身子险些扑倒,幸亏她及时抱住门框,才没跌得难看。 毕书旭瞧见她的糗样,眸中闪动起兴味,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这丫头挺有趣的! 「毕公子,吃橘。」阿娇亲自剥了片橘给手上有伤的毕书旭。 毕书旭不太赏脸,没有要吃。 阿娇觉得尴尬,又拿了块绿豆糕出来。「那吃绿豆糕吧,这可是我今早自己做的,放了蜂蜜在里头,甜得很,你尝尝。」她讨好的又将绿豆糕递上去。 「我不喜欢吃甜的。」他淡声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不吃。 阿娇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将绿豆糕再收回来,放到一边去。「你若没兴趣吃东西,那咱们聊聊天打发时间吧,这个……你家中是做什么的?可还有什么人?」她感兴趣的探问有关他的事。 「我是独子,家中是做生意的,在各地都有些房产。」他轻描淡写的说。 事实上,前朝皇帝不知是否已预测自己儿子会落难,在民间暗中置了不少私产,让他这个前朝太子就算流落民间也能腰缠万贯,再加上他生财有道,这十年下来,他已经将原有的财富翻滚出数倍,足供他复朝使用。 尽管他富可敌国,对外他仍只以普通商人身分行走,不过仗着他出色的外表和冷魅的形象,也已足够吸引人了,阿娇光是见到他那张俊容就已经流了不少口水。 「这样啊,那……可有妻室了?」这才是阿娇所关心的。 他瞥了她一眼,冷笑,「妻子没有,但妾有十个。」 阿娇听见绿了脸。「十个妾?!」这是开玩笑的吧?! 见她吃惊,毕书旭笑容更冷,「嗯,十个。」 阿娇说不出话了,对他有些失望,十个,若她嫁过去,不就第十一个了,自己得与其它十个人一起争宠,这怎么成?! 「对了,怎么大半天不见孙子凭过来?」他懒得与阿娇再多扯私事,遂问起孙子凭的去向,平时她一早就会来给他送药,怎么今日过午了却还不见人影? 「她和孙老头去摆摊做生意了。」阿娇暂时收起听见他有十个妾的噩耗而产生的低落情绪,提起孙子凭,她撇嘴了。 「她做什么生意?」他问。 「算命啊,他们已停了几天没出去骗钱,再不出去,米缸怕是要空了。」她说话带着嘲讽。 「孙老头不仅懂医术,还会算命?」他微讶。 这老人来看过他几次,替他检视伤口、更换药方,老人当着他的面虽没说什么,可瞧得出来不怎么欢迎他,这他能理解,这屋子里住着老人与未出阁的孙女,是不怎么方便他这陌生男人待下的,但他也不是不想离开,只是一来伤口不宜扯动,二来在此地他还有事情要办,而今既以伤者的姿态留下,那便等一切事情办妥后再离开。 只是他没想到孙老头倒是「多才多艺」,居然还会算命。 「你误会了,孙老头能治疗些简单的疾病和处理刀伤,但不会算命,出去摆摊骗钱的是凭儿!」阿娇一脸不屑的道。 「孙子凭会替人算命?!」这可让毕书旭吃惊了。「不过,你口口声声说她骗钱,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章 「凭儿就是神棍,凭着一点观察入微的本事,就到处替人算命骗钱,偏偏她总能猜中别人想问的问题,让别人以为她真的有些能耐,可她说不准未来的事,几次都让人回头砸摊子,我早劝她要脚踏实地些,不要再胡说八道赚这种黑心钱,夜路走多了总有一天会遇到鬼,但她不听我劝。」 他听着忍不住蹙眉,孙子凭眼神干净,不像是个女骗子,可阿娇又说得如此鄙夷,难道是自己看走眼,孙子凭澄净的表相下藏着奸险? 「我回来了,阿娇,你有喂毕公子吃药了吗?」说人人到,孙子凭回来了。她今日和爷爷去做生意,阿娇自愿替她照顾毕书旭,这会收摊回来了,她立刻关心的问。 阿娇见毕书旭表情像是不信自己方才所言,便马上对孙子凭说:「凭儿,你回来得正好,你也给毕公子算算命吧,瞧他家中有几个妻妾?」 孙子凭被她拉到毕书旭面前,神色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替他算这个?」 「你都能摆摊给人算命赚钱了,这点小事你不会算不出来吧?」 「我……」 「别啰唆,快算,若连这你都说不准,那就是个骗子!」阿娇非要她在毕书旭面前出丑不可。 而毕书旭也想知道孙子凭是不是个骗子,便静默的看着她,瞧她怎么应对。 孙子凭额上泌出细汗,她并不想让他也认为她是个骗子,所以咬着唇望向他,努力想听见他的心音,得知阿娇问的问题答案,不过任凭她怎么用心也听不见来自他的任何一点心语。 原来这人的心音自己真的接收不到,她额上的小汗变成大汗了,汗水都滑下脸颊。 「不会吧,你向来猜得准前头事,说不准后头事,想不到这回连已经发生的事都说不出来了。」阿娇痛快的拆她的台。 哼,谅凭儿怎么善于猜事情,也断然猜不出这彬彬公子居然已有十个妾室!这么夸张的事,凭儿若猜得出来,我便也服了她! 孙子凭突然听见阿娇的心音,她一抹汗水后,说道:「你真有十个妾吗?!」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心情也忽然莫名的沉了下来。 毕书旭眉峰一瞬间挑起,正要说什么时,阿娇已经跳了起来。 「你说,这可是凭观察也难以得到的数字,你是如何得知的?」阿娇质问。 「我……我就是知道。」孙子凭低声说道。 毕书旭的俊脸也冷沉了下来。「你确定知晓我有十个妾室?」 「没……没有吗?」孙子凭期待的问,希望是阿娇误会了。 他细眯了眼,他告诉阿娇自己有十个妾,那全是胡诌的,可孙子凭为何说得出这数字? 难不成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蒙上的? 「不,你说中了。」他不拆穿她,只是很好奇她若真的会算,断不可能说出十个妾,可若是胡扯,又怎么说得出他对阿娇说的话? 而他瞧得出阿娇是有心让她难堪,不可能给她任何暗示,因此这事有点玄了。 「你这分明是好狗运,瞎猜也能猜中!」阿娇愤愤的说,根本不信她真能算出答案。 孙子凭也晓得阿娇的心态,就是想让她丢脸,她也很无奈,自己不是骗子,讲的话都是真话,只是对未来的事预测不准,才会被当成骗子。 「真没意思,毕公子,总之,她的话你别多信,否则吃亏上当了,别说我没提醒你。」阿娇转而对他说。 毕书旭轻笑不搭话,信不信一个人,他自有判断,不是旁人能左右的。 其实孙子凭被质疑惯了,这种事原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这回她却莫名在意他是怎么想的,心头老大不愿意他对她留下坏印象。 低头瞥见床头上那碗搁着未动过的药,孙子凭转移话题的道:「原来你没喝药,这药凉了,我替你热一热吧。」她端起那碗药,见一旁还有橘子与绿豆糕,于是又道:「橘子生冷,你目前养伤期间不要多吃,但这绿豆糕……」 「绿豆糕怎么了?这是可以解毒的,你当我拿来给毕公子的都是有害的不成?」阿娇马上气愤的说。 「不是的,我是说……」 「不用说了,你就是嫉妒我照顾毕公子,才挑剔我拿来的东西。」 「你误会了,我只是要告诉毕公子,这绿豆糕有清热解毒消肿的功效,纵使平日不爱吃甜食,偶尔食之也是不错的。」她连忙解释着。 毕书旭心绪微震,他不吃甜食的事是刚才对阿娇一人说过而已,孙子凭却能得知,这…… 他瞧她的目光越发的深沉了,开口要再问些什么事时,孙老头脸色不佳的走了进来。 孙老头对着孙女道:「你还不快去将咱们那块招牌洗干净,要不咱们明天怎么做生意。」 「又洗招牌?不会又被人砸鸡蛋了吧?都不知是第几次发生这种事了!」阿娇立刻逮到机会的冷嘲热讽。 孙子凭这下真没话可说了,几日前算狗能生几只的中年胖妇来砸摊,说她那只狗前晚难产死了,连带肚里的三只狗崽子也保不住,一只也没留下,不仅如此,邻居家欠的债也不肯还,她上门去讨还让人给打了出来,她一气之下带着一篮鸡蛋来砸摊,如今他们那块破烂招牌满是蛋泥,根本不能用,也因为如此,他们爷孙俩这才早些收摊回来。 可她也很委屈,当初会说狗能多生、债能讨回,纯粹是想让胖妇开心,别为这些事烦恼,人总要有正向的希望,心情才会好,所以她总是喜欢挑成功面说,可惜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所以才会经常被人回头砸摊泄愤。 「还杵着做什么?快去洗招牌!」孙老头再催促。 「是……」孙子凭不敢去瞧毕书旭是什么样的表情,在阿娇的讪笑声下,她赶紧出去洗招牌。 入睡前,孙子凭端了碗药进来,通常这时候她会再为他煎一次药,让他喝下后入睡,可今日她端着药来时,毕书旭已经入睡了。 她犹豫着该不该唤他起来喝药?可见他似乎睡得很沉,她便先将药碗搁在他的床头上,等他半夜若醒来见了自己喝下。 放下药碗后,孙子凭本该就此离去的,但她却忍不住站在床边怔怔地望着他。 自十年前被追杀的那一夜醒来之后,她就能听见每一个人心里的声音,而他是自己第一次遇见却听不到心音的人,自己已习惯先得知对方的想法,再决定接下来要如何行事,但这人她完全猜不透,她反倒不知该怎么与他相处了。 真是奇怪,她当真听不见他的心音吗? 不信邪,孙子凭悄悄的靠近毕书旭,耳朵凑向他的胸口,但听了半天,只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听到,她不禁有点泄气,但仍不放弃,想着也许他心音弱,自己再靠近点试试。 这么一想,她便越靠越近,整张脸几乎都快要贴上他的胸膛了—— 「你在做什么?」毕书旭倏然出声。 孙子凭吓了一大跳,腰杆马上弹直,脸孔瞬间红得发紫。「我……我……」她哪想得到他会突然醒来,她刚刚那举动瞧来不是投怀送抱是什么?这不知廉耻的行径,他不鄙夷死她才怪,此刻若有地洞,她真想一头钻进去! 毕书旭根本没睡,当她一踏进屋里时他就知晓了,他是故意在观察她的行为,她放下药碗后没走,反而先是盯了他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又做出奇怪的动作,可他清楚她的行为不是有意诱惑,似乎认真的想在他身上听见什么? 这姑娘好怪! 「你醒来得正好,我、我送药来,你快趁热喝了吧,空、空碗我明日再来收。」孙子凭丢下这话后便急急要走。 「回来。」他出声。 她已跨出门坎的脚听话的立刻缩回来走回他身边。「还……还有事?」 「有。」他精明有神的眼睛紧盯着她瞧,让她显得更无措。 他见她犹如不小心掉进洞里的兔子,那可怜兮兮又忐忑的样子,令他蓦然想笑,这姑娘做什么事都是反射行为,率直得很,这样单纯的人,自己到底想要质疑她什么?且就算她藏了些事情,应该也是无害的,只是,他仍对她能说对一些事情感到好奇,不解她是如何得知的? 「你刚才想听见什么?」毕书旭终于开口问。 第六章 啊,他这样问,表示没当她是想对他上下其手的花痴,不禁安了心,少了紧张和小心翼翼,她便没多想的直接回答,「我在听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你能听见?」 惊觉自己说错话,孙子凭急忙补救的再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以为你说了什么,所以靠近去听……」 「我刚才正在睡觉,你怎么会以为我在说话?」毕书旭敛色的问。 她咬唇,「呃……我听错了……」 他盯着她,眸中深思,不发一语。 「我可以走了吗?」孙子凭觑着他问,只想赶快离开,免得多说多错。 「你赶时间?」他冷睨着她。 「不是,是因为时间很晚了,你身上有伤,要休息……」 「若我还不想睡呢?」他兴起逗她的念头,而过去他可不曾有过这种闲情逸致,今日倒是特别。 「睡不着吗?那……你想做什么,要我陪你聊天吗?」她小心谨慎的问。只要他不再问自己不好答的问题,她倒是愿意陪伴他。 「你能聊什么?」他如王子般矜贵的坐在床上,薄薄的唇角有抹奇异的笑意,神情令人捉摸不定。 「聊……」 「不如聊聊我在想什么吧?」 孙子凭脸色微变,「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吗?那你可以猜,你不是擅长此道?」他看起来懒洋洋的,语气淡淡的,但周身却有一股犀利的感觉隐隐而生。 她屏息。「你也想要算命?」 「有何不可,你可以试试。」毕书旭眼中有着鼓励。 她心跳略略加速。「抱歉,你的命我算不出来。」她泄气的说,听不到他的心音,她如何能说得准? 他微微眯了眯眼,问她,「为什么算不出来?」 「算命要凭感觉,我现在没感觉,所以算不出来。」孙子凭找了个理由拒绝。 毕书旭略感失望,他本来好奇她的算命功夫到底如何,这会她倒是不算了。 「这个……老喊你毕公子,显得生疏,我可以改叫你阿旭吗?」她突然问。 「阿旭?」 「嗯,你不觉得这样亲切多了吗?」她脸庞染上胭脂般的红晕,大眼望着他,带着些许希冀和光亮。 其实也不知是想较劲还是什么的,瞧阿娇这么不矜持的追求他,她也想让自己在他面前有些特别,因此想喊的和阿娇不一样,而喊阿旭彷佛多了几分亲昵。 毕书旭是他穿越前的名字,穿越后自己就用这个名字掩护见不得光的太子名字官九阳,然而阿旭……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喊他,听了虽然不习惯,但难得有种安宁而温暖的味道。 「好啊,你就喊我阿旭吧!」他同意。 孙子凭高兴,笑得眉眼上扬,他瞧着,竟有种羽毛挠过心头的异样感。 「那……」她含笑地开口想要再说些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可以走了。」他忽然神色一敛的说。 这反差太大,让她顿时僵了笑脸。「你这人态度怎么……」说变就变,才转眼就冷漠疏离的赶起人来?她原是想表达不满,但迎上他那冷淡的目光,又将气闷憋回肚子里。「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喝药。」临走前还不记恨的提醒他喝药。 他听她低低软软的声音,瞧她委屈垂着脑袋走出去,眼底忍不住蒙了层薄薄的笑意。 【第三章 身分外泄】 「瞧起来又是个笨姑娘,要喊也喊个旭大哥或旭哥哥什么的,喊个阿旭,真是太普通了,想来这位也该跟其它姑娘一样没戏吧?」蓦然由屋梁上翻落下来一个人,这人身形壮硕魁梧,但走路的步伐却轻盈如风,毫无声响。 毕书旭未有丝毫惊讶,只斜睨了对方一眼,若不是发现这家伙来了,他还想再逗一会那丫头的,但这家伙既然出现了,他只得作罢。 「有戏没戏,关你什么事?」毕书旭丢了话。 「是不关属下的事,不过兄弟们都很关心少主的终身大事,您若一直瞧不上任何女人,咱们兄弟也会很烦恼的,毕竟您的家事等同国家大事啊!」袁向认真的说。 他朝袁向丢去药碗里的汤匙,他反应快,轻易的接住了。 「少主生气了吗?属下也不过就是说说心底话,您何必不高兴,传宗接代难道不是家国大事吗?您若迟迟不增产报国,那咱们……」 「你说够了没?」他终于沉下脸来。 「说够了。」袁向立刻不再敢说浑话。 「那就给我说正事!」 「是。」他马上点头。 袁向是他的手下,为人聪明,就是性子喜欢玩火,在他面前常管不住嘴巴,经常想挑战他的底线。 这家伙是少数几个敢对他开玩笑的人,连他视为叔父的李贤都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唯有这家伙不知死活,老想有一天能惹得他爆发,偏自己如万年冰山难以撼动,不是随便的人都可以轻易点火撩拨的,可袁向老是不死心,逮得了机会就想以身试法,简直是自取灭亡。 「少主身子要紧,这汤匙属下没敢弄脏,您请喝药吧!」袁向涎着笑脸将汤匙送到他的碗里,捧着药碗呈上去,自己还是怕死的,哪敢真的惹怒他。 毕书旭端过药碗喝着,袁向见他没犹豫就一口饮下,不禁感到讶然。 「少主对这碗药没疑心?」 他抬眼瞥去,「这没问题。」 「少主信任那姑娘?」 「嗯,算信任。」他点头。 袁向视线朝那空碗转了一圈,少主生性多疑,心腹呈上的东西尚且疑心,更何况那个送药的姑娘根本就是个外人,这般没防备不像是少主以往的作风。 这马上让他起了「找死」之心的笑道:「属下刚说那姑娘笨,原来笨得好,少主对笨的人比较放心,就像对属下一样,不过属下毕竟跟了少主八、九年的光阴,而那姑娘只是照顾少主您四、五天的光景,能这么快就博得您的信任,定是笨得别致可爱,笨得比属下讨喜多了,属下想着也许该向那姑娘讨教讨教……」 「我说袁向,你再继续磨些没有用的牙,当心我回去之后就将晓翠许人,她也笨得别致可爱,应该会有很多人抢着要。」毕书旭冷冷的说。 晓翠是照顾他的大丫头,也是袁向的罩门,袁向喜欢她,可晓翠却还没瞧上他。 袁向一听他抬出晓翠,马上收起嘻皮笑脸。「别、别将她嫁给别人,属下嘴贱,这就收嘴了、收嘴了。」他说完还打起自己的嘴巴来。 毕书旭见了好笑,自己之所以能忍这家伙,除了他对自己忠心不二之外,还有点娱乐效果,自己不管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老大当久了,性子越发的冷酷,有时候还是需要像袁向这样的人调剂一下身心,不时扯动自己那万年冰封的情绪。 「那就给我说些我想听的。」他道。 袁向连忙收起巴掌,正经的说:「简叔的尸体被丢进乱葬岗,属下让人去捡回来了。」 「嗯,择个地方好生安葬吧。」 「他不听劝执意要杀水仙,这才被杀还害得您重伤,他自己死事小,若赔上少主您的命那才是大事,大伙都对简叔很不谅解,要不是您顾念旧情,吩咐不能让简叔的尸体被留在乱葬岗,兄弟们才不想管他会不会曝尸荒野,而今您还要咱们厚葬他,这何必?」袁向愤愤的说。 「简叔虽违逆我,但毕竟跟了我多年,如今死了,前事就不必计较了。」他淡然的开口。 「简叔忠心的不是少主,他只是想杀傀儡昏君官庙仅和老贼太叔衭,替当年自己死于宫变的妻儿报仇。」 简叔乃前朝禁卫将领,当年宫变发生时,太叔衭挟持他的妻儿要他打开宫门让叛军入宫,简叔为了妻儿性命最后开了宫门,让叛军长驱直入夺权成功,谁知事后他的妻儿仍被太叔衭杀了,原本他也该自尽向先皇帝后谢罪,但少主免他一死,还让他跟在身边图谋复国大业。 可简叔自从妻儿死后,性情变得火爆又冲动,一听水仙投向傀儡皇帝成为神女,立刻火冒三丈的追杀水仙,无人拦得住他,少主只得亲自出马阻止,因而害得少主差点为他送命,简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众人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而今死了,反倒让众人都松了口气,不用担心简叔何时会再闯祸。 「不管如何,死者为大,你厚葬他就是了。」毕书旭正色的说。 第七章 「可是……是,属下会办好这件事。」袁向虽然不服气,但见少主坚持,他也就不好再多说,照办便是。少主平日虽然冷酷,但对待跟了他多年的下属却是宽容居多,众人也是因为少主的这份义气,才愿意肝脑涂地的为少主拚命。 「对了,水仙回京了吗?」不再提简叔的事,毕书旭转而问起水仙。 「是,发生遇刺事件之后,官庙仅大怒,不放心她继续在外头巡视祈福,让她回京去了。」 「由此看来,官庙仅对水仙是真的上心了。」 「可不是,不过水仙对您却是……」 「无用的话不用多说。」毕书旭冷然的打断袁向的话。 袁向张开的嘴,只好闭上,还暗自叹了口气,水仙见少主受伤,竟跑来探视,若因此横生枝节,让少主身分暴露,那可就糟了,所幸此事没让人起什么疑窦,水仙平日聪明过人,可一遇上少主就没法自持,唉,对少主有情的女子何其多,哪像他,连个晓翠都搞不定,同是男人,命运却差很多。 「说说另一件事办得如何了?」毕书旭不理袁向那既羡慕又嫉妒的神情,接着问起另外一件事。 「云南巡抚杨世五曾是先皇的人,见先皇已死,您又失踪,以为大势已去,才不得不归顺逆贼太叔衭,如今听说您人在此,他兴奋不已,直说要见您一面。」 「此事你仔细再观察,他若真有心于前朝,我便见他一面,他若是虚情假意只为引我出来,那就不用客气,找机会灭了他。」毕书旭冷肃的说。 「是。」袁向应声,这些年来太叔衭用尽各种方法,设下陷阱要骗少主现身后诛杀,要不是少主行事小心严谨,都不知死几次了,而少主这回前来云南除了要阻止简叔干蠢事之外,也是想探探杨世五这个人,不过这姓杨的确实还得再查清楚些,少主是不可能因为这人的几句话就轻易露面的。 「属下该走了,若有进一步的消息会再来见您的。」袁向抱拳,该禀报的都已经说了,是时候离开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我要你配合一下……」毕书旭突然将他叫住,吩咐了一些话。 袁向得令后,如来时般悄然的离开。 毕书旭躺在床上,睁着的眼里有丝不明的幽光浮现。 「奇怪了,我这疗伤方法明明没有错,伤势也没有恶化,怎么可能都已经过了十天,你还无法下床行走?」孙老头来替毕书旭换药,一脸不解的直摇头。 「会不会除了腹上的刀伤,还有其它的内伤咱们不知道?」一旁的孙子凭心急的问着。 「这个嘛……」孙老头也说不准了。 床上的毕书旭垂下眼来,嘴角若有似无的翘起。「真是对不住,我这身子不中用,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孙子凭连忙摇手说道。 「哪里不麻烦了,你若有家人,不如让我去通知他们,让他们带你回去照顾才确实点。」孙老头不客气的讲,他就是希望他快走,别为他们爷孙俩带来困扰。 「爷爷,您怎能说这样的话,咱们不是说好等他伤好能下床后才让他走吗!」孙子凭急道。 「可我怎么会知道都这么多天了,他的伤都好不了,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抱歉,我的家人远在京城,我这趟是独自到云南谈买卖的,路途遥远,家人一时半刻赶不来接我。」毕书旭一脸歉然的说。 「是啊是啊,爷爷,他没有家人在身边,咱们不能不顾他的死活硬将他送走。」爷爷可不能这么不讲情面。 孙老头也不是个狠心的人,只因顾及自己与孙女的安危,才不得不赶人,这会见毕书旭的脸色依旧极为苍白,若这时候硬送走他,确实太没良心了,最后孙老头只得无奈的道:「我医术不行,不如再去找其它的大夫来瞧瞧,我就不信其它大夫也不能让你赶快好起来!」说完,他就气冲冲的出去找别的大夫了。 他一走,毕书旭的嘴角翘得更明显了些,只是他仍低垂着头,没让孙子凭瞧见。 孙子凭以为他难堪,才会低着头,于是小手轻轻的捏住他的衣袖道:「对不起,我爷爷平日不是这样狠心的人,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盯着她捏着自己袖子的手,女人即便喜欢他,也不敢轻易的触碰他,这姑娘胆子实在不小…… 「只是……爷爷有些顾虑。」 「因为我是男人,而你尚未出阁,怕我坏了你的名声?」 「这只是其一,另外还有原因……」她的小手不觉的松开他的衣袖。 说不出为什么,毕书旭竟有些不舍。「另外还有什么原因?」他又问。 「这个……我不方便说。」自己的身世说不得,而她也不想对他说谎,干脆索性不说。 「你这就是不信任我,所以才不肯说,是不是像你爷爷一样也想赶我走?」他的袖子又被她捏住了,而且这次是两只手一起来,他眼角瞄着,几乎要失笑。他故意激她,这一激,她果然小手又「归位」了。 「别误会,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抢劫!把屋里的所有银两全给老子缴上来!」 正当孙子凭被逼急要说些话时,突然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拿了把刀闯进屋子里。 毕书旭的脸色有些僵,眼看着她就要说出一些重点来了,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给他挑这节骨眼来! 假扮成抢匪的袁向见他脸色有点难看,以为是在怪他态度不够凶恶,他马上再挺起胸膛,两道粗眉皱起的朝孙子凭凶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去搬钱!」其实他身材粗壮,脸色一摆还真是挺吓唬人的。 突然有人闯入说要抢劫,孙子凭原本也是吃惊惧怕的,但她和爷爷住的是破茅屋,一看就知道没什么钱,这抢匪也太不长眼了。 「我家很穷,没银两可搬。」她老实的告诉他。 「什么?你敢不给?好,那我杀了这个男人,看你给不给!」袁向真将刀子架在床上毕书旭的脖子上。 这下孙子凭紧张了。「你不要伤害他!」 「不伤他也可以,给钱。」 「可是我没钱……要不,我这里有些碎银,是昨天替人算命赚来的,本来打算替他买些补品补身的,这就……就先给你了。」她掏出身上仅有的一点点银子给他。 袁向瞧掌心这点毫无重量可言的碎银,忍不住摇头,这还是要拿来买补品给床上人补身用的,床上的人这会还吃得下人家的补品吗? 他于心不忍啊,这时厉眼朝他瞪来,他表情一整,哪还敢心软,捏着碎银恶声道:「你当我是乞丐,用这点碎银就想打发我?可恶,我若不来点狠的,你当我同你开玩笑,不肯拿出真正值钱的东西来,哼,我瞧你挺在乎床上这家伙的,不知他一根指头值多少钱?」他改抓毕书旭的手,要剁下他一指。 「不可以!」孙子凭紧张的靠近,抓着他的手就要夺刀子。 「怎么不可以?老子豁出去了……」少主,属下这刀要落下了,您得要闪得快些,若伤到您,属下就罪该万死了! 袁向咬着牙要砍下去时,原本着急抓着他的孙子凭突然放开手,让他一个不留神,手上的刀子还真笔直的砍下去,因为毫无阻力,所以力道惊人,若被砍到,别说少一根指头,就是整个手掌都要断了,所幸毕书旭动作快,抽手避过。 袁向吓破胆,他方才以为自己真要砍断少主的手了,这会回过神来已是满身大汗,忍不住向孙子凭抱怨,「你、你怎么突然松手?!」 这是还怪她缩手了?孙子凭板起脸来,脸上有些怒气,「你是在戏弄我吗?」 「戏弄?」 「没错,你们分明是认识的,你也无心伤他,为何要假扮抢匪伤人?」她质问,在抢刀的刹那,她听见他的心音,得知这是个假抢劫,因此才放手。 「你、你怎么知道咱们相识?」袁向一惊,手上的刀子都掉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板着脸教训,被人戏耍,她很不高兴。「阿旭,你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和别人串通开这种玩笑,万一我真的信以为真,那要如何是好?」她也朝毕书旭抱怨。 「你一开始不是也当真了吗?」毕书旭虽不如袁向那般吃惊,但心绪仍是有些起伏的,满怀心机的问她。 第八章 「那是一开始,但是后来我听见……」她倏然闭嘴了。 「听见了什么?」他追问。 「我听见……」孙子凭的表情极为不自然,支支吾吾的。 「你听得见别人心里的声音是吗?」 毕书旭这话一出,袁向不禁瞠目结舌的瞧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是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孙子凭脸色一白,从没想过自己的秘密会被人发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外头突然传来阿娇的声音—— 「孙爷爷、凭儿,有客人来了!」声音才落下,阿娇已擅自领着客人进来,见屋里有三个人,且三人脸色怪异,她也不禁感到讶异。「凭儿,原来你家已有客人了。」她瞧袁向陌生,便对孙子凭说。 「这位是……」 见她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袁向自己说道:「我是少主的家仆,得知少主受伤,赶来照顾他的。」 孙子凭听了微怔,两人果然是认识的,但这人若是阿旭的家仆,那就表示阿旭授意这人戏弄她,这让她内心恼怒了。 「原来是毕公子家里的人,其实毕公子被我照顾得很好,你大可不用担心。」阿娇竟不知羞的说这种话。 袁向朝毕书旭笑得暧昧,少主怎么又冒出个爱慕者?这个姑娘可直接多了,少主真艳福不浅啊! 毕书旭懒得理他那讨打的神色,只瞧向阿娇带进来的男子,「这位是?」他问阿娇。 「他是来找孙爷爷与凭儿的,我刚在门口时遇见的,就顺道将人带进来。」阿娇指着那客人说。 毕书旭不着痕迹的观察对方,这人有些年纪,但小个子,眼睛细长,看人时很锐利,像是有很深的心机。 「在下姓张,不知孙老头在不在?」他的声音尖尖细细的,听起来有些刺耳。 「你找我爷爷不知有何事?」孙子凭问着。 「你就是孙老头的孙女?」姓张的眼神犀利的打量着她。 「嚼。」孙子凭被盯得颇不自在。 「我是孙老头远房的亲戚,因为很久不见了,特地来拜访。」他说。 孙子凭立刻听到他的心音,他说谎! 「不好意思,爷爷外出了,正巧不在。」她紧张的屏息说道。 「不在啊……」他的贼眼在她身上溜转了一圈。「那我留下来等他。」 「这……不太方便。」 「咱们是亲戚,孙老头见到我会很高兴的。」他是奉命找来的,据探子回报的消息,年龄相仿性别一样,若这孙老头就是死去高明宗的老爹,那眼前这个必定是高明宗的女儿! 他多年前去过高明宗的太师府,见过高明宗的老爹,可惜没见过高明宗的女儿,但就算见过,当时她年纪还小,女大十八变,这会自己恐怕也认不出来,不过等那老家伙一回来,那张脸自己必定能认得出! 孙子凭一瞬间脸色大变,小手还忍不住颤抖着,她怕被对方发现,赶紧将手伸到背后去藏着。 一直在注意着两人举动的毕书旭见到她的手颤抖,脸色不禁一沉,莫非这人有问题,不是孙老头的亲戚,而是仇人? 「你与老爷子这么久不见了,怎么还空手来,你真是礼数不周。」毕书旭故意朝那姓张的说。 姓张的尴尬了一下,「这……抱歉,急着要认亲,忘记礼数了,在下会后补、后补。」 毕书旭冷笑,瞧他的体型与声调,分明是来自宫中,是个太监,太监若无皇命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更何况还远从京城来此「认亲」,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瞧了一眼袁向,示意让他出声试探。 袁向点头后道:「补什么补,这种东西能用补的吗?你这是一点诚意也没有,不如趁孙爷爷还没回来,我陪你去买,等买回来了,老人家应该也已经到家了。」袁向「好心」的拉着他要出去买礼物。 「孙老头应该不计较这些的!」姓张的不肯离开。 「那是客人能说的话吗?你可真是不懂事,在我家乡可不会有人这样失礼的。」姓张的个子矮小,袁向高大,轻易的就将人给架出去了。 「毕公子家这么重礼数吗?」一旁的阿娇问向毕书旭,盘算着若将来真跟了毕公子,那自己可也不能丢脸,进他家门前也得要备上厚礼才行。 她想过了,毕公子虽然有十个妾,让她打击颇大,但这些都只是妾而已,正妻之位还悬着,若自己能博得他的喜爱,当上正妻,那十个莺莺燕燕她还会放在眼底吗?大可整治得这些人一个都不剩,最后她就能独霸毕公子了。 毕书旭懒得与花痴的阿娇啰唆,不留情面的道:「我得换药了,你可以先回去了。」他打算打发阿娇走后,有事要向孙子凭问个仔细。 「我留下替你换药吧?」阿娇厚着脸皮想赖着不走。 「不必,这里有孙子凭就可以,你还是走吧。」他不耐烦的挥手。 「凭儿粗心,还是由我……好吧,我这就走,不过你若想到我,让凭儿过来唤我一声,我马上就能过来。」她本来还是不想走的,但见他冷下脸来,神情冷肃,她立刻不敢再多说,马上乖乖的离开。 阿娇一走,茅屋里立刻安静下来,他瞧向孙子凭,她仍一脸的惶然。 「你还好吧?」他关心的问。 她将发抖的手藏进袖子里,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我很好啊。」 「是吗?」他将她的欲盖弥彰瞧在眼底。 「真的,呃,爷爷不知上哪去找大夫了,我……我去瞧瞧,一会就回来。」说着她急急的跑出门,但很快又折回来对他说:「这个……若方才那人又上门来,再问起爷爷,你可不可以说……爷爷回来后临时有事,又出远门了?」 毕书旭轻挑起眉问:「这人与你爷爷有过节吗?」 「没过节……不,有过节,但这过节也不是与他……总之,是多年前的事了,说也说不清,你肯帮我们这个忙吗?」她乞求的问。 他眉头拧紧,最后点头答应,「我明白了,知晓该怎么做的。」 「多谢了!」孙子凭高兴的道谢。 「不必谢我,你现在是要去叫你爷爷避开吗?」 「嗯嗯,我想爷爷不方便这时候回来,万一被那人撞见就糟了。」 「那你呢?回不回来?」这才是他所关心的事。 「你还伤着,需要人照顾,我怎么可能不回来,那人没见过我,认不出我来,我去通知爷爷快走后就会回来的,不过等你伤好了,我可能就不会再留在这了,自然要与爷爷会合。」她说。 毕书旭点点头,「那你快先去通知你爷爷吧,这里交由我来应付。」他让她快去,至于自己满肚子的疑问,只能等她回来之后再问了。 孙子凭感激的点头,接着急忙的跑开。绝不能让那那人见到爷爷,只要一见到爷爷,他们隐藏多年的身分就会被拆穿,立刻会引来杀身之祸! 不久后,袁向回来了,不过只有他一人独自回来,那姓张的不见人影。 「处理好了?」毕书旭问。 「属下将他打昏了。」袁向得意的说,那人让他抓到暗处拷打一顿,打到腿骨全断了,直接昏死过去。 「可有盘问到什么?」他沉声问道。 「有。」袁向的态度忽然变得正经。「这人是宫里太监,太叔衭的人,因为当年曾见过已故太师高明宗的父亲,因而被派出来寻找高太师的老父与孩子,打算找到人后就斩草除根诛杀。」 「高太师的家人……莫非孙老头即是高太师的老父?他们隐姓埋名,那孙子凭不就是……」他心惊。 「少主,当年高太师声望极高,因颖悟绝人,能未卜先知,有神算师之称,先皇当年多倚靠他辅助治国才能国泰民安,可惜先皇后来听信一些谗言,疏离高太师,更不信他预言大胤会有大难,终酿成不可收拾的后果,先皇先后双双被刺杀在大殿之上,就连前去救人的高太师也一并陪葬。」袁向惋惜的说。 高太师的家族跟太叔衭的家族是数百年来的竞争对手,高太师家族走正派,太叔衭的家族走邪门,一直以来都是高家子孙较受到推崇,但先皇却一时不察,受人蛊惑,才会疏离高太师,亲近太叔衭,最后反而让太叔衭趁机夺权成功。 「原来孙子凭就是高子凭,当真让人料想不到。」毕书旭眼底滑过几许盘算。 第九章 「少主,既知孙家即是高家,尤其那小姑娘又是高太师的唯一后人,您打算怎么做?」 袁向也瞧出他的深思,便请示。 「高家人都有些出类拔萃的天分,或许在孙子凭身上也有。」 「您指的天分该不会是她能猜中别人的心事吧?」之前少主就是让他扮抢匪试探孙子凭,这一试自己也惊讶,她好像真能得知他的心思,可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他情愿相信那只是她猜中的。 「不,她不是猜的,她说过,她都听得见。」 「可是天下哪有这种事,谁能听见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她就可以。」 「少主,您真信有此事?」 「信。」 「可是属下当年听说,高太师的女儿资质愚钝,高太师羞于让她见人,因此不曾让外人看到女儿。」 「高太师神机妙算,你怎么不想,高太师已经算出高家之难,这是在保护幼女,不让人见到她的真面目,此女便有机会脱逃成功。」 「可那孙老爷子好似也不知自己孙女有异能,否则怎会让她去算命摆摊,而且算得好像还不怎么准。」袁向提醒他,自从少主待在这里后,他便稍微查了一下孙子凭家里的情况。 毕书旭冷笑。「孙老头之所以不知孙女有异能,我想也是孙子凭故意隐瞒的,不是每个高家人都有特殊天赋,孙老头就是个平凡人,据我观察,孙老头较为怕事,并不希望孙女异于常人,只想爷孙俩平顺度日,孙子凭为人孝顺,既晓得孙老头的想法,便顺着他,不说出自己的秘密,免得老人家担忧。 「至于算命的事,她只能听见当下的事,无法预言未来没听见的事,所以经常被砸摊也是正常的,不过……有一点我倒是不解,这丫头好像不能听见我心中所想的事。」 他发现,她能获知有关他的事似乎都是由旁人的心音得知,并非真的听见他心里想什么,而昨夜她出现在他床前,那样子就像是疑惑为什么听不见他任何心音,这才不断靠近他的胸膛想听个仔细,由此能判断,她真的听不见他心里的声音。 「若她能听见所有人的心音,为何独独听不见少主您的?」袁向也觉得奇怪。 「这……」毕书旭自己也未能明白为何会如此,不过他心思一转,不禁阴沉的轻笑了。 「她听不出我的心音,这很好。」他心里藏的珠玑何只千万,若轻易被她窥去,还了得,不管是何原因,他都庆幸她无法探得他的任何心事。 「也是,可能是少主心机太深沉,就是高太师之后也奈何不了您。」袁向露齿一笑,然而经少主一瞪后,他立刻收起白牙,不敢再笑。「呃,其实孙子凭若真有异能,少主倒能好好利用她,至少有了她,您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得知旁人的心思了。」 袁向认真的说完,也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面对孙子凭时可得小心一点,倘若一不留意,就会将自己的心事泄露个一干二净。 【第四章 不怀好意】 茅屋外的小院子里,一抹纤细的身影吸引着他的目光,她正在晒衣服,他伫立在窗边瞧着她忙碌的样子,心绪逐渐变得恍惚起来。 他有多久不曾这样闲适的看着一个女人了?自己事业心重,心思向来不在女人身上,尤其是穿越后的身分特殊,必须时刻警惕着,一刻也不能放松,否则性命随时不保。 可此刻,他却能放下错综复杂的思虑,静静的观察一个女人干活,而她做的又是极其无聊的生活琐事,他想问自己,洗衣服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但,他就是看得入迷…… 「你醒了……啊?!你能下床了!」孙子凭洗着衣服,抹汗时不经意瞥见窗边的他,惊喜他能下床。 被发现瞧着人家姑娘,毕书旭不尴尬,反而微微一笑,事实上他早就能下床了,只是故意装作伤势未好,继续赖在这里。「是啊,今早起床时发觉精神不错,就试着走下床来。」 「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不担心了!」她高兴的说。 不担心?他可不能让她这么容易安心啊!「是啊,你无须为我多担心。」他浅笑的说着,边说手还边抱着伤处,一副好像还是很疼的模样。 孙子凭见了赶紧放下洗到一半的衣服,跑到他身边去扶着他。「若真不行何必勉强自己起来?」 「我只是不想再拖累你。」他慢悠悠的说。 她靠得很近,他将她的脸瞧得清楚,她的肌肤细致滑腻,尤其眉心处那抹淡淡的红痕老是吸引他的目光,加上她神情关切,触得他心头一动。 「哪有拖累,照顾你也是应当的,别忘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笑说,对他一点防备也没有。 这让他心底难得起了些许心虚,昨日他曾担心她会抛下他与爷爷一起逃了,但她没有食言,深夜时回来了,得知她回到茅屋,他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她若真是高家后人,那太叔衭定要对她赶尽杀绝,她的形迹既已败露,就该立即逃走,但她却为了他还是冒险的回来了,相较于这丫头的有情有义,自己的算计就显得不厚道。 「你是如何说动你爷爷让你一个人回来这里的?」他问起。 昨夜回来的只有她一人,但依他对孙老头的了解,孙老头不可能放任她处于危险之中,她想再回来照顾他,定是费了不少唇舌才能说动孙老头。 「这个嘛……细节我不好说,我只告诉爷爷,那姓张的认得他,不认得我,我若与他一道反而危险,而若姓张的见爷爷与我连夜都逃了,不就落实爷爷就是他要找的人,对咱们更不利,爷爷听了觉得有道理,便不再坚持要我跟他一起走。」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毕书旭晓得孙老头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她又这么晚才回来,铁定与孙老头磨了很久,才让孙老头点头答应。 「你爷爷这会人在哪?」他关心的问。 「这……我也不知道,他说会找地方安顿,之后再通知我去找他。」放爷爷独自离去,她也很不放心,但阿旭伤势未好,总不能就这样抛下他,好歹再照顾他个两日,他若已无大碍她再走也不迟。「对了,怎么不见你那个家仆?」她问起袁向。 「他走了。」 「走了?!他不留下来照顾你吗?」她本想既然他家中有人来了,自己便能走得安心些,哪知那个家仆竟然离开了?! 「不瞒你说,我家中出了点事,我让他赶回去处理。」袁向其实是被他撵走的,他让袁向去办别的事情。 「这样啊……」孙子凭开始烦恼,那过两日自己怎么好意思就这么离开? 「其实你若不方便,尽管走也没关系,我可以照顾自己。」他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那怎么成,不然……顶多我就多照顾你几日,等你伤再好一些我再走。」她答应爷爷最多三天,三天之后便会去找他,这下……希望到时爷爷别气得跑回来捉人才好。 毕书旭将她的愁绪尽收眼底,没心软的打算,甚至他还想藉助她的长才为己用,别说只照顾他几天,即便自己身上的伤全好了,他也不会让她走! 「阿旭,你昨日为什么叫人扮演抢匪抢劫,你想做什么?」她想起昨日的事,不悦的问。她自问对他照顾尽心,可他却找人来抢劫她,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其实这事她昨晚回来时就想问了,只是回来时夜已深,便没去打扰他休息,今日见面定得问清楚才行。 「我只是在试探你。」他不隐瞒的坦言道。 「试探我什么?」 「试探你是否听得见袁向的心音,倘若你晓得他心里所想,便明白他不会伤害你。」 孙子凭一愣,「你……」他果然发现她的秘密了! 「你……是高子凭。」 这话令她再惊得倒退一步。「你连我的身分都晓得?!」 他本来不敢百分百的确认,但这会已是百分之两百确认了。「我不只知道你是谁,还晓得我是你唯一听不见心音的人。」 孙子凭一脸的惊愕,身子也有些发软的跌坐在椅子上,他靠近她,笑容可掏。「别怕,这些事只有我知晓,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脸色发白,「你是怎么得知的?」 「观察,我观察的功夫比你厉害,才会知道你所谓观察得知的事,其实是因为听见他人心音而得。」 第十章 想不到她隐藏多年无人察觉的事,竟被他知道了,甚至连自己为高家后人的秘密他也知''晓。「你说你不会将这些事说出去,是真的吗?」她镇定下来的问。 「我没必要害你。」他说。 「可你……想要我做什么吗?」照顾了他几天,她心下是明白的,自己虽无法探得他的心思,但这人不论外表和善或是冷淡,内心都藏着极重的心机,得知她样大的秘密,不可能完全无所求。 毕书旭抬眼望向她,这丫头虽然单纯,但不愧是高家的后人,没这么容易就完全相信一个人。「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就不客气的请求你帮一个忙。」 果然!「帮什么忙?」她想,若是他提出的要求是为非作歹的事,她立刻就会拒绝,不会因此受威胁去干坏事。 「我想知道一个人对我是否真心结交。」 孙子凭听了讶然。「你让我替你辨识对方的诚意?」 「没错,就帮我这个忙,我将感恩不尽。」 「真的只要这么做,你就会替我保守秘密?」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他的要求也太简单了。 「其实你若不肯帮我,我也不会说出你的秘密的。」毕书旭微笑的说,表明并没有打算要以此威胁她。 孙子凭盯着他瞧,但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她真恨自己听不见他的心音,要不然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不过就是因为听不见,她才选择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害自己。 孙子凭瞪着眼前的高门大宅,忍不住心惊,「你说的人是云南巡抚杨世五?!」 毕书旭站在她身旁,笑看着她,「正是他。」她答应帮忙之后,隔日他就带她来办正事。 「这样的大官要与你结交,你还质疑?」云南巡抚在她看来官大权大,而阿旭不过是个商人,对方愿意纡尊降贵与之结交,他竟还拿乔怀疑对方的诚意,阿旭会不会太托大了? 他脸上挂着闲逸的笑容。「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肯屈降身分见我,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只希望待会你不管听见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能告诉我,就算听见让你心惊的事,也别反应过度,事后我会对你解释的。」事前他并未多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测试杨世五的诚意,反正不久之后她就会知道他是谁,图谋的又是什么样的大事。 「好吧,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就是。」她点头,反正自己都已经答应他要帮这个忙,又何必管其它的事。 他满意的颔首。「那咱们进去吧!」 两人才走到门口,已有人来将他们迎进去,可却来到偏厅而不是正厅。 入座后,下人们殷勤的送上香茗与茶点,接着她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年约五十、身材高大、身穿官服的杨世五出现了。 杨世五一见到面如冠玉、俊尔非凡的毕书旭后先是一愣,接着兴奋的迎上来,「您就是……」 「在下毕言,是代表那位公子前来的。」毕书旭起身说,用的又是他另一个假名。 杨世五一听,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这次能亲眼见到那位,原来他还是不信任我……」 「不,他不是不信任,只是在来的路上临时出了点意外,身子受了伤,所以……」 「那位可还好?!伤势严重吗?!」杨世五紧张的问。 「说不严重一时也下不了床,但无生命之忧就是了。」毕书旭简单的说道。 见杨世五表现出一副安下心来的模样,毕书旭瞥向一旁的孙子凭,看她脸上笑着,晓得杨世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异样。 杨世五见他带着一名姑娘来,便客气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贴身丫头,这次我让她陪着一道过来。」 「原来是毕公子的丫头,真是个俏丽的姑娘。」杨世五笑得世故,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他还以为她是他的女人。 孙子凭自然也听见杨世五的想法,一张小脸登时涨红。 毕书旭瞧见,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脸上浮现出笑意,忽然发现让人这么误解并不讨厌,尤其是见到她脸红的样子就更觉得有趣。 「是啊,若不是这般清新的丽人,我又怎么会带在身边。」他也接着笑说。 孙子凭微瞪大眼睛,她还以为他该澄清的,他却将事情说得更暧昧,他这是什么意思? 杨世五仰头大笑,「想不到那位身边的人也是个多情种。」 「不是的,他……」孙子凭急得想替自己解释。 毕书旭搂上她的腰。「好了,杨大人是明眼人,咱们就别否认了,嗯?」他唇畔噙着笑意,朝她温柔的调笑说道。 「呃?欸……」他这般温言巧语,令她一时迷惑了,傻乎乎的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愣愣的任他搂着,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双腮嫣红得就如同情窦初开的女子。 毕书旭瞧着她的娇态,一颗心忍不住怦然了一下,讶异自己竟在这当口失神,杨世五是忠是奸他都还不知道,若一个不小心,他与孙子凭就有可能死在这里了! 他微微吸了口气,收敛心神,朝杨世五笑道:「让杨大人看笑话了。」 「怎么会,你们年轻人谈些小情小爱也是正常的,不过,咱们还是得谈些正事,那位派你来,可是有话要传给我?」杨世五严肃的问起。 「是的,九州岛幅裂,普天无统,小人阴谋得位也已有十年,而今时机也到了,是该让太阳露出曙光的时候,那位希望杨大人能助他一臂之力!」毕书旭也回以正色的说道。 杨世五手上有云南兵力五万,他若真有心投靠,那对复国将大有帮助。 杨世五沉下神色。「这是自然,先皇在世时,对我恩典不断,我早想为他报仇了,只是我人单力孤,要声讨奸臣逆贼,必须师出有名,若那位肯现身,以正统之名声讨窃位者,我便有了名目起兵为旧主复仇,否则我若冒然起兵,反而只会落个反贼的罪名罢了。」 孙子凭将话听到这里,脸上红霞已褪,心下震惊不已,他们这是想要造反吗?! 「毕公子,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见那位一面,才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说到底,杨世五还是坚持想要见到前朝太子官九阳之后再说。 「在下明白了,只是那位现在有伤,若要见他恐怕暂时不便。」毕书旭皱眉道。 「若是如此,那我这有疗伤圣药,不如毕公子替我送去给那位,若伤势因此好转,那我也能尽快见到他。」 「送药没问题,你这一番好意,那位当感激在心头。」 「我不求那位的感激,我只是做为人臣下该做的事。」杨世五说得真诚。 毕书旭瞧向身旁的孙子凭,她朝他轻点了头,表示这人没有言不由衷。 他这才扬起嘴角笑了。「杨大人一片真心,在下替那位领受了。」 「好说好说。来人,快去将那圣药取来,让毕公子带走。」杨世五马上吩咐下人去取药。 不一会儿,圣药马上送到,是用瓷瓶所装的药粉。 毕书旭接过下人送来的药,马上就收进衣襟里,接着起身笑道:「既然正事已谈完,咱们也该离开了。」 「等等,我还没对你解说这药要如何使用,不如你先拿出来,我说个仔细,否则你回去也不知如何用在那位身上。」 毕书旭听了重新将装药的瓷瓶取出。「你说该如何用?」 「首先请毕公子倒一些在手上,我好解说。」杨世五指示着。 一旁的孙子凭看毕书旭打开瓶盖准备要照做时,突然一道心音传来—— 哼!这瓶子里的是要命的毒药,不是救命的圣药,只要手一沾上毒粉,立刻就会毙命! 那是杨世五的心音!孙子凭立即大惊,这人的心思藏得真深,竟然到这时候才显露出真正的歹意来! 见毕书旭正要将药粉倒在手上,她便用力的咳嗽起来,他一怔,扭头看她,她皱着眉摇头。 「公子,这药粉让我咳嗽。」她边咳边说。 毕书旭眼底流光闪过,停止倒药。「啊,我忘了你对粉状的东西过敏,稍闻到一点就会咳嗽。」他马上将瓶盖盖回去。 杨世五见状,脸色微变。「若姑娘对此过敏,不如先到外头避一下,等我向毕公子解释完用法之后,你再进来。」 「这……」孙子凭轻扯着毕书旭的袖子,一副不想离开他的样子。 第十一章 毕书旭宠溺的笑道:「你这丫头还真黏人,就不怕杨大人看笑话。」他故意这么说。 「我不管,这里人生地不熟,你让我一个人出去等,我会怕,除非你陪我出去。」她娇缠。 「你……唉,杨大人,这丫头是被在下给宠坏了,要不我先带她出去,一会儿就进来,先劳你在等这在下须臾。」他歉然的说。 杨世五表情虽然未变,可心里已然痛骂孙子凭是麻烦精,更骂毕书旭居然不顾场合的纵容女人,分明是个智庸色昏的人! 孙子凭将这些话听进心里,表面不动声色,只拉着毕书旭快走。 毕书旭也无心多留,朝杨世五致歉后,就带着她往外走去。「你这丫头再不老实点,小心我回去修理你……」他边走边与她调情。 厅内的杨世五正心急如焚得想杀人,偏偏生出了波折,但也只能按捺下性子等他安抚好女人回来,横竖这人今日定得死在这的,料想他插翅也难飞! 过了半晌还不见人回来,杨世五不禁在心里嘀咕起来,都出去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安抚个女人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他不耐烦的起身踱步。「来人,去瞧瞧怎么回事……」 「大人,不好了,人不见了!」突然有属下冲进来禀报。 杨世五大惊,「你说人不见是什么意思?!」他扯着属下的衣襟问。 「属下们原本一直跟着两人,那男的将女人带到围墙边上说话,可不知怎么的,围墙外头忽然跳下一群人,转眼就将他们带走了!」 「什么?!」他愕然。 「大……大人,瞧来他是有备而来的,他根本不相信您……」属下怕被降罪,立刻心急的说道。 杨世五神色灰败,自己第一眼见到毕言时就知道他是前朝太子官九阳,虽然他不承认,但他的容貌像极了先皇,这点绝对错不了。 而自己是太叔衭的人,奉命诱杀此人,不管他承不承认自己就是官九阳,他都非杀此人不可,但现在人居然跑了,令他扼腕不已! 但他真的想不通,他自认没露出任何破绽让官九阳有所防备,为何他会知晓那药粉有毒,因而逃掉?想起是那女人咳嗽才让官九阳收起瓶子的,难道是那女人提醒了他?但她又是怎么知道药粉有问题的? 杨世五百思不得其解,可恨自己设了多年的圈套,好不容易才将官九阳诱至跟前来要诛杀,却让他跑了,眼下还当真不知该怎么向京城的太叔衭交代…… 茅屋里,毕书旭脸色很沉,让一旁的袁向也识相的不敢多话,但他十分懊恼,自己观察了杨世五许久,几乎认定这人可信,谁知还是差点上当。 所幸孙子凭看穿杨世五的阴谋诡计,再加上少主早有防范,命他守在附近,这才能及时将他们平安救出。 然而云南的大军不能为少主所用,少主此刻的心情定然是不好的。 「阿旭,能否告诉我你们真实的身分,还有,你们真要造反吗?」孙子凭忍了很久,直等到安全回到茅屋才严肃的问。 在杨世五那听见的事是何等的惊人,让她相信眼前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毕书旭同样肃容,打算对她说些真话了。「我是前朝太子官九阳,毕书旭只是方便我在外行事的化名,而我正在图谋匡复旧朝的大业,方才蒙你相助,否则我已被杨世五给杀了。」刚才她只要晚个几秒提醒他,让他的手沾上毒粉,那自己就必死无疑了,这丫头救了他一命。 「你……你真的是前朝太子?!」孙子凭吃惊。 「姑娘,吓到了吧?但你别担心,少主不会害你的。」袁向上前笑道。 「我不是担心他会害我,我是……你说什么?阿旭看中我,要带我走?!」她忽然听见袁向的心音,大惊的问。 袁向脸一僵,身子马上冻住,不敢再乱想心事,他不小心将少主的打算让她知晓了,他缓缓的转头去瞧毕书旭,见他瞪着自己,眼中也有恼怒。 「袁向,你出去!」毕书旭一声令下。 他不敢犹豫,马上跳起来。「是,属下这就出去!」他不能多待,再待下去什么秘密都会守不住让她知晓。 袁向离开后,孙子凭立刻怒视毕书旭。「咱们说好我帮你这次忙之后,就要去找我爷爷的,我不会跟你走!」她板着脸言明。 毕书旭浅笑,「我晓得。」 「晓得你还有这想法?」 「我只是想,可不敢强求。」他半垂双眸,端着尔雅闲适的笑容,为她倒了杯水。 「我不渴,我只是不希望你算计我。」她推开他的水说。 他仍笑着,「我怎么会算计你……咳咳咳……」他忽然咳嗽起来,眉心也打了好几个结,似乎相当不舒服。 「你……你怎么了?」她马上关切的问。 「可能是方才逃离杨世五那里时,扯动了伤口……」他声音轻飘飘的说。 「哎呀!我怎么忘了你伤势未愈,这得另外找大夫过来给你瞧瞧才行!」她急道。 「没关系,我休息一会可能就好了。」 「那你赶快躺下吧!」她很快扶着他躺下休息,见他还咳个不停,忧心的急忙去为他煎药。 孙子凭一离开,袁向立刻探头进来。「少主?」 「滚进来吧!」毕书旭躺在床上说。 袁向耍宝的立即滚到他跟前,「少主的伤无大碍吧?」 「你说呢?」 「呵呵……少主好得很,这伤根本不碍事,您这是骗孙姑娘的吧?还好她听不见您的心音,否则哪骗得过……呃……属下多嘴、多嘴了!」在主子的瞪视下,袁向自打嘴巴后紧闭上。 「以后你少出现在她面前,我不想之后的打算被她知晓太多。」他吩咐。 「是……可孙姑娘也说了,她要照顾孙老爷,不会跟您走的,这该如何是好?」 「我这不是还伤着,以后恐怕还会落下病根,需要更长时间的休养,她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能不管吗?」 「啊!阴险,少主,您可真阴险……」袁向这话在他阴恻恻的目光注视下逐渐化为蚊鸣。 【第五章 计诱佳人】 厨房里,孙子凭正忙着给毕书旭煎药,来找她的阿娇直接走了过来,抢走她刚煎好倒在碗里的药,将药碗搁放在一旁的桌上。 「你做什么?」孙子凭恼怒的问。阿娇真是没礼貌,她刚刚那一下若再大力一点,药就全洒了。 「原来你和你爷爷不只是骗子,还是杀手,你没资格替毕公子送药,说不定你连毕公子也想杀!」阿娇气愤的说。 「你在胡说什么?」孙子凭立刻拧眉。 「胡说?孙子凭,你和孙老头做了什么事,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我告诉你,天理昭彰,你逃不了的!」 她脸色一变,「阿娇!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娇一路将她逼进墙角才说:「那姓张的是谁我已经知道了,他是宫里的太监,今早宫里的人派人来找他,还向我打听,听说他来过你这破茅屋之后就失踪了!」 孙子凭吞了口口水,「那……那也不关我的事。」 「孙子凭,你当我是傻子吗?一个宫里太监来找孙老头认亲却突然失踪了,更怪的是,连孙老头也不见了,这分明就是孙老头对人家怎么了!」 「你别乱说!」 「我有乱说吗?那我这就去向那宫里来的人说,我其实见过那姓张的太监,而且他的失踪可能与孙老头有关。」阿娇说着转身要走。 孙子凭一惊,连忙将阿娇拉回来。「等等,你别去!」她阻止着。 阿娇冷笑。「怎么,怕了?」 「不是怕了,是不想惹上无谓的事。」她赶紧道。她不知那姓张的后来怎么会失踪的,但她知道绝不能再让其它人找到这里来,否则他们的身分真要守不住了。 「无谓的事?孙子凭,你到这时候还想骗我吗?你若以为我是傻子,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谈?你想与我谈什么?」她抓到阿娇话里的重点,阿娇是想与她谈条件,只要她答应,阿娇就不去说这件事。 「我要毕公子,你不准跟我抢!」阿娇抓了她的把柄后,不拐弯抹角,直接讲出自己的条件。 「你要阿旭?」孙子凭听了这话怔住。 「阿旭?哼,瞧你喊得这么老土,人家毕公子都被你喊土了!」阿娇不屑的一阵哼笑。 第十二章 「孙子凭,我瞧得出来你也喜欢他,可他是我先看上的,你不过是占了他在你家养伤的好处,才能时时亲近他,现在我要你离他远一点,不许再耍手段的诱惑他!」阿娇泼辣的说。 「我没耍手段……」 「住口,你若没这么做,他会每次你一出现就不再多看我一眼?」阿娇一脸愤愤不平。 「他有这样吗?」孙子凭满脸疑惑,阿娇现在在说的是冷漠的阿旭吗?阿旭对她也是经常冷着脸的。 「孙子凭,你别在我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毕公子每回见了你眼神都特别柔,对我则是冷冰冰的,这肯定是你在他面前说了我的坏话,要不然他怎么会对我这般冷淡?」 「可是我真的没有……」 「你还想狡辩,那好,我这就去找宫里来的人,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阿娇,不要!好,你要我怎么做,我照做就是。」孙子凭再次将人拉住,连忙道。 阿娇得意的回过身来。「我要你立刻离开!」 「这里是我家,你要我离开去哪?」 「你爷爷都走了,你去找他就好了,至于毕公子,我会亲自照顾他。」 孙子凭内心不由得挣扎起来,自己若不走,阿娇必定会去找宫里的人说出一切,可若自己走了,阿旭一定不会谅解她,而这也不是做人的道义啊! 「你还要考虑吗?你这不孝之人,难道当真不管你爷爷的死活了?」为了得到毕书旭,阿娇不管不顾的继续骂着。 「我……」 「你真不走?好,那我这就去……」 「我走,我现在就走!」阿旭的身分不一般,此刻又有袁向在身边保护,有没有她其实已经不重要,为了爷爷,她还是走了吧! 见她下了决心,阿娇欢喜的笑了。「早点答应不就好了,我也不用浪费这么多唇舌。好了,你立刻就走吧,这碗药我替你送去。」阿娇端起药碗喜孜孜的道。 「少主,方才在厨房……」袁向附耳对毕书旭说了些话。 毕书旭脸色变得森然,反观袁向却是露出惊讶的表情,而且除了惊讶,还有些窃喜。 自己多年来努力要看到少主动怒,用尽了法子,可少主顶多赏他一个恼怒眼神,吓吓他而已,这回总算让他开了眼界,少主终于生气了,虽然他不认为少主会为这种事生气,但事实证明他生气了! 袁向的脑子拚命的想着,分析少主是因为两个女人争风吃醋而动怒,还是因为孙姑娘战败欲抛下他离去而发火? 想来后者可能性大些,过去为少主争风吃醋的女人多的是,也不见少主有何反应,好像事不关己,可这回这个孙姑娘是关键,据他这几日的观察,少主对孙姑娘有别于其它的姑娘。 「去将人追回来了吗?」毕书旭沉怒的问。 「不用少主吩咐,属下也知道高家后人的重要性,怎么可能让她走,属下已经将她打昏……」 「你打昏她?!」他脸色再变。 「这个……属下纯粹情非得已……」袁向心惊胆跳,不妙,他虽欢喜见少主生气,可这太刺激了,他的心脏有点受不住,尤其见少主像是要宰了他的神情,他冷汗都冒出来了。 「住嘴!我去看她,你若真伤了她,瞧我不……」 「毕公子,吃药了。」阿娇端药过来前还特地梳妆过,这会是姿态千娇百媚的走进来。 正要离开去瞧孙子凭的毕书旭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注视着阿娇。「你来得正好。」 「毕公子也在等我吗?」阿娇惊喜的问。 他的双眼燃着熠熠光芒,阿娇见了心都酥了,整个人有些晕陶陶的。 他嘴角轻轻的一扬,这小小的扬笑却让一旁的袁向寒毛直竖,上次少主露出这表情时,对方断了一排牙,这回…… 「你专程端汤药过来?」毕书旭声音略低沉的问。 「是啊,这药可是我亲手细火慢煎的,保证毕公子你喝了伤势就能好。」她不知死活的说着。 「我记得煎药的是孙子凭,怎么会变成你?孙子凭人在哪里?」 「她是煎了会药,但后来偷懒不知去哪了。」明明是她将人逼走的,却还能装模作样的说不知道。 「很好。」毕书旭眼底的寒冰又碎裂了一点。 袁向吓得胆简直要挤出胆汁来了! 阿娇仍没察觉出异样,径自端上汤药后献媚的说:「毕公子,以后就由阿娇来照顾你吧,我可比凭儿做事细心多了,况且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定能将你服侍得很好的。」说着还抛个媚眼。 袁向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捣住双眼,免得吐出来。 「你对我的这番厚意,实属难得……」这话毕书旭说得寒气森森。 偏偏阿娇还是听不出来。「既知难得,阿娇盼毕公子能珍惜……」 袁向瞧自家少主额头破天荒的爆出青筋了,立刻朝阿娇说:「我家少主虽喜欢大方的女子,但若过于不知羞耻的,少主也无福消受!」 「无福消受?」阿娇一愣。 毕书旭脸色瞬间拉下。「阿娇,你爹是做豆腐的,家中尚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你们一家四年前才由广东搬到云南,原因是你爹在广东倒了人家的债不说,还误杀了人家的儿子,这才举家迁逃到此躲避官府缉拿,可你倒好,自家丑事不少,却敢先威胁起孙子凭来!」 阿娇闻言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我家少主看不惯你平日瞧不起孙姑娘的嘴脸,让我去查的,这一查才知你家的底还真是不干净啊!」袁向摇头啧声说。 阿娇面色刷白。「那……那是我爹自己一人犯的事,与……与我无关!」 「枉你爹将你养大,你这一句话就与他撇得一干二净,你竟还有脸骂孙姑娘是个不孝之人!」袁向继续说。 「啊?你听见我与凭儿的对话了?!」阿娇愕然,这么说来,他们已经知道是她逼走孙子凭的。 「可不是,你这泼辣劲连我都受不了,你是哪来的自信认为我家少主会看上你?」袁向讽刺。 阿娇满脸窘红。「毕公子,你听我说,我也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才会希望凭儿离开,我的一颗心……」 「不用再说了。袁向,明日你就去举报阿娇她爹是通缉犯的事,让官府来拿人。」毕书旭懒得听废话,直接交代袁向。 阿娇一惊。「毕公子,你不能这么做!」 「我家少主为什么不行这么做?」袁向冷笑的问。 「我对毕公子……」 「我劝你最好别再提此事,我家少主最不缺的就是一厢情愿的女人,少主对你根本没一丝感觉。」 阿娇非常难堪,瞧向毕书旭那始终冷然疏离未给过她温暖的面孔,蓦然明白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瞧她一眼,她最后哭丧着脸问:「那要如何做,你们才肯放过我爹?」 毕书旭瞥向袁向,似乎等的就是她这么问。 袁向立刻笑着靠近她道:「少主要你……」 阿娇听完表情复杂,还有一股子的恼恨。「毕公子喜欢凭儿吗?」她忍不住的问。 毕书旭斜睨她一眼。「这不是你可以过问的。」他没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从此刻开始,他对孙子凭的任何心思都不会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得知,因为他不希望那丫头透过别人的心音知晓他对她的盘算。 阿娇不甘愿的咬牙。「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恨恨的道。 「那你可以走了。」他已厌倦再多看这女人一眼。 阿娇愤愤地离开。 「袁向。」毕书旭马上唤人。 「是。」袁向应声。 「等这事办完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袁向露齿一笑。「属下会报官抓她爹。她爹是逃不过王法的。」少主还想借用孙姑娘的异能,哪能放她走,这个阿娇不长眼坏事,怎能轻易放过。 「还有呢?」 「她爹坑人钱又杀人子,罪大恶极,家风如此,她这辈子是别想嫁人,算是没指望了。」 「嗯,然后呢?」 然后?这还不够惨吗?他想起少主早先的那抹微笑,头皮不禁一阵发麻。「属下敲了她的牙……」 「敲她牙做什么?」 「您不是……」 「咱们得做点功德事,她此生既没指望嫁人了,何不助她剃发,永伴青灯,寻得平静。」 「嗄?呃……少主当真是佛心来着,功德无量……」 「你说什么,爷爷回来过?!」 第十三章 孙子凭一早醒来,阿娇就在她床边,她记得自己昨夜被阿娇逼着要离开,包袱才背上肩,刚要跨出房门人就忽然失去意识,想不到这一醒来阿娇还在她家,且还说她爷爷回来过? 「阿娇,爷爷真的没有杀人,那姓张的失踪与他无关,真的,你若不高兴我留下,我会走……」她抓着阿娇的手急忙的说。 「我知道你爷爷是无辜的,放心吧,我不会去告密的,你也不用急着离开了。」阿娇说。 「你真愿意放过我?」孙子凭好惊喜。 「是啊,要不是逼不得已,我才不会放过你!」阿娇皮笑肉不笑的点头。 「难道有人逼你?!」她惊讶。 「对,毕公子要我闭嘴,否则要我好看。」阿娇终于忍不住愤慨的说。 孙子凭闻言瞪大眼,「是阿旭要你别说出去的?」 「没错。」阿娇咬牙切齿。 枉我对毕公子一片真心,他竞威胁要将爹夺财杀人的丑事摊开,如此一来不只爹毁了,连我也完了,毕公子要我配合,我自然得乖乖照办。 凭子凭听见阿娇心里的怒言,不由得吃惊,阿娇的爹竟然是杀人犯,而毕书旭居然拿这事威胁阿娇就范,不过,也亏他这么做,才能让阿娇放过她。 「你说我爷爷回来过,那他人在哪?」她急问,那姓张的虽然下落不明,但还有另一个人追来,爷爷绝不可露面,回家会有危险的。 「我说他回来过,是前天的事了。」阿娇说。 「前天?他前天回来怎么没来见我?」她不解。 「他去见毕公子了。」 「为什么去见阿旭?」 「他们见面连你也不知吧?前天我来时也是赶巧才听见你爷爷在屋里与毕公子说话的。」 「他们说些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想他们也不是要瞒你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对你说吧,事实上,我听见你爷爷请毕公子带你走,而我就是因为听到这些话,一气之下才想着先将你逼走的。」 「爷爷为什么要我跟阿旭走?」孙子凭讶然。 「这我怎么会知道,定是你爷爷真做了什么亏心事,否则何必躲起来?」 孙子凭马上想明白,定是宫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寻来,爷爷担心她若跟着他会一起被捉,所以才想着将她托付给阿旭。 爷爷怎能抛下她自己走,她登时急红了眼眶。「爷爷不能不跟我说一声,就这样走了。」她难过不已。 「哼,孙老头分明是要将你推给别的男人,这脸皮也太厚了!」阿娇破口大骂。 「我不会跟阿旭走的,我得找到爷爷,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外吃苦。」 「随便你,反正我已经告诉你这事了,至于你怎么决定,我管不着!」阿娇气呼呼起身走人。 出了屋子见毕书旭和袁向已在外头,她心中的火气不敢再显露出来,马上缩了肩头与他们擦肩而过。「已照你的吩咐如实告诉她我偷听到你和孙老头的话了,这样我可以走了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毕书旭挥了挥手,让她滚,她忍住怒气,快步离开,她再也不敢奢望这男人了,他已经知道她家底细,是不会再青睐她了。 「少主,您这真是妙计,先找个人假装孙老爷,让阿娇听见后转述给孙姑娘得知,如此孙姑娘就会以为这真是孙老爷的意思了。」 孙姑娘听得见别人的心音,少主自然不能教阿娇说谎,这会马上被拆穿,所以少主用心设计,故意绕了一圈让阿娇自己也以为是偷听到的,少主再要求她将偷听的内容告诉孙姑娘,这样孙姑娘就不会起疑心了。 毕书旭抿笑的朝屋里走去,而屋里的孙子凭正在哭着。 他本已有心理准备,她听见爷爷抛下她,定会伤心难过,可此时见她哭,他不禁紧绷了下颚,心情也好不起来。「孙子凭,你跟我走吧!」他不废话,直接说。 见他进来,她抹着泪。「我不能丢下爷爷不管,他一个人在外头会有危险的。」 「你放心好了,你爷爷说了,他会找地方藏一阵子,等风声过去,便会到京城找你团聚。」 「不,我不在他身边,如何都不能安心。」她忧心的说。 「你信我,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他的。」他告诉她,而这不假,孙老头是高太师的老父,他怎么可能让他遇险,自己已派人跟着他了,随时保护他的安全。 「真的,你有派人保护爷爷?」孙子凭止住泪水了。她晓得他的真实身分,因此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她爷爷。 「嗯,这样你可愿意跟我走?」他柔声的问。 「这……」她仍犹豫。 「你既是高太师的后人,就该与我一样同仇敌忾,太叔衭杀了你爹,你不想善用自己的异能为你爹报仇吗?」 她摇头,「爷爷告诉我,冤冤相报何时了,心中的仇若能放下,才能真正舒坦过自己的人生。」 自己幼时也与爷爷一样没有任何异能,甚至反应还比一般孩子慢些,因此常被人在背后笑傻,直到六岁那夜遇险,才彷佛让她开窍变得不一样,但爷爷情愿她笨笨的,并不想她拥有天赋,更不愿意她卷入过去的仇恨当中,因此她谨遵爷爷所望——平淡是福。 「话是不错,可你有想过独善其身的后果?官庙仅昏庸无能,太叔衭挟天子以令诸侯,在背后干尽伤天害理之事,而今的天下,百姓叫苦连天,十年前的国泰民安早已不复见,高太师生前心繋黎民百姓,用尽一生算尽天下事,只为让百姓安康,你身为他的后人,难道不想也做些什么吗?」 她心头震荡。「我也能为天下做什么吗?」 「当然,你是高家后人,本身就天赋异禀,你若肯在我身边,帮我分辨忠奸,让我放心用人,那么救百姓于水火之日便指日可待。」 孙子凭动摇了,撇开自己的杀父私仇不说,当今皇帝官庙仅与太师太叔衭确实一个荒淫无道,一个祸国殃民,这几年百姓过得并不如意,她和爷爷就是因为猢口不易,才会选择摆摊赚钱,而毕书旭做的是救国大事,自己若有能力应该要帮他的,可是爷爷的交代…… 「孙子凭,杨世五既知我人在云南,要找到这来并不难,此地我不能久留,我必须离开,不过,我身上的伤未愈,袁向替我找来的大夫说,我这伤得疗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倘若不能妥善照顾,将来恐怕落下病根……」 「会……会落下什么病根?!是伤筋断骨,还是性命不保?」孙子凭马上焦急关切的问。 毕书旭眼睫轻垂。「我说这事不是要让你紧张或同情的,我只是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帮我识人顺道照顾我的身子,你也知道的,我的身分很难相信别人,可是你我信,你端来的药我能放心的喝。」 「好好好,我跟你去,反正爷爷也要我跟你走。我们现在就走,你的身体交由我来照顾,我一定让你恢复健康。」一听他会留下病根,她马上不假思索的说。 他笑了,眼角余光瞄向窗边,见袁向就远站在外头窃笑,他眼睛一眯,要那家伙滚远一点。 大胤皇宫内,当今皇帝官庙仅涎着讨好的表情瞧着眼前的美女。 「水仙,朕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怎么总对朕板着脸,这可枉费朕对你的一片心意啊!」 官庙仅今年十九,长相堪称俊美,可惜年纪轻轻眼袋就十分浮肿,这一瞧就知是平日纵欲过度造成的。 水仙仍是一副冰山美人之姿,对他不苟言笑,甚至爱理不理的,可官庙仅就是爱她这目中无人的样子,俗话说得好,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教人心痒难耐。 「水仙,朕可是听闻你遇刺,心急如焚,才火速的将你召回京,朕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却为此与朕呕气,回来后对朕不理不睬的,这实在没道理啊!」他继续哄着美人说道。 水仙依然冷着一张脸,「水仙代皇上行走天下祈福,可路程只走了一半,您就强召水仙回京,还将水仙锁在宫中,水仙并非后宫嫔妃却留在宫里,难免引人非议,也恐坏了水仙神女的封号。」 「你神女的封号乃是朕给的,谁敢有异议?不过,你若介意,还不简单,不如朕就干脆封你做神妃,这样你不就名正言顺的可以待在朕身边了。」他得意非凡的说。 第十四章 「老夫不同意,自古哪有君王纳神女为妃的,这岂不污了神女圣洁之名。」一名身材圆滚滚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当场拂了官庙仅的话。 官庙仅一见这人不禁恼恨起来。「太师,这乃朕的家事,你管得未免太多了!」他不悦的道。 眼前的人便是当朝太师太叔衭,也许是日子过得太舒服所致,身材一年胖过一年,而今那肚子滚得就如弥勒佛一般大,可他狼心狗肺的行径可与弥勒佛沾不上半点边。 「老夫不是说了,她是神女,不是一般女子,不能纳做后宫。」太叔衭再说一次。 官庙仅变了脸。「当初是你让朕钦点她做神女,代朕巡视天下,为百姓祈福、求取百姓爱戴,朕这才同意的,可你现在却不让朕纳她入后宫,这不是在耍朕吗?」他气急败坏的说。 半年前,他一眼瞧中入宫征选神女的水仙,她的美貌让他惊为天人,从此对后宫三千佳丽食之无味,日夜就只想与水仙恩爱,可太叔衭却让他指她做神女,命她出宫远离自己,他正为这事恼怒,忽听得她在云南遇刺,他便赶紧藉此机会火速将她召回来,但这老不死的又来阻挠,根本是有心不让他如意! 他火冒三丈,但太叔衭仅是冷眼朝他望去,他马上气势全无的缩回龟壳里,当个龟儿子。 他九岁登基,至今十年来,从未掌过一天的政权,眼前的死胖子才是操控着他的地下皇帝,无奈这人手握兵权,自己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因此只能听从他安排行事,常年的敢怒不敢言。 「皇上,咱们危机就在眼前,你竟还只顾着抱女人,正事还干不干?」太叔衭没当他是皇帝的训斥。 「什么危机?」官庙仅茫然不知。 太叔衭脸皮跳动,恼他愚蠢,正要开骂前见水仙还在,嘴一撇,朝面色如常的她道:「这里没你的事,可以出去了。」他赶水仙离开,没打算让她听见自己接下来要对官庙仅说的话。 「那我出去了。」水仙也不啰唆,更像是没兴趣留下,起身朝官庙仅行了个礼后,踩着轻盈的步伐离开。 官庙仅盯着她曼妙的背影,心猿意马,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太叔衭见了简直恨铁不成钢,这没用的家伙,脑袋里只有女色,当真废物一个! 「这女人你别想,她就只能是神女,你要女人另外找。」太叔衭直接断了他的色欲。 「为什么?朕为什么不能要她?」官庙仅收起口水,马上怒问。 「她是自愿进宫参加神女征选的,她是有企图的,我们不得不防。」 「笑话,征选神女哪个不是自愿的,照你说的,每个都有企图了!」 「太美的女人大多有毒,像这么美的尤其狠毒。」太叔衭阴笑后继续说:「一旦成为神女,终身不可嫁人,得保持处女之身代天子替众人祈福,一般人想当神女,那是因为从此可以受朝廷奉养,日子过得富贵无忧,但若找得到好的男人嫁,又有谁愿意走这条孤寂一生的路走? 「以水仙的姿色,大可找到富商巨贾,甚至皇亲贵戚来娇养着,但她却情愿进宫征选神女,当个带发修行的尼姑,你难道没想过她有问题吗?臣怀疑她背后有人指点。」太叔衭精明的说。 「你说她背后有人,她背后有什么人?」官庙仅眼巴巴的问。 太叔衭对他嫌弃的摇头,他不是不用脑,而是根本没脑子可用。 自己当初选他做傀儡皇帝,选得也算……是选对人了! 这些年不就因为他蠢,才无法与自己作对,他才能恣意的操弄朝政、独揽政权,而不用担心他会反扑,因为他完全没有反扑的能力。 太叔衭轻视的冷笑。「你忘了,云南巡抚杨世五回报,亲眼见过前太子官九阳,对方正在搜罗势力,打算夺回政权。」他耐着性子告诉官庙仅这蠢蛋,他现在的危机是什么。 官庙仅这才一惊。「是啊,朕的堂哥藏了很久,如今总算露面了,他想抢走朕的皇位,那朕该如何是好?」他惊惶的问。 「你也知道要害怕了?」太叔衭不屑的道。 「朕……朕不是害怕,而是时间都过了十年了,前朝势力也被你铲除得差不多了,他竟还有能力兴风作浪,这……这是你能力不足吧?」他竟还聪明的指责太叔衭. 太叔衭脸上原本挂着嗤笑,这下子笑不出来了。「那前朝孽子想夺回皇权,简直是作梦,老夫不可能让他得逞的!」太叔衭咬牙切齿的说。 「最好如此,你说杨世五城府深,定能帮咱们逮到人,可人都到他面前了,还让他跑了,杨世五这么笨,你还重用他?另外,朕也听说你派了两个太监出宫去寻找高明宗家人的下落,可这两个太监也失踪了,你都是怎么用人的,找的尽是些废物!」难得逮到太叔衭的错处,他骂得痛快。 可骂完后才发现,太叔衭的肥脸正怒抖着,心下才知道怕。「朕……朕说的这些话也是就事论事,不是完全责怪你的意思……啊!」他后脑吃了一记栗爆,痛呼,「你竟敢对朕动手?!」他愕然太叔衭竟敢暴打龙头。 太叔衭怒哼,「皇上大概忘了,你也是老夫「用的人」,他们是废物,你又是什么?况且老夫打你算什么,你若不知长进,老夫杀了你都有可能!」 官庙仅闻言大惊,「你……你大胆!」 太叔衭神情更显阴狠。「别以为老夫只能靠你做皇帝,才能在背后弄权,别忘了,你还有一个亲弟弟官庙孔,老夫杀了你,改扶植他上位也可以,老夫还是能继续掌控天下!」 「楚王才十七岁,你、你打他主意做什么?!」 「你不九岁就登基,他十七了,该懂事了,晓得不能与老夫作对,懂得乖乖做老夫的傀偏!」 当初他选中官庙仅当自己的掌中偶,是见他父母双亡,年纪又小,可以完全掌握,再加上他姓官,是前朝皇帝官黔今亲弟弟的嫡长子,让他上位能维持天下由官家人作主的正统,不会有人借机反对自己,他的权位才能抓得牢,然而官庙仅还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若官庙仅这废物真蠢过头敢惹怒他,那他换掉他又何妨。 官庙仅立即刷白了脸,哪敢再忤逆太叔衭,连忙唯唯诺诺的道歉,还险些吓出一泡尿来。 【第六章 初识情滋味】 毕书旭伤未愈,袁向特地雇了辆舒适的马车护送他与孙子凭回京。 这一路上倒也顺利,走了几日便到了京城,毕书旭以商人的身分做掩护,在京城内自然有宅第,但他通常不住那,真正落脚处是郊外一处取名「竹园」的幽静深宅。 竹园里水木清华、花草扶疏,园林景色清朗秀丽,尤其种植许多竹子,潇洒脱俗、格高韵胜,让人一进入便有到了世外桃源之感。 马车驶进竹园后,一排仆役已候在正厅迎接少主归来。 站在最前头的是伺候毕书旭的大丫头晓翠,她今年二十,生得圆润丰腴,听闻少主在云南受伤,这会正心急得想知道伤势如何? 此刻终于见到少主了,见他除了脸色苍白些外,其余一切看似无碍,不禁松了口气,只不过,由马车里下来的还有另一个人,这人还是个姑娘,就让她感到意外了。 「少主,您总算回来了,奴婢们听闻您受伤都万分担心,现在见您平安归来,都十分高兴,不过,您带回的这位是?」晓翠话锋一转,指着刚步下马车,神情局促的孙子凭问。 「她是我的客人,以后会住在竹园,你找个手脚利落、心思单纯的丫头伺候她。」毕书旭交代着。 晓翠跟他几年了,自能听出他这两句「手脚利落、心思单纯」的意思,那就是找个会武功不多话的丫头跟在她身边。 「是,晓翠会照办的,可少主说了这么些话,却没介绍这位姑娘贵姓大名,这让咱们怎么称呼才好?」晓翠这话虽是问着毕书旭,可眼睛却是盯着孙子凭打量。少主从未曾带过姑娘回来住,这位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让她很好奇,少主对这位姑娘是什么态度? 孙子凭如何不知晓翠在想什么,不由得瞧了身旁的毕书旭一眼,自己真是他唯一带回这里的姑娘吗?想着想着,脸庞不禁微微地透出红晕来。 第十五章 而毕书旭由她的神态猜出一二,她读到晓翠的心音了,唉,这些人在她面前没一个藏得住心事,自己既要用她,也要防她,可真是不容易啊! 「我姓孙,名子凭,你们唤我凭儿就可以了,阿旭是请我来照顾他的伤势。」她低声说,也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他身边。 「原来是凭儿姑娘,奴婢是晓翠,少主的大丫头,以后若由您照顾少主的伤,那奴婢也能轻松些了。对了,在这府里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找奴婢,奴婢会尽力为您达成的,平日咱们也可多聊聊,增进感情。」晓翠笑着说,刻意与她亲近,这可是少主带回来的姑娘呢,她当然得多多了解才行。 只是当她笑得正热情时,瞄见刚走过来的袁向,他不知有什么毛病,一直拚命的朝她挤眉弄眼的。 「袁向,你的脸是抽筋吗?」她皱眉不解的问。 袁向脸一僵。「我……」他是要告诉她,孙姑娘听得见别人的心音,别和她太亲近,免得心思让人窥得一清二楚。 可他心里吼着,晓翠哪里听得到,只恼得朝他瞪过去。「你有话直说,一直眨眼歪嘴的,谁知道你想做什么?」她不耐烦的问。 「我不想说什么,只想要你闭嘴!」他火大了。 「闭什么嘴,你有资格管我吗?」 「我管你做什么,是要你别多嘴多思多闯祸!」 「我与凭儿姑娘说两句会闯什么祸?」 「这……」袁向语塞了。 「你们别吵了,以后我会多注意,不该我听的,我不会多听,我身上有带特制的耳塞,若不想我听,告诉我一声,我塞住耳朵便是。」孙子凭尴尬的说,明白袁向要晓翠防她什么。 「孙……孙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袁向说这话时又忍不住心虚,自己哪用得着强辩,他的心思她如何不知,早就听得清清楚楚了。 孙子凭苦笑,可一旁的晓翠还是一知半解。 「好端端的带什么耳塞?」 「袁向,你负责向晓翠解释,我与孙姑娘先进厅里喝杯茶歇会儿。」毕书旭朝孙子凭看去一眼,要她跟着自己,然后就走进精致宽敞的厅堂。 进了厅,毕书旭领着她入座,厅上的丫头们开始忙碌的端上香茗与瓜果,这些丫头们做起事来专心认真,无人敢朝他们多瞄上一眼,尤其是对毕书旭,更是不敢多瞧。 孙子凭发现这一点,想着由云南上京的途中,只要姑娘遇见了他,哪个不是含娇带羞的不停注视他,这男人的外表与气质都太过出色,只要是女人没有不心动的,而竹园里的丫头显然有经过调教,竟是没一个敢对他生出多余的心思。 她还刻意仔细的聆听一下众人的心音,只听出这些人对他敬畏有加,私下不敢乱想,倒是对自己,这些人十分好奇她的来历,猜测为什么非要由她看护他的伤不可。 其实自己只是暂住在这里一段时间而已,等爷爷找来就会离开,这些人怎么看她并不重要,不过……她忍不住瞧向身旁闲适饮茶的人,她也很好奇,他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晓得他带她回来真正的目的,是要她成为他的心镜,为他分辨周遭人的忠奸,至于帮着养伤,那也只是顺便而已,但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如这些人所想的一样,对她「不寻常」吗? 毕书旭似乎发觉她的目光,微微侧首,正好与她的视线撞个正着,让她尴尬的立刻低下头来,慌忙的捧过茶几上的热茶往嘴里喝去,却喝得太急,烫口了。 「哎呀,好烫!」她低呼。 呼出声后才想到更糗了,一双眼不由得往身旁偷偷觑过去,见他面色如常,始终淡定,似乎没有发现她出丑,正要吁一口气时,她注意到他眼底有抹不易察觉的轻笑,他哪里没瞧见,正笑在心里了! 孙子凭羞恼得咬唇,这一咬,皱足了眉头,发现唇烫伤了。 「来人,去拿点膏药过来让她抹上,肿了。」毕书旭吩咐着,这会眼底没了笑意。 丫头们伺候主子久了,他虽语调平淡,但众人还是听出他的火气,连忙去取来烫伤膏药替她抹上。 膏药擦上后冰冰凉凉的,倒也舒服,他见她笑了,眼底那层若有似无的笑意才又复生。 不一会晓翠一个人进厅里,袁向没跟进来,因为谨遵主子的意思,少在孙子凭面前出现。 孙子凭见晓翠进来后态度比之前拘谨多了,也不再靠近她,瞧得出特意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她略略低下眉来。她知道方才袁向对她说了什么,想必晓翠也已知晓她有异能的事,这份距离是怕自己听见了她的心音。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藏着自己的这项能力,连爷爷都不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别人将她当成怪物看待,刻意远离她,而今继袁向之后,晓翠也不敢接近她了,这不禁让她有些失落。 毕书旭将她黯下的眼色瞧进心里,心窝有股莫名的疼,像是不舍,可他从未对自己要利用的人心软,因为这是没有必要的,她的心情不该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 当夜,晓翠领了名唤英姐的丫头来到她面前,此人年约二十出头,脸庞黝黑、身材精痩,是今日才刚被买进竹园的人。 晓翠照例站得离孙子凭远远的,笑容可亲的介绍英姐是今后贴身照顾她的人,有事吩咐英姐去办即可,而孙子凭瞧英姐似乎天生面无表情,心里头也没什么心眼,想的仅是晓翠告诉她,要她好好保护自己而已。 说穿了英姐与自己一样,对竹园的一切都极为陌生,什么也不知,自己若想探得有关竹园或阿旭的任何事,那自是没办法的,她不由得苦笑,阿旭派英姐到自己身边,可见是不想她多了解他,既是如此,她也不会多事去过问。 但心底就是闷闷的,原来他也不是全然的信任她…… 这日,孙子凭端着亲手煎的药至毕书旭的书房,他正在拆着书案上的一迭信函,书房里还有两个负责伺候他的丫头,她进去后,将药送至他跟前,他没问便飮下。 来到竹园后,她得知这里其实还有一名医术了得的姚大夫,这药方是由这位姚大夫开出,她则负责煎药让他喝下。 「我瞧你伤势似乎好多了,照此下去,应该不会落下病根。」她愉快的说。 他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自己这伤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哪可能落下什么病根,喝药也只是强身健骨而已,但这话他自是不会告诉她的。 「我见你这身子健朗了,胃口也不错,特地做了鸡蓉粥来,你要不要试试?」她兴致勃勃的问。 英姐就站在她身后,替她端着那碗粥,她回过身去将自己费心熬了好几个时辰热腾腾的粥送至他面前,希望他尝尝。 然而她才端上去,就听见屋里那两个丫头的心音—— 天啊,竹园里谁都知道少主从来不喝粥的,竹园的厨房绝不会弄出这样的东西来,凭儿姑娘怎么端出这个? 要讨好人也得做功课啊,投其所好的道理都不懂,是如何讨得少主欢心?又是个白献殷勤的姑娘了。 真可怜啊! 孙子凭一字不漏的听见那两个丫头的心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原来自己干了蠢事! 她想着在他拒绝前,赶紧将那碗鸡蓉粥收回来时,他却开口道:「搁着吧,我一会喝。」 他这话让两个丫头露出讶异的神色。 「你真愿意喝?!」孙子凭惊喜的问。 「嗯,有什么问题吗?」他抬头反问她。 「没……没问题,当然没问题,那我将粥搁在这了,你有空就喝,但其实粥要热着才好喝,冷了味道差些,不过你若忙,也没关系,天气热,凉些再喝也好……我这就先回去了。」见他似乎又专心的看起手中的信函来,也没听她说什么,她便住嘴了,但他肯喝,没拒绝她,这已让她十分欢喜了,见他忙,她不再打揽的先离开。 孙子凭一走,屋里的丫头立即上前问:「少主,这碗粥……」 毕书旭顾着专心瞧手中的密函,连眉毛也没抬的直接道:「等她走远,就倒掉吧!」 丫头点头,「是。」果然如此,少主是不会喝的。 这名丫头端着粥要出去,正巧晓翠进来瞧见了,随口问上一句,「是谁这么不上心,端粥给少主?」 「是凭儿姑娘。」丫头回道。 第十六章 一听是孙子凭,晓翠挑了眉毛,多瞧了眼这碗粥,这粥一瞧就知道是辛苦熬了许久的,米粒都融入鸡汤了,又香又滋补的,凭儿姑娘是用了心熬的,少主不喝当真有些可惜,白费了人家的功夫,可又不能强迫少主喝,她忽然想起一个人,这人是个馋鬼! 「你将这碗粥送去给袁向,就说是少主赏给他的,保管那贪吃鬼会欢天喜地的解决掉,这也就不会浪费食物了。」她吩咐那丫头说。 丫头点头,「好的,我这就端过去。」 「去吧,让他趁热喝了。」说完晓翠往毕书旭的桌前走去。 「少主,帖子都送出去了,大会订在三天后。」她朝他禀报说。 「很好,叔父那里有特别通知吗?」 「李叔的帖子奴婢是请袁向亲自送去的。」她回道。 「嗯。」毕书旭将自己刚在看的东西折好收进信封里。「这个,你找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官庙孔面前去。」他将手中的密函交给她。 「楚王?这密函不是宫里的探子送来给您的,您怎么反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转交给他?」 她讶然不解,这是好不容易才从宫中送出来的消息,哪能再交给傀儡皇帝的兄弟?! 他笑得玄机。「你照我说的做就成,其余不用多问。」 见少主如此交代,晓翠当然不敢再多问,立即就去处理这封信。 而另一头,孙子凭心情正好,她虽没能见毕书旭喝下那碗粥的模样,但他肯喝自己熬的粥便让她感到开心,瞧,旁人不见得全然了解他,他是愿意喝她煮的粥的! 她踩着愉快的步子回到自己的屋里,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就又立刻站起来。「不对,我得找人问问,打听打听,总不能老把他不喜欢的东西送去,勉强他接受吧?」她自言自语的又往外走去。 英姐见她才刚回屋子又要出去,马上又跟上,英姐本来话就不多,不会多问,只记得毕书旭交代过,不能让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孙子凭来到袁向的屋子,晓得袁向有些怕她,不太敢靠近她,担心她读取他的心事,可今日她专程为打听阿旭的喜好而来,这应该不算什么大秘密,他不至于又躲得她老远吧? 孙子凭礼貌的敲了他的门,他不多久就来应门,一见是她即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听出他见了自己内心第一句话是——怎么是你?!早知道就不开门了! 她保持笑脸,他果然挺怕她的。 「袁向,我有事请教,能谈一会吗?」她厚着脸皮问。 他不给面子的立即露出防备的神情。「请教什么?」 「就问几个问题,不能先进去谈吗?」问阿旭私人的事,哪好站在门口大声问,自是得低调些,才不会闹笑话。 「这……好吧。」拒绝不了,他只好退开身子让她进屋。 阿旭待属下不错,给他备的屋子宽敞,她朝屋里的桌前坐下,瞧见桌上搁着碗,显然他刚才正在吃东西。 「不好意思,挑你吃东西时来打扰了。」她歉然笑着说。 「没关系,这是少主让人给我送来的,说是鸡蓉粥……」 孙子凭的笑容瞬间一僵。「阿旭给你送来鸡蓉粥?」 「是啊,味道不错,少主从不喝这种东西的,听说不知是哪个不上心的,居然给少主端上这个,少主就让丫头给我送来了。」 其实我根本不信少主会让人送粥来,多问了两句才知原来少主本来吩咐要倒掉的,是晓翠怕浪费,让人送给我的,虽吃了差点倒掉的食物,但既是晓翠的心意,那是自然得笑纳了,不过刚刚倒是忘了问,是哪个笨丫头干的蠢事? 听了他的心音,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去瞧他碗里剩下半碗的粥,那确实是自己熬的鸡蓉粥,他终究是没有吃,原来他只是在敷衍她…… 「凭儿姑娘要问我什么呢?」袁向坐回椅子上继续喝他的粥,打算一面喝粥,一面听她要问的事,晓翠交代这碗粥要趁热喝,因为低头喝粥,所以没察觉孙子凭脸色已变。 「无须问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就先走了。」她突然转身快步离去,英姐见状忙追上去。 袁向见她才坐下马上就走,愣了一下,心惊自己刚才没胡思乱想些什么吧? 仔细想,自己方才想的也只有这碗粥的事,哪里有什么重要的? 应该没事吧? 她来得莫名其妙,走得更是不知所以,这……他抓抓脖子,搞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袁向很快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他经由晓翠口中得知,这碗粥是孙子凭煮的,他当场青天霹雳,恨不得缝了自己的嘴巴,连自己的心也给挖了,省得尽说些废话、想些欠打的话! 夜里,孙子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守在她床边的英姐都皱眉了。 「凭儿姑娘若睡不着,奴婢去让厨房煮些宵夜来给您,吃点东西后或许能好睡些。」英姐道。 想她自晓得那碗粥少主并没有喝下而是送人后,似乎受了些打击,晚餐也没多用,夹了两口菜就让人撤下了,这会可能是饿了,才会睡不着。 「我不……好吧,劳你去帮我张罗了。」孙子凭本来要拒绝的,但想起英姐片刻不离的跟着自己,藉此打发英姐离开也是好的,如此她才能自己安静待一会。 英姐不知她的想法,以为她是真的饿了,转身去厨房打理她的宵夜,待英姐一离开,孙子凭便下床去,时值盛夏,外头虫叫挺吸引人的,她套了鞋走出屋外,外头有风,比闷在屋内凉爽多了。 她很少这么晚还在屋外闲晃,这才发现竹园的夜景也美不胜收,真正理解阿旭为何舍城内的豪宅不住,要选择待在这儿了。 夜里的竹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由雾气中瞧去,一排排的长竹在月照下彷佛是一条条波纹斜影,散发出一股竹烟波月的灵气。 她受景色所吸引,一步步的走远闲逛,不知不觉间来到毕书旭的屋子附近。 他们俩的屋子虽相距不远,但也隔了几条长廊,自己居然走着走着却来到了这里? 回过神来的孙子凭脸色微红,倒退一步想快些离去,免得被人发现自己半夜出现在此,可才一转身,又迟疑的顿下,他屋里的灯还亮着,代表还没入睡,她其实想问他为什么要敷衍她,若不喜欢的东西直说没关系,这样收下后,又私下要人倒掉,比当面拒绝还更伤人。 她想是不是该与他说清楚,如此以后相处起来也能自在些。 思及此,她又转回身朝屋子走去,然而在靠近屋子时,耳朵比任何人都灵敏的她,听见他屋子里居然有女人的声音! 孙子凭蓦然停下脚步,知晓他屋里有人后,她原该马上就离开的,可她的双脚却像是被人给钉了钉子,定住不动了。 屋里传出的声音不大,但她依然听得清晰—— 「九阳,你的伤真的无大碍了?」女子焦急的问。 「嗯。」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淡。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女子愧疚的说。 「我是去阻止简叔,受伤与你无关,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嗓音冷淡的说。 「不,你是因为我,你为何不肯承认?还是你恼我在云南时,不该去探你的伤势?」 「你的确不该!」他语气严厉了些。 「对……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下次我会更沉得住气的。」 「上回的事我就不再责怪你了,可我希望你一切以大局为重,像今日这般擅自出现的事,也不许再犯!」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别说了,你回去吧。」他不留情的赶人。 她神情满是失落,转身走至门边,蓦然又鼓起勇气的扭过头来道:「九阳,等咱们大业成功,杀掉太叔衭与官庙仅之后,咱们……在一起吧?我愿意入你的后宫,为你生儿育女!」 他听了这话,神色仍未有丝毫波动,只是静默的看着她。 「九阳?」她着急的再喊,希望他能给个答案。 「这事让我想想。」他淡淡的说。 饶是如此,她仍是极度欣喜的,因为他没有像从前一样立即拒绝,而是说想想,那便是愿意考虑了。「好,你只要记得我,晓得我一心都在你身上就好!」她十分激动。 第十七章 「嗯,回去吧。」他的声调似乎有了些许温度。 「好,我以后不会再擅自过来了,我会忍,忍到咱们可以公然站在世人面前的那一天……」 「凭儿姑娘,奴婢找了您好久,您在这里做什么?」屋外忽然传来英姐的声音。 屋里的两人微变了脸色,毕书旭快步走过去拉开门,果然看见孙子凭站在门外。「你怎么会在这?!」他沉声问。 「我……我睡不着,不小心走到这里。」孙子凭尴尬的说。 「你不是……云南的那个姑娘?!你怎么随九阳来此?!」水仙吃惊的认出她来。 「我是来照顾阿旭的身子的。」孙子凭回答。她也讶异神女居然会在这里,而且还对阿旭示爱了。 「阿旭?」乍见孙子凭出现,又亲昵的唤他阿旭,水仙面容立即拉下。「你凭什么这么喊他?」她质问。 「我没有凭什么,是问过阿旭,他答应我才……」 「住口!不管九阳答应了你什么,你都不该没有规矩的乱喊。还有,竹园多的是人可以照顾他,姚大夫过去是宫中御医,他能医治他的伤,而晓翠更是他信任有加的大丫头,你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待在竹园照顾他?!」水仙醋劲大发,竹园是只有他的心腹才能进来 的地方,连她今日不请自来都被斥责,可这女人竟明目张胆的住进来,这让她震怒。 「我不仅是要照顾他的身子,我还得……」在她咄咄逼人下,孙子凭想说出自己其实另有功用,不是只有照顾他身子而已。 「够了,水仙,我要让谁照顾,又邀请谁入住,这都不是你该管的事!」毕书旭出声打断孙子凭的话,他并不想让水仙知晓孙子凭有异能之事。 水仙没想到他会对她疾言厉色,一径的维护对方,神情极为难堪,满腹不甘的紧咬下唇,最后终于脸色发白的拂袖而去。 「阿旭,对不起,我不该出现……」孙子凭见水仙怒气冲冲的离去,立即不安的说。 「不要说了,英姐,带她回自己屋里,以后夜里别随便出来!」他面色发沉的下令。 主子发话了,英姐哪敢让她多逗留,立刻上前道:「凭儿姑娘,走吧!」 「我……」孙子凭还想说什么,可他此刻似乎不想听,嘴才张开又闭上,他是在恼她不该这时候出现让神女误会吗? 想起神女说的,愿为他生儿育女,而他也没反对,原来他与神女已是一对,难怪神女见了她会大发雷霆。 孙子凭抿紧了唇,不再多说什么,低头离去。 而毕书旭看着她僵硬的背影,眉头逐渐拧紧,几乎张口想要叫住她,想向她解释些什么,但到底他还是没出声。 一早,晓翠来通知孙子凭,过两日毕书旭会带她外出,她晓得这意思,这是让她「干活」了,而晓翠只朝她简单说了这事,也不敢多与她交谈便离去。 她感觉自己被孤立了,心情有些闷,早膳也不用,蹙着眉的往外走。 「凭儿小姐要出去?」英姐叫住她。 英姐这一喊,孙子凭才发现自己正往竹园外头走,不由得一愣。「对,我想到外头逛逛。」她索性说道。 「您要不要就在这竹园里逛逛就好,别出去了?」英姐从不阻止她做什么的,这时竟拦她了。 她脸一沉。「阿旭有交代不能让我离开竹园吗?」 「没有,少主只说,别让您往危险的地方去。」英姐马上说。 她盯着英姐,晓得她没说谎,阿旭确实没有要她限制自己的行动,脸色才好看些。「我只是到外头晃一晃,不会出去很久的,你不用担心。」她缓下口气的说。 「这……好吧。」英姐虽觉得不妥,但还是点头了,外头毕竟不比竹园内安全,可姑娘若坚持,她也只能听从。 孙子凭走出了竹园,据说这里离京城内约有十五里路,距离不算远,但若用走的也得费些时候,而且她只是想散散心、透透气,并不想到京城那人多又热闹的地方去,她想了一下,记得当日进竹园前,在路上曾看见一座寺庙,不如就往那僻静的地方去走走吧。 那寺庙不远,她只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她走进暗黄色的寺门,踏着石板路进到佛殿,殿里很清冷,供奉着一座小佛,佛身虽干净,但也略嫌破旧,她默立片刻后,即跪在蒲团上朝小佛参拜,英姐则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不曾离开。 她轻闭上眼眸,感觉英姐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监视她。 她低低吐了一口气,心下有些戚戚然,她原以为阿旭虽不见得全然信任她,但至少待她以诚,可他这样处处防着她,反而伤了她的心。 她能理解以他的身分,对人多疑与虚应都是应当的,自己不该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她就是……就是……她心乱如麻的捏紧衣裙,心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佛祖面前,她欺骗不了自己的心,她……好像喜欢上他了! 若不是如此,她怎么会患得患失? 若不是喜欢他,她又怎么会随他上京? 若不是在意,她又怎么会伤心他不信任自己? 然而他喜欢的是神女水仙,水仙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子,她如何与这样的美女相比,阿旭又如何会对她心动。 思及此,孙子凭心情混乱到极致,再也跪不住的站起身要出到殿外去,英姐立即也跟上来。 她转身对英姐说:「你留下,我想自己走走,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离开这座寺庙的。」 心情纷乱的她不想让英姐跟着。 见英姐不赞同,想张口想说什么,她马上再道:「拜托你了,我不想随时有人跟着,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英姐听她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点头说好,自己留在原地等她回来。 见英姐终于没跟上来,孙子凭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往佛殿外走去,外头环境空旷,还有清脆的鸟鸣声,但不知何故,一路行来,这里几乎不见香客,只有几个僧人在打扫,异常宁静。 佛寺内沿着长廊,辟有一间间禅室,她闲来没事逐一参观,见到挂在墙上励人心志的禅语,渐渐地,她心情也变得平静许多。 她告诉自己,她随阿旭上京是真心想助他复朝,期望他能改变现在的暴政,让百姓真正安居乐业,自己不能因为得不到他的感情便忘了这更重要的事。 想通这些事情后,她放松心情,微笑了,打算回去找英姐。其实英姐心思纯正,只是听命于阿旭,对她是没有丝毫恶意的,自己不该迁怒英姐,让英姐焦急。 孙子凭正要回去找英姐时,不巧听见隔壁的禅室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楚王,照这密函上所言,既然太师都有意废帝改立您,您为何不趁势而为,替自己争取机会?」声音低沉的男子说道。 「这封密函来历不明,突然就出现在本王桌上,这东西如何能轻信?」年轻人回道。 「话虽如此,可我认为可信,太师早就对皇上不满,皇上整日酒池肉林就算了,这还不长心眼,近来多次曾在朝堂上逆了太师的意,太师若想换掉他,也不是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若是本王将来登基,也一样不能得罪太师,让本王继续做他的傀儡,任他操纵控制?」 「这……当然不是,您比皇上聪明多了,自然明白虚与委蛇的道理,等博取太师的信任后,那便能找到机会铲除这个奸臣,之后就能任您大展鸿图,做一个真正的九五至尊……」 「不要再说了,这个江山是我皇兄的,本王不可能取代他。」 「可您当皇上是兄弟,不想取而代之,可皇上对您不见得有情有义,太师既曾当着他的面提起要废他立您的话,那他还能容得下您吗?」 这人尖锐的提醒后,隔壁的禅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孙子凭觉得听够了,静静的退离开,不再继续听下去,她晓得里头的人是楚王,官庙仅的亲弟弟,她讶异自己竟然会在这里听见他与他人的谈话。 方才她听出楚王内心是真的不愿意夺兄长的皇位,但另一人说的也没错,卧榻之侧,岂容酣睡,那官庙仅难保不会为权斩断亲情,先杀他再说,瞧来这位楚王正处于进退维谷的窘境…… 第十八章 【第七章 明白真相的苦涩】 孙子凭在要去找英姐的路上,经过一座小院子,里头种了些花草,她在榆树下听见一只刚学会飞的幼鸟痛苦的鸣叫,拍着翅膀怎么也飞不起来。 她关心的上前去瞧,刚蹲下身将幼鸟抱起,身后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真可怜,翅膀受伤了,该是附近的猎人误射所伤。」 她一怔,这声音…… 她犹豫着回头,只见一名身穿靛蓝儒袍的英俊少年就站在她身后,探着头瞧她怀里的小鸟儿。 「你……」她没想到会与这人打照面,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官庙孔见她一脸呆相,笑了笑。「你为何惊讶?」 孙子凭这才猛然想起,官庙孔尚未表明身分,自己也该装作不认识他才对,且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方才偷听他与他人的谈话,因为那内容若让旁人听去,哪还能活命! 「你突然出现,我反应不及所以……呃,你说它是遭猎人误射受伤,这附近有猎人吗?」她转移话题的问。 「你不知道吗?这佛寺的后头就是狩猎场,连皇上都不时会到那里去狩猎。」他告诉她。 「后头就是狩猎场?这就难怪了!」这么说来,那座狩猎场也离竹园不远,不过连官庙仅都会去那,阿旭选择住在竹园,不会与这也有关系吧…… 「姑娘,你想什么又出神了?」他见她一脸沉思,笑着唤醒她。 孙子凭收回思绪,尴尬的笑道:「我这人就是这样,一想事情就容易出神。」 「那你在想什么呢?」他似乎觉得她很有意思,盯着她好奇的问。 「我……我在想,这小东西受伤了,该怎么办?」她又岔开话题,指着怀中还在痛苦哀鸣的幼鸟。 「我瞧它只是受点皮外伤,伤势不严重,擦些药膏说不定就好了,我记得佛寺里备有急救药膏,遇香客不幸跌伤时可以使用,我知道放在哪里,我领你过去。」 说完他真带她去拿到了药膏,在空地上替小鸟儿上药,兴许是药膏减轻了它的疼痛,它已不再哀鸣不止,这时他们留意到它头顶有撮绿毛,十分可爱,她忍不住逗弄了它一会。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连药膏放置的位置你都清楚?」她边抚着小鸟儿的那撮绿毛边问。放药膏的地方在寺庙后方的一处偏僻小屋里,那里一般香客不会过去,而他却是熟门熟路的带她过去。 「这间佛寺我常来,跟这里的住持也熟,有一次陪皇……陪我哥哥到后头狩猎时,我不慎受伤,就是到这里求助住持的。」 「原来如此。」她晓得他心口一致,没有说谎,只不过刻意隐瞒了身分不想让她知道。 而她也不想拆穿,免得徒增困扰,就当他只是一般香客。 不过此人虽是官庙仅的弟弟,为人却十分谦恭有礼,并无骄傲之气,让人相处起来颇愉快。 「好像不曾见过姑娘,这是第一次来?」换他问她。 「是啊,第一次来,觉得这里真是个清幽的好地方。」她赞道。 「那就常来吧,这里香客少,人不多,咱们偶尔碰面,还可以聊聊天。」 她听出他心里的寂寞,这人渴望交朋友,但身为亲王,想纯粹交朋友似乎不容易,而他以为她不晓得他的身分,这才能自在的与她聊上两句,她见他日子过得不如表面如意,不禁有些同情他。 「好啊,我有空一定来,不过你说这里没什么香客,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这里的佛祖不灵吗?」 他听了大笑。「佛祖就是佛祖,哪有灵不灵的,只不过西瓜切开,大家都喜欢挑大块的吃,离这里约三里处,往北走远些,那里还有一座庙,供奉的是金佛,整座庙兴建得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当今皇上都是去那上香的,自然吸引众人都往那里去了,这里自然就人烟稀少了。」 孙子凭听了再次点点头。「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小心!」她话才刚落下,突然见到一只大鸟由空中俯冲下来攻击他们,她吃惊得赶紧拉他避开,却猝不及防的重心不稳,两人一起跌倒在地,所幸受伤的小鸟儿还稳稳的在她怀中没跌落下来,那大鸟像是发狂了又攻击过来。 他回神过来,立即拉着她爬起来往禅室方向跑,想躲进室内,哪知那大鸟速度极快,追上来啄他们,两人闪闪躲躲,在就快躲进禅室前,孙子凭跌了一大跤,这回怀里的幼鸟跌了出去,幸亏那小鸟儿在落地前奋力鼓动翅膀,终于飞上天,而这一飞,那大鸟马上过来接它,一大一小的两只鸟儿在空中鸣叫了一会,再一起飞走。 瞧这景况,两人总算明白了。 「那大鸟大概是小鸟儿的娘或爹吧,以为咱们抓了它的孩子不放,这才攻击咱们,瞧来是误会一场。」她说。 「是啊,瞧咱们都成什么样了。」他道。 两人互瞧对方,见彼此模样狼狈,头发被啄得凌乱,脸上有灰尘,衣摆破裂,简直是乱七八糟,四目相交后,不约而同皆捧腹大笑起来。 两人这样子实在好笑,她就算了,但他可是堂堂一个亲王,就真的不成样了!未免也太糗了吧! 「啊,你膝盖受伤了!」他笑着忽然见她裙上破洞处渗出血来,马上紧张的说。 「是吗?」她并不感到疼,想用手去碰。 「别碰,手脏,伤口会恶化的!」他阻止,并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替她止血。「伤口不深,还算好处理,你等等,方才的药还有,我去拿来给你擦擦。」他跑开去,回放置药品的屋子拿药,不一会又回来,她洗净了手,擦了药、包扎好。 「好了。」他见她无其它伤口,微笑的说。 「谢谢!」她笑颜灿烂。 此刻微风轻送,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下,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将她照耀得明亮透晰,让他瞧得有些失神。 「你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好看,就像春日里温暖的阳光……」他突然说道。 孙子凭一愣,面容微微有些羞红。「你谬赞了。」 「姑娘,原来您在这里,奴婢找了您好久。」英姐久等不到她回去,自己找来了。 英姐一到,打断了两人之间奇异的气氛,她轻咳了一下对英姐道:「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因为我巧遇这位……呃……」她不知怎么介绍他,总不能说他就是楚王官庙孔吧。 「在下姓孔,唤我孔公子即可。」他这也才想起自己没自我介绍过,随口说了自己姓孔。 「呃,对,这位是孔公子,我们一起救了一只受伤的小鸟儿,因此耽误了些时间。」她向英姐解释。 「救鸟儿能把您的头发弄成这样?」任英姐是镇静的人,可瞧她这披头散发的德行,也忍不住愕然。 「这……说来话长,总之出了点意外,现在没事了,咱们回去吧!」满丢脸的,她抚着烫红的脸,急急忙忙的走了。 「等等,姑娘还未留下芳名!」官庙孔在后面喊。 「我叫凭儿,有机会会再来这的,后会有期。」怕英姐多问,她边走边回答,接着迅速消失在他眼前。 「你说,她遇上个男人?」晓翠讶然起来,瞧向一旁半卧在榻上的少主,见他眼角也上挑了。 「英姐,你可得说清楚,遇到男人是怎么回事?」晓翠见他神情有异,马上替他追问下去。 「姑娘去离竹园不远的佛寺上香,让奴婢留在大殿里,自己去逛逛,奴婢等了许久未见她回来,便寻了去,结果见到一个男人盯着她不放,瞧得姑娘脸都红了。」英姐不善说话,能说的就是眼见的事。 「这男人是谁?他们原先可认识?」晓翠不敢去瞧少主的神色,赶紧再问。 「男人姓孔,在之前应该不相识,因为他最后还问了姑娘的芳名。」英姐说。 「那她说了自己的名字吗?」 「姑娘只介绍自己是凭儿。」 「算她聪明,没将全名告诉对方。」晓翠松了一口气,回身觑着某人的脸色,又说:「少主,奴婢晓得您在担心什么,姑娘遇到的不一定是那人,所以应该没多大关系的。」 「你怎知不是?」他语气森然。 「这……英姐,你形容一下那男人的模样吧!」晓翠不安,再问向英姐。 「是。这人年轻,眉目俊朗……」英姐将官庙孔的外貌形容了一遍。 第十九章 听完后晓翠表情也僵了。「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竟让他们碰上了!」官庙孔是那座佛寺的常客,而他是官庙仅的弟弟,姑娘是高太师之女,是官庙仅与太叔衭要追杀的对象,因此姑娘的身分若让官庙孔得知,是会有危险的。「英姐,你先下去吧。」她让英姐先离去,接下来的话不适合让英姐听去,免得姑娘也窥知。 英姐走后,晓翠立刻对毕书旭说:「少主,凭儿姑娘应该知道遇到的就是官庙孔,这才没告知对方全名,反正也就是一次巧遇,之后咱们防着点,不会让他们再遇上了。」 他面色依旧不豫。「嗯,这事你以后留心着点,孙子凭我还有重用,别真出了什么乱子,让咱们有了损失。」 晓翠本以为他有些在乎孙子凭,可听这话,少主关心的还是孙子凭的利用价值,唉,少主从不对女子上心,这次显然还是没有例外…… 「是,这次姑娘没说一声就出去,是奴婢疏失,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她认错。 「我没要你限制她的行动,但也不能让她恣意妄为。」他声音沉如水。 「晓翠明白,若下次她还要出去,会不着痕迹的阻止,不会让她有被圈禁的感觉。」 「嗯,你下去吧。」他挥手。 「是。」她退下了。 她一走,毕书旭的神色彻底沉下。 男人盯着她不放,瞧得姑娘脸都红了——英姐这句话盘旋在他脑中,让他眼角眯出细纹,眉头都锁了起来。 马车里,毕书旭递了一张做工精致的面具给她,他手上另一张则是准备给自己的。 「咱们得戴上这个吗?」孙子凭抚着光滑的面具问。 「没错,你我的面容必须隐藏在这面具里。」他说。 她理解,他身为前朝太子是朝廷头号要杀的人,除非确认为亲信,否则不能轻易以真面目示人,而自己是前朝太师的后人,同样见不得人,戴上面具是自我保护。 今日他召见了一批投效他的人,这些都是有志一同要推翻太叔衭与官庙仅的人,他带她来此,便是想借助她的读心能力,确认这些人的忠诚。 然而此刻她心情有些起伏,爷爷养大她,是希望她平顺无险的过日子,别想着给爹报仇,也别与爹一样一生只系着国家大事,愁出一头少年白发来,可自己没听爷爷的话,决定帮阿旭夺回皇权,拯救受恶政荼毒的百姓,自己既下了决心,便得尽心去做才行。 「这样可以吗?」她将面具戴上后问他。 他漆黑如墨的双眸瞧着她,见她半张脸都隐在面具底下,露出的一双眼睛顾盼有神,小巧的红唇微张着,气质神秘,竟是十分惑人。 毕书旭的眼神有一丝恍惚,自己少有受美色迷醉的时候,就连面对水仙那天仙般的娇颜,他都未曾有过片刻的心动,可这会他却惊艳了。 孙子凭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根本未曾想过他会欣赏自己,只担心是不是她哪里不对,正想开口问,袁向已在马车外催道:「少主,众人都等着了。」 毕书旭彷佛这才清醒过来,收回凝视她的目光,低咳了两声,「咱们走吧!」他从没这么失态过,说完就马上下马车。 孙子凭见他走得急,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连忙跟着下车。 马车所停之处是一间外表不起眼的陈旧仓房,他领着她走进去,里头存放着许多废柴,可当绕到后头去,推开一道暗门后,竟还别有洞天,墙后头另有一间密室,此刻里面正站了 约莫有三十人,这些人一见他出现,立即恭敬的朝他跪下,他双手负背经过众人,走到最前头,那里有一套梨木椅是备给他的。 她跟着他走,众人忍不住好奇的看着她,不只因为她是第一次出现的人物,还有她与毕书旭一样都戴着面具。 这里头除了毕书旭以外,所有人都是以真面目见人,如今她也戴着面具,表示她的身分曝光不得,众人不禁猜测起她的身分来。 就见他落坐后,冷冽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那不怒而威的沉肃气质立即让众人低下目光,不敢再瞟向她。 想他在穿越前也是黑帮老大,手下个个卧虎藏龙,但这些凶神恶煞之辈到了他面前,豺狼也能变鼠猫,而眼下的这些人,每一个都大有来历,不是前朝旧人,就是目前具有地方势力的人物,这些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有的想靠他翻身上位后给他们高官厚禄,有的盼将来得权后财源广进、美女如云,而这些,只要他们能助他夺回江山,他都可以满足他们。 「都起来吧!」他声音不高不低,可已足以震慑这些人了。 众人起身,他沉声再道:「这位是高姑娘,高太师之后,今后即是咱们的一员。」 「高太师的后人?!这位竟是高太师的后人?!若是真的,这实在太好了,高太师乃前朝奇人,广受众人敬重,如今他的后人能加入咱们,岂不让咱们如虎添翼!」众人听后极度惊喜。 这时暗门再度被开启,一名年约五十左右蓄有灰白长须的老人走了进来,他走向毕书旭后要跪下,毕书旭立刻虚扶他说:「叔父不用多礼,坐下说话吧!」 「不,礼不可废。」李贤仍是朝他跪下行礼,之后才起身往一旁走去,那里有一张椅子,孙子凭心想,这应该就是固定备给这人坐的。 她晓得此人的身分,当年就是此人冲入宫中,救出年仅十岁的阿旭,此后一直跟在阿旭身旁,是他最重要的心腹大臣,而众人在阿旭面前皆站着说话,只有他一人落坐,足可见阿旭对他的礼遇与敬重。 她想着这些事时,李贤正看向她,眼光犀利,让她不由得心下一颤,开始专心的听他们说些什么? 「这几年太叔衭没放弃过追杀高太师的家人,可始终一无所获,少主能确定这人真是高太师之后吗?」李贤落坐后朝毕书旭问道。 「叔父放心,她的身分我已确认过,的确是高太师之女无误。」毕书旭道。 「传言高家人都有异能,不知这位高姑娘是否也有过人之处?」李贤目光再度锐利的望向孙子凭。 「是啊,高太师生前能预言未来之事,还曾警告过先皇太叔衭会祸国,可惜先皇未能采信,才酿了祸,而高太师也有一兄长,听说能知天候,卜算阴晴风雨,除此之外,高家人也曾出现过能听懂动物之语的人,更有人能闻到一里外的味道,高姑娘身为高家人,异能是什么呢?」 问话的这位年约二十三,眉清目秀,他是毕书旭的堂兄,已死朱王的长子官庆龄,当年朱王为救驾,也死于那场宫变之中,官庆龄逃出后,李贤找到他,将他带到身边抚养。 「我……我什么都不会,高家的人不是人人都有异能。」孙子凭瞧了毕书旭一眼后说。 在踏进这道门前,阿旭就提醒过她,若想顺利读取众人的心思,就必须隐瞒自己的能力,所以她不说自己会听心音。 然而这让众人都感到失望,那李贤更是皱了眉头,众人均想起当年高太师生女时的传言,高太师的女儿乃难产生下,妻亡女憨,太师从不让憨女见人,显见对此女的失望,而今她什么异能都没有,岂不正好印证了当年之事。 孙子凭听见众人内心一片的叹息声,然而在这众多惋惜里,她忽然听到一道突兀的笑声,循声找人,这笑声原来是官庆龄的,不过,她分辨不出这笑声的意义,究竟是叹笑抑或是松口气? 「她虽然没有特殊的天分,但只要她是高家的人就已足够了,因为她代表着高太师,对外足以振奋人心。」毕书旭不疾不徐的道。 「没错,外人并不知高姑娘没有异能,但凭高太师当年的威望,只要她是高家后人,就能成为众人精神象征,吸引更多人来投效!」马上有人附和。 李贤听了无话可说,她的存在确实能起凝聚力量的作用。「那好吧,咱们欢迎高姑娘的加入。」 见李贤点了头,众人当然对她的加入更无异议,而毕书旭也对众人说她隐姓埋名之事,未免高太师的后人被有心人发现,众人仍是以孙姑娘称呼她。 众人终于对她不再关注,开始讨论起今日聚会的重点来。「这云南巡抚杨世五敢设计谋害少主,当真罪该万死,咱们非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第二十章 「没错,这人当年也曾受先皇恩惠,而今却投效太叔衭,成为太叔衭的走狗,此人不除不行!」 「那该如何处置这人?」 「当然杀了!」 「对,杀了这人,以儆效尤,瞧以后谁还敢背叛少主。」 众人讨论热烈,全义愤填膺要杀杨世五,此时官庆龄幽冷道:「他乃云南巡抚,手握重兵,岂是说杀就杀,你们还有用过脑子思考吗?」他一语浇熄众人的一团火,瞬间一室安静下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都微微的红了。 「庆龄,众人固然思虑冲动,但也是对少主一片忠心,想为少主杀杨世五出气,你说话可得留余地。」李贤见众人尴尬,出面说道。 庆龄为人耿直,有时说话不免得罪人,这点我曾私下告诫过他几次,但这小子始终改不掉。 孙子凭听见李贤的心音轻蹙起眉,耿直?原来官庆龄是有话直说的人,那么之前那笑声,应当没有其它意思才对。 「对不起,我只是实话实说,若有得罪,还请各位见谅。」官庆龄受教,马上说。 众人瞧在李贤的面子上,再加上官庆龄本身也是皇族的身分,谁也不好摆出脸色。不过仍有一人撇着嘴道「好说好说,这是当头棒喝,杨世五确实不好对付,但若不给点教训,实在难消兄弟们的怒气,若由您看来,咱们兄弟该怎么做才好?」 这人的话虽说得客气,但实则是将问题丢给他,瞧他能怎么解决。 毕书旭注视眼前的状况,尽管眸中深思,却一语不发,瞧官庆龄会怎么说? 官庆龄不假思索的即道:「杨世五未能毒杀少主成功,惹官庙仅不满,让太叔衭召他上京训斥,不日就会抵达京城,而他有一独子,今年六岁,此趟也会随行,咱们若抓了他的独子,也许还能逼他替咱们做点事。」 众人一听,这主意好! 杀一个巡抚不容易,但抓对方的儿子却不难,而且,听闻杨世五年过四十才得子,疼若心骨,若拿此子威胁他必能令他乖乖听话行事,这会比杀他有用多了。 「少主,此趟杨世五被召进京训斥,自是不敢带着重兵进京,咱们大可趁这次机会掳人,您认为如何?」李贤问向毕书旭,主意再好,也得毕书旭点头,他才是发号施令的人。 毕书旭眉心轻敛。「堂兄的法子甚好,不过,杨世五既宝贝这个儿子,想抓他应该也没想象中的简单,堂兄在提这个主意之前,是否也有对策?」 官庆龄扬笑,「杨世五携子进京,途中会经过一座狩猎场,那里只有丛林与野兽,若不小心发生意外,那也不足为奇……」 「依你看,这些人可靠吗?」在回程的马车里,毕书旭问向孙子凭。 她侧着脑袋思索一会才说:「目前没发现任何人有异状。」 她脑中一闪而过官庆龄那道笑声,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她也就忽略不提了,其余的,她并未发现不寻常。 「嗯,一次见面哪能就读得所有人的心音,以后慢慢的你与这些人接触深了,这些人心里想的便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他不急于马上知道所有人的真心,这总需时间去辨识,然而只要有她在,还怕存在异心者吗? 她低着眉,垂下的眼神有几许的复杂,因为太清楚他留她在身边的用意,若不是自己的这点异能,他对她恐怕也是拒之于千里外,防范再防范的。 忽然间,她放在膝上的手被他的掌心覆盖住了,孙子凭心头一紧,抬眉望向他,见他俊逸的脸庞含着少见的温暖笑容,这暖笑令她微微发愣。 「上回那碗粥抱歉了,我不该辜负你的心意,下回你若再端来,我定会亲口喝掉。」他声音温醇似酒的说。 她紧缩的心没因他的话而放松,反而更紧绷了,尤其让他握住的手,感觉有些滚烫起来。 袁向当然会将此事告诉他,他也自是知晓她心情的,才会对她说出这些话,她虽听不见他的心音,可她也算逐渐了解他,他对她所有的信任不过是假象,目的只要她安心为他办事而已。 罢了,自己对他也不求什么,图的不过是他将来能善待百姓。 这么想后,孙子凭朝他露出一抹淡笑。「其实你不必勉强的,以后若不喜欢的尽管拒绝,我能理解。」她说。 他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她晓得他只是在利用她,便慢慢将覆盖她的手收回来,心里意外的有些紊乱。 她晓得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如此将来他们就不必要再虚情假意了。 「抓杨世五儿子的事,你以为如何?」心境猝然被搅乱,他索性转了话题,更想着,即便她知晓自己在利用她又如何,只要她心甘情愿为他所用,那他何必感到不安? 「我以为虽可行,但不够君子,那孩子是无辜的,不该……」她也收拾起对他的情绪,表达自己对这事的意见。 「不够君子?当年我还是幼子时,让人一路追杀到宫外,追杀我的人,可想过我是无辜的?」他打断她的话。 「那你既受过其害,何忍再加诸于他人?」她忍不住反唇相稽。 「你是怪我不够悲天悯人?」 「不,我只是不希望牵连无辜,杨世五心机沉重,想捉你向太叔衭邀功,这人是该惩戒,但他的孩子何错之有?抓他威胁杨世五,也许能成,但不是我的作法。」 「那你的作法是什么?」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讥诮意味。 她晓得他不悦了,可是他既问了她的看法,她便直言告诉他。 「若是我,我会趁这次他上京的机会,想办法让杨世五失宠于太叔衭,一个失权失势的人,那还对付不了吗?所以根本不用伤及无辜去伤害他的儿子。」 毕书旭眉心轻蹙着,像是一只正在思考的狐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事我会再考虑的。」他没反对她的话,可也没赞成什么。 孙子凭不多言,下决定的人是他,她根本无权过问。 【第八章 为君负伤】 「毕公子,再喝一点吧,瞧这里的姑娘美,酒也是佳酿,你还不留恋吗?现在急着回去做什么?」酒楼妓院里,一群商人包下一整层楼,在饮酒寻欢。 毕书旭虽是前朝太子,但化身商人,偶尔还是得出席应酬一下,这才能维持商人善于交际的形象,只是这种场合他向来厌恶,却不得不来,过去他总得耐着性子应付到半夜,可今日,他不到子时便想离开。 「各位很抱歉,在下近来新收了个女人,这女人是个醋桶,脾气也坏,我若再晚点回去,她就不让我上床了,为免被赶下床,我真的得走了。」 「什么,堂堂毕公子会怕一个女人?!」有人愕然。 「没办法啊,一物克一物,我就爱她那个泼辣劲!」毕书旭笑说。 「真的假的,你可是商界的玉石冰山,竟让一个女人给克了?!」没人相信。 毕书旭仍是浅笑着,「实在话告诉各位,我自己也没想过,但就是给克了……瞧,还派人来催了。」 袁向掐准时间走进来。「少主,姑娘有请。」 毕书旭露出无奈的表情。「各位对不住了,我若不快些回去,那女人要与我闹上一夜的,这就先走了,各位继续喝,今晚酒钱算我毕某的。」他大方买单走人。 众人瞧得傻眼,想这些年多少狂蜂浪蝶缠上过他,他一个也没理会,不知伤透了多少女人的心,这会居然让一个女人一叫就走?这是怎么回事?这座千年冰山,不是万年不化吗? 现在真的有人可以融化得了? 啧啧啧,天下奇景,莫非这姑娘是真正的妖精转世,媚功过人,否则哪里办得到? 大伙将此事当成惊奇的事,讨论半天,最后不得其解,又没办法将人叫回来问清楚,只能喝酒了,反正今日这桌酒菜与女人毕书旭已付钱了,大家就不用客气痛快的吃喝了! 这头,毕书旭出了酒楼妓院,袁向立即问:「都到城内了,少主要回咱们城内的宅子吗?」一般来说,少主应酬完,大多会就近回到城里的宅子去安歇。 「回竹园。」毕书旭说道。 袁向见他脸色疲惫,却仍执意要走远路回竹园,虽然有心再劝,但想起了一个人,便不再多说什么,待他坐上马车,便将马车直接驶回竹园。 第二十一章 回到竹园,毕书旭并未马上回自己的屋里,而是往孙子凭的屋子走去,刚走进她的屋里,就见到英姐守在屋里。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英姐像是习以为常,自动安静的退下。 英姐走后,他往孙子凭床前走去,她习惯睡时留盏灯,屋里微亮,正好让他行动自如,见墨绿被子裹着她娇小的身躯,留下一截没盖到的白嫩小脚,那脚踝上有颗小红点,十分可爱,也衬得她的小足更加白皙。 默默瞧着她沉睡的样子,他面色平静,唯有唇边有淡淡扬起的痕迹,视线滑向她的耳朵,见那里戴着耳塞。 一个能随时听见他人心音的人,那世界会是如何的吵杂? 有些声音恐怕不是她想听见的吧! 白天就罢了,若连睡觉也会被他人心音干扰,那日子确实不好过。 因此,夜里她会习惯戴上耳塞睡觉,如此才能不受打扰的一夜好眠。 她这习惯是他某夜一时兴起过来瞧她后发现的,晓得之后,便经常在她入睡后过来了。 且因为不担心会吵醒她,他便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喝茶、看书,就是沉静的坐一会儿,然后在天亮前离去,而他做的这些事,她始终没发现。 今日应酬喝了点酒,便又想着过来,但过来之后,也没想做什么,闲适的坐在床边,烛光下,影子投射在地上,有着淡淡清澈的辉光。 他替她安排的屋子窗外便有几株绿竹,夜风吹来,竹香飘进屋内,闻着令人感到心旷神怡,忽然她轻咳一声,他转头朝她望去,只见她依然闭着眼睛睡着,只是那眉头有些蹙起,似乎不太舒服。 如今已是晚夏,在入秋之际夜里总有几分凉意,她踢了被子,难怪在咳嗽,他起身替她将薄被拉好,覆盖在她身上,见她眉头松去,不由得浅浅一笑,但倏地,他察觉自己这份温柔的心思,暗自震撼起来。 脸色一沉,他转身要走时,突然瞥见床头上放置着一块方巾,那方巾不像女子用的,是男子之物,他伸手取过来,摊开一看,角落绣了一个孔字。 他长眼倏眯,当日官庙孔替她止血,这方巾就留给她了吗?一个女子留着男人的方巾做什么?!他冷笑。 将方巾捏在手中,走出屋子,英姐站在外头,他将方巾丢给她,落了一句,「烧了。」 「英姐,孔公子的那块方巾你可有瞧见?」隔日午后,孙子凭一面翻找方巾,一面急问英姐。 她已将方巾洗净,打算下午去趟佛寺,若能遇上官庙孔最好,若是不能就交给佛寺住持,请他代为转交,可哪知这会却是怎么也找不到那块方巾了。 英姐走过来,见她仍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姑娘……」 「如何,连你也没瞧见吗?我记得我前一晚还放在床头的……」她在床底下找一圈找不到,回头见到英姐的神情,立刻疑心的问:「你真没瞧见我那块方巾吗?」 「奴婢……不知。」英姐尴尬的说。 主子让我烧了方巾,这事好对姑娘实说吗?说了姑娘会生气吧? 她将英姐的心音收进心房,阿旭来过,还烧了那块方巾,这是为什么? 孙子凭瞧了一眼不安的英姐,慢慢地在床边坐下。「英姐,我这里半夜有人来过吗?」 英姐不善说谎,又不知能不能说这事,干脆沉默不语。 可她已听到原来阿旭三天两头就会趁她入睡时出现,他到底都是来做什么的? 对她不放心,亲自来查探她?还是……想她了? 不不不,不可能,他对她不可能有那种心思的。 那就只剩来亲自查探她的这种可能了,她的心不由得快速的下沉。 而这之后一连四天,孙子凭都故意不戴耳塞睡觉,刻意保持清醒,但,这几日他始终未曾再出现,让她很想直接冲到他面前去,问清楚他为何烧了她的方巾? 可她忍住了,就想守株待兔,待他亲自上门时抓住这个「现行犯」,可苦等了这么几天不见人影后,这夜,她盘腿坐在床上,叹口气,已然明白自己不会等到人了,他既烧了自己的方巾,便知她会找,找了会问英姐,英姐在她面前哪藏得住秘密,她会知道他夜里造访的事,如此,他便不会再来了,这几日她牺牲睡眠是白等了。 那家伙精明的程度比她这个能读取人心的人厉害多了,方巾为何会被烧恐怕只能成为谜团了,因为她不会去问了,问了他也不会说的,若肯说,这几日就不会故意让她等了。 她用被子蒙住头,本来想说终于可以不用再强撑熬夜了,却没想到她反而憎得睡不着。 屋外,一排的绿竹间,站了一个人,他嘴角噙笑,转身漫步离去,月光下,他的身影彷佛染上一层银光。 晨雾弥漫,她既无法入睡,便索性不睡了,整装要出竹园,英姐见她又要出门,紧张的连忙去通知晓翠,谁知却找不到晓翠的人,就连袁向也不见踪影,找不到人阻止孙子凭外出,英姐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随她出竹园。 孙子凭敛眉,她知道英姐在着急什么,今日是杨世五抵京之日,阿旭还是决定采用官庆龄的提议,抓了杨世五的独子威胁,一群人自昨夜起就埋伏在杨世五一行人会行经的狩猎场附近。而杨世五的孩子只有六岁,掳来后自是需要人照料安顿,这件事除了晓翠能负责之外,还能找谁,所以晓翠此刻怎么可能会在竹园,至于袁向就更不用说了,这么大的事,他必定会跟在阿旭身边保护他。 她忧喜参半的离开竹园前往佛寺,她当然晓得阿旭不希望她随意离开竹园,说是担心她的安危,不如说是怕失了对她的掌控。 可今日他们忙,正好就是她透气的时候,这时不出来更待何时? 至于他们的行动,相信以阿旭的性格必做了万全准备,那杨世五的儿子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只是对他仍要牵连无辜这事有些失望,不过,倒不担心他将人掳来后,会伤害一个孩子,这纯粹是吓唬杨世五的成分居多,这点她对阿旭的为人还是有信心的,若不,她怎么会相信他将来取得天下后会是个好皇帝。 孙子凭来到佛寺后,依旧先参拜了,接着在佛寺里逛逛,这么一大清早的,她本来不期望会遇见官庙孔,却没想到竟然不期而遇了。 两人在上次相遇的榆树下见到对方,四目相交的片刻皆是一怔。 「这么早?!」她说。 「这么巧?!」他说。 一瞬后,两人同时笑了。 官庙孔依然是一身儒雅打扮,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我这几日天天来此,可惜都未能见到你,今日你总算来了!」 孙子凭抿着嘴笑,「我这几日家中有事,所以没能来,你找我有事吗?啊,莫非是想要回方巾,这个……不好意思,那块方巾被我不小心弄丢了。」她以为他是想讨回方巾,连忙道歉的说。但她不好解释方巾被烧了,只得说是自己弄丢的。 「方巾?」他一愣才想起当日为她止血时用了自己的方巾,可她不提,他压根忘记这件事。「不过是块不值钱的东西,弄丢就罢了。」他不在意的说。 瞧他也是大方之人,这么说她就放心了。「既然不急着找回方巾,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来,你瞧,那受伤的小鸟儿复原了,这几日天天都回到这里来。」他忽然兴致勃勃的指着前方禅室的屋檐说。 她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头顶上有撮绿绿羽毛的小鸟儿,十分醒目,她一眼认出那便是当曰受伤的幼鸟。「它真的康复了,连它的亲人也来了!」她兴奋的见到小鸟儿身边还有只大鸟,大鸟就是当日攻击他们的幼鸟母亲。 「是啊,他们来了几天,见了我便发出鸣叫,我猜他们是来向咱们道谢的,可见不到你,便天天来这寻找。」他说。 「小鸟儿的娘晓得自己误会咱们了,所以来道谢了是吗?」鸟儿也会感恩知错,孙子凭讶然惊喜。 「可不是,他们这几日等的就是你。」 官庙孔言笑说完,停在屋檐上那一大一小的鸟儿马上振翅朝她飞来,并且在她头顶上盘旋,还发出欢快的声音,她开心的仰头,张开双臂的与它们起舞,这一人二鸟相见欢的欢乐景象极为有趣,官庙孔在一旁见了着迷,一双眼睛克制不住的直盯着她的笑颜不放。 第二十二章 她的笑有股说不出的温暖,他有多久不曾见过身旁的人笑得这么毫无城府,真正开怀的笑。 「你……」 他才要说话,一旁的英姐蓦然大喊一声,「姑娘!」 天上一大一小的鸟儿被这声大喊惊吓到,转眼飞走,孙子凭不悦的回过身要问英姐喊什么,这时四周忽然闯进大批侍卫,见到人就捕,她才刚转身,一把刀就已经架在她脖子上,就连官庙孔也被利刃指着。 「佛门净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愕然怒斥。 这群侍卫中有人认出他的身分来,一愕后,立刻对左右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这位是楚王殿下,不可对楚王殿下无礼,还不将刀放下!」 一群侍卫闻言立即收回武器,不敢再将刀向着他们。 「殿下,属下们冒犯了,还请见谅!」这人朝他道歉的说。 官庙孔脸一沉,立即问:「出了什么事,为何见人就捕?」这些人是大内侍卫,此时出现在此,莫非皇兄也来了? 孙子凭听见他心里的猜测,才知这些人是大内侍卫,官庙仅真的在此吗?她感到紧张起来,阿旭正在佛寺后的狩猎场埋伏掳人,官庙仅却这时候出现在佛寺,还这么大阵仗的见人就抓,这不会是阿旭那边出了什么事吧?她忐忑的忧心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官庙仅已在侍卫的簇拥下出现。 「皇兄。」官庙孔一见到他,立刻单膝跪下行礼。 「起来吧,不用多礼,你……大胆!」官庙仅虚扶跪地的官庙孔时,瞥见官庙孔身边的女子竟是站着未对他下跪,马上斥喝。 官庙孔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个她,忙拉她跪下,而她初见官庙仅,一时震惊所以忘了动作,这会回神,立刻战战兢兢的跪好。 「皇兄,这人是臣弟的朋友,今日约在此见面,她因不曾见过皇兄,一时紧张这才忘了叩拜,请皇兄莫怪罪!」官庙孔马上说。 「你的「朋友」?原来朕的弟弟也有幽会的对象了,还约在佛寺这种地方谈情,这可真有趣了!你这丫头抬起头来,让朕瞧瞧,看楚王瞧中的是什么样的人?」官庙仅误会两人的关系,笑着命令道。 孙子凭努力的压抑着失速的心跳仰起脸庞。 官庙仅瞧她一眼,即轻笑,「还可以,但与朕的水仙相比,差多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水仙,罢了,这丫头配你也行,都起来吧!」他让跪地的两人起身。 官庙孔这才拉着她站起来。 官庙仅不再瞧他们,马上斥问身旁的侍卫,「你们这群饭桶,到底是找到人了没有?!」 侍卫满头大汗。「正在找……」 「没用的东西,找不到朕要你们的命!」 「是、是……」侍卫惶恐的应声。 「还不滚去找人!」说着,他竟没个皇上样的踹了侍卫一脚。 侍卫大惊,惊惶的四处再搜人。 「皇兄,这是要抓谁?」官庙孔忍不住好奇的问。 他撇着嘴。「朕来狩猎顺道捕杀前朝余孽!」 这话让孙子凭心头一惊,莫非阿旭真的出事了?! 「前朝余孽?不会是堂……呃,官九阳吧?」官庙孔差点喊出堂兄来,官九阳已是余孽,他们不能再称兄道弟了。 「哼,若是官九阳就好了,朕抓的是官庆龄。」官庙仅遗憾的说。 不是阿旭?!她悄悄抹汗,但官庆龄不也是去掳杨世五的儿子了,怎么会被发现,还被官庙仅亲自追捕? 「原来是朱王之子。皇兄确定这人在这佛寺里吗?」官庙孔讶异的问。 「废话,这厮想抓杨世五的儿子威胁,让朕赶个正着围捕,他还中了一箭,有人见他负伤逃到这里来了,朕要逮了他剥皮,顺道让官九阳知道厉害,敢与朕作对,朕要他付出代价!」他恨恨的说。 孙子凭手脚有些发凉,晓得官庙仅所谓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他恨不得将阿旭挫骨扬灰、消灭得尸骨无存,这才不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皇上,找到逆贼的踪迹了,前头的禅室外有血迹,逆贼应该躲在里头!」侍卫前来禀报。 官庙仅脸上一喜,「太好了!走,朕要亲自去逮人!」他高兴的说。 姑娘! 忽地,孙子凭听到有人用心音喊她,她立刻转头往与官庙仅一同前来的大群侍卫里中瞧去,瞧见了袁向,他穿着大内侍卫的衣服,混在里头假意跟着搜查逆贼,见她朝他看去,便知她已听见他的心音。 姑娘,禅室里的不是官庆龄,是少主! 孙子凭瞬间脸色煞白。 禅室里的人居然是阿旭?!那么受伤的人也是阿旭而不是官庆龄了! 不能让官庙仅去到禅室,我得阻止他,待会姑娘若见场面混乱,就自己先逃,千万别让人抓住了! 袁向再用心音提醒她。 「禅室在哪?!」官庙仅问,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皇上这边请。」侍卫低身请他。 「走吧!」 姑娘,你找机会先走,我会想办法救少主的! 袁向继续对她交代。 孙子凭心中一凛,官庙仅都亲自带大批侍卫来了,袁向凭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救得了阿旭?阿旭绝不能被抓!她心惊胆跳,但眼看官庙仅正一步步朝禅室走去,她心急如焚,想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救阿旭? 「皇上,臣来了!」杨世五这时快步走来,先朝官庙仅行君臣之礼,后见到官庙孔也匆匆问了安。 孙子凭一见到杨世五,立刻低下头来,怕他认出自己,他在云南见过她,若被他看到,肯定不会放过她,此刻他来得匆忙,并未留意到官庙孔身旁站着的她。 「你来得正好,一起去逮官庆龄!」官庙仅说。 「官庆龄?」杨世五一愣。 「怎么,有什么问题?」官庙仅见他表情不对,反问他。 「臣刚那一箭射中的是官九阳,不是官庆龄!」杨世五解释。 「什么?!这么说来,那禅室里的人是官九阳?!」官庙仅惊喜万分。 「是!」杨世五用力的点头。 「那还等什么,快走!」官庙仅已等不及要逮住自己这头号宿敌了。这些年来,他可是因为这人鱼游釜底、夜不安枕,时时刻刻担心皇位被夺回去,这下好了,这人终于要落入自己手中了,他简直兴奋到不行。 孙子凭心惊胆跳,见袁向已预备抽刀,那样子像是随时要为阿旭拚命,她不能眼睁睁见袁向牺牲、阿旭被抓,于是在袁向跨出一步要亮刀时,她故意跌了一跤。「哎呀!」她痛呼,阻止袁向的动作。 「你怎么了?」官庙孔讶异的去扶她。 「你们抓逆贼,我太紧张不小心跌跤了!」她故意扬起脸庞说话。 杨世五闻声向她瞧去,这一瞧变了脸。「怎么是你?!」 「你认识她?」官庙孔讶然。 「这女人化成灰我也认得,她是官九阳的女人!」杨世五咬牙切齿的说。 「什么?!她不是楚王的女人吗?怎么会扯上官九阳?」官庙仅瞪大眼。 「不,当口就是因为她吵闹,才让官九阳逃脱的,这女人千真万确是官九阳的女人!」 杨世五斩钉截铁的道。 「若真是如此那太好了,朕这回不仅可以抓到官九阳,连他的女人朕也就擒。」官庙仅惊喜大笑。 「凭儿,你真是官九阳的女人?」官庙孔不信。 孙子凭深呼吸一口气后推开官庙孔,在众人来不及反应前扑向袁向,并且假意惊慌的踮起脚尖抱住袁向的脸,不让众人见到他的模样,接着大喊道:「九阳,救我!」 袁向一愣,但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孙姑娘想要他假扮主子行调虎离山之计。 她趁机再低声朝他道:「小心,别让他们抓到。」 他轻点了头后,立即转身狂奔离去。 众人见她跟一个男人跑了,脸色旋即大变。 「若那人是官九阳,那禅室里的是谁?」官庙孔错愕不解的问。 「禅室里的不管是谁,都不会是官九阳,这女人是官九阳的女人,求救的对象只会是官九阳,那个跑掉的人才是咱们要抓的人!」杨世五急道,接着率先追出去。 可恨自己方才没注意到她,才会让官九阳混入人群,还有机会跑走,这回他绝不再让官九阳逃脱,他要生擒官九阳雪当日被耍之耻。 第二十三章 「你们还不跟着追去,若让他跑了,朕要你们的脑袋!」官庙仅气冲冲的大喝。 一群人立刻火速朝袁向跑走的方向追去,连官庙仅与官庙孔也急着去瞧状况,这时没有人再去管禅室里那不重要的人。 当众人都离去之后,毕书旭由禅室里走出来,他肩上有箭伤,那伤口还淌着血,湿透了他半个身子,他脸色极度阴沉,双眸犹如深海里的漩涡,深不可测。 「杨世五,你这没用的东西,太师调你上京,以你为饵抓官九阳,朕都已派重兵把守狩猎场了,照理官九阳插翅也难飞,你却连人也抓不到,还劳烦朕天没亮就丢下美人起床去看热闹,这下却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大胤皇宫内,官庙仅大发雷霆,朝杨世五开骂,都是这厮办事不力,让他失望丢脸。 孙子凭被绑进殿中,她知道自己脚程慢,于是要袁向自己先跑别管她,现在她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杨世五上京是个陷阱,阿旭他们都上当了。 幸亏袁向手脚利落,再加上竹园就在附近,他对地形了解,这些人想要抓他不是那么容易,阿旭趁众人顾着去抓袁向时顺利逃脱了。 但她听说阿旭受伤了,上回在云南的伤势才好,这会又伤了,不知伤得如何,她不免担忧。 杨世五一颗头低下,怒气横生,以为这次定能抓到人,哪知又是一场空。「臣已尽心,连幼子的性命都赌上,怎知……」 「杨世五,你这蠢蛋,追错人了还不自知,那藏在禅室的人才是真正的官九阳,你追的只是他的手下而已。」太叔衭扶着肥胖的腰,气急败坏的走来,对着杨世五就是一巴掌打去。 杨世五当众被打耳光,立时就面红耳赤起来。「怎么可能,那明明……」 「住口,老夫问你,你去追的那人身手矫健,身上可有伤?若是伤重之人怎么可能跑得过大内高手?」 杨世五被这话堵得一愣,稍早他射了官九阳一箭,身上应有伤,而他去追的那人距离自己虽远,但仍能看见衣服上没有血迹,再加上自己根本没看到那人的面容,莫非真的追错人了?! 「老夫也要人去看过那间禅室了,里头血迹斑斑,显见有重伤之人待过,先前官九阳就在里头,你却舍他去追一个没用的人,简直是愚蠢到极点!」太叔衭怒斥。 今日他本来要一同前往捉人的,可年纪大了,身子又胖,起床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这痛得半天起不了身才没前去,但料定这次计划周全,必然万无一失,定能抓到人,也就放心没有出面,哪里晓得官庙仅愚蠢的事不提就算了,想不到连杨世五也是个笨蛋,竟出了这样的纰漏。 杨世五愕然,不住怒视向殿内的孙子凭。「是你,你引我上当!」他恍然大悟自己被孙子凭骗了,愤而用力掐住她的颈子,恨不得拆了她的骨。 孙子凭被掐得不能呼吸,一张脸由红转白。 官庙孔也在殿内,立刻上前推开杨世五。「别伤她!」 「楚王殿下,这女人故意误导咱们捉错人,她罪该万死,您不可护她!」杨世五怒道。 「这……」官庙孔也迟疑了,因为她确实大有问题。 「楚王,你与这女人的事朕也想问,这女人是官九阳的人,你怎会和她在一起?」官庙仅疑心的问。 「臣弟只一回在寺庙里巧遇她,共同救了一只受伤的鸟儿,这回是第二次见面,如此而已。」 「若仅是两面之缘,你何故要处处护她?楚王,你老实说,你对朕是否……」 「皇兄,臣弟对您绝无贰心!」官庙孔倏然惊恐的跪下。 官庙仅见他惊惶的样子,表情稍缓了缓,心想谅他也不敢吧…… 「楚王,老夫相信你,你起来吧!」太叔衭突然开口。 太叔衭这态度马上让官庙仅再次对官庙孔不满,太叔衭该不会真想让弟弟取代他吧?! 官庙仅双目如火的瞪着官庙孔,心头对弟弟越发不放心了,官庙孔晓得他的心思,十分惶恐无奈。 「皇兄,您我是亲兄弟,臣弟绝无可能背叛您,臣弟之所以会护着这位姑娘,是因为不忍心,绝无他想!」官庙孔不敢起身的说。 「绝无他想?」官庙仅冷笑,一旦猜忌的种子发芽,哪有可能这么快就能拔除的。「如今你已知她是官九阳的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他试探的问。 「皇兄希望臣弟怎么做?」官庙孔心下惴惴的问。 「朕要你现在杀了她!」官庙仅指着孙子凭阴狠的说。 孙子凭心惊,双脚立刻往后退去,可殿上的侍卫揪住她,让她无法可退。 「没错,楚王殿下若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杀了这女人,如此便不会有人再怀疑您。」杨世五也道。他吃了孙子凭两次大亏,这两次都让他颜面无存,他万分希望她即刻就死。 其实太叔衭比官庙仅更善猜度,对官庙孔同样不信任,表面上虽然力挺官庙孔,但这不过是要刺激官庙仅罢了,而若官庙孔能杀了这女人,那是再好不过,起码证明他与官九阳并无勾结。 孙子凭瞧这局势,清楚在场每个人都想杀她,自己这回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楚王殿下,这女人就交由您处置了。」杨世五递了把短刀给官庙孔。 官庙孔被逼着接下刀子,屏息的瞧向孙子凭,眼下为了证明自己对皇兄的忠诚,他必须杀她。 她眼见他一步步走向自己,脸孔不禁越加的惨白。「不……」她想逃,但侍卫架着她,她挣脱不开。 官庙孔终于来到她身前,实在不忍多瞧她脸上的恐惧,闭上眼,大喊一声,「对不起!」他一刀刺进她身子里去。 与此同时,一名太监风尘仆仆的进殿,见了那身上插着刀倒下的女子,忍不住吃了一惊,高声道:「高家后人怎么会在宫中?!」 【第九章 经历生死的告白】 毕书旭倏然睁开双目,心口一股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由床上坐起。 「少主,您终于醒了!」袁向与晓翠就守在床边,这会见少主清醒,袁向立即喜道。 毕书旭闻声转头,这一动身子又剧痛了,抱着肩头皱眉头。 「少主,您已昏迷整整雨日,如今好不容易醒来,可得保重身子,别轻举妄动,大夫交代,若伤口再裂开,血流不止,您会有生命危险的!」晓翠哽咽着提醒。 他这才低头去瞧自己的肩头,那里正缠着厚厚一层的绷带,蓦然想起了一切。 他拦击杨世五不成,行踪反被掌握,自己中了杨世五一箭,避至狩猎场附近的佛寺,不料孙子凭也在那里,为了救他自曝身分引开官庙仅等人,之后他回到竹园便立即倒下了。 「孙……孙子凭呢?」他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张口问着。 「她被官庙仅抓进宫了。」袁向悲愤的道。 「通知水仙,让她设法救人!」毕书旭立即下令。 「来不及了……您昏迷期间,孙姑娘……的尸体已经被吊在北门的城墙上了……」 毕书旭神色大变。「你说孙……孙子凭死了?!」他声音有些破碎。 「对不起,属下没能救她,让她牺牲了。」袁向握拳的说,之前他与晓翠对孙子凭还多有防备,想不到她却是肯舍命救少主的人。 毕书旭无法置信。「她死了……死了……」他摇头,不,他不信! 「少主,您身上有伤,不能下床,您是要上哪去?」晓翠见他翻开被褥竟要下床,急忙的拦阻。 他拨开晓翠的手,直接向袁向吩咐道:「你说她的尸首就挂在北门城墙上,走,现在领我过去。」 「您要去北门?不,您的身子禁不起……」 「住口,我立刻要见她!」他神情阴鹅狂躁。 袁向与晓翠未曾见过这样的他,哪敢再多说一个字,袁向立刻去备车。 三人上了车,袁向驾着马车送他去北门,晓翠见他衣裳又渗出血来,极为忧心。 「少主,您的伤……」她在他冷冽的目光下闭上嘴巴,只能眼睁睁的见他身上的血迹逐渐扩大,染红了大片白袍。 她忧心忡忡,可想而知主子此刻的伤口应该是非常剧痛,他却拖着重伤的身子走这一遭,主子也许是对姑娘愧疚吧?他大概没料到姑娘会牺牲自己救他,还丧了命,满腔的歉疚让他非来不可,但人已死,即便见到尸首又能如何? 第二十四章 马车来到北门停下,城墙附近人潮不少,坐在马车里的毕书旭已然听见外头吵杂的谈论声,众人讨论着死者的身分,说她是前朝太子官九阳的女人,如今被处死,藉此打击官九阳,并且昭告天下,官九阳是逆贼,与他有关者不仅得死,还死得凄惨,曝尸城头、身首异处。 晓翠见他听到这些话后,原本苍白的脸庞,变得更加死白。 「袁向,将马车往前驶去,我要看看她。」他哑声吩咐。 袁向心知太叔衭将姑娘的尸体吊上城墙,目的就是要引少主现身,好一举拿下,少主根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如今还想靠近尸首,这实在不妥,但主子的命令如此,自己无法不从,只能将马车往前驶去。 而他自己其实也想瞧瞧姑娘,若不是她,那日他定会跳出来保护少主,结果也只是寡不敌众与少主一起死在敌人手中罢了,此刻自己又哪里能活下来,说到底,孙姑娘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虽然不能替她收尸,但好歹看她一眼相送。 「少主,孙姑娘……孙姑娘就在前方百尺处,咱们不好再过去了……」袁向哽声告知。 马车内的毕书旭眼神如冰封的利刃,看得人心头发凉,晓翠颤抖的替他撩起车帘子一角,让他能看见那吊在城墙上的女尸。 那尸身的头颅已不见,仅腰间让人悬绑住,在烈日下曝晒,死状凄惨。 毕书旭可说是面无血色,晓翠瞧得都干呕了起来。 「啊!少主,外头恐有埋伏,您不能过去!」晓翠正呕着,见他动了身子,竟有意步出马车,立即心惊的阻止。 他双目泛出粼粼红光,像是要迸出血来。「我不仅要过去,还要将她的尸体带走。袁向,命人去制造乱子,晓翠,去取披风,遮挡我身上的血!」他绝无转圜的沉声下令。 两人见他执意如此,只得照办,半个时辰后,前方喧闹起来,有人打架闹事,惹了众人注目,他披着深色披风,掩饰正汹涌由伤口涌出的鲜血,趁此机会下了马车,一步步走向那高挂的尸身,他双目犹如幽黑的潭水,胸口漫出了一阵椎心痛楚,她……真死了? 真就这样……死了?! 若早知道她会轻易死去,当初他便不该将她骗离云南,若她不来,也不会枉死。 他从来未对人这般愧疚过……不,这不是愧疚,是悔恨,他悔恨自己自欺欺人,他带她上京不仅仅是希望利用她的能力,其实是……自己根本舍不得放开她! 他悔不当初! 若那时舍得下,也许就不会永远失去她了。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毕书旭脚步不稳,晓翠连忙搀扶住他。「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况且您的身子……」她惊见一滴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深色披风的内里滴落在地上,她一惊,立刻用脚和泥土掩盖去。 他眼底流露着极深的寒意,仰头往面前的尸身望去,胸膛剧痛,无头尸身穿着孙子凭的衣物,垂下的两手满是用刑过的痕迹,手指扭曲甚至断了几根,他克制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她。 「少主,不可!」袁向也出声阻止。 他闻言没理会,手仍执意要往那尸身摸去—— 「少主,那边的动乱没能引开所有人的注意,您不能动手,请以大局为重,您若出事,天下无望,袁向求您了,快走吧!」 毕书旭浑身一震,一句「大局为重」终于让他忍痛收住手,掌心捏握成拳头后微颤的垂落。 袁向见官府出面将那闹事的人缚住,混乱很快平息,再不走会有危险了,毕书旭何尝不知,他青白着脸,再往上方的尸身瞧去一眼,方才没注意,她脚上落了一只鞋,他视线落在没穿鞋的脚踩上,蓦然间凝住,下一瞬,眼神迸出精芒,变得全然不同。 密闭的死牢里,女子躺在地上,身上有伤,但仅潦草的覆上一层白布,便权当治疗了,所幸血止住了,可伤口却发炎,让她高烧不退,人显得恍恍惚惚,非常的不舒服。 偏生她耳朵特别灵敏,脑袋烧得都要意识不清了,还能清楚的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凭儿,你还好吧?」男子很快出现在大牢外,隔着厚墙,他瞧不见里头的情况,忧心的问。 她吃力的睁开眼睛,「我……还活着。」她嗓音沙哑至极的说。 「太好了!」她没死,能听见她的声音,他贴着墙壁,明显松了口气,「对不起……」 他又说。 「别这么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感谢你救我一命。」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刺偏,没将刀子往你的要害刺去?」他惊讶的问。 孙子凭几不可闻的笑着,自己当然知晓,因为她听见他要杀她之前慌张盘算着要往哪里刺才不会要了她的命,他不是真心想杀她,只是迫不得已得拿出态度来证明自己没有背叛官庙仅,因此他朝她刺下那刀时,她就已经知道这刀不会致命。 「你是好人……却总被逼着做你不想做的事,真……为难你了。」 这话令官庙孔怔然,自己虽贵为亲王,但多少年来,他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违逆皇兄与太叔衭,害怕他不是被猜忌自己的皇兄给暗杀,就是受太叔衭所利用,成为太叔衭下一个操纵的傀儡,然而这个仅与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人,短短几句话就戳中他内心的痛处,这如何不让他心头震撼。 「凭儿,为何你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彷佛能猜中我的每一道心思,咱们这是心有灵犀吗?」他语气带着一股觅得知心人的兴奋。 「我……你我交情不深……我又是高家的后人,你若想在官庙仅与太叔衭面前自保,还是离我远些吧……」听出他似乎喜欢她,可是诚如自己所说的,他是好人,与官庙仅和太叔衭都不同,她不想害他,所以他最好不要与她牵扯太深,免得受害。 官庙孔脸色微变。「我救你不表示背叛皇兄,我的事你不要担忧。对了,你的伤如何了?」他转而问她的伤势,虽说自己那刀下去不致命,但也流了不少血,再加上未能妥善治疗,他担心伤势恶化。 「还能忍的,没事……」她高烧得难受,但心想他已留她性命,这之后自己是死是活,不好再累及他了。「不过……太叔衭知我是高家后人,见你一刀下去我未死,就该补上第二刀,为……何没这么做?」她不解的问起这事,当日冲进殿内的太监就是去云南谎称是爷爷故友的那个姓张的,幸亏爷爷那日不在家中,才没与他打照面,可之后这人却失踪了,如今又怎会回到宫中来指认她? 「太师之所以没杀你,有两个原因,其一是要以你为饵诱捕官九阳。」他告诉她。 「那阿……官九阳没上当吧?!」她心急了,害怕阿旭真为自己犯险。 他冷笑,「没有,那假扮你的尸身被砍下头颅后吊挂在北门的城墙上,经过七天七夜曝晒已成干尸,可七天来始终不见有人去劫,官九阳若非无情无义之人,那就是你根本不是他的女人。」 孙子凭面容黯淡下来,神情怅惘,她并不希望阿旭为自己涉险,但真正得知他毫不在意的抛下自己,还是油然生出一股心酸。 在阿旭眼中除了江山社稷,恐怕唯有水仙而已吧,况且她既已死,要那尸身何用?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上当去劫尸的,再说他如此精明,该是一眼就看出太叔衭的圈套,又怎会乖乖往陷阱里跳。 墙外的官庙孔没听见她再传出任何声音,不免急了,想那官九阳太狠心,她是为救他才落入皇兄他们手中的,官九阳居然对她不闻不问,这人不值得她喜欢。 「我没有喜欢他……他也不中意我,我……从来都不是他的女人。」听见他在想什么,她幽幽的说。 「你真不是他的女人?!」他难掩高兴。 「不是。」 「那太好了,那人是危险人物,你没爱上他最好。」他道。 孙子凭听出他对自己越发燃起希望,这并不是好事,她不安的再岔开话题道:「你说太叔衭不杀我有两个原因,另一个……是什么?」她的头越来越重了,但话还是得问清楚才行。 「他好奇你。」他说。 「好奇……我什么?」 第二十五章 「多年来,高家家族的能力一直胜过太叔衭家族,这点让太叔衭十分忌惮,尤其他对已逝的高太师更是有瑜亮情结,对高太师的能力嫉妒不已,而今高太师已不在人世,你是高家唯一的传人,太叔衭对你的态度矛盾得很,既想杀你,又想知道你拥有高家什么异能。」 孙子凭叹口气。「原来……他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杀我。」 「你真有特殊天赋吗?」官庙孔也十足感兴趣的问。 「我与高家其它人不同,是平凡人……没什么异能。」她说。 她隐瞒天赋,不打算再让除了阿旭、袁向、晓翠以外的人知晓,这只会让晓得她能力的人将她当成异类看待,况且这事若让太叔衭知情,定会想方设法运用她的能力办事,她不想为虎作怅。 他感到失望。「好吧,但你若一点用处也没有,太叔衭恐怕就真的不会留你性命了。」 他愁苦的说。 她无谓的笑。「他若要杀我就杀吧,横竖我也阻止不了。」她说得豁达,反正她已没打算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你想死?」 「不,我想活,但若不能活,也不勉强。」 「相信我,我会救你的,这瓶药你留着,自己涂抹在伤口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他从死牢唯一通气的小孔扔进一瓶药,药瓶滚到她的脚边去,可她连伸腿去勾那药瓶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瞧着那瓶药静静的躺在那,英雄无用武之地。 「拿到药了吗?」外头的他瞧不见她的状况,急问着。 「拿到了……谢谢。」拿不到又怎样,他难道能再丢一次?为了不让他担心,能放心回去,孙子凭回道。 「那我回去了,你保重。」 「好……」 她听见他远去的脚歩声,他走后,她目光空洞茫然地躺着,脑袋一团热,身子似乎越来越不舒服了,尤其是伤口的地方,那里虽然没再流出鲜血,可是应该已经化脓了,再不处理,不用等太叔衭杀她,她已伤势恶化身亡。她苦笑。 自己怎么会惨到这地步,其实若这么死了,她是不怕的,反正自己本来就可能……她这会只担心爷爷会伤心而已。 她与爷爷相依为命多年,爷爷一心只盼她平安活着,可自己终究不能如爷爷的愿,最后还是死在杀父仇人的手中。 而今她只希望阿旭能守住诺言,替她保护爷爷,别让爷爷也落入太叔衭这群人的手里。 想起毕书旭,孙子凭心里一阵感伤,死前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他与她相识一场,得知自己的死讯,应该多少会难过吧? 应该会吧…… 门上的铁锁突然响起,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转动眼珠往门口的方向瞧去,猜是太叔衭派人来杀她了。 然而,瞧见出现在眼前的人是谁后,原本似乎死去的心,忽然雷响般激动的打起胸口来。 她惊愕了。「怎么是你?!」 毕书旭深不见底的黑瞳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你果然活着!」 他是为她而来的?!她的眼睛涌出激动的光芒。 「九阳,时间有限,此地不可久留。」水仙出现在毕书旭身后提醒。 孙子凭惊喜的眼眸在看见水仙与他一道前来后,不由得黯下一些些。 孙子凭见他朝自己走来,那脚步不如往日的敏捷,脸庞也显得苍白,眼窝下更有一层青影笼罩,可仍俊得慑人。 他行经地上的那瓶药,看了一眼,不是捡起,而是反将它踢远,之后才在她身边蹲下。 孙子凭盯着他瞧,神情迷惘极了,不可置信他会出现在自己眼前。「阿旭,真的……是你吗?」 他凤目凝视着她,眼底淌出清亮的流光,唇勾起一抹笑容。「是我。」 「可你不是已经放弃我了,连那尸身都……」 「官庙孔的话你也信?」他语气带着怒气。 「你……你听见我与官庙孔的对话?」原来他来了这么久? 他轻扣住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眉头越皱越深,视线瞬间再往下移,落在她腹间的伤口上,见上头覆着一块布,可那布已脏污不堪,继续覆着只会加速伤口的感染,他动手掀去那块脏布,露出她发炎的伤口,他脸色立刻寒凉下来。 「你忍耐一下,我替你上药。」他紧绷着声音说。 「药?官庙孔带来的药在……」她说到一半才想起那药瓶好像被他踢开了,而且他显然不喜欢她提到官庙孔,见他由怀中掏出一个方盒,将盒内的药膏涂抹在她伤口上,接着撕下自己的衣摆替她将伤口包扎起来,他做这些动作都十分轻巧小心,像是怕弄疼了她一般。 孙子凭瞄见一旁的水仙露出幽怨的神情,似不满他对她如此温柔。 水仙发觉她正在看自己,立刻怒容满面。 她虽然没有当着毕书旭的面骂出来,但孙子凭听见她的心音,水仙正骂她凭什么让毕书旭冒险来此,更埋怨毕书旭拖着伤体来见她。 孙子凭这时才想起当日杨世五射了他一箭,不知他伤势如何了? 「你身子还好吧?」她焦急的问。 「嗯,没事了。」他神色漠然的应着,继续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其它的伤。 「哪里没事,你分明……」 「水仙!」他喝住水仙,不让她多言。 水仙虽然收了声,可心里仍为他忧心。 大夫让他静养伤势,他不听,这七日来,身上的血都没真正的止住过,却眼巴巴的赶来给孙子凭送药,她算什么,让他不顾自己的伤势为她操劳,他怎么不瞧瞧我为他担心成什么样了?难道他眼里就真的看不见我吗? 孙子凭听到水仙的心音后不禁愕然,他伤得这么重还来看她?!难怪水仙发怒,可为什么,他对她不是利用而已吗,为何…… 「今日来得仓卒,不能带你走,过两日准备周全后,才能带你离开,你且先忍着。」他替她处理好伤口后说。 这里毕竟是大胤皇宫,戒备森严,虽有水仙相助,但要这样带着一个受伤的人离开不容易,得有万全准备才行。 「阿旭,太叔衭设下圈套将假尸吊挂在北门城墙上,你是怎么知道那不是我?」太叔衭传出她的死讯,他该以为她已死,怎么会找到死牢里来? 他瞥向她的脚踝,她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起自己脚踝上有颗红痣,恍然大悟的睁大眼。「你发现那尸身的脚踩上没有红痣,所以知道那不是我……原来,你真的去过北门,没对我弃之不顾……不对,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脚踝上有红痣的?!」平日他见到她时她皆穿戴整齐,他什么时候见过她脚踝的? 水仙心中燃起妒火,女子双足也算隐私之处,不容一般人窥见,他怎么会瞧见她脚上的红痣?! 他面不改色,只有淡淡笑痕闪过眼底。「这就不必多问了,你我都是清楚的。」 「这什么意思?」孙子凭微愣。 「没错,这什么意思,你清楚她什么?!」水仙忍无可忍的问。 毕书旭瞥向水仙,脸色微冷。「你问太多了。」 水仙娇颜变样。「你要探她,我冒生命危险做到了,难道连问一句都不成?」那官庙孔尚只能在牢房外头偷偷说话而已,她却有办法打开牢门让他进来,这让她费了不少心力,甚至犠牲色相才从官庙仅那里骗取了印信,让她取得牢门钥匙,可他却无视于她,这怎能让她不怒? 「是不成。」他不留情面的说。 「你……」水仙本还想说什么,但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只得硬生生吞下话,完全无法与他争执。 见她闭嘴,他回身朝孙子凭道:「这药你留着,每日两次涂抹,别让伤势恶化,过两日我便亲自来带你走。」 孙子凭紧握着他给的药,晶莹的泪水滴落下来。「你真能再来吗?」她声音发紧,喉咙异常的灼痛。没见到他时,自己可以很坚强,但一见到他,内心的软弱就无从压抑了,这会心底慌得无边,很怕这一别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动容的抚了她的脸颊。「放心,我会回来带你离开这里的。」他万般不舍的说。 水仙何曾见过这样真情流露的他,心头宛如蚂蚁啃食,又痛又麻。 「不,你身上有伤,养伤要紧,若是为了救我让太叔衭他们发现,你在劫难逃,我在这里死不了的,你别管我!」他才死里逃生,哪好再为她涉险,她理智回笼的说,要他别来。 第二十六章 「你少假惺惺了,当日你自曝身分被抓,不就是希望他欠你一份情,如今他若对你见死不救,岂不真如官庙孔所言,他是个无情无义之徒,他不管如何都会救你的小命,而我为了不让他对你愧疚,也会尽力帮忙的。」水仙恨声说道。 愧疚……啊,原来是愧疚,他救她只因这原因,她想明白了,心窝顿时一阵阵的泛疼。 毕书旭意味深长的瞧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嗓音清淡的说:「你为我牺牲,我救你也是应该的,但这不是愧疚,是挽回。」 「挽……挽回?」孙子凭舌头都打结了。 水仙则是身子一僵,而后开始颤抖,他居然对孙子凭表明心意…… 他眸子如一泓碧波,似笑非笑的,他话只到此,没再进一步解释,站起身后,瞅着孙子凭。「等我来,莫慌。」他眼中难得露出深情。 孙子凭脑子混沌着,该不是高烧未退,脑袋烧胡涂了吧?方才他说了什么?还有,他为什么笑得这么温柔?为什么…… 在她迟钝的不断自问为什么时,他已翩然离去,连水仙那妒意满满的眼神她都彻底忽略掉。他刚说不是愧疚,是挽回,他想挽回什么? 她想不通,反复的推敲,好一会儿后,她震惊起来,他想挽回的该不会是她吧?! 【第十章 为伊放走敌人】 「救……救命!」城郊暗寂的疏林里,升起一团黑雾,青翠绿树渐渐干枯,身着褴褛衣衫的男子穿梭在林间,惊恐的左逃右躲,极度害怕的求救声划破天际。 片刻后,男子脖子像是被人勒住,无法呼吸,双手痛苦的抱着脖子挣扎,不久后,男子七孔流血,全身干涸而亡。 肥胖的身子走近那惨死者的身前,见了他的死状,他露出心荡神驰的表情,享受极了这杀人的快感。 「这是什么邪术,居然抽干人血……」孙子凭让两个太监拖出来,身上的伤口再度裂开,血流了一地,不过在亲眼见到那人恐怖的死法后,她惊愕过度,对自己身上的伤痛已完全失去痛觉。 「老夫这门功夫练了十年,终于练成,老夫只要取得对方的一片指甲,就能用咒黑术让对方死得凄惨,哈哈哈……」太叔衭得意畅笑。 「太残忍了!你……你不是人!」孙子凭惊恐的道。 猖狂大笑的太叔衭立即敛起一双阴毒的眼睛看着她。「你不用急,你将会是第二个死于咒黑术之人!老夫本以为能以你诱出官九阳来,谁知他根本不屑你,你是没有用处的废棋!」他啐声。 「诱不出官九阳便罢,老夫还期望高明宗能生出什么样的能人后代来,结果居然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既然你什么天赋都没有,那老夫就替高明宗收拾了你,让你尝尝老夫这咒黑术的厉害!」 十年前高明宗败在我手里,丢了性命,十年后他的女儿依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高家注定不敌太叔家!哈哈哈…… 孙子凭听见他的心音,不禁呼吸一窒,她瞪视他,简直将他当成妖魔。这人是她的杀父仇人,当年就是他害死爹的! 爷爷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让她躲着他,可此刻他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口出狂言,这要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怒容满面,她恨不得杀了他为父报仇! 见她激动的神情,太叔衭嗤笑的走向她,撇嘴道:「你不服气吗?那又如何,今日老夫就要灭了高家最后一根苗草。」他捏住她的手掌,要拔下她一片指甲。 「太师,不可杀她!」官庙孔闻讯赶来救人。 太叔衭不悦的见他出现。「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与这女子真有勾结?」 「太师,我来不为别的,是为太师着想,当年你残杀高明宗,已有不少人说你手段毒辣,对你诸多挞伐,可此女是高明宗的独生女,也是高家最后一名传人,你若能以德报怨,会得众人赞赏,百姓也会一改对你的骂名。」 「住口!老夫十年前既敢杀了先皇帝后与高明宗,便不在乎骂名,反倒是与高家的恩怨,是时候了结!」太叔衭阴毒的看向小腹流血不止的孙子凭。「太叔家跟高家本是百年来的竞争对手,而人人都说高家走正派、太叔家走邪门,因此一直以来都只推崇高家,不屑我太叔家,而今证明邪可胜正,老夫好不容易抓到高家最后一个后人,正好能大大的泄恨,报高家当年打压之仇!」 他听不进官庙孔的劝,揪住孙子凭的手掌,朝她的一根手指使力,残忍的要拔下指甲。 那手指血已流出,孙子凭忍痛硬是不吭声。 「太师,算我求你,放过她……」官庙孔焦急的道。 太叔衭完全当他不存在,阴笑着再加了力道,转眼她的指甲就要脱落—— 「老贼,还不住手!」蓦地,由林子里走出一个人,这人脸上带着面具,但冷冽的双眸闪着寒光,透着刺骨的危险气息。 孙子凭双眸遽亮,阿旭来救她了! 「你是……」太叔衭看向来人,不知他是谁。 「官九阳!」毕书旭沉声吐出这三个字。 太叔衭神情骤变。「官九阳?!你竟敢来送死?!」 「要我的命,岂有这么容易?」 太叔衭眯眼瞧他,想当年他还是个懦弱的孩童,而今,那眼神与气度已完全不同,十足慑人。「你敢出现在老夫面前,为的是这丫头?」太叔衭暂时甩下孙子凭的问他。 「是,我为她而来。」他瞧向脸色苍白倒地的她,心颤着。 「她真是你的女人?」 「若她不反对的话,那就是。」 孙子凭听见这话,傻住了。「你……你说什么?」 官庙孔同样一惊,脸瞬间沉下。 「你反对做我的女人吗?」毕书旭问她,那眼神温柔得似能将这无边暗夜都驱散。 「你……你说真的?」 「这还能假吗?若假,我又怎么会来?」他轻声问。 孙子凭不敢置信,他上回说要挽回,所以他现在是要来挽回她了?! 原本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庞,现在因为羞臊而慢慢变得嫣红。 「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的命全捏在老夫手中,居然还有闲情在老夫面前谈情说爱,当真不把老夫看在眼底!」太叔衭怒道。 毕书旭沉沉的笑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把你看在眼底。」 太叔衭大怒,「混帐,你竟敢小看老夫,今日这林子里外都是老夫的人,你为了这个女人敢只身前来,那便是不知死活,这几年老夫苦于杀不了你,这会你可真是自投罗网了,来人啊,上!」太叔衭一声令下,隐藏在四周的侍卫全现身朝他围了上去。 官庙孔见太叔衭的人有数十人,且人人手中都握有刀剑,心想官九阳只有一人,想救重伤跑不动的凭儿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今日是蠢得自己找死。 孙子凭焦急不已,阿旭不是有勇无谋之徒,说过待万全准备后才会来救她,可他怎么就这样出现了,分明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阿旭,你快走,若死在这也就枉费我当初自曝身分救你!」 毕书旭面不改色,脸上依旧挂着沉稳的浅笑,「我为你而来,要走当然是一起走,岂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孙子凭眼泛泪光,说不出话来了。 「官九阳,看来你是傻子,你也不瞧瞧老夫这阵仗,别说救走这丫头,就是你自己也插翅难飞!」太叔衭张狂的说。 他泰然轻笑,「是吗?」 太叔衭见他毫无惧色,被他的波澜不惊搞得很心惊。「你当真不怕死?来人啊,替老夫将这人碎尸万段!」太叔衭狰狞了脸庞狼道,数十名的侍卫立即一拥而上。 「别动!」毕书旭蓦然低喝。 这些人被他的气势摄得浑身一震,当真定住没人敢乱动。 太叔衭见状,恼怒得吹胡子瞪眼,「你们做什么听他的,还不快杀了他永除后患!」 就在这时候,孙子凭彷佛听见除了在场的人之外,还有另一股杂乱的心音…… 「全都出来吧!」毕书旭沉肃的一喊,转眼间出现了另一批人,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弓箭,反倒将太叔衭的人如网中鸟般围困住。 太叔衭见情势丕变,不禁错愕。「你有埋伏?!」 官庙孔也同样心惊情势居然有这等转变。 第二十七章 孙子凭见到袁向带着一群人现身,总算明白自己听见的另一股心音从何而来,阿旭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自当要有,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专程来送死?」毕书旭噙着笑继续说:「我这不过是先现身,诱你将林中所有埋着的侍卫全唤出来,我的人才好将你们围住,一个不落,一网打尽。」 太叔衭勃然大怒,「你设计老夫?!」 「可不是,老奸巨猾的你,也有被人设计的一天,是不是很不习惯?」毕书旭讽笑。 「你!」 「少主,让属下先杀了他吧!」袁向迫不及待要杀了这千古恶人。 他微笑,「好吧,动手!」 太叔衭惊见弓箭全指向他,转身要抓住孙子凭威胁保命,但毕书旭动作比他快一步,飞身捞起孙子凭拥入自己怀中。 太叔衭抓了个空怒不可言,但不久后竟是放声又笑了。「官九阳,你忘了老夫已练就咒黑术,只要有了她的指甲,就随时能要她的命!」他得意非凡的扬着手中的一小片指甲说道。 毕书旭迅速朝孙子凭的十指望去,左手末指满是血迹,那指甲已不在,孙子凭自己亦是面无血色,其实之前太叔衭甩下她时,一股钻心刺痛袭来,那时她的指甲就已被他拔去了。 太叔衭把玩着带血的指甲,狠毒的扬唇道:「你尽可瞧瞧方才那死去的家伙的死状,若不想这丫头同样死得这么难看,就撤了你的人,否则老夫立即施咒让她死!」 「好,我放了你!」毕书旭不假思索的马上答应。 「少主,咱们好不容易得到这大好机会杀这逆贼,您怎能放他离去?!」李贤也来了,他不同意放人。 「李贤,当年要不是你救走官九阳,老夫这些年也不用费心要找出他,你且等着,老夫必会杀光你们这些余孽,之后老夫就可高枕无忧了!」太叔衭见到李贤后,恨恨的说。 「太叔衭,你祸国殃民才是罪该万死!」李贤咬牙切齿的道。 「哼,官九阳,这小丫头的命在老夫手中,你看着办!」太叔衭捏着那一小片指甲有恃无恐。 「少主,不可为了一个无用的女人坏了大事!」官庆龄提醒,不愿他因小失大。 「是啊,这是多好的机会杀太叔衭,只要他死了,官庙仅就不足为惧,你随时可以取回天下,所以不要为了我放人!」孙子凭也道。他有心救她,她已经很高兴,证明自己不是他放弃的棋子,他没有不管她,这就够了。 毕书旭神情紧绷,面色如铁。「不,我不会让他杀你!太叔衭,留下指甲,你可以走了!」他不顾众议,仍决定放人。 「少主……」李贤还有话要说,见他眼神凌厉又果断,不得不收声。 众人见连李贤都不敢违逆,纷纷放下弓箭。 「太叔衭,可以交出她的指甲了吧?」他森冷阴寒的问。 太叔衭不禁深沉的看了眼他怀中的孙子凭,意外他真能为了她放自己走?要知道,自己这一走,他难再有下次的机会杀他。带着疑心,他让侍卫围住自己,用侍卫的肉身护他离开,以防有诈。 迟疑半晌后,他才丢出指甲,然后迅速离去,一旁的官庙孔也要走,临走前心急的朝孙子凭望了望,本想与她说句话,但见她人在毕书旭怀中,心情复杂,终究没说什么的先随太叔衭离去。 「你不追吗?」眼见太叔衭跑了,孙子凭焦急又自责,扯着毕书旭的衣襟让他快追人。 「不用追了,他那批侍卫也不是省油的灯,咱们少了瓮中捉鳖的优势,当真追上了,短兵相接也不见得还能占上风。」他说。 「可是……」她已听见众人埋怨她的心声,怨她红颜祸水,让少主痛失杀太叔衭的良机,她忍不住脸色一变,变得惨白无血色。 毕书旭自是清楚她会听见什么心音,冷淡的双目再朝众人扫去,包括李贤与官庆龄,凡被他视线扫过之人,个个的心都一紧,什么抱怨也没了,顿时让她耳根清静,他立刻抱她回去治疗。 孙子凭的伤比想象中的严重,原因是受伤后没能妥善医治,伤势恶化一发不可收拾,被毕书旭抱着回竹园前就已昏厥在他怀中,经由曾是宫中御医、医术高明的姚大夫抢救,到了隔日仍未见清醒。 毕书旭一夜未眠的守着她,见床上的人儿死气沉沉的,他的一颗心同样无边无底的沉下去。 「少主,要不要也让姚大夫替您换药?您的伤又淌血了。」晓翠忧心的瞧着他肩头又渗出血来了。 听袁向说,少主昨日坚持亲自抱着姑娘回来,他自己身上的伤并未痊愈,这一折腾,难怪伤口又裂开了。 毕书旭没有作声,视线只紧繋在床上的人儿身上,晓翠只得自作主张请姚大夫直接就在孙子凭的床边为他宽衣止血。 姚大夫敞开他的衣物后,瞧着他的伤口直皱眉,晓翠也摇头,姚大夫明明交代少主非得静养不可,但少主不曾做到就算了,还每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哪一次不是弄得血流如注才回来。 姚大夫沉着脸,他当年在宫中就是专门伺候太子的人,前朝覆灭后,他不想为奸臣太叔扶做事,逃出宫后不久偶遇太子,之后便跟着太子一直生活在竹园。 他仔细为毕书旭止血疗伤后,对他说了孙子凭的情况,「姑娘颇有些危急,恐怕……」 「恐怕什么?!」毕书旭瞬间怒目瞪向他。 姚大夫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下去。 见姚大夫惊惧的模样,他晓得自己失了平日的冷静,不禁叹了口气道:「说吧,她如何了?」 姚大夫见他脸色缓下,才敢再开口说:「姑娘这几日若未醒,恐怕就有性命之忧。」 他一怔,眼底变得不再清明。「她会醒来的……」 「可是老夫认为……」 「她会醒来的!」他斩钉截铁的强调。 姚大夫张着口,再次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旁的晓翠见状,尴尬的朝姚大夫道:「少主的意思是,你尽力救她,姑娘是福大命大之人,一定会醒过来的。」 「呃……老夫明白,会、会尽心的。」姚大夫慑于他那阴沉的表情,忙应和着晓翠的话。 「你们都下去吧!」毕书旭阴郁的挥退众人。 晓翠见他气色不佳,便将姚大夫以及屋里丫头一起招出去,留他一人与孙子凭独处。 众人都离去后,他缓缓坐上床边,伸手轻抚着她消瘦苍白的脸庞。 当日去死牢见她时,若不是理智强压着,他便不顾一切动手劫人了,可他知道,若那时强要救人注定会失败,人内的牢笼如铜墙铁壁,他进得去,不见得出得来,一个不妥,两人都得送命,因此他只能忍,忍到太叔衭这老贼有所动作时才能趁机救人。 而如今他也终于将人救回身边了,只是此刻的她却是气若游丝,无自觉的漠视他的一腔柔情…… 他无可抑制的感到心慌,不愿相信一切都迟了,她定会醒来的…… 「你醒醒吧,醒来后,我有话对你说……」他语气极其温柔又深情,思绪也逐渐变得缥缈起来,自己穿越的身分是天大的秘密,不容他与任何人亲近,因此他过惯了空虚孤单的生活,从没想过在这朝代会倾心某人,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内心起了变化,一颗心挂在这里。 「少主。」袁向走进来。 袁向的一唤,将他思绪打断,他声音紧绷的问:「何事?」 袁向抹着汗,刚进来时瞧见少主凝望孙姑娘的神情极为痛惜,让他彻底明白了,这回少主是真真正正陷入情网,少主这样一个冷漠寡情的人,竟也有这一日,他叹口气,明知少主正愁孙姑娘昏迷不醒,但事情有急,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闯进来。 「李叔与大公子来了,属下劝不走,他们非见您一面不可。」 毕书旭沉肃了面容,自是晓得这两人来的原因,这会若见不到他是不会走的。「得了,我这就过去。」他起身瞧了一眼仍未醒来的人儿,虽极不愿在这时候离开,但也不得不暂且走人,吩咐了晓翠进来好生看顾她之后,这才去见李贤与官庆龄。 李贤与官庆龄见他到来,立即起身相迎,直等他落坐后两人才跟着坐下,但两人的脸色都极为凝重。 第二十八章 「少主,这么多年来,咱们费尽心思就是要杀太叔衭那老贼为先皇先后报仇,您怎能草率的放人?」官庆龄忍无可忍的说。 「放了那老贼固然可惜,但少主以后自会再想办法取他的狗命。」一旁的袁向忍不住站上前替毕书旭说话。 「那老贼的近卫多如牛毛,如今又练得邪术,要对付他谈何容易,错过此次,你还以为能轻易有下次的机会吗?」官庆龄愤愤的反唇相稽。 袁向虽一心护主,这时却也被堵得无话可说了。 「这次是我独断了,但毕竟孙子凭于我有恩,为救我才落入太叔衭手中,我保她一命也是回报。」毕书旭面上依旧未见波澜,只淡淡的开口。 他一出声,官庆龄想再说什么也只能闭上嘴,他为大,官庆龄怎好真正指责什么。 「回报?事有轻重,义有所当,少主对那姑娘仅是回报而已吗?」李贤终于说话了,而也只有他有资格对毕书旭说重话。 毕书旭朝李贤望去,神情严肃。「不只如此,这人,是我的人。」 这句「我的人」让李贤沉了脸。「少主对那姑娘心动,咱们不能干涉,但若因此失了理智,影响复朝大业,那老夫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毕书旭敛了面容。「我明白叔父的立场,但我对她不可能见死不救。」 「你!」李贤豁然站起身,从来他都对自己十分敬重的,这回竟是直接驳了他的脸面,他本是怒容满面,但随即意识到自己为人臣子,怎能冒犯,立即收敛脾气,低声改口道:「少主对那姑娘上心是好事,她又是高太师的后人,老夫也希望她能平安,老夫只是一时心急,言语多冲撞,还请少主见谅。」 「叔父言重了,你为大局设想我是知晓的,哪里会怪罪你。」他也说。 「少主能谅解就好,这个……听说姑娘重伤,至今未清醒过来,不知情况如何了?」事已至此不可挽回,李贤不想因此与毕书旭有嫌隙,便转而关心孙子凭的伤势。 「她不会有事的,还请叔父放心。」他声音沉了几分的说道。 「那就好。」李贤点头,心下想,孙子凭先前舍身相救少主确实感动人,少主因此动心也不足为奇,而今只等那丫头醒过来,少主就会恢复镇定,明白何为轻、何为重了。「其实咱们这趟来是向您禀报,泄露咱们要掳杨世五儿子之人已经抓出来了,即是当日咱们计划此计时,在场的其中一人。」李贤说了来此的真正目的。 「抓到了?可有将那人碎尸万段?!」袁向激动的说,就是因为这人的背叛,才害得少主差点丧命,孙姑娘此刻也命在旦夕,这人非得让他死无全尸不可! 「杀了,查明一切后,我立刻割了这人的咽喉,咱们身边不容叛徒。」官庆龄说。 「很好,杀鸡儆猴,下次就无人敢再犯。」毕书旭幽深的黑眸冷若寒冰。 「是啊,咱们将叛徒除了,您也能安心,这阵子您就暂时静心养伤以及照顾孙姑娘吧,庆龄,咱们这就回去,别妨害少主休养。」该说的都说完了,李贤朝官庆龄道,两人告辞。 他们一走,袁向立刻皱起眉头说:「少主,叛徒虽查出来也杀了,可您怎么没多问这人的身分,说不定还有共犯……」 「何必多问,被杀的定不是主犯。」毕书旭冷笑的说。 袁向大愕,「您这话……是说李叔与大公子欺骗了您?!」 「一念不觉,一念妖魔。」他淡声说着,吐出的内容袁向是完全听不懂。 「少主,属下驽钝,能否解释清楚些?」袁向不耻下问。 他轻轻挑眉。「罢了,这事还要再查,总之,私下你不能放松,凡事谨慎小心点无误。」 「是。」少主若不肯多说,那也是问不出所以然的,不过能确定的是,李贤与官庆龄两人已经不得少主信任了,但这两人过去绝对是少主最倚重的人,尤其是李叔,少主怎么会突然间连李叔都怀疑呢? 「袁向,那太监是怎么回事?」他眉心一动,忽然问起这个人。 袁向当然明由他指的太监是谁,立即道:「属下当日在云南囚了这人,让他无法去指认孙老爷,咱们离开云南后也没有将人放了,吩咐云南的兄弟继续关着他,怎知,他竟能逃跑回到京城,还在宫中指认出孙姑娘就是孙老爷的孙女。」这事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照理云南的兄弟不会这么不中用,连一个人也守不住,但就真的出了纰漏。 毕书旭表情冰寒。「去查一查,这几日给我回报。」 【第十一章 许你当皇后】 「水仙姑娘,您怎么来了?」晓翠奉命照顾昏迷不醒的孙子凭,见水仙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我关心孙子凭的伤势,是特地过来探望的。」水仙瞧向床上紧闭双眼的孙子凭说。 「可是少主说过,不许您未经同意来到竹园……」 水仙神色微变。「孙子凭因为九阳才变成这样子的,而我只是一片好心来探她,不会在此停留太久,只要你不说,九阳也不会知道我来过,晓翠,这件事你当不会说出去吧?」水仙面带恳求的问,她与晓翠有些交情,晓翠该会帮自己才是。 晓翠露出为难的表情。「您真不会待太久?」 「不会的,我只是瞧瞧她就走。」 「这……那好吧,您可得在少主回来之前离开。」晓翠提醒,盘算少主在前厅与李叔他们说话,一时半刻是脱不开身,水仙若只是停留一会,当不会被发现。 「嗯,孙子凭的伤势如何?还能醒过来吗?」水仙视线转回孙子凭身上,关切的问。 「这奴婢也不知,可老实说,姚大夫表示不太好,就只有少主相信她定会醒来。」晓翠叹息的告诉她这件事。 水仙暗喜,她才不是因担心孙子凭而来,她是想确认孙子凭的死活才走这一趟的,她希望孙子凭死,再也不要醒过来,如此就不会迷乱自己的男人,让他为她做错事。 「晓翠姊,不好了,有个园丁清理池塘时,掉进池子里沉下去了,您要不要赶紧过去瞧瞧?」一名丫头急匆匆来报这事。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好,我这就过去……」晓翠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得守着孙子凭不能离开,不禁犹豫起来。 「晓翠,孙子凭由我守着,你去忙吧!」水仙自愿帮忙。 「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去去就来,我只是替你看一下,不会有事的。」水仙催她快去。 「这……」晓翠怎会不明白水仙来探孙姑娘可能没安好心眼,她喜爱少主,又怎会关心情敌的死活,她也就是想来探孙姑娘死了没有而已,自己虽然明白她的心思,可也不好说破,毕竟水仙还受少主重用,自己得罪不得。 瞧了一眼孙子凭,见她仍昏睡着,晓翠暗忖,在竹园水仙自是不敢对孙姑娘不利,否则还能走得出这里吗?水仙是聪明人,不会干蠢事的。晓翠遂点头说:「那就麻烦水仙姑娘照顾一会,奴婢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她匆忙离去。 水仙转头盯着床上的孙子凭,美丽的脸庞不再和善,转为厌恶,巴不得她快点死去,不要再纠缠自己心仪的人了。 她刚到床边要坐下,就见孙子凭眼睫动了一下,她倏然一惊,立刻倾身去查看孙子凭的状况,此时孙子凭居然睁开了双眼。 水仙一滞,反应过来。「你……醒了?」 「水……水仙?」刚醒过来,孙子凭脑袋还昏昏沉沉的,第一眼见到她有些吃惊。 「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水仙强忍着愤怒的说。见她醒来,实在很想伸出手掐上她的颈子让她再也醒不过来,但这念头很快就让理智压下来,自己若有脑袋,就不能亲手杀她,为忍住杀人的冲动,水仙转过身去等平息了怒意后,去替她倒了杯水过来。「你喝点水吧,刚醒来喝口水,喉咙会舒服些。」 孙子凭听见水仙心头的挣扎,虽然感到不安,但也确定水仙不会伤害自己,这才放心喝水。「谢……谢……」她道谢。 水仙苦笑的望着她。「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当感觉得出,我不喜欢你吧?」水仙明说。 她轻轻点头。「对不起……我无意惹你反感。」 「无意?瞧来你也知道我喜欢九阳,而你妨碍了我,既然此刻只有你我二人,我就开诚布公的对你说吧,你抢不过我的,我与九阳的情分绝非一般。」 第二十九章 水仙凌厉的直视着她,摆明宣示,她听着并不说话,就等水仙继续说下去,因为她也想知道阿旭与水仙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七年前九阳让人追杀,情况危急,是我救了他,将他藏匿在家里,谁知被发现,我一家因而被屠杀,所幸他及时带着我逃走,否则我就与爹娘一样惨死了,从那之后,我就跟在他身边,与他一起成长,是他最在意与信任的人之一。 「这回我进到宫中成为神女,不过是想成为宫中的内应,告知他太叔衭与官庙仅的举动,让他多加防范,而此事其它人不知情,都以为我背叛了他,简叔甚至还追杀我至云南,可他得知后,马上亲自赶到云南救我,这就证明他紧张我、在乎我,我在他心里的地位,不是一般人能介入的。」 她清楚「一般人」指的就是自己,孙子凭听明白水仙的话,水仙是要让她知难而退。 「说实话,我不是讨厌你这个人,我只是容忍不了你在九阳身边,可我后来想想,我又何必忌讳你,九阳对你也许不同于别人,但又怎能和我相比。」水仙傲气的说。 孙子凭动容,其实她从没认为自己能赢过水仙,虽然他曾对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可这是真心的吗?她听得见所有人的真心,唯独听不见他的…… 「将来他是要做皇帝的人,皇后须得母仪天下,你自认能坐得稳那张凤椅吗?而我陪在他身边多年,最是清楚他要什么,只有我能为他生下龙子凤女,只有我能陪他站在太极殿上接受众人的跪拜。」水仙忽然握住她的手,神情变得恳切起来。「我并不想伤害你,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自己离去,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你……让我走?」 「是的,只要你愿意走,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不是还有爷爷,拿着这笔钱,你去找他,爷孙俩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如此你也有机会找到能真正匹配自己的人!」 「匹配自己的人?」 「对,九阳不适合你,你太平庸了,他注定是俯瞰众生的至尊,不是平凡无奇的你所能拥有的,你若硬是留在他身边,只会凸显自己的不足与无能,你会痛苦,所以你走吧,算我……求求你了,走吧!」水仙拉下脸来求人,她向来心高气傲,从未对人如此低声恳求过,可若这般求,这人愿意走,那自己作低姿态一回又如何。 孙子凭晓得水仙不真诚,可说的话却是事实,自己哪里配得上他,她从不是个有自信的人…… 「好,我……」 「你敢?!」一道异常沉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水仙一惊,回身赫然见到毕书旭就站在她身后,她听说李贤与官庆龄来了,这才放心来见孙子凭的,怎知他这么快就回来,他听了多少自己对孙子凭说的话? 孙子凭迅速朝他望去,见他眼睛里流露出很深的寒意。「你……」 「你敢说要走?!」他阴冷低沉的声音,夹带汹涌的怒气。 「我……」 「闭嘴!」 她向来听话,他这一凶,她马上闭起嘴来。 「没我允许,你哪里也别想去!」他怒意滔天的说。 「九阳,你不能强迫她,该走就让她走!」水仙忍不住道,她好不容易说动孙子凭,不愿见孙子凭再度被留下。 见他怒视自己,水仙心头一颤,但仍不甘心,冒着触怒他的危险,咬牙继续说:「她心里若有你,又怎会轻言离开,想离开自是对你没有感情!」 他一双瞳眸像烈火般直视水仙,彷佛能轻而易举的看穿她在想什么。「她对我有没有感情,岂是由你论断?」 「我……虽没权论断,可她自己心里明白,她配不上你,要不然你自己问她,孙子凭,你说,你觉得自己有资格留下吗?」水仙逼问孙子凭。她相信有自己这样优秀的存在,孙子凭不敢自取其辱的想与他在一起,最终这男人身边只会仅有她一人而已。 孙子凭抬起眸,凝视他,这男人的眼波之后是让人难以明了的真意,自己根本不敢想他留她是因为有任何情愫。 「阿旭,你若想向我报恩,其实大可不必,反正我脱身了,还是你救出来的,这么一来一往,你已没欠我什么了……」 「你以为我留你是为报恩?」 「不……不是吗?」 「若是只想报恩,我何必「以身相许」?」 「嗄?以身相许?!」 「没错,我可不是受了恩惠就能把自己送人的人,倘若如此,水仙爹娘因我而死,我岂不早该娶她了?」他冷笑的朝水仙看去。 水仙的脸立刻变白了,他听见她说了自己当年一家救他的恩德,事实上,当年爹娘确实因为救他而受了些伤,但真正的死因是爹本来就有病在身,是病死的,而娘与爹鹣鲽情深,见爹走了,也抛下她随爹去了,她无亲可依,便哀求他带她走,这才会一直跟着他至今,并非如她刚刚告诉孙子凭的,爹娘是因救他而死的。 他此刻是在讽刺她谎话连篇,她难堪的咬着唇,一句话也不敢接。 孙子凭心底幽幽一声长叹,水仙说这谎话时,藉由心音她就知道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阿旭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水仙吗?既是如此,那自己还争什么? 可这会他说「以身相许」,她心跳得飞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没看她,仍是冷然的看着水仙。「我以为你懂我的,我宁愿孤独也不违心,宁可抱撼也不将就,你认为我会将就你吗?」 水仙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惊悸了。「将就?我之于你只是将就?」她克制不了语气中的颤抖。 「我的皇后不一定要十全十美,不一定要母仪天下,但唯一一点,得要我喜欢,那才有资格为我生儿育女,而你,不是我的皇后人选。」他直接明白的告诉她。 水仙双手捂着胸口,身子猛烈地颤抖着。「你……你怎能对我说这话?」她原是希望看到他拒绝孙子凭,哪里想到被辱的竟是自己?! 他的瞳眸骤寒。「回去吧,下次若未经允许再擅自来到竹园,那我必然不会无惩就让你走的。」 她从没这么难堪过,才口口声声对孙子凭说,自己是最匹配他的人,逼着孙子凭离开,可想不到真正被逼走的会是自己,她生性骄傲,在孙子凭面前被拒绝得无地自容,死白着脸落荒而逃。 「水仙……」孙子凭想唤住她。 「别喊她了,你先想想自己该对我说什么吧!」他一指托起她的下巴,面色不豫的说。 「我……我该说什么吗?」她不懂他的意思。 他皱起俊眉,明显极度不悦。「你想走?」 啊?!这才想起他进来时,她正要答应水仙说自己愿意离开,「我是想走……不过,等等,你之前说的以身相许,这话从何说起?」她胸口怦怦跳的问,他拒绝了水仙那样的美女,说是以身相许给她了,这就算是对她承诺了什么吗? 过去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痴心妄想、不要一厢情愿,可这会,似乎可以确定不是自己自以为是,但,怕会错意,所以她还是厚着脸皮问清楚好。 「我许你做我的皇后,这还不是以身相许吗?你若还不懂,就笨得可以了!」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心能被人看透,这样就能省去自己对这笨女人掏心掏肺,一再示爱她还能傻乎乎的问从何说起的窘境。 孙子凭张大了嘴,心像猴子跳、马奔跑一样控制不住,头又开始发烫,变得昏沉起来,下一刻就真的再度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孙子凭再度醒来时满室寂静,她颤动着睫毛,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她懒洋洋地想往窗外瞟瞧瞧天色,可这眼球才转动,蓦然就惊见到自己旁边躺了个人! 阿旭竟然与她躺上同一张床了?! 她吃惊,自己未出嫁……怎能与他同床? 她慌张的咬紧下唇,努力控制紧张的呼吸,忍不住偷偷的用眼角余光打量他,见他半躺在她的床上,上身靠着枕,闲适地在看书,模样瞧起来很自在,不像是躺在不该躺的地方。 她轻咽了口唾液,瞧他眉目俊朗、底蕴深沉,光静默斜躺也能张扬出一股清冽明辉。 她胸口迅速漫过一股炙热,男色,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男色,男人有他这美色,难怪总是让女人惊艳。 第三十章 她的脸莫名窜烧出抹抹绯红,不能再被男色所迷惑,她用方闭上眼,默数个十下,等悸动平复才想睁开眼睛,可突然一股软热温香的气息幽幽索绕过来,她惊疑地张开眼,迎上的是他凝望的目光,瞬间心跳险些漏了一拍。 「醒了又何必闭眼?」他以慑人心魂的嗓音问。 她表情十分惊慌羞涩。「我还没醒!」一说完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没醒还能说话吗?自己是要蠢到什么地步? 见她懊恼的样子,他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还想睡吗?」 「不了……」她娇颜忽红忽白,非常尴尬。 「我让人备了粥,你一醒来就能喝,我喊人过来,你等等……」 「不,别喊!」孙子凭阻止他喊人进来。 他回望她。「不饿吗?」 「不是的,你……在我床上,若让人瞧见,于我……呃,于你不好。」竹园是他的地盘,自然对他名声影响大,这样说,他应该就会明白了。 「到底是于你还是于我不好?」他斜斜挑眉,黑眸瞅着双颊红扑扑的她问。 「都……都不好啦!」 「是吗?可我都在这待了一夜,这会已是清晨,全竹园的人都晓得我与你同榻而眠,这是不是来不及了?」 她瞪大眼珠子,「你说什么?!你已在这待了一夜?!」她愕然。 「可不是。」他笑得竟有几分无赖。 「你……疯了吗?」她愕愕地问。 「疯倒是没有,但在其它人看来似乎有些反常。」他极为认真的说。 「何止反常,你不近女色的,你忘了吗?」 「你是说我是柳下惠?」 「虽然不是柳下惠,可你连水仙都拒绝了啊!」 毕书旭一双剑眉扬起。「你既记得我拒绝了水仙,那也该想起为什么了吧?」 她屏住呼吸,当然想起来了,自己还因为太激动,一口气上不来又昏过去,但昏去前他说了什么来着……他说,他许她为皇后,将自己给她了! 孙子凭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脑袋也晕陶陶的。「我没有水仙美,更没有她那仙人般的气质,与你相识的时日也不算长,没她了解你,你如何会舍她就我……」 她说着话,他指尖突然画过她脸颊上粉嫩的肌肤,她不住惊讶时,热烫的唇瞬间覆到她的唇上。 她被吻得脑袋一片空白,唇舌间都是他的气息,她想推开他,却又被拥得更紧,她神智全飞不打紧,渐渐地还沉溺其中,沦陷得不知不觉,任他予取予求。 所幸他担心她身子太孱弱,又一次昏厥前,他终于松开她,可她双眼仍迷离着,状态似半梦半醒。 「这么一来,对于我拒绝水仙的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他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问,多希望此刻她能听见他的心音,不用自己多费唇舌。 然而他也忽然想通她为何不能听见他的心音,自己来自未来,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无法探知他的心声。 「你拒绝水仙了吗?喔……好像是……呵呵……可我刚才问了什么吗?」她心神飘荡,居然茫然的问。 毕书旭失笑,显然某人还未清醒,他宠溺地轻点了一下她眉心的红痕。「听好了,我只说一次,你若没能听清楚,我不会再说第二次了。」 她呆呆的点头。「喔,那你说吧。」 「我说让你做我的女人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容不得旁人伤你是真的,而你想离开我是讨打,轻易让别的女人挑拨了去是欠揍,下回再自以为是的想舍身救我,那就是——」 「是什么?」 「胡涂。」 「啊?」 「你若受伤甚至送命,那我还能安然独活吗?以上,都听明白了吗?」 她眨着眼儿。「能……再说一次吗?」 他眯眼。「你忘了我刚说什么了吗?」 「说不会再说第二次。」 「这就对了。」这种情话当然只能说一次,说上十次还珍贵吗? 孙子凭猛然拉过他的衣襟,两掌紧贴着他的胸膛,头微仰困难的看着他。「对不起,我真的很想再听一次!」 毕书旭唇绽微笑。「再说是不可能了,但「做」还可以。」语落,他吻住了她,浓烈的情意在交缠的唇舌间毫无保留的倾泄。 「少主,该您换药的时……时间……间到了……」晓翠领着姚大夫进来,见到两人纠缠在一块的样子,惊得舌头打结。 毕书旭闻声松开她,扭头见到晓翠和姚大夫呆若木鸡的模样,再低头瞧瞧身下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的女人,忍不住抿嘴一笑,不疾不徐的起身下床。 「该换药了是吗?」他淡声问晓翠。 「欸,呃,是、是的……该换药了!」晓翠张口结舌,还没由刚才的画面回神过来。 「那你出去端粥过来吧,留下姚大夫即可。」他吩咐。 「等……等一下,姑娘已经醒了,少主是不是……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褪衣换药?」晓翠急道。之前是因为姑娘昏迷着,就算少主在她面前宽衣解带也无妨,反正她看不见,但这会人家都已经清醒了,少主就该避一避不是吗? 他睨了晓翠一眼。「我昨夜在她床上待了一晚,你怎么不叫我换地方睡,这会还有必要避开吗?况且你们都瞧见我吻她了,何必多此一举换地方?」 他话才说完,就迎上孙子凭羞悸惊愕的眸子,她涣散的脑子终于回神。 「你……」 「姚大夫,可以动手了。」他俊眸一瞟,解了自己的衣带要让姚大夫换药,晓翠顾不得再废话,连忙跑了出去。 躺在床上还动不了的孙子凭跑不掉,只能急得涨红脸。「你这是……还不住手!」 他斜睨着她。「你希望我伤别好,别换药?」他恶趣味的问。 「不、不是,我不是让你别换药,是你该听晓翠的话,到别处去……」 「都说了何必。」他已自行褪去外衣露出结实的胸膛。 她惊得杏目圆睁,连嘴都阖不上。 「你眼睛睁这么大,真想看?」毕书旭笑问。 这一问,孙子凭马上用手捂住脸,眼睛闭得死紧。 他轻笑出声,发现逗她相当有趣,以后若有机会,他会常藉此调节身心的。 「姚大夫,动手吧。」见姚大夫呆杵着,他回头催促。 姚大夫算是反应快的,马上卷起袖子要帮他换药,只不过他也不住暗笑,自己伺候少主多年,第一次见少主「欺负」女人,想不到少主也有这样的兴致,这可和他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形象相差太多,难怪自己刚才也被吓得瞠目。 姚大夫边替他换药边忍笑,而孙子凭已整个人缩进被单里,没脸见人。 【第十二章 求婚】 秋高气爽,水榭内竹子围绕,极为凉爽。 孙子凭待在水榭内,舒适的躺在软榻上,毕书旭也在一旁,两张软榻相并,一起吹凉风,但她没他悠闲,一颗心始终悬着,因为不知他下一刻是不是又会捉弄自己。 与他一起养伤的日子,她发现这家伙有与众不同的特殊癖好,那就是喜欢看她出糗。 谁也想不到,在别人面前非常冷淡的家伙,真面目竟是个性格恶劣又厚脸皮之人。 他对外一副冷心冷面、稳重自持的模样,哪知自吻过她之后,在人后他就是另一副样子,经常对她笑里藏刀,三不五时的撩拨她,等撩拨得她快崩溃时,却又若无其事的望着她,活像她就是个花痴,是自己主动扑上男人的女人,可实际上,哪次不是他勾引她的! 最可恨的是,若有外人在时,他勾引完她之后,会留下还呆傻着的自己,让别人朝她侧目摇头,她甚至听见众人心里的啧声,说不知她是这么大胆的人,敢不顾矜持的主动对男人献媚,少主算是阴沟里翻船,被她给诱惑了去! 还有人想着,早知道少主喜欢厚脸皮的女子,当初就不该守什么矜持礼教,该学学她主动投怀送抱。 她听了这些心音,气红了双颊,她哪里投怀送抱了,张口想对大家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如今就连晓翠见了她,表情都不大自然,而内心想的是什么,她是连听都不敢听了。 唉,此刻身旁的他,穿着靛蓝色的袍子,单手支颐,半垂双眸,气质看起来清冷,可嘴角正若有似无的扬起兴味的笑意。 第三十一章 「伸出手来吧?」他慢悠悠地开口要求。 「你又想做什么?」她如惊弓之鸟,赶紧瞧瞧四周,英姐被支去拿冰块过来消暑,其它人也刚好离开,附近没人,这也好,省得一不小心又丢脸。 说到英姐,当日在佛寺她被官庙仅带走后,英姐十分自责没能保护她,足足有三天吃不下饭,后来见她平安回来,便日日守着她,寸步不离,比以前黏得还紧,可阿旭喜欢整自己,有时嫌英姐碍眼,便会支走她。 他朝她冷冷瞥去一眼。「你很怕我?」他凉凉的问。 「我……我哪里怕你了?」她否认,这是尊严问题,不能轻易认栽。 「那就好。」他点了下头,而后扬起尔雅闲适的笑容再望向她,催促道:「那还不将手伸过来。」 不伸过去表示怕他,哪能认输,她战战兢兢的将手伸过去。 他见她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挑了眉。 他这挑眉的动作做来竟有股眉目传情的味道,她不争气地又酡红了双颊,差点失了魂,连忙甩了甩头,坚定理智,瞧他要她伸手过去做什么? 毕书旭握住她的柔荑,瞧了瞧,凤目很柔和,眼神很爱恋,若仅是这般温馨的握着她的手,她是很乐意的,可她明白,他不是这种仅是握着她的手就能满足的人,踟蹰了下,她鼓起勇气问:「我这手……有什么问题吗?」 响应她的是他一记高深的微笑。「没问题,你怎么会认为有问题?」 孙子凭有点笑不出来。「在云南时,为了生活,做了些苦差事,这双手并不细致,你别见怪才好。」 他闻言认真地的朝她的手再摸了摸,颔首,「你倒是老实,这手粗得很。」 她听了脸差点绿了,有人这么说话的吗?好歹也该装一下,说是不在乎,或说手粗些才有触感之类的话,哪个女子不爱听好话,就是违心之论也好呀! 她正在腹诽骂人,忽然间,一枚戒指套进她中指上,她好奇的缩回手瞧个仔细,这戒指镶着精巧的绿宝石,极为美丽。「这戒指是送我的?」她看着他散发着熠熠光芒的眼,谨慎小声的问。 「嗯,送你的。」 「会不会太贵重了?」这玩意一瞧就知价值不菲,她收了会不好意思。 「是挺贵重的。」 「那还是还你吧。」她尴尬的要脱下来还给他。 他立即朝她瞪去,让刚脱下戒指的她赶紧再套回去。 「是你说贵重我才不好收下的……」她委屈的说。 「既知是贵重的东西,你难道就不会想着回礼就好?」 「我又没钱,能回什么礼?」孙子凭垂着脑袋低喃。 因为低着头,所以她没有看见他眼底正深藏着笑意。「你当然能。」 倏地,她腰间一紧,人已在他怀里,他快速将唇印上她的。 又被吻了,她桃腮微晕红起来,分心的马上想瞧瞧四周,确定英姐还没回来,水榭附近也没人经过…… 见她吻得不专心,毕书旭加重了吻,侵略得更加肆无忌惮,这么一来,不仅堵住了她的唇,也堵住她的思路,更堵住她的羞耻心,让她一不小心又软成烂泥,好在她身子调养得不错,伤势好很多了,要不然岂不又要被他吻晕了过去? 等他餍足了,才放过她,而她每次被人肆虐过后,总是犯傻,要好一会才能回神,反观他,早已恢复泰然自若的样子,眸光甚至比平常更明亮。 「这个……这戒指我就收下了。」她恍惚的说。 「就这样收下了,回礼呢?」他横她一眼。 「回礼……刚刚不是给了?」她甩甩头说,真不敢相信自己又被勾引了。 「刚刚?」 「你不是吻了我?」这就是回礼不是吗? 毕书旭立刻露出恨不能将她抽筋扒皮的眼神。「这样而已,你就好意思收下我这枚母后留下的戒指?」 「啊?原来这是先皇后的遗物?!」她吃惊。 「晓得不同凡响了吧,你说,区区一个吻,能当成回礼吗?」 「可你把我卖了,或吸干我的血,我也找不到等值的回礼给你啊?」她表情苦兮兮的说,这枚戒指她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了。 他转眄流光,弯身靠近她,低声轻吐,「那就把自己给我……」 「啊?!」她面颊渐渐渗出汗滴,冒出热气,差点将自己蒸腾消融。 他看着她的反应,微微一笑,挺恶意的。「不肯?」 「欸……不肯。」她气若游丝。 「何故不肯?」 「未嫁前得守贞……」她语气更虚弱了。 「那就嫁吧!」 「嫁谁?」 「我。」他眼里藏笑,衬托着那双黑眸魅惑无边。 「你这是……」 「求婚。我给你的是求婚戒指,非一般戒指,你若收就是允婚;若退回便是拒婚。」他告诉她。自己来自未来,向女人求婚哪里能少了戒指,而这枚戒指便是他用来求婚用的。 「可、可是,你当真要娶我?!」 「嗯。」 「你将来可能是皇上,而我……」 「我晓得你不是当皇后的料,但你放心,有我在,我会让你成为史上最尊贵的皇后,而谁也不会发现你不是这块料。」 「……」她无言了。 「如何,嫁是不嫁?」 孙子凭汗如雨下。「我……」 「姑娘,冰块来了,奴婢放在一旁,一会搧风您与少主就凉快了。」英姐带着一桶冰块回来,打断她的话。 毕书旭不悦,正要开口再让英姐滚的,不想晓翠也过来了,那神情还挺忧愁的。 「晓翠,你这眉头皱得也太深了,怎么了吗?」孙子凭见状问起。 她一出声,毕书旭想赶人也只能等等再说。 晓翠瞧向两人,眼尖的再注意到她刚戴上手指的东西,一眼认出那是先皇后的遗物,戒指都戴在她手上了,那……晓翠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说,出了什么事?」毕书旭也看不下去的问。 「是,回少主,水仙姑娘答应做官庙仅的妃子了。」晓翠摇头说。 孙子凭马上一愕。「她怎会答应?!」 晓翠忍不住再叹,「是啊,她怎能答应。」水仙已经对少主心灰意冷、自暴自弃了。 孙子凭听见晓翠的心音,难过了起来,水仙真傻,那官庙仅是个混帐,她委身于他是在糟蹋自己。 「太叔衭不是认为神女不可为妃,反对官庙仅纳水仙吗?」相较于孙子凭的激动,毕书旭表情淡然许多。 「听说这回官庙仅也不听太叔衭的话了,执意要水仙姑娘入后宫,太叔衭拦不住,还跑去龙吟宫痛骂他一顿。」晓翠说。官庙仅垂涎水仙已久,她好不容点头愿意委身,官庙仅欣喜若狂,太叔衭哪里拦得住他的色心。 「你说吧,水仙要你传什么话给我?」他面色无波,只料定必有后续。 「少主可真是神机妙算,水仙姑娘确实有话要晓翠转告,她说要少主记得她的牺牲,来日登大宝时还能留她个全尸。」将来官庙仅若被废,他的女人也难以存活,水仙虽是他们的人,但入过官庙仅的后宫,是难以再以其它身分见少主,而以水仙的烈性,跟了官庙仅这样的男人,将来不管这家伙的下场如何,她都是不想活的,让她传这话,想必也是…… 「想必也是什么?」听了她心音的孙子凭追问。 晓翠脸色一青,想起她能窃听自己心音一事,自己想的都让她给听去了,真是的,她这一不留神,就「藏不住话」了。 「我想少主明白水仙姑娘的意思的。」晓翠无奈地望向毕书旭,少主不明白谁明白? 「你明白,那你告诉我。」孙子凭马上问他。 他脸色有些难看。「她等着我去阻止,我若不去,她就真的去做官庙仅的女人。」 「那你就快去阻止啊!」孙子凭不假思索的催促。 他瞪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若去了,你怎么办?」 「我?我不就跟现在一样……」孙子凭蓦然住口了,因为明了他的意思,他去,若没给水仙一个承诺,水仙又怎么会回心转意?而水仙是容不下她的,他若承诺了水仙,自己必然得离开。 水仙这是拿自己的命去赌,赌他对她不会这么绝情,最终离开的会是她孙子凭。 第三十二章 她沮丧下来,并不想水仙糟蹋自己,可也不愿意离开阿旭,她好不容易确认了这男人对她的感情,幸福哪能这样被威胁?她十分苦恼。「阿旭,去与不去,你自己作决定吧,我都接受。」这男人心里有谁,不是她能左右的,因此作决定的不会是她。 谁知她才抑郁空虚的说完,他的目光就变得森寒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难不成她又说错话了? 「孙子凭,我没听清楚,你要不要再说一次?」他声音不阴不阳、缓慢而悠长的道。 晓翠鸡皮疙瘩突然窜起,自家主子自己算是了解的,他这人说话越慢,表示思虑越深,而思虑越深,表示事态越严重,他准备发大火了,而这情形在过去很少发生,袁向不要命的试过几次想惹怒他,都因为「不够格」,少主完全没将他的挑衅放在眼底,想不到姑娘短短的几句话,就达到了过去袁向努力了几年都触不到的「成就」。 孙子凭明明听见晓翠这段心音,偏偏还不知死活,张口道:「毕竟她是「为国捐躯」,你怎么想的,总要给个交代。」 「你不怕我交代了她,没办法对你交代吗?」他刻薄地冷笑。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孙子凭,你有种就再说一次没办法!」 他这一吼,她这回真的吓到了,小脸僵住。 姑娘! 听见晓翠在心里喊她,她赶紧瞧向晓翠,听她要对自己说什么。 少主喜欢的是您,您让他去找别人,这不是找死吗?快,快补救,要不然少主会真的让您没办法的! 十分感谢晓翠的通风报信,孙子凭一双眼立刻滴溜溜的瞎转,真切察觉自己蠢得不像样,她若再让水仙逼退了去,他不剥了她的皮才怪! 心绪一振,她马上挑他爱听的话说:「其实我……我不接受,水仙不能拿犠牲自己逼着你放弃我,这……这没道理,况且强摘的果实不甜,她这样也没法得到你的心!」 她一说完这些话,他漆黑双眸即刻充满笑意,他满意了。 一旁的晓翠则抹了抹汗。 孙子凭自己也不住的偷偷擦手汗,说起来,这家伙脾气真的很差,不懂之前袁向怎会激怒不了他,在她看来令他动怒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话虽如此,但水仙咱们就不管了吗?」她故意用咱们来表示两人是一体的,这才不会又触怒他,其实她仍是不忍让水仙赌气干傻事。 他收了笑脸,表情变得无情冰冷。「我说过不喜胡涂的女人,她若要胡涂,就必须自己承担后果。」任何想以自己威胁他的旁人,都是收不到成效的,水仙当真是胡涂透顶,这样胡涂的女人,他更不可能要。 她瞬间意识到,他这个人对待自己不爱的人,竟能冷漠到近乎残忍的地步,当初自己若不是已经入了他的心房,就算她为他犠牲十次,被太叔衭下咒成干尸一百回,他也不会有一丝揪心,这家伙根本就是木心石腹、铁石心肠之人。 水仙注定是要伤心了,她苦叹完,忍不住不满的瞪向身旁正支英姐再去抬冰块过来的男人,真没良心啊,人家水仙对他可是用情至深,他竟是连一点怜悯心也没有…… 「你抱怨我?」他忽然转头问。 孙子凭吓了一跳,他不会与她一样也有听见心音的本事吧?她马上没出息的收拾起不满,硬挤出一朵巴结讨好的笑容道:「你待我这样好,我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何必这样傻,官庙仅根本配不上你,你何苦赔上自己?!」男子愤慨地道。 「我不会赔上自己的,九阳会来阻止我。」水仙自信的说。 男子冷笑。「你还未清醒吗?他有了孙子凭,哪里还会在乎你!」 「不,他在乎的,就像那回他得知简叔要杀我,二话不说亲赴云南阻止,不惜让自己受伤也要救我,他对我不是没有情分,相反的,他极重视我,所以他定不会眼睁睁看我成为官庙仅的禁欝。」她昂起脖子,骄傲地说。 男子更怒。「当初他会去云南不是专程为你去的,那是因为要去会杨世五,救你只是顺便,会受伤更是意外,且这么多年来,他可曾对你有过一句承诺?他只当你是一颗棋子,助他得到天下的棋子!」 「那我就当这颗棋子,等他得到天下时,就会记得我为他做了什么。」 「等他得到天下时,站在他身边的只会是他喜欢的女子,而那人不是你,你绝不会是他的皇后。」 她白了脸。「你住口!」 「你仍要执迷不悟吗?他已经知道你即将成为官庙仅后宫的事了,可他仍是一点表示也没有,你还是觉醒吧,这次你若自愿下地狱去自讨苦吃,他也不会阻止你的,因为你不是孙子凭,休想他会像紧张孙子凭一样紧张你。」 「不……你说错了,他会紧张我,他会的……」她身子一晃,两行清泪滑下绝美容颜。 「水仙!」 「你说的对,全是因为孙子凭的关系,过去没有她的时候,他不会这样待我的,只要孙子凭消失,他就会重新再重视我。」她不甘心的说。 「你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不肯认清事实?就算你成为官庙仅的女人,也不会让他有一丝心痛,真正会为你痛心的人只有我,只有我!」他抚上她动人的娇颜,眼神深情。 她望着他,目光逐渐泛冷,不屑地推开他。「我的事你不用多管,更不必为我心痛,因为你还不够格,我的将来,不管是委身官庙仅还是如愿跟了官九阳,我都会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你,给不了我。」 男子神色灰败,面色如土。 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上有栋宏伟气派的四层高建筑,来往食客个个衣冠楚楚,门前马车一辆比一辆华丽,此乃号称京城第一的酒楼,商贾贵胄最爱在此宴客。 席间毕书旭突然起身,众人见他要离去,忙喊住道:「毕公子又想早退了吗?」 毕书旭伤势刚好,商人身分得维持,推不掉这应酬,勉强来了一会,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想离去。「今日……」他寻了理由正要说。 「欸,别提,别又说有人等着,怕回去晚了上不了床,要我说,你这是幌子,你毕公子家财万贯,生得又是俊逸非凡,女人讨好你都来不及了,哪有女人敢对你发脾气,更何况还踢你下床,你这理由说不通,今日别想溜,得留下与咱们痛快喝到天明。」这人压根不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喝醋过头,因为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女人吃死死的角色,断定这是借口,不想让他走。 他眼眸微敛,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像只狐狸,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秀美的身影出现了。 「你怎么来了?」他语气当真有几丝紧张。 众人听他这口气,马上往门边看去,那年轻女子容长脸蛋,个子不高,穿着青绢绣裙,身上没戴珠宝,此刻见他桌前摆了好几瓶的酒,不禁蛾眉轻蹙,正要张口说什么,他已起身快速往她走去。 他当着众人的面道:「你别生气,有话好说,这就回去了,回头我给你买个珠花,今晚你可别不让我上床。」 「嗄?」孙子凭张着嘴,完全不知他在说什么? 「这还不成吗?我给你娘家订套三进的屋子,这可好?」 「娘家……」 「这还不满意?好,我以后都不碰别的女人,家里莺莺燕燕随你处置,一个都不留。」 「什么莺莺燕燕……」 「别说了,这就去买珠花吧!」他拥着她要离去。 「可是……」匆忙间,孙子凭回头朝众人望去一眼,瞥见一张张表情错愕的脸。 原来这就是那个妒妇,毕公子没说假话真有此人! 天啊,这女人追男人居然都追到酒楼里来了,真是不象话啊! 哼,像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人宠不得,该教训才对,怎能爬到男人头上去呢? 啧啧,这女人八成是床上功夫了得,能让男人销魂,要不哪能让毕公子宠上天…… 时间很短,她只来得及听见屋里几个人的心音,可这每一句话都让她涨红了脸,直到走出酒楼她才站住不动,怒视身旁的男人。「你在外头毁谤我的名声吗?」她质问。 他挑了挑眉峰,神情自若极了。「有一点点。」他承认。 第三十三章 「这是为什么?」她气呼呼的问。 「好早点甩了这些人。」他扮商人就得有商人的样子,可这些应酬是让他厌烦的,而今找到了好理由不必与这些人纠缠,这也不错。 「可你将我说成妒妇,这要我以我怎么见人?」 「我都不怕旁人说我怕女人了,你担心什么?」他还有理由。 「你!」她现在想明白了,今日他出门时交代了个时辰,要她到酒楼里来接他,她还在想,好端端的让她来接做什么?原来是要她出现好彻底毁坏她的名声,方便他日后可以尽情的拿她当作借口,不参加这样的聚会。 这男人狡诈到极点,欺她太甚! 「不行,你进去说清楚,说我不是妒妇,说咱们还没有成亲,我还不是你的女……」她原本气冲冲,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他针尖般的目光中狼狈退场。 她就是没出息,在他面前声音大不起来,可这回明明是他不对,她还是不敢嚣张,真该让里头的人出来瞧瞧他的真面目,到底谁怕谁,谁才是嫉妒的人。 「你这是在抱怨不能做我的女人吗?放心,这阵子是因为养伤的关系,自是谨慎了些,可这会见你已中气十足,是可以办事了,走吧,咱们回去,把该做的事做一做,就不用进去解释太多了。」 「什……什么?!」她花容失色。 这时刚好接他们的马车过来了,他将她拉上马车,她也不知道他方才说的是真是假,坐在马车里,她双臂抱着自己,防备的瞪着他,直将他当成豺狼虎豹看待。 毕书旭只是冷冷瞥着她,然后吐了两个字,「过来。」 她坚定的摇头,绝不。 「不过来就算了,不勉强。」他这回居然不坚持,这让她反而不放心,这家伙没这么好打发,现在不过去,待会回到竹园时,不会真对她伸出狼爪吧?想着眼下还是乖乖配合,之后也许还能平安无事。 这么想着,她便忐忑的坐过去,一靠近,她闻到他锦缎衣上有股酒香,想起先前进酒楼时瞧见他桌前的酒。「姚大夫说过你养伤期间少喝酒的,怎么又碰酒了?」她忍不住数落。 他抿唇一笑。「哪有应酬不喝酒的?」 「那以后就别去了……」 「别去也得有理由,否则我这商人未免太孤僻,以后谁要与我做生意?」 「反正你又不是真正的商人!」 「我虽非真正的商人,可复朝也得花钱,而且是花大钱,商人的身分能让我凑足所需的银两。」 这让她无话可说了,复朝光是养人买武器所费就不赀,也真难为他了。「真是辛苦你了,只是你现在伤才刚刚痊愈,总不能才好就又喝酒伤身吧!」她同情他的身不由己。 「我也不想,可你却不肯让我好生利用上一回。」他摇头遗憾的望向她。 她笑僵了,敢情话题又绕回来,然后结论是她错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随你在外头怎么毁谤我,我都不计较了,不过,你方才说的是玩笑话吧?」她不安的问。 「你说哪句是玩笑话?」他故意问。 「就……就回去办……办事……」她小脸已经烫得可以煎蛋了。 他扬起唇角,笑得她腿软无力外加脸红心跳。 「你说呢?」他眼神灼灼,足以说明一切。 她承受不住,心脏险些蹦跳出来。「咱、咱们还没成亲,不能……不能洞房。」 他睨向她戴在手上的戒指。「你不是已经收了我的求婚戒指?」 「收了不表示同意……」 「你不同意嫁我?」他脸色马上变了,一脸凶恶。 她小臀吓得轻弹了一下。「不是不同意嫁你,是不同意还没成亲就洞房!」她解释清楚,紧张得都肠胃绞痛了。 他听了这话神情才恢复,继续享受欺负她的趣味。「是你坚决要澄清自己还不是我的女人这事,我这是在解决问题,不过若你知错了,便还可以商量,不急于一时洞房。」 她脸绿心也绿,身心里外一片绿油油,她怎么觉得自被他明确表明爱上后,自己命运就变得乖舛了起来,他简直以欺负她为乐,与他对外显出的淡然公子形象差相千里,她有种识人不清、误上贼船的不幸感,偏自己明知良人不善,仍对他丝毫无抵抗力,只要一对上他又黑又深的眼睛,就变得像只准备好受难的小兔子,连跑也不敢跑了。 「这个……其实成亲这事还得爷爷同意的,我自己点头,这叫私奔。」她提醒他正常的求亲程序,男方得优先取得女方家长同意才行。 「嗯,这我有想到,可在我那边,都是先与女方沟通,取得共识后,男方再去女方家里提亲。」 「你那边是哪边?与我不同吗?」她不解的问。不就都是大胤的婚嫁习俗,哪里不同? 他皮笑肉不笑,当然不同,自己那边是指未来,与大胤自是有些不一样,在未来,讲求自由恋爱,女权高涨,女子是有自主权的,不是家长同意了便算数,但这事不必对她说,免得她学坏了,现在他只要先将人娶到手再说。 「我指的自然是宫里的规矩,与你所知的当然有所不同,不过这事不需多提,只告诉你放心,你爷爷那我不会失礼的,近日他就会上京,届时我会亲自向他求娶,不会让你背上与男人私奔的恶名。」他胡诌后转回正题,孙老头毕竟是她的亲人,自己定是要尊重的,早让袁向去云南请人,算算脚程,三日后应该能抵京。 他盘算着此事,马车抵达了竹园,车子才刚停妥,马车帘子猛然被拉开,竟出现一张怒气满面的脸孔。 「凭儿!」这人大吼。 孙子凭蓦然一惊。「爷……爷爷?!」 「孙老爷有话好说,请先息怒。」袁向冲上来道。 「少啰唆,滚开!」孙老头推开满头大汗的袁向后,指着孙女。「你竟敢骗我,你这个不肖孙女!」他痛骂,暴怒声音响彻大半个竹园,半夜里,吓得鸟儿惊飞。 【第十三章 高家能人不过三十】 竹园大厅里气氛紧绷凝重,孙老头拉着孙子凭坐一边,毕书旭独自坐对面,袁向则冷汗直流的站着。 孙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孙子凭吓得不知所措,连爷爷的心音都不敢去听,而袁向就更不用说了,整件衣服都汗湿了,唯有毕书旭表现正常,神色无多大变化。 「袁向,我让你去请孙老爷来京,你让孙老爷误会了什么?」毕书旭沉静的问袁向。 袁向不安的瞧了眼绷着脸的孙老头,斟酌着要从何说起,最后才开口道:「属下……在云南见到孙老爷后,马上向孙老爷道歉,表明当初没说一声就带走孙姑娘实属不对,请他老人家见谅……」 「等等,当初不是说是爷爷让我跟你们上京的,怎会说爷爷不知情?!」孙子凭马上由椅子上跳起来问。 「这……」袁向汗冒得更凶,可谓大江滔滔了。 他偷偷觑向毕书旭,少主当初将人带走的手段是稍稍阴险了一点,根本没取得孙老爷的同意就将人骗走,这会孙姑娘质问,可就尴尬了,他要怎样圆?少主,您也说句话吧! 不用他求助于毕书旭,孙子凭早听明白他内心话,一双不谅解的怒目立即朝毕书旭看去。「我以为爷爷知情,才放心跟你走,可你竟骗我,还利用阿娇取信于我,你怎能这么做?」她已想明白这所有的事,当阿娇告诉她爷爷的决定时,她并未听出阿娇说谎,表示连阿娇也被骗,而他再利用阿娇骗她,轻易取得她的信任,这家伙何只阴险,还狡诈万分! 难怪爷爷会这么生气,一见面就大骂她是不肖子孙,她真是不肖,随便就被骗走,爷爷找不到她,定是十分焦急。 毕书旭脸上没有一丝反省的神色。「我虽没事先取得孙老爷的首肯就将你带走,但事后我依对你的承诺派人保护孙老爷时,便已让人告诉他你由我护着,请他放心,孙老爷也是明理之人,晓得与其让你留在云南让太叔衭派去的人追杀,不如跟我走安全些,所以孙老爷当时并未生气,相反的还感激我,只是现在我也不明白了,孙老爷,你气的到底是什么?」他蹙眉望向身子坐得僵直紧绷的孙老头。 孙子凭不由得也怯怯地朝爷爷望去,定下心要仔细听听爷爷怎么了。「爷……」 第三十四章 她正要开口,孙老头却先沉声问她,「你伤得如何?」 「伤已经好全了。」想来爷爷也知她受伤的事,为了不让他担心,她连忙说。 「真好了?」他不放心的再问。 「真好了。呃,爷爷若是因为我受伤之事而动怒,大可不必,瞧,我这不是好好的……」 「我现在在想什么你难道听不出来?!」他忽然咬牙问。 她一怔,「我……我怎能听得见爷爷在想什么?」她身子忽然微颤起来,竟是不敢瞧他。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这不肖孙女!」他怒而拍桌,茶几上的杯子险些震落到地上。 孙子凭脸色惨白,蓦然愕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毕书旭眉头紧皱,瞥向袁向。「你刚才话说到一半,现在还不快给我将话说清楚。」他要知道孙老头到底在气什么。 「是……是,属下……属下不小心说溜嘴,孙老爷已经知晓孙姑娘能读心的事了……」 孙姑娘曾特别交代别让孙老爷知道她有异能之事,他本来也瞒得好好的,直到在回京的途中,夜里两人喝多了酒,他不留心透露了高家后继有人,姑娘能听见心音的事,谁知本来谈笑风生的孙老爷当即变了脸,发起雷霆大怒,这还不由分说日夜兼程的往京城赶路,急着要见到孙女,他们因此比预定抵达的时间早了三天,可他也不理解,高家人有异能不是什么坏事,相反的还令人很羡慕,为什么孙老爷听了要这么紧张愤怒,这到底有什么问题啊? 毕书旭抿了抿唇。「孙老爷……」 「你什么都不必说,我这就立刻要将凭儿带走。」孙老头挥手道。 毕书旭阴沉了脸。「孙老爷何故如此,我与令孙女两情相悦,这回请您过来,便是准备要向您提亲的。」 「提亲的事就不要谈了,凭儿不会嫁你的。」 他眼底寒芒闪动,锐气逼人。「为什么?」他没想过孙老头一到就要将人带走。 「你一个前朝太子都自顾不暇了,是保护不了凭儿的,况且若真有能力,她之前又怎会被太叔衭所伤?」孙老头不客气的质问。在来的路上,他已向袁向问清楚毕书旭的身分,吃惊之余只想赶快将孙女带离这个危险人物。 孙老头这话令毕书旭无话可说,脸上满布阴霾。 「哼,凭儿,去收拾收拾,咱们即刻就走。」孙老头一刻不想多留的催促。 两汪泪水已经蓄积在孙子凭眼中,她虽不想走,但也不得不起身。 毕书旭扼住了她的手腕。「你真要走?」 「对不起……」 他退后了两步,以一种凝重的眼神审视着她,不敢相信她才接受了他的婚戒,却说走就走? 况且她甚至没有争取或挣扎一下,这样轻易的抛下他,这也太不在乎他了,而这,不是他认识的孙子凭,她对他的心意他很清楚,这中间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孙老爷要带走她是因为得知她有异能?」他转而向孙老头问个仔细。 「没错。」孙老头说。 「有异能又如何?她还是你的孙女,还是我想娶的女人,你执意带她走是何道理?」 孙老头目光突然悲愤起来,眼眶还泛红了。「凭儿那丫头知道我为何要带她走的,我这也只是在想法子延她的寿命。」 「延寿?」毕书旭愣了愣,朝孙子凭看去。「孙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子凭眸底荡着水光,自爷爷知晓她的能力后,她便知道自己不能强求了,忍着心伤将手上的戒指摘下道:「我苦苦隐瞒多年,不让爷爷知晓我有异能之事,可终究还是瞒不住……是我贪心,以为爷爷不知道我的能力,就不会为我忧愁怨恨,我也就能自私的留在你身边,偷偷过几年开心的日子,可这毕竟是我自欺欺人,老天是不会给高家有异能的人这样的幸运……」她将戒指放在掌心请他收回去。 他浓如墨染的双眉拢起,看她掌心上的戒指。「你到底在说什么?」他语气严厉。 她凄然落泪,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的开口道:「上天有训,祸福相倚,高家凡有异能者——命不过三十。」 他神色丕变,五指蓦然牢牢攥住她的手腕,她掌心上的戒指也因此摔落在地。「你说什么?!」他震惊至极。 「对不起,此事我连你也瞒……」她于心有愧。 「竟……竟然有这样的事?!」一旁的袁向也惊得愕然。 「高家有异能的人是没资格追求幸福的,爷爷原本有兄弟六人,除了无异能的爷爷之外,其余五人全在三十岁前过世,其中两人更是我这年纪就不治了,而我爹还有一个兄弟,大伯父不到二十岁即殇,我爹则不到三十便亡……」 「这是一派胡言!」毕书旭怒斥,完全不信。 「我也希望是胡言,可高家历代如此,无一悻免。」她哽咽的说。若不,爷爷怎会在听见她有异能又被太叔衭所伤之后,匆忙赶来带她走,就是怕她会早早夭折送命。 「说得够多了,凭儿,咱们走吧。」孙老头要带走她了。 见毕书旭仍箝着她的手不放,孙老头绷着脸再道:「你若真为她好,就放咱们走。」 「不,我可以保护她。」 「错,你对她而言才是最危险的,太叔衭不会放过你,她与你在一起只会提早送命而已,真正应验高家能人早死的魔咒!」孙老头咬牙切齿的说。 这话让他的心一阵冰凉,蓦然松开她的手。 孙老头满意的点头。「谢谢你,我必须带她远离所有一切危险,包括这天下的纷争、个人的恩怨,我只求自己唯一的孙女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然而我也是为你好,将来你若有机会登上大宝,娶的妻子便是将来的皇后,可惜我家凭儿命薄,只能与你共苦,恐怕无法共享尊荣,她配不上你,你该找的对象不该是她。」说完孙老头拉着孙子凭就走。 毕书旭思绪空白,僵硬了须臾,等回神要再去拦人时,忽听见「砰」的一声,接着传来孙子凭的惊喊——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他转头惊见孙老头全身抽搐,倒在门边。 「孙老爷是忧急攻心外加多日赶路舟车劳顿过于疲累,导致心血暴冲,这才突然倒下的。」姚大夫急救完孙老头后,告诉孙子凭。 「那爷爷可有救?!」孙子凭瞧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孙老头,满脸焦急的问。 「幸亏急救得及时,孙老爷的命是捡回来了,可就是醒来后可能半边身子不能动了,得静养好一段时间瞧能不能恢复。」姚大夫无奈的说 她听了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爷爷暂时没事了,可半边身子若瘫了,那该如何是好?「都怪我,爷爷是担心我才病倒的,都是我的错!」她落泪自责。 「唉。」姚大夫不知发生什么事让孙老头气血攻心,安慰不了她,只能摇头叹气。 「姚大夫,您也辛苦了一个晚上了,不如我先送你回房歇息去。」袁向说,姚大夫年纪也不轻,夜里让人领来救人,折腾了一夜该累极了。 姚大夫确实也累了,点点头,收拾起医箱,准备随袁向离开,袁向临离开前瞧了一眼屋内的少主,见他看似如常,但清冷的神情彷佛多了抹空洞,少主似乎受到了打击…… 「袁向,还不走吗?」姚大夫见他突然就不动了,不解的问。 袁向赶紧回神。「呃,走走走,姚大夫请。」他朝姚大夫比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出去了。 房中顿时安静下来,只剩床上孙老头略显混浊粗重的呼吸声。 孙子凭知晓毕书旭还在房里,抹泪低声道:「谢谢你让姚大夫医治爷爷……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和爷爷暂时留在竹园,等爷爷清醒了,能动了,再离开?」他们本来要走的,爷爷却倒下了,必须厚着脸皮再留下来,不知他是否同意? 不过,也许他恼恨她的欺骗,根本不想再看她一眼,希望她与爷爷立即就走。 他在一旁坐着,半眯了眼,搁在桌上的手逐渐握紧成拳,「你还想走?」 「爷爷希望我走,而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再和我这自私的骗子牵扯了吧……」她沮丧难过的道。 他拳头关节处已捏白,怒极反笑。「你只想到高家魔咒,只想到不让爷爷伤心,但你可想到了我?」 第三十五章 她立即垂下头来,泪珠一颗颗滴下,心头一阵阵地发酸。「自是想到了,爷爷说得没错,我配不上你,你何必娶个短命的新娘,当初是我贪恋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只为自己打算,哪里想到你会做鳏夫……」她惭愧的说。 下一瞬,他已来到她面前,狠狠地揪住她,将她拉向自己。「有种你再说一遍!」他声音由齿缝中迸出。 孙子凭脸色发白。「对……对不起。」 他目光肃冷。「短命、鳏夫?谁允许你这么说的?」 「若咱们在一起,这是必然的……」 他冷笑。「必然?所以你想着用离开来解决问题,但你可有想过,我接受吗?我可愿意让你说走就走?」 斗大的泪珠克制不住的滚落她的眼眶。「我可能活不过三十岁,更也许明日就死了也不一定,你何必对我……对我……」 「住口!你不会早死的!」他语气斩钉截铁。 「高家有天赋者绝无例外。」 「你就会是那个例外!」他都能从未来穿越至大胤王朝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她一定能幸免。 她淌着泪,忧伤的看着他。「我以为你是极为理智之人,原来你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她根本不信自己能打破这百年来的高家魔咒。 「我只问你,你爱我吗?」他双眸锐利如鹰目的问。 她的唇轻颤着,想开口说什么,半晌后终究无语。 他怒了,捏住她的下巴。「回答我!」他要答案。 她哽了哽,无声的点了点头,她是爱他的,这点欺骗不来。 毕书旭脸色一松,放开了她。「那你就安心留下来吧,你爷爷的事你不用担心,姚大夫会全心医治他的。」 「阿旭……」她掏出戒指,这枚戒指之前她要还给他,他没收还让它摔落在地上,是袁向捡了还给她,可她没资格再收下,得交回他手中才行。「我虽爱你,可我也不能失去爷爷,他已失去两个儿子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能再失去我,他若要我离开你,我必须照办,对不起……」 他盯着她手中要归还的戒指,这回他没多说,收回了。 当戒指离开她的掌心,孙子凭觉得手变得沉重,自己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这东西如果你不要,我不勉强,不就是枚戒指罢了。」他淡声说完即转身要离去。 在他转身的刹那,她难掩失落,感觉心肺剧痛,自己失去他了,失去这骄傲的男人,他恐怕再也不会看她一眼,这念头像针一样深深刺疼了她的心。「阿旭!」她叫住他。 毕书旭回身看她,神情已无波动,看不出之前曾激动过。 她晓得他不会再因她丧失冷静,忍下想奔上前的冲动,收起莹莹泪光,咬住下唇,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才道:「谢谢你肯暂时收留我和爷爷。」 「不用谢,因为这是要还的。」他表情漠然的说道。 「还?」 「没错,今日之情不是白白施予,得用你一生来还。」他看着她,目光疏淡而锐利。 「你……」 「我不会放过你的,没有人能在让我爱上后,轻易的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你注定要和我纠缠一辈子。」 孙子凭错愕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昏迷了几日,孙老头终于醒了,但不幸的是真如姚大夫预测的,半身不能动弹,得卧床疗养才行,且短时间内根本不能移动身子,否则病情可能会恶化,孙老头虽然坚持要走,但哪里走得了,孙子凭忧心无奈,只得继续在竹园待下,等他病情稳定再说。 这日下午晓翠亲自熬炖鸡汤过来,要让孙老头补一补,来的时候不巧孙老头又睡去,孙老头这一倒下身子是彻底虚掉了,每日清醒的时候不多,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沉睡,所幸姚大夫说不用着急,他刚捡回一命,这时候身子正在调养,过一阵子慢慢的就会恢复一些精神,孙子凭听了才放心。 晓翠瞧着孙老头的病容,不禁叹气,「原本还算健朗的人,没想到说倒就倒,姑娘也别急,姚大夫医术很好,要不然当年也做不了御医,他一定有办法让孙老爷恢复健康。」晓翠宽慰孙子凭的说。 孙子凭难过的瞧着病得憔悴的爷爷,满心自责。「爷爷会病倒,是我害的……」 「这……唉!」晓翠只想安慰她,却不小心又让她愧疚了。 晓翠已听袁向说起高家魔咒的事,这事别说令袁向愕然,自己也不可置信,这就更遑论正打算娶姑娘为妻的少主了,提起少主,他现在可是…… 「晓翠,阿旭……还好吧?」听见晓翠心中的叹息,孙子凭迟疑一会后问。 晓翠也明白她会问,其中一个原因该也是少主已经七天没出现在她面前了。 「少主不太对劲。」晓翠也不隐藏,直接说道。 「他怎么不对劲?」孙子凭关心的问。 「少主已好几日未曾踏出房门了。」 「他在房里做什么?」 「他一整日没说上一句话,就连李叔与大公子求见,他都不于理会,只专心作画。」 「作画?他画些什么?」她好奇的问。 「你自己瞧吧。」晓翠将由他房里偷来的画交给她瞧。 「这不是白纸吗?」孙子凭讶然,手中的纸张空白一片,哪里有墨迹在上头。 「是白纸没错,少主看似在作画,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画,这不奇怪吗?」 孙子凭盯着干净无墨的白纸,哑然了。 「姑娘,奴婢就直说了吧,其实奴婢今日过来是想请您去劝少主的,不管如何,李叔与大公子是不能不见的,他们求见必是有关复朝之事,他若置之不理,恐会误了大事。」晓翠焦心的说。少主自得知姑娘活不过三十岁,又坚决要走之后,便闭门不见人,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才会找上姑娘解决。 孙子凭的心紧紧揪起,忍着去见他的冲动说:「对不起,我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晓翠没想到她会拒绝。 「阿旭是冷静持重之人,不见李叔他们必有自己的理由,不见得与我有关,我去了反而困扰他。」她想起那日他收回戒指离去时说的话,他说要与她纠缠一辈子,她猜,那是恼恨她欺骗之语吧。 她习惯听取对方的心思,不习惯猜测,更何况他心思比之寻常人更加难以窥见,她真的无法预测他此刻对自己究竟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思? 是恨?是怨?还是已不在乎了?或者真如晓翠所想的,他的反常是因为她?但不管如何,她是再不能纠缠着他了,因为她没资格。 「姑娘,您对少主真能狠心吗?狠心到见他连复朝大业都不顾了?」晓翠不谅解的问。 「等爷爷身子好些,我就会立刻带着爷爷离开竹园,从此跟他再不会有任何关系,他的复朝大计我帮不上忙。」 晓翠听她说得绝情,也不禁沉了面容。「奴婢听袁向说孙老爷一来,您什么话也没多说,马上抛下少主要随孙老爷走,奴婢本来还不信您是这么无情之人,可这会,奴婢不怀疑了。既然如此,少主就不劳烦您关心,打扰了,奴婢这就离去。」晓翠生气拂袖而去。 晓翠走后,孙子凭怔怔地瞧着手中那张晓翠忘了带走的白纸,一滴泪落在白纸上头,染出一朵泪花,随着泪如雨下,很快地,白纸已是泪花朵朵,染成一幅伤心画…… 「袁向,你老实说,少主之所以闭门不见人,是因为那丫头的关系吗?」李贤几次求见不到毕书旭,将袁向找来,要问个仔细。 袁向张口不知怎么说,一时答不上话。 「袁向,你也别瞒了,竹园里发生的事,咱们也不是一无所知,高明宗的爹前几日来京了,可一来就说了个惊人的消息,高家有异能者必短命,原来那丫头不是什么都不会,她会听取旁人的心音,难怪少主当初会费尽心力由太叔衭手中将她救回来,这人确实大有用处,不过此事暂且不提,少主得知那丫头活不久后心情受挫,即闭门独居,你说,是不是如此?」官庆龄也在,开门见山的问。 袁向叹息,竹园里虽说都是少主的心腹,发生的事照理不该传出去,可李叔他们却已得知,可见竹园也没有想象的密不透风。 「李叔与大公子似乎管太多了,少主的事岂是咱们可以过问打探的。」袁向正色道。 第三十六章 「我知晓你不满咱们打探,可少主颓废至此,咱们还能不过问吗?」官庆龄道。 「天尊地卑,君臣道别,宜杜渐防萌,无相僭越,少主有自己的打算,也从来没有误过正事,旁人是不需要太急的,况且他与孙姑娘之间的事是私事,既是私事,咱们还是谨守本分,别插手,否则就是超越本分行事。」他不假辞色的说。 「你!」被指责僭越,官庆龄大怒。 「袁向心系的也只有少主而已,若言语有所冒犯还请大公子见谅。」 李贤这时拍桌起身。「哼,你心繋少主,难道老夫等人就不是吗?少主的私事老夫等人岂敢事事干预,但若是因私废公,又另当别论。」李贤这番严厉的话语,让袁向无话可驳。 李贤见袁向没有再说话,接着又再道:「老夫原也不反对少主娶高家后人,可若此女害少主颓废失志,老夫还能由他吗?少主身负匡复旧朝的重任,还必须为先帝先后报血海深仇,他没有资格沉溺在儿女私情里,更不能因私而废天下,你告诉少主,若明日他仍不肯见老夫,老夫自认有愧先帝先后托付,会负荆请罪跪在他门前,直到他踏出房门为止!」 袁向白了脸孔,李叔算是威胁少主了,可他说得并没有错,少主不能再不管事,此举若真能逼出少主,也算好事,便点头道:「李叔莫动怒,袁向会向少主禀报此事,请少主明日定要现身。」 「好,你这就回去传话,明日希望真能见到人。」 袁向走后,官庆龄上前问道:「李叔,你认为明日少主真会见咱们吗?」 李贤脸色极沉。「不知。」说实在的,自十年前救少主出宫后,不知是亲眼见到帝后被杀,刺激太过,少主像变了个人,不再是那遇事哭闹、养尊处优的孩童,深沉得完全不似个十岁孩子,像是转瞬间长大了,就连自己也无法再亲近他,更别说以长辈的身分指导他什么,这几年他之所以仍愿意敬重自己,念的不过是当年自己奋力带他出宫的救命之情,自己早在十年前就已左右不了他了,今日以老臣之姿相逼,他若存心不理,自己也莫可奈何。 官庆龄何尝不知这句「不知」的意思,官九阳年纪比他小,可见识却比他深得多,再加上性格深沉多疑,少有人能得他全部的信任与重视,孙子凭是入他心的第一人,谁知那丫头竟是个短命的,如此凡事计算过人的他,误将感情押错人,这会不懊恼才怪。 只是自己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女人,就能打击到他,令他一蹶不振,而李叔此番相逼,官九阳买不买帐实属难说,端看他的心情。 「李叔,万一他仍是对大业置之不理,这怎么办?」官庆龄问,大业不能废,总得要有应对之策。 「那就杀了那祸水让他振作!」李贤脸上露出杀机。 「什么?!杀孙子凭?!」官庆龄吃惊。 「这是最后一步,老夫也不想做绝,可复国大业容不得女人而延误,老夫情愿做出让少主怨恨的事,也万不能眼见他颓败不振,若不然,老夫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先后!」 【第十四章 不爱江山只爱美人】 夜里,毕书旭走进孙子凭的房里,英姐见到他,讶异之余十分高兴,不须他指示什么,她即自动的退到外头去。 房里头依旧点上一盏烛火,床上的人儿早已沉沉睡去,他习惯性的瞧一瞧她的睡姿,见她此刻即便眼睛闭着,眉头都似乎锁着。 细瞧,她眼睫甚至还有泪痕在,这是哭着睡去的。 他瞧着,漠然的脸庞多了几许不知何意的嘲弄。 他伸手想替她抹去那泪痕,在即将触碰到她时,终究作罢的收回来,毅然转身要离开。 这时桌上的烛火烧到最底端,一阵风吹来刚好熄去,瞬间暗下的屋里,让他脚步一滞。 火苗能让屋内的人睡得安稳,火一熄,她身子马上不安的翻动了,听见声响,他皱了眉头。 回身想替她再将火烛点上,忽地,他听见一股动静,他以为她醒了,却发现这不似她下床发出的声音,他立即神情一紧。「什么人?!」黑暗中他飞身回到床边去。 来人似乎没料到房中还有其它人在,吃惊的迅速要退离,可他已逼近,这人急速后退,被逼往身后的一面墙,这人冷汗由面颊滴落,退无可退的情形下,反手亮出一道寒光,短剑刺向他。 毕书旭目绽精芒,宽袖挥开短刃,靠近要看清对方的长相,可这人手脚也利落,矮身钻到他身后去,他回身要再抓住这人的后领时—— 「阿旭!」孙子凭被惊醒了,急唤。 她一唤,他的手微顿,对方已趁空隙离去,消失在屋里。 毕书旭哪能放过,马上就立刻追了上去,行走至门边时,却听见她再叫一声。 「阿旭,救我!」 他心惊扭头,为确定她的位置,他快速点亮烛火,屋内大亮,而她就惨白着脸站在窗边,他火速走向她,人还没靠近,她已软绵绵的倒下。 他一个箭步抱住她的身子。「你怎么了?」他急问。 「我……」孙子凭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上一片指甲被硬生生的拔落,血流如注染红她白色的中衣。 英姐终于闻声进来,这一看也吓了一跳。「姑娘怎么回事?」 「去请姚大夫过来!」毕书旭沉怒的吩咐。 英姐不敢多问,立即去请人。 英姐刚走,袁向与晓翠已赶过来,见到孙子凭指甲脱落都是一惊,尤其是袁向,他几乎面无血色。 「少主,竹……竹园有太叔衭的人吗?!」袁向语气有几分颤抖。 晓翠一听,马上想起太叔衭已练成咒黑术,用指甲即能远距离杀人! 毕书旭沉着脸没说话,只将脸色极度苍白的孙子凭抱回床上。 一室气氛凝重,等姚大夫到后立即帮孙子凭止血包扎,这过程孙子凭都咬紧下唇,没喊一声痛,但晓翠瞧得可是揪心得很,这已是她第二片指甲脱落了,而指甲脱落是很痛的。 姚大夫处理好她的伤口由英姐送离后,孙子凭也已冷静下来。「阿旭,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见他脸色铁青,她反而安慰道。 「你怎么认为我会担心?」他脸上布满风雨之色。 这话让孙子凭僵了脸庞,「我以为……」 「不要自以为是。」他那张本就显得严峻的脸,在此时看来更多了几分骇人的凌厉。 「对、对不起……」她低哑的嗓音,饱含深深的受伤与脆弱,眼中也早已聚集水气,泪珠随时会落下。 她在他心中已完全失去分量,她怎么会以为他还会为了她担忧什么,没错,她自以为是了。 毕书旭盯着她眼中悬着的泪珠子,神情更加冷冽,让一旁的袁向与晓翠也不敢多说一句什么,这一室的气氛更显得压迫人,直至半晌后,他才再度开口,但只对着袁向说话,「此事跟太叔衭无关。」 「无关?可除了太叔衭的咒黑术用得着指甲之外,谁还会要取孙姑娘的指甲?」袁向不解的问。 毕书旭眼神沉静。「闯进屋里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与我交过手,这人怕我见到他的容貌,可见是我认识的人,若是太叔衭的人,他如何会怕我认出?再说,我不信竹园能闯进太叔衭的爪牙,若是如此,竹园可废了。」 「若照少主判断,这事不是太叔衭那狗贼所为,又是谁干的?有何用意?」晓翠皱眉不解。 他意有所指的瞧向袁向,袁向原本也在深思,这会突然瞪大眼,像是想通了什么,咬牙道:「少主,若真是您所想的那样,那可真是胆大包天!」 「打探竹园的事我能姑且不追究,可想杀我的人……」毕书旭神色极为阴鸷。 晓翠已知他指的是谁,脸色亦是发沉,想不到李叔和大公子在少主门外跪求了一天,见不到少主后,竟真敢在竹园动手,而且还想着杀人后嫁祸给太叔衭,让人不要联想到是他们所为。 「我做了什么,李叔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听到晓翠与袁向的心音,孙子凭惊愕的问。 「这……」袁向叹气,他在少主面前不敢多说。 晓翠则还在气恼她不肯相劝少主振作的事,自是也不想多作解释,还控制自己别多想,免得被她听去心音。 第三十七章 「少主,这事由您发落,我和晓翠这就先出去了。」袁向朝晓翠使了个眼色,事情涉及到李叔与大公子,那就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况且孙姑娘的问题,也只有少主能回答,他们还是出去别打扰两人的好。 袁向和晓翠出去后,四周马上变得沉寂,这让孙子凭的心更乱了。 「阿旭……」她咬了咬唇,小小声的唤道。 毕书旭没有应声,一脸的冷凝,只有一抹冷光在眸底深处涌动。 「李叔以为是我让你颓废了,所以要杀我,我若离开,也许李叔他们就不会再误解了……」 蓦然,她的下巴被扣住,迎上的是他森寒的眼神。「你怕死,所以急着要走?」 泪水无声的蓄满眼眶,她轻轻的摇头。「我只是不想影响你的复朝大业,让李叔他们对你失望。」 「你真以为自己是谁?真足以左右我的心?」他一双眼睛沉似暗夜,深不可测。 他这份冰冷令她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我没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严声问着。 「我……」孙子凭的心有种坠落的感觉。 「你就这么想走,想逃离我,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很好、很好,我算看清你了!」他感觉深深的寒意由心底透出。 她拧心纠结。「对不……」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厌恶这三个字。好,你要走就走,明日我就让人送你和孙老爷走!」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一股蚀骨钻肉的痛在她心底蔓延开来,她觉得自己的心正一寸寸的崩塌,她蓦然害怕起来,她不要他恨她、不要他走! 「阿旭,阿旭!」 但她的呼唤已留不住大步离去的人。 当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后,她的心碎了一地,自己真做错了吗? 她不是怕自己与他在一起会加速死亡,她只是不想再自私,想对他公平点,让他去选择更适合他、能与他真正在一起共享一辈子的人,如此,错了吗? 孙子凭绝望地瘫坐在床上,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她紧紧捣住嘴,哭泣声仍是从指缝中透出来,她只是觉得冷,疯狂的觉得冷。 蓦地,关上的房门再度被开启,孙子凭闻声朝门前望去,这一望,不禁怔忡片刻,那离去的人又回来了,看她的眸瞳正闪着令人心悸的光泽,她屏住气息的与他对望着,下一刻,他忽然冲向她,并且扼住她的手腕。 「你逼疯我了,你真有逼疯我的本事!」他强而有力的身躯将她牢牢压在床上,来势汹汹的吻住她,那种愤怒与狂躁简直要将她撕裂。 她被他狠狠的摁着,唇舌激烈纠缠,她逃不掉、挣不脱,他彷佛要与她至死方休。 她被他吻得剧烈晕眩,只能紧闭双眼,任由他霸道的探入她口中,这个吻混合着恐惧、愤怒,还有一股意乱情迷,他甚至伸手解去她的腰带,大掌深入她的衣襟内,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阿旭!」 这声惊喊,让他倏然僵住身子,终于停下动作,瞧见身下的她衣衫不整、青丝凌乱,表情还有些陌生的惊慌,这让他紊乱无章的思绪逐渐归正,突然理解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这是头一次,他这么强烈的想要留住一个女人,而这方法竟是卑鄙的想要占有她! 「抱歉!」他唾弃自己的行为,欲马上起身离开。 他一动,腰身却立刻被她抱住。「别走。」 毕书旭一怔,「你……」 「如果……如果你还要我,我愿意的……只是,希望你温柔待我。」孙子凭抱着他低声说。 他浑身震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极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还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 「你打算做什么?!」毕书旭屏着气息问。 「我打算……」换她将他的身子压下,学着他俯下身去吻他的喉结、他的脸颊、他的眼睫,然后封住他的唇。 他惊愕极了,当她将舌尖探入他口中时,他将她推开。「你不是要走?」 「不走了,除非你赶我走。」孙子凭幽幽的望着他。 「你爷爷他……」 「我会说服他的,就算跟着你会有危险,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再说,与其长命百岁,但生命中没有你,日子过得寂寥苦涩,还不如过得短暂却绚烂便足已。」 他眼中霎时绽出灿烂的光彩。「你想清楚了?」 「这话该问你,你想清楚了吗?我是遭天谴的高家人,也许有今日没有明日,成亲之后,你可能很快会做鳏夫,这样你还想要我吗?」她的颊染上两朵红云的问。 他的唇勾出一道向上的弧度,方才本来是愤怒的离去的,可自己怎么真的会舍得放下她,这才又不甘的回来,对她做出疯狂的事。 而这几日他之所以未出现在她面前,也是恨自己受制于她,故意惩罚她不见她,可哪知惩罚的是自己,他不来见她,她也没来找过他,最后,沉不住气的竟是自己,他先出现在她面前,这也让他恼怒不已,素来对感情超然清冷的自己,如今不得不承认,当真彻底败给这个女人了。 而这会,她问自己还要她吗?这还用问? 他欲望已被勾起,一切的言语已是多余,他俯下身,气息瞬间霸占她所有的感官,某种她不曾体验过的陌生而热烈的刺激,淹没了她…… 李贤与官庆龄坐在竹园的厅里,眼前的是终于露面的毕书旭,而他身旁居然还坐着孙子凭。 毕书旭一身松绿色的锦服,闲适地喝着茶,神情沉稳,似无波的井水,孙子凭也未说话,就静静地坐着,脸蛋始终有着淡淡的红晕。 可这样的两人却让李贤和官庆龄坐如针毡,原因是两人已知事迹败露,精明如少主,怎会真以为太叔衭命人潜进竹园杀人。 「少主,您必须斩断对孙子凭没有理性可言的迷恋!」官庆龄大着胆子先声夺人的说。 毕书旭扬起眼睫,眸光逼人的朝官庆龄望过去。「没有理性?」 「没错,孙子凭配不上您。」官庆龄指着孙子凭道。 「怎么说她配不上我?」毕书旭冷冷一笑的问。 「您明知故问,她有魔咒在身,一个福薄之人,您何必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毕书旭听了这话,俊颜半垂,让人看不见他的情绪。「若我就要她呢?」 「您!」 「少主,不要怪老夫僭越,庆龄没有说错,您不该再迷恋这个丫头。」李贤也站起身说话。 毕书旭眼眸细细的眯起。「叔父,竹园不是可任人探查的地方,这事我本不欲与你计较,可杀我的女人,你确实僭越了!」 李贤脸色瞬间变得青白。「老夫即便做出超越自己权限的事情,也是为少主您好!」 「没有人可以说杀我的女人是为我好!」他瞬间变了脸,俊颜无比的严峻冷冽。 「没经您同意就动手是咱们不对,但,您因她消沉却也是事实,老夫身负先帝先后的托付,不能放任!」李贤续道。 「住口!」 「自古红颜皆祸水,少主莫要沉沦。」李贤豁出去了,一副非得劝醒他不可的模样。 「叔父,你这是在倚老卖老,以为我定能容忍吗?」 「不,老夫这是忠言逆耳。」 「李贤!」毕书旭动怒。 李贤立即在他面前跪下,用力磕出响头,并且磕得头破血流。 官庆龄见状惊白了脸孔,立刻去阻止李贤,「李叔,别这样,您受伤了!」 「老夫受伤事小,若不能劝醒少主,那才是罪该万死!」李贤推开官庆龄相扶的手,继续磕头,这模样像是要逼得毕书旭放弃孙子凭,重新将重心放在复朝大业上。 毕书旭阴森的敛起眸子,正要说什么时,孙子凭却已眼中含泪的跪在李贤面前。 「李叔,你误会阿旭了,阿旭没有要放弃复朝大任,而我虽也许命不长,配不上他,但我爱他,并不想就这么离开他。」 「你这是厚颜无耻……」 毕书旭一听见这话,立刻怒了,拉起她的身子,没有人能污辱她。「谁让你跪的?起来!」 孙子凭不理会他,被拉起后又跪下,朝李贤激动的道:「你说我厚颜无耻也好、不知羞耻也罢,我想过了,既然能活着的时间不长,何不把握当下在一起的时间,而且请你放心,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就会努力利用自身的天赋异能助他恢复旧朝江山!」 第三十八章 李贤一愣,「你以为仗着有异能就能缠着少主吗?少主是将来的一国之君,皇后岂能是个福薄之人?」 他的话刺进她的心。「我虽福薄,但……但……」 「不用再说了,福薄福厚岂是旁人说得的!」毕书旭这回用力将她拉起,并蹲下身拍去她裙上的灰尘。 李贤与官庆龄盯着他纡尊降贵做这般动作,皆微怔,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他对女人温柔的一面。 「阿旭,李叔是忠臣,我若能取得他的谅解,他就不会再反对我,你也不会被误会是沉溺女色的昏君……」 「那我就当一回昏君又如何?」他冷笑后朝李贤和官庆龄望去。「李叔,堂兄,我在此就明说了吧,孙子凭和江山我都要,但是,若两者有冲突,只能选一个,那就是让我的女人活下来!」他扬声坚定的说。 李贤与官庆龄惊愕。 「你真让妖女给惑乱了?!」李贤大惊。 毕书旭瞬间拉下脸来,面容变得比鬼还阴沉。「此刻,我只想找到延续她寿命的方法,只有解除她身上的魔咒,我才有可能去思考匡复旧朝的事。」 李贤震愕到说不出话来,而官庆龄也是如此,自己这堂弟向来分得清事情轻重,想不到一朝为女人,竟连江山都可抛?! 「李叔,少主变了个人了,他心中只剩孙子凭,没有江山社稷了,您说,这下咱们该怎么办?」出了竹园,官庆龄焦急的问。 李贤仍对毕书旭的话感到震惊,这会定下心神后才道:「不,少主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会当真为了女人使复朝大业功亏一篑。」 「可是他说……」 「老夫知道他说什么,他是咱们的主子,也是江山唯一的继承人,老夫不会放弃他。」 官庆龄听见这话,心头蓦然起了一些复杂心思。「这江山定非由他掌握不可吗?」他忍不住问。 李贤瞪向他,「庆龄,老夫知晓你也姓官,是皇子皇孙,但有些事讲求的是正统,不该是你的,就不要有多余的心思,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惹来杀身之祸。」李贤意有所指的提醒。 他马上僵了面容,半晌后点头,「不会的,这江山从来就是属于堂弟的,我又怎么会觊觎。」 「那就好!」李贤看他的眼光仍意味深长。 他垂了首,不敢面对李贤的目光,转回正题再问:「我瞧少主是真的爱上孙子凭了,别说眼下少主对咱们已有防范,咱们杀不了她,若说真有机会杀了,少主怕是不会原谅咱们,也更无心于复朝大业。」 李贤叹气,「唉,这点老夫由竹园出来后,已是彻底体悟了,既然劝不了少主回头,又杀不了那丫头,那就只能想办法解去那丫头身上的魔咒,让她活得久一些,让少主无后顾之忧,能专心匡复江山。」他无奈的说。 劝也劝了,以死相谏的事也做了,但少主无动于衷,如此自己为人臣子的也只能依他了,这会是认真的想要救他的女人了。 「李叔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实说不定这天谴之说是无稽,根本不会发生,孙子凭能长命百岁。」 「最好是这样,但不管怎么说,回去之后咱们多方打听,瞧能否有解救的方法,毕竟让少主心定下来才是咱们这些臣子该做的事。」 「嗯。」官庆龄轻点了头,心中的思绪无人知晓。 【第十五章 误结婚吉辰去救人】 皇宫有喜,官庙仅正式封神女为神妃,于宫内辟神宫让神妃住,所有尊荣比照皇后。 皇后乃是太叔衭替官庙仅挑选的人,她已被冷落多年,官庙仅虽不敢废她,但也从来不碰她,得知神女变成神妃,虽愤怒也无可奈何,何况官庙仅已摆明以后宫中以神妃为大。 不到入夜,官庙仅已迫不及待的来到神宫,猴急的想享用自己的妃子,他觊觎神妃美色已久,恨不得马上将她吞了。 水仙惨白着脸的坐在床前,在他涎着口水靠近前即将他推开,得此待遇,他十分不满。 「你这是在做什么,都已是朕的妃子了,还要装得一副玉洁冰清的样子吗?根本没必要。」他急色的又扑了上来。 她再次惊慌闪过。「不!不要碰我。」她惊颤的说。 他脸孔狰狞。「你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你碰我的意思!」她毫不掩饰的道。 欲火正旺,她却拒绝自己,官庙仅怒火中烧。「不让朕碰,那你为何答应做朕的妃子?」他怒问。 她心中满是怨慰,自己如何想做他的妃子,她不过是想利用他来刺激官九阳而已,谁知直到她真的被封为神妃了,那男人仍没出现,真的眼睁睁见她让人糟蹋。 她气愤莫名,他怎能这样待她?怎能这样绝情?! 「我后悔了,请你放我走……」她求官庙仅。 他一把揪过她。「放你走?朕好不容易才得到你,为此还与太师翻脸,你想,没品尝你之前,可能放你走吗?」 水仙容颜雪白无血色。「不、不要……」 「女人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朕后宫那些女人哪个不是爱跟朕玩这欲擒故纵的游戏,你这声不要朕就当成情趣了,眼下你好好表现,若让朕满意了,额外还有赏!」他话语刚落,便粗鲁的撕了她的衣服。 水仙大惊,仓皇的后退,一不小心从床上滚下地。 他见了淫笑,抓住她的身子,丢回床上去。 「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她惊慌哀求,真是悔不当初,不该赌上自己走上这条路。 急色的他哪里听得进她的话,等不及剥她的衣服便狂吻她,她越是挣扎,他越是兴奋,进入她的那一刻,她痛得发出尖叫,但声音刚刚逸出口,就被他用手死死地捣住。 她瞪大眼,一手紧紧抓着胸前半敞的衣襟,下身是撕心裂肺般的疼,愤恨的眼泪自眼角滑落。 官九阳,都是因为你,你这狠心的男人! 阴森诡异的咒术房内,炉子里冒着袅袅黑烟,神台上竖着两支巨大的黑色蜡烛,桌上供着一碗碗的人血,恶臭的血腥之气充斥着整个房内。 「启……启禀太师,皇上已三天没上朝了,而您也没上朝……朝上一团乱,国……国事如麻,群臣敦……敦请您以及皇上临朝主持国事。」太监受群臣之托,前来请太叔衭上朝,至于多日沉溺于酒色的皇帝去不去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办不了正事,只是那龙椅上非得有个姓官的人坐在那摆样子不可,因为这样才是国之正统,可这太监见了咒术房里诡异的景象,吓得舌头打结。 太叔衭正盘腿坐在神台前,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又在练什么邪术,脸上黑气缭绕,十分恐怖。 片刻后,他才张开眼睛不屑的开口道:「老夫这几日正在练新的咒术,自是没空上朝,但那小子好不容易得到了神女,色欲当头,哪里舍得离开美人窝,那美人大概已被他糟蹋得不成人形了。」 「这……」太监不敢多言官庙仅的事,不过,三天来那神妃确实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皇上喜爱豹房之术,一兴奋起来就不知轻重,尤其面对神妃这样的绝世美人,自是激动异常,恨不得将她拆骨吞下肚。 「滚吧,老夫过几天就能上朝了,至于那小子想做个昏君也由他去。」太叔衭挥手后,嘴上继续念咒,只是他额上不知何故冒出越来越多的汗。 「太师,您别对皇兄失望,他不过是一时贪乐,不会荒废国事的。」官庙孔刚来到咒术房,听见他说的话,赶紧替自己兄长解释,近来太叔衭常找他进咒术房陪伴,他虽感到不安,可也不敢拒绝。 但此事已在外头传开,说这是太叔衭废昏君的前兆,而取代昏君的就是自己,他成天提心吊胆,害怕恶梦成真,他根本不想成为太叔衭下一个操纵的玩偶。 「你那皇兄根本是个不受教的废物,老夫已决定废了他,改扶持你做皇帝,你准备准备,过几日就换你穿上龙袍临朝。」太叔衭当着太监的面直言说出要废帝另立新帝之事。 官庙孔倏然心惊,「太师莫要说这等话,我怎会抢皇兄的皇位……」他惶恐的道。 太叔衭倏然睁眼瞪他。「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你那皇兄已是废物,若你与他一样,那大胤就真的没指望了!」 「太师……」 「废话少说,老夫决定的事谁也不能啰唆。」说着桌上装着人血的碗突然爆裂,血飞溅开来,太叔衭脸色大变,抱着胸喷出一口老血来。 第三十九章 官庙孔与太监都大吃一惊。 「太师,你怎么了?!」官庙孔上前扶住突如其来倒下的太叔衭. 太叔衭双眼满是恐怖的血丝,嘴角还淌着黑血,双手不由自主的轻颤着。「老……老夫练术不小心走火入魔了……」他四肢猛然抽了几下。 「走火入魔?!」官庙孔心惊。 「没错,老夫身子受邪术反噬,大伤,你……快先杀了这太监!」他突然指着那惊惶的太监,要官庙孔立即杀了他。 太监一惊,转身就跑。 「你还不追,等他去向官庙仅禀报时,就来不及了!」 官庙孔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说要立自己为帝之事,那太监听了,又见他倒下,定会趁此时去向皇兄禀报邀功,如此一来皇兄哪还可能容得下自己。 他回过神后立刻朝那太监追去。 太叔衭也马上让房中的小厮去通知杨世五前来保护,他近日已将杨世五由云南调回京城,并且让他手握重兵,杨世五之前虽搞砸了杀官九阳的事,但毕竟此人对自己还是忠心的,且这人也当真聪明好用,是个人才。 让人去通知杨世五后,太叔衭按下咒术房的大门开关,将自己锁在里头养伤,这般就算官庙仅得知他负伤想借机伤他也办不到,更何况他还有杨世五保护,自己安全无虑,不过算那官庙孔运气差,自己才打算让他坐上皇位,就遇上他走火入魔,想来官庙仅那厮是不会放过官庙孔,怕等自己身体恢复走出咒术房之时,官庙孔已没命了,但这也没办法,只能怪他命不好。 竹园今日迎喜,到处挂着彩球与喜幛,一片的喜气洋洋。 晓翠替孙子凭的发上插上凤钗珠玉,又替她穿戴上凤冠霞帔,外套绣花红袍,下身着红裙,踩红缎绣花鞋,一身红色,晓翠左右审视,对自己的作品满意极了。 「再戴对珍珠耳环就成了,今日您可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了!」晓翠笑着朝孙子凭道。 孙子凭伸手握住晓翠为自己忙碌的手。「你还气我吗?」她突然问着。 晓翠微愣后,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忍不住笑了。「您都要嫁少主了,过了今日就是晓翠真正的女主子了,奴婢还气什么?」 「可我当初将话说得绝情,不肯去见他……」 晓翠朝她眨眼。「您不去见他,他不自己来见您了,要奴婢说,您二人真是冤家,上辈子就相欠的。好吧,横竖奴婢心里想的事瞒不过您,奴婢承认之前是有些气您对少主太绝情,可奴婢回去仔细想想,您这也是为少主好,若是不爱少主,又何必挣扎着见不见少主、要不要离开,您心中的苦不亚于少主,奴婢这是太自私了,该要请您见谅的是奴婢。」晓翠退一步,朝她弯了腰道歉。 孙子凭忙扶起晓翠。「我提这事不是要让你对不起的,我是真的怕你不谅解,对我嫁给阿旭的事不满。」她红着脸说。 「不满?怎么会,少主居然也愿意成亲,晓翠可是打从心里高兴死了,从前他不近女色,对女人嗤之以鼻,奴婢与袁向为此还担心过,怕少主无后,所幸遇见您之后,总算让少主改变。」晓翠笑得开心。 「可他为了我得罪李叔和大公子……」对此她耿耿于怀,不想他复朝之事因她受阻。 晓翠敛了笑容,反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少主是个聪明之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李叔与大公子都是对少主忠心的人,他们不会因此对少主失望的,这点您尽管放心。」 她闻言才露出些许的微笑。「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她松了口气。 晓翠再拍了她的手背道:「以少主现在的身分无法张扬,所以只能在竹圜低调迎娶您,在场见证的都是少主的心腹而已,这般简陋是委屈您了,不过少主说了,将来若收复旧朝,定是会以皇后之礼迎您入宫,召告您为中宫之主!」晓翠告诉她。 孙子凭双颊嫣红。「谁稀罕非要当什么皇后,其实就是这场婚礼,也不用急着办,爷爷那里我都还没说服呢。」自己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女大不中留,先斩后奏,她其实汗颜得很。 晓翠笑得挺欠揍的说:「那也没办法,都洞房了,不赶紧娶回来,万一娃儿都生出来了,那可怎么办才好?生米煮成熟饭了,孙老爷不肯也得肯啊!」 她瞪着揶揄自己的晓翠,抽回被握住的手,用力指着晓翠。「你、你……」 「欸,晓翠是实话实说,少夫人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晓翠不客气的抓下她指着自己的手,笑个不停。 「晓翠,你欺负她吗?」好巧不巧,毕书旭走进来,见孙子凭面红耳赤的,立即问道。 晓翠见少主进来,虽然马上收敛笑意,但却克制不住嘴角拚命往上翘的弧度。「晓翠不敢,是在给少夫人说道理。」 「说什么道理?」 「说这成亲是必要的,要不等肚子大了再补办,就不好看了。」 他睨了晓翠一眼,再瞧瞧听了这话而气呼呼的女人,不由得点点头。「晓翠说得有理,这婚事拖不得。」 「阿旭!」孙子凭手叉着腰,几乎要翻脸了,真是有什么样坏嘴的丫头,就有什么样的可恶主子! 他挑眉微笑,朝晓翠挥手让她退下,晓翠掩嘴笑着出去,他这才回头瞧孙子凭的装扮。 见她身着嫁衣,一身绯红,瞧得他眉眼间满是喜意。「你今日很美。」他目光灿若星子,轻声告诉她。 原本满心恼怒的她,被这一赞,登时忘了气什么,弯着半月般的眼眸笑问:「真的?」 「嗯。」他轻轻颔首,伸手托过她的脸,见她眉心上的红痕,今日显得更加红艳夺目,就像一朵红梅似的绽放,他情不自禁的亲吻了上去,见她闭着眼,状极娇媚,便又吻上她的唇,这吻一点一点加深,辗转吮吸。 随着热吻的深入,她忍不住发出浅浅的嘤咛声,他的唇移至她的肌肤,滑下脖颈,再滑至锁骨,发出像是宠溺的喟叹。 「吉时未到,咱们还等着拜堂,你这时候好像不该出现在这……」她将烫红的脸埋在他胸前说,被吻过后她心怦怦地跳,气息不太稳。 他抚着她的背,眉梢眼角星星点点都是温柔笑意。「我若不来,你应付得了晓翠那张嘴?」 「啊?敢情你是来救我的?」 他扬唇。「可不是。」 「那就该早点来,等我被她嘲笑得差不多你才出现,不嫌稍迟?j她抱怨。 「你怎知我没早点来?」 「若早点来了我怎么会……嗄?难不成你早在外头听着晓翠那些气死人的话,直到听够了才进来赶人?」她气炸,推开他的怀抱,手叉腰怒视他。 他浅笑,「晓翠说的也没错,听一听无妨。」 她张嘴想骂人,可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力量瞬间软弱,懊恼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要被他吃死了。 他使坏自己也不敢发脾气,他作恶她还得欢喜受,受他作弄只能当成情趣,他「欺负」上来就成补身健体的活儿…… 不幸中的大幸是,他爱极她,念在这分上,对于他种种的恶行,自己也就宽宏大量不计较了。 他又重新将人搂回怀里,鼻间吐出的气息充满爱恋,他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真心爱上一个人,这听起来不可思议,可真的发生了。 他就爱这女人,无法自拔的爱上她,可惜她听不见自己的心音,而他多希望她能听见…… 「少主,晓翠在前厅催了,说是吉时将至耽误不得,两位不能再卿卿我我了,有未做完的事,不妨留待晚上洞房再做。」门外传来袁向忍笑的声音。 袁向不知死活的毛病又犯了,就想激怒他,这回真的成功了,得了他回应,「滚!」 袁向笑嘻嘻,「是是是,属下这就滚,可您二位也别耽误得太久,大伙会说闲话的……」 「滚——进来!」 袁向笑不出来了,哪敢滚进去受死,抱着头快速的溜了。 屋里的孙子凭瞧着毕书旭阴晴不定的神色,忍不住偷笑,这回换他被属下消遣了吧,哈!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发现她幸灾乐祸的德行,马上瞪眼看过去。 她立即收起不当的神态,一脸无辜,「我什么表情?」 「孙、子、凭!」他锐眸眯起。 「吉时已到、吉时已到,误不得、误不得!」她也想溜了。 第四十章 他抓住她的后领。「你这会倒是赶急着要嫁了,嗯?」 她脸略红。「话不是这么说的。」 「那该怎么说?」 「应该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是以身去解救万民……」 「孙子凭,你真不想活了?」 「哪里是,我想活,尤其是现在,情愿活得猪狗不如,也想活下去。」 「嫁给我猪狗不如?」 「啊?哪里是这个解释,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 「我想活,活着与你看尽天地变化、人间绝色,还想与你生儿育女、白发终老。」 瞬间他的眼神柔如似水。「说得好,原来你也会说情话,好个白头之约。」他眉眼都是笑意。 她向来对他的温柔很无抵抗力,这会怔怔地瞧着他的笑容,都变花痴了。 他牵起她的手,一枚戒指套上她的指头,她低头去瞧,一愣,是之前退回去给他的婚戒,这会又重新套回她手上了。 「这……」 「这次不许再轻易拿下来了,听见了吗?」他有些严肃的警告她。 孙子凭立即甜笑,「是,听见了!」她大声说,保证再也不摘下这枚戒指。 他眼底蒙上一层笑意。 「少主!」外头又传来袁向的声音,他居然有胆回来。 「滚进来说话!」毕书旭立刻道。 袁向这回真进来了,只是神情有点严肃。 毕书旭瞧了后说:「怎么了?!说吧!」 「宫中有消息传来,太叔衭练邪术不慎走火入魔,这会正闭关养身。」袁向禀报。 「走火入魔?哼,作恶多端、心术不正,终尝到恶果了!」毕书旭冷笑。 孙子凭也想起那日林中见到太叔衭用咒术杀人的景象,忍不住毛骨悚然的颤了一下。 「这人行径卑劣,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走火入魔也是活该!」她气愤的说。 「听说宫中正乱着,官庙仅杀不了闭关的太叔衭,抓了官庙孔拉往北门,正打算要处死他。」袁向继续禀道。 「什么?官庙仅要处死官庙孔?!」她心惊。两人是兄弟,官庙仅竟要杀自己兄弟?! 毕书旭脸上倒无太大变化,像是意料中的事。「今日就要处死吗?」他淡声问。 「消息刚传来,申时斩首。」袁向说,虽说少主大喜之日不便提这事,但官庙仅残杀兄弟这也算是大事,不好延误禀报,再说,少主多少也推波助澜了这事,意欲让他们兄弟阋墙,让太叔衭无法利用官庙孔牵制官庙仅,瞧来此计是成了,不过也正好碰巧遇到太叔衭走火入魔自顾不暇,保护不了官庙孔,这事才能这么顺利。 「不,官庙孔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见他死!」孙子凭听到袁向的心音后,立即说。 毕书旭闻言蹙起眉头。「要杀他的是官庙仅,没人能救他。」他不悦她一听官庙孔有难,就着急的样子。 「我晓得你希望他死,如此太叔衭就少了一颗可操纵政局的棋子,可官庙孔是善良的人,他从没想过要争夺什么,只想安静无争的过自己的日子,是太叔衭与你硬要他蹚这浑水,这对他太不公平,如今还要赔上性命,不行,我得去救他!」说完她即想往外冲。 毕书旭伸手将她拉回来。「你做什么,忘了咱们正要成亲吗?」 「成亲不比救人重要,你等我回来,晚些咱们再拜堂。」她挣脱他说道。 他没想到为了官庙孔,她连成亲都可以延了! 「若我不同意呢?」他阴沉着脸问她。 「这……阿旭,你别吃醋,官庙孔真是我的恩人,我被太叔衭抓了,是他冒险骗过太叔袂才没真杀我,在死牢里,他也不顾危险的带着伤药来探我,那日林中太叔衭用咒术要杀我,他更是焦急赶来相救,这种种恩情我不能忘记。」她告诉他。 「那好,你告诉我,凭你要怎么救他?」 「凭我自是没有能力,但你若肯助我,那就有希望。」刚才自己一听到官庙孔要被杀,就急着往外冲,但此时经他提醒,冷静镇定下来后,便想求他相助。 「你不是已晓得我希望他死吗?我怎会去救他!」他撇嘴。 「阿旭……」 「不要再说了,我不可能去救他。」 她脸一沉,晓得求他没用,转身自己往外走去。 「孙子凭?!」 「别喊我,我要去救人,如果你想我赶回来成亲,就来帮我,如果希望我死在外头,尽管别来!」她边跑边说。 毕书旭浑身僵住,这女人求不来就改用威胁?! 「少主……北门咱们去是不去?」袁向几乎不敢看气得七窍生烟的他,硬着头皮问。 他虽未回答,可神色却满布阴云,已说明了放她不得。 【第十六章 只求同日死】 北门广场上挤满了人,人人争睹楚王官庙孔被杀。 听说楚王想弑兄篡位,皇上一怒要斩杀这位兄弟,可众人都知楚王是仁慈无争之人,哪可能篡位,反倒是皇上才是昏庸暴君,可怜楚王要枉死,百姓们是赶来送终的。 不久押送官庙孔的囚车来了,他狼狈的被拖上刑场,等着申时一到斩首。 官庙孔神情哀戚,自己一生无所求,只想安然度日,不愿惹祸上身,但终究避不了劫难,得死于亲兄弟之手。 他正绝望之际,突然惊见人群中的孙子凭,见她拨开群众,挤到最前头来,看向被绑缚等死的自己,两人四目相交,他不住激动起来,老天对他算是不错了,居然在死前还让他见她一面。 见她朝他用力点头,眼神暗示是来救他的,他不住吃惊,这里满是官兵,她如何救他? 听出他心里的疑问,孙子凭微笑,在来的路上她已经盘算出救人的法子了。 她打算制造混乱,大闹一场,此刻她盯着刑场正后方的一栋两层楼的屋子,那里埋有火药,等行刑的时辰一到,火药会被引爆,待混乱之际谁也顾不了他,他就有机会逃了。 这会她身上穿着的是临时换上的粗布衣,原本价值不菲的嫁衣以及身上昂贵的珠饰凤钗,全让她暂时典当给了卖火药的商人。 火药价钱不便宜,也不是随处买得到,所幸跟在阿旭身旁久了,自是晓得一些门道,她晓得城里有一处黑市,卖的就是武器火药,只要有钱,黑市还能出借人手帮忙,替她引爆火药。 然而自己身上有价值的东西,每一件都是阿旭给的,如今一件不剩……不,还剩手上的戒指没典当出去,这东西她是说什么也不能摘下,不过其它东西……唉,回去不知怎么向阿旭交代了,现在救人要紧,也管不了这些了,只盼回去后阿旭能原谅她。 她收回思绪,盯紧前方,只待时辰一到,爆炸声响起,自己就往前冲去救官庙孔。 不一会,那负责执行斩首的刽子手举起骇人的大刀走上前,刀子就架在官庙孔的后颈上,她屏住气息,有些紧张。 待那刽子手举刀要落下时,一声巨响突然炸开来,众人大惊,眼见刑场后头的屋子忽然间被炸得四分五裂,现场混乱,她等的就是这时机,火速即要冲上前去解救官庙孔,这时身后有人拉住她的身子,她一惊,以为自己被识破,手握小刀,回身就要给阻拦她的人一刀,只是刀子才刺出去,就发现拉住自己的人是毕书旭,忙又将刀子收回来,险些一刀伤了他。 「你来了?!」她惊喜。 「跟我走!」毕书旭面有愠色,不多废话的拉着她就走。 「不,我好不容易制造混乱,正要救人,你别阻止我!」她急说。 他眼神森冷。「不用你出手,已经有人去救了。」 「啊?」已经有人救?孙子凭立即往官庙孔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已有人趁混乱解开他的绳子让他逃命,官兵们发现他逃了,惊愕要去追时被一群受到爆炸惊吓的民众给挡住去路,一眨眼功夫,官庙孔已不见踪迹。 她见了这景况露出喜色,晓得身旁的男人放不下她,还是出手相助了。 「谢谢你!」她马上欢喜的道谢。 他却没一丝笑意,一张脸绷得死紧。「这会可以回去成亲了吧?」 「可以可以!」她连声说,可瞧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心底一毛,糟了,连嫁衣都典当了,这该怎么办?「咱……咱们可以先去一个地方吗?」她嗫嚅的要求。 第四十一章 他冷然的望着她,一眼洞察她想做什么,哼了一声。「甭去了,你典当的那些东西现在都在竹园。」 「怎么会?」她讶然。 他着实恼恨不已,只有这女人敢威胁他,甚至毫不犹豫典当自己给她的嫁衣,这心里还有他吗?显然他教育得还不够,回去得再给她多些为人妻的警惕不可。 「你以为自己典当了几件首饰与嫁衣,就能让黑市的人乖乖为你办事吗?」他讥诮的问。所幸这女人还没该死的敢将手上的婚戒一起典当了,要是她真敢,他保证官庙孔就是没死在刑场,也会让他给杀了,谁让这女人敢为了他当掉戒指,而自己是万不能容忍的! 孙子凭立时明白过来,「所以那黑市的人是听你的话办事,收我这些首饰嫁衣也只是暂时保管?」 「哼,知道就好,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走了!」他拉着她要回去拜堂。 她摸着鼻子,难怪自己做起事来这么顺利,到头来原来还是他帮了忙。 唉,亏她一度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不用靠他自己也能独立完成救人的任务。 见这里毕竟还有许多官庙仅的眼线,确实不好久待,她认命地让他拉着离开。 但两人行经小道时,不知哪里冒出一票人突然攻击他们,他脸色一整,立即将她拉到身后保护,自己对付这些不明人士,可这些人说也奇怪,招招虚浮,并无伤人之意,似乎只意在绊住他,待毕书旭发觉不对劲时,倏然回身,自己身后已不见孙子凭的身影。 阴凉森冷的密室内,孙子凭四肢被人绑缚住的吊在墙上。 一天一夜过去了,她仍不知到底是谁将她抓来。 此刻外头闷雷乍响,传来豆大雨珠落地的声音,这是午后的西北雨,随着雨声,她听见一阵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传来,立即浑身绷住,抓她的人是谁,答案就要揭晓了,不久铁门被拉开,走进来一个美女。 这人云鬓整齐,身上披着一件异常贵气鲜艳的红底金凤祥云图底的披风,她是刚成为神妃的水仙。 才几日不见水仙,美丽的脸孔竟清痩许多,整张脸变得更小、下巴更尖、眼睛更大,模样弱不禁风,却更显得我见犹怜。 只是水仙此时瞧她的目光却让孙子凭不由得泛起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水仙,是你!」她惊讶。 「对,是我,是我由九阳手中将你掳来的。」水仙得意的说。 孙子凭神色沉下。「为什么?」 水仙仪态万千的坐上一旁的椅子上,抬眼见她时的眼神像是饱含毒液的毒针。「听说昨日竹园有喜,你与九阳大婚?」 「你是因为这样才将我抓来的?」孙子凭叹气,她还是想不开吗?「水仙,同是女人,我劝你,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你若再执着下去,只会苦了自己。」 这话彷佛像鞭子一样打中水仙的心窝,让原本还能镇定的她突然变了神色,冲上前来掐住她的脖子。「孙子凭,若不是你,他会属于我,而我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她恨声道。 孙子凭被掐得无法呼吸,脸红脖子粗。「你……你住手!」 水仙掐得更用力,「我今日所受的苦,我要你百倍来还!」水仙想起这几日受官庙仅那畜牲蹂躏的情景,那生不如死的绝望一幕幕浮现在她脑海,这份羞辱都是拜这女人之赐,这世上若没有孙子凭,那她就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你的苦……不是我害的,是你的任性……害了自己……」孙子凭努力吸着气说。 「不,是你害的,你还狡辩,你就是我的仇敌……这是什么?!」水仙掐着她时蓦然见到她颈子上的几处红痕,手惊愕的松开。 「咳咳咳……」孙子凭的痛苦解除,吸到空气后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水仙不等她回答,已用力剥开她的衣服瞧她的身子,雪白的肌肤上尤其是胸前,有不少象征欢爱过后的吻痕,而这每一个吻痕都像是一根刺向水仙心脏的针。「你们不是还未拜堂,如何已经……」她面无血色。 她就是为了阻止他们成婚,才故意让官庙仅立即杀对孙子凭有恩的官庙孔,她好利用这机会将要来救人的孙子凭掳来,让他们不能如愿成亲,让孙子凭成不了他的女人,可想不到,他们竟然早就已经洞房了! 她得不到的,孙子凭却轻易的得到了!她心如刀割,满心的恨意更浓。 「贱人!」她走到孙子凭面前,扬手重重朝她搧去一耳光,孙子凭的嘴角霎时渗出血。 孙子凭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她心知水仙的每一份心思,水仙恨透自己拥有阿旭,嫉妒的女人最恐怖,瞧来自己这回真的在劫难逃,恐怕会死在水仙手中。 不过,孙子凭没料到,高家魔咒竟是让她这般窝囊的死在情敌手中,好歹让她为国捐躯也死得壮烈些。 「瞧瞧这些痕迹……他尽管激情,也是温柔的吧?」水仙失神,手指画过孙子凭的肌肤,心里的冰冷令她颤抖。「哪像我,官庙仅是畜牲,只顾享乐,哪里珍视过我,我身上不是喜悦的红痕,是羞耻的青紫,他无情掐捏的痕迹……」水仙比着自己的身子,万分痛恨。 孙子凭这才瞧向水仙露在衣服外的颈子,那里确实有多道被粗鲁对待过的青紫痕迹,而这只是她见到的一小部分,可想而知水仙包裹在衣服下的身子是如何的惨烈。 「那官庙仅是头肮脏的野兽,弄脏我的身子,让我再配不上任何人,而你倒好,如愿的将自己给了那男人,你凭什么这么幸运?凭什么?」水仙忽然怒不可遏,像是终于疯狂了,两手又重新掐回她的颈子,要她死在自己面前。 孙子凭挣扎着,眼前发黑,身躯发颤,泪珠自她眼角滑落,自己这条小命到尽头了。 阿旭、爷爷……我对不起你们,不能陪你们到最后…… 「住手!」铁门突然被拉开,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凛冽的神情十分骇人。 水仙一怔,慢慢地松手,回身去看他,面对着他清寒逼人的目光,她悲笑出来。「你果然为了她才肯来见我。」 清冽的双眸微微一敛。「我来了,放开她吧!」 孙子凭在昏眩中转醒,见到了毕书旭,惊喜起来。「阿旭……你总算来了!」不过当她对上他眼睛的刹那,心头立刻紧了,糟了,阿旭的眼神是狂怒的,这是暴怒到极致的模样。 她忧心忡忡,她没见过他这么生气过,这是气她笨被抓,还是气他自己没保护好她? 毕书旭目光落在她被剥得半赤裸的身子上,她感到羞愧起来,自己此刻的样子定是很不堪,让他很没面子,她咬紧下唇,眼眶泛红,当下就羞耻的掉泪了。 他见了那眼泪,神情更加的阴寒,简直惊涛骇浪。 「不,我不放,既然抓了她,我就没打算放人!除非……」水仙激动的说。 「除非什么?」 她收起怒容,改而爱慕的望着他。「九阳,咱们认识多久?七年有了吧?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咱们了解彼此,可我想错了,我不了解你,我若了解你,就会知晓你为何没爱上我?」 见他站在自己面前,神态依然教人觉得疏淡无比,一阵痛楚袭上她心房。「你没能爱上我没关系,我能等的,慢慢的等,直到有一天,你能接受我为止,可我不能忍受的是,你爱上别人,尤其是爱上一个不如我的人!」她语气满满的怨慰。 「我听说了,她身上有高家的魔咒,会遭天谴,连命不长的人你都愿意娶,可见是真爱,不过你若想她平安活着走出这里,那我要你发下毒誓,此生绝不娶她。」 孙子凭听了这话,胃都纠结了,水仙真够狠,竟然不让他娶她,要让她一辈子无名无分跟着他就是了。 「我不要,我高家人才不委曲求……」 「我同意,这辈子,不娶她!」她话还没说完,毕书旭已答应了。 孙子凭睁大水眸,换她满心怨恨,他怎能答应?这样自己怎么能向爷爷交代,高家子孙再不肖也不能这么没脸的跟着人! 水仙见他答应得爽快,有些不相信。「你真愿意?」 「没错,我不娶她,但我将来立她为后。」 「你!」水仙脸色瞬间丕变。 孙子凭也眨了眼,下一瞬哭笑了出来。「阿旭,以后你把话一次说清楚,你这样伤了我的心后又来这一记甜头,我会吃不消的。」 第四十二章 他没好气的望着她。「你当我娶不娶你能让人左右的吗?」 她边点头,晶莹的泪水边滚落,自己这男人霸气得很,除了自己威胁得了他,谁能逼他?水仙真是自不量力。 「既然如此,你可以离开了,孙子凭休想带走!」水仙愤恨的说。 他冷眼看着她。「水仙,你真想背叛我吗?」 望着清隽夺目的他,水仙眼中滑下一道不甘心的泪水。「这是你逼我的……」 「所以你从此是官庙仅的人,再不是我的人?」 她忽然扑向他,抱住他的身子。「不,我是你的人,我只想做你的人,助你成为九五之尊,是你不要我了,是你将我推开。」 他是将她推开,他没法忍受除了孙子凭以外的女人的拥抱。 水仙被狼狈推开后,立刻恼羞成怒,回身就吻上他。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做,愣着忘了反应,可孙子凭已经双眼冒火了。 「阿旭,你还不推开她!」她醋劲大发的怒吼。 毕书旭这才回神,也怒了,一掌劈过去不留情的将水仙打到墙角。 「官九阳,你!」水仙气得吐血。 本来见自己男人被夺吻很生气的孙子凭,这会见水仙那羞愤的惨样,也忍不住同情起来,水仙不过是爱上个不爱她的男人,而这男人又比一般人冷绝百倍,当然还有一点洁癖,才会让她这般苦不堪言,思及水仙的可怜之处,她登时不恼水仙方才对他做的事了。 可她不恼,毕书旭却无法不计较,他竟然被轻薄,他忍不住怒火中烧。 他剑眉危险的皲起,对着水仙,表情极度严厉。「你好大的胆子!」 「你何苦这样对我?」水仙悲愤的问。 「放肆!」他怒不可言。 水仙压抑着,最后掩面痛哭。「莫非官庙仅碰过我,你是嫌我脏。」 「你被谁碰过都不关我的事,我根本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 他瞧向仍被绑着的孙子凭,眼中只有她,什么话语都不必多说。 水仙见状,缓缓的由地上爬起来。「外头都是我的人,你自己出去是可以的,我能放你走,可她不行,我要留来折磨。」她含恨的说。 「你以为我会自己离开?」 「你这回奈何不了我!」水仙因恨强硬。 他嘴角噙着笑。「是吗?这里是宫外你的旧居,你才刚成为神妃,应该有人很想你,我听说已经找到这里来了,不久就会发现这间密室,我落入他手中无所谓,可你是我在宫中的内应,这事若被发现,即便官庙仅再喜爱你的美色、舍不得杀你,闭关养身的太叔衭出关后得知,大概也容不了你,官庙仅是保不住你的。」 水仙愕然。「你为了带走她,竟不惜与我玉石倶焚?!」他不惜引来官庙仅让她和他自己陷入危险,也要救走孙子凭?她的心再度凉了。 「就是如此。」他面不改色的道。 孙子凭也不禁噙泪,阿旭对她的好真是没话说,昨日没嫁他是她不对,她应该不管如何都要先拜完堂再出去救官庙孔的,这样才算对得住他。 水仙这回彷佛彻底死心了,一脸木然的瘫坐下来。「官九阳,我恨你……」 回到竹园,孙子凭抱着毕书旭大哭。「幸好你赶来救我,要不我小命都没了!」 晓得她受足惊吓,他任她抱着哭个够,心中自责竟让她在自己身旁被掳走,这两日为寻她,他忧急如焚,得知是水仙带走她之后,他立刻找上门。 她哭得抽抽噎噎,他耐着性子等她眼泪停了之后,立即让候在外头的晓翠进来为她重新梳妆更衣,换回她的嫁衣,戴上首饰,然后带着她出房门,她原以为他拉着自己就要去前厅拜堂,不想却是往爷爷那里走去。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和孙老爷说些话。」他交代她站在外头等,自己要进去见爷爷。 她讶异,紧张的问:「你想对爷爷说什么?」 「我晓得你在意先斩后奏这件事,我也想尊重老人家,不想他对此事不满,让你嫁得不安心,这是进去取得他同意。」他说。 她眼眶立即泛红。「谢谢你,明白你是不希望让我愧对爷爷,心里有遗憾,才会想去求爷爷答应,可爷爷很固执的,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他是不会同意咱们成亲的。」她哽咽的说,怕他进去没说两句就被轰出来。 「我会说服他的,你等着就是。」他十分有自信。 「可是……」 「你对我没信心?」他傲气睨着她,表情有些不满。 她马上气虚。「哪里会……我是想提醒你,爷爷还病着,在姚大夫悉心医治下,半边身子才刚刚有些起色,稍微能动,你别……」她咽了口口水才继续说:「拜托别说得太狠。」 事实上,她担心的才不是这家伙被拒绝,她紧张的是这家伙气死人的功夫,她会怕爷爷会被他气得病情加重。 他深深瞥了她一眼,好像也只有他能清楚读出她的心里话,懒得再与她啰唆,丢下她自己去见孙老头。 屋外的她,心急得很,但距离远听不见屋里的动静,就连爷爷的心音也捕捉不到,实在无法放心,她想干脆偷溜进去听个仔细时,英姐挡在门前,她眼一翻,怎么忘了,那家伙太了解她,晓得她定会沉不住气,所以派了英姐看住她,不得其门而入,她抓头咬指甲,半个时辰过去了,里头仍没声响传出,她再也按捺不住,想拨开挡着碍事的英姐,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时,门先开了—— 站在门边的男人,瞧了瞧她助跑的姿势后,挑眉啧声摇头,「你就这么急着嫁我?」 「嗄?」这是什么结论? 「要不然,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她往自己身上瞧,见自己这一副准备冲锋陷阵的模样,马上收回动作,安分站好,「我这个……啊,爷爷还好吧?」她没空跟他废话,问正事要紧,她视线不时往屋里探去。 他嘴角扬起淡笑,真觉得自己这即将过门的准妻子可爱得紧! 他退开一步让了道说:「孙老爷在里头,成亲前你和他说说话吧。」他让她进去。 她微怔。「成亲前?爷爷……同意了?」 他理所当然的点头。「进去吧,我在外头等你。」说完,他往外头走去。 孙子凭还愣着,不敢相信,他真成功说服爷爷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少夫人,今日拜堂晓翠也是有挑选吉时的,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吉时了,您再蹉跎下去恐怕就会又错过了,您不会想再挑第三次好时辰才成亲吧?」英姐好心提醒她。 「呃……不想不想,谁想再误个第二次啊,我不耽误,这就进去!」她说着赶紧进屋。 孙老头躺在床上,半边身子仍不太能动,见她进来,脸上倒没太多的表情。 「爷爷。」孙子凭一进来就先握住他的手,露出惭愧的样子,先哭再说。 孙老头瞧她一副没出息的德行,本来没动怒,这会也怒了。「你……不肖……败、败坏……混帐!」 他病后口齿受影响,话说不清也说不全,所幸她听得见心音,将他的话完整听到——你这不肖子孙,未经长辈允许,就肖想偷偷摸摸嫁人,这和与人私奔败坏门风有什么两样,简直混帐! 这话骂得她汗颜。「爷爷,对不起,我错了,您若坚持不许我嫁,那今日我不嫁……」 说得好听,今日不嫁,明日还不是背着我嫁!孙老头记起她会听取心音,这方便多了,不用费力开口讲话,用「心」骂人就可以了。 「爷爷,阿……阿旭刚说您答应了不是吗?难不成他骗我?」她低声的问。 孙老头瞪她一眼。你就这么想嫁他?! 她一脸尴尬,怎么爷爷说的话和那家伙一模一样?她有表现得很猴急吗? 「这个……也不是,就缘分到了……」她厚颜说。 你!孙老头气得瞪大眼。 「爷爷,你真的不同意吗?好……我都听您的!」她牙一咬,忍痛说。 爷爷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就算她再想嫁给阿旭,也不能有爱情没亲情,她得忍,这才是做人的道理! 哼,若是听我的,那就——嫁吧!孙老头一撇嘴。 「好,我尽孝道,说不嫁就不嫁……等等,爷爷说什么,嫁吧?您让我嫁?!」她回神后以为自己听错了。 孙老头看着她。没错,除非你自己不愿意,不然就嫁吧! 第四十三章 「爷爷说真的?!」孙子凭吃惊,眼瞳绽亮。「这个……可以请问一下,阿旭刚说什么吗?」她好奇的问。他没说谎,真的办到了,但她好奇他对爷爷说了什么? 孙老头叹了口气,眼神不再恼怒。 官九阳进来说,会照顾你一辈子,保护你的安全,永不遗弃你,还说会让你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让你当皇后,不过…… 孙老头瞧了她一脸的感动表情之后,啐了一声,心道:这些都是屁话! 孙子凭瞬间愕然。「既然是屁话,爷爷怎会答应我嫁?」她灰着面容问。 那是因为他最后说的话让我接受了!孙老头瞪她。 「他最后说了什么话?」 他说虽未与你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孙老头叹口气,心忖着。 「他这么说?!」她像被雷电击中,整个人不动了。 孙老头瞧她那震撼的样子,在心中叹息,这也难怪了,明白她最多活不过三十岁,却愿与她同日死,表明承诺共死,这还能不令她激动吗? 唉,自己害怕对方害孙女命更短,对方却甘愿用命相陪,况且他还是一个身负复朝大任、有着雄心壮志的男人,居然愿与孙女同生共死,他还有什么话说,当然答应嫁孙女了。 孙子凭激动得流出泪来了,连这种承诺也敢给,阿旭是真的爱她! 孙老头想起自己死去的两个儿子,对照孙女今日一身喜气的嫁衣,感触良多,但也欢喜无限,毕书旭是真心喜爱凭儿的,如此明宗在天之灵也该满意了,只可惜自己这身子无法亲自出席主持孙女的大婚。 他吃力的抬手碰了碰她的头,用心语说:凭儿,你要幸福啊! 她含泪点头。「谢谢爷爷成全,我会把握我所有的生命努力过得幸福!」 孙老头听了,不禁老泪纵横。 【第十七章 解咒?】 孙子凭走出孙老头的房间,毕书旭立刻上前,见她眼眶仍红着,他眯了眯眼,有些心疼。「别哭,哭多了伤眼睛。」 「好。」她揉揉还发酸的鼻子。 他牵过她的手。「拜堂了。」 她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嗯!」 两人来到竹园大厅,因为不邀请外客,晓翠和袁向带着竹园所有的人都来观礼,特别一提的是,主持大婚的是李贤,他坐在主位充当新郎的家长,受新人拜礼。 李贤一直以人臣自居,没想过有一天能主持主上的大婚,受主上夫妻一拜,这怎能不让他感动,当场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新娘子自己虽紧张,也不忘留心听着大家的内心话,众人几乎都是一个劲的祝福,当然,也有不少人嫉妒她能嫁给阿旭,成为他的新娘,这些话她都收进心里,打算夜里说给阿旭听,也顺道问问他的感想。 只是旁人的心情她都能听得见,唯独听不见他的,她好奇他是不是也跟她一样紧张? 正想着这些事,忽然,她听见一声不屑的哼声。 竞舍得伤害水仙娶孙子凭,官九阳,你太愚条!将来你也不配得到水仙…… 孙子凭蓦然朝声音处望去,赫然见到官庆龄,那是他的心音。 她瞧官庆龄此刻脸上带着微笑,可内心却正在痛骂着。 官庆龄不赞成阿旭娶她,自己能理解,因为这人本来就认为自己配不上阿旭,但他为水仙抱不平,这就让她讶异了,难道这人对水仙…… 官庆龄察觉到她的目光,心下一惊,转过头来目光与她撞个正着。 该死!他心里痛骂一声后,脸色整个变得死白。 他想起她能听见心音的事,他太大意了,竟放任自己传出心音。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再无法装出虚假的笑容来,索性转身离去。 见他走人,孙子凭愣了会神,身旁的毕书旭留意到她的异样,眼角瞥了她。 「出了什么事?」 「呃……大公子是不是喜欢水仙?」她踌躇了会后问。 他蹙了眉。「怎么说?」 「你辜负水仙,我听见他为她抱不平的心音。」 他皱起浓眉。「是吗?」他深思起来。 「其实就算他喜欢水仙也是正常的,水仙那么美,就你有眼无珠没看上人家。」 「你抱怨?」他侧目。 「哪里是抱怨,是称赞。」她笑眯了眼,露出两排亮晶晶的白牙。他没看上人家,却中意她,眼光真不是普通的特别。 毕书旭俊眸带笑,难得的还带了丝邪气,「口里赞,不如身体力行的报答,今晚洞房,你好好表现。」 笑容冻结在她脸上。「我……我表现吗?」 「嗯,上回你表现了一半,就换我表现了,今夜就看你的了。」 「都看我的,那、那你做什么?」 他一双朗若明星的眼笑意盎然,侧首靠近她耳边,语调绵长,「我享用你的全部。」 一瞬,她的脸爆红了。 「天啊,少夫人,你这是想了什么,怎么连耳朵都火辣辣的红成一片?」晓翠瞧见后大喊,然后人尽皆知。 「你说太叔衭能解高家的魔咒?」竹园除了竹子,还种有一片杜鹃花,毕书旭抚弄着含苞待放的花朵,听闻这话手一紧,折断脆弱的花朵。 官庆龄瞧着落地的花朵,替花朵觉得可惜。「是的,这是我打听到的消息。」 「消息从何而来?」毕书旭立即问。 「探子无意间在宫里的一处藏书阁中发现一本古册,上面写着高家之所以会得此恶咒,那是因为百年前高家出了个不肖子孙,为了私欲利用自身异能做错事,害死数千条人命,其中太叔家族就死了近百人,因此导致高家全族有异能者皆受天谴,高家也因而与太叔家成为世敌,百年来两家人势不两立,太叔家当年也是受害者,古册内言明,能解高家子孙魔咒者唯有太叔家人,目前太叔家族只剩太叔衭一人,他应是唯一能解此咒之人。」官庆龄将那本百年古册交给毕书旭。 毕书旭手微颤的捧着纸张斑驳泛黄的古册,心中燃起某种希望。 官庆龄见他盯着古册,继续再道:「可若唯有太叔衭能解咒,那也形同无解,那老贼想杀少夫人之心你我都清楚,怎么可能救她,何况所谓解咒,要如何解也是个问题。」古册只说太叔家族人能解咒,但并未注明怎么解,即便抓了太叔衭来,逼他解咒,恐怕也是枉然。 毕书旭神情幽冷下来。「这本古册我收下了,之后要怎么做,我自会想办法,不过,多谢堂兄肯费心帮我找来此线索。」 「不用谢我,是李叔交代唯有少夫人长命百岁,您才能专心致力于匡复旧朝……另外,也希望少夫人别误会我什么才好……」他蓦然说道,口气还带着些许试探。 毕书旭望着他。「她误会你什么了吗?」 「她……」他张口顿住,刚才的话自然指的是他们拜堂之时,孙子凭听见他的心音,他担心孙子凭将此事告诉官九阳,这才故意探问,但瞧官九阳的反应,孙子凭像是没对他提起,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就是……之前我也是反对你们成亲的,可我现在见你们恩爱,心里也高兴,觉得不必再执着于魔咒这件事了。」他说了违心之论。 「若你已认为不必执着于此事,怎么还替我寻来解咒的古册,你这不是矛盾吗?」毕书旭薄唇淡笑的问,瞧不出是说笑,还是真意有所指? 「这……」他脸色微僵,差点说不出话来,「就像我刚才说的,唯有少夫人长命百岁,您才能专心致力于匡复旧朝。」 毕书旭莫测高深的淡然一笑,接着拍了他的肩,正要说什么时,孙子凭与袁向跑来了。 见孙子凭到,官庆龄立即沉下心来,不让自己有多余的心思外泄。 孙子凭正心情不美,没特别留意他突然隐去心思,跑到丈夫身边后,马上神情愤愤的说:「阿旭,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毕书旭问,只要她一出现,他再清冷的目光也会变得柔和。 「这事……唉,袁向,不如你来说吧!」这件事让她气得摇头叹气,似乎不平到极点。 袁向立刻点头,接口道:「启禀少主,宫中有消息传来,太叔衭那老贼出关了,」袁向也很扼腕,恨不得那老贼走火入魔死掉就算了,居然还活着出关,实在没有天理。 毕书旭捏紧了手中的古册,嘴角上扬。「是吗?这是好事啊!」 第四十四章 「好事?阿旭,这人是残害忠良、倒行逆施的大魔头,才关了一个月就好端端的出来了,又会继续危害天下,这算什么好事?」孙子凭不满他的话。 「他固然该死,但闭关养伤这几日,官庙仅也没少做事,照旧酒池肉林、祸乱朝野。」 「话是没错,那官庙仅也不是好东西,连自己兄弟都想残杀,让官庙孔亡命天涯,这会人都不知躲哪去了,那日在刑场真该与他一道走,这样就不会不知他的去向,也不晓得这阵子他日子是怎么过的……」 她喃喃叨念,完全没留心到自己的男人在她提到官庙孔后,脸上已无笑意,不仅如此,越听她说话,他眼底的冰层就结得越厚,可她仍没发觉。 一旁的袁向被冻得心惊胆跳,怕被冻死,赶紧打断她的话说:「少夫人不用担心官庙孔,太叔衭既已出关,就不会再让狗皇帝杀他,太叔衭应该会将官庙孔找回宫,因为他还得利用官庙孔牵制怕失去皇位的官庙仅。」 「你的意思是,不久官庙孔又会回宫了?」这消息对她来说不知是好还是坏,好是官庙孔能保住性命,坏的是他又重新成了太叔衭利用的工具。 「官庙孔不用你多操心,你该操心的男人只有我!」毕书旭终于忍无可忍的道。 他话一出,不只袁向傻眼,就连忙着收敛心神不让心思泄露的官庆龄都惊讶的瞧向他。 两人没瞧过他吃醋的一面,这会倒醋得干脆,也不避讳和维持他清傲的形象了! 袁向讶异后,摸着鼻子偷笑,少夫人某些方面不太开窍,少主若不一棒敲下去,她还会继续不知死活的关心别的男人。 这会她脑袋果然马上清楚过来,立即露出讨好的表情,挨上去抱着他的袖子,谄媚的道:「自然是只操心你一个,我哪管旁人,哪管啊!」 他寒冰结太厚,不是一时半刻能溶尽的,脸色依旧难看。 官庆龄见气氛冻结,干脆绕回正题道:「既然太叔衭出关了,那官庙仅的好日子也结束了,又该提心吊胆自己随时会被废的事。」 她偷偷朝官庆龄笑,感谢他为自己解围,但他仍忌讳她的能力,面对她时依然谨慎的很,不敢敞开心房。 「嗯,官庙孔刑场逃脱,官庙仅没能杀了他,留下这后患,定是不痛快,再加上太叔衭虽重伤,但闭关处他也攻不破,手握重兵的杨世五又摆明只忠于太叔衭,官庙仅杀不了太叔扶也奈何不了他,如今他出关,哪里能不紧张,不过……」毕书旭声音顿下了。 「不过什么?」她见他眼中闪着诡笑,之前提到太叔衭出关时也是这般表情,这笑令人有些发毛。 「没什么,就是我想亲自会会太叔衭.」他沉笑说道。 「会那老贼,为什么?」 他不语,但笑意更为森寒了。 官庆龄却是立即明白他笑容的意义。「你真信这本古册所言,太叔衭能解咒?」 「什么意思?」孙子凭茫然不解,不过已发现他手里的东西。 毕书旭对她柔情一笑,「我想,咱们有机会一起活到白发苍苍了。」 「神妃,你是朕的女人,躲什么?」官庙仅扑倒水仙,粗鲁的吻她。 她愤怒的撇开脸,他不悦的揪住她的头发,让她无法动弹后,粗暴的咬破她的唇,她吃痛,伸手要打他耳光,但她手还没碰到他,下身已经传来剧痛,这畜牲竟是再次强要她,她眼前白花花一片,只见他在自己体内尽情蹂躏,毫不珍惜只为泄欲,不禁屈辱的流下泪来。 她绝望的放弃挣扎,任他揉捏羞辱,他玩得正兴奋,殿门突然敞开,进来的竟是太叔衭与杨世五。 官庙仅纵情享乐之际看见太叔衭突然出现在床边,悚然一惊,赶紧抽离水仙的身子,跳下床去,水仙仍赤裸着来不及遮掩,就这样瘫在太叔衭与杨世五面前,她羞愤欲死,慌忙扯过被子覆盖自己的难堪,太叔衭对女色没兴趣,看都未看她一眼,倒是也颇为好女色的杨世五,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瞧,这样的女人,即便狼狈还是美不胜收。 水仙怒极,却无法发作,只能抓紧手中的被子遮身,不让自己更羞辱。 太叔衭朝吓得半死的官庙仅走去,一把揪住他的身子,「老夫决定废了你,从即刻开始,你降为恒王,并且迁出宫外去。」太叔衭「通知」他这件事。 「恒王?!朕是大胤皇帝,怎能降位为王,你没资格这么做!」官庙仅大惊失色。 杨世五冷笑,「这天下的兵马都掌握在太师手中,他想废谁就废谁,还说什么资格不资格,恒王说这话不是让人见笑吗?」杨世五已改口叫官庙仅恒王。 官庙仅白了脸。「你们……你们都是逆臣!」他大骂。 太叔衭嗤笑。「官庙仅,你不肯降位也成,自古废帝的下场不是被幽禁就是被处死,你若不愿意降位那就去死吧!」 官庙仅惊悸,「朕是天子,怎能死?朕不死,太……太师,朕知错了,以后定好好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是什么……呃,对了,你不是反对朕纳这女人为妃吗?朕立刻就废了她,撵她出宫!」他马上无情的指向床上的水仙。 水仙淡然,这男人当初一心想要得到她,而今糟蹋过她之后便弃若敝屣。 太叔衭撇嘴,「太迟了,这女人是官九阳放在你身边的探子,该知道的都探听到了,你现在撵她已无多大意义。」 「没错,之前太师召我回京,这事只有宫中几个人知晓,可官九阳他们也得知,还打算要掳走小儿来威胁,这事便是这女人泄露出去的,所幸此事被咱们察觉反将一军,才让他们计划失败,另外,你与楚王兄弟阋墙的事,不也是这女人传出去的,足足让官九阳看了好一阵子笑话。」杨世五告诉官庙仅。 「这女人真是官九阳的人?!」官庙仅错愕的张大嘴巴,半晌后,怒火中烧的冲向水仙,一把揪住她散乱的头发。「你竟敢耍朕,你这贱人!」他一巴掌打过去,水仙被打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不解气,还想再打,可太叔衭哪里有闲功夫看他打女人出气,瞥了一眼杨世五,他立刻要人将官庙仅抓住。 官庙仅惊恐不已。「太师,难道你真要废了朕?!官庙孔人还在宫外,大胤不能一日无君,你不能这时候废了朕!」他惊慌失措的道。 「你真是笨得可以,老夫原本欣赏的也是你的愚蠢,可惜你居然蠢过头了,蠢到连老夫都受不了,不废你连天都看不过去,老夫废了你,大胤无主,老夫不就正好名正言顺的监国,再无人在老夫面前碍眼了。」太叔衭仰头大笑。 「你想自己坐上皇位?!」官庙仅震惊的道。 「你终日只知饱食思淫欲,竟然这时候才知道老夫的野心。」 官庙仅两眼发直,呆若木鸡,水仙也被太叔衭的狂言惊住了。 「杨世五,你还等什么,还不将废帝以及这女人拖下去,在楚王回宫前,老夫就暂住龙吟宫处理朝政。」太叔衭意气风发的道。龙吟宫是皇帝所居,他是在过皇帝生活。 「太叔衭,你狼心贪婪,竟敢觊觎九五至尊之位,你这乱臣贼子!」官庙仅见自己被废定了,不禁破口大骂。 杨世五瞧太叔衭脸色难看,过去给官庙仅一个耳光,官庙仅好歹做了十年的皇帝,再不济,也没人敢打他,这一巴掌打得他呆了片刻,回神后怒不可遏。「杨世武,你这大胆逆贼,竟敢打朕,朕要你的命!」 「太师,不好了、不好了!」官庙仅正要跟杨世五拚命,一名太监惊惶的跑进来大喊,让官庙仅停了手。 「何事惊慌?」太叔衭老脸一拉的问太监。 「前、前朝……太、太……」见太叔衭恼怒,太监也紧张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事你尽管禀报,再口齿不清,反而触怒太师。」杨世五见状安抚道。 「是、是!」太监这才吸口气镇定下来,之后续道:「前朝太子官九阳打着匡复旧朝、清除逆贼的旗子举兵围城,这是他起兵的檄文,请太师过目。」太监将檄文交给太叔衭. 太叔衭闻言立即摊开檄文,瞧内容无非指现今民神痛怨、靡所戾止,他官九阳乃为天下正统,扬言救危恤患,讨伐他太叔衭这个千古逆贼。 第四十五章 他火冒三丈的将檄文丢在地上怒踩。「一派胡言,不知死活!」 官庙仅则是极为惊愕,没想到官九阳居然敢起兵。 水仙同样吃惊,因为没听说官九阳已准备好要讨贼,这是怎么回事? 杨世五捡起檄文。「太师,这该如何是好?」他惊问。 太叔衭用力咬牙。「官九阳分明是自不量力,竟敢挑衅老夫,他想找死,老夫还能不成全他吗?杨世五,老夫令你立刻领兵五万出城去剿了这人!」 「是!」杨世五听命立即要去领兵出城。 太监连忙阻止,「太师,五万兵马不够,奴才听闻官九阳的大军超过二十万!」 「二十万?!他哪来二十万大军围城?!」太叔衭神情一紧。他自认军权都牢握在自己手中,绝对不可能有人敢背叛他投靠官九阳,官九阳的大军从何而来? 「听说是前朝隐藏在民间的秘密军队。」太监告知。 「哼,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杨世五,老夫给你二十五万精兵,你前去迎敌,把官九阳给老夫抓来,上回在林中他让老夫丢脸,老夫要活逮他,将他慢慢千刀万剐泄恨!」 「损……损兵八万?!」太叔衭坐在御书房的龙座上,在听见杨世五的禀报后大惊。 「对不起,是我无能。」杨世五面色如土,话才刚落,御案上的一座砚台已砸向他,让他当场头破血流。 「你是无能,老夫的精兵交到你手中,不仅没能剿灭一群乌合之众,反而还让自己的兵马损了八万,你是怎么带兵的?老夫错看你了,以为你是个将才,原来是个蠢才!」太叔衭怒不可遏的大骂。 杨世五捣着血流不止的头,羞惭万分,他也没想到官九阳的兵马会如此强悍,自己的兵力多出他们五万人,却拿不下他们,还让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损失惨重,这回连他也傻眼了。 「请太师息怒,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将官九阳拿下带回给您发落。」他跪地说。 太叔衭怒视他,「杨世五,老夫再调兵马给你,你绝不能再败,听到没有?」 「遵命!」他领命马上要再去战。 「等等,老夫可警告你,这回若再损兵折将回来,老夫会先杀了你的儿子祭旗!」 杨世五闻言倏然心颤,太叔衭居然敢拿他的心头肉威胁,他怒上心头,可此时敢怒不敢言,唯唯诺诺的承诺下来,这才快步离开。 隔两日,太监慌张跑至太叔衭面前,因跑得急了,连帽子都歪了,太叔衭刚在龙吟宫午睡起来,见他这模样,不悦的问道:「又怎么了?」 「启禀太师,不……」他本要喊不好了,想起这句话之前曾惹怒太叔衭,忙改口,「出事了!」 「出什么事?」太叔衭还是怒,口气像要将他剥皮拆骨。 他吞了吞口水才道:「杨……杨将军失踪了!」 「杨世五不是在城外打仗,怎会失踪?」 「今早是还在城外与敌军对战没错,但午后人已不见。」 「阵亡了?」 「不是,消息来说,有人见他丢弃战袍,带着他的小儿子跑了。」 「什么?他竟敢不战而败,阵前逃走?」 「不是不战而败,而是眼见要败了,守不住城所以逃了。」 「老夫不已增调了兵马给他,怎么会败?」太叔衭错愕。 「太师有所不知,百姓得知前朝太子回来,欢欣鼓舞,盼他夺回江山废除苛政,人人争相投效,让他原本的二十万兵马暴增到三十万,目前还在增加中,咱们这里也有倒戈……」 「住口!」太叔衭勃然大怒。 太监噤声不敢再说,瞧着太叔衭怒得砸杯摔椅。 「有问过咱们的军队还能抵御官九阳多久?」 「问了,战前无将,又损兵惨重,大概撑个两日……」 太叔衭愕然,「才两日?!」这哪够他从远方调兵,都怪自己轻敌才会落得这下场。 他向来镇定,这回却陷入困境,心头慌乱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若这时逃出宫去,那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岂不功亏一篑,又将江山还给姓官的?这他怎甘心!但可不走,万一官九阳真杀进宫里,自己恐怕连命也没了! 正进退维谷时,另一名太监跑进殿内,急道:「太师,又有消息来了!」 「什么消息?!」他心惊胆跳的问,就怕连两日也撑不到,听见城已破的事。 「启禀太师,官九阳派人来说……」 「说什么?!」 「说愿意和您和谈!」 他一愕,胜券在握的人找他和谈?!这对还是错? 【第十八章 复国祸水?】 城边围了一块方圆之地,搭了一座帐篷,两方人马以此为中心各退五里。 帐篷内,一边坐着太叔衭与废帝官庙仅以及水仙,另一头坐在主位的则是毕书旭,孙子凭坐在他身侧,下首是李贤和官庆龄。 孙子凭见水仙比之前更显憔悴,皮包骨的模样已损及她的美貌,让她不复过去神女的华贵之姿。 水仙也自知貌不如从前,眼神一直不敢朝毕书旭看去,怕见到他失望的表情。 然而水仙虽身受屈辱,仍未出卖毕书旭,将任何的讯息告诉太叔衭,水仙对毕书旭的痴情,也是极令孙子凭佩服的。 「官九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造反,我诛了你!」官庙仅不知死活的叫嚣。 「官庙仅你恐怕还搞不清楚状况,谁诛谁还不知道,不过以目前的局势,是咱们诛了你的机会大些。」官庆龄冷冷笑说。 「放屁,太师手握重兵,哪是你们能奈何的,只要杀了官九阳以及你们这些前朝余孽,这天下就还是我的!」官庙仅说着还真抽出预藏的刀子要刺向毕书旭。 可刀子还没靠近毕书旭,身子就先飞了出去,他被官庆龄一脚踢飞,落地后惨叫连连,一点曾做过皇帝的威仪都没有,场面难看极了。 「太叔衭,你还杵着做什么,他们都动手了,你还不让大军辗了这群人!」他毫无德行的大叫。 太叔衭起身走了过去,他以为太叔衭要扶他起来,哪知却是补上一脚,往他嘴上踩去,这一踩让他一阵闷痛,门牙断了! 「太叔衭,你……咳咳……」他不可置信地捣着断牙的血口,刚张嘴就被血给呛到。 「混帐东西,老夫带你来不是要你帮忙叫嚣的,是来将你送给官九阳的,你还丢人现眼的闹什么?」太叔衭怒道。 「将我送给官九阳?!」他错愕至极,以为太叔衭不管再如何不满他,在未找到官庙孔之前不会杀他,可怎知这回竟是要将他送给死敌官九阳,那自己还有活路吗?! 「滚一边去,你这没用的东西!」太叔衭根本懒得跟这废物多说什么,提腿朝他脑门一踹,让他眼一翻的昏死过去。 处理完聒噪的官庙仅,太叔衭转身朝毕书旭直接道:「他是老夫给你的礼物,收不收随便你,反正老夫不打算再将人带回去。还有,这女人也是,就一并还给你。」他指着水仙。 毕书旭瞧向脸上血色极淡的水仙,让官庆龄去将水仙带到他们这边来坐,至于官庙仅就让他瘫在地上,无人要管他的死活。 「多谢你的礼了!」毕书旭淡然点头。心知肚明两方未开始谈判,太叔衭就先送他这两个人,这是先表诚意。 「官九阳,你愿意与老夫谈和是真的?」太叔衭坐回位子后犀利的问,并且打量着眼前穿着一身黑色锦袍,眼神淡漠冰冷的他,这次官九阳不再戴着面具,以真面目见自己,见到他的容貌后,发觉他与先皇十分相像,只不过先皇的眼神没有他的清明睿智,眼前的他光只是静静望着自己,就有一种慑人的力量,大胤官姓子孙几代下来个个软弱,倒没想到这个逃亡的前朝太子能有这般的风华与气度。 「自然是真的,否则太师走这一趟见我,又送人来,岂不亏了。」毕书旭含笑点头。 太叔衭皱纹的脸庞没因为听见这话而高兴,皱纹反而加深。「为什么肯谈和?」目前处于劣势的是他,官九阳却愿意退兵,这莫非有诈? 「因为她。」毕书旭柔情地瞧向身旁的孙子凭说。 「她?退兵跟她有什么关系?」太叔衭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听过高家能人寿不过三十的天谴之说吗?」 太叔衭眉心一动。「你看过那本古册了?!」他立刻了然。 「嗯,看过了。」毕书旭坦承不讳。 第四十六章 「你说为了她谈和,但她不是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异能?」太叔衭皱眉,当初就是因为如此,抓了她后自己觉得没有用,才想杀了她的。 「她听得见别人的心音。」毕书旭不再隐瞒,直言道。 太叔衭讶然。「原来老夫被骗了!」他恼怒。 毕书旭沉笑,「你无须恼,现在知道也不迟,你若解得了她身上的魔咒,我愿意放弃这次匡复旧朝的机会,暂时将天下交给你。」 「你竟为个女人甘于放弃拿回皇位的机会?!」太叔衭大惊。之前官九阳为了她不杀他时,他就已极为讶异,可这回居然又为了她连江山都不要,这未免也太令人不可置信了! 「是的,我甘愿。」毕书旭毫不犹豫的点头。 太叔衭震惊过后,忍不住不屑的扬起笑来,本来他对官九阳是有些刮目相看的,但瞧来他也和其它姓官的子孙一样没出息! 孙子凭垂下面孔,心头胀胀痛痛的,自己总是拖累他,可他已下定决心不惜牺牲任何事,也要换取她的长寿,根本不容她多说什么。 水仙听了毕书旭的话,脸庞显得苍白异常,原来他起兵与停战都是为了孙子凭!水仙神色越显失落。 而李贤他们虽不甘,但也习惯他如今眼中只有孙子凭,其余一切是其次的事实,他们忠于他,也只能接受。 「如何?你有法子解高家的魔咒吗?」毕书旭直截了当的问。 太叔衭眉心微微皱起。「这……高家百年前伤我太叔家极深,我太叔家的祖上是留有一些文书的,也许老夫回去翻翻看会有收获。」 毕书旭半垂眼睫,撇唇嗤笑,「太师是想拖个几日,等援军到来就得救,也不须与我谈和,反过来还能杀我个片甲不留?」 心思马上被拆穿,太叔衭尴尬,立刻恼怒的瞧了眼他身旁的孙子凭,「你可真得了个好帮手,难怪想她活得久一点,好帮你读心!」晓得自己心里所想的全逃不过孙子凭的耳朵,她能将自己的想法全告诉官九阳,不禁又恼又恨。「没错,老夫确实打这主意,可你能如何,若老夫不愿意救她,你敢杀了老夫吗?她就更没救了!」他有恃无恐。 「你别太过分,少主不杀你,我却没顾虑,尽可杀你之后再向少主请罪!」李贤开口。 太叔衭怒笑,「李贤,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们不成?」 「不怕就再战,目前咱们这里不断有百姓投效,兵力已超过四十万,反观你,在杨世五手上败了几场,再加上逃兵不断,你在京城的兵马恐怕不到二十万,这悬殊的兵力,你说,你还能嚣张到几时?」李贤讥诮的问。 太叔衭闻言涨红了肥胖的老脸,想逞强再说话,瞧见孙子凭那一副看穿他的眼神,心头一阵痛恨,在这丫头面前他能耍什么心眼,老脸一沉,「老夫确实有解咒的方法,可老夫若是说出来,如何确定你们会退兵?」 「你认为你还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吗?」毕书旭冷声问。 「没错,咱们是给你活路走,你若不想要,那便罢了。」官庆龄也说。 太叔衭脸色难看,衡量情势后,霍然拍桌站起身,「老实告诉你们吧,当初高家受天谴之说是无稽之谈,这根本是我太叔家下的毒咒,只为妒恨高家的能力超越太叔家,因此下咒咒杀高家人,只可惜高家能人虽个个短命,却还能维持百年不衰的盛况,直到老夫这代才终于胜了,彻底将高家打败,眼下高家败落得只剩下她,会听取心音又如何,再也威胁不了老夫。罢了,老夫就当作一回好人,放过你高家一马,解了此毒咒。」他总算爽快的说。 孙子凭这也才知道高家历代祖宗能人,包括自己的爹与大伯都是因为逃不过太叔家的毒咒才死去的,此时怒火中烧,真想杀了眼前的太叔衭为高家枉死的人报仇!「你太叔家真不是人,百年来竟这般毒害我高家祖先!」她怒不可遏。 「哼,高家与太叔家本是宿敌,你高家处处压制我太叔家,我们只是反击而已!」 「这是邪术,自古邪不胜正,你太叔家绝对赢不了我高家的!」 「是吗?但你不是要靠老夫解咒才活得下去,怎么?不要老夫解咒了?」他阴笑的问。 「你……」 「别再说了!」毕书旭喝止孙子凭,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气红了眼眶,晓得他不愿她激怒太叔衭,只想这阴险小人尽快替她解去毒咒,不得不忍怒的别过脸去,若不然她真的会找太叔衭拚命。 「有劳你立即解开毒咒。」毕书旭严肃的朝太叔衭说。 太叔衭冷笑,「你们是不是该先退兵让老夫安心再说?」 「好。叔父、堂兄,退兵至五十里处,待他完成解咒,就让兵马全撤去。」他吩咐。 李贤与官庆龄虽百般不愿,但心知无法动摇他的决定,只能衔命而去。 「李叔、大公子,请等一下!」孙子凭将两人喊住。 见李贤停下脚步后,她立刻沉脸朝毕书旭问:「你真考虑清楚了,都已兵临城下,只差一步你就能夺回江山,这么退兵你不后悔?」 「不后悔。」他坚定的眉宇间,毫无一丝犹豫。 「阿旭……」她眼热鼻酸了。 「叔父,去吧。」他淡声道。 李贤再次转身,叹气离去。 「九阳,你会后悔的!」水仙再也忍不住的说。 他微笑。「救我的妻子如何需要后悔?」 水仙哑然。 太叔衭得意的站在太极殿上,望着玉阶上的赤金龙椅,从此大胤王朝就属于他的了! 他神态振奋,一步步走向渴望的大位,想象自己坐在上头受众人朝拜大呼万岁的景象。 终于啊!自己终于要成为大胤的皇帝,天下真正的主人了。 「哈哈哈——」他忘情的狂笑着,低身即将朝那龙椅坐下去—— 「太……太师?!」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他身子一顿,愕然的抬头朝前方望去,见到一个人和大批朝臣一起走上殿来,他心倏然一沉,身子拉直,这张龙椅还是没能坐上去。 「楚王回来了?」他眯眼。 官庙孔走上前去。「是啊,得知太师四处寻我,这才匆匆回宫。」 「你自己回来的……」太叔衭脸色极僵,没错,自己是派人寻他,但下的命令是,寻而杀之,并非让他活着回宫! 自己想着称帝,宫中怎能再有另一个姓官的?!他恨恨地垂眉盯上自己身后的龙椅,扼腕兴嗟,双目几乎喷火。 「老天有眼,让楚王平安回宫,也庆幸朝中有太师坐镇,才没出大乱子,让前朝太子给夺位……呃,前朝的事不提,太师乃是大胤第一忠臣,看不惯昏君荼毒百姓、残杀手足,所以废昏君,还积极派人去找回受昏君残害追杀的楚王,如今楚王安然,太师应该备感欣慰才是!」 朝臣见太叔衭表情怪异,立刻有人上前道,然而说完这些话,仍不见太叔衭脸上有丝毫笑容,众人顿时感到不安。 「太师不高兴我回来吗?」官庙孔惶然的问。 「楚……楚王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师忠心耿耿于大胤,怎会不高兴您回来,而今天下无主,您回来正好主持大业!」朝臣想缓和气氛的说。 「这……」官庙孔瞧向面色更沉的太叔衭.「太师才是国之栋梁,本王虽然姓官,但无德无能,不配为帝,不如请太师……」 「太师为人臣子岂会觊觎天子之位,做个不忠不义之徒受万民唾弃,太师,您说是不是?」有人大着胆子问。 太叔衭内心十分暴怒,但面对众人正气的眼神后,蓦然忍怒绽笑。「当然,老夫一生忠君爱国,怎会做出夺位这等乱臣贼子的事来。楚王,你回来得正好!」他走下玉阶,来到官庙孔面前,拍着他的肩,咬牙说。 朝中的人虽都听命于他,但骨子里还是忠于官姓,若自己当场杀了官庙孔,必会引起人心大乱,这也就是这几年来他明明掌握了大权,却迟迟不敢真正称帝的原因,而本以为这回时机到了,自己终于可以坐上宝座,没料到这节骨眼突然杀出官庙孔这程咬金,瞧这情势,自己也只能暂时再隐忍了! 「多谢太师!」太叔衭没立即杀了他,官庙孔松了口气。 「楚王这阵子在宫外受苦了,身心必然疲累,不如先去休养身子吧!」太叔衭说,竟是没有当场宣布就由他登上大统,让龙椅继续空着。 第四十七章 众人面面相觑,可也不敢催,至于官庙孔刚历劫归来,更是不好直接问及此事,便先点了头让太监伺候着出殿歇息去。 太叔衭望着他的背影,恨上心头,想不到这小子竟能命大的回宫,阻碍他夺位,哼,罢了,不差这一时,反正他不会让这小子活太久,凡妨碍他的人都得死!就像官九阳一样…… 暗夜,毕书旭迅速捞起孙子凭上自己的马,在漫天火苗中冲出竹园,幽静的竹园已是一片火海。袁向护着病中的孙老头带着晓翠、姚大夫与英姐驾着马车亦是随后逃出。李贤、官庆龄和水仙领着一群兵马赶来接应,保护毕书旭等人离去。 当日太叔衭替孙子凭解去高家百年毒咒后,毕书旭守诺退兵,但两日后,待太叔衭的援兵抵达京城,太叔衭立即翻脸追杀他们,而毕书旭以真面目示人,身分已隐藏不了,这回让太叔衭搜个彻底,将他这几年来的藏身之所全翻过一遍,断去他所有后路。 这日,夜里露水极重,毕书旭带着孙子凭与亲信才刚逃过一组人马的追杀,现在出了京城,人疲马乏的来到一处落叶飞舞的山谷,望着险峻的纵谷,一群人突然间有种天地茫茫、前头无路的凄凉之感。 「阿旭,到这地步,为了我,你还是不悔吗?」马背上,她坐在他身前,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闭上眼,白皙的脸颊上划下一条水痕,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他神情淡漠的看着前方,脸上未有一丝变化。「你是我的妻,以此换你长生,值得!」 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你这傻瓜!」她哭出声了。 他疼惜地抚着她的发,脸上没有忧愁,只有清朗的笑容。「从没人敢对我说这话,孙子凭,你是第一人!」 「咱们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你还有心情与我开玩笑?」她用力抹泪。 「怎么没心情?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吗?」 「你……」她现在才知他原来是个豁达的人,也不想想本来江山就在眼前了,唾手可得,但只因娶了她,眨眼间狼狈到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沦落得只能四处躲藏,而他不仅不埋怨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唉,你甘心、你甘愿、你觉得值,但你可想过跟随你的人可会甘愿?」 她瞧向李贤以及官庆龄等人,此刻他们也是筋疲力竭,全跟着亡命天涯,而这全是因为她,他们何尝不会怨? 他目光深黯了些。「我不会亏欠他们的。」 「如何不亏欠,他们跟随你只想恢复旧朝,助你君临天下,可你……你让他们失望了。」在指责他的同时,她落下泪来,自己便是他的褒姒、妲己,是让他失去一切的祸害。 他不说话,凤目越显深邃幽沉。 【第十九章 自食恶果】 官庆龄取了水送进马车里,水仙与晓翠和姚大夫在马车里照顾孙老头,水仙取水探出马车时,刻意朝毕书旭和孙子凭看过来,见到毕书旭的身影,目光显得无比幽怨,一旁的官庆龄见了,手上的水泼洒了一些出来。 孙子凭瞥见水仙的怨慰,也见到官庆龄失神,她愧疚得几乎不敢面对,若当初阿旭喜欢上的是水仙,也许就不会败得这么凄惨了,而官庆龄也不会因为见不得水仙委屈而…… 蓦地,她腰间一紧,毕书旭手臂紧扣住她,一只手托高她尖细的下颚,让她直视他的双眸。「孙子凭,我可不许你丧气,也不许你对我失去信心,你,我既要,同时这天下我也不会放弃。」他冷峻的说。 「可是……」 「少主、少夫人,太叔衭的爪牙又追来了!」忽地,袁向紧急朝他们高喊。 他俊目一凛。「走!」太叔衭的爪牙追得紧,他们每到一处很快就又会被发现,几乎让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这会众人得再离开此处了。 一行人很快就往山谷的另一头而去,但才走出山谷,就遇到袭撃,太叔衭的人马发现他们,异常兴奋,纷纷抽出刀剑。 「太师有令,谁能拿下官九阳项上人头,有重赏,兄弟们,上!」 毕书旭脸色一沉,身前的孙子凭更是面如死灰,片刻后,毕书旭双腿在马肚上一夹,风驰电掣的朝这群人迎上去。 袁向得保护孙老头,不能前去相助,李贤和官庆龄则带了人马立即跟上去一起厮杀,霎时刀光剑影、马啼阵阵,激战开来。 孙子凭让毕书旭护着,见他身先士卒厮杀敌人,气势万千毫不手软,胆敢靠近的人一个个在他身边倒下,李贤与官庆龄同样勇猛杀敌无数,本以为这群人不足为惧,就快杀光之际,忽然从四面八方又冲下许多人。 孙子凭惊喘一声。「阿旭,咱们退回山谷去,那地形方便咱们防守。」她提醒的说。 毕书旭点头。「我正有此意,叔父、堂兄,护着所有人退回山谷!」他当机立断的说。 所有人立刻要往山谷退去,这时往山谷的路山壁突然崩落,阻断道路,众人神情一愕,这下退无可退了。 毕书旭眼神凌厉,前头无路,后有追兵,这可真是天绝人路! 他屏息凝神的瞧着四面逐渐围上来的敌人,仅思索须臾后,立刻策马来到马车前,突然将身前的孙子凭丢进马车里,晓翠见她被丢进来,赶紧抱稳她的身子。 「袁向,你听好,不管发生任何事,定要护马车里的人周全!」他火速对驾马车的袁向交代。 「不,我和你一道,我不离开你!」被丢进马车的孙子凭爬出来,慌张伸手要抓住他。 他神情严肃。「我只是暂时将你交给袁向,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那就让我跟着你!」她激动的说,这一路不管如何凶险,他都坚持她与他同骑,这次却是要将她交给袁向,那是因为他明白敌人要杀的是他,只要两人分开,她就能少几分危险,才有机会逃走,而她怎能让他独自面对危险,她定要跟着他,两人同生共死。 他朝她缱绻一笑,迅速吻了她眉心红痕一记。「相信我,我会回来的!」说完他的马已飞快离去,在前头杀出血路要让他们过去。 「阿旭!」她失声大喊。 「听话!」厮杀中他嗓音仍冷静,且不容违逆。「袁向,不可辱命!」他朝袁向命令。 袁向肃然。「是,属下不敢辱命,肝脑涂地也必保少夫人与孙老爷周全!」 他点头,继续杀敌,李贤与官庆龄始终在侧与他并肩作战,就连会武艺的英姐也在。 孙子凭在马车里揪心的瞧着前方与人交缠杀敌的身影,剑光冽冷,几乎无一刻停歇。 蓦地,她见到他流血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泪激动的落下,却是不敢再喊他,怕他有一丝分神又会受伤。 好不容易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袁向,走!」他大喊。 袁向一阵咬牙吸气,驾着马车要冲过去,孙子凭这时回头看了一眼重病不能说话的孙老头,泪水夺眶而出。「爷爷,凭儿不孝,您定要保重!」说完这话,在马车经过毕书旭身边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借力使劲一跳,抱着他的腰坐到他身后,重回他马上。 毕书旭浑身一僵,「孙子凭?!」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你不是说过,要与我同生共死!」她紧紧抱着他。 他面色一紧,胸口激荡热烫,眼眶竟也红了,但无暇再多说什么,只能举剑一起一落的杀敌,绝不能让身后的女人跟着自己丧命于此。 她见袁向的马车带着爷爷、晓翠以及水仙杀出重围,奔远去了,不禁如释重负,至少爷爷是安全了,只是敌人越来越多,又都一劲的要杀阿旭,她在他身后也被刀划中了,可她都闷不吭声,不愿让他担心。 情况越凶险,她抱他抱得越紧,因为生怕这一闪神,自己与他便生死两隔。 英姐已不支倒下,李贤与官庆龄虽撑着,但瞧得出实已筋疲力竭,阿旭尽管动作仍俐落,可仗的也不过是一口气,再撑也撑不了多久,她逐渐绝望,眼泪顺着眼角滑出,她已有心理准备要与丈夫死在这了。 「阿旭……虽说你不悔,我却是极愧的,来世若你再见到我,就来跟我讨债吧,我这辈子欠你的,来生还。」她脸贴着他的背哑声说。 「今生债,今生还,债不欠来生的。」 「阿旭……」 「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你,没能保你周全。」 第四十八章 「这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是咱们……啊?!袁向怎么又将马车调回头了?!」她忽然大惊,因为见到离开了的马车居然又回来了。 他见袁向驾着马车冲向他,忍不住怒瞪。「袁向竟敢违令……」他声音猝然停住。 「官庆龄,你竟敢!」孙子凭蓦然怒吼,因为官庆龄竟将一把刀刺进毕书旭的体内。 「庆龄,你在做什么?!」李贤见到此景也同样错愕万分。 官庆龄沉笑着,将刺进毕书旭身子里的刀子抽出,血跟着喷出来。「堂弟,对不住!」 「你……」毕书旭抱着伤口,已然面无血色。 此时袁向的马车已驶近,水仙见到官庆龄的举动惊愕不已,马车尚未停下她就先跳车。 「你怎能杀他?!」水仙见毕书旭身上血流不止,揪住官庆龄的衣襟怒问。 「我怎么不能?我就要杀他!」官庆龄脸上带着一抹从未显露过的阴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老夫承诺他,让他取代官九阳。」跟在马车后出现的居然是太叔衭. 众人震惊,李贤一脸的不可置信,「庆龄,你勾结太叔衭,背叛少主?!」 官庆龄脸色苍白,面对李贤时刻意别过脸去。 太叔衭见状,冷笑,「官庆龄,幸亏有你报信,这一路才能掌握你们的行踪,进而追杀,而你也不负期待的刺杀官九阳了,你这次立了大功!」 「庆龄,你……」李贤不信。「你几乎是老夫养大的,老夫视你如子,你怎能……」 「不,你心中只有官九阳,始终认为他才是大胤江山唯一的主人,但我也姓官,更是他的堂兄,我怎会甘心屈居于他之下?」官庆龄终于说出自己的不甘。 李贤不知他有这样的野心,身子一震有些站不稳,让赶来的袁向扶住,这才没有倒下。 水仙仍揪着他,怒不可抑。「你这个叛徒!」她斥骂。 他低头对水仙凄然一笑。「每个人都能痛骂我是叛徒,唯有你不行。」 「我为什么不行,你就是个无耻的叛徒!」 「是你告诉我,你只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我给不了你,所以我没有资格得到你,既然如此,我就让自己变得有资格,取代官九阳!」 她一怔,揪着他衣襟的手慌然松开。「你……是因为我而背叛九阳?!」 「没错!」他眸中似燃着火焰,眼底满是愤怨。 她说不出话了。 「阿旭!」孙子凭突然惊呼一声,因为毕书旭失血过多已由马背上跌落下来。 孙子凭大惊失色,跳下马扶住他,水仙亦是紧张的上前,但才一动就让官庆龄扼住手。 「他已是穷寇,不再可能是君王,你该站的是我身边,而不是他。」 「你放手,你愚蠢的信了太叔衭,以为杀了九阳他就能给你天下,他是在利用你!」 「不,官庙仅已让他丢弃了,我更将那无用的家伙丢在竹园,让火烧死他,虽还有个官庙孔,可他懦弱,不敢与我争,只要官九阳一死,皇族中就只剩我了,天下人还是以官姓为天,太叔衭若不与我合作,百姓不会信服他的。」 「说得好,老夫只能与你合作了,等官九阳一死,老夫就立即宣告你即是大胤君主,包括你想要的女人,老夫都可以给你!」太叔衭瞧向脸色煞白的水仙,表示要将她给官庆龄。 官庆龄大喜,「好,我立即杀了官九阳!」他举剑再往毕书旭刺去,要让他即刻就死。 李贤脸色大变的前去阻拦,「庆龄,你失心疯了吗?!快放下剑,你不能杀他!」 官庆龄狂笑,「对,我就是失心疯了,你让开,不然我连你也杀!」 趁李贤愕然之际,他已一个箭步来到毕书旭面前。「堂弟,别怪我,是你不该抢走水仙的心,她的心该属于我。」说完,扬剑要刺进毕书旭的胸口。 只是他剑未落下,自己腹部已先插了一把刀,刀子的主人正是孙子凭。 「你……」 「你以为我不敢杀人吗?谁要伤我丈夫,我就杀谁!」孙子凭难得脸上出现一股狠劲。 身旁的毕书旭瞧她这模样,嘴角极为欣赏的往上翘,原来自己这小妻子不能惹,惹上了也是会要人命的。 「哼,官九阳,你们这是在做困兽之斗,这四周都是老夫的兵马,老夫刚也只是与你们玩玩,想瞧你们姓官的互相残杀,这会戏看够了,老夫也不贪玩了,来人,将面前的人全给老夫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许留下!」太叔衭面色一整,向自己的人马下令。 官庆龄一听,神色遽变,「你连我也杀?!」 「老夫不过是利用你来杀官九阳,现在目的达到了,何必留你?」 「你这卑鄙的老贼,官家人才是天下的主,你不能全杀!」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老夫才是天下的主,你们姓官的都是笨蛋,不配做皇帝。」 官庆龄身上虽负伤,但也被激得怒火沸腾,握剑要朝他冲去,可太叔衭的人马动作更快,先制伏住他,让太叔衭笑得十分开怀。 「太叔衭,别得意太早,你中计了都不知道吗?」毕书旭让孙子凭扶起来,忽然说道。 太叔衭笑脸一滞。「中计?」 「我与你大战一场,又假意谈和,更装得走投无路,就是想引蛇出洞,一举歼灭你!」 太叔衭一惊,「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利用官庆龄,而官庆龄也同时被我们利用。」孙子凭接口说。 「你们也利用我?!」官庆龄闻言错愕。 孙子凭点头叹气,「事实上,我早听出你心有异变,之前计划掳杨世五之子威胁,是你泄的密,这才会让阿旭陷入危险、我被抓,还有在云南寻找爷爷的张姓太监会突然回京,也是你让云南那边的兄弟放人,让他回来指认我的身分,另外,古册是杜撰的,太叔衭根本没有解开高家魔咒的能力。」孙子凭沉声说道。 「原来……原来我隐藏的心思还是被你发现了,你们既然这么早就发现我的异心为何不拆穿我,官九阳为何还留我在身边?你明知古册是假的,在占上风之后却还愿意退兵?」官庆龄吃惊不解。 毕书旭浅笑。「那是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与太叔衭合作有多深,所以在孙子凭告诉我你的事之后,我并不急着拆穿,同时我晓得李叔视你为子,得知你背叛必会伤心,若在我拆穿你之前,你能及时悔悟,那我也不去追究你之前的错,然而你明知我为孙子凭的魔咒之说心烦,仍想藉此引我上勾,与太叔衭串通,让太叔衭杀我,堂兄,尽管你和太叔衭再会隐藏心思,我这小妻子若有心观察,还是能得到蛛丝马迹的。」 他宠溺赞赏的瞧向自己的妻子,与她相视一笑后,再继续说道:「堂兄,这回我是不得不让李叔失望了,他注定要为你伤心,因为你根本不愿意回头,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那我也只能放弃你。我一直无法得知太叔衭究竟有多少兵力,即使我拿下京城,也不见得杀得了他,他若逃了,手上有兵,随时能东山再起,所以我正好利用这机会,让你以为我信了古册所言,想要救妻子找上太叔衭,让他错以为我上当,引我现身后一网打尽,但实际上……」 「实际上什么?!」太叔衭听到此已心惊不已。 毕书旭眼中浮现森然笑意的瞧着太叔衭.「实际上,我让你追着跑,消耗你的兵力不说,甚至让你将大批兵马带离京城,如此我假意退走的兵马,正好能不伤京城百姓分毫,不毁坏皇宫半分的顺利夺回天下。」 「你说什么?!」太叔衭肥脸一颤,震惊至极。 「太师,不、不好了,京城刚传来消息,京、京城失守了!」一名小兵在中驿站收到飞鸽传书后,惊慌失措的快马来禀报。 太叔衭惊大了老眼。「官九阳,你竟敢设计老夫,老夫在此先杀了你,瞧你还有什么办法回去坐上龙椅!」他气急败坏。 毕书旭双眸一敛。「你真有办法杀我吗?」 「起码眼下你在老夫手中,老夫这时就能杀你!」 「在你手中?你要不要看仔细,到底谁在谁手中?」 太叔衭听了这话往自己身后望去,身后这些都是自己的兵马没错,但再望远一点,发现旗帜不一样了,竟然是旧朝的旗帜。 「老贼,咱们少主早就准备好大军迎接你,希望你别太吃惊。」袁向嘻皮笑脸的说。 第四十九章 太叔衭老脸全黑。「原来落入陷阱的是老夫!」想不到自己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反掉入圈套,瞧大势已去,他站不住的跌坐在地。 官庆龄同样脸色复杂,不知该哭该笑,自己想成为君王,取代官九阳不成,反遭两方利用,真真正正成为跳梁小丑,他几乎无脸面对水仙的目光,举剑想自尽了。 「不!」李贤拦下他的剑。「不许死!你的命当年是老夫救的,你想死,得经过老夫同意!」李贤大声道。 官庆龄眼眶含泪。「李叔,我对不起你,枉费你的救命之恩。」 李贤亦红了眼。「是老夫没能及时导正你的心,让你走偏了,是老夫的错。」 「李叔……」官庆龄朝李贤跪下。 李贤虽当他是儿子,但他毕竟还是姓官,是皇族,哪敢受他跪,避了开去。「你若死,老夫也无颜活下去,向少主请罪后,老夫就随你去。」他竟说。 官庆龄脸色一白。「李叔,你怎能为我揽罪,我不值得你陪葬。」 李贤落下老泪。「值不值老夫心里有数,你若执意要死,老夫陪你就是。」 「你们都别死,阿旭不会要你们以死谢罪的。」孙子凭见不得这生离死别的情景,没问过毕书旭就替他说了这话。 毕书旭见自己妻子软心肠,一副不忍心的模样,抿了唇,倒也没驳她的话,算是同意。 「少主不杀我,但我也没脸活了,更没脸见……」官庆龄忍不住瞧向水仙,她没看他,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他十分失望,因为到此时此刻她仍没关心过他一丝二毫。 「堂兄,你背叛之事,我当成家事,这事咱们兄弟日后关起门来说,而这会,咱们先杀了太叔衭!」毕书旭目光凌厉朝太叔衭望去。 太叔衭心惊胆跳起来。「不……」 「太叔衭,我等杀你这天等好久了,眼下终于等到了!」毕书旭让孙子凭扶着过去。 官庆龄那剑没伤到要害,但也让他流了不少血,孙子凭瞧了刺目,一脸担心,毕书旭将她的表情瞧在眼底,轻叹一声,官庆龄能伤自己,全是自己大意,明知该防他,仍是不留心就被伤了,他悄悄捏她的手安抚,在这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刻,她心情不好可是会扫兴的。 她咬咬唇,晓得他难得哄她,这才脸色略略好转。 毕书旭亲自握剑。「听说是你亲手杀了我父皇与母后?」他逼近太叔衭问。 太叔衭惊恐地咽了口口水。「是又如何?」 「是就该死!」毕书旭眼神极度冰冷,嘴角的笑痕残酷,一剑过去就刺向他的左腿。 「啊!」太叔衭吃痛大叫。 「刚那一剑是为我父皇刺的,接下来该换我母后的分了!」他动作未停,一剑又画过太叔衭的右腿。 太叔衭痛得脸色发青又是一阵痛呼。 「这几年拜你之赐,让我过得不太舒心,这一剑权当为自己讨点公道回来。」他剑一挥,砍了太叔衭的左手,太叔衭抱着断手在地上打滚。「还有右手,这一只手我打算砍下来送给我的小妻子,谁让你之前伤她不轻,我发过誓替她报仇,至于你那颗贪婪卑劣又混浊不 堪的心,等砍下右手后,就该为这几年受你残害的天下百姓挖心祭天!」 太叔衭脸上血色尽失。「你别过来,你如果杀了老夫,那丫头也得死!」他倏然说。 毕书旭顿了脚步。「你说什么?」他眼睛闪起莫测的光泽。 太叔衭先是喘喘地笑了几声,接着居然抱着断臂肆无忌惮的大笑。「你对她爱若逾恒,为了她什么都肯做,那老夫就让你失去她,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毕书旭眯起眼。「为了能苟活,你别告诉我,你能解高家魔咒,你根本没这能力。」 「老夫是解不了高家魔咒,让她活超过三十岁,但老夫却能让她立即就死去!」太叔衭由衣襟内颤抖的取出一片指甲。 毕书旭一见到那指甲,立即变了神色。 「认出来了吗?这是她的指甲!」太叔衭得意至极的说。 孙子凭自己见了不由得一惊。「当日这片指甲你不是已经还给我了?!」那日在树林里,他丢下指甲后阿旭才放人的,为何他还能再拿出另一片指甲来?! 太叔衭阴险狰狞的笑着。「老夫那日丢出的是别人的指甲,哪里是你的。」 她白了脸,「你骗了我们……」 「哈哈哈,老夫岂是这么好摆布的人,官九阳,老夫只要有了她的这片指甲,就能施咒黑术让她立刻死去,这下老夫瞧你还能不痛彻心肺吗?!哈哈哈!」 毕书旭心中波澜翻涌,简直怒不可言。「你敢!」 「老夫已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太叔衭发狠,用着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捏着孙子凭的指甲,嘴上念念有词,不一会指甲冒出了黑烟。 孙子凭大惊,面色完全死白下来,毕书旭同样心惊动魄。 「太叔衭,我这就杀了你!」毕书旭急着要他死,他一死就无法施咒。 谁知他才靠近,官庙孔竟不知由哪里冲出来阻止他。「别过去!」官庙孔拦道。 「你让开!」毕书旭大喝。 「不让!」 「孙子凭救过你,你忍心见她死?!」 官庙孔冷笑不语,就这片刻耽搁,太叔衭已施完咒术,手中的指甲已成灰烬散掉。 「哈哈哈,来不及了,楚王居然也离京来了,来的好,正好赶上瞧她的死状,她会七孔流血、全身干涸而亡,死状奇惨……呃……老夫……老夫怎么……啊……」 忽然,众人见本来还嚣张狂笑的太叔衭突然抓着颈子痛苦的倒下,全身抽搐,鲜血由他的七孔不断的冒出,布满他整张脸,形容恐怖。 他目眢尽裂的指着官庙孔。「你……是你?!」 「没错,是我,我将指甲调包了,你施咒的对象不是孙子凭,而是你自己。」官庙孔痛快得意的告诉他。 他眼眶都瞪裂了,愤怒到极点,想扑上去掐官庙孔泄恨,但人还没扑上前就全身骨头已碎,痛苦的瘫在地上,不久后血液流尽,成了一具干尸。 而他在临死前脑中想起高明宗死前对他说的话——没有人注定不朽,天地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终于明白这话的意思,自己注定因高家之女而亡,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众人见太叔衭骤死,死状还极其恐怖,无人不错愕。 「这是怎么回事?他手中的指甲怎会不是我的?」孙子凭将目光由太叔衭的干尸上移开,心惊的问向官庙孔。 「事情是这样的,刑场脱身后,我本来不打算再回宫,想隐姓埋名过日子,但想起太叔扶手上还有你的指甲,而他早晚会以此要挟你,所以我才决定再回宫去,这次回去就是替你拿回这片指甲,找到你的指甲之后,我就偷偷调包,换成太叔衭自己的指甲,而这趟我见太叔衭带了指甲上路,就知他可能要伤害你,所以才偷偷的跟来。」官庙孔解释。 「你早晓得当日他并未将我的指甲还来,所以为了我,你又冒险回去见他,现在还不辞辛劳的跟来救我,你对我……」她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多谢你救我的妻子,不过,你是怎么得到太叔衭的指甲?」毕书旭虽感谢官庙孔为她冒险,但太叔衭是何等精明之人,怎可能任人取走他的指甲? 「我设计了场意外,让他受伤,趁机取得。」 毕书旭脸一沉,官庙孔将此事说得轻松,但他晓得官庙孔必定冒了极大的性命危险才取得,身为男人,这时不是吃醋的时候,他上前慎重的朝官庙孔伸出手。「我欠你一份大恩,此生绝不杀你。」他承诺将来登基为帝后,给官庙孔免死金牌,让他不必再担惊受怕哪日会再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死无葬身之地。 官庙孔感激的落下泪来。「多谢,能安稳的睡上一觉一直是我毕生的愿望,若未来能够如愿那便心满意足,只不过……」他不舍的瞧向孙子凭,他喜欢她,可惜她已嫁给官九阳,自己此生是无望了,一场单恋结束,不免落寞。 毕书旭将他的失落瞧在眼底,将孙子凭搂着更紧些,这女人是他的挚爱,即便这人为她做得再多,也不容有丝毫觊觎。 「少主,咱们该回京了,此刻众人正企盼着您回朝君临天下!」袁向上前说。 他点头,牵起她的手。「回京后就立你为后,你可做好做皇后的准备?」他柔声问。 第五十章 她微笑。「没有,但做皇后也是你的妻子,只要我做妻子合格,做皇后应也过得去。」 他一笑。「你变得会说话了。」 孙子凭笑嘻嘻。「跟你学的。」 他眉梢轻挑。「是吗?那回头我教你的小嘴除了会说话之外,还能做点别的。」 「别的什么?」 他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些话,只见她小脸突然爆红,一个字也不敢再接。 大家好奇他说了什么,全盯着她瞧,希望她给解答,她搔头抓耳,尴尬盗汗,这家伙说的是教她用嘴怎么吻他,才能吻得他销魂噬骨,但这话能说出去吗?「呃,这个……爷爷还在马车里,我去瞧瞧,方才的变故不知吓着他没有……」说完,她抱着烫脸窜逃离开。 毕书旭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低笑一声后,才收回爱怜的目光,朝袁向吩咐,「收拾收拾,回京了!」 「是!」主子终于收复江山,袁向眉开眼笑,太叔衭既死,他的人马自然也纳入少主手中,这群兵马自己得费心整合一下才行。 【第二十章 共度白首】 众人正为太叔衭已死而高兴时,水仙突然快速的朝毕书旭跑去,而孙子凭则在后面追。 「水仙,不可以!」孙子凭边追边喊。 水仙脚步加快,孙子凭干脆朝毕书旭大喊道:「阿旭,水仙要杀你,小心!」 毕书旭皱起眉头,才要说什么,就见水仙突然转身回去,刀柄猝然重击后头追来的孙子凭的眉心,孙子凭眼前一阵黑,下一刻水仙手中的刀子已往她心脏刺去。 刀子没入胸口后,孙子凭愕然的瞪大眼,毕书旭目睹一切,目訾尽裂,整个人狂震。 「子凭!」他狂奔向她,激动的将她抱在怀里,见刀子已完全没入她的心口,这一拔出来必死无疑,他浑身不住的颤抖,完全憾住。 袁向见此惊变,赶紧跑过来,晓翠得知水仙的意图,本来就慌张的跟在孙子凭身后要阻止水仙,哪知转眼见孙子凭胸口插刀,立即惊白了脸,袁向不忍她看,转身抱住她,这会官庙孔、官庆龄、李贤以及马车里的姚大夫、英姐闻声也全都奔过来。 官庙孔见到孙子凭的模样,煞白了脸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姚大夫见到伤势,只能摇头,似乎连急救也觉得没必要做了。 「你……你不是……一心想着要杀阿旭……怎会突然对我……」孙子凭倒在毕书旭怀里,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水仙。 「我明知你听得见我的心音,我若要杀你怎能在心里直接想,所以便在心里喊着反话,我要杀官九阳,你心急官九阳的安危,哪里会想到我要杀的其实是你。」水仙笑说。 孙子凭惊喘着,鲜血慢慢地由刀隙间渗出来。「我真笨,你对阿旭这么痴心,怎会想杀他,我真是胡涂……」 「水仙,你敢杀我妻子!」毕书旭疾言厉色,怒火攻心。 水仙恍惚地笑着。「九阳,我已是残花败柳,更因为我害得庆龄背叛了你,可是对不住,我还是不要她做你的皇后,我不甘心。」 「我杀了你!」他勃然大怒,握了剑当即要杀她。 「不要,不要杀她!」官庆龄抱住他的腿跪求。 「让开!」毕书旭切齿的道。 「她疯了,您瞧不出来吗?」官庆龄心痛的说,他刚刚就发现水仙眼神呆滞,似心神迷茫了,才想过去关心,她却已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她疯了?」毕书旭这才留意到她眼神飘忽,竟有些痴傻的模样。「她就算是疯了,也该死!」她竟敢杀孙子凭!他怒不可遏,悲切的怒吼,手上的剑扬起,非杀她不可。 「阿旭……别杀她……」孙子凭用尽力气的喊出,阻止他杀水仙。 孙子凭这一喊,让他收手,回身望她。 她吃力的朝他伸出手道:「不要怪她,是我大限已到……终究活不过三十……甚至连……二十都不到……」 「不!」他脚步不稳的回到她身边,颤抖的抱住她。 「答……答应我,别杀水仙,她只是太爱你了……也是个可怜人……」 他抱着她,心剜肉刮骨似的剧烈疼痛着。「好,我不杀她,你活下来!」 她全身气力仿佛随着血液的流出被抽光,连笑都是奢求。「你知道……我活不下来了,对、对不起,还是要离开你,对不起……」眼泪生成,一颗颗地滚落脸颊。 痛楚蔓延在他的胸臆之间。「你怎舍得?!」 「我不舍啊……我想做你的皇后,想与你并肩俯瞰天下……我还想与你生儿育女……但你娶我时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快了些……稍快了些……」她落泪。 他慌张的替她抹去泪珠。「别哭……」 「阿、阿旭,爷爷就拜托你了,替、替我赡养他……」 「凭……凭儿……」孙老头闻讯让人搀扶着爬出马车,激动不已。 「爷……爷爷!」见到孙老头,孙子凭的眼泪落得更凶。 「凭儿……」孙老头不能说话,老泪纵横,只能由心道:凭儿,别丢下爷爷,爷爷不能没有你…… 她看着孙老头感觉他似有话在心里说给她听,她皱着眉头,不知是不是即将死去,她听不见爷爷的心音了。「爷爷,你原谅我……」 你这不孝孙女!孙老头痛骂。 听不见爷爷说什么,她伸手要碰孙老头时,却倏地吐出一口血,胸口流出的血量更惊人。 「子凭!」毕书旭从没这么害怕过,神智全失的大喊。 她全身颤抖着,身子越来越冰凉,眼神也逐渐变得涣散。「阿旭……我很高兴这生虽短……可老天让我遇见你……我曾经很幸福……我没有白活……」 他的心紧缩到发痛,「子凭,我爱你,听见了吗?我爱你!」 泪水划过她苍白的双颊。「听见了……我也爱你……若有来生,不做高家人,只想与你白头偕老一回……」她的声音停止,双目再也没有睁开了。 「子凭!」毕书旭抱着她痛哭失声。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皆鼻酸落泪,孙老头更是伤心得昏了过去,官庙孔跌坐到她身旁,她居然就这么死了,死前甚至没和他说到话,他两眼茫然,不信她已香消玉殡,不信这世上再无孙子凭这个人…… 太极殿上,铺墁金砖,汉白玉台上伫立着身穿五色云彩九龙袍的大胤新帝。 新帝登基,年号太和,太监当殿宣读已被诛的逆臣太叔衭罪状,斥其残害忠良、鱼肉百姓、欺君藏奸,意欲篡位称帝,鞭其尸。 废帝官庙仅,本以为已死于宫外,新帝返京时发现他没死,遂令其终身监禁于西宫,官庙仅得知此消息,吐了一口血后,又昏死过去。 大殿上,论功行赏,李贤与袁向匡复有功,分别封为一等安国公以及镇国将军,至于楚王官庙孔洁身自好,未受奸臣利用危乱朝廷,新帝赐他封地于云南,让他即刻离京就封,他安然接受,从此远离京城顺心度日。 大殿上论及功过,独漏官庆龄,新帝未究其功过,因此殿前行赏、论罪皆没有他的分。 此时的他,悄悄来到西宫,翘首望着那高高的宫墙,神情尽是一片落寞。 官庙仅被囚,水仙乃其妃子,当随他监禁,终其一生都不能离开西宫。 「水仙……」他思念地低喃呼唤。 「回去吧!」高墙的另一侧,传来水仙冰冷的声音。 「皇上不该连你也囚的……」 「我杀他的妻,他不杀我已是特赦,将我与官庙仅关在一块,已是开恩。」她语气平淡。 「可官庙仅那畜牲不配有你相伴!」他恨当初没亲眼见官庙仅让火焚,想不到他竟能在竹园大火中死里逃生,现在活着继续折磨水仙。 「罢了,那畜牲遭火纹,虽活了下来,但此生不良于行,想对我如何是再也不可能了。」 「可是,你不该因他而把年华葬送于此!」他愤愤不平。 「你知道的,我不是因他,我是因为那个人……」 他黯然了。「你至今仍没想过我吗?」 「想过。」 他眼中瞬间散发出惊喜的光芒。「真的?!」 「想你忘了我。」 他笑容冻住。「你还是对我……」 「对不起,我忘不了九阳。」 他垂下脸庞。「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来缠着你了……」他此生与她终究无缘,不过是自己的一场苦恋,他死心了。 「谢谢。」 第五十一章 官庆龄丧气的离开,此时高墙的另一侧,水仙慢慢地滑至地上,终于隐忍不住,激切的落泪。「我并非对你没有心,你的真心确实让我动容,可我此生只能老死在西宫,如何能再害你、再耽误你……」她泣不成声,捣着脸的左手赫然只剩三根指头。 然而本以为已经走了的人,颓然地站在墙边,一滴男儿泪悲戚的掉落下来。 大胤皇宫种满了竹子,新帝对竹子情有独锺,因为竹子夏不畏酷暑,冬不屈严寒,伐后可复生,象征坚强不屈。 生命就必须如此强韧才行! 大胤皇帝坐在御书房内,批示着奏章,一阵风吹来,竹香扑鼻,他不由得抬首,透过三交六椀菱花窗瞧外头的一排青绿竹子,竹叶随风摇摆,清香飘送,他神色蓦然出现一丝恍惚,一个身影在脑海中静静的浮现…… 秋日凉爽,两人舒适的并躺在水榭内的软榻上,她手上戴着自己相赠的戒指。 「啊?原来这是先皇后的遗物?!你把我卖了,或吸干我的血,我也找不到相等值的回礼给你啊?」 「那就把自己给我……」 「啊?!」她面颊渐渐渗出汗滴。 「不肯?」 「欸……不肯。」她气若游丝。 「何故不肯?」 「未嫁前得守贞……」她语气更虚弱。 「那就嫁吧!」 「嫁谁?!」 「我。」 「你这是……」 「求婚。我给你的是求婚戒指,非一般戒指,你若收就是允婚;若退回便是拒婚。」 「可、可是,你当真要娶我?」 「你将来可能是皇上,而我……」 「我晓得你不是当皇后的料,但你放心,有我在,我会让你成为史上最尊贵的皇后,而谁也不会发现你不是这块料。」 「如何,嫁是不嫁……」御案前,毕书旭低低喃问。 御书房的太监安静的走进来后,听见的就是他这声呢喃,还有他神思远飘的模样,太监犹豫着要不要打扰。 仅是片刻,毕书旭已敛回心神的瞧向太监。「何事?」 「宫女英姐求见。」太监见他回神,忙说。 「让她进来。」 「是。」太监出去后,英姐进来,她如今的身分是宫女。 「有事吗?」他问。 「皇后请您移驾过去一趟。」英姐恭敬的说。 英姐不管在竹园或是在宫中,始终不多话,这点颇得他欣赏。 他不多问,放下批了一半的奏章,立即起身走出御书房,大批太监与宫女跟着他往凤仪宫走去,到了凤仪宫,一群人自动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皇上不喜闲杂人等进到凤仪宫,扰了里头人的安宁,因此大批人每每守在外头候着,不敢有丝毫打扰。 毕书旭独自走进满室馨香的殿内,可里头并不见人影,他轻蹙了眉,见桌上放有两杯水,还有几盘的精致点心。 侧首一想,他有几分明白了,正要命人去寻人时,两个女人已由外头回来,但人还未进到内殿,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我说晓翠,袁向不是坏人,都向你提了三次亲你才答应,可见他是很重视你的,成亲后若是小事,你就别太刁难他了。」 「奴婢哪里刁难他了,他说成亲后得为他生六个男丁,这不把我当成了母猪,奴婢还能嫁他吗?」 「这是为难了点,万一只生女不生男怎么办?不如和他说说,就努力生三个男丁吧!」 「三个?他不会同意的,他说现在自己是大将军,得子孙满堂才能继承他的衣钵,他袁家将来要出六个将军报效朝廷。」 「这样啊,这话阿旭听了应该会很高兴的,但对你而言就霸道了些……啊,阿旭,你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批完奏章才会过来呢。」一踏入殿内,一袭华贵装扮的人儿,见到他已在殿内等候,惊喜的向前跑过去。 看她跑,毕书旭立即拧眉。 瞧见他的神情,她暗叫声糟,马上慢下动作,改朝他缓步走去。「阿旭……」 「谁许你跑步的?」他不悦的问。 「这个……对不起。」她扭着手,知道辩驳不过,便老实的道歉。 他哼了哼,神色依旧冷冷,某人咬咬唇,抱住他的袖子讨饶,见他仍是板着脸,又捏着他的手摇了摇,他眸光才淡淡有了笑意,唇角微微一动,紧抿的唇线柔和了,某人马上吐了吐舌松口气。 晓翠随后走过来,手上抱着几支荷花,瞧了他们的模样,忍不住低笑,皇上明明疼死人家,却偏喜欢捉弄皇后,弄得皇后无措最是开怀。 「晓翠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晓翠朝他跪拜,这一岔开事,也算是替她解围。 他瞧了晓翠一眼。「起来吧。」 「是。」晓翠笑嘻嘻的起身,见皇后还傻乎乎的站着,赶紧提醒的眨了眼,让皇后快去躺下。 她会意,拎着裙子忙要去躺。 「回来。」毕书旭声音清清冷冷地将人叫住。 她立即乖乖的站住,深深吸气,硬挤出一朵讨好的笑容后才回身道:「我不过是和晓翠出去摘几朵荷花进来,没走几步路的,而且一点也不累……我是说,没累着……可你……来得也太快了……」她越说声音越小,直至没了声响。 晓翠摇头,少夫人都当皇后了,还是被吃得死死的,说一不敢有二,说东不敢往西,这……没什么出息啊! 她当是大胤王朝最没有底气的皇后了,所幸这事外人不知,出了凤仪宫,她可是贵过天子的女人。 所谞贵过天子,意思是皇上处处以皇后为尊,后宫唯有一后,不见半个嫔妃,人人都说皇后是焊妇加妒妇,皇上在外冷酷决断,可回到后宫不及皇后的霸道,皇上惧内,所以后宫不敢留人。 又说,皇后乃狐仙转世,房中术了得,迷惑得皇上意乱情迷,这才眼中容不下旁人。 还有另一说,皇上喜欢体虚柔弱之人,皇后正好投其所好,软得不见骨,越软的绳子越韧,皇上因此被缠住了。 可这些都错了,皇后是吃闷亏了,真正霸道的绝不是皇后。 「你嫌我来得太快,是不急着见到我?」他阴阴的问。 皇后摇头如波浪鼓。「急,每日都急着见你,不见难过,非你不可的……」她红着脸说,她已被教育得不管在任何情形下,都能对他甜言蜜语,他是吃这一套的,而且,很吃。 果然,丰神俊朗的他笑了,这一笑,一殿都清明了。 他搂过她的身子,瞧着她刚才跑步时几撮发丝松落下来,稍有运动,肤色显得白里透红,连唇都像是抹上粉色的胭脂一般,有着别样的风采,他眼神如被黏住似的凝视着她。 「姚御医吩咐你这两年得静养,凡事不能活蹦乱跳,如此才能将心养好。」他说。他登基后,姚大夫进宫成了御医的医首,目前专司照顾凭儿的身子。 「我晓得,以后会稳重,不蹦跳。」孙子凭用力点头,一丁点也不敢反抗。 「很好。」他满意的颔首,伸手替她将散落的发丝拨往耳后。 晓翠再次摇头,两人绝配,一个坏心眼喜欢整人,一个被整得心甘情愿,如此旁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但话又说回来,大胤王朝开朝百年以来,还不曾见过帝后如此和谐的,这也算是大胤之福。 思及此,晓翠忍不住想起了半年前皇后「死」时的情景。 那时皇后胸口插刀,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皇上悲恸莫名,几近疯狂,众人见他抱着皇后冰冷的身子泪流满面,最后竟举刀要自刎随她而去。 众人大惊,水仙第一个冲上前阻止,也因此被削去两根指头,可这也让皇上的剑势缓了,让袁向来得及夺下剑,然而皇上不愿被皇后抛下独活,死意甚坚,让袁向交出剑来,袁向抵死不肯,李叔更是跪下求他,但他皆不为所动,干脆摘下皇后的发簪,就往自己胸口刺去,众人大惊失色之际,皇后突然转醒了…… 「晓翠,你来凤仪宫该不会是抱怨袁向,请皇后作主取消你们的婚事吧?」毕书旭问,打断晓翠的思绪。 晓翠忙回过神来,听了这话脸有点绿。「皇上误会了,奴婢虽然来跟皇后抱怨,可也还没到不嫁的地步……」 「是吗?」他抿笑。「那你让皇后请朕过来,又有什么大事?」他问。 「这……是这样的,大公子虽曾背叛过您,而您不杀他已是恩典,但他日前劳心费力地终于将帮太叔衭作孽的杨世五逮回论罪,也算立了大功一件……」 第五十二章 「这是朝廷的事,自有袁向会向朕禀报,你参和什么?」他神情疏冷起来,对她提起官庆龄感到不悦。 「奴婢……奴婢不是有意参和政事,奴婢说的是私事……」晓翠心急的瞧向皇后,让她帮着说话,而这事恐怕也只有皇后帮得上忙,旁人是休想提上一句。 孙子凭会意,忙说:「阿旭,大公子立了功该奖赏,于公赏不赏是你的事,可是于私,我想赏。」 「好吧,那于私你想赏什么?」他瞧着她,嗓音没有半点起伏,似乎早已晓得她要说什么。 她清楚他猜透自己了,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想让水仙出西宫,成全大公子的深情。」 他冷笑。「若朕不答应呢?」 「这……」孙子凭咬唇,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原来你真这样狠,对我这样不在乎?」 他挑眉看她,不知她现在说的是哪一龅?「我怎么狠、怎么不在乎你了?」 「我能活过来全仗水仙那一击,她若没朝我眉间一撞,又杀我一刀,哪解得了高家的魔咒,我这是因祸得福!」她说。 她出世时并无异能,直到六岁那年让人误击眉心,未死活过来后才开始能听见心音,同样的,当日水仙要杀她,用刀柄撞了她的额,这一撞,居然又让她失去异能,听不见别人的心音了,而水仙插入她心口的那一刀虽致命,但也算是助她起死回生,彻底解了高家受天谴的魔咒。 因为她既没异能,死后又重生,便不再是高家的人,她现在姓孙,用的是她和爷爷隐于市井一直在用的姓氏,如此与高家无关,魔咒自然也不管用,更不会继续祸延子孙。 水仙万没想到杀她反而帮她,所以仔细说来,水仙是他们的恩人,若能够,她愿意报恩。 他面色一沉,不发一语。 她见状,又去摇他的手。「阿旭,君子有成人之美,况且我确实因她重生了。」 「她本意是要杀你!」毕书旭眼底一片阴冷。 「那又如何?我没死不是吗?大公子也是你的堂兄,虽然走偏过,但终究是忠于你的,而今也抓了杨世五这叛徒,证明他有心将功赎罪,你何不成全,或许他与水仙真能有好的结果。」她忽视他的脸色,继续说。 「别说了,朕不会……」 「咳咳……咳……好吧,外人都说你处处尊从皇后,还将皇后说成悍妇,可说穿了我这皇后也只是个摆设,哪里说得上话、哪里被重视了?咳咳……若当初水仙那剑杀了我,对她也许还好些,她顶多被你赐死,也好过生不如死的陪官庙仅关在西宫里受罪,咳咳……」她用力咳了起来,还恹恹的不看他。 他脸色一僵,彻底变得难看。「你说这干什么?」 「没什么,你不是还有奏章要批示?忙去吧,就别管我了,咳咳……」她还赶起他来。 毕书旭霍然站起身,一甩袖的走了出去。 「咳咳咳……」 「皇后,您怎么咳得这么严重?!」晓翠惊呼。 「心闷难受,咳咳!」 「姚御医才交代让您宽心的,可您这么心闷,万一让病情加重……」 「人活着不称心,跟死有什么两样……」 「别开口闭口就是死,放个人又不是什么大事,跟朕较什么劲。来人,让堂兄准备迎亲!」本来已踏出殿的人又折了回来,脸上虽带怒意,但仍是依她了。 晓翠忍笑,皇后凡事都不敢违逆皇上,但只要是她下定决心要做的,那就是皇上也得认输,她若真正较起劲来,确实如外传说的——皇上惧内。 这事找上皇后,果然万无一失。 「晓翠,你虽自己也要成亲,但堂兄纳妾的事还是要你张罗,两桩婚事你就都照看吧!」他说。 欸?妾?晓翠一愣。 「怎能是妾,水仙曾是神女,怎好委屈……」孙子凭马上抗议。 「你嫌她委屈?」他语气凉飕飕的问。 一旁的晓翠吸气,忙上前替她说:「水仙是废帝的妃子,承皇上恩典才能改嫁大公子,能当妾很好了,大公子也会满意的,相……相信水仙自己也知足,这个……皇后您就不必再替水仙说什么了!」晓翠眨眼暗示她别再说了。 孙子凭瞧瞧晓翠紧张的神色,她是明白的,这男人能答应成全,根本是被自己逼的,这会刁难这一下也是正常的,罢了,自己能帮的也仅到此了,说实在的,再闹下去她也不敢,况且这会她也有点忐忑了……阿旭爱记仇,尤其爱记她的仇,待会她不知要对逼他这事付出什么代价…… 「皇上、皇后,奴婢难得进宫,听说永乐侯身子好多了,已能行动自如,奴婢出宫前想先去探望一下,这就不打扰两位主上了,奴婢先告退。」永乐侯即是孙老头,皇后受封当日,皇上也封他为侯,以显示对皇后娘家的重视,但因为永乐侯身子必须由御医医治,皇上怜悯加上疼惜皇后,便留永乐侯在宫中养病。 晓翠机伶,瞧目的达到,就赶紧找了借口要溜,皇上此刻必定不满,自己再留下来可能会倒霉,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没义气的留孙子凭一个人面对脸色阴沉的丈夫。 孙子凭很想将晓翠叫回来,可她当着丈夫的面不敢叫,天生胆小…… 「过来。」一脸阴森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是……」她惴惴不安的靠过去。 「听说外人称你悍妇,你听了觉得委屈?」他挑眉突然问起她这事。 她困难的摇头。「其实……还好……」 「还好?你倒想得开,这也好,你能不以为意就好办了。」 「什……什么意思啊?」 「人活着就别在意旁人说什么,你这态度是对的,以后若再听到就都别往心里去。」 「比、比方说什么?」 「以后帝后就不分两宫了,朕会废了凤仪宫,你搬到龙吟宫与朕同寝,对外朕就说是你的意思。」 什么?!帝后分寝是祖制,让皇帝能着重于国事,不沉迷女色,且帝后若同寝,不表明他不再临幸其它人,只守着皇后一个,如此自己岂不又多了个破坏祖制、心狭独占的罪名? 「这不好吧……」她为难的说。虽然她也没办法和别的女人共享他。 他睨她一眼。「哪里不好?」 「于皇后名声不好。」 「你不是说还好?」 「呃……」她苦着脸。 「真不行?」 「欸……我会常去龙吟宫陪你的,所以凤仪宫还是别废了。」 「堂兄近日要纳水仙为妾,朕想送他们个礼,你说,西漠如何?」他不疾不徐的问。 她瞪大眼。「西漠?!那不是荒地吗?呃……凤仪宫就废了吧,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坏透了,不差这一桩!」她马上改口。 他嘴角斜斜一勾。「那就这么办吧,明日就搬到龙吟宫。」 「好……」她一肚子苦水啊!这男人真会算帐! 忽地,他挑起她的下颚,审视着她透着健康绯红的肤色,翘着嘴唇。「刚咳得真像一回事,你这是哪学的招数?」 原来他还没打算放过她,她心揪着。「我是真咳……」她声如蚊鸣。 「真咳?嗯?」 「欸……」下一瞬她已让不悦的男人压制着在唇上肆虐了,他的舌霸道的侵占她口腔,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直到瞧她要快断气了,他才松开她。 「听说皇后乃狐仙转世,房中术了得,朕想试试。」盯着她被吻得嫣红的脸颊,他邪笑的说。 孙子凭被他吻得差点没气,气喘嘘嘘的说:「你知道那是传言,又不是真的……」 「西漠不好吗?朕可以赐他们一批牛羊……」 她立即伸手往他衣襟去,急忙解开他的金扣。「咱们来吧!」 毕书旭微笑的瞧着她慌张的替他解衣,小嘴还念念有词—— 「我体虚腿软的,哪来啥房中术……」 「不是还有另一说,朕喜欢体虚柔弱之人,皇后正好投朕所好。」他低下头,温柔的吻住她,她身子确实不比常人健康,但他已忍了好久,今日见她气色甚好,他想纵情一次…… 良久后,她瘫睡在他怀里,彻底累坏了,他难得感到愧疚,本不舍她疲累,想稍稍解放一下就好,哪知与她温存时,她随随便便一轻吟,就令他热血沸腾,才会失控的要了她多次,累得她连翻身都没力气。 他心疼又爱怜的抚着她光滑的背,忘情的朝她额上印下一吻,她眉心上原本有个痕迹的,如今也消失不见了,高家魔咒能彻底解去当真太好了,他总算能实现与她的白头之约…… 后记 【后记 不一样的感动 浅草茉莉】 大家好,我是浅草茉莉。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爷儿坏心眼》讲的是女主角听得见旁人的心音,老实说,这题材并不新,电视剧播过、小说有人写过,但老梗总会有新创意,就像外遇、车祸、失忆在小说世界里屡见不鲜,但巧妙的运用总能激发、牵引读者的心绪,浅草茉莉也希望这个故事能写出不一样的感动,或许不该用「感动」两个字,但绝对是一个浅草茉莉创作的全新故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本稿子交出去后,我还没跟徐姊聊过,也不知这本书到底好看不好看耶?以前交书过稿后,我总会问徐姊分数,希望她给我个客观的评分,再依她的评分,调整我下本书的方向或写作方式,可这本没得到分数,所以心里没个底,那就只能靠大家给意见了,呵呵……但你们别打分数啊,这公开打我心脏承受不住,怕打击太深以后没勇气执笔了。 这算求饶吗? 欸~算吧!(糟了,我这写书写疯了,还自言自语了!) 既然已经碎碎念了,干脆顺道在这做个预告,浅草茉莉现在正动笔写《万金官奴》里的皇帝谷若扬与阿紫郡主的故事,这两个家伙在书里大玩猫捉老鼠、追赶跑跳碰的游戏,可说是趣事多多,若大家对这两位有兴趣的话可以期待喔,而我预计在2016台北国际书展时出版,但就不知徐姊怎么安排……哎呀,说这么多,这都还没交稿呢,也不知过不过得了稿xdddd 总之,我正努力中,额头上绑着写了「奋斗」字样的布条,大家拭目以待吧!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