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假庶子》 第1章 宁荣街小乞丐拦车 大虞朝，弘泰五年。 神京西城，延康坊，宁荣街。 之所以叫宁荣街，因为这条街虽长一里多，却只有两户人家，东边的便是敕造宁国府，乃是大虞朝开国功臣宁国公贾演后人的住所。 西边的是敕造荣国府，是荣国公贾源的府邸。 八月的傍晚暑气未消，宁荣街光滑的石板路被炙烤了一天余温还有些烫脚。 街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荣国府正门三间兽头大门紧闭，门两旁两只高大的石狮怒目凝望着寂静的街道。 毫无征兆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街上的宁静，原来是一群身穿短打布衣的荣府下人从西边来了。 这群家丁不由分说七手八脚的便来驱散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颇有些后世城管的威风。 “闲杂人等都让开！荣府老太君同老爷太太小姐们回府了！” 行人也都知趣，纷纷回避或是躲到了墙根下面。 家丁后头便是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后头跟着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锦衣的老爷和年轻公子。再后头还有几辆翠幄青稠车。 “就是这个机会了！”墙根处一个衣衫褴褛的七八岁的小男孩猛的冲到了街中央那群骑马男人的跟前，一把抓住了马缰绳便喊道：“我要见我爹！我要见赦老爷！” 一匹马受到了惊吓，前蹄悬空人立而起，险些将骑在马上的中年男子掀下马来。 那马儿的前蹄落下，眼看着便要踩到小男孩的头上。 好在一旁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手疾眼快一把把男孩拽到了一旁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哪里来的野小子，可是失心疯了么！跑到这里来捣乱？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管家抬手就是一个嘴巴抽在了男孩脸上。 小男友应声倒地，却又爬起来要吵着找他爹。 翠盖珠缨八宝车里传来了几声敲击，本就不快的车子顿时就停了下来。 车旁的帘子掀开来，漏出一张老妇人的脸来。 老夫人看上去七十来岁年纪，一头银发，眼角额头上有些皱纹，皮肤却白皙红润，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此人正是二代荣国公贾代善之妻、一等诰命夫人史老太君贾母。 “是怎么了？”贾母问旁边跟车而行的一个管事婆子。 婆子答道：“有个小叫花子不知规矩，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惊到了大老爷的马，大老爷险些摔着了，小叫花也差点被马踩死。” “哦？”贾母不由得一皱眉：“人没事吧？” “没事，好在赖大爷手疾眼快把小叫花拉开了。” 贾母点了点头又问道：“我怎么恍惚听着那孩子说要见他爹？” 婆子笑道：“想是个小疯子也有的。” 贾母却说道：“别为难那孩子，带来我看看。” 婆子答应一声往后头去了，果然不一时那个男管家便抓着小男孩的脖领子把他拽到了贾母的车前，按着让其跪下。 贾母在车中看了一眼蓬头垢面又瘦的皮包骨的男孩说道：“怪可怜见的。你是哪家的孩子，你父母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当心马踩着了是玩的？” 那小男孩仰着头说道：“我要见我爹！我是来找我爹的！” 贾母问道：“你爹是谁？” “我娘说，我爹是神京荣国府里的一等威烈将军姓贾诲赦！”小孩想也不想就答道。 贾母不由得一愣。 “还敢胡说！我家大老爷哪儿有你这么个儿子！你是讨打！”管家扬手又要打。 “赖大，你先别动手！”贾母制止了管家，又问道：“孩子，你爹是贾赦，你娘又是谁？” “我娘是小翠柳！”孩子又说道。 众人脸色便都有些难看，这明显是个烟花女子的名字啊！ “你见过你爹吗？” 男孩摇了摇头。 贾母又问道：“是你娘跟你说你爹是贾赦？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男孩顿时警惕起来，反问道：“老奶奶，你是谁？” 贾母笑道：“我是贾赦的娘。你若是有证据，自有我给你做主！” “奶……奶奶？” 男孩又细打量了一回贾母，才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吊坠摘下来，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 犹豫了一下递到贾母跟前说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是我爹当初给她的定情信物……你……你看完了要还给我！” 贾母笑道：“这是自然！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抢你小孩子的东西么？” 赖大便要去接吊坠，那孩子却瞪了他一眼，往前一步翘着脚直接把吊坠送到了贾母手中。 贾母接过来细一看不由得逮住了。 男孩给她的并不是什么吊坠，而是一枚貔貅纹璜形玉佩。样式古朴花纹苍劲，显然是一块古物。 这个玉佩贾母认得！正是她从娘家嫁到贾家时她的父亲老尚书令史公送给她的陪嫁之物。是汉代的古物，贾母当年极喜爱，后来送给了自己的长子贾赦。 虽然多年不曾见，贾母也不会看错。这玉佩再没有第二块。 “把这孩子带进府里去，先给他洗漱洗漱换身干净衣物，我再细问他！回府！” 贾母又看了一眼车外的小男孩，撂下了车帘。 “是！”赖大答应了一声。 方才贾母的神态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块玉佩、或者说这个小男孩应该确实有些来历。 他有些隐隐的后悔刚才打了男孩一巴掌了。 “小……小哥儿，往这边请吧。” 赖大这次不敢再像抓小鸡子一样的拽着小男孩了，口气中多了一分客气。 小男孩没有说话，低着头乖乖跟着赖大走了进去。 许多下人们都在瞧瞧对着他窃窃私语，却没人看到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第2章 假庶子混入荣国府 荣国府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进入堂屋，抬头迎面先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 匾上写着斗大三个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多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錾金彝，一边是玻璃盆。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圈椅。 最上面坐着的正是贾母，两旁则是贾母的两个儿子贾赦和贾政，以及贾赦之妻邢夫人、贾政之妻王夫人。 见小男孩被一个婆子引着走进荣禧堂众人都止了话头，把目光看向这个瘦小的身影。 玉佩贾赦也看过了，确实是当初贾母给他的那一块。 贾赦也承认当初在平安州外任的时候确实曾经留恋过一个青楼女子，至于叫什么名字已经记不起来了…… 贾母听后恨得牙根发痒。 传家宝居然就让大儿子随手给了一个妓女…… 还是贾母先说道：“孩子，你这玉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娘都跟你说过些什么，你细细的跟我们说。” “我娘临死前跟我说，我爹叫贾赦，让我拿着这个玉佩来神京荣国府找他，说他会养我……”小男孩重复着方才在府门外同贾母说过的话。 “你娘是哪里人？你今年几岁？” 贾母循循善诱道。 “我娘在平安州住。我今年七岁。 我娘说我爹会回来接我们娘两个到神京过上天天有肉吃的好日子，可这话我娘说到死也没有等到我爹来接我。 后来我娘害了病，不能再照顾我了，无奈只能让我来神京找我爹……” 听着小男孩的叙述，众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看向贾赦。 这种提了裤子说话就不算的事确实很贾赦！ 贾赦苦苦思索了一回，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你说你娘叫小翠柳，我且问你，你娘脸上是不是有颗痣？” 小孩答道：“是！” “长在何处？” “长……在眉心！”小孩很肯定的答道。 贾母等人的眼又都看向贾赦，贾赦却不再言语，不过表情明显是小男孩说得没错。 看来这定然是贾赦当年在外头留下的孽种了…… 贾母叹了口气问道：“孩子，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答道：“我娘说我该姓贾，因她盼着我爹来接我们娘两个，就叫我盼儿。” 贾母等人听了不禁都有些动容，可再想想，他的生母不过是个不干净的烟花女子，哪儿来的这些痴情？ 可到底这孩子也是贾家的骨肉，自己的孙子，既然话都已经对上了又有物证，总不能把他撵出去吧？ 否则传扬开来，荣国府岂不成了神京的笑柄？ “你这名字不好，辈分也差了。往后你就叫贾璐吧。” 小孩倒是乖巧，忙给贾母磕头道：“谢谢老太太赐名。” 同时心里也长出一口气：荣国府，我总算混进来了！ 小孩，或者现在可以称呼他为贾璐，其实并不是什么贾赦的私生子。 他的本名叫甄有才，是一名药剂学硕士，因一场意外穿越到这个红楼世界里来了。 看别人穿越红楼都是贾宝玉或者贾琏贾蓉之类的贾府正经主子，略差些的也是贾环、贾琮之类的庶子。 尤其是有个叫什么贾彪的，穿越成了贾瑞，靠着耍无赖居然混得风生水起左拥右抱，每天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 怎么偏偏轮到自己了就成了一个平安州里饿死在路边的小乞丐？ 这让甄有才一直愤愤不平。 甄有才费了点心思解决了温饱问题，不死心的他决定去神京看一看。 正巧在路上遇到了和自己年纪身材都差不多的真贾璐。 听说贾璐是去找贾赦认爹之后甄有才便动了心思，一路上把贾璐的底细摸了个通透。 好巧不巧的，贾璐身子弱，路上得了病，没几天就死了。 于是甄有才便拿了贾璐的玉佩，摇身一变成了贾璐。 方才贾赦问他小翠柳的痣长在哪里的时候甄有才几乎想夺门而出了。 咬牙赌一赌，看来他赌对了！从此以后他就是荣国府贾赦的三子贾璐了！ 熟读红楼的他和大多数读者一样，对红楼中一众金钗的悲惨命运又是同情又是愤愤。 林黛玉的泪尽人亡、薛宝钗的守活寡、史湘云的丧夫、迎春被中山狼孙绍祖磋磨致死、探春的远嫁、惜春小小年纪却削发为尼独卧青灯古佛旁。 还有金钏、晴雯这些可怜的丫头，都是让贾璐在读原着时无法释怀的。 既然自己已经成功混进荣国府了，自然要想法子改变她们的命运，给她们一个好结果。 当然，帮助别人的同时也不能亏待了自己，怎么也得娶上一个漂亮媳妇，再来几个娇滴滴的通房丫头，也过一回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生活！ 宝钗那丫头就不错，大方端庄人又漂亮，是个管家的好手。 黛玉么，仙气十足不食人间烟火，不过太小性了些，总爱哭哭啼啼的，当然，给自己也勉强认了。 史湘云也可以吗，有才有貌性格开朗活泼，身子也结实，不像黛玉宝钗常常病病歪歪的，将来一定好生养！ 还有迎春探春惜春……咳咳，她们都姓贾，这事不太好办。 不过，将来的日子还是很有判头的吗~ 然而，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凭着贾璐对红楼梦的了解，贾赦可不是什么靠谱的老爹。 昏聩无能、好色还是其次的，贾赦的主要技能是专业坑娃！ 贾琏作为贾赦的嫡长子，结婚有了女儿之后还动不动就拉出来打一顿。 还把自己的女儿作为抵债工具嫁给了中山狼孙绍祖，害得温顺软弱的迎春不出一年就被逼勒磋磨死了。 还有个庶子贾琮，完全是放养模式，只要不饿死就行，天天活猴儿一般黑眉乌嘴的。 贾赦已经如此奇葩了，他的继室邢夫人也是一朵奇葩。 虽然是荣国府的长妇，出身贫寒的邢夫人却比不上自己的妯娌王夫人。 邢夫人禀性愚犟，只知道奉承贾赦，家中之事都由贾赦做主。 小户人家出身的邢夫人还极其贪婪。 出入银钱，一经她手，便克扣异常，婪取财货；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故甚不得人心。 贾璐的便宜爹妈都这么不靠谱，自己又是个风尘女子所生的庶子，这处境，难呐！ 还要一点让贾璐想不通的是贾赦和贾政、或者说和贾母似乎有些矛盾。 荣国府以贾母为尊，生了贾赦、贾政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大女儿嫁给了江南甄家，二女儿贾敏嫁给了前科探花兰台寺大夫林如海，并且生下了林黛玉。 按理说在作为嫡长子的贾赦已经继承了其父荣国公贾代善的爵位，当了一等神威将军，本该是一家之长才对。 可偏偏贾赦却丢了平安州节度使的官不做，要赋闲在家里。 而且贾赦还将荣国府昔日的花园用围墙分隔开来成了一个独立的东路院，摆出一副和贾母划清界限的架势来。 贾母似乎对自己的长子也并不上心，反而将家务事都交给了二儿子贾政之妻王夫人。 后来王夫人做媒，把自己的亲侄女王熙凤嫁给了贾赦的长子贾琏。 贾琏和凤姐两口子帮着操持家务，竟然从贾赦的东路院搬了出来，搬进了贾母和王夫人居住的院落中间的一处安静小院，又是一副和贾赦划清界限的架势。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贾璐的脑袋里充满了问号。 第3章 出身贱刁奴欺少主 然而荣国府的新生活却并不是贾璐所想的那般美好。 贾赦虽然遵照贾母的吩咐把贾璐带回了自己的东路院却根本没有想要认下这个儿子的意思。 而是让邢夫人看着安排，自己就钻到小老婆院子里去了。 邢夫人自然更不待见这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野种了，将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叫来吩咐了几句便丢开不管了。 王善保是邢夫人的心腹，自然明白邢夫人不待见贾璐，因只胡乱派了个姓容的奶嬷嬷给他，又把一间堆放杂物的耳房略收拾了给贾璐住也走开了。 容嬷嬷端了一碗饭来往桌上一放，斜着眼看着贾璐说道： “璐哥儿，不是我老婆子多嘴。你娘是贱籍，你又是在那种地方长大的，想来也不懂规矩礼数。 这荣国府可不比别家，规矩大得很呢！你别以为老太太认下你这个孙子了就可以跟着我们使主子爷的性子！ 按着荣府里的规矩，府里几辈子的老人、伺候少爷小姐们的奶母、教引嬷嬷可都是有体面的！ 方才大太太的话你也听见了，往后就由我来管教你了，你若是不听，我可不会纵容你！” 贾璐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低头答应道：“是！” 容嬷嬷显然对自己几句话就镇住了贾璐很满意，点了点头道： “太太还说了，这府里有些地方你能去，有些地方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你若是冲撞了小姐少爷们可了不得，这些都得慢慢教给你。 没学会规矩前不可以四处乱跑，先就在这院子里好生呆着，自然饿不着你也冻不着你。” 说教了好一通容嬷嬷终于心满意足的去了，贾璐看着屋内简单的陈设半旧的铺盖不禁感叹：出师不利啊！ 这和被关在牢里有什么区别？得想个法子快点破局才行！ 回想了一下众人的性格，贾赦一味地好色，对家事不管不问，对自己的儿女更是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邢夫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占小便宜，贪财，没有什么见识。这个似乎比贾赦更好入手，只是怎么才能搞来点银子呢？ 正想着忽听得啪的一声响，是一块小石子砸在了窗户上。 开门一看，正瞧见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趴在墙头往里头张望。 “嘿！你就是那个大老爷在外头生的小杂种？”看到贾璐男孩明显很兴奋。 贾璐一阵无语：“我叫贾璐。你是？” 男孩手脚麻利的翻过墙头，又攀着院子里一棵枣树出溜了下来，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我叫贾琮，也是大老爷的儿子！” 贾璐笑道：“哦？你就是琮三爷？不过我来了，你可就要变成四爷了。” 贾琮道：“嗨！什么三爷四爷的，只有琏二哥、宝二哥这种正经嫡出的才叫爷呢！向我和二老爷屋里的贾环，说是三爷，谁真把咱当爷了？” 贾璐无言以对，确实荣国府的庶子的确没什么存在感，连稍有些脸面的家仆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贾琮接着说道：“而且什么三爷四爷的，我就算成了四爷，用不了多长时间又变回琮三爷了！” 贾璐一愣，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琮道：“方才我在房顶上的时候偷偷听到王善保家的和那个容嬷嬷说话来着。 王善保家的说，大太太发话了，你出身不清不楚的，谁知道是哪家的野种，留你在府里往后传出去不成笑话了？ 让容嬷嬷想些法子磋磨你，最好让你活不过一年半载的，死了干净！ 哎，你惨了！那容嬷嬷我是知道的，一肚子的坏心肠！” 贾璐心头一凛，这么狠的吗？虎毒还不食子呢！看来自己还是想得太乐观了啊！ 见贾璐不说话了，贾琮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下个月琏二哥就要娶二太太家的内侄女了，想来你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整死。” 贾璐苦笑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却不知琏二哥下个月哪天迎娶嫂子？” 贾琮道：“这我也不大知道，怎么，你还想着要新媳妇的改口钱么？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你瞅瞅，你来了她们连套像样的衣服都不给你，分明就是不想让你见着外人！” 贾璐灵机一动道：“贾琮，你能不能借我些钱，帮我买点东西回来？等我有了钱加倍还你！” 贾琮上下打量了一番贾璐：“且不说我没有钱，就算我帮你买了吃的喝的，你往后拿什么还我？ 罢了，你这里无趣，我往别处去玩儿了！” 说罢贾琮就要往树上爬。 贾璐又问道：“放着门不走，你为何要翻墙爬树的？” 贾琮笑道：“我在练功啊！等我练成了飞檐走壁的功夫，赵嬷嬷那老货想打我就再也追不上了！” 贾璐也笑道：“既然这么着，你把你这身功夫传授给我怎么样？” “你？”贾琮上下打量了一番瘦弱的贾璐：“你行吗？看你这样子，风略大些就把你给吹跑了。” 贾璐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贾琮道：“也好，不过我的功夫可是不能外传的，你想学得先拜我为师！” 贾璐说道：“那算了，怎么说我也比你大，难不成还给你磕头？不学了！” 这招欲擒故纵果然有效，贾琮毕竟是小孩子，好容易有个年纪相仿的人肯陪他胡闹怎么不愿意？ 因说道：“哎，也不用你磕头，看你这么穷，我也不要你的拜师礼，你就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把我这一身本事传给你，如何？” 贾璐便拱手作揖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等日后徒儿有了钱，定然给你补上一份拜师礼！” 贾琮哈哈一笑：“算你这个徒弟还有些孝心，来，咱们先从爬树开始！” 说着果然带贾璐顺着树爬上墙头，然后又上了房顶。 看着贾璐勉强还能跟得上，贾琮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个徒弟天资还算不错，好好跟为师学，将来容嬷嬷或许也打不到你呢！” 贾璐坐在屋顶上问道：“哪个院子是大老爷住的？” 贾琮指了指南边一处院落：“那里便是了，后面那些是姨娘们住的。师父我住在那里，走，我带你去看看……” 贾璐点点头把荣国府的大致布局记在心里头。 第4章 荣禧堂贾璐闹婚礼 弘泰五年九月初十。 今天是荣国府嫡长孙贾琏迎娶金陵王家小姐王熙凤的好日子。 整个荣国府内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虽然贾琏还是白身，其父贾赦也不过是顶着个一等奖军爵位的闲人，到底贾赦的祖父贾源是从龙之臣，贵为国公。 其父贾代善也因军功，蒙天恩也被封为宁国公，再加上与贾源为一奶同胞的贾演被封为宁国公，贾府一门三公的显赫在神京中也是屈指可数的。 这也给贾家积累了广泛的人脉和香火情。 当初太祖皇帝起兵于金陵，最终驱逐鞑虏定鼎天下，便大肆册封功臣。 除了宁荣二公外还有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四位异姓王。 下面则是镇国公牛清、理国公柳彪、齐国公陈翼、治国公马魁、修国公侯明、缮国公石光祖，再加上宁荣二公，攻击八位国公。 这四王八公便是大虞朝最显赫的人家。 今天贾琏大喜之日，各家四王八公各家几乎都到齐了，再加上其他老亲故交，几乎神京中大多数的权贵都聚集在荣国府中了。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街上一阵响器的吹打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爆豆一般的爆竹响。 荣国府中门洞开，一乘八人抬的花轿被抬了进来。 进了二门停了轿，有婆子上前挑起轿帘，将一身大红吉服的新娘搀扶出来，贾琏也是一身吉服胸佩红花，同王熙凤一起过火盆、跨马鞍。 走入正厅，贾母在一旁含笑坐着，正位上则是贾赦、邢夫人两口子，贾母身后是贾政、王夫人，四周都是四王八公家里有头脸的人物。 司仪吊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一对新人拜天地咯！一拜天……” 话音未落，却听后头有人喊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乞丐，还敢跑，看不打死你！” 而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便从后门窜了进来，后门还跟着一个手持擀面杖的婆子。 那孩子慌不择路，一个躲避不及一头便撞在了王熙凤的小腹上。 王熙凤哎哟一声便跌坐在地上红盖头也被撞掉了，漏出一张气得几乎变形扭曲的俊俏脸孔来。 婆子见冲撞了新奶奶更慌了，抬起擀面杖便要打那孩子：“你小子还敢混钻！惹出多大事来？看不扒了你的皮！” “别打他！”一旁扶着王熙凤进来的一个小丫鬟下意识的便将贾璐护在怀里。 “还不给我住手！在这里闹，成什么体统！”贾母用拐杖敲着地板喝道。 这一生果然有效，婆子乖乖的放下了手中擀面杖退到了一旁。 “奶奶救命，有人要杀我！”孩子挣脱开丫鬟，手脚并用爬到了贾母身旁抱住了贾母的腿。 贾母贾赦等人自然认出了这个穿着破旧衣服满脸是血的孩子便是上个月才进了荣国府的贾璐。 在听中观礼证婚的王公诰命们可不知道，一听这小叫花竟然叫贾母奶奶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这瓜，好大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贾母问道。 “奶奶，我实在饿得不行，就偷偷拿了只鸡腿，这个妈妈就一路追着打我……奶奶我知道错了，我实在饿得不行了……” 这句话一出全场皆惊，看着贾母并没否定，这小子还真是贾母的孙子？是贾赦的儿子还是贾政的儿子？ 荣国府的公子就穿成这种花子样？被饿得偷鸡腿还被打得头破血流？ 贾母也大概明白了贾璐肯定是这段日子过得实在不咋地，毕竟有贾琮这个前车之鉴呢。 贾琮好歹还是正经姨娘的孩子呢，邢夫人根本不把他当儿子看，更不用说一个娼妓生养的贾璐了。 可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今天可是他长孙娶孙媳妇的好日子，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因清了清嗓子道：“你这孩子又胡闹了，不是告诉你嬷嬷，今天好日子，给你换件新衣服吗？这老货是不是又吃多了酒忘了？快下去换身衣裳来喝你二哥的喜酒！” 贾璐却不肯放手：“容嬷嬷知道了会打死我的！我不去！奶奶你放我走吧，我不在你家里住了，我也不要爹了，我还是往外头去要饭好了，起码不至于饿死！” 贾母和贾赦等人的面子更挂不住了，贾母道：“你这孩子越发的胡说了，好了，让你珍珠姐姐带你下去换衣服，再找个郎中来瞧瞧，这是又去哪儿淘气了？头都磕破了。鸳鸯，珍珠，你两个带璐哥儿下去。” 贾母身后两个丫鬟答应一声，贾璐这才极不情愿的跟着去了。 贾母呵呵笑了一声：“家里管教不严，小孩子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来来来，琏儿，快接着拜天地！” 顿时厅内又恢复了一片祥和欢乐，凤姐也被搀扶起来重新盖上了红盖头。 司仪的声音响起：“吉时已到，新人一拜天地~” 鸳鸯珍珠两个带着贾璐绕过屏风从后门出去了，正瞧见一脸焦急的容嬷嬷。 “哎哟，二位姑娘好！都是老婆子没能看好这崽子，冲撞了老太太和贵客们了！劳烦二位姑娘送回来，把他交给我就好了。” 说着就要去拉贾璐，贾璐却吓得忙往鸳鸯怀里躲。 鸳鸯看着瘦弱的贾璐吓成这样不免有些心疼，说道：“不必麻烦容嬷嬷了，我们奉了老太太的命照顾他，你只管忙你的去吧。” 鸳鸯虽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却是贾母身边最得用之人，就连邢夫人王夫人都对她礼让三分，容嬷嬷自然不敢开罪了，只得答应一声退在一旁。 鸳鸯又对珍珠道：“你去让二门上的小厮找个郎中来吧，找个腿脚勤快的！” 珍珠答应一声刚要去贾璐却拉住了：“姐姐，不用麻烦了，我的头已经不流血了。” 鸳鸯道：“这有什么麻烦？头都破了哪儿能不请郎中看看？你是不是怕疼？放心吧，不疼的。” 贾璐摇头道：“我不是怕疼，容嬷嬷三天两头的打我我都没哭过，只是这点伤真不算什么。不信你看！” 说着贾璐撩起衣服漏出脏兮兮的小肚皮，上面果然乌紫乌紫的几道血印子触目惊心，不知是被竹板打的还是鞭子抽的。 第5章 善鸳鸯耳房探伤情 鸳鸯珍珠见了不由得都吓了一跳，可见贾璐一脸不在乎的样子问道：“你果然没事吗？” 贾璐不答话，而是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鸡腿，先闻了闻，然后递到鸳鸯跟前道： “两位姐姐是好人，我请你们吃鸡腿！” 鸳鸯和珍珠对视一眼，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珍珠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贾璐的头：“璐哥儿乖，姐姐们不吃，你留着吃吧。” “这个我还没咬过呢，不脏！你们尝一尝，可香了！”贾璐又把鸡腿往前凑了凑。 “姐姐们才吃了饭，这会子不饿，留着你吃吧。”鸳鸯说道。 贾璐这才不谦让了，而是一大口就撕下一块肉来，闭着眼睛快速的咀嚼着，一脸陶醉。 “你住哪个院子？姐姐们送你回去，给你洗刷洗刷。”珍珠问道。 贾璐又撕下一块肉来囫囵着说道：“两位姐姐，麻烦你们去跟老太太求求情，就说我不想在荣国府里了，我也不给赦老爷当儿子了，我还是出去得好。” 鸳鸯道：“别浑说！看老太太听了生气！” 贾璐却小声嘀咕了一句：“是她老人家生气要紧，还是我的小命打紧？” 鸳鸯被气乐了：“好了，哪儿有人想诚心害死你？ 那些老货欺负你是新来的没人疼也是有的。 你放心，回头我定会跟老太太说，让她换一个和顺些的嬷嬷给你就罢了。” 贾璐却叹了口气：“两位姐姐这边请吧。 实不相瞒，容嬷嬷那天吃醉了酒打我的时候已经放话出来了，说王善保家的说了，我是个来路不正的野杂种，让容嬷嬷等过段时间人不知鬼不觉的磋磨死我呢……” 一面说一面将鸡腿上最后一点肉也咬了下来，剩下一根骨头似乎还不舍得扔。 鸳鸯和珍珠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复杂。 王善保家的自然不敢说出这些话来，谁不知道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是她一等一的心腹人？ 不一时来到贾璐的小院，进了耳房鸳鸯和珍珠再一次惊呆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窗户纸破了，胡乱用一块板子挡着，显得屋内越发的晦暗潮湿。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算是两件像样的家具，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有半个有些发黑的馒头，上面两颗牙印彰显出馒头的硬度。 一面土炕还塌了一角，上面铺着一层烂了边的草席，草席上一卷铺盖已经破了洞，漏出了里面黑乎乎的棉花……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们简直不敢相信富贵奢靡的荣国府里竟然还有这么破烂的所在！ 就算是荣国府外头那些洒扫的婆子、喂马抬轿子的小厮住的都比这好得多！ 再想想方才贾璐说得那些要磋磨死他的话，二人不由得又信了几分。 “珍珠，你去往厨房里让婆子烧些热水来，先给璐哥儿洗个澡。” 鸳鸯一面说一面又打量了一圈，又说道： “再回去从宝二爷那里拿两身不要的旧衣服来吧。” 珍珠答应一声去了，鸳鸯道：“你过来我看看你的头。” 贾璐乖乖过来，鸳鸯扒开头发一看，有个指甲盖宽的小口子，倒是不碍事。 想用手帕给他擦擦，却发现屋里并没有水。 “我先给你收拾收拾屋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鸳鸯只得将手伸向了装着鸡骨头和馒头的粗瓷碗。 “哎，姐姐，这个丢不得！我明天还要吃呢！”贾璐忙护住了碗。 鸳鸯很勉强的一笑：“放心吧，等我跟老太太说了，往后再少不得你吃的了。你跟我说说，你进了荣国府这一个月都是怎么过的？” 贾璐点了点头便说了起来。 这一切自然是贾璐自导自演的。 虽然容嬷嬷对他不好，也没有坏到这个份上。 这些天他是故意不让自己吃饱，偷偷丢掉一些饭菜，努力让自己保持面黄肌瘦的状态的。 这块馒头自然也是他精心准备的道具。 还有身上的血印子也是他提前两天用刮痧的手法刮出来的，甚至连自己的头破血流都是他故意磕在门框上撞的。 既然不让他好好活，他就要让荣国府先没一次脸。 贾璐相信荣国府的这段热闹肯定会迅速在神京的勋贵圈子里扩散开来，自己的身世来历用不了多久也会被扒出来。 荣国府这些下人奴才中间永远少不了那些好嚼舌根子的长舌妇，没事还喜欢编排点主子的事传呢，有了这个话题她们肯乖乖的闭嘴？ 这些话传出去，身为荣国府最高掌权人的贾母肯定回想法子平息谣言，摆出一副慈祥奶奶的姿态来，让外人看看，贾家并没有有意苛待自己的孙子，只是小孙子不懂事，再加上奶嬷嬷照顾得不很用心，仅此而已！ 添油加醋，八分真二分假的将自己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同鸳鸯说了一回，鸳鸯都一一记下了准备回去跟贾母汇报。 同时又安慰贾璐道：“你说的这些姐姐都知道了。 那王善保家的说要磋磨死你的话都是吓唬小孩子的，你知道吗？ 就像寻常人家里小孩子不听话了，大人都会吓唬他，再哭晚上大灰狼来了叼走了你！” 贾璐装作一脸的天真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不过我娘总是说我不听话会有大马猴来咬我的脚！” 鸳鸯一笑道：“正是这个话。不过咱们家同别人家不一样，不让说这些狼啊猴子的，只说磋磨死你。 不管是什么，都是吓唬小孩的话，明白了吗？” “明白了。”贾璐点了点头。 “那你答应姐姐，往后不能再当着外人的面浑说这些话了，不然老太太和你老爷太太听了要生气的。 也不能再说不在这里住了，要上街上去要饭的话，知道吗？” 贾璐做出一副饿怕了的模样问道：“不去要饭……往后我真能吃饱么？” 鸳鸯心中叹了口气，笑道：“放心吧，饿不着你一顿饭！” 不一时热水来了，珍珠也带着两套半旧的衣服和一床铺盖来了。 贾璐做出一副腼腆的模样，到底还是没能拗得过鸳鸯，被两位小姐姐服侍着洗澡更衣。 二人看着小贾璐瘦弱的身子上一条条血痕都不禁感叹。 安顿好了贾璐，又答应一会儿有人给他送饭来，鸳鸯珍珠这才去了。 出了院子便碰到了容嬷嬷，容嬷嬷赔笑道：“怎么敢劳动两位姑娘~” 鸳鸯冷哼了一声：“这两天是琏二爷的好日子，没工夫跟你们理论！ 你且好生照顾璐哥儿，若是再敢打他骂他，看我不回了老太太扒了你的皮么！” 第6章 贤平儿软语劝阿凤 贾琏同凤姐的拜堂仪式早已结束，席上的宾客们正是酒酣耳热之际。 贾母到底是有了年纪的人了，待到南安太妃等几个身份显赫的诰命略吃了几杯酒都托词回去了，自己也说身子乏累了，告了罪让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个陪着其余女客，自己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鸳鸯珍珠两个也不等问便将方才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回。 贾母听了也是又惊又怒。 邢夫人本来不是贾赦的原配夫人，而是续弦。 嫁过来这些年没能给贾家生下一儿半女也就罢了，偏偏邢夫人对贾赦的几个孩子都不大上心。 贾琏如今长大成人了自不用她管，贾赦庶出的女儿贾迎春如今也跟着贾母在身边过活，邢夫人也是从来不管不问。 庶出的小儿子贾琮更是只丢给一个奶嬷嬷照看，只要不饿死就行。 虽然贾母一直有些看不过眼，可到底邢夫人也是长房的当家太太，她这个做婆婆的也不想说得太深，故而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不到这次邢夫人竟然狠心到要虐待死贾璐！ 不管贾璐出身再怎么低贱，到底也是贾赦的儿子，荣国公的骨肉！ 自己若是再不给邢夫人点颜色瞧瞧，天知道以后这蠢妇能做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了，这两天琏哥儿大喜的日子，宾客也多，我不得空管。 珍珠，你是个妥当的孩子，这两天就多费费心，得空了便去看看那孩子。把他也略捯饬捯饬，在宾客面前也略露个面……” 与此同时，在贾琏的新房内，王熙凤坐在榻上，红盖头已经被丢在了一旁，正在抹眼泪。 旁边一个十多岁的俏丫头叫平儿，是王熙凤四个陪嫁丫头之一，正是方才在荣禧堂护着贾璐的。 平儿劝道：“姑娘，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合该高兴才是，您还是先把盖头……” 王熙凤将两只丹凤眼一瞪：“高兴？换成是你你高兴得起来吗？你还知道是我大喜的日子！ 我问你，谁家大喜的日子闹出过这种笑话？ 拜天地是时候冲进来个小叫花撞倒了新娘子不说，还说要被打死饿死了？ 方才可是当着全神京的多少贵人诰命呢！ 这可倒好，我刚一进了贾家的门，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了！ 也不知是谁故意要给我没脸！那小狐猴儿，等日后得空了看我能不能饶他！” 贾王本来都是金陵的大户，几辈子的老交情了。 王熙凤又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对贾府的情形自然也是知之甚详。 对于贾赦、邢夫人两口子的为人王夫人更是都对王熙凤讲过。 王夫人和邢夫人本身妯娌就是面和心不合，邢夫人总觉得贾母偏心偏袒二房，冷落了自己这个长房大妇； 王夫人则是瞧不起邢夫人小户人家的女人没有一点见识，只知道贪些小便宜。 自己和贾琏这门亲事本来也是门当户对的，可邢夫人想着王熙凤嫁过来了定然和王夫人一条心，到时候自己的地位只怕更低了，因而便不是很愿意这门亲事。 偏偏王熙凤小时候也常往贾府来探亲，贾母打小就喜欢王熙凤聪明伶俐会说话，听王夫人一提就拍板同意了，根本就没有过问邢夫人这个嫡母的意见。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王熙凤只疑心今天这出闹剧都是邢夫人在背后策划的。 她现在收拾不了自己的婆婆，可这笔账自然要记下！ 平儿到底心善，劝道：“姑娘也不用生气，我看那孩子也蛮可怜见的，衣服下头就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头还被打破了……” 王熙凤冷笑道：“他可怜？他那点可怜算什么？我成了笑话就不可怜了？” 平儿又说道：“我看这事并不简单，姑娘你想，大太太她就算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犯的着压上整个荣国府的脸面吗？ 姑娘也看到了，当时连老太太的脸上都挂不住了！依我说，这事定然还有隐情。” 王熙凤听了不由一愣，平儿说得不无道理啊！ 贾母虽然快七十岁的人了，身子却还结实，又是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单凭一个不得宠的邢夫人现在敢去挑战贾母的权威？ 平儿又说道：“姑娘也别怪那个孩子，依我说，这事若是处置的好了，非但没人笑话姑娘，反倒会有人说姑娘贤良呢！” 王熙凤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平儿的意思：“你是说，让我以德报怨，善待那小子？” 平儿笑道：“这些事本来依着姑娘的聪明是不用别人说的，只不过你是在气头上，顾不得想这些了！” 王熙凤叹了口气道：“罢了，且看他们家人怎么说吧！” 主仆二人正说着，却听得外头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两下敲门声。 这个时候往新房里来的肯定是新郎官贾琏了，凤姐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又等平儿给自己盖好了红盖头，端端正正的在床上坐了。 平儿开了门屈膝一福道：“二爷来了。” “来了。”贾琏脸上红扑扑的，显然是吃了不少酒。 平儿也不说话，等贾琏进来便转了出去，顺便掩上了房门。 贾琏来至床前，先朝凤姐鞠了一躬：“贾琏这厢有礼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琏有幸能娶娘子为妻，实在是三生有幸，还望娘子日后多多照拂。” 说着便拿起一旁桌上的秤杆挑开了王熙凤头上的盖头。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直挺小巧的琼鼻下面两片殷红的薄嘴唇，王熙凤绝对是个美人儿。 王熙凤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在红烛映衬下愈发光彩夺目，再配上一身大红金丝绣的吉服，更衬托得王熙凤好像神仙妃子一般。 好在贾琏还没有忘了洞房前还要夫妻对饮合卺救，于是拿起桌上的玉壶，在金杯中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王熙凤：“娘子，请。” 凤姐却不抬头，也不接酒杯。 贾琏只以为凤姐是害羞，便又往前递了递，凤姐仍是退让。 “娘子……”贾琏索性在床边坐了，正要去拉凤姐的手，才看见凤姐一双丹凤眼红红的，眼角还有泪痕。 第7章 请早安凤姐显贤德 感谢小潘同学打赏，加更加更！ “娘子，今日大喜的日子，你这是……” 王熙凤冷笑道：“是了，果然是大喜的日子。只是我竟不知道你们贾家是这样做婚事的。 同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这么大的没脸！往后让我怎么见人？” 贾琏只得说道：“哪里是谁给你没脸？你想想，这事传出去外人不会笑话我么？丢脸的是咱们这个荣国府！都是那野崽子不识好歹又没规矩，回头我定好好收拾他给你出气！” 又是伏低做小又是赔笑脸，凤姐终于叹了口气：“罢了，也是我太小气。” 虽然王熙凤早就打算着要将贾琏整治得服服帖帖，到底今天才是新婚头一天，也不好逼得太紧了，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贾琏忙赔笑道：“这是什么话？遇到这种事，换做是谁能不生气？ 娘子当着外人的面一句话都没说，这是多大的教养懂礼数？ 方才老爷和太太和背着人夸你懂事来着，说让我好生待你呢！” 王熙凤没有接话，而是问道：“那个孩子，是大老爷这边的还是二老爷那边的？” “嗨，快别提了！”贾琏也知道这种事瞒不过去，早晚王熙凤也会知道，便将贾璐的事说了一回。 王熙凤听了只是心中暗笑贾赦昏聩好色，邢夫人不会做事，不免又将自己的公婆低看了一眼。 因说道：“原来如此。那孩子打小就没有爹管教，在那种地方长大，如今又没了娘，倒也是个可怜人。 二爷，我是刚进了你家们的新人，也不好说什么。 明儿你见了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跟他们说一声，别为难那孩子。 不然别人不说是孩子小不懂事，反而要说我这当嫂嫂的小肚鸡肠不贤良了。” 贾琏听了大喜：“早就听说你是个贤惠识大体的人，果然不错了！你既有这样的心，何愁咱们日后的日子不兴旺？” 说着又拿起酒杯来笑嘻嘻的看着王熙凤道：“娘子，夜深了，也忙了一大天了，吃了这杯交杯酒咱们也该早早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按着规矩王熙凤这新过门的媳妇本来要去给婆婆请安立规矩。 因荣国府中贾母尚在，故而便都先去贾母屋里请安。 说了些没要紧的话贾母才说道：“凤丫头，昨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却被璐哥儿给搅和了，我知道你心里头肯定有些疙瘩。 不过你也别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到底你如今是他嫂子了，小叔子年纪轻不懂规矩，你该包涵一二才是。 如今我也罚他了，等一会儿把他叫来，让他给你磕头赔不是。” 凤姐忙笑着说道：“老祖宗，大可不必。昨儿我也听二爷说了，璐哥儿不过是个孩子，又是才回府里来的。 定然是他琏二哥成亲大喜的日子又见了这些热闹，又得了老祖宗的赏赐，一时欢喜就闹出些笑话来。 这府里府外的人谁不知道您是个最慈善的？何必为了一个弟弟一时无心之失罚他？ 倒是要在心里头说我这个当嫂子的刻薄了。 还请老祖宗看在我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回罢了。” 凤姐这一番话说得大方得体，不但显得自己贤良，还很自然的拍了贾母一个马屁，听得贾母王夫人等心里都舒服。 贾母含笑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一眼凤姐说道：“凤丫头这孩子小时候我就喜欢，只说长大了定然是个能当事的，如今一看果然不错了！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就是乖巧懂事，不像小家小户出来的，心眼子只针鼻儿那么大！ 琏儿，你往后可得好好听你媳妇的话，不能惹她生气，不然我不依你！” 说着眼角似乎瞟了邢夫人一眼。 邢夫人出身低微，不过是个小富之家的女儿，这是她多年来的痛处。 今次贾璐大闹婚礼的事归根结底还是由于邢夫人苛待贾璐造成的。 堂堂荣国府的长房太太，居然容不下一个庶子，甚至想要虐待死他，足见邢夫人心胸狭隘。 这话传出去丢的可不是邢夫人一个人的脸面，外人只会说荣国府如何如何！ 贾琏听了忙笑道：“老祖宗说得是，能娶这么一个又漂亮又贤惠大方的媳妇可是我的福气，怎么敢不听她的？” 王夫人笑着说道：“老太太也不用夸她，若是她不知好歹信以为真了，往后就骄纵起来还了得？老太太还得多教她才是。” 正说着，一个婆子引着贾璐进来了，顿时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贾璐。 人靠衣装马靠鞍，宝玉的旧衣虽说穿在瘦弱的贾璐身上略显肥大，到底是件体面衣裳，再加上洗了澡吃了饱饭，贾璐的精神看起来倒也不错。 贾母道：“璐哥儿，昨儿个你淘气，冲撞了你琏二哥和二嫂子的大喜事，好在你二嫂子宽宏大量不计较。你还不给她磕头赔不是？” 贾璐果然耷拉着脑袋走到凤姐跟前道：“嫂嫂，是我不懂事，得罪了嫂嫂，还请嫂嫂看在我年纪轻的份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我这一回吧，下回我再也不敢了，若是还有下次，你就让嬷嬷还不给我饭吃……” 说着就要下跪。 凤姐自然是要接着装贤良，忙一把搀扶住了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小孩子闹疯了一时失手罢了，值当什么？只是往后得听老太太和太太们的话，不可再胡闹了！ 昨儿个匆忙，还没给我这三弟改口钱呢，今儿可一定要补上，不然三弟可得在心里头骂我这个当嫂子的小气了！” 话未说完，身后平儿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对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给了凤姐。 凤姐接了塞进贾璐手里说道：“拿着玩儿去吧，别嫌嫂嫂寒酸就是了。” 贾璐却把小手背在身后摇着小脑袋说什么也不接。 贾母笑道：“这孩子，到处乱转的时候跟个土猴儿一般，这会子反倒腼腆了。也是你二嫂子的一份心意，你就接了吧。” 贾璐这才伸手接了，将金锞子紧紧攥在手里道：“谢谢二嫂子！二嫂子又漂亮又温柔，将来肯定长命百岁，多子多福，早生贵子……” 听着贾璐驴唇不对马嘴贺词众人都笑了。 第8章 贾母偏心妯娌斗法 凤姐笑道：“那我就借你吉言了。往后兄弟有什么要嫂子帮忙的只管来找我或者你二哥。” 显然贾璐并没有把这个当成是一句客气话，抬起头来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是真的么？” 凤姐笑道：“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你想要做什么？只管跟我说就是了。” 贾璐说道：“我想……我想去义学里念书！” 听了这话屋内的人不由得都是一愣，她们再没想到一个妓女生下来的孩子居然会想去念书。 宁荣两府上至贾琏、贾蓉这些年纪大的，下到贾宝玉、贾环、贾琮这些才到了上学年纪的，哪一个听了念书两个字不头疼？ 凤姐笑着打趣道：“那我得先问问你，你念书为的是什么？中状元当宰相么？” 贾璐却正色道：“我听琮哥儿说了，贾府的义学里中午管饭，随便吃，能吃饱，下午还有点心吃！” 本来是一句童言无忌，众人却笑不出来，尤其是邢夫人脸上更是尴尬。 凤姐先偷眼看了看贾母的神情，又同王夫人交换了个眼色，便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虽然我不是个管事的，这事倒也不难，我这就帮你求老祖宗让你去义学里念书，如何？” 贾母听了笑道：“男孩子到了年纪本就该念书，我是看着璐哥儿身子太单薄了些，怕他坐不住，想让他养好了身子再去学里的。既然他想念书，明天就让人带了他去学里找太爷念书就是了。” 贾璐便磕头道：“谢谢奶奶，谢谢二嫂子！” 凤姐拉他起来笑道：“老太太也不用你谢，你只要在学里好好念书，不要淘气。 将来中了状元当了宰相，别忘了孝敬老太太和你老爷太太！” 贾璐点头答应道：“多谢嫂子教诲，我都记下了。我娘说过，那些金的银的有多少都是别人的，只有学问学会了是自己的，别人什么时候都抢不去！” 众人听了又是一愣：一个青楼女子能有这般见识也是难为她了。 贾璐不过是一段小插曲而已，无意间给了凤姐一个表现的机会，揭过去了作用就不大了。 贾母显然对凤姐的表现十分满意，因说道：“凤丫头，如今你嫁到我们家来就不是外人了，你是长孙媳妇，往后还要多学多做，不可偷懒懈怠了！” 凤姐忙说道：“只怕我人笨嘴拙的做不好学不会，少不得惹老祖宗生气，到时候老祖宗只管骂我啐我就是疼我了。” 贾母呵呵笑道：“也不用怕，我也好，你二太太也罢，谁不是从年轻媳妇一年年的熬出来的？ 如今我也不大管事了，家里的事都是二太太管着。 从这边论呢，她是你的婶子，从你们王家论，她是你亲姑姑，你更该替她分担一些才是。 我知道你是有些见识的，打今儿起，就帮着二太太分担分担吧。 不如就先把府里发放月钱的事交给你去做好了。二太太，你以为如何？” 王夫人忙站起身来笑道：“老太太这是看得起凤丫头，我只有高兴的份，哪里不愿意呢？若是凤丫头真能管得好了，轻省的也是我不是？” “老太太，二太太，我是个刚过们的媳妇，哪里管得了这一大家子的月钱？只怕出了岔子要遭人埋怨呢！” 凤姐嘴上说着心中却已乐开了花，自己才进门就得了这么重要的一宗差事，若是做得好，将来肯定还有别的事交给她做呢。 邢夫人的脸色则是愈发的难看了。 自己嫁过来这么多年贾母从来没有提过半句让自己管些家务事。虽说现在贾赦将原来荣国府东边的一排园子用墙隔了出来又盖了几间房子，两口子住在东路院里，到底大房二房没有分家，一应吃用还都是公中出的。 如今自己的儿媳妇一来就领了个这么重要的差事，这不是贾母当众打自己的脸么？ 然而贾母似乎觉得打得还不够，转过头来问邢夫人道： “大太太，我听说你们东院里有几处房子破烂得不行了？ 怎么才起了几年的房子就漏风漏雨的，连窗户都破了？ 若是没有地方住人了，我这边空房子倒还有几间。” 邢夫人知道贾母从鸳鸯处听说了贾璐住的地方破败，她也早想好了对应之词，因说道： “回老太太的话，是我疏忽了。本来想着先把璐哥儿安置在那里，收拾一处干净的小院给他住的。 可前段时间不是一直都忙着琏儿和凤丫头的婚事么，这一忙就给撩开了。 璐哥儿也是忒老实，都不找我提醒提醒。更可恨的是那个容婆子，只知道自己躲清闲，也不给璐哥儿张罗！ 我已经革了她一个月的银米了，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偷懒！” 贾母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呀，也是忒没经过事了，不过是一场婚事，又值得什么？若是真交给你几件大事，你得忙乱成什么样？” “老太太说得是……”邢夫人只得做出心服口服的样子陪笑。 “方才璐哥儿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这孩子若真想上进念书就让他进学里去吧。 上学所需的衣服文具等物，你可能准备妥当吗？” 不等贾母说话，王夫人说道：“老太太，我倒是有句话。我看宝玉的衣裳璐哥儿穿着身量长短也算合身，不过是略显得肥大些，想等再过上三两个月璐哥儿壮实一点了也就合适了。 前两天正好给宝玉做了两身新衣还没上身，不如就先给了璐哥儿吧。 宝玉那里笔墨纸砚的也都多，先然璐哥儿拿一些去用，岂不便宜？” 贾母知道王夫人也是在给邢夫人没脸，点头道：“你说得很是，如此你就费心去准备吧，不可太轻慢了。 再选个厚道的人在外头跟着璐哥儿上学去。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能让外头看了笑话去。让谁去合适？” 邢夫人索性装聋作哑起来，王夫人道：“周瑞的干儿子何三如今也大了，我看那孩子倒是个老实厚道的，不如就让他来伺候璐哥儿上学的事？” 贾母道：“很妥当。” 正说着呼啦啦又进来一群人，确是一个年轻妇人带着四个女孩子。 第9章 见兄妹贾璐祈读书 正是李纨带着元春、迎春、探春、惜春三个来了。 这李纨字宫裁，今年不过二十年纪，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 后同贾家做了亲，嫁给了荣国府二老爷贾赦的长子贾珠为妻。 贾珠是王夫人所出的嫡长子，敏而好学，十四岁便进了学，不到二十便娶了李纨。 本是一对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奈何天公不作美，结婚不到两年贾珠一病归西了，独留下一个遗腹子贾兰。 李纨年轻守寡却是个标准的节妇，自打贾珠死后便心如死灰，一心上侍公婆下养独子，简直是妇德妇功的完美体现。 贾元春是贾政和王夫人的嫡女，年十四岁，端着秀丽，温润如玉，才思敏捷。 贾迎春是赦老爷的小妾所生的，今年九岁，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性格温柔善良，同时胆怯懦弱，又有些木讷，因在姊妹中排行第二，便得了个“二木头”的诨号。 探春是贾政的姨娘赵姨娘所出，虽然年纪不大却出落得有了几分美人模样。又聪颖有才，极得贾母和王夫人的宠爱。 惜春今年只有五岁，身量未足，却颇有点小主意，是宁国府大老爷贾珍的胞妹。 因其父贾敬如今只在道观中烧汞炼丹不问家事，贾珍又只一味贪图享乐，贾母见惜春可怜便也叫到荣国府中养着。 这还是贾璐头一次见到三春，在李纨的指引下一一见过了。 话未说完，贾宝玉在奶娘李嬷嬷和两个丫鬟的护送下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拥有主角光环的贾宝玉就是不一样，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总的来说，除了脸大点圆点之外完全是个可爱的小正太。 当然，在这个几乎没有几个胖子的年代圆脸正是一种富贵的象征，就像唐朝以胖为美一样。 同贾母、邢王夫人以及姊妹们见了礼，贾宝玉便一头扎进贾母怀里撒起娇来。 众人都笑呵呵的看着，唯独贾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贾宝玉似乎才发现贾璐的存在，问道：“这位就是大老爷的那个三儿子？他是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一句话问出来众人都是一怔，当初贾母也不过是问了句贾璐多大年纪，是和宝玉同岁，竟没人问起过贾璐是哪一天的生日。 因问道：“璐哥儿，你生日是哪一天？” 贾璐回道：“二月十二。” 贾母点头道：“这么着，你倒是哥哥了。往后你得多照顾宝玉，知道么？” 贾璐答是。 贾母道：“罢了，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贾璐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当天中午，容嬷嬷便臭着一张脸来了：“公子哥儿，已经给您老收拾下了一处新院子，请往这边走吧。” 贾璐也不答话，只将昨日鸳鸯给自己带来的两套衣服和被褥连同自己的旧衣服收拾了便跟着容嬷嬷来到贾琏和凤姐院儿后面的一处小院落。 虽然小了些，却是三间正房规规整整，起码是个人住的地方了。 “都已经收拾妥当了，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别到时候再跟老太太面前说我不管你！”容嬷嬷撂下一句话便甩着脸子去了。 贾璐刚要推开窗子通通风，却见一张小脑袋正趴在墙头往这边看。 “琮哥儿？进来坐坐~”贾璐笑着招呼道。 贾琮两手一撑已经翻过墙来稳稳的落在地上，一脸不满道：“说了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要叫我师父！难道你忘了我传授你的一身本事了么？” 贾璐笑着一拱手道：“师父，请往屋里坐吧！” 他心里还是挺感激贾琮的。若不是贾琮带着他四处飞檐走壁将荣国府的布局都仔细了解了一回，婚礼当天他也不可能那么准时的出现在现场。 贾琮这才得意的背着手进了屋：“哟，不错吗！收拾得倒也干净。 往后咱们师徒二人就住隔壁了，有什么好玩的可别忘了孝敬师父！ 哎，昨儿个你闯了那么大的祸，今天他们没有罚你的跪吗？” 贾璐指了指房顶：“没有，这不，还给我换了新房子？还答应了明儿送我去义学里念书呢！” 贾琮一拍巴掌叫道：“哈！我知道了！原来她们安的是这个心！” 贾璐不禁好奇道：“什么心？” 贾琮道：“我看你饿得可怜，光和你说义学里管饭管茶水点心了，却没有告诉你义学里的贾代儒老太爷可厉害呢！ 上课说话要打手板、背不下功课要打手板、对不上对子要打手板，写不完大字还要打手板！ 你想想，是不是老爷太太们想借代儒老太爷的手打你的板子？ 依我说，你快去同他们说，这个学，不上也罢了！” 贾璐听了不禁莞尔，继续装傻道：“若是能有一顿饱饭吃，挨两下板子又算什么？” “真没出息！”贾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正这时却听院门处有人喊道：“璐三爷在屋里吗？” “我在。”贾璐忙迎了出去，正是平儿抱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璐三爷好。琮四爷好！不认得我么？我是平儿，琏二奶奶的陪房。”平儿只道贾璐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绍道。 贾璐忙规规矩矩的拱手一礼道：“平儿姐姐好。我记得姐姐，昨天我冲撞了琏二嫂子，那恶婆子追着要打我，还是姐姐护着我来着，只是不知道姐姐的芳名。” 对于平儿这个在红楼十二钗副册中数一数二的存在贾璐还是很有好感的。 论长相平儿能让沾花惹草惯了的贾琏都夸赞不已，让见惯了美女的贾宝玉都以为她上了一次妆而沾沾自喜。 论才能平儿虽然不能出口成诵，却是王熙凤的左膀右臂，将许多凤姐考虑不到的细枝末节乃至人情往来都处置的井井有条。 更可贵的是作为心狠手辣的王熙凤的心腹，平儿却心存淳厚善待弱小，常常背着王熙凤做些好事。 只可惜被凤姐这个醋坛子压得太狠了些，给贾琏做个通房丫头也实在是有些委屈她了。 不过现在贾琏新婚燕尔，应该在短时期内还来不及收平儿在房里呢…… 因为十分在意嫡庶之别，故而大多数大户人家少爷在正妻生下儿子之前都很少会让妾或者通房丫鬟怀孕产子。 贾赦是如此，贾政更是王夫人生下了贾珠、贾元春、贾宝玉三个孩子之后赵姨娘才奋起直追给贾政生下了探春、贾环一女一子。 再加上贾琏有王熙凤这个醋坛子压着，只怕一年半载的还不能把平儿这块鲜肉吃到嘴里。 要不要……拯救一下平儿？ 第10章 容嬷嬷挨骂生恨意 平儿莞尔一笑：“怎么，三爷不请我往屋里坐坐么？” 贾璐忙说道：“平儿姐姐快屋里请，只是还没来得及收拾，还请姐姐见了不要笑话。” 贾琮却趁着二人说话悄悄顺着墙根溜出了门。 来到屋内平儿略打量了一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屋子里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其他事物一概没有。博古架上空空荡荡，连个插瓶瓷罐都没有，只有床上放着还没来得及铺好的被褥枕头和几件衣服。 平儿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大太太还是不把这个便宜儿子当回事啊。 将怀中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了说道：“这是二太太和二奶奶给你收拾出来的一些衣物和笔墨纸砚，你看看中不中用？” 贾璐略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都是极好的，平儿姐姐回去了替我谢谢二太太和二嫂子吧。” 平儿问道：“怎么，哪一样不中意？” 追问了几句贾璐才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些衣服，大红大绿的……颜色太艳了些个。” 这些都是给宝玉做的衣服，贾宝玉又爱红，故而衣服多是些大红大紫的艳色，贾璐看着实在是心里头膈应。 平儿听了噗嗤一笑：“原来你不爱这个。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贾璐道：“什么都好，都是太太的赏赐，只是……若是能素净一些就更好了。若是宝玉穿着这样颜色的自然是富贵好看，我穿只怕不太像了。” 平儿点了点头道：“原来璐哥儿喜欢素雅的，知道了。过来先试一下这几身衣服合不合身，若是哪儿不合适我带回去略给你改一改。” 贾璐本不想这么麻烦，平儿却一再坚持，也只得由她了。 看着贾璐身上一条条紫色的“鞭痕”平儿不由得心头一紧：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啊！ 衣服长短倒也合适，不过是贾璐胳膊腿太瘦了穿上略显肥大。 平儿又拿出尺子仔细量了贾璐的身量尺寸才说道：“这几件不改也穿得，你就将就两天，我这已经有了你的尺寸，等回去了同二奶奶说，让人找些料子出来给你做新的就是了。” 贾璐忙说道：“哪里还用做新的，我有这些穿就足够了。” 平儿一笑道：“傻孩子，你还不懂么？昨儿那件事闹得肯定外头许多人都听说了。 这会子你出去念书了多少人都得看着你呢，你若穿得体面也还罢了，若是再穿得不得体，不是让那些人又拿了话柄么？” “哦……”贾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那奶嬷嬷呢？”平儿又问道。 贾璐摇了摇头：“许是去睡中觉了，许是去赌钱了。” 平儿也没说什么，而是将几件衣服仔细叠好了放进柜子里，又将床给他铺好了。 “我也得回去跟二奶奶交差了。三爷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去前头琏二爷院子里找我去。” “平儿姐姐，你人真好。”贾璐发自肺腑的说道。 平儿只是笑笑，也没说什么，出门去了。 回到凤姐处将事情说了一回：“璐三爷说让我替他好好谢谢二太太和奶奶呢，说若不是二奶奶，只怕他用不了几天就得饿死在自己屋里了。”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身上瘦的皮包骨，还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说他不过是一个孩子，做了什么错事就该这么对他？” 凤姐道：“这事就不用咱们操心了。现在只看着老太太和二太太的意思做就是了。” 经过这么一闹凤姐现在非但不恼贾璐，反而有点感激他了，感激他一来便给自己创造了个露脸讨好的机会。 正说着外头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问道：“二奶奶在屋里么？” 凤姐知道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不敢托大忙请进来笑道：“周姐姐好，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吹到我这了？快屋里坐！平儿快给周姐姐倒茶来。” 周瑞家的笑道：“快不用麻烦，我是奉太太的命来给二奶奶看看府里的名册的。” 说着将一本荣国府的花名册在炕桌上摊开了。 凤姐聪明精细，唯独在一件事上吃了亏——不识字。 荣国府上下正经主子虽然只有这几个，丫鬟婆子里里外外的奴仆加在一起却有七八百人。 如今贾母将发放月钱的差事交给了凤姐，自然要让凤姐尽快的熟悉荣府里的人。 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哪些人是有脸面的，哪些人是老太太的人，哪些人是大太太那边的人，哪些人是王夫人这一边的。 周瑞家的便对着花名册上的人名一一说了起来。 贾母屋里有几个大丫鬟，每个月月钱多少，哪一个是什么脾气秉性，分管贾母屋里的什么事情，事无巨细一一说来。 凤姐则是仔细听着尽量不漏分毫。 ---- 邢夫人院。 容嬷嬷并没有去睡觉赌钱，而是正被骂得狗血淋头。 一场风波闹下来，贾璐成了可怜弱小无助的受害者，王熙凤则是温柔大方懂事的新媳妇，两边都讨了好处，只有邢夫人成了苛待庶子的恶毒后妈。 甚至贾母还当着自己的新儿媳妇面给她没脸！ 无处发泄的邢夫人只能将一腔怒火化作温柔的话语倾泻到容嬷嬷身上。 容嬷嬷则是满腹的委屈，要如何对待贾璐是她敢拿主意的吗？还不都是王善保家的或明或暗指点的？ 王善保家的还不是听了你大太太的意见？怎么这会子闹出笑话来成了我一个人挨骂？ 被狠狠训斥了一顿的容嬷嬷出了院子正好看见王善保家的，不禁埋怨道：“姐姐这回可坑了我了，不单挨了一顿骂，大太太还革了我一个月的银米！” 王善保家的道：“这事怎么怨我？你当是我的意思么？ 要怪也只能怪你怎的这么大的日子不好好看着，偏偏让这短命鬼跑了出来到处混撞？” 容嬷嬷也是一脸委屈：“琏二爷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粘粘喜气，出来讨点赏钱喝杯喜酒不是？” 王善保家的冷笑道：“是了，这回好了吧？你这喜气沾得大太太得了好大的没脸，不骂你骂谁？” 容嬷嬷无言以对，只得又问道：“那往后该怎么着？” 王善保家的道：“还能怎么着？这会子府里府外的人都盯着呢，自然得大面上过得去。 不过出了府么……这位璐三爷不是要去义学里念书么？ 若是在学里被人欺负了，这可就怪不得咱们了吧？” 第11章 受蛊惑金荣闹学堂 出了荣国府再往西走上百余仗远有一套三进的院落便是贾府的义学。 义学原系当日始祖所立，现主要由宁荣二府以及其他为官者每年捐些银两支撑，举年高有德之人为 塾师，族中子弟有清贫不能延师者即可入此读书。 如今的塾师正是族中代字辈的老儒贾代儒。 第二日何三便带着贾璐来到义学里同贾代儒说了贾璐要来念书的事。 荣国府就像一扇篱笆墙，四处透风，像贾璐这种爆炸性新闻早已传出去老远了，贾代儒因也听说过贾璐的出身。 贾代儒倒没有因为贾璐生母卑贱而低看他一眼，问道：“以前可曾念过什么书么？” 作为科班硕士出身的贾璐念过的书自然比贾代儒多得多，可他此时的身份是一个在勾栏中长大的孩子，只能说道：“回太爷话，并没有跟先生学过，只是我娘在世时略教过我识得几个字。” 贾代儒点了点头，又拿出一本千字文考了考他，贾璐只装作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蒙混过去。 代儒又让他写几个字出来，贾璐便歪歪扭扭的写了自己的名字并两句三字经。 代儒看了蹙眉道：“字倒是认得一些，不过书写太差了。你还是从蒙学念起吧。” 贾璐答应一声，果然第二天一早便来到学堂里，领了一套课本乖乖的从“人之初性本善”学了起来。 对于他来说这些蒙学读物自然是小儿科，他的短板在书写上。许多繁体字虽然贾璐都能认得，写起来却常常拿不准。 像他这样一个庶子身份自然不用想着去继承什么百万家产了，或许像前世一样好好学习通过科举给自己谋一个出身是一条不错的选择。 当然，更重要的是大观园中如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以及三春哪个不是多才多艺能吟诗作赋的？ 自己若是连字都写不好，往后还怎么和她们一起愉快的玩耍呢？ 现在王熙凤刚刚嫁过来，贾蓉还没有娶秦可卿，林黛玉和薛宝钗也都没有进京，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现在有充足的时间练字学诗，顺便锻炼锻炼身体。 然而事与愿违，上学没有几天就遇到了麻烦事。 原来这学中虽都是本族子弟与些亲戚家的子侄，俗语说的好：“一龙九种，种种各别。”未免人多了就有龙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 其中就有一个叫金荣的，今年十四五岁，生得比同龄孩子又健壮些，常以欺负学中的老实孩子为乐。 几天下来他见贾璐虽然是赦老爷的庶子，来上学却只有一个何三跟着，并没有一点荣国府公子该有的架子，便知道果然如外头传的一样，这个贾璐果然是个不受待见的。 又因得了容嬷嬷的儿子送来了些好处，只让他平日里在学上欺负欺负贾璐。 金荣本就不是个省事的，听说欺负人还有好处拿哪里不乐意？一口就答应下来。 这人上午的课完了，已是午饭时候，众人都领了饭三五成群的散在各处边吃边玩闹，唯独贾璐领了一份回到自己桌上独自吃。 才吃了没两口，金荣却走了过来，阴阳怪气的问道：“贾璐，义学里的饭菜可好吃吗？看你瘦的跟豆芽似的，每次吃的却比谁都多，你怕是为了一口饭才来念书的吧？” 其他学生意见金荣来故意找茬便知道有热闹可看了，都嘻嘻哈哈的小声议论起来。 哪知道贾璐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吃自己的。 金荣见贾璐不搭理他便又说道：“听说你娘不是当婊子的吗？不是很赚钱才对？怎么就把你养活得跟没吃过饱饭一样？” 贾璐看了金荣一眼，仍旧低头干饭。 金荣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呢，若不惹出点事来岂不被人笑话？ 因又变本加厉道：“贾璐，嫖一次你妈要多少钱？最近荣大爷我手头宽裕，要不要去照顾照顾她生意，当一回你便宜爹啊？” 这话一出堂内的人都轰然笑了起来，金荣便得意起来：“你妈的院子叫什么？跟我说说？” 贾璐终于放下了筷子，将碗碟往里面略推了推冷冷的看着金荣。 金荣哪儿会被贾璐的眼神给吓着了？又笑着说道：“啊，我忘了，你娘是在平安州卖的！ 虽然大爷我嫖得起，却是路途太远了些，想当你的便宜爹倒也不容易。 不如你叫我一声爹，我就把我这份饭也给你……” 话未说完，贾璐突然站起身抄起桌上的砚台，一下子拍在了金荣的脸上。 金荣哎呦一声捂着鼻子就蹲了下去，殷红的血已经顺着手指缝流了下来。 贾璐仍不可罢手，将桌上的碗碟一股脑的砸在了金荣的头上。 一旁看热闹的人都呆住了，这小豆芽居然下手这么黑？ 其中有两个叫陈升吴光的跟金荣平日里交好，见金荣吃了亏便大汉一声：“可了不得！小杂种是动了兵器了么！”便冲了上去将贾璐按在了地上拳脚相向起来。 金荣也站起身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菜汤和血迹骂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这个野种！” 说着抄起了一只凳子便朝贾璐没头没脑的砸了下去。 “还不快住手！要打死人么？”一旁一个叫贾蔷的看不下去了上去抢下了金荣手里的凳子。 这贾蔷原来是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四岁，也在学里念书。 金荣道：“蔷哥儿你别拦着，这小子居然破了我的像，看我不打死他！” 正闹着却是贾瑞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问道：“你们又闹什么？” 贾瑞是贾代儒之孙，父母早丧，由贾代儒夫妇两个抚养长大，平日里跟着代儒在义学中念书，也帮忙处置一些杂事。 贾蔷抱着金荣却拦不住陈升吴光两个，急道：“瑞大叔，你还愣着做什么？再打不出人命么？” 贾瑞这才上前将两人拉开了，再看贾璐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脸上都是血迹，衣服也扯破了。 贾蔷俯身看了一回，似乎没大妨碍，指着陈升吴光两个骂道：“你们要死了，他再怎么样也是荣府里大老爷的儿子，你们就敢这么打？” 第12章 探伤员贾璐认姐姐 “是……是他先动的手！”陈升争辩道。 一时贾代儒也来了，见了打成这样也吓了一跳，一面让贾瑞往荣国府里送信，一面让人请郎中来查看伤情。 刚刚吃完了酒的贾赦听说贾璐被打了不由得一脸不耐烦问道：“死了没有？” 贾瑞道：“头打破了，胳膊似乎伤着了骨头，郎中说是骨裂了。” 贾赦蹙眉道：“打得这么狠么？因何而起？” 贾瑞知道这事瞒不住，故而也不敢歪曲，只答道：“是有个叫金荣的课间出言侮辱了璐哥儿，璐哥儿气不过便先动起手来，有两个叫陈升吴光的同金荣交好，见金荣吃了亏便一起上手将璐哥儿打了。” 一旁的邢夫人问道：“这个金荣还有陈升吴光是哪家的孩子？” 贾瑞答道：“金荣是璜大奶奶的侄儿，吴光是官家吴新登的侄儿，还有个陈升是……” 听到吴新登三个字邢夫人顿时眼睛一亮。 吴新登是荣国府四大管家之一，是银库房总领，其妻也在府中管事，两口子都是王夫人的心腹人。 不趁这个机会给王夫人一个没脸还等什么？ 因说道：“这是什么道理？奴才居然打起主子来了？璐哥儿可是大老爷的三儿子，怎么说也是个爷！他们这不是在打璐哥儿，是在打大老爷的脸呐！” 果然贾赦的脸色难看起来：“知道了。将贾璐抬回来吧，再使人把那三个打人的送到长安县衙里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罢了。你下去吧。” 邢夫人说的没错，虽然不在乎贾璐的生死，到底现在人们都知道贾璐是他儿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贾赦就算不生气也不能这么不了了之了。不然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贾瑞也不敢给他们三个求情，却也不好就报了官让来学里抓人。只得答应一声出去了。 邢夫人便又拱火道：“我看他们也是看着老爷好性儿，又不大管家里的事，真是越发的放肆起来了！若不给他们点教训，往后还不骑在老爷头上来了么！ 还有这个贾璐，老爷别怪我说话难听，到底不是正经人生养的！ 别人怎么都好好的，偏偏他才上学没几天就闹出这种事来？到底还是有贼骨头！ 这种孩子还是别往外放的好，到底在家里头养着不会丢人丢到外头去！” 贾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要聒噪了！” 却说贾瑞正自犹豫着往外走，却见贾琏走进来，忙上前问好：“琏二哥好。” 贾琏见是贾瑞停住了脚笑道：“贾瑞，你今日怎么得空往这边来了？” 贾瑞便将贾璐被打的事说了一回。 贾琏听了不由蹙眉道：“这才让他上了几天的学，就惹出事来了？大老爷怎么说？” 贾瑞道：“大老爷说让交给衙门里处置呢，我这不正想找琏二哥商量商量，你是不是劝劝大老爷？” 贾琏听了冷笑道：“我弟弟挨打了，大老爷能不生气？这些人也忒不把主子当回事了，很该好好教训教训，不然只怕哪天连我也要打了呢！” 贾瑞赔笑道：“琏二哥说笑了，借他们几个胆子敢来招惹你？只是学里的哪个跟咱们贾家没些渊源？若是都送到官府里去，只怕也不好看吧……” 贾琏听了看了贾瑞一眼冷笑道：“你这么替他们说话，是收了他们什么好处？” 贾瑞忙说道：“天地良心，我哪里收一文钱的好处了？” 贾琏道：“那你在这里替他们说话作什么？方才你也说了，学里念书的孩子哪个跟家里没点关系？让他们自己来求大老爷或者太太啊！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很好玩么？” 贾瑞这才明白过来，忙笑着说道：“多谢二哥提点！我这就跟他们说去！” 看着贾瑞的背影贾琏冷笑道：“糊涂东西，跟你爷爷一样糊涂！” ---- 贾璐房内。 看着头上裹着纱布胳膊上绑着夹板掉在脖子上的贾璐仍在一只手握笔专心写字平儿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璐三爷？”平儿轻轻叫了一声。 “平儿姐姐好！”贾璐似乎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忙放下笔习惯性的要去拱手，却忘了胳膊上还有伤，不禁哎哟了一声。 “快别乱动！”平儿扶着贾璐的胳膊道：“怎么好好的就和人动起手来了？你也不看看你这么瘦，能打得过哪个？” 贾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只有我娘这一个亲人，我娘在世时我不能好好保护她，如今她殁了，我还能让人言语侮辱她么？” 平儿无言以对，知道贾璐这话的意思是心里头根本没承认贾赦是他爹，只得说道： “大老爷也动了怒了，那三个同你动手的，听说两个都被撵出学堂了，还有个叫金荣的因是挨了打，又是璜大奶奶的侄儿，只让他跪了半天。” 贾璐似乎没听见一般不置可否，似乎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看看，新做的衣服都撕坏了，快脱下来我给你缝补缝补。” 平儿说着帮贾璐脱了外衣，拿出针线缝补起来。 感觉到针不是很锋利了，便捻着针鼻儿在鬓角上蹭了蹭，却见贾璐正呆呆的看着自己。 因笑道：“这么瞅着我做什么？” 贾璐道：“我在想，若是平儿姐姐真的是我姐姐该有多好……” 语气中充满了落寞和苦涩。 平儿一笑道：“三爷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个陪嫁丫鬟，你可是正经……” 话说到一半生生的咽了回去，贾璐这哪里算得上是正经主子爷？ 一时无话，平儿缝好了衣服用牙咬断了丝线道：“好了，将就穿几天吧，过两天给你做的新衣服也就该得了。” 说着便要再将衣服给贾璐穿好。 贾璐却一把握住了平儿的手道：“平儿姐姐，你做我姐姐好不好？” “三爷……”平儿不禁心头一惊，刚要将手抽出来，却看见了贾璐挂在脖子上的胳膊，又看到一张消瘦的小脸上一对黑漆漆的眸子里的渴望和凄凉，到底还是没有抽手。 “三爷这话说的，我年纪本就比三爷大一些，你平日不也是叫我姐姐的吗？ 若是三爷喜欢，我就僭越一回，没人的时候叫你一声弟弟了。” 贾璐听了这话便欢喜起来：“好姐姐，你只管放心，等日后我有了出息，肯定好好保护姐姐！” 第13章 病初愈意欲返学堂 不觉已是一个月过去了，到底小孩子身体恢复得快，贾璐的胳膊已经大体长好了，只是不大能担重物。 贾璐一个月不曾出院，每日在屋内只将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这些蒙学背熟了，又着实下了苦工练字，只是不得高人指点，只能称得上书写算工整罢了。 这日一早贾璐来到贾赦房中，贾赦脸上三分意外七分不耐烦：“你来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我忙得很，平日不用你来请安吗？” 贾璐道：“回老爷话，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再回义学里念书。容嬷嬷说她做不得主，让我来问老爷的意思。” 贾赦听了冷笑道：“念书？念什么书？你哪里是去念书的？分明是去惹是生非，是去给我丢脸的！ 上次闹的笑话还嫌不够吗？只老老实实在你屋里呆着吧！自有你一口饭吃！往后念书这话休要再提！” 贾璐只得说道：“老爷，上次那件事我先动手打人确实是我的不是，可那个叫金荣的实在欺人太甚，言语恶毒，侮辱我娘，我实在忍无可忍才……” 不等他说完贾赦便冷笑道：“你若是在家里老实呆着，谁会去骂你？ 有人骂你你回来告诉我不就成了？为何要和人动手？ 你如今不是野小子了，总要有点大家公子哥的模样才好！” 贾璐听了这话非但没觉得委屈，反而感觉有点好笑。 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贾赦有把他当成一个儿子过吗？被打成这样了都没有去看过一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贾璐也没把贾赦当过爹，两下算扯平了吧。 ---- 王熙凤院。 平儿见凤姐从贾母处下来了忙拿了湿毛巾来给她擦了手又端了一盏茶来： “二奶奶，这个月的月钱已经按着名册上放完了。” “知道了。”凤姐接过茶来浅浅的吃了一口。 这已经是她第二个月经手发放月钱了，比上个月更是得心应手了。 虽然荣国府里人口繁多，不过近百年的家族，做事都有一定的规矩。 只要按照老规矩来就不会出什么太大的纰漏。更何况凤姐是从王夫人手里接过的差事，王夫人自然会倾力相助。 她的目标可是把凤姐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平儿道：“二奶奶，我看着，似乎有些人在名单上挂着，却并没有这个人，都是别人替他领的月钱。” 凤姐点了点头道：“是么？你先记着是谁就是了，也不用声张。” 这么大的家族，里头许多人都是几辈子的家奴，早已圆滑得不成样了，有些挂空名拿月钱的事在所难免。 不过现在可不是凤姐立威的时候，自己初来乍到的可不敢想去撼动荣国府几十年的老关系网。 平儿答应了一声，却将话头一转道：“我昨儿去瞧了瞧璐三爷。” “哦？怎么想起来去看那小子了？”贾璐念书两条又被人打了在家里养了一个月，似乎再一次被人遗忘了。 且他对于凤姐来说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故而凤姐早把他给抛到脑后去了。 “就想看看他的伤情可大好了。”平儿答道。 “哦？可好了么？”凤姐随口问了一句。 平二道：“看着已经不妨碍了，不过……三爷想回学堂里念书，似乎大老爷不准。” 凤姐挑了挑眉毛：“定是大老爷怕贾璐又惹出什么事来，丢了他的脸面呗。” 正这时却是贾琏从外头回来了，听了半句话便问道：“丢了谁的脸面？” 平儿便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回。 贾琏听了道：“回去念书？怎么，那个容嬷嬷还敢不给贾璐饱饭吃，他要去学里蹭吃蹭喝？” 平儿道：“我倒是看着璐三爷是真想念书。那会子他吊着个胳膊还天天练字读书呢。” 贾琏笑道：“是么？这可是难得了，咱们家里长一辈的东府里的敬老爷是进士出身，西府里政老爷也是个爱读书的。 到了我这一辈上就只剩下个先珠大哥十四岁便进了学，本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可惜殁得早。 其余的哪一个是读书的料？难道这回要出个贾璐考状元光宗耀祖了么？” 平儿说道：“我看三爷倒不像装出来的，他还跟我说，学里太爷给他的三本书都已经背熟了，想让我去帮他问问，接着该念什么书，去跟太爷要呢。” “是么？他才念了几天的书？这一个多月不是都在家里来着？这就背熟了？”听了这话贾琏倒是吃了一惊。 他小时候也是受过贾代儒摧残的人，哭着被百家姓的场景还记忆犹新。 不过贾琏是长房长子，日后不出意外的话自然会袭了贾赦的爵位，混个三等将军坐坐，故而贾赦和贾琏对念书什么的也从不重视。 不过让贾琏略识得几个字，成年后给他捐了个同知的虚衔罢了。 平儿说道：“我也问他来着，这读书是个循序渐进的事，让他不可太过着急，三爷却说自己小时候他娘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教过他几个字，故而学得快些。 二爷，既然璐三爷想去念书，为何不去跟学里太爷说说三爷读完了蒙学的事？ 我听说代儒老太爷也是个喜欢聪明孩子的，到时候让他去跟老爷说，不是又省了二爷的麻烦，又圆了三爷念书的心么？ 还能让路三爷知二爷的情，这不是一举三得的事么？” 凤姐听了笑道：“你这丫头倒也会说。只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那个孩子了？” 平儿道：“我就是看着他实在有些可怜，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罢了，横竖又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贾琏笑道：“你是几句话的事，却要劳动我跑一趟了！罢了，正好也要给学里送银子，我就跟代儒老太爷说说这事吧。 不过，你确定贾璐真的把蒙学的书都背熟了？别等着太爷问他功课了一问三不知，倒连累我也被人笑话。” 平儿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璐三爷读书倒也肯吃苦，想来不会骗我吧？不然二爷自己去问问三爷岂不明白？” 贾琏笑道：“罢了，我哪儿有功夫去看他？这么着，明儿我跟太爷说说就是了。” 第14章 贾代儒爱才求贾母 贾政下衙回来往后面去给贾母请安，正遇见贾代儒进来，忙上前施礼道： “今日太爷怎么得空来这边逛逛？是学里哪个孩子又不听话了？” 贾代儒笑道：“哪里的话？我今儿来一是许久没给老嫂子请安了，二是为了璐哥儿的事来的。” 贾政听了蹙眉道：“怎么？我听说他不是被人打伤了没有去学里吗？又惹出什么事来了？” 贾代儒道：“哪里是惹什么事来了？上次虽说是璐哥儿先动的手也是别人挑衅在先，那孩子也有孝心，听到自己生母被人言语侮辱忍不住火气也在情理之中。 我今次是想跟老太太说说，再让他回学里念书才是正经！” 贾政笑道：“等他养好了身子自然回学里去了，这点事还劳烦太爷跑一趟？” 贾代儒道：“大老爷怕他往学里去又闹出事端来，故而只让他在家里温习。” 说到这里摇头苦笑道：“说来惭愧，也怪我没有太上心，险些错过了这么一个念书奇才！” 贾政听了笑道：“太爷严重了。我也见过那孩子两回，看着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儿，哪里就敢称是什么奇才了？” 贾代儒摇头道：“你有所不知，璐哥儿只在学里念了几天的书，昨天琏哥儿去学里找我，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璐哥儿这一个月来带着伤在屋里每天都写字念书呢！” “是么？这倒也难得了！”贾政听了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一个孩子，没人管束能这么自制，就凭这一点贾璐就已经超过贾府大多数孩子了。 贾代儒接着说道：“这还不算什么，琏哥儿还说，这孩子用这一个月时间把三百千都被熟了！ 我也是不信的，今儿便趁着散了学的空往东路院里去瞧了瞧他，果然都能背得通顺了，只是有些典故不大明白，生僻字认不大好。” 听了这话贾政反而更不信了，哪儿有孩子一个月的时间把蒙学给学完的？还没有人教，靠自学？ “许不是他以前学过吧？没有告诉太爷，这会子假装自学会了在您老跟前卖弄？” 贾代儒道：“若非亲眼所见我也是不信的。 璐哥儿刚进学里的时候我也问过他的话，他说旧时他娘也用话本叫他认过一些字，却未曾进过学堂私塾。 我看他写的字歪歪扭扭确实不像是跟着先生念过书的。 这孩子若是好好教导，又肯下功夫，只怕考个举人进士也不是难事！ 我看他竟不比珠哥儿差许多！” 说到这里，贾代儒的目光不由得炽热起来。 他年轻时也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庶子的出身让贾代儒知道自己只有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才能有一条像样的出路。 然而造化弄人，贾代儒空有一身学问却不擅长科举，每次下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满腹经纶进了考场就好像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读了一辈子的书到头来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 好在他的学问还是得到了贾府上下人等的肯定，让他执掌族中义学，也可以讨个体面生活。 眼看自己年事已高，中举已是没有什么机会了，贾代儒便将自己的一腔心血都放在了义学里的孩子们身上。 可命运又同他开了个玩笑，也不知是贾府这些子弟太不争气还是自己的教育之法有问题，十余年下来，在贾代儒的谆谆教诲之下贾府义学里只出了一个秀才——贾珠。 满以为贾珠可以更上一层楼，考中举人进士，也算圆了自己一个梦，结果或许是天妒英才，贾珠还没等下场，就一病去了。 直到贾璐这一次崭露头角又让贾代儒眼前一亮，那早已破灭的梦想再一次被点燃了！ 这样一个好苗子，怎么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贾政也似乎被贾代儒的热情所感染了。 作为荣国公贾代善的二儿子，世袭爵位与他无缘。 然而贾政却是个要强向上的人，幼年时也曾攻读侍书，只盼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奈何天不与人愿，代善临终遗本一上，皇上怜念先臣，即叫长子贾赦袭了官；又问还有几个儿子，立刻引见，又将贾政赐了个额外主事职衔，叫他入部习学，如今现已升了员外郎。 科举出仕的路被堵死了，贾政便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下一代身上。 然而白发人送黑发人，品学兼优的贾珠竟然先一步去了。 二儿子贾宝玉虽然也是聪明伶俐，偏偏不肯将心用在正途上，除了喜欢喝姊妹丫鬟们厮混就喜欢一些淫词艳曲。 贾政本想对贾宝玉严加管束，奈何有贾母和王夫人宠溺宝玉，管教不得。 至于小儿子贾环更不必说，生性愚笨偏又有许多古怪刁钻的想法，骨子里就不是读书的材料。 若是自己的这个侄儿真如贾代儒所说的是个念书奇才，能让荣国府这一支也出个正经的进士，也算弥补了一些自己心里的遗憾。 同时又想起贾宝玉，二人一般年纪，一个打小锦衣玉食使奴唤婢，一个出身卑微无依无靠千里寻父险些饿死，怎么读书差距就这么大呢！ 是不是也该再让宝玉去念书了？ 来到贾母房中贾代儒先给贾母问了安便迫不及待的将此行目的说了一回。 贾母听了点头道：“既然你这么看好他，就让他还往学里去念书就是了。 他老爷也是怕这孩子不守规矩，在学里又惹出什么麻烦来给你添乱。” 贾代儒忙说道：“璐哥儿这孩子其实挺文静乖巧的，是学里那几个孩子太调皮了，又言语恶毒中伤其母，故而璐哥儿才同他们闹了一回。 也怪我管教不严，往后我定然好生看着那几个淘气的，再不会出这种事！” 贾母颔首道：“既然这么着，就让那孩子念去吧，他老爷那里我自跟他说。 若是真能考出个举人进士来，祖宗们在天有灵知道了也欢喜，也省得璐哥儿再让人看不起了。” 贾代儒欢喜道：“老太太放心，璐哥儿这孩子我极看好他，只要肯用功，准错不了。” 第15章 回学堂贾璐识贾蔷 贾政见贾母似乎心情还不错，便借着话头也说道： “老太太，上次宝玉只说身上不大好又放了学，这会子想也养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让他也接着去念书了？ 正好同璐哥儿年纪又相仿，兄弟两个也有个伴儿，岂不好么？” 贾母一听这话脸色便有些不愉起来：“急什么？宝玉身子若，让他再歇歇也不迟。” 同时心里头不禁埋怨自己的儿子：宝玉是多贵重的人品？含玉出生的，荣国公的嫡孙！怎么能和一个烟花女子养活的庶子为伴？ 贾政只得心中暗叹慈母多败儿，总是将宝玉当孩子一般宠着，何时才能成才啊！ 贾母似乎生恐贾政再为了宝玉上学的事聒噪，便对贾政道：“你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去同你哥哥说一声吧，还让璐哥儿去学里念书，让他这个当爹的也多上点心。” 贾政答应一声去了。 回到书房，先收拾了一些课本和文具，让个小厮包袱包了跟着，贾政便穿过仪门进了东路院。 找到贾赦将方才的事说了一回，贾赦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读书的料子？那还是我的种吗？罢了，他若是想念书就由他去吧，别给我找麻烦就好。 我今晚叫了侯孝康等几个人来家里小酌，请了满月楼新来的小桃仙，二弟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贾政笑着摆手道：“罢了，哥哥受用吧，我晚上约了詹光下棋。我先去看看璐哥儿，顺便教训一二，让他好生念书，别在学里惹是生非。” “你多费心。”贾赦丝毫没有要去看看自己儿子的意思。 对于贾政的到来贾璐倒是有些意外，忙放下手中的笔规规矩矩的施礼：“请二老爷安！” 贾政点了点头，拿起桌上贾璐刚写的一篇字看了一回道：“写得倒也端正，看得出是用心了，只是没有神韵。还应该多临些帖子才是。” “是。” “方才学里太爷来过了，跟老太太说你书读得不错，要你回学里接着念书。” “真的？那老太太怎么说？”贾璐的眼里满是期待。 贾政微微点头：“你想念书，老太太自然喜欢。哪个当长辈的不希望自己的孙儿能有出息？” “多谢老太太做主，谢谢二老爷！”贾璐的声音都兴奋得有些颤抖了。 “也不用谢，只要你肯用功读书，少惹些是非就是了，若是将来能考个功名也不枉老太太疼你。” 贾政示意小厮将包袱在桌上打开了说道：“这是一些纸笔，还有我当初启蒙时候用过的一些书，如今我也用不上了，都给你吧。” 贾璐仍是规规矩矩的模样：“谢谢二老爷。” 贾政拿起一本大学翻了翻递给贾璐：“这个读过么？” 贾璐摇头。 贾政道：“读一段我听听。” 贾璐依言读了一段，贾政问道：“可明白么？” 贾璐摇头：“不大明白。” 贾政微微一笑：“这是圣人教导我们，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使人答道最完善的境界……” 又是讲解又是教育，过足了瘾的贾政才心满意足的要去。 贾璐却说道：“二老爷，侄儿还有个……还有个小要求。” “但说无妨。” “方才二老爷说我该多临些字帖，我听说二老爷也是个酷爱书法的，能否借我几幅字帖临一临？我肯定好生保管，不叫损坏！” 贾政听贾璐这么听话不由得心中欢喜：“这有什么？明日我便使人送几幅来给你，你只管涂就是了。往后还缺什么也都跟我说。” 再回到学堂，学生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贾璐，似乎眼前又浮现出贾璐突然抄起砚台拍人的场景。 谁也想象不到，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屁孩下手居然如此果断狠辣。 被打的金荣更是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到现在他的鼻子还有些歪呢，回到家还好易通被数落，自己的两个好兄弟也都被撵出了学堂，这一切都是这个野种的责任！ 现在贾代儒一再强调不可欺辱贾璐，金荣也不会顶风作案， 只要他回到学堂上来就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总有机会可以又收拾了贾璐又保全自己。 唯独贾蔷笑呵呵的朝贾璐打招呼道：“贾璐，璐三叔~” 听着比自己大六七岁的人叫自己三叔贾璐还挺不适应，含笑一礼道：“蔷哥儿好。多谢你替我说了句公道话。” 贾蔷摆摆手道：“这也值当说谢么？我就是看不惯某些人只会欺软怕硬欺负新来的！” 说着还特意看了金荣一眼，金荣只当没瞧见。 原来贾蔷平日里只和贾蓉走得最近，二人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学都是形影不离。 偏偏贾蓉恩荫进了国子监去了，贾蔷自诩是宁国府正派玄孙，又不愿意同那些外戚为伍，便觉得孤单起来。 听说新来的贾璐是荣府的庶子，又是死了娘亲爹不管的，这让父母双亡的贾蔷顿时有了一丝亲切感。 又见贾璐虽然瘦弱却敢于维护生母的尊严跟比自己高壮的金荣动手，挨打了也一声不吭，心中倒也有些佩服。 接下来几天倒也相安无事，金荣也没来找什么麻烦，贾璐每天在学上只认真读书，倒是越发的让贾代儒觉得是个可教之才，不免在学里对他照顾有加。 同贾蔷两个也渐渐熟识起来，放学后二人偶尔也去左近街上逛逛，瞧瞧热闹，买些糖堆桂花糖来吃。 贾璐有一颗成年人的心，自然对这种小孩的零嘴不屑一顾，却也不好表现出来。 贾蔷似乎也知道贾璐没钱，每次都是他掏腰包。 二人虽然辈分上是叔侄，在外头却只以兄弟相称。 这一日二人又逛到一处玉石店门外，只见里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学徒在一台木机床前踩着踏板忙碌着，贾璐不禁心生好奇，想看看古人是如何加工玉器的，便走了进去。 “两位公子是想看点什么？”学徒见有人进来停了手里的活计。 “我只想看看你们是怎么做玉器的，不知方便否？”贾璐问道。 学徒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都是些需要耐心的活计还怕人偷学了去？公子但看无妨。” 第16章 悭吝主必有悭吝仆 看了一回学徒用砣加金刚砂一点点的切割玉石，贾蔷早已不耐烦了，说道：“你看吧，我去外头看看那个捏面人的。” 贾璐应了一声又指着一旁一堆切开的石头问道：“这些也都是玉么？” 学徒笑道：“公子不认得？这哪里是玉，这些都是石头，是那些赌石的人当玉石买来，切开后不要的。” 贾璐点了点头，原来这时候就已经有赌石一说了。 随手拿起两块石头看了看，贾璐突然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因问道： “若是用这种石头加工成手镯，一支大概需要多少钱？” 学徒听了哈哈笑了起来：“公子不要拿我寻开心，这石头做成镯子谁会要？” “若是我要呢？不是开玩笑，我就是想问问。若是价钱合适的话我真要，而且会要很多。”贾璐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学徒又停下手里的活计，看了两眼贾璐道：“这位公子，你是要……以假充真吗？我劝你还是别动这份歪心思的好，这玉石的真假明眼人可是一眼都能看得出来的。” 贾璐便有些不耐烦起来：“我只是问问，若是价格合适了自己拿着玩儿罢了。你倒是操心得多。那我去别家问问吧。” 说罢抬脚要走，小学徒一见忙叫住了，朝左右看看：“公子若是想买个石头镯子玩儿，这些石头本来都是一文不值的，不过是要些工钱罢了。您若是喜欢，那就按一百……八十！八十文给您做一个，您看怎么样？” 这些石头都是要丢了去的，若是能背着师傅加工个镯子卖给这傻小子，自己也能赚点小钱。 他在这里学徒每个月也不过有一吊钱罢了。 让师父瞧见了也可以说自己用石头练练手艺，师父还得夸他勤快。 贾璐道：“行，要几天才能做好？” “两天时间足够了！”小学徒信心满满的说道。 石头本身比玉要软，加工起来更省力，小学徒有信心两天就能做出一个镯子来。两天赚八十文钱，也不错么！ “行，那就给我做一个吧。过两天我自来取。”贾璐捡了一块石头：“就这个吧！给我做两个。” 刚要走，学徒却叫住了贾璐，陪着笑脸说道： “这位小公子，您看是不是先给我留下点定钱啊？要不我磨好了您不来取，我这不是白忙活一场？” “说得不错，你稍等。”贾璐说罢出去跟贾蔷借了一两银子。 虽然想着贾璐有可能还不上，贾蔷还是二话不说就借给了贾璐。 凭他这些天对贾璐的了解，他不是一个会胡乱花钱的人，这会儿借钱自然有他的用处。 回到宁荣街，二人分别，贾蔷进了宁国府，贾璐却没有回荣国府东路院，而是一转又回到了街上。 在生药铺买了一包硫磺、一包硝石，又买了些瓦罐、竹竿等物品才趁人不备溜回了自己的小院。 因恐刺激气味惹人注意，贾璐要等天黑才能进行他的造假大计。 他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钱，今天跟贾蔷借的银子还是尽快还上的好。 虽然自己身上有两个王熙凤给自己的金锞子，想想那玩意还挺有纪念意义的，且花起来也麻烦，不如先留着了。 来至下人院里找到容嬷嬷，容嬷嬷不禁有些意外：“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嬷嬷好。”贾璐先很礼貌的问了句好才说道：“我现在需要用些钱，还请嬷嬷把我这两个月的月钱给我吧。” 容嬷嬷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便得难看起来：“璐哥儿你这话是我克扣了你的月钱么？” 贾璐微微一笑道：“并没有，我知道嬷嬷是看我暂时用不着银钱，先替我存着的。” 贾府的公子小姐们每个月有固定的二两银子零花钱，这一点倒是不分嫡庶，不管是贾宝玉这样的全府掌上明珠还是贾环贾琮这样不收人待见的庶子每个月都是二两。 当然，贾宝玉、探春这种格外受宠的平日里自有贾母、王夫人等给零花钱，他们也不指望着这二两银子过活。 可这却是贾璐唯一合法收入，他今天便要来要回属于自己的月钱。 容嬷嬷道：“你的月钱都是先发到太太手里的，又不在我这，太太没有往下发放，你和我来要什么？” 贾璐道：“琮哥儿说了，每个月太太会扣下一两给我们存着，发一两下来到嬷嬷手里，难道嬷嬷没收到么？那我去问问琏二嫂子吧。” 容嬷嬷听了冷笑道：“哟呵，璐哥儿现在可是越来越有当爷的架子了？还知道拿琏二奶奶来压服我了？ 不就跟你借了二两银子，还能怎么着？你只管去找琏二奶奶，找太太说去！ 别人伺候主子哪一个不是跟着吃跟着穿跟着拿赏钱，我可倒好，伺候你两个月我得了什么？ 我年纪又大，身上也不好，总是三灾六难的，跟你借几个钱抓副药吃还不应该么？” 吵嚷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引来了几个婆子过来看热闹。 容嬷嬷反而更觉得有理了：“你们给我评评理，我伺候璐哥儿得过什么好处了？只这点小钱我拿来使使，他就追到这里来跟我要了！他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贾璐等她吵吵完了，又伸出手来道：“我只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这对我很重要。” “没有！被我花了！” 贾璐也没再说话，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大伙儿瞅瞅，这婊子养的野种就是白眼狼，没良心……” 容嬷嬷见贾璐服软走了，心中得意，骂得更起劲了。 王熙凤的院子靠外，也听到了容嬷嬷的吵嚷，只当是那些婆子们又赌钱扯起皮来了，心中颇为不耐烦，悄悄对平儿说： “以前只以为荣国府规矩大，是诗书簪缨之族，谁想到真进了里头来才知道，原来没规矩的地方多了去了。 这会子又不知是哪个吃醉了酒在那里叫喊呢，你去外头找个小丫头，让她悄悄打听打听。” 平儿应了一声，不一时回来叹道：“说是璐哥儿找他的嬷嬷要月钱，容嬷嬷不给，骂起来了。” 凤姐差点气乐了：“不就是每个月二两银子？也至于这样？这嬷嬷也忒放肆了，上次被骂了一回了，还不长记性么？” 平儿小声道：“不是二两，是一两。那一两在大太太那里就被扣下了，说是攒着给哥儿们长大了娶媳妇办彩礼用。” 这回凤姐直接无语了：“你听谁说的？太太还能算计这一两银子？” 平儿道：“可不都在说么，还说琮哥儿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太太先扣下一两，剩下一两嬷嬷给拿着。” 凤姐冷笑一声：“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第17章 人赃俱获邢氏断案 一晃几天过去了，这日凤姐同邢夫人正一道从贾母处请安回来准备吃早饭，却听得后头似乎又吵嚷起来。 “这一大早的又怎么了？让人不得安生！走，咱们看看去！”邢夫人蹙眉道。 寻声走去，原来是贾璐屋里传来的，外头已经有许多人来看热闹了。 “你个小野种一大早是发了什么疯了？还不放手！以为我不敢打你么？”容嬷嬷吼道。 “是怎么了？”凤姐冷声问道。 众人一看是凤姐都自觉的躲到一旁，只说不知道怎么容嬷嬷就和贾璐打起来了。 进了屋来，正见贾璐死死抱着容嬷嬷的一条腿不放手，容嬷嬷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抽打贾璐的后背。 “住手！”凤姐喝了一声：“反了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打主子了？他再怎么说也是大老爷的儿子，你一口一个野种骂谁呢？” 容嬷嬷见是邢夫人和凤姐来了手里鸡毛掸子到底没有打下去，而是说道： “大太太，二奶奶，您二位给我做主，我今儿早上一过来他就跟疯了一样，把好好一支镯子砸在地上不说，还让我还他东西！ 这还不行，他还咬人！你看看他给我咬的！说罢撩起袖子来，果然上面两排小牙印清晰可见。” 凤姐听了不由一皱眉头：“璐哥儿，你先松开手，起来说话，这么着像什么？为了一两银子，值得么？” 邢夫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次贾璐因为这点月钱咬了容嬷嬷，下次是不是就该咬自己了？ “不放！先让她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贾璐执拗的仍抱紧容嬷嬷的腿。 平儿凑上前去抓着贾璐的胳膊柔声道：“三爷，你先放手，起来说话，太太和二奶奶都在这呢，有什么事你跟她们说。” 贾璐这才松了手在平儿搀扶下站了起来。 邢夫人骂道：“不就是一点子银子么？没见识的东西！亏你还说要念书，念书就念出让你咬人来了？还有，这镯子又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丝毫没想想自己是怎么没见识的。 贾璐却说道：“容嬷嬷偷了我娘给我的玉佩，我上次跟她要她不给我，这次又来偷我娘留给我的镯子，被我抓住了想走，我拉着她不放。她急了，就摔了我的镯子，我才咬了她……” 不等贾璐把话说完容嬷嬷跳着脚骂道：“小贼骨头，你放屁！我多咱拿你的什么狗屁玉佩了？我什么时候摔你的镯子了？分明是你见我进来自己摔的！” 贾璐只是凶巴巴的看着容嬷嬷不说话。 “是……是大老爷给你娘的那块玉佩么？”邢夫人也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了。 贾璐点了点头，容嬷嬷却只喊冤枉：“我今儿不过是来看看，我都好些天没来了，我哪儿见过什么玉佩？” “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就是被你给当了！定然是你赌输了钱没有本钱再捞本了，又来偷我的镯子！” 凤姐说道：“太太，璐三爷一个小孩子怕是不会骗人，若不是拿了他要紧东西也不会这么急扯白咧的。要不咱们往这个嬷嬷房里去查查看？” 不等邢夫人说话，容嬷嬷连连点头道：“二奶奶说得是！就请太太和奶奶往我屋里去瞧瞧，看我有没有拿什么玉佩！” “那好，咱们就过去看看！” 邢夫人发话了，容嬷嬷和贾璐两个当事人自然要跟着，凤姐少不得也得陪着。 来至容嬷嬷屋里，邢夫人对平儿说：“你找找看，有没有璐哥儿的东西。” 平儿答应一声便在众人的注视下逐一翻找起来。先将两个箱子找了一回，并没有什么玉佩。 找到一个装着纳鞋底子用的碎布头的笸箩，平儿翻了一会，便从最下头拿出一个包裹来。 “打开瞧瞧！”邢夫人说道。 平儿依言打开，里头赫然是象征着贾璐身份的那一款貔貅纹璜形玉佩，里面还有两个小金锞子。 “这两个小金锞子不是琏二爷大婚的时候二奶奶给璐哥儿的改口喜钱么？”平儿一眼就认了出来。 所有人的眼光都从玉佩转移到了容嬷嬷的脸上。 “我……我冤枉啊！太太，我冤枉啊！这可不是我拿的，我……我真没拿！” “哼，人赃俱获了还在这里狡辩么？先把这老东西捆了丢柴房里去！一会儿等我得空了问他话！”邢夫人脸色铁青。 怎么自己院子里又出了这等丢人的事？ “太太，我冤枉啊！我在府里服侍了一辈子，什么时候做过手脚不干净的事？” 奴才偷主子的东西这可是荣国府里的大忌讳，奴才可以贪些小便宜，可以采买东西的时候拿点抽头，这些都是上头默许的，可偷这事性质就变了。 贾璐却走上前去拿起玉佩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又对邢夫人行礼道：“多谢太太给我做主。若是没什么事，儿子要去学堂里念书了。” “你……去吧！”邢夫人似乎还有话要问，当着凤姐等人的面又不方便，还是忍住了。 贾璐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平儿拿起两颗金锞子问道：“这金锞子还有那玉佩算不算是赃证啊？” 凤姐白了平儿一眼道：“你这丫头，没听过家丑不可外扬吗？难不成还因为这点子事闹到官府里去让外人看笑话么？” 邢夫人点头道：“凤丫头说的很是，既然已经人赃俱获了，也不用报官了。你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 容嬷嬷忙说道：“回太太话，老奴是家生子，老奴祖上三辈都是咱们荣府里的奴才，还请太太明察，我真没有拿那小野种的东西，肯定是他陷害我的！对！肯定是这么回事！” 邢夫人喝道：“放肆，还敢说谁是小野种呢？掌嘴！” 王善保家便走上前来左右开弓抽了容嬷嬷几个嘴巴。 “将这个眼里头没有主子，还只会偷鸡摸狗的混账东西脱出二门去打二十板子，把他们一家子都发到庄子上去种地！” “太太，我冤枉啊！我真没有偷东西，太太饶命，太太……” 第18章 美玉满箱母慈子孝 到了下午贾璐散学回来，才进了二门，便有婆子道：“三爷，大太太找你说话。” 贾璐应了一声来到邢夫人房里行了礼问道：“太太找我？” 邢夫人恩了一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贾璐称谢坐了，邢夫人又问道：“在学里念书怎么样？都会么？课业跟得上么？” 贾璐不知道邢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一答了邢夫人的话。 邢夫人又将两个小金锞子拿出来放到桌上说道：“那容婆子偷你的东西实在不应该！ 我早就跟她说过，你是主子，让她不可怠慢了，谁想到她居然都当耳旁风，这回又做出这等下作事来！ 如今我已经打了她板子，又把他们一家子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也算给你出了气了。” 贾璐便站起来鞠躬道：“谢谢太太做主。” 邢夫人慈祥一笑：“你这孩子，我是你娘，能不替你做主么？快坐下说话，不用这么客气。” “是。”贾璐又坐了。 邢夫人看了一眼桌上的金锞子说道：“你还是个孩子，年纪又小，这身边又是玉佩，又是这些金锞子的，怎么不让人惦记着要诓了你的去？ 你的月钱我帮你存一两起来也是怕你身上的银子多了让人惦记上，你明白娘的一片心意么？” 贾璐搔了搔头说道：“本来不明白的，太太这么一说我便都明白了！原来太太都是为我好！ 既然这么着，这两个金锞子我能不能劳烦太太帮我保管着？” 邢夫人一听顿时心里欢喜起来：这孩子不也挺懂事的吗！ “你这孩子又说傻话了，我是你娘，我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 金锞子我就替你保管着，等你长大了，要说媳妇买房买地了我自会给你张罗好的！ 往后有老太太或者谁赏了你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也可以都给我替你保管，记住了没？ 你每个月的月钱我还是帮你存一两起来，剩下一两你自己花销。” “记住了。”贾璐又从怀里拿出一只镯子道：“若是我每个月都有一两银子，想来这个也用不上了，也请太太替我保管吧。” “这不都是我应该操的心么！” 邢夫人将镯子接过来看了一回，晶莹剔透，几乎没有一点瑕疵的上好和田玉，只怕价值不菲！ “你还没跟太太说呢，这一对镯子是怎么来的？也是你亲娘给你留下的么？” 贾璐道：“正是，都是我娘留给我的。” 邢夫人忙问道：“除了你老爷给你娘的那枚玉佩还有这对镯子，你娘还给你留下什么了？” 贾璐想了想说道：“还有十几对镯子、扳指、钗、平安扣……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有这么大一箱子吧。” 贾璐越说邢夫人的眼不由得睁得越大了，一个娼妓，怎么能有这么多好东西？ “那……这些东西在哪里？”邢夫人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我娘临终前都托付给我姨母了，说等我长大成人了再给我，只让我拿着我爹留下的玉佩来认亲，又给了我一对镯子，说若是没钱花了可以当了换银子。” “姨母？你这孩子，不是娘说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啊，还是放在自己手里头踏实！姨母虽然也是亲人，到底是……” 话说了一半，见贾璐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些不满便住了口，或许他说的姨母真是贾璐生母的亲姊妹呢？ 若是自己随口中伤她让贾璐反感了反而不好了，想要得到那一箱子的玉器宝贝还得徐徐图之！ 果然贾璐说道：“我姨母对我最好了，她没用孩子，只把我当亲儿子一般！” 邢夫人试探道：“那……她是要等你长大成人了才肯把这一箱玉器交给你了？” 贾璐道：“也不是，我娘说过，等我十岁了，就先给我一些，让我读书用。等我涨到十五岁了就全给我，让我娶媳妇用。只可惜娘看不到我现在找到了爹，读了书” 邢夫人松了口气，还好，用不了几年，只是到时候贾璐也长大了，想要再将这些宝贝据为己有怕是要费点功夫了。 贾璐却说道：“等我姨母将东西送来了，我也都给太太帮我收着可使得么？横竖我现在又有饭吃，又有银子花用。” 邢夫人马上又高兴起来：“合该如此！这种麻烦事自然要太太给你做主！ 如今你是荣国府的少爷，读书娶亲这种事还怕没人给你主持么？你也不用发愁这些事，只管专心念你的书就是了！” 贾璐点头称是。 邢夫人本想再问问究竟贾璐的生母给他留了多少好东西，又怕自己显得太贪婪；想聊些家常亲近的话又没什么可说的。 想了一回说道：“容嬷嬷已经被打发了，等我再找个慈善的嬷嬷伺候你罢了。再拨一个丫鬟过去给你使唤。” 荣国府的小姐少爷们的标配本就是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当然，贾宝玉是例外。 谁知贾璐却说道：“太太，不必了，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邢夫人只当是容嬷嬷的所作所为给贾璐造成了阴影，便努力挤出一个慈善的笑容来说道： “你放心，这次肯定找一个不敢欺负你的来！若是谁再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我，看我不打她们板子！” 贾璐忙说道：“并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我生来喜欢清静，若是有嬷嬷丫鬟的常在身边倒是聒噪，影响了我念书。 我如今在府里住着，饭也有人给送来，衣也有人拿去洗，还有什么事需要人伺候呢？ 倒不如把嬷嬷丫鬟们的月钱省下来太太给我攒着日后使用，太太以为我说得有道理吗？” “你说得很是！既然这么着，就按你的意思办罢了！只是别跟外头人说我怠慢了你。” 邢夫人几乎想给贾璐来个拥抱，这孩子太特么懂事了有木有！ 贾璐笑道：“这是什么话？是我自己不想要人伺候，怎么敢怪在太太头上？” 又说了些“母慈子孝”的废话，贾璐才退了出去。 本来只想栽赃陷害容嬷嬷，把她打发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邢夫人心里头惦记着自己的那些“玉器”，接下来这段日子暂时应该不会再为难自己了吧？ 不过酸洗石头冒充玉石的技术还得改良改良才行，现在的造假程度，蒙一蒙邢夫人这种外行绰绰有余，若是碰到砖家只怕会被看出端倪。 刚回到自己屋里，便听墙头贾琮招呼道：“璐哥儿！” 贾璐笑问道：“师父好！” 贾琮跳下来笑道：“怎么样？我这招飞檐走壁派上用场了吧？若不是我把你的东西藏到容嬷嬷屋……” 贾璐把眼一瞪：“胡说什么？什么东西？什么容嬷嬷？” 贾琮马上闭了嘴，朝贾璐吐了吐舌头。 “往后可别瞎说，若是传到太太耳朵里，你看她能饶了咱俩么？你别到处去说，明儿我买些桂花糕来孝经师父~” 贾琮嘿嘿一笑：“算你有些孝心！” 第19章 生变故贾蔷遇烦恼 不觉冬去春来，已是弘泰七年春。 二月初二，一个好消息传遍了荣国府——近因天子崇尚诗礼，征采才能，降不世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得亲名达部，以备选择，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政老爷嫡出的长女贾迎春因品貌端正才识过人，已被选中进宫当了女史去了。 贾府上下无不欢喜，竟如元春已经当了娘娘一般。 贾璐却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过不了几年，元春真能当上贤德妃。 不过这件事似乎并没有给贾府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反而更加助长了贾府奢靡之风，为了省亲修建大观园，还有每年三节两寿往宫中送礼，逐渐掏空了贾府的家底，竟成了贾家破败的原因之一。 元春死后皇家更是不念旧情，直接将贾府抄了家。 要想在大厦倾倒之前明哲保身，或者与贾府脱离关系，或者靠自己的力量改变未来的走向。 而贾璐现在能做的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事连连，三月份又是宁国府贾珍之子贾蓉娶亲的好日子。 到底是贾蔷没有忘记贾璐的存在，还邀请他往宁国府去看了一回贾蓉大婚的盛况。 相较于荣国府内有贾赦贾政兄弟两个，宁国府更显得人口凋敝。 从贾敬开始，到了贾蓉这一辈已经是三代单传了。 贾敬又辞了官，将爵位让贾珍袭了，自己只躲在城外道观中每日烧汞炼丹，只想着有朝一日能羽化飞升。 今年不过三十多岁的贾珍实际上便成了宁国府的家长，没有了父亲的管束，贾珍穷奢极欲一心享乐的性格暴露无遗，竟要把宁国府翻过来也无人敢管他。 贾蓉今年十七，生得面目清秀、细挑身材，娶的是工部营缮郎秦邦业之女，乳名唤作可卿的。 秦可卿一直被后事喜欢红楼和研究红楼的人所津津乐道。 首先秦可卿乳名兼美，‘其鲜艳妩媚大似宝钗，袅娜风流又如黛玉’，贾母都说她是‘重孙媳妇里第一得意之人’，可以说是红楼十二钗中最漂亮的人。 她又出身卑微，不过是一个营缮郎的女儿，还是被从养生堂里抱养的。 贾蓉则是宁国公的嫡重孙，是将来宁国府的继承人，两人的出身可谓相差甚远。 虽有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之说，两家也实在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了。光凭着贾政同秦邦业同在工部为官就结成了这门亲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自古红颜多薄命，秦可卿又是十二金钗中第一个香消玉殒的人。 到底是和公公贾珍爬灰后事情败露无颜苟活在世上悬梁自尽在天香楼，还是真的是病死了也成了千古谜团。 在贾蔷的指引下见识了宁国府的富贵奢华，又看见意气风发的少年贾蓉将一身盛装的薄命佳人秦可卿接进了门贾璐不禁摇头苦笑，自己居然成了见证王熙凤和秦可卿两个人入门的穿越者。 王熙凤虽然也不是个长寿的，到底还要经历贾府从鼎盛到衰败的一个过程。 秦可卿却是过了门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拯救一下这个红楼第一美人？ 这两件大事过去了，宁荣二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奢靡。 贾璐还是像空气一般不被人所重视，念书、练字、鼓捣自己屋里一些发散着怪味的瓶瓶罐罐似乎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不觉到了五月，却是接连三天都没见贾蔷来上学。 贾蔷本不是个肯踏实读书的，偶尔逃课一天去玩玩也是常有的事，可连续三天都不出现就有些不对头了。 散了学贾璐便来到宁国府，门上小厮见了问道：“这不是璐三爷？您今儿怎么得空来宁府里转转？” 贾璐道：“我是来找蔷哥儿的，几天没见着他上学里去，先生让我过来问问，是怎么了。” 小厮脸上便浮现出不自然的神情说道：“原来是来找蔷哥儿的，小的听说蔷哥儿前两天搬出去往外头住了。” 贾璐不由得一愣，贾蔷搬出去了？他父母早亡，打小便跟着贾珍这个大伯过活，贾珍也喜欢他，怎么好好的就搬出去了？ 因问道：“却不知他现在住在哪里？” 小厮说道：“小三爷，这你可就难为小的了，小的只是在门口伺候，哪儿知道府里爷们的事？” 贾璐见问不出话来，自己又同贾珍贾蓉不熟，也就没再进去，径自回荣国府去了。 谁想第二天一早到了学里，却见贾蔷已经在了。 见贾璐来了，贾蔷只是挤出个笑来略打了个招呼。 当着其他人贾璐也没有说破自己往宁国府去找贾蔷的事，依旧和往常一样念书写字。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却见贾蔷打来满满一碗饭，就着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那模样就像是饿了三天一样，再没有了往日富家公子的气度。 吃过了饭，贾璐才将贾蔷叫到无人出问道：“蔷哥儿，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我……我往外头去玩儿来着！”贾蔷支吾着答道。 “玩？我往宁国府去找你了，怎么门上人说你搬出去住了？”贾璐又追问道。 “我……你听谁胡说？我不过是往外头去堵了两天，因为兴起懒怠回去，就在场子里将就了两天。”贾蔷的目光愈发闪烁起来。 贾璐冷笑一声道：“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输了钱和人动起手来了？ 还有你这身衣服，方才吃饭那饿死鬼一般的模样，定然也是输光了银子没有钱买饭吃了？ 你为何不回宁国府去吃个饱，洗洗脸换身洁净衣服？” 贾璐显然被问得有些毛了，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罢了！” 贾璐往后退了一步，抱着肩膀说道：“我只拿你当个之心的好兄弟，可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既然如此我也不问了。蔷哥儿，你自己保重吧。” 说罢转身就要走。 贾蔷忙拉住了说道：“璐哥儿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我这事你也帮不上忙，说了你也是跟着我烦恼，有什么益处？” 贾璐道：“是了，你碰到难处了，需要银子我也没有，需要人手我更不认得，我有什么用？ 你只在自己心里头憋着就是了，或者找个有本事能帮你的人说去。” 贾蔷咬了咬牙终于说道：“那……我若是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再同别人说起，不然咱们这个朋友就再没得做了！” 贾璐忙说道：“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是那种拿着兄弟的痛苦事到处宣扬找乐子的人？有什么事你只管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呢？” “好吧，是这么一回事……”贾蔷左右看看并没有其他人，才小声说了起来。 第20章 道法自然点石成玉 听完了贾蔷的叙述，贾璐整个人都惊呆了，他再也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荒唐事。 贾珍居然贪恋贾蔷的“美色”，趁着吃醉了酒，意欲推倒贾蔷行苟且之事！ 贾蔷誓死不从，挣扎中动起手来。贾珍虽然是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却因沉迷酒色身子不大健壮，又吃了酒，竟然没能讨到便宜。 贾蔷哪里想到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大伯竟然是个衣冠禽兽，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故而也不敢再在宁府里住着，也顾不上别的，径直逃了出来。 这三天他也不敢上学里来，也不敢回宁国府，逃出来的匆忙，身上又没有钱，只在外头胡混了三天。 实在饿得不行了才假装来学里上学，不过是为了中午一顿饭吃。 贾璐的三观彻底被刷新了！ 喜好男风在这个世界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而被许多人当成一件风雅的事。 薛蟠、贾琏、贾珍、贾宝玉和秦钟等等许多人都有贴烧饼的嗜好。 然而贾蔷可是贾珍的侄子啊！ 不过再想想，贾珍连自己的儿媳妇都不放过，对长得风流俊俏的贾蔷下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然后贾璐就脑子一抽问了一句：“贾蓉他……怎么说？” 贾蔷自然猜不出贾璐的心思，叹了口气道：“蓉哥儿能怎么说？他平日里都是怕他老爷的。” “也是……” “璐哥儿，你听也就听了，可不敢跟别人说！”贾蔷又嘱咐道。 贾璐这才回过神来，说道：“你放心吧，我还能让别人去看了你的笑话么？不过……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我不知道，宁国府我是打死也不回去的了！”贾蔷叹了口气垂头不语，显然他也对未来很迷茫。 贾璐提议道：“要不，先去我那儿住两天？我屋里没有婆子丫鬟，倒是清净。” 贾蔷摇头道：“你屋里清净，出来进去的难免被人看见，一两天也还罢了，时间长了自有人说闲话。 荣国府里的那些下人婆子们哪一个嘴是省事的？到时候只怕又生出咱们两个的风言风语来了！” 贾璐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说道：“可你又不回宁府，又不去我那里，你总不能露宿街头吧！要么先在外头典一处房子住下？” 贾蔷看傻子一样看着贾璐，他方才都说了自己出来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要不然这三天能过得这么惨？ 贾璐说道：“你别急，我倒是有法子能弄来银子。” “你？”贾蔷眼睛里都是质疑：“璐哥儿，你一个月才一两银子，就算都给我也不够啊！” 贾璐一笑：“你不用操心了，都包在我身上，一会儿散了学你跟我走就是了。” 贾蔷虽然有些狐疑也没有再问，一时又到了二人仍回到堂上上课。 散学后同贾璐回到荣国府东路院，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贾蔷便掩住了鼻子：“璐哥儿，这是什么味儿啊？” 贾璐并不答话，而是拿起一个竹夹子从一个坛子里夹出来一只镯子，又用清水涮了几遍才拿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 “这……你哪儿来的玉镯子？怎么又藏在这里？该不会……该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金银有价玉无价，贾璐曾经有多窘迫贾蔷可是一清二楚，他怎么会有玉镯子？ 贾璐笑道：“不是偷的，是我造的。” “造……造的？” 贾璐也不解释，而是又走到屋外对着太阳仔细端详了一回才交给贾蔷：“你看看，这桌子怎样？” 贾蔷接了仔细瞧了一回道：“我看着倒好，透亮透亮的，只是……这表面上不大光滑，好像是……哎！我知道了，你不会是去挖人家祖坟了吧？这镯子是不是在土里埋了许多年来着？” 想想可能是死人的陪葬品，贾蔷心里头不由得一阵膈应。 贾璐不由得笑了出来：“你心里头的戏还真多！且不管它是从哪儿来的了，走，找个当铺给他当了去，看看能值多少银子！” 看着贾蔷一副犹豫的样子贾璐只得说道：“你放心吧，肯定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更不是盗墓挖来的！咱们且看看这镯子能不能蒙过当铺里的那些大朝奉吧，若是能了，我就告诉你是怎么来的！” 贾蔷也是实在走投无路，又听贾璐做了保证，便咬咬牙道：“好，咱们就去试试看！” 叔侄两个不敢在左近的当铺出手，只走了大半个神京城来到东城找了一家叫德生当的大当铺。 将镯子交给柜上，大朝奉先将二人打量一番，又拿着镯子仔细看了又看，掂掂分量再敲敲声响。 研究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当十两。” 贾璐却将小手往柜台里一伸：“不当！你别看我们年纪小就糊弄，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上等的独山白玉，她说最少值五十两呢！” 朝奉只是一笑，这小孩还有点心眼，不过却没什么见识，若他没看错的话这是正经的羊脂白玉，只这一只镯子少说也值个七八十两！ “哪里就值这么多银子？你看看这做工，都没有打磨平滑，更没有花纹雕镂，不过是支白镯子！而且当铺里的规矩，自然都是要将价格压得低一些，日后你赎回了也只需要十两银子不是？” 干当铺这一行最讲察言观色，这朝奉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两个孩子肯定是背着家里大人拿镯子来当的，往后八成没有能力赎回，故而价格压得越低他日后赚得也越多。 谁知贾璐根本不听他的，依旧倔强的伸着手：“我们去别家问问！” 朝奉只得咬咬牙说道：“二十两！不能再高了！” 贾璐似乎有些犹豫了，沉吟片刻问道：“若是死当呢？” “你要死当？”朝奉捋了捋山羊胡说道：“那就给你二十五两罢了。” 贾蔷在一旁小声说道：“死当何苦卖给他们，不如找家珠宝行去问问。” 贾璐摇头道：“这不是急着用钱么？算了，多跑几家也差不了几钱银子。就二十五两，当了！” 朝奉巴不得答应一声，又将镯子细看了一回才找了银票给贾璐。 二人出了德生当，贾璐将银票尽数塞给贾蔷：“先找一处房子安置下来吧，再弄两套换洗衣服才好。” 贾蔷捏着银票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璐哥儿，你这镯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第21章 推心置腹叔侄交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花钱！” 往成衣铺子给贾蔷置办了两身衣物，又在荣国府后头西廊上租了一套小小的院落，不觉间已是掌灯时分了。 看着贾蔷一副你不告诉我我今天肯定睡不着觉的表情贾璐一笑说道： “这镯子的来历么，我若是告诉了你，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去！” 贾蔷忙点头道：“这个自然，我的事你都不会跟外人说，你的事我会去说么？这不枉费了你这么帮我的心么？” 贾璐压低声音道：“这个真是我造出来的。” “造……这玉也能造么？” 贾璐早已经想好了一套托词，说道：“好兄弟，我困难的时候你帮我一把，我就当你是兄弟，故而我也不瞒着你。 其实我小时候有个道士说我与道教有缘，收我为徒，用三年时间教了我许多道家不外传的仙法儿，这造玉就是其中之一。 说白了就是用似玉而非玉的石头，用一种药水浸泡一段时间，这石头就看起来和玉一模一样了。” 贾蔷听了猛地一拍大腿道：“这就难怪了！那会子在街上你要去玉石店里看看，还跟我借了银子，原来是为了这个！” “正是。”贾璐点了点头。 “乖乖！我只听说过有能点石成金的老神仙，这点石成玉可是头一次听说。我说璐哥儿，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吧？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玄乎呢？” 贾璐不禁笑了出来：“听起来确实挺玄乎的，等你看到了你就信了。” 贾蔷听了喜道：“怎么，你要交给我这个仙法？” 贾璐道：“方才你去我那儿也闻到了，我那屋里总有股子怪味，若是时间长了保不齐就被人给瞧见了，到时候可不好说。 所以我才让你租下了这个院子，意思是想把我那一套东西都搬到你这里来。 事先也没跟你打个招呼，问问你愿不愿意……” 不等贾璐说完贾蔷便接连点头道：“愿意愿意，怎么不愿意？ 租这房子的钱还不是你出的么？若不是你，我还得发愁晚上睡哪儿呢！放些东西又怎么了？ 璐哥儿，璐三叔，往后你做玉发了财，可得提携提携侄儿！” 贾璐却板起脸来说道：“蔷哥儿，虽然我有这门手艺，一时半会却并不想靠他来发不义之财。 今次若不是你遇到难处，我也不会拿出来的。 这石头造的玉再怎么好，也不能和真正的玉石媲美……” 贾蔷不由得面带愧色道：“是，三叔教训的是，侄儿受教了，这骗人的事不能干……” 贾璐笑道：“你误解了，我倒不觉得这个是骗人。玉他本身不也就是一块石头么？ 咱们用的也是石头，只不过是略加工一下罢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们谁买了去只怪自己眼力不够分辨不出。 你看那些卖古玩字画的，不都说得明白，一旦离手概不退换！” 贾蔷不解道：“那为何……你不想靠这个赚钱？” 贾璐反问道：“我现在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贾蔷一时无言以对，确实，贾璐现在要钱的确没什么用。 他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庶子，从礼法上来说，在分家之前，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私人财产。 就算他现在赚了万贯家财，只要贾赦或者邢夫人一句话就能收回去。 邢夫人有多贪财贾蔷也不是没听说过。 贾璐又说道：“不过么，蔷哥儿你现在既然从宁国府里搬出来了，是不是算是自己挑家过日子了？” 贾蔷直接崩溃了，拉着贾璐的胳膊说道：“三叔，璐三叔，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就直跟我说了吧，你就别逗我玩了！” 贾璐笑道：“也没什么意思，你么，往后要生活，用这门手艺偶尔弄些钱使使倒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不可太贪婪。 神京人口百万，咱们隔三差五的卖出几件玉器问题不大，若是太贪得无厌了，难免会引人注意招惹出什么麻烦来。 你想想，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这世上有点石成玉的巧法儿，有人能不动心吗？ 到时候定人会有人不择手段的要得到这门手艺，这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总该懂得吧？” 贾蔷听了又是欢喜贾璐要帮自己又是佩服贾璐有这等手艺却能守得住清贫，心思还这般缜密。 “三叔说得是！侄儿受教了！” 贾璐道：“怎么一口一个三叔了？我帮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叫我三叔的。” 贾蔷道：“以前我只当三叔年纪轻，却有骨气，是个可交之人，如今我才看明白了，三叔虽然年轻，却老成持重，想得也周全，侄儿是打心里头佩服的，这声三叔叫得心甘情愿的！” 贾璐哭笑不得，摇头道：“罢了，不过一个称呼，随便你怎么叫吧。一会儿天色黑一些了，跟我一同把我屋里的那些个瓶瓶罐罐的都搬到你这边来吧。” ---- 宁国府西花厅。 “什么？你说蔷哥儿从西廊租了个院子？”贾珍听了小厮寿儿的话不由得一愣：“他哪儿来的银子？” 寿儿一脸为难道：“这个小的倒是没打听出来，只听说小蔷大爷以一年十五两的价格租下来的院子，还置办了两身新衣服，一点也不像缺银子花的样子。” “废物！”贾珍骂了一句。 “是，小的这就再去打听！” 寿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是满腹牢骚：你只让我去打听打听贾蔷活得怎么样，又没让我问的这么仔细，我要不要再打听打听他一日三餐吃的是什么？ 寿儿出去了，贾珍心里头不由得升起一阵烦躁。 这些年的穷奢极欲已经让他不满足于现在的安逸生活和随时可以获得的生理快感了。 他需要更刺激的事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比如突破人伦的，比如和自己的侄儿…… 没想到的是贾蔷这小子居然不识抬举，枉费了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照顾！ 可是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贾珍便更要想方设法的得到。 想来贾蔷在外头也认得几个朋友，一定是从他们那里借了些银子来度日。 借一次两次或许还可以，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无家无业的，更被娇惯成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儿，拿什么还饥荒？下次还有谁肯借给你？ 只看你能挺多久罢了！ “我看你能不能逃出我的掌心！”贾珍攥紧了拳头，嘴角漏出一个淫邪的笑容。 第22章 偏僻巷贾璐遇冤家 让贾珍没想到的是贾蔷非但没有向自己妥协，反而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过得有滋有味。 查访了一回也没有发现他同谁借过银子，不过听言语间似乎是贾赦那个捡来的庶子贾璐一直在帮他。 贾珍又是生气又是疑惑：一个庶子哪儿来的能力帮助贾蔷度日？凭他对邢夫人的了解，贾璐应该很穷才是！ 这日贾蔷回到自己的租屋内，刚一进大门却听得一声惨叫。 不一时就见贾珍的小厮寿儿捂着一只手从屋里出来了。 贾蔷见寿儿的手似乎是被腐蚀了便猜得他定然是砰了那坛子里的酸水，一把薅住了问道：“你来做什么？是来做贼么！” 寿儿强忍着疼说道：“小蔷大爷哪里话，是珍大爷不放心你，让小的过来瞧瞧，我因好奇，不知你那坛子里装的是什么稀罕物……” 贾蔷冷笑一声道：“你告诉你珍大爷，我的事不用他操心！往后也别往我这里来了！” “是，是，我回去便和珍大爷说。” 贾蔷这才松了手，看着寿儿因为疼痛五官都要挤到一处去了，又说道：“快拿冷水冲洗那只手，用碱水浸泡，再找个郎中弄些草药覆上。若是落下残疾可别怨我！” 寿儿答应一声去了，贾蔷来到耳房，还好那些东西未被打碎。 贾蔷也不敢再出门，一面让人往学里去同贾璐说，一面守在屋里。 等贾璐散了学过来，贾蔷便将事说了一回。 贾璐蹙眉道：“大白日里的竟然就往别人屋里冲么？” 贾蔷道：“贾珍跋扈惯了的，谁敢管他？且咱们又没丢什么东西，就算报官也说不出理去。” 贾璐一笑：“报官做什么？不伤了一家子的和气么？罢了，把酸水都倒掉，再挖个坑，将这些玉器都埋了……对了，先买些鸭血猪血的回来，还有冻绿……” 将坛坛罐罐都处理完毕已是日暮时分。 出了贾蔷小院，贾璐便想抄近路从后面巷子里绕道宁荣两府中间的夹道，再翻墙回到自己院里去。 谁知刚走到荣国府后头一排下人们的住处时却见巷子里出来了四个人拦住了去了，为首的正是金荣。 “哎哟，这不是贾璐，璐三爷吗？”金荣抱着肩膀挡在了路中间，其他三人堵在了两侧。 贾璐站住了脚冷笑道：“怎么，上次是没打疼你吗？这次又要来试试？” 金荣笑道：“哎，璐三爷可别误会，我可不是来打你的，我不过是吃饱了没事来这里转转，这么巧就遇着你了。 对了，怕你不认识，这两位都是容嬷嬷家里的亲戚，容嬷嬷你还认得吧？ 托你的福，她们一家子如今都在庄子上干粗活呢，这不，今次来就是要谢谢你的。” “哼哼，不用客气。”看着几个人从衣服下面摸出了木棍贾璐一面说一面往后退。 “贾璐，许久不见呐！你在义学里过得可好？”身后传来人声。 贾璐回头一看，却是陈升吴光两个也手持木棍一步步的逼了上来。 贾璐见没了退路只得站住了脚。打肯定是打不过，跑估计也跑不了。 贾璐伸出手来说道：“且等等，别动手，我给钱！” 众人都是一愣，陈升冷笑道：“给钱？你个穷鬼能有几钱银子？我们两个可是因为你连学都不能上了！” 他们上学本也不是为了真能学到些学问回来，不过是为了贾府义学里免费餐食点心罢了。 一年下来也能给家里头省下多少嚼用，上次因打了贾璐被退了学可是着实被家里狠打了一回。 吴光道：“不用跟他废话，他哪儿来的银子？直接打他就完事了！” “没有银子，我有这个啊！”贾璐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对羊脂白玉的无事牌。 金荣道：“你小子能有什么真货？少在这里唬人！” 贾璐道：“是真是假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都围拢过来。 金荣接过无事牌看了一回，似乎是个真的，别人也有那不懂装懂的，都传看了一回，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吴光道：“你这块牌子倒像是玉石，只是就这一块，充其量也不过值个二三十两银子，我们这么多人，够谁的？” 贾璐道：“这种牌子我还有几块，另外还有几只镯子玉佩，肯定够你们分的。” 陈升道：“你少在这里唬人，我怎么不信？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贾璐笑道：“我问你，你若是有这些玉器会随身都戴在身上吗？我自然是放在家里头了。你们等等，我这就回去给你们拿，如何？” 金荣冷笑道：“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现在进了荣国府还肯出来？” 贾璐反问道：“难道我就不去学堂里，一辈子都躲在府里不露头了？你们想来是早就想报复我，直到今天才得了机会是不是？”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金荣说道：“也罢，那你先把你手里的这一块留下。” 贾璐道：“这个自然，只是，我身上就带了这么一块儿，该给谁才好呢？” “自然是给我了！”金荣想也不想就说道。 陈升马上说道：“凭什么？你不过是挨了几下子，我们两个可是把学都丢了呢！自然该归我们。” 金荣道：“你们两个人，怎么分？贾璐不是说了么？他家里还有别的呢，等他拿来了把更值钱的给你们不好么？” 荣家的人却说道：“你们那算什么？我们一家子都到庄子上去种地了，这玉牌应该归我！” 争执了一会儿，没有一个肯让步，贾璐劝道：“这么争也不是个办法，依我说，咱们就来个抽签，看谁手气好，如何？” “抽签？怎么个抽法？”金荣问道。 贾璐看了看四周，指着旁边一棵槐树道：“我去劈一根树杈折几根小棍子，有长有短，都攥在手里，谁抽了最长的那个谁就得了这个无事牌，如何？” “这……也算公平，就这么办了！” “没错，愿赌服输！” 金荣等人都对贾璐提出来的法子表示认可。 贾璐一笑：“好嘞，那就这么定了，你们等我！” 说着将无事牌揣在怀里，三两下就爬上了树去。 “哎！不就是找几根小木棍么，用得着爬这么高？你上墙去做什么？哎呀，这小子想跑！快抓住他！” 第23章 慌择路冲撞秦可卿 贾璐也没想到，自己跟贾琮学来的一身翻墙爬树的本事今天竟然派上用场了。 看着金荣一马当先开始笨手笨脚的爬树贾璐也没急着跑，只等金荣顺着树杈攀上了墙头才狠狠一脚踩在了金荣的手指头上。 金荣嗷的一声惨叫两手再扒不住，一屁股摔了下去。 “抓住他！打死他！”金荣扎挣半天才爬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些人又团结起来，一个个的纷纷使出手段往树上爬去，还有人挑起脚来试图用手中的棍子去打墙上贾璐的脚。 贾璐揭起几片瓦片便砸了下去，众人忙抱头躲避。 虽然占了一时的上峰，那边陈升已经趁着这功夫从树上爬到墙上来了。 下面金荣等人也都捡起瓦片丢像贾璐。 好汉不吃眼前亏，贾璐也不再与他们纠缠，纵身一跃就跳进了宁国府。 原来墙这边便是宁国府的后花园会芳园，此时上夜的婆子还未进来，那些园丁花匠们又都出去了，整个园子空荡荡的竟无一人。 贾璐也未来过会芳园，只好四处乱走，引着金荣等人满园子的跑。 跑过一座桥，便是天香楼，贾璐刚转过弯来却迎头撞在一人怀中，那人娇呼一声往后跌倒，赫然是个女子。 一旁一个丫鬟吓了一大跳，尖叫道：“可了不得了！园子里进来贼了！把小蓉大女乃奶给撞倒了！” 秦可卿？贾璐只愣了0.1秒就翻身爬了起来：“蓉哥儿媳妇，实在对不住了，改日再来给你赔罪！” 说罢站起身来又跑了，一旁金荣等人也追了上来，刚刚被丫鬟扶起来的秦可卿再一次被撞倒在地。 金荣等人不由得都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一时被贾璐惹恼了，这是跟着跳进宁国府的后花园来了！ 再看看被撞倒在地的美艳女子，一时众人都有些慌了——怎么办？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几个婆子拿着擀面杖烧火棍等凶器冲了进来： “是哪里来的蟊贼，敢往宁国府里闯，不要命了么？” “快跑！”不知是谁反应过来，转身便往墙边跑。 奈何从里往外跳并没有靠着墙紧的树或者山石可以借力，两米多高的墙哪里是那么好翻越的？ 那些婆子见跳进来的不过是几个小毛孩，见了她们又四处里跑了，这不正是立功的好机会么？ 也不用哪一个发令，便往四处里去抓金荣等人了，一时道没有人来理会贾璐。 贾璐见暂时没了危险却回转过来，朝又被撞倒在地上的秦可卿走了过去。 只见秦可卿两弯淡淡的柳烟眉微微蹙起，双眸低垂，琼鼻微挺樱口微张，脸上尽是痛苦之色，颇有西子捧心之意。 饶是后世见多了各种天然、化妆或者美颜ps出来的各种美女的贾璐也不由得为之一怔。 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就是如此吧？ 难怪贾珍会去爬灰，难怪贾宝玉睡在秦可卿的屋里会做春梦！ 秦可卿的一举一动都透漏出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媚。 旁边的丫鬟倒是忠心，见贾璐怔怔的看着秦可卿便用身子护住了主子一面大喊道：“快来人呐！这里还有个小蟊贼！” 贾璐方才会转过来，拱手道：“一时被撵得匆忙，冲撞了还请可卿别见怪。” 秦可卿听了可卿二字不由得一愣，这是她的乳名，贾府里并没有人知道，怎么这个小毛孩却叫了出来？ 还未等她开口相问，贾璐便被一个健妇按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身下：“小贼，是来偷东西的么？居然还冲撞了小蓉大奶奶，看一会儿老爷知道了不揭了你的皮么！” 贾璐差点被压冒了：“咳咳，我是……我是西府里的贾璐！女英雄饶命……” “贾璐？莫不是赦老爷的三公子，璐三爷？”秦可卿问道。 “正是，正是，可卿救我……” 又听到这个称呼秦可卿也顾不得想他是怎么知道的了，忙推那婆子道：“你放了他！他是荣府里的三爷！” 婆子忙站起身来，贾璐却是半天没爬起来。 “你……没事吧？”秦可卿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待贾璐说话，听到园门处一个声音喊道：“都给我抓起来，不要放跑一个！” 正是贾蓉听说园子里遭了贼带着二门外的一群小厮冲了进来。 丫鬟忙说道：“奶奶，进来这许多人，咱们还是先回避回避吧！” 秦可卿只得嗯了一声，同丫鬟进了天香楼里去了。 贾璐坐起来，按了一遍肋骨，还好没有被那一屁股坐断了两根。 贾蓉也看见秦可卿的身影了，忙往这边跑来，见了贾璐犹豫道：“你是……” 贾璐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威胁：“咳咳，我是贾璐，蓉哥儿好。我不是贼。” 贾蓉今年十七岁，生得眉目清秀身材俊俏。本也在贾府义学里读书，如今恩荫在国子监中挂个监生的名，却哪里是个肯读书的人？ 贾蓉也认了出来，忙将贾璐扶了起来道：“璐三叔，你怎么在这里？” 贾璐道：“我是被金荣那群人追得走投无路才跳墙进来的……” 贾蓉道：“这金荣又来生事了么？看来他是没长记性了！一会儿都把他们绑了送到老爷那里去问他们！ 璐三叔，还请你也稍等片刻，一会儿老爷保不齐有话要问。” 因知道贾璐同贾蔷两个交好，贾蓉对贾璐倒也客气。 一时金荣等人都被拿住了带到贾蓉跟前来，金荣情知不好便哀求道： “小荣大爷，都是我们一时闹得兴起没了规矩，还请看在咱们同窗一场的情分上，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贾蓉冷笑道：“我饶了你们，只怕老爷不肯。这是什么地方？ 宁国府的后花园，若是今儿你们兴起来闹一回，明儿他们高兴也走一遭，岂不成了相国寺的菜园子了？ 你有话只管去同老爷说吧！将他们都带走！” 一时带着贾璐金荣等人往前面去了。 来至花厅，却见贾珍正坐在椅子上，见贾蓉来了便问道：“人都拿住了？” 贾蓉道：“是，是西府里璐三爷被金荣等几个撵了，不得已才跳墙进了园子。” “贾璐？”贾珍听了眉毛不由得一挑：“让他们几个进来我问他们。” 第24章 保侄儿金氏求贾珍 贾珍今年不过三十五六年纪，留着三缕长髯竟然还有几分儒雅之相，只是眼圈乌青眼袋下垂，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 贾璐进来拱手施礼道：“给珍大哥请安。” “璐哥儿无须多礼。”贾珍也在打量着贾璐。 虽然还有些消瘦，已经不是刚到荣国府时那种皮包骨的模样，面皮也白净了许多，倒也生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 贾珍不由得暗暗点头：想来贾赦那老色批看上的娼妓，模样姿色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生出来的孩子也算俊朗，若是再长上两年，只怕不比贾蔷差多少。 弟弟，堂弟，比自己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堂弟，也不错么…… 而且贾璐又和贾蔷关系不错，若是能鱼与熊掌兼得…… “是怎么回事？”贾珍捻着胡子故意板着脸问道。 贾璐便将方才的事讲了一遍。 贾珍听了蹙眉道：“你是西府里的爷，怎的出门连个长随都没有？ 那几个也忒无法无天了，什么人都敢欺负么？ 我听说上次不是在学堂里动过一次手，已经撵出去了几个么？怎么一个个的还不长记性？” 贾蓉在一旁说道：“正是因为被撵了才有几个怀恨在心，还有璐三叔的奶嬷嬷，被撵到庄子上去了，家里人心怀恨意，今天……” 贾珍要在贾璐跟前显一显威风，不等贾蓉说完便呵斥道：“我问你来着？要你在这里接话！” 贾蓉便低头不敢再言语了。 贾珍又和颜悦色的对贾璐说道：“三弟你也忒老实了，你是主子爷，怎么能让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这么欺负也不言语？你老爷太太不大管你，还有我这个当大哥的吗！ 我现在好歹也是一族之长，怎么能看着义学里被他们搞得这么乌烟瘴气还不管？ 更不能看着我三弟被人欺负了去！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出气！” 金荣等人都不敢分辨，只磕头求饶。 贾珍道：“这次再饶了你们，下回只怕你们要一把火烧了我的宅子了！定不能饶！ 来人，把他们都拖下去，一人打二十板子，再让他们家里人找我来领人！” 说着也不顾众人哀求告饶，只让人将众人拉下去打了板子。 贾璐称谢，贾珍笑道：“这值当什么？如今我挂了个族长的名头，这种扰乱学堂还欺负咱们家里人的事焉有不管之理？ 三弟若是当我是大哥，往后有什么事只管来跟我说就是了，大哥定然替你做主。” “多谢珍大哥了，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贾璐知道贾珍这老色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便假意要走。 果然贾珍叫住了笑道：“璐哥儿，前些天我吃醉了酒，蔷哥儿淘气来着我气不过便打了他一巴掌。 这小子也是个倔脾气，挨了一巴掌就搬出去住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你说这孩子，都是平日里骄纵惯了。 听说你跟他关系好，帮大哥劝劝他，还是搬回宁国府来住吧，我自不怪他就是了。” 贾璐听了心里凉笑，果然贾珍还惦记着贾蔷的事呢，因说道： “我知道了，回头我跟蔷哥儿说说吧。若是他不愿意回来，我也不好强拉不是？” 贾珍又让人拿了两锭十两的银子给贾璐说道：“这里两锭银子，你和蔷哥儿一人十两先拿去花销。” “这……就不用了吧？” 贾珍道：“怎么，和大哥还见外么？蔷哥儿是个大手大脚惯了的，在外头怎么受得住？ 三弟你想来有大太太管着手里也不十分富裕，只管拿着去买些零嘴吃食罢了。 若是花完了只管来跟大哥要！” “那行吧，多谢珍大哥了。我这就回去跟蔷哥儿说这事去。”贾璐也没再跟贾珍客气，傻子给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看着贾璐拿着银子去了，贾珍不由得漏出了一丝淫笑，果然还是没人能禁得住银子的诱惑啊！ 等你个小屁孩大手大脚花惯了，往后还不得乖乖听我的吗？ 才要去看看那几个挨打的如何了，便有个婆子来报：“璜大奶奶来了，为的是他侄儿金荣的事，正在后头跟太太说呢。太太不敢做主，让我来问问老爷怎么回她。” 贾珍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让她来跟我说！我正想找她说说金荣的事呢！” 璜大奶奶本家姓金，是贾璜的媳妇，如今三十出头年纪，倒也有几分姿色。 贾璜是贾府玉字辈的旁支，家里自然远不如宁荣两府这般富贵兴旺，夫妻两个只守着些薄产过日。 不过这璜大奶奶是个圆滑世故的，常往宁荣两府里去给贾珍之妻尤氏和王夫人、凤姐等人请安，嘴又会奉承，故而常得两府的一些资助，有些小差事也不免派在她头上，方能如此度日。 故而贾珍倒是对璜大奶奶也颇为熟悉。 璜大奶奶进来见了贾珍也顾不得问安，便说道：“珍大爷，珍大哥哥！我那不让人省心的侄儿又怎么惹你老生气了？” 贾珍拉着脸冷哼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问？你只问他自己去！这孩子越来越无法无天的了！ 上次有了一次教训还不够，这次居然敢追到我的花园子里来打人了！ 你也不打听打听，知府敢不打招呼就来我这敕造宁国府里面抓人么？” 璜大奶奶忙赔笑道：“大爷这是什么话？他一个小孩子胡闹罢了，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回家我好好教他！” 贾珍道：“小孩子胡闹？他是看着贾璐没有娘疼，为人又老实厚道就使劲欺负！ 忒不像话了，再怎么说也是赦老爷的儿子，我还得跟他叫声三弟呢，你瞧瞧你侄儿干的好事！ 既然你都说要回去好好教了，那就请领回去吧，往后也不用往族里的学堂去了！” 璜大奶奶一听这话急了，忙站起身来拉着贾珍的胳膊道： “珍大哥，你瞧你，怎么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我这侄儿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他爹没的又早，只剩下我姐姐一个人拉扯这么大容易么？ 好在有大哥一句话让金荣在义学里念书，一年下来倒是给家里头剩下多少嚼用？ 若是就这么撵出去了你让他们娘两怎么过活？” 第25章 乱人伦尤氏心生恨 贾珍听了这话冷哼一声道：“我还管她们怎么过活么？ 祖宗创办下来的义学是为了给族中子弟提供个念书求学的地方的，只盼着将来能有孩子有出息多出几个举人进士，将来当了官也能帮衬帮衬族里！ 可你瞅瞅，如今义学里被闹得成了什么样了？我这个族长不该管一管么？ 若是再任凭他们这么闹下去，只怕学里出不了举人，反而要出杀人放火的强盗了！ 上次就是金荣挑事，我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可这次呢？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了！ 居然拿着棍子满街的追着贾璐打？若是贾璐不跳墙跑到我园中来，只怕被他们打死了呢！ 你说说，这种人我怎么留他？” 璜大奶奶听贾珍口气一点都不肯放松，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大哥是为了这事生气，那孩子确实是有些顽皮了，看来这回我这张老脸也是不管用的了。 要不……哪天晚上大哥得空了，我让我那嫂子上门来给大哥磕头赔不是？” “你嫂子？晚上？” 还有意外收获！贾珍不禁眉毛一挑，漏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挥挥手示意厅里的人都退下去了，贾珍才说道：“算了，你嫂子想来年纪也不小了，让她跑一趟也不合适。” 璜大奶奶忙说道：“大哥没见过我那苦命的嫂子么？ 她儿子才十四岁，你想她能有多大年纪，今年不过三十二岁罢了，比大哥还小上三岁呢！ 我嫂子又没干过什么活计，保养得倒好，若是生人瞧见了，只怕说二十多岁也有人信呢！ 她又这么多年都守寡，晚上也没个什么事情可做……” 贾珍却将璜大奶奶的手轻轻一捏问道：“只顾着说你嫂子，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呢？” 璜大奶奶白了贾珍一眼嗔道：“怎么好好的又说起我来了？我今年可不是也三十了么？唉，人老珠黄了……” 贾珍便趁势将璜大奶奶的手攥住了轻轻抚摸笑道：“这是什么话，哪里就该说人老珠黄了？你看这小手细腻的，哪儿像三十岁的人？” “大哥~当心让人看了去！若是让你璜兄弟知道了，他还不找你拼命么？” 璜大奶奶假装挣扎着要把手缩回去：“大哥别闹，改日我跟我嫂子说，让她来给你赔罪，她一个寡妇家的也不怕对不起哪一个。” 贾珍银笑着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龙头玉簪来从璜大奶奶的领口塞了进去道： “你不是来替你侄儿给我赔不是的么？且让你先好好赔一个，再让你嫂子来，若是我消了气，自然少不得你们姐俩的好处。” “哎呀，大哥你好坏，你若再这样我可要喊了啊……” 贾珍奢靡好色，挥霍无度。每年要在男女之事上花多少银子只怕他自己都没个数。 璜大奶奶其实心里头早就想着在贾珍身上多榨些好处呢，只是每次来请安都是尤氏接待，即便见了贾珍贾珍也不过是点点头招呼一声。 今天得了这个机会怎能轻易放弃？ 丢人算什么？自古笑贫不笑娼，贾府更是如此。 只要你有了钱，谁都会高看你一眼，谁管你的银子是哪儿来的呢？ 屋外，听着里头一对狗男女调笑的声音渐渐的变了味尤氏不禁捏紧了手里的绢子。 本来见璜大奶奶去了这么久没见回来她就有些疑心，悄悄过来一听，果然如她所猜的一样！ 然而她又能怎么样呢？毕竟贾珍是一家之主，在宁国府里是说一不二的，尤氏不敢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 和荣国府中贾赦娶了小门小户出身的邢夫人做继室一样，尤氏的出身也说不上多高贵，她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官宦。 能成为宁国府掌家奶奶已经是她的人生巅峰了，为了坐牢这个位置，她这几年来百般逢迎贾珍，不敢有一星半点的顶撞，更是费尽心思将宁国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所有人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贾珍好色荒唐的性子她自然比谁都清楚，本以为是那会子贾珍年轻，毕竟是富家公子哥儿，荒唐些也在情理之中的，长大些就能好了呢？ 谁想到几年过去了，贾珍也是三十五岁的人了，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前两天还因为贾蔷的事被几个下人看见了私底下传小话。 尤氏恩威并施的好不容易把这件事压下去没人再提了，这回可好，又来个璜大奶奶勾引大伯子！ 这乱人伦的事若传出去，宁国府岂不又成了神京的笑柄了？ 尤氏叹了口气，对门上的一个婆子小声嘱咐道：“看着点，别让人瞎往花厅里面去，不然老爷恼了不扒了你的皮么！” 才出了门，便有个小厮往里头走，尤氏忙叫住了：“站着，做什么去？” 小厮忙站住了给尤氏请安：“回大奶奶话，小的进去请珍大爷示下，那几个要打板子的都打完了，就剩下个金荣，是打还是不打了？” 尤氏听了冷哼一声：“金荣怎么了？” 小厮赔笑道：“我听说这不是璜大奶奶又来给他侄儿求情来了么？故而特意来问问大爷是什么意思。” 尤氏问道：“方才老爷怎么说的来着？” 小厮道：“老爷说，一人先打二十板子，等着他们家里人来领。” 尤氏冷哼了一声道：“那不就得了？都说让打了你还来问什么问？ 老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呢，你再这么没眼色的跑去为这点子小事烦他，你看他气急了不连你也一并打了么！” 那小厮吓得不敢再言语，答应了几声是就去了。 尤氏跟着往外走去，隔着墙听见跨院里传来竹板子打肉的声音和金荣的哀嚎声，嘴角终于浮现出一股笑意。 “混账东西，看你往后还敢不敢了！” 过了半个时辰，贾珍心满意足的出来，却发现院子里空空的没一个人。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门上的婆子忙进来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金荣呢？把他带来，我有话说。” 婆子答应一声去了，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小厮架着金荣一路哎哟哎哟叫着来了。 璜大奶奶见了哎呦一声忙扶住了：“怎么就打成这样了？珍大哥，你……” 贾珍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光顾着快活了，却忘了告诉小厮们别打金荣了。占了人家姑姑便宜，还把侄儿打成这样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嘴上不能输，贾珍清了清嗓子道：“金荣，这回打你你服不服？ 下次可得长点记性才好！不可在学里胡闹了，更不可跟着街上那些不学无术的人成日混在一处！ 你娘养你这么大容易么？把你送到学里来念书不是指望着你长大了能成才，她也好跟着沾点光么？ 你爹没的早，我今日就替你爹教训教训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懂事了才是！” 璜大奶奶眼里头再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妩媚，而是带着一丝怨毒看着贾珍道：“就算教育，吓唬吓唬也就罢了，怎么让人下这么重的手？我嫂子哪里有能力给他抓药请郎中？” 贾珍对小厮道：“去取五十两银子来给他抓药看伤用，再抬一乘小轿，把金荣送回去。 我也跟你回去看看，跟你娘说说，总该对你严加看管才是！” 第26章 送酥酪平儿诉苦衷(一) 贾璐出了宁国府刚要回荣国府，却见贾蔷从门口石狮子后头转了出来。 “璐三叔，你怎么样？听说金荣那厮又来找你麻烦了？”贾蔷拉着贾璐的胳膊上下看了一回。 贾璐一笑道：“没事，亏我反应快，跳进宁国府园子里去了，他们追进来，结果被抓住了，一人挨了一顿板子。” “贾珍他……没有为难你吧？”这才是贾蔷关心的问题。 他生怕贾璐在危难时候帮了自己会让贾珍迁怒于他，因而报复。 “没有啊，挺和气的，对了，还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说了，咱俩一人十两！” 贾璐说着果然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元宝来。 贾璐却并没有接，而是啐了一口道：“三叔你要他的银子做什么？ 那老东西定然又没安好心！我是再不会花他一文钱了的！” 贾璐却把银子都塞进贾蔷手里笑道：“管他哪里来的银子呢？你还要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么？ 现在咱们做的那些玉石都埋到地下了，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起出来，正发愁没银子花呢，贾珍这可不是雪中送炭么？ 你要是听我的话，就拿着，该怎么花就怎么花。傻子的银子，不用白不用。” “那……好吧，我听三叔的话。” 贾璐又说道：“对了，贾珍还说了，上次是他吃多了酒才打了你，说让你别这么倔脾气，还是早早搬回宁国府去的好。” 贾蔷忙摇头道：“我是死也不肯回去的！” 贾璐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逼你回去了？ 只不过是他让我传个话，我传到了就是了，至于你回不回去，那不都是你的自由么？ 罢了，我回去了，这些天我要将《尚书》背熟了，就不往你那边去了。 你自己多小心些，若是有什么事，便往学里或者我家里去找我。” “是……”贾蔷的嘴角抽了抽。 自己这位三叔还真要把四书五经都背下来啊？他是真准备去考状元？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庶子，往后也没有继承家产和爵位的资格，科举出仕无疑是最简单有效的出人头地的手段了。 而且贾璐确实在几个月的时间内把别人需要两到三年才学完的蒙学给念完了，并且得到了贾代儒的肯定。 回到宁国府中，却见平儿正拎着个食盒在门口等呢。 “平儿姐姐，你怎么来了？”贾璐漏出来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 平儿挤出一个笑来说道：“我让厨里蒸了个酥酪，寻思三爷爱吃，就给你送来了，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你来。三爷是散了学又往哪里去疯玩了？” 贾璐却发现平儿的一双眸子有些发红，因问道：“平儿姐姐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三爷说笑了，哪里有人欺负我呢？不过是方才一阵风吹米勒眼，揉的罢了。” 平儿说着便转身往里头走：“快来吃吧，这会子都该凉了。” 贾璐笑道：“酥酪又不怕冷的，我倒是爱吃冷的。” 平儿也不说话，来到桌前打开了食盒，端出来一碗酥酪，下头还有一碗火腿煨肘子。 “这碗肘子是中午剩的，煨得极软烂，只是二奶奶中午偏又不想吃油腻的，就一口没动。我寻思给下人吃了可惜，就给你剩下了。知道你爱吃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你这么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开花了？” 看着贾璐直直的看着自己平儿笑问道。 “谢谢姐姐。”贾璐发自肺腑的说道。 “谢什么？不过一碗剩菜罢了，快吃吧，本来是热好了端过来的，等了这半天，都凉了。” 贾璐也没有再说什么坐下拿起碗筷便大口吃了起来，平儿便在一旁坐了，看着贾璐吃得香甜不禁莞尔说道： “慢些吃，又没人同你争。那会子二奶奶好日子，你巴巴的跑出来偷了一只烧鸡，被婆子撵得满院里跑，这一晃都大半年了，你也长高了许多……” 贾璐也笑了，擦了擦嘴上的油问道：“是谁欺负姐姐了？” 平儿便低了头：“谁会来欺负我？你快些吃吧。” 贾璐放下筷子拉住了平儿的手说道：“你不是当我是弟弟吗？怎么这些话也不愿意跟我说？是觉得我年纪小，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吗？” “哪里的话，只是……”平儿想将手抽回来，奈何贾璐攥得紧。 “说出来，即便我帮不上忙心里头也好受一些不是？两个人分担一份痛苦，便只有半分痛苦；两个人分享一份快乐，就有两份快乐。” 平儿苦笑道：“你哪儿来的这些话说？说出来不过你也跟着烦恼罢了。” 贾璐道：“你还没说，怎么知道？” 平儿拗不过，叹了口气低头道：“这些日子二奶奶总是给我脸色瞧，方才还拿些便宜话拐着弯的说我来着……” 贾璐哦了一声说道：“是因为琏二哥同你亲近了，琏二嫂子拈酸吃醋了不是？” 平儿一愣，抬起头来看着贾璐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璐一笑：“这很难猜么？琏二哥是个贪心不足的，二嫂子又是个醋坛子里泡大的，平儿姐姐又这么柔顺漂亮，这三个放在一处，不就想明白了么？” 平儿终于抽出手来，在贾璐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道：“你这点子聪明都用在这上头了？小小人儿倒是明白的多！” 贾璐也笑道：“谁说的，我的聪明也用在念书上了，今儿太爷还夸我书背得好呢！” 平儿不想再说凤姐贾琏的话，便说道：“这才是好孩子，等将来考了状元郎，披红挂彩的骑着高头大马游街，姐姐看了也替你高兴！” 贾璐却问道：“姐姐，你想不想给琏二哥当妾？” “啊？”平儿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问姐姐想不想给琏二哥当个妾？”贾璐又重复了一遍。 平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啐道：“三爷这是跟谁学的，也学会拿我们这些当丫鬟的取乐了不是？你若再说这些不着边的话，下回我可就不来了！” 第27章 送酥酪平儿诉苦衷(二) 贾璐却似乎没听见平儿的威胁，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姐姐是二嫂子的陪房，按说往后的归宿莫过于两条，一呢，是找个贾府里有些头脸的管事嫁了，接着帮二嫂子管家。二呢，就是给琏二哥当个通房丫鬟，等日后慢慢熬个妾。 姐姐不用不好意思，不是都这么过来的吗？你看大太太这边的王善保家的，还有二太太那边周瑞家的、吴新登家的。 不过呢平儿姐姐倒是同她们有些不一样了。琏二哥自然不肯放过姐姐这么一个妙人儿，定是想收在房里的。 二嫂子为了显得自己贤良八成会答应了，只是到底二嫂子在这件事上心眼小些，日后难免管你管得严一些，偶尔给你穿穿小鞋。 不过平儿姐姐也是个玲珑人儿，想是能处置得好，只是活得太累了些。” “三爷若是再说这些疯话我可真的走了。”平儿说着起身要走。 她突然有些害怕起来，贾璐这个才十岁大的孩子，怎么就把这些事看得这么透彻？ 就好像他每天都在贾琏王熙凤身边一样，把两人的性格分析的一点不差。 可他偏偏很少有机会同两人说话啊！这孩子怕不是个人精吧？ 贾璐却拉住了说道：“姐姐且慢走，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平儿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三爷有什么话便请问吧。” 贾璐便说道：“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不用活在琏二哥和琏二嫂子二人的阴影之下，以后你可以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你愿不愿意？” 平儿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随即苦笑道：“三爷又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奴才，哪儿有什么选择？不过是伺候奶奶一辈子相安无事也就每日礼念佛烧香了。” 贾璐道：“姐姐这话差了，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又是怀胎十二个月生养下来的？我就不信那些命不命的话！ 就像我的出身，姐姐想必也知道了，可我就不觉得比琏二哥或者宝兄弟就低了一头了。 我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总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平儿听了不禁动容，微笑道：“难怪三爷这么用心读书呢！果然三爷是个有骨气的，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 贾璐却说道：“姐姐，咱们说你的事呢，怎么又说我？我只问你，我若是有法子可以让你摆脱现在的困境，你愿意么？” 平儿听了不禁好奇：“你？你有什么法子？” 贾璐呵呵一笑道：“我跟二嫂子说，让你过来服侍我。” 平儿听了顿时红了脸，啐道：“呸！三爷今儿是吃错了什么药了么？满嘴的胡说！你再拿我取笑我可真要恼了！” 贾璐却一脸无辜：“姐姐你想什么呢？我才十岁，你也瞧见了，我如今屋里也没个丫鬟婆子的，要个姐姐来帮我收拾收拾不是理所当然吗？ 怎么，平儿姐姐你不会是在想……”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平儿忙说道。 贾璐笑道：“那就好。那么，你愿意么？” 平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想得简单，哪儿有这么容易的？我是你嫂子的陪房，是随嫁过来服侍二爷二奶奶的，怎么能往你屋里来？再说，你以为他们肯放我出来么？” 贾璐道：“先别管别的，我只问你愿意不愿意？” 平儿便低头不言语，毕竟她是陪着凤姐长大的，也算是凤姐的心腹人。 如今才来贾府里半年，她还得依仗着凤姐的庇护才能风光些。 当然，看现在的情形，被凤姐挤兑些难听的话总是在所难免的了。 若是来了贾璐这边，或许日后也会像贾璐一般在荣国府里活得好像个透明人，不过也少了那许多烦恼。 贾璐虽然是个庶子，却是个聪明伶俐的，又肯用功，将来保不齐能有出息，到时候…… “说话呀？我还等着听呢！”贾璐的话把平儿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平儿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呀，两片嘴唇一碰，说得倒也简单。我是二奶奶的陪房，她肯放我么？” 贾璐便说道：“姐姐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如果琏二嫂子肯放，你自己是愿意的咯？” “我……我多咱说了！”平儿忙否认。 贾璐却说道：“来我这边了，或许这二年会冷清一些，不过姐姐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更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去！” 平儿听了噗嗤一声笑道：“怎么，璐三爷这么爷们了么？” 贾璐笑道：“怎么，你才知道我是个爷们？” 平儿道：“好三爷，别闹了，哪儿有你说的这么轻巧？我到底是……” 不等说完，贾璐又说道：“来了我这边，姐姐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管是看上谁家的小伙了，还是想跟着我一辈子……” “三爷你又浑说了！我不听你的！”平儿将贾璐的手甩开了，也顾不得收拾桌上吃剩下的饭菜，一溜烟的去了。 看着平儿有些狼狈的背影，贾璐不禁笑了出来。 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这么善良又漂亮的一个女孩，就被贾琏给供了实在有点可惜，更何况接下来多少年平儿都要活在凤姐的阴影之下，那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 贾府里真正对自己好的第一人，贾璐怎么能让平儿受这个罪？ 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包粉末，又拿出一套瓶瓶罐罐，贾璐点燃了小碳炉又开始忙活了。 ---- 三天后的下午。 平儿正同凤姐在屋里说话，却听见外头有丫鬟丰儿道：“二奶奶，璐三爷来给您请安了。” 二人不由得都是一愣，凤姐用有些疑惑的眼神无声的问平儿：他来做什么？ 平儿摇摇头表示不知。 凤姐便道：“快请三爷进来说话。” 丰儿便掀起帘子来，贾璐低头走了进来施礼道：“请二嫂子安，平儿姐姐好。” 平儿忙屈膝回了一福：“三爷好。” 凤姐也站起来笑道：“哎哟哟，这是什么风把咱们家的状元郎吹到我屋里来了？三爷快坐，还不给三爷倒茶来！” 丰儿忙答应一声去了。 凤姐便说道：“璐三爷今儿怎么得空来我这逛逛？” 贾璐道：“早就该来给嫂嫂请安的，只是嫂嫂一直忙里忙外的不得空，今儿散学略早些就来看看，谁想嫂子就在屋里呢。” 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凤姐忍不住了先问道：“璐兄弟，我想你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儿来我这里到底是为的什么？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是没银子花了，还是学里有人又欺负你了？” 听到凤姐只把自己当个孩子贾璐也不以为然，笑道：“二嫂子果然是个爽利人，既然这么着，我也就不遮着藏着了，我就是想问问，二嫂子是不是想把管家的权利再多拿一些？” 第28章 送金山贾璐索平儿(一) 凤姐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遂笑道：“三爷这是什么话？我是才过门的新妇，能让我管这点事已经是老祖宗和两位太太错爱了，我又是个笨嘴拙舌的，这点事还顾不过来，怎么还敢要别的事做？” 贾璐微微一笑：“二嫂子，你别当我是个孩子。我知道二嫂子是个有大志向的。 其实你一进荣国府就要选个队伍站了，是站在大太太这边还是站在老太太和二太太那边想来你早已经拿定主意了。 现在我有个主意，又能让二嫂子手里的权柄更大一些，还能打压大太太一头，且她还挑不出你一点毛病来，你不想听听么？” 现在荣国府里的现状并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看得出来虽然凤姐的婆婆是邢夫人，可凤姐已经倒想了受贾母信赖的王夫人。 毕竟王夫人才是荣国府的实际掌权人。 可贾璐能有什么法子能达到他说的效果？ “你别听外头那些下人们胡说，我孝敬大太太和二太太可不是一样的么？你这小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馊主意先说与我听听，别到时候你开罪了大太太，看她回头不收拾你么？” 贾璐并没有说话，而是笑吟吟的看了一旁的平儿一眼。 凤姐会意，对平儿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眼力见？三爷来了还不快拿些点心来给三爷吃？” 平儿答应一声出去了，还没忘了把门掩上。 贾璐等平儿走得远了才说道：“二嫂子，现在你发放月钱是不是东路院大老爷这边的都是算好了总数给大太太，她统一往下分配？” 凤姐点了点头。 虽然大房和二房表面上没有分家，却被一道墙给隔开了，贾赦这边不管是经济还是别的都相对独立。 贾璐又问道：“那是不是我这样的庶子每个月的月钱除了我自己的那一份还有一个奶嬷嬷加上两个小丫头？” 凤姐道：“你的事我都听平儿说了，如今你屋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不是你自愿的么？” 贾璐呵呵一笑：“可二嫂子你觉得如果这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头，她会觉得我是自愿的吗？ 还有，大太太现在帮我收着我娘给我留下的其他家当呢，说要给我攒着等我以后娶媳妇了给我。 要是老太太问起来，我只说都是我自愿的，老太太会怎么想？ 二嫂子，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为了让你以后管事方便，老太太会让你搬到离着她近些的地方去？” 凤姐眼里的光华一闪即逝。邢夫人本来就不受贾母待见，前段时间贾母还因为贾璐被虐待的事给过邢夫人脸色瞧，如果她知道邢夫人还是不知悔改，好像个没见过钱的蠢妇一般算计自己的儿子那点家当，势必邢夫人的地位还会降一降，这对于凤姐来说自然是好消息。 自己有本事，又会哄贾母开心，背后还有王夫人的支持，现在限制她发挥的最大束缚便是自己是贾赦和邢夫人的儿媳妇！ 若是真能如贾璐所说，贾母让她搬出东路院来，那么日后必然会更快的把贾府里的大权都放给自己。 可贾璐有这个本事么？而且他特意找自己来说这件事，目的是什么？ “你想让嫂子帮你做点什么？”凤姐问道。 贾璐嘿嘿一笑：“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屋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凤姐知道贾璐不可能只满足于要个普通丫鬟，不然这个要求邢夫人就能满足他，因问道： “不用跟我绕弯子，说罢，看中哪个丫头了？若是老太太身边的鸳鸯珍珠什么的可就别想了。 珍珠已经让老太太给了宝玉了，好像还改名叫袭人了。 鸳鸯那更是老太太身边最中用的人。” 贾璐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想要平儿姐姐。” “你说什么？”凤姐以为自己听错了。 “平儿姐姐人也温柔，待我也好，我想要她去服侍我。”贾璐又说了一遍。 “放屁！平儿是我的陪嫁丫头，你怎么能惦记？”凤姐万没想到贾璐一个小屁孩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忍不住骂了一句。 贾璐却说道：“陪嫁丫头又怎样？现在琏二哥不是也没收在屋里头么？琏二嫂子心疼小叔子没人伺候，把平儿姐姐给了我，不是正显得嫂子贤良吗？” 凤姐瞪了贾璐一眼道：“平儿是我心腹人，又聪明又懂我的心思，我还承望着她能帮我做事呢！ 你若觉得平儿颜色好脾气柔顺，回头嫂子照着她的样帮你挑个好的来就是了！ 这话你可别对别人说去，若是让你琏二哥听到了，看窝心脚不踹断了你的肠子呢！” 贾璐却没有再跟凤姐讲什么道理，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包来：“我用这个和二嫂子换平儿，如何？” “胡闹！你就是给我一坐金山我也不换！”凤姐心道你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好东西？无非是你那块玉佩罢了。 果然和你那没出息的爹一样，贾赦把贾母赏给他的传家宝随手就给了一个娼妓，这回又要变成贾璐用他来换一个丫鬟了！ “虽然不是一座金山，若是经营好了也能换不少银子。”贾璐说着打开了外头包裹着的帕子。 “这是……香皂？”凤姐不禁有些好奇，拿过包裹里的东西放在手里端详了一回又闻了闻味道。 贾璐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香皂，不过和二嫂子日常用的香皂可有些不一样，不但洗手洗脸更干净，洗衣服也是极好的。而且——这东西造价很便宜！” 香皂自宋代就开始普及了，在红楼梦中也多次出现过。 不过这个香皂是用猪胰脏、豌豆粉、蛋清和其他的香料、药材混合而成的，去污能力马马虎虎，造价却是不低，荣国府中也只有主子们和一些有头脸的丫鬟才能用得上。 而贾璐拿出来的则是用油和火碱皂化反应后又加入了香料调制而成的，不但价格要便宜得多，去污能力也更好。 且因为不能把皂化反应中生成的甘油完全盐析出去，使香皂中还还有不少甘油，对皮肤也是大有好处。 只要宣传得当并且配方保密无人能仿，可以说这就是一座金山。 第29章 送金山贾璐索平儿(二) “这……难不成是你做的？”凤姐闻了闻，倒是没有香皂的那股子脏腥味。 “正是，二嫂子何不先试试效果如何？”贾璐朝一旁的铜盆努了努嘴。 凤姐果然撩起袖子洗了一回手，擦干了仔细闻了闻又看了看：“果然和平日里用的大不同。” 贾璐却又拿出一个小瓶子，拔掉瓶塞递给凤姐道：“还有这里装的是甘油，是做香皂的附产品，拿来擦手对皮肤也是极好的。” 凤姐拿来闻了闻，这甘油倒是没什么颜色，有股子淡淡的甜味。 涂在手上也不觉得十分油腻，若是秋冬干燥的时节擦一点在手上定然不错。 “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凤姐问道。 贾璐点点头又说道：“因为做的少，我也没有太仔细的估算成本，且又用了现成的花露，故而略贵一些。 若是大批量的生产，香露自己提取的话，大概这么大一块香皂的成本应该能在五十文左右吧。 至于卖家么，一两银子一块应该不算贵吧？” 当然不贵了，这么好用的香皂和市面上那些猪胰子卖一个价格还贵么？ 五十文一块，卖一两银子，那就是三十倍的价格！（一两银子大约等于1.5吊钱） 凤姐虽然没有读过书，可算数还是极快的。 这么高的利润，再加上神京城中有这么多勋贵官宦以及商贾大户，有多少人家的主子奶奶小姐们不用香皂？ 而且这东西是消耗品，一块用个一两个月就没了，用得好了回头客可是大把大把的！ 还有这个甘油，居然是做香皂时候留下来的没用的东西？这也能卖钱呐！ 凤姐一生中最喜欢的两样东西，一是权，二是钱！ 如今这两样贾璐都能帮她得到~ 可同时凤姐又有个疑问：“你这香皂的制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贾璐只得将小时候被道士看中收为徒弟教了几年炼丹的话又说了一遍。 凤姐满腹疑问：你小子不是在妓院里长大的么？一个道士怎么有机会认识你？ 当然她也只是在心里头想想，反正技术这玩意又不能偷又不能抢的，不存在来路不正，只要贾璐肯说就好办了。 “哎，那你那位神仙师父还教你别的仙法没有？” 贾璐笑了笑说道：“师父倒是教给了我很多巧法儿，不过最简单也最实用的便是这个了。 我听说二嫂子的嫁妆里正好有几个铺面，若是能开个香皂铺子，想来凭着二嫂子的才能，每个月赚几百两银子应该问题不大吧？” 凤姐自然听出了贾璐的言外之意是让自己别太贪了，因说道：“你不知道，平儿是我从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着服侍我的，如今又跟我嫁到了你们贾家来，你算算，这都多少年了，虽是主仆，却早已情同姊妹了！” 贾璐笑道：“我知道二嫂子和平儿姐姐的关系好，让平儿姐姐跟了我去，不也在荣国府里么？你们也是能常见面的。” 凤姐还要说什么，却听得外头丫鬟道：“琏二爷回来了！” 二人便很默契的止住了话头。 贾璐知道贾琏肯定是不舍得把平儿给自己的，凤姐则是想着如果自己有了这么一门好生意，只怕贾琏肯定会惦记上。 贾琏是那种口袋里放不下半个钱的人，乱花钱不说，还爱往外头去沾花惹草，凤姐怎么能纵容他？ 况且贾琏如今还算跟着贾赦邢夫人过活，并没有单独支撑家业，凤姐作为新过门的长房长媳妇太过大张旗鼓的在外头做生意也有些好说不好听。 “琏二哥。”贾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给贾琏请安。 贾琏见贾璐来了倒有些意外，问道：“三弟今儿怎么得空来我这了？可是稀客。” 贾璐道：“我屋里的纸张不多了，来问二嫂子开仓库给我拿一些个。” 贾琏蹙眉道：“这点子小事也要你自己跑……” 说到这里又想起来贾璐屋里一个丫鬟婆子皆无，不自己来要怎么办？也暗叹邢夫人实在是太苛刻了一些。 因改口道：“三弟这真是要做大学问，有大出息的了！咱们家可没有出过像你这般勤奋肯学的人！我听说学里太爷又夸你来着？往后缺什么只管给你嫂子要来，让人多给你拿一些预备着！ 等日后当了状元做了大官可别忘了你哥嫂！” 凤姐笑道：“再没见过像你这样当哥哥的，弟弟不过来要一点子纸，你就要来让人感恩了？ 你这当哥哥的不该多替三弟想想吗？” 贾琏也笑道：“有你这么个又贤惠又心细的嫂子，还用得着我惦记么？我放心得很呢！” 尬聊了一会儿，贾璐便托词去了。 王熙凤精明又贪财，到了后来管家熟络了之后荣国府下人们的月钱她还要推迟几天发放，先拿着往外头去放印子钱赚些利息呢，这样一桩好买卖贾璐不信凤姐不动心。 八月初三，贾母生辰。 一大早起来，便是贾赦贾政两个儿子先来给贾母请安祝寿，接下来便是邢王夫人，而后又是贾珍、贾琏、贾宝玉等孙子辈的。 再然后便是贾璐、贾琮、贾环几个庶孙也来请安拜寿。 阖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贾母心情大好，直到她看见贾璐穿着一身瓦罐灰还略显有些不合体的长衫进来给自己拜寿，顿时贾母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贾母的好日子，别人都穿得喜气洋洋的，就连贾赦贾政都换上了光鲜衣裳，怎么贾璐就穿得跟奔丧一般？ “孙儿如今年幼，也没什么银钱，这是孙儿给老祖宗抄写的《心经》、《无量寿经》和《佛说阿弥陀经》，到底是孙儿的一点心意，希望老祖宗增福增寿！” 贾母点了点头沉声道：“恩，好，难为你想着。” 说罢又看向邢夫人道：“大太太，不是我说你，璐哥儿的事你也该上上心了！ 他屋里的婆子丫鬟们不上心，你这个当娘的再不上心，成什么了？ 你看看今天穿的这是什么？咱们贾家要让家人穿这种衣裳了吗？” 不等邢夫人说话，贾璐却将话接了过去道：“老祖宗，这事可怪不得太太，都是孙儿不好！” 第30章 庆寿辰意外得双美(一) 这贾母冷哼一声问道：“怎么又是你不好了？” 贾璐道：“我也有一套艳丽的衣裳，还是琏二嫂子让平儿姐姐给我送来的呢。本来昨儿个是想着换了那一身的，谁想抄经书有些赶了，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件鲜亮衣裳也没有洗，我恐穿了腌臜衣裳来给老太太祝寿多有不敬，故而才穿了这一身干净衣服来了。” 贾母听了蹙眉道：“怎么？你屋里的丫鬟婆子是做什么吃的？洗个衣裳还用你自己想着？” 说到这里先看了邢夫人一眼，又对凤姐说道：“凤丫头，你也不管管么？下人一点心都不上，还要我看见了问？ 把璐哥儿屋里的人都革了这个月的银米！” 凤姐便做出一副惶恐的神情，刚要说话贾璐却接口道：“老太太别恼二嫂子，我屋里也没别人，又让琏二嫂子去革谁的银米？” 贾母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邢夫人道：“大太太，这是怎么个意思？以前璐哥儿刚来的时候还有个不长眼的婆子，怎么现在反而一个没有了？” 邢夫人听了忙站起身来道：“老太太，并不是媳妇不管璐哥儿，实在……” 贾璐又说道：“老太太，也不干大太太的事，是我跟太太说不要人伺候的！” 贾母冷声道：“你个小毛孩子知道什么？你说不用就不用了么？” 贾璐道：“老太太，太太跟我说了，还要给我攒钱日后念书、娶媳妇用呢！ 我想着反正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何苦再用几个丫鬟婆子的跟着，倒不如把这项银子省下了给太太一块儿给我攒着呢，这一个月下来也是好几两银子呢不是？ 太太是极好心的，怕我年纪小被人骗了去，还替我攒着月钱呢，还有琏二嫂子当初送我的金锞子、我娘留给我的镯子都帮我保管着呢！” 童言无忌，贾母听了却把一张老脸黑得乌云密布。 屋内许多人的眼也偷偷看向邢夫人，邢夫人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只当没听见贾璐的话。 “璐哥儿，你说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今儿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你是在哭穷装可怜么？”贾赦在一旁喝道。 贾璐诚惶诚恐道：“老爷明鉴，我哪里是装可怜，我只是想着太太对我这么好，处处替我想着，我心里头高兴，才趁着今天老太太的生辰说出来让老太太也跟着高兴高兴的！” 贾母哼了一声道：“高兴，果然听了我十分的高兴！我竟然不知道，咱们家里头还有这么一个精打细算会管家的媳妇！凤丫头，你可得好好跟着学学才好！” 凤姐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贾母又问道：“如今东院大老爷那边的月银还是都先给大太太再往下派送的么？” 凤姐称是，贾母冷笑道：“你这孩子也忒不懂事了！你太太平日里多少事要忙，这点小事还让她操心么？往后东路院的月钱你也接过来，你年纪轻，可不能偷懒了！” 厅内除了贾母说话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贾璐则是在心中暗暗佩服，果然姜是老的辣，贾母这一张嘴挤兑起人来可不比凤姐差多少。 贾母似乎还没过瘾，又说道：“你如今既然帮着管家，每天早起又要来我这里立规矩，在东路院住着天天走这么远倒是不方便。 我屋子后头不是还空着两个小院子呢？回头你去看看哪个中意，让人收拾收拾，就搬过来住吧！ 离着你二太太也进了，跟她学学是怎么管事的。” 凤姐便说道：“老祖宗体恤我了。” 贾母嗯了一声，手轻轻一抬，一旁的鸳鸯会意，忙把一杯温茶递过来。 贾母接了浅浅的吃了一口，又往旁边看了看，对后头站着的赖嬷嬷说道：“方才你带进来的那个女孩子呢？” 赖嬷嬷忙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走上前来给贾母磕头。 “抬起头来我瞅瞅。”贾母打量了小丫头一番说道：“倒是个齐全的孩子，这模样也好。叫什么？” 赖嬷嬷笑道：“叫晴雯，今年十一了，我也是寻思着这丫头倒也有几分伶俐，便想让老太太看看中不中意呢。” 贾母点了点头道：“我看很好！既然是你要孝敬我的，也难为你一片心意，就让她跟着璐哥儿去伺候吧！” 赖嬷嬷忙称是，先让晴雯给贾母磕了头，又说道：“还不给璐三爷磕头？” 晴雯答应一声又给贾璐磕头。 贾璐这才反应过来，忙将晴雯扶住了：“可不敢受姐姐的礼。老太太，这……” 这是意外之喜么？贾府中最出类拔萃的丫鬟之一，那个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的晴雯，那个勇补雀金裘的巧手丫头，那个被王夫人在病中撵出去，最后孤苦伶仃喊了一夜娘才咽了气的苦命女孩，落到了自己手上了？ 可是自己想要的是俏平儿啊…… 宝玉看晴雯生得俊俏灵巧，听贾母将她赏给了贾璐本来有些不乐，可当着贾政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怏怏的拿眼看着晴雯。 贾璐一面跟贾母道谢一面悄悄拿眼角看了一眼王熙凤。 凤姐只装作没看见贾璐的眼神，笑着对贾母说道：“到底是老太太懂得疼孙儿，这么个乖巧的小丫头就给了璐哥儿了，越发显得我这当嫂子的平日里不关心璐三爷了，我也得跟着老太太学着点才是。 我看晴雯这小丫头虽然好，到底年纪小了些，不如让我的平儿也跟了璐哥儿去，也好照顾得周全一点，也好调教调教晴雯，老太太说可好么？” 此话一出口贾琏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他对平儿有心思凤姐自然知道，这会子要把平儿给了贾璐是什么意思？ 谁知贾母听了凤姐的话点头道：“这很好！我也想着这个小丫头才买来没多久还要学学规矩才是，平儿那丫头我看着也好，有了她照顾璐哥儿是极妥当的。” 贾璐忙道：“璐多谢老太太和琏二嫂子关心。” 贾琏的脸色便更难看了，这件事便坐实了，自己往后再想惦记着平儿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心中埋怨凤姐也不同自己商量一声，又疑惑怎么凤姐对贾璐这么好，自己的心腹丫头都愿意给了他去？ 平儿则是心中疑惑，不知道贾璐使了什么法儿居然真能让凤姐把自己给贾璐了。 这件事告一段落，贾琏凤姐两口子往后就要搬出东跨院往贾母后面的小院去住了，邢夫人的权利又被削了一刀，贾璐则是一下子得了平儿晴雯两个丫鬟，老太太也显示了自己仁慈疼孙子，除了邢夫人又落了个没脸，似乎是皆大欢喜。 第31章 庆寿辰意外得双美(二) 到底贾母寿辰才是今天的主题。 贾璐的事不过是个引子，此刻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后头又有贾蓉、贾蔷、贾兰等重孙辈的给贾母请安磕头。 贾璐也是第二次看见了秦可卿。 贾母依旧笑眯眯的受众人的礼，似乎方才的事对她没有一点影响。 还让秦可卿到身边来，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夸奖。秦可卿则是笑着应答自如，几句话将贾母哄得愈发开心了。 贾母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她身边调教出来的丫鬟一个个跟水葱似的，她一手带大的元春被选进宫中当了女史，后来还成了贤德妃。探春也是跟着她长大的，后来成了王妃。 更不用说贾宝玉屋里几个大丫鬟都是贾母亲自给定的。 家里人都给贾母拜过了寿，又有家里有头脸的管事婆子都来磕头。 正这时门外有小丫头报：“史大姑娘来了！” 便有个小姐由婆子陪着进来，见了贾母磕头道：“给老祖宗拜寿了！祝老祖宗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明月一池莲，钓渭丝纶日月长；松龄长岁月，蟠桃捧日三千岁！”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好，快起来给姑奶奶瞧瞧，又长高了些不是？” 这还是贾璐头一次见到史大小姐。 湘云今年不过六七岁年纪，个头不高，一双大大的眼镜水汪汪的透着机灵聪颖，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总是笑吟吟的挂着两个小酒窝，愈发显得开朗乐观。 史湘云是贾母的内侄孙女，自幼父母双亡，只跟着叔叔婶婶过活。 因贾母疼惜，史湘云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是在贾府这边跟着贾母一处的，这次庆生自然要让人将史湘云接了来好好住上几日。 史湘云又给屋里的长辈平辈们一一问了好，到了贾璐这里却不认得。 凤姐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大老爷那边的璐哥儿，你该叫三哥才是。” 史湘云便屈膝一福道：“三哥哥好。” “史大妹妹好。”贾璐也回了半礼。 外头又有南安太妃、北静王妃等诰命也都来给贾母贺寿，这里便没有贾璐这个庶子什么事了。 “平儿姐姐，要我帮你去收拾行李么？”贾璐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笑吟吟的看着平儿。 平儿又有些害羞又有些生气，还有些好奇，贾璐到底用了什么魔法，能让凤姐真的把她拱手相送？ 当着众人面也不好问，只得说道：“哪里敢劳烦三爷，我也没多少东西要搬，一会儿让个婆子搭把手就是了。” 贾璐一笑道：“也罢，那我就去等着平儿姐姐了。” 平儿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一旁赖嬷嬷把晴雯领过来说道：“璐三爷，往后晴雯这丫头就交给你了，她年纪也小，有不懂的地方你就多教她。” 贾璐道：“多谢赖嬷嬷了，晴雯姐姐一看就是个聪明懂事的，哪里用我教呢？” 看着晴雯怀里抱着的一个小包袱问道：“姐姐只有这点东西么？给我吧，我帮你拿。” 晴雯忙说道：“不用了，不很重，我自己拿得起。” 回到东跨院里自己的小院，贾璐对晴雯说道：“我这里清贫了些，往后可是要委屈姐姐了。” 晴雯打量了一番屋内简单的陈设，确实挺清贫的，和普通人家住的屋子差不多，并没有她想象中公府公子住处那般奢华。 不过她是被赖嬷嬷买来的丫头，自然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去留，如今被贾母一句话送给了这位璐三爷也只能认命了。 “我……我也没伺候过别的主子，若是哪儿做得不好了，三爷别生气，我慢慢学……” 贾璐笑道：“不用这么拘谨，我这里也没别人，更没有什么规矩。 虽然你跟了我没有像伺候老太太或者宝二爷那般风光，却也少了许多麻烦。 也不用当自己是什么丫鬟仆人的，想做些什么就做什么就好了。” 说着便拎起茶壶来要给晴雯倒水。 晴雯忙接过来说道：“我来吧。” 本以为是茶，结果倒出来的却是凉水。 晴雯便问道：“哪里有茶叶？我往外头去要点热水来泡茶。” 贾璐却将杯子拿起来把水喝了：“我平日里只喝凉开水，你若是想喝茶明儿我去街上买点茶叶回来就是了。” 晴雯眨了眨眼不知该说什么。 自己被赖嬷嬷买来后也在她家里学着伺候了一段时间，连赖嬷嬷家里的那些伺候奴才的奴才平日里都是吃茶的，贾璐这个大老爷的三儿子就喝白开水？ 贾璐的身世和遭遇并不是什么秘密了，她也听过贾璐被苛待的传闻，没想到真的有这么惨。 贾璐似乎看出了晴雯的心思，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往后跟着我太凄苦了些？” 晴雯忙摇头道：“没有。” 贾璐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慰道：“放心吧，不过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会大不同。跟着三爷，往后自然有你的好果子吃。砚墨你会么？帮我砚墨吧，我要写字了。” 晴雯答应一声开始砚墨。 刚砚好，却有一个婆子来说道：“原来三爷在这里呢！一会儿就开席了，让请三爷过去吃酒呢。” 贾璐听了一蹙眉道：“怎么让我去吃酒？我又不会喝酒……谁让你来的？” 进了荣国府一年，贾璐几乎没有参与过什么家庭活动。 婆子道：“今儿老太太好日子，怎么能少的了三爷？吃不吃酒也该去略坐坐，图个彩头不是？” 贾璐无法，只得跟着去了。 今天外客只有几个诰命妇人，并无男宾，故而也不用陪客. 府里早请好了一班小戏，戏台子就搭在贾母所住的五间正房后面新盖的大花厅院中。 贾母、邢王夫人和一众女眷们都在二层吃酒看戏。 家中男丁则在一楼坐定了。 贾璐只得给贾赦贾政等人先见了礼。 贾赦冷哼了一声道：“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你不在这里伺候，又跑到哪里去疯了？吃饭还要人去请？” 贾璐只得说道：“怕我不懂规矩给老爷丢了脸面，故而回屋里去写字了。” 一旁贾政听了忙说道：“大哥不必说他，到底是璐哥儿爱学，若是宝玉有璐哥儿一半的心思放在念书上……” 说到这里往四下里扫了一圈，并未发现贾宝玉的身影，这种时候宝玉自然是同姊妹们在一处在二楼陪着贾母和女宾呢。 贾政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旁桌的贾珍忙笑着过来说道：“三弟爱念书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今天这等好日子也该放松一天乐呵乐呵，来，往我那边坐去，我给你留着位置呢！” 说着便拉了贾璐往那边去坐了。 第32章 庆寿辰意外得双美(三) 一时开了席，便有贾母和几个诰命点了戏下来，那些小戏子便装扮起来上台咿咿呀呀的唱。 贾璐实在是欣赏不来这种慢悠悠的昆曲，更是对酒一点兴趣都没有，桌上其他人有说有笑，或是吃酒吹牛或是像贾珍贾琏等色眯眯的打量着台上的小戏子，一会儿说这个扮相好，一个说那个身姿妖娆，时不时发出几声给给给的淫笑。 两出戏唱罢了，贾珍便问贾璐道：“怎的，看三弟似乎不爱看戏？” 贾璐道：“咿咿呀呀的也听不大懂，唱得又慢，不爱听。” 贾珍呵呵笑道：“何不早说？等哪天了大哥做个东道，咱们在我府里请上一拨打十番的，再叫上几个唱小曲的伶人，好好热闹一天如何？” 贾璐道：“多谢珍大哥的好意，只是弟只喜欢清净，大哥喜欢热闹，便同琏二哥等一同玩就是了，我就不去叨扰了。” 贾珍听了想道：哪里有小孩子不爱玩的？贾璐既然不喜欢这种热闹，难不成也和宝玉一样小小年纪就喜欢漂亮小丫头？ 今天看贾母和凤姐给了贾璐一小一大两个丫鬟似乎贾璐倒是有些高兴。 因又说道：“大哥前两天托人从扬州买了几个女孩子，都是十二三岁年纪……” 不等贾珍说完，贾琏忙凑过来问道：“大哥好艳福，买回来是准备送人的还是留着自己受用？” 贾珍只得一笑道：“还太嫩了些，先在家里养养看吧，说不定什么时候求人办事了就送出去了。 怎的，二弟有了心思了？我倒不是不舍得给，只是凤丫头那性子我也知道的，你敢要么？” 贾琏听了略尴尬的笑笑：“我就是问问，我哪里稀罕那个？” 贾珍又问道：“三弟这两天有没有见着蔷哥儿？” 贾璐道：“这两天没见着，他也没往学里去” 贾珍蹙眉道：“那他怎么说的？” 贾璐道：“也没说什么吧？” 贾珍蹙眉道：“这孩子忒不让人省心了，璐哥儿，你可不能跟他学啊！” 贾璐道：“是了，大哥嘱咐的话三弟自不敢忘，我现在就想着好好念书，将来能有出息。” “好，念书好！果然是个有志向的好孩子！” 贾珍说着伸出手来在贾璐的腿上拍了拍，还顺便捏了一把笑道： “璐哥儿你太瘦弱了些，看你这身上，都没点肉，这可不好。往后想吃什么了都去东府里跟哥哥说！” 贾璐不由得一阵恶寒，原来这老色批居然还对自己动了龙阳之兴！正发愁没有个正当借口可以收拾你呢，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种心情自然不好表现出来，贾璐只当不知贾珍所图，笑道：“那就多谢哥哥了，我也不知道爱吃什么，这段时间平儿姐姐倒是老想着我给我送些好吃的，许多我也叫不上名字来。有口饱饭吃我就知足了。 珍大哥、琏二哥，我今日吃饱了，还有功课要做，就不陪哥哥们在这里看戏了。” 说着站起身来又往贾赦贾政一桌去说了一回。 贾政听了点头道：“恩，这孩子多懂事！好，你就回去念你的书吧！” 回到自己小院中，平儿已经到了，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贾璐见了堆了一炕的东西笑道：“不是说东西不多么？怎么就这许多？” 平儿一笑说道：“二奶奶问我来着，你这边缺什么东西不缺，我便大概说了一回。 二奶奶听了便让人开了库房，让我挑选些用得上的东西拿来给三爷用呢。这还没拿完呢。” 贾璐听了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我在这里自己住了大半年都没觉得缺什么少什么，怎么在你眼里头就是什么都缺了呢？” 平儿也笑道：“三爷是个省事的，有吃有穿就觉得好了。可既然如今二奶奶让我来服侍三爷，我自当用心才是。 若还像以前一样，一应使的用的都没有，二奶奶不是要说我没把三爷伺候好么？ 就好像这镜子，三爷自己平日里不用，难道我和晴雯妹妹都不打扮打扮的？ 别人屋里的丫鬟出去都光鲜体面，唯独我们两个出去了蓬头垢面的好像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外头人也得笑话三爷不是？” 贾璐笑道：“罢了罢了，虽你怎么收拾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姐姐也是这么能说会道的？” 平儿听了也笑道：“怎么，是嫌我啰嗦了么？现在后悔怕是还来得及呢，你就去跟琏二奶奶说嫌弃我笨了，把我给撵回去就是了。” 贾璐呵呵笑道：“你想都别想，我费了多大心思才把你给要来了？还没过半天就想跑了？” 平儿笑着白了贾璐一眼，也不答言，对晴雯道：“妹妹过来搭把手，帮我把帐子挂起来。” 晴雯在一旁也接不上话，看着二人这般熟识正不自在，听平儿叫忙答应一声就来帮忙。 贾璐却说道：“这帐子就不用了吧……挂上了怪气闷的。” 晴雯听了又不知道该不该挂了，一时没了主意。 平儿道：“这可使不得！如今也是八月份天气了，虽说白天还炎热，到底晚上风也凉了，若是晚上睡着吹着了风，第二天头疼脑热的上不了学念不来书，可不都是我们的不是么？” 贾璐哭笑不得：“哪里就有那么精贵了？” 平儿冷笑道：“三爷不是又嫌我啰嗦了？还是那句话，你若是嫌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贾璐便也站到床上：“挂！我帮你们挂！” 他是看出来了，平儿这是无缘无故的被凤姐踢了出来心里头憋着气呢。 平儿哼了一声道：“可不敢劳烦三爷，这些事自然是该我们做下人的来，怎么敢让三爷动手？不然……” “行，行，我写字去！你们两个小心一些。”二话不说又下来了。 看着贾璐果然在桌前做了拿起笔来沾了墨开始写字了平儿才哼了一声接着忙活去了。 一旁晴雯小声问道：“平儿姐姐，你这么跟三爷说话，他……她不会生气么？这三爷脾气也忒好了些……” 自打被赖嬷嬷买了去，她受到的教育便是主子说的做的都是对的，自己得哄着顺着，可上任头一天平儿就给他上了一课。 平儿看着贾璐冷笑一声：“你别看他脾气好，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多着呢！有那么一句话你没听说过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往后啊，你也得多留个心眼子，别被三爷哄骗了去！” “哦……”晴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平儿便服侍贾璐洗了手脚，又给他铺好床要服侍他睡下，一旁晴雯一面打下手一面留心学着。 看平儿在地上铺了张席子就将自己的铺盖放在上头贾璐不禁问道：“怎么，姐姐要睡在地上么？” 第33章 庆寿辰意外得双美(四) 平儿蹙眉道：“说了少一张塌在屋里，偏偏今天没送来，只得将就一宿了。” 贾璐忙说道：“那边屋里不是有张大床么，还不够你们两个睡的？” 平儿道：“那怎么使得？总得有个人在这屋里照看着不是？若是三爷晚上起夜了怎么办？口渴了怎么办？” 贾璐心说我又不是贾宝玉，哪儿来的这么多臭毛病？ 可又怕说不让她晚上陪睡了又会说什么嫌她笨，不如撵了她的话来，只得说道： “也罢也罢，那也不能睡在地上不是？这床倒也宽敞，上床上来睡就是了。” 平儿道：“这是什么道理？哪儿有丫鬟跟爷睡一床的？” 贾璐道：“方才你不是还说晚上天凉了，怕我着凉来着？怎么这会子自己要睡在地上？” 平儿道：“我是苦命人，不怕的。” 贾璐说了半天平儿只是不肯，贾璐也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平儿姐姐若是不想在我这里伺候就请回去吧，这么不情愿的来了大家都没趣儿。” 平儿见贾璐动了真怒也觉得自己是看着他性子好太过了一些。 不管怎样，自己是王熙凤的陪嫁丫鬟，主子发话了她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这半天来自己冷言冷语的说了多少话，若是换个人只怕早就恼了。 “三爷别恼，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毕竟三爷你……” 平儿本想说毕竟贾璐年纪小，好歹也是个爷们，可还是忍住了。 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或许他只不过是单纯的不忍心看自己睡地上呢？ 于是平儿妥协了。 先服侍贾璐脱了外衣躺好了自己也钻进帐子，小心翼翼的在贾璐身旁躺下，一时气愤有些尴尬。 这可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和一个男子同床共枕，虽然他还是个孩子 平儿也不言语，只静静的平躺，好半晌也没听到身旁有动静，心想难道他这么快就睡着了？ 扭头一看，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平儿忍不住脸上一热，马上又扭过脸来小声道：“睡觉哪儿有把眼珠子瞪得这么大的？” 贾璐嘿嘿一笑：“你不睁着眼怎么知道我瞪着眼呢？” 平儿无言以对，到底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三爷，你跟二奶奶那说了什么话？怎么她就……就让我来服侍你了？” 贾璐笑道：“琏二嫂子自己不是说了么？看晴雯年纪太小了，怕照顾不好我。” “你不说算了。”平儿转过身去把背对着贾璐。 “哎，我说，我说。”贾璐扳着平儿的肩膀让她又转过来，把嘴凑到她耳边说道：“我是用一座金山跟琏二嫂子把你给换来的。” 平儿只觉得耳朵里痒痒的，身上不自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头往旁边挪了挪道： “又胡说了，什么金山？” 贾璐道：“方才洗脸的时候你没看那块香皂么？” 便把自己如何同凤姐用香皂配方换了她来的话说了一回。 平儿听了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埋怨凤姐太无情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说把自己送人就送人了。 又觉得贾璐有点傻，这么好的生意就拱手让人了。 “怎么了？”贾璐似乎感觉到了平儿内心的波动。 平儿叹了口气道：“你有这么好的法子怎么不自己留着？等你长大成人了，分房往外头去过活，这不是一条赚钱的好门路么？” 贾璐笑了一声道：“怎的？难道平儿姐姐觉得我这笔生意做的亏了本了？” 平儿啐道：“什么叫生意？我是大米白面么？”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平儿这种陪嫁丫鬟就是凤姐的个人财产。 不过贾璐自然不会这么想，他也没有回答平儿的话，而是说道： “赚钱的门路有的是，可平儿姐姐只有一个。你觉得是亏了，我倒是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而且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等我日后有了出息肯定要好好保护姐姐。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食言呢？” 平儿听了这话心里头暖暖的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呀，就是那会子初来乍到的，人都欺负你，我不过是来看了你几回你就觉得我是好人了。 往后若是碰到个比我对你还好的呢？你又怎么说？ 再者说了，你把我弄了来就是保护我了么？” 贾璐笑道：“难道不是么？现在你到了我这里，就不用夹在琏二哥和二嫂子中间受那夹板气了不是？ 二哥就算再……他也不好意思跟弟弟抢屋里人不是？” 平儿脸上不禁一热，轻笑道：“你这小孩子，知道什么叫屋里人？到了外头可不能浑说，看人笑话不？” 贾璐也笑道：“怎么，非得给你个姨娘的名分才叫屋里人么？咱们都睡在一床上了还不算？” 平儿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也不知道羞？这么小的年纪就想着要姨娘了？” 贾璐却说道：“这有什么？虽然现在不能怎么样，我先占上总可以吧？ 你看老太太不是把珍珠给了宝兄弟了么？我没人惦记着，只好自己给自己打算了。” “好啊你，感情你是早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呢！”平儿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推了贾璐一下：“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的心里头就有这么多算计？” 贾璐呵呵一笑反将平儿的手握住了：“在荣国府里，没有点算计只怕我早就被大太太给饿死了。” 平儿听了一惊，连手都忘了抽回来了，问道：“怎么，你……难道那天二奶奶好日子你冲出来偷了只鸡也都是算计好的？” 贾璐呵呵一笑：“平儿觉得我有那么深的算计么？” “难道你没有？”平儿反问道。 “罢了，不说这个。哎，我问你个事，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女婿是不是叫冷子兴，做古董生意的？你跟他熟么？” 平儿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贾璐道：“做些生意啊。” 平儿噗嗤一笑：“你？你能做什么生意？” “玉器！”贾璐说道：“以前就我一个人，要银子也没地方花销去，这回有了你和晴雯了，不能让你们也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不是？” 平儿第一个想道的便是贾璐那块象征着他贾赦庶子身份的玉佩，因说道： “三爷可不能把你那玉佩给卖了，那可是你爹娘留给你的，好歹是个念想。” 贾璐笑道：“好好的我卖他做什么？我若要卖那个，随便找个玉器行或者当铺不就卖了？还找冷子兴做什么？” “那……那是什么生意？” “明儿再说吧，困了，先睡觉……”贾璐说着果然闭上了眼，却依旧没有放开平儿的手。 第34章 谋生计贾璐纳贤才(一) 贾蔷小院里。 冷子兴朝贾璐和贾蔷两个拱拱手道：“璐三爷，小蔷大爷，您二位找我是有什么吩咐？” 冷子兴今年二十四五年纪，微微有些发福，一身长衫倒像是个秀才。 贾璐拱拱手请冷子兴坐了：“听说冷大哥是做古董生意的，不知这玩意你收不收？” 说着打开桌上的包裹，里面是几件玉器。 冷子兴先拿起一枚平安扣仔细看了一回，先在太阳底下照了照，又用鼻子嗅了嗅味道，后来干脆拿舌头舔了一口。 而后又拿起一个小玉碗同样仔细看了一遍，又轻轻敲击听了听声音才说道：“三爷，恕我直言，您这玉器不像是古物啊！” 贾璐笑道：“冷兄果然好眼力，确实不是古物。” 冷子兴又道：“虽然是玉的，一没年份，二也非出自名家之手，而且这玉石的质地似乎和我见过的玉都有些不同，只怕……不值什么钱。” 贾璐竖起大拇指赞道：“到底是行家，一看便知端倪了。这确实不是什么古玉，不过是才做出来没几天的。这玉石也不是什么和田玉、独山玉或是岫玉，而是高丽玉。” 冷子兴不由得一愣，问道：“怎么，高丽还产玉了？我做了这些年的古董竟没听书过，倒是我孤陋寡闻了。这么说来，果然这高丽玉同其他的玉石都有些不同，似乎……” 又细细看了一回冷子兴也没看出贾璐这酸洗玉到底和别的玉有什么不一样。 贾璐道：“若是这玉石的价格能比其他的玉便宜一半的话，冷兄觉得销路如何？” “便宜一半？”冷子兴顿时眼睛一亮。 这高丽玉虽然摸起来没有和田玉那般温润，光泽和透明度都不错，若不是常年浸淫在其中的人也很难察觉出有什么不同。 若是价格低一半的话想来应该很受欢迎。 贾璐又问道：“冷兄以为这高丽玉做成什么器物会更受欢迎？” 冷子兴略想了一回问道：“不知这高丽玉有没有那种大块的原石？ 若是能雕刻出一些大的摆件，再加上价格便宜的话，即便不是古物肯定也会大受欢迎。 当然，雕工能精细一些就再好不过了。” “大的摆件……我看一看吧。” 贾璐还真不知道大的东西能不能酸洗。或许只把表面一层洗得像玉石就可以了吧？至于砸开了里面什么样，管他呢！ 冷子兴又补充道：“就是那种可以拿来当寿礼或者其他礼物的东西，看着又气派，又能少花些银子的话肯定大受欢迎！” 贾璐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冷兄能不能先帮我把这些小东西出手？实不相瞒，我最近手头有些吃紧。” 冷子兴道：“这个……我只能先给三爷代卖试试。” 毕竟这玩意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 贾璐却完全不当这些是什么好东西，随便包起来塞给冷子兴道： “行，你看着办吧，价格也不用死扛着，随便给个十两八两的就能卖。” 打发走了冷子兴，贾蔷搓着手问道：“怎么？三叔不是说这段时间先不弄这些了么？又把冷子兴叫来又要做什么大摆件的，这是要弄大的吗？” 贾璐道：“此一时彼一时么，现在我这不是要银子用了？” 贾蔷道：“三叔，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贾璐笑道：“不然我来你这里跟他谈什么？反正你也不想念书了，正好帮我做这个营生。 不过你这里被贾珍盯上了，总要换个地方才好呢。还得有人看着点好。” 贾蔷想了一会儿说道：“三叔觉得贾芸怎么样？” “贾芸？” “是西廊下五婶子的儿子，也在义学里念书来着，这不也觉得自己考不上，不念了。 三叔也见过的，容长脸，高挑身材，长得也斯文。 他爹死得早，只剩下他和老娘，日子过得也是清苦，又没个正经营生，全靠他娘做些织补浆洗的活计度日。” 贾璐点了点头，贾芸他自然知道。 除了贾蔷说的这些，他还知道日后贾芸为了钻营荣国府赚点钱花，不惜认比自己小四五岁的贾宝玉当干爹。 后来发现巴结贾宝玉根本没用，又借钱买了香料去给王熙凤送礼，才得了个在大观园里种花种草的营生。 还和贾宝玉的丫鬟小红摩擦出火花来了，更难得的是最后还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成为红楼梦中难得的一对圆满人。 贾芸这小子倒是有点上进心，脑子也够灵光，不过能不能信任贾璐还有些拿不准。 “这贾芸可信么？” 贾蔷道：“他现在就缺银子，三叔若是能给他一份稳定收入他还能不心甘情愿么？ 再者说，咱们可以在这边把酸水制好了，然后拿到他那边去浸泡。 让他或者五婶子天天在家里头看着，这样不就省得被外人窥视了去么？” 贾璐点了点头道：“也使得。蔷哥儿，这酸水的制法可不能轻易往外头传去，要紧得很！” 贾蔷忙说道：“侄儿省得！这等要紧事三叔交给了我，我若是传了出去，往后还怎么跟三叔混？” 贾璐一笑：“什么叫混？虽然现在做这些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往后还有大买卖要做呢。 蔷哥儿，你若是肯跟着我做，日后少不得你一份富贵。” 贾蔷打千笑道：“多谢三叔提携~” 贾璐道：“走吧，先往玉器行里找那个学徒去，问问他能不能做那些大的摆件。 再买些硝石硫磺的回来，咱们得继续做酸水了。 还有洗好后的玉石染色，你也得多费心，绿色黄色，先拿些小的边角料来实验实验，看看什么燃料染的效果更好一些。 至于那些土沁和血沁、作古，这些倒是不着急了。” 来至玉器店里，小学徒邓春一见财神来了忙笑脸相迎：“两位小爷，这回又做点什么？” 贾璐道：“请你师父出来一叙吧。” “这……”邓春一脸为难，以为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贾璐笑道：“你放心，还是来谈生意的，只是这次要雕刻些大的器物，怕你做不来。那些小东西我也是会接着要的。” 邓春答应一声，不一时从后头请来了自己的师父顾三奇。 顾三奇拱手道：“听闻两位小公子要雕刻一件大的——石头摆件？” 贾璐点头道：“没错。” “是石头摆件？小公子怕不是拿我寻开心？” 贾璐道：“我来你这铺子里也有几回了，也不长见顾师傅在店里，想来是做那些大件、复杂物件的生意不多，平日里只有些钗环镯佩一类的小玩意，都给徒弟做了吧？” 顾三奇脸色有些尴尬，说道：“可老汉的手艺公子绝对可以放心，里面有我雕刻的一些成品，公子可以先看看！” 贾璐点点头道：“好！” 第35章 谋生计贾璐纳贤才(二) 来到厅中，果然见博古架上摆着几件精美玉器。 贾璐先拿起一柄玉如意来看了一回，果然不管是雕琢还是对于玉料本身色泽的运用都要比徒弟高明得多。 又看了几件略大些的摆件，贾璐拿着如意问道：“不知师傅做这样一柄如意需要多少时候？需要多少工钱呢？” 顾三奇答道：“若是带着料子来加工的话怎么也要十天功夫，二两银子！” 贾璐听了点头道：“这价钱倒也公道。若是用石头刻的话，是不是比这个更快些？” 顾三奇听贾璐又说起用石头刻来不禁有些不解，却仍是说道：“公子所说不差，所谓至坚为玉，玉石确实要比普通的石料硬一些。” “罢了，我也是尊重手艺人的，就用你这里的石料先给我做出五支如意来把。我还按二两银子一个给你。 说着贾璐便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银子，想了想又说道： “给我做十支吧，这十两银子算是定钱，等做好了再付十两。 不过你的速度可得加快一些了，若是十天一支我也等得不耐烦，你也赚不到银子。 我呢，是建议你多招些学徒过来，就像破石料切割大概形状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体力活你大可交给徒弟们去做，你只做那些惊喜要技术的就是了。 往后再有什么事情多半会是我这个侄儿来同你们交割，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就是了。 记住了，想要多赚银子，就要提高效率，当然了，还要保证品质。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蔷哥儿，咱们走。” 说着果然带着贾蔷去了，留下师徒二人一脸懵圈。 贾蔷兴奋的说道：“三叔，你可真……真有那气势！那个老师傅都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贾璐笑道：“我那叫唬了么？我只是不想跟他过多浪费时间罢了。 蔷哥儿，往后同他这边拿石头，再去洗石头，这些事可都要交给你去做了。 你觉得，日后赚了钱咱们怎么分才合适呢？” 贾蔷听了便赔笑道：“三叔这事又问侄儿做什么？这法子是你自己的，买主卖主也都是三叔找来的，我不过是帮着三叔做些杂活跑跑腿，三叔若是赚了钱，随便赏侄儿几个就好了。 当初我从宁国府里逃出来，若不是三叔帮衬着，这会子还不知道如何呢。” 贾璐却正色道：“帮你也不是为了别的，我才进义学的时候你也帮我说过话，这种事不该同利益扯上关系。 如今我是要做生意，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这些事还是先说清楚的好，你说说，你想要多少。” 贾蔷道：“我知道了，方才说得都是真心话。三叔虽然年纪小，我却知道三叔将来必然是有大出息的，如今我只跟着三叔好好干，将来等三叔飞黄腾达了再拉扯拉扯我，岂不比现在要些蝇头小利要划算得多么？” 贾璐愣了一下，看着贾蔷一会儿方笑道：“好啊，原来你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呢！ 照你这么说，日后我若不混出点名堂来，岂不是很对不起你了？” 贾蔷忙笑着摇头道：“三叔这话折煞侄儿了！” 贾璐招招手道：“走吧，咱们去采买那些东西，顺便再去看看贾芸，跟他说说这件事。” 叔侄二人来到西廊下贾芸家里，同母子二人说了一回自己的想法。 娘两个听说在家里看着几个瓦罐子就能有钱赚哪里不乐意？忙一叠声的答应了。 回到荣国府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见贾璐回来平儿忙上前接过贾璐手里的包裹，晴雯拿了湿毛巾来给他擦手净面。 “三爷今儿是往哪儿去了？怎么没回来写字？” 贾璐道：“外头有些事情耽搁住了。怎的，家里有什么事么？” 平儿道：“一天里连个鬼影都不进来，哪里有什么事呢？三爷吃饭了不曾？” 贾璐道：“在外头和人吃过了，怎么，你们两个不会还没吃饭吧？” “爷不吃，哪里有我们先吃的道理？” 贾璐不禁哑然失笑：“罢了，忘了告诉你们了，往后吃饭也不用特意等我，我或许外头有事就不回来吃了，你们可不白挨饿么？ 都这个时辰了，倒也别让厨里忙活了。东路院厨房里那几个厨娘一个个都是狗眼看人低的。 正好我买了一包八美斋的烧饼和玫瑰木樨千页糕来，你们两个将就着吃一口吧。” 看着晴雯噘着嘴一脸不高兴贾璐不禁笑道：“怎么，让你吃点心觉得委屈了不是？你先尝尝好吃不好吃，这两样点心可都是他家里有名气的。” 平儿笑道：“不是因为这个。这丫头知道你回来要写字，便掐算着时间砚好了墨，谁知道三爷竟没回来，这不是白忙活了么？就生你气了。” 晴雯忙说道：“平儿姐姐不要拿我取笑，我哪儿敢生三爷的气来？” 贾璐便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倒是我的不是了，不回来也没告诉你们一声。这样，你们先吃点心，我这就写字，不把这些墨用完我就不睡觉，可好么？” 说着打开包裹，先拿了两块糕塞进二人嘴里，果然拿着笔在灯下写了起来。 晴雯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三爷这灯黑，不写也罢了。” 贾璐却说道：“还是写完了的好。这写字也要每天都炼的，只可惜我这字练了这么久，总不能写出什么神韵来。哎，你们两个可识字么？” 二人都是摇了摇头。 贾璐又问道：“可想学么？想学的话我教你们。也不用多学，每天学着写五个字，一年下来也将就着可以看书了。” 平儿笑着摆手道：“罢了，我们两个当丫头的学这个做什么？” 贾璐道：“怎么就没用了？你看琏二嫂子，吃亏就吃在不识字上头了。 若是她自己能看得明白账簿记录，还用每天都带着个彩明在身边么？” 平儿道：“二奶奶是管家奶奶，自然要知道账目，我又不用管事，学那个做什么？” 第36章 谋生计贾璐纳贤才(三) 贾璐笑道：“怎么，谁说你往后不用管事了？说不定你日后要管的事比琏二嫂子还多呢！ 再者说了，不管事识字就没用了么？你们可听过，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么？ 你看看府里那几位小姐姑娘，哪个不是识文断字，出口成诵的？ 往后闲着没事看看话本也是个消遣不是？ 行，就这么定了，从今儿个起，我只要有空了就交给你们读书写字！ 块吃，吃完了我就教你们写字！” 平儿拗不过他，晴雯却只道自己笨，怕学不会。 等二人好歹吃了口东西，贾璐便拿来纸笔给她们二人发了，自己也拿起笔来说道：“咱们先从最简单的写起来，今天我教你们五个字。” 说着便在纸上写了一、二、三、大、小五个字。 二人不好扫他的兴，只得拿着笔也学着写了起来。 平儿虽不认字，也是会描花样子的，倒也用过笔，学起来也有模有样。 晴雯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偏偏拿起笔来五根玉葱般的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了。 贾璐教了几回都握不好笔，不是这根指头用劲儿大了就是那里拿捏得松了。 贾璐索性握住了晴雯的小手道：“你不用紧张，就当是手里头握着一枚蛋，手掌心是空的……” 晴雯只觉得脸儿也烧心儿也跳，整个身子似乎都不听使唤了。 好容易歪歪斜斜的写个一二三出来便将笔一掷道：“太难了，我不学了！” 看着晴雯跑开的背影贾璐朝平儿做出个苦笑的表情：“有这么难学么？” 平儿白了贾璐一眼小声道：“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上来就搂搂抱抱的，能有心思学这个？” 贾璐一脸无辜道：“这……我还是个孩子啊！我可是纯洁得很，哪里懂得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事？” 平儿道：“好好好，你是个孩子，可晴雯却比你大了呢，女儿家本来就早熟些，往后你多注意着点就是了。” 贾璐叹了口气道：“是了，我知道了。那我教平儿姐姐写字吧。” 说着便去握平儿的手。 “我不用！你再这么闹我也不学了！”平儿笑着躲开了。 洗漱完毕躺下来，贾璐问道：“琏二嫂子今天没让人过来么？” 平儿回说没有。 贾璐说道：“那明儿我该去给她请安了。” 人家都把平儿拱手相让，自己也该把香皂配方主动交出去了。 接下来这几年，能和凤姐保持一份良好的关系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平儿也知道贾璐是去做什么，想到自己成了凤姐手里的交易筹码，不禁轻轻叹了一声。 谁知贾璐却将枕头往这边拉了拉，把头凑了过来。 “三爷，你……你做什么？”平儿顿时便有些紧张起来。 贾璐深深吸了口气道：“平儿的头发好香，我闻着心里头就特别踏实，就好像小时候挨着我娘睡的那种感觉。” 平儿听了心中一酸，贾璐再怎么有心计有算计，他也不过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啊！ 哪个小孩不希望有娘疼着宠着？他现在只想在自己这里找一点慰藉而已。 凤姐并不是忘了自己同贾璐的交易，而是在看着下人们收拾新院子准备搬家。 从东路院搬到贾母后头的一处小院，虽然只有几百步的距离，却象征着邢夫人对她的影响力愈发的小了，自己也得到了贾母的充分肯定，且王夫人已经把库房的钥匙和领东西的对牌都交到她手上了。 这一切如此的顺利且自然，是王熙凤一开始都没有想到的。 看见贾璐来了凤姐便招呼道：“璐三爷来了？快往屋里坐。” 贾璐笑道：“听说二嫂子换了新院子，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本来该带一份乔迁之礼的，奈何我手里头也没什么钱，送的礼轻了怕二嫂子看不上，就过来看看可有什么能帮得上手的。” 凤姐笑道：“自家兄弟，哪儿需要什么礼？更不用三爷帮忙了，只是忙着两头收拾，到底还少不得平儿。所以这两天便辛苦她些了。” 平儿忙道：“二奶奶这是什么话，可折煞我了。” 小丫鬟端上茶来，凤姐让贾璐坐了，说了两句闲话，贾璐道：“二嫂子可想好在什么地方做香皂了吗？” 凤姐道：“嗨，原来是这事，我这两天忙着，哪里顾得上？且璐哥儿课业也多，就没去搅扰你。” 贾璐笑道：“课业也不打紧。” 凤姐道：“既是这么着，我在通义坊正好有间铺面呢，也不很大，两进的院落。三弟得空了去帮我看看，前店后场的可使得么？” 贾璐道：“好，也不用很大的地方，只是管作坊的人可得找二嫂子信得过的才行。不然这方子传了出去就不好了。” 凤姐道：“人选我已经有了，就让来旺跟着三弟学吧。他是我陪嫁过来的人，倒是个精明能干的。” 贾璐应了一声道：“既然这么着，我明儿就同他一起去看看，要置办什么东西，如何做香皂我也都告诉他就完了。” 凤姐又说道：“三弟，嫂子还有个事，我寻思着，这件事竟也不急着跟你琏二哥说呢，等都置办起来赚了银子再同他说也不迟。” 贾璐知道这是凤姐想把香皂生意当成自己的嫁妆，毕竟是用她的平儿换来的资财。 且贾琏那人又是个敢花钱的，若是让他知道了凤姐有这么个赚钱的好买卖难免会惦记上。 嫁妆却是婚前财产，凤姐有独立支配的权利。 贾璐却说道：“二嫂子，依我说还是别噎着藏着的好。” 凤姐便有些不爱听了，说道：“到底怎么安排就不用三弟操心了，你只管帮着嫂子把铺面弄好就是了。” 贾璐一笑，说道：“这是自然，二嫂子从娘家带来的生意我本不该多嘴的，可二嫂子有没有想过，要想让香皂尽快的为人所知，最快的法子是什么？” 王熙凤听了柳叶眉微微一扬笑道：“听三弟的意思，你肯定是有什么好主意咯？不知能否教教嫂子？” 第37章 丧亲女贾母恼邢氏 贾璐笑道：“可谈不上教字，不过是我胡乱想想罢了，嫂子听了可别笑话我。 我寻思着，元春大姐不是进宫当了女史了么？ 这香皂也算是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二嫂子何不让人把包装做得精致一些，等香皂做好了送一些进宫里，让大姐给宫里的贵人们都用用？” 不等贾璐把话说完，凤姐的丹凤眼便是一亮，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在神京里，还有什么东西比“皇家御用”四个字更有分量有说服力？ 若是宫里头贵人们用了都说好，不用怎么宣传造势，来买的人定然趋之若鹜啊！ 虽说白送出去一些香皂有些肉疼，可这样一来又让元春在宫中讨了好，又让香皂一下子就把名给传出去了，府里头老太太和王夫人也都得夸自己会办事，可谓是一举三得啊！ 元春选秀进了宫，阖府上下都知道高兴，觉得荣耀，怎么就没人想得到也可以给家族带来一些实在好处呢？ 凤姐看了看一脸稚气的贾璐，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是小瞧了他了。 因又问道：“用什么样的包装才妥当，三弟可有主意么？” 贾璐道：“我寻思也不用太麻烦，让人找那手艺好的木匠做些小木盒子，雕刻些简单的花纹，最好是大方又稳重的，方不失皇家威严。” 凤姐点头称是。 贾璐又说道：“还应该有个自己的名号才好呢，若是仍叫香皂，不免和现在市面上卖的香胰子混淆了，让人不能一听到名字就知道它的好处。” 凤姐便笑道：“取名么？这我可不能了。三弟是念过书的人，帮嫂子想一个好的？” 贾璐想了想说道：“既然这香皂是洗脸沐浴用的，又是给贵妇人和小姐们准备的，不如就叫凝脂皂如何？ 醉吟先生长恨歌中便写过：‘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一句，不知嫂子以为如何？” “凝脂皂……”凤姐重复了两遍笑道：“果然这么一叫听起来就比香皂要显得有档次了！ 到底是三弟，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多的主意点子！往后若是有什么事了少不得还要跟三弟请教呢。” 贾璐道：“都是一家人，嫂子太客气了。” 凤姐点头道：“没错，一家人~” 正说着，有小丫鬟来请凤姐：“琏二奶奶，二太太请您往老太太屋里去呢。” “知道了，我就去。”凤姐答应一声又对贾璐道：“璐哥儿，那这两天就麻烦你费心了。” “那我也不打搅二嫂子了，先同平儿姐姐回去了。” 一行人出了凤姐的新院子往前头走，路过贾母院，却听得里面隐隐有哭声传出来。 凤姐一蹙眉，不知是何事，贾璐只当没听见，带着平儿往东路院去了。 凤姐来至贾母房里，只见贾母斜靠在踏上老泪纵横，一旁王夫人和几个丫鬟也都陪着垂泪。 凤姐也不敢大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拭泪道：“才收到南边林姑爷家里的信，你姑妈殁了……” 凤姐听了便也红了眼圈道：“怎的姑妈年轻轻的就……”话未说完眼泪便流了下来。 原来王夫人所说的姑妈并非是王家的人，而是贾母亲生女儿唤作贾敏的。 贾敏自幼便最得贾母疼爱，长大后又嫁给了林如海为妻。 林如海祖上也是世袭侯爵出身，但到林如海这一代，已沾不到祖上之光，于是便以科举出身，考中了前科的探花，迁为兰台寺大夫，后为扬州巡盐御史。 小夫妻二人门当户对性格又相投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美中不足的是合该林家香火不旺，二人成亲多年只得了一个儿子，三岁上还殇了。 林如海如今四十岁了，膝下无子，只有一女乳名唤作黛玉的。 谁知贾敏竟然年纪轻轻一病撒手去了，让贾母如何不心疼？ 正自哀伤却是邢夫人听了信也来了。 见贾母哭得伤心，其他人也不劝着些，只是陪着哭，便也假装干嚎了两嗓子安慰贾母道： “我这妹妹怎么这么短命？上回看见还好好的，怎么这就殁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难怪老太太这般难过呢。只是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还该节哀顺变。 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到底老太太身边还有两个儿子……” 邢夫人本来前面两句说得还像人话，到后来就开始不中听了。 不待她说完，贾母便一口啐在她脸上骂道：“烂了舌头的混账老婆子！什么叫泼出去的水？ 你自己没养活个一儿半女的，知道什么叫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心头肉？你不说话谁把你当哑巴了？ 你从刑家嫁出来了你爹娘就不是你爹娘了？我怎么听说你总拿着钱物帮衬你娘家？” 一席话骂得邢夫人面红耳赤，偏又不敢言语，只能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听着。 王夫人忙拉了拉邢夫人的衣袖示意她别说话了。 凤姐也安慰道：“老太太消消气，大太太也是看着您老太过伤心，想劝慰劝慰不是？ 姑妈不是还有个女儿吗，虽然没见过，我却听说长得极是俊俏，同姑妈小时候一个样。 老太太何不让人去接了来，养在身边，也当是帮着姑妈了却一桩心事了，姑妈泉下有知，知道妹妹有外祖母疼爱，也能放心了……” 贾母叹了口气道：“凤丫头这话很是！让人去告诉你二老爷，一会儿就给林姑爷写封书信，再找几个妥善的婆子送了去，就说我的意思，把林丫头接过来住上几年。” 鸳鸯答应一声让人去传话了。 贾母见邢夫人在那里站着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因说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要说些什么话来气我么？” 邢夫人忙说道：“不敢，那老太太您节哀，媳妇就先退下了……” 说着灰溜溜的掀了帘子去了。 “哼，这么大个人了，连句话都不会说！到底是小户人家的女子……” 贾母的语气中满是厌恶和嫌弃。 邢夫人又羞又怒，又恨贾母偏心，别人怎么说都是好的，自己想劝劝就怪她不会说话，死了女儿有点气都要撒在她身上。 又恨王熙凤偏偏会哄人卖好，眼见着自己挨了骂不替她说话，偏要说些贾母爱听的话来讨好卖乖，这不是越发显得自己不受待见了吗？ 这样势利眼只想着攀高枝儿，完全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的儿媳妇，早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手段！ 第38章 听有心晴雯夜难眠(一) “三……三爷回来啦？” 贾璐回到房中，却见晴雯正慌慌张张的往身后藏着什么。 “嗯，你自己在屋里做什么呢？”贾璐问道。 “没……没做什么。” 贾璐看着桌上的墨和笔笑道：“自己偷偷练字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让人知道的？拿来我看看写的怎么样？” 晴雯这才极不情愿的将一张纸拿了出来。 贾璐看了微微点头道：“写得不错么，比昨天写得好多了。” 晴雯小声道：“哪里好了，三爷只会拿我取笑。” 贾璐道：“果然好了许多，不信你把昨日拿来的比较比较，自己就能看得出来了。” “真……真的？”昨天写的早就被晴雯给撕了，还往哪里去找？ “拿来看看就知道了。” 贾璐说着果然从一本书中翻出一张折着的纸来，打开一看，赫然是晴雯昨日写的那一章。 被撕碎的几块已经被用浆糊粘在一张新纸上了，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一二三。 晴雯见了又好笑又好气，说道：“三爷怎么还把它给粘好了？快撕了去！” 说着便要伸手去抢。 贾璐却将手往后一缩道：“怎么能撕了？这是你写的第一张字，多有意义？往后等你字写得好了再翻出来看看岂不有趣？你看看，今天的是不是比昨儿写得好多了？” 晴雯心里头热烘烘的，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可见璐三爷真的如平儿说的，是个心细又体贴的。 “你看，昨天你连这一横写得都七扭八歪的，活像个毛毛虫。今天写得就平直了许多。” “来吧，接着练。”贾璐将笔递给晴雯道：“我看看你今儿握笔握得对不对了？” 听到这话，晴雯又想起昨日贾璐手把手教自己拿笔的情形，脸上不禁有些烧热。 “发什么呆？接着呀！” 贾璐将笔塞进晴雯的小手中，却并没有像昨天那样，这让晴雯不由得松了口气。 是啊，三爷还是个孩子，昨儿个也不过是看自己太笨了才手把手教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听人说，那个含玉而生的宝二爷还要吃丫鬟嘴上的胭脂呢…… 晴雯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薄薄的樱唇。 “果然是好多了。”贾璐又帮着晴雯调整了一下姿势。 晴雯小声说道：“三爷，我……我太笨了，就不学这个了吧。我倒是想学学针织女工。” 贾璐却说道：“笨？谁说你笨了？我倒是觉得你是荣国府里头数一数二聪明的丫头，长得也俊俏，能得了你，可是我再也没想到的大好事！” 晴雯听了脸更红了：“三爷又笑话我了。老太太和太太、宝二爷姑娘们屋里那么多丫鬟，哪一个不比我强？” 贾璐正色道：“这话差了，不说模样，就说这份手巧和伶俐，谁能及得上你呢？ 再说了，你又是个好强要胜的性子，只要肯学，没有你学不会的。 听三爷的话，女红也要学，写字也要学！只要你肯努力，什么鸳鸯袭人，跟你都没法比。” 晴雯作为红楼中最漂亮也是手最巧的丫鬟是无人能及的，只是嘴巴太刻薄了些，难免遭人妒忌。 又因为生得太好了烦了王夫人的忌讳，最后落得个被撵出去病死在外头的悲惨境遇。 晴雯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三爷这话说的，就好像认识我、认识鸳鸯姐姐她们多长时间了似的。咱们不是昨儿才见的？” 贾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只得说道：“反正你认真学就是了，三爷看好你！” 晴雯一双丹凤眼一转，又问道：“那……平儿姐姐难道不是最好的？” 贾璐呵呵一笑道：“平儿姐姐是温顺贤良，会说话会待人处事。但是……” 说到这里却止住了话头。 “但是什么？”晴雯好奇道。 “但是你比她漂亮啊！这话可不许跟她说啊！”贾璐把嘴凑到晴雯耳边小声说道。 “哟？这是有什么体己话，都不能跟我说了？”平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贾璐忙装傻道：“来，咱们现在写个‘大’字，先写这一横……哎呀，平儿姐姐往哪儿去了？来学写字。” 平儿笑道：“怎么，还真不跟我说么？那我就不问了。” 晴雯就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不敢言语。 贾璐笑道：“没说什么，就是说平儿姐姐晚上睡觉打呼噜。” “我……我多咱打呼噜了！倒是三爷你睡觉胳膊腿的不老实，又踢被子又……” 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贾璐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问道：“姐姐去哪儿来着？” 平儿道：“在外头同袭人说了几句话。听说，老太太方才在屋里把大太太好一通骂呢。” 贾璐眉毛一挑，问道：“是么？因为什么？” 平儿道：“说是扬州来信了，四小姐殁了，老太太好不伤心，大太太去了，说了些安慰的话，说得不得体，惹老太太生气了。听说当着许多人的面，很没有给大太太留面子呢……” 哦~贾敏死了，那不是说，传说中的林妹妹要来荣国府了？然后就是薛宝钗了…… 可自己仍是个不起眼的小庶子，看来得抓点紧了。 平儿一面说一面偷偷看贾璐的脸色。 邢夫人这个嫡母对贾璐不好，甚至还想饿死这个庶子的事阖府皆知，平儿想看一看贾璐听到邢夫人挨骂会不会很开心，谁知道贾璐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丝烦恼之意。 难道这孩子真的有这么孝顺么？听到嫡母挨骂了心里不受用？ “好了，练字吧，昨天那几个都记住了么？今天咱们该学几个新的了。教完了你们我自己也要念书。” 到了晚上，平儿铺好了床服侍贾璐睡下，却转身叫晴雯来。 贾璐问道：“怎么，今儿平儿姐姐不看着我睡么？” 平儿白了贾璐一眼嗔道：“不敢了，我睡觉打呼噜，若是吵得咱们家的小状元郎晚上睡不好，第二天上学打瞌睡岂不是罪过？” 贾璐便拉住了平儿的手笑道：“我逗姐姐玩儿呢，还真当真了啊？我没说那个，平儿姐姐晚上睡觉像只猫儿一样，乖巧得很呢。” 第39章 听有心晴雯夜难眠(二) “切~你个小滑头鬼得很！那你嚼什么舌根子来着？” “我说，平儿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温顺善良的姐姐……” “油嘴滑舌！”平儿一笑，伸出一根指头在贾璐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快睡吧，明儿一早你不是还要锻炼么？又是跑又是跳的折腾，真是吃得饱了。”说着又要去叫晴雯。 贾璐又拉住了问道：“好姐姐，真的恼了我了？我是逗你玩来着。你可得陪着我，我怕黑！” 平儿被气乐了：“你多咱也学会怕黑了？以前自己一人住也没见就吓坏了你了呢？” “以前不怕来着，现在就怕了。”贾璐无赖耍得理直气壮。 被缠不过，平儿只得小声说道：“姐姐这两日身上不方便……” 贾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平儿来例假了。 例假在这个时代被视为是不洁的，不但不能和丈夫同房，甚至在例假期间烧香拜佛都是被禁止的。 而且又没有什么日用夜用型卫生巾，姨妈巾不过是一根布条里面包裹着草木灰，侧漏之事时有发生，被人看了难免尴尬。 平儿生理期自然也想着要回避开来。 贾璐却装作不知，拉着平儿的手上下看了一回问道：“哪儿不方便了？我看不是好好的吗？” 平儿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挣开了说道：“好三爷，你就别刨根问底了好不好？就麻烦你委屈两天，让晴雯伺候着罢了。要不你还是自己睡？” “别，别，那还是让晴雯来吧~”贾璐马上就妥协了。 平儿便出去将晴雯拉了来，见晴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笑道： “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做错了事罚你，扭扭捏捏的成什么了？不过是服侍三爷睡觉，总要学着做的。 你放心吧，三爷是个省事的，晚上也不要茶吃不要什么的，只是偶尔帮他盖盖被子就是了。” 又叮嘱了两句，便丢下晴雯去了。 贾璐笑道：“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来吧。” 晴雯小声道：“我没伺候过这个，爷若是要什么就只管吩咐。” 说罢扭扭捏捏的将外罩衣裳脱了，轻手轻脚的爬进自己的被窝里躺好了一动不敢动。 贾璐看着晴雯的模样更觉有趣，说道：“不用这么紧张，瞧你崩的跟弹簧似的，好像随时要跳起来一般。这么着能睡着？你若是觉得太不习惯，就去那屋里好了，我自己睡也使得。” 晴雯忙摇头道：“不用，平儿姐姐让我学着。” 贾璐道：“那你就当我是只猫儿狗儿的，就不用这么害怕了。” 晴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张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一些。 贾璐又说道：“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晴雯便问道：“是什么笑话？三爷还会讲笑话？” 贾璐道：“有一家三口子，儿子越来越大了，却还要和娘一起睡。他娘就问道：‘你都多大人了，还要和娘睡？’儿子却反问道：‘我爹都多大人了，不也要和娘睡么？’” 晴雯听了大窘，忙用被子蒙住了头道：“什么破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贾璐呵呵一笑：“罢了，不讲了，那就睡觉吧。”说着阖上了眼。 许久也不见晴雯那边有些声响，贾璐忍不住好奇，将晴雯蒙着头的被子掀开，却见晴雯犹自睁着一双眼眸看着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瞪着眼，你在期待什么？”贾璐笑问道。 “我……我怕睡着了打呼噜吵着三爷。” 贾璐哑然失笑：“怎么你也当真了？罢了，那你还是去那边和平儿姐姐睡吧，我自己睡也使得。” “不……不用，等三爷睡下了我也就睡了！”晴雯摇头道。 自己是个丫鬟，怎么能连服侍主子睡觉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让人嫌弃？ 贾璐自然不会真把晴雯给轰走，因说道：“那咱们说说话？晴雯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晴雯小声道：“只有一个姑舅哥哥，叫多官儿的，如今在荣府里当厨子。” 这点贾璐自然知道，他还知道多官儿诨号多浑虫，有个风流妖艳的媳妇叫多姑娘，和宁荣两府一半的人都有染，把贾琏迷得神魂颠倒。 “你姓什么？爹娘都在哪儿？” 晴雯答道：“娘死得早，爹养不活我们兄妹几个，就把我给卖了。那会子年纪小，记不得姓什么了。” 晴雯的谎言挺拙劣的，她记得自己的姑舅哥哥，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既然不肯说，肯定是心里头恨生父把她给卖了，不愿意提起罢了。 难怪晴雯临死前孤苦伶仃的喊了一晚上的娘呢。 贾璐叹了口气道：“这么说咱们两个倒是同病相怜了，爹爹不疼娘殁得早，没人疼没人顾的。不用难过，往后三爷疼你。” 晴雯噗嗤一笑：“怪道平儿姐姐说三爷有时候跟个小大人似的，说话老气横秋的。 三爷才多大年纪，就说这些？” 贾璐道：“怎的，难道你不信么？年纪小就不能懂得体贴人了吗？ 你看琏二嫂子，才十六七岁年纪，不是已经学着管这么大一家子的事了吗？” 晴雯便不辩驳了，确实，大户人家的孩子似乎都早熟得很，听说那几位小姐一个个的也都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一个个都识文断字多才多艺的。 贾璐又说道：“既然你睡不着，我讲个故事哄你睡怎么样？” 晴雯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虽然心里头想听，嘴上却说道：“罢哟！三爷快点睡觉吧！明儿还要早起呢不是？” 贾璐道：“很短的故事，不碍事的。” 因说道：“相传有一个秀才，在林中遇到一个美貌女子，自称是某大户人家的小妾，因不堪忍受主母的虐待逃了出来。 秀才见女子弱风扶柳又花容月貌，顿起怜悯之心，便把她带回家中照顾。 这一日来了一个专门捉鬼降魔的道人，见书生印堂发黑便知道他被恶鬼缠身了。 秀才将信将疑，某天晚上便趴在在女子的窗外窥视，竟然发现房间中有一个丑陋凶恶的鬼怪正在画一副人皮，那人皮的模样正是女子的样貌。 秀才吓得尖叫一声，那恶鬼听到动静猛的一回头……” “哎呀！我不听了！”晴雯尖叫一声用手捂住了耳朵，脑袋钻进了贾璐怀里。 “嘿嘿，别怕，有三爷在呢……”贾璐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神情，轻轻拍抚着晴雯的脊背。 第40章 学八股贾政爱勤才(一) 第二天一早，看着才晨跑回来气喘吁吁的的贾璐，平儿端来水盆毛巾给他洗脸。 “大晚上的不好生睡觉，偏要讲什么鬼故事吓唬人，偏这会子又跑得一身汗出来！”平儿埋怨道。 晴雯则是在一旁委屈巴巴的看着贾璐不说话。 贾璐一面用青盐刷牙一面含糊着说道：“怎么，没给平儿姐姐讲故事，姐姐吃醋了么？” 平儿笑道：“我才不稀罕听你那些吓唬小孩的故事呢！快些洗漱吧，饭都要冷了。” 洗漱完毕，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咦？豆腐皮包子？晴雯是不是爱吃这一口？” “三爷怎么知道的？”晴雯不解道。 “啊……你昨儿晚上说梦话来着，说你想吃豆腐皮包子，你忘了？” “我……我哪儿有说梦话？” “爱吃就吃，管我怎么知道的呢？来，陪我一起吃。” 贾璐拿起一个包子塞进晴雯手中。 晴雯忙说道：“哪儿有奴才跟爷一快吃饭的道理？等爷吃过了去上学了我再吃罢了。” 贾璐蹙眉道：“什么奴才不奴才的，我这没那么多规矩。我自己吃也没意思，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们都来陪着我吃，我兴许还能多吃一些。” 平儿知道贾璐的脾气，便拉着晴雯在旁坐了果然陪着贾璐吃了起来。 来到学堂里，刚将课本摆好了，却听门口有人嗽了一声：“我又回来啦！” 贾璐一看，正是金荣一身新衣新帽，正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眼神里都是挑衅。 虽然因追打贾璐被贾珍打了一通板子，自己的姑姑和娘却阴差阳错的和贾珍搭上了关系。 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关系，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家里不愁银子了，自己还有体面以上穿了，更不用担心被赶出学堂了，这才是真正的实惠！ 金荣这一嗓子就是要让贾璐看看，别以为贾珍护着你我就怕了你了，我就在这里呢，你能将我怎么样？ 贾璐不知道贾珍已经是金荣的便宜老子了，看见金荣这幅表情不禁有些好笑，因问道： “怎么，你屁股上的伤好了么？倒是真的抗揍啊！” 金荣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都一样，你上次胳膊都让人打断了，不过一个多月不也活蹦乱跳的了？” 说着仰着头得意的往自己的坐位上走。 贾璐将那块玉牌掏出来朝金荣晃了晃：“这个你还要不要了？” 金荣哼了一声道：“谁稀罕你那破玩意？金大爷是差钱的人吗？” 正说着，却见贾代儒从窗外经过，正要去后头拿书本来准备讲课了，贾璐忙追了出去。 是去告状了？我能怕你吗？虽然贾代儒是先生，到底这贾家的义学还是族长贾珍说了算！ 金荣只觉得贾璐太傻太天真了。 “请太爷安。”贾璐追上贾代儒道。 贾代儒站住了脚：“璐哥儿好，找我有什么事么？” 贾璐道：“太爷，我想开始学习八股文章了。” 贾代儒听了蹙眉道：“你急个什么？虽然你有些天资，到底读书做学问的事不能急于求成，总要踏踏实实的一本一本将四书五经都通读了才好学习文章！切不可急功冒进。” 贾璐道：“太爷说得是，只是有时候背书背得累了，我想换换脑子，看一些往年考得好的前辈们写的文章，也好长长见识，等自己开始做文章了也能有个借鉴。” 贾代儒点点头：“也有些道理，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天资固然重要，多读多写才是根本！ 只是我这里也没有往年的考卷文章，你若想看，何不去跟政老爷说说？ 他在朝中当官，又认识许多翰林和礼部的郎中员外。 至于文章么，等我有空了单独指点指点你，算是给你入个门来。 不过当下还是先把四书念通了是正经，你今年才十岁，狠劲下个四五年的苦功夫，若是能考个秀才，也就能和你先珠大哥一样了……” 贾璐一一答应了。过四五年才考个秀才？他等不及。 再过个四五年，大观园都已经盖起来了，那会儿自己如果还是和贾琮贾环一样是个不起眼的庶子，根本连住进大观园的机会都没有，还怎么和林妹妹宝姐姐愉快的玩耍？ 再说了，一个秀才放在后世也就是大学生水平，举人是研究生，进士是博士。 自己前世怎么说也是个硕士生，基础还是有点的。 像现在这样天天在学里跟着其他人每天读一篇半篇的文章对于贾璐来说实在是浪费时间。 虽然八股文讲究颇多，又要熟读四书五经，又要引经据典，对仗工整，可贾璐相信题海战术在这个时代同样适用。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只要下苦工把前科仕子考生们写得好的文章多读个几千篇下来，肯定对自己有所提升。 下午散了学，先跟着来旺往凤姐在通义坊的铺面看了一回，又将需要采买购置的一应物品罗列成清单交给他们去置办，贾璐便回荣国府去书房里找贾政了。 贾政正在书房里同清客詹光下棋，单聘人在一旁观看。 “请二老爷安，两位先生安！”贾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在一旁站定了。 贾政问道：“璐哥儿来找我做什么？” 贾璐便把要学八股文，想借鉴借鉴往年考卷的事说了一回。 贾政听了不禁有些意外，放下手中棋子问道：“你这就要学做文章了？四书五经都背熟了么？” 贾璐便将同贾代儒说的那一套又说了一回。 贾政捻须颔首道：“也有些道理，看看前辈高人们是怎么答题的，总能涨些见识！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既然你同我说了，二叔少不得帮你去要一些回来你看看罢了。” 贾璐听了大喜，忙称谢。 贾政微微一笑道：“也不用谢我，你是我侄儿，当叔叔的还能不管么？ 只是这些卷子都在贡院的试卷阁里存放着，也不能拿太多给你，更不能一直放在家里，略看一看就要还回去归档的。” 第41章 学八股贾政爱勤才(二) 贾璐道：“侄儿明白，侄儿只想将那些写得好的卷子拿来抄录了，以后留着慢慢学习。” 贾政有些不以为然，大虞朝立国百年，出了多少才高八斗的文人骚客，写出了多少漂亮文章，哪里是你个小孩子一支笔就能抄录完的？ 不过有这份积极向学的心总是好的，贾政也不好泼冷水，先让人给他拿一些来，让他知难而退也就是了。 又问道：“八股你知道多少？” 贾璐如实道：“太爷爷还没有讲过，一点不明白，甚至不知道所谓八股都是哪八股。” 贾政同两个请客对视一眼，呵呵笑道：“八股文也称制义、制艺、时文、八比文，其题都取自四书五经。 每篇开始以两句点破题意，称为“破题”。然后承接破题而进行阐发，称为“承题”，接着转入“起讲”，即开始议论……” 贾璐突然想起来孔乙己说的“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写法”来，强忍着笑接着听贾政的谆谆教诲。 过足了瘾贾政才止了话头，说道：“詹先生和单先生的文章写得是极好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请教他们。” “是，往后还请二位先生多多指教。”贾璐朝二人施了一礼。 “好说好说，久闻璐哥儿是个善学强记的，指教谈不上，往后咱们多多切磋。” 所谓清客，说白了就是帮闲的一种。 这些人多是在科举之路上失意，迫于生计只好依附于富贵人家混口饭吃，平日里主人家闲来无事了便叫清客来或是清谈，或是弹琴下棋。 当然，除了溜须拍马和哄着主人家玩之外这些清客也都有一些文学和艺术功底。 看着贾璐去了，贾政不由得和詹光单聘仁两个对视一眼笑道：“这孩子，年纪轻轻的主意倒是不小，不等人教就想自己学习文章了。” 单聘仁笑道：“荣国府诗礼传家，家里的公子们哪个不是有几分聪明的？” 贾政自是又想起了自己的骄傲贾珠，不免感叹一回。 又想起贾宝玉来，宝玉倒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贾代儒也常夸奖宝玉一点就透，尤其是诗词上，甚至比贾珠还更胜一筹。 只是宝玉这孩子不肯用功读书，又有贾母王夫人的溺爱，只说他身子弱，不宜过度劳累了。 上学竟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样子。 倘或宝玉有贾璐一半的努力，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想到此处不禁一声叹息。 又想起三子贾环，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显得顽劣不堪了，不学无术言语粗俗，行为又猥琐，实在让人爱不起来。 又想起贾璐提出来要看往年的卷子，难道这法子真的有效果？ 不管怎么样，多看一些前辈高人的文章总是没有坏处，倘或真的有用，往后自己家里的孩子不是也能借鉴借鉴这种学习方法吗！ 于是贾政便真上了心，想着明儿往礼部去找个相熟的郎中要几卷试卷来给贾璐看。 ---- 贾璐回到东路院，却见贾蔷正在自己的院子外头等着。 “怎么在这里？找我有事？怎么不进去等？”贾璐问道。 贾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三叔又不在，屋里只有两位姐姐，怎么好在里头等？” 贾璐哭笑不得：“哪儿来的这么多讲究？是有什么事？” 贾蔷便从怀中摸出一把玉如意来：“三叔请看。” 贾璐接过来看了一回，只见如意的把手上有几处极为显眼的坑洼。 很显然，这是石英岩里混有碳酸钙，被硫酸给腐蚀了。 “是我大意了。你下次还得跟顾三奇说明白一些，就算是用石头，也得选纯一点的，尽量别有这种杂质。” 贾蔷点点头又问道：“那这一支如意是不是就不能给冷子兴了？” 贾璐道：“自然不能给了，回头找个当铺，给个几十两银子就当死得了。” 贾蔷有些心疼道：“这……这么大一支如意，虽然有些瑕疵，就当几十两是，是不是太……” “咳咳，老姐姐好？”贾璐咳了一声朝贾蔷身后招呼道。 贾蔷忙住了口，扭头一看，是王善保家的正好路过，忙也打招呼。 “璐三爷好，蔷哥儿好。”王善保家的似乎只是路过，只不过脚步有些慢。 贾璐又对贾蔷说道：“行了，这事就这么着了，回头那件事你记得嘱咐他们。我要回去写字了。” 说着转身回院里去了。 王善保家来到邢夫人屋里，见邢夫人正阖眼歪在榻上，小丫鬟菊香轻轻的给她捶腿。 “太太，方才我从璐哥儿门前过，正看见他和宁府里的蔷哥儿蛐蛐咕咕的说话来着。” “哦？说什么来着？”邢夫人心不在焉的问道。 她现在满心都是王熙凤那张在贾母跟前献媚的嘴脸，恨不得用鞋底子抽她一顿才解恨。 “我恍惚听他们说，又是什么玉如意，又是当几十两银子的……”王善保家的接着说道。 “什么？”邢夫人一下子睁开了眼：“你说得仔细点！” 王善保家的说道：“我也没听太清楚，他们说话声音也不大，见我过去了就不言语了，璐哥儿还说嘱咐他们什么事，我也不大明白。” “是什么样的玉如意，你可瞧见了？” “没看太清楚，大概这么长，白色的……”王善保家的大概比划了一下。 “哦？”邢夫人挥了挥手示意菊香别锤了，说道：“你去跟他说说，下个月我生日了。” 王善保家的答应一声，也不敢耽搁，生恐晚去了如意就被当出去了，便往贾璐院里去了。 贾璐见王善保家的来了笑脸相迎，让进屋里道：“老姐姐来是有什么事么？晴雯，快给姐姐倒茶来！” 王善保家的嗯了一声坐了，先打量了一下房里的陈设才说道：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着应该告诉哥儿一声，下个月二十二是太太的生日，哥儿可别忘了。” 贾璐不由得一愣，若是王善保家的不特意来告诉他，他还真不知道邢夫人居然还有生日…… 原着中给林黛玉薛宝钗、贾宝玉、王熙凤还有许多丫鬟的生日都有了，更有许多人的生日过得热热闹闹，偏偏贾赦和邢夫人两口子的生日只字未提过。 第42章 庆母生璐哥抄寿经(一) 王善保家的怕贾璐听不出弦外之音，又说道：“我是想提醒哥儿一声，咱们家里规矩大，儿子给太太贺寿可不光是磕个头说两句吉祥话就成了的，那可得让人笑话了！” 贾璐一笑道：“我知道了，是要给太太预备一份寿礼，多谢老姐姐提醒。” 王善保家的还是不放心，又点播道：“一定要用心！可不能太轻薄了！ 反正你现在给了太太，将来等哥儿长大了太太还得还回给你不是？” 贾璐道：“我一定用心。” “那……你是想好给太太准备什么寿礼了？” 贾璐漏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来：“上次老太太生日，我给她抄了一遍《无量寿经》老太太喜欢得很，这次我便也给太太抄一遍好了。” “你……你就给大太太这？”王善保家的问道。 “是啊，只有用心抄经给太太祈福祈寿才是我的一片诚心。不然我再试着给太太做一手诗贺寿？只怕做得不好让人笑话……” “好，好得很呢，璐哥儿你就专心的抄吧，我就不打搅了。” 王善保家的回去一五一十的将贾璐的话都告诉了邢夫人。 “你把他叫来我问问他！” 邢夫人听了不由得火冒三丈，贾璐这不肖子分明是在跟她装傻充愣！ 一开始还说什么他娘留给他了一箱子玉器，要都交给她保管，只是现在还没交到他手上。 可邢夫人怎么听说前两天金荣几个人因为要抢贾璐的一块玉牌追着他满街跑，都追到宁国府花园子里去了？ 这回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玉如意来？这分明是没跟她说实话啊！这小子在糊弄自己！这怎么能忍？ 还说什么拿到当铺里只当几十两银子就行？这分明是败家不等天亮啊！ 玉如意就算品相再差的，还有低于一百两银子的？这是宁可让外人赚了去也不让她摸着吗？ 不一时贾璐来了，乖乖的给邢夫人问安：“太太找我有什么吩咐？” 邢夫人冷哼了一声道：“听王善保家的说，我过生日你要抄经书给我当寿礼？” 贾璐道：“正是，希望太太喜欢。” “哼哼，我喜欢得紧呐！《无量寿经》有多少字？这还有一个月了，你抄的完吗？可别累着了！” 贾璐一笑道：“多谢太太关心，寿经不过一万七千多字，一个月的时间，每天抄六百字就足够了。” 邢夫人强忍着怒气又问道：“上回你说，你娘留给你的玉器，说你十岁了就先给你送过来一些，是不是给你送过来了？” 贾璐一副吃惊的表情：“啊？我说的是十岁吗？是太太记错了还是我说错了？是十二岁！” 邢夫人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又问道：“你刚过来的时候是不是除了那块玉佩和一对镯子还带了其他的玉器过来？” 贾璐这才回过味来，一脸委屈道：“太太是以为我骗了你吗？ 我刚来那会儿您也看见了，连个包袱都没有，只有这几件东西是贴身带着的，哪里还有私藏呢？ 我在神京又一个人都不认得…… 是……是太太不喜欢我的寿礼吗？那我给你抄一份《地藏菩萨本愿经》？ 可那是超度亡灵才用的，是不是不太吉利？咱们家里规矩多，我又不大懂……” 邢夫人只觉得自己要炸裂，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无量寿经》就很好，我喜欢得紧！ 说来也巧了，前两天我还做梦来着，梦里头菩萨说让我抄经书积德呢，还没等我说你就想到了，可见是咱们母子一心了！ 只是菩萨还说了，要多抄几遍才能显得心诚呢，你这抄一遍哪里够？ 你不是正要练字呢吗？就抄一百遍吧！” “太太，一百遍只怕抄不完呐。”贾璐说道。 “抄不完？你不试试怎么就说抄不完？可见是没有诚心的了！” “那我试试吧……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去吧，不许偷懒！”邢夫人抄起桌上的茶壶吨吨吨的喝了半壶。 贾璐回到自己屋里，平儿忙迎上来问：“大太太找你是有什么事？” 贾璐呵呵一笑：“没什么事，问我她过生日是不是我真要给她抄经书，我说是，太太欢喜得很，说让我抄一百遍。” “一……一百遍？什么经啊？多少个字？”晴雯问道。 “无量寿经，一万七千多个字。” “那一百遍岂不是……”晴雯一时算不上来。 平儿蹙眉道：“这是一个当太太说的话？那你怎么回的？” 贾璐苦笑道：“抄呗，还能怎的？” “一百七十多万字，只有一个月，这怎么抄的完？”晴雯终于算明白了。 写十个字她都觉得辛苦了，一百多万字，那不得写一辈子吗？ 贾璐道：“嗨，抄呗，就当练字了，晴雯，给我砚墨。” 平儿拿来一沓纸，说道：“若真要抄一百遍，得用多少笔墨纸张的？我再去给三爷要点回来吧。” 凤姐听说平儿一气要一百支笔二百块墨笑道：“怎么，你是在三爷屋里头没银子使，要搬空了府里的库房去外头开店吗？” 平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便将邢夫人要让贾璐抄一百遍经书的事说了一回。 “二奶奶你说说，璐哥儿才多大的孩子，又没做什么错事，何苦来这么折磨他？” 凤姐听罢似笑非笑的看着平儿咂嘴道：“啧啧啧，怎么了，这是心疼你家三爷了？平儿果然是长大了，懂得体贴爷们了。” 虽然知道平儿是个心善的人，又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用平儿交换香皂配方，这会子见平儿替贾璐着急上火的跑到她这里来拐着弯给贾璐求援心里头不免又有些酸酸的吃味。 平儿臊得脸上绯红：“二奶奶又拿我取笑。他还是个孩子，一个月抄一百遍……” 凤姐反问道：“若是抄不完又如何呢？难不成大太太还能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这……”平儿一时语塞。 确实，现在贾璐多少在荣国府里也有那么一点点存在感了，邢夫人应该是不敢再动弄死他的念头了。 凤姐冷哼了一声又说道：“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把你给了他你就死心塌地的给他着想，都不替我想了么？ 再怎么说大太太也是我的婆婆，你让我怎么样？去跟老太太跟前说他的不是么？” 平儿忙说道：“二奶奶这是什么话，我现在不过是二奶奶可怜璐哥儿，帮着照看照看，我到底还是二奶奶的人呢。” 凤姐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你回去吧，这事我管不了。若是缺笔墨你就往库里拿去就是了。我倒要看看，大太太还能把贾璐怎么样了？” 第43章 庆母生璐哥抄寿经(二) 翌日贾璐散学回来，便要开始抄书。 平儿蹙眉道：“三爷，你还真要抄啊？昨儿都抄了一晚上了才写了多少？这怎么抄的完？ 依我说，你去求求二老爷呢？二老爷倒是个通情达理的，又常夸你……” 贾璐却笑了笑道：“姐姐心疼我了？” 平儿啐道：“我是怕你累着了，你还笑话我？” 贾璐道：“怎么是笑话？姐姐心疼我，我心里头高兴啊。” 平儿道：“你还有心思高兴？抄不完了太太还不罚你么？” 贾璐反问道：“一百遍都罚了，还能罚出什么花样来？” “你……你倒是去求求二老爷，或者去给老太太磕头，让她帮你跟大太太说说不行吗？” 贾璐摇头道：“不说，这会子说了也不顶用，嫡母要让儿子给她抄经书积功德，天经地义的事，谁也不好说什么。姐姐放心吧，我自有法子的。” 正说着，却听外头有人喊道：“璐三爷在家里吗？” 晴雯答应一声去开门了，却是两个粗使婆子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来了。 “政老爷说了，这些是给璐三爷的，让三爷看的时候仔细点！”婆子将包裹放在桌上擦了把汗说道。 “好，辛苦嬷嬷跑了一趟。” 贾璐使了个眼色，晴雯抓了一把钱递给婆子道：“给大娘买杯茶吃。” 婆子本以为来给贾璐这穷酸人送东西自然是白跑一趟了，没想到还能赚个几十钱，虽然钱不多，到底是个彩头，笑着称谢去了。 晴雯因问道：“是什么东西，这么沉甸甸的？” 贾璐笑道：“这是三爷的未来~” 打开一看，果然是厚厚的一沓卷子，有的都已经发黄了，显然有些年头了。 “这是什么啊？”平儿也凑过来。 “这是……历年会试的考卷啊！”贾璐也有点蒙圈。 他本以为弄点县试乡试的绢子也就是了，谁想到贾政居然这么大手笔？ 这些卷子可都出自举人之手啊！虽然不是原卷，是考生交卷之后找人誊抄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不知道贾政脱了多大的人情。 “只留下一沓子放在外头，其余的仍用布好好包起来，放在柜子里妥善保管，这玩意可不能弄丢了坏了！我得去好好谢谢二老爷！” 来至贾政书房，门上院中却并没有小厮伺候，也没有清客们的说话声，贾璐不禁有些奇怪，难道贾政不在书房里？ 他下衙回来都是在这里更衣休息一会儿的啊。 来至厅中却听见贾赦说话的声音，贾璐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正想着是不是应该等贾赦走了自己再致谢，一面遇见贾赦又废话麻烦，却听贾政说道： “大哥，这件事你不必再提了！元春丫头能进宫去伺候也是祖上的荫德，咱们更该好好感沐天恩才是。” 贾赦却说道：“老二，你怎么就这么愚忠呢？今上得位不正，难道你心里头没数吗？ 王爷说了，只要元春能在宫里头帮着打探打探消息，等日后……” “大哥切莫乱说！”贾政不等贾赦说完便打断了：“圣人已经登基五年了，正与不正又如何？我劝大哥还是少动这些歪心思，安安生生的在家里吃你的酒吧！难道六年前的事你都忘了么？” 贾璐心里头一连串的握草，这是什么情况？贾赦说皇上得位不正？ 哪个王爷让元春在宫里打探消息？ 还有，六年前是什么事？ 里头贾赦说道：“二弟，你是念书都念傻了！像你现在，做个员外郎天天去部堂里坐衙有什么意思？搏一搏，万一成了大事……” 贾政道：“大哥不必再说了，咱们何德何能？不过是赖着祖宗留下的荫德才有今天的日子。 你是要把整个贾家都搭进去，把贾府百年基业都拿来当赌注吗？ 此事往后也不必提，否则不要怪当弟弟的大义灭亲了！大哥请回吧！” 听了这话贾璐不敢再听，忙顺着墙根溜出了院子，好在贾赦知道这事让人听了去关系重大，应该是将这里的下人都打发了，贾璐并未被人撞见。 走到二堂穿堂外头贾璐才放缓了脚步，细细回味着方才贾赦贾政的对话。 贾赦这是要跟着哪个王爷造反吗？ 看他平日里除了跟一群不着调的狐朋狗友喝酒就是和自己的小老婆喝酒，难道这些都是假象？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还有那个得位不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是不是和日后贾府被抄家有着直接关系？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贾赦趁着连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贾璐便躲到暖阁的墙后头避过了贾赦。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又进了贾政书房院便故意提高嗓门喊道：“二老爷在屋里吗？” “进来说话。”屋里传来贾政的声音。 贾璐这才进屋：“请二老爷安。” “散学了？找我有什么事？”贾政板着脸显然还在为方才贾赦的话气恼。 “方才有个嬷嬷把卷子给我送过去了，我是来谢二老爷的。” 贾政脸色略放松了一些，点头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你有颗肯上进的心就是难得的，可不能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人之为学有难易乎?学之，则难者亦易矣的意思。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己知道只有靠着念书才能出头，别的我也不多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这些卷子拿出来不易，好好看吧，回头我是要还回去的。” 贾璐一一答应了。 贾政叹了口气又说道：“莲出淤泥而不染，咱们家里头人多，难免有鱼龙混杂，你可要记得走自己选的正道，别被人带偏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贾璐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道：“哦~我明白了！ 二老爷的意思是义学里的那些不肯好好念书的学生，让我离他们远一点，别和他们玩儿是吧？ 二老爷放心吧，我每天上课只专心跟太爷念书，听他讲课，散了学就径直回家里写字做功课了，从来不和他们掺和的。” 贾政半天才尴尬的笑道：“好，是个好孩子……你去吧，好生念书，将来……将来自己也有出息！” 第44章 庆母生璐哥抄寿经(三) 回到屋里，晴雯早已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本来是想帮着三爷抄几个字的，只是我怎么也写不好……” 贾璐笑道：“你才学了几天的字？别急，要慢慢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写好了。你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 “二爷快请抄吧，你看看还缺什么，我给你拿去。” 贾璐便将无量寿经丢在一旁说道：“不抄这劳什子了，把方才的卷子拿一张来给我。” “三爷你不抄经书？那若是大太太问起来……” 贾璐微微一笑：“问就问吧，虽然听太太的话是应该的，得看太太说得对不对不是？ 难不成她让我杀人放火造反去我也去么？” 平儿忙说道：“三爷别浑说……看让人听了去可了得么？” 贾璐呵呵一笑，拿起笔来认真的开始抄卷子。 越是贾府这种望族越重视孝道。不管心里头孝顺不孝顺，起码不能让外人挑了毛病去。 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父教子亡，子不亡不孝。三纲五常这些东西贾璐已经学过了，可这种思想怎么会对穿越过来的他造成什么影响呢？ 本来他还真想给邢夫人也抄一遍孝经当寿礼，顺便也练练字的，现在有了这些卷子，他连一遍都懒得给邢夫人抄了。 不觉已是十一月二十二日，正是邢夫人的生日。 到底是荣国府的长房太太，一大早便由贾琏两口子带着两房病宁国府的小辈们来祝寿。 贾珍尤氏自有一份厚礼，贾琏也是成了亲的，同凤姐两个送了一对（镀）金寿星。 其他的以迎春最大，接下来是贾璐、贾宝玉、探春等人都是孩子，所送之物无非是女孩子自己做的一些小针线活计，贾宝玉送了一串念珠，贾璐送了一本经书。 邢夫人自然知道这一本书绝对不够一百遍经文的，也没有当时发作，而是笑着受了礼，没人还都给了喜钱。 一时又有贾府的亲朋故旧的诰命妇人们或亲自来或遣婆子来贺寿，倒也显得热闹。 中午寿宴摆在了正厅里，贾母字不会来，王夫人也推脱这两日吃斋去了，其余人吃酒看戏倒也热闹了一天。 到了晚上十分，宾客们都散尽了，邢夫人才让人把贾璐叫来。 “太太叫我？”贾璐仍是规规矩矩的战好。 “哼哼，你还叫我太太？”邢夫人冷笑一声。 “那……叫大太太？”贾璐试探性问道。 邢夫人的火气一下子就冒起来了：“你个不孝的野杂种，不是让你抄一百遍《无量寿经》吗？你抄的经呢？这就是你抄的经？” 说着抓起桌上的一个本子就砸像了贾璐。 贾璐道：“回太太的话，是儿子不是了，可这一百遍实在是抄不完……” “还不给我跪下！”邢夫人骂道：“一百遍抄不完，你一遍也抄不完么？ 你这是拿什么来糊弄我？你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 贾璐道：“这都是这几年会试中了进士的举人们答题的卷子……” 邢夫人骂道：“你还知道？你当初怎么说来着？说抄经给我祈福，你就是这么尽孝心给我祈福的？我看你是想咒我死吧！” “那怎么会呢？我希望太太长命百岁，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邢夫人冷笑道：“你也不用说这些好听的，你就是巴不得我早死好没人管教你了是不是？ 去当院里给我跪着！别在这里脏了我的地！” 贾璐乖乖答应一声果然往外头跪着去了。 因不放心跟着过来的平儿仗着胆子替贾璐分辨道：“太太，三爷本来是诚心想给您老抄经祈福来着，可是这……” 不等平儿说完邢夫人便喝道：“闭嘴，主子太太教训儿子有你这个奴才说话插言的份吗？ 哪里跟来的下作小娼妇？一点子规矩都没有！ 怪不得让你去伺候那混账野种，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群婊子养的！ 怎么着？你想替他说话？那好，你也去外头跟着他一块儿跪着去！” 看着平儿抹着眼泪低头出去了邢夫人不由得心情大好。 发落了贾璐不说，还给了平儿好大一个没脸。 虽然说凤姐在贾母跟前讨好让平儿去伺候贾璐了，到底平儿也是凤姐的陪嫁丫头。 邢夫人嘴上骂的是平儿，心里头想的可都是王熙凤，真是好生过瘾！ 邢夫人故意放大了嗓门，巴不得全荣国府的人都听见，在外头的贾璐自然也听见了。 见平儿出来了不禁蹙眉道：“说了不让你来，你偏要来。来了说不让你说话，你又不肯听，这回好了吧？” 平儿也不言语，跟着贾璐也在当院里跪下了。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快回去吧。太太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平儿执拗的摇了摇头：“我陪三爷一块跪着。” 贾璐叹了口气，又看看头顶的夜空，小声说了一句：“下雪啦~” 下雪了，贾璐和平儿两个还是没回来。晴雯在屋里看着蜡烛都要燃尽了，终于坐不住，往邢夫人院里去找人了。 才进了院子便见二人在雪地里头跪着。 听到有脚步声贾璐小心翼翼的回头，生恐把身上的积雪抖落。 “晴雯别过来，快去找政老爷，就说我要死在大太太院子里了…… 你说你这小丫头心怎么这么大，这么长时间了没见我们回去也不说早点来找，我的腿儿都要断了！ 对对，没错，哭着去！记着找政老爷，别找二太太啊~” 雪还在下，东路院花厅中却温暖如春，地上笼着四五个烧得发亮的火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一脸醉意的贾赦坐在中间，左手搭着翠云的香肩，右手揽着秋桐的蛮腰，前边新花了八百两银子从翠云楼买回来的嫣红正抱着琵琶弹着小曲。 正自享乐，却听得门外贾政嗽了一声道：“大哥还没睡么？” 贾赦不由得一愣，贾政怎么这个点钟跑自己的东院来了？ 忙松开了两个娇娘，又让嫣红止住了琴，三人倒也乖巧，一声不言语都躲进耳房里去了。 “二弟请进来吧。”贾赦整了整衣衫。 第45章 庆母生璐哥抄寿经(三) 贾政便推门进来，见贾赦一副醉眼惺忪的模样强压着心里头的火气问道： “大哥，璐哥儿又犯了什么错了？” 贾赦本以为是贾政想通了，要答应自己前些天的提议，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住了： “六哥儿？哪个六……哦，是那小子，他又惹事了？” 贾政心中一声长叹，说道：“璐哥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是在外头长大的，或许有些地方做得不好，大哥罚他教他也是应该的。 只是今儿是大太太的寿日，正该施恩才对，何苦这大雪地里让他跪着？” “我……” “还请大哥往大太太院里看看便知。” 大晚上的贾政自然不好自己往邢夫人的院里去，便拉着贾赦去了。 果然见贾璐和平儿两个正跪在雪地里，肩上头上早已落了厚厚一层积雪。 “这又是怎么了？”贾赦冷着脸问道。 “老爷，二老爷，是我又惹太太气恼了……”贾璐听到声音勉强转过头来。 “先起来说话！”贾政紧走两步去搀扶贾璐。 贾璐两腿早已麻木的没了知觉，刚要起身，却是身子一歪倒在雪地里昏死过去了。 一面使人七手八脚的将贾璐抬回屋里去，一面让人去请郎中来，外头乱哄哄的一团，自始至终邢夫人都没有开门看上一眼。 看着仍旧昏迷着的贾璐，贾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儿便哭着将邢夫人如何让贾璐抄一百遍寿经的事说了一回。 贾政听罢看了贾赦一眼，贾赦道：“多大点子事？不过一百遍，抄了不就完了？” 贾政当时就傻了：“大哥，你知道寿经多少个字？” 贾璐这时悠悠转醒过来：“是我不孝，太太恼我也是应该的……” 贾政忙问道：“你觉得如何？” 贾璐道：“我没事，不用两位老爷挂念，就是觉得有点乏……” 贾赦打了个哈欠：“没事就好，多大点子事？一会儿郎中来了开副药吃，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转身出去了。 “老爷慢走……”贾璐假装扎挣着要起身去送。 贾政却一把按住了：“躺着你的吧……” 贾璐勉强笑笑：“是我的不是，不应该拿那些卷子糊弄大太太，也怪不得她生气……” 贾政因问道：“你拿什么卷子糊弄了？” 贾璐说道：“我本来想着给太太抄经书的，后来二老爷给我拿来了会试的卷子，又说要还回去的，我……我想着到底是学习要紧，给太太抄经祈福可以等日后得了空再做，就先抄卷子了。 说到底还是我不孝，不愿太太生气……” “你在抄那些卷子？”贾政不禁为之动容。 看着贾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平儿擦着眼泪说道：“三爷这两天一散学回来便闷着头抄，每天都写到四更天，一个月下来已经把二老爷送来的卷子抄了一半了……” 说着指了指书桌上厚厚的一摞纸张。 贾政起身一看，果然一张张上头都是工工整整的小楷抄写的卷子，这么厚一摞！ 脑补了一下一个孩子握着笔深夜里在晦暗的灯下一笔一划的认真抄写，偏偏还要被嫡母千方百计的挑刺找茬，贾政不由得又长叹一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学习又不急在这三两个月……你们怎么不劝劝？” 晴雯也壮着胆子答道：“怎么不劝？可三爷哪里肯听？他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还说什么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看着一片片的八股文，贾政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又爱贾璐这般刻苦好学，又恨贾赦对这样一个好苗子不管不顾，任凭邢夫人那蠢妇虐待，又恨怎么自己的儿子就不能跟贾璐学着点。 一时贾璐支撑不住，又昏睡过去。 郎中来了，诊了脉说只是感染风寒，又连续多日休息不好，并没有大妨碍，开了一剂安神发散的药便去了。 贾政也松了一口气，又嘱咐了平儿几句，也回西院去了。 听贾政的脚步声远了，贾璐才睁开眼，见平儿晴雯两个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笑道：“不用担心，我是装出来的。倒是平儿姐姐你偏不听话，也陪着我跪了这一晚上……” “自己都成这样了还管别人，你好好歇着吧。” 平儿将手在贾璐的额头上摸了摸，只觉得热热的烫手，不禁唬了一跳： “怎么就烧起来了？我去给你熬药，热热的吃了，发一身汗，第二天起来就好了。晴雯你在这里陪着二爷。” 折腾到大半夜，贾璐吃了药，却拉着平儿的手道：“姐姐也劳累了一晚上了，也睡吧。” 平儿努力做出个笑脸来说道：“睡吧，姐姐守着你。” 说着也合衣在贾璐旁边睡下。 “姐姐，我冷得很，你抱着我睡……” “哎……”平儿看着贾璐烧得红彤彤的脸叹了口气，掀开被子钻进了贾璐的被窝，将他揽在怀里。 三天之后，贾璐的烧总算是退了，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 刚刚吃了一碗稀饭，却是鸳鸯来了。 “璐三爷身上可大安了？老太太让我过来瞧瞧。” 贾璐一笑说道：“鸳鸯姐姐好，托老祖宗的福，已经不妨碍了，多谢老太太挂念着。” 鸳鸯道：“老太太说，哥儿要是没事儿了往她那里去一遭，她有话问。” 贾璐听了不敢耽搁，换了衣服便同鸳鸯平儿一道去了。 来到贾母屋里，却见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都在。 贾璐一一问了好，贾母问道：“大好了？” “已经好了，多谢老太太挂念。”贾璐道。 扫量了一眼贾璐身上的衣衫又问道：“怎么大冷天就穿这么单薄？” 贾璐道：“在屋里呆着也不显得冷。” 贾母扫了邢夫人一眼，骂平儿道：“你不是跟着伺候璐哥儿的吗？也不知道给他加减些衣服？ 那个叫晴雯的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懂事？一天天的正事做不了，只会给人添堵，让外人看笑话！” 平儿低着头红着脸一声不吭。 第46章 立规矩贾母惩邢氏(一) 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新书各种求~ 贾母哼了一声又说道：“听说你爱念书，这倒是极好的。 只是你住的那院子里又吵闹，光线也不大好，难免耽误了你。 正好你二老爷内书房边上有个小院子空着，那里倒是清净。 你二老爷的意思是收拾收拾让你去那边住着，你可愿意吗？” 贾母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贾赦邢夫人两口子不管贾璐，还隔三差五的找茬虐待，不想养活不如放出来算了。 贾璐看了一眼贾母，又看了一眼邢夫人才说道： “都听老太太和太太的安排，我只要有个地方能读书写字就好了。 上次是我的不是，没能给太太抄完一百遍的寿经，让太太生气了……” 邢夫人一听这孩子当着众人的面还在给自己上眼药真想一巴掌呼死他，可在贾母跟前又不好发作，只得说道： “你这孩子也忒认真了，我还能真让你抄一百遍么？不过是哄你玩罢了。让你跪一会儿也是因为恼你骗人，才教训教训你的！” 贾母道：“行了，这事我做主了，往后你就搬出来住吧。二太太，这回璐哥儿离着你近了，你这做婶婶的也该多费点心，吃饭穿衣的隔三差五也要问问。” “是。”王夫人忙答应一声。 贾母又对凤姐道：“你这当嫂子的也得有个当嫂子的样！俗话说，长嫂如母，你可不能光给个丫鬟别的就不管了。” 凤姐也应了一声。 贾璐却说道：“老太太，琏二嫂子可关心我了，昨儿还去看我来着，还给我带了点心，还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缺不缺什么东西用。” 贾母点了点头道：“这才是掌家人应该有的样子。不然天天的自己屋里那点事都管不好，还能做什么？” 邢夫人再傻也知道贾母句句都是针对她，心里又是憋屈又是不服气。 你们不是不用我管吗？还正合了我的心意呢！自打多了个贾璐，自己受了多少次挤兑了？ 凤姐道：“老太太教训的是，那我这就让人去收拾屋子，好让璐哥儿搬进去。” 说着趁机溜走了。 贾母便对贾璐说道：“既是这么着，你也回去歇着吧，好生养几日，等这边屋子收拾好了就搬过来住。” “是，那孙儿就先下去了。”贾璐规规矩矩的又给贾母等人行了礼，带着平儿退了出去。 “二太太，你也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贾母又对王夫人说道。 王夫人也答应一声出去了。 屋里便只剩下邢夫人有些尴尬的站着。 贾母耷拉着眼皮说道：“渴了，将那茶倒一杯我吃。” 鸳鸯刚要倒茶，贾母却咳了一声。 鸳鸯顿时就会意了，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倒一杯茶来我吃！”贾母的声音更低了。 邢夫人这才如梦方醒，这是贾母让她倒茶啊！这是要让自己立规矩？ 不及多想，忙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弯着腰递给贾母：“老太太请用茶。” 贾母却不接，而是将身子一歪，鸳鸯忙拿了个靠褥给贾母垫上了。 贾母舒舒服服的斜躺好了，说道：“鸳鸯，给我捶捶腿。” 鸳鸯应了一声拿起美人锤轻轻的给贾母捶腿。 贾母一脸的受用，阖上了眼竟有要小憩一会儿的意思。 邢夫人也不敢动弹，也不敢直腰，只得端着杯子在那里站着。 立规矩这事她已经多少年没干过了，哪里禁得住？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觉得腰也酸背也疼，几乎就要站不住了。 刚想偷偷直一直腰，贾母似乎醒了，也不睁眼，直抬起一只手来似乎去接茶。 邢夫人忙将茶杯送上去：“老太太请用茶。” 贾母只碰了一下茶杯便将手一甩把茶杯打落在地上：“冷了！换热的来！” 贾母心里头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贾璐到底碍着邢夫人什么眼了？ 贾璐是娼妓生的这事当时在神京传开了后确实让人笑话了一阵，邢夫人难免也会被说上几句。 可这事都过去了一年多了，这个事实早就被人接受了，也没人再提了，为何邢夫人还是对贾璐充满了恶意？ 偏偏她人又蠢，想不出什么高明的手段来，只能让一个孩子抄经书，抄不完罚跪，这不是小孩子的手段吗？ 这两天邢夫人苛待庶子的话又在神京里传开了，人们茶余饭后说起这个，难免又将去年邢夫人想饿死贾璐、贾璐在贾琏婚礼上跑出来偷鸡吃的事再回回炉。 丢的是邢夫人的脸，丢的更是荣国府的脸！ 再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这蠢妇还是不能长记性。 再说贾璐平儿两个往东路院里走，一路上两个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 回到屋里晴雯见了忙问道：“回来啦？老太太叫三爷去说什么来着？可是因为三爷这次生病的事？” 平儿低着头叹了口气道：“别提了，老太太把我好一顿骂，说我没照顾好三爷，让三爷得了病……” 晴雯听了这话两道柳眉就立了起来：“这是什么话？ 三爷是怎么得的病现在府里头谁不知道？ 分明是大太太混账不讲理，让三爷在大雪地里跪着才生病的，怎么就怪到姐姐头上了？ 大太太混账，难道老太太也老糊涂了不成？她……” 唬得平儿忙伸手掩住了晴雯的嘴：“我的姑奶奶，你轻声点！咋呼什么？让人听了去你还在不在这府里呆了？” “哼，本来就是！一群糊涂蛋，这府里呆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出去了省心！” 嘴上虽然这么说，晴雯还是放低了声音。 贾璐在她的嘴上掐了一把笑道：“你这小蹄子，年纪不大还是个爆炭脾气！ 亏得你怎么才进来的时候就装得那么乖巧，这会子就原形毕露了！” “这是我脾气不好么？她们也忒欺负老实人了，这是看平儿姐姐随和好说话么？”晴雯推开了贾璐的手说道。 平儿笑道：“罢了罢了，都是我的不是，非得逗这小蹄子，谁想这傻丫头心眼子这么实诚？” 晴雯听了这话一愣，问道：“到底是怎么着？” 第47章 立规矩贾母惩邢氏(二) 平儿笑道：“老太太并没有骂我，只是绕着弯子的说了大太太两句罢了。” “啊？”晴雯有些不敢相信，又看向贾璐。 贾璐笑着点了点头，晴雯嗔道：“好啊！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骗我！你们不是好人！” 说到这里，心里头不禁又有些委屈，平日里看贾璐对平儿又体贴又依赖，对自己总是当她是个小孩子一般。 她不就是比平儿小三岁吗？她还比贾璐大两岁呢！凭什么就当她是小孩儿天天逗她玩？ 平儿不就是比她早认识贾璐几个月？到底她们两个也是一天来贾璐屋里头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平儿自然猜不透晴雯心里头有这么多戏，见她低头不言语便捧起晴雯的脸来。 晴雯忙躲避，有些发红的眼圈还是让平儿看见了。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爆碳小蹄子这就掉金豆子了？是心疼姐姐了不是？” 晴雯啐道：“才没有呢！平儿姐姐就是欠骂，下回真让老太太狠狠骂你一顿才是活该呢！” 平儿笑道：“好了好了，下次让老太太骂我，行了吧！还有个好消息呢，天大的好消息，想不想听？” 晴雯一脸狐疑的看着平儿：“什么好消息？” 平儿道：“老太太说了，这院子里太吵闹了，不适合三爷念书，让搬到二太太院后头那个小院去呢！” “真的啊！平儿姐姐，你不是又唬我吧？” 平儿笑道：“怎么敢唬你？你又掉金豆子了咋办？哭天抹泪的不还得人哄吗？” 晴雯一下跳了起来拍巴掌道：“太好了，这下可不用看着这院子里的那些个婆子们一个个拉着张臭脸了！ 就好像谁都欠她二两银子似的！我早就瞅着她们腻烦了！ 过大太太院子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哎呀，到底老太太是个明白人！ 就冲这个，咱们三爷也得考个状元回来！平儿姐姐，咱们什么时候搬出去啊？” 平儿道：“等着吧，琏二奶奶已经使人去收拾屋子了，还不快么？” ---- 邢夫人哼哼唧唧的趴在榻上只觉得腰都要断了。 小丫鬟菊香轻轻给她揉着老腰。 多少年没干过端茶倒水这活计，实在是吃不消了。 贾璐这小王八蛋太可恶了，不过让他跪了跪，居然又装死又装病的在这演起来了！ 果然是小妇生养的贱种！ 还有王熙凤那个小娼妇，假装没她事，还上赶着去给贾璐收拾屋子，只知道阿谀奉承的东西！ 还有王夫人，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呢！ 天天装着念佛吃斋的，实际上一肚子坏心眼子！ “你轻点！烂了心的小娼妇，要锤死老娘吗！哎哟~” 菊香下手略重了一些，邢夫人吃疼，反手就是一巴掌，结果反而扭了腰，禁不住哎哟一声。 正巧贾赦刚从外头吃了一天花酒回来，听见邢夫人哼哼便进来问道： “又怎么了？哼哼唧唧的做什么？” 邢夫人忙扎挣着爬起来诉苦道：“老太太今儿让我立规矩来着……” 贾政蹙眉道：“你都是当婆婆的人了，老太太怎么好好的让你立规矩？” 邢夫人咬牙切齿道：“不知道是哪个烂了舌头的在老太太跟前下蛆，说贾璐的病是我给磋磨出来的！ 今儿老太太说了，让他搬到老二家里的院子后面那个小院去……” 说到这里邢夫人似乎抓到了什么重点：“对了！这可不对上了？ 肯定是王氏那个贱货故意给我上眼药来着！贾璐那小子装病肯定也是她授意的！ 她们都合起伙来对付我，就是要看我的笑话！老爷，她们不是给我没脸，是给你没脸呐！” 贾赦啐了一口道：“别人给不给我没脸我不知道，你给我没脸倒是真的！ 一天天的，正事干不来，天天给我丢人现眼！” ---- “三爷，身上还没大好呢，早点睡吧。”平儿剪了剪灯花，又将灯芯往上拨了拨。 “好。”贾璐放下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屋里没个座钟还是挺不方便的，也不知道个具体时间。 “我去叫晴雯服侍三爷睡。”平儿要往西屋里去叫晴雯。 贾璐一把拉住了：“姐姐陪我睡吧。昨儿不是她么？今天该你了。” 平儿小声道：“不方便……” 贾璐掐指一算道：“骗人！这才过去几天？” 平儿哭笑不得，推了一下贾璐嗔道：“你一爷们，记着人家这个日子做什么！” 贾璐大言不惭道：“关心你的健康么！” “听我说谢谢你……爷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我这不是关心自己了吗？所以拉着你陪我睡~” “三爷~”平儿咬着下嘴唇顿了一下才说道：“那你……就好好的睡觉，不许作怪……” “好好，不作怪！” 贾璐满口答应着，平儿怎么觉得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贾璐发烧的当天，身上烧得吓人，盖了三床被子还说冷，平儿没办法，只得同他一被窝抱着他睡。 结果烧得迷迷糊糊的贾璐又吵嚷着手凉，用手给他暖着，放在脸上贴着都不管用，最后还是贾璐自己鬼使神差的把手伸进了平儿的贴身小衣下面才不说凉了。 看着贾璐烧得迷糊的模样实在可怜平儿也就没有拒绝，任他去了。 谁想第二天，贾璐不声不响的钻进了平儿被窝里，一只小手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昨日停泊的码头。 平儿看着贾璐一副没精打采的蔫吧样子只得安慰自己说：贾璐这孩子没了娘，年纪又小，想是把自己当娘了。 哪个孩子生病的时候不想让亲娘抱着哄着呢？ 可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平儿便觉得不对劲了，这小子是尝到甜头了！ 于是昨儿晚上便让晴雯值夜，自己躲出去了。 今天本想托词还让晴雯来，谁想到这小子居然还算着自己月信的日子…… 躺下来，平儿先给贾璐盖好了，又防贼一般把自己的被角掖得严严实实的。 贾璐倒是没有毛手毛脚，而是说道：“平儿，这两天辛苦你了。” 第48章 乔迁喜贾璐搬新居(一) 平儿小声道：“三爷这是什么话？可不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么？ 三爷若是可怜我们，往后就少生点病就是疼我们了。” 贾璐道：“是了，这次……若不是因为这场病也没有搬出去的机会，也算因祸得福吧。” 平儿听了便由平躺转为面对着贾璐，小声问道： “璐哥儿，你跟姐姐说句实话，从你说要给太太抄经书，到太太罚你，然后你得病，最后老太太生气，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算计好的？” 贾璐一脸震惊：“姐姐怎么会这么想？我才多大年纪，哪儿来的这些心机？ 我是真准备给太太抄一份孝经的，当初不是给老太太也抄了一份么？ 我又没银子，也不会别的，还能送些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成？ 我怎么知道太太会让我抄一百遍给她祈福？ 我怎么又算得到二老爷真的把卷子给我借来了？ 我还能算到太太会罚我跪，那天会下雪么？” 平儿无言以对，确实，他怎么能算到这些？ 这一切似乎都是那么自然，贾璐、邢夫人、贾母每个人都是在按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可她怎么就觉得这一切是贾璐早就计划好的呢？ 就像她现在还在偷偷的怀疑这小子从跑出来偷鸡的时候就惦记上自己了一般…… 可是她没有证据。 贾璐又说道：“姐姐，让你受苦了。下次再有这种挨骂挨罚的事，不让你跟去你就别去了。” 平儿本想说你少做点欠骂的事我不跟着你少挨骂？可想想似乎这件事根本就不是贾璐的错，分明是邢夫人鸡蛋里挑骨头。 “本来还说往后我护着你，不让你被人欺负了去呢，结果又连累你跟着我一块儿罚跪了。” 平儿微微一笑：“傻小子，你才多大年纪，真当自己是个男子汉了？有这话，留着日后跟别人说去吧。” 贾璐也一笑：“确实，现在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且等我翅膀硬了再说也不迟。 平儿，你就等着吧，我说的话都会兑现的。现在咱们只是一时的寄人篱下罢了。” 寄人篱下？平儿愣了愣，难道贾璐一直没把荣国府当成家？ 这也难怪，荣国府谁又把他当成是家人了？ “哎，好好睡觉！又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平儿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中被贾璐握住了。 “平儿，我……” “叫姐姐！没大没小的！睡觉！”平儿把手收了回来，一翻身用背对着贾璐。 “嗯，睡觉。”贾璐很自然的钻进了平儿被窝里，把手放在她的腰上。 “三爷！你怎么又来？方才说什么来着？”平儿嗔道：“你再这样我可走啦！” 贾璐忙说道：“别走别走！姐姐不知道，这两天我抱着你睡，心里头特别踏实，睡觉也不做噩梦，还梦见我娘来着……” 这话一说平儿的心不由得又软了，叹了口气道：“罢哟，那只抱着就是了，手不许乱动……” “不乱动，绝不乱动！”贾璐又把身子往上贴了贴，把鼻子凑到平儿耳朵后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赞道：“平儿好香~” ---- 凤姐做事就是干净利落，不过两天的功夫就把东小院给收拾妥当了。 这日一早，贾璐穿得干净立正，来给贾赦和邢夫人请安。 “太太，那边屋子收拾好了，老太太让我搬过去。” 邢夫人也不看贾璐，而是说道：“倒一杯茶给我吃！” 不等小丫鬟动手，贾璐便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 邢夫人也不接，而是接着拿着一把小锉刀磨着指甲。 自己这两天受的苦，得从贾璐身上找补一点回来才行。 等了好一会儿约么茶已经凉了，邢夫人便要伸手去接。 还没等她碰到杯子贾璐却把手收了回来说道：“太太，这杯茶冷了，我给您换杯热的！” 邢夫人刚想说茶凉了，把一杯都泼在贾璐脸上，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且看这意思，似乎自己被贾母修理教训时候的情形又被传出去了啊，不然贾璐怎么能猜得到她的心思？ 邢夫人不由得怒从心起：“给我！我就爱吃凉的！” 贾璐却劝道：“太太，还是换一杯热的吧，这大冷天的，吃了凉茶容易闹肚子~” 邢夫人怒道：“我用你来教训我了？” 贾璐道：“不敢教训，只是心里头挂念太太。” 邢夫人正要发作，却听得外头鸳鸯的声音传来：“我来给大太太请安，顺便奉老太太的话，带了几个婆子来帮着璐三爷搬东西的。璐三爷呢？” 邢夫人只得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压了下去。 门帘一挑，鸳鸯进来先看了看端着茶站着的贾璐，才一笑对邢夫人道：“请大太太安。” “鸳鸯姑娘好。”邢夫人略点了点头，也不敢太轻视鸳鸯。 鸳鸯年纪虽小，却是跟了贾母许多年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鸳鸯有时候就代表着贾母。 大太太，上回说给璐三爷收拾的院子如今已经收拾妥当了。 老太太让人看了历书了，说今儿就是适合迁动的日子，故而让我带了人来帮着璐三爷搬搬东西。” 邢夫人点点头说道：“还劳烦老太太想着，又劳动姑娘跑一趟。 璐哥儿你跟着你鸳鸯姐姐去吧，到了那边不比在这里，要乖乖听话，可不能再调皮了，更不能惹老太太和二太太生气，记住了吗？” “是。”贾璐这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了，又说道：“太太也要保重身子，以后少吃凉茶！” 邢夫人咬着牙挥了挥手示意贾璐出去，不想跟他说话了，贾璐又施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多谢鸳鸯姐姐来接我过去，不然我今儿只怕也要给太太端半天的茶了。”贾璐笑起来很天真。 鸳鸯噗嗤笑道：“还不是你小子叫平儿去跟我说的？走吧，搬完了东西我还得回老太太的话去呢。” 贾璐的新院子在荣国府的最东边中后部，南边是王夫人的大院和贾政的小妾赵姨娘、周姨娘的院子。 西边是李纨贾兰住的院子还有贾琏凤姐两口子住的院子，东边则是一条夹道，夹道再东边便是宁国府的后花园会芳园了。 进了院子贾璐四下打量一番，往东一看不由得愣住了——这是正对着天香楼？ 第49章 乔迁喜贾璐搬新居(二) 搬完了东西，平儿带着人在屋里收拾，贾璐则是跟着鸳鸯去贾母处。 “都搬完了？”贾母淡淡的问了一句。 贾璐答道：“都搬完了，多谢老太太挂记着。” 贾母嗯了一声说道：“也不用谢，这会子你可以得个清净了，好生猫着念你的书吧，也不用去给这个给那个请安，更别去招惹谁，自关上门过你的日子就是了。 若是缺什么东西就跟你琏二嫂子说。去吧。” 贾璐答应一声去了。 见贾璐回来了，晴雯便拉住了他指着西厢房说道：“三爷，这厢房给你收拾出来当书房如何？” 贾璐笑道：“怎么，院子大了就不知道该怎么折腾了么？哪里用特意准备个书房？你们过来过去的也不方便。” 晴雯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空着也是空着。” 贾璐道：“先空着吧，往后我留着还有别的用处呢。” 晴雯哦了一声，又被平儿叫去了。 贾璐也懒得看她们收拾，便随手拿了一篇八股文往院子里来一边溜达一边背诵。 八股文这东西规矩多格式死板，写起来确实很麻烦。 可是写出来之后再背诵反而没那么难了。只要按照固定的格式记住一些关键词，基本上看几遍就能把作者的大概意思个记个八九不离十。 抄了几百篇八股后让贾璐感触最深的是古代这些为了考取功名奋发的读书人可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 很多文章写出来确实是朗朗上口。 破题新颖，承题自然顺畅，起讲对仗工整严丝合缝，虽说大部分都是空洞无物的大道理，也能让人读了心悦诚服。 抄了这么多篇文章，贾璐觉得自己的水平也大有进益了。 就好像后事那些写网络小说的，看得多了自己也能敲出一本扑街作品来。 抄完了还得去找贾政，想法子再弄点卷子回来读读。 正背着，却见贾珍背着手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哎哟，三弟这般刻苦？” 贾璐心里腻味，却做出一副笑脸迎上去道：“珍大哥怎么来了？快往屋里坐。” 二人进了屋，贾珍打量了一番屋内陈设说道：“这倒是像个能住的地方了，只是屋里太肃静了些个，等什么时候得空了往哥哥那去，挑几件古董玩器回来摆摆！” 贾璐道：“珍大哥好意心领了，只是我不爱那些玩意，我倒是觉得这么空着看着敞亮一些。” 正说着，晴雯来给二人倒茶，贾珍的老色批本质瞬间暴露无遗，将晴雯从头到脚扫量了一遍笑道： “这就是赖嬷嬷买的那个小丫头吗？果然是个美人坯子！ 小小年纪就能这样，长大了不得了！三弟，你可是好艳福啊！” 晴雯臊得小脸绯红，道完了茶就低头进里屋猫着去了。 贾璐心里头骂了一句笑道：“我还小呢，哪儿知道什么艳福不艳福的？” 贾珍嘿嘿笑道：“不小了，再过个三两年，什么都知道了！” 贾璐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多大年纪，毕竟他不是真的贾璐，而是一个小乞丐，可能稍稍比正牌贾璐大个两三岁。 不过刚刚开始长毛这一点贾璐是自己心里头有数的。 见贾璐只是呵呵傻笑不答，贾珍便又说道：“听说前两天三弟害了一场病？可大好了？” 贾璐道：“是，不过是感了些风寒，已经好了。” 贾珍道：“好了就好！本来我是想来看看三弟的，奈何前两天北边庄子上的租子才运来。 我又要看着清点，又要给族中那些生活不济的发放些粮米，就耽搁下来了。 三弟你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跟大哥说，不用客气！ 你才进西府里的时候瘦得皮包骨，跟个小猴子似的，这一年过去了，脸上身上也有肉了，人也白净了，个子是不是也高了不少？可是俊俏多了！” 说着贾珍便在贾璐的胳膊上捏了一把笑道：“哎哟，这小胳膊上的肉还挺瓷实。” “是了，谢谢珍大哥。”贾璐强忍着恶心答应一声。 世上没有百分之百的坏人，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好人。 就算是像贾珍这样荒淫好色又一事无成的败家公子哥，作为贾家的族长也会在年下将自家的收成拿出来一些帮扶族中的困难子弟，这也算是贾珍难得的闪光点了。 但是，这点小荧光实在掩盖不住贾璐对他的厌恶！ 一开始想和自己的侄儿贾蔷贴烧饼，这回又对他自己蠢蠢欲动，以后还会对儿媳妇秦可卿伸出魔爪。 可以说贾珍的内心已经完全扭曲变态了。 这个完全用下半身思考人生的牲口为什么要活在世上？ 不过现在贾璐实在是得罪不起贾珍，毕竟人家是宁府之长，又是贾家名誉上的族长，自己这小胳膊实在拧不过他的大粗腿。 还有一点，贾珍是在泡贾蔷无望的情况下才转向贾璐的。 是不是只要贾珍对自己不死心，暂时不会对秦可卿动手？ 贾璐下意识的又看了看天香楼的方向。 贾珍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桌上推给贾璐： “三弟，今儿是你乔迁之喜，当哥哥的也没带什么贺礼来，这一百两银子你拿着，喜欢什么东西自己买吧。” 贾璐忙又推回去给贾珍道：“上回珍大哥才给了十两银子，我还没用完呢，怎么好再要大哥的？且我在这里住着也不缺吃不缺穿的，哪里花得着什么银子？” 贾珍呵呵笑道：“你这傻孩子，人或者哪儿有用不着银子的地方？ 等你长大些了就知道了，银子可是个好东西啊，只要你荷包里的银子够多，想要什么买不来？ 就比如说这次大太太过生日送贺礼的时候，你看琏二弟给她一尊金寿星她多高兴？ 再看看你送了一本抄的什么经书，大太太的脸一下子就沉下去了不是？ 你若是直接送她一千两银子，看她不把你当亲儿子才怪呢！” 贾璐不禁哑然失笑，确实，贾珍这套理论在邢夫人跟前绝对好使。 贾珍便拿起银票塞进贾璐的手里笑道：“只管拿着花去！花完了就跟大哥说！” 第50回 乔迁喜贾璐搬新居(三) 贾璐这回也不推辞了，将银票收起来说道：“那就多谢珍大哥了。” 傻子给的银子，不要白不要，正好那几支如意没出手，手上没有银子再从顾三奇那里订别的东西呢。 贾珍见贾璐收了便笑道：“你看，还跟哥哥这么客气，拿我当外人不是？” 贾璐这次笑而不语。 贾珍似乎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说道：“后儿我在东府里头操持一天的酒席，也请这边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以及哥儿姐儿们都过去热闹一日。 一则尝尝庄子上送来的时鲜东西，二则也是年前咱们一家子乐呵乐呵。 璐哥儿，你可不能少了啊，哥哥知道你是个爱念书的，也不差这一天的功夫！回头我让人往学里去给你请一天假！” 这次贾璐到没有推辞，笑道：“珍大哥亲自来请，哪里敢不去？只是怕人多，我又不懂规矩，让人笑话了去。” 贾珍蹙眉道：“这是什么话？我的兄弟谁敢笑话？看我不扒了他的皮么？你只管去，不然哥哥可是要不高兴了！” 贾璐笑道：“一定，一定。” 才打发走了贾珍，又有李纨带着迎春、探春、惜春和贾兰过来坐了一回。 到底李纨是她们的大嫂子，如今又和贾璐成了邻居，更重要的是贾母让贾璐搬到这里来显然是已经将贾璐当成自己的孙子了，李纨自然也不好再像贾璐住在东路院时候那般不去瞧上一眼。 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是在豪门望族中生存的必要技能之一。 本来就不熟，李纨只得说了些身体好些了没之类的客套话。 又说起贾璐好学来，李纨道：“听二老爷说，他给你弄来了许多卷子，你都抄了一遍？” 贾璐道：“正是呢，还得多谢二老爷。 我也是闲着没什么事，又想着这些卷子是要还回去的，便趁着放了课之后没事做抄了一些。 一来是想学习学习那些中了进士的学长们的锦绣文章，二来也是为了练练字。” 小惜春年纪最小，晃着小脑袋左顾右盼，指着一旁矮几上厚厚一沓纸问道：“这些都是璐三个抄的么？” 贾璐笑着点点头：“正是。” 虽然听说贾璐刻苦，抄了许多卷子，可看到厚厚的一沓子摆在那里还是很震撼的。 李纨道：“给我们看看可使得吗？” 贾璐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只是我的字太难看了些，嫂子和姐姐妹妹们别笑话我才好。” 这话一出果然众人都你一张我一张的看了起来。 贾璐确实是个实在人，字迹只能说工整，跟好一点也不沾边。 探春最喜书法，看了一篇后问道：“璐三哥这是临的徽宗皇帝的瘦金体吗？” 贾璐略显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说道：“算是吧，让三妹妹见笑了。” 探春又问道：“璐三哥是喜欢瘦金体？” 贾璐直言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一来是正巧二老爷当初给了我一本宋徽宗千字文的帖子。另外也是因为……” 看贾璐欲言又止，惜春忍不住问道：“因为什么？” 贾璐呵呵笑道：“因为瘦金体笔体纤细，省墨……” 李纨和三春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贾璐会说出这样一条理由，还是惜春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头一回听说有人要练字还算计着省墨呢！” 探春也笑道：“不知道若是徽宗皇帝泉下有知，知道后世人练他的字体是为了省墨能不能瞑目？” 迎春性子慢，反应又有些木讷，呆呆的看着众人，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 贾璐也跟着呵呵笑了一回，李纨却听出了贾璐的辛酸。 刚进荣国府的时候贾璐过得什么日子她也知道。想来那会子上学自然是笔墨一概不富裕的，才让贾璐兴起了这个念头。 荣国公的孙子居然要俭省到这个地步，实在有些让人唏嘘。 因说道：“只要喜欢就好，且节俭也是德行，没什么不好的。” 一时探春也明白过来，忙止了笑假装又去看手上的卷子。 “璐三个这字有些意思，明明写的是楷书，偏偏有许多字俭省得像草书了。难道也是为了省……” 贾璐呵呵一笑道：“这倒也不是，主要是为了加快速度。不知道二老爷什么时候就要把卷子还回去了，我想着多抄一篇就多得了一篇，故而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 后世的简体字很多都是从行书草书的简化演变而来的。 现在的繁体字，贾璐可以说都认得，想写出来却是有点麻烦。 李纨听了不禁为之动容，多么刻苦好学懂得珍惜时间的孩子啊！ 因对贾兰道：“兰哥儿，听见你璐三叔的话了没有？看你三叔多好学？你可得跟他学着点，记住了吗？” 只有四岁的小贾兰点了点小脑袋。 探春道：“我倒是觉得，璐三哥这性子不适合瘦金体。” “哦？三妹妹有何高见？还望不吝赐教。” 探春抿嘴一笑：“赐教谈不上，只是瘦金体虽然苍劲，到底太纤细了些。我看璐三哥的笔迹，似乎是个急性人，想是没有宋徽宗那份闲情逸致，故而难写出那种瘦而不失其肉，在转折处藏锋的意境来。” 贾璐听了频频点头：“三妹妹所说不差，受教了！” 惜春道：“三姐姐的字写得是极好的，连二老爷都常夸她。璐三哥可以跟三姐姐学学！” 探春嗔道：“四妹妹胡说什么？让璐三哥听了不笑话？我不过是随手乱写的，哪里敢说好？” 贾璐却说道：“三妹妹不必过谦，我也常听人说三妹妹写得一手好字的。 方才三妹妹说我不适合写瘦金，却不知哪一家的字体适合我呢？” 探春见贾璐说得恳切，只能说道：“我也不过是随口胡说，璐三哥不必太当真了。 只是我觉得比起瘦金体来，没准柳体更适合璐三哥的脾气秉性。 柳体讲求‘书贵瘦硬方通神’，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 贾璐听了频频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改日得空了我便寻个柳少师的帖子来临摹。” 探春道：“不必去寻，我那里就有现成的，三哥哥若是使我让人给你送来就是了。” 贾璐却说道：“实不相瞒，我现在实在是没空。我还想着过两天再麻烦二老爷换一批卷子来抄呢……” 李纨道：“这不正好么？一面临摹字帖一面抄卷子练字。” 贾璐道：“珠大嫂子有所不知，我是想尽快的先将八股文章吃得透一些。” 李纨蹙眉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这本也不冲突。每天临几篇字用多久？” 贾璐道：“我是想着，明年二月下场参加县试。” “明年？”众人听了不由得都吃了一惊。 贾璐才念了一年的书吧？ 第51章 乔迁喜贾璐搬新居(四) 送走了李纨等一众姊妹，晴雯出来一面收拾残茶一面说道： “这倒是有趣，在东路院住着的时候一天天的连只耗子都不肯进三爷的屋里，这才一般出来，就宾客盈门了。” 贾璐听了笑道：“怎么，多收拾几个茶盅就开始抱怨了？” 晴雯嗔道：“三爷~我哪儿是抱怨了？我就是觉得……觉得有些不习惯罢嘞。这样才有点府里头主子爷的意思吗。” 贾璐却摇头道：“人家只是出于好奇和礼貌来看看新邻居罢了，若是说主子爷，还差得远呢。” 晴雯不大懂贾璐的话，也没有再追问，而是说道：“这回客都走了，三爷是不是该写字了？我给你砚墨？” 贾璐道：“也好，只是恐怕一会儿还要有人来呢。” “还有人？还有谁能来？”晴雯眨了扎眼。 果然贾璐没有猜错，才写了两篇字王熙凤就来了。 贾璐忙搁下了笔将凤姐迎进来：“琏二嫂子好。” 凤姐打量了一圈房子的布置笑道：“哎哟哟，这回可好了，三爷和你琏二哥住得可算近了。 怎么样，这无子收拾得还中你意吗？” 贾璐笑着答应一声说道：“都是嫂子有心，把屋子收拾得这么立整，再好没有了。” 凤姐道：“嗨，一家子，哪儿来的这么多谢字？往后得空了就往嫂子那儿去坐坐，陪嫂子说说话儿。缺什么了也只管让平儿找我要去。” 说着平儿端茶来：“二奶奶请用茶。” 凤姐接了茶似笑非笑的看着平儿道：“平丫头，前两天老太太骂你没照顾好三爷，你服不服气？” 平儿赔笑道：“怎么不服气？本来就是我这当丫头的没照顾好三爷，让他得了风寒。” 凤姐白了一眼平儿笑道：“小蹄子还学会跟我弄鬼了？你还不知道老太太是指桑骂槐么？ 好好伺候你三爷吧，我算看出来了，你三爷啊，是个有心计又稳重的，保不齐将来能有大出息呢！ 三爷又是个重情义有良心的，将来自然少不得你的好处。” 平儿听了这话不由得脸上一热，说道：“三爷若是能有出息那是老太太和贾家的福气。 我一个当丫头的哪儿敢想什么好处？无非是伺候好三爷别再出什么岔子就是我的福分了。” 凤姐道：“哟哟，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贾璐便接过话来说道：“二嫂子，不知道你那香皂作坊那边弄得怎么样了？我这两天病着也没去瞧瞧，也没得空问你。” 他知道，凤姐今次来看自己，一是走个过场客气客气，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香皂。 凤姐道：“嗨，那事急什么？等你身子大安了再说不迟。” 贾璐道：“一点小病值当什么？这都多少天了？早就好了。 我这人心里头装不下事，就想着早点帮二嫂子把作坊支起来，不然总是在心里头想着这事，吃也吃不香甜，念书也不踏实。 这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吗？二嫂子的意思是等着过完年再说吗？” 凤姐便说道：“也不瞒你说，我倒是想着，若是三弟得空了，倒不如在年前就做出一批香皂来才好呢。 正好赶着过年这当口送到宫里头去给大小姐，岂不好？” 贾璐点头道：“正是这个话。不过要年头送进宫里去可得抓紧了。却不知我上回写的单子上让找的那些个东西都置办齐了吗？” 凤姐道：“前天来旺来说已经都有了，只是不知道中不中用，还得麻烦三弟得空了去瞧瞧呢。 人也都有了，不过什么都不懂，三弟也费心给看看能不能用吧。” 贾璐道：“好，那我明儿一早就去瞧瞧。” 凤姐笑道：“三弟果然是个急脾气，说干就干，一刻也不肯耽误的。那么着，我就等着听你的话了？ 三弟要说能在年前做一批香皂出来，我就跟二太太商议往宫里头给元春送的事。” “行。”贾璐一口答应下来。 又说了几句闲话，凤姐才心满意足的去了，平儿忙送了出去。 晴雯笑道：“三爷果然猜得不错，还真是有客来。那三爷再猜猜，这回还能有人来吗？” 贾瑞笑道：“还有，今儿不来明天也会来。” 贾璐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屋子又是凤姐使人精心布置过的，贾璐接待两拨人的时候平儿晴雯两个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下午却没人来了，贾璐索性接着抄录八股，晴雯平儿两个也有没有用的在一旁陪着坐了练字。 正写得认真，却听门口一声轻咳。 三人回头一看，却是贾政在门上站着。 贾璐忙起身相迎：“二老爷来了，侄儿一时写得入神没听到，二老爷恕罪。” 贾政呵呵一笑，背着手踱步进来道：“无妨，我看你门上也没个婆子丫鬟，门又大开着便自己进来了。病可好了么？大白天关在屋里你在做什么？” 贾璐道：“多谢二老爷挂念着，已经大好了。上次二老爷送来的那些卷子有几篇文章我着实喜欢，想着再抄录一遍，好记得深些。” 贾政听了颔首道：“好，好！懂得刻苦自然是好的，也要保重身子才好。那些卷子你都看过了？” 贾璐答道：“已经尽数都抄录了一回了，正要抽空去还给二老爷，再厚着脸皮想求二老爷再多借一些来看呢。” 贾政听了不禁吃了一惊：“那么多卷子，你都抄了一遍？” 说着走到书桌前，果然厚厚一沓子就在那里整整齐齐的放着，桌上抄了一半的一篇文章字迹工工整整。 旁边也铺着两张纸，是平儿晴雯两个练字的，看那字迹显然是新学没多久。 贾政不由得心中感叹，照顾贾璐的两个丫头都知道跟着学写字，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又想起自己的好儿子贾宝玉来，总是有各种借口推脱着不去上学，每天只知道和几个姊妹或者房里的丫头们厮混玩闹。 偏偏还有贾母王夫人护着，自己又深说不得，这般娇惯着，得什么时候才能成才啊！ 第52章 乔迁喜贾璐搬新居(五) 贾政心中叹了一声，又问贾璐道：“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没有？你这么短时间就看了这么多篇文章，怕是吃不透。 做学问要讲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贪多嚼不烂还不如捡着三两篇好的先吃透了才好。” 贾璐道：“确实有许多地方不明白，也有许多典故没听过，我都已经记下了，等上学了去请教太爷。 虽然说不能尽数领悟每篇文字的妙处，侄儿却觉得读得多了也有许多进益，因而才要求着二老爷再帮着借一些来的。” 说着便拿出一个本子来。 贾政接了一翻看，果然上头详细记录着哪篇文章的什么地方不明白，后面还有留白，显然是等请教完了留作记录用的。 “好，好！果然是用心了！璐哥儿也不用非得等着去请教你太爷。也可以去问问詹光单聘仁他们。 上次不是同你说了么？他们也是颇有才学的，你有不懂的只管问去，他们定会教你。” 贾璐答应了一声又说道：“二老爷，我还有件事想求二老爷。” 贾政道：“你只管说！” 贾璐道：“侄儿自不量力，想试试参加明年春天的县试，不知二老爷以为如何？” 贾政听了点点头道：“也好。虽然你只念了一年的书，太爷倒是常夸你学得快，明年就去试试也无妨。我自会帮你把履历互结等事办好。” 这倒也不是贾璐自不量力，县试在后世充其量算是小学毕业水平，故而难度不高，只要能写出一篇文章来，语句通顺基本上都能过，通过率基本上都在八成左右。 县试是科举考试的第一场，县试考过了才算是童生，可以参加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院试考过了才算秀才功名。 再看看一脸躬谦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的贾璐，贾政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贾珠来了。 贾珠也是十一岁参加县试，十四岁就进了学中了秀才的。 只可惜天妒英才，不到二十岁就一病去了。 也正是因为贾珠的英年早逝，导致贾母、王夫人都认定是贾政在贾珠幼年时逼勒他念书太严苛了，落下了病根子。 贾政又是个极孝顺的，不敢反驳贾母的话，故而只得对贾母宠溺贾宝玉听之任之了。 此时贾政心中暗暗希望贾璐能自己发奋考取功名，也算弥补了自己在贾珠身上的遗憾，也让贾母和王夫人看看，到底勤学会不会害死人。 不过秀才好考，举人可就难了，秀才考举人的比例大概在五十比一这样，也就是说每个州三年也就只能出十个举人。 要等贾璐考个举人回来再跟贾母摆事实讲道理贾政实在是等不急了。 要不要顺便给贾宝玉也报名让他参加县试去？ 就算不让宝玉下场也得让他多跟贾璐接触接触才好！ 连贾璐身边两个丫头都跟着念书写字了，贾宝玉多多少少也能受点影响吧？ 贾璐自然不知道贾政这些心理活动，又说了些话，送走了贾政才长出一口气。 晴雯笑问道：“这回还有客吗？” 贾璐道：“想来是没有了吧。” 果然，到了晚上都再没人来了。 平儿却不知怎的，早早的就跑到西屋里睡下了，只把晴雯留在屋里伺候。 等贾璐躺下了晴雯也钻进被窝里，却不着急吹灯，而是看着贾璐问道：“三爷，你明年真要下场去考试啊？” 贾璐笑道：“那还能有假么？” 晴雯道：“我听说，在考场里一关就是九天七夜不让出来，吃喝拉撒都在巴掌大的一个小号子里头，三爷你年纪这么小，怎么熬啊……” 贾璐也转过身来看着晴雯：“怎么，这是心疼爷了？” “就是有些不放心吗……”晴雯小声嘟囔道。 贾璐笑道：“你说的那是乡试和会试才那么严格。不过也不是一连九天都关在贡院里，中途也要休息三天的。 县试就轻松多了，分做五场，第一场为正场，第二场为初复，第三场为再复，第四、五场为连复。 每场只考一天，考完了当天就回来了，过个几天后再考下一场。 当然了，若是上一场考不过下一场也就不用考了。 还有，一般地方的县试也不用在贡院里头考，也没有你说的那些个单间号子，不过是一人一桌，考生们做得比较远罢了。 不过咱们在神京，自然是用贡院当考场了。只在里头挨一天，也没什么。” 听了贾璐的解释晴雯才说道：“这还差不多么。不然都是些孩子去考试，连着几天不让回家怎么吃得消？” 贾璐笑道：“谁告诉你都是孩子的？县试还好一些，院试的时候，好多五六十岁的白胡子老童生拄着拐杖去考秀才呢！” 晴雯脑补了一下老头和十几岁的孩子同场考试的场景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爷懂得真多！” 贾璐道：“你好好学字，将来多念书，懂得也多了。只可惜本朝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不然晴雯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个女状元来。” 晴雯嗔道：“三爷又拿人家打趣了。” 贾瑞道：“倒也不是打趣，有个话本叫《女驸马》写的就是一个叫冯素贞的女子为了救爱人结果阴差阳错进了考场还中了状元的故事。” 说着便唱道：“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谁知才唱了两句，就听平儿的声音传来：“三爷，早点睡吧，大晚上的怎么还唱起来了？” 贾璐答应了一声掐了掐晴雯的小鼻子：“你看，都是你这小丫头，害我挨骂了吧？” 晴雯把鼻子一皱说道：“切~凭什么她值夜的时候就能同三爷说话，换做是我就不行了？” 贾璐竟然无言以对，愣了一会儿笑道：“好，明儿你去当面问她好了。也别等明儿了，咱们现在就去质问她如何？” 见贾璐要起来晴雯忙按住了：“罢了罢了，我不和她一般见识……三爷，那你别唱，你就大概跟我讲一讲那个女驸马说的是什么样一个故事呗？” 贾璐呵呵笑道：“这可又是个鬼故事，你不怕听了吓得睡不着么？” 晴雯想起那天贾璐给她讲鬼画皮的情形不禁又羞又窘，嗔道： “那是你故意使坏！这故事叫女驸马，哪儿来的什么鬼？有驸马肯定就有公主！三爷不想讲就算了！” 贾璐笑道：“好，好，讲。这个故事讲的是说的是湖广襄阳道台有个女儿，芳名冯素珍。她从小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 第53章 宁国府宝玉会秦钟(一) 到了宁府家宴这天，荣国府这边以贾母为首的女眷都坐了暖轿过来，贾赦贾政等也都过到会芳园来。 原来园中梅花开得正好，众人赏玩一回又来至登仙阁上听戏吃酒，贾母等女眷都在二楼坐了，贾珍陪着贾赦贾政等人在一楼坐了。 贾宝玉自然是陪着贾母和其他姊妹们在二楼坐了。 因有许多长辈们都在，贾珍倒也没有做太出格的事，也没有叫什么优伶小厮陪酒，也没有妓女奉唱，难得的是也没有对贾璐表现出什么不轨之情。 看来贾珍只是想先让贾璐感受一下大哥对他的一视同仁和关爱之情。 却说贾母素爱贾蓉媳妇秦可卿是个及妥当的人，因他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又知道秦氏还有个弟弟名唤秦钟，和宝玉一般年纪。 因席间说起秦钟这两天也在宁府里头住着，贾母便命人叫来瞧瞧。 一时请来了，果然见秦钟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更在宝玉之上。 只是怯生生的又有几分女儿之态，腼腆含糊着朝众人行礼问好。 贾母等人见了无不喜欢，各自有一份见面礼送上。 那宝玉一见秦钟心中便若有所失，痴了半日心中想道：“天下竟有这等的人物! 如今看了，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 要也生在寒儒薄宦的家里，早得和他交接，也不枉生了一世。 我虽比他尊贵，但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枯株朽木；羊羔美酒，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真真把人荼毒了。” 那秦钟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兼金冠绣服，艳婢娇童，心中不免也有些波澜： “果然怨不得姐姐素日提起来就夸不绝口。我偏偏生于清寒之家，怎能和他交接亲厚一番，也是缘法”。 二人一样胡思乱想。宝玉又问他读什么书，秦钟见问，便依实而答。二人你言我语，十来句话，越觉亲密起来了。 一时戏台上又换了一出《醉打山门》来，宝玉本不耐烦这些热闹戏，便说道： “我们两个又不吃酒，也不爱听戏，把果子摆在里间小炕上，我们那里去，省了闹的你们不安。” 贾母见他二人初见就亲密自然应允，便命秦可卿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将二人在里间安置了，又嘱咐了秦钟几句，自又出去服侍贾母等人。 二人又说起家务事来，秦钟道：“业师于去岁辞馆，家父年纪老了，残疾在身，公务繁冗，因此尚未议及延师，目下不过在家温习旧课而已。 再读书一事也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讨论才能有些进益——” 宝玉听了喜道：“正是呢!我们家却有个家塾，合族中有不能延师的便可入塾读书，亲 戚子弟可以附读。我因上年业师回家去了，也现荒废着。 家父之意亦欲暂送我去，且温习着旧书，待明年业师上来，再各自在家读书。家祖母因说：一则家学里子弟太多，恐怕大家淘气，反不好；二则也因我病了几天，遂暂且耽搁着。 如此说来，尊翁如今也为此事悬心，今日回去，何不禀明，就在我们这敝塾中来?我也相伴， 彼此有益，岂不是好事？” 秦钟笑道：“家父前日在家提起延师一事，也曾提起这里的义学倒好，原要来和这里的老爷商议引荐；因这里又有事忙，不便为这点子小事来絮聒。 二叔果然度量侄儿或可磨墨洗砚，何不速速作成，彼此不致荒废，既可以常相聚谈，又可以慰父母之心，又可以得朋友之乐，岂不是美事？” 宝玉道：“放心，放心!咱们回来告诉你姐夫姐姐和琏二嫂子，今日你就回家禀明令尊，我回去禀明了祖母，再无不速成之理。” 一楼上贾政缺在不时看着旁边桌的贾璐。 这孩子随和宝玉同年，往那里一坐却显得稳重大方，言谈举止不疾不徐，看得贾政心中感叹：腹有诗书气自华，到底小孩子还是应该多读书才是！ 见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贾璐便站起身来道贾赦贾政这一桌，躬身道：“老爷，二老爷，贾璐已经吃好了，家里还有些功课没有做完，想告个罪回去整理课业。” 贾赦正看着台上的小旦入神，听了贾璐的话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功课？你珍大哥叫你来喝酒听戏，你偏想着什么功课！可见是个不识抬举的！ 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都在这里呢，你偏偏想着要走？一点礼数都没有！” 贾璐便不说话了，贾政贾珍忙都出来替贾璐说话。 贾政道：“璐哥儿好学是再好没有的，大哥何必这么说他？ 他一个小人儿家也不吃酒，依我说就由他去也罢了。” 贾珍也说道：“二老爷说得是，璐哥儿这么好学，将来中了举人进士的也是大老爷的荣耀不是？ 我看璐哥儿是个聪明伶俐的，保准差不了！ 等璐哥儿往后有了大出息，说不得我这个当哥哥的也要跟着沾光呢。” 贾政本也不耐烦同他们吃酒说话，便也说道：“正好我身上也乏了，想回去略歪一歪，就不陪大哥说话了。璐哥儿，跟我一道回去吧。” 两人都这么说了贾赦也不好再说什么，哼了一声对贾璐道：“还不快去！” 贾璐答应一声跟着贾政一起回荣国府来了。 等贾政进了书房里，贾璐却绕了个圈又出了荣国府往凤姐的铺面去了。 吃过了晚饭，贾母等人方才回来。 听小厮说贾政要见自己，宝玉不由得心里头又没底起来。 贾母摩挲着宝玉的头安慰道：“你只管去，近几日又没有淘气，想来你老爷只是嘱咐你几句罢了。我让人在外头听着，若是不好了自会有人告诉我。” 王夫人也说道：“我的儿，和你老爷好好说话，别惹他生气。” 宝玉这才略放下点心来，三步一回头的跟着小厮进了贾政的外书房。 第54章 宁国府宝玉会秦钟(二) “老爷，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宝玉给贾政问了安规规矩矩的低头站好。 贾政看完了一页的书才看了贾宝玉一眼冷哼了一声：“今天的戏文可还好听吗？” 贾宝玉揣度着回道：“尚好，只是太闹了些，老祖宗倒是喜欢。” 贾政一听宝玉先把贾母带出来不禁皱了下眉头，还是忍着不耐烦问道： “自打你业师辞了馆之后也有一年了，你总说身上不好，又赶上家里几件事，我也没顾得上你的学业。 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总这么在家里头厮混下去可不成事，还是要念书才是正经！” 若是平常贾宝玉听了这话难免心里头不愿意，可今天认识了秦钟这样一个风流人物，两个又私下约好了一同往贾府义学里念书去，贾政的这句话正遂了心意。 因说道：“老爷教训得是，是儿子以前太懈怠了。我也正想同老爷说，想往义学里念书去呢。” 一句话直接给贾政整不会了，这逆子居然自己要求去上学？是出自真心还是自知这次逃不过了故意这么说的？ 因说道：“这很好，如今年下想找合适的先生也难，你就先往义学里跟着其他兄弟一起读书写字，等明年开春了再找好的先生。” 贾宝玉却说道：“老爷，依我说也不急着找先生，我就在学里跟着太爷念书也是一样的。 当初珠大哥不也是跟着太爷启蒙考中了秀才么？ 若是能得一二知己一起念书，下课后时常讨论功课，岂不更有进益？” 贾政像看个陌生人一般看着贾宝玉，难道义学里去了谁家的姑娘念书不成？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既然贾宝玉主动要求去学里念书了贾政自然是满口答应，因说道： “你能这么想是很好的。只是到了学里不可淘气顽皮，要和同窗好生相处。 尤其是璐哥儿，你知道他是怎么学习的吗？ 人家几个月便学完了蒙学，现在已经自己在做八股文章了！ 白天上课不说，晚上还通宵达旦的看历年的考卷！ 他还说明年开春就要下场参加县试呢！ 你和他一般年纪，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宝玉装作一副认真听训的样子，嘴里却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禄蠹！” “你说什么？”贾政显然没听清贾宝玉的话。 “我说记住！记住了！”宝玉忙改口道。 贾政哼了一声道：“哼，光记住有什么用？还要学着用功才是！ 本来想着给你也报上名去让你们兄弟两个一起下场，只怕你去了也是给我丢脸！ 给你一年时间，你好生发奋，明年县试了你也得下场！” “是。”宝玉答应一声。 下场他倒是不怕，一个小小的县试他还不放在眼里。 贾宝玉是个极聪明又有灵性的人，他只是看不起那些满脑子功名利禄，读书只为了当官的人。 “你去吧，回去了让你屋里的丫头也把你的课本文具整理整理。明天我去跟老太太说，让你回学里念书去！” 宝玉答应一声退了出去，自然是先往贾母处报平安，顺便把贾政的话以及自己想同秦钟一起念书的事说了一回。 贾母道：“很好，想念书是好事，秦钟那孩子我看也妥当，只是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明天我同你老爷说！” 果然第二天贾政一早去给贾母请安，便说了要让宝玉往学里念书的事。 贾母点了点头道：“你是宝玉的爹，管教他自然也是应该的。 且宝玉到底也大了，总在家里呆着也不像，到底还应该去念书是正经。 只是我有句话说，不知你肯不肯听？” 贾政忙说道：“老太太请说。” 贾母道：“虽然应该让他去念书，宝玉也愿意去，到底这已经是年根了，这会子上学去，用不了几天便又放了年假。 且学里头冷，宝玉身子又若，倘或冻着了风吹着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岂不烦恼？ 我的意思是，等着来年开春了再送他去学里，年前仍是让他在家里温习温习旧课也就罢了。 不知你觉得怎么样？” 贾政心中叹了一声——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却也不好违拗贾母的意思，只得说道：“老太太说得很是，那就让宝玉先在家里温习温习旧课罢了。 老太太，我看贾璐那孩子聪明伶俐又老成持重肯用功，不如让他陪着宝玉一起温习旧课可好？” 贾母不是很愿意一个娼妓生养的庶子陪着宝玉，蹙眉道：“贾璐？他不是在学里念书吗？” 贾政回道：“虽然是在学里念书，可他现在主要是自己在学做文章，故而在家里和在学里都差不多。 且年前这段时间我也可以请詹光指点指点二人的功课。 贾璐那孩子又懂事，或许也可以照顾照顾宝玉。” 贾母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说道：“昨儿个在东府里我看蓉哥儿媳妇的那个小兄弟斯斯文文的倒是极好，让他过来陪宝玉念书也使得。” “是，那我就让人去把东廊上三间小正方给他们收拾了当书房，离着老太太又进，可好么？” 贾母点点头道：“那里很好，就这么着吧。” 贾政便出，一面让婆子告诉凤姐将三间小正房收拾了，一面使人将贾璐叫来。 贾璐听说想也没想便欣然答应了。 倒不是他多喜欢和贾宝玉在一处念书，确实是现在再去学里有些浪费时间。 贾代儒到底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又要教学生，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给他解答问题？ 若是和宝玉一起在府里念书，起码有个詹光陪着。 贾宝玉想来是不会去问什么问题的，那詹光不就成了自己的私人指导了吗？ 有人指点一二肯定比自己闭门造车效率要高得多。 距离县试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他得抓紧时间。 “只是学里还得劳烦二叔找人去跟太爷说一声才好。” 贾政点头道：“好，那明日起你便带着宝玉和秦钟在家里念书吧。 你是哥哥，又懂事，宝玉有不听话、或者调皮的时候你只管教训他！ 若是他不听你的，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打他板子！” “是……”贾璐心说我敢教训他？我还在不在荣国府里混了？ 第55章 宁国府宝玉会秦钟(三) 有贾政催促着，只用了半天时间屋子便收拾好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贾璐便拿着书和笔记本子来到了东廊小正房里。 见一个人没来，正厅中只摆了三张桌子，贾璐便捡着最边上的桌坐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詹光方来了，贾璐忙起身问好。 詹光半礼笑道：“璐三爷好，是我来得迟了。” 贾璐忙说道：“先生来得不迟，是我来早了。” 詹光道：“听政老爷说你现在在念八股，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么？” 贾璐道：“是，正要跟先生请教。” 詹光笑道：“我又不是你的业师，请教二字可不敢当，咱们一起探讨探讨是有的。” 说着也不等宝玉，便说道：“咱们开始吧？” “好！”贾璐将厚厚一本册子拿出来打开第一页问道：“先生请看，这里的‘此其人非复泉石间人也’所引的是什么典故？” 詹光一下子脑袋就大了，想了半天才说道：“想来这个典出自宋曹勋的《天台书事十三首》，全文应该是：束发名场历百艰，荷恩早许出清班。未能脱迹尘埃外，已爱着身泉石间。” 贾璐听了点头道：“懂了！到底是先生博学！请再看这个……” 连着问了十几个问题，詹光只觉得脑瓜子嗡嗡。 毕竟这些都是中了进士的大才子写出来的文章，他一个没中举的秀才有些实在是看不明白，只得胡乱支吾一气。 贾璐也不点破，觉得他说得在理就听，说得不对就跳过下一题。 好在贾宝玉和秦钟在两个丫鬟、四个婆子的簇拥下终于来了，詹光也得以喘了口气。 又见是宝玉屋里的大丫鬟袭人麝月两个，詹光便借故往外头去回避了。 宝玉极不情愿的叫了一声璐三哥，秦钟则怯生生的喊了一声璐三叔。 袭人麝月两个也都打了招呼，便指使着婆子们这里笼个炭火盆，桌下放一个脚炉，桌面也要擦，椅子上要先垫毛皮，再垫一层锦垫。 随后又将包裹打开，把里头的文房四宝一样样的摆好了，把墨用水砚开了，再把一壶茶给泡上，足足忙活了一炷香的功夫方去了，看得贾璐一阵无语。 见贾璐清清爽爽的一个人就在那里坐着，贾宝玉也觉得自己这般劳师动众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说道： “都是老太太放心不下，怕我冻着了，这么乱哄哄的闹上一回，哪儿就这么精贵了？” 贾璐笑道：“你是水做的骨肉，自然要精贵一些的。也是老太太疼你。 你也别嫌她们啰嗦，若是真把你冻着了，回头挨骂的还不是她们么？” 宝玉一听这话便觉得对了心意，说道：“璐哥儿这话差了，女儿才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贾璐听到贾宝玉又说出这句招牌式的名言忍不住笑道： “不不不，你不是男人……咳咳，你不是泥做的骨肉！我是说你这话说得偏了，不能说所有男人都是泥做的骨肉，比如秦钟，你看他不觉得清爽么？” 贾宝玉听了更觉得有道理了，点头笑道：“正是这个话！凡事总是有个特例的。” 贾璐笑道：“所以说么，你和秦钟就是特例，你们都是水做的骨肉，不光是男子，女儿家看见你们也觉得清爽呢！ 你看府中从老太太到二门外的那些婆子，有几个不喜欢你的？ 谁看了你们两个一对金童玉女不觉得清爽宜人？” 一席话说得秦钟不由得红了脸。 宝玉忙问道：“你真这么想的？” 贾璐道：“这还能有假么？你看我现在，跟你们两个在一处我就觉得又清又爽！” 正说着，却是詹光见人都出去了又回转过来。 宝玉秦钟二人忙站起来问好。 詹光忙笑着把二人又按坐在椅子上：“宝二爷，秦小哥儿只管坐着，我不过是奉了政老爷之托来这里陪着你们的，又不是西宾，怎么好受二爷的礼？ 若是二爷看书有哪儿不懂的不妨说出来咱们研讨研讨。” 这詹光是贾政的清客，全依仗着荣国府混吃混喝，自然不会傻到去得罪荣国府里最受宠的宝二爷。 宝玉也笑着答应一声，便随手拿起一本诗经来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贾璐则是又拿起自己的小本本追着詹光问问题。 宝玉偷眼看了一会儿不禁摇头叹息：本来也是挺清秀的一个人，又知道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怎么就活成了一个禄蠹呢？ 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有贾母那边派了个婆子来： “宝二爷，老太太说了，第一天别太累着了，让你早点歇着罢了。” 宝玉巴不得一声，忙合上了手里的书就要拉着秦钟往外走。 婆子忙笑着拦住了：“宝二爷往哪里去？老太太说了，让你和钟哥儿中午过去她那里用午饭呢。” 宝玉答应一声，带着秦钟同婆子去了。 贾璐只当没看见，仍拉着詹光问个不住。 到了中午回屋里吃了一口饭略歇了歇便又回到了书房内。 宝玉秦钟两个依旧是姗姗来迟，刚拿起书来看了一回，却见晴雯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一眼便被宝玉看见了。 “璐哥儿，外头那个丫头是不是找你的？” 贾璐见了便同詹光告了罪，出门问道：“你来做什么？” 晴雯把手里的本子递给贾璐道：“三爷的本子忘了拿来了，我给你送来。” 贾璐见了笑道：“这个本子上的题已经问完了，今儿用不上了。” 晴雯嗔道：“那你不说明白了，害得我白跑一趟！” 贾璐小声笑道：“是了，都是我的不是，回去了给你赔罪行不行？现在在外头别嚷嚷，让人笑话不？” 晴雯噗嗤一笑，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了。 贾璐仍回屋里来问詹光问题。 宝玉自打看见晴雯之后心思便更不在书上了，同秦钟两个挤眉弄眼的在那里不知说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詹光出去了，宝玉马上小声问道：“璐哥儿，方才找你来的那个丫头可就是晴雯么？” 贾璐点点头道：“正是她。” “多大年纪了？” “比咱们大一岁罢了。” “哦~”宝玉点了点头：“这个晴雯可真俊俏，长大了怕是不得了！” “或许吧。” 第56章 进香皂凤姐显心机(一) 不觉已是腊月，荣国府同神京中其他勋贵故旧之间的人情往来也络绎不绝。 王夫人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将贾府同各家的关系跟凤姐细细的说了一回。 哪家关系交好，哪家是点头之交，哪几乎的礼要厚重些，凤姐自然学得也格外用心。 这日凤姐又带着丫鬟丰儿抱着一个包裹进了王夫人屋里。 王夫人见了问道：“又是哪一家送了礼来了？” 凤姐道：“并不是别人家送的礼，是一些小玩意请太太过目。” 说着让丰儿打开了包袱，漏出里面的几块香皂。 王夫人拿起一块看了一回问道：“这是什么？有些像点心，又有些像胰子。” 凤姐笑道：“太太好眼力，这可不就是胰子么？只不过换了个巧法儿做的，比以往用的香胰子略好用些。” 王夫人又拿起一个小瓷瓶问道：“这又是什么稀罕物？” 凤姐道：“这个叫做甘油，是用来擦手脸的。” 王夫人只当是凤姐从哪里淘换来的国外进贡的稀罕玩意她拿来孝敬自己了，因说道：“嗯，搁着吧，你有心了。” 凤姐却说道：“太太先试试好不好，若是觉得好呢我还有话说。” 说着又对王夫人的丫鬟金钏道：“去打盆水来服侍太太洗手。” 王夫人依着凤姐的话用香皂洗了手又擦上了甘油，一面摸索着手背一面点头道： “都很好，尤其是这甘油，看着油腻，涂在手上却不显，涂抹均匀了还水嫩水嫩的，难为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方才你不是说还有话说吗？这会子可以说了吧？什么事还跟我噎着藏着的？” 凤姐便示意房里的丫头们都出去了，才说道：“姑妈，这两样东西都是我的作坊里做出来的！” 王熙凤和王夫人都是金陵王家的闺女，王夫人是凤姐的亲姑妈。 可二人如今都算是贾家的媳妇了，在荣国府里，王夫人又是贾琏的婶娘，因凤姐又跟着王夫人学着管理荣国府大小事务，所以通着外人的面凤姐都叫王夫人太太。 如今叫起娘家的称呼来自然有她的用意，是在提醒王夫人，这是关系到咱们王家的事。 王夫人却没心思理会到底是太太还是姑妈了，又拿起香皂来看了一回问道：“你是哪儿得的这个方子的？” 虽然她不懂得经济之道，却也能想得出这玩意肯定会受大户人家中的太太奶奶小姐们的欢迎，在神京绝对是个赚钱的好营生。 王熙凤倒也没有隐瞒，便将贾璐告诉自己香皂制法的事说了一回。 她没想过编个谎话骗王夫人，毕竟王夫人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太熟悉了。如果骗了王夫人凤姐实在没法解释这玩意的来源。 王夫人听了蹙眉道：“怎么，贾璐那小孩子还懂得这个？他1是哪里学来的？” 凤姐道：“说是一个炼丹的道士小时候教他的。” 这些不是重点，现在香皂和甘油的制法凤姐已经学会了，并且成功做出了这两样东西，如何让它们的价值最大化才是凤姐最关心的。 “我寻思着，现在大妹妹不是进了宫去了么？太太您想，这香皂和甘油您用着都说好，宫里头的贵人们想必也是会喜欢的……” 让元春用香皂去宫中送人情打通关系的主意却被凤姐据为己有了。 王夫人听了眼睛不由得也一亮，随后问道：“这香皂和精油做出来可贵么？” 凤姐一笑，小声道：“这话只跟姑妈说，并不贵，不过是用些油，再加上些碱面子、石灰面子熬煮就成了。” “是么！”王夫人有些不敢相信。 凤姐道：“我还能骗姑妈吗？姑妈只管放心，让大妹妹在宫里随便放开手脚送去就是了！ 只要宫里头传出话来，咱们家的香皂和甘油好用，往后这些银子还怕赚不回来吗？” 王夫人听了点点头，又说道：“这事干系重大，到底应该先和老太太老爷商量商量的好。” 凤姐答道：“正是，我这边催着他们做了，先给太太看看，就是想等着太太示下的。” 王夫人又问道：“这事……别人还都不知道么？” 凤姐道：“璐哥儿只和我说起过。我看那孩子虽然年纪小，倒是个嘴巴极严的。” 王夫人奇道：“既然这么说，你又是怎么得来的？” 凤姐笑道：“嗨，他就算是再有心眼子，不也是个孩子么？ 太太也知道，我出阁的那天不是让这小子给冲撞了吗？当时可不是平儿护着他来着？ 平儿那蹄子心软，知道了贾璐的事后就觉得他可怜的慌。 那会子我又在东路院里头住着，平儿便隔三差五的偷空去瞧瞧贾璐，或是给他带些吃的，或是陪他说说话儿。 这不，贾璐这小子就惦记上平儿了么？上赶着来找我，用做香皂的法子跟我把平儿换了去了。” 王夫人冷笑一声：“大老爷和邢氏那个蠢东西不会做事，不然，这么好的一个营生，可不就便宜了他们去了？” 凤姐道：“也多亏了这么着呢！若是这法子落到大老爷和大太太手里头又能怎么样？ 无非是他们赚些银子，大太太敢做主多给大老爷多买几房小妾，多祸害几个好人家的丫头罢了！” 王夫人听凤姐奚落得有趣不禁也笑了，骂道：“你这猴儿嘴！到底是你公公婆婆，背地里就这么拿话糟蹋他们？看传到他们耳朵里能饶你吗？” 凤姐笑道：“姑妈教训的是，只是我再傻也知道这些话只能跟姑妈说，没看我把丫头们都撵出去了吗？这话还能出了姑妈的屋子不成？” “往后这种话要少说！” 王夫人看着凤姐一脸的得意心里头不禁又有些泛酸。 虽然凤姐是自己的亲侄女，到底是隔着一层的。 这么好的事怎么自己就赶不上呢？贾政又是让贾璐去念书，又是给书给卷子的，难道对他不好？ 贾璐不应该拿出点什么来报答报答贾政吗？ 这么好的一门子生意，要是到了自己的手上，将来留给宝玉，那宝玉的后半生还用发愁吗？ 因说道：“倒是便宜了你了，拿个小毛丫头换来这么一个好营生，这若是经营得好了，每年不得赚个几千两银子么？” 第57章 进香皂凤姐显心机(二) 因说道：“倒是便宜了你了，拿个小毛丫头换来这么一个好营生，这若是经营得好了，每年不得赚个几千两银子么？ 我还说呢，怎么你这小妮子突然就大方体贴起来了，上赶着就把平儿这么好一个丫头给了人了，原来是拿粒芝麻换西瓜的生意！” 凤姐忙说道：“我的还不是姑妈的？不瞒姑妈说，贾璐拿着一块香皂跟我说了这回事，我一下子就想到大妹妹了！ 若是元春在宫里头真能得了势，也是咱们一家子的荣耀不是？ 倘或大妹妹一步步的真起来了，若是能承恩得封个贵人昭仪什么的，那宝兄弟不成了国舅爷了吗~” 王夫人这才心里略舒服了点，笑道：“你这孩子说得也忒简单了！哪儿是那么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成了？ 每次选秀，从几千人里头选出来这么二三百个本已经不易了。 到了宫里头又岂止是这二三百？多少人眼吧眼忘的等着往上爬呢！想出人头地，难呐……” 凤姐劝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看大妹妹肯定行！元春模样端庄大气，脾气也好，还是个伶俐会说话的，有几个能比得上？” 王夫人道：“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吧，如今把她选进宫里去，咱们在外头也帮不上什么忙，全靠她自己了……” 想到元春小小年纪便在宫中同那许多人勾心斗角，又不得同父母见面王夫人不由得也有些感伤。 沉默片刻，王夫人又说道：“凤丫头，这事我自会去同老太太和老爷商量。 只是依我看呐，香皂的配方是贾璐给的这件事咱们还是不让老太太她们知道的好。 你想想，大老爷大太太本来就不待见璐哥儿，若是知道了他把这好东西教给你了，能轻易饶了他吗？ 只怕到时候连你这个当儿媳妇的都要担不是呢！” “是了，所以才跟姑妈讨个主意，到时候怎么跟老太太说？” 这也是凤姐担心的问题，她现在是贾琏的媳妇，贾琏并没有分家出去单过，还算和贾赦在一个院里过活呢。 若是邢夫人腆着脸来和她挣这份产业也是一件麻烦事。 王夫人想了一回说道：“也不用说得很详细，就说是你娘家里人从金陵认识了个道士，是你姥姥那边给你的就是了。” 王熙凤答应了一声。 王夫人又说道：“贾璐那边你也得叮嘱他几句才行，别让他往外头乱说去，不然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王熙凤说道：“我知道了，回头我跟他说去，再让平儿给他吹吹枕边风。那小子可听平儿的话了。” 王夫人心里头有些不屑：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杂种，给点好处就找不到北了，被一个毛丫头哄成这样。 口上却说道：“你也是，别左一个那小子又一个那小子的叫着。 虽说不是正经人养活的，到底也是府里的主子爷，也该尊重点才是。 你看不着，你二老爷动不动就夸他伶俐又肯刻苦念书呢？” 凤姐陪笑道：“是了。我这也就是跟着姨妈说话不设防，在外头可不敢这么叫的。” 王夫人道：“那也不好，若是叫顺了口当着外人叫出来了不是说你这当嫂子的不把小叔子放在眼里头么？ 就算是看不起他，也该做做样子疼他，拿出当长嫂的样子来，府里头的人看了也都夸你贤惠不是？ 我这个当二婶子的也该常去看看他了。” 王熙凤点头答应了。 其实她也明白，王夫人的话里还有一层意思，凤姐和贾政王夫人越是对贾璐好，就越能衬托出贾赦和邢夫人的恶来。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差距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拉开的吗？ 这些都是王夫人在深宅大院里勾心斗角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宝贵得很！ 又说了一会儿话，凤姐方去了。 ---- 东廊小正房 今天下午詹光家里有事没有来，这可让贾宝玉得了自有。 没人看管着他哪里还有心思看一页书？不过是拉着秦钟的手二人小声说笑。 说了一回话，宝玉便从书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盒子：“钟哥儿，你看看这是什么？” 秦钟打开盖子一看：“这不就是胭脂膏子么？” 宝玉得意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胭脂膏子，这是我亲手调的！你看看颜色好不好？你再沾一点尝尝~” 说着伸手沾了一点胭脂塞进秦钟嘴里。 贾璐被迫看了一回二人的亲密无间不由得一阵恶寒。 “哎，你会不会调胭脂膏子？”贾宝玉问秦钟道。 秦钟腼腆一笑摇头道：“我哪儿会这个？” 宝玉又问贾璐：“璐哥儿你会吗？” 和贾璐同在一个屋里处了几天，宝玉发现贾璐倒也不算是个让人觉得浊臭逼人的蠢物。 不但说话风趣有趣儿，懂得东西也很多，说起什么来似乎他都知道一些。 贾璐笑道：“我还真不会做这个！” 宝玉一听贾璐不会做这个便来了兴趣，把自己的宝贝放在贾璐跟前： “你看看我做得好不好？你若是喜欢了，我教给你，回头你不也可以给你屋里那个晴雯做了么？ 做胭脂首先要选上好的南红花（红蓝花），花要在开得最艳的时候摘，摘之前要先洗手漱口。 对了，最好找未出阁的女儿一朵朵用心摘了的才好呢……” 贾璐果然很用心的听了一回。宝玉说完了问道：“记住了吗？回去你也做做试试！” 贾璐笑道：“我不会做这个，我倒是会做雪花膏。” 宝玉忙问道：“雪花膏是什么？” “是……扬州瘦马最喜欢的一种脂膏，可以擦手擦脸，擦过了皮肤也好，也不容易开裂。” 宝玉却问道：“是给马用的？马浑身长毛，怎么擦？马也怕蹄子裂开？” 贾璐不禁哑然失笑：“怎么，宝二爷博学广记的，不知道扬州瘦马是什么吗？” 贾宝玉倒也不装明白，坦然道：“我还真没在书上读到过，更没听人说过。 这扬州瘦马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知道，便跟我们说说呗！” 第58章 论瘦＊＊＊＊学新识(一) 看着宝玉和秦钟二人好奇的目光，贾璐笑道：“这扬州瘦马其实说的不是马，而是特指扬州的一种女孩子。” 宝玉奇道：“这是什么比喻？哪儿有将女孩子比做马的？实在太不雅了。” 贾璐道：“怎么不雅？可是雅得很呢！不信你去问问……咳咳，算了，不能说！” 贾璐越是不说，贾宝玉就越是好奇，拉着贾璐的胳膊摇晃道： “你这人没趣！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 我连我做胭脂的秘法儿都交给你了，这点子事你不跟我说，可见是个小气的人！” 贾璐笑道：“罢罢罢，那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可不能跟别人说去，更不能说是我跟你们说的。” 二人忙点头答应。 贾璐这才说道：“你们总知道扬州富庶甲天下吧？扬州有一种营生，那些个人牙子从贫苦人家买来那些年纪幼小的女孩，选出面目姣好的，再花钱请先生教给她们琴棋书画……” 听着贾璐的描述，宝玉和秦钟都在脑补着自己心里的扬州瘦马究竟是什么模样： 一头云鬓，清秀的眉目间总有着一丝忧愁；削肩细腰，如弱柳扶风摇摇曳曳。 芊芊十指能写能画，更能弹得一手好琵琶，吹得一曲好洞箫…… 这样的女儿家又有谁能不爱呢？ 贾璐传授完了新知识便又拿起卷子看了起来。 宝玉秦钟二人正听到兴头上，哪里肯放过贾璐？ 宝玉笑着推了贾璐一下说道：“怎么说道一半又不讲了？” 贾璐一脸无辜：“讲完了啊！我就知道这些，都讲给你们听了！” 宝玉道：“那你还知道哪些新鲜有趣的事？再给我们讲一点呗~” 贾璐笑道：“改天吧，我得背卷子了。” 宝玉道：“背什么卷子？满篇的之乎者也有什么趣儿？你这么个妙人，何苦去做个禄蠹？” 贾璐笑道：“你听我的名字，贾璐贾璐，可不就该是个禄蠹吗？” 一句话惹得宝玉秦钟都笑了。 贾璐又说道：“我和你可比不得，你想想，除了好生念书，我还有别的出路可以选吗？” 宝玉听了这话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话虽这么说，也不能整日就知道看书不是？古人讲动静相间，劳逸结合才是应该的。” 贾璐刚要说话，却用眼角瞟到外头有个人影闪过，忙给宝玉使眼色，说道： “话虽然这么说，可还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说法不是？ 咱们这个年纪正是应该下苦功夫的时候，等将来金榜高中，光宗耀祖才是正经！ 宝兄弟你看你这两天不也在认真念书吗？” 宝玉却似乎没看懂贾璐的眼色，哈哈笑道：“我认真念书？璐哥儿你怕不是个瞎子？我不过是做做样子，哪里有……” 话未说完，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贾政一脸怒色冲了进来拿手戳着宝玉的大圆脸骂道： “你这孽畜！我让你来念书，只当你肯用功了，原来是做样子？你究竟做给谁看？ 你是给我读书？还是给你太太读书，给老太太读书？你在糊弄哪一个？” 三人忙都站起身来，宝玉更像是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言语。 贾政用手指头点着宝玉的额头继续说道： “你听听人家璐哥儿说得多好？怎么你就不肯听？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不能跟他学学？我为什么让他跟你一快念书？ 不就是想让你也受些影响？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朽木难雕……” 喷了贾宝玉一脸口水后贾政终于歇了歇，看着宝玉一声不吭的窝囊样子更是有气，可当着贾璐秦钟的样子又不好动手。 想了一回说道：“你不是做个念书的样子给我看么？ 璐哥儿，把你那里的卷子分一半给他，让他也给我抄！每天抄十张起来我要看！ 若是再敢偷懒，仔细你的皮！璐哥儿，你替我好生看着他！” 看着贾政走远了，宝玉才长出了一口气，如泄了气的猪尿泡瘫软在了椅子上。 “璐哥儿，老爷来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宝玉抱怨道。 不等贾璐说话，秦钟先看不过去了，说道：“宝玉，这可是你的不是了！ 方才璐三叔对你又是瞪眼又是咧嘴的，恨不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你却只视而不见，自顾自说你的，能怪谁？” 宝玉听秦钟都帮贾璐说话便有些不自在，搔着头说道：“他在那里做那些怪样子，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贾璐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而是将袖子里的那罐胭脂放在宝玉桌上道： “下回别带这玩意进来了。倘或让二老爷看见了，只怕更得生气。” 宝玉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胭脂一直都在桌上放着来着，而贾政最反感的就是他玩这些东西。 宝玉抓周的时候贾政本来对他抱有极大希望的，将许多东西都拿来给他抓。 本指望着宝玉能抓些纸笔、官印一类的东西，没想到才一周岁的宝玉便喜欢抓些钗环水粉在手上玩耍。 这件事当时就成了荣国府里的笑话，也在贾政心里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没想到长大了，抓周的事还真的应验了！ 宝玉喜欢和女孩子们在一处厮混，还喜欢吃丫头嘴上的胭脂，这怎么能不让贾政认定了他将来定然是个酒色之徒？ 于是贾政几乎见着宝玉玩一次胭脂就打一次。 “多谢三哥帮我遮掩。”宝玉难得叫了一声三哥。 贾璐笑了笑：“不用谢我，若是不替你遮掩，二老爷生起气来打了你，到时候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说不定连我也要担不是呢。 我也不是为你，倒是为了我自己。你方才也听二老爷说了，让你抄卷子，还让我看着你呢！ 你说你不抄了，二老爷会不会连我也一起怪上了？” 听到抄卷子，宝玉的脸色又难看起来，小声央求道：“璐哥儿，你帮我抄了好不好？ 那些卷子上写的狗屁文章我看着都头大，哪里抄得进去？ 你放心，定然不让你白忙活，我给你钱，如何？十张卷子一两银子！” 贾璐冷笑道：“算了，我的字太难看，学不来你的那笔体。到时候二老爷一看就看出破绽来了，你不是又要挨骂？” “这……”贾宝玉搔了搔头：“有了！三妹妹的字好，我让她帮我去写去！” 贾璐心里凉笑：你爱坑谁坑谁，干老子屁事呢？ 第59章 论瘦＊＊＊＊学新识(二) 又做了一会儿，贾母那边便让人来叫宝玉过去吃饭了。 宝玉便拉着秦钟的手说道：“今儿还住在这边得了，咱们晚上接着说话。” 秦钟却说道：“今日可不能了。我姐姐特意让人跟我说，晚上让我过去那边来着。” 宝玉听了心里头未免有些失望，他本来想着晚上偷偷跟秦钟说说自己想象中的扬州瘦马是什么样呢。 回到宁国府里，秦可卿见了秦钟说道：“你虽然和宝二爷关系好，到底他是你的长辈，且你年纪也不小了，总在人家屋里住着算什么？这边干干净净的给你收拾好了屋子不回来住！” 秦钟说道：“姐姐不知道，我们虽然在外人面前以叔侄论，私下里只称兄弟呢。” 秦可卿娥眉微蹙道：“那更不好了。虽然你们年纪相仿，这长幼尊卑可不敢忘。 且荣国府里人多，规矩也多，说闲话的更多，你还是听姐姐的话，往后少在那边过夜。” “哦……”秦钟极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 秦可卿是极疼爱这个弟弟的，见他不高兴了便也不再说这话，而是问道：“今儿都念了什么书？” 秦钟却脑子一抽笑问道：“姐姐，我问你，你可曾听说过‘扬州瘦马’吗？” 秦可卿听了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叱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混账话？” 秦钟没想到这话果然说不得，一见秦可卿真的动了怒才想起贾璐嘱咐他们二人不可对外人说的话，忙说道：“是宝玉……宝二叔……他的小厮说的！” 秦可卿正色道：“往后再有人跟你说这些混账话你再敢听，让我知道了我是不会再让你跟着你宝二叔念书的！你仍回家去温习旧课罢了！” 秦钟唯唯诺诺的答应一声，眼圈儿不由得红了。 秦可卿叹了一声，不知道让秦钟来跟着宝玉念书到底对不对。 虽然秦钟说是听宝玉的小厮说的，秦可卿却当是贾宝玉告诉他的。 像贾宝玉这种富家公子哥哪个不懂事得早？ 就像有一次，宝玉陪着贾母和两位太太来这边家宴听戏，宝玉说困了要睡觉，把他带到那么干净的屋子里却说不好。 秦可卿也只当宝玉是个孩子，便把他带进自己屋里睡中觉了。 果然宝玉一进去就喜欢得不得了，又是夸屋里香又是说摆设好的。 谁知宝玉在自己屋里睡了一觉走了，细心的秦可卿却在床上发现了几滴斑斑点点不知是何物的腌臜东西！ 也不知是他自己弄的，还是跟着那几个陪着的丫头在屋里做了什么。 只把秦可卿恶心得不行，将床上的铺陈都丢了出去仍觉得像吞了只苍蝇一般心里头膈应。 秦钟跟着这么一个人成日厮混在一处，能学好么？ 偏偏她爹秦业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贾府义学好，就要秦钟来这里念书…… 秦钟哪里知道这一句话勾起了姐姐那么多的心思？ 见秦可卿不高兴了便又将宝玉如何看不懂贾璐的眼色被骂了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回。 贾璐？秦可卿想起那晚上在园子里一头把自己撞了个跟头的毛头小子，不禁心中感叹：到底是吃过苦的孩子才能懂事呢。 这孩子这么少年老成，说不定将来真能有出息呢，只可惜贾府的人都不待见这么一个出身不好的孩子。 娘死得早，爹又不管不问，后妈只盼着他早死了清净…… 这孩子还真是命苦啊。 “听说……璐三叔明年要下场参加县试了？” 秦钟一听姐姐问起这个来忙又说道：“正是呢，天天拿着一沓子的文章又是抄又是背的，宝玉天天说他是禄蠹呢。今天你才他怎么说？他说：‘我叫贾璐，自然是个禄蠹’！” 遂将今日书房的事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秦可卿听罢说道：“钟儿，往后去学堂里念书了，你该多跟着你璐三叔学学才是。” 秦钟有些不屑道：“跟他学什么？” 秦可卿一根玉指戳了秦钟额头一下道：“那你跟宝二叔学吗？ 学什么？学淘胭脂膏子，还是学给人起外号？ 人家是荣府里的宝贝疙瘩，含玉出生的，是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疼着，有那么大的家业等着他继承呢！你有什么？ 爹一把年纪了，又是给你请先生，又是凑了二十四两束修礼把你送进贾家的义学里念书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将来能有出息？” 秦钟听了不禁诧异：“我往贾府义学里去念书还要钱么？不是宝玉求的老太太和二老爷，这事就成了吗？” 秦可卿叹了口气。虽然上头有贾母发话，到底秦业不是爱占人便宜的人，着束修之礼也不肯省了免得学里有人说闲话把秦钟看轻了去。 可秦钟根本不能体会老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若是在贾府念书，好的没学会，跟着贾宝玉学了一身纨绔子弟的习气该如何是好？ 是不是也应该去让谁求求贾璐，平日里多管教着秦钟一些才好？ ---- 王夫人见贾政进来就一脸的怒气忙上前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贾政叹了一声：“还能怎的？还不是因为宝玉！不肯用功也就罢了，还总觉得自己有理！” 王夫人知道这会子不能劝，劝了反而会让贾政更生气，便将今天下午凤姐说的事同贾政说了一回。 贾政为人正直性情古板，听了蹙眉道：“元春能选入宫去伺候已经是承了祖上恩荫，何苦还要想着去钻营？” 王夫人劝道：“老爷，如今凤丫头得了这个法儿，往宫里头孝敬些香皂也是咱们家里的一片心，怎么能说是钻营？ 且选进宫里去的秀女，只要是家里头过得去的，哪个不往四处打点些银钱？ 不为别的，也为了自家姑娘在里头少受些白眼冷话不是？” 贾政本是个素性潇洒，不以俗务为要的，平日里也少管家里的事，听王夫人说得也有些道理便说道： “这些事你也该同老太太说一声，听听她的意思，又来问我做什么？” “是了，明儿我就回了老太太去。”王夫人答应一声。 第60章 过新年假玉器盈利(一) 第二天，王夫人凤姐两个果然趁着没人的时候将这件事同贾母说了。 贾母自是个精明有算计的老太太，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你说得很是！元春丫头若是没选中也还罢了，既然选中了，自然该往上攀一攀才是。 难不成就让她在宫里头当几年的女官，到了年纪放出来？ 倒是难为凤丫头了，想得周全，你放心，需要多少银子，你自往公中取了去就是了。” 凤姐忙说道：“老太太又拿我取笑了，我虽然年纪轻，却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 如今我也是贾家的媳妇了，自然该替府里考虑才是。 几块香皂我还是出得起的。等我这点体己银子花完了，我自会哭着求老祖宗赏我的。” 一席话说得贾母呵呵的笑，心下更是对王熙凤多了三分满意。 王夫人审时度势，对凤姐道：“虽然你有这份孝心想着替家里出一份力，到底你是媳妇，得跟你婆婆把这件事说得清楚才好，别使她误会了什么。” 贾母自然明白王夫人话外之音，哼了一声道：“大太太能误会什么？ 这是凤丫头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又没动公中的银钱，又没让谁跟着分担。 若是真得了好处，还少得了她的一份光彩？ 你们不用管，若是她有些闲话，我自有话回她就是了！” 王夫人和王熙凤相视一笑。 有了贾母这句话，邢夫人便无法惦记着凤姐的香皂了。 接下来几天，凤姐王夫人自都有的忙，又要应酬老亲老友之间的人情往来，又要预备着府里过年要用的事物，还要操持着除夕祭祀宗祠的事。 詹光等几个清客也都各自回家过年去了，贾宝玉终于不用天天往书房里去跑了。 一开始时觉得有秦钟作伴倒也有趣，可自打贾政突击检查过一次后又让他每天抄十篇八股贾宝玉便懒得去了。 贾璐也得了闲，想着有些日子没过问玉器的事了，便往贾蔷租住的院子去了，敲开了门，却见贾蓉也在呢。 贾蓉贾蔷两个见贾璐都有些意外，忙打了招呼。 “三叔今儿得空来我这坐坐，快屋里请。”贾蔷招呼贾璐进屋。 贾璐笑着说道：“詹先生回家去了，二老爷说让我们也歇两天，不用念书了，就来你这看看。 蓉哥儿，好久不见了，可好么？” 贾蓉道：“托三叔的福，都好。我今儿没事，便来看看蔷哥儿。” 贾璐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蓉哥儿，你这脸是怎么了？” 贾蓉忙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了一下：“吃醉了酒，不小心碰了一下，不妨碍。那个，我还有些别的事，璐三叔，蔷哥儿，你们呆着，我就不陪着了。” 说着逃也是的去了。 “三叔里面坐……”贾蔷又把贾璐往屋里让。 “贾蓉这是让珍大哥给打了？”贾璐进了屋也不客气，径直在椅子上坐了。 “呃……三叔怎么猜着的？”贾蔷不由得一愣。 贾璐一笑：“这还不简单么？除了珍大哥，谁还敢打他了？他可是荣府嫡长孙，又不像我一样。因为什么挨打了？” “咳咳……我也不知道啊，蓉哥儿也没跟我说。他就是说快过年了，来瞅瞅我，给我送些银子来，问问我缺不缺什么东西。” 贾蔷目光有些游移，显然没有说时候。 贾璐也没追问，而是将话题一转问道：“冷子兴那边的生意如何？” 贾蔷一听问起这个顿时就来了精神头：“三叔不问我也正想说呢！ 这冷子兴果然有些门道，我竟不知道，他居然在京中认识这许多大户人家！ 这不是年底了吗，都是送礼的，他的生意倒是极好，竟把这些天做出来的这些如意、摆件和玩器都给卖了！” “是吗？”贾璐也有些意外。 “可不是吗，一共得了两千三百两的银子，我正想着去给三叔送过去呢。”说着翻出一个小盒子，拿出厚厚一沓子银票来。 贾璐拿起银票甩了甩，还真有点小激动，这钱这么好赚的吗？ 难道是长安城里的那些皇亲贵胄们都跟贾府一样，外面风光里面吃紧，要靠买这些假货来送人充门面？ “我都拿去了，可还有银子买硝石和石头吗？”贾璐问道。 贾蔷笑答道：“买那些能用几个钱？我已经留出来了。” 贾璐点点头，数了两千两出来，又把剩余的三百多两塞给贾蔷：“过年了，这些是你的分红。” 贾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往外推贾璐的手道：“三叔，我不过是跟你学着做了些酸水，哪里就用得着给这么多了？” 贾璐把银票塞进贾蔷怀里道：“给你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你学会了这门手艺却没有把我给撇下自己单干去，足见你这人靠得住，这也是你应得的。 一般人这么快就得了这许多银子，谁不动心？就冲你这份忠心也该得这些了。” 贾蔷听了眼圈有些发红，哽咽道：“三叔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我从宁国府里逃出来，若不是三叔拉我一把，又教会了我这门手艺，我如今还不一定如何呢，我……” 贾璐笑着拍了拍贾蔷的肩膀说道：“行了，过去的事不用总提。往后跟着三叔好好干，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贾蔷用手背摸了一把眼泪点头道：“三叔你就放心吧，我就是你最忠诚的狗腿子！” 贾璐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又拿出十两银票说道：“这十两你给贾芸送过去，我就不去了。” 贾蔷道：“三叔不用给了，我拿了这么多，从我这里头分一些给芸哥儿就是了。我分他二十两！” 贾璐却板起了脸道：“你们都是给我打工的，这钱自然该我出。你想送人情装好人，等你自己当了东家再说！” 贾蔷忙点头称是。 贾璐又说道：“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升米恩斗米仇的话你总听过吧？别让他觉得赚钱太容易了。你这次多给了，下次他就会觉得你应该给他这么多。慢慢的就该贪得无厌了。” 贾蔷唯唯诺诺的答应了。贾璐这话也不知是在说贾芸还是在说他。 “三叔，还有个事儿，这冷子兴总是拿了东西就走，也不说卖给谁了，也不说卖了多少银子……” 贾璐笑了笑：“这事就不用咱们操心了，他卖一千两一万两，是他自己的本事。 咱们就只赚自己应得的就很不错了。至于卖给谁，咱们不知道反而更好。 行了，我先回去了。过年了也别忒亏待了自己，置办两身新衣服，再找个丫鬟来伺候着吧，自己一个人儿孤苦伶仃，怪可怜见的。” 看着贾璐走远了，贾蔷不由得再一次感叹：璐三叔真是做大事的人啊！ 第61章 过新年假玉器盈利(二) 在街上买了几尺布料几包零食糕点回到荣国府里，却见自己的院门前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贼头贼脑的往里头张望。 “环哥儿！”贾璐认出了是贾政庶出的三子贾环。 贾环唬了一跳，扭头就要跑，却被贾璐拉住了。 “你干什么！放开手！不然我可要咬了！”贾环挣扎道。 “哈，别咬别咬，快过年了，哥给你点压岁钱~”贾璐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 “你……给我压岁钱？”贾环显然没想到贾璐回说出这句话。 他不过是想过来偷看这个小野种成日里和两个漂亮丫头在做什么而已…… 可贾璐手里的纸，似乎是银票？ “我不要这个，我要银子！”贾环说道。 贾璐一笑，摸了摸，果然身上还有一块一两的银子，于是便收起了十两的银票：“喏，给你！” 贾环犹豫了一下，一把抢了过来就要跑。 “回来，再给你包点心吃~”贾璐还在后头招呼，贾环却已经一拐弯不见人影了。 贾璐摇头一笑。东路院里有个像空气一般的庶子贾琮，西路院里也有一个谁都不拿他当正经主子看的贾环。 以为给自己点好处王夫人就可以嘲笑邢夫人了吗？这算不算五十步笑百步？ 平儿晴雯两个听到门口有贾璐的声音都接了出来：“哎哟，从哪儿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快给我。” “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咱们也该有点过年的样子不是？”贾璐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平儿晴雯两个。 “三爷这是跟谁说话来着？”晴雯问道。 “哦，方才在门口看见贾环来着，说了两句话。”贾璐说着往屋里走。 晴雯蹙眉道：“环三爷挺讨厌的，天天在门口偷偷摸摸的伸着脖子往咱们院里张望，跟个小贼似的。” 平儿低声呵斥道：“晴雯！你个小丫头胡乱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么……”晴雯也反应过来，贾璐和贾环二人的身份地位是一样的，唯恐贾璐多心，偷眼看了贾璐一眼，好在他并不在意。 “那孩子吧……怎么说呢？其实骨子里不坏，不过是二老爷二太太都不管，偏偏赵姨娘又是个不懂事的，环哥儿不过是被他娘给带累偏了。 你看三妹妹，同样一个爹生娘养的，怎么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晴雯没说话，心里却不服气，贾璐不也是没人管教吗，怎么就这么知道上进？ 贾璐又说道：“你们若是不喜欢贾环这些举动，我倒是有个法儿，用几次保管治好了他这个毛病。” 晴雯问道：“是什么法子？” 贾璐呵呵一笑：“下次再看见他往里头偷看，你们就拿住他，把他请进来，茶水点心都拿出来招待他，一口一个三爷叫他，敬重着他，用不了两次，保准他不再偷看了。” 二人听了不由得都笑了出来：“这是什么馊主意？” 贾璐笑道：“反其道而行之罢了。全府上下越是不把贾环当主子爷看，时间长了他自己也就这么觉得了。 若是你们把他当个爷，他慢慢的自然也就敬重你们了。这就叫将心比心。” 平儿叹了口气道：“若是不说，谁肯信环三爷和三姑娘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贾璐道：“不是教过你们了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环哥儿和三妹妹就是很好的例子了。 所以说，一个人打小亲近谁，和谁走得近，少不得就会受亲近人的影响。” 晴雯便接口道：“那咱们三爷是受了谁的影响呢？” 平儿见晴雯傻呵呵的说错了话忙给她使眼色，晴雯也反应过来，贾璐打小跟着当娼妓的娘长大，娘死了自己找上门来又被生父嫡母虐待，这话确实不好问。 贾璐却是一脸的不在乎：“虽然是这么说，也该有些特例不是？以前的时候我心里头自然也有些戾气，觉得老天对我不公。 可自打有了你们两个陪着我，我便觉得到底老天还是有眼，把你们这一对最难得的人给了我。 所以我便只和你们亲近了。” 说着一左一右便将二人的手拉住了。 一句话说得二人心里头都甜滋滋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 晴雯道：“二爷惯会拿我们取乐，我们跟了你才多长时间？再说我们不过是做奴才的罢了。” 贾璐却正色道：“晴雯这话差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把你们当什么奴才看。 在我看来，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如今能在一起过就是前世的缘分今生的注定。 在别人跟前也就罢了，若是关了门没有外人，我也只承望着你们拿我当是一家人就最好了。 往后的日子是苦也好甜也罢，咱们都在一处过就是了。” 平儿听贾璐越说越有些不成体统了，便假装去看贾璐带回来的料子说道：“三爷从哪儿得来的这些料子？” 贾璐道：“自然是绸缎庄里买的。” 平儿道：“好好的买它做什么？三爷今儿不在家，方才二奶奶来过了，让人送了两匹料子来说给三爷做衣裳呢。” 晴雯也笑道：“怎么，三爷是转了性了不成？平日里你不是不喜欢这些红的绿的吗？ 怎么今天就买回来这洋红色的料子了？难道真像你说的，跟什么人呆的时间长了就像什么人？ 三爷可是跟宝二爷厮混得久了，也爱这些大红大绿的颜色了不成？” 贾璐笑着在晴雯的香腮上轻轻拧了一把道：“你这小丫头，嘴越发的厉害了。我这是给你们买的料子，我能穿这个？” 晴雯笑着一把将贾璐的手推开了：“三爷也越发的没大没小的了，分明我比你年纪大，你一口一个小丫头的叫谁呢？” 平儿却蹙眉道：“三爷怎么乱花这冤枉钱？虽说现在你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都给到你手上了，也该知道省着点花才是。 我和晴雯又不缺衣服穿，下次可别乱花钱了，这银子还是应该攒着的好，万一日后有个急用呢？” 贾璐笑道：“过年了么，总该有个新气象，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看了心里头也喜欢不是？” 平儿也不好再说什么，晴雯却已经拿起料子往身上比划了。 贾璐说道：“平儿，晴雯，往后不用这么算计着了。也不瞒你们，如今我有了一项进项，倒也能赚些银子，只是别跟外头人说就是了。” 平儿蹙眉道：“三爷小小的人儿哪儿来的进项？你还是好好念你的书吧，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贾璐笑道：“是了，平奶奶说得是，我定然好好念书。那这些银子你且先帮我收着吧。” 说着将怀里的银票塞进平儿手里。 平儿和晴雯见了不由得都大吃一惊：“三爷，你……你哪儿来的这些银票？该不会是……” 贾璐呵呵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用担心，我还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62章 林黛玉进京入荣府(一) 这一日贾璐正在房中背卷子，却听得外头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林姑娘来了！” “哪个林姑娘？” “你不知道？就是扬州的那个，老太太的外孙女儿，不是她娘殁了，老太太心疼外孙女使男女船只往扬州去接了吗？这可不是接回来了？” 贾璐顿时就放下了手里的卷子：林黛玉来了？怎么这会子才来？ 平儿见了只以为是丫头们说话吵着贾璐念书了，因说道：“我让她们往远一点去，别在咱们墙根子底下说话。” 贾璐却说道：“有客到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瞧瞧？” 和晴雯一起来至贾母屋外，却见贾宝玉正兴冲冲的往里头走来。 “哎璐哥儿，你听说了没？姑妈家的妹妹到了！听说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呢！快走快走，咱们瞧瞧去！”说着也不等贾璐，疾步往里头走。 进了屋，果然满满的一屋子人，贾母、邢王夫人、李纨凤姐以及三春都在呢。 贾母正拉着一个娇弱女子不知在说着什么。 宝玉一进来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连林黛玉都扭过头来张望。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亲眼见着林黛玉后贾璐不由得感叹曹公对她的刻画是多么的生动传神。 宝玉更是看得痴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众人只当宝玉说的又是疯话，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贾母笑道：“又胡说了，你林妹妹在扬州生扬州长，你几时见过她？” “扬州？”宝玉眸子一亮：“我知道了，林妹妹这幅模样可不就是扬州瘦马吗！” 气氛突然宁静。 “扬州瘦马是什么？”惜春问一旁的李纨。 “我哪里知道？从未听过这种话！”李纨小声说了一句，轻轻扯了扯惜春的衣襟示意她别再问了。 林黛玉的眼圈却是渐渐地红了：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一进来就拿这等污言秽语来打趣，竟然将自己比作那种人！ 王夫人呵斥道：“宝玉！你方才说什么？” “你们不知道么？这扬州瘦马就是……”宝玉刚要卖弄一下自己的学识，这才发现自己这话唐突了，忙闭上了嘴。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混账话！再敢浑说，看不告诉你老爷锤你！”王夫人冷声道。 一旁邢夫人见贾宝玉说错了话让王夫人没了面子心里不由得一喜。 又看见贾璐正站在后头不由得灵机一动，说道：“老太太二太太也不用着脑，宝玉从深宅大院里头长大，哪里去听这些混账话？贾璐，这些话是不是你教给宝玉的？” 一时间屋内所有的目光又都聚集在贾璐身上了。 的确，宝玉虽然打小在女孩儿堆里长大，却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也没人敢跟他说。 再想想贾璐的出身，他懂得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贾璐一脸黑线，他没想到贾宝玉第一次见林黛玉竟然冒出这个词来，更没想到这次愚蠢的邢夫人反应竟然如此之快，一下子就破了案了。 宝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等贾璐说话便抢着说道：“没错，就是璐哥儿给我说的，他……” 邢夫人见宝玉也证实了不由得大喜：“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璐哥儿，你还不老实交代？” 贾璐叹了口气道：“太太说是我教的就是吧。” 邢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嗨，你这孩子，什么叫我说是就是？” 贾母皱着眉头说道：“罢了，别说这个了！小孩子家的，懂得什么？宝玉，往后你林妹妹就在咱们家里常住了，你不许欺负她！” 黛玉也听说过自己这位衔玉而生的表哥是贾母的心头肉掌上珠，自己又是新来乍到，不好因他一时语失就发作，因而只低头不做声。 贾宝玉见贾母并没有责怪之意胆子便又大了起来，问道：“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答道：“不曾读书，只上了一年学，认识些许字。” 又问了几句，宝玉因道：“妹妹可有玉不曾？” 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所以才问我的。” 便答道：“我没有玉。你那玉也是件稀罕物儿，岂能人人皆有？” 宝玉听了顿时发起狂病来，吼道：“什么稀罕物！人的高下不识，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说着便要往地上摔去，吓得贾母等人都叫了起来。 却不知身后的贾璐已经等这名场面很久了，一把攥住了宝玉的手腕：“你摔它做什么？” 宝玉的手便甩不动了，急道：“我自摔我的玉，与你有什么相干？” 凤姐李纨忙上前将通灵宝玉从贾宝玉的手里夺了过来，贾璐这才放了手。 贾母急得搂了宝玉道：“孽障！你生气要打人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宝玉满面泪痕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儿；如今来了这个神仙似的 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 贾母忙哄他道：“你这妹妹原有玉来着。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可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的孝心； 二则你姑妈的阴灵儿也可权作见了你妹妹了。 因此他说没有，也是不便自己夸张的意思啊。你还不好生带上，仔细你老爷知道！” 说着便向凤姐手中接来亲与他带上。 闹了一回，欢迎黛玉的仪式总算结束了。 贾母因疼爱黛玉，便让将黛玉同宝玉一样也安置在自己屋里碧纱橱内。 又见黛玉从扬州带来的一个叫雪雁的小丫头只有十岁，一团孩子气，料想黛玉不随心，便将自己身边一个二等小丫头叫鹦哥儿的改名紫鹃，给黛玉使唤。 至于花帐并锦被缎褥之类自有凤姐早就准备妥当了。 贾璐知道没有什么好戏看了，便悄摸的退了出去。 他只是没想得邢夫人居然还对自己怀恨在心，也没想到宝玉居然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当初还特意嘱咐过他不要对外人说，这会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把自己给卖了。 这小子，不让他吃点亏不是贾璐的风格啊！ 第63章 林黛玉归宿荣国府(二) 却说当晚，袭人见宝玉和奶母李嬷嬷都睡了，里头黛玉紫鹃却还没睡，便卸了妆悄悄的进来笑问道：“姑娘怎么还不安歇？” 黛玉忙让道：“姐姐请坐。” 紫鹃笑道：“姑娘在这里淌眼泪呢，说头一次来就害宝二爷犯了病要摔玉。 若是真摔坏了，岂不是她的不是？我劝了半晌，好容易劝住了。” 袭人道：“姑娘快别这么着!将来只怕比这更奇怪的笑话儿还有呢。若为他这种行状你多心 伤感，只怕你还伤感不了呢。快别多心。” 黛玉道：“姐姐们说的，我记着就是了。” 沉吟一会儿又问道：“那个拦着宝二爷不让他摔玉的是谁？怎么没听人给介绍？” 袭人和紫鹃对视了一眼，还是袭人说道：“那个是璐三爷，是大老爷房里的。” 黛玉听了点了点头道：“也是哥哥吗？” 紫鹃道：“好像比宝二爷还大一个月呢。” 黛玉道：“明儿见了我倒要当面谢谢这个璐三哥了，若不是他拦着，只怕这玉今天可就真摔着了。” “璐三爷他……他平日里不大往这边来，忙着念书呢。”袭人含糊着说道。 “哦……”黛玉便听出了话里有话了，也便没有再问。 又说了些闲话，方睡下了。 果然那贾璐往后几乎再没漏过面，甚至祭祀宗祠、元旦家宴也不过是草草漏上一面，也不怎么说话，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中如同透明人一般。 黛玉虽不明着问，却处处留心。 贾府中本就人多，那些下人婆子们吃饱了闲来无事最大的乐趣便是说些主子们的丑事消磨时光，时间长了黛玉多少也听出了一些端倪。 原来这贾璐是大老爷在外头做官时留下的风流孽种，前年才自己找上门来认了亲。 因其生母出生卑贱，故而不为人所喜。 偏这贾璐又是个知道上进的，如今只在同两个丫头在屋里念书，平日都不大出来，说是来年还要参加县试。 也知道了宝玉并非那种言语轻浮的浮浪子弟，反而是个极为温柔小意懂得体贴的人，怪道全府上下都爱他。 那句“扬州瘦马”的话想来也是无心之说。 对于荣国府里这种人也多、规矩也大、排场更厚的做派也渐渐的习惯了。 不觉冬去春来，已过了正月十五，散了一个月的春假后贾府中的义学又要开学了。 正月十六一早，贾璐便被召唤进了贾母屋里。 一进来果然宝玉和一个月未见的秦钟都在呢，贾璐便大概猜出了贾母要说什么了。 “请老太太安，不知老太太有什么话吩咐？”贾璐毕恭毕敬的请安问道。 贾母略点了点头道：“今儿你们就要上学念书去了，有几句话我还是得嘱咐。 读书上进纵然是好的，也不能太累着了，宝玉身子若，倘或伤了神反而不好。 璐哥儿你到底比宝玉大一个月，是哥哥。秦钟又是你侄儿，在学里你也得有个当哥哥当长辈的样子才好，要学会照护着他们，谦让着他们才是。” 贾璐一一答应了，贾母挥了挥手道：“去吧。宝玉，跟你老爷也去请个安。” 三人答应一声辞了贾母出来。 走了几步，宝玉便扭捏着说道：“璐哥儿，你……你同我一起去跟老爷请安可好么？” 贾璐知道他是怕被贾政训斥，拉上个垫背的或许能少挨两句骂，因笑道： “宝玉，不是我不跟你去，只怕老爷见了我又要说你不肯上进，要让你多跟我学着，你听了又要不耐烦。” 宝玉忙说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只管跟着去就是了。” “也罢。我道是没什么，只是怕你不自在。” 说着果然同宝玉一起往贾政书房里问安。 不出所料，贾政不免又是陈词滥调的一番训斥，让宝玉多跟贾璐学学云云。 宝玉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出来才长出一口气：“你看，我就说有你在老爷不好深说我吧？” 贾璐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自在了，总连累得我跟你挨骂，我受用么？” 宝玉便知道贾璐指的是上次见着黛玉自己不小心说了扬州瘦马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因说道： “那次是我一时忘了情就说顺了口了，可……也不算冤枉你不是？ 再说了，老太太不也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也没责罚你吗？ 璐哥儿你可不能太小气了，方才老太太说了，你是当哥哥的，自然应该让着我照顾我。” 贾璐冷笑一声：“放心吧，我自会好好照顾你的。” 宝玉也觉得没趣，便换了话题：“璐哥儿，你出去上学都不跟你屋里的那两个姐姐告个别吗？” 贾璐道：“方才出门的时候已经招呼过了，还要说几遍？横竖下午散了学就见着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宝玉又道：“璐哥儿，你有没有发现，你屋里那个晴雯姐姐的眉眼有些像林妹妹？” “是么？你这么一说倒是真有些像。”贾璐说道。 宝玉道：“却不知晴雯是哪里人？” 贾璐笑道：“横竖不是扬州的。她说她也不记得了。” 宝玉听了也笑道：“你又拿这事来打趣我了！” 说话间来到学里，贾璐仍在自己先前的位置上坐了。 宝玉秦钟两个则是在贾璐前面一排挨着坐了。 一时又有许多子弟前后来了，也有认得的，也有新来的。 “哟呵，今儿怎么来了这么多新人旧人的？宝二叔好~”却是金荣来了，跟宝玉打着招呼，眼却瞟向贾璐，眼里满是不屑。 如今贾珍同他娘和姑姑璜大奶奶都极熟悉，金荣只觉得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同以往不同了。 谁知贾璐只当没看见，金荣倒是讨了个没趣儿。 还有一个月就要下场了，贾璐要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多背一些卷子下来。 过年这一个月他也没闲着，除了必去不可的事推辞不得平常几乎都没出过门。当初考研都没有这么用功过。 多亏了年前詹光不厌其烦的给自己答疑解惑，虽然不见得全对，也是受益匪浅。 他本想太太平平的过完这一个月等着县试完了再参加院试考个生员，奈何天不遂人愿，在贾府义学这个热闹的地方总要生出些事来。 第64章 闹学堂宝玉遭爆头(一) 却说贾府义学里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所在，自宝玉、秦钟二人来了，都生得花朵一般模样。 那秦钟更是腼腆，未曾说话先红了脸，怯怯的有女儿之风。 宝玉又是天生成惯能作小服低，赔身下气，性情体贴，话语缠绵。 因他二人又这般亲厚，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嫌疑之念，背地里你言我语，诟谇谣诼，布满书房内外。 学中又有两个多情的小学生，亦不知是哪一房的亲眷，只因生得妩媚风流，满学中都送了两个外号，一个叫“香怜”，一个叫“玉爱”。 二人又羡宝玉秦钟的人品，一般的留情。每日一入学中，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却外面自为避人眼目。 不料偏又有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都背后挤眉弄眼，或咳嗽扬声，这也非止一日。 可巧这日代儒有事回家，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令学生对了明日再来上书，将学中之事又命长孙贾瑞管理。 秦钟趁此和香怜弄眉挤眼，二人假出小恭，走至后院说话。 秦钟先问他：“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 一语未了，只听见背后咳嗽了一声。 二人忙都回头，却是金荣。 香怜本有些性急，便羞怒相激，问他道：“你咳嗽什么?难道不许我们说话不成？” 金荣笑道：“许你们说话，难道不许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分明说，许你们这样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故事? 我可也拿住了!还赖什么?先让我抽个头儿，咱们一声儿不言语。不然大家就翻起来！” 秦香二人就急得飞红的脸，便问道：“你拿住什么了？” 金荣笑道：“我现拿住了是真的。” 说着又拍着手笑嚷道：“贴的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 秦钟香怜二人又气又急，忙进来向贾瑞前告金荣，说金荣无故欺负他两个。 贾瑞却是个好贪小便宜没行止的，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 又知道金荣如今在贾珍跟前有了依仗，哪里敢轻易开罪？ 虽知道秦钟是东府里秦氏的弟弟不敢怎的，却要拿香怜作筏子，说他多事，着实抢白了几句便回后头去了。 香怜反讨了没趣，连秦钟也讪讪的各归坐位去了。 玉爱却是个火爆脾气的，听香怜哽咽着诉完了委屈便不干了，同金荣口角起来。 金荣冷笑道：“方才我亲眼见着他们两个在后头鬼鬼祟祟的亲嘴摸屁股，只许他们做，我说不得？” 玉爱听金荣的话实在难听，哪里等他说完？抓起桌上的笔筒就丢了过去，哎呦一声正砸在金荣头上。 “小囚攮的，动了手了么！” 金荣哪里肯吃得这个亏？抓起一块瓦砚便扑了上来要同玉爱厮打。 一直在一旁假装读书的贾璐看准了时机，悄悄地将一只脚伸了出去。 金荣注意力都在香怜身上，哪里看得到下头有人给自己使绊子？只觉得脚下一绊，身子便往前倒去，手上拿着的瓦砚不偏不倚正拍在贾宝玉的额头。连同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宝玉身上。 宝玉哎哟一声险些背过气去。 贾璐一见时机来了哪里肯放过？大喊一声：“好你个金荣，今次连宝玉都要打了吗！” 说话间手中的椅子已经拍了下去。 轮了几下只觉得太沉重有些不趁手，索性丢了椅子只用拳脚往金荣的腰间、肋叉骨、裆部一通招呼。 学生们一见有这好热闹看都跟着起起哄来。 贾瑞听到动静忙赶过来，见贾璐正踹得起劲忙一把抱住了：“贾璐，你封魔了吗？看打死人了！” 刚把贾璐拉开了，却是贾宝玉的小厮茗烟、锄药几个听见宝玉的哭喊冲了进来。 正见着宝玉被金荣压在身下头都被打破了，正捂着额头哇哇的哭哪里肯依？ 秦钟道：“就是这个金荣把宝玉的头打破了！” “好你个金荣，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只以为你娘卖笔讨好珍大爷你就是珍大爷的便宜儿子，拿自己当主子了？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你茗烟大爷的厉害！” 贾瑞忙喝道：“茗烟不得撒野！” 茗烟哪里把贾瑞放在眼里？骂着便同锄药两个一拥而上，将金荣又是一通胖揍。 贾瑞在一旁拉了这个又跑了哪个，一个人哪里拉得过来？只把金荣打得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不住哀嚎。 外边几个大仆人李贵等听见里边作反起来，忙都进来一齐喝住，问是何故。 宝玉哭道：“你还来问？没瞧见我被人给打了吗！” 李贵见宝玉的头都打破了也吓了一跳，忙说道：“打得怎么样？到底先请个郎中来瞧伤是正经！” 说着也不敢怠慢，先拿一条洁净汗巾子给宝玉裹住了头，背着往荣国府里去了。 贾璐也收拾了收拾东西，跟着一起回了荣国府。 听说宝玉的头被打破了，整个荣国府都震惊了，都来瞧宝玉的伤势。 贾母气得一张老脸气得发白，颤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动的手！” 宝玉哭着将事情说了一回。 “这还了得么！这还了得么！”贾母用拐杖杵着地喝道：“把那个叫金什么荣的叫来！把贾瑞叫来！把贾珍也给我叫来！” 众人见贾母是动了真怒哪里敢劝？答应一声去叫人了。 贾母看着宝玉头裹着白布又是疼又是恨，将宝玉搂在怀里又骂贾璐： “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宝玉你也不拦着？ 当初去念书的时候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这点子事都做不好么？” 宝玉倒是说了句公道话：“老太太别恼璐哥儿，不干他的事。 都是那个金荣拿着砚台一下子就扑在我身上打我。 还多亏了璐哥儿反应快把金荣那厮给按住了打，不然我还要吃亏呢！” 贾母浑身打颤：“那个金荣是谁家的孩子？” 宝玉答道：“是璜大嫂子的侄儿。” 贾母想了一回突然想到：“是不是当初和璐哥儿打架的也是他？” 第65章 闹学堂宝玉遭爆头(二) 贾瑞低着头走进来就给贾母跪下了：“请老太太安……” 贾母冷哼了一声，也不让贾瑞起来，问道：“你爷爷有点事不在，你就看着学里闹出这么大事来？” 贾瑞只得辩解道：“实在是一眼没着到就动起手来了……他们人又多，我拉了璐哥儿又来了茗烟，怎么劝得过来。” 贾母呵斥道：“谁让你看着他们来着？是我的宝玉挨了打！你没瞧见头都打破了？你拉着贾璐做什么？他打宝玉来着？你拉宝玉的小厮又有什么用？糊涂东西！” 贾瑞便不敢再言语了。 贾母又道：“那个叫金荣的呢，怎的没来？” 贾瑞道：“被……被打坏了，已经抬回去治伤了……” “打坏了？哪里打坏了？” “头上被打破了，好像还断了两根肋骨……”说着还偷偷的瞟了贾璐一眼。 他再没想到，贾璐这小屁孩看起来蔫蔫的人畜无害，下手怎么这么黑？ 听说罪魁祸首被打得那么惨贾母心里头略好受了些。 又问道：“这个金荣屡次三番的惹事，这种害群之马为何还把他留在学里？” “这……” 金荣还能在贾府义学里自然是贾珍拍板定的，贾瑞巴不得把责任推出去。 可贾珍到底是族长，贾瑞又得罪不起，只得看了看贾母，又看了看屋内其他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贾母见状便只有隐情，对王夫人和李纨凤姐等人说道：“你们扶宝玉回屋里去歇着，好生看护！” 众人都退了出去，贾瑞才说道：“上次金荣打了璐三弟，本来就说要把他撵出去的，后来珍大哥又来学里跟爷爷说了情，才留下的。” 贾母蹙眉道：“不是打了璐哥儿两次吗？这种祸害怎么还留？珍哥儿也糊涂了不成？” 贾瑞便小声说道：“都说是黄大嫂子和金荣他娘两个在珍大哥跟前求情，珍大哥见金荣她娘实在可怜，年轻轻的就守寡还拉扯着这么大一个儿子，故而动了恻隐之心……” 虽然贾瑞说得很委婉，贾母却是个聪明人，见贾瑞不肯当着别人面说，又想想贾珍平日所作所为，便猜出了贾珍定然是沾了人家的便宜了，只恨得咬牙切齿。 正说着，却是贾珍来了。 “怎么的？听说宝玉被打了？还打坏了？可要紧吗？”贾珍一脸焦急的模样。 贾母冷笑道：“哦？珍哥儿也听说了？劳你费心挂念，还没让人打死！” 贾珍听贾母说话不像，只得跪倒在地上说道：“都是孙儿不孝，没能管好族里的义学，还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冷哼道：“哼，你确实有些不上心不长进了！现在你老爷不管事了，家里的事都交给你。 我看你也是胡子一把的人了，平日也懒怠说你，谁想到你越发的不像了！ 那个金荣是个什么东西？打了璐哥儿两次你还要把他留在学里！ 这回怎么样？把我的宝玉给打破了头了，你满意了吗？ 老大不小的人了，成日里却只会胡闹，家里的还不够，外头那些香的臭的也都往屋里拉！ 你身为族长，就是这么给全族子弟做榜样的？” 贾母一通骂，贾珍也不敢还嘴，只在地上跪着听。 一旁看热闹的贾璐不由得感叹，在贾府里，谁惹了贾宝玉就是惹了贾母，连族长也不好使啊！ 骂了一回贾母也累了，挥挥手道：“罢了，珍哥儿下去吧！璐哥儿留下我还有话问。” 贾珍如获大赦，忙磕了头站起来退了出去。 贾母又对贾璐道：“方才老太太是心里头有些气，错怪你了，你别往心里头去。” 贾璐不由得一愣，贾母会跟自己一个小辈认错？ 忙说道：“老太太这是哪里话呢？宝玉被打了我也是气不过，更不用说老太太了。 再说了，老太太肯教育我那也是关心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贾母点了点头道：“倒也难为你是个明白孩子，你若是真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 还有上次林丫头来的时候宝玉一时烦了糊涂病，说了句混账话也赖在你头上了，你不恼吧？” 贾璐笑道：“老祖宗不提我早就忘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提它做什么？” 贾母道：“我知道这些没用的定然不是你教的，可那会子你同宝玉在一起念书，你知道他是从哪儿听来的？” 贾璐道：“这我可不知道了。我和宝兄弟虽然在一起念了几天的书，我只是被我的卷子，宝玉也都是和秦钟一起念书说话，我也没听他说过这些。 想来是听他那些小厮说的？要不就是看了什么闲书看来的也保不齐。” 贾母点了点头。当初她也私下里问过宝玉，是不是真是贾璐教给他这些的。 谁知宝玉跟贾母一口咬定并不是贾璐说的。贾母自然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宝玉，那会子之所以顺着邢夫人的话应承了是贾璐教的八成是一时吓的没了主意。 “你这次做得很好，看见宝玉挨了打敢站出来，倒也没忘了我的嘱咐。” 贾璐道：“都是我这当哥哥应该做的。” 贾母道：“嗯，你下去吧，好好念书。” 贾璐答应一声也出去了。 看着贾璐的背影贾母的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这孩子看着少言寡语又懂事，可见看得出来他的心机颇深，这可不像贾赦或者贾琏。 家里多了这么一个孩子，是好还是坏？ 出了贾母的院，没想到贾珍还在外头等着呢。 见贾璐出来便小声问道：“三弟，今天到的又因为什么？怎么连宝玉都打了？” 贾璐道：“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因为秦钟跟一个小学生说话来着，那个叫金荣的不知怎的就气不过了……” 话才说道一半，却见贾政黑着脸往贾母屋里去，贾璐忙住了嘴，同贾珍一起给贾政行礼。 贾政嗯了一声问道：“你们是刚从老太太屋里出来？” 二人答是，贾璐问道：“二老爷也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说宝玉的事吗？” 贾政道：“正是呢，这个逆子，上学果然不肯安生，才念了几天的书就惹出事来了！” 贾璐道：“二老爷，依我说你这会子倒是别去的好。 老太太仍在气头上，方才和珍大哥发了好一通脾气，这会子想是累了。 你去了少不得老太太见了又要发作一回……” 贾政想了一回道：“也有道理，那就让老太太清净一会吧。璐哥儿，你跟我来！” 贾珍听了这话忙告了罪开溜了。 第66章 闹学堂宝玉遭爆头(三) 来至贾政书房梦坡斋，贾政因问道：“璐哥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璐道：“其实这事也怨不得宝玉，要说起因，还是怪金荣多事。因见宝玉秦钟两个同香怜玉爱好……” 贾政听了打断道：“什么香怜玉爱？” 贾璐回道：“不知是哪家子的亲戚，两个小学生，生得也有几分风流颜色……”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不是说让你替我看着宝玉来着？”贾政听了当时脸色就白了。 虽然喜好南风在红楼世界里并不是什么太惊世骇俗的事，到底宝玉才多大年纪？正该发奋念书的时候就想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来了？ 贾璐道：“我寻思宝玉也小，不过是因他是个性子软弱的，想是和那两个人脾气相投说得来罢了，因而也没往心里头去。 且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下场了，我的心也没放在这些琐事上头。” 贾政这才发觉自己也有些无理取闹了，人家是专心学习要考秀才的，哪儿有空天天给你看着贾宝玉？ 且也不能每天把贾宝玉和谁说了几句话这种事也都一一跟他回明了啊。 因说道：“这事怪不得你，是我一时心里有气。今日到底是怎么动起手来的，你细细与我说说。” 贾璐便将事情详细说了一回，又补充道：“这事实在怨不得宝玉，是金荣要打那个香怜，不知怎么一失手，好像是无意的就把宝玉给打了。 也怪我，看见宝玉挨打就急了，把金荣打了一顿，不然也闹不了这么大。” 贾政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替他说话，到底是宝玉有些不成话才招惹出这些是非来！” 又想起这次宝玉挨了打，贾母定然又要他在家里养个三五个月的伤才肯放出去，不禁又是长叹一声。 贾璐似乎看出了贾政的心思，因说道：“二老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政道：“你说。” 贾璐道：“这学里头越发的不好了，几十个人，实在没有几个是为了念书去了，侄儿想着还是回家里温习功课罢了。 宝玉他……二老爷最好也给他请个西宾在家里念书罢了。 一则老太太也能放心，二来也省得宝玉同外头那些人接触得多了学坏了。 就像上次林姑娘来，宝玉便顺口说出什么扬州瘦马来……” 贾政听了忙问道：“这扬州瘦马又是怎么一回事？” “呃……”贾璐忙装出一副说漏了嘴的模样。 怎奈架不住贾政刨根问底，只得将旧事又说了一回。 贾政气得七窍生烟：“这等孽畜念书做什么！只让他玩去是正经！” 贾璐忙安慰道：“二老爷也不用生气，到底宝玉年纪小，有些不懂事也是有的。 这个年纪，正是对什么都好奇，都想学的时候，因而更该加以正确引导才是。” 贾政长叹道：“若是那孽畜有你一半懂事我也知足了。你方才说得都很有道理，你再说说，还有什么法儿能管教宝玉？” 贾璐道：“我也没什么好法儿，只是我觉得……少让宝玉跟那些姐姐妹妹们在一处厮混得好。 虽说宝玉年纪还小，到底也是个男孩，总该有些阳刚之气才好。” 贾政点头道：“这话很是，只是我平日里公务繁忙疏于管教，看来往后我得多用点心在他身上了。” 贾璐心里冷笑：贾政虽说心地宽厚纯良，却是个教子无方、治家无能、当官没作为的庸才。 天天在衙门里混时间，下了衙只知道和那几个清客下棋清谈，想起来了就把贾宝玉叫过来骂一顿，这能教好儿子才怪呢。 “好了，你且回你屋里温习功课吧！还有半个月就要下场了，也不可太劳累了。下场所用的东西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好。” 贾璐称谢退了出去。 贾政犹自感叹：一样的年纪，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看来真的要再给宝玉请个私塾先生来家里教他了。 却说贾珍回到宁国府里，门上便有人告诉：璜大奶奶和金家奶奶在花厅里等着呢。 贾珍只得硬着头皮进了花厅，果然见二人在厅上坐着，尤氏脸色阴沉的在一旁作陪。 “老爷回来了？璜嫂子和金家嫂子可是等了你一会子了。” 尤氏站起来冷声说道，却没有要像往常一样回避的意思，而是就站在那里似乎等着看好戏。 贾珍强压着尴尬问道：“你们两个来做什么？” 金荣娘哽咽道：“珍大爷，荣哥儿在学里遭了打，头也破了，骨头也断了，这怎么说？” 贾珍便有些不自在，当着尤氏的面自然不好哄，只得说道： “你只看着他挨打，就没问问他做了什么事吗？不是我说你，你也忒纵着金荣了！ 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 我都不敢开罪宝玉，金荣就敢拿砚台去打他？” 璜大奶奶便说道：“哪里是要打宝玉？荣哥儿说了，是要打那个叫香怜的来着，后来怎么的脚滑了一下就打着宝玉了。” 贾珍也被气乐了：“那又怎的？你们若是觉得委屈，只管找老太太理论去！ 不怕你们笑话，方才我被老太太叫了去还挨了好一顿骂呢！” 金荣娘一听也没了主意，问道：“那……这事该怎么办？荣哥儿他……” 贾珍道：“还能怎么办？让他在家里好生养着把！养好了也不用再往学里去了，若是再惹出什么事来，我这族长也没有脸面当了！” 金荣娘一听这话便又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贾珍到底还有些良心，柔声道：“你也不用这么着，等金荣再大上两年，我给他寻个差事就是了，横竖他也不是念书的材料。 你把她送到学里无非也就是想省下个吃喝罢了。难道你有难处就不能来跟我说么？我作为族长还能不管你们？” “咳咳……”尤氏清了清嗓子。 “咳什么咳？嗓子卡鸡毛了？”贾珍骂道。 第67章 意外喜贾璐中案首(一) 二月十二，林黛玉的生日。 这是黛玉进贾府后的第一个生日，贾母特意拿出一百两的体己银子叮嘱凤姐要做得热闹些。 又没有什么外客，不过请了一班小戏，阖府上下乐上一天罢了。 贾璐的屋子里晴雯却跪在一张神像前虔诚的上香祈祷。 那神像黑脸红发宛如厉鬼，右手执朱批笔，左手托金印，左脚后翘踢斗，赫然是一尊魁星的神像。 今天也是贾璐的生日，又是县试第一场考试的日子。 相比起林黛玉的生日来，贾璐的下场似乎不太重要，除了平儿晴雯两个屋里的丫鬟也就只有贾政记得了。 平儿回来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丫头这么虔诚呢。” 晴雯道：“你没听三爷说么？这第一场是最重要的。只要第一场考过了，基本上就能参加四月份的府试了！” 平儿道：“三爷不是也说了，这县试简单得很，八成的人都能过呢！ 更何况三爷本就聪明，又这么肯刻苦，还过不得吗？ 再者说，三爷平日里又不信这些神啊佛的，你在这里临时抱佛脚顶什么用？” 晴雯也不甘示弱，冷笑道：“平儿姐姐还不是一样，这都往门上去看了多少回了？可不是就等着三爷回来么？” 平儿脸一红，说道：“我那不是怕三爷在考院里面圈一天，吃不好饭么？也是不巧了，偏偏三爷生儿这天下场，早上连碗长寿面都没顾得上吃。” 正说着却听得外头脚步声响，二人忙都出去看，果然是贾璐回来了。 平儿便接了考篮在手上问道：“可给老太太和老爷们问过安了没有？” 贾璐道：“都见过了，二老爷还让我一会儿等着一起吃杯酒来着，我想着你们两个肯定惦记，便推说乏累了，要回屋里歇歇。” 平儿道：“圈了一天又费脑子写文章辛苦也是应该的。晴雯快打热汤来给三爷洗洗手脸，再让厨里把面给三爷下上。” 晴雯却没有动，而是问道：“三爷考得怎么样？得了第一还是第二名？” 贾璐笑道：“哪儿有考完了当天就出名次的？要后天才出呢。还真别说，在那小号子里关一天真的是挺累的。” 进了屋，平儿放下考篮在晴雯的额头上戳了一下道：“你这小蹄子，如今指使你不动了是不？只顾着问这问那，还不给三爷倒茶来！” 说着却是自己往厨房里去了。 贾璐吃了口茶看着墙上挂着的魁星像笑道：“怎么，你也求神拜佛起来了？魁星怎么说？” 晴雯笑道：“魁星说了，这次三爷定然能得个首案回来！” 贾璐笑道：“什么首案，是案首！” “啊对对对，案首！” 一时平儿带着两个婆子回来了，不但带回来了热水和长寿面，食盒里还有十六碟果子小吃以及一小坛子惠泉酒。 贾璐笑道：“这是做什么？还没得案首呢就要提前庆祝了么？” 平儿道：“到底是三爷的生日，怎么能只吃一碗素面就得了的？别人都不想着，难道我们也能这么糊弄过去了？” 晴雯道：“三爷，你可不能嫌弃了，虽然东西不多，也花了我和平儿姐姐每人一个月的月钱呢！” 贾璐听了蹙眉道：“不是给了你们那么多银子，又何苦用你们自己的？平儿一个月一吊钱，你才五百钱……” 晴雯嗔道：“花爷的钱和花我们自己的钱能一样吗？这叫做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瓜子不饱是人心！” 贾璐笑道：“罢了罢了，你有理总行了吧？你这张小嘴是越来越厉害了。 往后也不用分什么你的我的了，我的就是你们的。荣国府上下虽然几百口子人，我却只把你们两个当成家人了。” 第二天放榜，贾璐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写在了红圈正中间不禁也愣住了：第一场第一名？ 虽然作为最低一级的考试县试的题目不会出的那么刁钻古怪，可今年也有一百多个考生参加呢。 能通过第一场贾璐是信心十足的，考个第一却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单贾璐觉得意外，贾府上下都将这件事当做一件新闻来传了。 尤其是贾代儒、贾政两个更是激动不已，贾家自贾敬、贾珠之后终于又出了个念书的好材料！ 看着贾政激动的样子贾璐只得说道：“其实也不过是运气罢了，说出来不怕二老爷生气，到底这县试的题目比起我平日看的那些卷子来要简单些。 且第一场的作答，我其实是套用了一篇文章的框架，不过将其中几处略按着题目改了改，谁想就得了个头名，实在是有些投机取巧了。” 贾政听了板起脸来说道：“璐哥儿这话差了！什么叫投机取巧？ 你充其量不过是借用了前辈高人的一些思想而已，只要借得巧妙，自然是好文章！ 苏子瞻年少时的诗词还借用过张志和和杜牧的诗呢，谁能说苏轼是个没才气的？ 年轻人骄傲了纵然不对，只一味的妄自菲薄也不是好事！ 要谦而不虚，骄而不傲才好……” 贾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听着。 贾政又说教了一回才说道：“好了，明儿还要下场呢，早点回去歇着吧。去考院的马车和跟随的人我都已经给你预备好了，你安心考试，争取考个案首回来！” 果然没有辜负贾代儒、贾政以及平儿晴雯的殷切期望，第二场第三名、第三场第二名，第四场又是第一。 贾璐以碾压的优势拿下了弘泰七年神京县试的案首。 自从一年半前贾璐作为贾赦的私生子登上神京热搜榜后贾璐又一次已案首的身份上了热搜。 一时间那些亲朋旧故们纷纷登门来给贾赦道贺。 荣国府更是大排筵宴招待来贺的客人，一时间贾府门庭若市堪比过年。 贾赦看贾璐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贾璐却是个懂事的，有人夸奖了就说是贾赦教子有方，是为了激发自己奋发图强的心才故意冷落自己。 众人这才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贾赦的良苦用心，为的就是让这个从小就没有父爱的庶子能有出息！ 贾代儒也成了诲人不倦教学有道的老儒典范，连带着贾家义学也着实成了许多人心目中的启蒙圣地。 邢夫人自然也成了别人口中的慈母，为了让这个庶子成才不惜做出一副恶人的嘴脸，贾璐不好生读书就不给饭吃，还打他板子。 生生的将一个出身低贱的野种在一年半的时间内教育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公子哥。 当然，比起这些口头上的赞誉，邢夫人更喜欢晚上了看着礼单账簿一笔笔的计算着收了多少礼金。 第68章 意外喜贾璐中案首(二) 足足折腾了三天，这场热闹才算过去了。 第四日一早，贾璐一身新衣长衫出现在荣禧堂中，给贾母、和贾赦贾政邢王夫人请了安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下头。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众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 唯独贾宝玉的脸上有些不自在，他知道，贾政必然要在贾母跟前用贾璐中案首的事说话了。 贾母先开口道：“璐哥儿不错，给你老爷争了口气回来，也给你自己争气了。 虽然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必靠着科举出来当个穷官儿度日，到底是你自己挣来的，别人抢不去！ 往后接着好好念书，别辜负了你老爷们的一番苦心才好。” 贾璐答应了，又换贾政登场了。 “璐哥儿，你虽然县试得了个案首，可也不能就骄傲起来了。 虽然按理说县试中了案首就是秀才了，我还是希望你戒骄戒躁，再刻苦一些，争取在府试和院试也都拿第一。 若是真能中个小三元回来也是咱们家里的荣光，不知你以为如何？” 贾璐道：“都听二老爷吩咐。” 其实他这个年纪，除了上学考试还能出去干什么？ 虽说有了秀才的身份如果肯用些手段的话他可以进国子监继续深造，可他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贾府呢。 毕竟薛宝钗还没出现呢，自己和林黛玉史湘云也都不怎么熟悉，若是就这么在外头去念书了，岂不是错过了很多好戏？ 而且熟读过红楼是他的金手指，可红楼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他却一无所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外面的世界太凶险了。 贾政见贾璐答应的这么痛快自然是十分满意，又撇了一眼贾宝玉说道： “老太太，虽说璐哥儿这次中了案首是学里太爷教得好，依我看也跟这孩子自己要强肯念书有关系。” 贾宝玉心里咯噔一下，终于如他所愿，贾政把话题扯到了他的身上。 贾母自然也知道贾政的意思，只是略点了点头，让他接着说。 贾政便又说道：“璐哥儿自己也说了，这几篇文章都是他借鉴了那些中了进士的前辈们的卷子写出来的。 这也多亏了他有心，让我在礼部借了许多往年的卷子给他看。 如今看起来这个法子是没有错的了。 我想着，宝玉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只是他身子若，总是犯个头疼脑热的，天天上学倒也辛苦。 且在义学里又常有事烦扰，还是请个先生在家里指点宝玉和璐哥儿两个人念书罢了。” 贾母听了这话点点头道：“你这话很是。宝玉到底精贵些，同学历那些野孩子们混在一处也学不来什么好的，那就依你的话，请个好的先生回来吧。 只是在家里念书也不可逼勒得他太过了，更不可让他每天抄那么多的文章！” 贾政应了一声是，却狠狠的瞪了贾宝玉一眼。 显然贾宝玉将被罚抄卷子的事跟贾母告状了。 若是往常，贾政少不得满口答应，贾母说不可多抄，那就少抄一些也算是有进步了。 可再想想贾璐这次中了案首，心里难免又有些不甘。 又想起那天贾璐跟自己说过的话，若是为了宝玉好，还应该少让他在女孩堆里打滚，因同贾母说道：“儿子看来，如今宝玉也忒精贵了些，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只伺候他一个，倒是扰得他没了念书的心思了。依我看，有一个婆子再配上两个丫鬟也尽够了……” 贾母一听贾政要按着庶子的配置给贾宝玉安排伺候的人顿时就不乐意了： “是了，我是宠着宝玉一些，你这话的意思是宝玉的书念得没别人好，都是我这老婆子的不是咯？” 贾政见贾母开始耍无赖了忙说道：“并没有那个意思……儿子也不过是想宝玉成才……” 贾母冷哼了一声道：“成才成才，靠着念书考功名成才，那是小户人家才该做的事！ 宝玉难道念不成书往后就会饿着冻着了不成？ 别的不说，让宝玉一辈子当个富贵闲人的话我老婆子还是敢说的。 这会子你嫌伺候他的丫头多了你不自在？想想你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依我看宝玉是个聪明的，不过是这会子年纪小，有些贪玩也是难免的，等再过两年自然就肯读书上进了！” 贾政陪笑道：“老太太说得是……” 贾母又问宝玉道：“宝玉，让璐哥儿陪你读书好不好？” 贾宝玉思量了一会儿还是答道：“好！” 虽然贾璐得了个案首害得他也得被逼着念书了，到底贾政是个没长性的，过了这段热乎劲用不了几天也就懒得问了。 贾璐这个人除了爱读死书倒也知道许多有趣的东西，总比找几个小厮来陪自己读书有趣些。 从荣禧堂出来贾璐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和贾宝玉一起念书……让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回到自己院里，平儿说道：“方才东府里珍大爷遣了个婆子来传话给三爷，说今儿摆了一桌酒要给三爷庆贺呢。” 贾璐听了不由得一皱眉，这老东西又要做什么？ 现在他已经算是中了秀才的人了，又被贾政如此看重，难不成贾珍还敢对他有什么想法？ 按理说贾珍不应该这么糊涂才是啊。 “那人有没有说除了我还请了谁？”贾璐问道。 平儿摇头道：“这倒没说，只说让爷酉时过去就是了。” 贾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出去一趟，就不在家里吃午饭了，晴雯你们两个自己吃吧。” 贾璐倒是很好奇贾珍为何想起来要请自己吃酒，说是为了给他庆贺他才不信呢。 正说着，听得外头有人问到：“璐哥儿在家里么？” 平儿忙迎了出去：“哎哟，姨娘，环三爷，今儿你们怎么得空来这边坐坐？快屋里请！” 果然赵姨娘的笑声传来：“平姑娘好！这不是璐三爷中了案首吗？ 环哥儿说要来给他三个道声恭喜，自己又不好意思来，因而我便带他来了。璐三爷可在家里么？” 平儿道：“才从老太太那里回来的，姨娘环三爷快往里面请。” 第69章 意外喜贾璐中案首(三) 话音未落，贾璐已经迎了出来：“姨娘，环哥儿好，快屋里坐。” 将二人让进屋里，晴雯倒了茶来，赵姨娘便推贾环：“你来干什么来了？这会子怎么哑巴了？” 贾环只得极不情愿的说道：“恭喜璐三哥高中了案首，璐三哥下一场定然还是案首，连中三元，然后再中个大三元考个状元，升官发财，娶公主、当驸马……” 贾璐差点喷出来，只得说道：“我是什么身份，还能当驸马么？ 这次能考个县试的案首回来已经纯属侥幸了，可不敢再多想。 不过还是多谢三弟的吉祥话，借你吉言了！平儿姐姐，快拿个红封来给环哥儿！” 赵姨娘听了这话不由得眉开眼笑，显然她就是为这个来的。 平儿答应一声往里屋去了，不一会儿果然拿着一个红包走了出来。 贾璐接了笑着递给贾环道：“拿着，环哥儿也要好好念书，将来才能有出息，不被人低看了去！” 赵姨娘眼疾手快，在贾环的手捧着红包之前一把抢了过去说道：“听见你三哥教你的话没？还不答应！” 贾环只是看着赵姨娘将红包揣进衣袖里，眼里满是无奈和怨毒之色。 赵姨娘伸手在贾环的头上狠戳了一下骂道： “你这小崽子这么看着老娘做什么？我不过是帮你收着，你毛手毛脚的丢了怎么好？ 我还能要你的银子不成？还不是等你长大了给你娶媳妇用？ 你当你是太太养活的，什么事都不用发愁么？哎，璐三爷，我可没说你啊……”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贾璐也只能笑笑。 又尬聊了一会儿赵姨娘终于拽着贾环心满意足的去了。 关上了门，晴雯不禁嘀咕道：“到底也是二老爷的姨娘，怎么就这么不尊重呢？ 三爷考得好了，他这个当长辈的不说送点礼，还要拉着环三爷来要钱，她是怎么拉下这个脸来的？” 平儿轻轻推了晴雯一下笑骂道：“你这小蹄子，越发的没样了，再怎么说赵姨娘也是半个主子奶奶，你就这么编排她？” 晴雯道：“不是私下里说说么，当着外人我会说这些？再者说本来就是她自己不尊重！难怪阖府上下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或许真的是穷怕了吧。”贾瑞只能说道。 荣国府里的奇葩虽然多，赵姨娘却是奇葩中的翘楚了。 赵姨娘是荣国府的家生子，也曾经是贾母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 因见年轻的赵姨娘美貌会服侍便给了自己疼爱的二儿子为妾。 贾政也是打心底里喜欢赵姨娘，不说刚收在房里的时候，就是现在赵姨娘混得猫憎狗嫌的贾政还是每个月有多半时间都在赵姨娘屋里过夜。 贾母喜欢、贾政喜欢，又给贾政生了一儿一女，本来赵姨娘应该可以成为姨娘中的赢家，可一手好牌生生让她打得稀烂，不单自己不受待见，还连带着贾环也跟着沾包。 看着赵姨娘尬笑，贾璐不禁好奇起来，除了蠢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让赵姨娘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呢？ 现在可不是操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的时候，贾璐得为晚上的贾珍之约准备准备。 出了荣国府来至贾蔷的小院，贾蔷见了不禁有些意外：“璐三叔，好些天没见着0了，三叔中了个案首侄儿还没给您贺喜呢！” 贾璐笑道：“怎么，你也要红包么？” 贾蔷嘿嘿一笑：“三叔今儿来有什么吩咐？” 贾璐道：“我来做点东西，你这里还有硫酸水么？” 贾蔷忙说道：“有呢，我才做了一坛子。” 贾璐点点头又说道：“再去给我弄一坛子酒来，越烈的越好。” 一面说着一面熟练的拿出炭盆点着了碳开始加热硫酸。 不一会儿贾蔷果然抱着一坛子酒回来了，看着贾璐专心致志的忙活贾蔷不禁问道：“三叔，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这个……暂且不教给你，有点危险，且我也没做过不知道能不能成。” 贾璐一面说一面给炭火上的瓦罐降温。 没有温度计也就罢了，没有玻璃器皿他连里面的反应状况都看不出来，要想把温度维持在一百四十度左右实在是太难了。 是不是应该先烧点玻璃出来？ “三叔，有件事……您能不能给想个法子？”贾蔷犹豫了许久还是说道。 “什么事？说来听听。”贾璐说道。 “咳咳……这事儿我若是和三叔说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 贾璐蹙眉道：“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拉倒！” 贾蔷咬咬牙终于说道：“贾珍他……好像是……好像是惦记上蓉哥儿媳妇了……” “哦……”贾璐只是哦了一声，似乎是听见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三叔，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啊？”贾蔷有些疑惑的看着贾璐。 “啊？你说啥？贾珍？和他儿媳妇？” 贾璐也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平淡了，忙装作刚才回过味来。 “不是吧？他不是喜欢男的吗？把你给吓跑了，又想打我的主意来着……” 贾蔷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道：“也不是，他是男女通吃……三叔难道不知道，前段时间他跟金荣的娘和姑妈打得火热？” “是哈，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贾璐的视线仍不离开瓦罐，看着透明的液体顺着瓦罐顶部弯曲的竹管滴出来，一面用湿毛巾给竹管降温一面用一条干净帕子捂住了口鼻。 看着贾璐小心翼翼的样子贾蔷也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是蓉哥儿跟我说的。 他说最近贾珍总是找借口往秦氏屋里跑，看秦氏的眼神也是色眯眯的，还总无缘无故的打骂他，尤其喜欢当着秦氏的面……” “贾珍得手了没？” “还……还没。” 贾璐思忖片刻问道：“蓉哥儿是不想把自己媳妇给贾珍玩弄，又惧怕贾珍的淫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咯？ 可他憋在心里头又难受，想着到底跟你交好，就跑来跟你说，让你帮他想想法子？” 贾蔷点头道：“三叔说的没错。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呢？因而斗胆问问三叔有没有什么主意。” “我有什么主意？找老太太告状？又没有实据，不过是看了几眼，别说找老太太了，就是报官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国朝律法上可没有写公公不能看儿媳妇的吧？ 况且这种家丑自然也不好外扬，毕竟贾珍是贾家的族长，这是若是传出去了，本来没发生的也会给你传的有鼻子有眼跟他们亲眼瞧见过一样，到时候贾家的脸可是丢尽了。 要不，让秦氏回娘家躲躲？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若是蓉哥儿有些本事也行，想法子混个知县什么的往外地上任去，带着秦氏一起走，可他年纪又小，且不过是个国子监的生员……” 第70章 宁国府单赴鸿门宴(一) 宁国府正厅，宁佶堂。 这还是贾璐第一次进宁佶堂，却见金丝楠木大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彝，一边是玻璃台皿，后头是六尺高八折的水墨山水大理石屏风，地上也是厚厚的波斯地毯。 整间屋子的布置和荣国府的荣禧堂差不多，只是更显奢华。 让贾璐尤为感兴趣的是描金柱子上有一朵黄铜的莲花，上头还有车轮一般大小的一个荷叶好像喇叭花一样对着正中，似乎与其他布置略显有些不搭。 荣禧堂里也有这么一个铜荷花，这有什么象征意义？ 贾珍正坐在中间的交椅上，左手拿着一个小瓷瓶，右手用小拇指上寸长的指甲挑起一点鼻烟而后一口吸了进去。 “请珍大哥安。”贾璐拱手一揖。 不知是不是因为贾璐这一生招呼，吸了鼻烟的贾珍仰着头张着嘴想打喷嚏却没打出来，好一会儿终于使劲揉了揉鼻子笑道：“璐哥儿来了啊？坐！来看看大哥新得的这玩意如何？” 说着贾珍将鼻烟壶递给贾璐。 原来是个玻璃鼻烟壶，正面画着一个赤条的西洋女子，身姿曼妙金发碧眼，长发垂下来挡住了重点部位。另一面则是这个金发美女的背面图画，蜂腰肥臀展漏无疑。 贾璐略看了一眼便一笑还给贾珍：“倒是个稀罕玩意，不知道他们洋人怎么就长黄头发呢？” 贾珍嘿嘿笑着接过来把玩着说道：“只是不知这西洋女子身上其他地方的毛发是不是也是这般金黄，什么时候该见识见识才好~” 贾璐自然不想和这老色批讨论毛色问题，便问道：“珍大哥今儿不是做东道么？怎么还不见客人来，敢情是我来得太早了？” 贾珍哈哈一笑：“怎么没人，这不是都到齐了吗？” 贾璐略有些意外道：“怎么，大哥说请客，只请了我一个人？” 贾珍拍了拍贾璐的肩膀说道：“哥哥不是让婆子们传话过去了吗？ 今儿便是只请你一个人！说什么来着，不是为了给你庆贺吗！ 哥哥知道你不耐烦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应酬，故而便只有咱们兄弟两个小酌几杯，如何？” 贾璐勉强笑了笑：“这……让我如何禁得起啊？” 贾珍哈哈一笑：“这有什么禁不起的，走，咱们这就入席去！” 说着带着贾璐来至小花厅，早有一张八仙桌摆在正中，果然只有两把椅子。 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四荤四素并果脯点心等，旁边也占了四个才留头的小丫鬟垂手侍立。 二人入座，自有小丫鬟来斟酒，贾璐忙拦着道：“珍大哥，这酒就免了吧，我也不会喝，恐怕失态。” 贾珍道：“哎！这大喜事怎可无酒？满上满上！你若实在不能，就只吃这一杯罢了！” 贾璐无法，只得让人倒了一杯。 贾珍只一个眼神，便有丫鬟下去传菜了，不一时一盘盘的热菜便端了上来。 熊掌、鹿筋、海参鱼翅，看得贾璐都一愣一愣的。 “珍大哥，只咱们两个，怎么吃得下这许多？” 贾珍笑道：“嗨，这有什么？哥哥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索性就让厨里捡着拿得出手的做了几样。 你也不用拘束，哥哥家里平日办宴席也是这样的吃法。来来来，喝酒！” 贾璐心中叹了一声，难怪宁国府败家败得快呢！守着这么一个主儿能好的了吗？ 再想想似乎荣国府的排场也不小，而且人口又多，过两年还要盖大观园迎接贾元春省亲，这可是一笔不菲的开销，直接导致荣国府出现了赤子。 看贾珍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贾璐只得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做出痛苦的表情。 贾珍见了开怀大笑：“果然三弟是个没吃过酒的，来吃口菜压压！” 说着便要给贾璐夹菜。 贾璐忙说道：“我自己来就是了。”说着夹了一块鹿筋在嘴里。 “我早就说过，三弟你聪慧异常，又肯刻苦，将来肯定是能有大出息的，这回怎么说？ 才念了一年多的书就在县试里拿了个案首！若是再发狠念个三五年还了得么！ 只怕当个状元郎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入阁拜相，可就大风光咯~” 贾璐跟着呵呵笑，心里想着这台词是贾珍跟贾环学的还是贾环跟贾珍学的？ 贾珍看出来贾璐对这些奉承话不是很感冒便又说道：“光是吃酒没意思，把那几个小幺叫上来给璐三爷唱几支小曲！” 丫鬟答应一声出去了，果然不一会儿就带进来四个不过十来岁的清俊小厮齐齐的给贾珍施礼。 贾珍指着贾璐对四人说道：“去给你们璐三爷问安，今儿三爷是大爷我的贵客，你们可得给我招待好了！ 把你们最拿手的体己小曲都好好给我唱出来！” 大虞朝圈养娈童并不是什么丑闻，甚至是士大夫阶层普遍接受的一种社会现象。 不单是男子，大家的奶奶太太们也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甚至会鼓励自己的丈夫找娈童。 因为她们知道娈童不过是一件玩物，同妾或者妓女不一样，娈童不会危及到她们的地位。 娈童也不会生出个庶子来争夺嫡子的地位家产。 自古只有宠妾灭妻的，再没听说过宠幸娈童灭妻的。 然而贾璐可受不了这个。看着几个小厮又是唱又是要给自己灌酒贾璐索性将酒杯接过来往桌上一放用手压住了。 “珍大哥，弟实在是吃不得酒了，也不爱听这些唱的，只是觉得闹腾。” 贾珍见贾璐如此便挥挥手让几个小厮下去了，笑道：“原来璐哥儿还是个孩子，不懂这里头的乐趣，可惜，可惜了！ 哥哥后院里还有两个才买来的小丫头，刚学了几天的唱，还未破身，要不让她们过来伺候？” “不必了，就大哥同我两个清清静静的说一会儿话不好么？” 贾璐实在是猜不透贾珍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是想把自己灌醉了然后来个酒后乱性，就这么简单？ 他就不怕自己往贾母或者贾政跟前告他一状？ 第71章 宁国府单赴鸿门宴(二) 贾珍见贾璐男女不吃不禁心里头也有些恼怒，可还是强压着性子又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来同贾璐说话。 不能说些风月话，贾珍一时还真找不到其他共同语言了。 因说道：“璐哥儿这次得了案首，已经是秀才了，正好我跟国子监祭酒秦大人有些私交，不如我跟他说说，让你往国子监里去读书可好么？” 像宁荣两府这种勋贵世家，每家都有一个名额可以恩荫入国子监读书的。 当然，都要是嫡子才有这样的待遇，贾璐这种庶子是轮不上的。 国子监作为全国最高学府又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想要进去的，贾珍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 谁知贾璐却淡淡一笑说道：“多谢大哥好意了，只是不巧，今天二老爷才说的，我虽然中了秀才，仍让我参加府试和院试。 不怕珍大哥笑话，二老爷还指望着我能中个小三元回来呢，您说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贾珍笑道：“怎么是强人所难，政老爷这么说还不是看着你是个有能耐的人么？ 他怎么不说让宝玉去考个小三元？怎么不让蓉哥儿环哥儿去？ 到底政老爷是个有眼光的！准没错！” 贾璐呵呵一笑：“希望别让二老爷太过失望吧，若是考砸了可是太丢人了。” 又尬聊了一会儿贾璐便擦了擦嘴道：“珍大哥，我吃饱了，你慢用。” “呃……怎么就吃这么少？多吃些，你正是张身子的时候，应该多吃些！” 贾璐一笑，并没有重新拿起筷子来的意思。 贾珍只得让人端来热毛巾和漱口的茶水。二人漱了口又往一旁椅子上做了，丫鬟上了吃的茶来。 贾璐吃了一口道：“珍大哥，您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别的事，弟就想回去了，实不相瞒，我每天晚上到点睡觉习惯了，熬不得夜的。” 贾珍尴尬一笑：“哪里有什么吩咐？不过是有些小事想问问哥儿。” 贾璐微微一笑：好戏要开场了！ 贾珍挥了挥手，屋内的丫鬟们便都退了出去，贾珍这才说道： “璐哥儿现在整日忙于学业，只怕也没有心思放在别的上头了吧？” 贾璐道：“可不是，念书也累人。” 贾珍清了清嗓子道：“我听说璐哥儿有一项可以点石成玉的本事，你若是不得空，哥哥倒是可以帮你打理打理，如何？” 贾璐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还是被贾珍这老小子知道了！ 可脸上还是挂着笑问道：“珍大哥是从哪儿听来的？我只听说过仙家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这点石成玉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这个说法倒也有趣！” 贾珍冷笑道：“哼哼，璐哥儿也不用跟哥哥打哑谜，你一开始让蔷哥儿跟着你做，后来又让西廊上的贾芸帮你做，只当我不知道么？ 不过用些石头雕刻出样子来，再用你那酸水泡上几天，出来的就是玉器了。 你还让那个叫冷子兴的把这些石头当做玉石四处售卖，这些事不是我胡说吧？” 贾璐看向贾珍说道：“却不知珍大哥今天说起这个来是什么意思呢？” 贾珍嘿嘿笑道：“也没什么意思，方才不是说了么？璐哥儿你学业繁重，哥哥不过是想帮你分担分担。 你把你这神仙法儿教给哥哥，到时候赚了银子咱们两个二一添作五不好么？ 怎么样，哥哥不比冷子兴那种一身铜臭的商贾可信赖么？” 贾璐心里冷笑，冷子兴一身铜臭，贾珍身上是什么臭？ 贾珍又说道：“我都知道了，蔷哥儿总是买一些硫磺、硝石、石灰什么的回来，你可不就是用这些东西做的么？ 只要你把方子告诉了我，我认识多少权贵，到时候咱们开一家铺子起来，还怕不日进斗金吗？ 三弟你往后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坐在屋里收银子就是了！” 贾璐心里明白，若是把这个法子告诉了贾珍，就凭着贾珍贪婪无度的性子能和自己分钱？这话也就留着糊弄鬼罢了。 见贾璐软的不吃，贾珍决定来硬的了，冷哼了一声道： “璐哥儿也是个念书识字的，却不知你可看过《大虞刑律》没有？ 你这以假乱真的法子，可算是诈欺了！按《刑律》载，诈欺官私以取财物者，准盗论。 我却不知道你卖这些假东西得了多少银子了？不知够不够你打官司的？ 盗银百两以上可是要砍头的啊！” 说罢抱着肩膀冷冷的看着贾璐不言语。 贾璐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这个法子是我唯一可以谋生的法子了……” 贾珍冷笑道：“三弟何苦又来哄我？凤丫头那做香皂的法子不也是你教给的吗？ 你只把做玉的法儿告诉我，往后你有什么事哥哥都帮着你，咱们好兄弟，一条心，如何？” 贾璐叹了口气道：“珍大哥，这事……且容我再想想可使得吗？” 贾珍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贾璐，冷笑了一声道：“也使得，不过你最好快一些。你知道，哥哥我是个急性的人。” “那我就先告辞了。”贾璐拱拱手走出了花厅。 摸了摸怀里的小瓷瓶贾璐摇头苦笑，这玩意居然没用上。 贾珍这老货居然为了求财而不是求色了。 看来贾府真的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啊，自己本以为挺小心的了，还是被贾珍知道了。 这一桩生意看来暂时还真不能干了。 一面想着，贾璐并没有往宁国府前门走。 天色晚了，他懒得拐个大湾绕出宁国府大门再进荣国府里，而是想走一条捷径——从宁国府的后花园直接跳墙过去，穿过甬道就能从荣国府后角门进去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呢？是贾蔷这一块，还是贾芸那边，还是冷子兴那一边？ 酸洗玉石的法子他自然不会告诉贾珍的，可贾珍会不会狗急跳墙？ 想来他是不会直接报官的，毕竟宁荣两府还算是一家子，报了官说他作假又能怎样？就算荣国府不管他让官府的人把他给抓了，贾珍这个族长出卖亲族名声也坏了。 不知道凤姐肯不肯帮自己？ 正胡思乱想，忽听得一个声音叫自己：“璐……璐三叔？” 第72章 王熙凤虚托洋和尚(一) “秦可……蓉哥儿媳妇？”贾璐不由得一愣。 不一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自己第二次碰到了这个宁荣二府中最绝色也最具争议的美女。 听到贾璐第二次叫出自己的名字秦可卿似乎有了心理准备：“三叔怎么在这里？” 贾璐略显尴尬的一笑，指了指墙边那可桃树： “方才珍大哥说给我庆贺，请我吃酒，这不是天色晚了，我不想绕道回荣府了，想在这里抄个近路…… 天香楼正对着荣府里那一处小院子便是我住的地方，从这里过去倒是便宜。” 秦可卿哦了一声：“还没恭喜三叔高中呢。只是天黑，这墙又高，三叔还是走大门的好，若是摔着了不是玩的。” 贾璐道：“倒是你，这黑灯瞎火的，晚上又冷，你怎么自己在园子里逛？” “我……”秦可卿犹豫了一下说道：“屋子里闷，我在这里略散散。” 贾璐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是被贾珍骚扰怕了不敢在屋里呆着？” 秦可卿的身子不由得一震：“璐三叔你说什么？我……我竟不懂……” 贾璐叹了口气：“那算了，当我没说。你自己多保重吧……”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人家跟自己根本就不熟，而且这种难以启齿的事自己就这么唐突的问出来，让秦可卿怎么回答？ 跟贾璐说她的公公想对她图谋不轨？ 看着贾璐动作娴熟的攀上树跳过墙去，秦可卿仍在那里发呆。 ---- “你找我有什么事？”贾璐居然主动来找自己了，邢夫人不禁有些意外。 “是这么回事，上次不是和太太说，我娘给我留下了一些玉器么？” 邢夫人一听就来了尽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啊，我记得，怎么说？” 贾璐说道：“我娘不是说等我十二岁了就让我姨母先给我一半让我读书用么？如今已经给我送来了。我寻思自己现在也用不上这些，那会子太太说帮我收着来着……” 邢夫人忙说道：“没错，这种东西自然该我这当娘的给你收着！东西呢？” 贾璐叫了一声，便有两个婆子吃力的抬着一口沉甸甸的木箱走了进来。 邢夫人不由得两眼放光，忙上前去打开了箱子：“我看看都有些什么稀罕物？” 只见里头是一层绒布，掀开了先是两把白玉如意和几个把件。 再往下头一层便是许多玉佩、镯子、钗环饰品。再下面是一把玉壶四只玉杯…… 邢夫人放下这个又拿起那个，看着这些光洁晶莹的石头只觉得心情大畅。 “好孩子，这些都交给太太你就只管放心吧，若是却什么就只管跟太太说。” “是了。”贾璐乖乖的答应一声又问道：“那就劳烦太太费心了，若是没事我就回屋里去念书了。” “你且等等，我还有件事要问你。”邢夫人却叫住了贾璐。 贾璐乖乖的站住了问道：“太太有什么吩咐？” 邢夫人问道：“你琏二嫂子新开了个香粉铺子，里头卖一种西洋香皂，你知道么？” 贾璐答道：“知道，二嫂子还给我送了两块呢，香喷喷的，用起来极舒服，说是要一两银子一块呢！不是说这香皂是往宫里进献给贵人们用的？” 邢夫人盯着贾璐的眼问道：“我怎么听人说，凤丫头是从你这学来的做香皂的法子？” “啊？”贾璐整个人都傻了，嘴张得大大的半天没合上：“这……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邢夫人道：“你也不用跟我装傻，实话实说太太还能为难你不成？” 贾璐道：“太太从哪儿听来的？我这么小的一个人，哪里懂得这些？ 况且谁若是有这种巧法儿会白白送人？那么小的一块香皂就卖一两银子，想来一定是很赚钱的，一个月只怕不得赚他十两八两的？ 若是我会这个，怎么不自己留着？等长大了我自己开个铺子赚钱不好么？ 哪里还用的着这么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念书了？ 当个县太爷一个月才几两银子的俸禄呢！” 邢夫人听了点了点头，确实，贾璐虽然年纪小，可他不是个傻子。 谁手里有这个金饭碗会拱手让人？ 贾璐又说道：“再者说了，就算我要给人，也该给老爷太太才是啊！ 就算是给琏二哥，也没有给嫂子的道理不是？真不知这是谁造的谣言，这不是要挑拨离间吗？” 邢夫人嗯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还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去吧。” 贾璐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邢夫人等他走远了便将一只镯子戴在手上略比了比，又觉得不中意。又将一只玉簪插在头上往镜子处照了照。 虽然看着这满满一箱子的玉器心情大好，可想想香皂这事到底是心里头有些气闷。 这一箱子玉器出手的话应该能卖上个三五千两银子，就算卖到当铺里也能值个千八百两。 可这玩意不能生钱啊！ 香皂就不同了，听说王熙凤开了个铺子，现在光靠着每个月卖香皂都能赚几十两银子呢，而且生意越来越好了。 王熙凤是她的儿媳妇，嫁到贾府就应该是贾家的人了，这香皂铺子又不是她的陪嫁假装，自然该有贾琏的一份。 如今贾琏又没有分出去单过，贾琏的钱自然也该有他这个嫡母一份。 可这件事似乎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凤姐开香皂铺，还给宫里的元春送了那么多香皂进去，整个贾府，她邢夫人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邢夫人似乎看见了一块块的香皂出去了，变成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又从自己眼前溜走了。 想伸手去抓一块却是抓了个空。 收拾出一口箱子来，把这些玉器一样样的都摆放好了，盖上盖子又亲手锁上了，邢夫人才对门外的小丫鬟叫道：“去，把王善保家的给我叫来，我有话问！” 不一时王善保家的来了，见邢夫人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太叫我来有什么事？” 邢夫人长出一口气问道：“凤丫头那做香皂的法子是贾璐教的，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第73章 王熙凤虚托洋和尚(二) 王善保家的便说道：“我也是听费婆子说的，费婆子是听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的侍女小喜鹊说的，至于小喜鹊是从哪儿听来的就没人知道了。 哦，对了，还说琏二奶奶是用平姑娘跟璐三爷换来的！” 邢夫人蹙眉道：“费婆子她听了怎么不自己跟我说来？把她叫来我问她！” 费婆子也是邢夫人的陪房。如今在荣国府里邢夫人就只有这么两个心腹人了。 不一会儿费婆子也来了，邢夫人问道：“你是听谁说的凤丫头用平姑娘从贾璐手中换来了做香皂的法子的？” 费婆子答道：“我是听琏二爷的小厮旺儿说的……旺儿说，琏二奶奶忒糊涂，那么个如花似玉的漂亮丫头就白白拱手送人了……” 邢夫人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怎么这两个人口径都不一样？ 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罢了，都去吧！两个不中用的东西，打听点子事都打听不明白！把凤丫头叫来我自问她！” 两个婆子答应一声去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凤姐才来了：“请太太安，太太您叫我？” 邢夫人嗯了一声，问道：“听说你开了个香皂铺子？” 凤姐儿知道纸包不住火，早晚会传到邢夫人耳朵里，因笑道：“是了，才开了没几天，还没来得及跟太太说呢。” 邢夫人冷笑一声：“生意可好么？” 凤姐苦笑道：“才开张的生意，哪儿来的人买？那玩意又精贵，平常人家哪里用得起？富贵人家又用不惯，只怕是要赔钱了！” 邢夫人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怎么，你这么个精明人还能做赔钱的买卖？” 凤姐道：“可不是么，站着一个铺面、顾了那么多人手卖不出货去，能不赔钱么？” “我怎么听说你那铺面生意挺好的啊？去的都是富贵人家的买办，一买就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回去。” 凤姐苦笑道：“又是哪个天杀的在这里造谣生事？不过卖了那么两箱子出去就让人看见了？ 确实卖了几笔略多些的，也不过是百十两银子罢了。赚的这点钱还不够往宫里给元春送的呢……” 邢夫人听了只做不知，问道：“给元春送？她在宫里头还能缺得了这些香啊粉啊的？” 王熙凤似乎就等着邢夫人问呢，忙说道：“也都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的主意，老太太说这香皂她用着倒好，不如给元春送进去一些，让她在宫里头四处散散，也算是个人情不是？ 免得她在宫里头受人排挤遭人白眼。” 凤姐这番话自然是要堵住邢夫人的嘴了，这些都是贾母和王夫人的主意，和她没关系，不服找那二位理论去。 果然邢夫人一时竟无言以对，沉吟片刻才说道： “哼，你这话，老太太和二太太都用过你卖的香皂了？我方才听璐哥儿说他也用过了。怎么就没见着你给我送一块来用用？” 言外之意你这儿媳妇根本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啊！ 这一点确实是凤姐的疏忽。 她也想过应该给邢夫人送去一块用用，又怕邢夫人见了会刨根问底，难免废话。 后来又有贾母说这是包在她身上，凤姐便没往心里去，再加上事情繁杂就把孝敬邢夫人的事给忘了。 “是我疏忽了……送了宫里一批，店里就没得卖了，今儿才做出来一批，我正想着让人给太太送两块来呢。” 邢夫人冷哼了一声：“既是才做了一批出来，就多给我送点过来吧，正好我要送礼呢，拿一百块来给我！” “是。”凤姐脸上笑嘻嘻心里mmp，邢夫人还真是贼不走空，看见什么好的都要刮点油水下来。 邢夫人又问道：“我听说，这做香皂的法子是璐哥儿告诉你的？” “璐哥儿？”凤姐似乎强忍着笑：“大太太是听谁说的？只怕这人定是跟璐哥儿有仇吧？ 他是看太太对璐哥儿好了就编排出这些话来让太太恼璐哥儿吗？ 他一个小孩子哪里能懂得这些呢？ 这制香皂的法子是一个西洋和尚教给我们王家的。 太太想必也知道，当年我们王家不是管着各国进贡朝贺的事来着？ 凡有外国人来的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王家的。 不知怎么就认识了那么一个洋和尚……”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充满了金陵王家是大家望族的优越感，让邢夫人听着心里越发的不舒服。 “既然是这么着，为何早没做出来，偏偏这会子想起来了？” 凤姐笑道：“太太有所不知，这个巧法儿也不是知道法子就能做出来的。 一开始试过多少次都没能做出来，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谁想到有个老家人不死心，不知在哪儿又把它给翻出来了，这次一试竟然就成了！ 太太想着这种好东西宫里头不是正喜欢吗？ 跟老太太一说，老太太说这个主意好，就让我开了这间铺子。 太太你听听，这件事和璐哥儿有什么相干？ 想是哪个婆子吃饱了没事磨牙嚼蛆，又编排出许多话来解闷吧。” 邢夫人说道：“那些个下人也忒没样了，总喜欢背地里说主子的话，如今老太太让你学着管家，你也不好好管管！” 王熙凤只得说道：“太太说得是……只是到底我是新媳妇，府里那些个许多都是伺候了几辈子的老人，比我还有体面呢，还有太太和二太太陪嫁过来的，我哪儿敢说呢？ 不说别人，二太太的陪嫁周瑞家的就是个最爱传闲话的。” “我不过略说一句话，你就有三句话在这里等着接呢！” 邢夫人的脸色便难看起来，虽然蠢，她也能听得出来，凤姐嘴上说的是周瑞家的，其实影射的是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 凤姐便闭了嘴，一副静待吩咐的模样。 正这时王夫人屋里的小丫头玉钏儿找了来，给邢夫人问了好又对凤姐说：“二奶奶，二太太说金陵那边的姨奶奶有家书到了，让你过去一趟呢。” “知道了。”凤姐说了一句，却看了一眼邢夫人。 “罢了，你去吧！我要的香皂这次别给我忘记了。”邢夫人挥挥手道。 第74章 王熙凤虚托洋和尚(三) 来至王夫人屋里，凤姐问了好问道：“太太找我？” 王夫人示意凤姐坐了，看着凤姐面色不善便问道：“大太太找你什么事？” “嗨，说出来真真好笑！大太太怪我开香皂铺子没跟她说一声，让我给她送一百块香皂去，说是要送人呢！” 凤姐添油加醋的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王夫人不禁蹙眉道：“这个没见识的除了想着法儿的占便宜就没点别的事了？”语气中尽是轻蔑。 王熙凤道：“她又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这个香皂的做法是从璐哥儿那学来的问我这件事来着。” “哦？你怎么说？”王夫人脸上毫无波澜。 “我不过是把上次同太太商量好的话跟她说了一回罢了，看她那意思是信了的。听说金陵来信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是你二姑母写来的。” 原来王夫人还有个妹妹嫁给了金陵薛家紫薇舍人之后。 薛家虽然没有人入朝为官，也没有什么爵位，却是几辈子的皇商，专门给皇家采买各种物品，也是金陵的望族。 怎奈薛家人口不旺，到了这一代便只剩下兄弟两个了。 凤姐这姑父前些年因得了一场病身故了，只留下了一儿一女和薛王氏相依为命。 儿子叫薛蟠，今年十六岁，因薛姨妈溺爱，竟成了世人口中的呆霸王。 平日只会吃喝玩乐斗鸡走狗，从不管生意采买上的事，只是在赖着祖父的情分，在户部挂个虚名，支领钱粮。 还有个女儿乳名宝钗，年方十三，不紧生得花容月貌，更是个知书达理通晓人情世故的人。 这薛蟠因看上了一个人牙子手里的丫头便要买了，谁想那人牙子竟是个拐子，那小丫头也是被他拐了来养了几年的。 拐子先收了一个叫冯渊的公子的钱，又偷偷将丫头卖给了薛家。 两家知道了都不肯让，先把拐子打了个半死，薛蟠又指使恶奴打伤了冯渊，强行把丫头抢了去。 那冯渊又是伤又是气，竟然一病不起，不出半个月死了。 正好薛姨妈想带着儿女往神京里来，一则是想送女儿宝钗进宫选秀，二来也是看看哥哥王子腾、姐姐王夫人等亲戚。 正好赶上了薛蟠打死人的事，索性将行程略提前了一两个月，已经上京来了。 王熙凤听了笑道：“这回倒是好了，姑妈来了也有个陪着太太说话的人了。 若是薛大妹妹也能选中了进了宫，咱们王家只怕更兴旺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道：“选中了进了宫又能怎样？不过是说出去好听罢了，这母女也不得见面，我倒是希望元春那丫头当初没选中，留在我身边陪我几年也是好的。” 语气中也有几分失落，不知是真的想念女儿还是凡尔赛。 说了几句家常闲话王熙凤便起身辞去了。 回到自己院门口正见着贾璐往外走，凤姐因喊道：“璐哥儿，做什么去？” “去外头有点事。”贾璐答道。 “你且来我这，我有话问你。” 贾璐也没问，跟着凤姐进去。 凤姐便问道：“大太太知道香皂铺子的事了。” 贾璐一笑说道：“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住她么？” 凤姐蹙眉道：“大太太怎么还知道了这做香皂的法子是你给我的呢？” 贾璐看了凤姐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二嫂子，我还想问你呢。 当初给你这个方子的时候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你别跟别人说是我给你的，你也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又传出去了？” 凤姐被气乐了：“怎么，你说是我传出去的？” 贾璐也学着冷笑一声：“怎么，你说是我传出去的？ 本来大太太就看我不顺眼，我再上赶着跟她说我把这赚钱的好法子告诉你了，她不得更膈应我？ 你觉得我是那种守不住秘密有点事四处宣扬的人吗？” “可……” 贾璐打断道：“二嫂子，你还是先管好你屋里的人吧。” 凤姐的脸便拉了下来：“我屋里的人都知道规矩，不用你来操心！” 贾璐笑了笑：“屋里的倒是不打紧，你店里的人别把这方子偷偷传了出去，到时候可是要损失不少银子的。 这倒也不打紧，只是别又来怪到我的头上，说我把方子传出去了可就没意思了。” 他正因为贾珍坏了他好事的事心烦呢，又听凤姐无理取闹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凤姐被吔得哑口无言。 正这时，丰儿进来回道：“二奶奶，瑞大爷来了。” 凤姐的脸色不禁更难看了。 原来元宵节的时候宁国府里家宴摆酒唱戏，凤姐路过会芳园时正好撞见了贾瑞。 那贾瑞早就垂涎凤姐美色，见左右无人便言语上有些轻薄之意，还说要来给凤姐请安。 凤姐多精明的一个人，一看贾瑞这般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却也没有严词呵斥，只含糊着说了两句便走了。 谁知这贾瑞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误以为凤姐有意于他，果然便真来了几次，不巧凤姐都不在家贾瑞扑了个空。 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也就罢了，谁想这厮竟然贼心不死，又找上门来了。 贾璐便站起来说道：“二嫂子既然有客，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不过还是要说一句，这制作香皂最关键的就是火碱，做火碱的法子可不能让外人知道了去。” “知道了知道了……”凤姐不耐烦的答道。 贾璐一笑走了出去，正好看见贾瑞在外头伸着脖子往里头看呢。 “唉哟，这不是瑞大哥？怎么，今天学里没事儿吗？”贾璐笑着跟贾瑞打招呼。 贾瑞也笑着回了一礼：“哎呀，这不是咱们家的秀才哥儿吗？怎么你在这里呢？” 贾璐道：“二嫂子吩咐几句话，瑞大哥来做什么？” “我……我不过是来给琏二嫂子请个安。” “哦~”贾璐点了点头：“那你可来着了，琏二嫂子这会子不知到是有什么喜事儿，心里头正高兴呢，你还不快进去！” “真的啊？”贾瑞喜得抓耳挠腮。 “啊，我还能骗你么？还不快去！”贾璐笑嘻嘻的指了指里头。 第75章 立公会笼络说书人 出了荣国府找到贾蔷，正好贾芸也在呢。 “璐……璐三叔好。”贾芸一脸愧色。 贾璐看了贾芸一眼冷声道：“芸哥儿好啊。” 贾芸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说道：“三叔，你别生我的气，你说珍大叔来问我话，我敢不说吗？” 贾璐冷笑一声：“你不说他还吃了你不成？” 贾芸便哀求道：“璐三叔，侄儿真知道错了。你就给侄儿一次机会……” 贾璐道：“给你机会做什么？如今这档子生意我都做不成了，给你做什么？ 当初我怎么跟你说来着？谁问也不能说这事，你可倒好，这才多长时间就把我和蔷哥儿都给卖了。 关键是卖个好价钱也就罢了，你个憨逼居然一文钱好处都没混着？ 你自己再寻一条出路吧，我往后可是要好好念书了，不然珍大哥说要往官府里去告发我，让我蹲监狱呢。 我给你一次什么机会，给你一次卖我的机会吗？” 贾芸一脸愧色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来。 贾蔷给他使眼色让他先走，贾芸这才不情愿的去了。 贾蔷这才也陪着笑脸劝道：“三叔你别生气，你也知道，贾珍是个厉害主儿，芸哥儿能不怕他吗？ 他也没个正经营生，跟老娘两个相依为命也不容易……” 贾璐撇了贾蔷一眼说道：“怎么，你觉得我不该怪他？” 贾蔷忙说道：“没有，并不是那个意思，三叔怪得对。” 贾璐叹了口气道：“人呐，难得的是个忠诚。还没怎么样呢就把答应过的事都抛在脑后了，这种人怎么能重用？蔷哥儿，你可不能也把我给卖了啊！” 贾蔷忙赌咒发誓道：“三叔只管放心，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出去的。不然就让我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那些东西都处理掉了？” 贾蔷道：“是，没卖出去的那些个玉器除了三叔拿走的那一箱子剩下的都典了个院子埋起来了。房舍就在国子监左近，这是钥匙，请三叔收好。” 贾璐接了钥匙点头道：“好了，往后你也不用再往那边去。 这玉器的营生也暂时不管它了，我有其他事让你做。” 贾蔷道：“三叔只管吩咐。” 贾璐却问道：“宁荣街左近的这些茶楼你是不是都熟？” 贾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瞒三叔，我以前在宁府里住着的时候也不缺钱也不好好念书，倒是跟着蓉哥儿常往茶肆里去听书吃茶消磨时间。” 贾璐又问道：“如今茶肆里都流行说什么书？” 贾蔷答道：“说来说去不过还是水浒好汉、三国英雄那些桥段，还有大唐英烈传一类的，听得多了也腻烦了，并没有什么新鲜有趣的。” 贾璐点头道：“很好，我要你做的事便是将各处的说书先生组织起来，成立一个公会！” “公……公会？”贾蔷抓了抓头皮：“这公会是做什么的？” 贾璐说道：“不过是把他们组织在一起，到时候我会写一些小故事来给他们去讲。” 贾蔷一脸懵逼，苦笑道：“三叔你有所不知，这说书的一天下来也讨不了几个赏钱，还得看茶肆的脸色吃饭，只怕他们不肯花银子来买你的故事啊！想靠这玩意赚钱，怕是有些难搞。” 贾璐呵呵一笑说道：“我多咱告诉你要赚钱了？故事写出来白给他们讲去就是了。” “啊？”贾蔷更懵了：“不赚钱？不赚钱费时费力的做这个做什么？” 贾璐道：“玩儿！”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成天吃饱了没事做的纨绔子弟和游手好闲的人。茶楼也是他们爱聚集的场所之一。 而茶楼自然也就成了京城里传闲话散谣言的最佳场所。 如果把这些散在茶楼瓦舍里的说书先生都笼络到旗下，将来想要探听什么消息或者散布什么话出去那就方便得多了！ 虽然一时半会儿看不到什么收益，将来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更何况也花不了几个银子，现在贾蔷又没事干，不如让他去做这件事。 贾蔷自然知道贾璐虽然是个孩子，却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干这些无厘头的事，又不好再追问贾璐的深意，只得答应了。 贾璐又说道：“反正现在没事，我便大概给你讲一个小故事，你听听看，若是去茶肆里面说有人爱听么？” 说着便将聊斋里的《画皮》大概讲了一回。 贾蔷听了连连称赞道：“我只以为我听的书看的戏也不少了，却从未听过如此曲折有趣，听起来略有些吓人又让人想听完的故事！若是让那些说书人讲出来只怕更有趣呢！” 贾璐道：“这些鬼故事都是短小精悍的，我还有个长篇的，我大致跟你说一下梗概。” 说着便将《镜花缘》的大概情节同贾蔷说了一回。 贾蔷听了拍手道：“这个也好！那些奇花异草难为三叔是怎么想出来的？ 还有女儿国、君子国、两面国，听起来荒诞不经，细想想又似乎是在讽刺世人，有趣，有趣！ 只是不知三叔什么时候得空了写呢？我现在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听了！” 贾璐笑道：“这个还真需要点时间。我先写几个小故事出来你拿着去给那些说书人看看。 告诉他们，如果想讲咱们的新鲜故事，就得加入咱们的工会。 只要加入工会了，往后新鲜故事多得是，不要钱不说，如果说得好了我还给赏钱！” 贾蔷一拍脑门：“我知道了！三叔是想要名声了！要借他们的口替三叔扬名立万！” 红楼世界中虽然一些诸如《西厢记》、《牡丹亭》之类的杂剧被视为洪水猛兽不能给家里的公子小姐们看，可写话本在文人墨客中却是一件雅事。 能写出一本被传唱开来大家耳熟能详的话本绝对是很有面子的事。 贾璐呵呵一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具体该怎么做还用我教给你吗？” 贾蔷啪啪拍着胸脯道：“不用，只要三叔把你的故事稿子给我，我挨个找那些说书人谈去就是了！这种好事，谁不上赶着来加入咱们公会？ 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往后还怎么跟着三叔办大事？” 贾璐却说道：“我暂时还不想出风头，你也不用说是我写的故事，就说是你自己写的就是了！不然二老爷知道了难免说我不务正业。” “侄儿记下了！”贾蔷痛快答应一声。 “还有，既然有公会了，总该有个宅子才好。你去典一处略宽敞点的宅子当做公会聚集地，再找个帮手帮你吧，让那些说书匠也知道，咱们是诚心想办成这件事。” 贾蔷答应一声，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让芸哥儿去帮我打打下手？” 贾璐皱了皱眉头：“你倒是个好心的！” 贾蔷陪笑道：“我是看芸哥儿也机灵，三叔若是不肯信他我找别人就是了。” 贾璐道：“罢了，你就去做一次好人吧，只是告诉他，若再做错了事，以后就别在我手底下做事了。” 第76章 薛宝钗入住梨香院 虽然想让宝玉尽快念书，知根知底的西宾却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要讲缘分。 于是宝玉和贾璐又被安排进小书房里自习功课了。 只是这次秦钟却说身上不好，不能来了，宝玉未免觉得少了七分趣味。 看着贾璐在自己的位子上头也不抬拿着笔写个不停，百无聊赖的宝玉终于忍不住拿起一页贾璐放在一旁等着风干的纸看了一眼。 “聂小倩？”宝玉忍不住念了出来。 贾璐听了忙丢开了笔去抢宝玉手中的稿子。 贾宝玉却将稿子藏在背后笑道：“好啊！我只当你是在认真做文章，原来你在写些没用的！我且问你，这聂小倩是谁？” 贾璐笑道：“不过是抄卷子累了胡乱写个小故事来，好宝玉，还了我吧！” 宝玉笑道：“原来是故事！快都拿来给我看看！不然咱们就嚷起来！” 贾璐只得将写了大半的稿子都给宝玉看了。 宝玉看完后咋舌道：“倒是新鲜有趣！却不知这个兰溪的书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贾璐笑道：“我还没写完呢，你自然不知！” 宝玉便催到：“那还等什么？快写啊！对了，要不你先跟我讲讲也行！” 贾璐被缠不过，只得将故事大概先跟宝玉讲了一回。 宝玉听过了连连感叹：“倒是个有趣儿的好故事！亏你怎么想的！哎，璐哥儿，你怎么就想起来要写这个？” 贾璐一笑答道：“我不是在教平儿姐姐还有晴雯两个识字么？那些三百千的书她们不爱念，我就想着不如自己写个故事给她们看，顺便让她们识字不好么？就写了。” 宝玉叹道：“我就说么，果然璐哥儿也是个心细体贴的，难为你怎么想的，为了两个姐姐识字自己来写故事！ 哎，你是不是还写过别的故事？都给我看看呗！” “没有！”贾璐的回答快速而坚决。 宝玉却不信，拉着贾璐的胳膊摇晃道：“我不信！你若没写过，这篇故事文笔能这么老练？ 你写出来不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么？拿来给我看看吧！” 贾璐甩开宝玉的胳膊将稿子收好了说道：“拉倒吧，给你看，你又来坑我？ 到时候二老爷知道了肯定会说我不务正业了！ 还少不得骂你一顿，老太太和二太太又要怪在我身上。” 宝玉听贾璐又说起这话来也有些羞愧之色，陪笑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不就是那回林妹妹来的时候我不小心说错了话么…… 虽然我把你给供出去了，到底老太太和老爷也没把你怎么样不是？ 这点子事还一直记在心里头，亏你还是当哥哥的，老太太不是还让你照顾我来着？” 贾璐冷笑一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宝玉仍舔着大脸求道：“璐三哥！别那么小气吗，我也回去给我屋里的那些姐姐们讲讲~” 贾璐听了这话心里头不由得一动，宝玉肯定是想拿去给林黛玉献宝了，不知道林黛玉看了这些鬼狐故事会如何？ 因说道：“罢了罢了！难得你叫我一声三哥，我有了新的故事便拿去给你看就是了。 只是可不能让老爷太太们知道，若是知道了，往后你就再别想看了。” 贾宝玉听了喜道：“你放心就是了，我定会多加小心的！” “反正你看着办吧。”贾璐又拿起笔写了起来。 才写了几个字，却听外头有人咳嗽，宝玉忙起身推开窗，却是自己屋里的丫鬟茜雪。 “宝二爷，金陵的薛家姨太太带着薛大爷和薛姑娘来了，老太太让你去见客呢！” 薛宝钗来了？贾璐不由得一怔。 “好了，我就去的！”宝玉却已经跳了起来，见贾璐无动于衷笑道：“还不快来！你不知道？早听说薛姨妈家里这位姐姐容貌丰美、举止娴雅又是个极博学多才的！” “是么……那倒要去见识见识了。”贾璐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一会儿见了你姨娘家的那位姐姐，可不敢再说什么扬州瘦马之类的话了。” 宝玉笑着推了贾璐一下：“你还说这个！” 来至贾母处，只见贾母正在主位上坐着，旁边有一个不到四十年纪的中年贵妇正笑着陪贾母和王夫人说话，眉眼与王夫人确实有几分相像。 再往下手是个十五六岁的富贵公子哥，一张略显富态的大圆脸倒也和宝玉有些相像，只是一双小眼睛略显猥琐，想必是薛蟠了。 旁边有个十三四岁年纪的女孩，生得面似银盘眼若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多半便是传说中的薛宝钗了。 因有薛蟠这个外男，三春和林黛玉都没上来。 宝钗薛蟠两个见来了人忙都站起身来。 王夫人在一旁笑道：“你们不用起来，这便是我儿小名唤作宝玉的了。这个是大老爷房里的璐三爷。宝玉，还不见过你姨妈和薛大哥宝姐姐？” 众人见过了方又坐下，宝玉自然是挨着贾母坐了，贾璐只在最角落捡了个座坐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之兄王子腾正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去了。 王夫人正愁没个娘家亲戚往来，略加寂寞，这会子有亲妹子带着儿女来了怎么不欢喜？ 贾母也是个好热闹的，见薛姨妈得体会说笑，又喜宝钗端庄文静，因说道： “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姨太太已有了年纪，外甥年轻，不知庶务，在外住着恐又要生事。 咱们东南角上梨香院，那一所房十来间白空闲着，叫人请了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了甚好。” 薛姨妈正欲同居一处，方可拘紧薛蟠一些，若另在外边，又恐纵性惹祸，遂忙应允。 正说着，却是一身华服穿金戴银的王熙凤也来了，见了礼笑道：“二太太和我日日念夜夜盼，总算把姑妈盼来了，这回可要在京里头常驻才是。 哎哟哟，这就是宝钗妹妹？好个俊俏模样，怪道人人都说好呢！” 说笑一回贾母便对贾璐说道：“璐哥儿，你带着你薛大哥去见见你大老爷二老爷还有你琏二哥、东府里的珍大哥。” 贾璐答应一声，带着薛蟠往前头去了。 第77章 心不死贾琏讨平儿 自打薛姨妈带着宝钗薛蟠两个住进梨香院后，一对多年未见面的老姊妹自然是越发的亲近，常在一处说话闲聊。 王夫人也总是叫上宝玉在一旁陪着。 那宝钗又性情平和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深得下人之心，就是小丫头们亦多和宝钗亲近。 那宝玉也在孩提之间，况他天性所使，一片愚拙偏僻，视姊妹兄弟皆如一体，并无亲疏远近之别。 黛玉却是觉得府中上下人都看宝钗比自己好也还罢了，偏偏宝玉也巴巴的有事没事往那边去，心中颇不是滋味。 这日宝玉从书房念书回来见黛玉正坐在窗前看书便凑过去笑道：“林妹妹看什么书呢？” 黛玉只做没听见，也不理会。 宝玉便又凑过去瞧黛玉手里的书，黛玉索性将书往桌上一丢自己走开了。 宝玉忙追了上去陪笑道：“又是谁惹着妹妹恼了？你跟我说，我告诉老太太去，给你出气！” 黛玉被缠不过，冷笑一声道：“好好的谁来惹我？我自看我的书，你来缠我做什么？” 宝玉便说道：“看书什么时候看不行？我都看了一天的书了，烦闷得要死，咱们来做胭脂膏子吧！” 黛玉道：“我懒怠做那劳什子，你愿意做，找你的宝姐姐做去！” 宝玉这才明白过来黛玉为什么又生气了，忙笑道：“我和她做什么？只和林妹妹做才有趣。” 软语哄了一会儿见黛玉扔不肯好好搭理自己，宝玉便从怀中摸出一沓子纸来小声道：“林妹妹，你猜猜这是什么？” “我管它是什么？与我有什么相干？”黛玉道。 宝玉笑道：“悄悄跟你说，这是个故事，你再没听过这样的故事，实在有趣得紧！保证你看了连饭都不想吃！” 黛玉到底是个孩子，不免好奇起来：“是什么故事？”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宝玉却往后一缩手笑道：“这个我只给林妹妹看，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去！” 黛玉冷哼了一声：“罢了，是什么稀罕东西，我不看就是了。” 宝玉忙陪笑双手奉上：“你先看看这开头好不好再说也不晚！” 黛玉这才接了，看了两页果然觉得新鲜，并不是平常那些耳熟能详的俗套，便看进去了。 宝玉便笑问道：“如何，没有骗你，是个好故事吧？” 黛玉也不抬头，又掀了一页问道：“是哪儿抄来的？” 宝玉道：“你再也才不着，这竟是贾璐写的！” “是么！”黛玉倒觉得有些意外。 宝玉笑道：“可不是呢，我只当他是个满心里只想着科举八股的禄蠹，没想他还会写这个，实在是人不可貌相了。你再猜猜他写这个做什么？” 见黛玉一心只在故事上并没有要猜的意思宝玉只得自问自答道： “他写这些竟是为了给他屋里的两个丫头识字用，你说着人有趣不有趣？” “是么，他倒是心细。”黛玉只略回了一句。 正说着，却是薛姨妈屋里的小丫鬟同喜来了，唬得宝玉忙将稿子夺过来藏了。 原来是薛姨妈糟了些鹅掌鸭信，听说宝玉爱吃这个便让人来请。 宝玉道：“知道了，姐姐请回去告诉姨妈，我才从书房里回来，换身衣服就去的。” 同喜答应一声去了，宝玉便说道：“林妹妹，咱们一起去姨妈家里吃酒~” 黛玉道：“我不去！” 宝玉道：“你放心，薛大哥这会子多半是不在家里的。” 黛玉蹙眉道：“人家又没请我，我自己厚着脸皮去做什么？你只管去你的，别来缠我。” 说着又拿出稿子看了起来。 ---- 贾璐正在房中赶稿子，却听见门口贾琏问道：“三弟在家里吗？” 贾璐忙放下笔迎出去：“琏二哥好。” 贾琏嗯了一声说道：“东府里珍大哥置办了一桌酒，让咱们过去吃酒呢。” 贾璐皱了皱眉头道：“琏二哥去吧，替我跟珍大哥赔个不是，就说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下场府试了，还要抓紧时间温习功课。” 贾琏笑道：“哪里就急在这一半天了？难不成你还真想考个小三元回来？ 珍大哥张罗一回，你不去岂不是不给他面子么？ 走吧，也没别人，只有你我宝玉薛蟠咱们几个人。 听说珍大哥今日请来了个说书先生，会讲许多新鲜故事，你不来听听？” “是么？那倒要去听听了。”贾璐挑了挑眉毛。 他倒是没想到贾蔷做事这么利落，自己才给了他三篇小故事这就宣扬开了，还让贾珍知道了。 贾璐也想看看贾珍等一群公子哥儿对自己的故事有什么样的反馈。 出了角门来至宁荣两府中间夹道上，贾琏却问道：“三弟，哥哥有件事要问你。” 贾璐道：“琏二哥有什么话？” 贾琏道：“前段时间你二嫂子不是开了个香皂铺子么，怎么我听太太说，这香皂的做法是你教给你二嫂子的？” 贾璐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贾琏：“二哥，大太太她愿意听信那些愚笨婆子乱传的话，难道你也信么？你就没亲自问问琏二嫂子她的方子是哪儿来的？” 贾琏笑笑说道：“我自然问了，你二嫂子说是她从娘家带来的。 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听二太太说起过什么香皂，偏偏元春一进宫就有了呢？” 贾璐呵呵笑了一声：“或许是巧合呢。琏二哥是不是看着二嫂子赚钱了你花不着眼热了？” 被戳中心事的贾琏不禁有些尴尬，笑道：“我这么一个爷们还能跟她一个妇人要钱花？你也忒小看你二哥了！” 贾璐笑道：“是了，我该死，说的是什么话？” 沉默了一会儿贾琏又说道：“三弟，哥还有件事跟你商量。” “啊？二哥请说吧。” 贾琏支吾了一会儿笑着说道：“那会子你屋里不是没人伺候，你二嫂子看着不像，就让平儿先去伺候你几天么？ 实不相瞒，那小蹄子哥哥心里头极喜欢，你看是不是也该给我送回来了？ 回头二哥再买个好的给你，不管模样还是人品都不输平儿，如何？” 贾璐站住了脚，看了贾琏一会儿才问道：“琏二哥，让平儿回去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二嫂子说的？” 贾琏道：“是谁说的还不都一样么？” 贾璐却一脸为难道：“不怕二哥恼我，当初二嫂子是说把平儿姐姐给了我的，我就信以为真了。 可巧，前两天我才把她收在屋里了，你看……” “额……”贾琏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起来，思忖了一会儿才说道：“没事儿！二哥不在乎，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贾璐一阵无语，这句话直接刷新了他对贾琏的认知。 “可我在乎！” 第78章 宁府宴兄弟听新书 宁国府西花厅。 贾珍早已备下了一桌酒席，薛蟠早已到了，却不见宝玉的影子。 贾珍见了二人笑道：“就等着你们兄弟两个了，快入座！今儿咱们兄弟四个好好吃上几杯！” 贾琏因问道：“不是还有宝兄弟？不等等他么？” 薛蟠道：“嗨，不用等！我娘说不让宝玉跟我厮混，怕我带坏了他，听说珍大哥这里摆酒说书，特特的把宝玉叫到梨香院里去了，等他做什么？ 珍大哥，琏二哥，你们评评理，跟着我在一处怎么就学坏了？” 众人都笑了，贾琏道：“坏的是学不来，吃喝嫖赌肯定少不得要学上几手的。” 薛蟠哈哈一笑：“就好像跟着你们两个哥哥能学了好的一样！” 原来薛家在京中也有几处房产，薛蟠起初也不愿意在贾府里住了，生恐姨夫贾政束缚他严格了不自在。 无奈母亲执意在此，且贾宅中又十分殷勤苦留，只得暂且住下，一面使人打扫出自家的房屋再移居过去。 谁知住下来才发现虽然都说贾政是个呆板守古的人，却并不怎么管教他。 只住了不长时间薛蟠又和贾府中上至贾珍贾琏下到一些旁支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子弟都厮混得熟了。 今日这个做东道，明天那个请吃酒听戏，一天天的斗鸡走狗眠花宿柳，薛蟠只觉得竟比在金陵还要快活十倍。 况且这梨香院又是个单独的小院落，又有街门别开，可以任意出入，倒也方便得很。 薛蟠遂也将搬出去单住的事情放开了。 一时众人入座，薛蟠便吵嚷着要贾珍把说书先生请出来。 贾珍忙吩咐下去，不一会儿果然上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先儿。 给众人问了好，贾珍便说道：“快把你那新鲜故事说两个来给我们兄弟听听！” 说书人答应一声便讲了个画皮。 说书人讲得声情并茂，抑扬顿挫，众人听得都入了神。 不觉故事讲完了，薛蟠咂嘴叹道：“这张生倒也有些福气，被人吃了心肝去还能再转活过来！” 贾珍笑道：“只怕你不是羡慕他能死而复生，而是羡慕他睡了个绝色的女鬼吧？” 贾琏也笑道：“张生被女鬼吃了心去自有他婆娘去吃那乞丐的痰唾，再吐出来给他当心，薛老弟你可有这样一个人管你么？” 薛蟠道：“嗨！两位哥哥又拿我取笑，知道我是没娶亲的，哪儿来的婆娘？ 倒是有个从金陵买回来的那个叫香菱的，偏偏我娘说她年纪还小，不肯让我圆房！ 少不得明儿个我做东道，咱们兄弟往翠云楼去乐一乐！” 贾珍贾琏都说好，又吩咐说书人道：“接着讲，再讲两个好的，爷重重的赏你！” 说书先生答应一声又讲了聂小倩、辛十四娘等故事，贾珍等都听得津津有味。 薛蟠更是直言道：“到底还是京城里繁华有趣，连书话都是人没听过的！ 不像在金陵城的茶馆子里，翻来覆去总是那几个桥段，早就听得腻烦了。”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贾琏薛蟠两个起身离席往外头净手去了。 贾珍得了机会便乜斜着眼问贾璐道：“三弟，今儿这故事可好么？酒菜可合口么？” 贾璐答应了，贾珍便又问道：“璐哥儿，怎么我让人按着上次你交给我的法子没能把石头变成玉啊？” “啊？珍大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这石头还能变成玉的？”贾璐一脸惊诧。 “你……”贾珍一度怀疑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你喝醉了么？难道你忘了你教我的那个化石为玉的法子？” 贾璐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贾珍：“珍大哥你没事吧？天底下还有那种仙法？” 贾珍勃然大怒：“好小子，你玩我是吧？你看我不把你做的那些事说出去……” 贾璐笑道：“果然是珍大哥喝多了，要不一会儿等琏二哥和薛大哥回来了咱们问问他们，有没有听说过化石为玉的法子？ 我确实有点玉器不假，可已经都交给大太太了，你要是喜欢你早说吗，现在这些玉器也不在我手上了。” 正说着，却是贾琏薛蟠二人回来了，看着贾珍贾璐两个蛐蛐咕咕的说话薛蟠笑道：“你们两个兄弟在那谋划什么事呢？” 不等贾珍说话贾璐便笑道：“你再也猜不着，原来珍大哥也会讲笑话！” 贾琏笑问道：“哦？珍大哥讲了什么笑话？” 贾璐笑道：“珍大哥说，他有个法子可以化石成玉，二哥你说着笑不着笑？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是真的~” 贾琏听了哈哈大笑：“珍大哥，不是兄弟说你，璐哥儿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是中了秀才的人了，你当他是普通孩子那么好骗的？” “呵呵，对，对，是秀才，不好骗……”贾珍一面冷笑一面看着贾璐，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贾璐却仍旧呵呵的笑，似乎方才真是听贾珍说了个笑话。 又坐下来吃了几杯酒，因见贾珍似乎心情不大好，贾琏便托词乏了散了席。 回到荣国府内宅，路过贾母院却听见宝玉房里传来一声茶盅摔碎的声音。 接着又听屋里宝玉喊道：“她算你哪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她？ 不过是我小时候吃过她几日奶罢了！如今惯得比祖宗还大！撵出去了大家干净！” 贾琏同贾璐对视一眼说道：“进去瞧瞧？” 进了屋只见宝玉面色潮红一身酒气的坐在那里，地上一个茶盅打得稀碎，麝月正忙着收拾残片。 叫茜雪的小丫头裙子也被茶水泼湿了，垂首在那里站着一句话也不敢说，袭人在一旁软语劝宝玉。 贾琏因问道：“是怎么了？谁惹宝兄弟大晚上发这么大脾气？” 宝玉站起来说道：“琏二哥你给说说，这李乃子往我屋里来，看见有什么点心也拿回她屋里给她孙子吃去，看见我有好茶也自行吃了去，这叫什么？我留她一个祖宗在屋里供着做什么？ 琏二哥，你回去便跟凤姐姐说，明天撵了她出去！” 袭人忙劝道：“二爷少说两句吧，吃了点酒就来这么大的脾气，这会子大晚上的吵醒了老太太岂不又费口舌？” 话音未落，果然鸳鸯过来了问道：“老太太听到宝二爷屋里吵嚷，让我来问问是怎么了。” 袭人忙说道：“没怎么，是我失手打碎了茶盅，惹得二爷恼了，骂了我两句，不相干。” 宝玉听了这话便也不言语了。 贾琏本就懒得管这闲事，见贾母使人来问了便同贾璐出去了。 袭人道：“你们把屋子收拾了服侍宝二爷睡下，我同老太太回话去。” 第79章 先下手恶人先告状 回到自己屋里，却见平儿晴雯两个仍在灯下做针线，见贾璐回来了忙都放下手里的活计服侍他洗漱。 在床上躺下平儿却不急着熄灯，而是问道：“三爷今儿是怎么了？看着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贾璐便转过头看看着平儿道：“若是让你回琏二哥屋里你愿意么？” “啊？三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平儿不知贾璐因何突然说起这话。 贾璐便说道：“琏二哥说了，你是二嫂子临时借给我的，问我什么时候把你还回去呢。 还说要再买个比你漂亮温柔的给我使唤呢！” “啊？”平儿楞了楞，随即轻声笑道：“琏二爷往回要，你肯给么？” 贾璐听了这话便也笑了，遂又问道：“平儿姐姐跟着我真不觉得憋屈么？ 若是还跟着琏二嫂子，少不得帮着她打理家事，多少婆子下人可都要看你的脸色呢，多风光？” 平儿说道：“三爷说得很是，哪儿像跟着你，猫不嫌狗不爱的，一天到晚的就闷在屋里也没个事做。 既这么着，那三爷就发发慈悲把我放回去让我跟着二奶奶风光吧。” 贾璐听了便一翻身把平儿压在身下伸手往她腰间腋下去瘙痒：“哈，我就知道你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看我怎么罚你！” 平儿挨不过笑着求饶：“三爷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不敢了。别闹了，大晚上的让人听了去成什么了？” 贾璐笑问道：“还回不回你二奶奶那边了？” 平儿道：“本来就是你挑的话头，我不过顺着你的话说罢了，你反而恼了要来欺负人！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平儿，你真俊。”贾璐笑吟吟的说道。 原来笑闹了一回平儿云鬓松散双颊晕红，在灯光照映下更比平时多了几分妩媚风流。 平儿的脸不禁更红了，推了贾璐一把道：“还不快下去！你若不困就好好说说话，若是困了就早早睡下吧。再闹晴雯那小蹄子明儿说话又该阴阳怪气的了。” 贾璐这才住了手，笑问道：“怎么，你这个当姐姐的还怕她么？” 平儿冷笑道：“哎哟，我们璐三爷那么宠着的小丫头，我敢不怕么？” 贾璐便笑着去捏平儿的下巴：“快让我看看，平儿这是也吃醋了？” 平儿把贾璐的手打开了嗔道：“叫姐姐！平儿也是你叫的么？没大没小的！” 贾璐笑问道：“好好好，叫姐姐。平儿姐姐你真的不愿意回二嫂子那边去了？” 平儿蹙眉道：“琏二奶奶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说过的话怎么能收回？” 贾璐道：“不用管别人，我只问你自己愿不愿意，说真的。” 平儿才说道：“不回去。且不说二奶奶是个醋性大的，琏二爷又是个贪嘴爱偷吃的，我回去了这夹板气只怕有得受呢！ 我也不承望着帮着二奶奶管家就能赢得谁尊重了，现在这日子过得不也挺好的么？ 不管他们外头怎么闹腾，我只伺候三爷安生关门过日子罢了。” “那往后呢？”贾璐又问道。 “往后？”平儿不明白贾璐的意思。 贾璐嘿嘿笑道：“往后等我长大了给我当姨娘，帮我管家可好么？” 平儿红着脸啐道：“三爷越发的不尊重了，你才多大年纪，连这种话也敢乱说！你若再拿我取笑我便不理你了！” “好好，不说就不说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贾璐笑着躺好了。 平儿便替他把被子掖好了，到底忍不住好奇问道：“琏二爷说让我回去……三爷怎么回的他？” 贾璐嘿嘿一笑：“我给他说，已经把你收在房里了，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平儿又好气又好笑，隔着被子在贾璐胸口打了一下道：“呸！你跟别人在外头浑说什么！这话传开了让我还有脸见人么？” 说着便赌气一般的吹了灯转过身去背对着贾璐躺下了。 贾璐嘿嘿一笑，他倒是也没想到贾琏听了自己这么说居然一点也不在乎。 看来这位琏二爷还真是个人妻控啊，鲍二家的、多姑娘、还有从贾珍手里接盘的尤二姐都爱得不行。 难得这年月还有贾琏这样一个没有一点处女情结的人。 也不知道他这话放出去了贾琏到底对平儿死心了没有…… 还有，不知道邢夫人能不能替自己挡住贾珍？贾珍又会憋出什么坏水来呢？ “三爷……”平儿突然叫了一声。 “啊？还有什么话说？”贾璐问道。 “把你的手拿开……”平儿用力扯着衣角说道。 “嘿嘿，平儿，要不爷真收了你吧，省得别人老惦记着^”贾璐的手换了个角度继续探索。 “呸！”平儿啐了一口道：“感情你绕着弯子说了这么多就是想来占便宜的……你再不放手我可要恼了……” 荣国府东路院正厅。 贾珍一脸懵逼的给贾赦邢夫人问了安：“大老爷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贾赦道：“知道你忙，没事也不敢劳动你过来，不过是有句话要问问你。 听贾璐说，他有几件他娘留给他的玉器，被你知道了想借去看看？” “呃……”贾珍一阵无语，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 见贾珍没有反驳，邢夫人冷笑一声说道：“珍哥儿，你也知道，璐哥儿那孩子也怪可怜见的，就只有他娘留给她这几样东西，生怕被人哄骗了去，就让我这个当太太的给他保存着呢。 你若是喜欢呢，也不用找他，只跟我说就完了。” 贾珍也不好说那些玉器都是贾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造假造出来的，若是说出去了，只怕贾赦这老东西得先惦记上。 以贾赦的贪得无厌，到时候还有自己什么事吗？ 同时又感叹邢夫人是真的傻，如果只是那么几件玉器，自己犯得着来欺负小孩？ 难道我贾珍跟你刑氏一样是个眼皮子浅没见过什么东西的？ “太太说笑了，我不过是那天吃了几杯酒，逗他玩来着，谁想璐哥儿就当真了呢？” 邢夫人点点头：“我就说么，原来是你这个当大哥的逗着弟弟玩呢，谁想这傻小子就当了真了，来求我给他做主。 我这当嫡母的也不能不管不问是不是？因而便叫你来问问。 这回也都清楚了，我跟他说你是闹着玩的就是了。” “那最好不过了。不知大老爷和大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贾赦道：“听琏儿说你昨儿请的说书先生说的新鲜故事极好？是哪里的，跟我说说，我过两天请客也叫来热闹热闹。” “是……” 出了东路院贾珍不由得牙根有些发痒，贾璐这小子果然不是个肯乖乖把那造假的法子交出来！ 还在邢夫人跟前告自己的黑状！ 若不给他点厉害瞧瞧只怕不能降服他了！ 第80章 送神药清心寡欲散 “三爷，东府里小蓉大爷来了。”平儿说道。 “哦？让他进来。”贾璐放下了手中的笔说道。 不一时贾蓉走了进来，脸上有一块乌青，一条腿似乎也有些不便利，显然是又挨打了。 贾璐笑着起身相迎：“蓉哥儿，今儿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贾蓉陪笑施礼道：“侄儿来给三叔问个安，还有些话想跟三叔说。三叔又在做功课，是不是打搅三叔学习了？” 贾璐道：“不打紧，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是……”贾蓉答应了一声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贾璐便对平儿晴雯两个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没眼力见？还不去给小蓉大爷倒茶来！” 二人答应一声去了，贾蓉这才说道：“侄儿今次来是跟三叔说，我老爷今天上午被赦老爷叫了来不知说了些什么。 老爷回去后大发雷霆，说三叔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还说要给你些厉害瞧瞧呢。” 贾璐点点头：“哦，就这事啊？知道了，多谢你特意跑来告诉我。” 贾蓉偷眼看贾璐，却见他脸上淡淡的，似乎早已料到了贾珍的反应，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难道贾璐真如贾蔷所说，是个极有办法的？他能不能帮上自己？ 贾璐又问道：“我看你脸上有伤，腿脚似乎也不灵便，难道是珍大哥因为这事发脾气迁怒于你，又打你来着？” 贾蓉面色有些尴尬，笑道：“是侄儿做错了事，惹老爷生气了，故而打了两下子。” “哦？是因为什么？”贾璐倒是想看看贾蓉会不会把贾珍对秦可卿图谋不轨的事说出来。 贾蓉道：“也……不过是因为一些小事罢了。” 贾璐也不再追问，叹了口气道：“珍大哥最近似乎脾气都不大好啊。倒是让你受苦了。 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想是珍大哥对我有什么误会在里头，回头我自跟他解释就是了。” 贾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听蔷哥儿说，璐三叔是个最有法子的，却不知三叔有没有法子可以让我老爷脾气略好些？” 贾璐又问道：“只是让他脾气好些么？” 贾蓉点了点头。 “那你就多听珍大哥的话，再不行就躲着他点不就行了？” 贾璐心道你把你媳妇双手奉上贾珍的脾气就好了，多半就不会打你了。 贾蓉一脸便秘的表情，吭吭哧哧的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贾璐突然一拍手说道：“对了，我怎么忘了这个！” 贾蓉忙问道：“是什么？” 贾璐说道：“有一剂清心寡欲散，专门可以调理焦躁易怒、性情暴戾的，我怎么就给忘了？” “清心寡欲散？我怎么没听过还有这种药？” 贾璐笑道：“你没听过的东西也多。” 贾蓉又说道：“可这清心寡欲散真能使人清心寡欲？” 贾璐道：“不试试谁能知道有没有效力？” “你等等，我这里正好还有一小包，你带回去给珍大哥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贾璐果然往里屋去了，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小纸包出来了。 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小撮米白色的粉末。 “就……就这么点儿？”贾蓉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生恐说话声音大了会把这点粉末给吹飞了。 “已经很难得了！”贾璐由衷的说道。 没有合适的设备，提炼和提纯都太难了，八两阿芙蓉才弄了这么一点出来。 “这……这药真有效果么？” “自然有的。一个人的心里头若是有着许多不该有的欲望，难免人就会心浮气躁容易发脾气。 这时候自然就需要用些药物使他的心静下来。 心静则清，心清则明。无念则静，静则通神。” 这话倒是说中了贾蓉的心事，贾珍可不就是想着不该想的东西吗？ 可这药该如何给贾珍吃呢？因为难道：“可我老爷身子强健，难不成要偷偷的将这药下在他的茶饭里？” 贾璐摆手道：“这玩意口服效果不好，不如……珍大哥是不是有吸食鼻烟的嗜好？ 你把这个混在他的鼻烟里，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就吸进去了。 不过可别掺的太多了，一瓶鼻烟里只要这么一点点就好了……” “这……吸了这个散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看贾璐说得郑重，贾蓉不免又有些犹豫起来。 再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药是混在鼻烟里用鼻子吸食的。 若是这要偷偷给贾珍用了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不是要背负上个弑父的罪名？ 虽然他心里头恼贾珍想爬灰，可毕竟这么多年都是在贾珍的淫威下长大的，说不怕是假的。 贾璐听了便将清心寡欲散夺过来说道：“罢了，我好心好意的给你这么珍贵的药材，你倒是怀疑起我来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了！你自己想别的法子去吧，这些留着我自己用了。” 贾蓉忙赔笑道：“三叔你别急啊，侄儿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没听过这个散，总得问的明白点不是？” 贾璐道：“问什么问？若是想往后少挨点打，你就试试又何妨？ 这点药是我念书做文章的时候心浮气躁了才舍得拿出来用一点的，里头是用了十几种可以安神降躁平心火的珍贵药材呢！” 贾蓉小心翼翼的收好了清心寡欲散千恩万谢的去了。 回到宁国府，贾蓉犹豫了片刻，悄悄打开纸包用耳挖子挑了一点吸进了鼻孔。 一股子酸酸的怪味顿时呛得贾蓉不禁大大的打了个喷嚏，紧跟着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一阵强烈的眩晕随之而来。 贾蓉忙用手扶住了桌子，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好在那种眩晕不过一会儿就熬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觉得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如腾云驾雾一般，好像人躺在一团柔软的棉花堆里懒懒的不想动弹一下手指。 眼前的事物也逐渐变得扭曲迷离，听到的声音似乎被放大了几倍，感官也愈发的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贾蓉才回过神来，装模作样的往贾珍的屋里走了一圈，将桌上一个装鼻烟的小瓶子顺手藏进了衣袖里。 第81章 史太君因故撵茜雪(一) 这日贾璐宝玉两个正在书房里说话，却听得外头有婆子说话，又有女孩的哭声。 贾璐听了蹙眉道：“是谁屋里的女孩在这哭呢？” 宝玉红着脸低头看书只装作没听见贾璐的话。 见贾璐起身要往外头去看宝玉才拉住了说道：“是我屋里的茜雪，因那天我摔了茶盅子的事被老太太知道了，说她挑拨事，要把她撵出去……” 贾璐不禁奇道：“就因为那点子事？不是说袭人已经把那件事给担下了么？ 再者说了，老太太是出了名的慈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子小事就把茜雪给撵了？ 我看茜雪那丫头脾气也好，人也俊俏，你就舍得她？怎么不去跟老太太求求情？ 老太太那么疼你，这点子事又算得了什么？” 宝玉吭哧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不知道，自然是不能怪茜雪，老太太听了李嬷嬷的事也生气，因而说李嬷嬷年纪大了，不用她进来伺候了，只让她在外头清清静静的养老罢了。 可若是只撵了李嬷嬷出去又好像给了她没脸了，因而就把罪责都推在了茜雪头上了，说让撵出去。” 贾璐一阵无语，这算什么？又问道：“那你就舍得茜雪么？” 宝玉道：“自然是不舍得了……可想想若是往后再不用成日里看着李嬷嬷那张老脸，也值得了……” 贾璐听了这话看着宝玉半天没说出话来，这还是那个最会疼女儿的贾宝玉吗？ 看来他疼女儿也是有选择性的，不光是因为长得好就会疼啊。 “那……茜雪被放出去了，往后她怎么办？”贾璐问道。 虽然说她在荣国府里是个丫头，做的是伺候人的差事，平日里吃穿用度也堪比外头小富之家的闺秀了。 宝玉道：“这……我哪里管得了这个？听说她在外头还有个舅舅……出去了自然有她舅舅照料，难道还能饿死了不成？” “有道理。”贾璐也懒得跟他废话了。 他也看出来了，贾宝玉永远都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茜雪被撵了她无动于衷，后来在王夫人屋里跟金钏打情骂俏王夫人打了金钏一巴掌宝玉转身就跑了。 一直到金钏跳井自尽了宝玉也不过是掉了两滴眼泪。 再往王熙凤带着婆子抄检大观园，晴雯在病中被撵出去了宝玉也是没有说一句话，只听说晴雯病重了出去看了一回。 对于宝玉来说，为了自己少挨一句骂，别人的性命都无关紧要。 茜雪被撵出荣国府的事自然瞒不住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婆子的耳目，不到半天这话便就传开了。 其中有个草字辈的远房子孙换做贾芹的听了这件事不免就动了心思。 听说这茜雪如今十三岁年纪，长得极是俊俏乖巧，在这边也没有别的亲戚，只有舅舅舅母在京中，她那舅舅又是个好赌贪杯的，想来没有能力照料茜雪。 又想着才进京来的薛蟠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也曾扬言要买几个绝色的丫头使用，自己何不也做一次人牙子，将茜雪搭个线卖给薛蟠？ 薛蟠若是喜欢了少不得谢自己十两八两银子的好处。 拿定主意，便打听着往茜雪舅舅家里去了。 茜雪舅舅名叫何九，却也认得贾芹，便请他进屋说话。 贾芹说了些客套话便问道：“听闻西府里恩典，把茜雪姑娘放出来了可是有的？” 何九脸上便有些不好看，说道：“正有此事。” 贾芹便说道：“不知九叔有何打算，可想着再卖一户人家？” 何九之妻叶氏早在里屋隔着帘子偷听，听贾芹说起这话来只当他是来讨便宜想买了茜雪去做屋里人。 她们两口子日子本就过得紧吧，哪里愿意白养活一个便宜外甥女？早就暗中商量着要把茜雪卖了去。 叶氏又怕何九不会说话，卖不得好价钱，索性挑开门帘出来了笑道： “哎哟，这不是廊下的小芹大爷？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来了？” 贾芹忙起身问好，又问是否想卖茜雪的话。 叶氏只以为是贾芹自己想买了去受用，因笑道： “我们家茜雪可是在荣国府里伺候过老太太又服侍过宝二爷的。 模样又好，年纪也轻，还懂规矩，我和她舅舅早就商量过了，一般人家我们是不会让茜雪去受苦的。 需找个大富大贵的人家给哪个少爷老爷的做个正经妾，才不枉茜雪这丫头的人品呢。 若是那日子过得紧吧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我们是打死都不会让茜雪跳那个火坑的。” 贾芹听得叶氏奚落也不生气，而是笑道：“这是自然，我倒是知道有个极富贵的大户人家要买个女孩子呢，这不就想起茜雪来了？因而才来问问。” 何九和叶氏两个听了都大喜，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贾芹道：“你们可听说金陵薛家的太太带着儿子女儿进京来了，如今就住在梨香院里头吗？” 何九听了忙说道：“听说过，那薛家的太太不是西府里二太太的同胞妹子？敢情是他家里要买人口？” 贾芹点头道：“正是，你们有所不知，这薛家的大公子叫做薛蟠的，最是个一等一风流富贵的公子， 出手也大方，平日里拿的是金，花的是银，家里又是户部挂名的皇商，金陵、神京两处有多少产业铺面。 我同薛大爷是极好的，正巧他前两天说要在京中买个角色的丫头收在屋里，你们茜雪就被放出来了，你说说，这不是缘分么？” 何九夫妇听了喜得了不得，忙说道：“若是真有着样的缘法，还要多靠小芹大爷从中牵线搭桥了。此事若是成了，我们必重谢你！” 贾芹听了心下欢喜，说道：“只是薛大爷是个及挑剔的，总要先让他来瞧瞧茜雪的模样才可以。” 叶氏忙说道：“这是自然，买只猫狗还要看看模样眼缘，更何况是个大活人呢？就请芹大爷费心，将薛大爷请过来吃杯茶罢了。” 贾芹答应了，也不久坐，说了两句话便去了。 第82章 史太君因故撵茜雪(二) 因知道薛蟠成日里只在外头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白天是难找到人的，贾芹第二天一早便在梨香院门口等着了。 终于等到薛蟠睡醒了已是巳时三刻。 薛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道：“这不是芹哥儿么？你来做什么？是哪儿又有新鲜戏文了还是茶肆里又出了什么新鲜书话？” 贾芹陪笑道：“到不是因为那个，还有比这些更新鲜好玩的！” 薛蟠便问道：“是什么？” 贾芹道：“大造化，前两天大爷不是说想买个绝色的丫头？可巧这回就有了！” 薛蟠一听便来了精神，忙问道：“是哪里的？多大年纪？你可看过没有？到底长得怎么样？” 贾芹便将茜雪的事同薛蟠说了一回。 薛蟠听了蹙眉道：“这宝玉屋里放出来的自然模样性子都没得说。 只是我和宝玉是姨表兄弟，他屋里放出来的人我收了来，这话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了。 我娘和妹子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我呢，使不得，使不得！” 贾芹听薛蟠这么说忙说道：“薛大爷这话虽然说得不错，可你也该先去看看茜雪的颜色才好。 我都打听了，这茜雪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也算不得就是宝二爷的人了，不然也不会被撵出来不是？ 若是大爷真看中了，花个几十两买来，从外头随便典一处房舍安排她住下，不让姨太太知道不就是了？ 等日后瞒不住了，就说你当初买人的时候也不知道茜雪是宝玉屋里的人来着，姨太太还能怎么说？ 况且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横竖薛大爷不吃亏不是？ 就算是姨太太知道了不肯让大爷收，大爷玩腻了转手再卖到窑子里也亏不了几个钱……” 薛蟠听了这一番话一双蛤蟆眼不由得泛起了精光，贾芹这个主意不错啊！ 当初在金陵买下了香菱，薛姨妈却死活不肯让他把香菱收在房里，只说等他年纪大些了再说。 这种看得见吃不着的痛苦薛蟠可是受够了。 若是偷偷的买了来养在外头不叫薛姨妈知道，还有谁来管他？ 因说道：“你说得很是！既然这么着，咱们这就去看看茜雪那丫头到底如何？” ---- “什么？薛蟠那呆霸王要买茜雪？这都是哪儿的话？”贾璐听完了不禁蹙起了眉头。 薛蟠是个什么样的人，茜雪让他买了去还能有好下场吗？ 贾蔷说道：“三叔不是让我留意着茜雪那丫头么？果然他那舅舅舅母是不愿意养活的。 又有那贾芹想在薛蟠跟前讨好，就把这事跟薛蟠说了。 薛蟠去看了一下子就相中了，当时就定了五十两银子要买回去。 这不正张罗着在什么地方典一处房子，要把茜雪养在外头呢……” 贾璐一阵无语，思忖片刻说道：“你手底下有多少说书先生了？” 贾蔷道：“已经聚集了十四五个了，如今都在讲三叔的新书，三叔你不知道，你写的那些小故事可受欢迎了！ 那些先生们都说要让三叔赶快写个长篇的出来，他们好在茶肆里每天都讲两段来吸引老客天天来捧场呢。” 贾璐苦笑道：“我哪儿有功夫写那个？现在写这些短的已经够吃力了。 罢了，不说这个，这些说书先生也得了不少好处了，如今也该让他们帮我做点事了……” 贾蔷道：“三叔只管吩咐。” 贾璐道：“你让这些先生们讲完书吃茶休息的时候放出话去，就说薛蟠在金陵城的时候因和一个叫冯渊的相公抢着买一个拐子拐来的丫头指使恶奴打死了冯渊……” 贾蔷听了有些犹豫：“这……三叔，这样不是坑了薛家吗？怎么说她也是亲戚……” 贾璐却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贾蔷，贾蔷生生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说道：“是了，我这就安排下去，保证三天内让半城人都知道这件事……” 贾璐点点头，又对贾蔷说道：“这话传出去了薛蟠要买茜雪的事八成要黄。 再找个不熟悉的人往茜雪家里，花上些银子把那小丫头买来…… 就先安置在你新典当的那处房子里就是了。” ---- 梨香院。 听说凤姐来了薛姨妈不禁有些意外，凤姐如今在贾府里的权利越发的大了，自然也就更忙了。 因笑道：“凤丫头每天大大小小多少事等着你处置，今儿怎么得空来姑妈这逛逛？” 凤姐问道：“怎么只有姑妈和宝丫头在屋里么？” 薛姨妈道：“蟠儿那孩子你还不知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哪儿肯在家里呆着？” 凤姐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姑妈整日在家里，只怕还不知道，外头都传着薛蟠的话呢！” “哦？说什么话？”薛姨妈问道。 凤姐便说道：“嗨，我也是听琏二爷说的。琏二爷说茶馆酒楼里都说蟠兄弟在金陵因买香菱打死了人命的事呢！” 薛姨妈听了不由得大惊，忙问道：“这神京里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薛家自然不会到处宣扬，只是在家书中同王子腾、王夫人略提了一句罢了。 凤姐道：“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街上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连那个被打死的人叫冯渊、还有小丫头叫香菱都说得明明白白，甚至连香菱眉心上有颗胭脂痣都知道！ 我琢磨着，多半是那些跟着蟠兄弟打了人的小厮长随有那嘴巴不严的传了出去了，不然别人再也不能说得这么详细。” 薛姨妈咬着牙恨道：“这群混账王八羔子，一个个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这事闹大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看一会儿蟠儿回来了挨个打着问他们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凤姐道：“姑妈先别着急，还有个话呢！” 薛姨妈皱着眉头问道：“还有什么话？” 凤姐道：“宝玉房里有个叫茜雪的丫头不是被打发出去了么？ 外头都说蟠兄弟看上那丫头了，要买了养在外头……” 薛姨妈气道：“这……这又是哪里的话！这群混账东西！也学着编排起主子来了？” 一旁宝钗劝道：“妈妈先别急着生气，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这种事……保不齐哥哥做不出来，还是先让人把他找回来问问再说。” 第83章 狠心舅贱卖外甥女(一) 何九家里，见贾芹来了夫妇二人不由得都喜上眉梢。 他们都以为是薛蟠要将人带了去了。 这两天茜雪在屋里又哭又闹实在是让他们两个头疼不已。 “可是薛大爷把房子收拾妥当了要接了茜雪去？” 贾芹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薛大爷让我来告诉你们两个一声，这个丫头他不买了……” 二人一听这话不由得都愣住了，何九不禁问道： “这是怎么说？说好了等他收拾好屋子了就接茜雪出去，怎么又不买了？” 叶氏也说道：“就是，这么大一个爷们怎么好出尔反尔的？ 不瞒你说，昨儿还有人来相看，说愿意出一百两银子呢，我们寻思着已经答应给薛大爷了，就给推了！ 你这会子又跑来说不要了，这算什么！” 贾芹道：“嗨，也怨不得薛大爷不要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如今街头巷尾都说薛大爷在金陵因和人抢丫头打死人的事？如今他被他娘圈在家里头都出不来了，还买你家丫头做什么？ 他还责怪你们，说都是你们嘴碎把他要买茜雪的事说了出去呢！” 叶氏听了把眼一瞪说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多咱往外头浑说去了？” 贾芹道：“那还能是谁说的？难道是薛大爷自己说的？是我不想要你们的好处往外头浑说去的？ 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这趟买卖是做不成了……” 叶氏似乎料到了贾芹要说什么，忙说道：“这可是薛大爷毁约的，这定钱我们可不能退！” 何九也忙说道：“就是就是！那十两银子肯定是不能退的！别说是你来了，就是薛蟠来要了也不退，我们自有地方说理去！” “不退？”贾芹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啊，那我就跟薛大爷说去，你们不肯退，你们还有地方说理去！ 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薛大爷人送绰号叫呆霸王，最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么？ 你们不知道他的舅舅如今已经升了九省都检点，是一品大员？ 别说是县令，就是知府也要给薛大爷溜须拍马呢！ 你们就自己等着找地方说理去吧！” 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何九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到底还是禁不住贾芹笑话，追上去拉住了贾芹，极不情愿的把十两银子塞进了贾芹手里。 “算你们识相！”贾芹掂了掂分量把银子揣进袖子里。 十两银子薛蟠肯定是不会过问的，自然是收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虽然没能拉成这个皮条，到底自己也落下十两银子，不算亏了。 正往外走着，却见一个壮汉往胡同里面走。 那汉子见了贾芹便问道：“那个小哥我问问你，有个叫何九的是不是住在这胡同里头？” 贾芹道：“正是，里边第三家的便是了。” “谢了啊！”汉子便往胡同里去了。 贾芹不由得站住了脚：这个不是后廊上专门在赌场里放贷的泼皮倪二吗？他怎么打听何九？难道是来讨债？ 横竖也没事可做，贾芹便又折了回去。 倪二敲开了何九家的门问道：“你就是何九？” 何九倒也认得倪二，知道这个主儿是个难缠的，忙笑着道：“正是，这不是倪二爷吗？您这是做什么来了？” 倪二道：“听说你有个女孩子要卖，我来买人的！” “这……倪二爷是怎么听说的？”何九问道。 倪二笑道：“哈，怎么听说的？这还用问么？ 现在整个宁荣街谁不知道荣国府里那个叫茜雪的小丫头被撵了出来，要被你们卖出去呢？ 怎么，不是说薛蟠不卖了吗？难道又有人买了去了？” “这……这倒是没有呢。” 倪二道：“那不就结了，你要卖，我要买，你管我哪儿听来的呢！说吧，多少钱？” “五……一百两！”叶氏说道。 倪二直接就叫了出来：“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啊！你这丫头是花魁啊，还是头牌？一百两？” 叶氏道：“你二爷你不知道，我家茜雪才十三岁，长得又好，又懂规矩……” 倪二道：“少说这些没用的，你们卖给薛蟠才五十两，跟我要一百两？你当我醉金刚倪二是傻子？” 何九忙赔笑道：“倪二爷别听这傻娘们浑说，谁敢当您是傻子？您也给五十两得了！” 倪二冷笑道：“你还是当我是傻子啊！五十两卖给薛蟠他不要，这会子又要五十两卖给我？” 何九忙解释道：“并不是薛大爷他不要，实在是现在街上传着那些不好的话，故而薛大爷才不买了。” 倪二道：“人家是大户公子，我却没有这许多银子！我只要买个会针线会洗刷的丫头就是了！ 你若诚心要卖，我给十两银子！” 何九苦着脸道：“倪二爷，您这是来拿我们两口子消遣的吗？ 养到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哪儿有十两银子的价钱？ 且我家茜雪实在是百里挑一的模样人品，要不你先看看人咱们再谈？” 倪二冷笑道：“怎么着？还真拿着个小丫头当宝了？你也知道了街上传着薛蟠什么话把？ 他在金陵可不是因为和别人抢丫头把人给活活打死了？ 这会子他要买你家茜雪，如今又不买了，你去街上问问谁还敢买？ 也就我醉金刚倪二不怕他那一套敢给你出价钱罢了！ 你们错过这个村还就没有这个店了呢！” 叶氏陪笑道：“哪儿有那话？这是薛大爷自己说不要了的，定钱我们都退了，他还管我再卖给别人？” 倪二又说道：“再者说，你当荣国府里放出来的丫头名声都很好么？ 大户人家看不上，不愿意当那活王八，穷人家又买不起，到头来不过是砸在手里罢了！” 叶氏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茜雪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就当活王八了？” 倪二不耐烦的挥挥手道：“罢了，二爷也不想跟你们啰嗦，十两卖不卖？” 叶氏道：“再没有这个价格，你要诚心想要，四十五两最低了！” “不要不要！我再加五两……” 一番讨价还价后，倪二最终以二十八两的价格将茜雪买了下来。 见倪二带着哭哭啼啼的茜雪走出来了一直在外头偷听的贾芹忙躲在了墙后面。 同时心里又有些犯嘀咕：倪二是个粗人，家里也有媳妇有女儿的，他也不是那种用得起丫鬟的人，买了茜雪去做什么？ 第84章 狠心舅贱卖外甥女(二) 来至胡同外头，又穿了两条巷子，却见贾芸正赶着一辆马车在那等着呢。 倪二便不耐烦道：“芸哥儿，人我可给你买来了，二十八两，你快带走吧，哭了一道可把我给烦死了！” “有劳了！”贾芸拱了拱手又对茜雪说：“姑娘请上车吧~” 茜雪并不认得贾芸，泪眼汪汪的抱着一个小包裹看了看二人不知道他们唱的是哪一出，这还没走出多远呢就转手了？ 好在看着这个叫芸哥儿的到底比那凶神恶煞的倪二要顺眼一些。 茜雪也不好多问，乖乖的上了车。 见着车走远了，倪二却转回头来又往胡同里走，吓得贾芹忙要躲避。 倪二却一把薅住了贾芹的衣襟吼道：“你这小子！鬼鬼祟祟的跟着倪二爷做什么？ 方才问你路的时候就看你贼眉鼠眼的，如今跟了我一道了，怎么说？” 贾芹忙说道：“二爷误会了，我也是从这里住，方才在巷子里坐了一会儿来着……” 倪二瞪着眼珠子打量了贾芹一眼道：“你住这儿？我怎么不认得你？” 贾芹道：“我叫贾芹，是贾府的远房……” 倪二点了点头：“贾芹是吧？好，我记着你了，走，让二爷看看你们家在哪里住，若出了事也好找你的人！” 贾芹忙说道：“不用不用，倪二爷只管去问方才那个贾芸，他知道我住在哪里……” 倪二恍然大悟：“我想起了了，你就是那个给薛蟠拉皮条的贾芹是吧？ 好小子，怪不得看着我把茜雪那小丫头买了来你偷偷摸摸跟着我呢！ 老实交代，你跟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趁我不注意抢人么？还是要给薛蟠报信去？” 贾芹吓得脸都白了，连声说不敢。 倪二冷哼一声：“若是有什么岔子，我只问你说话！” 却说茜雪在车里头坐着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往外看。 走了不知多远，又听见贾芸说道：“蔷哥儿，人就在车里呢，我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啊。” 那蔷哥儿又赶着车走了好一段路终于停了车。 “姑娘请下来吧。”挑开车帘，一个年轻公子笑着请茜雪下车。 跟着他进了院又来到二进屋里，却见贾璐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璐……璐三爷？”茜雪一时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 贾璐放下手里的书笑道：“茜雪姑娘来了。” “三爷，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茜雪问道。 “你不是被撵了么？我听说你只有个舅舅舅母在这边，他们两口子又是个不太靠谱的，怕你往后的日子难捱，就让人留意了一下。 果然没猜错，他们竟然要把你卖给薛蟠…… 不是我在背后说人的不是，那薛蟠实在不是个知道怜香惜玉的。 你舅舅舅妈也不用说，薛蟠这一次没谈成，保不齐又要把你卖到哪里去呢。 因而我才把你给买来了，也没跟你商量一声，倒是有些唐突了。” “那……这又是哪里？”茜雪看着屋内陌生的陈设问道。 贾璐说道：“这里么……是城东北角兴宁坊。 你也知道，你现在这处境我也不好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再把你安置在荣国府里。 且宝二爷屋里出来的人又被我给弄回去了，在府里难免会传出去些闲话，到时候对大家都不好。 所以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安置了，等有了好去处自由你去。 你只管放心在这里住下就是了，吃穿用度也都不用发愁……” 不等贾璐把话说完，茜雪却是丢开怀里的小包裹一下子跪在贾璐面前便给他磕头：“多谢璐三爷再生之恩……” 当啷一声，却是一把小剪刀从衣袖里掉了出来。 贾璐捡起来蹙眉问道：“这是你带来的？” 茜雪低头不语。 贾璐试了试剪刀的锋利程度又问道：“你是想……若是买了你来的是坏人，你就跟他同归于尽，还是你拿着这把小剪刀自尽？” 茜雪仍不说话，眼泪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贾璐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说道：“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只怕杀个人也难。若是用这玩意自杀更是不容易。你是不是想刺脖子，像这样？” 说着贾璐用剪刀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茜雪不知道贾璐是什么意思，还是点了点头。 贾璐微微一笑，放下剪刀又把茜雪按在椅子上说道：“那我就跟你说说，你这样刺下去是死不了人的。 你是不是看着戏里演得，动不动就抹脖子自尽，以为这样自杀很简单？ 其实不是的。你这样刺下去多半会刺伤气管的。” 说着便用手指在茜雪的脖子上戳了一下。 茜雪下意识的往后一躲用手挡住了脖子：“可……气管不是喘气用的？刺烂了不能喘气还不死么？” 贾璐笑道：“戳个洞出来，你就会发现你不用口鼻，用这个洞也能呼吸了。 而且……血会随着呼吸流进你的肺里，虽然呛不死你，却会让你咳嗽，然后血又会从这个洞里喷出来……” 茜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贾璐接着说道：“过个十天半月这个小洞就会自己长好了。 不过么，除了会在你的脖子上留个疤，还会让你往后呼吸都像个破风箱一样斯拉斯拉的响。 另外你的声音也会变得沙哑难听……” 茜雪护着脖子，眼睛里充满了惶恐。 “如果刺得再深一点么，会刺穿食道，就是吃进去食物的一根管子，那样你吃东西会从嗓子上的洞里流出来……” 茜雪终于受不了了，捂着耳朵道：“三爷你别说了……” 贾璐果然不说了，笑道：“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啊，往后别动不动就起这种傻念头了。 人么，总有些不顺当的时候，熬过去了就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么？ 记着三爷的这句话，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是……” 看着贾璐脸上真挚的笑容，再想想贾璐刚进荣国府时候受到的待遇，茜雪突然觉得这话由他说出来太有说服力了。 犹豫片刻茜雪还是问道：“敢问璐三爷，是……是宝二爷让你来搭救我的么？” 第85章 狠心舅贱卖外甥女(三) 贾璐看着茜雪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要听实话么？” 茜雪便觉得心头有点发凉，还是点了点头。 贾璐便说道：“据我所知，宝玉从头至尾都没有帮你说过半句话。 他觉得，你被撵出去了换回来李嬷嬷也不用在他屋里伺候了很值得。 他也怕去跟老太太求情会被挨骂。” 茜雪的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贾璐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不过是一件小事，袭人都已经在鸳鸯跟前应下来了是她打了茶盏，为何还是把你给撵了？” “因为我没伺候好宝二爷……”茜雪小声说道。 贾璐冷笑一声道：“你啊，果然是个没心眼的人，罢了，你在宝玉屋里呆着也混不出个头来，出来也好。” “三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茜雪怔怔的看着贾璐。 贾璐道：“袭人当着你们的面把打碎杯子的事揽在自己身上了，为何又跟着鸳鸯去回贾母的话去了之后又知道是你惹得宝玉生气了？” 茜雪道：“三爷你的意思是……袭人姐姐在老太太跟前……” 贾璐没有说话。 茜雪摇头道：“不会的，璐三爷你不了解袭人姐姐的为人。 她最是温柔和善的，不管是对宝二爷还是对我们这些年纪小的都是极好的……” 贾璐呵呵一笑：“所以说，你这种没心眼的，只怕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袭人想给宝二爷当姨娘，这事不用我说吧？ 你长得比她俊俏，在宝玉身边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威胁，明白？” 茜雪仍是摇头道：“不会的……袭人姐姐是最会体贴人的，她再不会做这种事出来……” 贾璐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说不会就不会吧，不提了，当我没说，好像我故意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似的。我何苦当这个恶人？” 茜雪便不言语了。 贾璐又说道：“你也不用难过了，好在现在算是安稳下来了。只是你想回宝玉身边去我可是办不到，你暂时死了这份心吧。” 茜雪哽咽着答道：“我知道，被老太太撵出来的，哪里还有回去的理？这不是让老太太难堪吗？多谢三爷救了我，等我有了银子肯定还你……” 贾璐笑道：“好，一言为定，那我就等着你还我钱了。 你在这里住着就算是帮我看房子了吧，每个月给你一两银子的月钱。 不过先看看这里还缺不缺什么使的用的，若是缺了就告诉我，我让人去置办。” 茜雪这才大概打量了一下房里的布置。 炕上是簇新的被褥枕头，炕几上是一个小小的针线笸箩，桌上放着一个茶壶两只茶碗，似乎也不缺什么。 “已经很好了，多谢璐三爷……” 贾璐道：“我也不大会置办这些多谢，也不会收拾屋子，缺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着再置办吧。 这是一包碎银子你收好了，你一个姑娘家的身上带大锭的银子出去买东西也不方便，倒是碎银子好些。 出了胡同往南过三条街就是东市了，那里卖东西的也齐全。 对了，现在这院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住着，也不用害怕，我让人找了个做饭洗衣烧水的婆子来，到时候你们两个也有个伴儿了。” 茜雪听了这话又是一愣：“难道……璐三爷是为了安置我才置办了这处宅子？” 贾璐笑道：“你想得美！我典下这处房子是有大用处呢，不过是暂时没地方安置你让你先住在这里罢了。” “是……”茜雪答应了一声。 贾璐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还有件事得嘱咐嘱咐你。” “三爷请吩咐。” “没事自己在外头溜达尽量别往西城宁荣街那边跑。若是碰到个认识你的，到时候难免又生出什么口舌来。” “知道了，我也不出门……”茜雪答道。 贾璐笑道：“不出门？难道成天就一个人闷在屋里么？憋坏了怎么办？” 茜雪道：“我……我会做针线女红，我做些香囊荷包的拿去卖，赚钱还三爷！” “嗯……也好，省了你没事干。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若是有什么话……等我来了再说吧。” 贾璐走了，茜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发怔。 这两天如此的大起大落好像做梦一样。 先想贾母嗔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宝二爷，惹得他大晚上的生气砸东西，又挑唆了他和李嬷嬷的关系，定要把自己撵出去，认她如何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 贾母再也不是平日那个一脸慈善和颜悦色的老太太了。 而后是袭人，难道真如贾璐所说，袭人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为了自己顺利当上宝玉姨娘而不择手段要除掉她们这些绊脚石的心机女？ 还有宝玉，那个说话都不会大声，总是对她们嘘寒问暖，体贴细心无微不至的宝二爷，真的从头至尾都不肯站出来为自己说一句话？ 还有那个宝玉口中的呆霸王薛蟠，自己差点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本想着若是被羞辱了就一剪子了结了自己落得干净，谁想峰回路转，薛蟠不买了，又冒出来个璐三爷把自己买了下来藏在这里…… 贾璐，一个贾赦的庶子，歌妓生养的孩子，县试的案首…… 好像，这个璐三爷不像是个坏人…… ---- “爱哥哥，林姐姐！我来了你们也不来见我一见，只顾着躲在屋里说体己话！” 宝玉同黛玉两个正看贾璐的新故事看得入神，听到声音才发现是史湘云来了，宝玉慌忙将手稿要往身后藏。 “云妹妹来啦……” “哈，你们在偷偷摸摸的做什么？”湘云问道。 “没……没什么，不过是偶尔得了一篇诗稿子……”宝玉含糊着说道。 “诗稿子？诗稿子你藏什么？我不信！” 黛玉笑道：“云妹妹又不是外人，你还躲着她么？” 湘云道：“就是，是什么好东西，也让我瞅瞅！” 宝玉这才说道：“是璐哥儿写的小故事，没事拿来看看解闷的，你可不能对外人说去。” 说着从身后拿出稿子来。 湘云接了看着第一页上写着《林四娘》三个字。 第86章 无删减故事更精彩 不一时看完了，宝玉便问道：“怎么样，这故事有趣吧？” 湘云道：“我再没听过还有这样的鬼怪故事，鬼混还能自己念经超度自己的？ 好在最终得以转世投胎，倒是个好结局……哎，爱哥哥，还有没有别的故事？” 宝玉道：“这故事可多了，只是璐哥儿怕在我这里放着会让老爷看见，故而每次只给我拿一份…… 哎，云妹妹，要不你去跟璐哥儿要一个来试试？ 他肯定不会怕你被别人瞧了去，说不定会给你呢！” 湘云蹙眉道：“我和他又不熟，我去什么？不去不去……” 宝玉笑道：“你不去那可就没有法子了~反正璐哥儿写过的故事我和林妹妹都是看过的。 确实有几个故事极有趣，尤其是那个画皮，又是吓人又是让人想看完……” 正说着，却是金钏来了，问了三人好金钏对宝玉说道：“宝二爷，太太叫你过去呢。” 宝玉无法只得跟着金钏去了。 湘云听了心里更痒了，便又去央求黛玉道：“林姐姐，你去帮我借阅一下吗~” 黛玉笑道：“你说你跟他不熟，难道我就熟了么？我也没同他说过几句话的。你要看你自己去要去，我是不去的。” 湘云皱着鼻子哼了一声道：“你们一个个的，只顾自己看，都不管我，当我真不会自己要去么？” 说着拿起林四娘的稿子说道：“这个你们也看完了，我就替你们还回去了！” “多谢你了~”黛玉在后头笑道。 来到贾璐小院门口湘云又有些犹豫起来，到底她和贾璐连句正经话都没说过，就这么上门来借稿子，是不是脸皮有点忒厚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见平儿从里面走了出来笑道：“哎哟，这不是史大姑娘么？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想着来这里坐坐？快往屋里请。” 湘云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璐……璐三哥不在屋里么？” 平儿笑道：“姑娘今儿来得不巧，三爷平日都是在家里的，今天不知道去哪儿了，一天没看见人。” 湘云听了这话却觉得如释重负，忙从衣袖里拿出稿子说道：“这个是爱哥哥让我来还给璐三哥的。” 平儿便接了笑道：“宝二爷也会使唤人，让姑娘来跑一趟！” 湘云也笑道：“这不是也该跟璐三哥打个招呼么，谁想他竟不在家里。” 平儿道：“姑娘就请坐坐吧，想是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说着给湘云倒了杯茶。 湘云忙起身道谢双手接了：“怎么好劳动姐姐。” 说了几句闲话湘云终于忍不住问道：“平儿姐姐，我听爱哥哥说，那些故事都是璐三哥写的？” 平儿道：“是呢，三爷说我们识字只看那些三字经百家姓的太枯燥了，倒不如写两个故事来给我们识字用。” 湘云点头道：“难为他有心，更难为他怎么就想到这么精彩好看的故事来？ 哎，平儿姐姐，璐三哥是不是经常给你们讲故事啊？” “是……”平儿的笑容有些尴尬，贾璐不单会给她们讲故事，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讲一些不是很正经的故事。 湘云听了一脸的羡慕，说道：“真好……我方才看了璐三哥写的那个林四娘写得就极好。 平儿姐姐，这会子还有没有别的故事稿子，能不能借我两个看一下？” “这……好吧，等着我给姑娘拿去。”平儿倒也没太纠结。 反正这些故事他都给宝玉看过，想来若是史湘云跟贾璐张口要贾璐也不会拒绝。 “这几个姑娘先拿去看吧，只是别让老爷们知道了，不然三爷只怕要挨骂了。”平儿还不忘嘱咐一句。 湘云喜道：“放心吧，我知道的。那……我就不打搅了，等看完了我便给璐三哥送回来。” 回到屋里湘云便迫不及待的将稿子拿出来细读了起来。 可才看了第一页便觉得有些失望了，原来第一行就写着三个大字：《林四娘》。 居然是方才看过的，平儿也没看，自己也没注意，又把这个拿回来了。 想着要回去换又不好说，若是碰见贾璐回来了也麻烦。 可同样一个故事，贾璐为什么要抄两遍呢？难道一个是初稿一个是终稿？ 却不知这两份稿子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好奇心驱使下，湘云还是翻看了起来。 开头交代主人公陈宝钥的籍贯职务，倒也都一样。 而后林四娘出现，艳丽绝世，一身宫装，谈吐风雅，同陈宝钥相谈甚欢，怎么后面又多出来这些羞死人的情节？ 湘云看着那段文字不禁觉得脸上发烫心跳加速。 难怪方才看的那一篇稿子觉得转折有些生硬，中间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原来宝玉和林黛玉看的是阉割版的，自己手上这份才是原版！ 正看着，似乎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湘云忙慌手慌脚的把稿子折了塞进了袖子里，却发现外头并没有人。 这故事不好！大家闺秀的教养告诉她不应该再往下看了。 可越是这样想心里头越忍不住好奇：到底还删了些什么东西去？ “是平儿给她的，又不是我自己去要来的，看看怕什么？大不了看完之后就还回去，告诉平儿自己一看第一页是看过的，后面的没再看就是了！” 总算找了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湘云又将袖子里的稿子拿了出来。 到底还是没有删减的看起来顺畅~湘云不禁看得入了神，完全没有发现林黛玉进来了。 “哎哟，云丫头还真的借了故事来了啊？是什么？我瞧瞧~” 湘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忙将稿子藏在身后说道：“没……是……还是那个《林四娘》的故事！” “是么？”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湘云道：“那你藏个什么劲儿？你少跟我弄鬼，拿出来给我瞧瞧~” “真……真的是《林四娘》……不信你瞧。”湘云说着将第一页递给了黛玉。 黛玉一看果然是，因说道：“那你吓成这样？” 湘云也恢复了些镇定，说道：“你不是说不能让外人知道么？这会子你悄不声的进来，我可不吓了一跳！” 黛玉看了看湘云的神色，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稿子冷笑道：“我怎么看你手上这稿子似乎比我看着的厚实一些？赶快拿来我瞧瞧，好多着呢！” 湘云一张圆脸涨得通红：“这……这是我方才往璐三哥屋里去还稿子，平儿姐姐又拿了这个给我的，不是我自己要看的……” 黛玉笑吟吟的拿过稿子，翻了两页脸不由得也红了，将稿子丢还给湘云道：“呸！这写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我……我没看过！” 第87章 写话本宝玉再甩锅(一) 贾璐回到家里，晴雯忙过来倒茶，嗔道：“三爷中了个案首，这会子也不想着再中一个了，书也不好生念了，家里也待不住了，这一跑就是一大天不着家。” 贾璐笑道：“怎么就没好好念书了？也得讲个劳逸结合不是？” 平儿也笑道：“以前怎么没见你劳逸结合？这会子就算是写也是写那些个用不着的话本故事。” 正说着却听见门上有人问到：“三爷在屋里么？” 这声音有些耳生，三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听出来是哪一个。 平儿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拿着一沓子稿子回来了。 “是谁？”贾璐问道。 平儿道：“是史大姑娘的丫头翠缕，来还书稿子了。” “翠缕？”贾璐蹙眉道：“史大姑娘来了啊？怎么是她来还稿子？” 平儿道：“多半是宝二爷给史大姑娘看的呗。方才三爷不在家里，史大姑娘来还稿子了，在那吭吭哧哧半天才说还想再借一个去看看。 我想着三爷若是在想也会借的，便随手拿了一份给她。 谁想这么快就看完了，还让小丫头送回来了。” 晴雯道：“这史大姑娘，看得还挺快的，还得更快。这才是么，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拿来我瞅瞅。你把哪个给她看了？”贾璐结果稿子来随手一翻便发现其中端倪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贾璐将其中一页递给平儿。 平儿看了哎呀一声脸就红了。 “怎么了？哈哈，感情平儿姐姐是拿错了，把那种的给了史大姑娘？”晴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三……三爷，我……我不是故意的……”平儿似乎发现自己闯了大祸。 这种故事，还给府里的大小姐看了，若是传出去了贾璐不得挨骂挨罚么？ 贾璐却满不在乎的笑笑：“没事儿，看了也就看了。你看她换回来的这么快，想来是也发现不对了就没往下看。 这种事她定然也不会跟别人说去的，放心好了。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呢~” “这……怎么还能是好事？”二人不解问道。 贾璐笑道：“你给她看了这个，往后只怕她再也不好意思张口来这屋里借阅别的了，岂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平儿见贾璐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也略松了口气：“希望如此把。” 晴雯道：“三爷说的话什么时候错过？” ---- 书房中，贾璐仍在拿着一摞卷子请詹光给他讲解上面的不懂之处，顺带让他给自己讲一讲四书五经里的精华。 上次县试的成功让他尝到了甜头，相比起成日背诵之乎者也果然还是题海战术有效。 宝玉则是一反以往摸鱼状态，一直在伏案写写停停。 他当然不是在做文章写笔记，而是在学着贾璐在写故事。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受到了刺激。 本来放学后都是同黛玉说笑一回，或是说说贾璐写的那些故事里的情节，多么的其乐融融，然而自打史湘云来了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通着他的面黛玉再也不肯跟他说什么画皮、聂小倩了，宝玉分明听见黛玉和湘云两个在那里小声嘀咕着林四娘怎样怎样，见他一来二人却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改说其他的话了。 宝玉私下里问黛玉黛玉也不肯说，问急了索性小嘴一撅转身就走了。 这让贾宝玉心里不爽的同时又有一种隐隐的危机感，贾璐在这方面把自己给比下去了！ 同时心里头难免不服气：贾璐都能写，他贾宝玉多才多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为什么就写不来？ 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林妹妹看不起！于是宝玉开始了自己的作家之路。 于是书房中异常的和谐，贾璐和詹光侃侃而谈，宝玉则是用纸和笔勾画着理想中自己同林妹妹 的凄美爱情故事。 突然一只大手一把夺过了宝玉正在书写的纸，这让正写得投入的宝玉大为光火，怒道：“你要做什么！反了……” 然而抬头看到贾政一张黑如锅底的大方脸后宝玉顿时就把后半句给压了下去。 谁也没注意贾政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本来是想着今日下衙早，过来问问贾璐准备的如何了，毕竟还有十来天就要下场了，谁知道正看着宝玉自己一面偷笑一面在写小说！ “孽畜！你写的这是什么？我让你来念书，你就是这样念的？”贾政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我……我在做文章……” “放屁！你管着叫文章？好逆子，人赃并获了还敢抵赖！”贾政一个大比兜就甩在了宝玉脸上：“还不给我跪下！” 宝玉不敢再言语，只得捂着脸跪了下来。 “我怕你在学里学坏，只让你在书房里温习，又让璐哥儿陪着你念书，只承望着你多少也能跟他学着点好，谁想到你竟在这里写这个！” 宝玉委屈道：“是……是璐哥儿教我写的……” “璐哥儿？”贾政楞了一下，看向贾璐。 贾璐一脸无辜，问道：“宝玉到底写什么了？” 再看看一旁的詹光也是一脸茫然，贾政更断定宝玉又是在甩锅了。 贾政心中更怒了，看着贾璐老实，也不能什么锅都让人家背啊！ 可又觉得在这里教育这逆子妨碍了贾璐学习，因将袖子一甩：“你跟我来！” 说着转身往自己书房里去了。 宝玉不敢违拗，只得一面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贾璐一面苦着脸跟着贾政去了。 贾璐叹了口气道：“明天再跟先生请教吧，我得进里头去赶紧给老太太报信了。” 他心里很清楚，即便自己不去也会有那嘴快的跑到里面去通报了，与其等别人还不如自己卖个好。 来至贾母房里，正巧贾母正同王夫人、薛姨妈凤姐四个摸骨牌做戏，宝钗、黛玉、湘云和三春都在旁边或是看着或是说话。 “老太太，快往前头去救宝玉吧，二老爷又要打宝玉了。”贾璐也来不及问安，直接道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果然贾母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跳下炕来拐棍也不杵了便往外走去。 其他人不敢怠慢也都跟了上去。 第88章 写话本宝玉再甩锅(二) “到底是怎么回事！”贾母一面在前面领跑一面问道。 “今儿在书房里念书，二老爷突然来了，正好宝玉在写一些跟学习无关的东西，就被老爷抓着了，又生气了……”贾璐简单说了一回。 乌泱泱一大群人冲进书房，贾政正高高举起藤条抽了下去，顿时响起宝玉狼嚎一般的惨叫。 这一下抽在宝玉白嫩嫩的屁股上，却好像抽在了贾母的心坎上。 “还不住手！”贾母颤巍巍的上前一把夺过了贾政手中的凶器：“他才念了几天的书，你又打他做什么！” 贾政道：“老太太，你不知道，这孽畜哪里是去念书？他不过是干些没用的勾当！” 王夫人也含泪说道：“宝玉想来是念书念累了才歇歇……” 贾政道：“若只是因为这个也还罢了！我问他话，这逆子还要怪罪在贾璐头上，说是他教给宝玉干这些混账事的！” 比起写小说，让贾政更生气的是宝玉张嘴就撒谎，这种一出事就要让别人来顶缸的做法。 贾母又问道：“宝玉到底干什么了？” 贾政只得说道：“他在书房里写些男盗女娼的话本……” 听了这话黛玉湘云两个默契的对视一眼，她们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贾母也是皱起了眉头。 贾府对于少爷们的性启蒙上可以说是相对宽松的，在大婚之前都会安排一两个通房丫头在屋里。 但是做可以，想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却是大忌讳。 别说是一些艳情小说，就是西厢记、牡丹亭这样的话本都被视为洪水猛兽。 凤姐王夫人等人这会子已经给宝玉穿好了裤子搀扶起来了。 好在只是用藤条打了几下也不严重，宝玉一瘸一拐的还能走。 贾母沉声道：“就算是宝玉犯了错，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今天这事就算了结了，往后不许再提了！ 宝玉，你跪下跟你老爷磕头，说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了！” 宝玉只得嘤嘤嘤的照做了，贾政也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宝玉跟着贾母去了。 又是乌泱泱一群人簇拥着贾母和宝玉走了，只剩下贾璐站在那里。 贾政又叹了口气，招招手示意贾璐进来。 “二老爷，是我把老太太找来的。”贾璐主动承认错误。 “我知道……” 贾璐又说道：“宝玉到底还是个孩子，二老爷吓唬吓唬打两下就是了，想他下回也不敢了。 若是打得重了，老太太又要不受用不说，只怕又是几个月不让宝玉出来，不更影响他学习么？” 贾政愣了愣，这点他在气头上倒是没想到。 “这件事也是我的不是，二老爷让我和宝玉一块念书，还特意跟我说过让我照看着他点，我却只顾着自己，没看管好宝玉……”贾璐又主动自我检讨起来。 贾政道：“是那孽畜自己不求上进，不干你的事！看来让你和他一块儿念书非但不能帮他，反而还带累了你了……” 贾璐又给自己辩解道：“写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是我教给宝玉的……” 贾政摆摆手道：“知道了，你不必多说，罢了，不提这件事了。这两天你自己在书房里念书吧，还有十来天就要下场了，准备的如何？” 宝玉不过是屁股上挨了三下子，王太医来看过之后也说并无妨碍，只需静养两日即可。 薛宝钗从梨香院里拿来了一颗专门清淤散毒的药丸，嘱咐袭人用酒化开了给宝玉敷上。 看着平日里总是淡淡的宝钗此刻一脸轻怜痛惜之色，宝玉越觉得心中感动，早将疼痛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因想道：“我不过挨了几下打，他们一个个就有这些怜惜之态，令人可亲可敬。 假若我一时竟别有大故，他们还不知何等悲感呢。 既是他们这样，我便一时死了，得他们如此，一生事业纵然尽付东流，也无足叹惜了。” 坐了一会儿，宝钗便起身去了。 才躺了一会儿又有黛玉来了，一双眸子红红的显然是才偷偷哭过了。 宝玉见了心疼不已，扎挣着就要坐起身来。 黛玉忙按住了说道：“才挨了打又起来做什么，好好躺着你的吧！” 宝玉便勉强笑道：“我虽挨了打，却不是很疼，这个样儿是装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给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别信真了。” 黛玉问道：“你不好好的念书怎么又想起来写那些不相干的？” 宝玉道：“不是你们都爱看么，我想着也写一个给林妹妹看。” 黛玉蹙眉道：“你既是自己写了，为何又要说是璐三哥教你写的？ 你没听二舅舅的话？他恼你多半是因为你犯了错不肯认，还要推在别人身上呢……” 宝玉强词夺理道：“我……我到底是因为看了他写我才跟着写的，难道不算他教的么？” 黛玉道：“这话好没道理，别人跟着念书进学考了案首回来，怎么没见你跟着学学？ 那会子你还跟我说过，璐三哥特意叮嘱过你，这些故事给你看看也就罢了，可不能往外说去。 你可倒好，自己写这些被抓住了还要往别人身上推！” 宝玉听黛玉话语中也嫌自己不肯念书上进不禁愣住了，这可不是林妹妹该说的话啊！ 又听见她说自己不该把罪责推在贾璐身上心中不禁又泛起一阵酸意，冷笑道：“是了，我哪儿能和他比呢？他又肯念书，又会写故事的！” 黛玉听了心中也有了气，可见宝玉在榻上趴着的模样又不好同他发作，只说道： “我不过是看你吃了亏便随口劝劝你，你又何苦说这些话来噎人？ 知道你不爱功名，可你做做样子给二舅看又有多难呢？你若是真肯用功念书，就算偶尔犯个小错，二舅舅能这么生气么？你何苦要拿自己跟璐三哥比？” 宝玉更觉得委屈了，说道：“我还不是看妹妹爱看这个，才也想着写来给你解闷的？如今你也这样说我！我就不该和贾璐比了？” 黛玉听宝玉又要拉扯上自己冷笑道：“哼哼，我也不知道你是想写给谁看的。 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不见你写，这会子湘云来了，你看她喜欢了也顾不得什么，在书房里都要忙着写这个？” 宝玉本来就身上不受用心里委屈，又被黛玉这样一番抢白更是有口难辩，也冷笑道： “罢罢罢，横竖不是写给你看的！我也乏了，要睡一睡，姑娘请回去吧！” “你……”黛玉听了这话不由得也怔住了。 平日里就算她说话尖酸刻薄一些宝玉都是陪着小心说话，这次自己不过是好意劝他两句，竟然撵自己走？ 想到此处那泪水再也止不住，一转身摔门去了。 第89章 天香楼可卿入虎口(一) 不觉又是几天过去了，考期临近，贾璐这些天也没出门，白天和詹光请教，晚上仍是背诵文章。 这天下午才从书房回到自己屋里，却是贾蓉又来了。 “蓉哥儿来了，屋里坐~” 贾蓉尴尬笑笑道：“不了，我老爷说今儿晚上要在家里头摆一桌小宴席，请三叔晚上过去赴宴呢。” 贾璐一笑说道：“回去跟珍大哥说，多谢他的好意了，只是我过两天就要下场了，也不敢吃酒，今天就不去搅扰他们了。” 贾蓉也陪笑道：“三叔这般刻苦，这次一定还能拿个案首回来，小三元指日可待，可喜可贺。” 贾璐笑道：“借你吉言。” 看贾蓉支支吾吾的还不肯去又问道：“蓉哥儿还有什么话说？” 贾蓉这才说道：“三叔，你那个‘清心寡欲散’到底管不管用啊？” 贾璐问道：“怎么，你给珍大哥用了没什么效果？” 贾蓉道：“我如三叔说的，将这散面掺和在老爷的鼻烟壶里，也偷眼瞧过，他吸了掺了药的鼻烟后一会儿确实安静不少，也不大愿意说话，只坐着发笑。 可过了这个劲儿之后怎么觉得他越发的暴躁了呢？而且这清心寡欲似乎也……” 贾璐问道：“怎么样？” 贾蓉还是说不出口最近几天贾珍看秦氏的目光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只得说道： “没……没怎么。上次三叔给的那一包用完了，要不三叔再赏我一包我给老爷试试？”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十两的银票。 贾璐也没客气，将银票接了说道：“也罢，我也只有一包了，都给了你吧，横竖我自己也用不上了。” 说着进屋拿出了一个小纸包递给贾蓉说道：“再用了这一包看看吧，若是还没效果，不吃也罢了。我自己用着倒是觉得有效果，怎么珍大哥就不顶用呢？” 贾蓉接了药道了谢说道：“是不是因为和鼻烟混在一起了故而药效就不明显了？要不要直接……” 贾璐忙说道：“使不得！还是按着以前的计量混合着来吧！” 纯度太高他还真怕贾珍来上一口就一命呜呼了。 到了二更时分，看书看累了的贾璐来到院子里透透风，刚准备抓着树枝做几个引体向上活动活动筋骨，却见墙对面天香楼上亮着灯。 贾璐索性三两下爬上树去定睛观瞧，只见一人打着灯笼从楼外的玉梯拾级而上。 只是离得太远天色又案看不清是谁。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吗？贾璐蹑手蹑脚的爬下树回到屋里，从箱子底下摸出一个小瓷瓶揣进怀里往外就走。 “三爷，这大晚上的你做什么去？”平儿问道。 “睡不着，去外边跑一圈。”贾璐随口答道。 贾璐一般都是早晨起个大早跑步，偶尔晚上月色好的时候也会沿着宁荣两府的夹道跑几个来回。 “今儿也没个月亮，黑灯瞎火的跑个什么？天亮了再跑也就罢了。”平儿劝道。 贾璐想了一回说道：“我若是今天晚上不回来，好歹替我遮掩遮掩，别让晴雯那蹄子乱说什么……” 平儿听这话不对忙拉住了问道：“三爷到底往哪儿去？” “别问了，回来再说，放心吧，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的。”贾瑞在平儿脸上捏了一把转身去了。 “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秦可卿一手下意识的护着胸口衣襟一手摸索着往后退。 “嘿嘿，小美人儿，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贾珍一张酒后红扑扑的脸上挂着银笑搓着手朝秦可卿逼了过去。 “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了！”秦可卿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威慑力一些。 她早知道贾珍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色眯眯的上下扫量自己，因而一直刻意躲避着她，几乎都不敢出自己的屋。 今天晚上，却是贾蓉让她来天香楼上等着，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秦可卿再没想到，等了半天惊喜没等来，却把自己的老色批公公贾珍给等来了。 虽然知道贾蓉怕贾珍，秦可卿却万万没想到贾蓉因惧怕贾珍的因为竟然把自己骗入虎口。 正不知如何是好，门被推开了，秦可卿的丫鬟瑞珠冲了进来：“老……老爷！你要做什么！” 瑞珠倒也算个忠仆，一把推开贾珍就张开手挡在了秦可卿跟前。 贾珍本就吃醉了酒，又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居然敢推搡自己，一时站不稳往后退了几步才扶住了墙堪堪没有摔倒。 “好你个小毛丫头，你反了吗！”贾珍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骂道。 瑞珠强忍着心里的害怕说道：“亏你还是个老爷，居然要惦记着自己的儿媳妇！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贾珍怒极而笑，一巴掌打在瑞珠脸上：“轮到你来管我？识相的滚一边去！” 瑞珠被打得一趔趄非但没退反而跟贾珍撕扯起来。 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力气上终是输了几分，被贾珍当胸一搡瑞珠连退几步脚下一绊便往后仰倒下去。 不巧后脑勺正磕在床沿上，头一歪就昏死了过去。 秦可卿唬了一跳，忙去看瑞珠伤得如何了，贾珍却已经一步步的逼了过来。 “你杀了人了！你就不怕王法吗？” 贾珍哈哈狞笑：“王法？在宁国府里我就是王法！ 不过是一个十几两银子买来的小毛丫头，就算死了又怎么样？挖个坑埋了就是了！ 小美人儿，别管他，老爷来好好疼你……” 说着便抓着秦可卿的两只胳膊一用力把她提了起来。 秦可卿只得乱抓乱挠哭喊着反抗，贾珍哪里将她一个弱女子放在眼里？ 冷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听话，别做无谓的挣扎。 只要你依了我，老爷自会好生疼你，往后宁国府里我让你说一不二，过上神仙妃子一般的生活！ 你觉得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哎呀！” 原来贾珍一不留神被秦可卿的指甲在脸上狠抓了一下，顿时脸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贾珍大怒一巴掌抽在秦可卿的脸上，又将她推倒在床上便骑在上面道：“小娼妇，敬酒不吃吃罚酒么？那我就给你点苦头尝尝！” 说着扯住秦可卿的衣襟用力往两边一撕。 撕拉一声罗裳撕裂，漏出里面葱绿色的抹胸来。 “不要！”秦可卿的呼喊越发显得无助。 第90章 天香楼可卿入虎口(二) 已经完全化身成野兽的贾珍骑在上面两手不断撕扯着秦可卿的衣衫，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 正起劲，却觉得一条散发着甜味又有些刺鼻气味的湿手帕已经捂在了他的口鼻上。 贾珍下意识的用手去巴拉，脑袋却被紧紧的抱住了，不一会儿只觉得头晕目眩，两者胳膊软软的垂了下去。 贾璐不敢放松，又捂了一会儿才将贾珍丢在地上。 秦可卿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贾璐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贾璐撇了敞胸漏辱的秦可卿一眼别过脸去咳了一声道：“你衣服破了。” 秦可卿这才回过神来，忙用手胡乱将破碎的衣服扯了扯遮盖住了要害。 贾璐又俯下身去用手探了探瑞珠的鼻息，心里不由得一惊——没气了！ “瑞珠她如何了？”秦可卿颤声问道。 “她伤在哪儿了？”贾璐反问道。 “我……我也没看清楚，好像是后脑海磕在床沿上了，好大一声响……” 贾璐心里一凉，再摸摸瑞珠的后脑并没有外伤，八成是颅内出血了。 到底还是不死心，明知道没用仍是坐了一番心肺复苏。 “她……她到底怎么样？”秦可卿问道。 贾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叹息道：“没救了。” “啊……”秦可卿捂着嘴，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贾璐轻轻呵斥了一声。 秦可卿只得强忍着眼泪又问道：“那……大老爷也……” 看着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贾珍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怕他会突然站起来再伤害她一般。 “这老扒灰！放心吧，他没死，不过是昏迷了。”贾璐踢了贾珍一脚，并没有反应。 “多谢三叔救命之恩，现在……该怎么办？”秦可卿下意识的躲到了贾璐的身后。 贾璐叹了一声道：“我他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沉吟了一会儿，看着贾珍那张流着哈喇子的脸贾璐冷声说出了三个字：“杀了他！” 现在的贾珍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要这时候再让他多吸入一些乙醚，保证能让他长醉不醒。 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不单秦可卿日后少了许多麻烦，贾璐自己也少了块心病。 “不……不要！”秦可卿抓住了贾璐的胳膊。 “你……在替他求情？他刚才可是想……”贾璐往秦可卿的胸口看了一眼。 秦可卿侧了侧身道：“我……我不是替他求情，只是怕……怕连累到三叔…… 毕竟他是宁府之长，身上袭着爵位呢，若是他死了，这是岂能善罢甘休？ 三叔是个有大前途的人，犯不上为了这种事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秦可卿说得自然有道理，可这个时候她还顾及这些就不免有些妇人之仁了。 贾璐因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处置？” “我……我哪里有主意？” 贾璐又说道：“不杀他，告官去吗？告他杀死了丫鬟瑞珠？还有对你强奸未遂？ 你觉得你能告得倒他吗？而且，这事捅出去了你往后怎么活？ 找老太太做主？老太太第一个会顾忌的肯定是整个贾家的脸面。 贾珍毕竟是贾家的族长，出了这种事闹开了贾家不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了吗？ 而且现在元春大姐在宫里呢，这种事传出去她的前途可就完了。 你觉得在整个家族利益面前她会回护你吗？ 所以找了她这件事也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终不了了之罢了。” 秦可卿低头不语，又轻轻啜泣起来。 “想想你往后怎么办？这老贼不死，日后你就别想过太平日子了。” 这句话贾璐像是说给秦可卿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虽然贾珍可恶，一开始就想跟他来点不正当关系，后来又想把自己酸洗石英石的法子给抢了去，可此刻看贾珍昏迷在地上让贾璐痛下杀手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贾璐咬咬牙掏出了怀里的瓷瓶，准备让贾珍没有痛苦的死去。 “哎，三叔……”秦可卿虽然不知道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忙又一把拉住了。 “怎么？你来？”贾璐蹙眉问道。 谁知秦可卿还真颤抖着把瓶子抢了过去：“我……我来！” “你别闹……”贾璐不禁有些意外。 “没……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了三叔的一辈子……大不了我杀了他再一根绳子吊死就干净了……” 话是这么说，可秦可卿握着瓶子的手却抖得厉害。 显然杀人这件事实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他死了你还死个什么劲儿？别瞎想了，动手吧。”贾璐却在盘算着该如何把这件事遮掩下去。 贾蓉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缘由的，贾珍的死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从此他再也不用活在贾珍的阴影之下了。 或许贾蓉肯站出来说出实情，到时候贾府会如何？多半是家丑不可外扬，只把贾珍的死说成是个意外或者急症暴毙而亡。 就算是长安府的仵作来了也验不出什么伤痕来，应该能遮掩得过去。 而除了秦可卿别人也不知道自己来过天香楼，这件事应该影响不到他自己。 “最好快点，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醒过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上来……”见秦可卿迟迟下不去手贾璐催促道。 “是……”秦可卿答应一声，却仍是站着不动。 “不行还是让我来吧，只要你别跟别人说是我动的手就是了，此地不宜久留，我马上就要走。 你记着，就跟贾蓉说是贾珍想强暴了你，他打倒了瑞珠。 你死命反抗把他也给推到了，他磕着脑袋就死了。” 听到贾蓉二字秦可卿的身子不由得一阵。 那个本来最应该保护她的人，却迫于贾珍的淫威甘愿把她骗到天香楼上来。 “璐三叔，你救救我，带我走吧！把我送出宁国府，我就是死在外头也不回来了！我不想杀人，也不想再跟他们同出一屋檐下了！” 秦可卿死死抓着贾璐的手哀求道。 第91章 救佳人火烧天香楼(一) 贾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秦可卿：“你脑子没事吧？我带你走？带你去哪儿？我自己还没活明白呢！ 贾珍醒了怎么说？你现在可是宁府长孙妇，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失踪了就没有人问，没有人找吗？” 秦可卿哭道：“叔叔救我，我再也不想在宁国府里过一日了，你若不救我，我就只好死在这里了……” 贾璐一阵无语。 不过沉下心来想了想，若是就这么杀了贾珍，还真不是最佳选择。 贾珍死了贾蓉自然会成为宁国府的掌家人，到时候秦可卿也成了管家奶奶了，这样自己可以就没有机会把秦可卿带出去了。 而且贾珍活着，说不定还有用处。 因说道：“可卿你这样就不好了吧，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却赖上我了？” 看着秦可卿那张绝美的脸哭得梨花带雨贾璐叹了口气道： “别哭了别哭了，让我想想……不杀贾珍，带你走、往后还不能让人追究……” 贾璐推开了秦可卿的手在屋里转了几圈，看了看地上的贾珍又看了看死了的瑞珠，再看看楚楚可怜的秦可卿突然计上心来。 “你和瑞珠的身量是不是差不多？” “啊？”秦可卿不由得一愣，还是点了点头。 贾璐道：“穿上她的衣服！” “穿……她的衣服？” 贾璐点头道：“对，难道你要穿着你现在这身招摇过市吗？还是你还想着去换身衣服，收拾收拾行李再补个妆然后体体面面的从宁国府大门走出去？” 秦可卿似乎明白了什么，可还是犹犹豫豫的，毕竟瑞珠已经死了，再这么糟蹋她…… 贾璐已经开始脱瑞珠的衣服鞋袜了：“别愣着了，想要逃出去还不被贾珍追查，我现在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把你这身衣服给她换上，然后一把火烧了天香楼，烧得她面目全非，让人觉得你已经被烧死了……” “啊！”听了贾璐的主意秦可卿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我擦，你到底想不想走？你再这么磨磨唧唧的爷可不管了！”贾璐也来了脾气。 秦可卿这才回过神来，忙也帮着贾璐将瑞珠身上的衣物都脱了下来。 “现在你赶紧换上她的衣裳，我去拿点东西来。”贾璐说着便顺手抄起一个单瓶要往楼下去。 “哎，叔叔你去哪儿？”秦可卿忙拉住了。 “我他妈去把天香楼的灯油都找来，毁尸灭迹！你赶紧换衣服！怎么着，你还想当着我的面换吗？”贾璐彻底烦透了。 “我……我换……” “快点！”贾璐说着便往四处去收集灯油了。 等他再上楼来，却见秦可卿才将裤子穿上了，正在系汗巾子。 见贾璐上来了秦可卿忙转过身去，却无法顾及一片光滑如玉的脊背让人看了个遍。 贾璐也懒得废话了，三两把扯掉了秦可卿的肚兜，顿时春光乍泄，秦可卿惊叫一声忙用手挡住了。 “别墨迹了，还不快换！” “这……这是我才换上的……”秦可卿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呃……行把，那赶紧把外套穿上……”贾璐不再看秦可卿，而是蹲下身去看了看贾珍。 她们两个的肚兜颜色差不多，贾璐还真没分辨清楚。 “他……还没醒么？” “没有。” “那……若真放起火来会不会烧死他？” “应该不会，一会儿把他搬到外头去。如果烧的疼了他应该很快能疼醒。再说，烧死了拉倒！” 秦可卿终于穿好了一副，生恐贾璐又发飙，也顾不得仔细整理了，问道： “要……要把我的衣服给瑞珠穿上吗？” 贾璐答道：“不用了，你那几件衣服胡乱丢在地上，把鞋袜给她穿上一只！” 秦可卿会意，忙给瑞珠穿上了，二人又将瑞珠搬到床上去摆弄好。 猛拍了一下脑门，又将秦可卿头上的钗环尽数拔下来胡乱插在了瑞珠头上，贾璐心里默念了一句抱歉了，便开始往瑞珠尸体的脸上身上浇灯油。 秦可卿哽咽道：“就这么烧了么？方才她还护着我来着……” 贾璐骂道：“哭个屁！你给她报仇啊！贾珍就在这躺着呢！来，连他一块烧死！行了，下楼去等我！” 秦可卿不敢再言语，往楼下去了。 贾璐又将贾珍往门口托了一段，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腰间的汗巾子给解开了，把裤子拔下来也丢在一旁。 正这时却听见贾珍喉咙里发出了赫赫声，贾璐不由得一惊，胡乱将贾珍的裤子丢在床上便点燃了灯油急忙忙的下楼去了。 看着秦可卿还在抱着肩膀在那里傻等贾璐也顾不得什么了，拉起她就往墙根上跑：“快点吧我的奶奶，再不走等火烧起来了可就来不及了！” 来至墙根，连推带搡的好不容易把秦可卿弄上墙去又接了下来，已经听到宁国府里有人大喊着救火了。 一口气跑出了宁荣两府之间的夹道，又跑出去两条街，贾璐这才把秦可卿拽进了一条小胡同扶着墙呼哧呼哧的喘气。 “你……没事吧？”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秦可卿一张俏脸都有些扭曲了贾璐不禁问道。 秦可卿只是摇头，捂着脚踝默默的掉眼泪。 贾璐掀起秦可卿的裤脚，把罗袜往下略褪了褪，果然见她的脚踝已经肿起来老高了。 “刚才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崴着脚了？” 秦可卿点了点头。 贾璐长叹一声：这娘们怎么这么麻烦！ 总要看看到底伤得怎么样了，便要去脱她的袜子。 秦可卿忙要把脚抽回来，贾璐低声喝道：“别瞎动弹，乖乖等着！” 秦可卿这才不动了。 贾璐看着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踝不禁也是一皱眉头，按了一下问道：“疼吗？” “啊……”秦可卿尖叫了一声，显然是极疼的。 “这里呢？这里呢？”贾璐又换了两处。 秦可卿这次倒是不叫了，只咬着嘴唇点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忍着点，开始会有点疼！”贾璐将秦可卿的一只玉足握在手中慢慢活动了两下开始给她按揉伤处。 纤纤玉足虽然天黑难得一见，只觉滑不留手柔弱无骨。 秦可卿强忍着疼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贾璐将鞋袜给她穿上了说道：“走吧，这里太不安全。” “我……我自己走吧。”秦可卿小声道。 “你这脚伤成这样，能走？”贾璐问道。 “我……我是说三叔请回吧，我用再麻烦三叔了……” “大晚上的你自己瘸着一条腿能去哪儿？”贾璐反问道。 “我……”秦可卿便又无语了。 “行了，是我方才心里着急，对你语气严厉了些，现在不是生气耍小性子的时候。 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上来吧，我背你！” 说着贾璐俯下身去。 “这……”秦可卿不禁又犹豫起来。 虽然事态紧迫，她的腿又受了伤，可这般身体接触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而且贾璐这单薄的小身板，比自己还矮半头呢，能背得动她吗？ “快点！”贾璐又忍不住了。 第92章 救佳人火烧天香楼(二) “叔叔，你……你要带我去哪儿？不行我自己下来走吧……”伏在贾璐背上的秦可卿轻声问道。 “别问了，就快到了。”贾璐说道。 秦可卿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她没想到贾璐这小身板居然这么有力气，一口气背着她从城西走到了城东。 一开始秦可卿还小心翼翼的挺直了身板避免某些敏感地方接触到贾璐的后背，可只过了一会儿便坚持不住了，这个姿势太累人了。 于是秦可卿便一点点的试探着将身子贴在了贾璐的背上。 贾璐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更没有察觉到秦可卿的这些小心思。 这也让秦可卿长出一口气，到底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啊。 不过这小孩哪儿来的那么多心思？还有方才那种凶巴巴的训人的口气，俨然是个比她还要成熟的大人口吻。 终于来到一处胡同深处极不起眼的门口，贾璐才放下秦可卿扣响了大门。 好半晌才有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来了来了！谁啊？大晚上的来敲门！” 不一时门开了，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子。 那婆子打量着贾璐和秦可卿问道：“你们二位是……” “我是你东家！”贾璐搀着秦可卿就往里走。 “东……东家？”婆子不知道该不该拦着，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东家是何许人也。 “茜雪呢？”贾璐问道。 婆子一听茜雪这才信了几分，说道：“姑娘早睡下了……” 话音方落，却见茜雪披了件衣服举着个烛台从二门里走了出来。 “茜雪，还没睡呐？”贾璐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璐三爷？小……小蓉大奶奶？”茜雪当时就懵了。 “你认错人了，这不是小蓉大奶奶。”贾璐道。 “啊？”茜雪更懵了。 宁国府里摆宴席的时候她也跟宝玉去过，也见过秦可卿，怎么就不是了？ “来帮我扶一把，愣着做什么？”贾璐说道。 茜雪这才回过神来，忙将烛台交给婆子，帮贾璐一起搀扶着秦可卿往进了屋。 “你去吧，这里不用你了。”打发走了婆子贾璐才对茜雪说道：“宁国府里出了点事，小蓉大奶奶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你们两个……” 茜雪忙说道：“是，我定会好好服侍奶奶……” “服侍……也谈不上，做个伴吧。去打一盆凉水来，再拿两条毛巾。” 茜雪答应一声去了，贾璐又很自然的脱掉秦可卿的鞋袜，却见脚踝比方才肿得更厉害了。 “茜雪被撵出来后没有地方去，她舅舅舅妈要把她给卖了，我怕她没个好结果，就把她买了先安置在这里了。”贾璐一面解释一面轻轻活动着秦可卿的玉足。 “哦……”秦可卿忍着疼哦了一声。 “至于你的事，等我走了你自己慢慢跟她说吧。想不想说都随你。 不过你自己可得记住了，往后世上可就没有秦可卿这个人了，宁国府的小蓉大奶奶已经死了。 不管是贾蓉还是你爹秦业、你弟弟秦钟都不能见了。” 秦可卿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 “也没个准备，你先将就一晚，明日让婆子去给你买些使的用的东西回来，自己别往外跑。 这段时间就乖乖的在屋里藏着吧，省得麻烦。” 正说着，茜雪端着一盆冷水进来了。 贾璐便淘洗了一条毛巾给秦可卿敷在脚踝处对茜雪说道：“两条毛巾轮换着冷敷，每天都敷几次。明日让婆子往药房里讨一贴活血化瘀的膏药来给她贴上。等消了肿之后再用热毛巾敷上几天就好了。” 茜雪一一答应了。 贾璐又对秦可卿道：“你这伤不过是扭了一下，没有伤及筋骨，静养个十天半月的自然就好了。其间不可受力，最好卧床静养。” 嘱咐了两句，贾璐才说道：“你们好生歇着吧，我得回去了。过些天得空了给你们送些银子来，不用省着，只管用就是了。自己多保重。” 目送贾璐出去了，秦可卿和茜雪对视一眼，气氛不免有些尴尬，二人心中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她怎么和贾璐扯上关系的？ “奶奶，我给你换条凉一些的毛巾来。”茜雪率先打破了尴尬。 再次返回宁荣街，整个宁荣二府的人都起来了。 天香楼的火已经被扑灭了，仍有青烟袅袅。 贾璐挤过人群，找到了正在指挥众人往外收拾东西的贾琏：“琏二哥，怎么就着火了？” “璐哥儿，你怎么也过来了？”贾琏问道。 “这么吵嚷哪里睡得着？怎么好好的就走了水了？可烧着人了没有？” “咳咳……忘了熄灭蜡烛，烧着了桌上的纸张，就烧起来了……” “可有人在楼里来着？烧着人了没？”贾璐又问了一遍。 “咳咳，好像有个人，烧得面目全非了，还不知道是谁呢……” “什么叫好像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咯！”贾璐不禁问道。 贾琏被问得急了推了贾璐一把道：“去去去，这里又没你什么事，你跟着瞎打听什么？ 别在这捣乱了，没看我正忙着呢吗！还有两天就要下场了，还不会回去挺你的尸去！ 再在这里捣乱，看我告诉老爷打你板子不！” “哦……”贾璐答应一声委屈巴巴的走了。 “璐哥儿！”才走出角门，却听到贾琮喊他。 贾璐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人影。 “笨蛋，抬头，我在这呢！”贾琮又喊了一声。 贾璐这才看见骑坐在墙头的贾琮，笑道：“你怎么还爬墙呢？” 贾琮得意道：“这门手艺可不能丢！哎，你上来，我跟你说！” 贾璐只得也爬上了墙头，跟着贾琮飞檐走壁的来至一处无人院落的正房屋顶上坐了。 “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练习为师交给你的功夫？爬得这么慢！”贾琮鄙视的看了贾璐一眼。 贾璐笑道：“罢了，都大了，还玩儿这个？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是都看见了？” 贾琮一脸得意道：“那是！传事的云牌一响我就起来了！ 还不是多亏了我这一身的本事，我可是比别人到的都快呢！那会子火烧得正旺呢！” 贾璐忙问道：“那你跟哥说说，你都看见什么了？到底是谁烧死了？” 贾琮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去！” 贾璐道：“这是自然！” 第93章 救佳人火烧天香楼(三) 贾琮这才说道：“一闹起来，许多人都拿着水桶扫把来救火了，可都在楼下往上泼水，谁也不肯进去看看有没有人！ 到底还是东府里那个焦大是个忠诚的，一把年纪了倒是第一个冲了进去。 哎，焦大你认得吧？就是那个跟着宁国公出过兵的老奴。” 贾璐道：“我自然知道。” 焦大可谓是宁国府里的元老级人物了，从小跟宁国公贾演出过三四回兵。 曾从死人堆里把奄奄一息的主子背出来。 没有饭吃，他饿着肚子去偷东西给主子吃，没有水喝，他自己喝马尿，把得来的半碗水给主子喝。 贾琮又卖官司道：“你再也猜不着，焦大进去后把谁给背出来了！” 贾璐催促道：“到底是谁，你快说罢！” 贾琮压低声音道：“就是珍大哥！昏死在那里，被焦大背出来的时候还光着屁股！头发胡子也都烧焦了！” “真的假的？衣服都烧光了？”贾璐故作惊奇道。 “嗨！这还能有假么？出来之后多少人都看着呢！忙把珍大哥给抬走请郎中去了！ 那裤子也不是烧的，不然上身穿着的亵衣怎么就没烧着？ 我见焦大太爷进去了没事，便也趁乱跟着他又上了楼，你猜怎么着？ 那地上到处散落着衣服，男的女的的都有，床上还有个人呢！ 女的，也没穿衣服，被烧得头都烂了，哎呀可是吓死我了…… 许多人都说，那个被烧死的是蓉哥儿媳妇！ 地上丢的那些个衣物、还有尸体头上胳膊上戴着的首饰钗环都是蓉哥儿媳妇的！ 都说是贾珍强奸后要毁尸灭迹，才放了一把火呢！ 蓉哥儿媳妇阴魂不散，又迷倒了贾珍，要让他给自己陪葬……” 贾璐不由得暗笑，这些人都是名侦探啊！一下子就跟这件案子定了性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大瓜就会在神京里传开。 “琮哥儿，这些话你可别对别人说去了，知道吗？不然老爷知道了会打死你的！”贾璐叮嘱道。 贾琮道：“嗨，我还不知道么？不过我不说，别人就不会说了？” “行了，等明天哥给你买糖吃，快回去睡你的觉去吧！” 回到自己院里，平儿和晴雯两个都还没睡，见贾璐回来忙迎了上去。 “三爷，你去哪儿了？” “啊，不是跟你们说来着，我去跑步了啊，这不是东府里天香楼着火了吗，就略看了一眼。” 贾璐随口胡诌道。 平儿心里倒是有些疑心，怎么贾璐大晚上的偏要跑出去？跑出去没多一会儿天香楼就着火了？ 可她又实在没办法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那……可烧着人了？” “差点把珍大哥给烧了，好像蓉哥儿媳妇被烧死了……” “啊？真的假的啊？”平儿和晴雯八卦的心顿时就被点燃了。 “当然是真的，虽然不是我亲眼瞧见的，却是有多少个人都见了的……” 说着便又将贾琮说的那个版本大概跟二人讲了一回。 反正贾府就是四处漏风的篱笆，他不跟二人说也能从别处打听道。 与其让她们出去瞎打听还不如自己告诉她们呢。 二人听得津津有味又有些意犹未尽，晴雯道：“这珍大老爷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祸害了人家还不够，还要焚尸灭迹？就没王法了吗？” 贾璐道：“王法自然是有，只是不归咱们操心。你们两个，听了也就听了，也别跟其他人瞎说去，也别听她们再浑说了，知道不？没事少跟别人去磨牙，不然我知道了要打屁股的！” “切！知道了！”晴雯白了贾璐一眼。 贾璐伸了个懒腰又敲了敲发酸的腿说道：“快睡觉吧，我困死了，今儿是不是该你值夜？” 第二天一早，宁国府已经搭起了灵棚。 宁国府长孙妇、贾蓉的媳妇秦氏因天香楼走水没能逃出来，被烧死在楼中。 贾珍本想去救，奈何火势太大，非但没能救出秦氏，自己还被火给烧伤了，如今只在内宅里静养，连客都不能见。 贾敬一心想要当神仙，自然不会回来操持孙媳妇的葬礼，只说按着规制发送就是了。 尤氏又犯了胃疼的旧疾，也卧病倒在床上，只剩下一个贾蓉在外头支撑着。 贾蓉长期被贾珍压制着，那些下人们谁把他放在眼里？只在大面上装装样子，做起事来却是阳奉阴违，只对八卦贾珍爬灰的事津津乐道。 倒是贾宝玉听说秦可卿死了在灵前着实放声大哭了一场。 贾母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让贾琏同凤姐两个过来照料照料。 至于秦可卿的丫鬟瑞珠去哪儿了也是众说纷纭。 有的说瑞珠撞破了贾珍的好事贾珍才一怒之下将秦可卿和瑞珠两个都杀死了，然后一把火烧了企图毁尸灭迹，此刻棺材里装着的实际上是两具烧焦了的尸体。 也有的说瑞珠早就被贾珍给买通了，这次贾珍对秦氏不轨正是瑞珠牵线搭桥，将秦可卿诓骗到天香楼上的。如今事情败露，瑞珠已经被偷偷的杀死了，就埋在会芳园里。 当然，也有说法就是贾蓉害迫于贾珍的淫威，自己拱手把秦可卿送给贾珍的。 虽然使用了多少手段，到底也不能堵住众人之口，反而让闲话越传越离谱了。 因贾珍最终也没有得手，又被烧光了眉毛头发躲着不见人，秦可卿的丧礼也没有原着中写的那么隆重，相反显得有些草率，随便找了一副棺椁成殓了尸身，准备停灵十四天就发丧。 大家都明白，谁都想早早结束了这场闹剧。 贾璐得空了也会去溜达一圈，给棺材里的瑞珠上柱香烧张纸钱。 这天晚上贾璐又往宁国府来，只见贾蓉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灵棚里呆坐。 见贾璐来了忙起身招呼。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吧。”贾璐安慰道。 “多谢璐三叔……”贾蓉犹豫了半天才说道：“那些个闲话，三叔想来也听说了吧？” 贾璐点点头不置可否。 “我恨他！”贾蓉突然咬着牙说道。 贾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三叔，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不等他把话说完贾璐就打断道：“没有！”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且贾蓉这种软蛋，狠贾珍他还敢弑父不成？ 等这件风波过去了，只怕贾蓉还得继续苟活在贾珍的阴影之下。 贾璐更不会把真像告诉贾蓉的。 第94章 选秀女宝钗落孙山(一) 就在秦可卿的丧礼举行期间，一道招数给贾府、确切的说是给荣国府带来了一丝喜悦——元春因贤孝才德，已被加封为女史了，在皇后身边掌管书写文件等事。 这个消息让贾母、王夫人喜不自禁，已经到了皇后身边就意味着可以时常见着天子了，若是能得天子宠幸，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碍着东府正在办丧事，众人不好太过喜形于色。 而薛姨妈则是又羞又恨——薛宝钗进宫选秀，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按理说不论姿色还是才情薛宝钗都应该是参加选秀的女孩中的佼佼者才是，之所以落选，原因只能是一个——因为薛蟠在金陵打死冯渊的事前段时间宣扬得太沸沸扬扬了。 因这次选秀名义上是为了公主、郡主选德才兼备的入学陪侍，自然是要家世清白的。 如今全神京都知道薛家有个因抢丫鬟打死了人的薛蟠，谁还敢把薛家的女孩选入宫中？ 这日薛姨妈又往王夫人屋里闲聊家常。 王夫人见薛姨妈只一个人来了便问道：“怎么没带着宝丫头过来？” 薛姨妈脸上有些尴尬说道：“宝丫头身子不大舒服，在家里歇着呢。” 见薛姨妈仍是闷闷的王夫人便安慰道：“还在为宝丫头的事闹心？依我说不想它也就罢了。 不是我这当姐姐的站着说话不腰疼，选中了秀女又如何呢？ 你别看着元春那丫头选中了女史好像有了出头之日，你可不知道为了这个我们跟着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银钱！ 这不，前两天还往宫里头送了几百块香皂呢！” 薛姨妈听了也有些吃惊，问道：“那不是每年要花进去几千两银子？” 王夫人道：“可不是么！这还不算往宫里送的银子呢！ 而且选秀的时候说是要看人品样貌和才情，等真的到了宫里头，哪个还管你这些？ 那些内监们谁不是生了一双富贵眼？光有才有貌，只怕在宫里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呢！” 听到这里薛姨妈的心里似乎好过了些，毕竟现在薛家就只剩下她们母子三个相依为命了，还有个小叔子也是成日带着家人东奔西走。 如果宝钗真进了宫，哪里有人给她筹谋划策，让宝钗在宫中打点关系人情？ 而且每年几千两银子，用不了几年薛家这点家底就得被掏空了。 王夫人见自己的宽解似乎起了效果，便又叹了口气说道： “也不瞒你说，现在我还真有些后悔送元春入宫去了。 哎，你也是当娘的人，你说，好好的一个闺女，就隔着这么一堵墙，母女便不得见面。 若是在宫里头没出个头也就罢了，熬个十年八年的，等到二十五岁就放出来婚嫁，好歹也能再见了。 倘或出了头，那就是一辈子想再见面都难了……” 说到这里，越发想念元春，不禁落下泪来，反倒要薛姨妈去安慰她了。 掉了几滴眼泪，王夫人才叹息道：“这选中秀女的事啊，不过是别人看起来说起来风光，其中的苦又有谁知道？ 所以我说啊，妹妹也不用为了宝丫头没选中的事烦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现在也没个倚靠，蟠儿到底年纪还小这么大个家业你独自撑着也辛苦。 我看宝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个心细有主意的，有她在你身边不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你伴着她长大了，将来再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配一门好亲事，就算是出了阁也能时常回来瞧瞧你，岂不比进了宫母女不得见要强上百倍？” 薛姨妈点头轻叹一声道：“姐姐说得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到底还是宝丫头贴心一些。” 其实王夫人说这些话是有私心的。 自打薛姨妈带着宝钗住进了梨香院王夫人便喜欢上这个端庄大气的外甥女了，不管模样还是说话都极对王夫人的脾气，又是妹妹的女儿，知根知底，嫁妆也丰厚。 若是能给自己的宝玉留着做媳妇是再好不过的，一来可以照顾好宝玉，二来将来更可以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帮着她管家。 王熙凤虽然是自己的内侄女，到底是大房的儿媳妇，哪儿有自己的亲儿子媳妇再加上外甥女这样的关系牢靠？ 所以这次宝钗落选正合了王夫人的心意。 只是现在薛姨妈才来了几个月，自己就忙忙的跟她提亲事会显得王夫人太猴急了，这种事，总要矜持一点才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薛姨妈便起身告辞回梨香院去了。 刚坐了一会儿，却见薛蟠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薛姨妈见了蹙眉说道：“你又往哪儿去惹事了，这一脸要杀人的模样给谁看！” 薛蟠一跺脚道：“嗨！我可真是要去杀人呢！妈妈你再猜不着，我在金陵打死人的事是谁传出去的！” 薛姨妈和宝钗听了这话不由得都是一愣，对视了一眼问道：“是谁？” 薛蟠道：“还能是谁？就是贾璐那厮！” 薛姨妈忙问道：“贾璐？怎么可能是他？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薛蟠道：“是贾芹跟我说的！上次我不是想把那个叫茜雪的小丫头给买来吗？ 不是贾芹给我搭的桥？后来才知道，茜雪又被一个叫倪二的给买了去了！ 那倪二也没放在家里，不知把人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薛姨妈道：“这又和贾璐有什么相干？” 薛蟠道：“妈妈听我说完呐！这个倪二平日里和西廊上的贾芸关系最好的。 贾芸又和贾蔷走动得最密切，贾蔷又跟贾璐关系最好，最听他的话，这不就扯到贾璐身上了吗？” 宝钗蹙眉道：“哥哥这话没道理了！照你这么七拐八拐的，整个宁荣街上的人都能扯上关系！ 你说是贾璐传出去的，且不说他一个平日都不大出门只想着科举的小孩子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把这件事传得这么开， 这事传出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咱们家里也没招惹他。 到底是哥哥平日里做事不规矩，不知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整你罢了。” 第95章 选秀女宝钗落孙山(二) 薛蟠道：“贾芹说了，是贾璐看上了茜雪，想买来自己受用，又怕争不过我，才从背地里使阴招坑我！” 薛姨妈骂道：“你别听外头那些个混账东西乱嚼蛆！贾璐不是才县试上中了案首吗？ 都说他是个极肯用功的孩子，这会子正准备着府试呢，这样的孩子能为了跟你挣个丫头弄出这些事来？ 再者说了，你说他把茜雪买了去了？是跟你个没脸的一样偷偷养在外头了？ 他一个月二两的月钱，以前还一直被大太太克扣，不过这段日子才得些钱在手里，他哪儿来的钱买丫头租房子？” 薛蟠被问的无话可说，只得说道：“妈妈，你们不知道，都说了，贾璐可不是看着那么乖巧听话，都说他肚子里的弯弯绕多着呢！” 薛姨妈道：“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若是吃醉了酒，就赶紧回你屋里挺尸去！ 一天天的正经事不做，书也不肯念，就知道跟着那群不成器的人在一块厮混！” 薛蟠道：“我怎么就不做正经事了？我这不是知道了是谁祸害咱们家的听了生气，来跟你们说说吗！ 我若不认得贾芹，能知道这些个事？” 宝钗听了也说道：“你若不认得贾芹，谁哄着你要去买宝玉屋里撵出来的丫头？ 你当那个贾芹是好心吗？还不是看着你人傻钱多要哄你的银子花！ 这会子没得手，又在这里编排些话来诱你上钩，还不一定后面又有什么套子等着你钻呢！ 妈妈说的都是好话，哥哥也一年比一年大了，不爱念书，也该跟着家里的老管事们学学打理生意才是正经。 你成日跟着那些人在外头胡混能混出个什么来？ 如今你身上有钱使，他们一个个都围着你，等哪天你没钱了，你看看有几个人还肯搭理你？” 薛蟠听宝钗也这么说，偏又说得合情合理，一时无法反驳，只得说道： “我就不懂了，怎么跟我交好的就没有一个好人了？ 这次分明是贾璐给我使坏，不单坏了我的事，还连累着妹妹选秀女落了选，我就该听着受着？ 我必须得给贾璐点厉害瞧瞧，看他往后还敢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薛姨妈听薛蟠又要去惹事忙喝止了：“到底是你真打死了人才有人说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是好好的不出去惹事，谁会编排你这些？ 如今事已至此了，我劝你还是安生些吧，别再惹出什么事来了！ 再者说了，贾璐毕竟是赦老爷的儿子，这会子又马上进学当秀才了，你招惹他去做什么！ 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还在人家家里住着呢！你闹起来了，往后让娘还有脸往那边去吗？” “罢了罢了，我知道了！都听你们的就是了！我去睡觉！”薛蟠不耐烦的起身去了。 薛蟠虽然跋扈不讲理，被人戏称为呆霸王，却是个极懂得疼妹妹的。 知道因为自己的事害得宝钗落选了心里本就过意不去，如今听说是贾璐的手笔哪儿能轻易就这么算了？ ---- 还有两天就要下场了，贾璐终于丢下了书本，他决定考前放松放松。 托词往外去转转贾璐便到了兴宁坊租的宅子。 听说贾璐来了茜雪忙迎了出去，看着秦可卿也搁楞着一条腿要出来贾璐忙拦住了。 “扭伤可好了？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秦可卿道：“已经比先好得多了，头几天就能下地了，只是受力了还略有些疼，已经不妨碍了。” “哦？肿已经全消下去了吗？”贾璐问道。 可卿忙说道：“已经都消尽了，看不出两边有什么不同了。” 她还真怕贾璐又会脱了她的鞋袜再给自己检查揉捏。 毕竟女人的脚是再隐私不过的部位，上次那是不得已，且自己只当他是个孩子。 此刻秦可卿再也不敢把贾璐当成一个小毛孩子了。 贾璐也没有说要看，只是点了点头道：“还是应该好生养养，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落下病根可不大好。 在这里住得还习惯么？可缺什么使的用的？” 可卿道：“多谢叔叔挂记着，日常用的都置办齐整了，也不缺什么。” 贾璐看秦可卿身上还穿着瑞珠的那身衣服便蹙眉道： “让婆子扯些料子回来，怎么也该做两身衣服替换。还有茜雪你也是…… 哦！是不是上次给你们留下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 “还……还有呢。”茜雪支支吾吾的答道。 贾璐拍了拍脑袋说道：“是我大意了，忘了本来是给你一个人留的，结果又把可卿送过来了，自然要再置办些被褥用具。上次过来的时候身上也没装着钱。这些你们先拿去用，应该够你们花销一段时间了。” 说着贾璐摸出一百两银票放在桌上。 “哪里就用这许多了……”秦可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都知道贾璐并不是个受待见的人，又是个小孩子，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贾璐却笑了笑说道：“你们两个平日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若是把你们安置在这里却让你们节衣缩食的，倒是我坑了你们了。 只管拿去用吧，我自有法子赚钱的，用完了我若是想不到只管开口跟我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若是心里头过不去，就算是我借给你们的，等日后有了钱加倍还我就是了。” 秦可卿这才答应一声将银票收了。 贾璐又说道：“现在东府里和当初想的差不多，都以为你被烧死了。 至于传出来的其他闲话，也不用往心里去，用不了多久也就该平息了。 现在东府里还在给你办理丧礼呢，也还算体面……” 大致将宁府里这两天的事和众人的反应说了一回，秦可卿也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又有些茫然——自己如今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了，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往后该怎么办？ 贾璐似乎能看穿秦可卿的心思一般，说道：“也不用这么发愁，人这一辈子也长呢，到底是给自己活着才是正道。 这段时间你只管在这里好生养一养，等过了这个风头，我倒是有个生意想做呢。 只是我年纪也小，又要念书，不好自己出来支撑。你若是愿意，可以跟我合伙做这个生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我……做生意？”秦可卿有些迷茫的看着贾璐。 “没错，生意。怎么，你不会觉得我要养你一辈子吧？总得靠自己才行！茜雪，还有你，也来帮忙才好呢。” 秦可卿知道贾璐这么说无非是让自己心里头好受一些，她懂得什么生意？ 不过他又有些好奇，贾璐这个小孩，能做什么？ 第96章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一) 秦可卿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却不知是什么生意？我一个妇人家，也不懂得这些，只怕做不好，反而害得叔叔赔了本钱……” 贾璐自信一笑：“放心吧，做生意也没什么难的，只要你要经营的产品是独一无二的再没有第二家，还愁没人来买么？” “独一无二？” 其实能让秦可卿做什么贾璐也没想明白呢，只能含糊着说道：“现在我也不方便跟你说得太细，这些都是后话了，不用烦恼。” “可……我如今已是名义上的死人了，怎么好再抛头露面？”秦可卿又问道。 贾璐笑道：“放心吧，你只需要躲在后面管管账目就是了，还能让你站柜台去么？” 秦可卿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又问道：“我还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什么话？问吧！” 秦可卿低着头小声道：“我想问问叔叔，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我的闺名的？” 她虽然脾气温和，却是个心思极细极重的人。这个问题困扰她许久了。 可卿是她的乳名，除了她的养父秦业和弟弟秦钟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了。 这是很隐私的事，就算秦钟不懂事也不会对外人提及自己姐姐的名字，怎么贾璐第一次见了自己就能无缘无故的叫出来，还叫得这么顺口？ “啊……啊？我怎么知道？”贾璐百密一疏，忘了在这里出了纰漏，只得支吾道：“不是都这么叫的么？我也忘了从哪儿听来的了。” 秦可卿自然知道贾璐是在胡乱应付，贾府上下主子奶奶们都蓉哥儿媳妇、下人婆子们都叫小蓉大奶奶，谁敢叫自己的小名？就是贾蓉，想叫还不知道呢。 可贾璐这样子分明是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再追问。 贾璐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往后你便和宁国府再也没什么干系了，这世上也没有秦可卿这个人了。 这些称呼也该改一改了，你再叫我三叔了，我也不叫你蓉哥儿媳妇了。 那叫什么好呢？干脆就叫你可儿吧！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 秦可卿的耳根子都红了。可卿是她的闺名，可儿却是她的乳名了，又被贾璐随口叫出来了。 偷眼看看贾璐似乎并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像是随口一说，可卿便低头小声道：“不过是一个称呼，随便叔叔怎么叫罢了。” 贾璐道：“你看，方才还说不叫叔叔来着。” “那……那往后我也跟茜雪一样，就叫三爷吧。” “行吧，你都说了，不过是个称呼。” 贾璐站起身来说道：“行了，我得回去了，过两天还得下场呢。你们歇着吧，等考完了我再来看你们。” “恭祝三爷蟾宫折桂，再中个案首回来。”可卿说道。 贾璐苦笑摇摇头：“哪儿有那么好考的？上次不过是运气，这次谁知道能考个什么样？行了，我去了，都不用送，好生歇着吧。” 到底还是茜雪把贾璐送了出去。 看着贾璐略显瘦小的背影，秦可卿不由得又想起来那天晚上就是这么小的一副身板把自己从西城背到了东城。 虽然瘦弱，那后背却一直坚挺着，就像贾璐丝毫不畏惧贾珍的淫威和地位一般。 救命恩人……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名的？他的钱是哪儿来的？他要做什么生意？他当初为什么要租下这处宅子？ 秦可卿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救命恩人。 只可惜唯一能说说话的茜雪也比自己知道的多不了多少。 贾璐，就像个迷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快到宁荣街时，贾璐却被薛蟠带着两个小厮拦住了去路。 “哟，薛大哥，可巧，在这碰上了。”贾璐看着小厮手里的木棍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薛蟠冷笑道：“贾璐，可让我逮着你出来了！说吧，咱们俩的事怎么了结？” “咱们两个有什么事要了结？”贾璐一脸无辜的问道。 薛蟠喝道：“你小子还跟我装傻吗！我在金陵打死人的事不是你传出去的？” “什么？薛大哥在金陵打死过人？”贾璐更是一脸震惊。 “你不用假装不知道，现在全神京的人都知道了，偏你不知道？现在我妹子因为这事选秀都没选中，说吧，这事怎么办！” 贾璐冷笑了一声道：“我天天在家里念书，哪里听说你这些烂事去？ 再者说了，就算我知道，往外传这些话对我有什么好处？” 薛蟠大怒，抬手就给了贾璐一个嘴巴，用手指着贾璐的鼻子说道：“小野种，你当我不知道，你是看着我要买茜雪……哎哟！” 原来贾璐已经反手一把攥住了薛蟠的食指死命往后一掰。 薛蟠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手上传来，食指都要断了，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贾璐另一只手抽出来就还了薛蟠一巴掌：“你打我一下子，我还你了，这这档子事两清。你骂我的事怎么说？” 薛蟠疼得叫哇哇乱叫，朝两个小厮吼道：“你们好愣着做什么？给我打他！打死了算我的！” 那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举着棍子往贾璐身上打去。 砰的一下，贾璐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昏，后脑勺重重的挨了一下。他也不肯松开薛蟠的手，一拳就打在了薛蟠的鼻梁骨上。 咔嚓一声，顿时薛蟠再也跪不住，仰面倒在地上鼻血长流。 贾璐便骑在了薛蟠的身上，两只拳头也不顾什么地方，左右开弓对着薛蟠的大圆脸就是一通猛锤，完全不顾两根棍子也在胡乱的往自己头上背上死命招呼。 一个小厮见贾璐似乎根本不知道疼，又见薛蟠被打得满脸是血也害怕了，忙用手去拉扯贾璐的肩膀。 谁知贾璐却是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直接一口就咬了下去。 那小厮哎呦一声丢了手里的木棒，贾璐捡起来照着小厮的腿就轮了过去。 小厮吃痛跌倒，薛蟠这才缓过些神来，却见贾璐也是满脸是血，一双眼里布满了血丝，那样子着实的恐怖狰狞。 因距离太近木棍轮不开，贾璐索性用木棍的一头当凿子紧紧攥着一下下的用棍柄往薛蟠的脸上猛砸。 第97章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二) “大哥！大爷，别打了，别打了！哎哟，打死我了……”薛蟠求饶道。 又杵了两下贾璐才停了手，一手薅着薛蟠的头发一手用棍子戳着薛蟠血呼啦差的大脸道：“谁他妈是你大哥？” “叔叔！爷爷！大爷，别打了！”薛蟠抱着头哭道。 “打啊！凭什么不打？你不就仗着有两个帮手吗？他们打我一下我就打你十下！” “不敢了不敢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爷爷饶了我这一回吧！咳咳咳……呸……” 薛蟠咳了两声，吐出一颗门牙来。 贾璐朝薛蟠脸上啐了一口道：“我只当你是个真霸王，想不到是个这么不中用的孬种！看着我的脸，记住了，往后皮子痒了大爷随时奉陪！”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薛蟠抱着头哭道。 贾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还在流血。 那两个小厮见了贾璐这幅凶狠模样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把衣服脱下来给我！”贾璐用棍子指着一个说道。 那人忙将外衫脱了下来哆哆嗦嗦的递给贾璐，贾璐丢了棍子胡乱把衣服卷作一团按住了头上的伤口说道： “还不赶紧把你们薛大爷抬回去请郎中！” 说着捂着脑袋也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两个小厮这才回过神来，忙也抬着薛蟠往梨香院去了。 薛姨妈见了薛蟠被打成这样吓得当时就哭了出来，宝钗也顾不得回避小厮了，忙也跟着将薛蟠搀进屋里躺下了。 看着薛蟠鼻子也歪了牙齿也掉了，两只眼被打得只剩下两条缝薛姨妈又心疼又生气，骂道： “是谁！是哪个蛆了心的下这样的狠手打我儿子来着！” 薛蟠哭道：“是贾璐！那小子就是个疯狗！每一下都下死手，他就是想打死我！哎哟……” 薛姨妈听了怒道：“这小杂种，这还了得吗？没有王法了！我这就找赦老爷评评理去！” 薛蟠马上说道：“对，找赦老爷，打死这个小野种！再告诉我舅舅去，和他打官司！把他关在大牢里，打他的板子，砍了他的狗头……” “我这就去找老太太，问问到底是什么道理，咱们客居在他家里，就把蟠儿打成这样？” 薛姨妈说着果然就要往外走。 宝钗忙拦住了说道：“妈妈别急，你先想想，贾璐他无缘无故的打薛蟠做什么？” 薛姨妈一愣，对啊，怎么好好的就打起来了，薛蟠这性子，不去主动招惹别人就是了，贾璐会去惹他？ “贾璐他没事吧？”这才是薛宝钗最担心的事。 薛蟠虽然看起来惨，却还能哭还能骂人，起码性命无忧。 打架这种事薛蟠可是总会带着几个家奴的，且又有上次在金陵打死了冯渊的前科，她还真怕贾璐被打死了。 薛姨妈也反应过来，光顾着心疼自己儿子了，贾璐再怎么着也是贾赦的儿子啊！ “你是不是也把他给打坏了？” 薛蟠自然不肯服输，说道：“头都被我给打烂了，活不成了！” 薛姨妈和宝钗听了都是大惊，到底还是宝钗先冷静下来，说道： “妈妈，你先请郎中，在这里看着哥哥，我往西府里去看看贾璐去……” “好，好……”薛姨妈也没了主意。 “去看他做什么！他死了才好呢！”薛蟠嚷道。 “别浑说！真出了人命你才老实呢！你当贾璐也是冯渊么？”薛姨妈骂了一句，薛蟠马上哎哟一声，薛姨妈不禁又心疼起儿子来。 却说薛宝钗带了丫鬟莺儿开了梨香院南门过夹道从王夫人院后面穿过来到贾璐的小院门口。 似乎并没有什么忙乱的情形，宝钗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门口轻轻叫了两声却不见有人回应，宝钗咬咬牙便走了进去。 “咳咳，璐哥儿在家里吗？”来至屋门口宝钗清了清嗓子问道。 “谁啊！”晴雯掀开帘子出来：“哎，这不是宝姑娘么，你怎么……” 看着晴雯眼睛红红的还含着泪宝钗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努力保持镇定说道：“璐哥儿可在屋里呢？” 晴雯哽咽道：“三爷让人打了，这会子不方便见客，姑娘请回去吧……” 宝钗没见着贾璐怎么样了自然不肯回去，却听屋里贾璐说道：“是宝姐姐来了么？” 宝钗便答应一声进了里屋。 只见贾璐正赤裸着上身背朝外倒着坐在椅子上，头上抱着白纱巾，纱巾下面的血已经渗透出来了。 背上横七竖八的都是青紫的棒痕，平儿正拿着药酒流着眼泪给他擦抹。 地上丢这两件衣服，也是沾满了血迹，显然贾璐头上的伤很重。 不过还能坐着，显然人是没事，宝钗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贾璐还要起身跟宝钗施礼，宝钗忙按住了说道：“快不用起来，怎么就伤成这样了？请了郎中没有？” 贾璐道：“没事，不过是头上破了两个口子流了点血……” “都是我那混账哥哥……” 不等她说完，贾璐便说道：“你哥哥？薛大哥怎么了？” “你这伤不是他……？” “自然不是了，是我这两天读书累了，想出去逛逛，没想到碰到几个泼皮无赖想跟我要钱。 我没钱给他们，便动起手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我不是对手，吃了点亏罢了。 宝姐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就行了，也不用跟别人说去。 如今不是都忙着蓉哥儿媳妇的丧事呢，都挺忙的，我就别跟着添乱了。” 宝钗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贾璐被打成这样却不想把这事抖出去，还想故意隐瞒？ 正要说话，却听贾政的声音在外面问道：“璐哥儿在家里么？” “在呢！”贾璐也是一惊，扎挣着站起来胡乱找件衣服披上了扶着墙就往外走。 又小声对平儿道：“别哭了，快把这些脏衣服藏起来！宝姐姐，失礼了，也请在这里少坐片刻吧。我答对走了二老爷再跟你说话。” 说着整了整衣服扶着墙就往外走，晴雯忙过去一把搀扶住了。 宝钗无法，只得在里屋藏了。 却听贾政惊道：“这是怎么了？伤成这样？是你老爷太太又打你来着？” 第98章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三) 贾璐忙强笑道：“并不是……” 贾政看了看贾璐头上的伤问道：“我听人说似乎看见你头破了流着血进来还不信呢，到底是怎么了？” 贾璐道：“没怎么，我读书读得有些头疼，便出去散了散，不想在街上碰到几个泼皮……” 听了贾璐的话贾政不禁勃然大怒：“是哪儿来的混账这么无法无天！这还了得么？ 光天化日就把人打成这样？你认得他们的脸吗？我这就找知县相公问问去！ 皇城根底下竟然有这等狂徒，他不管吗！” 贾璐忙劝道：“二老爷息怒，不过是破了点皮，并没有什么大妨碍，略躺一躺就好了…… 二老爷若是把这事闹到官府里去，少不得又要来官差询问，倒是耽误事。 还有两天就下场了，我可不想招惹上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这样还能下场吗？” 贾璐挤出个笑来：“不妨碍，脑子也没傻，手也没断，能写能说的，怎么不能？” 贾政叹了口气道：“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好孩子，到底身子要紧，可别勉强自己，大不了这一场不考了……” “我真没事，多谢二老爷挂念着。” 犹豫失血有些多，贾璐只觉得一阵头晕，只得用手撑住了头。 贾政见了说道：“好歹请个郎中来瞧瞧！” 贾璐道：“请了郎中来也不过是这么处置，还要将头上缠的纱布再摘下来，搞不好又会流血。二老爷，侄儿现在困乏的很……” 贾政只得说道：“好吧，那你好生养病，我明日再来看你……” 贾璐又说道：“二老爷也不用告诉老太太和大老爷，这么点子小事说得人人皆知，倒是显得我轻浮孟浪了。” “好了，你歇着吧。”贾政站起身来要走。 见贾璐也扎挣着要起来送忙拦住了说道：“快好好去床上躺着吧，别动弹了。” 又对晴雯说道：“好好服侍璐哥儿，若是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去！” 打发走了贾政，晴雯才搀扶着贾璐又回到里间屋。 平儿也忙上去扶住了，贾璐面色苍白，对宝钗道：“宝姐姐，恕我冒昧，我得略趴一趴了……” 宝钗道：“还客气什么，快躺着……” 后脑有伤，背后也都是伤想平躺是不能了，平儿两个小心翼翼的扶着贾璐在床上趴下。 贾璐道：“平儿姐姐，晴雯，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同宝姐姐说。” 二人出去了，宝钗方说道：“多谢璐兄弟帮忙遮掩……” 贾璐道：“薛大哥没事吧？” 宝钗道：“没事……等过两天了让他来给你磕头赔不是……” 贾璐苦笑一声说道：“宝姐姐，你是明白人，回去劳烦跟薛姨妈和薛大哥说一声，他说的什么在金陵打死人的事果真不是我说的，我都不知道他在金陵做过什么……” 宝钗道：“我知道，你是个踏实读书的人，哪里知道这些？都是我哥哥他猪油蒙了心，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混账话……” “你能信我就最好了。若是薛大哥也没什么事，你就跟薛姨妈说说，这事能压就压下去吧。 不然大家知道了，贾家和薛家都免不得尴尬。” 宝钗已是红了眼圈：“知道了，多谢璐哥儿这时候还替我们想着……” 贾璐实在没精神了，只是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 “我……我家里有专治跌打的药，极有效果的，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来。” 贾璐动了动眼皮说道：“多谢了，若是有补血的药才好……” “补血……知道了，我这就去找找……璐兄弟你也好生歇着吧，回头我再来看你……” 宝钗起身要走，贾璐又说道：“宝姐姐，你再告诉薛大哥，往后再指使手底下的人打人的时候别往人后脑上招呼，很容易出人命，好在我头硬……” 送走了宝钗，晴雯抹着眼泪说道：“果然是那个叫薛蟠的混账么！三爷也忒好性了，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忍气吞声的，依我说，就闹起来，管他谁没脸呢！” “小蹄子，你敢去外头浑说浑嚷的，等我好了看不打你屁股……”说完这句话贾璐终于沉沉昏睡过去。 宝钗回到梨香院，薛姨妈忙问怎么样了，薛蟠到底也怕真闹出人命来，问道：“那厮死了没有？” “你还浑说！”薛姨妈又急又气，扬手作势要打，看着薛蟠鼻青脸肿的样子终于是不忍心打。 宝钗有些厌恶的看了薛蟠一眼说道：“璐哥儿头上破了，也不知流了多少血，身上也都棒伤，现在还昏睡着呢，看意思性命倒是没有大妨碍。” “阿弥陀佛……”薛姨妈双手合十念佛。 薛蟠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嘴上说道：“哼，算这小子命硬！下次我再碰见他绝不能饶了他！” 宝钗终于忍不住了，冷笑道：“哼，哥哥好大的威风！我看你现在也能说能动的，贾璐却躺在床上昏着呢，你怎么不这就去拿刀子杀了他？” “我……他把我牙齿都打掉了，我自然要找补回来……”薛蟠见宝钗动了真怒不由得气焰被压下去不少。 “哥哥，你如今也一年大似一年了，也该懂点事了！在金陵捅出那么大的娄子来还嫌不够，来到京里先把贾家的义学闹得乌烟瘴气，如今又跟人家的爷们动起手来了，还要打死人家，你到底要怎么着？ 爹爹死得早，妈妈一手拉扯着我们兄妹本就不易了，你这当儿子的不说多体谅妈妈的难处，偏要隔三差五的生出些事端来让妈妈替你操心，连带我这个当妹妹的都跟着担心。 你倒不如现在就杀了贾璐去，然后再给他偿命，剩下我和妈妈相依为命也少了多少烦恼！” 说着已是泪如雨下了。 薛蟠自知理亏，支吾道：“我……我不过是想教训教训他，谁知我给了他一嘴巴他就疯了一般的要打死我，这才让霍根他们两个下了重手么……” 薛姨妈也跟着说道：“你这会子又说这个，当初打死冯渊你也是这么说来着！那些个奴才怕什么，都知道打死了人有你顶着呢，他们管你坐不坐牢？” 说着也跟着掉眼泪。 薛蟠忙说道：“嗨！罢了罢了，妈妈，妹妹，你们别哭了，我……我不去招惹他就是了，我往后再也不惹事，不让妈妈操心了……哎哟……” 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薛蟠捂着大脸又呻吟起来。 第99章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四) 宝钗擦去了眼泪，又将方才贾璐说要把事情压下去的话说了一回。 薛姨妈听了又念佛道：“难为这孩子懂事又细心，被打了还想着这些，我正发愁这事怎么跟赦老爷和大太太交代呢。” 宝钗叹了口气道：“只怕到底还是瞒不住，不往外头声张就好了。我去找一丸治跌打的丸药去给贾璐送过去，再让人往药店里去买些上好的阿胶来熬些给他送过去。” 薛姨妈点头道：“很是，倒是你想得周全，哎，宝丫头，你说，咱们要不要私下里给璐哥儿些银子做赔偿？” 宝钗摇了摇头道：“暂时不必了，这会子给他送银子，难免让人轻看了去。 我听说贾璐是个要强又独立有主意的，与其给他银子倒不如多去探望他几回才显得咱们家是真心给他赔不是了。 等哥哥身子好了些，到底还是让他去给璐哥儿亲口赔个不是才好……”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我才不低声下气的给他赔不是呢！”薛蟠嚷道。 正说着，却是王夫人从角门进来了，已经到了院里了，薛蟠忙又被子蒙住了头脸道：“妈妈，姨妈问起来了就说我不在家里……” 薛姨妈同宝钗二人迎出去，王夫人笑问道：“方才老太太请你过去摸骨牌，怎么说家里有事不能来？” 话未说完却见薛姨妈和宝钗两个脸上都似有泪痕因问道：“你们娘母俩这眼睛红红的，是哭来着？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虽然贾璐说要遮盖此事，到底王夫人是薛姨妈的亲姐姐，薛姨妈哪里会瞒她？因将二人殴斗一事说了一回。 王夫人听了忙问道：“蟠哥儿怎么样了？我去瞅瞅！” 薛姨妈知道薛蟠这会子羞于见人，便勉强笑道：“也没什么大妨碍，不过鼻子有些歪，牙齿打落了一颗。” 王夫人念了一声佛道：“不是我说你，也该管教蟠儿严一些才是。 且不说这事跟贾璐有没有关系，蟠儿是多尊贵的身份，怎么就和那么个庶子纠缠上了。 你们不知道，去年这个贾璐在学里和一个叫金荣的动起手来，下手那叫一个黑，险些将人给打死。 这个贾璐自打进了荣国府后惹出多少事来？往后还是少跟他打交道的好！” 薛姨妈点头称是，宝钗却心中有些疑惑。 贾璐和金荣打架的事他也听说了，可怎么好像是说因为宝玉挨了打贾璐才动的手？ 据说老太太还夸贾璐知道保护弟弟来着…… ---- 再睁开眼已是第二天下午时分，贾璐只觉得头仍有些昏昏沉沉的。 “三爷！你可算是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贾璐看着眼圈有些凹陷的平儿问道。 “睡了快有十个时辰了……” “你就这么一直守着我来着？” “没有，晴雯我们两个换着班的守的。” 贾璐笑了笑：“我这又没什么大事，何苦这么熬着？口里干得很，给我倒杯水来喝。红糖水……” 晴雯听到说话也进来了：“三爷醒啦？我去给三爷倒红糖水去。” 贾璐道：“扶我起来。” 平儿道：“老实躺着吧，又起来做什么？” 贾璐呵呵一笑：“我得出恭啊，难不成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又不是瘫痪了。” 平儿只得搀扶着贾璐下了床来之屏风后头。 贾璐有些尴尬的说道：“平儿，你在这里瞅着，我尿不出来啊……” 平儿笑道：“事还不少，谁稀罕看你那小雀儿？再说了，又不是没看见过……” 贾璐听了笑道：“小雀儿？难道平儿姐姐见过大的么？你也别急，再过两年就不是小雀了。” 平儿红了脸啐道：“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说这些混账话！快些放你的水吧！” 说归说，到底还是将脸别了过去。 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红糖水又擦了擦手脸，总算是觉得有了点精神。 平儿这才说道：“昨儿宝姑娘差莺儿来送了一丸治跌打伤的丹药，你睡得沉，我就擅作主张给你敷上了。三爷现在可觉得身上的棒伤好些么？” 贾璐活动了活动肩甲说道：“比昨儿个好多了。” 平儿又说道：“今儿上午二老爷差人过来说话，说明天考试用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了。 三爷若是挨不住这次府试就别下场了，等明年也是一样的。” 晴雯道：“依我说三爷就别考这劳什子的府试了。不是说县试中了案首就已经是秀才了吗？干嘛非要考什么大三元小三元的？” 贾璐道：“再歇一晚上明天也差不多了，还是去考吧。” 正说着，又听外头有人敲门：“三爷在家里么？” 晴雯忙迎出去，却是宝钗又来了。 “宝姐姐来了，快请坐。”贾璐略欠了欠身子。 宝钗忙说道：“快坐着，不用起来。今天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姐姐挂念着。晴雯，还不给姐姐倒茶来。” 宝钗从婴儿手里接过个小包袱打开了说道：“昨儿个买了些阿胶，熬了些补血膏来给你。” 贾璐道：“姐姐有心了，这倒正是我需要的东西。” “璐兄弟你……明天可还要下场吗？”宝钗问道。 贾璐点点头道：“不妨碍的。府试就考三场，且前两场都是早晨进场晚上就散了。” 宝钗道：“都怪我哥哥……” 贾璐笑道：“可别这么说，我还得谢他呢。” “谢……他？谢他做什么？”宝钗疑惑道。 贾璐道：“宝姐姐你想，因我上次得了个案首，二老爷就盼着我中个小三元回来，这不是让我觉得压力很大？ 现在他知道我受了点伤，若是府试中不了案首，不是也有情可原了吗？ 和薛大哥打了一架我就有了托词，我不是该谢谢他么？ 所以我更该趁着这个时候下场呢。反正不管府试和院试成绩如何，我都能进学了。” 宝钗一阵无语，她也不知贾璐是真的这么想还是为了要安慰她，只得说道： “既然这么着，那我就预祝璐兄弟这次府试独占鳌头吧。” 贾璐微微一笑道：“借你吉言了。” 第100章 恒舒典贾璐当玉石 贾璐静静的躺在床上，似乎连续三场府试下来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贾政看了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欣慰，贾璐取得了府试第五的名次。 “璐哥儿不必惋惜，你在伤痛中还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实属不易了，只可惜无缘小三元了。” 贾政一面劝贾璐别惋惜一面自己说可惜，让贾璐一度觉得贾政精神错乱了。 第五名的成绩倒是让贾璐很满意，不是案首，也不用那么大张旗鼓的来庆祝一番了。 同样，不是案首，也可以推在自己受了伤才没有发挥好，贾政也说不出什么可惜的话来。 至于没有机会中个小三元光宗耀祖，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一副憔悴的病容也让他省去了许多麻烦，连续许多天都没有人来打搅他，连因为心怀愧疚而薛宝钗都没出现。 “多谢二老爷安慰，侄儿确实是学问不够扎实，和伤病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能考个第五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贾璐说得倒也是实话。 他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背诵八股文上面了，五经里的《孝经》和《论语》也能背下来，其他的就磕磕巴巴了。 可在贾政听来就是贾璐懂事谦虚了，又夸了几句贾政便起身道： “罢了，看你也没精神，我就不多扰你了，好生歇着吧。 只可惜今年没有院试，要等到明年了，不然你可就是咱们家里出的最年轻的秀才了。” 打发走了贾政才要起来，才要起身却是薛宝钗来了。 “宝姐姐好。”贾璐依旧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璐兄弟好，恭喜考了个第五名。可好些了么？”宝钗进来便说道。 “呵呵，多谢宝姐姐挂记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这两天考试有些伤神，故而躺一躺养养神。我也没想到能考了个第五，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宝钗挤出个笑来：“若不是因为我哥哥，只怕……” 贾璐只得又将方才对贾政说的话说了一回：“宝姐姐不必自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能考个第五已经是万幸了。 也不怕你笑话，我这念书的法子完全就是投机取巧，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在身上。” 宝钗笑道：“璐兄弟又说笑了，读书可不都是要踏踏实实的，哪儿有投机取巧来的秀才？” 贾璐也笑道：“宝姐姐肯定听过‘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的话吧？ 我就是让二老爷给我找了许多往届会试前辈们的答卷念熟了。 然后考试的时候不管是什么题目，东拼一句西凑一句，这两次考试都是这么对付过来的。” “这……”宝钗半天没说出话来，还有这么应付考试的？ “我没唬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背出几十篇八股来~”贾璐又说道。 “哈哈，罢了，我没有说不信，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我只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应付考试的法子。”宝钗噗嗤一笑，显出两个酒窝。 “那是你没早认识我~”贾璐心说你是没做过五三、金考卷呢！ 后世高考过来的孩子，谁还没刷过几百套试题？ 宝钗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到底也是你借鉴的合理恰当又和考试的题目相符。 那些阅卷的老爷们都是饱读诗书的，你若是生抄硬搬，他们能让你当案首，能给让你得第五名么？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到底还是璐兄弟把别人的精华学为己用了。” 贾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因问道：“这两天光顾着考试了，也没问问薛大哥的伤怎么样了。” 宝钗脸色有些尴尬：“我娘和我都说该让哥哥来同你道个歉，可他那人就是太好面子，死活都不肯来……” 贾璐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道：“宝姐姐快别说了，我可不是想着让薛大哥来给我道歉。 本来么，小孩子打架再平常不过的事，哪里还能真记仇了？” 贾璐从不记仇，或者说不会长时间的记仇，因为他会想法子报仇。 第二天他算着没人会来打搅自己了便悄悄翻墙出去来到了鼓楼大街一处叫“恒舒典”的当铺。 这里正是薛家的产业。 为了安全，也为了隐私，更为了给来当东西的人一种心理压力，当铺的柜台都异常高大，以至于贾璐走进去都没有被发现。 贾璐咳了一声才有个三十来岁的伙计探出头来。 伙计看了贾璐一眼问道：“小公子，你可是来典当东西的？” 贾璐说道：“我想见一见你们家里的大朝奉。” 伙计轻蔑的笑了笑：“小公子有什么话跟我说是一样的。” 贾璐也不说话，随手将一个布包丢上了柜台。 伙计倒是反应也快，一下子接住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羊脂白玉镯子。 镯子质地洁白无瑕，倒是用上等的料子雕琢而成的，只是这孩子就这么随手一抛，就不怕摔坏了？ “小公子，你这镯子倒是不错，只可惜玉质一般，不够细润，不是什么好货色。 是想当吗？我可以给你当五两银子，怎么样？” 伙计只当贾璐是偷来家里的镯子当了去败家的，便胡乱给了个低价。 贾璐冷声道：“这样的东西我有一箱子，把你们的大朝奉请出来说话。” “一箱子……”伙计后半句话直接给噎了回去：“小公子且请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大朝奉。” 不一时一个五十来岁身形有些发福的男子从后面绕转出来笑眯眯的打量了一眼贾璐问道： “这位小哥，我就是恒舒典的朝奉，你找我有何贵干？请里边做吧？” 贾璐拿了自己的镯子跟着大朝奉进了后面一间静室。 奉上茶，朝奉道：“我叫刘应机，不知小公子贵姓？” 贾璐冷笑一声：“怎么，来你这当铺里典当还要通报姓名么？” 刘应机一愣，随即笑道：“若是小公子来典当，又何必指明见我？” 贾璐将镯子又往桌上一拍，退到刘应机面前道：“刘朝奉，不知这个镯子你看了没有？” 刘应机仔细看了一回说道：“果然是个好镯子，只当五两确实少了些，我这就让他们给小公子开一张十两的当票罢了。” 贾璐冷笑一声：“朝奉再仔细看看！” 第101章 恒舒典贾璐当玉石(二) 刘应机不明其意，先将那镯子拿了对着外头的太阳仔细看了一回，又用拇指上的扳指轻轻敲了两下听响。 看了半晌方说道：“小公子，你这镯子给十两已经不少了。” 贾路微微一笑，用手比划了个八的手势：“若是我只当你八两，死当，你收不收？” 刘应机又是一愣，不明白为何贾路要死当反而要加更低了。 贾路不紧不慢的说道：“想来刘朝奉已经做了这一行多年了，能做到大朝奉的位置应该也是有些眼力的。 却没看出这个镯子并不是玉石，是不是说我这镯子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 “假……假的？”刘应机闻言大惊，忙又仔细看了一回，还是没能看出什么差别。 见刘应机的眼镜都要帖在镯子上了贾路一笑，将镯子要回来在桌上狠狠一敲，镯子顿时断做三节。 刘应机眼皮子一跳，也明白了贾路的意思，忙捡起来一块仔细看了一回才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从端口出看去才发现被打磨得光滑的玉石里面其实有许多细如发丝的小裂痕。 刘应机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来其中的缘由，贾路却已经将碎镯子拿了回去。 刘应机再看了看贾路，似乎明白了贾路的意思。 他起身将门窗都关上了才问道：“小公子方才说……这种玉石你有一箱子？” 贾路轻轻颔首道：“确切的说，是有几大箱子。 这镯子不过是小玩意，我那里还有很多如意、环佩、摆件。 哦对了，还有一个两尺高的菩萨像……” 刘应机的嘴角抽动了两下。 贾路却将话题一转问道：“听口音，刘朝奉不是本地人士吧？” 刘应机答道：“小人是湖州人士。” 贾路点了点头：“看朝奉的年纪也不小了，想来一辈子都在做这一行当吧？ 有没有想过回故里置办上几百亩良田，再修一座小园子住着，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呐？” 刘应机蹙眉道：“小公子此言差矣，我打小家里困苦，几乎不曾饿死。 还是老东家看我可怜，让我在店里当了个学徒赏了我口饭吃，又一点点的抬举我到今日。 《仙木奇缘》 刘某不才，却也不是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贾路漏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说道：“哦？看来是我找错了人了？ 俗语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做朝奉这一行，看走了眼的时候也是有的吧？ 罢了，说这些也没有用，看来我还得再找找别家了。” 刘应机沉吟许久才问道：“老夫能不能问上一句，为何 贾路又说道：“我听说，这是金陵薛家的产业。 这薛家家大业大自不必说，其他的小当口只怕一次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啊。 再者说，你们老东家已经亡故多年了，现在只剩下个少东家，似乎也不大管事吗。” 刘应机勉强笑了笑，这小子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贾路接着说道：“我也早就听说了大朝奉在行当里是个资格极老的，自打十年前当了大朝奉就没有再打过眼。 我倒不是说大朝奉这次走了眼了，只是这玉，它不也是石头吗？ 所以也不能就说咱们这玉器是假的是不是？ 我若不说是假的，大朝奉也将这镯子开票收了吧？ 刘朝奉先收了一小部分，说不定转手卖给其他的玉行，还能替你们少东家赚上一笔呢？” 刘应机清了清嗓子仍是觉得有些干涩，吃了一口茶润了润才说道：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为何小公子要跟我名言这镯子是假的呢？” 贾路冷笑一声道：“做这样的大事，我一个人怕是不成的，总要里应外合才好办成。 而且这么多的银子，我自己也拿不动不是？” 说着也拿起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浅浅呷了一口说道： “我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大朝奉也再好好斟酌斟酌吧。 三日后我再来，给你拿些大件的东西你再看看，到时候再拿主意也不晚。” 说着站起身来背着手慢悠悠的踱了出去。 回道荣国府自己院里，晴雯便嗔道：“三爷真是的，就不肯好生养几日，这才有了点精神又往外头跑。是不愿意看着平儿姐姐我们两个么？” 贾路笑道：“怎么不愿意？让我天天就守着你们两个我才愿意呢。 只是这人呐，越是天天闷在家里越容易闷出病来，还要多往外头走一走，锻炼锻炼才好呢。 你看我以前读书那么辛苦不也天天坚持跑步锻炼么？” 晴雯道：“三爷是个书生，又不会去带兵打仗，锻炼那个做什么？” 贾路道：“不打仗有个好身子也是好事是不是？你看宝玉，隔三差五就会闹个头痛脑热的。 你再看看环哥儿琮哥儿两个，一天天的上蹿下跳多精神？ 早晨适当的锻炼当时身子虽然会累些，可一天下来精神都会好得很。 你和平儿两个也该多运动运动才好。” 晴雯笑道：“罢了，你自己要学那两个小猴就学，何苦还拉上我们两个？ 我们平日里也不过是做做针织收拾收拾屋子，要那么多精神做什么？” 贾路道：“好身体才是革……自己的本钱吗。女孩也应该锻炼，身段可以长得更窈窕不说，将来长大了也好生养~” 晴雯听了俏脸绯红啐道：“呸！三爷又说些混账话拿我打趣了！” 贾路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可是好话，你看女儿家生孩子，就像鬼门关走一遭。 且越是娇生惯养的大户人家小姐越是容易出危险。 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身上气力不足……” 晴雯捂着耳朵道：“我不听……” 平儿进来了笑问道：“三爷又欺负晴雯了？” 贾路一脸的无辜：“我哪儿是欺负她？我不过是跟她讲些道理，这小蹄子就吵着不听。” “道理？什么道理？”平儿好奇道。 贾路便将自己那一套锻炼身体有助于生产的话说了一回。 平儿也笑着啐道：“还亏三爷是个要当秀才的人，你念的书里教的都是这些？” 贾路嘿嘿一笑：“只可惜书里没有。若是我写出来，不知道有没有人肯看了。” 正说笑，听得外头问道：“路三哥在家里么？” “林……林姑娘？” 第102章 镜花缘黛玉使小性 黛玉进来只装作没看平儿晴雯二人脸上的红晕，对贾路福了一福说道：“恭喜路三哥得了个第五名。” 贾路笑道：“多谢林妹妹了。快请坐，平儿，倒茶来。” 黛玉坐了说道：“听说路三哥前些天受了伤了，本该来看看的，政老爷又说不让人打搅，故而没来，不知路三哥可好些了么？” 贾路道：“多谢挂记着，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黛玉点点头便没了下文。 贾路不知她为何会跑到自己这里来，因问道：“怎么宝玉没跟你一起？” 黛玉蹙眉道：“我自来看看路三哥，还要和宝玉一起来么？怎么，难道路三哥不欢迎我？” 贾路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怎么不欢迎？宝玉不来也好，省得又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 黛玉脸上略有些尴尬：“我知道宝玉写那话本不是路三哥教他的，是他自己觉得有趣也学着写的。” 贾路愣了愣笑问道：“怎么，林姑娘是来替他跟我赔不是的？” 黛玉忙说道：“不是……” 贾路道：“是和不是都无所谓。宝玉怕二老爷打他，犯了点错误便想往外推找人替他担个罪名也是有的，毕竟二老爷管教他严一些。 我也不怪他，只是你告诉宝玉，往后也该想点高明的托词，不然说出去了别人也不肯信。 哎，对了，却不知宝玉写的是什么故事？” 黛玉道：“我又没见，哪里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贾路呵呵笑道：“我倒是有些好奇……罢了罢了，你可别跟宝玉说这话，不然可真成了我挑唆他写这个了。” 黛玉噗嗤一笑，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那个……我想问问，路三哥最近有没有写什么新的故事？” 贾路两手一摊：“没有……我这不是忙着应付府试来着？哪儿有功夫写那个？怎么，你爱看么？” 黛玉道：“我倒是觉得路三哥的那些故事新鲜有趣，细想想又似乎有些深意在里头，就像并不是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坏的，有时候人心恶起来比鬼怪还厉害呢！” 贾路笑道：“你倒是看进去了。” 黛玉道：“路三哥日后再写了新的故事也给我看看好不好？我……我绝不乱给别人看！” 贾路笑道：“故事既然写下来本就是给人看的，藏着掖着还写它做什么呢？ 只是我现在真是不得空…… 哎，林妹妹天天也闲着，你怎么不试着写一个？” “我？我哪儿会写那个，我……” 不等黛玉把话说完，贾路一拍手道：“正是了，不如咱们两个合作写一个长一些的故事出来怎么样？” “合作？长一些的故事？”黛玉有些不解的看着贾路。 贾路道：“就是我现在脑子里有一个大纲，可是我没时间写出来，我大概跟林妹妹说说，你听听可有趣儿吗？” “那……路三哥你说说……只是，若是那些男男女女的我是不听的……”林黛玉就怕贾路会说出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来。 贾路笑道：“没有就没有，咱们就写一个游历的，如何？ 就以武则天称帝改国号大周为背景，写一个因受到株连被革了职的探花。 因心中郁闷故而看澹名利，机缘巧合认识了几个跑南洋的商贾，便跟着他们的商船四处游历的故事，如何？” 黛玉蹙眉道：“这有什么趣儿？且路三哥又没去过海外，怎么知道那边是什么模样？写出来只怕不真。” 贾路道：“不过是咱们自己拿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又不是修史立传，何必要讲求什么真实呢？只要看着有趣也就罢了。 就比如咱们可以杜撰一个君子国出来，耕者让田畔，行者让路。士庶人等，无论富贵贫贱，举止言谈，莫不慕而有礼……” 一开始黛玉还觉得这个故事没什么意思，可听着贾路说着什么君子国、两面国、女儿国、不死国等诸多稀奇古怪的国家便渐渐地来了兴趣。 “怎么样？林妹妹觉得有趣吗？” 黛玉蹙眉道：“难为路三哥脑子里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国家的？” 贾路一笑，小声说道：“你看宁国府的敬老爷若是生在不死国是不是就不用天天炼丹烧汞了？ 荣国府里，二老爷是不是就适合生在君子国？身边就可以都是和他一样的君子了。 还有宝玉，若是生在女儿国，只怕最称心不过了……” 黛玉笑道：“哦！原来路三哥讲了这么多到底还是要讽刺人的！” 贾路忙摇手道：“可不能乱说啊！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林妹妹不要冤枉好人！” 黛玉白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又不去告你的状！ 不过路三哥说得也确实有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子，若是想一想宝玉在女儿国里如何也实在有趣。 只是……路三哥觉得我适合生在哪一国？” “你？”贾路看了一眼林黛玉说道：“林妹妹是生在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一株绛珠仙草，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 黛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贾路道：“因林妹妹身子纤弱，就彷佛那风一吹便随风摇曳的仙草。妹妹又爱哭，可不是灌愁海水喝多了么？不信你尝尝你的泪珠儿是不是咸的？” 谁知黛玉听了这话却把一张小脸沉了下来说道：“好好的你为何拿我取笑？ 我看你倒是适合生在豕喙国，长着一张猪嘴，且撒谎成性，只要一张嘴，就都是假话！” 说罢也不招呼，起身去了。 晴雯莫名其妙的看着黛玉的背影出了院子才说道：“怎么这林姑娘就生起气来了？ 《五代河山风月》 这有什么？这林姑娘也忒小气了些，一句玩笑都开不得么？” 贾路嘿嘿笑道：“若是不小气，她就不是林妹妹了。” 平儿白了贾路一眼说道：“知道她是个小性儿的你还招惹她！” 贾路也不答话，而是招呼晴雯砚墨。 “三爷又写什么？”晴雯一面拿过来砚台一面问道。 “干什么？把大纲写出来给林妹妹啊！”贾路从笔筒里挑出来一支笔。 “你把人家都气跑了，还写这个给谁看？三爷可是脑袋让人打了人变傻了？”平儿有些哭笑不得。 贾路用舌头舔了舔笔尖道：“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三叔在家里么？”外面一个声音问道。 第103章 各怀鬼胎兄弟言和(一) 晴雯听了不由得一蹙眉：“怎么了这是？咱们院里成了菜市场了？ 还说让三爷好生静养呢，这送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这小蓉大爷怎么又来了？” 平儿笑着在晴雯的香腮上拧了一把道：“就你个小蹄子事儿多！ 怎么说三爷也是受了伤的，这会子伤也好些了，考试也考完了，还不能让人来看看么？ 难不成真的就在这院子里无人问津你才高兴？” 说着已经迎了出去。 晴雯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道：“切！就你懂事……哎哟~三爷！轻点，你用这么大劲！” “啊？我用劲儿了吗？没有吧。”贾路一脸茫然。 “你……我这么拧你屁股你疼不疼？”晴雯打开贾路的手就要去掐他。 “蓉哥儿就进来了，先欠着~”贾路笑嘻嘻的指了指门口。 晴雯这才撅着小嘴瞪了贾路一眼揉着屁股进里屋去了。 贾蓉进来了，对贾路拱手道：“三叔安。恭喜三叔府试第五名，三叔可大安了？” 贾路道：“安，安。蓉哥儿坐吧，难为你想着我。你媳妇发丧我也没去，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说着挥挥手示意平儿也退下。 贾蓉讨好的点头道：“三叔这话说的，您那不是正在考场上来着？不过是侄儿媳妇的丧礼，哪儿能有这个重要？” “唉……死者为大！对了，那个叫瑞珠的丫头跑哪儿去了还是没找着么？”贾路装作很关心的样子，实际上也很关系。 虽然宁荣二府中都在私下里传说是贾珍强奸了秦可卿后要毁尸灭迹，然后秦可卿隐晦不散索命迷晕了贾珍，可当着外人自然不能这么说。 对外的口径便是瑞珠对秦氏心怀恨意，趁着秦氏上天香楼后打晕了她要焚尸，才点起火来就被路过的贾珍发现了。 瑞珠怕事情败露就打死了贾珍然后自己逃了。 谁知贾珍命大，只是昏迷了，后被焦大给救了出来。 贾蓉摇头叹息道：“嗨，别提了……那丫头也不知是怎么的，打晕了老爷又打晕了秦氏，放了一把火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衙门里也报了官，多少个捕头差役就是找不着这么个毛丫头……” 听了这话贾路心里冷笑，贾珍倒是会找借口 “是么……”贾路皱着眉头：“这个……是不是那些个捕快没得着什么好处，不肯用心办桉啊？还是……” 贾路本想吓唬吓唬贾蓉，突然却是灵机一动，便止住了话头随口说道：“还是瑞珠她逃出神京，在什么亲戚家里躲起来了？府里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贾蓉答道：“这……谁知道呢？倒是没少什么东西，当时连秦氏的头面首饰都没少……” 贾路叹气道：“唉，家门不幸啊！不知珍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贾蓉道：“多谢三叔挂记着，我老爷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懒怠见客。” 贾路点点头道：“没事了就好，我也该去看看他的。” 贾蓉面色有些尴尬道：“三叔的话我给您带到，我老爷这些天脾气不大好，三叔还是过些天再去瞧他吧。 路三叔……你那清心寡欲散，能不能再赏给侄儿一些？” 贾路听了这话蹙眉道：“罢了，珍大哥用了这个药脾气不是依旧不好么？依我说就别再给他用了，白白浪费银钱。” 贾蓉忙说道：“这清心寡欲散，刚服下去的时候是极有效果的。 老爷每次吸了掺和了清心寡欲散的鼻烟后都是神色安详面露笑容。 只是药效愈发的不能持久了，现在每天要吸几次方可见效。 侄儿也想着不给他掺药了，可是老爷吸了普通的鼻烟后似乎能察觉有大不同。 若是鼻烟里没有掺药，他就张哈流泪，甚至会大发雷霆……” 贾路听了问道：“珍大哥就没有怀疑他的鼻烟被人动了手脚么？” “呃……老爷已经知道了我往他的鼻烟里掺了清心寡欲散了……”贾蓉答道。 “啊？”贾路又仔细打量了一回贾蓉：“那你就没挨打？” 贾蓉道：“没……我说是看着老爷烦躁才给他偷偷下了这个药。 老爷非但没有生气，还夸我孝顺来着。又夸这药效果好……” 贾路皱眉道：“这药从哪儿来的你也跟珍大哥说了？” 贾蓉道：“是……老爷因而让我来问问，三叔这药是从哪儿配来的，若是能有药方来，老爷说要重谢三叔呢。” 贾路道：“这药是我从平安州来神京的路上碰到个道士，和他聊的投机，他送我的，我哪儿有什么药方？” “这……”贾蓉一脸的为难：“这却如何是好？看这意思，只怕老爷离不得这个药了。”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贾路想了想说道：“罢了，我去跟珍大哥说吧，顺便给他去问个安。” 见贾蓉似乎有些不情愿因问道：“怎么，你又跟珍大哥说了什么不成？” 贾蓉赔着小脸道：“是这药的名字，我因怕老爷生气，只跟他说这个药叫清心散，并没有敢提寡欲二字。 三叔若是见了我老爷也请别说漏了才好……” 贾路笑了笑：“知道了。行了，你回去吧，我写完这篇字换身衣裳就往东府里去给珍大哥请安。” 贾蓉道：“那我在外头等着三叔，一会儿陪三叔一起过去。” 来至宁国府内宅进了贾珍房里，贾珍正斜靠在踏上两个小丫鬟给他慢悠悠的捶着腿。 看见贾路来了贾珍也有些意外，坐直了身子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问道：“三弟怎么来了？” 贾路道：“早就想来看看珍大哥的，这不是忙着考试也不得空，就一直拖着。 今儿正好蓉哥儿往我那去了，便跟着一起过来看看大哥。大哥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贾珍道：“嗨，不过是受了些惊吓，你也知道，我家里又出了那件事，我也懒怠见人，便推说身上不好躲躲清闲罢了，倒是多谢三弟挂记着。 我听说三弟也让人给打破了头了，可大好了？ 快坐下说话，蓉哥儿，怎么不给你路三叔倒茶来？” 第104章 各怀鬼胎兄弟言和(二) 因贾珍现在有求于贾路，想要在他这里得到清心散的配方，倒也对贾路十分的客气。 等贾蓉果然亲手端了茶来，贾珍便对贾蓉说：“你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我同你三叔说说话。” 贾蓉答应一声去了，贾珍却是从踏边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对笔锭如意说道：“路哥儿如今府试又得了第五，前途不可限量啊！这是做哥哥的一点心意，权作庆贺，兄弟可别嫌轻薄。” 贾路笑了笑也没接，而是说道：“珍大哥，上次那个作玉器的事，我也是没法子才想着让大太太来帮我出头，你可别怪我。” 贾珍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三弟这是什么话？ 哥哥当初是跟你闹着玩呢，还能真的抢了你的这个巧法儿吗？ 谁想三弟那么不识闹，倒是误会了哥哥了。” 贾路听了苦笑道：“原来是珍大哥逗我玩啊！你看看，我就当真了！ 吓得我把那些玉器也都给了大太太了，连同那些药水都给偷偷倒掉了！” “咳咳……这个……没事，反正你有这门子手艺，到时候再做就是了。 前些日子我身上有些浮躁虚火，蓉儿从你那里讨了些什么清心散来偷偷给我用了。 我用了之后倒是觉得精神大好，却不知三弟能否割爱把这清心散的方子教授给我？” 贾路道：“我哪里会配什么清心散，这都是一个道士送我的……” 贾珍听了用手指着贾路笑道：“你这小子，又跟你大哥耍滑头不是？ 上次你还说那些玉器不是你做的呢，这会子你不也承认了？ 你放心，大哥自不会白要你的配方的！” 贾路嘿嘿一笑也没有再否认：“倒是瞒不过珍大哥，不错，我还真会配这个清心散。 不过是怕别人知道我会配这个药，到时候来求的人多了麻烦，因而不想让人知道。 且这个方子我也不好往外传，还请大哥多体谅了。 我劝大哥若是没事也少用这个药。” 贾珍蹙眉道：“怎么，这个药长期用不好么？我也用了一段时间了，倒是觉得用完了之后神清气爽。” 燃文 贾路道：“倒不是有什么不好，只是这药难配，又是要用极特殊的药水从十几味名贵药材里去萃取。 实不相瞒，我做那些玉器来就是为了能配置一些清心散的。 那会子不是整日忙着要应付府试么，我想弄些这个留着给自己提提神的。 谁想到才配了一点出来，就被大哥吓得不敢再弄了。 配出来的这些清心散也都给了大哥你了。 现在我就只有这些了，大哥拿去用吧，用完了就再没有了！”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贾珍。 贾珍接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道：“这才够用几回的？三弟你好歹替哥哥再配一些，要多少银子只管跟哥哥说就是了。” 贾路道：“珍大哥还是别吃这玩意了，怪浪费钱的。” 贾珍将手一挥笑道：“嗨，你珍大哥还缺这点小钱么？路哥儿只管放心的去配置就是了。 你这点药哥哥也不白要你的，说吧，要多少钱？” 贾路见贾珍开起了装逼模式便说道：“嗨，既然是大哥用，给什么钱？就当是我这当兄弟的孝敬珍大哥的就是了。” 贾珍道：“三弟又没有几个体己钱，哥哥哪儿好白要你的？给你一百两，你再给大哥多配一些要回来就是了！” 贾路收了银票呵呵一笑道：“既然这么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贾珍呵呵一笑，又道：“那兄弟那个玉器……现在还做不做了？” 贾路叹道：“嗨！哪里还敢做呢？我不是说了么，连那些个药水都偷偷的倒了。 实在可惜，那些药水也是花了大价钱才配置出来的，还没回本就糟蹋了…… 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正经营生，不做也就不做了吧。” 贾珍虽然心里头还惦记着做假玉器的事却也不好再追问，因笑道：“也是，若是兄弟什么时候还想做了不妨找大哥，大哥也可以帮你点忙不是？” 贾路笑道：“一定的。听蓉哥儿说，那个瑞珠还没找着人么？” 贾珍道：“嗨！那些个做公的，哪里有一个肯正经做事？无非都是白拿一份俸禄混日子罢了！” 贾路道：“我倒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你说瑞珠她一个小丫头，杀了蓉哥儿媳妇，又要杀大哥，对她有什么好处？” 贾珍咳了一声道：“我哪里知道？咱们家里都是对下人最好的，谁知道那丫头哪里生了恨了？” 贾路道：“听说她也不是为了钱财，怕不是……受人指使的？蓉哥儿媳妇可是生前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有人怀恨在心，才雇凶杀人？” 贾珍叹道：“秦氏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到底是……” 说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件事该不会是贾蓉干的吧？ 因为知道贾蓉不敢对自己怎么样，贾珍当初对秦氏有非分之想也没有刻意瞒着贾蓉。 甚至把秦可卿骗到天香楼上也都是贾珍逼着贾蓉做的，其他人也不知道。 当时瑞珠慌慌张张的撞被自己给推倒昏死过去的，自己又是怎么好端端的也昏倒了？ 知道自己在天香楼上的不是只有贾蓉么？ 难道说是贾蓉用拍花药拍翻了自己，然后想一把火烧死他？ 那他为何又要烧死秦可卿呢？是嫌秦可卿给他戴了绿帽子？ 可瑞珠又去哪儿了？是被贾蓉给救走了？还是她本身就是贾蓉的帮手？ 再想想这个清心散就是贾蓉那小子偷偷趁着自己不注意掺和到自己的鼻烟里的，他既然是好心，为何要偷偷的给自己下药？ 不过自己吃了这个清心散之后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路哥儿，你可有那种一下子就可以让人昏倒，并且醒来后记不得先前发生的事的药么？” “啊？珍大哥说的是外头拐人的拐子用的那种？还真有这样的药吗？我怎么会做这个……” “哈哈，我不过随口问问，路兄弟不是会挺多巧法儿的吗。”贾珍笑了笑。 贾路也笑道：“这个还真不会。珍大哥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还得采买写药品好给大哥做清心散。” “好，有劳三弟了。”贾珍起身把贾路送出了二门。 第105章 各怀鬼胎兄弟言和(三) 恒舒典。 薛蟠颇有些不耐烦的问刘应机道：“刘朝奉，你叫我来做什么？什么事你自己还拿不了主意？” 虽然脸上的钟已经消了，可是缺了一颗门牙是再也长不上了。 薛蟠又怕人见了笑话，故而这段时间一直都躲在家里没出门。 刘应机忙陪笑道：“确实是有一桩大生意，我自己实在不敢定夺，不然也不敢劳动少东家亲自跑一趟。” “大生意？是什么大生意？”薛蟠果然来了兴趣。 刘应机便说道：“是有个人来当一批玉器，我因看着数额太大，不敢定夺，故而请少东家来看看。” “哦？他把玉器放在店里了？” “是，有件大的，因搬动起来太麻烦，故而就没有带走，这会子就在库房里呢。” 将薛蟠带到库房里掀开一块白布，果然见一座两尺来高的玉观音菩萨像。 薛蟠不由得两眼一亮：“好家伙！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高的玉菩萨！ 却不知是哪一家的人急用钱，把这等宝贝拿来当了？” 刘应机道：“我正是想着少东家认识的达官贵人多，却不知在哪个府上看过这个东西没有？” 薛蟠道：“没见过！你就没问问他是哪一家的？” 刘应机赔着小脸道：“少东家，咱们这一行的规矩，别人不说，咱们自己也不好问人家的来历。” 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是银子周转不开才会来典当物品。 那大户人家都是好面子的，谁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家里没钱，要靠典东西周转？ 当然还有许多偷来抢来的赃物也会来当铺里销赃。 因而当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客人不说自己和东西的来历，当铺也不好主动去问。 不然只怕要问跑了许多送上门来的生意。 薛蟠虽然不学无术也多少懂得一些，便说道：“想是又是谁家真有了难处了吧，把这压箱底的好宝贝都偷偷拿出来当了。你说他还有些别的东西？” 刘应机道：“是，除了这尊菩萨像，还有许多摆件玩器，都是值几百两银子的物件。 我大致算了一下，就算安市值的三成当给他，只怕也得值个万八千两银子。 因而才请少东家过来瞧瞧，您看这生意咱们接还是不接？” “接啊！送上门来的生意怎么不接？却不知他是要活当还是死当？” 刘应机答道：“那人说是想活当，六个月赎回的。” 薛蟠听了想了一回说道：“这肯定是京城里哪个大户人家遇到什么要紧事了急等着用钱。 若是偷来的东西哪儿有活当的？谁不当死了好多当几个银钱回去？” 刘应机忙点头道：“少东家说的是。” 薛蟠又摸着自己的豁牙子自言自语道：“却不知是谁家急着用这么多银子？” 想了一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说道：“店里还有这么多银子吗？” 刘应机道：“只有六千多两。少东家若是觉得这生意能做，我就跟他压压价钱，说不定六千也能拿下。” 薛蟠白了刘应机一眼道：“你傻么？既然他要赎回，多贷给他一些，咱们不也多吃些利息吗？ 五分的利，一千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五十两！你把价钱压低了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再者说了，人家等着钱用，你给那么少的钱他跑去别人家当了怎么办？ 银子不够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在别的铺面上抽些流水给你。” 刘应机忙点头哈腰道：“是，少东家说得在理。那我就按三成的价格给他当。 那我再让他把那些东西都拿过来，少东家您亲自掌掌眼？” 薛蟠道：“不用了，刘朝奉当了这么多年的大朝奉了从来没走过眼，我又来看什么？你自己看好了就是了。” 刘应机一一答应了，薛蟠又将那玉菩萨像看了一回说道：“对了，这件事你也不用特意跟我娘和我妹妹说，等他赎回了再说也不迟。” 平日里薛姨妈和宝钗总是嫌他不关心店铺里的事，这回他可要干一票大生意，让妈妈和妹妹看看自己也是有本事的！ ---- 宁国府内厅。 贾珍接过贾路递过来的纸包掂了掂分量，忍不住打开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就这么点儿？” 贾路将两手一摊：“我不是说了么这玩意精贵得很，珍大哥觉得贵，我还觉得提炼起来麻烦呢！珍大哥以后还是别吃这玩意了，有这些银子，什么山珍海味吃不着？何苦用它呢？” 贾珍尴尬的笑了笑：“我本以为一百两银子怎么也能做出几两呢，没想到……” 贾路冷笑一声：“珍大哥不会是觉得我是贪墨了你的银子吧？ 这东西是用人参、灵芝、马飞等名贵药材取其精华萃取而成的！ 罢了罢了，最后一次了，大哥往后还是省省吧，何苦花这个冤枉钱？” 贾珍忙说道：“我并没有怀疑三弟的意思，你看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是？ 难怪这东西吸上一口就觉得这么神清气爽的，原来是用了这么多好东西，这才叫一分钱一分货吗。 对了方才三弟说的马飞是个什么东西？” 贾路道：“是用马鞭草的花粉炒制而成的一位药材，一般药店都没有这个卖。” 贾珍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纸包中可怜巴巴的那一点说道：“这点哪儿够啊？还是劳烦三弟再给我配一些来吧。” 贾路苦笑道：“大哥你又没个病症，就别吃了吧，我这也是费力不讨好，何苦来？” 贾珍笑道：“怎么叫费力不讨好？哥哥知你的情！ 你不是爱念书么？正好蓉哥儿也不爱念书，让他空占着个国子监的名额做什么？ 我都想好了，等过段时间就把名字改成你的，让你去国子监里念书，束修之礼哥哥也给你包办了，如何？” 思路客 “国子监啊……我考虑考虑吧，这事我也做不得主，还得跟我老爷和太太商议商议才是。” 贾路动起了脑筋，他还真想过要进国子监，不为了读书，只因为现在天天在荣国府里做什么事都要偷偷摸摸的实在有些不方便。 进了国子监就不同了，尤其是如果走了贾珍的门路，多半是恩监，都是一群纨绔子弟混在一处消磨时间。 教师们对这些人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在国子监里杀人放火就行。 贾珍道：“哥哥这里正好还有些人参，白扔着也没用，不如你都拿去给哥哥炼了清心散吧。 再给你一千两，你这次多给大哥配一些来。 等用完了这些我也就不再用了。” “那好吧。”贾路心里冷笑，你要是能借了我敬你是条汉子！ 第106章 送大纲贾璐评黛玉 自打转暖后黛玉和宝玉两个便搬出了贾母屋里，如今住在贾母院的西厢房中。 此时黛玉正拿着本《乐府杂稿》坐在窗前，心思却一点都没在书上。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两面国、君子国、无肠国…… 遂又想到贾路这厮好生不晓事，上次分明拿着自己取笑，却不知道来赔不是说些软和话。 若是宝玉开罪了自己，早就来转前转后的来赔礼道歉了。 正胡思乱想，却听得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响起。 黛玉和正在做针线的紫娟对视一眼：这是谁来了？ 若是宝玉早就不请自入了，其他姐妹也该叫一声姐姐妹妹才是。 外面那人见没人回应才又敲了两下问道：“林妹妹在屋里么？” 黛玉心中一喜，是贾路来了！这家伙终于开窍了？ 紫娟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去开门：“路三爷好，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可是稀客了。” 贾路微微一笑：“林妹妹在家里么？我来说句话。” “在呢，那不是正在屋里看书呢？三爷快请进来。”紫娟将贾路让了进来。 黛玉也不放下书本，只是澹澹说了一句：“路三哥来了，坐。” 贾路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给自己赔礼，而是从衣袖中拿出几页纸来说道：“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大纲，林妹妹有空了看看？” “你……我不看，三爷想给谁看就给谁看去吧！”黛玉没想到贾路这么快就把大纲写完了。 虽然心中想看，可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易的就消了气。 不然往后贾路还不知想着怎么欺负自己呢。 贾路听了笑道：“怎么，还因为我那句话生气？” 黛玉冷笑道：“哪一句？我好好的又生什么气？” 贾路苦笑着摇摇头道：“林妹妹，不过一句玩笑话，何苦就真动了气了？ 若是连一句玩笑都当不得，那是林妹妹没把我当哥哥了。” 林黛玉反问道：“你把我当妹妹，妹妹就是拿来供你消遣取笑的？” 贾路摇头道：“难道非得像对个菩萨一般天天把你供起来，每天给你念经，哄着你，只说你爱听的话才好么？ 有时候开玩笑并不一定是不喜欢你或者想看你笑话给你难看，玩笑也是一种正常的沟通方式。 林妹妹，你是个极聪明灵秀的姑娘，可有时候伶俐太过了反而成了一种负担。 我知道你小小年纪客居在荣国府里，总觉得没有个亲人在身边，没有安全感。 因而本来就心思重的你就愈发的敏感起来了，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想一想是不是在针对你。 你就像……就像一只小刺猬，只要稍稍觉得有危险就把身上的刺立起来给人看。” 一旁的紫娟听贾路把黛玉比作刺猬生恐黛玉又要生气，却发现黛玉似乎在听着并没有发作的意思。 黛玉冷笑道：“哼，是了，你们都是猫儿狗儿的，招招手就来，还朝你摇摇尾巴，偏偏我是只刺猬，招不得碰不得。” 贾路呵呵一笑道：“我倒不是说妹妹这性子不好，若是你也像宝姐姐那样面面俱到，和什么人都能处得融洽，你就不是林妹妹了。 孤傲一点没有错，林妹妹也有孤傲的资本。只是……” 见贾路欲言又止，倒是紫娟忍不住了，问道：“只是什么？” 贾路这才说道：“只是太过孤傲了对妹妹的身子恐有妨碍。” 紫娟蹙眉道：“怎么孤傲又和姑娘的身子有关系了？” 贾路道：“这还不简单么？林妹妹身子本来就不好，不大动弹。 偏偏林妹妹又是个极聪明的，这人若是聪明了难免心里想的就多了。 言多必失，思多必郁，那些本来是别人无心的话想得多了就被你琢磨出许多意思来。 这样就更会钻牛角尖自己出不来，性子也就越发孤冷，不爱与人交往。 慢慢的别人也就会对你敬而远之，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黛玉冷笑道：“是了，我是思多必郁，那你这算不算是言多必失？真当自己什么都知道么？” 贾路笑道：“没有没有，我也是随口一说罢了。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让林妹妹的心情略好些。” 紫娟天天跟在黛玉身边，自然知道她是个没事也要长吁短叹悯人忧天的，忙问道：“路三爷有什么好法子？快说来听听！” 贾路指了指桌上的大纲道：“写啊！在脑子里勾画出一个故事，或者一个完全虚构的世界，然后把自己融入其中，或者站在神的角度去俯瞰芸芸众生。 再将书中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写下来，这不就深得天天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了吗？” 黛玉道：“我才不写那个！” 贾路笑道：“嗯嗯，无所谓，要是懒怠写就随便看看，脑子里想一想也是个消磨时间的事。 我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搅林妹妹了，有时间了再来同妹妹说话。” 说着也不久留，起身就去了。 “哎！”林黛玉还想反唇相讥几句，却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紫娟忙追着把贾路送出了院，回来后笑着对黛玉道： “这个路三爷倒是有些意思，平常也没怎么见他和姑娘说话，怎么就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姑娘心里头去一般？ 有些话连我这天天伺候姑娘的都想不到，偏偏三爷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有道理……” 黛玉啐道：“呸！有个屁的道理，不过是些讨厌的胡说！” 紫娟知道黛玉是个嘴上不肯服输的，笑道：“姑娘说没道理就没有好了。” 黛玉嗔道：“怎么，你是说我不讲道理？” 紫娟一笑看着桌上贾路留下来的几页纸道：“姑娘就不看看上头写的是些什么？” “不看！”黛玉又拿起自己的《乐府杂稿》。 还没翻上两页，却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起：“林妹妹，我来啦！” 听得是宝玉的声音，黛玉下意识的将几页大纲飞快的折了起来压在一本书下。 宝玉笑道：“怎么又闷在屋里看书呢，我不在家也不找其他姐姐妹妹们玩笑一回说说话也好。” “我懒怠动弹。”黛玉澹澹的说道。 “那咱们就在屋里坐着，妹妹看什么书呢？” 好容易打发走了宝玉，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书下的大纲拿出来细细看了起来。 第107章 秦可卿巧手做凉面(一) 看着贾路干完了活儿汗流浃背的模样茜雪忙端来水给他洗脸。 秦可卿道：“三爷到底是在忙什么呢？自己在院子里一会儿挖一会儿又填的。” 贾路吃了口茶呵呵一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么？本想在这里弄个池子养鱼。结果发现不行，就这么挖个池子存不住水，都渗下去了，干脆又填上了。” 可卿和茜雪听了哭笑不得：“这院子太小了，弄个鱼池还能过人么？” 贾路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这院子确实小了些，要不给你们换个大的？” 秦可卿忙说道：“好好的又换什么？里头就我们两个住着还显得空呢。” 贾路道：“说不定过段时间我也搬过来住了，到时候不就显得小了？” “啊？怎么，三爷要被撵出来了么？”茜雪道。 贾路笑道：“好好的撵我做什么？我是想着要不要来国子监念书。 我又懒得住在监里，天天来回跑又太折腾，住在这里不是近一些么？只是怕你们觉得不方便。” 可卿轻声道：“这里本就是三爷典的房子，我们不过是暂时借住在这里，怎么敢说不方便？三爷若是觉得我们在这里吵着你念书了，我就再往别处去就是了。” 茜雪也说道：“这么大一套宅子，就我同奶奶两个连同外面两个婆子实在也冷清了些，连个爷们都没有，晚上也怪吓人的。 贾路忙笑道：“没有没有。就怕你们……行，那回头我若是进了国子监就过来这边住了。” 可卿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三爷干了半天活计了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 贾路不由得有些意外：“怎么，你还会煮面？” 茜雪道：“何止会煮面，三爷再也想不到，奶奶可巧呢，不但会煮面，做的菜也是又干净又好吃呢。” “是么！这我倒是没想到，那就劳烦可儿一回，我也尝尝？”贾路还真没想到秦可卿这个养尊处优的少奶奶还下得厨房。 “三爷别听茜雪浑说，我不过是胡乱做些罢了。”可卿白了茜雪一眼转身去了。 茜雪试探性的问道：“三爷，你若是搬到这边来住了，那你屋里的平儿姐姐和晴雯，是不是也得跟过来伺候啊？若是那样可好了，这院子里就热闹了。” 贾路却摇了摇头道：“不能带她们过来。” 茜雪忙问道：“为什么？” 贾路道：“我不能让人知道我在外头买了房子，不然若是有人问起来我哪儿来的银子，那不是麻烦么？” “买……买？三爷把这房子买下来了？”茜雪有些吃惊的看着贾路。 这套房子好歹也得值个二三百两，贾路一个穷得掉渣的小孩哪儿来的钱？ 贾路也没想隐瞒，笑道：“若是不买下来，我敢在院子里乱挖吗？怎么样，这下可以住得踏实了吧？” 茜雪咧了咧嘴，上下打量着房子：“三爷你……哪儿来的银子？” 贾路道：“我娘留给我的。” 茜雪听了脸上有些复杂：“既然是……是太太留给三爷的钱，三爷更该好好留着将来派上大用场，怎么胡乱花呢？” 贾路反问道：“什么是大用场？” “这……”茜雪本想说以后买房买地娶媳妇过日子，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而且，贾路不是已经拿钱来买房了么？ 贾路笑道：“茜雪我告诉你，你要是有了钱又没什么急用，就买房！房子是个好东西，自己住也行，往外租还可以赚钱，住上十几二十年还能升值……” 正说着，可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里面是一碗过水打卤面。 茜雪忙接了过来放在贾路跟前。 “哎哟，还是凉面啊？”贾路眼前一亮。 自打穿越过来他还没吃过一次凉面呢。 可卿道：“看爷出了那么多汗，若再吃一碗热热的面还了得么？” “到底是可儿心细一些，我倒要尝尝你的手艺了。”贾路说着先挑起一根面细细吃了一口说道：“面条筋道，口感滑爽……你和面的时候加鸡蛋了？” 可卿不由得一愣：“这也能吃得出来么？” 茜雪也笑道：“想不到三爷还这么懂得吃呢。” “只可惜做得太匆忙了。若是和好了面先醒上两刻钟口感就更好了。 嗯，这炸酱也好，肉肥中带瘦香而不腻，酱的用量也刚刚好，难怪茜雪夸你好厨艺呢。 真想不到，可儿居然还有这一手，我只当……” 可卿微微一笑，没有什么比一个懂得品味美食的人的夸赞更让人满足了。 “怎么，以为我是个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奶奶吗？我没出阁那会子在家里，小钟儿……” 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她现在是个已经死了的人了，即便和生父弟弟同住在一座城里却不能相见。 贾路也没有说话，而是一口一口的将一碗面都吃完了，又擦了擦嘴才说道： “当初我就跟你说，不如杀了贾珍一了百了，永绝后患，你非得心慈手软。 怎么样，现在有家不能回了，后悔了吧？” 茜雪见贾路吃完了，很自觉的拿起碗快往外头去刷洗了。 可卿苦笑一下道：“没有，哪里就后悔了？现在这样也不错，不用在宁国府里圈着了，也不用看谁脸色，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也……自由自在的多好？” 贾路道：“那天……是贾蓉把你给骗到天香楼去的？” 秦可卿眼圈一红，把头低下微微点了点。 贾路叹了口气：“难怪你不愿意再在宁国府里呆着了。 也罢，出来也好，这样的人也不配有你这样好的媳妇。 行了，别难过了，往后我自会给你出气。” 可卿忙说道：“不用！现在这样就挺好了，三爷可别给自己找麻烦……” 贾路微微一笑：“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 可卿点了点头，似乎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因问道： “三爷上次不是说，要做些生意补贴家用么？不知想好了做什么没有？” “生意啊？”贾路舔了舔嘴唇笑道：“干脆开一家面馆吧，怎么样？” 第108章 秦可卿巧手做凉面(二) “开……开面馆？”秦可卿一张檀口微张。 “是啊，你煮的面这么好吃，开家面馆肯定生意兴隆~”贾路笑道。 “面馆……”秦可卿脑补了一下街角处一间小草棚子里架着一口大锅，自己布衣荆钗带着一个围裙，两条袖子撸起来在当街揉面的场景，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啊，怎么，觉得这种小面馆的生意做起来没意思？还是不想煮给别人吃？” “没……没有……”秦可卿忙失口否认。 除了秦业、秦钟和茜雪，好像还真没别人吃过她做的饭菜。 贾路道：“别小看这些小生意，若是做好了，每个月赚个百八十两银子是轻轻松松的！” “啊？”秦可卿又震惊了。 开个小面馆一个月赚百八十两，那一天得卖出去多少碗面？ “什么好买卖一个月能赚那么多钱？”茜雪一进来就听到了后半句。 贾路笑道：“正商量着开一家面馆去卖面呢。” 秦可卿道：“爷说笑了，就是面好吃些，哪儿有那么多人出来吃面呢？ 大户人家看不上，普通人家宁可在家里自己烧饭吃更经济些。” 贾路道：“话虽是这么说，到底还是有那么多人在外头吃饭不是？ 不然你看街上那么多摆摊开店卖各种吃食的都卖给谁去了？ 神京可是上百万人口呢，咱们这里挨着国子监，里头就有一千多个监生呢！ 虽然国子监有饭食，天天吃就算山珍海味也会腻烦，总会有人想着换换口味不是？” “那……一个月赚一百两，一天就是三两，就算十文钱一碗…… 不算本钱一天还要卖三百碗面啊！ 早中晚都卖，一顿饭也要卖一百碗……” 茜雪掰着手指头算明白后砸了砸舌头：“这不得把奶奶累个好歹的？” 贾路笑道：“小茜雪你还真实诚，说让可儿开面馆就得她亲自下厨和面烧火吗？ 又不是没有启动资金，想要开面馆肯定是要雇人啊！ 你觉得我会让可儿抛头露面在外头去卖面？ 那倒是省事了，只要她往那儿一坐，保证神京中的浮浪子弟纷纷慕名而来。” “三爷……”秦可卿有些嗔怪的皱着眉头看了贾路一眼，却也是风情万种。 贾路心里叹了一声，到底是美女啊，一举一动不经意间都会不自然的带出一股风情。 “雇几个厨娘，让可儿把如何和面，如何打卤的法子交给她们就是了。剩下的就是经营比较费心了。” 茜雪笑道：“经营？一个小面馆有什么可经营的？无非是进货花钱，卖面赚钱，每天的流水账罢了。” 贾路却正色道：“小丫头，你把事想得太简单了。 同样是一个面馆，自然可以向你说的那样简简单单的买卖，若是要认真做起来，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哦？开面馆还有什么学问？三爷你跟我们说说，让我们也长长见识！”茜雪忙问道。 可卿也是一脸期待的神情。 贾路呵呵一笑：“说倒没问题，只是这才吃了面，嘴里有些发渴……” 可卿忙拿起茶壶来一摸：“冷了，等我去烧水来。” 贾路道：“行，就这样吧，温的刚好。” 吃了一口茶贾路才说道：“就像方才茜雪算的账，一天收入三两银子，每天就得卖三百碗面么？” 茜雪咬着手指问道：“怎么，我算得不对？” 贾路笑道：“不是你算得不对，是你小了。” “小了……”茜雪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的可卿。 可卿咬着嘴唇偷偷在桌子下面掐了茜雪一下。 “哈，我是说你格局小了，谁说面馆光要靠卖面赚钱的？ 你就不能再卖点卤鸡蛋、卤鸡腿、猪肝肥肠什么的？加料啊！” 茜雪一脸委屈：“我又没在外头吃过面，怎么知道还有这种卖法？” 贾路呵呵一笑：“现在似乎还真没有人这么卖。素面就是素面，卤面就是卤面…… 不过咱们可以这么卖啊，一碗面十文钱，加个鸡蛋五文，加个豆片五文……” 可卿想了一回说道：“可来吃面的也不都是有钱人，到底还是穷人多一些。” 贾路又问道：“你们说，开一家面馆卖的是什么？” 可卿奇道：“怎么，除了面和你说的这些加料，还卖别的？” 贾路笑道：“把思想放开一些，别局限在这些上面。 若是总停留在卖面和卤鸡蛋上，永远不能做大做强！” 茜雪急道：“三爷，你到底想说什么，就别老反问我们了，我们哪里懂得这些？” 贾路道：“要想做得大，要经营的不是面，而是一块招牌！ 不单要面好吃，还要有自己的特色。 就比如咱们挨着国子监，里头的监生都是什么？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将来都是要当官的。 咱们就干脆给他来一个监生免费吃面，你们说，这个话一放出去，城里的百姓们会不会夸咱们是一家良心面馆？” “这……面白吃，那还不得赔死啊！就算有人会买别的东西搭配，也会赔钱啊！” 贾路笑道：“说你格局小了吧，我不单要给监生免费吃面，还要让教师、更夫、郎中都能在店里免费吃面！ 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把这件事给宣扬出去，明白我的用意吗？ 咱们要打造一家网红店，让那些好凑热闹的人都来打个卡，吃咱们一碗面，这样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才不会显得你落伍了。” “网红，打卡是什么意思……”茜雪问道。 “啊，就是……就是制造一种舆论，让咱们店通过口口相传，让人人皆知，且都想来看看。” 贾路大概解释了一下。 秦可卿道：“爷的意思我好像有点懂了，若是真的像你说的有那么多人来吃面，那些想白吃的也不好意思来跟这些花钱的人抢了，到时候大多数人还是吃了花钱的面，是吧？” 贾路笑着点点头：“不错，有前途，一点就透！ 你看我方才说的那些个定位，郎中、更夫、教师，这些都是受人尊重的人，可全城又有几个做这些行当的？ 这三个职业里也就是更夫辛苦一些，日子也过得窘迫一些，咱们就算真管着全城的更夫每天一碗面也不算什么。 其他国子监里真有穷学生，随便来吃好了，咱们也养得起。那些家境富裕的肯排队来吃面么？ 至于其他的，或许会偶尔来凑凑热闹，我不相信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学究会天天排队来吃免费的面条！ 还有郎中，他们就算有心占这个便宜也不一定有这个时间！” 茜雪笑道：“是了！哪个郎中出一次诊不得一两银子？” 第109章 秦可卿巧手做凉面(三) 秦可卿想了一回说道：“若是按着三爷这么说，那这生意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门庭若市的。 可是人都是有个新鲜劲儿的，若是过了这个劲儿呢？ 百姓们也都知道咱家面馆是良心面馆了，也都尝过咱家的面了，慢慢就觉得没意思了，还有人来么？” 贾路点头称赞道：“可儿说得不错，若是只靠着这个噱头，或许还真不能长久。 所以，咱们得想法子培养客人的黏性，看看如何做到可持续性薅羊毛！” 听到薅羊毛这个比喻可卿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用手掩住了檀口问道：“那要怎么……可持续性的薅？” 贾路敲了敲桌子：“办卡啊！” “办……办卡？”可卿和茜雪对视一眼，显然又是一个他们谁也没听过的新鲜名词。 “对，没错，会员卡！茜雪我问你，若是你来我店里吃面，我告诉你，花十文钱就可以办一张会员卡。 你办了这个会员卡之后呢，每次来我店里吃面的时候出示会员卡，我都会免费给你一颗鸡蛋，你可以用二十次，这样的会员卡你办不办？” 茜雪想都没想就说道：“当然要办了！十文钱换二十个鸡蛋，这种便宜谁不来占！” 贾路又看向秦可卿。 可卿正在微微蹙眉思索，见贾路看着自己一笑说道：“这倒是一笔好买卖，这人办了会员卡，想着还有十九个鸡蛋没用完，又是花了钱的，自然会想着把次数用完了才不亏。 如此他就会来二十次，这就相当于一碗面加上一个鸡蛋卖十文钱，虽然赚得不多，也算是薄利多销了。 到底一碗面的成本用不了两三个大钱，现在一个鸡蛋也不过四五个钱，这么算下来还是能赚的。” 贾路笑道：“你别忘了，办会员卡还有十文钱的收入呢。 而且，这个面也不用做得太实惠，若是一碗面就吃饱了，谁还加鸡蛋鸡腿？ 再搭配一些一两文一碟的各种小酱菜，想来也有人愿意买的。” 看着贾路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经济之道，秦可卿一双眸子里时不时的会闪一下。 难怪这个孩子只念了一年多的书就能过了县试和府试，还能拿个桉首回来！ 不光会念书，还懂做生意，当初救自己的时候更是遇事不慌沉着冷静，贾路简直就是个神童啊！ 只可惜年纪太小了…… “可儿，你在听我说吗？”贾路终于发现了秦可卿在走神。 “啊？在听，只是……爷说了这么多，我有些记不得了……”秦可卿有些尴尬的歉然一笑。 又是什么会员制，又是连锁加盟，一个个新名词让秦可卿实在有些头大。 贾路道：“行吧，那就不说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了。加盟这些就是后话了，也得看看前期市场反馈如何才能定呢。” 茜雪便问道：“三爷，那咱们这个面馆什么时候开啊？” “啊？”贾路不由得一愣：“我就是随口说说，还真开啊！算了吧，也不差这点钱。” 茜雪道：“不开？不开三爷这么滔滔不绝的说了半晌，白费唾沫么？ 你都筹划了这么久，想了这么多好点子了，不开岂不是可惜？” 贾路呵呵笑道：“方才不是说可儿做的面好吃来着，又问做什么生意，话赶话就说到这里了。 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哪儿有什么筹划？难道我以前就知道可儿会做面？ 至于这些点子，不光是开面馆，做别的生意也是大同小异的。 再说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若真要开店，麻烦事还多着呢！” 看着可卿正略带些祈求的看着自己贾路笑问道：“怎么，还真想开啊？” 可卿道：“我听三爷说得有趣，倒是想试一试呢。天天这么闷在家里也是没意思，找点事做也好打发时间。” 其实可卿是觉得自己的命都是贾路救的，现在贾路又为了安置她花光了他娘给他的遗产买下了这处宅院，自己怎么好一直白吃白喝他的？ 哪怕少赚些银子能够养活自己也能减轻一些贾路的负担。 贾路又说道：“丑话可要说在前头，我可没空成天盯着这个小面馆，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到时候嫌累了可不许怪我！” 可卿嫣然一笑：“三爷方才不是说了么，又不用我抛头露面的去烧火煮面，不过是在家里管管事，怎么就累着了？哪里就有那么矫情？” 贾路便爽快的答应道：“行吧，那回头我找个合适的铺面，再大致写个章程出来，咱们先弄个小的店开开试试。” 既然秦可卿愿意折腾就折腾去呗，一开始也不用开得多大，撑死了赔进去百八十两银子到头了。 贾路现在缺钱吗？虽然说从薛家的当铺里坑出来了五千两银子还没有到账，宁国府还有长期需要服药的贾珍给自己提供经济来源呢！ 不差钱！ 秦可卿见贾路答应了不禁漏出喜悦之色，说道：“好，我一定使出十分的力气！ 茜雪，快拿纸笔来！我要把三爷方才说的那些个先大致记录下来。” 贾路笑道：“哪里就有这么着急的？” 秦可卿道：“方才三爷说得太多了，我怕时间长了就记不得了。 这会子趁着三爷在好歹把大致的记下来，等三爷走了再慢慢补充润色。” 砚墨铺纸，秦可卿果然提笔写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用毛笔的缘故，不管男女写字的坐姿都会显得挺拔舒展。 秦可卿更是如此，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愈发显得蜂腰削背凹凸有致，鹅颈白皙秀颀，五根玉葱般的手指捻着笔在纸上工工整整的书写。 怪不得贾宝玉看了自己的这个侄儿媳妇都会做春梦，怪不得贾珍脑子里会有爬灰的念头。 虽然秦可卿也不过十八岁，比起十二三岁的林黛玉薛宝钗却处处都透出一股子的妩媚。 虽然没有回头，秦可卿却似乎凭着女人的本能察觉到了有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开始还能强装镇定，过了一会儿那种感觉不减反增。 可卿终于忍不住了，轻咳了一声问道：“三爷，是我……哪里写得不对么？” “啊……啊？不是不是！我是看可儿的字写得真好看……” 第110章 王熙凤背后发牢骚(一) 几年的穿越生涯倒是让贾路养成了个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每天约么二更天睡下，五更天的梆子一想便会准时起来。 只要不是雨雪天气便会先在宁荣二府中间的私巷上跑上二三十个来回，再回院中做些俯卧撑引体向上一类的运动，然后再洗漱早餐。 养成习惯后非但不觉得累，反而感到运动后一整天都精神焕发。 这天早晨依旧是穿好了一身短打扮，刚刚打开角门要穿过夹道，冷不防一个男子用衣服蒙着头就冲了出来。 贾路也唬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来贼了，也不多想便把脚伸出去在那人腿上一勾。 那人一心只想着逃走，哪里顾得脚下，被贾路一绊扑通一声就扑倒在了地上。 贾路窜上去用膝盖在他的腰上一顶又把他的两只胳膊反剪到背后喝道：“哪儿来的小贼，敢偷到这里来了！” 那人哎哟一声问道：“是……是路三爷不是？我是贾瑞啊！并不是贼！” “贾瑞？”贾路顿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用手将那人头上包着的衣服扯开了，正是贾瑞。 “是我，是我……路兄弟，你小声点，能不能先把我松开……” 贾路放了手，贾瑞忙爬起来活动了活动被扭得生疼的胳膊尴尬笑道：“路兄弟年纪不大手劲儿可不小……” 贾路笑着拱拱手道：“得罪了，我哪儿知道门后头还藏着个瑞大哥，只以为是来了贼了呢！ 这一大清早的，瑞大哥在这里做什么呢？” 贾瑞咧咧嘴道：“我……我昨儿个找琏二哥吃酒来着，想抄个近路从这边出去，谁想那边门上了锁。一转回来这边却也锁了。 我敲了半天也没人听见，又恐叫的声音大了惊扰了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休息，因而在这里窝了一宿……” 贾路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贾瑞自打上次在宁府家宴上看见了王熙凤之后便起了淫心，就要勾搭凤姐上手。 王熙凤是多心高气傲的人，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见他贼心不死，故意编了个话诓他晚上来见，却让人把贾瑞锁在了夹道里一宿。 因笑道：“既是这么着，为何还要把头脸包裹起来，你这幅模样，谁看着不像个贼？ 好在只是摔了一跤，若是被别人抓住了先打一顿你不冤枉么？” 贾瑞道：“这不是……这不是大清早的天凉快，略觉得有些冻脸……” “哦~”贾路点了点头又问道：“哎，不对啊，我怎么记着琏二哥往平安州去给节度使老爷拜寿了，前儿才走的啊？” “啊……是啊，我这不是忘了吗，就没碰着琏二哥…… 路兄弟，你玩儿着，我得赶紧走了……今儿碰见我的事别跟别人说去啊！ 改天我请你吃茶……” 贾瑞一面说一面跑了。 贾路看着这个傻子的背影不禁有些好笑，这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后被凤姐怎么玩死的都不知道。 跑完步回来，正见凤姐屋里的小丫鬟出来倒洗脸水。 小丫头见了贾路忙让在一旁说道：“三爷好。” “你也好。”贾路笑着打了个招呼。 正要回自己院里去，却听凤姐在院里喊道：“是路兄弟在外头不是？” 贾路只得转进去朝凤姐请安：“琏二嫂子，早。” 凤姐笑道：“三弟早，瞧你这一脑袋汗巴流水的，是又去跑圈来着？只怕荣国府里就你这么一个勤快人了。” 贾路也笑道：“不过是想着自己的身子能硬朗点罢了，又有闲工夫，就运动运动。 哪儿像二嫂子这样，天天起早贪黑的操持家里事，忙还忙不过来呢。” 这话说得凤姐心里受用，便笑着跟贾路说了些家常话，又问缺不缺什么吃穿。 绕了个弯子，凤姐才问道：“三弟，你这天天五更就起来跑，想是那会子这夹道和穿堂里都没人呢吧？” 贾路便知道了凤姐要问什么，笑道：“平时是没人的，今儿个还真碰上一个！ 我一开门一下子就窜出来，唬了我好大一跳，我只当是个贼呢，一脚就踹翻了，还差点打他。 结果是谁，二嫂子你倒是猜猜？” 凤姐冷笑道：“是贾瑞那厮不是？你就该先狠揍他一顿才好呢！” 贾路一脸震惊：“这……二嫂子是怎么猜着的？” 他倒是没想到王熙凤会把这件事跟自己说。这是没把自己当外人是怎么着？ 凤姐果然将贾瑞意欲调戏自己的话说了一回，贾路蹙眉道： “真没看出来，瑞大哥还有这贼胆子呢？二嫂子又何苦这么戏弄他？告诉太太，让学里太爷打他板子就是了。“ 饭团看书 凤姐白了贾路一眼道：“这种事怎么说出口？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给他个教训，看他涨不涨心吧！” 贾路又问道：“二嫂子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凤姐笑道：“吩咐是谈不上的。不过你上次说的那个硫磺皂弄出来了，给三弟拿几块去用用，看看和你说的一样不？ 丰儿，去把柜子上那个包裹拿来。哎，站在院子里说话像什么？倒是进屋里去坐坐。” 贾路知道凤姐定是有话要说，便跟了进去。 凤姐让了坐，又接过包袱打开了说道：“寻思着你天天爱洗澡洗头的，香皂用得快，我又给你预备了几块。 还有这是新制的硫磺皂，这是几尺料子，留着给平儿和晴雯两个做件衣裳穿吧……” 贾路笑道：“又给我这些做什么？” 凤姐道：“嗨，你和琏二爷是亲兄弟，当嫂子的还不该想着你么？ 多亏了你这香皂，现在元春在宫里也体面，连太太都说你的好呢。 本来前些天就想着给你再送几块香皂去的，结果这不耽误了，连硫磺皂也才做出来。” 贾路便问道：“什么事耽误了？是买不着材料了？” 凤姐叹道：“嗨！快别提了！这不是大太太知道我开了个香皂铺子么，上回就跟我要了一百块香皂去了，说是要送人，我寻思大太太张口了怎么好不给呢，就先可着她给了。” 贾路笑道：“倒也是二嫂子的孝心了。” 凤姐冷笑道：“我倒是有孝心了，只是大太太她……罢了，不说了。” 第111章 王熙凤背后发牢骚(二) 贾路便笑问道：“好嫂子，到底怎么着？你这说话说一半可不好了！” 凤姐就等着这句话呢，便笑道：“行吧，我也就跟你叨咕叨咕罢了，还能怎么样呢？ 你再想不到，大太太要了我一百块肥皂去做什么了！真是想想就是气！ 她竟然让人就在我店门口的胡同里等着，看谁要往店里去了就拉住了问是不是要买香皂。 我店里卖一两银子一块，她就卖二两银子三块！ 你说说，买香皂的都是各个大户家里的买办，在她那里买又有的赚，谁还不买她的去？” 贾路听了哑然失笑，邢夫人这事干得绝啊！白要了王熙凤的东西，还翘了她的买卖！ 凤姐嗔道：“我这气得要死，你还笑得出来！ 你说说，我开个香皂铺子，还要往宫里填补，还得供着一大家子太太小姐们使用，还得让大太太这么盘剥…… 不说不赚钱，每个月倒是要贴补进去不少！” 贾路笑道：“那干脆就别开了，操心费力的还不赚钱，开它干嘛？” 凤姐道：“现在都用着咱家的香皂呢，哪儿能说关就关的？给哪儿停了合适？” 贾路又说道：“那干脆就给大太太点银子，说些软和话，让她消停点别再扰你生意不就行了？ 她说白了也就是想要点好处罢了。” 凤姐冷笑道：“她现在是香皂也要，银子也要。前几天不是给平安州节度老爷准备寿礼么？ 大太太就说家里现银不够，跟我‘借’了一百两去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这么大一个荣国府，一个长房大太太跟儿媳妇借银子…… 三弟，我现在可是知道我没嫁过来的时候你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显然凤姐想引起贾路的共鸣。 贾路摇头苦笑道：“我现在算是躲出来了，没想到太太又盯上二嫂子了。” 凤姐见贾路的反应不如预期，又说道：“还有更可笑的事呢！ 大太太拿了银子，却是从自己屋里翻出一个不知哪儿来的玉麒麟当作贺礼，让琏二爷给送过去了。 他指不定又跟大老爷说这玉麒麟得多少银子呢，只怕这钱也进了她自己的口袋了。” 凤姐一面说一面偷偷看贾路的表情。 贾路便看出来凤姐八成是知道了那些玉器是贾路的了，便顺着问道：“玉麒麟？却不知是什么样的，二嫂子看见了没有？” 凤姐忙说道：“听你二哥说来着，这么高，这么大，蹲坐着的，脚下面还踩着个绣球……” 贾路蹙眉道：“这……怕不是我的吧？” 凤姐便问道：“你的？你哪儿来的？” 贾路说道：“我娘留给我的，太太说我年纪小，先给我保管着，等我长大了再给我。” 凤姐显然对贾路的坦白很满意，又添油加醋道：“那可是完了，估计等三弟长大了，你那些东西也都被大太太送得差不多了。” 贾路苦笑道：“那又有什么法子……这些东西本是我娘留给我，让我念书用的。 前两天东府里珍大哥说，让我去国子监里念书呢，我寻思着若是每天早晚的跑也太折腾了。 若是住在监里，只怕这每个月二两的月钱也不够用。” 凤姐忙说道：“哎哟，要往国子监去念书了？路哥儿可真是了不得了，这念个三五年的下来，岂不是要当官去了？跟老爷太太说了没有？” 贾路道：“还没说呢。” 凤姐便怂恿道：“该去说说，再跟太太提一提要银子的事，看她怎么说。” 贾路苦笑道：“还能怎么说，太太的为人二嫂子如今也知道了。倒是我自己想法子再做些东西来卖是正经。” 凤姐听了这话一双丹凤眼不由得一亮，忙问道：“却不知三弟又想做什么来卖？” 贾路想了想道：“我倒是还知道有种东西，用来擦脸擦手是极好的，做起来也不难，倒也是个新鲜玩意。” 凤姐便说道：“可你又要念书，哪儿得空做这个？哎，你还像香皂一样，教给嫂子得了！” 贾路听了笑道：“二嫂子，我现在屋里有平儿姐姐了，又有晴雯，也足够了，难不成你要把丰儿姐姐也送给我？” 凤姐笑着啐道：“嫂子跟你说正经的，你说这些话来打趣！ 你方才不是说要赚些银子念书用吗？ 你出方子，我出人和铺子，到时候分干股给你，如何？” 贾路想了一回笑着说道：“好倒是好，只是…… 大太太知道了又要来盘剥了，到时候又赚不着钱了。 再亏空一些，我这拿干股的是不是也得往里面贴钱？” “你又跟嫂子说笑，怎么好让你赔钱？”凤姐说着心里却是一阵膈应。 她的香皂铺子自然是赚钱的，往宫里送的那些自有荣国府里出钱给她填补。 就算送出去一些，一块香皂不过几十文钱的成本，送给邢夫人一百块也不过几两银子的事，哪儿会真赔钱？ 她说这些不过是习惯性的哭穷，再加上心里头确实对邢夫人不满。 见贾路仍不说话，凤姐便又说道：“我这里好歹还能留下点，你到底是个未成年的爷，若是让大太太知道了你在外头开铺子，只怕连铺子都给你抢了去也是有的。” 贾路却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能让大太太惦记不着。” 凤姐听了忙问道：“是什么主意？” 贾路道：“上次那个香皂方子，你不是跟大太太说是你打王家带过来的么？” 言情 凤姐叹道：“说了又如何，大太太不还是变着法的祸害？” 贾路道：“现在薛姨妈不是搬到梨香院住着了吗？干脆我这新东西就说也是你们王家的……” 凤姐何等聪明的人，一听贾路这么说就明白了：“你是说，让我拉着姑妈一起做这门子生意？” 贾路点了点头：“二嫂子现在忙成这样哪里打理得过来？ 薛姨妈家里也有铺面，也有现成的伙计。 若是拉着薛姨妈来分一股，我出方子，二嫂子只管生产，薛姨妈家里铺子往外发卖，岂不都省心？” 第112章 王熙凤背后发牢骚(三) 凤姐却没有言语，拉薛家入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但自己的事少了，邢夫人也不好再来胡搅蛮缠了。 可这样一来不就要分给薛家一份了吗？再分给贾路一份，自己还能剩下多少？ 贾路似乎看出了凤姐的心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又说道： “我说的这个擦脸的膏，其实和香皂的做法、用料都差不多，不过略改动一两样东西，做出来的就不一样了。 二嫂子的作坊正好也可以做这个，倒是也不用再往里头投什么本钱了。” 凤姐一听心里就更痒了：“是么？有这个你怎么不早说！” 贾路笑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不是？ 哎，二嫂子，不是当弟弟的多心，我且问一句。 我就给你个方子，就跟你伸手要分红，你不会觉得我这钱赚得太容易吧？” 凤姐还真有这个想法，上次香皂的方子她不过是用了平儿换来的，这次贾路要分成，那可是每个月都要给他银子，她总觉得自己是吃亏了。 可若是没有贾路的方子，自己又怎么能赚钱？ 因笑道：“三弟这是什么话？你当二嫂子是傻子么？ 你这么好的方子，不管是直接卖了还是拿出去跟别人合股，谁不抢着要？ 上次白要了你的香皂方子都是嫂子占了你的大便宜了，这次给三弟点子股份可不再应该不过了？” 番茄 贾路听凤姐这话讲得不明白便说道：“哎，二嫂子，咱们当时可是说好了的，平儿是我用香皂方子换来的，你可不能再要回去！” 凤姐噗嗤一笑说道：“到底还是个孩子！瞧把你给吓的。 二嫂子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么？ 再说咱们叔嫂说什么换不换的，多难听？ 当嫂子的看兄弟身边没个得用的人，送你个丫头还不应该么？” 贾路干笑两声：“我知道二嫂子不是，可保不齐琏二哥是啊！上回还跟我说想把平儿给要回去呢，我没答应。” 凤姐听了咬牙道：“你这个二哥，真是越发的不尊重了！ 放心，我的陪嫁丫头，我还做得了主呢！ 他若是再跟你腆着脸说什么你就来跟我说，我自问他！” 贾路笑道：“二嫂子，我不过是不想失去平儿，可没有挑拨你和琏二哥关系的意思啊！” 凤姐笑道：“我知道！你这孩子，那颗心是蜜蜂窝变的不成？心眼子就是多！ 不过你这样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这平儿就真有那么好？” 贾路道：“二嫂子，以前我在府里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也都知道的。 谁把我当个人看来着？二嫂子大婚当天我还冲撞了你呢。 结果二嫂子非但没怪我，还隔三差五的让平儿姐姐去看我，给我送吃食。 我虽然年纪小，也知道愿意锦上添花的人多，肯雪中送炭的却没几个。 整个贾府里就二嫂子和平儿姐姐对我好，你说这恩情我能忘了么？” 当初平儿去看贾路都是她自己心善，却跟凤姐半点关系都没有。 可既然贾路都这么说了，凤姐自然也不会否认，而是一口就应了下来： “瞧你这孩子说的，我疼弟弟还不是应该的？再者说了，二老爷不也疼你？ 二太太、老太太也都常夸你懂事呢，不过是看你学习紧，不让你常常进去请安，到底也是心里头挂念你呢。” 贾路道：“是了，我说得不得体了。只是我记着嫂子和平儿姐姐的好就是了。 罢了，不说这个。咱们还说方才的话吧，那种擦脸膏大概也就是几十文一瓶子的成本，想来卖一两银子也不成问题。 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不如今儿就去做一点出来，先给二嫂子看看，可好么？” 凤姐忙说道：“你要是得空就再好没有了。” 贾路又说道：“若是这门子生意能成了，我就要一成的利，二嫂子会不会觉得我太贪了些？” “一成？”凤姐不由得一愣，她本以为贾路会要个三成四成的，一成完全可以接受。 因笑道：“三弟这话说的，你要多少我这当嫂子的不给？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这么定了！往后你就等着按月分银子就是了！” 贾路拱手道：“那就多谢二嫂子照拂了。我也不打扰二嫂子理事了，这会子我还没洗脸漱口呢。 一会儿再去大老爷和太太请安，顺便说说去国子监念书的事。” “成，那嫂子也不多留你了，这会子你考试也完了，得空了多往嫂子屋里来坐坐！咱们这隔壁院子住着，也不常来看看嫂子！哎，东西拿着，你这孩子，丢三落四的！” 回到自己院里，平儿忙将包袱接了问道：“怎么今儿跑步跑到外头去了？还买了东西回来。” 贾路道：“没，这是琏二嫂子给的，香皂和衣服料子。” 平儿听了道：“怎么好好的二奶奶又给这些？” 贾路笑道：“二嫂子惦记着我么。” 平儿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凤姐的为人还有谁比她更清楚，觉不会无缘无故的施恩给别人，这香皂也还罢了，到底是贾路教给她做的。 好端端的又送衣料是什么意思？ 她本想提醒贾路别太傻了，又觉得说了似乎有些对不住老主子。 “料子你们两个做衣服吧，也不用省着。那香皂我要送人去。”贾路一面吃粥一面说道。 吃过了早饭，贾路便往东路院去给贾赦邢夫人请安。 贾赦昨夜里又吃醉了酒，这会子还睡着，只有邢夫人在厅里坐着。 贾路便将往国子监里去念书的事说了一回。 邢夫人听了蹙眉道：“怎么好好的又要往国子监里去念书？ 珍哥儿也是，天天的就是出些馊主意！ 咱们家里又有义学又有先生的，吃嚼也都是公里出银子，每年还有茶水钱，何必要大老远跑到外头去念书！ 四书五经加一块不就才九本书么？在哪里还念不明白？” 贾路知道邢夫人是担心去国子监念书束修礼重不舍得，因说道： “珍大哥说，宁国府那边一个监生的名额蓉哥儿也不肯用心读书，丢了也是浪费。 至于束修之礼，他说和国子监祭酒极熟的，只象征性的给一些也就罢了，这事都包在他身上，也不用老爷太太操心。” 邢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才略觉得好些，说道：“我是在乎那几十两银子的人么？ 我是看你年纪小，监里又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怕你在国子监里受人欺负！ 贾路忙说道：“多谢太太关心，我只在太学里好生念书，也不去招惹别人，肯定不给家里惹事。” 邢夫人也知道国子监的师资要比贾府义学好上多少倍，就算自己不同意，贾政肯定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因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你肯念书到底是好事，我还能拦着你么？你且等等。” 说罢走进内屋去了。 打开钱匣子，挑拣了半天捡出来一块儿约么二两重的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心疼了一会儿，又用剪子铰了个边下来才拿着走了出去。 “你往外头去念书了，这银子你拿去买些纸笔罢了。省着点用，别跟别人学着大手大脚的花钱！” 到底自己也是嫡母，真的一毛不拔也有些说不过去，且贾路还有一箱子玉器在自己这呢不是？ 那些东西到底是贾路的生母留给他念书用的。 贾路却说道：“太太，我娘留给我的那些东西……” 邢夫人一听贾路问起这个来脸上就不好看了：“ 那些东西我自给你收着，等往后有正经用处了再给你拿出来！ 再者说了，你在国子监里念书花着几个银子了？ 方才我说什么来着？别学着大手大脚的，才说完就忘了？ 这会子你小小的人，给你那么多银子你放哪儿？ 别人见你有钱还不都来湖弄你？在我这放着，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若是没银子了就跟我说，我还能少了你银子是怎么的！” “是。”贾路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生恐口水喷在自己脸上。 第113章 王凤姐推销雪花膏(一) 梨香院。 “凤丫头，今儿怎么得空来姑妈这里坐坐？快上炕坐着。”薛姨妈笑着招呼凤姐。 凤姐便在炕沿上坐了笑道：“是我那香皂作坊又做出了一样好东西来，我用着觉得还挺好的，就拿了些来孝敬姨妈，给宝丫头也用用。” 说着拿出两个小瓷瓶放在了炕桌上。 薛姨妈笑道：“好精致的小罐子，难为凤丫头有什么好东西还想着姑妈！ 你做的那个香皂就极好，却不知这次又是什么新鲜玩意？” 说着打开了一瓶的盖子，只见里面装着的是雪白的膏状物，好像是蒸酥酪，又散发出和香皂类似的香味。 凤姐道：“这个叫雪花膏，是用来擦脸的，洗完脸后在脸上薄薄的涂一层，又水润又滑嫩。” 薛姨妈笑道：“原来是擦脸的粉儿，难为你想着，只是姑妈这把年纪了，也不大用这个了。 宝丫头也是不喜欢这些花儿啊粉儿啊的。” 正说着，却是宝钗进来了笑道：“凤姐姐又拿了什么来献宝了？怎么妈妈又要扯上我？” 凤姐笑道：“我知道宝丫头不爱那些，不过这个她一准喜欢。来，姐姐给你涂一点试试看就知道了。” 说着拉过宝钗白胖胖的小手，用手指略沾了一点雪花膏在宝钗的手背上涂匀了又用手拍了拍。 薛姨妈和宝钗见那本来雪白的膏这么一擦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只在肌肤上有薄薄透明的一层。 宝钗本来就白嫩的肌肤愈发显得细嫩，似乎一下子都能挤出水来了。 “哎哟，这可是有点意思了！”薛姨妈赞道。 凤姐笑道：“姨妈也来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又帮薛姨妈在脸上略擦了些。 宝钗也学着凤姐的样子沾了点，在另一只手上也涂抹了一些。 细细感受了一回宝钗赞道：“果然有趣，看着油腻腻的，涂上却只是水润，这膏若是秋冬的时候用肯定是极好的！” 《极灵混沌决》 薛姨妈也连声赞好：“凤丫头倒是会鼓捣，才弄出个香皂来，又弄什么雪花膏，这是又要往宫里送吧？” 凤姐道：“自然是得往宫里也孝敬的，再刨除咱们自己家里用的，剩下的就拿去卖了。” 薛姨妈笑道：“这好东西只怕和香皂一样的抢手呢，凤丫头可是要发大财了。” 凤姐苦笑道：“不过是瞎折腾罢了，那香皂也是，看着风光，哪儿却挣着银子了呢？ 做点子小买卖还有个在旁边看着眼热总想来捣乱的，还不够闹心呢！ 且我现在要管的事也多，竟是没有精神再弄这个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姑妈，邢夫人办的那点恶心事凤姐早就跟薛姨妈叨念过了。 薛姨妈也不好说邢夫人的不是，只得说道：“你这丫头还能没精神，那还有谁能呢？ 又要帮着管家，又经营自己的产业，还得操心宫里头的事。 别人家里别说是个大姑娘小媳妇了，就是个七尺高的爷们只怕也没这个能耐呢！” 凤姐笑道：“姑妈又拿我开心了，我这算得了什么？宝丫头不是也是个乖巧伶俐的？ 她这会子年纪小就帮着姑妈里头管家外头管买卖，又会读书写字，将来才了不得呢！ 却不知过几年要便宜了哪家的公子哥儿，能娶这么个有才有貌的好媳妇回去了！” 宝钗听了臊得脸儿通红：“妈妈！你看凤丫头又疯了，只顾拿我打趣！” 说着便要掀帘子出去。 凤姐忙拉住了笑道：“哟哟哟，怎么着，说一句就不理人了？宝丫头什么时候也这么小气了？ 别走，姐姐有正经事同姑妈和妹妹商量呢！” 说着便按着宝钗的肩膀让她坐了。 薛姨妈笑道：“你当都跟你一样是个破落户，什么话都敢说么？ 这会子你这礼也送了，玩笑也开了，有什么事倒是直说了吧！” 凤姐道：“是这么回事，我方才不也说了么，实在没那精力打理这些个东西了。 可有这个好东西不做出来卖又实在可惜了些。 这钱让别人赚了去我又有些不甘心，可巧姨妈这就带着弟弟妹妹来了？ 我寻思姨妈家里有现成的伙计和铺子，干嘛不再填一个这个卖着？” 薛姨妈和宝钗都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凤姐的意思，这是不想再受邢夫人的刁难了，拿薛家当挡箭牌来了。 不过东西确实是好东西，想来卖起来了生意也不会太差。 薛姨妈因问道：“却不知这雪花膏要卖多少钱一罐？” 凤姐道：“这个倒也不很贵，做出来也和香皂的成本差不多。 我寻思着，一罐也卖一两银子就是了，妹妹觉得贵不贵？” 宝钗道：“这膏一次就用这么一小点，这一罐怕也够用一两个月呢，一两银子倒是不贵。 稍稍富裕点的人家也都用得起，和香皂一样，确实是个好买卖。” 薛姨妈又问道：“那，能赚多少？” 凤姐笑道：“我大概算了一下，这一罐的雪花膏做出来连工带料再加上这个小罐子，有四五钱银子也尽够了。 我开作坊也不能一点不赚不是？就按六钱银子一罐给姑妈，你们放到店里去卖一两，姑妈不会嫌我心黑吧？” 薛姨妈笑道：“这倒是我们赚了大头去了，怎么合适？” 宝钗只是笑了笑，她才不信王熙凤的鬼话。 凤姐道：“嗨，做什么生意不是越往下头的越赚钱？姑妈家里又要出铺面又要出伙计的，合该多赚一些！” 凤姐可不想同薛家再分股，想了一回还是用这种直接卖给薛家，薛家自己再往外卖的法子干净省心。 这一罐的成本大概是六七十文钱，她卖六钱银子给薛家，分一成给贾路，自己还能赚个四钱多，也算不错了。 想到这里凤姐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 原来这雪花膏的作法和香皂几乎一样，不过略变了点东西，还有要控制好水的温度和用量就是了。 贾路不过是说了几句话那些工匠们就学会了，这几句话就值这么多银子？ 可她又知道，若是没有这几句话，只怕那些工匠按部就班的做香皂，一辈子都做不出雪花膏来。 不能得罪了贾路，相反，还要好好拉拢着他，谁知道他日后又想出什么赚钱的点子来呢？ 第114章 王凤姐推销雪花膏(二) 薛姨妈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看向宝钗。 宝钗道：“多谢凤姐姐想着我们，只是这件事还得跟哥哥商量商量了才好回姐姐的话。” 凤姐因问道：“对了，蟠兄弟的伤可大好了？” 薛姨妈苦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掉了颗牙齿是长不上了，才老实了几天，这不，又在家里坐不住了，又不知道跑到外头跟谁去吃酒了！” 正说着，却听外头薛蟠的声音说道：“我怎么又往外头去吃酒了？我就不能有点正经事？” 一面说着，人已经挑了门帘子进来了。 “哎哟，凤姐姐在呢啊！”薛蟠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薛姨妈问道：“又去哪儿逛了半天回来了？” 薛蟠道：“我哪儿是去逛了？我是去治我的牙了！你们看看，可还行么？” 说着张开了嘴，一颗金灿灿的大金牙熠熠生辉十分的醒目。 宝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凤姐也笑道：“这倒好，出去了一笑就知道姑妈家里定是个有钱的！ 往后出门倒是不怕身上没带银子了，把这牙拔下来怕也值二两银子！” 薛蟠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顿足道：“都是贾路那厮，下手也忒黑了！” 薛姨妈便骂道：“你险些没将人家给打死了，你还说别人！少说些个吧！也是该让你吃点亏涨涨记性才好！” 薛蟠却是看见了炕桌上的雪花膏，拿起来嗅了嗅问道：“这是什么稀罕物？” 薛姨妈便将雪花膏和凤姐方才的话说了一回。 薛蟠听了便说道：“好啊！这么好的买卖为何不做？要做！” 宝钗道：“哥哥且莫急着答应，若是开店，虽然伙计是现成的，只是还要再寻一处铺面。” 薛蟠道：“咱们家里这么多生意，随便放在哪个店里卖不行？何苦找那麻烦！” 宝钗一阵无语：“咱们家的生意是有几处，只是这雪花膏是给太太小姐们用的精细物儿，你是放在当铺里卖，还是放在绸缎庄里？还是放在寿材铺里？” “这……那就随便找个小店面收拾收拾得了。” 宝钗冷笑道：“可随便不得。你得先想想这东西是给谁用的，总要在大户人家多的地方、繁华的街市上开才好呢。 且开个新店铺起来总不能只卖这一样东西，总要搭配些胭脂水粉的才像个样子。 而且这东西又是新鲜的，人们都没用过，一开始怕生意也不会太好，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再加上别的，怎么也得一千两银子才能把铺面支撑起来。” 薛姨妈道：“若是你们两个都看好这个生意，一千两倒也不多，试试也无妨。” 薛姨妈也是有自己的算计的，毕竟凤姐的香皂铺子就在那支撑着呢，说不赚钱，谁信？ 虽然人们没用过雪花膏，可神京里的大户都是喜好攀比的。 一听说香皂是宫里头贵人们用的不也都纷纷寻摸着去买了吗？ 这雪花膏贾家指定也是要往宫里送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跟香皂一样世人皆知了。 宝钗道：“妈妈要是拿定主意了，那哥哥就往恒舒典的账上先支几百两，好歹先寻一个像样点的铺面租下来。” 薛蟠支吾了一会儿才说道：“只怕这会子恒舒典账上支不出这许多银子来了……” 宝钗听了不由得一蹙眉：“什么？几百两银子的流水都没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偌大一个当铺里没有几百两银子，还怎么做生意？ 薛蟠道：“你别急啊，这不是前两天接了一笔大生意吗，用不了三个月就回来了。” 《剑来》 薛姨妈问道：“是……什么大生意？” 薛蟠道：“嗨，不知谁家，送来了一大车的玉器。娘放心吧，是正经生意。” 宝钗又问道：“一共当了多少银子去？” 薛蟠故作轻松的说道：“不多，也就一万多两么。” “一……一万多两！”宝钗更觉得不对了，谁家光是玉器就能当一万多两？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妈妈和我打个招呼？” 薛蟠说道：“这有什么可打招呼的？你们不是总嫌我没本事，不肯干正经事吗？ 这回我干了这个大生意你们又来说我不告诉你们！ 到底咱们家里就我一个男子汉了，这点事我还拿不得主意？” 当着凤姐的面，薛蟠还是要装一装家长的气势。 凤姐见似乎薛家要有分期，自己一个外人不好再听着了，便站起来笑道： “姑妈，你们先说着，我还得给大太太那边去送点东西，改天再来看姑妈。” 同时心里头不免又滴咕，怎么又是玉器？ 一下子就当了一万多两，那得多少？ 薛姨妈也不强留，众人把凤姐送了出去。 薛蟠见没了外人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说道：“妈妈和妹妹放心吧，我又不是孩子了，还不知道这事得慎重吗？ 除了咱们自己家的朝奉，我还找了几个懂玉的行家看了，都说是好玉。” 宝钗略舒了一口气：“不是死当吧？” 薛蟠忙说道：“自然不是死当，只三个月的活当罢了！ 三个月后就能赚一千多两银子呢！ 妹妹若不放心，就往库房里头去看看那些个玉器，都摆在那里呢，还能有差？” 宝钗又问道：“到底是谁家里，急着用这么多银子，哥哥没跟他盘盘道吗？” 薛蟠笑道：“妹妹这话就外行了！咂咱们就说荣国府里，若是一时现银不多了了想当点东西周转周转，会大张旗鼓的去当铺当吗？ 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其他人家怎么看荣国府？ 当东西自然都是悄悄地去了，不就是怕人看了笑话去，我怎么好追着问？” 宝钗叹了口气。 她怎么会不懂得这些？ 只是这么大的一单生意自然要跟来典当的人多聊聊天才是。 聊天可是一门艺术，在别人说话的字里行间没准就会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显然薛蟠并不懂得这个。 宝钗本想再问问薛蟠神京最近有哪个公候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急需要用钱的，想着薛蟠自然也会用那套家丑不可外扬的说法搪塞，也只得作罢，只在心里祈求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第115章 镜花水月浮生如梦(一) “路三爷来了，快屋里坐~”紫娟把贾路迎了进去。 黛玉也站起身来：“路三哥好，请坐。” 贾路称谢坐了问道：“林妹妹觉得我那大纲怎么样？怎么就给我送回去了？” “看完了，不给你送回去做什么？”黛玉看了看贾路手里拿着的一沓子纸，虽然好奇是什么，却只装作没瞧见。 “额……是写得不好？”贾路问道。 “没有，不过是个纲领么，虽然写得简单，也能看得出是个有趣的故事。”黛玉答道。 “那为何林妹妹不留下来写一写试试呢？” “不写，我只想看，才懒怠写那劳什子。”黛玉答道。 贾路拍了拍手里的稿子摇头道：“哎，那就可惜了……罢了，我再找别人吧。” 说着便作势起身要走。 黛玉忙问道：“哎，路三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可是又新写了什么故事？” 贾路苦笑道：“哪儿有什么新故事？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上次给你的那个大纲的故事。” 黛玉听了心中不由得一动，这些天她满心里想着的也都是那个。 因问道：“那三个手上的是什么？” 贾路道：“嗨，这不是想着那个大纲太单薄了些，这两天又抽空整理了一些人物特征性格和一些设定么，还顺便写了点细纲，这还说想给林妹妹瞧瞧呢，结果……” “拿来我瞅瞅！”黛玉伸出手来说道。 “你又不想写，这个不过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它做什么？”贾路欲擒故纵道。 “你写都写了，看看又何妨？”黛玉丝毫没有缩回手的意思。 贾路只得把稿子递给黛玉。 黛玉也不客气，接过来就一页页的翻看了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完了，黛玉有些失望：“没了？就这些？” 贾路道：“只有这些了，我是真不得空写啊，不然我早就写了。 过些天要往国子监里去念书了，这不是更没空写了么。” 黛玉不由得一愣：“路三哥要去国子监了？可喜可贺。” 贾路却问道：“林妹妹，你既然觉得这个故事好，为何不试着写写啊？” 黛玉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知从何处下笔……” 贾路道：“这个简单，可以先从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者小人物写起，就比如说……” 黛玉却摇头道：“不单是这个，许多细节我怕也写不来，就比如说这个故事是坐船在大洋上漂泊，我不过坐过运河里的客船，哪里见过大洋，坐过海船呢？ 这样胡乱写出来连我自己都懒怠看，写他做什么？” 贾路听了这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黛玉一脸不悦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贾路笑道：“怎么，难道林妹妹觉得我写了那些鬼狐的小故事，是我真的见过鬼不曾？” 黛玉本也觉得好笑，忽又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个未删节的《林四娘》不禁脸上一红啐道：“谁知道你见没见过鬼！” 贾路自然不知道黛玉想到了这些，又说道：“其实写故事这事并不一定亲身经历过的才能写。 就像妹妹做过江船，那海船不过是略大一些，海上的风浪也勐一些……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林妹妹若是哪儿觉得拿不准了可以问我。” “切，你坐过海船么？”黛玉不屑的问道。 “没有，不过我会编啊~再说了，咱们要写的故事不就是虚构出来的一个世界么？ 天底下哪儿有脑袋前后长着两幅不同面孔的人呢？ 妹妹只管写就是了，到时候咱们再一起看哪里写得不通，再改。” 黛玉也不理会却问道：“路三哥，你且告诉我，为何你要写这些东西？你又不是那种闲来无事游手好闲的人。” 贾路笑道：“赚钱啊！” “哼哼，路三哥可真是个风雅人！”黛玉冷嘲热讽道。 她再没想过贾路居然给出这么一个答桉来。 写话本原本是件很文艺的事，他却这么大言不惭的直说要赚钱！ 而且，写这玩意谁会买？ 贾路笑道：“怎么，难道非要写出来白给人看才是风雅？ 又能写着自己开心，又可以娱乐他人，还能顺便赚点钱，这不是一举三得么？ 而且，写故事换钱也是凭本事吃饭，一不偷二不抢的，有什么不好？ 林妹妹是公侯家的小姐，想来长这么大都没有自己赚过钱吧？ 我跟你说，自己赚来的钱花起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你得体会过了才知道~” “是……是么？”黛玉当然没有赚过钱，她连想都没想过。 听贾路这么说起来，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可这玩意写出来真有人肯买？” 贾路马上保证道：“只要妹妹能写，我肯定能给你卖出去！” 黛玉却不说话，而是又拿起稿子看了起来。 毕竟方才还口口声声说不写的，这会儿又改口，也显得自己太出尔反尔了。 但是她自从听了贾路说这个故事的梗概又看了大纲之后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都是一个个的片段。 各种奇幻的国度，有趣儿的经历一个个的在脑海中逐渐成型，一拿起笔来偏偏又觉得无从下笔。 贾路见黛玉不语，便自言自语道：“也没想好这个故事该取什么名字才好。林妹妹觉得《海外异闻录》如何？” 黛玉也不抬头，蹙眉道：“俗不可耐！” “那……就叫《奇异国游记》？” “平澹无奇！” “嗯……《镜花缘》如何？” “《镜花缘》？”黛玉抬起头来。 贾路道：“镜花水月一场空，此生皆是浮生梦。花非花，梦非梦，镜花水月一场空；雨是雨，雾是雾，烟雨人生百年寂。” 黛玉将这两句念了一遍点了点头道：“倒有些意思。” 正说着却听院中宝玉的声音响起：“林妹妹！”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黛玉忙将手中的稿子折了藏在袖子里。 宝玉自不客气，直接推门就进来了，看见贾路不由得一愣：“路哥儿怎么在这呢？” 贾路一笑道：“怎么，我不该在这？” 宝玉忙笑道：“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哎，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第116章 镜花水月浮生如梦(二) 宝玉先看看两人的表情，心中自是不信二人什么也没说，一股酸意不觉涌上心头。 黛玉便问道：“瞧你这么兴冲冲的来，是有什么新鲜事？” 宝玉这才回转过来笑道：“果然是有些趣事，五月初三是薛大哥的生日么，他在外头摆了一桌酒，我们几个去给他祝寿。 结果你猜怎么着？薛大哥的门牙不知怎的就磕掉了一颗，如今换了个金牙，那一张嘴就金光灿灿，实在有趣，哈哈哈……” 笑了两声，却发现贾路黛玉两个都是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他，那表情分明在问：这有什么好笑的？ 宝玉自己不禁也有些尴尬了，又说道：“薛大哥请了个说书先生，你们猜猜说得是什么？” 黛玉也不想看宝玉太尴尬，因顺着问道：“说的是什么新鲜书？” 宝玉道：“你们再也想不到，他说的是路哥儿写的那个画皮！” “是么？”黛玉这次倒是有些意外了。 难怪方才贾路说只要她能把书写出来他就能卖出去，原来他以前也干过这个事！ 宝玉则是欲言又止的看着贾路，他听到的画皮和贾路写的意思大致差不多，只是里头多了许多细节描写可是贾路没有写出来的。 “路哥儿，你说是他们从哪儿得了你写的故事去外头说的，还是你……是从他们那里听了后誊录下来了？” 《剑来》 贾路想都没想就说道：“我从外头听来后又写了一遍！” 宝玉听了长出了一口气，果然贾路小小的人哪儿能写出那么有趣的故事来？ 不过这小子到底不地道，自己听了那么精彩的，写出来给他看的就把那些最吸引人的桥段都给删了！ 宝玉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路哥儿今儿怎么想着来林妹妹这里坐坐？” 贾路道：“本想着去跟老太太说件事，不想老太太睡中觉来着，故而没敢打扰，就顺路来林妹妹这里看看。” “哦？你找老太太有什么事？”贾宝玉不禁好奇问道。 “没什么大事，东府珍大哥不是说送我去国子监里念书吗？我寻思也得问问老太太的意思不是？” 宝玉听了大喜：“真的啊！路哥儿要去国子监里念书了？太好了！ 我就说吗！你这样的禄蠹……咳咳，念书的材料，自然该去那里读书的，在家里算什么？” 在家里家政定然会逼着他和贾路一起念书，贾路早就该滚蛋了！ 而且他竟然还学会往林妹妹这里跑了，这还了得么？ 又问道：“不知你进了国子监，是住在监里，还是每天回家来？” 贾路笑道：“每天回家还得早晚起来折腾走半个城这么远，倒不如住在监里便宜些。” 宝玉听贾路要搬出去了更是高兴，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你这话很是！哎，方才你不是说要回老太太吗？ 这会子她应该是起来了，正好我也要去老太太屋里呢，咱们就一起去吧！ 林妹妹，你去老太太那里坐坐吗？” 黛玉道：“你们去你们的，我懒怠动弹。” 宝玉也不强求，同贾路一起去了。 来至贾母屋里，贾母听了也觉得是件好事。 倒不是她盼着这个庶子将来能有多大出息，而是自打贾路进了荣国府之后就麻烦不断。 先是因为被邢夫人饿得不行出来偷鸡搅和了贾琏王熙凤的婚礼， 去义学里念书又几次跟人动手打架。 在家里念书还连累着宝玉总是挨贾政的骂。 这样一个惹事精，还是出去了省心。 到底也是自己的孙子，总要表示一下关系，因问道：“倒是难为珍哥儿有心。跟你老爷说了没？” “已经说过了。”贾路答道。 “好，那就去好生念书吧，将来中了举人你老爷太太也欢喜，你自己也有出息。” 贾路点头称是。 “什么时候去？” 贾路答道：“现在监里正放田假，要六月才开学，想着一开学便去。” 贾母又问道：“住在那里，也不能带丫头去服侍，你这么小小的人儿，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么？” 贾路答道：“能。” 宝玉却是灵机一动，对啊，贾路去国子监里念书了，不能带着丫鬟去，那他屋里的那个晴雯岂不是就没人可服侍了？ 那小丫头可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说话也伶俐，还能读书认字，模样也比自己屋里的几个都好…… “若是缺什么使的用的就跟你琏二嫂子说吧。你去吧。” 贾路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宝玉却挨着贾母坐了，一头钻进贾母怀里道：“老祖宗，我想跟你要个人~” 贾母笑呵呵的爱抚着宝玉的脖颈说道：“是了，上次那个茜雪出去了还没给你屋里填补人呢。说吧，看上哪一个了？” 宝玉道：“我倒是觉得路哥儿屋里的平儿姐姐和晴雯姐姐都好。 反正路哥儿也要往国子监里去念书了，空留着两个人在屋里做什么？ 倒不如让两个姐姐都往我屋里来吧，到时候再给路哥儿挑好的就是了。” “胡闹！路哥儿好歹也是你的哥哥，他屋里的丫头你也惦记？” 贾母听了不由得一皱眉，昨儿还恍忽听凤姐说，前段时间贾琏还惦记着把平儿要回来来着。 怎么这会子宝玉把贾路屋里的两个丫头都惦记上了？ 平儿是凤姐陪嫁过来的，贾母是知道的，那丫头长得倒也好，看着也温柔和顺。 晴雯那小丫头模样也说得过去。 可这种事传出去了外人会怎么说宝玉？ 宝玉又撒娇道：“好祖宗，你就应了我吧！方才路哥儿自己也说了，他能照顾好自己，家里闲着两个丫头做什么？” 贾母不悦道：“你这孩子又淘气了不是？ 平儿那丫头是凤丫头的陪房，凤丫头看路哥儿屋里没人把平儿给了路哥儿，这是凤丫头这个当嫂子的知道体恤小叔子，你说说，这让我怎么要去？ 晴雯那丫头是我应承给路哥儿的，我还能厚着老脸往回要么？ 你少想些没用的，看我告诉你老爷锤你的肉！” 宝玉哪里会怕贾母的威胁，又是撒娇又是要流眼泪。 贾母实在缠不过，只得叹了口气道：“鸳鸯，你去往凤丫头屋里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