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之上》 第一章 出院 “嗯,达到出院标准了。” 白研良的主治医生程大夫放下了手上的病历单,抬头看向了他,“研良啊,离院后要好好生活,遇到问题记得及时和我联系,不要客气,毕竟,程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程大夫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秀气年轻人。 白研良,男。 曾今卷入了一宗极其残忍的谋杀案,被害人是他唯一的亲人——哥哥白研人。 十年前那件案子轰动了整个业城,不仅是因为白研人的死状太过恐怖,还因为作案嫌疑最大的人只有一个亲弟弟白研良。 警方赶到命案现场时,除了屋里尸体外,只有呆坐在地上的白研良,而且,从墙上到地面,再到遗留现场的凶器,无一不是白研良血红色的手印。 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的死亡时间。 验尸报告发现白研人已经被杀了整整一天,这意味着,年纪轻轻的白研良独自一人和尸体呆了一天一夜。 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有悲伤,没有哭泣,没有恐惧,面无表情。 他稚嫩的脸仿佛戴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面具,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后经心理专家研究发现,他似乎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这种人格障碍又被称为无情型人格障碍,最显着的表现就是攻击性强,善于撒谎以及操纵他人情绪,无视社会道德规范,容易做出大多数人难以接受的行为。 普通人在严重被伤害或是惊吓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的一些冲动行为,比如杀人或者防卫过当等等。 这些行为在造成严重的后果之后,普通人往往会感到焦虑、内疚、后悔。 但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群体不会。 他们能心安理得地做出伤害他人的事,且完全不会感知到被害者的痛苦,更别提为之夜夜难眠,夜不能寐。 他们没有同理心,做起坏事来游刃有余,利用他人的善良与信任编织谎言并丝毫不受良心的谴责。 这件事闹得很大,警方立案处理,现场遗留的证据和白研良的人格障碍无一不在说明他就是凶手。 最后白研良被业城精神病院收容管理,“治好”人格障碍之后才能出院。 事实上,这只是终身监禁的另一种说辞罢了。 因为,人格障碍这种疾病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 然而,意外发生了。 在白研良入院后的第三年开始,他每月一次的精神状态检查开始缓慢发生变化,当然,是往好的方向。 他不再沉默寡言,不再焦躁不安,比起阴暗的墙角,他越来越喜欢看广阔的天空。 除了刚入院的三年,白研良再也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肢体冲突,甚至没有起过口角。 他自学了所有基础课程,并向医生借阅了许多枯燥的书籍。 “他是一个正常人,他不该被一辈子关在精神病院里。” 这种认知随着白研良越来越温和友善的行为逐渐被所有医生护士接受。 到后来,他甚至成为了唯一一个能独立逛遍整个精神病院,不需要监管的“病人”。 而且据程医生所知,越来越多的刚来实习的小姑娘已经被他迷得不知道东西南北,毕竟,他不仅脾气温和,还长了一张秀气的脸,从最近的年轻人喜欢的明星来看,他的脸显然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谢谢程叔。”白研良起身和程医生握了握手,笑着说道:“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我会常回来看望大家的。” 程医生看着这个年轻人,伸手拍了拍白研良的肩膀,也笑道:“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白研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程医生的办公室。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程医生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擅长欺骗,伪装…… “怎么可能……”程医生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甩掉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果白研良的所有表现都是装出来的,那未免也太可怕了吧?从小就开始伪装表演,一直持续到现在? 那边,白研良微微转身,在办公室的门即将被他带上的最后一刻,忽然笑着说道:“谢谢你,程医生。” 程医生一怔,猛地抬头,看到的只有已经被白研良关上的门。 …… “小白,你要出院啦……” “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不要忘记我哦,小白……” 几个年轻的小护士眼巴巴地拉着白研良的衣袖,跟着他一路走出大门。 “嗯,你们要好好工作,我会回来看望大家的。”白研良看着这些青春活力的面孔,笑着说道。 “嗯!说好了哦。” 在一众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白研良挥了挥手,终于踏出了这个自己呆了十年的地方。 “十年了,哥。” 白研良仰头看着天空,低声呢喃道。 “出来了?”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中音在白研良右侧响起。 他扭头看去,一个满脸络腮胡,穿得很随便的四十多岁的男人正靠在车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他。 “杨叔?”白研良叫了一声,有些意外。 “还行,还以为只记得小姑娘不记得我了。”杨万龙将烟头丢在脚下,一边踩灭一边笑呵呵地说。 “怎么会,这么多年来,只有杨叔年年抽出时间来医院看我,刑警的工作本来就忙……” “别说这些,上车。”杨万龙毫不在意地招呼道。 白研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杨万龙的好意,拿着行李上了对方的越野车。 “刚出来没住的地方,先去叔家。”杨万龙随意说着,一会儿的功夫他又掏出一支香烟,刚准备点上,却看到了坐在后座的白研良,随手把烟一扔,话头一转:“别不答应,等你找到工作叔不留你,而且,有些东西放在我那儿,该给你了。” “东西?”白研良眉头微皱,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认真地看向杨万龙的侧脸。 “嗯,你哥的遗物,警方一直保管着,该还你了。” 第二章 钥匙 白研良沉默不语,微微扭头看向车窗外。 明媚的阳光洒向业城的每个角落,似乎连最微小的尘埃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谢谢你,杨叔。” “说什么呢傻小子。”杨万龙终究是没忍住,叼了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在嘴角,过过干瘾。 “十年了。”白研良声音很轻,他安静地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业城已经比十年前变了太多太多。 但,总也有没变的。 “杨叔,为什么你始终相信十年前研人的案子和我无关呢?” 白研良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专心开着车的杨万龙。 “啧……非要说为什么的话。”杨万龙腾出右手挠了挠后脑勺,“应该是我小时候也见过类似的案子。” “杨叔小时候?”白研良想过很多可能,比如杨万龙发现了什么线索之类的,但却从没想过这个理由。 这个中年刑警刑警已经四十二岁了,他的小时候至少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三十年前的案子…… “嗯,那小子的遭遇和你差不多,但那次,是我亲眼目睹的。”杨万龙终于点燃了香烟,从后视镜中,白研良看到杨万龙的瞳孔在微微缩小,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恐惧的事。 是什么能够让一个见惯了各种离奇命案的中年刑警刑警露出恐惧的神情? 白研良有些好奇。 “那时候,家里穷,上半天学,放半天牛,那天下午,我和往常一样去山坡上放牛,然后……我目睹了一桩诡异的杀人案。”杨万龙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那件事不仅丝毫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被淡忘,反而像是窖藏多年的老酒,还未揭开封泥就已能闻到香气。 “村里的杨二娃,在山里了他爹杨老成!我现在都还记得他那样子,满脸狰狞扭曲,动作也怪异得很,就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 说到这里,杨万龙灭了香烟,咽了口唾沫,似乎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白研良也看见他的嘴唇很干,干得发白。 “我躲在牛背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牛都不要了赶紧往家里跑。” “后来呢?” “后来……杨二娃被抓了,他被抓的时候,和你当年一模一样,神情呆滞,坐在他爹的尸体里发愣,不会哭,不会笑,问话也不回答。再后来,听说那小子在监狱里上吊自杀了。”杨万龙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白研良,却没能从白研良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所以,杨叔是怕我也自杀,所以才年年抽出时间来精神病院看我的吧?”白研良笑着问道。 “算是吧。”杨万龙不置可否。 白研良知道杨万龙想问什么,人类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白研人的案子虽然在现场发现了一把水果刀,但……单凭一把小水果刀完成这么恶劣的行为,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能够做到的吗? 更何况,从现场的状况以及后来的尸检报告来看,白研人的尸体也不像是被利器割开的,而是……被巨力侵蚀…… 这和杨万龙小时候亲眼目睹的那件案子几乎如出一辙,白研良似乎与杨二娃一样,是那个突然疯狂,然后杀了自己至亲的人。 白研良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的脑海里,没有一点一滴关于当年案发现场的记忆。 “对了,你哥和杨老成一样,虽然被确认死亡,但尸体却不见了。”杨万龙忽然说到,“直到现在都没找到。” 杨万龙似乎地有意无意地看了白研良一眼。 “研人的尸体?”白研良却是不知道这个消息。 “嗯,你们哥俩的出租屋都搜遍了也没找到,附近好几条街的下水道,垃圾桶也翻了个遍,没有任何发现。” “……” 白研良默然不语。 杨万龙也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二十分钟后,车在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前停了下来。 “在这儿等我,叔去停车。” 白研良点点头,拿着行李下车站在了小区门口。 榕园小区。 白研良看了一眼小区的名字,这里好像是比较繁华的街区,隔壁是业城**区有名的商业中心,步行街,娱乐城应有尽有。 没等多久,杨万龙很快就回来了。 二人提着行李一前一后往一栋三十层高的住宅楼走去。 “就是这儿,你阿姨死的早,一套大房子只有我和两个闺女住,大闺女在南区上附院平日不回来,现在家里就只有我和杨一一那丫头,今年她也学业忙,晚上九点才回家。”杨万龙一边说着,一边按下了十八楼的电梯按钮。 白研良安静地听着,说到两个女儿的时候杨万龙的语调明显高了一点,显然他对两个闺女宝贝得很。 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白研良仍是做出了尽快找份工作离开杨叔家的决定,毕竟,自己非亲非故,杨叔工作又忙,和人家的闺女长期呆在一个家里太不像话。 “进来吧。”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十八楼。 杨万龙打开了房门,按亮了客厅的灯。 “随意坐,我去把你哥的东西给你。” 白研良点了点头,打量了一圈这间屋子。 三室一厅,大概一百二十多平米,在寸土寸金的业城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家庭了。 “给,你哥十年前做的是私家侦探,死之前好像正在调查什么业务,但与他的案子关系不大,你看看,这是你哥留下的工作资料,还有这个。”一边说着,杨万龙一边递过来一件东西。 白研良先是接过一份份文件,然后又接住了杨万龙递过来的小物件。 他只觉得手心一冷,移开目光看去,竟是一怔。 “钥匙?” 这是什么地方的钥匙? 见他神情疑惑,杨万龙也是摊了摊手:“不知道,没人试过它能打开什么。” 白研良捏着钥匙,细细看去,它通体银色,一头是圆形镂空雕刻着神秘花纹的握柄,一头向前伸出,凸起三个小点。 看得出来,它虽然做工很精致,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这并不是门锁的钥匙。 白研良眉头微皱,不知道为什么,握着这把精致但却异常古怪的钥匙,他的心底,竟有陌生的心悸感逐渐涌出,像是……什么被打开了一样。 第三章 开门 第三章开门 这份心悸来得很突然,突然得白研良甚至来不及松开握着钥匙的手。 好在,几个呼吸之后,那股让人心底发寒的古怪触感便飞速退去,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么短暂的怪异感受,如果是他人,也许并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白研良会。 自己的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十年前,心理专家的诊断结果是他的人格不正常,是不算罕见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这个结论不对,但也并不算全错。 事实上,自从懂事开始,白研良的哥哥白研人就知道自己的弟弟出了某方面的问题。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白研人终于确认了这件事,白研良患有严重的认知障碍。 但白研良的认知障碍却又和普通的认知障碍不同。 一般认为的认知障碍是指学习记忆以及思维判断有关的大脑高级智能加工过程中出现异常,从而引起严重的学习、记忆障碍,同时伴有失语,失用,失认或失行等改变的病理过程。 但白研良的认知障碍却并不是这样。 他对一切的认知,并不是建立在“我”的第一视角里。 比起以“我”的视角去了解世界,白研良更像是做梦一样的视角,用白研人的形容来说的话,叫做“俯瞰”。 在白研良的“视角”里,他自己并不是自己的主角,思维的方式也不是以“我”为核心。 他更像是……一个观众。 不仅是白研人,就连白研良自己都觉得,也许他只是住在白研良躯壳里的另一个灵魂? 由于看待世界的角度过于奇异,导致他的情绪波动几乎为零,喜悦,愤怒,悲伤,感激,欢乐,恐惧,惊慌,思念,嫉妒,羞愧……等等等等,一切情绪都淡得像是落进大海的水滴一般,虽然能够砸起一个小小的涟漪,但几乎无法被察觉到。 他能看到情绪,却没法调动它,所以……又被称为无情型人格障碍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在某个方面刚好能对应得上。 白研良不认为自己是个天生的恶棍,他的情绪很淡,但并不是没有,他知道是非对错,知道善恶规则,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更知道,白研人是待自己极好的亲哥,他不会让研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悲惨死亡。 而这把钥匙,显然是关键。 因为,它竟然让白研良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最原始的情绪——恐惧。 “对了,还有这个。”杨万龙忽然说道。 只见他摸出了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 “你哥的积蓄,密码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们兄弟俩的生日之类的,你自己研究研究。” 白研良接过了银行卡,对于密码,他倒是心中有数。 “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这三间屋子本来是我和两闺女一人一间,不过现在芷容住在附院宿舍里,很少回家,她的东西也少,几乎都带去附院了,只剩下一堆杂七杂八的书,你将就着住吧。” “我住客厅就行了,住在理工附院的卧室里……不太好。”白研良不知道杨万龙是怎么想的,自己女儿的房间是能让陌生男人住的吗?就算没什么东西,这在古代也叫做闺房啊。 “嗨,别磨磨唧唧的,什么好不好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空房不让住让你睡客厅?你把你叔当成什么人了,别说了,就这样,我出去买些小菜,你自己收拾一下。”杨万龙摆了摆手,嘴上叼着一根烟就要出门。 他倒是真放心自己。 白研良看着杨万龙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闪烁。 他对自己……好得有点过分了。 毕竟,让一个还背负着杀人罪名的人犯住进家里本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白研良想了想,猜到了一些东西,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很清楚,白研人的案子确实与自己无关。 这件事被他抛在了脑后,再次拿起了那把精致的古典钥匙,目光平静地看着它。 然而这一次,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左手微微一颤,竟然缓缓地抬了起来,并高高地举过头顶! 白研良很确定自己的大脑绝对没对左手下达抬起来的命令,相反,在这只左手诡异地捏着钥匙举起来之后,白研良第一时间就尝试着控制它。 没有作用,他完全失去了对左手的掌控。 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坐在沙发上的身体,竟然也缓缓站了起来。 但……姿势有些怪异,不像是主动站起来的,更像是……被高高举着钥匙的左手扯起来的! 这种诡异恐怖的感受也许会让常人惊声尖叫,但对于白研良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太过骇人的事。 因为在他的视角里,身体与灵魂一直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并存着。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白研良仍然感受到了一股让他都心底发寒的诡异气息在蔓延。 他很清楚自己遇到了什么。 眸子里闪动着惊疑,好奇,不安,还有一丝细微的兴奋。 这个世界,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在白研良的大脑还在疯狂思索的时候,他的身体,又开始擅自动了。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一步一步,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朝着一间关着门的卧室走去。 白研良不知道那是谁的卧室,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出于什么目的在驱使着自己往卧室走。 他只能睁大眼睛,在一般人八成会惊厥崩溃的情况下保持足够的理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高举的左手缓缓垂了下来。 然后……将钥匙插进了门锁。 怎么可能? 诡异的气息仍在蔓延,这一次越发让白研良难以置信。 这把古典钥匙无论从形状还是大小都和卧室门的锁孔完全不匹配,但……它真的就这样毫无阻碍地插进去了。 身体的自己动作没有停止,在白研良的注视之下,他的左手开始缓慢地拧动着钥匙,并一点点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看上去它的动作并不轻松,仿佛这扇单薄的卧室门有千斤重一样。 然而,微微打开一条门缝后,白研良已经能够肯定,门后绝对不是卧室! 阴冷,诡异,怪诞,怨毒,憎恶……一股股极其负面的气息从门缝里溢出,但与此同时,白研良身体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在打开了一条缝后,它的动作似乎轻松了许多。 吱呀—— 一声寻常的开门声响起,白研良的腿一步迈出,走了进去。 第四章 门后 第四章门后 冷。 踏入门后还没来得及看观察,身体已经先反馈出了这个感受。 这种冰冷似乎不是来自周围的温度,而是……心里。 “砰——” 身后响起了关门声。 也是这个时候,身体的控制权终于回到了白研良身上。 他第一时间扭头看去,身后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哪里有什么门? “啊!!!” 凄厉的尖叫在薄雾中响起,是一个女人。 这里有其他人。 白研良的面色很平静,但大脑却异常活跃。 四面八方都是灰蒙蒙的雾气,唯有头顶那不知是不是天空的地方悬着一对巨大狭长的暗红色物体,正释放着让人不安的暗淡光华。 “最后一个新人也到了。” 男人的声音在前方的薄雾中响起,白研良身体绷紧向前看去:“谁?” 然而,这一眼,却是让白研良瞳孔紧缩。 这个空间的灰色雾气似乎正在逐渐散去,密密麻麻的人影开始在薄雾中逐渐出现。 他们悄无声息地站着,像是一具具尸体一般,安静地对着白研良的方向。 “咦?”略显好奇的女声也出现在了前方。 不仅是她,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影似乎也开始动作了起来,一道道让人心底发寒的视线开始凝聚到白研良身上。 “有意思的新人,竟然这么平静。” 这个话音落下的时候,周围的雾气终于尽数散去! 暗淡的光华之下,白研良终于看到了自己眼前的一切。 人……各种各样的人! 西装革履,衣衫褴褛,体魄强健,瘦小猥琐,美艳动人,朴实无华……形形色色的人陡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或者说,他们一直在白研良眼前站着,只是被灰色雾气遮挡住了身影。 “欢迎你们,新人。”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儒雅男人,从声音听起来之前那个说话的也是他。 白研良看向了他,面容儒雅俊秀,身姿挺拔,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银框方形眼镜。 还没等白研良对他的话作出回应,另一个声音忽然叫了起来。 “你……你们是谁啊!快放了我!这里是哪里?快放我出去!否则的话我要报警了!”女人高亢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之前那个尖叫的人也是她。 “请你们先冷静,仔细回想一下自己是如何进入这里的。”西装男子的声音不算大,但颇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白研良扭头看了身旁一眼,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正跌坐在自己身边,面色惊慌恐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和白研良一样的,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中年男人,只是他的神情并不像白研良这样平静,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脚尖朝向的方向,还有不停收缩的瞳孔都能看出他的不安与恐惧,只是……他在强行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 “我不管!我不管你们用了什么手段,快放我离开这里!”女人的声音仍然尖锐刺耳。 “你觉得,什么人有手段把几十个人瞬间送到这么一个地方?”西装男子的态度还是这样温和,并没有因为女人歇斯底里般的无理取闹而愤怒。 这句话终于让这个女人闭上了嘴,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她在逃避现实罢了。 只是,她的目光仍然有些恐慌而呆滞,也许,她想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 “你是……周礼?”这时,那个一言不发的中年人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惊疑,却又有几分确定,他的目光正放在西装男子的身上。 周礼讶然地看向他:“您认识我?” “拒绝了二十家公司的金融天才,我当然认识。”认出一个眼熟的人后,中年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我是申城百胜联合集团的总裁沈长荣,一次聚会上见过你。” “你在申城?”白研良却是忽然插嘴问到。 沈长荣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白研良,点了点头:“没错,刚才我正在打开办公室的门,谁知道进去后竟然是这里,你……” “我在业城。”白研良回应道,得到答案后他不再言语,而是看向了这个名叫周礼的男人。 看得出来,他是他身后这几十人当中类似于领袖一般的人物。 谁知道,白研良看向周礼的时候,周礼也正看着白研良。 他的目光带着惊奇,欣赏,赞叹,由衷说道:“我们已经见过不少新人,其中大部分都像这位小姐一样,少数冷静的人也像沈先生,或多或少有些不安惊疑。先生,你是我见过的第三个刚进入这里就没有任何恐慌情绪的人。” 白研良闻言心中一动,伸出了手:“白研良。” “周礼。”周礼伸手与白研良握了握,二人交换了名字。 随即,他没有再单独与白研良谈些什么,而是对白研良,沈长荣,还有仍在发呆的女子说道:“我知道几位有许多疑问与不安,但时间不允许我多做解释,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来了。 白研良心中一动,事实上在周礼和他身后的人出现之后,他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似乎是……一盘散沙? 这种情况很罕见,人类在处于一个集体中时,即使没有良好的个人关系,也往往会因为脾性,利益等因素形成一个个小团体。 但,白研良没能看出来这种关系,与之相反,这群人从开始到现在除了沉默之外,还若有若无地散发着一种细微的情绪。 这种情绪,白研良曾在业城精神病院见过,它叫绝望。 除此之外,虽然这群人站在一起,但彼此之间的距离感却也很明显。 白研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相互戒备,不止他,沈长荣也早就看出了这些,唯一什么都不知道,怕是只有这个仍在发愣的女人了。 接着,见这个女人也把目光投向了周礼之后,他终是说道: “事实上,谁都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的人都一样,在莫名其妙打开一扇门之后就到了这里,毫无依据,毫无逻辑。” “而且,我们不得不周期性地去完成一些该死的,见鬼的任务。”周礼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看着三人,镜片后的眼睛闪动着不甘与无奈,“我并不是在形容任务的可恶程度,我说的,是真的见鬼!” 第五章 诅咒 第五章诅咒 真的见鬼? 周礼的措辞让白研良心中一动。 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对的年轻女人也睁大了眼睛。 “周礼……你的意思是?”沈长荣多少与周礼有过一面之缘,这时他倒是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周礼点点头,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一直沉默着的几十人,苦笑道:“我们和你们一样,明明是一扇普通的门,打开后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而且……和你们的猜测一样,这里有来自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人,算上你们,一共……四十九个。” 沈长荣脸色很难看,他的心底不愿相信这种毫无逻辑的事,但……自己现在确实来到了这个诡异的空间。 他早就尝试着拨打手机报警,然而,这里没有丝毫的信号。 奇怪的是,年轻女人倒是没有哭闹了,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唯一面色如常的,依旧是白研良,但他的心底,却并不如他表面这样平静。 不是在恐惧不安,而是……他发现了自己不对劲的地方! 无论是周礼,还是刚才的沈长荣,都没有提到钥匙,他们是主动打开的门,身体也没有忽然不受控制! 自己好像……是不一样的。 白研良现在很想把口袋里的钥匙拿出来研究一下,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那……这里可以离开吗?”沈长荣再次开口。 这一次,周礼点了点头,看向三人道:“在完成它的任务之后,我们可以完好无损地返回现实世界,但并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主动离开,而是瞬间被弹出去,就像被按进水里的游泳圈一样,松开手后,立刻就浮出了水面。” 周礼的说法很浅显易懂,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不过,虽然无法选择主动离开,但我们可以选择是否进入。”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三人,笑道:“但是我希望你们最好不要选择逃避,每次它的召唤来临之际,你的心底就会产生强烈的心悸感,还有窒息感,那个时候,你最好在三分钟之内找到一扇门,然后,打开它。” “如果没有这么做呢?”出人意料的,问出这句话的竟然是那个情绪一直很激烈的女人。 “这就是我说的我们可以选择是否进入,如果这个时候你无动于衷,就意味着放弃了本次任务,而惩罚是……持续一个月的非常可怕的事。” 非常可怕的事…… 这种形容让人很不安,到底是哪方面的可怕的事? “一个月之后呢?”白研良忽然问到。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在此刻寂静的空间里却被众人听得明明白白。 “呵……” 一声带着十足讽刺意味的轻笑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接着,一个娇媚的女人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如果你能坚持一个月,说不定你能永久地脱离这个鬼地方也说不定,怎么样?下次要不要试试?” 白研良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人走出了人群,她上上下下地扫了白研良一眼,忽然掩嘴一笑:“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得先活过这次才能有下次呢~” “李悦君,少说两句。” 周礼面色平静地看着她,而后又看向白研良,解释道:“事实上,不是没人选择抵抗这个鬼地方的召唤,但目前为止,坚持得最久的人,只扛了三天。” 白研良点点头,明白了周礼的意思。 强行抵抗它的意志就是找死,他还不知道周礼口中的可怕的事指的到底是什么,但却无端地联想到了自己的哥哥……白研人。 钥匙是研人的遗物,那么他……一直和这个地方有着某种联系吗? 白研良还在深思的时候,这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就连一直平静说着话的周礼都面色凝重,看向了迷雾深处。 “来了。” 在白研良等三个新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灰色的雾气在空中扭曲纠结,逐渐成型,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一大面空间。 白研良仔细看去,那竟然是一个个人名! 李慕,风袖雪,杜尚景,林燕,杨修,郑佳佳,喻涵舟,牛平,李大有,周礼,黄有容……祁念,沈长荣,白研良! 七名一列,一共七列。 四十九人的名字全是由灰雾凝聚而成,幽幽地浮在半空之中。 以李慕为首,白研良结尾。 白研良心下微动,莫非是因为自己最后一个进入这个空间,所以才排在最后? 那么……排在第一的李慕就是目前的四十九人中最先进入这里的人? 推测合理,但需要找机会验证。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之下,刚刚凝聚成形的四十九个人名忽然发生了变化。 血色逐渐爬上了灰雾,飞快浸染,一个名字悄然变成了血红色——魏修! 随着他名字的变化,又有五个名字逐渐变成了血红色! 秦思巧,袁鹏飞,金文,吕爽,沈长荣! 三男二女,五个面色各异的人走出了人群,接着,一个三十来岁体格健壮的男人瞪了一眼沈长荣:“过来!” 沈长荣身为百胜联合集团的总裁,哪里受过这种大声厉喝?但他更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面色不变,迈步而出与五人站在了一起。 随着六人的出列,下一轮的变化又在发生。 这一次,第一个变成血红色名字的是……喻涵舟! 当他的名字变成红色之后,白研良明显感觉到人群有些骚动,但却不清楚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接着,这次却是七个名字同时变成了血红色。 董安,花小小,陆过,孙文杰,周长峰,马子荣,以及……祁念! 看到这里,白研良确认自己定会出现在第三轮,看来,所谓新人,必定会出现在任务之中? 而两轮之后,在场大部分名字没变成血红色的人都出了一口气,一般来说,第三轮就是最后一个任务,也是相对而言存活率最高的任务,没抽中更好,若是抽中了,也能获得更多的生机。 在祁念也哆哆嗦嗦地与其余六人站在一起之后,最后一轮,开始了。 轮到我了吗? 白研良目光投向那个位于最后一列末尾的自己的名字。 血色悄然出现,丝丝缕缕向上蔓延,几乎只是片刻,灰雾已被血红色侵染。 然而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难以置信。 因为,那个最先变成血红色的名字是……白研良! 第六章 出发 第六章出发 “这是……怎么回事?”杜尚景眉头微皱,看着白研良那红得几乎快滴出血的名字。 “李慕,你见过这种情况吗?” 杜尚景转过头,询问着身边这个二十五六岁模样,长相普通,但身材非常完美的年轻人。 他的目光有些复杂,比起其他人,杜尚景更加清楚李慕的可怕。 还记得刚进入这个鬼地方时,自己是第四十七人,而那时,李慕就已经在首位了…… 没有人知道李慕是什么时候进入的这里,他似乎从来没有负面的情绪。 和他分到一起,生存率会上升很多,他总会力所能及地帮助所有人。 如果将来有一天这里的四十九人需要完成同一个任务,毫无疑问,他会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在这个鬼地方,这种程度的信任就算是同样出色的周礼也得不到。 但在杜尚景眼里,李慕似乎越来越低调,越来越神秘。 按理说,李慕的五官没有任何缺陷,但组合到一起时,这张年轻的脸却显得平平无奇。 就连最容易表露内心的眼睛也满是平静温和,看不到半点波澜。 “李慕?” 杜尚景再次轻唤了一声。 “嗯?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李慕说完,目光从血色名字上缓缓下移,落到了白研良身上。 “这种情况,我也从没见过,按理说,新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缠怨者的资格才对……不过,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李慕浅谈一句后立马陷入沉默,闭口不言,杜尚景也看向了白研良,若有所思。 是啊……缠怨者,这是好事,却也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而此时,大部分人的神情却不像李慕与杜尚景这样还算平静,尤其是……和白研良一组的四人。 随着白研良名字完全变成了血色,又有四人的名字,逐渐出现了变化。 许知安,冯兴汉,姜黎,还有……李悦君! 白研良看向人群,四个面色极其难看的人走了出来。 其中,那个李悦君,果然就是刚才呛他的女人。 不过现在她的脸上却再也看不到半点讽意,反而苍白恐惧,又恨又怕。 名字首先变红……到底代表着什么? 莫非我可以影响到他们? 白研良思忖片刻,刚想开口发问,却听周礼说话了,他的语速很快,仿佛什么在追赶着一样: “新人听着,切忌单独行动!还有,等会儿会出现三行文字,序列分别对应你们三组的先后顺序,一定要牢记自己那组的文字!仔细分析,那是脱离‘过去’的关键!” 周礼的话让沈长荣和祁念有几分茫然无措和对未知的恐惧,只是一个表现得很明显,一个强忍着而已。 只有白研良,他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 周礼刚说完,一个柔和的声音从人群后远远传来:“你们,不要相信任何人。”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去,却见李慕面色平静,目光扫过三个新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杜尚景的神情有些讶异,不仅是他,周礼也是这般模样。 这时,异变终于发生了。 那密密麻麻排列在空中的四十九个名字,除了已经变成血色的十九个外,其余三十人的名字竟是轰然散开,再次化成了灰色的雾气。 “仔细看!”周礼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长荣和祁念有些茫然无措,心中慌乱,但见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变幻莫测的灰雾,他们二人也连忙看向了那边。 白研良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的神情,有些若有所思。 在众人的注视下,三十个名字化成的灰色雾气再次飞快凝聚成形,变成了一行行文字。 “壹,山中躲月,水底捞棺,限三日。” “贰,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存活一日。” “叁,贴背眠身下,失魂醒梦中,限七日。” 白研良有个极大的长处,那就是记忆力好。 只要他愿意刻意去记忆,在脑海中烙下痕迹,便无论如何也不会忘。除了,十年前的那场悲剧。 所以,一字一句看下三行字句的他,竟是把其他两组的文字也记在了心底。 而随着文字的出现,第二组的人面色陡然变得极其惨白。 “喻涵舟……竟然是生存任务……” 杜尚景的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 喻涵舟,渝城附院最年轻的文学,历史学双料博士,待人谦逊有礼,前途本应不可限量。 但……无意中进入了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后,正常的生活便与他无缘了。 现实中,他依旧是那个彬彬有礼,古代公子般的出众人物。 但没人知道,喻涵舟已经在这个怪诞恐怖的世界中挣扎了整整一年…… 而这次,他终于遇上了生存任务。 表面上来看,喻涵舟一组“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存活一日”的任务是最简单的,文字中似乎已经写明白了忌讳所在,而且,时限也仅是短短的一天而已。 但绝大部分人都知道,生存任务才是最恐怖,最艰难,最让人心神崩溃的任务…… “涵舟。” 深藏着担忧的女子呼唤在喻涵舟身后响起,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喻涵舟却是没有回头去看。 倒是和他一组的人,知道一些二人之间的事,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 苏倩。 渝城附院的学员。 世事就是这般无巧不成书,跨越千里,偏偏四十九人就有两人来自同一个城市,还是同一所附院。 也许是因为相同的境遇,又或许是灵魂的吸引,她在初入这里见到喻涵舟之后,竟是开心多过恐惧。 但喻涵舟却一直没有给过苏倩任何回应,并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也许喻涵舟知道,进入这里的人,已经失去了获得幸福的权力。 他博览群书,博古通今,哪会不明白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的道理。 对于爱情,喻涵舟不敢触碰分毫,毕竟……他们都是陷在诅咒中的人。 暗淡的光华下,四十九人静默一片。 没被挑选中的三十人也没露出什么幸运之色,反而在看向喻涵舟所在的第二组时,眼中闪过一丝兔死狐悲。 白研良仰头,看着那三行雾字再次散去,并化作浓雾笼向被选中的十九人。 惊慌,恐惧,失神,绝望……脸上神情,不一而足。 终于,白研良也被浓郁雾气包裹覆盖,一丝丝冰凉彻骨的气息从脚底缠了上来,直到遮蔽了双眼。 在三十人面前,白研良一行被灰雾笼罩,陡然消失,只剩下十九个鲜红欲滴的名字悬挂半空,似一种永恒的诅咒。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名字若是消散一个,那便意味着,那个人永远回不来了…… 第七章 诡异 第七章诡异 “叮铃铃铃——” 白研良睁开眼睛,入目是惨白的天花板。 这里是……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环顾一圈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床头柜的日历上。 第9时间节点。 “这里是十三年前?还是另一个世界?” 白研良翻身下床,仔细打量起这间普普通通的屋子。 和自己一起来的人已经彻底消失了,许知安,冯兴汉,姜黎,李悦君。 除了李悦君,其他三人白研良一点都不了解。 至于李悦君,目前白研良只得出了她是一个神经敏感,孤独,渴求存在感的可怜女人的结论。 他们四个……在哪里? 不对……白研良再次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的构造。 这不是民居,这是……旅馆。 这么说,‘我’是来这里旅行度假的? 又或者,‘我’是旅馆的员工? 无论如何,现在最紧要的,是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笃笃笃——” 礼貌的轻微敲门声打断了白研良的思绪,透过猫眼,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熟人”。 许知安。 他三十来岁,文员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形却有点佝偻,似乎已经习惯了弯腰。 但白研良却并没有打开房门。 相反,白研良退到了窗户旁,推开窗,看了一眼楼下,这里是四楼…… 但是,隔壁房间的阳台倒是可以冒险爬过去。 “白先生?你在吗?” 许知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白研良靠在窗边,一言不发。 “白先生,是我啊!我是许知安!”许知安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他很不想被关在门外,长久地站在走廊里。 白研良依旧没有理会他。 虽然不太礼貌。 但白研良有八成的把握确定门外的“许知安”,并不是许知安。 他醒来后没有任何入住了这家旅馆的印象,相信其他人也和自己差不多,甚至醒来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 那么……门外的“许知安”是从哪里得知自己的房间的…… 而且,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按理说,就算许知安知道所有人的住处,也应该首先寻找自己认识的人才对。 白研良并不觉得自己跟他很熟。 “砰砰砰!” 敲门声变大了。 窗外的天色在逐渐变亮,现在是第9时间节点凌晨五点半。 白研良已经一只脚翻出了窗外,准备爬到隔壁房间去,他没有去确认一下门外的“许知安”是真是假的兴趣,只要有怀疑,就足够了。 “砰!砰!” “许知安”好像生气了。 纯白色的木门被他砸得疯狂晃动,而且,从刚才开始,他也一言不发。 白研良骑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只要门稍有一点被打开的迹象,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翻过去,然后跳到隔壁的阳台上。 奇怪的是,他的动静,好像变小了? 距离刚才的猛烈砸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分钟。 离开了? 白研良若有所思,无意中,他看了一眼四楼下的……地面。 这时,他猛地收回翻在栏杆外的一条腿,飞快钻进了屋子里。 就在刚才,一楼外的地面上,白研良看到了正仰头盯着自己的“许知安”! “他”的眼神充满恶毒,脸色惨白得像是被刷了一层漆,寻常人看上一眼,一定会吓得手脚发软,九成会从栏杆上摔下去。 “呼……我的心跳竟然会加速……”白研良喃喃自语道。 就在刚才,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了一拍,然后以比平日更快的速度恢复了跳动。 呼吸随着心跳的提升而变得稍显凌乱,但白研良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事实上,他甚至有些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真切的知觉能让他察觉到自己……还活着。 情绪波动微小并不是一件好事,从小到大,白研良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然,一个活人为什么会很难感觉到情绪呢? 收回思绪,白研良没有再去窗台往下看一眼的想法,而且,通过刚才那件事,白研良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好像,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出现在任何角落。 从四楼下到一楼,“他”花了接近一分钟。 而且……如果真的能瞬间移动的话,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了才对。 一念至此,趁着“许知安”还在一楼的空档,白研良打开了房门。 这时,一声鸡鸣响起。 天亮了。 白研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昏暗竟在这片刻消散了许多。 虽然太阳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外,但好歹是……天亮了。 “吱呀——” 刚打开房门的白研良就听到对面也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同时,半个脑袋畏畏缩缩地探了出来。 在接触到白研良的目光后,她先是一缩,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房门。 “白研良?” “嗯。” 李悦君的声音在白研良听起来并不怎么动人,所以他的表情很平淡。 李悦君察觉到白研良这副不咸不淡的情绪,颇为不满,刚想说点什么时。 她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白研良身后的房间里。 那是一个和她的屋子布置差不多的房间,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闹钟,一副台历,还有……一台没开的放在墙角的电视。 总而言之,是很典型的旅馆的布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是……李悦君的身体,在此刻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浑身僵硬! 在白研良身后,床的下面,赫然出现了一张惨白的,大睁着眼睛的女人面孔! 这张可怕的脸出现得极其突兀,令李悦君根本反应不过来! 李悦君吓得心脏骤停,跌跌撞撞地倒坐在地上,捂着嘴巴惊恐地指着白研良的床下。 事实上,在李悦君古怪的神情刚出现时白研良就察觉到了。 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不是不愿,是不能! 一道满怀恶意的视线不加丝毫掩饰地投射在他的背上。 白研良甚至能肯定,如果自己回头的话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所以,他一副恍若未知的模样,走到李悦君的门前,一边扶起她一边问道:“李小姐,你怎么了?” 第八章 缠怨 第八章缠怨 碰到李悦君肩膀的时候,白研良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她浑身颤若筛糠,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瞳孔也剧烈地颤抖着。 然而,在李悦君一眨眼之后,再看向白研良的床底……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但是,已经经历过两次诅咒之行的李悦君非常清楚,这绝不是她眼花,更不是什么错觉。 “没……我没事。”李悦君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但左手却死死地抓着白研良的手臂,人在恐惧时下意识中爆发出的力量是很大的。 白研良的右臂已经被她尖锐的指甲掐出了血,但他的面色却毫无变化。 只是说道:“那就好,我们去找他们吧。” 随即,他也不回头,就这么关上了房门。 李悦君终于松了口气,等她完全回过神来时,已经被白研良带着来到了电梯旁。 电梯从六楼下来,停在两人面前,里面空无一人。 白研良面色如常地进了电梯,李悦君赶忙也跟了进去。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把白研良的右臂抓破了。 “你……你怎么不提醒我?”李悦君有些难堪地看着白研良,语气很冲。 但白研良却摇了摇头,连看都没看被抓破的手一眼,只是用衣服随意擦了擦血,说道:“不疼。” 李悦君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来到雾集的三个月已经快把她逼疯了,她的情绪越来越激烈,交恶的人也越来越多。 虽然她长得并不难看,但陷在诅咒中的人说到底也只是一堆将死的人而已。 没人会对一堆情绪即将崩溃的肉感兴趣,也不会容忍她。 不得不说,白研良看得很准,她确实很孤独,但也正因如此,恐惧与孤独让她的性子越来越乖张,怪异,形成恶性循环。 电梯里沉默一片。 白研良看了一眼按钮,这栋旅馆竟然有六层。 他不能确定那位“许知安”还在不在一楼,但现在却和刚才的情况不一样,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虽然说不出具体哪里发生了变化,也不能肯定天色变亮对“他”有没有影响,但……这间旅馆的氛围好歹从令人窒息的压抑变得轻松了些许。 如果不趁着白天展开调查的话,白研良不认为晚上是一个好时机。 “叮——” 到达一楼的提示音惊醒了李悦君,这个女人面色古怪地看了白研良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但见白研良已经迈步出了电梯,她便赶紧跟了上去,终究是没有开口。 一楼是还算不错的大厅,这种装潢已经很好了。 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服务员迎面走了上来,问:“先生,小姐,需要准备早餐吗?” 她的态度很职业,笑容恰到好处,但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愉悦的情绪,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恶意。 白研良对情绪的反应很敏感,虽然他自己的情绪反应很淡,但这不妨碍他观察别人。 而且,从对方的称呼来看,自己二人似乎是刚来的这里。 “嗯,请帮我们准备两份早餐。” 本着不吃白不吃的道理,白研良笑着回应道。 服务员刚点了点头,白研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意问到:“对了,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服务员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先生,如果你是记者的话,请你立即离开,不然我会立刻叫保安。”她的脸色很难看,一双吊梢眼死死地盯着白研良,似乎想将他看个通透。 白研良心中一动,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简直太过做作。 对方仿佛是故意想告诉他,这里发生过什么一样。 但明面上,白研良却摇了摇头,说:“不,我不是记者,我只是来这里度过一个假期而已,对了,刚才我想问的是,你们能不能帮我换一个枕头?事实上,昨天晚上我睡得不太舒服。” 服务员的表情很奇怪,她眼神怪异地在白研良和李悦君身上徘徊,但他们一个淡然地与她对视,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说到:“好吧,我会帮您换好枕头的,希望您睡得安稳。”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白研良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四下看了一眼,这次,他看到了三个人。 许知安,冯兴汉,姜黎。 许知安和之前见过的样子一模一样,文员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年纪不大,但腰身有些佝偻。 冯兴汉似乎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他的体格并不高大,但却很精壮,和杨万龙差不多的年纪,但身体看上去却比杨万龙那位从事刑警工作的还要好。 而姜黎,却是有些奇怪,白研良竟然看不出他的性别。 他留着短发,上身是白色衬衣,下身穿着一条休闲牛仔裤,年龄不大,似乎还没有二十岁,眼睛也正肆无忌惮地扫视着白研良。 白研良和李悦君来到大厅窗边的沙发旁,终于与三人汇合了。 “坐吧。”许知安的声音有些疲劳,看着二人说到。 白研良面色不变,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这种体验还真是新奇,毕竟,不久前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许知安”来敲过自己的门。 现在想来,如果刚才自己开了门,可能这场生与死的游戏立刻就结束了。 “没想到,你一个新人竟然是这次的缠怨者。”许知安似乎没有休息好,声音沙哑得十分厉害。 缠怨者? 白研良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四人,这确实是他刚听到的一个新名词。 “还记得在雾集时,名字最先变红的三人吗?”冯兴汉忽然开口了。 雾集? 看来这就是他们对于门后那个诡异地方的称呼了。 白研良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这个精壮的中年男人。 “所谓缠怨者,顾名思义,就是最容易被厉鬼缠上的人,比如现在,如果概率是一百的话,我们被厉鬼盯上的概率就是百分之五十,而你,是百分之九十,而当我们和你同时被它发现,你被盯上的概率会变成百分之百。” 冯兴汉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意思,毕竟,无论是百分之五十还是百分之九十,最后的结果只有生与死两种而已,这没什么值得庆幸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缠怨者只要安全度过当前任务,下一次任务就必定不会被雾集选中。” 白研良了然点头,这时,两名服务员端着早餐过来了。 “几位先生,小姐,这是你们的早餐。” 第九章 无解 第九章无解 白研良一边接过男服务员递给自己的早餐,一边随意地问到:“对了,刚才那位服务员呢,她答应了我要替换枕头的,可别忘了。” 两名服务员的脸色有些怪异,但表面上仍是回答道:“好的,先生。” “对了……先生,以后她的话请您不要太过在意,她……最近压力太大,也许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一位服务员笑着说到,也没给白研良继续说话的机会,和另一人转身离去。 “有问题。” 说话的是许知安,他正看着两名服务员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们,看看这个。” 这时,冯兴汉忽然拿出了一份报纸,递给了白研良和李悦君。 白研良接了过来,快速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在一则新闻描述上停了下来。 “如意旅馆老板丁磊,其妻子失踪六日,警方多次调查取证,却并未发现任何线索,坊间传闻,丁磊妻子已被杀害,凶手很有可能是丁磊本人……” 白研良合上报纸,递给李悦君,目光却落在了大厅柜台处。 如意旅馆。 这里不就是如意旅馆吗? “丁磊的妻子是鬼?”白研良看向冯兴汉三人。 许知安第一个摇头:“不确定,就算是,也不会这么简单,这里面肯定有内情,他们口中那个精神压力很大的服务员可能知道什么。” 白研良点点头,问道:“对了,我有一个疑问,那句‘贴背眠身下,失魂醒梦中,限七日’是什么意思?” 白研良的疑问让在场四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这次开口的,竟然是那个不停打量着白研良的姜黎。 “说起来……我竟然差点忘了你是刚进入雾集的新人,白先生,你可真是了不起,你似乎……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白研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何止没有负面情绪,正面的也几乎没有…… “每次的解语都指示着生路或暗示,只要能看明白,活着出去不会太困难。不过,解语之中也会藏着误导和陷阱,究竟怎么理解就完全看个人了。”姜黎的声音和他的年龄一样年轻,清澈的男中音也终于让白研良弄明白了他的性别。 “那个限七日呢?”不懂就问是白研良一直保持的良好习惯。 这次回答他的是李悦君,事实上,这也是她下到一楼后的第一句话。 “时限是终点,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异世界,而是存在于过去的现实时空,这里的事,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七日,是这个过去时空能够维持的极限,只要我们能撑过七日,就能安全地回到现实。” 那……这与那位喻涵舟的任务有什么区别呢? 白研良记得,喻涵舟那组的任务是“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存活一日”,一个是存活,一个是时限,但说到底,都是保住命等着离开。 “小伙子。”年龄最大的冯兴汉看着他,说道:“不要小看这里,存活任务和时限任务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存活任务中的厉鬼,是没有任何弱点的真正的鬼,而时限任务中的鬼,只要在时限内找到它的弱点,我们就可以提前结束任务,回到现实。” 相当于多一条离开的路吗? 白研良沉默点头。 “但是。”许知安接过了话头,嗓音仍是沙哑,看着他道:“时限越接近终点,‘他’就会越来越强,直到……弱点完全消失,成为无解厉鬼。” 被许知安注视着,白研良有些不太舒服,毕竟……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刚砸过自己的门。 而且,白研良甚至无法确定,这个许知安就是真正的许知安…… 说不定,许知安早就死了? 他面色如常,看向四人道:“趁着白天,我们分头行动吧。” 白研良的态度再一次出乎了几人的意料,姜黎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本以为我们会浪费一番口舌来劝服你,想不到你自己就提出了分头行动的想法。你确实很不一样,白先生。” 白研良像是没听出对方的话外之音一样,笑着喝了一口杯中的豆浆,目送四人各自离去。 没错…… 虽然很危险,但分头行动却是最有效率的办法,也是对大家最好的办法,毕竟……有“缠怨者”这种异常吸引厉鬼的身份。 将早餐吃完后,白研良擦了擦嘴,他也准备出发了。 至于他的目标,也许和大家有些不一样…… …… 祁念快疯了。 她能清楚地看到喻涵舟身后墙壁上的异样。 那是……脚印! 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浴室出来一样。 但……人类能在墙上走路吗? 她浑身颤抖得厉害,不仅如此,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耳边,有一个人在不停地喘气。 这气息凉丝丝的,让她浑身僵硬,仿佛血液都凝固住了。 “大家记住,千万不要回头,就算走进了死角,也要倒退着走出来,还有……注意镜子,目前这栋别墅里还没发现镜子,但解语里既然已经提示过,那就不会是虚假的。”喻涵舟认真地看着围坐成一圈的人。 这一次,他不仅成为了缠怨者,而且,这一组的人加上自己竟然高达整整八人。 而最倒霉的,还是抽到了生存任务。 这意味着,这栋别墅里的厉鬼,无解! 没有任何办法能够伤害到它,人类能做的,只有逃命,并从短短的解语中找出生路。 幸好,这一次的解语让喻涵舟暂时松了一口气,它并不高深,甚至可以说简单直白。 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 这应该就是这只厉鬼的禁忌所在,只要别触碰,虽然会遇到一些难以想象的恐怖场景,但……至少生命不会有大碍。 一念至此,喻涵舟再次强调道:“无论你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你在他人的身后看到了什么,都别说!别回头!一天而已,坚持住。” 众人虽神色各异,但喻涵舟的人缘很不错,这时并没有人反驳什么。 马子荣扭了扭脖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僵硬,来到雾集只有一个月,这是第二个月,也是他的第二次任务,对于喻涵舟的话,马子荣深以为然,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做到解语中的指示,就绝对不会出事。 然而,围坐成一圈的人看向他的目光,却越来越惊恐。 大家……这是怎么了? 咦? 我没有抬头啊,为什么……能看到天花板? 第十章 见鬼 第十章见鬼 马子荣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因为下一秒,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脖子呈一个诡异地角度仰望着天花板。 他死了。 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喻涵舟瞳孔紧缩,他亲眼看到一只惨白的手从马子荣身后的黑暗中伸了出来,然后掐住了他的脖子,慢慢用力。 马子荣竟然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对此毫无反应! 直到脖子完全被掐,他都没有说过半句话,惨叫过一声! 但,反而因为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众人眼前,所有人的心底更是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 窗外是漆黑的夜,耳边有呜呜咽咽的风,它像是在撕咬着落满灰尘的窗棂,正吱呀作响。 没有人知道这栋别墅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喻涵舟也完全没有去了解前因后果的兴趣。 这是存活任务,并不是时限任务! 这栋别墅里的厉鬼,没有任何弱点,它已经完全被让人绝望的怨毒拖入了深渊,它再也没有任何意识,只有把眼前活着的生命拖进和它一样地狱的欲望! 喻涵舟扭头看了别墅客厅墙上吊着的挂钟一眼,现在是十一点半…… 长长的时针和分针猩红得格外刺眼,他从未觉得时间这样漫长过。 到达这里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这意味着,还要在这栋恐怖的无人别墅里呆接近二十个小时…… 而最可怕的是,这只鬼已经开始动手了! 就在喻涵舟沉思不语时,人群却开始慌乱了。 “不,不可能!马子荣怎么会死?他就坐在我对面,他没有看镜子,也没有回头,他为什么会被杀?”孙文杰目眦欲裂,神情有些不对劲。 “难道解语是假的?不能看镜子,不能回头,都是误导我们的?也许……也许回头才是真正的生路?!”董安也开始动摇了,他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这时,一个一直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的人陡然变得脸色惨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正准备说出来的时候,却还是忍住了。 不过,他的神情被喻涵舟看在了眼里。 “陆过,你发现什么了?” 陆过微微摇头,他的脸色很难看,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 因为……如果他的想法属实的话,他自己……也会死! 而且这一次的八个人,几乎全都要死! 除了…… 陆过的异样让喻涵舟留了个心眼,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开始争执起来的众人,此时此刻,唯一没有陷入混乱的只有自己,陆过,周长峰,还有那个女新人,祁念。 坦白来讲,喻涵舟自己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马子荣是他亲眼看到的,他就这么诡异地死在了大家面前,他到底触犯了什么禁忌? 想不通,完全无法理解! 镜子,回头……他没有回头,也并没有看镜子,准确的说,这个客厅里根本就没有镜子…… 镜子…… 喻涵舟脑中灵光一闪,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他眉头深锁,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该死,明明想到了什么,但又偏偏无法形成具体的思路。 正在这时,祁念忽然哆哆嗦嗦地说到:“你……你们闻到了吗?” 她的话本来并不重要,事实上新人在雾集几乎没有任何发言权。 更何况,是祁念这样倒霉的新人,她竟然第一次就遇上了生存任务。 许多人本来不迷信的自从进入诡异的雾集之后,他们也不得不相信一些说法,比如,有些人的运气天生极差,与那些人接触太近,绝对没有好处。 显而易见的是,祁念就是这种人。 顺带一提,白研良在雾集老人心里也是这一类人。 毕竟,新人成为缠怨者,这是倒霉到前所未有的事。 不过,听到祁念的说法后,大家仍然下意识地上了心。 在这种攸关生死的地方,没有人会无的放矢,更何况,女性的直觉和敏感是非常重要,也是非常值得信赖的武器。 这一下,众人终于闻到了祁念口中的东西…… 这是……淡淡的茉莉香气,还有……一股血肉腐烂的恶臭。 非常怪异的味道。 它夹杂着迷人的香气,也裹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逐渐靠近,天色越来越晚,时间也越来越接近十二点…… “铛——铛——铛——” 挂钟忽然响了起来,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接着,只听别墅客厅的门外,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嗒,嗒,嗒。” 众人眼睛陡然睁大,这是……脚步声! 喻涵舟长身而起,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众人,急声道:“二人一组,分头,走!” 众人一怔,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马子荣离奇死亡,这样的分法,意味着有一个人必须独自一人在这栋别墅内躲藏,而看喻涵舟的态度,他似乎打算成为这个人…… 这些人中,不知道有几个在念他好,又有几个在说他蠢。 但在喻涵舟自己看来,自己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 七人很快分好组,不敢回头,僵硬地往别墅各处散去。 喻涵舟最后一个离开,他看了一眼已经打开了一条缝的客厅大门,一只扭曲惨白的手臂已经伸了进来。 他再不耽搁,转身上了二楼。 …… 如意旅馆。 白研良说出分头行动之后,来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405室。 他醒来的房间。 打开本来就没上锁的房门,白研良看了一眼屋子内。 床,床头柜,台历,墙角的电视机,一扇窗…… 一切都是离开时的样子。 但……这一次,白研良知道自己的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东西…… 他的记忆很好,所以,之前李悦君跌坐在地上时,眼睛惊恐盯着的方向他也清晰地记得。 应该是在……床下。 白研良关上房门,虽说心底有些把握,但仍是久违地心跳加快了些。 不过,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 微微吸了一口气,白研良单膝跪在地上,俯下身子,猛地探头伸进了床底。 一张煞白的女人脸猛然出现! 她贴得很近,与白研良的脸只有几厘米! 浓郁的腐烂恶臭陡然钻进了白研良的鼻腔,没有瞳孔的恶意眼神与他也只有分毫的距离。 但此时此刻,白研良竟然还笑了笑,开口说道: “你好,有些事想问你。” 第十一章 调查 第十一章调查 人的一生总是在不停地做着各种蠢事。 但……一般来说不会包括主动去见鬼。 如果白研良的举动被雾集的其他人知道,他们一定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雾集里的人都知道,鬼有两类,一类,是仍残存着些许意识,情感,期望着复仇的怨鬼。 一般来说,它们复仇的对象并不是雾集中的人,但……鬼的立场也并不是那么坚定,更无所谓底线,见到人类时保不齐也会顺手杀掉。 就像行走在路上无意中踩死了一只蚂蚁一样,也许它并没有针对某个人,但它的可怕,人类却完全承受不住。 而另一类,则是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陷入无尽的怨恨与恶毒之中的厉鬼。 它们再也没有任何弱点,没有任何顾忌,也没有任何残存的情感,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抹杀掉这场惊惧玩笑中的所有人。 因此,对于鬼,无论它属于哪一类,人类都绝不会选择主动去接触,毕竟,那和主动把脑袋放在铡刀下面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白研良并不知道雾集中的鬼有这两种说法。 但他却有自己的判断,那就是床下的这只鬼,并不会伤人。 毕竟,它可是早早地睡在了白研良的身下,但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白研良不觉得自己有让鬼放弃攻击的魅力,床下的鬼如果真的想动手的话,白研良的尸体也许都凉了。 而真正让白研良确认自己猜测的,却是那句解语。 “贴背眠身下,失魂醒梦中。” 前半句很显然指的就是它。 按照许知安等人的说法,解语也会存在误导和陷阱,但目前从结果来看,这次的解语确实是暗示。 毕竟,白研良一醒来就在这间屋子,而这间屋子的床下,有它的存在。 如果它真的怀有恶意的话,雾集根本不会把白研良直接放到它身边,那意味着这场游戏从一开始白研良就输了。 白研良看着它的眼睛。 不……或许应该是……她。 没有瞳孔的眼睛意义不明地大睁着,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恶意,浓郁的恶臭疯狂地往白研良鼻腔里钻,她的脸白得过分,头发也长得过分。 她微微咧开嘴,似乎在怪笑,又似乎准备进食。 细长的黑发已经悄然缠上了白研良的脚踝,并不宽敞的屋子里弥漫着诡异而危险的气息。 白研良并没有惊恐慌乱。 事实上,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虽然在他想来,这只鬼会杀了他的概率应该很低。 而且,白研良之所以会来找她,也与他自己的性格有关。 他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确认了计划之后,他就会按部就班地去进行,就算是七年,他也会毫不犹豫,一如既往。 她大张着的嘴已经露出了满是恶心唾液的尖牙,但白研良依旧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再次说道:“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你是……老板娘吗?” 她的动作肉眼可见的顿了顿,已经裂到耳根的嘴也悄然停了下来。 尖锐的牙齿和唾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她的瞳孔依旧凶厉,恐怖。 但……多了一分失神。 白研良很确信,他很了解各种情绪,虽然他自己并没有。 观察并思考,然后针对性地采取措施,这就是他能顺利出院的关键。 越裹越紧的黑色长发逐渐缩了回去,她惨白的面庞也在往后退,直至缩到床底深处的黑暗,完全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这只鬼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事实上,白研良很怀疑这些鬼到底会不会说话。 就像那位“许知安”,他确实开了口,但那只是“他”拙劣的模仿而已,真正的“他”会说话吗? 不过,虽然对方没有开口,但白研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下一步,就是确认了。 白研良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那里已经乌青一片。 看来,以后不能这么莽撞地和它们打交道了。 他掩上房门,向下一个地方走去,趁着……现在还是白天。 …… “张小姐?” 许知安轻声唤到眼前这个似乎正在发呆的人。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精壮的男人,正是冯兴汉。 如果白研良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位张小姐就是那个询问自己和李悦君的女服务员。 许知安的呼唤惊醒了她,她眼睛一亮,像是猛然回过了神,忽然左顾右盼一番,见四下无人,便一把抓住了许知安的手:“你们终于来了,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什么?张小姐?”许知安愣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冯兴汉,又看向张小姐,问道:“你要告诉我们什么?” “你不用装了!就是我打电话到你们报社的,也是我嘱咐报社让你们不要说自己是记者的,你放心,这里是我的休息室,没人会来的。”张小姐的神情有些诡异,她似乎笑得很开心,一双眼睛越睁越大,正盯着许知安冯兴汉两人。 “啊……哦,哦!”虽然不明白这位张小姐和报社有什么约定,但见她似乎打算告诉二人一些东西,许知安很果断地选择了伪装成报社的记者。 冯兴汉也意识到,这位张小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她……好像并不怎么受人待见,一路打听过来,她的休息室,竟然在员工区最角落的房间,旁边就是厕所,弄得这位小姐的房间里总是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古怪气味。 二人在热情得过分的张小姐拉扯下,坐在了她的床边,并接过了一杯气味有些奇怪的液体。 许知安与冯兴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这水是…… “喝啊?你们不口渴吗?”张小姐歪着头古怪地看着两人,见他们毫无动作,还在面面相觑,张小姐似乎急了。 她直接端起水壶,往嘴里咕咚咕咚地灌。 许知安与冯兴汉看着她上下蠕动的喉咙,胃里一阵阵泛着酸水,强烈的呕吐欲望涌了上来。 这位张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水壶里装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混杂着各种残渣的脓血! 第十二章 疑惑 第十二章疑惑 除了恶心之外,许知安的心底还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恐惧! 这个女人太古怪了,她是鬼吗? 如果是……现在要逃吗? 还是我想多了,张小姐只是如其他服务员所说的一样,只是精神出了些问题? 不……事情应该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冯兴汉站在原地丝毫没动,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许知安心下稍安。 毕竟,冯兴汉也是经历过多次雾集任务的老人了,对于危险的嗅觉非常灵敏。 咦? 许知安微微瞥向冯兴汉,无意中目光扫到冯兴汉的脚下时却不由一怔,冯兴汉确实还站在他身边,只是……他为什么要踮着脚尖? 说起来……本来说好的分头行动,冯兴汉却还是来找自己搭档了。 许知安想着想着,越想越觉得奇怪。 因为他猛然发现,他竟然不记得冯兴汉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了…… 这个时候,许知安猛然打了一个寒战…… 不对……冯兴汉确实和我分开了…… 他之前好像说过,要去报社打听一下消息…… 冯兴汉根本不在旅馆里! 那么……这个“人”是谁? 许知安一边想着,一边瞟向身边的冯兴汉。 一股凉意从他的背心涌上大脑,胳膊上更是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地身体逐渐向后挪动,直到,靠在了门边。 突然! 冯兴汉踮着脚尖,身体丝毫没动,脑袋却诡异地扭了过来,盯着许知安道: “怎么了?” 鬼! “冯兴汉”是真正的“鬼”! 许知安大脑一片空白,他猛地拉开大门,没命似的往外逃窜。 然而,一个声音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在他身后响起。 “怎么了?” …… 如意酒店顶楼。 李悦君站在窗边四处打量,时不时看着姜黎翻找办公室里的文件资料。 有一件事许多人都弄错了。 那就是姜黎并不是男人,虽然她不光外貌,就连声音都是清澈的男声,但她确实是个女孩。 二人来到这间办公室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但依旧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看来这位丁磊先生对家庭很不满呢……” 姜黎扔下一塌文件在办公桌上,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丁磊老板的座椅。 这间办公室应该就是这家如意旅馆的老板,丁磊的个人办公室。 当然,二人来时它是紧锁着的,但这种锁连李悦君都拦不住,更别说姜黎了。 “你有什么发现?” 不得不说,如果李悦君说话的口吻以温和代替命令,又或者,不要像一个膨胀的海胆一样,她会受欢迎许多。 姜黎也没看她一眼,抱着头在座椅上左右轻晃,一点也不像个女孩,说道: “你没发现,这位丁磊老板的办公室,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照片?” 李悦君不明所以,关照片什么事? “哦,忘了你现实中只是个小职员,据我观察,无论是我爸还是他的老板朋友们,办公桌上总是会摆着一两张子女或是妻子的照片,真情实意也好,作秀也罢,这已经快成一种规则了,虽然现在是平行时空,但我认为……这个时代摆放家庭照片的概率会更大才对。” 李悦君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好像确实如姜黎所言。 那么……这位丁磊老板的家庭发生了什么变故呢? “看这个。” 姜黎随手一扔,一张薄薄的纸张飞了过来。 李悦君连忙接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这是……一封信? 不对……这是一封情书! “张雯写给丁磊的情书?张雯是谁?他的妻子不是叫李玉华吗?” 李悦君下意识地问。 “不知道,我们不是约好了十一点在一楼大厅见面吗,到时候问问他们。”姜黎不是太在意这个问题,或者说,她有更在意的问题。 婚变。 难道,这是一场因婚变而引发的谋杀案?被害人就是丁磊的原配妻子李玉华? 那么……这次的鬼就是李玉华吗? 要想找到鬼的弱点,最首要的,就是弄明白它生前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因,凶器,还有……它生前最恐惧之物。 这三样东西,是提前结束这场该死玩笑的关键。 “走吧,我可不想在一个地方呆太久。” 姜黎虽然不像一个女孩,但她确实拥有女孩莫名的第六感。 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凉了许多。 同样,李悦君也发现了这点,两人对视一眼,不仅完全没有整理被翻得乱糟糟的办公室的意思,甚至还故意推翻了两张座椅,然后关上门快速离去。 …… “你好,请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挺拔的身姿,温柔的笑容,深邃的眼睛,神秘的气质,当白研良拿出一张素描画询问时,完全没有遭到服务员小姑娘的拒绝。 他擅长表演,虽然他的心里没有半点笑意,但这不妨碍他笑得很灿烂。 至于素描,则是白研良刚才自己动手画的,它不难,业城精神病院也并不禁止病人开展艺术活动。 “呀,这不是老板的弟妹吗?” “弟妹?” “嗯!前些日子她来过的,好像叫……叫张巧?”服务员小姑娘皱着眉头思索着,“对!就叫张巧!” 白研良一怔,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吗?” “知道啊,我们都知道呢,”女服务员甜甜地说到,“她和老板的弟弟是来蜜月旅行的,在这里玩了几天就走了。” 并没有走呢……她可是……一辈子都留在这里了。 “嗯,谢谢你。” 白研良点点头,诚恳地道谢。 “不……不客气。”小姑娘声音很小,像蚊子似的低声回应。 但她却没注意到,白研良的步子越来越急,很快就钻进走廊不见了。 不由得白研良不急,服务员虽然认识画中人,却不知道白研良是根据什么画的。 素描上的那个女人,就是刚才,白研良根据记忆画出的床底那只鬼的脸! 按照女服务员的说法,她根本不是丁磊失踪的妻子李玉华,而是他的弟妹,张巧! 那……失踪的丁磊妻子在哪里? 张巧的丈夫,丁磊的弟弟又在哪里? 第十三章 意外 第十三章意外 雾集。 灰色的雾气天空之上,依旧挂着两轮狭长的红月,就像一双……猩红的眼睛。 三十个深陷诅咒之中的倒霉鬼并没有离去,而是静静地等在这里,时不时看一眼仿佛要滴落鲜血的名字。 这倒并不是众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事实上,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交浅言深,毕竟,如果都是死亡的话,一个不是那么熟悉的人逝去的悲痛,总好过一个自己深爱的朋友,恋人。 但大家都等在原地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活着的人都出来之前,雾集是无法离开的。 而更奇特的,却是这里的时间,它的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 就算在雾集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几个月,也丝毫不会感到饥饿,疲倦。 因为在现实中,每个人的时间只过了短短的几瞬而已。 杜尚景时常在想,这样的自己还算是活着吗? 然而,还没等他深想下去,雾集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哗然与惊呼。 杜尚景眉头微皱,下意识地向李慕看去。 却见李慕正面色极其难看地盯着满天的血色名字。 杜尚景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一怔,随即涌上了一股极深的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尚景的呢喃中带着恐惧与难以置信。 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与震撼中。 第一组,魏修被选中为缠怨者的过去世界,竟然瞬间消失了六个名字! 魏修,秦思巧,袁鹏飞,金文,吕爽,还有……刚进来的新人沈长荣,他们的名字,已经化成了一团团灰色雾气,融入这片诡秘的虚空中。 这意味,第一组,团灭! “该死,怎么会这样?” “谁还记得第一组的解语?” 雾集中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记下了,第一组的解语是……山中躲月,水底捞棺。”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杜尚景轻念了一遍解语,怎么会这样……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是需要魏修他们下到水底去捞一副棺材吗? “李慕,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人看着李慕,声音颤抖中带着恐惧。 众人的目光也望向了他,李慕望着已经彻底消散的六个名字,这意味着有六个人……已经彻底死在了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转身面对众人的目光,李慕确认地点了点头,道:“嗯,‘山中躲月,水底捞棺’场景,将在半年后成为在场所有人的任务。” 看了一眼瞳孔巨颤的众人,李慕默默收回了下一句话:如果半年后大家还活着的话…… 随着李慕的确认,雾集再次安静了下来。 只有凌乱的喘息,低声的啜泣,以及无能的喝骂时不时响起。 杜尚景也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来到雾集的时间不算晚,但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事实上,这种事件似乎只有李慕一人曾经经历过。 其他人只是略有耳闻而已。 相传,每一次的雾集任务中,只要存在团灭了所有人的时间节点,那么,那个时间节点存在的场景将在半年后成为所有人的诅咒任务。 而因为上一次的团灭,没有人能活到时限结束之后,也没有人能在时限到达前找到鬼唯一的弱点。 所以,下一次,它将变成真正的无解之鬼。 再也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手段能够制约它。 唯一也许有用的,只有解语中传达的信息……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 雾集中的一切,身处过去世界的众人自然是不会知晓。 事实上,现在几乎每个人都处在惊慌与恐惧之中。 但这不包括白研良,尽管他很想体会一下极度的恐惧是什么样子。 行过走廊,转过拐角,刚要进入一楼大厅,白研良就迎面撞上了一张苍白的脸。 也幸好是他,换个人来绝对会吓得惊声尖叫。 “白研良?” 许知安惊喜地叫出了声,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想抓住白研良的手腕。 “快跟我走!” “怎么了?”白研良目光微凝,巧妙地躲开了许知安抓过来的手,整个人也向后拉开了一些距离,疑惑地问道。 谁知道,许知安在听到白研良的疑问之后,脸色白得更加厉害,头发更是被汗水完全打湿,一缕一缕地凝结在额头上,再不复之前的整洁。 “鬼,那个女服务员是鬼!张雯!还有一个男的,我不知道他是谁,有两只鬼!这个如意旅馆,有两只鬼啊!” 许知安的情绪有些激烈,看得出来他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这一次,白研良没有躲开他的拉扯,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向了一楼大厅。 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十点五十五。 约定好的十一点在大厅汇合,不知道有几人能来。 白研良和许知安坐在之前的沙发上,安静地等着其余三人。 事实上,安静的只有白研良一人。 许知安像是屁股被烫了一样,坐立难安,左顾右盼,时不时又警惕地看白研良一眼。 白研良心中暗叹,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只是短短几个小时不见,这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年轻文员就眼眶深陷,形容憔悴,仿佛忽然间苍老了许多。 这时,两个人从电梯里出来了。 李悦君与姜黎前后脚出了电梯,目光刚好与白研良和许知安对上。 对于许知安的模样,二人也有些好奇,但却也能猜到他定然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们有什么收获?” 姜黎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沙发上,没脱鞋子。 虽然是在向二人问话,实际上她的目光只盯着白研良一个人。 白研良心中波澜不惊,仿佛没感觉出来她对自己的兴趣。 “有一些,等冯先生到了我们再一起说吧。” 白研良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大厅门边传来了冯兴汉的声音。 “现在的年轻人都挺守时嘛。” 四人齐刷刷转过头去,看向冯兴汉。 其中,尤以许知安的目光最为古怪,他死死地盯着冯兴汉,面色狰狞又带着恐惧。 冯兴汉刚朝这边迈动脚步,忽然一怔,接着一抹惊骇之色浮现眼眶。 他指着一楼的安全通道楼梯口,眼睛瞪得硕大,颤声道:“那里怎么还有一个姜黎?” 第十四章 交流 第十四章交流 “那里怎么还有一个姜黎?” 冯兴汉的话先是让众人一怔,接着便是一股深深的寒意涌上心头,第一时间便站了起来,躲开了沙发上的姜黎。 姜黎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她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随着大家的目光一起朝着楼梯口看去。 这栋旅馆共有六层,平日除了上下的两部电梯外,还有从一楼完整连接到六楼的楼梯,也作为紧急逃生通道。 这时,一楼的楼梯口,一个与姜黎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那里! 她死死地盯着众人,目光尤其在姜黎的身上来回闪烁,接着,就见她一言不发,转身钻进了楼梯,没了踪影。 众人松了一口气,她跑了,看来……“她”应该是假的了。 “那个‘姜黎’,是鬼假扮的?”李悦君只觉得自己手足冰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出现,这简直太诡异了。 “嗯。” 回答她的声音有两个,一个是许知安,而另一个,则是白研良。 听到白研良的声音,许知安也有些诧异。 “你们知道这只鬼的能力?” 冯兴汉一边紧盯着楼梯口,一边走来。 许知安点点头,同时目光有些游离地看着冯兴汉。 “你也许不信,其实,直到十分钟前,我都一直在被‘你’追杀。”许知安看着冯兴汉说到。 “我?” 冯兴汉满头雾水,他也坐在沙发上,不明所以地看着众人。 见大家目光汇聚,许知安深吸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不知不觉间被一个伪装成‘我’的鬼靠近,然后进了一个名叫张雯的女服务员的房间?” 冯兴汉的目光很凝重,身体都绷紧了。 许知安狠狠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看向了白研良。 “白先生,你好像也知道那只鬼拥有伪装的能力?” 许知安的问题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白研良身上。 事实上,虽然白研良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但反而是这份正常,越发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无关其他,纯粹是因为……他正常过头了。 他似乎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世界有“鬼”的说法,理所当然地进入了雾集,甚至是理所当然地进行诅咒任务! 自始至终白研良都没有展现出恐惧,抱怨,愤怒,颓然等情绪,如果不是知道白研良确实是新人,大家甚至会以为他是过去世界的原住民。 这个白研良,好像有些古怪…… 这是目前的四人对白研良的大体印象。 而此时的白研良,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扫了一眼大家,认真说道:“其实,在刚刚苏醒的时候,我见过那只会伪装的鬼。” “什么?!” “你见过?刚刚苏醒的时候?怎么回事!” 大家被白研良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无他,关键是白研良表现得太平常了,他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多么骇人! “嗯。我刚醒来时,许知安先生来敲过我的门,我从猫眼往外看,‘他’的相貌和许先生一模一样。” “你没给他开门?”问话的是李悦君,这个女人此刻眉头紧皱,双手也紧张地捏在一起,紧盯着白研良。 白研良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推测。 “我判断出当时出现的‘许先生’并不是他本人,因为我找不出许先生那样行动的理由,所以,我没有给他开门。” 白研良说得轻描淡写,但却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他们无法想象白研良打开门后会发生什么,更加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遭遇那件事,到底会不会开门…… 而思索之后,一阵鸡皮疙瘩顿时冒了出来。 因为扪心自问后,大家发现……自己有很大的可能会给“许知安”开门…… 想到这里,几人看向白研良的目光已经是变了。 这个新人,不仅不会拖后腿,而且……头脑极其冷静,思维清晰,角度独特…… “想不到,我也被它伪装过。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能确定这只鬼的能力了。”许知安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庆幸。 白研良略带疑惑,看向几人。 他毫不掩饰的疑惑很快被注意到,李悦君说道:“时限任务中出现的鬼,都只会拥有一种诡异力量,瞬移,反重力,巨力,变异,入梦,以及这次,伪装成人类的诡异力量。现在它既然已经表现出了伪装,就绝不会拥有其他的诡异力量,这是规则,雾集的规则。” 白研良了然点头,自己也猜出了个大概,毕竟当时那只鬼从四楼下到一楼用了差不多一分钟。 “但是……那个张雯到底是不是鬼?”许知安又问道。 大家都在沉默,只有冯兴汉忽然扬了扬手上的笔记本,开口道: “她应该不是鬼。” “我记得,你说你是去应城日报报社了?你查到了?”许知安连忙坐直身体,问道。 所谓应城日报,就是之前早餐时大家看到的报纸的名字,而应城,就是这里,一个位于第9时间节点的一个小城。 之所以用时间作为标记,是因为现实世界中,也同样有应城,以及……如意旅馆。 听到询问的冯兴汉也不卖关子,翻开了笔记本。 “嗯,查到了,事实上,通过报社放出旅馆老板丁磊的妻子李玉华失踪这个消息的,就是张雯。” “果然是她吗……”许知安对这个信息并不怎么意外,不过,这也确实排除了张雯是鬼的可能。 因为,“鬼”绝对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或者说,“鬼”的手段是很直接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放出这个消息呢?”许知安又问道。 “呵……施压吧,毕竟,她可是丁大老板的小情人。”李悦君说出了另一个人众人不曾了解的信息。 见大家看着自己,李悦君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但还是说道:“之前我和姜黎去翻了丁磊的办公室,在他的抽屉里找到了张雯写给丁磊的情书。” 众人恍然,但白研良却眉头微皱。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白研良是有所隐瞒的,比如……床下的那只女鬼,她的名字,叫张巧! 她是丁磊的弟妹,那么……丁磊的弟弟呢? 这只会伪装的鬼到底是男是女?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而且,根据许知安的说法,张雯的行为简直出奇的怪异,跟疯了一样,但是……白研良却觉得她似乎是有意识地在配合着那只鬼行动一样…… 为什么? 第十五章 计划 第十五章计划 谜题太多,好在,时间也还足够。 白研良记得很清楚,这个任务的时限是七天。 七天后,就算没能解开一切谜题,只要还活着,也能安然无恙地回到雾集之中。 “我们一定还遗漏了很多关键信息,吃过午饭之后大家趁着天还亮继续分头行动吧。”许知安捏了捏鼻梁,有些疲倦地说。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冯兴汉看着自己的笔记本飞快说道。 “据应城日报报社的说法,张雯还刊登了一则讯息,要求在明日公布,我用了一些手段,提前得到了消息。” 冯兴汉没有具体说自己是怎么弄来这些消息的,只是看着手上的笔记本,一字一顿地说:“张巧。” 他看向四人,合上了笔记本:“报社说,张雯要求明天刊登这个名叫张巧的女人的信息,也是失踪信息。” “张巧?她是谁?” 李悦君的疑惑不加掩饰。 不仅是她,其余人也是这副模样。 白研良思索了片刻,终于决定,不再隐瞒这个消息。 于是,他举了举手,道:“我知道。” “你?”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他。 白研良点头确认,再次说道:“我知道张巧。她是丁磊的弟妹,前些日子和新婚丈夫来应城度蜜月,然后……死了。” “死了?!” 许知安瞪大眼睛,沙哑的嗓子惊呼出声。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你难道亲眼看见她死……”李悦君刚想继续说,却发现白研良正看着她。 “还记得你看到的鬼吗?” 白研良的语气很平淡,态度也很平和,但李悦君却有些很不自在压迫感,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什么鬼?”其余三人对白研良和李悦君的对话感到有些不明所以,听二人的意思,似乎这栋旅馆里还有另外一只鬼? “张巧,她睡在我的床下。” 白研良再次抛出了一颗炸弹,几乎将所有人震得口瞪口呆,呼吸急促。 “你……你说什么?!” 白研良没有回答这个毫无意义地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之前,我回到了清醒过来的房间,想仔细看看她的相貌,然后我记下了她的样子,用素描的形式画了出来,并在旅馆内四处询问,服务员告诉我,她叫张巧,是丁磊的弟妹。”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的床下有一只鬼?”冯兴汉一个精壮的汉子声音都有些发颤,问出这句话时只觉得一股凉气在后背钻。 “嗯,李小姐也看见过。”白研良点头确认,然后看向了李悦君。 谁知道,李悦君此刻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是神情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你……你回去找过她?只是为了看清她的脸?”李悦君完全无法想象去自己的床底下找鬼是一种什么情况,他是疯子吗? 白研良轻轻点头,随即又移开目光,看向了姜黎三人:“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她就是张巧,不过……她已经死了,现在变成了一只鬼藏在我的床下,那……张雯刊登寻人信息的意图是什么?她又和张巧是什么关系?以及……张雯在这两起失踪事件……不,准确来说是一起谋杀案以及一起失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得不说,白研良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陷入沉思中的白研良显然没有发现这一点,事实上就算发现了他也不一定会在意。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分头行动吧,下午六点在这里汇合,至于午饭,随便对付一下就行了,时间要紧。”冯兴汉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看着白研良,见他没有反对,便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继续对大家说道,“那位丁磊丁老板直到现在也没出现,据服务员说,今天是周日,丁磊明天才会来上班,他的身上一定藏着很多秘密。” 众人点了点头,终于是平复了一些白研良带给大家的古怪情绪。 眼看着大家逐渐散去,白研良却忽然叫住了李悦君。 “李小姐,请等等!” 李悦君略显诧异地回头看着他,同时,准备与她一起走的姜黎也看向了白研良。 “可以的话,今天下午能和我一起行动吗?我是个新人,有些东西不是太明白,万一不小心触碰到什么禁忌的话……”白研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二人的眼睛。 李悦君的心中有些无语。 你还会害怕触碰禁忌?连鬼都敢上前看个仔细,现在开始怕了? 但白研良的话确实也有道理。 李悦君虽然是一个说话很让人讨厌的女人,性子也越来越乖张恶劣,但她的本性并不坏,所以,在听到白研良的说辞之后她陷入了两难的尴尬境地。 姜黎是个女人,她也是个女人,二人一起行动是之前形成的默契。 现在要丢下姜黎,和白研良一起走吗?李悦君有些犯难。 事实上,她虽然身材极好,容貌也不差,但她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女人,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倒还是李悦君第一次遇见。 “姜小姐,可以吗?” 李悦君还在踌躇之时,白研良竟然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姜黎,这是李悦君万万没想到的。 而且,这显然也出乎了姜黎的预料。 只见这个中性的女人一言不发,扭头离去,只是背影似乎有些别扭…… 白研良看着姜黎沉默着走远,终于对着李悦君一笑:“李小姐,我们走吧。” 李悦君并不蠢,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了白研良的用意。 她点了点头,心中异样之余又有些好奇,刚想问什么的时候,却听白研良先开口了。 “李小姐,你和姜小姐一直在一起行动吗?中途没有分开过?” 李悦君一怔,跟随白研良的问题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一直在一起行动。 白研良见她神情,忽然笑着说到:“说起来,我之前第一眼见到姜黎小姐的时候,还把她认成了男性,但这次却没有呢,无论行为动作,她都更像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了。” 李悦君闻言神情一变,虚汗从额头上溢出,停下脚步看向了白研良:“我想起来了,我们在顶楼等电梯的时候,她去上了一个厕所,很快就回来了。” 第十六章 水中 第十六章水中 这样吗…… 白研良已经可以确定,刚才那个逃跑的姜黎才是真正的姜黎了。 原因倒不是因为像他刚才对李悦君说的,什么姜黎的行为有些奇怪。 他对沙发上的“姜黎”的怀疑从楼梯处那位姜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产生了。 并不是因为他看穿了真假,而是在白研良看来,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逃跑才是人类该有的反应。 很显然,那个姜黎的反应很真实。 那么,现在那个姜黎躲到哪儿去了呢? 现在,独自一人的她非常非常危险…… “李小姐,请你帮我调查一件事好吗?我忽然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白研良歉意地对李悦君笑了笑。 李悦君一愣,她尚未完全从白研良刚才透露出的,姜黎可能是“鬼”这个信息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他的请求。 她怔怔地看着白研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请你……” 白研良靠近李悦君,低声对她说了几句,李悦君的面色越变越古怪,但却仍是点了点头,只是看向白研良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么,六点见。” 白研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一个角落走去,李悦君看着他的背影,却有些面色苍白。 毕竟,他去的地方……是紧急逃生的楼梯啊。 …… 员工休息区,厕所。 张雯头发凌乱,满脸水渍,面盆中也积满了水,她正精神涣散地一下一下捧水,任由它四处流淌。 “雯姐……” 张雯动作一停,回过头一看,忽然咧嘴笑道:“小蒋啊。” 蒋超杰是她的同事,但却不是一般的同事。 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追求她已经快一个月了。 但……有些事蒋超杰并不知道,比如,张雯一直是丁磊的情妇。 “有什么事吗?”张雯转过头,不再看他。 “雯姐……其实我……”蒋超杰的脸色有些发白,又有些兴奋,“其实我看到了……关于老板娘的事……” 张雯身体一僵,扭头冷冷地说:“你在胡说什么?” 蒋超杰面色怪异,似恐惧又似兴奋地说:“我……我懂……雯姐,我知道和你说什么都没用,但是……雯姐,你要记住……我喜欢你,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你!” 蒋超杰离开了,张雯无声无息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然后,她俯下身子,手臂僵硬地捧起了水,往脸上拍去。 接着,她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安静地看着水池里自己模糊的脸。 然而……水池里的脸,根本就不是她的脸! 那是另外一个女人……脸色浮肿惨白,双目充满怨毒…… 张雯嘴角一咧,像是疯了一般,伸手摸向水面上那张脸,轻声道:“巧儿,别怕,姐姐帮你报仇……姐姐一定,帮你报仇……” …… 吴佳怡是一个服务员。 她身边的张晓红也是。 “老板娘失踪快一个星期了,还没找到,唉……”吴佳怡一边洗漱,一边小声说道。 许多人都不知道,如意旅馆的服务员在午餐后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家只要别吵闹,做什么都可以,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当然,大部分人都会把这两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午休。 吴佳怡这样,张晓红也这样。 听到吴佳怡的话,张晓红却有些不屑。 “哼,要我说啊,失踪了也好,那个更年期的老女人生不出孩子脾气恶毒得很,老板都说没关系的小事被她逮住的话,少不了就是一顿臭骂,现在失踪了,大家耳根子都清净。” “嘘……背后可别说人坏话……”吴佳怡竖起一根手指小声说。 “你呀,就是太软弱了。”张晓红拿着自己的毛巾,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子,“我要睡午觉了,等会儿见。” 吴佳怡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洗漱台墙上的镜子,只见一道黑影钻进了张晓红的屋子。 吓得她赶紧揉了揉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张晓红的房间。 毫无动静。 “我是……太累了吗?” 吴佳怡喃喃道,只觉得周身发寒,赶紧抱着自己的东西回了屋。 “啧……奇怪。” 张晓红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 而且,现在是九月份,应城的九月可正是秋老虎毒辣的时候,但奇怪的是,今天睡在床上她却感觉浑身发冷。 为此,她不仅关了风扇,甚至还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但纵然如此,还是感觉冰冷入骨。 张晓红再次裹了裹被子,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谁把我被子弄湿了?” 她翻身爬起来,掀开了被子,疑窦丛生地看着自己的床铺。 从被子到床单,竟然完全已经湿透了! “妈的,是谁干的!谁往我床上泼水的!别让老娘逮住你!”张晓红三十几岁,性子很是泼辣,当即便指着墙壁骂了起来,也不知道在骂谁。 然而,当她下床踩到地面之后,竟是“噗通”一声传来。 张晓红往下疑惑地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屋子里到处都是水! “难道是水管破了?” 张晓红扭头四看,到处寻找水流的来源。 然而,每个地方都找遍是,她竟然也完全找不到水是从哪里来的。 张晓红开始惊疑不定了。 不对劲……要出去,要离开房间才行! 张晓红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想法,然后当她迈动脚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的诡异。 脚下的水,竟然异常的沉重! 虽然它不深,只是淹没到了张晓红的脚踝处,但却硬是让她抬不起腿来! 张晓红慌了,恐惧像是被点燃的火苗一般快速蔓延,很快就占满了她的心底。 “怎……怎么回事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听到?快救救我!” 尖锐的女声刺破了墙壁,按理说能够传出很远,甚至是整栋旅馆都能听见才对。 但是……这一刻,这个世界竟然无比安静。 张晓红浑身颤抖,滴滴答答的水渍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滴落,这诡异到极致的一切已经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时,一滴水悄然滴落到她的额头上,让张晓红悚然一惊。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 顿时! 她的眼睛瞪得无比硕大,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喉咙呜呜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十七章 姜黎 第十七章姜黎 冷静,冷静……姜黎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 她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或者说,从小的经历造就了她胆大包天的性格。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感到害怕。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和李悦君把丁磊的办公室伪装成一副遭了贼的样子之后,去六楼的尽头上了个厕所。 然而……但她从厕所出来时,却骇然发现“自己”竟然正站在李悦君身边! 强烈的恐惧感顿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差点让她窒息。 姜黎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睁睁地看着李悦君和“姜黎”进入了电梯中。 怎么办……该怎么办? 那分明就是鬼!李悦君怎么了?鬼对她动手了吗? 我该怎么办…… 姜黎陷入了极端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她捂着头,颓然地坐在墙角,心中纠结复杂至极。 “该死!” 姜黎捏着拳头狠狠地砸了一拳墙壁,做出了一个决定。 提醒他们……必须提醒他们! 十一点是大家汇合的时间,如果不能察觉到“姜黎”是个冒牌货,可能所有人都会死! 就算……他们分不清真假,但只要有怀疑就好,有怀疑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姜黎狠了下心,瞟了一眼黝黑的紧急通道,转身走了进去。 一切如她所料。 但也出乎她的意料。 姜黎确实引起了大家的恐惧与怀疑,但姜黎自己,也遭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当“姜黎”跟着众人一起扭头看向紧急通道口的自己时,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毒只有姜黎能看见…… 她吓得转身就跑。 “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姜黎靠在四楼的楼梯墙边,一股绝望的气息在弥漫。 这时,陡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怎……怎么回事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听到?快救救我!” 张晓红那尖锐的女人声音,从一楼的某处刺破墙壁,竟然传到了姜黎的耳里。 “那……是谁的叫声?” 尖叫声中传递出的恐惧和绝望,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而姜黎的第一反应就是——走!赶紧离开四楼区域!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似乎这个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按理说,这样的尖叫被人听见绝对会引起旅馆的骚动,但事实却是,一切风平浪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姜黎咬了咬牙,刚准备离开。 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声响。 “嗒——嗒——嗒——” 缓慢又节奏分明的脚步声在楼下的阶梯上响起,越来越清晰! 姜黎瞳孔紧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它来了,它来找我了! 姜黎再不耽搁,本来,她还打算保存体力,不想让自己运动得太激烈。 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顾不了这么多了。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逐渐敲响的丧钟,一种“鬼”马上就到身边的意识在脑海中产生。 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感打乱了姜黎所有的计划,当她停下脚步之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瘫软靠在墙边。 已经到了六楼,又回到了这里。 这栋旅馆的构造是左边尽头是楼梯,右侧尽头,是两部电梯。 由一条狭长的走廊连接着。 此时的姜黎,就在六楼的电梯旁。 她刚才拼尽了全力从楼梯口冲过走廊到了电梯旁。 “……应该……甩掉它了吧?” 姜黎死死地盯着走廊尽头处的楼梯口,那黑漆漆的地方仿佛地狱的出口,让人胆寒。 好在……“鬼”似乎没有跟过来。 姜黎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姜黎背后靠着的电梯忽然响了! “叮——” 清脆的铃声让姜黎浑身巨颤,她抬头一看,五楼! 有“人”乘坐电梯到了五楼! “他”是谁?“他”是人吗? 光怪陆离的念头在姜黎的脑海中涌现,她越来越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躲,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姜黎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强行让自己冷静,她左顾右盼,找寻着可能的藏身之所。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储物间。 姜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丝毫不顾及里面的霉臭味,掩上了门,藏身在一堆清洁工具中。 事实上,这个储物间就是存放清洁工具的地方,它是在墙角挖出的一个极小的坑洞,里面既黑暗又低矮狭窄,容纳一个人十分勉强,好在姜黎的个子并不高大,身材也不臃肿。 人类的求生意志是很可怕的,姜黎如今的状况就是如此。 虽然异常恐惧,但她竟然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和身体,没有发出多余的噪音。 储物间里的黑暗像是细小的蚂蚁一样啃噬着姜黎的内心。 在这里多呆一分钟似乎都是一种煎熬。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姜黎摸着自己的脉搏,默数着大概的时间。 虽然此刻紧张得过分的她脉搏已经很不可靠了,但这终究也算一种分散注意力的方式,让她能够转移一部分恐惧。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电梯,响了! “叮……” 五楼的人上来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姜黎死死地捂住自己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储藏室的门缝无法完全关闭,尚有一丝缝隙漏出一点点微光透进来。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说不定,他们以为我是“鬼”? 姜黎的心思开始纷乱扭曲,她甚至开始憎恨那个做决定去提醒大家的自己。 如果不是自作多情的伟大,说不定自己也不会被“鬼”给盯上…… 现在,姜黎能做的唯有祈祷“他”不会过来这里,不会打开储物间。 “不要……不要开门……求求你,不要开门……” 姜黎的默念戛然而止,一双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异常大。 因为,脚步声从电梯处响了起来。 “嗒,嗒,嗒……” 近了,近了,“他”在靠近这里! 怎么办,该死,我该怎么办! 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姜黎捂着自己的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心中的绝望已经占满了每一个角落! “嗒,嗒。” 脚步停止了。 姜黎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他”似乎正恶毒地看着自己。 完了…… 姜黎心中绷着的弦悄然崩溃,眼神涣散绝望…… 第十八章 真假 第十八章真假 白研良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那只能够伪装成他人的鬼为什么不动手? “他”明明找到了许多众人落单的机会,但却偏偏没有动手,而其中最奇怪的,莫过于许知安的遭遇。 许知安似乎是故意被“他”带到张雯的房间去的…… 所以,白研良决定赌一把,他的举动也许看起来很危险,很不可思议,但说不定……事情会比想象中简单。 …… 传说,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脑海中会跑马灯似的回首过往的人生。 姜黎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在经历这个阶段。 幼年父母离异,父亲忙于工作,疏于管教,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姜黎知道自己长得并不好看,也知道所谓的朋友们大概率是冲着自己的钱来的。 但她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父亲的目光…… 她甚至期待着,看着自己变坏,父亲会狠狠地打自己一顿…… 但姜黎失望了。 她期待中的父亲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女儿的变化,对于姜黎日益增长的经济需求,姜父总是那么慷慨大方,似乎给了足够多的钱,就表达了足够多的爱…… 可是,在社会中钱和爱也许能够划上等号,但在亲子关系间这显然并不成立。 姜黎越发胆大包天,越发肆意妄为。 直到姜黎生日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变坏了…… 她再也无法对那个成功的商人,那个总是用金钱衡量一切的商人抱有任何期待,或者说,她再也无法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她只相信自己。 在收到姜父寥寥数语的匆忙祝福信息之后,姜黎讽刺一笑,打开了房门。 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不能算家。 然而……打开房门后,姜黎竟然一步跨入了一个满是灰雾的空间…… 从惊慌恐惧,到看惯生死。 姜黎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但现在看来,这都是自己内心的自我催眠而已。 她怕死,非常怕死…… 她不想死在这个该死的迷雾空间,她还有大把的人生要活。 但……这一切都将在那个门缝身影的注视之下,烟消云散…… 姜黎绝望地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了拉开储物间的声音。 她的头埋得很低,尽管她知道这毫无作用。 “吱呀——” 门开了。 一束光倾泻而入。 然而,想象中的并没有出现,反而响起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姜小姐。” 这是白研良的声音! 姜黎猛地抬头一看,正一手拉开储物间门扉的,不正是白研良吗?! 此刻的姜黎,就好像见到了救世主一样,不……对于此刻的她而言,白研良就是救世主! 天知道她的内心有多么恐惧,多么不安,然而,就是这么令人绝望的情形下,白研良出现了! “出来吧,姜小姐。” 白研良对姜黎伸出了手,它修长又白皙。 姜黎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还没从大起大落的刺激中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把手递给了白研良。 冰。 好冰的手…… 姜黎打了个哆嗦,接着便被白研良轻轻一带,拉出了储物间。 “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姜小姐。”白研良一直注视着她,看得姜黎有些不好意思。 她感觉很奇怪,这种难为情的情绪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你……是来找我的?”姜黎仰头看着白研良,表情柔和了不少。 白研良笑了笑,没有说话。 “走吧,我送你去一楼。”白研良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带路,按下了电梯。 “叮……” 电梯还等在六楼,此刻骤然便开了。 站在电梯前,背后是长长的走廊。 不知道为什么,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冰冷的,潮湿的,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陡然出现,让姜黎下意识地抗拒。 但白研良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仍是微笑着看着她:“别耽搁了,姜小姐,这里很不安全。” 虽然知道白研良说的很有道理,但姜黎仍是不太愿意走进那部电梯。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姜黎的心里异常别扭。 但……下一刻白研良已经先行一步,走进了电梯,并按着按钮等待着她。 被他注视着,姜黎有些踌躇,终于……她探出脚,准备踏进去。 “等等!” 突然! 一声呼唤远远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走廊的尽头,楼梯处! “等等”这两个字虽然很普通,但在现在的姜黎耳里,不亚于索命之音! 因为,喊出这两个字的声音她刚刚才听到过! 姜黎猛地转身扭头,看向了走廊的尽头处。 一个秀气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那是……白研良! 又一个白研良! 一股凉意从背脊升起,姜黎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电梯里的白研良,就往前猛跑了几步,站在了走廊中央。 “嗒。” 电梯里的白研良迈出了一只脚,探出身子,焦急地看着姜黎,喊道:“姜小姐!你在干什么?别相信他,快过来啊!” 他的急迫情真意切,一脚卡着电梯门,神情不似作为。 然而另一边,那个从楼梯处跑上来的白研良却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看着姜黎和电梯处,面上也没有太多表情。 谁真谁假似乎一目了然。 但对于此刻的姜黎而言,如果选错了,就意味着自己将被猛鬼杀死!死在迷雾空间的世界! 怎么办…… 谁是真的? 谁是假的? 姜黎贴着墙壁,时而看向左边,时而望向右边。 电梯处的白研良急得都快出汗了,而楼梯处的白研良,却一副阴沉安静的样子,眸子不停在二人间来回。 “姜小姐,你再不来我就走了!” 电梯处的白研良似乎等不了了,他探出来的脚也在渐渐收回,与此同时,楼梯处的白研良竟然也迈出了步子,一步步朝着姜黎逼近! 咚咚…… 咚咚…… 咚咚…… 姜黎的心跳如同擂鼓一样,激烈的气血疯狂上涌,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左右扭头的速度越来越快!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我走了!”电梯处的白研良下了最后通牒,他的脚猛地缩了回去,似乎准备放弃她了。 姜黎心一抖,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迈动步子,竟是朝着楼梯处奔去! 第十九章 曲折 第十九章曲折 对于姜黎的选择,白研良第一次涌现了可以被自己察觉到的,一种微妙的古怪情绪。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尤其是,当这个女孩儿毫不犹豫地拉着他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之后。 这种陌生的情绪再次被放大…… 努力判断之后,白研良终于确定,这种情绪,应该是……被信任的开心。 不过……这种感觉挺好的。 白研良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了电梯处。 没错。 姜黎赌对了,楼梯处上来的白研良才是真正的白研良。 至于电梯里的那位,此刻他的双眼正绽放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凶光。 然后……电梯门合上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姜黎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也看到了那个“白研良”的眼神,现在,她终于可以肯定身边这个家伙是真正的白研良了。 只是……姜黎的心中涌出了一股让自己羞于承认的悸动,她没想到……真正的白研良竟然真的会来救自己。 而且是冒着这么大的危险。 不过,白研良的真实想法如果被她知道的话,这个女孩儿可能要失望了。 毕竟,救她是其次,主要原因是为了确认白研良自己的一个想法罢了。 而现在,白研良终于能够肯定那个想法了。 “他”又退走了。 在两个人类面前,“他”再一次选择了退避。 这意味着,这只拥有伪装能力的鬼,出于某种原因根本无法动手杀人! 也许是因为拥有伪装成人类的能力,他已经丧失了其他的诡异能力,甚至连力量都和人类差不多。 又或者,“他”被施加了什么限制,导致“他”根本无法对人类动手。 总而言之,这是一件好事,一件……能够让白研良去做更危险举动的大好事。 思及此处,白研良神情不由得愉快了些。 他低头看着姜黎,笑着问道:“乘电梯还是走楼梯,姜小姐?” 姜黎瞪着眼睛白了他一眼,说道:“楼梯。” 白研良点了点头,带头转身朝楼梯走去,虽然对于他来说,电梯楼梯都没什么区别,他已经肯定了这只鬼基本没什么威胁,他甚至想着,早知道的话,刚清醒时就应该给“他”开门的,那样的话……应该能从“他”那里得知不少消息。 一念至此,白研良竟然感到有些遗憾。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真的回到凌晨,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看着白研良陷入沉思时的侧脸,姜黎竟有些恍然。 直到此刻她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刚进入雾集的新人真的来救了自己。 不过……雾集中也只有新人和傻瓜会做这种蠢事了…… 但姜黎并不讨厌傻瓜,毕竟……有那些蠢到损己利人的家伙的存在,才能让雾集中的大家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人”,一个活着的人…… …… 许知安在跟踪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服务员。 刚才他从白研良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张巧已经死了。 而且已经变成了鬼,藏身于白研良的床下。 那么……丁磊的妻子李玉华呢?张巧的丈夫呢? 这两个人……就这么离奇地失踪了? 还有丁磊,因为今天是周日的关系,他似乎呆在家里没有现身。 一个个谜团在许知安的大脑中闪现,但他并不准备一个个理清,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就行了。 这是在雾集当中,能够活下来的人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千万不要投机取巧,消磨时间来等待最后时限的到来。也不要过于深入,陷入层层迷雾之内始终无法抽身。 这两者都会让人死得很快。 所以,各自探寻不同的方向是最好的选择。 经过刚才的调查,许知安不仅得知了张巧的丈夫名字叫丁鹏,更是得知了专门负责夫妻二人的服务员——蒋超杰。 丁鹏是如意旅馆老板丁磊的亲弟弟,而蒋超杰,则是丁磊专门安排去照顾丁鹏夫妻二人的服务员。 但……现在看来,这个蒋超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杰……杰哥啊,我们到底要不要报警啊,那件事早晚会东窗事发的,如……如果……” 许知安躲在拐角,听着另一面走廊内传来的低沉的男人声音。 似乎……提到了报警? “别多事。”蒋超杰目光阴沉地看着面前的瘦小男人,“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我们还有一笔钱拿,如果你多事的话……” “可……可是……”面前的瘦小男人说话结结巴巴,似乎很是惶恐。 他穿着与蒋超杰一样的服装,似乎也是旅馆的服务人员。 蒋超杰有些不耐烦地盯着他,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叫王盛,十足一个胆小怕事的东西。 “老……老板娘被丢在那里快一个星期了,这天气又热,按理说臭味早就应该被发现了才对,可……可为什么……”说到这里,王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哆哆嗦嗦地说:“不……不会是老板娘变成鬼了吧?” “够了!”蒋超杰猛地一推,手按住王盛的肩膀将他撞到墙上,骂道:“什么鬼?给老子闭嘴!到时候……拿了钱,各自走人,我们看到的事都烂到肚子里!” 王盛终究还是胆小,而且他本身也是一个没什么主意的人,不然早就去报警了。 此刻听了蒋超杰的话,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半句。 见他这副模样,蒋超杰终于松开了手。 他皱着眉头看了自己手掌一眼,说道:“你肩膀怎么湿哒哒的?” 湿哒哒的? 王盛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只见确实是湿了一大片。 他疑惑地挠了挠头:“我……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天花板漏水了?” 说到这里,王盛下意识地抬头朝天花板上看了一眼。 顿时,他眼睛瞪得硕大,脸色煞白! 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水浸湿了,而且……王盛清晰看到……那些湿掉的地方竟然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惨白的女人的脸! 王盛吓得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一身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天花板,惊恐地叫道: “鬼……鬼,有鬼啊!” 第二十章 遭遇 第二十章遭遇 王盛的忽然尖嚎不仅吓了蒋超杰一跳,就连躲在墙角另一侧的许知安的都出了一身冷汗。 蒋超杰的胆子要比王盛大得多,在最初的惊疑之后他立刻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只见头顶白色的墙体已经被浸湿了大半,但这些湿掉的痕迹怎么看也没什么问题。 蒋超杰低头狠狠地瞪了王盛一眼:“别他妈瞎叫!” 王盛也揉了揉眼睛,再次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天花板,然而,这一次那一滩水渍却完全没什么异样,哪里还像什么女人的脸? “可……可是刚才我明明看到……” “闭嘴!”王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蒋超杰打断,他一把抓住王盛的衣领,表情格外狰狞:“你再啰嗦老子就让你和她一起去水箱里呆着。” 水箱? 躲在一旁的许知安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同时,蒋超杰与王盛两人的争执也已经结束。 许知安左右看了一眼,心中微动,悄然离去。 水箱…… 一般来说,旅馆和酒店的水箱是放在楼顶的。 到底要不要去查看一下…… 还是……记下这个消息等到六点汇合之后告诉大家? 思虑了片刻之后,许知安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要先去看看。 毕竟,虽然冒险了一点,但也有极大的可能弄清楚死者的身份,更何况,从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是充满了危险。 与其忐忑不安地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能尽快找到解决掉鬼的办法。 而且,这才是第一天,鬼的恐怖还没有那么明显…… 想到这里,许知安快步走向了电梯,刚好的是,电梯正从六楼下来。 许知安站在电梯前,眉头微皱。 这时,电梯到了。 “叮……” 门开了,许知安刚打算进去,却看到电梯里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白先生?” 许知安有些诧异,毕竟他之前看到白研良似乎是打算离开旅店去外面查些什么。 “你好,许先生。”白研良一如既往的微微笑了笑。 “我记得,你不是和李小姐打算去外面吗?” “我又想到了一些东西,回来看看。”白研良解释道。 许知安一喜:“那太好了!我刚好也发现了一些东西,我们一起?” 一边说着,许知安一边下意识地拉着白研良的手腕。 嘶—— 好冰! 刚刚触及到白研良手腕的许知安一怔,疑惑刚准备涌现之时,却听白研良回话了: “是吗?那好啊,一起去吧。” 白研良的同意打断了许知安的疑惑,他连忙进了电梯,按下了六楼的按钮。 许知安一边解释自己的打算,一边说着刚才听到的消息。 从服务员的鬼鬼祟祟,到他们口中藏着东西的水箱。 然而,关于这一切,白研良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表达什么看法。 电梯正在运行。 密闭的空间里站着两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许知安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好熟悉的情形…… 电梯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奇怪的念头一旦出现就立刻生根发芽,并在恐惧的浇灌下茁壮成长。 强烈的不安感越来越真实,已经让许知安有些身体发颤。 太不对劲了! 虽然白研良看上去确实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但……也不至于这么沉默吧? 他……会不会是鬼? 许知安打了个寒颤。 随即又下意识地否认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之前“他”才伪装成了冯兴汉来骗自己,现在怎么可能又找上了自己? 要知道,这次的缠怨者是白研良,并不是他许知安。 就算是过于倒霉撞上了鬼,也不可能连续撞上两次吧? 想到这里,许知安稍稍安心了些。 同时,电梯到达六楼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没问题……看来白研良并不是鬼,如果他是鬼的话,在电梯里早就应该动手了才对…… 许知安的后怕逐渐消失,同时看向白研良的背影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时,他忽然发现白研良的后脑勺鼓起了很大一个肿块。 许知安踏出电梯,跟上他问道:“白……先生,你的头怎么了?” 白研良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带路向前:“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许知安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忽然,他又回过神来,怎么是白研良在带路? 他要去哪里? 难道…… 疑神疑鬼的念头刚刚出现,却听白研良忽然说到:“不好意思啊许先生,我实在忍不住了,先去一趟厕所。” 许知安大松一口气,暗道自己太过神经质了,这样下去,人早晚会疯掉的。 微微一松懈后,许知安也感觉一股尿意涌了上来。 “没事,刚好我也想去,一起吧。” 许知安加紧跟了两步,笑着说道。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时不时,有九月的阳光透过窗刺透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颇为明媚的阳光,照在墙上之时却忽然变得有些阴晦黯淡。 现在是下午,也还没到太阳下山的时间才对啊…… 许知安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白研良忽然停下了脚步。 许知安抬头一看,原来是厕所到了。 二人赶紧进了厕所。 男性方便起来并不繁琐,白研良的动作还要比许知安更快一些。 已经先他一步低着头去了洗手池。 许知安打了个哆嗦,终于尿完后有些纳闷地看着白研良的背影。 他怎么……一直不看自己? 不过……这个新人似乎本来就是一个怪人,有什么举动都不奇怪…… 许知安找到了一个解释,再次放过了一个疑惑。 解决完生理问题,许知安一边思考着水箱的事,一边走向洗手池。 白研良正低着头不停地往脸上拍水。 许知安本来也并没有在意,然而……他无意中,竟然发现从白研良指缝中流出的水是红色的! 许知安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直到“嘭——”地一声撞到墙壁上。 这细微的声音被白研良察觉到,他抬起头,依旧没有回头,但是这一次,白研良的面前有一面镜子。 而通过这面镜子,许知安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个面部溃烂的男人”。 镜子中,那张面无全非的脸,正怨恨恶毒地对着他! 第二十一章 救人 第二十一章救人 “滴答——滴答——” 正带着姜黎下楼梯的白研良忽然抬起头,侧耳聆听。 姜黎见他忽然停下脚步,便也停了下来,疑惑地问到:“怎么了?” 白研良眉头微皱,凝望着上方的楼层,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里正在发生什么…… “姜小姐,你有没有听见……滴水的声音?” 白研良的话让姜黎一怔,随即她也仔细凝听,在白研良一说之下,她似乎也听到了细微的滴答声,只是……很细微,如果不是这栋旅馆太过安静,这点动静几乎无法被听见。 “有些不对劲……” 白研良低声道,随即他看向姜黎,说到:“你先走吧,姜小姐,我要回六楼看一下。” 姜黎面色一变,她没想到白研良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让她一个人从黑暗的楼梯下到一楼去,她真的不敢! 其次……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白研良的身边,确实非常有安全感。 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不怕? 所以,姜黎没有多想,立刻便做出了决定:“我和你一起去!” 白研良见状,没有劝她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那走吧。” 两人掉头,转身又开始回去六楼。 …… 绝望充斥着许知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个面部血肉模糊的“男人”缓缓回头。 同时,他洗手池里的水也早就溢了出来…… 溢出的水在向许知安的身边蔓延,他惊恐地继续朝后退,已经退到了走廊上。 许知安的眼睛瞪得很大,他隐隐约约地看到,水里似乎有一个女人的轮廓…… 那是……谁? “你……你是谁?”虽然许知安此刻心防已经几乎快崩溃,但他仍是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一句话。 毫无意外的,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没有给他回答。 接着,在许知安惊恐的目光中,水里的人形,出来了! 她先是伸出一只惨白的手臂,接着是一颗披满长发的脑袋,她的身体扭曲得非常严重,整个身躯都趴在地上,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许知安想起身,想逃走。 但是,来不及了…… 面目全非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堵在了他的身后。 而他的面前,还有这个趴在水里的“女人”。 绝境! “完了……这次我死定了……” 许知安浑身发颤,大脑一片混沌。 他的眼睛虽然睁得很大,但却完全看不清眼前女人的面容。 只是觉得恍惚间,眼前这个像是没有骨头的扭曲女人,已经伸出了手,掐住了许知安的脖子……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传来,许知安疯狂地蹬着腿,掰扯着“她”的手指。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许知安只感觉到,冰…… 好冰的手…… 而且湿漉漉的,就像泡在水里一样…… “该……该死……”许知安的脸上由红转白,现在已经出现了青色。 一根根血管在他的脖子上曝出,眼泪和唾液已经开始完全不受控制地流出。 许知安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地流逝…… …… 水滴声越来越清晰了。 白研良加快了脚步,事实上从四楼上到六楼并不算远,所以,他也没有花太多时间。 姜黎紧跟着他,同时,姜黎的心底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见鬼的准备。 白研良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么急匆匆地回到六楼。 很快,二人都回到了六楼。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姜黎惊呆了。 她想过很多场景,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许知安,那个三十岁左右的文员,此刻正躺在厕所门口死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 他的眼睛已经翻白了,但他仍然拼命地在用力! 他的手上都已经暴起了青筋,他要活活掐死自己! “快来帮忙!” 白研良的呼声打断了姜黎凌乱的思绪和开始蔓延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听从了白研良的吩咐。 白研良用力地掰着许知安的手指,同时,他嘴里也一直在呼喊着他。 “许先生?你怎么了许先生?” 姜黎在白研良的呼唤下也赶紧过来了,两人一左一右用力掰扯着许知安的手指,然而,这竟然毫无作用! 天知道为什么许知安的力气这么大!白研良能确定自己的力量绝对不弱,在业城精神病院中,他从未停止过对自己身体的锻炼,虽然比不上经过长期锻炼的运动员,但白研良的力量和速度已经超出了普通人一大截。 但……这样的力量竟然仍是掰不开许知安的手! 白研良死死地盯着他,许知安似乎陷入了一个噩梦之中,无论怎么呼唤也醒不过来,而且,他的脸色铁青,眼看着马上就要活生生掐死自己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诡异的一幕让白研良有些熟悉,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这是很不正常的事,因为白研良很少忘记事,但他偏偏不记得,这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不……不行啊!”姜黎带着喘息的呼唤响起,“完全掰不动他的手啊!” 姜黎也已经拼尽全力了,但眼前的一幕让她恐惧和绝望,许知安的身体仿佛被另一个人支配了一样,使用着远超过自己平日的力量,要杀了自己! “让开!” 白研良忽然说到。 姜黎没有多想连忙起身,刚站起来的她只见一道乌影闪过,然后结结实实地扫在许知安的手臂关节处! “咔嚓——” 姜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温文尔雅的白研良忽然一脚将许知安的关节踢出了断裂的声音! 许知安的右手肘关节完全反了过来,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巨痛难忍。 就在姜黎愣神之际,白研良又是一脚! “咔——” 许知安的左臂也应声而断! 虽然看上去很惨,但许知安的命保下了! 两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被白研良硬生生地踢断,终于,许知安的手指也完全用不上力,软软地松了下来。 直到这时,姜黎才明白白研良做了什么。 她看向了白研良,只见他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正在拍打着许知安的脸,试图唤醒他。 姜黎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时她的眼底藏着一种情绪,和见了鬼差不多,它叫畏惧…… 第二十二章 镜子 第二十二章镜子 许知安是疼醒的。 伴随着剧痛一起涌上来的,还有一股名为庆幸的情绪。 我竟然没死?! 左右两臂无力地垂着,而且,它弯曲的角度很诡异,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反关节踩断的一样。 其实真相和许知安自己的猜测也差不了多少。 但……他毕竟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许知安很难说清楚自己此时的情绪,好在,白研良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感慨。 “许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白研良的神情很平静,但口吻却罕见地有些急切。 他的声音也提醒了许知安这里还有两个人的事实,此时,许知安也恍然明白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他再不隐瞒,同时也因为刚才的遭遇,怒从心头起,忍着疼痛说道:“边走边说,走,去天台!天台的水箱藏着东西。” 白研良点点头,和姜黎一左一右扶着他,转身走进了楼梯。 电梯不会通往天台,但楼梯却会。 …… “呼……呼……” 喻涵舟虽然在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但还是难免地发出了些许声音。 他的喉咙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全身上下也到处都是伤痕,但比起这些……喻涵舟的脸色更是难以形容的苍白。 死了……有人已经死了! 从分开逃跑之后,喻涵舟陆陆续续听到了三声惨叫! 除了最先莫名其妙死掉的马子荣,那三个人……分别是花小小,孙文杰,周长峰! 其中,周长峰更是雾集之中的老人! 他已经经历了好几次难以想象的恐怖任务,每一次,他都能安全回到现实,但这一次……他死了。 死在了这栋不知名的别墅里,他们甚至不知道这该死的地方是何年何月! 不……不对,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喻涵舟躲在衣柜后,拼尽全力地思考。 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 说得明明白白的两个禁忌,只要好好遵守,应该问题不大才对……难道……这句解语之中藏着什么陷阱? 喻涵舟抱着脑袋,一字一句地分析。 逢镜……轻唤…… 睁眼……回头…… 为什么逢镜不能睁眼?是因为镜子里会映照出那些“东西”吗? 很有可能…… 不对! 喻涵舟脑中灵光一闪,这句话果然有陷阱,但也并没有胡说,它只是……隐藏了一部分信息! 为什么不能睁眼?是因为怕看到镜子里的东西! 那么……除了镜子,还有什么能够反射出影像? 喻涵舟终于想起了马子荣死亡时自己脑海中隐隐约约的东西是什么。 马子荣确实没有看镜子,但他却离奇地死了。 为什么? 喻涵舟现在终于明白了…… 马子荣有一个下意识的习惯,这也是许多人都有的一个习惯……那就是……说话之时,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 如果是彼此之间的交流,看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是一种礼貌,但马子荣却不仅仅如此,任何人说话的时候,他都喜欢去看对方的眼睛! 这似乎与马子荣本身的职业也有关系,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眼睛! 不……是一切可以映照出影像的物体! 都不能用眼睛去看! 喻涵舟终于想明白了关键所在,但……现在包括他在内,仅仅只有四个人还活着! 必须想办法通知他们……要不然,其余的三人也很可能会死! 喻涵舟面色不停变换。 他并不是圣人,雾集中的人也绝不全是什么良善之辈,事实上,为了活命,许多肮脏罪恶的事他都见过,人性在这种地方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就像鲁迅曾经说的“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想到这里,喻涵舟似乎放弃了离开衣柜的打算。 但几乎只是片刻,他便钻出了墙角,朝着黑暗中摸索而去。 没错……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冷漠,趋利避害,似乎是人类的天性。 但……喻涵舟更愿意去相信人类的冷漠是出于“无力关怀”,而不是冷血自私。 现在,喻涵舟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完全理解了解语的意思,只要严加注意,应该能够在不牵连到自己的情况下帮到他们。 应该吧…… 与此同时。 陆过正和一个新人躲在一起,祁念。 人在极度惊惧的情况下通常会有两种反应,一是心理崩溃的绝望,而另一种,则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祁念显然是第二种人。 在遭遇了种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场景之后,她似乎彻底疯了。 如果不是陆过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这女人绝对会跳出去大喊大叫,不顾一切。 “你冷静点!听我的,能活!”陆过低声吼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控制祁念的情绪,如果她还是这副样子,陆过会果断地选择放弃她。 好在,祁念似乎听到了“活”字,跳动着疯狂的眼神竟然明亮了些,她扭过头,看向了陆过,终于有了神采。 陆过拉着她,两人躲在别墅二楼的一间卧室里。 窗外的黑漆漆的夜,看不到半点星月,风吹得周围的树林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磨着牙齿。 陆过捂着脑袋,虽然嘴里说着“能活”,但他有一个令自己都绝望的猜测,一旦那个猜测成真,也许……真正能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喻涵舟。 身为缠怨者的喻涵舟! 但……至少自己现在还没死。 “听我说……”陆过刚起身准备和祁念说些什么,却忽然被祁念捂住了嘴。 祁念神色惊恐,她指了指卧室外,又指了指嘴巴,疯狂地摇手。 陆过懂了她的意思,赶紧安静下来。 这时……他终于听见了。 “唰——” “唰——”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它像是拖着什么一样,缓缓地路过了卧室。 陆过强忍恐惧,贴近门缝往外偷偷看去。 猛然瞳孔紧缩! 花小小! 是花小小的尸体! 陆过骇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时! 花小小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她似乎看到了门缝里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绽放出强烈的光彩!满是血沫的嘴一张一合,她在乞求! 她在乞求陆过救她! 第二十三章 怪人 第二十三章怪人 花小小想活命的渴望是那么强烈,她还没死透!她还有一息尚存! 但……真正让花小小绝望的事发生了…… 门缝里的那只眼睛……消失了。 他放弃了自己……他放弃了自己…… 难以想象的不甘和怨恨几乎在瞬间爬满了她心底的每一个角落,她本来……不是这样的。 活泼,漂亮,校花,众星捧月……伴随着花小小长大的一直是这些词。 但是……都怪那一天,打开门的那一天。 一切都改变了。 陆过轻手轻脚地离开门缝,对祁念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花小小强烈的求生欲望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但……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救下她。 拖着她的怪物是什么雾集中的每个人都知道。 那是鬼。 无解之鬼! 什么道士,和尚,庙宇,仙佛,通通没用! 曾经也有不信邪的新人试过,有人带上了符咒,有人躲进了佛堂,但……这个世界似乎根本就没有,没有仙佛,只有由最纯粹的恶形成的可怕厉鬼!它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把眼前活着的一切拖下和它一样的地狱! 也许,从无意中踏入雾集的第一天起,大家就已经身处地狱了。 陆过讽刺一笑,他的心中也藏着浓浓的绝望,还有不甘。 雾集不知道存在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天纵奇才,姿容绝世的人物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过去。 多花小小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会少。 在死亡面前,人人都平等。 所以,陆过虽然心有波澜,但更多的是兔死狐悲之痛,而不是什么内疚不安。 陆过看着漆黑的窗外,目光沉静。 他知道,自己可能比一般人稍稍聪明一点,但绝不是什么天才之类的人物。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刻被鬼找到,然后,死在这里…… …… 如意旅馆。 许知安脸色发白,头发因为汗水的缘故一缕缕贴在额头上,时不时瞟上身边的白研良一眼。 从姜黎的口中,他得知了事情的前后经过。 包括白研良听到水滴声,然后回来掰他的手,最后选择踢断他的手救下他的命。 虽然被白研良救了性命,但许知安别扭地发现,现在他只要一看到白研良那副平静的模样,他的心底就情不自禁地发寒。 “事情就是这样,那两个服务员好像目睹了杀人现场,据他们所说,尸体应该就藏在前面的水箱里。” 许知安也说明了自己了解到的一切。 三人正站在天台上,门是被姜黎打开的,她好像对打开陌生的上锁门很熟练。 眼前并排放着三个蓝色的大型水箱,四米高,顶上封着盖。 白研良的目光来回在三个水箱上徘徊,一言不发。 事实上刚才从六楼上到天台的途中他都一直在低头沉默,姜黎在和许知安谈话,他只是默默地听着。 不是他不感兴趣,而是他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 那就是……鬼的杀人手法。 很奇怪吧? 鬼竟然会讲究杀人手法? 离奇,怪诞,可怕,未知,这才是鬼杀人的的正确方式。 但……刚才目睹的许知安的一幕却让白研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像是着了魔一样的疯狂,再结合刚才许知安自己的说法。 他看到了一个趴在水中的女人,还有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这说明……这栋旅馆的死者至少有三人,很可能是一男两女。 目前失踪的人有……丁磊的妻子李玉华,丁磊的弟弟丁鹏,以及……丁鹏的妻子,丁磊的弟妹张巧。 现在……三个人似乎都变成鬼出现了…… “真是个好地方,死了之后竟然都变成了鬼……” 白研良眼睛微眯,若有所思地说。 许知安有些不安,姜黎也诧异地看了白研良一眼。 白研良太奇怪了……他虽然表现得很正常,但在雾集里未免也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个正常人。 正常人会去主动见鬼吗?正常人会在与鬼对峙的时候还朝着对方走去吗?正常人会在听到类似鬼的动静时毫不犹豫地回去看个究竟吗? 甚至是……生生踢断许知安的手臂时他的表情都没有半点异样。 姜黎也越想越觉得奇怪,白研良不仅没有表现出半点恐惧,甚至他在笑的时候姜黎也感觉不到半点笑意。 白研良终于察觉到气氛似乎因为他的表现变得有些古怪,但是对此,白研良也很无奈。 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人类的四种基本情绪,快乐,愤怒,悲哀,恐惧,他确实很难感受地到。 至于这四种基本情绪之下的满意,欣慰,愉快,欢乐,狂喜,生气,激愤,狂怒,失望,遗憾,难过,悲伤,悲痛,惊奇,害怕,恐慌,恐怖等细微情绪,他更加难以体察。 看来,以后的表演要认真一些了。 白研良对自己说道。这也是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不得不做的事。 虽然对于白研良来说,伪装并不难,但他本来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不过,一张毫无情绪的脸确实让人瘆得慌,白研良很能理解大家。 “姜小姐,你踩在我肩膀上爬上去吧。”白研良观察了一下这三个水箱。 四米高的水箱,没有梯子的话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攀爬了,白研良也想自己上去看看,但总不能让他踩一个女人吧?至于许知安,他现在疼得站都站不稳,更遑论其他了。 姜黎听到白研良的声音后,心中一松,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 不管白研良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她只需要知道,他救了自己,也救了许知安就够了。 就算他是一个疯子,能够在危急时刻拯救他人的疯子,也远比嘴上说说的圣贤高尚得多。 许知安也回过神来,看向白研良的目光复杂了几分,但也打从心底信任了他。 “我站在门口,听下面的动静。”许知安主动说到。 白研良看向他,点了点头。 姜黎也深吸一口气,走到已经蹲下身子的白研良身边,问道:“我九十五斤,能行吗?” 白研良再次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没问题。” 第二十四章 猜测 第二十四章猜测 姜黎脱掉了鞋子,尽量小心地踩上了白研良的肩膀,然而……她显然低估了白研良的力气。 白研良虽然看起来只是正常体型,但身体却锻炼得恰到好处,如果他脱掉衣服的话,姜黎绝对不会再有什么不必要的担心。 “啊……” 姜黎一声轻呼,自己脚下踩着的肩膀忽然变高,白研良根本没花什么力气,瞬间就站直了身体。 他好强壮啊…… 姜黎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能够到吗?姜小姐?” 白研良的呼唤让姜黎回过了神,她赶紧抓住了水箱的顶部边缘,踮起脚尖双臂用力。 好在姜黎也不算雾集中的新人了,为了活命,雾集中的人都会在第一次之后拼命地锻炼身体,毕竟,有时候只要稍稍跑得快那么一点点,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所以,姜黎的体质也不算差。 她的身体缓缓上升,右手抓着水箱顶部的盖子逐渐用力。 盖子并没锁死,只是用了些力气它便逐渐露出了一条缝隙。 姜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探出头,朝水箱里面看去。 有些冷…… 有些黑…… 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异样。 然而,正在姜黎这么想着的时候,水箱里的水竟然开始翻涌起来! 几乎只是瞬间,一具惨白的尸体就从水箱底浮了上来! 姜黎眼睛瞪得很大,她强忍着恐惧和恶心看去。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巨大的女人! 确切的说,那是一具巨大的尸体! 呕吐感顿时涌了上来,姜黎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肚子里就疯狂地翻涌着酸水。 水箱内的女尸已经高度腐败,嘴唇泡得发白。 她的胸腹像是被灌入了大量的水,此刻隆起成球状,四肢更是被泡得又肥又粗。 但离奇的是,这样恶心腐烂的尸体,竟然没有一丝的臭味? “放我下来!”姜黎匆匆地喊道。 白研良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但听她话中的急促,也是赶紧把她放了下来。 姜黎立刻从白研良肩膀下来,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到了一旁,白研良和许知安看向她。 她正弯着腰不停干呕。 因为她没吃什么东西的缘故,吐出来的全是一些酸水。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面色苍白地说:“是一具女尸,分不清是谁,已经完全被泡肿了。” 听到姜黎的话之后,白研良倒是没什么反应,但许知安却也“哇”地一声开始呕吐。 却是他想起今天的早餐了。 这该死的旅馆,难道用的是水箱里的水? “姜小姐,只有一具尸体吗?”白研良看着她认真问到。 姜黎确认地点了点头。 白研良见状看向了另外两个靠在一起的水箱,说道:“那……还得麻烦你两次了。” 姜黎微微摇头,麻烦的是白研良才对。 她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再次踩在白研良肩上,看向了第二个水箱。 与刚才不一样,这次的尸体不是忽然浮上来的,姜黎一眼看见他时他就浮在水箱里。 “许哥!是他!你刚才说的那个面目全非的鬼!”姜黎忍着恶心仔细地看着男尸,在扫到他的面部之后立刻叫了起来。 刚才许知安说他被两只鬼堵了,其中一只伪装成了白研良的样子,但“他”的真实面貌,是一个面部血肉模糊,五官全都被砸烂了的男人。 再次把姜黎放了下来,这次她好了许多,虽然还在干呕,但至少没有再吐。 还剩下最后一个水箱,如果还有一具女尸在里面的话,事情就明朗了。 姜黎已经很熟练了,踩着白研良的肩膀轻车熟路地推开了水箱。 这一次,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眼前的一切却让她的心里建设落了空。 “咦?这个水箱里什么都没有!” 姜黎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确认了一遍。 但……真的什么都没有。 昏暗的水箱内蓄满了水,别说尸体了,连漂浮着的异物都看不到。 糟了。 白研良大脑急速运转,他的推理有地方出了差错。 事情……似乎并不这么简单? 白研良把姜黎放了下来,姜黎穿好鞋后,与许知安面面相觑。 二人不知道为什么白研良忽然神情变了,这种程度的情绪转变在白研良身上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他可是见鬼都还能假笑的人。 “白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许知安想了想后,还是问出了口。 白研良闻言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他看向两人,说道:“鬼有三只,尸体只有两具,少了一具。” 姜黎和许知安再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确实少了一具,那又说明什么呢? 白研良看出了两人的不明所以,解释道:“我们调查鬼的根本目的是找出它唯一的弱点,弄清楚它的死因和凶器,它会惧怕杀掉它的东西。但现在,有两具尸体被发现藏在水箱里,这说明二者的死亡很可能是一人所为,又或者,一个人被杀后,投尸在水箱时被另外的人发现,然后发现的人模仿作案,把第二具尸体也投了进来。” 白研良说到这里,两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三具尸体,还有一具女尸尚未找到! 她到底是被谁杀掉的? 又究竟是怎么死的? 就算按照白研良的第二种推测,凶手也少了一个人! 看着姜黎和略显虚弱的许知安也陷入了沉思,白研良不再开口。 不过,他还有一个猜测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三个死亡的人都变成了鬼? 是这个地方有问题,还有雾集的规则本来如此? 如果是这个地方有问题的话,那在如意旅馆这块土地上死亡的人,从古至今绝对不止三个! 所以……不是如意旅馆本来就有问题,而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化,导致这里死亡的人都变成了厉鬼? 白研良眉头微皱,他的想法如果被雾集中的其他人知道,一定会被冠上疯子的称号。 因为……他竟然在探究鬼的来源! 第二十五章 解惑 第二十五章解惑 “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发现了两具尸体,现在要做的就简单多了,找到凶手,逼他说出杀人手法和凶器就成功了大半。” 许知安松了一口气,这才是第一天,这次任务的时限是七天,他根本没想到进展会这么快,但也没想到,这次的危险程度竟然会这么高! 在为期一周的时间里,第一天就遭遇恶鬼,并且差点丧命是极其罕见的事。 雾集的任务,好像……陡然变得更加艰难恐怖了。 这只是第三个任务啊,要知道,第三个任务已经是相对而言最简单的了。 喻涵舟可是存活任务啊…… 想到这里时,许知安面色忽然一变。 不对! 喻涵舟的存活任务是第二个! 难道……雾集“认为”魏修的时限任务竟然比存活任务还要恐怖? “许哥,你怎么了?”姜黎无意中看到许知安的脸色,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异状,连忙问道。 许知安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雾集为什么忽然产生了这么多让人看不懂的变化? 新人成为缠怨者,存活任务竟然只排在第二,还有……似乎越发狂躁的厉鬼……竟然第一天就想杀掉他们…… 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白研良忽然说话了。 “姜小姐,许先生受伤了,请你照顾他一下,我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所以……”白研良的理由很蹩脚,忽然想起什么事这种话他也说过好几次了,但他的态度很明显。 接下来我要单独行动了。 姜黎不傻,自然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多多少少心里有点失落。 她知道白研良独自行动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经过这一连串事情,无论是姜黎还是许知安,都明白绝对不能把白研良当成一个普通的新人来看。 他敏锐,聪明,行动力强,体力也很出色,最关键的是……他好像根本就不怕鬼。 二人甚至无法从白研良那张秀气的脸上想象出惊恐的表情。 “嗯,我会照顾好许哥的。” 姜黎看着白研良,认真地说。 白研良点点头,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坦白来讲,姜黎和许知安对于他而言有些碍手碍脚了。 但……白研良并不反感这种负担。 人类不都是负担着什么而活着的吗? 白研良临走时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忽然说到:“注意水。” 姜黎和白研良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白研良,认真地点了点头。 白研良见状,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下了天台。 他有许多疑问需要解答。 现在发现了两具尸体,根据姜黎的形容,女尸看不出死因,只是浑身被泡肿了。 而男尸,他被砸得面目全非,连是谁都分不清了。 男尸的死因或许还存在疑问,但砸脸的目的却很明显。 原因并不复杂,或许是出于情感,凶手认识死者,他(她)无法面对死者的脸,又或者,他(她)极其憎恨死者的脸,恨到死后都要将其砸烂的地步。 又或者,砸烂死者的脸后,他(她)会获得某种利益…… 第一种原因的话,事情就简单了。如果是第二种,那……直到现在都没出现的那个人,问题就很大了。 虽然白研良一直都觉得他有问题。 毕竟,目前还活着的,牵扯最深的人只有他还没出现——丁磊。 一边想着,白研良一边按下了电梯。 他不在意鬼是不是会出现,事实上,关于这只鬼杀人的方法白研良心底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而且……他也已经提醒了许知安和姜黎。 那就是……水。 每一次的遭遇中,他都发现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也许……鬼是以水为媒介杀人的。 尽管推测很合情合理,但白研良总感觉哪里有一点问题。 他并不是神仙,这点别扭感他虽然很在意,但却怎么也找不出来。 目前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雾集当中人类永远是处于被动的一方。 出了电梯,白研良再次回到一楼。 这栋旅馆可并不小。 他七拐八拐,遵循着之前遇到许知安时的记忆,找到了员工休息区。 这也是为什么白研良不愿和许知安姜黎二人一起行动的原因。 许知安如果知道白研良回到了他之前撞鬼的地方,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没记错的话,许知安说的是走廊尽头,厕所旁边。 白研良一边走着,一边抬头观察。 别的不说,丁磊老板对自己的员工倒是挺不错,每一个人在一楼都有一个单间。 很快,白研良在厕所旁的屋子前站定了脚步。 应该就是这间了。 现在还是白天,但这里的采光并不好,暗黄的灯光幽幽地挂在走廊里,不知是厕所还是别的什么,一股若有似无的古怪气味从白研良踏进走廊的第一刻起就在萦绕。 漆得雪白的墙面也不知被谁用指甲盖划出了道道意义不明的划痕。 厕所门口满地都是清洗后随意洒落的水,静悄悄地躺在地上,在暗淡的灯光下颜色有些发黑,就像……地板里流出来的血。 “笃笃笃——” 白研良敲响了房门。 周围的气氛很古怪,也很危险。 但……就算是他,也得拿着性命去冒险,这里是雾集……它像是死神开的一个玩笑,生机被它藏在何处,只有天知道。 白研良现在做的,仅仅是解开自己心底的疑惑。 至于安全?他无法保证,话说回来,在这种鬼地方,谁又能保证绝对安全呢? 门很快就开了。 “你是……” 张雯面色如常,目光游离地打量着白研良。 “记者。” 白研良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纸笔,这是画素描后剩下的。 “之前不是来过一位记者吗……你们报社可真奇怪……” 张雯的目光有些怀疑,但见白研良神色如常,倒是信了几分。 但白研良却注意了张雯口中说的话。 来过一位记者…… 在她看来,是“一位”呢。 她果然知道那只会伪装成他人的,面目全非的鬼的存在。 随即,白研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张雯的桌旁,翘起二郎腿,把纸笔握在手上,问道: “说吧,张小姐,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第二十六章 缘由 第二十六章缘由 白研良盯着张雯的脸,想看看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张雯见白研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心中有了底。 她刚拿起水壶,准备给白研良倒一杯水,却被白研良抬手阻止了。 “客套就不必了,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忙,不会在这里多呆。” 张雯一怔,在白研良的注视下,她放下了水壶,神色怪异地坐在自己休息的床边。 白研良很确定,这个女人的秘密一定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张雯有些愣神,好半晌才盯着坐在对面的白研良,咧嘴一笑:“你一定要把我说的一切都刊登出去。” “那要看你的故事够不够精彩。”白研良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嘿嘿……好吧,我告诉你。” 张雯怪异地笑了笑,她看着白研良,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白研良不知道的信息。 “我是张巧的姐姐。”她眼睛一眨不眨,“亲姐姐。” 张巧吗…… 白研良脑海中浮现的,是床下那张惨白的脸。 看来,这几人的关系越发复杂了。 白研良真的没有想到张雯竟然和张巧是亲姐妹的关系。 然而,随着张雯的讲述,一个诡异的故事逐渐朝他展开…… 张家姐妹和丁家兄弟是恋人。 丁鹏,张巧。 丁磊,张雯。 但……丁磊和张雯的感情中忽然多出了一个第三者——李玉华。 李玉华没有张雯漂亮,没有张雯年轻,但她却有一块地,一栋楼。 没错,如意旅馆是李玉华家的产业。 没有爱情胜过面包的发展,丁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李玉华。 但与此同时,他也给了张雯一个承诺——如意旅馆的所有权到手之后,制造一场意外,杀了李玉华,再娶她张雯。 张雯沉醉在情郎编织的美丽谎言里,不再纠缠着丁磊,而是进入了如意旅馆,安静等待着时机。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张雯开始心急了。 她的情郎好像忘记了这一回事,日复一日地上班,下班,回家…… 她偷偷藏进丁磊办公室的情书也一封封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张雯明白了,她已经……被抛弃了…… 但这时,一个机会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亲妹妹和丁磊的弟弟来度蜜月了! 张雯很了解自己的妹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似温和,随性,实际上,他的心底对自己的哥哥充满了妒忌! 他不明白为什么被富家小姐看上的不是自己? 为什么丁磊那种一穷二白的泥腿子能瞬间成为大老板? 张雯找上了他,两人一拍即合。 “所以,你的要求是让丁鹏帮你一起杀了李玉华?”白研良问到。 “对!”张雯此刻的神情,怨恨中带着快意:“我告诉丁鹏,杀了李玉华,伪装成自杀!然后再伪造一份遗书,只要李玉华一死,她的遗产就会全归他丁鹏所有!” 白研良看着她满是怨毒的脸,心中波澜不惊。 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疯了。 “后来呢?” “后来?”张雯看向白研良,目光极其危险:“后来丁鹏答应了和我联手,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我妹妹就失踪了!” 张雯面色突变,满脸的怨毒尽褪,变成了担忧:“巧儿是个好孩子,很好很好的孩子……她善良,聪慧,美丽,大方,她怎么会失踪呢?她为什么会失踪!” 张雯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巧儿失踪没多久,那个该死的老女人竟然也失踪了?哈……她凭什么能和巧儿一起失踪?”张雯死死地盯着白研良,状若疯狂:“你告诉我,她凭什么?” 白研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他已经基本明白了。 张巧当时或许是失踪了,但李玉华却不是。 丁鹏已经动手了。 李玉华被投进了水箱里,然后……泡成了一个一戳就破的“巨人”。 张雯的情绪变化得很快,只是片刻,她又神色如常地继续说道:“巧儿失踪的三天后,我又见到了她。” “哈哈……巧儿在镜子里看着我……巧儿告诉我,要让人知道这里,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越多越好……” 张雯的神色开始变得诡异了,本来还算条理清晰的话也开始断断续续,细碎的低语渐渐多过完整的诉说。 白研良听着她越来越古怪的话,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张雯会选择给报社打电话,刊登那些消息,这一切行为都是那个“巧儿”告诉她的? 但……据白研良所知,自己床下的那个鬼才是张巧。 那么……缠着张雯的又是谁? 关于水箱里那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白研良已经彻底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但……现在最诡异依旧是张巧! 贴背眠身下,失魂醒梦中…… 解语中的主角是她! 到底是谁杀了她? 还有……她的尸体,到底在哪里? “喂,你不是记者吗?好好记下来,然后刊登出去!”见白研良似乎有些在走神的意思,张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 “怎么做事不用你教我。”白研良的态度很冷淡。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表现出自己是“正常”人,这种态度才是真实的他。 这个女人……明显已经疯了。 白研良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感,来自他曾经呆过的地方——业城精神病院。 她对丁磊和自己的妹妹有着近乎偏执的爱,从字里行间的描述中,她没有用过半个不好的词来形容过他们。 甚至是丁磊抛弃了她,她怨恨的对象也只是李玉华,完全没有去想过丁磊有什么过错。 或许……不是不去想,而是不愿去想。 张雯已经只能靠着脑海中曾经还算美好的回忆活着了。 如果打破她对丁磊的美好希冀,这个女人只怕会瞬间崩溃,精神分裂都算是好的结果。 这应该……算是妄想症的一种。 “我先走了,报道我会尽快刊登出去,你可以告诉‘巧儿’,不要着急。”白研良起身说到。 那只鬼,根本就不是张雯口中的“巧儿”。 但白研良并不打算揭穿这一点。 张雯倒是没有发现,她还在为白研良的“承诺”感到满意,目送着他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十七章 毒怨 第二十七章毒怨 白研良前脚刚离开员工休息区,后脚王盛就打开一间房门出来了。 他眼眶深陷,精神萎靡,在走廊里站了半天后,终于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这时,屋里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男人给他开了门,面色阴沉地盯着王盛,道:“什么事。” 正是蒋超杰,他的不满已经完全写在了脸上。 王盛打了个哆嗦,目光不太敢看蒋超杰,结结巴巴地说:“蒋……蒋哥,我……我们要不给老板娘烧点纸钱吧?” 蒋超杰目光一变,一把抓住王盛的衣领,将他拖进了自己屋子里。 “给老子听着,杀人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无论我们看没看见,老板娘都已经被他杀了!别他妈给我说什么良心不安,更别说什么见鬼!你敢到处嚷嚷,我也许会放过你,他会放过你吗?嗯?” “可……可是……我总觉得……天花板上有人在看着我……” 说这话的时候,王盛又下意识地抬头往雪白的天花板上看了一眼。 蒋超杰抓住王盛衣领的手一僵,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也有王盛所说的——被人盯着的感觉。 很诡异,也很可怕,后背凉飕飕的,像是……永远有一双眼睛在某个角落看着你。 “呼……”蒋超杰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他有些颓然地坐在床上,两手用力地抓着头发。 这几天来,他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他看得出来,王盛的状态和自己也差不多。 一个人还可能是巧合,但两个人都是这样,那一定是哪里真的出了问题。 “不会的……一定是我们想多了,就算她变成了鬼,她要报仇,目标也不会是我们两个才对,她应该找的是她老公!是那个男人!我们只是无意中看到了她被丁磊丢进水箱里而已……”蒋超杰的胆子比王盛大,但此刻也禁不住心里打鼓。 他和王盛无意中看见丁磊搬着木梯上了天台,心中很疑惑。 这位老板是一个典型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这种体力活平日里都是叫他来干的,于是……蒋超杰和王盛偷偷地跟了上去,想看看这位老板到底在做什么。 然后……这两人看到了让自己头皮发麻的一幕。 倒在地上的李玉华被丁磊扛在肩上,一步步爬上了楼梯,丢进了水箱里。 直到现在蒋超杰都能清楚地记得当时李玉华的脸,她的眼皮好像颤动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死?只是被打晕了? 随着丁磊的一抛,李玉华整个人没入了四米深的水箱里,并封上了盖子。 很快,水箱竟然开始颤动!她真的没死!她在水里拼命挣扎! 但……丁磊只是安静地站在水箱旁静静地看着。 楼梯处躲藏着的两个服务员瞪大了眼睛,惊骇莫名,心乱如麻,也并没有去救她。 李玉华绝望了,冰冷的水灌入她的咽喉,鼻孔,肺部,呛辣的窒息之感逐渐麻痹了所有神经,意识开始模糊,浓烈的怨气在濒死的一刻瞬间爆发! 她脸色惨白,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水箱的箱壁,似乎可以看见外面的人。 她是活活淹死的。 “总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最后被老板发现了,但他答应了会给我们一笔封口费,所以,什么都别说,明白吗?”蒋超杰像是在劝说王盛,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王盛愁眉苦脸,低声说道。 “你还想怎么样!”蒋超杰死死地盯着他,怒气几乎快控制不住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上厕所了……”王盛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蒋哥……要不……我们一起去厕所吧?” 蒋超杰刚想拒绝,忽然自己也有了想上厕所的感觉,而且是大号。 这股感觉来得很奇怪,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而且很急。 “好,你记住,别再胡思乱想。”一边说着,蒋超杰一边打开了房门。 王盛苦着脸跟在蒋超杰身后,厕所就在走廊的尽头,旁边就是张雯的房间。 蒋超杰和王盛朝着厕所走去,不知怎么地,竟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喂,王盛,你觉不觉得今天的走廊好像变窄了一点?” 蒋超杰低声问道。 王盛打着哆嗦,一是害怕,二是尿急了快憋不住了。 “没……没有吧?”王盛否认了蒋超杰的说法。 蒋超杰只当自己确实想多了,便也不再多想。 “妈的,谁弄得厕所门口到处都是水?”蒋超杰瞥了一眼湿淋淋的地面,嘴里骂骂咧咧。 王盛没有回答,虽然他知道是谁。 很显然就是张雯,谁都知道张雯的精神出了问题,时不时就到洗手池边捧着水任由它到处乱流。 但蒋超杰不信,他喜欢张雯,这也是谁都知道的事。 二人踩过一地的水进了厕所,王盛急匆匆地冲向便池,而蒋超杰则是赶紧拉开门,去了蹲位。 “砰——” 蒋超杰关上了门。 王盛稀稀拉拉的放水声在蹲位外响起。 蒋超杰也急忙解下裤子,蹲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蹲坑的便池忽然冲起了水! 溅起的水花甚至飞到了他的屁股上。 蒋超杰皱着眉头扭头朝便池看去,想看看哪里出了问题,他都还没按,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开始冲便池了? 然而……让蒋超杰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血! 好多血! 正在冲刷便池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鲜血啊! 蒋超杰吓得肝胆欲裂,一把提起裤子站了起来,拨开门栓就想冲出去。 然而,门栓虽然拨开了,但门竟然像是被从外面锁住了一样,根本打不开! “王盛!我操你妈,快给老子开门!快开门啊!!” 蒋超杰一边尖叫狂吼,一边拼命地用身体去撞门,可是……无论他怎么撞,这单薄的门也没有丝毫反应! 这时,哗哗的冲水声忽然停了。 蒋超杰咽了口唾沫,此时的他已经出了一身汗,脸色惨白,手脚发软。 然而……当他忍着恐惧回头看了一眼后,整个人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便池的坑洞里……竟然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惨白的手! 蒋超杰脑内一昏,脚下顿时站立不稳,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上。 “呵……呼……” 他的喉咙发着意义不明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那只惨白的手……已经伸向了他的脖子,越来越近…… 第二十八章 陆过 第二十八章陆过 “滴答……” 白研良微微一怔,转身侧耳听了一下,好像……又有水滴的声音? 那个方向是……员工休息区的厕所吗…… 白研良若有所思地看了那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有人死了。 但……白研良深刻地记得一点,这里是迷雾空间,如果有人死了,那说明……过去时间中的他本就该在此刻死去。 白研良不知道许知安他们的说法是真是假,是对是错。 这里究竟是现实时空的过去,还是另一条诡异的时间支流?他目前还无法判断,更无从知晓对迷雾空间的世界进行干预会对现实产生什么影响。 难道……雾集的“目的”本来就是希望他们这些人回到过去改变什么吗? 信息太少,迷雾重重,无法判断。 至于这里的人是生是死,更是与他毫无关系,毕竟在白研良看来,如意旅馆的这几个服务员都是该死的人。 这也是他根本不把真相告诉张雯的原因,她既然认为和她“说话”的鬼是妹妹,那就让她继续那么认为下去好了。 白研良很清楚,张雯虽然精神出了问题,但她参与了谋杀,这是实打实的罪行! 走进一楼大厅,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半,快到六点了。 白研良看向旅馆外已经开始暗淡下来的天空,默然不语。 虽然时限是七天,但他心中已经有了底,他打算……在今晚之内把一切彻底解决,不过在这之前……他要趁着这汇合的半个小时去一个地方看看。 …… 找不到,完全找不到! 喻涵舟屏住了呼吸,安静地躲在壁炉的烟囱里。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已经在一栋有鬼徘徊的别墅里转悠了整整一夜! 然而,他一个人都没遇到。 别墅里一片死寂,天空已经开始泛白。 如果是白天的话,情况也许会好上许多,至少……心理上的恐惧不会那么大了。 毕竟,人类对于黑暗的恐惧不如说是来自对于未知的恐惧。 天亮了之后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影影绰绰的树林也不再那么诡异。 希望……他们都还活着吧…… 喻涵舟的心声没有被其他人听见,或者说……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三个人了。 喻涵舟,陆过,以及……祁念。 这个女人不知该说是好运还是倒霉,第一次进入雾集竟然就撞上了最恐怖的存活任务。 但……这种极端恐怖,甚至连经历过多次任务的老人都九死一生的任务,她竟然能够活到现在? 祁念自己都为自己感到一丝庆幸。 还好……身边这个名叫陆过的男人没有放弃她。 而此刻的陆过,正借着逐渐变亮的天光缓缓地朝着一楼探去。 没错。 回到门口,最开始的地方! 不得不说,陆过的想法十分大胆。 这只厉鬼的禁忌是镜子和回头,只要注意好这两点,在不被它发现的情况下与它在这栋别墅里周旋一天并不是完全无法做到的事! 而陆过的选择,就是回到一楼客厅! 那是所有人苏醒的地方,也是“他”进来的地方! 按理说,厉鬼已经走过了那里,没有道理再去寻找一遍,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过来!” 陆过没有回头,冲着身后招了招手,呼唤着祁念。 祁念赶紧弯下腰身,放轻步子跟了上去。 看着陆过小心翼翼的背影,祁念心中泛起几丝异样。 她以为……陆过这么照顾她,是因为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个念头如果被陆过知道的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陆过也一样。 他会尽力帮祁念,确实也是因为祁念的那张脸。 但……和祁念想的不太一样。 陆过不是因为看上了她,觉得她漂亮才这么关照她,而是祁念的那张脸,像极了他的妹妹……陆然。 那个和他一同打开房门,无意中踏入雾集的女孩儿。 那个为了救他,被厉鬼啃得的女孩儿…… 那个直到生命的最后,还拼命叫着让他快逃的女孩儿…… 陆过捏紧了拳头,无论怎么样,自己也要活下去! 这条命早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轻贱的,它还承载着另一个美丽灵魂的希望。 而现在,一个性格迥异,但长相却与陆然出奇相似的人出现了。 只有陆过知道在第一眼见到祁念时他的心底有多么惊喜,多么难以置信。 他会尽力保护她,但不会为了他危急到自己的性命,毕竟祁念终究是祁念,并不是陆然。 天光渐亮。 二人已经摸索到了一楼的客厅。 马子荣的尸体依旧摆在那里,眼睛大睁,脖子呈一个离奇的角度朝着天花板望着。 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鬼杀掉的。 看着马子荣扭曲的尸体,祁念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毕竟在这天前,她只是一个有点漂亮,有点公主病的普通女孩而已。 她想下意识地拉着陆过的衣服,但陆过刚好一动,向前去找藏身之处了。 祁念刚准备跟上他,忽然……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茉莉花的香气…… 是它! 鬼来了! 祁念惊骇莫名,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儿,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情急之下,她胆战心惊地躲到了窗帘后面! 而此时,陆过正在皱着眉头寻找藏身之处。 客厅可以容纳两人的藏身之处根本就没有,看来只能分开躲了。 这时,一阵莫名的怪异味道传来。 陆过身体一僵,感觉浑身的血液忽然凝固住了。 完了。 它来了! 陆过的大脑一片混沌,心底涌起了一股股强烈的恶心! 忽然! 一双冰冷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部! 陆过怀着最后的希望低头看去,他希望是祁念在与他开玩笑。 虽然他知道……这个玩笑很可能不是祁念开的……而是厉鬼…… 果然……入目的手臂诡异地扭曲着,这……绝对不会是人类的手。 陆过的脸色变得惨白,绝望的情绪突然涌出。 我也……到此为止了吗? 他不敢回头,只是想着陆然的样子,心中竟好受了许多。 “小然,哥哥可能……要来见你了。” 第二十九章 生路 第二十九章生路 结果和陆过想的差不多。 无论怎么躲,这只鬼都能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感知到他们的位置。 这不是它的能力,而是因为……众人已经触犯了这次任务的禁忌! 在马子荣诡异的毙命之时,陆过绞尽脑汁地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无论他怎么想,马子荣的死都透着诡异。 当时的天色,别说镜子了,就连大家的样貌都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至于回头?陆过不觉得马子荣会干那么明显的蠢事。 所以……陆过想到了一种可能。 马子荣的死只有一种解释! 但如果他的想法成真,那就意味着除了喻涵舟,所有人都已经触犯了禁忌! 他们全都要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至于原因……则是因为所有人都曾经回过头! 苏倩! 那个年轻的渝城附院的学员,喻涵舟的倾慕者。 在即将出发前,她曾经轻声呼唤过喻涵舟的名字,也许是出于某种复杂的情感,喻涵舟当时并没有回头看她。 但……其他人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绝对不能犯的禁忌,从一开始就被大家触犯了! 这该死的雾集,该死的任务。 它利用了所有人的心理!毕竟,在大家一直以来的观念中……虽然雾集是个可恶的地方,但却绝对安全,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在雾集发生什么事! 一开始,陆过也不愿意去相信。 但现在从结果来看,陆过的猜想成真了…… 躲到哪里都没有用,禁忌已经被触犯,所有人都要死! 唯一可能有希望活着的,只有当时偏偏不敢回头面对苏倩的喻涵舟…… 真是讽刺。 陆过的心底从有了这个猜测之后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回头去看…… 这该死的诅咒,从名字变红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 祁念浑身冰冷,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冻住了。 她难以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一个诡异的“人”正从背后抱着陆过! 不,那个东西根本就不能被叫做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人形生物,它站起来几乎快顶到天花板了,它的肢体全部不自然地扭曲着,身上遍布了伤口,不停地流淌着黄黄绿绿的脓水。 恶臭与花香交织的怪味布满了整个房间。 而最让祁念头皮发麻的,却是它的大脑。 它的头相较于臃肿庞大的身体来说,小得简直不成样子! 它没有头皮,它的头顶不停鼓动着猩红可怕的血管,仿佛在说……它是一个活物。 然而就是这样的怪物,行动起来动静竟然小得出奇!祁念躲在窗帘后眼睁睁地看着它挪动着怪异的步子靠近了陆过,然后……从腰间伸出了一对畸形的手臂,环住了陆过的腰身。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陆过被它抓住了,他要死了吗? 纷繁凌乱的思绪从四面八方涌来,恐惧,恶心,急躁,焦虑,痛苦,绝望……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像是打破了牢笼,从心底被释放出来,肆意破坏着这个年轻女人的心防。 就在这时,手足冰冷的祁念,忽然捏到了自己上衣口袋里的一小块圆形物体。 她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变! 她的大脑里涌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祁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种念头。 但……这个念头陡然一出现便迅速生根发芽,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着她! 而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陆过马上就要命丧鬼手! 一旦陆过一死,祁念根本不觉得自己有希望能从客厅逃离,也许……下一个就是她! 她就在那怪物身后的窗帘后,到底……该怎么做…… 此时的陆过,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一股浓郁的,陌生的恐怖气息缠上了他的腰身,那两只扭曲腐烂的怪手正在逐渐收紧。 它动手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 陆过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人类是极其复杂的生物,多样化的情绪更能说明这个问题。 恐惧,不甘,茫然,但竟然也有轻松,解脱缠绕其间。 “只要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陆过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腰间怪手的逐渐收紧,骨骼和内脏开始收到挤压。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腹腔内的脏器也开始疼痛…… “喂!” 一个刚熟悉起来的女人声音忽然响起,让陆过瞬间睁开了眼睛,逐渐痛苦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以置信。 祁念?! 在被这只厉鬼找到之时,陆过心中有闪过怨恨的念头,那就是祁念为什么不提醒自己,而是自己去躲着了。 但随后,他又很快释然了,这种情况如果发出声音提醒无异于找死。 大概只有真正的不知轻重,愚蠢至极的人才会这么做。 而祁念选择躲起来,反而让陆过暗自点头,至少……那个长的像陆然的女人不是一个傻子。 但现在的情形,却是结结实实地打了陆过的脸。 他万万没有想到,祁念不仅没有好好躲着,竟然还敢主动跳出来叫喊! 对着鬼叫喊! 这女人是一个疯子吗! 陆过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他不知道的是,疯狂到难以置信的一幕正在上演! 祁念面色惨白地站在这个三米多高,畸形的“人”背后,举着手大喊了一声。 她强迫着自己努力地睁着眼睛,将手上的东西对准了那只鬼的后脑勺。 听到祁念的声音,它好像也愣住了片刻,紧接着……它缓缓地扭过头来。 那颗血红色的,没有皮肤的,小得出奇的头。 在它回头之际,祁念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它的脸! 那张脸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畸形,诡异,五官扭曲成了一团,它根本不像是一个个体,更像是一堆杂七杂八的零件拼凑出的一张脸! 它只有一只独眼,嵌在脸的中心,那只独眼之下,是一张没有嘴唇的,朝外凸着尖锐利齿的狭长巨口! 恶心又恶臭的唾液从牙齿上滴滴落下,祁念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好在,她的身体在这一刻已经做出了动作。 她举起了手中的圆形补妆镜,在看到它独眼的一刻就立即迎了上去! 第三十章 房间 第三十章房间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看到这面小小的补妆镜后,这只可怕的厉鬼竟然立刻松开了箍着陆过腰间的手,然后……红雾开始融化! “扑通……” 祁念的内心几乎崩溃,她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看着面前这让人恐惧的一幕。 与此同时,一道血红色的雾气忽然从她的头顶钻了出来,不仅是她,陆过的头顶也钻出了一道血红色的雾气。 这道血红色雾气离开身体的瞬间,祁念就发现了变化。 不是她有多么敏锐,而是变化实在是太过明显! 这个世界,竟然瞬间没了色彩! 祁念的眼睛睁得很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睁得很大,这时,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四周。 没了,真的没了! 这个世界的颜色突然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最纯粹的黑白二色。 除了她自己和面前的陆过。 “你……竟然……” 陆过的声音带着十足的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刚才,听到祁念的声音之后没多久,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腰间的手一松,但他不敢回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一刻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他就不能回头! 紧接着,雾集的血色雾气竟然钻了出来,瞬间将他从过去世界中剥离! 这意味着什么,经历过几次任务的陆过很清楚。 完成了,这次任务完成了! 虽然喜悦,兴奋,但占据他心中大部分的情绪仍然是难以置信。 面前这个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与陆过相同想法的,还有躲在壁橱烟囱里的喻涵舟。 在发现自己已经从过去世界中剥离之后,他立即反应过来任务已经结束了! 有人提前消灭了厉鬼! 但……这怎么可能?存活任务中的厉鬼不是无解的吗? 是谁,用了什么方法,将它消灭的? 三人各怀心事,准确的说只有两人,祁念早已经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化成大量的信息冲击进她的脑袋,她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陆过目光复杂地看着呆坐在地上的祁念,又抬头看向三股正在汇聚的血色雾气。 这一次……只活下来了三个人吗。 三股血色雾气汇合之际,周遭的黑白世界顿时片片破碎,像是被撕裂的老照片一样。 一个个人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他们,回到雾集了。 …… 冯兴汉遇到大麻烦了。 共享信息,与大家分开之后,冯兴汉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来这里度蜜月的的丁鹏与张巧,住在四楼,406室。 房间号让冯兴汉有些耳熟,等他寻着过去的时候,终于知道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丁鹏和张巧的双人间,竟然就在白研良的单人间旁边! 白研良的房间号是405,而白研良的对门,是404的李悦君。 好诡异的安排…… 雾集的每个行为都不会是无的放矢,这是冯兴汉多次总结出来的经验。 看着长长的走廊,冯兴汉咬咬牙迈了进去。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选择踏入四楼,毕竟,从白研良嘴里已经知道至少有一只鬼在他的床下。 冯兴汉可没有白研良那种莫名其妙的信心,觉得鬼不会杀了自己。 但……如果在此退却的话,反而很可能遇到极其可怕的事。 因为李慕曾经对每一个进入雾集的新人说过,在雾集的致命游戏中,如果想到了什么线索,就绝对不能采取消极的行动。 这简直就是对聪明人和感官敏锐之人的惩罚,如果脑子慢,转不过来弯的话,反而能阴差阳错地避过一些危险。 所以……冯兴汉虽然心里在打鼓,但还是决定去406室看个究竟。 路过白研良的房间时,冯兴汉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站在406号房前,冯兴汉神色疯狂变换。 最终,他还是掏出了从柜台处偷来的钥匙,打开了406号房。 伴随着“吱呀——”的声音,房门打开了。 陡然间,一片漆黑涌来,寂静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慢慢收紧,又像是一只手掌握住了冯兴汉的心脏,并逐渐捏紧。 他的心跳骤然开始加速。 黑暗中,一个朦胧的人影慢慢自黑暗中走了过来。 “你……你是谁!” 冯兴汉头顶虚汗直冒,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但……黑影没有回答。 冯兴汉睁大了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黑影越来越近,他终于承受不住那诡异的未知带来的恐惧,准备拔腿就跑! 然而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了! 怎么可能,这是时限任务啊!控制身体行动这种恐怖的厉鬼能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门口的冯兴汉呼吸越发地急促,他已经连自己的眼睛都无法控制它闭上了。 而屋子里的黑影,已经越走越近……冯兴汉惊恐地发现,它的身体扭曲得异常厉害,就像……一条拥有人类轮廓的蛇一样! 完了,死定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冯兴汉的脑海之际,那个诡异的黑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冯兴汉想闭上眼睛,却无能为力。 可怕的恶意如狂风暴雨般涌来,它似乎正在注视着他。 可是……冯兴汉竟然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脸。 这时……眼前的黑影忽然伸出了手,一只惨白扭曲的手,掐向了冯兴汉的脖子! 动啊! 快动啊! 快跑,离开这里啊! 冯兴汉拼命地对自己的身体下达命令,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那只惨白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它的冰冷。 就像……万载不化的寒冰。 完了…… 呼吸开始困难,窒息感涌来,视线渐渐模糊,身体的供氧逐渐不足…… 嗯?! 刹那间,冯兴汉的手指微微一动,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竟然正站在406室前发呆!钥匙正被他拿在手上,还没有打开! 那刚刚的一切是……幻觉?! 第三十一章 双生 第三十一章双生 冯兴汉看着眼前这扇依旧紧闭着的房门,忽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幻觉?刚才发生的一切真实得可怕,冯兴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这……并不全是幻觉…… 不行,就算会被雾集认定消极,他也不想再进这间房了! 那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如果依旧抱着光棍的态度冲进去,只怕是九死一生。 这间房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冯兴汉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当他刚准备回头,却忽然听到了……水声。 “滴答……” 一滴水从天花板上滑落,摔在地板上砸得粉身碎骨。 冯兴汉一怔,随即心底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恐惧! 不对……不对劲! “嗒……嗒……” 脚步声忽然从楼梯口响了起来。 听那声音,那双脚好像没有穿鞋,而是赤着脚在走上来…… 谁……会在此时此刻打着赤脚爬楼梯? 冯兴汉心底一颤,鸡皮疙瘩瞬间从胳膊上冒了出来。 黑压压的楼梯口像是一张逐渐长大的嘴,正在向他靠近。 冯兴汉冷汗直冒,不管了,要逃! 如果现在不逃,会死! 他不再去想多余的事,转身就朝电梯跑去! 快,要快!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 冯兴汉冲到了电梯口,赶紧按下了电梯按钮,这该死的电梯一直停在一楼,好像有人刚好乘坐着电梯上来了? 他抬头注视着一层一层缓缓爬上来的电梯,急得满头大汗。 而此时……走廊对面的楼梯口,冯兴汉已经看到一个头顶了! “快啊!快啊!” 冯兴汉疯狂地不停按着电梯的按钮,虽然这并不能提高半点电梯上升的速度。 快到六点,应城的太阳快落山了。 暗黄的微光斜斜射入楼梯口,终于……她出现了! 在冯兴汉惊骇的目光中,一个面色惨白,浑身浮肿,全身上下不断滴着水的女人,正站在楼梯口! 湿漉漉的长发拖在地上,一双无瞳的眼睛充满了怨毒! 毫不掩饰地恶意扑面而来,冯兴汉吓得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啪啪啪啪啪……” 冯兴汉扭过头,拼命地按着电梯按钮,直按得按钮啪啪作响。 他的瞳孔不断收缩放大,喉咙更是已经难以发出正常的声音了。 这是恐惧到极限的表现! 身后的走廊里,地板上的水渍开始蔓延。 一缕缕恐怖的气息逐渐伸了过来。 冯兴汉打了个哆嗦,他能感受得到自己的背后有一双恐怖的眼睛正盯着他!这种可怕的恶意让他如置身冰窖中一般。 偏偏在这该死的时候,电梯又在三楼停了一下! “我操你妈!” 恐惧已经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这个精壮的中年男人一拳砸在了电梯按钮上,双目通红。 冯兴汉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那个恐怖的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 “滴答……滴答……” 水越来越多了。 女人赤着脚,一步步踩在水上,狭长的走廊里响起了湿淋淋的脚步声。 冯兴汉目眦欲裂,因为他发现。 他身边的天花板,以及周围的墙壁上,也开始不断地渗出水来了! 直到……一股近在咫尺的恶意贴到身后。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叮——” 电梯到了! 冯兴汉的心底涌出一阵狂喜,电梯门缓缓地在他面前打开。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桂芳?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疑的声音刚刚出口,冯兴汉就浑身一寒。 电梯里出现的人是他的妻子,张桂芳。 但是……张桂芳早就死了啊! 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而电梯里的张桂芳,忽然伸出了惨白的手,那张冯兴汉很是熟悉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 李悦君站定脚步,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面前的建筑——刑警局。 没错,她是来报警的。 而且,是按照白研良的吩咐来的。 在听到白研良的要求之后,李悦君越发觉得他是个古怪的人。 这明明是过去的时间,明明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明明是有厉鬼存在的恐怖世界,他竟然还要报警? 但……不管怎么样,出于白研良对自己的帮助,她并不介意跑这一趟。 虽然如意旅馆已经报过一次警,但那次是以人口失踪为由,而这次,是谋杀。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电话报警而是亲自去警局,这也已经是雾集中的常识。 毕竟……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谁知道电话接通的另一边,究竟是不是人类? “我要报警。” 李悦君进了警局,言简意赅地说。 听到李悦君的声音后,警员立即开始记录情况。 “这位小姐,请详细说明。” “如意旅馆,就是那个丁磊丁老板的旅馆,发生了命案。” 李悦君的话让笔录警员面色一变,神情陡然严肃了许多。 命案啊……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小事。 “一位名叫张巧的小姐死在了如意旅馆,她是丁磊的弟妹。” “丁磊?”那位警员忽然翻找了起来,然后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李悦君。 “是他吗?” 李悦君看着照片上那个身材匀称,样貌也还算英俊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有见过他,不能肯定。” 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赶紧问道:“他犯过什么事吗?” 警员收回了照片,摇了摇头,说道:“他倒没有,这是他的弟弟丁鹏。” 李悦君眼睛陡然大睁,一把夺过警员手中的照片,仔细地看着那个男人,问道: “你是意思是……他们是双胞胎?丁磊和丁鹏长得一样?” 警员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说法。 “他们是同卵双胞胎,dna都一样,更别提长相了。” 说到这里,警员又补充道:“丁磊倒是本分,但他弟弟丁鹏却是一个惯犯,小偷小摸屡教不改,还仗着自己还算好看的脸,骗过年轻女孩财色。” 李悦君听完这一番话后,顿时大脑一阵混沌。 丁鹏……丁磊长得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一股浓浓的不安忽然出现在李悦君心底。 也顾不得电话是否安全了,她直接抬头问道:“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 第三十二章 冒充 第三十二章冒充 话分两头。 如意旅馆处,白研良刚打听到消息。 “他们住在406室?” “是的,先生,刚才还有一位先生来问过,您和那位先生是朋友吗?” 白研良点了点头:“算是吧,请问……他离开多久了?” 服务员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说到:“快一个小时了。” 快一个小时…… 糟了。 白研良对服务员道了一声谢,刚准备离开,却见另一位接听电话的女服务员忽然站了起来,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喊道:“请问……有许先生,姜小姐,白先生,或者冯先生在吗?” 白研良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对她说道:“我是白研良,请给我吧。” 服务员赶紧把电话交给了他,同时目光有些惊疑不定,毕竟这个电话,是从警局打来的。 “你好?”白研良接过电话,问到。 “白研良?” “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李悦君的声音传来。 “我刚才得知一个消息,如意旅馆的老板丁磊和他弟弟丁鹏是双胞胎!” 白研良眉头一抬,脑海中的凝结的疑点瞬间畅通了大半。 “能确定吗?” “嗯!” “我明白了……”白研良沉默片刻,想了想后说到:“你就呆在警局,我会解决这里的一切。” 那一头,李悦君面色有些怪异,白研良已经挂断了电话,而且还让她老老实实的呆着。 他……这么有自信吗?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心底虽然在犯嘀咕,但李悦君却无法欺骗自己,这个还算陌生的男人给了自己强烈的安全感,好像……只要有他在,就算是鬼怪也并不是那么可怕了…… …… 冯兴汉出事了,白研良很肯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目光似乎洞穿了楼层。 姜黎和许知安还躲在天台上,虽然那里的水箱里躺着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但……那个地方也许是最安全的也说不定。 至于李悦君,她并没有进行太多调查,对于许多事都不太清楚,她能敏锐地察觉到丁磊和丁鹏是孪生兄弟这一点可能有问题,就已经发挥了很大作用了。 事实上,就连白研良都忽略了这一点,这也是他一直都想不通的一点。 张雯以一个毫无可信度的口头承诺获得了丁鹏的帮助,帮她杀了李玉华。 就算是被钱财冲昏了头脑的人也不会相信那么愚蠢的疯话,但……丁鹏真的和张雯合作了。 这也是白研良完全无法想通的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丁鹏能这么肯定自己杀了李玉华后能够得到大量的财富? 直到现在,李悦君的电话打过来他才明白了一切。 丁鹏之所以愿意配合张雯,是因为他有一套自己的计划!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白研良已经完全理清,他看了一眼服务员,说道:“请给丁老板打一通电话,告诉他今晚警方会来,希望他配合调查……他的弟妹张巧失踪的事。” 服务员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白研良,有几分不知所措。 “先生……请问你是?” 白研良面色严肃地看着她,说道:“刑警,警号0,希望你能配合。” 女服务员明显吓到了,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开始拨打丁磊的电话。 白研良没再多关注她,而是看向了被层层天花板阻隔的四楼,一个小时都没下来……冯兴汉,可能一辈子都下不来了。 “救……救命啊!” 充满恐惧的嚎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几位服务员和白研良同时扭头看过去,一个矮小瘦弱的男服务员面色惨白地冲了出来。 “王盛?怎么了?” 柜台处的女服务员看向他,疑惑地问到。 “死……死了!蒋哥死了!”他的目光充满惊惧,就算呆在灯光明亮的大厅仍是止不住浑身发抖。 “啊!” 几位女性捂着嘴惊呼,六神无主,面面相觑。 好在,白研良才冒充了杨万龙的身份,借用了一下他的警号,这时他正好站出来,看向王盛:“我是刑警,带我去现场。” 王盛惊疑中带着恐惧,目光投向了其他几位服务员。 见那几个女人都在频频点头,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他在厕所。” 在王盛的带领下,白研良再次步入了员工休息区,狭长的通道似乎……有些窄了。 厕所在走廊尽头,有些昏暗,王盛极不情愿再进去,但又不敢丢下这个“刑警”。 磨蹭了半天,两人终于进了厕所。 眼前的一切,让王盛恐惧难当,直打干呕,不敢多看一眼,但白研良却仍是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尸体。 看着这个死去的男服务员。 他仍然穿着如意旅馆服务员的衣服,肢体怪异地扭曲着,极其恐怖。 而最骇人的,却是他的手,蒋超杰的手指指甲上还滴落着血液。 白研良没有问王盛刚才发生了什么,相信就算他问了,这个三魂失了六魄的男人也答不上来。 更何况,白研良能确定,这根本就不是人类犯下的案子,而是鬼。 “蒋超杰的房间在哪里,带我去。” 白研良视线落到王盛身上,声音严肃镇定,让早已六神无主的王盛连连点头。 带着白研良来到蒋超杰的门前,王盛有些坐立难安。 “去吧,别让任何人进来员工区,直到你们老板来。”白研良吩咐道。 王盛闻言赶紧点了点头,忙不迭地跑开。 白研良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离开之后,周围似乎冷了许多。 一脚踢开房门,白研良打量着蒋超杰的屋子。 这个人和王盛目击了藏尸现场,却为了封口费选择了保守秘密。 白研良不认为这种事能够被一点所谓的封口费解决,丁鹏已经杀了一个人,再杀两个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但……丁鹏确实没有动他。 白研良踏入了蒋超杰的屋子,开始四下搜寻。 直到从衣柜深处找到一份协议,他才停下手。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第三十三章 丁鹏 第三十三章丁鹏 迷雾空间,第9时间节点,六点三十分,应城。 丁磊急匆匆地赶回了旅馆。 “刑警呢?”他满额是汗,问话的时候目光游离,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老……老板,出大事了!死人了!”女服务员的声音打着颤,目光中也透着恐惧。 丁磊听到这个消息后,面色猛变,转身直奔电梯而去,飞快地上了六楼。 他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里面乱糟糟的,文件被翻得到处都是。 丁磊脸色极其难看,接着,只见他赶紧移开了书架,露出一个嵌在墙上的暗格。 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看到里面的东西还在后,丁磊终于大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 就在这时,一个不轻不重的男人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丁磊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你是谁?” “白研良。” 白研良缓缓地靠近了他,目光在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上来回。 他长相不丑,身材也算挺拔,但心却脏透了。 “杀了她的是谁?” 白研良步入丁磊的办公室,一边问话一边关上了房门。 “你什么意思?”丁磊额头冒汗,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子正朝着他缓缓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口上,让他倍感压力。 “我说,杀你老婆的是谁?”白研良在办公桌前停下了脚步,与丁磊只有一桌之隔。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安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玉华死了?”丁磊面色一变,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刚听到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白研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看着他的表演,直到面前这个男人察觉到了白研良的不感兴趣,他才自己停下来。 “够了吗?”白研良继续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你什么意思!”丁磊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他上上下下地扫视着白研良,语气逐渐变重。 “我问的是你的老婆张巧。”白研良盯着他,语气淡漠,“还听不懂吗?丁鹏。” 男人面色猛变,他忽然从背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瞳孔微缩,对这种人的举动他早已经有过预料,情绪淡漠更是让他保持着极其可怕的冷静,面对丁鹏的攻击,白研良先是侧身一躲,然后右脚骤然发力踢向办公桌。 “砰——” 办公桌撞得丁鹏一个趔趄,然而,他刚想站稳身形,一个人影就已经逼近到了他身前! 白研良探出左手,如同铁钳一样死死地抓住了丁鹏的右手腕,并用力向后猛拉。 同时,白研良的右手一拳砸向他的右肩肩关节。 疼痛带来的麻痹让丁鹏下意识右手一松,匕首掉了! 吃痛之下他的左手也没闲着,一把抓向白研良的面部,白研良一偏头,躲过了脸部袭击,但脖子上却被抓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但不见白研良的动作有任何停顿,仿佛演练了千百遍一样,白研良右手一捞,一把握住了掉在办公桌上的匕首。 接着左手用力一按,将丁鹏的右手按在办公桌上,在丁鹏惊恐的眼神下,匕首一刀刺下! “啊!!!” 丁鹏一声痛嚎,他的右手摊开被按在桌上,一把匕首从掌心穿过,将他的手狠狠地钉在了木质办公桌上。 白研良仿佛没听到他的惨叫,握紧匕首再次用力地往下按了按,确认丁鹏没有勇气拔出来之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面前这个眼露痛苦之色,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男人,说到: “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 丁鹏的惊恐终于隐藏不住,他的右手被钉在桌上,疼得钻心。 “你……你到底是谁!” “白研良。”白研良最后一次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又面无表情地盯着满头大汗的丁鹏,“医生说我有反社会倾向,你要试试吗?” 丁鹏连连摇头,别的他不明白,但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面前这个年轻小子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杀了张巧的到底是谁。” 丁鹏瞳孔一缩,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白研良眉头微皱,真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蠢货。 “你杀了张玉华,蒋超杰杀了丁磊,张巧呢?也是你杀的吗?” 听到白研良的问话,丁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为什么……这个人什么都知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白研良安静地看着已经面露疯狂之色的丁鹏,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你有另一套完整的计划,杀掉你哥哥,然后取而代之的计划。” 丁鹏疼得斯斯地吸着气,但听到白研良的话后,竟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答应张雯的空头支票,帮她杀了张玉华,然后藏尸水箱,这个过程被两名服务员目睹,你起了灭口的心,但……你知道他们其中一人深爱着张雯,爱到不惜为她做任何事。所以,你和他达成了协议,让他去杀了丁磊,你的亲生哥哥。” “蒋超杰一直都知道张雯和丁磊的关系,他更知道,只有丁磊死了,他才可能会有一丝机会。”白研良看着他,目无波澜,继续说道:“也许是你的吩咐,也许是自身的怨恨,又或者两者都有,他从身后敲晕了丁磊,然后……从面部将他活活砸死。” “丁磊死,李玉华死,身为同胞兄弟的你可以毫无压力地扮演社会关系简单的丁磊,继承他们夫妻二人的财富。但,还有一个人,她虽然不太熟悉丁磊,但她却熟悉你,她知道你的一切,行为,习惯,小动作,所以……她也必须死,对吧?” 白研良的声音越来越冷淡。 “不对!” 本来逐渐低下头去的丁鹏忽然抬起了头,他双目赤红,大吼道:“我没有杀阿巧!我怎么会杀阿巧?我怎么会……” “只有她不会嫌弃我,只有她会安慰我,也只有她……还会相信我!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杀阿巧!”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闭嘴!”白研良一把抓住丁鹏的头发,把他拖到了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你只是为了自己。” “嫉妒就自己去争,看不过就起来改变。没有能力就承认自己是个废物,闭嘴接受现实。口口声声为了别人,你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你就是个垃圾,蛀虫。” 第三十四章 如意 第三十四章如意 白研良的声音并不激昂,但却像一把把尖刀笔直地插进了丁鹏的心里。 他长着丁磊的脸,穿着丁磊的衣服,用着丁磊的身份,享受着丁磊的财富,但……他不是丁磊。 他只是一个三天两头被抓进刑警局的泼皮无赖。 白研良松开了抓着他头发的手,移开了目光。 保险箱还开着。 他靠近了几步,到了保险箱近前,才发现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枚古朴的玉如意。 这枚玉如意形状类似长柄钩,钩头扁如贝叶,通体圆润,纯白光洁,细腻的白色仿佛玉里流着清水一般,水润且有光泽。 但……贴近细看,白研良却发现了这枚古朴的白色玉如意之中有一根隐隐约约的红色细线。 “你就是为了它?” 白研良扭头看向丁鹏。 这个男人从刚才就开始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白研良的声音后,他才略略抬了抬头,看着白研良,声音干涩沙哑地说:“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如意旅馆吗?” 白研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丁鹏挤出了一个颇为讽刺的笑容:“这才是这栋旅馆最值钱的东西,李玉华家的家传宝贝。” 见白研良仍是沉默不语,甚至眼睛都没再落到那枚玉如意身上,丁鹏才真正看了白研良一眼: “你和我不一样。” “阿巧,是我害了她……”丁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白研良看得出来,这份痛苦与他刚才掌心被插了一把匕首不一样。 “我偷了李家的宝贝,也放出了一个怪物……”丁鹏左手死死地捂着脸,声音在发颤。 白研良终于开口了,他看向了那枚玉如意,问到:“张巧是它杀的?” 丁鹏点了点头,神情懊悔中带着恐惧。 “东西到手之后,我交给了阿巧保管,但……从那之后,阿巧每天开始噩梦不断。” 从丁鹏的讲述中,白研良听到了一个恐怖的故事,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巧会死在405室的床下。 “刚开始,它只能模模糊糊地出现在阿巧的梦里,可接下来……它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离阿巧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阿巧很害怕,但那时候……我认为这些都是阿巧内心的不安在作祟,并没有放在心里,直到……它从阿巧的梦里钻了出来,出现在我和阿巧面前。” 丁鹏浑身抖若筛糠,光是想到那只怪物他就头皮发麻,恐惧难当。 “它一出现就走向阿巧,阿巧吓得跑出了房间,我……我也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抱着玉如意跑了……等我终于鼓起勇气回去的时候,阿巧已经死了……死在,405室的床下。” 白研良看着神情似乎很痛苦的丁鹏,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明显的讥讽。 这个人此时此刻的痛苦与后悔,与其说是在缅怀张巧,不如说依旧是在感动自己。 他的自私与卑劣刻到了骨子里,从他的描述中就能够看得出来,在生死关头,他想到的竟然是抱着宝贝逃命? 白研良已经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他转身捧起玉如意,入手时白研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这枚玉如意完全没有玉的温润之感,反而如同寒冰一样冷冽,就像……从千年古坟里刚挖出来的一样…… “你……你要去哪里?” 听到白研良的动静,丁鹏连忙抬起头问到。 只不过,虽然他是在问白研良,但眼睛却下意识地看着被白研良拿着的玉如意。 白研良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对拯救和说教这种畜生没有半点兴趣。 而他现在要做的,当然是最后一件事。 把被放出来的……关回去。 …… 天色已晚。 李悦君带着刑警,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这个女人终究是没听白研良的话。 姜黎与许知安躲在天台上,另一侧是三个靠在一起的水箱,其中两个水箱里,腐烂着两个死去的人。 许知安并不担心自己断掉的手,只要能回到雾集,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都能活过来。 他担心的,是这次的成败。 至于姜黎,她正靠在墙边,一言不发,沉默地仰头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星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渐重,幽凉的气息盘旋在如意旅馆上空,如同腐烂的尸体流出了腥臭的血。 “叮……” 电梯停在了四楼。 一个男人迈步而出。 白研良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地方,心中却并没有太大波澜。 不过,虽然已经想到现在的四楼会很凶险,但他仍是没想到,它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四处蔓延的水渍在暗淡的灯光下宛如凝固的血液。 本该雪白的走廊竟也涂满了污秽肮脏的痕迹。 一眼看上去,这里竟像是已经废弃腐朽了多年一样。 白研良踩在湿淋淋的地面,感觉这些水渍有些过分的粘人。 低头看去,它们竟变成了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孔。 四周绵延着令人不安的恐怖气息,墙壁和地板像是活生生的皮肤开始溃烂了一般,隐隐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406室,就在前面,门已经打开了。 对于眼前怪诞离奇的一幕,白研良视若无睹,拿着玉如意径直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滴水悄然滴落到了白研良头上! 白研良抬头看去,波澜不惊的心底稍有起伏。 因为……一个惨白的,臃肿的,没有瞳孔的女人正趴在天花板上,浑身已经湿透了,充满恶意地盯着他! 与此同时,他的身前,黑黝黝的楼梯口处,一个身影缓缓出现。 而随着那个身影的出现,白研良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巨大的惊喜之色! 那是一个长相与他七分相似,一身西装,看上去很成熟的男人,此时,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哥…… 白研良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随即又飞快地恢复平静,他完全无视了头顶的女鬼和面前的男人。 继续朝着406室走去。 趴在天花板上的恶意瞳孔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面前的白研人笑容也逐渐变得诡异。 但……白研良却有十足的把握。 这两只鬼,根本伤不了人。 因为真正杀人的……是它! 白研良停下脚步,站在了406室门口,抬眸看向了屋内。 那里……一团扭曲的人形黑影正在黑暗中蔓延。 它像是没有骨头的蛇一样,身姿诡异地朝着白研良走来。 细长的扭曲肢体从白研良眼前朝他身后探去,可怕的冰凉气息从他背后升起,白研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气息……那是死亡。 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心里有底。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这里……不是你的世界。” 白研良举起了玉如意,用力地朝着406室的深处砸去! 那里……一大团扭曲的黑暗正在孕育。 平平无奇的玉如意在触及到黑暗之时,异变陡然发生了! 这只扭曲的怪物竟像是被什么吸住了一般,飞快地往回缩,不仅是它,天花板上的女鬼,还有走廊前的白研人,都被吸了进去! 然而,白研良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吸力!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玉如意,它正散发着幽幽白光,疯狂地吸收着四周的诡异,几个呼吸后,所有古怪的异状,竟然全数消失了! 白研良终于吐出一口气,靠在门边,从耳朵里取出了两只耳塞。 成功了! 他在赌!这一次,他赌对了! 丁磊,李玉华,张巧,之所以都能够变成鬼,绝不是什么巧合。 它们受了玉如意里的东西的影响,但它们根本没有杀人的能力。 而真正能杀人的,是那个扭曲的黑色怪物! 而它杀人必须的媒介是……声音。 准确来说,是水声。 刚松了一口气的白研良忽然一怔,一道血红色的雾气突然从他头顶上升起,与此同时,四周的景象飞快褪色! 白研良目光闪烁地看着眼前这离奇的一幕,刚想伸出手触碰一下身边已经变成黑白二色的房门。 这个世界竟然如镜子般片片破碎! 一道道人影逐渐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归来 第三十五章归来 “欢迎回来。” 周礼看着眼前尚有些神情恍惚的白研良四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感叹。 第三组竟然只死了一个人,而且……他们花的时间竟然不到一天! 众人看向四人的目光也有些热切,毕竟,在雾集里,聪明又可靠的同伴太重要了。 周礼的声音将几人拉回了现实,然而,出乎雾集众人意料的是,李悦君,许知安,姜黎三人竟然同时把目光投向了白研良。 李悦君更是惊喜中带着难以置信,开心道:“白研良,你成功了!” 白研良略略看了一眼周围,自己正被所有人莫名其妙地盯着。 他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侥幸而已。” 是他! 竟然真的是这个新人解决的! 白研良面色不变,但他明显感觉到关注自己的目光陡然变多了,其中……夹杂着好几个让他极想扭头去探究的眼神,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人都回来了,我们还剩一分钟的时间,时间一到雾集就会将我们挤出去,白研良,祁念,恭喜你们,成功地在这里活了下来,请你们记好这一组数字,我们分布在全国各地,平日里靠着手机联络。”一边说着,周礼一边念出了一组数字。 白研良默默地记在心里,不过说起来,他还没有手机呢…… 与白研良这副颇为平静的态度不同,祁念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但神情仍是有些恍惚。 “关于任务的细节,我们会在现实中联络共享,这对了解雾集的规则至关重要,坦白说,现在我们知道的规则,都是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中总结出来的。”周礼的声音有些唏嘘。 雾集并不是一个系统,它不会在脑海里告诉大家有什么禁忌,有什么规则,所有的一切……都是付出惨烈的代价之后了解到的。 但就算如此,雾集对于大家来说依旧神秘莫测,根本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对了,说起来,白先生是业城人吧?” 周礼忽然看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点了点头,但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周礼笑了笑,扭头看向了一个角落:“那位大明星,要来你的城市了。” 明星? 白研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能在雾气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女性的轮廓。 “一月后见,各位。” 周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飞快地说出了这句话。 其实不光是他,白研良也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排斥力,他终于明白周礼之前那个奇怪的比喻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真的像是被强行按入水中的游泳圈,当施加在身上的力消失后,立刻就遭到了排斥。 就这样,白研良只觉得眼前一花,雾集灰蒙蒙的天空上那两道猩红的光华似乎动了动,就像……一双眼睛在眨。 再次回过神来时,他正站在一个明显是女孩子的房间里。 大概扫了一眼后,他就确认了这应该是杨万龙那个正在上学的女儿的房间,于是他退了出来。 “呼……” 白研良有些无力地躺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时间根本就没有前进半步。 但在迷雾空间的世界他已经度过了十二个小时。 雾集……真是一个诡异的地方,就像是给现实世界按下了暂停键,将他们投进了过去。 不,时间被暂停的也许并不是现实世界,只是他们这一群人而已。 白研良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把钥匙,安静地看着它。 他很清楚,自己是不同的。 他的门,不是自己推开的,而是用钥匙打开的。 而这把古朴的钥匙,是白研人的遗物。 “哥……你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白研良将钥匙握在手心,感受着它冰冷的温度,心中少有地闪过一丝茫然。 他倚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虽然情绪波动很小,但他是一个正常人。 诡异的过去世界,凶厉的无解鬼怪,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虽然白研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仍是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尤其是……经历了雾集的一切后,他已经能够肯定,研人的死绝对很不简单…… 不是他在业城精神病院时,想象出的那种不简单,研人的死,牵扯了更深的东西。 纷乱的思绪如雪花漫天飞舞,白研良闭上眼睛,尽力享受着从迷雾空间的诡异世界离开后的安宁。 吱呀—— 这时,门开了。 听到声音的白研良坐直身体,朝门口看过去,刚准备和杨万龙打个招呼,却发现,那好像……不是杨万龙。 一个充满了青春气息的理工附院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白研良和她大眼瞪小眼,但显然,对方误会了什么。 “啊!!!” 她靠在门边,惊声尖叫。 “等等……” “啊!!!” “我是……” “啊!!!” “请听我说……” “啊!!!” 白研良放弃了,这小姑娘无法沟通,她的喉咙此刻貌似只能发出尖叫。 “杨一一!” 白研良一声大喝。 “额……” 她的喉咙像是突然被掐住了一样,面色古怪地看着白研良:“你……你是谁?你认识我?” 白研良大松一口气,深感和女人打交道比和鬼还难。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说道:“我是你爸爸的客人,他出去买菜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就站在那里等他回来。” 杨一一半信半疑地看着白研良,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进来,问道:“你……你在撒谎,爸爸的朋友我都认识,但我从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研良忽然发现,自己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自我介绍。 “白研良。” 他无奈地看着杨一一,把这说了好几次的三个字再次说了一遍:“我叫白研良。” “白眼狼?” 杨一一似乎听岔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但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亮闪闪地看向他:“你是白研良?爸爸那个神秘的线人?” 线人? 白研良一愣,杨万龙竟然和杨一一谈到过自己?他到底给自己安的一个什么身份啊…… 见白研良没有否认,杨一一终于确认了这一点,她面露惊喜地冲进来,书包一扔:“爸爸说,你帮他解决过很多案子!” 白研良终于知道了自己在杨万龙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过去的几年,杨万龙在来精神病院看望自己之时,也会时不时地谈起一些棘手的案子,白研良无聊之中也说起过一些自己的观点。 原来是这样…… 第三十六章 生命 第三十六章生命 “嗯……算是吧。”白研良默认了所谓线人的身份。 杨一一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兴奋地盯着白研良,在她的理解中,白研良应该就是小说电影里的那种,为了正义潜伏在罪恶深处的无名英雄。 “你是在执行任务吗?” “算……是吧。” “哇!” “你多大啦?结婚了吗?” “……” “诶诶,你觉得我有没有当刑警的天赋?” “……” 这个兴致勃勃的理工附院显然误会得越来越深,白研良虽然没什么谈兴,但杨一一却一直缠着他东问西问。 “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白研良忽然开口说道。 杨一一眼睛一亮,立刻拍着她那并不饱满的胸脯,娇声道:“说!” “你先去你的房间里藏好,等会儿我和你父亲有要事要谈。”白研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没问题!”杨一一心情很激动,她仿佛参与了某个天大的计划一般,兴奋地拿起自己的书包赶紧躲到了屋子里。 然后把门一关,耳朵贴到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白研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女孩儿被保护得太好了,心智不太成熟。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杨万龙终于回来了。 “我找了家餐厅点了几个小菜,结果人家跟我说用手机点外卖能直接送到家里,还有不小的折扣,嗨……”杨万龙一手一个塑料袋,颇有些无语,然后又看向白研良,说到:“你也该买个手机了,在那里不能用,现在出来了,也该跟上时代了。” 杨一一隔着门听着自己父亲的话,脑子里顿时幻想出了白研良潜伏敌后,手机被监控无法使用,只能通过特殊密码朝外界传递信息的桥段,一时间激动得跺了跺脚。 这点儿动静自然是瞒不过白研良和杨万龙,杨万龙朝里屋喊道:“一一?” 杨一一打开一条门缝,露出了半张小脸:“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说什么呢,回来了就出来吃饭,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早?不上晚自习了?” 杨万龙一边摆放饭菜,一边询问道。 “附院刚才出事了,我们全都被赶回来了呢!”杨一一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探出半截身子兴致勃勃地说。 “出事了?”杨万龙疑惑地看着她,白研良也略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杨一一。 “嗯!我们附院的助导,突然被一个发疯的学员拿圆规捅了,已经送去医院了呢。” 发疯? 这个词戳中了杨万龙和白研良二人的敏感神经,杨万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女儿,问到:“具体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杨一一看了一眼杨万龙,又看了一眼白研良,见二人都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小激动。 但她随即又微微摇了摇头,说到:“我也不是太清楚,我们刚开始上晚自习,就听到外面吵起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呼救的声音,还有保安喝骂的声音,乱糟糟的,什么都有,后来听说啊,有一个学员,突然发了疯,拿起圆规就朝助导的脖子扎了过去,直接就扎穿了,流了一地的血!” “没人去拦住他吗?”杨万龙眉头微皱。 “拦了!听说好几个保安拉着他,但衣服扯碎了都拉不住!那个学员的力气出奇地大呢!” 白研良心中一动,他扭头看向了杨万龙,说到:“杨叔,我想……” 杨万龙沉吟片刻,自己刑警的工作本来就忙,现在他手头上正跟着一个案子,而且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这件校园暴力冲突事件九成落不到他头上。 “一一。”杨万龙忽然喊了一声,“明天刚好是周末,你们附院又出了事,你陪你白哥去买一台手机。” 白研良刚想拒绝,却见杨万龙又说到:“到时候让一一和你一起去,我们手机联系。” “收到!”杨一一本来不太乐意,但听到能去查这次的暴力事件,她顿时笑眯了眼睛。 白研良沉默了片刻,对于杨万龙的安排,他隐约间能明白他的态度。 “谢谢你,杨叔。” 最终,白研良笑了笑,没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勉强。 “吃饭吧。”杨万龙招呼道。 三人围坐在一张桌上,看起来颇为和谐,但白研良的腰身却挺得笔直,没有一丝随意。 杨一一叽叽喳喳地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对于这个年轻清秀的“线人”,杨一一展现出了十足的兴趣。 但白研良只是笑着,并没有回答她什么。 杨万龙也默契地没有说话。 吃过饭简单地洗漱之后,白研良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他终究做不到睡在一个陌生女性的房间,见他坚持,杨万龙也没有多劝什么。 睡沙发对于白研良来说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因为精神太过疲劳的缘故,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白研良的梦光怪陆离。 他梦到了床下的张巧,梦到了全身都被泡得很肥大的李玉华,梦到了面目全非的丁磊,也梦到了尸骨无存的冯兴汉。 那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最后白研良连他的尸体都没看到。 生命如此脆弱,也许有一天,他也会悄无声息地就死在另一个世界。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明白什么是鬼。 鬼……到底是不是人类已死的灵魂。 也许,人类的丰富意识是长久进化途中出现的一个可悲错误,人类根本是不应该存在的生物。 因为我们对自己了解得太多了。 “喂!起床啦!” 诡异的梦一个嵌套着一个,白研良正梦到白研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着什么时,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儿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白研良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尚显稚嫩的俏脸。 他微微转头,懒洋洋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初晨特有的清新。城市里的车水马龙正在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这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中,偶尔也有一两只啁啾的鸟儿,烂漫的野花,在透露着生命的气息。 “你看什么呢?”见白研良看着窗外,有些走神,杨一一疑惑地也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白研良闻言笑了笑,摇了摇头,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说到: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活着真好。” 第三十七章 手机 第三十七章手机 在杨一一的催促下,白研良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 她显得比白研良还要着急,兴冲冲地就要先去附院。 但白研良却是拿着研人的卡,先去了一趟银行,杨一一不情不愿地跟着。 还好虽然十年过去了,但自动取款机的操作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至于密码,他输入了自己和研人的生日,,系统顿时显示了正确。 果然,自己的生日被他放在了前面。 看到银行卡里的数字时,白研良有些好奇,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张卡里有三十万。 十年前的三十万,说不上多,但也不算少了。 但当时兄弟二人的生活过得并不富裕。 白研良沉吟片刻,先取出了一万。 一叠钱拿起手里很打眼,但杨一一没有这个自觉,白研良也没有。 “快点快点,那边就有手机专卖店!” 杨一一见他取完钱,抓着白研良的衣袖就跑,白研良笑了笑,无奈地跟上了她。 自己虽然时刻关注着十年来社会的变化,但还是免不了会有脱节的地方。 比如……竖立在手机专卖店门口的广告牌。 白研良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这个人形广告牌。 杨一一见白研良站在门口的广告牌旁发愣,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广告牌,顿时恍然大悟,好奇地问:“你也是风亦如的粉丝?” “风亦如?” 白研良眉头微皱,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在雾集中看到的名字,并没有一个叫风亦如的人,他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如果需要,他甚至能够背出四十九人的名字,但……雾集中确实有一个女人长得和这个风亦如一模一样。 “嘿嘿……说起来,风亦如明天就要来我们业城做活动了呢!我一定要去看她!”杨一一很显然是这位女明星的粉丝,说到这话时眸子都在发光。 她的话也让白研良若有所思,这件事周礼也提到过,看来,风亦如应该是她的艺名了。 白研良仔细地看了看她的样子,风亦如大概二十多岁,长发梳成马尾,看起来充满活力,她有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没怎么化妆,淡淡的睫毛,星辰一般动人的眼睛,浅笑着的唇角,眉宇间尽是温柔。 一个第一眼就能让人生出好感的女人。 白研良很快给出了评价。 杨一一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风亦如的事迹,白研良已经进了店里。 “买一台手机,要最结实耐用,待机时间最长的。” 白研良的要求让营业员一怔,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白研良。 白研良对她笑了笑。 不得不说,白研良的相貌是很受女性欢迎的那一类,但在男人看来,过于柔和了些,没什么阳刚气。 但他真正动起手来可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好……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营业员竟然被他的笑容弄得有些手足无措,面颊泛红。 杨一一瞪了一眼白研良,说到:“喂!你不能瞎对着别人笑!” “为什么?”白研良这次倒是真有些纳闷,在他看来,这不是正常人基本的礼貌吗? “首先,那看起来很傻!其次,别人会以为你对她有兴趣的,懂吧?” “到处制暖干嘛?你又不是暖气片。” “……” 白研良被说得哑口无言,他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在精神病院了……冷漠一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明显一点,在如今这个社会是很正常的事。 “我明白了。” 白研良认真地点了点头。 杨一一骄傲地仰起下巴,觉得自己拯救了一个正在变成中央空调的渣男。 这是很没道理的一件事,因为白研良连恋爱都没谈过,而且……现在的他也没资格去想那些。 服务员很快就拿来了一台手机,通体黑色,基本符合白研良的要求。 直接数出一叠现金,不仅直接买了单,还顺便办好了卡。 杨一一抢过去存入了自己和杨万龙的手机号。 还给白研良后,白研良在杨一一诡异的眼神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戳着感应屏,输入了一串数字。 某个社交软件中,一个三十六人的聊天群瞬间出现在他的眼前。 白研良点击了加入,验证信息则是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几乎立刻他就通过了审核,这个社交群的总人数也变成了三十七人。 白研良稍稍想了一下,看来,上一次雾集死亡的人数……一共有十二个。 很显然死去的人已经被清理了,不然……这里也许会出现数百个灰色的,永远无法上线的头像。 白研良刚加入时,里面正在交流。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的伤亡那么惨重……” “苏倩,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谁会想到还没有踏入过去世界,诅咒就已经开始了?” “这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名字变红后就需要谨言慎行,任务从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白研良看着一条条不断弹出的信息,也明白了他们在说些什么。 现在所有人正在还原的,是喻涵舟那一组的情况。 诅咒竟然是从名字变红的那一刻开始的,白研良也清楚的记得,当时有一个理工附院呼唤了喻涵舟的名字,但喻涵舟没有回头,反而是其他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太可怕了……我在想……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也会回头。” 这条信息发出后,群里沉默了片刻,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 “祁念,你很棒。”发出这简短的五个字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头像,但头像旁边的名字,是李慕。 “对!祁念太厉害了!这是我们第一次破解存活任务中的厉鬼吧?!” “没错,想不到,无解厉鬼竟然也可以被清除。” “我想……这是规则,雾集的规则,无论是我们,还是厉鬼,都不得不遵守。” “除掉它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规则。我们依旧只是普通人,没有什么超能力。” “……” 一条条信息时不时地弹出,白研良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一则申请好友的信息弹了出来。 验证信息上只简简单单地留着三个字。 风袖雪。 第三十八章 古怪 第三十八章古怪 白研良停顿了片刻,然后点下了确认。 通过的瞬间,风袖雪便发送过来一条信息。 “明天见一面。” 这女人倒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 “时间,地点。” 白研良回了两个词。 那边,风袖雪眉头微皱,白研良花了近半分钟回了四个字,看来,他对见面有些犹豫。 这倒是冤枉他了,这纯粹是白研良太不熟练,用手机输入得太慢而已。 “下午两点,榕桥天街,原木咖啡厅。” 白研良看着这则信息,扭头问到:“榕桥天街在哪里?” 杨一一怨念颇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刚买手机就聊上了,正事都忘了吗? 一念至此,她便没好气地说到:“我家小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榕园小区。” 白研良记得很清楚。 “那不就对了,榕桥天街就是对面的步行街。” 白研良点点头,艰难地打出两个字: “收到。” 风袖雪看到这将近一分钟后回复的两个字,眼皮有些发抖。 另一边,白研良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头,扭头对满脸不满的杨一一说到:“走吧,去附院。” …… 群里,关于喻涵舟一组的情况基本已经完全了解。 剩下的只有魏修和白研良那组。 但……魏修那组六人全都死在了过去,不仅无法带回任何有用的消息,反而给雾集留下了一个恐怖的难题。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那个时间点将在半年后降临到雾集的每个人身上。 “许先生,请你们第三组描述一下吧。” 许知安看着这句话,心里却有些苦恼。 他的双臂已经完全愈合了,就像从没断过一样,但关于这次的任务,他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事实上,直到现在许知安都不知道白研良究竟是怎么解决那么多鬼的。 要知道,已知的鬼就有足足三只啊! 不光是他,李悦君也知之甚少,只有姜黎有些头绪,但线索获取得太少,后来又去照顾断手的许知安了,她也无法说得太多。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拼拼凑凑说下来,看得群里众人满头雾水。 “这么说……是白先生多次帮助了你们?然后独自解决了所有问题?” 周礼总结道。 “……差不多是这样。” 姜黎最先做出了回复。 “嗯……确实是这样……” 李悦君也肯定了这个说法。 “对,白先生……胆子非常大,他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丁点儿恐惧,甚至……主动去见过鬼。” 许知安的回复让群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相同的问题,白研良,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 李慕平静地看完了所有信息,退出了群聊。 天才? 雾集从不缺少天才。 …… 业城江北培训附院是一所重点学府,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学子考上名牌学府。 昨晚的事发生后,培训附院门口骤然出现了一批记者。 保安人员阻挡着记者们的进入,他们也早已统一了口径,无论记者问什么,通通回答不知道。 但那件事早已通过被提前放回家的学员们传开了。 “一名学员忽然发疯,将一位助导的脖子用圆规捅穿。” 院方并没有打算永久地封锁消息,只是……他们想尽量延缓这件事被曝光的时间,至少要先让他们附院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究竟真的是学员突发疾病?还是二人之间早有恩怨? 直到现在附院都没有搞清楚。 警方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 倒不是能力不行,实在是当事双方一个在医院抢救,另一个,从昨晚当场被抓获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坐着,像是没了魂儿一样。 白研良和杨一一来到培训附院门口时,刚好看到一群媒体各种长枪短炮架着,一副准备抢独家新闻的样子。 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保安拦着。 杨一一倒是对此早有预料,竟然带着白研良从一个偏僻的角落钻了进去。 “你可别把这地方说出去,这里是学员的秘密!”杨一一再三吩咐。 白研良看了一眼这个秘密通道,看来……每所附院都有一个能够偷偷出去的角落。 培训附院不算小,白研良跟着杨一一朝昨晚发生冲突的地方走去。 “听说是在助导办公室,跟我来!” 等二人到达现场时,办公室周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一位警官面色严肃地在对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王叔叔!” 杨一一甜甜地喊道。 那位警官回头一看,严肃方正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一一?你怎么来了。” “我在这里念书啊!” 显然这位王警官是认识杨一一的,或者说是认识杨万龙,二人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随即,王警官就注意到了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现场的白研良,皱眉问道:“你是谁?无关人员不能进入犯罪现场。” “请立即离开!” 王警官的声音严肃起来,眼看就要把杨一一和白研良都赶出去。 这时,杨一一忽然举起手机,递给了王警官:“王叔叔,我爸让你听电话!” 王警官接过电话,凑到耳边。 不知道杨万龙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只见王警官的目光不断在白研良身上徘徊,最后,竟然是默认了他能够呆在这里。 “很奇怪吧?” 王警官的声音忽然在白研良身边响起。 白研良正半蹲在地上摸着什么,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痕迹,连那位助导受伤后的挣扎痕迹都没有,就像……他本身就已经死了一样。” 白研良的奇怪说法让王警官一怔,然后朝着周围的警员使了个眼色,支开了过来询问消息的院方领导。 “你说得没错,实际上,昨晚我们接到了一个奇怪的报警电话。” “报警电话?”白研良扭头看向了王警官。 “嗯,报警人说,有人会冲进来拿圆规捅穿他的脖子。”王警官的声音很平静,但神情却并不平静。 因为……这简直太诡异了。 报警人就是助导,他竟然……预言了自己被害? 第三十九章 探查 第三十九章探查 白研良也没想到会从王警官的口中听到这个说法。 “案发时间是七点零五分,但我们接到那位李姓助导的报警电话时,时间是六点半。”王警官眉头深锁,这件案子处处透着诡异。 那位助导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遭遇,时间,地点,甚至是行凶的方式。 但……他竟然没有选择躲开? 而且,虽然选择了报警,但他七点时仍然老老实实地呆在助导办公室里,哪里都没去,甚至除了刑警,他都没跟其他人说起过这件事。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难道……附院里有一双眼睛一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让这位助导觉得任何人都无法信任? 白研良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的窗边,朝外面看去。 这里是一楼,窗外只能看到空旷的操场。 王警官一直注意着白研良的一举一动,杨万龙在电话中说,自己这几年破获的案子或多或少都得到了白研良的帮助,他是一个聪明人,但……需要留心。 这时,王警官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朝他看去。 “嗯,我知道了。” 王警官回应了两声后挂断了电话,面色越发严肃。 “李德刚死了。” “咽喉被贯穿,血液从气管呛入了肺部,他是活活憋死的。” 王警官的声音让几位站在外围的院领导听了个真切,不由得一个个面色有些发白。 那个学员……到底和李德刚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用到这么激烈狠毒的手段? 而杨一一这个对刑警的工作充满兴趣的理工附院,在听到死亡确认后脸色也变得很是苍白。 什么事都是旁观的时候显得比较简单,但只要自己稍稍参与其中,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想到这间办公室里发生过这么离奇的命案后。 直到离开现场,杨一一的情绪依旧很低落。 白研良走在前面,也没过多关注她,他正在思考这件奇怪的案子。 目前疑点很多。 知道自己即将受害的被害人,情绪诡异、力气极大的凶手。 虽然人类在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时的确能做到许多平日做不到的事,但这并不是一群保安都完全控制不住的理由。 白研良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主动要求过来看看也是出于此。 这件事和杨万龙儿时记忆中的那个案子很像,也许……和研人的事也有一些关联。 “杨一一。” 白研良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杨一一。 “你先回去吧。” 杨一一抬起头,看着白研良的眼睛,她觉得自己也许被小看了。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任何情绪,相反,白研良的态度很温和,但……她却能感受到一股从骨子里流溢出来的死寂。 这种感觉让她竟不敢多看白研良的眼睛,她总觉得……那不像是一双活人的眼睛。 “你……你要去哪儿?” 她鼓起勇气问到。 “凶手的家。” 杨一一的眼睛亮了亮,刚想说自己也要去,心底却又升起一丝恐惧。 她不敢……去那个杀了人的同学的家。 察觉到自己这个念头的杨一一紧咬着嘴唇,忽然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喂,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白研良沉默片刻,然后伸出了手。 他揉了揉这个理工附院的头发,笑着说到:“这世上很少会出现‘一下子’的奇迹,学习,工作,爱情,乃至整个人生,我们都不能一蹴而就。现在的你不行,但只要还有下次,下下次,只要我们的生命还没有结束,我们就能不断刷新与苦难困境交锋的次数,到时候,你会发现因为自己每次的一点点坚持,人生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杨一一不满地摇着脑袋,摆脱了白研良的手,与此同时,她又看向了他的眼睛,这一次,她仍然没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到笑意,但却看到了让她心生慌乱的认真。 “所以,现在的你认真学习,保持一点点的进步就够了。”白研良收回了手,这个对刑警职业充满向往的理工附院,情绪终于好了些,但却没好气地整理着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时不时瞪白研良一眼。 他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全。 事实上,有些人天生就无法做到一些事,人类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 下午,白研良跟着王警官一起去了郝博文的家里。 郝博文,就是那个行凶的男生。 他的家庭条件不算差,从小区的居住环境就能看的出来。 给白研良和王警官开门的是一位面色很难看的中年男性,让他们进屋后那位父亲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 郝博文的母亲则是站在二人身边,眼泪唰唰地流,嘴里不停地说郝博文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王警官无奈地安慰着郝博文的母亲,白研良则是趁机进了郝博文的卧室。 刚一进入,白研良就感觉到了奇怪。 无他,太整洁了。 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干干净净的墙面,叠成了豆腐块的被子,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面。 白研良敲了敲门,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请问,有人收拾过郝博文的房间吗?” 郝博文的母亲又开始哭,她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到:“没……都是博文自己收拾的,他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白研良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这间卧室已经不是轻微洁癖的程度了,更像是……某种对于整洁近乎偏执的要求? 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规规矩矩,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目前看起来,郝博文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 他的房间没有电脑,没有手机,连台灯的款式都很老旧。 白研良翻开了郝博文的书籍,发现除了课本之外,都是些很普通常见的读物。 郝博文似乎对画画很感兴趣,他的课外读物里有好几本绘画教材,而且翻动的痕迹明显更多。 但……白研良找遍了整个卧室,都没能找到一张他的画作。 他的画呢? 第四十章 父母 第四十章父母 这时,王警官进来了。 他也被这屋子的整洁程度吓了一跳。 “嚯,这么干净的墙,哪里像个青春期的孩子,连张海报都不贴的。”王警官无意中说的话却让白研良一怔。 他贴近洁白的墙壁,伸手摸了摸。 “王警官,我们可能需要一台紫外灯。”白研良认真地说。 王警官扭头看了看墙壁,又看了看白研良,虽然不太明白白研良话中之意,但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小郑!搞一台紫外灯来!” 等待警员送紫外灯这段时间,王警官也看到了郝博文的书桌,以及书桌上绘画相关的书籍,他终于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更是不由得为白研良的猜测感到赞叹。 这个年轻人的思维似乎不会被外物迷惑,也不会被情绪影响,他保持着足够的冷静,这太难得了,毕竟,人类终究是人,不是机器。 紫外灯很快被送来了,白研良拉上了窗帘,王警官亲自举着紫外灯,照向了墙壁。 虽然心底早有预料,但眼前这一幕仍是让王警官和几位警员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出现。 “扑通——” “扶住她!” 却是郝博文的母亲看到儿子房间墙上的画作之时,突然晕倒了。 这不能怪她,就连郝博文那个沉默寡言,一脸凶厉的父亲都面色发白。 实在是因为……这墙上的东西太惊人了。 在紫外灯的照射下,墙壁上出现了一幅幅用荧光剂画出的诡异画作,幽蓝的光华在墙壁上仿佛让画里那些东西活过来了一般。 没人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心底会扭曲成这样? 这满墙的诡异涂鸦,竟然全都是畸形的怪物! …… 屋子里很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默默地跟随着王警官的紫外灯继续往下看,不过,大家已经肯定了一点,那就是郝博文的内心已经完全扭曲了。 他根本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这样整洁,干净,自律。 而是刚好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极度的压抑,痛苦,扭曲,困惑,残忍! 他的画上看不到任何希望,更没有一丁点怜悯! “呼……” 王警官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口气,拉开了窗帘。 阳光自窗外透入,多少是驱散了一点让人心底发寒的诡异。 太压抑了,饶是他从警多年,见过不少离奇的案子,但也从没见过,一个少年的心底竟然能扭曲成这样。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等等。” 这时,白研良出声了。 他从不明所以的王警官的手中拿过紫外灯,竟是朝着天花板探照过去。 所有人皆是一怔,然后,幽蓝色的光芒竟然真的出现了! 天花板上也有他的涂鸦! 但……这次的是?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齐齐看向了郝博文的父亲和刚刚清醒过来的母亲。 这夫妻二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天花板。 他们好像站在一栋建筑前面,郝博文只是大概画了一个轮廓,并没有指明什么。 但王警官却知道,这幅画就是那个孩子心里某种扭曲情感的映射。 这夫妻二人身后的那栋建筑,到底是什么? “郝先生,龚小姐,请你们解释一下,这幅画的意思。”王警官看向夫妻二人,严肃地问到。 “解释?解释什么!我怎么知道他画的是些什么东西!那只白眼狼,老子白生他白养他了!”郝博文的父亲的情绪自从见到这幅画之后就异常激动,面红耳赤,口气粗暴,他的脖子上爆出了青筋,唾液四溅地诉说着自己的含辛茹苦,工作困难。 又指天骂地地说着郝博文是怎么不思进取,沉迷网络的。 他逐渐失控的情绪让王警官直接采取了行动,让警员将他按住,接着,王警官看向了龚兰。 这个已经快四十岁的女人神色恍惚,一直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虽然白研良早已经关掉了紫外灯,但她仍是在看着那里发呆。 好半晌,龚兰才低着头开口。 “那是业华教育中心……一家,治疗网瘾的教育机构。” 王警官面色一变,刚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所有人都听着这个女人沙哑的诉说。 “博文以前很不乖的……,除了学习,什么坏事他都做,他爸爸工作忙,我说的他又不听,我们眼睁睁看着他越变越坏,这当然不行!” 龚兰脸上带着绝望和疑惑,继续说道:“后来,有人给我们介绍了一家教育机构,效果很好的!他们帮助过的孩子都变得乖乖巧巧的,谁看了都喜欢,所以……我和他爸爸把他骗去了那里。” “是谁给你们介绍的那什么教育机构?”王警官问到。 “李德刚,许多学员都是他推荐去的,他……是一个好人。”龚兰面色惨白,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会对恩人动手,在她看来,郝博文不是已经变好了吗?经过一年的教育,他变得生活极有规律,井井有条,说话也客客气气,很有礼貌,他已经变成懂事的好孩子了才对,为什么…… 白研良沉默地看着她,还有那位仍在激动怒骂的男人,他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他是哥哥带大的。 但他并不是无法理解父母对子女的感情。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清楚了,郝博文成长在一个教育极其失败的家庭里。 他的父母思想传统,对子女拥有极强的控制欲,把孩子视作私有物品。 他们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失败者,同时,又喜欢推卸责任。为了让孩子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们选择了亲手把郝博文送进了地狱。 虽然白研良并不了解所谓的教育机构内部管理如何,但从墙上密密麻麻的涂鸦当中,他完全能够感受到郝博文的无助,恐惧,与绝望。 他成了父母眼中的乖孩子,但他的心底却在发出扭曲的,无人聆听的嘶吼。 “王警官,我先走了。” 白研良打了个招呼,王警官点了点头,看向了这一对夫妻。 他的立场让他无法做一些事,说一些话。 他也知道,想扭转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而对于某个家庭来说,那也是极其私人的事。 郝博文只报复了李德刚,也许,这已经是他扭曲心灵下,仅存的善良了。 第四十一章 生变 第四十一章生变 这件案子本身并不复杂,但造成的社会影响却很大。 不过,前因后果虽然已经清楚,但其中的疑点仍然存在。 郝博文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为什么忽然力气大得惊人? 李德刚为什么知道有人会杀他?甚至连杀他的时间,地点,方式都一清二楚。 而且,明知自己会被攻击他却并没有逃跑,他在害怕什么? 白研良回到了榕园小区,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思考。 “喂,你这就走了吗?你又要去卧底了吗?” 杨一一站在一旁表情纠结地看着他。 白研良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是啊,杨叔回来你帮我说一声,谢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先走了。” “要说你自己打电话说,我才不说。” 白研良一滞,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位中年刑警,毕竟,直到现在他还背负着一个罪犯的身份。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几天如果找到稳定的工作了,他就会辞行。 但……想不到研人给他留下了三十万的存款,这已经够独身一人的他在业城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研良提着自己的行李,起身对杨一一告别: “再见。” 杨一一看着他提着行李离去的背影,忽然产生了一种预感,一种……也许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的预感。 “喂!我会当上刑警的!” 杨一一冲着白研良的背影喊道。 白研良身形微滞,他回头看着那个一脸别扭的理工附院,忽然一笑:“好啊,等你当上刑警了,也许会来抓我也说不定。” 说完,白研良摆了摆手,进入了电梯中。 “都说让你别随便对着女孩子笑了……”杨一一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小声地嘀咕着。 …… 离开榕园小区后,白研良随便找了一家酒店暂时住了下来。 他不愿意在杨万龙家多留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因为杨一一的父亲,那位刑警先生一直在观察他。 打开房门,环视一周,放好行李,靠在床上,拿出手机。 从上一次的聊天记录中白研良看到了风袖雪的名字。 其实,白研良对她忽然发起的邀约是感到很奇怪的,身为一个雾集新人,他确定自己和风袖雪没有过什么交集,现实生活中就更别提了,一个是背负谋杀罪名的年纪人,完全在精神病院度过了漫长的青春期,而另一个,却是活跃在各大媒体上的明星,她的粉丝遍布全国,甚至连杨一一这种小丫头都为她着迷。 她约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研良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想来想去,二人能产生联系的也只有雾集里的事,也许……她是为了当面询问自己关于上次的任务? 渐渐地,白研良感到一阵疲劳,今天也奔波了一天了,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根本没有想到,风袖雪找他的目的完全不是为了雾集,而二人之间的交集,从某方面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深…… ……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 王警官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郝博文死了。 死在了拘留所里。 但眼前的一切,却诡异得让所有看到尸体的警员们头皮发麻。 “这……这是怎么回事?” “查!给我查监控!”王队一声怒吼,大家立刻行动了起来。 这简直太离奇了! 郝博文脸上的皮肤和肌肉血肉模糊,极其恐怖。 他的手腕上滴着血,嘴里冒着血泡,鲜血流了一地。 最先看到这一幕的警员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呼叫之下,大家都闻声赶来,其中自然也包括王警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在警局的拘留所里! 谁竟然这么胆大包天,敢在拘留所里杀人? 然而,查过监控之后,大家的神情都变得更加难看,还有……一股难言的恐惧。 好几位警员承受不住,已经捂着嘴冲了出去。 因为监控里显示出的画面,实在太过惊悚! 王警官手掌青筋鼓起,按在桌面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监控画面,画面中,郝博文一直低着头盘坐在拘留所的角落,那里黑乎乎的一片,看得不太真切。 忽然,郝博文开始动了,他伸出双手,开始互相抓扯自己的手腕,他的指甲很尖锐,轻而易举地刺破了手腕的皮肤,然后挑中了里面的血管,顷刻间流了一地。 他的动作没有停止,他的双手继续往上伸,他的脸很快变得血肉模糊。 最后……他逐渐断气的尸体躺在血泊中微微抽搐,从始至终,拘留所里没有进去过任何一个人,郝博文在自残自虐的行为中也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 无声的画面循环播放着郝博文虐杀自己的过程。 警局里寂静一片,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干呕,或吞咽口水的声音。 王警官瞳孔疯狂收缩,这位从警多年的刑警心绪并不稳定。 “查……” 王警官甫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王……王队……怎么查啊?” 王警官转身看去,身后的警员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都带着肉眼可见的恐惧。 这件事太古怪,太诡异了。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对自己这么狠? 郝博文就像……被怪物附体了一样。 “大家……”王警官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就算是他,也毫无头绪,该如何查,怎么去查?郝博文的死亡过程被拘留所旁的镜头拍得清清楚楚,但……这个消息能对外公布吗? “尽量去查吧,他接触过哪些人,有过哪些奇怪的言论,至少……要找到他诡异自杀的理由。” “是……王队。” 第四十二章 见面 第四十二章见面 白研良睡醒之时,已经是早上八点。 今天上午他没有出门,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酒店里,仔细整理了一下哥哥的遗物。 白研人是一名私家侦探,白研良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对哥哥的了解其实很少,他只记得,研人经常一出门就是好几天,但他总会给一笔钱拜托房东阿姨帮忙照顾自己,虽然白研良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什么照顾。 翻看着杨万龙保存下来的文件资料,白研良也没能从里面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些文件大部分都是和客户签订的合同,有调查出轨的,雇人寻亲的,合法讨债的,也有找猫找狗的,总的来说,都是很普通,很正常的私家侦探工作。 但……这么正常的白研人,遗物里竟然留下了一把奇怪的银色钥匙。 而那把钥匙,能够打开雾集的门。 雾集是什么地方?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任务,但白研良对它仍是毫无头绪,他甚至不知道,如果自己回到的是真实的过去世界,那最终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什么影响?如果……真的能够对现实产生影响的话,这里面牵涉的时空悖论就太复杂了。 但,如果不能产生影响,雾集将自己这些人送到那个奇怪的时空到底又是什么用意? 他不觉得这只是某个不可知存在无聊中开的一个玩笑。 如果真的有那种存在的话,人类作为玩具的资格也许都不够。 白研良整理好了研人的所有文件,静静地把目光投向窗外。 总之,自己已经进入了雾集,听周礼的说法,下一次再进入,应该是在一个月之后。 只要自己能够一直活下去,总有一天能够知道一切,也总有一天,会找到研人死亡的真相…… 他会让杀了研人的东西付出最惨重的代价,无论对方……是什么存在。 收回思绪,白研良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再慢条斯理地吃了个午餐,出门赴约了。 他目前居住的酒店就在榕桥天街附近,一路询问之下,很快就找到了原木咖啡厅。 时值午休时段,原木咖啡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在附近上班的白领。 在靠窗的位置处,白研良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时尚品牌外衣,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似乎在想什么,正微微偏头看向窗外,白研良站的位置,能够清楚地看到她高高盘起的长发,和精致却冷淡的侧脸。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研良的目光,她很快就回过头,看向了他。 “我晚了吗?” 白研良走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同时礼貌地拒绝了服务员推荐的咖啡,要了一杯白开水。 “是我早了。” 风袖雪轻声回应道。 她的声音有点出乎白研良的意料,见了她真人后,他本以为她的声音会更加冷淡,却没想到她的音色异常柔和。 “找我什么事?” 白研良也没有客套的意思,在服务员略显怪异的眼神中接过了白开水之后,简单明了地问出了问题。 风袖雪忽然坐直了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墨镜遮住了她的眼神,但白研良仍然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复杂情绪。 良久后,风袖雪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白研良面前。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一直古井无波的白研良握着杯子的手掌一紧,他看向了那张照片,它有些年头了,边角有一点褪色,但看得出来,它被主人保存得很好。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衣的男人,他咧着嘴,笑得很灿烂,他的相貌与白研良有七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随和亲切,成熟稳重。 自己怎么会不认得他? 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国民认知度极高的女明星手中,看到研人的照片。 不过,有地方不对。 研人是十年前出事的,就算他和雾集有关系,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但……风袖雪至今还在雾集中,难道她已经在雾集中度过了十年? “这张照片,哪里来的?”白研良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风袖雪一直看着白研良,她自问极少有男人能在自己面前掩饰住真正的内心,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白研良这里受了挫。 她无法从白研良的眼中看到任何情绪,唯一让他有些失态的,只有刚见照片第一眼时下意识握紧了水杯的右手。 但,这已经足够了。 “白研良,白研人……你们果然是两兄弟……”风袖雪似乎松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白研良安静地看着她。 风袖雪看着他,没有故作什么姿态,认真地说道: “你的哥哥,是我姐夫。” “嗯?!” 白研良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情绪,他看着风袖雪,像是没有听清一般,再次问道:“研人……是你的姐夫?他结婚了?” 这时,风袖雪再次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与白研人的摆放在一起。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很漂亮,充满知性美,眼前的风袖雪与她的长相颇为相似,只是气质极为不同而已。 “这是我姐姐,风亦如,我用她的名字在演艺圈活动。”风袖雪喝了一口咖啡,她的咖啡是最苦涩的黑咖啡,没加任何东西。 “十年前,姐姐忽然失踪,家里人心急如焚,在寻找她的踪迹时意外发现,她竟然已经结婚了,而她的丈夫,就是你的哥哥,白研人。” 这么说来,自己确实有一个嫂子? 白研良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极为罕见,毕竟,能够影响到他情绪的事情几乎没有。 “白研良,你哥哥的死有问题,我姐姐的失踪,也有问题。”风袖雪放下了咖啡,认真地对白研良说。 其实,她在白研良刚进入雾集时就注意到了他,长得这么像,名字也这么像,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但……如果白研良没能在第一次任务中活下来的话,她就没必要告诉他这些事了。 幸好,白研良没有让风袖雪失望,或者说,白研良的能力已经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应该可以帮到她,帮她……找到它们。 第四十三章 黑影 第四十三章黑影 白研良当然知道研人的死有问题。 自己的记忆从来没有出现过错漏,唯独那一天,他的脑海里竟然连半点画面都没有,就像……记忆被硬生生抽离了一样。 风袖雪既然知道白研人的死,说明她早就调查过当年的事,她的姐姐失踪了,而且失踪的时间和研人出事的时间几乎完全一样。 白研良首先考虑的,是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片刻后,他得出了结论。 风袖雪根本就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她应该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信息,但遗憾的是,白研良知道的比她还少,毕竟,他在精神病院里呆了十年,根本无法去做任何调查。 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窗外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是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区别。 两人刻意避开了一些敏感的问题,比如,他们是如何进入雾集的。 白研良猜测,也许风袖雪也有一把钥匙,她姐姐的钥匙。 雾集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它随时会让人丧命。 但……他们已经身处其中,就没了逃离的可能。 也许当年,白研人和风亦如也是这样。 咖啡厅里寂静一片,只有挂在墙上的电视传出了微弱的声音。 “……犯罪嫌疑人郝博文,于昨夜凌晨,在江北分局拘留所内自杀,年纪轻轻的少年,为何会走上杀人犯罪的道路?教育的缺失正在逐渐酿成惨重的后果……” 白研良忽然抬起头,风袖雪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却见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 风袖雪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表情也逐渐变了。 电视的画面里虽然打上了马赛克,但刺目的一片猩红仍然十分惊人。 但真正让风袖雪面色大变却不是这个,而是……她能看到,一个扭曲的黑色影子离开了尸体,走出了画面外! 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碰撞的桌椅声在安静的咖啡厅显得异常嘈杂。 “是它们!” 风袖雪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但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看到那一幕的她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念头去考虑别的。 后果就是,在咖啡厅里或午休,或低声聊天的人们将目光投向了她,但看到风袖雪时,他们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从皱眉不满到疑惑怀疑,再到……兴奋惊喜。 “风亦如?” “那是风亦如吗?” “真的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风袖雪的忽然失态把自己陷入了危机之中,好在,白研良并没有心神大乱这个功能。 他果断地拉起仍在盯着电视发愣的风袖雪,留下了几张现金,快步离去。 也许是白研良的动作太快,也许是咖啡厅里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大家回过神来时,风袖雪已经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拉走了。 他们很肯定,那个小子绝对不是什么知名人物,更不是什么明星。 等等……为什么风袖雪会出现在这里,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约会? 八卦总是传得很快,尤其是关于当红女星的八卦。 好在白研良不太会上网,不然现在的他,面色一定不会太好看。 …… 街边的长椅上。 白研良眉头微皱,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一道抓痕。 他没想到风袖雪回过神来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挠了他一下,而理由竟然是自己牵了她的手? “你也看到画面上的黑影了?”白研良看着低着头遮遮掩掩的风袖雪,现在她倒是知道自己是个公众人物了。 风袖雪点了点头,她像是做了贼一样在街边的长椅上坐立不安。 “现在的漂亮女孩很多,没人会多注意你,你越是这样反而越引人注目。” 白研良发誓自己说的是实话,但风袖雪看他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很不友好。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之后,风袖雪好歹是正常了些。 “那个扭曲的黑影,应该只有我们能看见……”风袖雪小声地说。 我们? 白研良想了一下她的意思。 二人的共同之处,以及与他人的不同之处只有雾集,也就是说,只有雾集中的人能看见它。 换句话说,虽然没有察觉到,但他们这些人,已经被雾集改变了些什么吗…… 那个黑色的东西显然不会是正常的生物。 电视台的画面播放出来之前一定经过了审核,但所有人都看不到它,他们只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画面。 而再听风袖雪的意思,她似乎不止一次见到过这种东西? 白研良探究的眼神没有掩饰,风袖雪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 “……姐姐失踪之后,我曾经进入过她的房间,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类似这样的东西……钻进了她的镜子里。” “而且……李慕他们也提到过,自己在现实中偶尔能看到这样的东西。” 这样吗…… 白研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鬼? 不……如果它们真的是雾集中那种厉鬼的话,这个世界的秩序早就该崩塌了。 那它们……是一种什么存在? 白研良的眸子越来越亮,虽然他目前无法确定那黑影是什么,但他却能肯定,这种东西一定和十年前研人的事有某种关联! 太像了,太多巧合了。 白研良并不相信巧合,在他的观念中,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某种不可知因素影响下的必然。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出现这些巧合的诱因。 想到这里,白研良准备起身告辞。 但他刚站起来,风袖雪也赶紧跟着他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我要走了。”白研良平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风袖雪扶了扶自己硕大的墨镜,似乎觉得这样不太保险,又赶紧低了低头。 “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风袖雪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将大半个身子藏在白研良身后。 “我是去查案子的。”白研良无语地看着她,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我也是。”风袖雪看着白研良,认真地说,“姐姐的房间里出现过类似的东西,它们肯定和姐姐的失踪有关。” “可……” 白研良忽然滞住了,他猛然发现,风袖雪的话他竟然无法反驳,因为对方的目的,好像确实和他差不多。 第四十四章 公寓 第四十四章公寓 业城今天的风很大,上午还能看见的太阳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 墨黑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甸甸的仿佛要坠下来,业城如同被投下了一块巨大的阴影。 阴冷的风穿梭在大街小巷,似乎总有一股不安的气氛在蔓延。 “白研良,这应该不是那学员的家吧?”风袖雪抬头看着这栋建筑,疑惑地问。 这明明是一栋单身公寓啊。 白研良听到她的疑问连头也没回,已经是推开了玻璃门: “你要是想去郝博文的家,扭头左转搭六路公交车,海明小区站下。” 风袖雪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经过短暂时间的接触,她觉得白研良完全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那这里是谁家?”风袖雪看着白研良按下了十三楼的电梯,扭头问到。 “李德刚。” “李德刚?”风袖雪有些疑惑:“李德刚是谁?” “死者。”白研良扭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对这件案子完全不了解,来了八成也是添乱。 “叮——” 电梯到了。 两人下了电梯,白研良静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李德刚的个人信息是他从警方处得到的,当然,他的住处也早已经被警方调查了一遍。 身为一个年近四十的光棍,李德刚的私生活其实很乏味。 “关着门的,怎么办?”风袖雪看着白研良,虽然是在疑问,但看笑话的成分更多。 谁让他这么会说话的? “你让让。” 白研良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把风袖雪往一旁推了推。 风袖雪拍开了他的手,冷哼道:“干什么,你还会开锁……” “砰!” 风袖雪的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传来,白研良已经一脚飞踢踹开了房门。 “你说什么?”白研良疑惑地看向风袖雪,他刚才好像听到她在说什么。 风袖雪冷着脸,淡淡说道:“没什么。” 这混蛋简直就是个怪物,看起来挺单薄的,力气却这么大……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两人前后进了李德刚的房间。 屋子不大,东西也很少。 警方已经搜查了一遍,就算有什么线索现在大概也不存在了。 风袖雪跟在白研良的身后,她刚准备掩上门时,忽然却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难道是刚才的动静引来了十三楼的其他住户? 风袖雪正在疑惑时,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那个人……似乎马上就要出现了。 “嗒……嗒。” 两声轻响,是停下脚步的声音。 有人停在了门外,就在门口的旁边! 风袖雪面色微变,她看向了白研良,发现白研良正死死地盯着门口,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白研良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或者说……是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安静,甚至是……死寂! 两人踏入这栋公寓到现在,根本没有见到一个人,甚至连门卫都没看见。 而更诡异的是,这栋公寓里竟然连声音都没有? 这栋公寓可是在市区中心,就算整栋楼的人都很安静,但至少,楼外的车声总能听到吧? 但……完全没有。 等白研良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诡异已经逼近了。 大意了。 或许是雾集中太过诡异的经历,让白研良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也许现实中不会发生太过离奇的事? 但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全盘否认了他的猜测。 风袖雪并不是雾集中的新人,目前的她,已经是雾集中排在前面的几个名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怪诞恐怖的事。 只要是人类,一个没有任何非自然力量的人类,面对未知的,难以言喻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时,都会产生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绝不会有什么已经习惯了一说。 也许,只有白研良这种,天生在情绪方面存在缺陷的人,才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呼——” 门口旁边的东西好像在喘息。 风袖雪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她不是没有遇到过比这诡异的情况,但……那是在雾集中,而这里……是现实世界! 强烈的恐惧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这个本该熟悉的世界在这个瞬间陡然间变得那么陌生。 就在这时,门外的东西,动了! “嗒……” 它迈出了一步! 什么东西快出现了!白研良和风袖雪死死地盯着门口…… 然而,就在这时! 白研良和风袖雪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正站在公寓楼下的门口,根本没有进去,根本没有乘电梯,也根本没有开门! “你刚才……”风袖雪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沙哑干涩的声音变得完全不像她了。 白研良点了点头,虽然风袖雪的话没有说完。 “我们刚才到底进去过吗?”风袖雪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却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满是汗水。 白研良这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黑黝黝的玻璃门仿佛一张咧开的巨口,准备吞噬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 “喂,白研良,我在问你……” 风袖雪话还没说完,却陡然睁大了眼睛。 白研良扭头看向她,平静地问到:“怎么了?” 风袖雪连连倒退了好几步!直到离白研良好几米远。 因为,刚才身边这个正在发出白研良声音的“人”,根本就不是白研良的脸! 那是一张诡异的陌生男人的面孔,他正看着她,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问她:“怎么了?” 强烈的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 鬼! 这次一定是撞见鬼了! 风袖雪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瞳孔不断收缩放大,惊恐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是在雾集之中,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然而,此时此刻,在白研良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情况。 风袖雪突然跌跌撞撞地躲开了他,而且,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但是……风袖雪的背后,离她仅仅只有三四米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浑身上下长满了五官的怪物! “别动!” 白研良一声大喝。 第四十五章 分裂 第四十五章分裂 风袖雪似乎惊呆了,一直低着头身体发颤,她虽然没有再后退,但也不愿意靠近白研良。 白研良盯着那个瘦瘦高高的怪物,它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满了人类的五官,密密麻麻的眼睛都盯着同一个方向——公寓十三楼。 虽然它根本没有看他们,但白研良不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因为……周围的声音并没有恢复,这依然是个寂静得过分的世界。 但……对于这种处境他也并非毫无办法。 “眼睛闭上,捂住耳朵,屏住呼吸。”白研良不管风袖雪有没有听见,至少他已经说了。 对方愿不愿意按他说的做是她自己的事。 而且……白研良已经在这样做了。 让人产生幻觉的方式一般来说有两种,一是迷惑人类的五感,二是直接作用于思维神经。 第二种是比较麻烦的,因为你必须跳脱于已经“确信”的思维之外,重新建立一个观念。 但这对白研良来说并不困难,他刚才就已经尝试过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是却没什么作用。 看来,反而是相对简单的第一类了。 白研良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屏住了呼吸。 渐渐的,变化产生了…… “呼……” 是风声。 还有说话声,车声,鸣笛声…… 白研良平静地睁开眼睛,回来了。 果然是幻觉。 他看向正前方,风袖雪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的身后就是车来车往的公路,如果刚才再往后退的话…… 白研良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身看向了这栋公寓的十三层。 他清楚地记得刚才幻觉中那只怪物的眼睛,它的所有眼睛都盯着那里。 这里不是雾集,白研良不会选择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往里钻。 他想了想后,就准备离开了。 这件案子其实目前已经结案了,只是其中还有太多细节解释不清。 警方也根本无法解释,有些离奇的事,不是能够告知给所有人的。 白研良也并不急于一时,这栋公寓的十三楼,他迟早会再来的。 “我先走了,你最好不要进去。”白研良看了风袖雪一眼。 但她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白研良有些疑惑,难道她还困在幻觉里? 就在他逐渐靠近风袖雪的时候,她却忽然抬起了头。 白研良瞳孔一缩,警惕地停住了脚步:“你是谁?” “风袖雪”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她还是风袖雪的样子,但白研良完全能够感受到“她”的不同……内里的不同。 “风亦如。”她的声音让白研良眉头微皱。 他清楚地记得,风袖雪的声音是很柔和的,但眼前的“她”,声音却冷冽得渗人。 而她说出的三个字,更是古怪得紧。 风亦如?那不是风袖雪的姐姐吗? “别相信她的话。”她看着白研良,语气冷淡。 白研良心中一动。 难道是人格分裂? “什么意思?”白研良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不要在现实中寻找它们。”她的目光幽深而阴冷,和风袖雪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聪明人不止你一个,想知道一切的,也不止你一个。” 她的警告出乎白研良的意料。 风袖雪的立场应该和白研良一样才对,但……她体内的另一个人格似乎不这样想。 “离她远点,她迟早会死在自己手里。” 说到死亡时,她似乎一点也没有如果风袖雪死了,她也将消失的自觉。 “你是……我嫂子吗?”白研良忽然问到。 她似乎没想到白研良会问这个,神情明显地怔了怔,然后僵硬地摇了摇头。 “不是。” 没等到白研良回应,她再次开口,只是这次,她的语速加快了许多。 “她快醒了,记住我的话。” “记住……不要相信她。” 她深深地看了白研良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接着,就在白研良的眼前。 风袖雪的气质陡然转变,她睁开眼睛,里面只有茫然与恐惧,面色发白,嘴唇发抖。 “白……白研良,这里有鬼……”风袖雪的声音虽然在发颤,但却变回了白研良第一次听她说话时的柔和音色。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身体里,有一个以“风亦如”为名的人格,按理说,风亦如是她的亲姐姐,而她为了姐姐,愿意主动去接触诡异怪诞之事,姐妹之间的感情应该不错,与此相对,主副人格的关系也不该太过矛盾。 但……从刚才来看,那个“风亦如”似乎对风袖雪充满了不信任,甚至是……恶意!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充满了矛盾和可疑之处,白研良甚至开始怀疑,她所说的关于白研人和她“姐姐”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她欺骗自己能够得到什么? 白研良不认为有人能从目前的自己身上得到任何好处。 不过,其他暂且不论,“风亦如”的警告倒是与他此刻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就是……暂时不能去接触它们。 按照“风亦如”的说法,似乎雾集里,有人已经在现实中去调查过那些诡异,她口中的聪明人们,又是雾集中的哪几位呢? 想到这里,白研良对风袖雪说到:“这里太危险,暂时不能进去。” 风袖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白研良已经转身走了,根本没有半点去看个究竟的意思。 她的目光有些黯然,但也没有立场去要求白研良做什么。 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白研良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的背影。 风袖雪……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另一个人格存在。 而且那个人格,用的是她姐姐的名字。 白研良收回目光,又看了看这栋高大的公寓。 这一次,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 至少,他已经能够肯定,这栋公寓里有一只能够制造多重幻觉的怪物,它的身上长满了人类的五官。 它究竟是鬼?还是别的什么存在…… 它与李德刚的异常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风袖雪表现出了另一个人格,而那个人格,似乎知道不少风袖雪不了解的东西。 事情,越发有趣了。 第四十六章 搬家 第四十六章搬家 一周后。 风袖雪的商业活动结束,离开了业城。 那天离开公寓之后她就没有再联系白研良,她看出了白研良对它们的警惕,也感受到了白研良拒绝的态度。 所以,白研良这段时间过得也比较轻松,今天,他正拿着手机,跟着地图往前一直走。 青衣街一百六十九号。 就是这里了。 白研良收起手机,看着眼前这一圈和周围钢筋水泥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建筑。 “笃笃笃……” 白研良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谁呀?” 年轻男人含含糊糊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对方打开了院门,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难怪会发出这种含糊不清的声音,原来他在刷牙。 “你好,请问是你贴出的租赁信息吗?”白研良倒是不介意对方正在做什么。 虽然在他看起来,下午一点刷牙确实是一件奇怪的事。 而且看这个年轻男人的模样,他好像刚刚才起床。 可能是什么特殊职业吧? 白研良很贴心地想着。 而眼前的这位年轻英俊的男人,在听到白研良的话后眼前一亮,连忙往嘴里灌了好几口水,咕噜咕噜吞了下去。 “对对对!是我没错!您是来租房的吧?哈哈哈!有眼光!” 他的热情出乎了白研良的意料,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就拉着白研良踏入了这栋老旧的建筑。 因为先看到了租金,所以白研良对这个地方的心理预期并不高。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价格足够低,白研良才会被吸引来。 但眼前的房间仍是打破了白研良的想象,不是太差,而是太……好。 典型的砖木结构房屋,门窗雕刻有古朴典雅的花纹,从院门口一路延伸到屋前的青石板,摆在槐树下的石桌,石凳,不远处甚至挖出了一个小小的池塘,流淌着清澈的地下活水。 年轻男人一直注意着白研良的表情,奈何白研良很少有什么表情,所以,他以为白研良还有什么顾虑。 一咬牙,年轻男人说道:“房租不能再少了!虽然这里有闹鬼的传闻,但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看你也是个年轻人,应该不会相信那些无稽的言论吧?” 闹鬼? 白研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他倒真没听说过。 不过……租金这么便宜的原因倒是找到了。 “你看,我就在这儿长大的,住了二十几年了,也没见过什么鬼,那棵老槐树阴森是阴森了些,但也没见它闹过什么妖啊?” 白研良笑了笑,问道:“租金一年多少钱。” “唉,你不愿意就……诶?”男人眼睛一亮,他这才听清楚白研良在说什么:“你要租?太好了!” “一个月一千五,一年就是一万八,就算……算你一万七千五!” 优惠力度高达五百,白研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双方受益。 “嘿!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不像那些怂包,进来看见一棵树就吓得腿发软。”他说这话的时候是背对着槐树的。 白研良跟随他的声音看向了槐树,忽然神情一怔。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头发很长的东西……正在叶缝中看着他。 眼前的年轻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白研良也没有轻举妄动,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我叫高飞!这院子里有四间房,除了我住那间,其他三间你随便挑!”高飞很大气,但从他的话中,也透露出这个老院子里,似乎就他一个人了。 白研良也没有拒绝,他提着行李,选了离槐树最远的,最右侧的房间。 在两人的一通忙活之下,房间很快就收拾好可以住人了。 高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屋子终于租出去好像让他很是开心,所以他决定出门搞点好吃的为白研良洗尘。 白研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若有所思地看向老槐树。 以前不觉得,为什么现在……到哪里都能遇到奇怪的事呢? 算了,高飞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都没出事,问题应该不大。 白研良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他看着屏幕上没有名字的号码,按下了接听。 “你好?” “是白先生吗?”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人声音响起。 “你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叫杜尚景。” 杜尚景? 白研良想起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排在风袖雪之后,是目前雾集里……活得最久的人之一。 而风袖雪,她的表现本来让白研良有些失望,但那天,她却表现出了另一个人格。现在看来,那个人格才是风袖雪能够一直活下去的关键。 那这位杜尚景先生,会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杜先生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白研良不喜欢客套,除了某些必要的表演,他一般会选择开门见山。 “是这样的……这几天,你一直没有出现在群里,我们对于第三组任务的细节了解得很少,所以……” 白研良恍然,他倒是忘了这一点。 其实,倒不是他不愿意分享,而是……他不喜欢那个群里的气氛。 虽然所有人表面上聊得还算热烈,但字里行间……大部分人都充斥着浓浓的绝望。 他们在用正常的交流掩盖自己内心的迷惘恐惧,甚至是怪异疯狂。 白研良第一次进入雾集时就发现,那群形形色色的人里,有好些人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他之所以看得出来,是因为他同样擅长伪装,同样擅长……展现出虚假的情绪。 长久承受着没有尽头的绝望压力,面对随时会丧命的恐怖世界,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但白研良也能看出,有好几个人并没有出现这种情绪,这其中,就有这位杜尚景。 “我会整理出一份文件发给你,杜先生。” 杜尚景听着白研良的回复,却是有些意外。 但他也没有拒绝。 “麻烦你了,白先生。” “嗯,如果没事的话……” “……等等!”杜尚景迟疑了片刻,出声叫道。 “还有什么事吗?” “白先生,请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太对劲?” 白研良一怔,杜尚景问出这句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下意识地不想让别人听见。 思虑片刻,白研良轻轻一笑: “没有呢,杜先生。” 第四十七章 新人 第四十七章新人 白研良在青衣街老宅住了下来,这段时间虽然偶尔能看到那棵老槐树上的奇怪影子,但并没有其他离奇的事。 出乎白研良意料的是,高飞的职业竟然也是刑警,但……他不是普通的警种,而是法医。 就是利用各种技术手段,进行现场医学勘察,医疗跟踪取证,伤情的活体医学检查,尸体解剖,症状分析,遗物鉴定,特殊查体等一套法律医学鉴定的刑警。 当高飞第一次结结巴巴地告诉他自己是法医时,白研良除了说了一句“好厉害”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其它神色。 这让高飞对白研良好感大增。 但他的工作一直很忙,经常凌晨才回家,一起床就是下午一两点了。 总的来说,二人之间的相处倒是挺愉快的。 白研良坐在石凳上,手上捧着一本书,是问高飞借来的法医学书籍。 说起来,距离杜尚景联系他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刚这么想着的时候,白研良忽然感觉心脏一滞。 来了吗? 他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窒息感从心底涌出。 砰砰——砰砰—— 白研良的心脏跳得很快,无法控制的快。 就是这种感觉…… 这是……雾集的召唤。 白研良将手伸进衣领,掏出了一把银色的钥匙。 为了防止丢失,他将它串成项链套在了脖子上。 这一次,他的手脚没有失控。 他很想试试如果强行抗拒这种感觉,不去开门的话,究竟会发生什么? 但……理智告诉他,目前这么做绝对不会有任何好处。 白研良起身,将手上这把银色的钥匙插进了自己房门的锁孔里。 和上一次一样,这看上去根本无法匹配的锁孔与钥匙竟然打开了。 白研良轻轻一推,房门……开了。 …… 雾集弥漫着混沌的雾气,密密麻麻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了前方。 白研良发现,自己竟然是来得最晚的一个。 上一批的新人,除了已经死去的沈长荣,就连那个有些奇怪的祁念都早早地进来了。 说到沈长荣,白研良这个月内还曾打听过他的消息,不光是沈长荣的消息,他甚至还去找过……应城如意旅馆的消息。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沈长荣成了失踪人口,他持有的百胜联合集团的股份被飞速瓜分。 而更诡异的,是现实世界中的如意旅馆。 白研良根本就无法得到任何关于如意旅馆的消息,无论是报纸,还是网络,这家在迷雾空间出了好几条人命的旅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准确地说,更像是一个关键词被屏蔽掉了。 也许它仍旧存在,但它的存在从底层认知上已经被屏蔽,甚至被抹除了。 这是白研良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 “白先生,你来了?” 周礼对白研良打着招呼,态度很友好。 之前杜尚景把白研良总结出来的任务过程发到了群里。 所有人都仔细地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大部分人看到了诡异和可怕,只有少部分人,看到了白研良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和思维过程。 这其中,就有周礼。 周礼相貌出众,年少有为,虽然陷入了这个诡异恐怖的地方,但他并没有完全绝望。 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活着出去,彻底摆脱这个该死的诅咒。 而要实现这个目的,光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周礼一直在观察,观察雾集中“有资格”和他一起摆脱诅咒的人。 幸运的是,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数量仍是出乎了周礼的预料,有好几个人都异常厉害,虽然……他们并没有排在雾集的前列,但这也只是因为他们进入的时间比较晚而已。 在周礼看来,白研良也是这种人。 虽然目前名字排在最后面,但他的潜力,也许会远远超出排在前列的绝大多数人。 白研良对周礼的招呼点头回应。 现在看着他的人不少,但白研良能把名字和长相对上号的人却不多,他对眼前的倒霉“同伴”们了解得很少。 “白研良!”李悦君朝他走来。 白研良看向她,她的身边,姜黎,许知安也正冲着他走来。 “我们本来想在现实中联系你的,但……杜先生说你不太喜欢在现实中被打扰。” 白研良闻言,抬头看了杜尚景一眼,微微摇头:“没事,我只是不太喜欢在群里发言。” 那位杜先生,上次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什么叫‘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太对劲’? 或许是他误会了什么,又或许……是存在某些白研良不知情的东西。 众人各自分散站着,并没有抱团,一个个泾渭分明,距离感很明显,就算李悦君他们三人也是如此。 白研良记得,上次那个李慕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 而那位‘风亦如’也说,不要相信风袖雪。 也许……雾集中还存在什么白研良不知道的规则? 正在此时,变化发生了…… 白研良一行人亲眼看到一扇门在虚空中被打开,一个奇怪的人影进来了。 那扇门白研良很熟悉,因为那是……医院的门。 他可是在医院呆了整整十年,虽然是精神病医院。 “怎么这次的新人,只有一个?”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 李慕沉默地站在远处,看着虚空中打开的门,还有那个进来的人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尚景站在他身边,眉头深锁。 “雾集越来越不对劲了,新人成为缠怨者,魏修一组团灭,喻涵舟一组更是诅咒从雾集中就开始。而这次,雾集竟然没有将总人数补足到四十九个?而是只加入了一个新人……” “李慕……” 李慕微微摇头,平凡至极的脸上看不出神情。 “不知道,也不用知道,目前需要考虑的,只有如何在任务中活下去。” 杜尚景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而那边,那位唯一的新人,已经缓缓离开了灰雾,出现在大家面前。 “请问……这里是……哪里?” 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从雾气中蔓延而出,她二十来岁,双眸明亮如含秋水,素面朝天依旧可人,满头长发细碎地披在肩上,问这话时,她的脸上没有什么恐惧,有的只是淡淡的疑惑。 大家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皆是一怔,不是因为她美,而是因为她……竟然坐在轮椅上。 第四十八章 意外 第四十八章意外 她明亮柔和的目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大家。 她虽然腿有残疾,但生得确实很漂亮,她的长相不是会让人惊艳的类型,但越是细看,越是会被她牢牢吸引。 而且,直到现在,这个残疾的女孩都没有大吵大闹,亦或是情绪失控。 她的左手紧紧地捏着轮椅的扶手,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并不像她的神情一样平静。 这种时候,自然是周礼出面,为她稍稍解释了一下。 因为这次只有她一个新人的缘故,周礼说明起来也比较轻松。 而且……她虽然仍有怀疑,但并没有胡乱发问。 大家对她的表现颇为认可,但也不认为,她能够在雾集中很好的存活下来。 毕竟……她的腿脚太不方便了。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忽然问到:“你在业城吗?” 女孩儿眼睛微微一亮,扭头看向白研良,应道:“嗯。” “先生你……认识我?”女孩儿小声问到。 白研良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的轮椅上,有业城第三医院的院徽。” “先生你也是业城人?” “嗯。” 听到白研良肯定的回答,她的目光似乎明亮了些。 说不上信任,那是一种“他乡”遇“老乡”的奇妙感。 二人的沟通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周围的灰色雾气,已经开始变化了。 一个个名字飞速凝结成形。 因为上一次死了十二个人,这次却只进来了一位新人,这次的总人数是三十八。 排列很快就完成了。 李慕,风袖雪,杜尚景,林燕,杨修,郑佳佳……六人一列,一共七列。 最后一列中,显眼地凝结着两个名字,吊在整齐的三十六人末尾。 白研良,余笙。 直到这时,大家才知道这个残疾女孩儿的名字。 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却没能拥有一个美丽的人生。 众人屏息凝视,所有人的名字都已经凝结成形,这意味着,这一次的任务挑选……即将开始了。 此时此刻,雾集之内只有或粗重,或急促的呼吸声。 白研良倒是不怎么担心,他记得雾集中有一个规则,那就是身为缠怨者的人……如果成功完成了上一次任务,会被自动跳过下一次的任务。 而他上一次,就是缠怨者。 所以,这次白研良基本是抱着观察雾集成员的目的来的。 就在这时,名字的变化,终于开始了。 而这一次,那个首先变成血红色的名字,竟然是……李慕! 众人的惊讶还没落下,六个名字紧随其后飞快被染成了血红色! 林燕,喻涵舟,黄有荣,苏倩,白研良,余笙!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 惊疑之声此起彼伏,雾集内一片哗然! 不仅因为第一个被挑中为缠怨者的,是目前存活最久的李慕。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喻涵舟、白研良,这两位上一次任务的缠怨者,这次竟然再次被选中了! 这意味着……规则被打破了? 此时,连白研良都很意外,更别说喻涵舟了。 这位年轻的双料博士怔怔地看着自己血红色的名字,而他身后,是面色有些奇怪的苏倩。 她似乎在恐惧,又好像有些开心,正时不时地偷看一眼喻涵舟的背影。 而林燕,黄有荣两人,虽然没有多余的表现,但他们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说明他们的内心并不平静。 而新人余笙,她尚且不完全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众人的震惊哗然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第二个任务,开始了。 这一次,名字首先变成了血红色的是……周礼。 周礼的面色毫无变化,他安静地抬头看着,等待那些将和自己一起的“同伴”。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了。 这次名字跟随着周礼变红的,只有一个人……郁文轩。 周礼目光微变,他朝着人群中搜索去,刚好迎上了一个眯着眼睛,带着微笑的面孔。 “你好。” 周礼微微点头,心中却是忽然一怔:“郁文轩……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入雾集的呢?” 这个名字出现在三十八个名字的中间,按理说也算是老人了,为什么……自己对他的印象这么淡? 有这个感觉的不仅是周礼,事实上,在郁文轩主动走出来之后,才露出“原来是他”的表情的人,大有人在。 郁文轩似乎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单独被选中。 这应该……是大家遇见的第一次,只有两人进行的任务吧? 杜尚景的面色愈发凝重。 雾集越来越奇怪了……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他隐隐觉得,也许即将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这种预感没有来由,但杜尚景却把它放在了心上,因为……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曾经多次救过他的命。 这时,最后一个任务,开始了。 这次名字首先变红的是……陆过。 陆过一怔,随即迈步而出,又是自己吗……而且,缠怨者终于轮到他了…… 接着,三人的名字随着陆过快速变红。 许知安,严飞白,以及……祁念。 又是祁念? 陆过看向了她,上次之后,他私下尝试着接触过那个女人,倒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因为……她和陆然长得实在太像了,除了变态,没有人会对亲妹妹产生想法。 但……祁念在现实中根本没有回应过她一句,不……甚至是大家在群里热烈夸赞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发过半句信息。 无论如何,三组人已经完全出列。 余笙茫然地跟着白研良的动作学,毕竟……多少他还算个老乡。 这时,如上次一般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在余笙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剩下的名字轰然散去,并再次凝结成三行文字,浮于半空之中。 “壹,祭血无心,存活三日。” “贰,未曾泥销骨,客从何方来,存活七日。” “叁,谁人予梳,对镜成容,限三日。” 白研良仔细看完,记下了所有文字。 祭血无心。 这句解语,在暗指着什么呢…… “开始了。” 周礼的声音也不再那么轻松。 而随着他的声音,三行雾字飞快散去,化作浓雾罩向了众人。 余笙手指捏得有些发白,她终于感觉到了…… 这一股自灵魂深处涌来的恐惧。 第四十九章 山路 第四十九章山路 “吱——” 刹车声伴随着强烈的惯性,让白研良的身体猛然一个趔趄。 虽然还没睁开眼睛,但他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什么交通工具上。 “妈的,抛锚了。” 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喝骂从前方传来。 这时,白研良也终于取得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睁开了眼睛。 李慕,林燕,喻涵舟,黄有荣,苏倩,余笙,还有他,所有人都坐在这辆长途客车上。 除他们之外,还有其余的乘客。 “下车下车!都下车!” 身材矮壮的司机在车下叫喊。 “车坏了,快下来!” “什么呀,这荒山野岭的,让我们到哪里去啊,太阳都快落山了。”打扮时尚的年轻女人抱着一条柯基犬,不满地瞪着司机。 “老子有什么办法?你能让它动老子立马走!” 车上的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二人争吵。 这辆车上……载的好像都是赶着回乡的人。 “下去吧,大家都不容易……”一个老爷子劝了一句。 李慕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也都下了车。 余笙在苏倩的帮助下,一切也还算顺利。 这辆长途客车走的是老山路,正逢傍晚时分,阴沉惨淡的阳光笼罩着周围的树丛,投射到地上的影子看起来千奇百怪。 而这周围,更是像没有活物一样,安静得诡异。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下来了。 司机点了一下人数,说到:“天要黑了,不能在山上过夜,往前走走,我记得附近好像有个村子。” “什么?你要我睡农村?”年轻女人抱着自己的狗尖声喊道。 “你要愿意,就他妈睡车上,你问问有谁陪你!”矮胖司机被年轻女人弄得一阵恼火,大吼道:“真这么讲究坐你妈的客车,坐飞机啊你!” 女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抱着自己的狗哆哆嗦嗦地不敢还嘴。 这深山老林里,车坏在山路上,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这胖司机真要是对她做个什么,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越是这么想着,女人越觉得不安全,树木,山川,无名的昆虫,昏黄的天空,张牙舞爪的影子,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变得不同寻常。 “那……小师傅啊,这车什么时候能走啊?”刚才说话的那位老爷子问到。 “不知道,反正我一个人修不好,所以我说先往村子走,总他妈要找个手机信号吧?”矮胖司机一边说着,一边瞪着那女人。 “你们要不愿意,那就回车上歇着,出了事老子可不管,现在举手表决,愿意跟我去村子的举手!” 司机已经这么说了,大家左右看了几眼,便同意地举起了手。 而且,这深山老林之中,古木参天,遮天翳日。树林看上去阴森可怖,神秘莫测。 这还是天亮的时候,如果天全黑了,天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吓人的事,谁敢在车上过夜? 至于白研良六人,他们是根本就没有其他选项,如果不去村子,雾集铁定会认定为消极。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那就真的完全不知道了。 抱着狗的年轻女人也不再多说话,老老实实地同意了。 加上白研良七人,此行一共十三人。 矮胖司机辨认了一下方向,招呼着大家朝密林里钻去。 “那村子我也就听跑这条线的兄弟说起过,在是在这附近,具体位置我倒真不知道,你们眼睛都放亮点,帮忙找找。” 司机的话让人心里有些不安,万一……天黑了还没找到那村子,该怎么办? 一行人钻进了树林,里面光线阴暗,笔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日光,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 腐烂潮湿的树叶枯枝让地面踩上去很不安全,时浅时深,女人们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呼。 余笙的轮椅在这种情况下行动则更是困难。 “喂,她是你们的朋友?”矮胖司机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说到。 “怎么了?”李慕看着他,平静地回到。 “她太慢了,这哪儿行?你们谁背着她走,轮椅就扔这儿,走的时候再回来拿。” 矮胖司机的口吻一直带着一种奇怪的命令感,让人很不舒服。 大家的目光集中到余笙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如果答应了这件事,就意味着这次任务要一直照顾她了。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男士们并不介意展示一下风度,毕竟,虽然她腿脚残疾,但相貌出众,气质温婉。 但……这里是雾集啊。 带着这么大个行动不便的拖油瓶有多麻烦,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疼。 李慕毫不回避地看着余笙,但他并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 喻涵舟有些踌躇,脚步刚往前挪了挪,却忽然被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拉住。 他稍稍回头,看到的是苏倩轻微的摇头。 黄有荣更是看都没看余笙,他正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余笙的目光扫过众人,什么都没说。 她低下了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 昏黄的夕照透过叶缝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格外美好,但也像极了……一个被遗弃在山林里的无用之物。 “我背你,你愿意吗?” 这时,一个仍有些陌生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余笙回转过头,才发现,原来是一直走在最后的白研良。 她看着他,这个男人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连礼貌性地笑一下都没有。 但……她有些失神,片刻后点了点头,柔声道:“拜托你了。” 看着白研良蹲下来,把余笙毫无压力地背在了背上,李慕几人神色各异,若有所思。 虽然有奇怪的地方,但仍是一个还没有丢掉天真的毛头小子。 白研良并不知道大家对他的评价,他背着余笙,走在人群最后,余笙微微侧着头,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有一个问题。” 白研良忽然小声地说。 这种音量,余笙很快察觉到他是在对自己一个人说。 “怎么了?” 白研良微微放缓脚步,问到:“我想知道……你右手的袖子里,藏着什么?” 这句话后,白研良明显感觉到余笙的身体一僵,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算了,这只是个好奇而已。”白研良没有强求,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跟上了大家的脚步。 “诶!那个是不是你说的村子?” 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惊喜地响起。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对面的山腰处,一群低矮的建筑被黄昏的薄雾模糊了身形,隐隐约约的山林交错中,似乎有影影绰绰的人形在雾中走动,只是……这惨白的雾气看上去让人颇为不安,就像一层……死人的皮肤。 第五十章 小村 第五十章小村 走到近前后,众人才发现这个村子比想象中要大。 雾集七人吊在后面,与走在前面的六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李慕停下脚步,环视众人,说到: “两件事,一,这是存活任务,鬼是无解的,除非和祁念一样,发现隐藏的规则。二,它的诡异能力,将在两种或两种以上。” 大家点了点头,把李慕的话记在了心里。 “刚才和他们聊了一下,那个抱着狗的女人叫何苗,司机叫田大伟,老爷子叫陈青山,其余三个里,那个发现村子的男的叫孙亮,剩下那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男的程志鹏,女的童莉。六个都是桂城人,我们刚才搭的那辆长途客车,也是去桂城的。” 说话的女人是林燕,她长相很一般,但一双眼睛却显得颇为精明。 事实也正是如此,林燕三十来岁,销售起家的她深谙交流之道。 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弄明白了所有人的名字和来历,这是她的本事。 这时,走在前面的六人忽然乱糟糟的。 “汪汪汪!” 何苗一直抱着的那只柯基犬忽然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冲着村子厉声大叫。 “豆豆!你干什么豆豆!” 何苗急忙去抱它,然而,这只狗竟然像是疯了一样,拉不动,扯不退,何苗去抱它,它差点扭头就咬一口。 它脖子和尾巴上的毛炸了起来,狗爪露出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冲着村子狂叫。 田大伟六人只觉得这只狗疯了,但白研良等人却看到这只狗狂叫之时,四肢在不停地打颤。 它在害怕。 它看到了什么? 淡淡山雾笼罩着的村子,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呜呜咽咽的,好像有人在哭。 满山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交错的枝丫在阴影中如同张开的手臂,正朝村子外的十三人扑来。 田大伟他们不知道,但李慕他们很清楚,这里……是有鬼的。 而且是一只……无解的恐怖厉鬼。 凄厉的狗叫在山林间回荡,不一会儿,村子里传出了动静,看来,他们终于听到狗叫声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一个已经老得整张脸像一颗开了裂的核桃一样的老人,在一个年轻女人的搀扶下出来了。 “你们是……” 他的声音和他的相貌一样苍老,有气无力,颤颤巍巍,像是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 “你是村长?我们是过路的,车坏了借你们村子歇歇脚。”田大伟说话的语气总是让人很不舒服。 果然,这位老村长闻言虽然没什么反应,但令一个男人声音却响了起来。 “凭什么让你歇脚?滚!” “妈的,谁!”田大伟眼睛一瞪,脸上的横肉颤了颤,这位当长途司机前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是老子!你想怎么样!” 出来的是一个健壮的年轻人,他竖着眉毛,浑然不惧地瞪着田大伟。 “咳……咳咳……小斌,别冲动。”被年轻女人搀扶着的老村长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越发无力。 他耷拉着一双老眼来回扫视着众人,说道:“村子没大路,车进不来,几位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就进来吧……” “村长!”那位被唤作小斌的年轻人喊道:“这些人来路不明,让他们走吧!” 白研良忽然转过头,看了那小斌一眼。 余笙仍被他背在背上,见白研良的动作,便也看了那小斌一眼,若有所思。 “胡闹!”老村长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天快黑了,让人家去哪里?” 那小斌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来回在众人之间打量,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田大伟。 “各位……请跟我来吧。”老村长被那年轻女人搀扶着,朝村子里带路走去,“鄙姓严,是这积雪村的村长,我们村呐……可是好久都没来过客人了……” 严村长的话让几位雾集来客心中一紧。 这个说法……让人很是不安。 这时,那个搀扶着他的年轻女人忽然说道:“爷爷,后天就是归家祭了,收留这么多外人的话……” 归家祭? 年轻女人的话几人上了心。 后天的话……不就是存活任务的最后一天吗? 这是巧合吗? “别罗里吧嗦的,谁他妈愿意在这儿多呆,还后天……老子明天就走!” 黄有荣扫了田大伟一眼,他已经觉得这人的头顶上写着一个明晃晃的死字了。 “是吗?”年轻女人目光怪异地看了田大伟一眼,“那希望你们,能走掉……” 这诡异的说法让大家心中一紧。 但这时,更古怪的东西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进了村子后,大家才发现,这个村子里竟然没有一只猫狗,甚至连鸡鸭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奇奇怪怪的覆着黑布的笼子,被铁链栓在家家户户的门口。 “这是什么?你们村里养的是狮子?” 田大伟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去揭路旁笼子上的黑布。 “别扯!”这是那个小斌的声音。 但……他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啊!!!!” “操你妈!快松口!” 田大伟目眦欲裂,他的手指正被一个诡异的女人死死地咬住,疼得他瞬间满头大汗! 众人见状,连忙上去帮忙,田大伟更是一脚一脚地猛踢笼子里的女人,但那个蓬头垢面的可怕女人,竟然完全不松口! “啊!!!” 田大伟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凄惨的叫声,整个人被众人拉得一个趔趄,惊骇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 那个女人,竟然硬生生咬断了他的手指! 何苗吓得面色苍白,尖叫失声。 “妈的,叫你别扯开!”那小斌一声怒骂,同时,他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一把草木灰,洒在了田大伟的断指上,疼得这个矮胖的司机又是一声哀嚎。 而白研良等人,却根本就没看那个蠢货。 他们的眼睛,朝着一间间屋子扫过去。 每一间……每一间屋子前都有一个被黑布罩着的铁笼。 难道说……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这样的会啃人的女人? “请各位……不要说出去。” 老村长的声音充满苦涩,他看向众人,颤颤巍巍地拱手一礼。 第五十一章 疑点 第五十一章疑点 众人面面相觑。 但断了一根手指头的田大伟显然是不打算给任何人面子。 “老子残疾了!难道你们想就这么算了?”他指着老村长的鼻子,破口大骂。 村口的动静很快就传遍了全村,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开门声响起。 一个个干干瘦瘦的黝黑面孔从门缝里伸出,朝他们看过来。 饶是田大伟这种浑人都打了个哆嗦。 无他……实在是这些从门缝里伸出半个身子的村民,长得太丑了。 不……或者应该说是……长得太奇怪了。 他们虽然不畸形也不残疾,但五官却异常的怪异,有的眼睛小得出奇,有的嘴却大得惊人,总之……充满了诡异的不协调感。 “我们会赔偿的……”老村长听到田大伟的话后,倒仍是客客气气的。 田大伟闻言一声冷哼,却也没有再闹,这话可是这老头当着大家的面说的,到时候赖账的话他就有理由闹事了。 “爷爷。” 这时,一直扶着老村长的那个年轻女人忽然开口了。 “天快黑了。”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老村长神情微变,他赶紧说到:“先走……先回屋去。” 与此同时,那些将脑袋从门缝里伸出来的村民们也赶紧关上了房门,不再发出一丝声响。 老村长一路匆匆走着,似乎有什么在追赶他一样。 几分钟后,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一行人终于是赶到了村长家。 老村长的家还算宽敞,但也绝对住不下十三个人。 “委屈各位了,这里只有三间空房,今晚还请各位打地铺将就将就。”老村长歉意地看着大家,“等明天天亮了,如果各位还是走不了的话,我再把各位安排到其他人家里暂住。” “什么?”何苗第一个不同意,她抱着那条自从进村后就萎靡得很的柯基犬,说到:“不行!我给你钱,你……你让我住单间!” “滚你妈的!老子受伤了都没说住单间,你算哪颗大瓣蒜?”田大伟面色有些发白,虽然断指的血被草木灰止住了,但疼痛却一直都有。 这弄得他本就不好的脾气越发暴躁易怒。 “唉……我看这样吧,三间空房男人一间,女人一间,剩下那间谁住我们再商量,怎么样?”陈青山老爷子出来打着圆场。 “村长,我们七个是一个镇上的朋友,能不能给我们单独安排一间房?没床铺也无所谓,我们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稍微休息一下就行。”林燕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她的话是最多人同意的,毕竟,她代表着六个人的想法。 田大伟闹了半天,但人数多还是取得了优势。 白研良一行人分到了一间大屋子,铺好了地铺,先进去休息了,也不管田大伟他们继续如何闹腾。 白研良把腿脚不便的余笙放在了地铺上,余笙小声地道了谢,然后静静地靠在墙边看着大家。 这间屋子还算大,七个人进来也并没有太挤。 主要是他们本来就没打算全都睡觉。 “我们有七个人,一人守夜一小时吧。”喻涵舟说到。 他的意见很中肯,大家并没有表示反对。 在这种明知道有鬼的村子里放心睡觉,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合作非常重要。 “你们对这个村子有什么看法?” 一直站着的黄有荣也一屁股坐了下来,盘腿看着大家。 “这村长就有古怪。”林燕闻言,眼中闪动着精光说到,“村长家进村后还要走五六分钟,但之前从狗叫声传出到村长和他那孙女现身大概只有两分钟,他们当时在哪里?为什么整个村子,除了村长和他孙女二人,只有一个叫小斌的年轻人出现?” 林燕的问题也是大家的疑惑,这个村子,简直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家家户户门口罩着黑布的铁笼。关在家里,不敢出门的村民…… “刚才那老村长的孙女说的话也很奇怪,‘天快黑了’,难道……天黑后会出现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吗?” 黄有荣接话道。 “白先生,你怎么看?” 白研良也正靠在墙边,貌似在发愣,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询问自己的看法。 而且,这个人竟然是李慕? 白研良倒也没藏着什么,他看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村长孙女提到了归家祭,解语中也提到了祭字,我一直在想,‘祭血无心’是什么意思,直到刚才。” 他的话让大家精神一振,难道白研良已经解开了解语的暗示? “老村长说,他是积雪村的村长,积雪……祭血,我不觉得这只是单纯的谐音巧合,这次的厉鬼,很可能和那个归家祭有关。” 白研良的说法赢得了大家的认同。 “嗯,白先生说的有道理,我们应该从调查归家祭入手,也许这个祭典曾经出现过意外,害死了一些本不该死的人……” “又或许,它本就是以血为祭,现在……那些死去的人回来复仇了。”苏倩坐在喻涵舟的身边,条理清晰地说。 “我……也有一个发现。”柔和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大家齐齐看去,说话的是余笙。 “刚才……一路过来,我看到积雪村所有的屋子,都没有窗户。” 嗯?! 余笙的话让所有人先是一怔,随即恍然。 “我说呢……我怎么老是觉得这个村子的建筑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原来是这样!”黄有荣一拍巴掌,叹道。 白研良看了一眼余笙,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便微微点了点头。 窗户? 为什么积雪村的村民不造窗户? “你们说,他们难道是怕窗外有什么东西偷偷地看他们吗?”黄有荣忽然若有所思地说。 黄有荣的说法倒是挺吓人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那个出现在窗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李慕下意识地触碰着手指,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这一次,他是缠怨者,而作为存活任务的缠怨者,几乎必定会被厉鬼盯上。 所以,李慕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活过三天,而是和祁念一样,找到那个隐藏的规则,然后……除掉它! 第五十二章 人命 第五十二章人命 夜变深了。 现在是凌晨十一点,第一个守夜的是余笙。 这并不是欺负她,相反……这已经算是一种照顾了。 灯没熄,大家各自靠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并没有完全睡着。 所以,这个时候守夜的余笙,基本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而另一边,田大伟六人也终于争出了个结果。 剩下两间空房,男的一间,女的一间。 程志鹏翻来覆去睡不着,童莉是他媳妇儿,这荒山孤村的,离开自己身边总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你他妈乱动什么?” 睡他旁边的田大伟骂了一句。 “不……不好意思……” 程志鹏是个老实人,听到田大伟的不满,他赶紧缩了缩身子,但这个时候,他又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尿急。 这东西可憋不住。 程志鹏赶紧从地铺上爬起来,决定出门去上厕所。 刚才老村长说过,厕所就在门外,但晚上上厕所动作要快,一定要关门,不能在厕所多呆。 这几句话说得程志鹏云里雾里,但心里总归是有点发毛。 尤其是……看到这个村子里的诡异情况后。 哪个村子会有这么多疯女人被关在铁笼子里? 但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该管的事,等明天车修好,或者联系上别的车后,赶紧回桂城才是正事。 这次他夫妻二人回老家,可是挣了些钱的,人前也有面子。 想到这里,程志鹏心情轻松了些,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顿时暴露在惨白的月光之下。 大山里的村子,夜晚阴森得吓人。 山里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月色下朦朦胧胧的黑暗像极了一张巨口,准备吞噬一切。 程志鹏不敢多呆,赶紧步履匆匆地进了厕所,解开裤腰带,哗哗地开始放水。 忽然,“嗒——”地一下脚步声,在厕所木门外响起。 “谁啊?有人。” 程志鹏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接着,他眼睛猛然睁大,打了个哆嗦。 不……不对。 靠近厕所的脚步声怎么会只有一下? 人类……能够瞬间从很远的地方一下跳到近前吗? 冷汗很快从程志鹏脑门上冒出。 程志鹏定了定神,狠狠地一咬嘴唇。 虽然恐惧已经让他有些乱了分寸,但程志鹏还是想看看,站在厕所前的到底是谁。 或许,只是那人走路的脚步比较轻,自己只听到了最后一声? 他咽了口唾沫,缓缓地俯下身子,趴在厕所的地面上。 木门下有一条缝,并不是很大,但也足够看到一些门外的东西了。 “没事……没事……可能是只野猫,或者是风吹掉了什么东西……” 程志鹏安慰着自己,然后,他猛地一探头,从厕所门缝下看过去。 惨白的月光下,映入他眼帘的是……空空如也的地面。 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很正常。 “呼——” 程志鹏大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不过……总算是没什么异样,看来,果然是自己吓自己。 程志鹏放下了心,打开了厕所的门。 然而…… 就在厕所的木门打开的刹那…… 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已经贴到了他面前。 它的眼眶内一片漆黑,散发着惊人的恶意! 程志鹏瞳孔猛然放大,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就忽然转了个头。 咦…… 我怎么,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最后的意识悄然散去,程志鹏的尸体轰然倒地,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诡异地看向了自己的后背。 厕所的门被山风一吹,轻轻地关上了。 …… 次日一早,众人是被喧闹声吵醒的。 一个女人正在嚎啕大哭。 出事了。 虽然并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但一股恐怖的情绪依旧悄然出现。 鬼已经……开始动手了。 黄有荣第一个冲出去,紧接着,其余人也立刻起身,推开了房门。 白研良刚想动,却看到了呆坐在角落的余笙。 “上来。” 他蹲下身子说到。 余笙怔怔地看着他的后背,忽然摇了摇头:“你去吧,带着我……太麻烦了,我就呆在屋子里。” “赶紧。” 白研良催促道,像是没听到余笙的话一样。 余笙咬了咬嘴唇,终于没再说什么,身体前倾,双手环住了白研良的脖子。 等白研良出来的时候,才看到大哭的人是童莉,那出事的人,应该九成是她那丈夫程志鹏了。 这时,老村长也刚杵着拐杖走出来。 “各位……怎么了?” “怎么了?死人了!你们这地方有人杀人了!” 田大伟脸色铁青地吼出了这句话。 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咬断了一根指头,现在,一起来的人里又突然死了一个,就算他胆子不小,这时候也只想着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慕站在厕所边,看着倒在门口的这具诡异的尸体。 程志鹏的脖子有淤伤。 他瞳孔大放,嘴巴微张,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李慕扭头问到。 “唉……就在刚才,天刚亮……起来上厕所的童女士就看到了他,作孽啊。”陈青山老爷子叹息道。 “妈的,昨晚他好像出去撒尿了,之后我睡着了,不知道他一直没回来,你们这村子藏着一个杀人犯!老子要报警!”田大伟面色难看地吼到。 报警? 事实上,田大伟也就是说说而已,昨天刚到村口他就已经尝试过了,这积雪村根本就没有一点手机信号,而且路况复杂,远在群山之中,就算是刑警接到报警,赶来都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爷爷……怎么办?”很快,昨天扶着老村长那年轻女人也出来了。 她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李慕几人却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咳咳……先把尸体收殓了吧。”老村长沉默片刻,咳嗽道。 村长的话,在这种村子里是很管用的。 甚至比刑警都有用,许多偏僻地区对习俗与传统的敬畏,甚至要远远凌驾于法律之上。 在村长的招呼之下,昨天那些躲在家里的怪异村民,天亮后终于出来了。 第五十三章 孩子 第五十三章孩子 斜眼,歪嘴,比例失衡的五官,让这些沉默寡言的黑瘦村民看起来很怪异。 而最奇怪的,却是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女性村民。 除了村长的孙女,现在露面的所有人都是男性。 村民把程志鹏的的头小心翼翼地扭了回来,将他的眼睛合上,摆放在一块木板上。 田大伟吵嚷着要离开,要报警,何苗抱着狗瑟瑟发抖,陈青山不停叹气,孙亮皱着眉毛不说话,童莉哭得肝肠寸断,倒是已经死了的程志鹏,躺在那里颇为安详。 老村长面光复杂地看着程志鹏的尸体,转身进了屋子。 李慕看了一眼老村长,又回过头,对白研良几人点了点头,跟了进去。 看来……他是打算亲自去接触问题最大的老村长了。 “中午汇合,大家小心。”喻涵舟说完这句话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苏倩赶紧跟了上去。 黄有荣见状,一言不发,也转身就走了。 林燕倒是善意地对白研良和余笙点了点头,说到:“小心些,存活任务不要进行太多探索,谨慎地等待时间结束是最好的方式。” 余笙对林燕的善意表示感谢,倒是白研良,他似乎在走神,没有回应林燕的话。 不一会儿,雾集几人已经都各自离开了。 他们不是刑警,对程志鹏的死完全不感兴趣。 可能只有田大伟仍然觉得是有人杀了程志鹏,其他几位,多多少少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程志鹏虽然性格老实本分,但他体格健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壮汉。 什么人能够在不造成任何外伤的情况下瞬间杀掉一个人? 答案显而易见。 “这位姑娘,腿脚不方便?” 白研良回过神来,抬头看去,说话的竟然是村长的孙女。 她的目光没有看向白研良,而是略带同情地看向了白研良背上的余笙。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那里有一副轮椅,可以暂时借给你们。” 无论是白研良还是余笙,听到这句话时都有些意外。 轮椅这个词……在偏僻的山村里听到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那太感谢你了。”虽然心有疑惑,但白研良却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村长孙女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白研良背着余笙,静静地等在原地。 他没说话,余笙也没说话。 不一会儿,她就推出来一部轮椅,看着余笙,说到: “妈妈的腿脚也不方便,这是她曾经用过的,现在她去世了……请你不要介意。” 余笙连连摇头,感谢道:“不会的,谢谢你……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鲁冰燕吧。”她似乎不想多谈,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就转身走了。 白研良把余笙放在轮椅上,看着鲁冰燕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怎么打算。” 收回目光,白研良对余笙问到。 余笙怔了怔,然后摸了摸这部颇为老旧的轮椅,说到:“你去吧,我能行。” 白研良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笙忽然笑了笑,笑容很淡,但很真。 她自己转动着轮椅,竟是去了鲁冰雁离开的方向。 …… 白研良站在村子里,仰头朝四周看去。 积雪村的山与业城一带的山形有很大的不同。 业城的山像一个个鼓起的馒头,而积雪村的山,像一柄柄竖起的锯齿,刀削般浓重的山势里,多了严峻和冷漠。 但是这附近的植被并不稀薄,地处南方,少有降雪,这积雪村名字的由来显然是另有文章。 从一道坡上下来,白研良再次走到了村口。 现在天光渐亮,村子的形貌能够看得更加明晰。 除了村长的屋子,村子里基本上都是一些土坯屋,用黄泥垒成墙,黑瓦盖顶,矮小而简单。 有的屋子更是仅用厚实的稻草作为盖顶,稻草扎得严严实实,层层铺垫,上面压着几块冰冷的石头。 白研良的动静很快被其他人听到了。 三个皮肤黝黑的村童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按照老村长的说法,积雪村好久没来过外人了。 白研良看了一眼那三个孩子,对他们招了招手。 受好奇心驱使,其中一个个子稍高,年龄稍大的村童朝他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另外两个。 等他们靠近,白研良闻到了他们身上淡淡的臭味,这是汗水和污渍混合后长久没有清洗的味道。 他们的衣服裤子从上到下都粘满了泥灰,这些破旧的服装已经看不清原有的底色了。 而且,看起来他们是不分季节地穿在身上,也许是只有一套衣服,穿上后,自然是不打算脱下来洗。 “告诉哥哥,那些是什么?” 白研良蹲下身子,对着他们温和地笑。 他说的那些,是家家户户门口覆盖着黑布的铁笼子。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忽然咧嘴一笑。 白研良目光一冷,飞快起身朝后退去。 就在他刚刚蹲着的地方,那个瘦黑的小个子小孩儿一镰刀挥砍而过。 见白研良躲过了自己的镰刀,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白研良也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们的眼睛都很亮,但却不是纯真的明亮。 不……也许那也是一种纯真。 只不过,他们有的不是纯真的善良,而是……纯真的恶。 “衣服……东西。” 领头那个稍高一点的小孩儿指了指白研良,声音稚嫩。 他们似乎并不经常说话,开口的语调很怪异。 白研良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 刚刚挥舞镰刀的小孩儿见状,又是一刀挥砍过来。 白研良抬起脚,后发先至,一记鞭腿甩在他的脸上。 他完全没有以大欺小的觉悟,这一脚下去,那黑瘦小孩儿当场飞出几颗牙,连滚带爬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白研良的行为似乎终于让他们感觉到这个人的不好惹。 两个小孩儿也不喊不叫,拖着晕倒的小孩儿飞快地跑了。 白研良活动了一下脚腕,眉头微皱。 什么样的成长环境会让小孩儿养成看上东西就抢的习惯? 难道……这个村的人本来都是一群土匪? 白研良摸了摸自己下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第五十四章 迷魂 第五十四章迷魂 “妈的,这鬼地方傻子才呆得下去……” 田大伟嘴里骂骂咧咧,独自一人离开了村子。 他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这该死的村子,莫名其妙死了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在乎,男人一个比一个长得丑,女人还他妈全是疯子,被关在笼子里。 田大伟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今天就去山路上等一天,他不信等不到一辆车。 等出去之后他就报警,然后和刑警一起回来索赔。 这么想着,田大伟竟没发现自己在山林里越走越深,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周围都是树,长得差不多的树。 接着,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在脑海中产生。 不会是……遇到迷局了吧? 田大伟瞪大眼睛,四处找路。 这大白天的,透过叶缝还能看到太阳,他不信跟着太阳走还能迷路。 一念至此,田大伟狠下了心,死死地盯着太阳,往前方走去。 可是越这么走,他就越是深入了密密麻麻的树林之间,周围也越发地黑。 “不可能啊……” 田大伟疑惑地嘀咕着。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 那个背影,他认识,这不是那几个乘客里的一个吗? “喂?你也要走?” 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竟然是黄有荣。 黄有荣看着走得满头大汗的田大伟,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田大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老子不在这里在哪里?出村啊!” “这里……”黄有荣诧异地盯着他,继续说到:“这里不是村尾吗?” “你说什么?”田大伟瞪大了眼睛,抬头又看了一眼太阳,“老子从村口往前一直走,怎么会转到村尾来的?” 田大伟的话让黄有荣心中一惊,这田大伟……是从村口绕到村尾来的? “那你又在这里干什……”田大伟刚斜着眼睛问,却忽然被黄有荣捂住了嘴。 “嘘!” 黄有荣死死地按着田大伟,低声道:“别吵,有人来了!” 田大伟虽然浑人一个,但多少也知道好歹,闻言赶紧点了点头。 黄有荣松开他,小心翼翼地朝前看去。 前方树下,一个男人正挥舞着锄头,在挖什么东西。 田大伟眼睛好,看得真切, “死人……那里埋着死人!”田大伟压低了嗓门,但语气中充满了惊骇。 这村子果然有大问题,哪个正常村子会有人大白天来挖死人的? 正在这时,二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谁?” 树下挥舞着锄头的男人扭头一声大喊。 他的脸也露了出来,竟然是那个小斌! 然而,黄有荣和田大伟打定了主意不会出去,几个呼吸后,小斌像是想到了什么,浑身打了个哆嗦,扛着锄头就跑。 “出来!” 黄有荣盯着不远处的树,一声厉喝。 树林内一阵安静,片刻后,几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妈的,怎么是你们?” 田大伟看着眼前这几人,怒骂道:“老子说要走,你们几个偏要磨磨唧唧的,说要安慰那童莉,现在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田师傅啊……我们也没说不走啊,我们追出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你的背影了,所以……我们一直跟在你后面。”陈青山一张老脸皱成了一个苦字。 原来一直吊在田大伟背后的几个人,是这几位乘客。 黄有荣也松了一口气,别看他刚才喊得颇有气势,实际上如果一有不对,他已经做好了推倒田大伟,然后自己逃跑的准备。 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黄有荣却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孙亮忽然说道:“我们……明明是朝着村外走的,怎么绕着绕着,绕到村尾来了?” “你们不是跟着老子走的吗?”田大伟说到:“老子都走错了,你们当然也走错了。” “可是……”孙亮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疑惑:“你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我们追进山林里后,根本就看不到你,就随便找了个方向,背着太阳走……” “什么?”田大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盯着孙亮几人问到:“你们是背着太阳走的?” “是……是的……”被他扫到一眼的何苗赶紧回答。 “怎么可能……”田大伟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了?”黄有荣赶紧问到。 “怎么了……”田大伟的眼睛里闪过几丝恐惧,“老子明明是对着太阳走的啊……”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先是一怔,随即齐齐浑身发寒。 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对着太阳走,一些人背着太阳走,怎么会走到一个方向去? 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迷局! 黄有荣也是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对劲,这个村子……可能已经出不去了! 他猛然想起了村长女儿说的话。 那句……希望你们,能走掉…… 诡异的氛围在几人间蔓延,这已经不是猜测了,而是实打实的虚幻现象。 黄有荣现在想的,是赶紧回到村子里,和大家汇合,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慕他们。 这只鬼……有一个能力已经确定了。 迷路。 “走,先回村子里。”黄有荣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神。 然而,他的话却没有得到其他人响应。 黄有荣一怔,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我们……明明是朝着村外走的,怎么绕着绕着,绕到村尾来了?” 黄有荣瞳孔猛然收缩,他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孙亮。 孙亮面带疑惑,似乎很是不解。 “你们不是跟着老子走的吗?” “老子都走错了,你们当然也走错了。” 田大伟也说话了……说的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可是……”孙亮皱着眉头:“你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我们追进山林里后,根本就看不到你,就随便找了个方向,背着太阳走……” 一样……他们说的话……和刚才一模一样! “什么?” “你们是背着太阳走的?” 田大伟的回应,也和刚才一样。 黄有荣倒退几步,背靠在树上,浑身发冷。 他的目光扫过面露疑惑的几人,颤声道:“你们……为什么要说和刚才一样的话?” 第五十五章 错乱 第五十五章错乱 然而……黄有荣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人理会。 “是……是的……” 如刚才一样,田大伟扫了一眼何苗后,何苗赶紧颤颤巍巍地回答了他。 “别说了!” 黄有荣一声大吼,他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眼前的一幕简直太诡异了! “怎么可能……”田大伟像是没听到似的,脸上一如既往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们都在重复刚才说过的话? 黄有荣心乱如麻,恐惧逐渐占了上风。 比这危险致命的情况他也遇到过,但……这是最诡异的一次! 等等! 黄有荣忽然想起一件事……田大伟说过“怎么可能”之后,接下来说话的……好像是他自己? 不,不会的,我是正常的…… 黄有荣刚在心底安慰了自己,却忽然感到一阵怪异,接着,他的脸自己挤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问到: “怎么了?” 说出之后,怪异感瞬间消失,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黄有荣身上,但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他已经能够肯定……撞鬼了! “怎么了……”田大伟的声音继续响起:“老子明明是对着太阳走的啊……”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这一切简直就像电影在回放一样……孙亮疑惑,田大伟回答,接着孙亮解释,田大伟疑惑,何苗回答,田大伟震惊,然后是自己……疑惑,田大伟回答。 终于,如同回放的对话终于结束了。 田大伟惊骇之色还在脸上,似乎终于恢复了正常。 但接下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孙亮……又开口了。 “我们……明明是朝着村外走的,怎么绕着绕着,绕到村尾来了?” “够了!” 黄有荣终于无法控制情绪,扑上去死死抓住了孙亮的衣领。 “别他妈重复了!” 然而……虽然孙亮被他揪住了衣领,但却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是面带疑惑,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们不是跟着老子走的吗?” “老子都走错了,你们当然也走错了。” 田大伟果然开口了,和刚才一模一样。 黄有荣眼睛通红,松开了孙亮,一拳打在了田大伟的脸上! 这一拳黄有荣完全没有收力,直打得田大伟一个趔趄,脸很快就红肿了起来。 但……田大伟这个粗暴的性子,竟然毫无反应! 他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一般,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 等等……冷静,一定要冷静! 黄有荣拼命地深呼吸,意图压制住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恐惧。 这次的任务,从一开始就透露出一股怪异。 在雾集中存活了最久的李慕成为缠怨者。上一次的两位缠怨者,喻涵舟、白研良再次被选中。没有补充至四十九人,唯一加入的新人余笙…… 这个任务……很诡异。 虽然还没有见到鬼的踪影,但眼前的离奇一幕已经让存活了多次的黄有荣难以理解。 他也知道,面对遇到这种情况最致命的就是紧张慌乱,但……想办法找出诡异点这种事本就不是他所擅长的啊! 黄有荣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踪小斌,来到村尾的树林中。 但……雾集的规则就是如此,他根本不能违背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好不容易稳定下心神,黄有荣终于打定了主意。 他的智商虽然不如李慕,风袖雪,杜尚景,喻涵舟这些现实中就出类拔萃的人,但……他是一个行动力极强的人。 做出决定后,他非常干脆地扭头就跑! 没错,跑!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既然无法阻止这一幕诡异的现象,那就离开这个地方! 但……黄有荣逐渐发现,自己仍是小看了这次任务的困难与恐怖程度。 周围的景色像是在原地打转一样,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熟悉的谈话声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什么?” “你们是背着太阳走的?” “是……是的……” “怎么可能……” 还在重复,他们还在重复刚才的话,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短暂逃跑停止! 黄有荣绝望了。 他再也没有任何办法。 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不断回旋的漩涡当中,不停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这块地方的时间与空间仿佛被单独截了出来,根本无法逃离。 黄有荣已经完全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这……根本就不是迷路的程度了。 这只鬼的凶厉程度,可能会将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如果是李慕……遇到这种情况会这么做呢? 黄有荣没有放弃,他拼命地压榨着自己最后一点念头,期望找到生机。 这只厉鬼没有直接杀了他,肯定不会是心慈手软,或者……抱着玩弄他的目的。 雾集中的鬼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它们的一切手段……都是为了把他们这些人拖入地狱而存在。 所以……这个不断循环的时空,就是它杀人的方式! 如果,还不能尽快脱离这个诡异恐怖的时空,自己会死,一定会死! 黄有荣面目狰狞,死死地咬着嘴唇,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无意间,他的目光扫过了一个人。 等等……他…… 是他! 就是他! 一定是他! 他是鬼! 然而……就在这时,黄有荣忽然感觉到一阵让自己心底发寒的注视。 他猛然回头,发现田大伟,孙亮……所有人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该你说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诡异的语调带着陌生的质感,直扑黄有荣的灵魂深处。 他只感觉身体一僵,一张惨白的死人面孔……不断地在他眼前放大。 …… 白研良在积雪村闲逛。 偶然间看到他的林燕对此很不理解。 在一个明知道有鬼的村子里到处乱逛,果然是个才度过一个任务的新人…… 白研良并不知道林燕的想法,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在转遍这个村子后,他发现这个村子整体布局很奇怪。 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会发现它的所有建筑竟然形成了一个……工整的倒三角形。 发现这一点的白研良站定脚步,若有所思。 这个倒三角的一角,就是村长家呢。 那……其它的两个角呢? 第五十六章 说辞 第五十六章说辞 “穷乡僻壤,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余小姐。” 鲁冰燕给余笙倒了一杯开水,放下几朵山菊。 余笙伸出双手接过茶杯,笑着说到:“怎么会,这已经很好了。” 茶杯古朴,清泉甘冽,山菊飘香,余笙说的倒也不全是客套。 鲁冰燕勉强地笑了笑,偶尔目光会落在余笙坐着的轮椅上。 “鲁姐姐,你的妈妈……不是积雪村的原住民吧?” 余笙捧着茶杯,忽然问到。 鲁冰燕一怔,随即面色不太自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余笙摸着轮椅的扶手,说到:“这副轮椅上,有博通医院的院徽,而博通医院,据我所知……在泾川城。”余笙抬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鲁冰燕。 她会注意到医院院徽这个点,还是因为白研良。 她记得,白研良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点明了她目前呆的医院,而依据,就是她身下的轮椅。 所以……那个男人肯定也知道,鲁冰燕的妈妈是一个外地人。 而且,她来自离这深山很远很远的大城市, 鲁冰燕显然也没想到余笙会注意到这点,更没想到她竟然会认得一般人根本无法记得的医院院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付她的询问。 片刻后,鲁冰燕在余笙好奇地注视下,微微叹了口气:“你猜的没错,我妈妈……是城里人。” 果然吗…… 但是,一个首都的城里小姐,怎么会嫁到这么偏远的山里来? 就算是找到了真爱,一个习惯了城市生活的年轻女子也应该不会选择后半生在这个电灯是唯一用电器的村子里度过吧? 这里面,显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余笙看出了鲁冰燕没有什么谈兴,便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和她天南海北地聊着天。 因为腿脚不便的关系,余笙看了许多书,涉猎极广。 光是论知识的宽度,也许连白研良都不是她的对手。 当然,这是因为白研良塑造了自己知识结构的关系,他不想在脑子里装太多自己用不上的东西。 在余笙的刻意结交下,鲁冰燕的话也逐渐变得多了些。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在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找不到一个能够交流的人。 “小余,你记住,晚上千万不要出门,连门的缝隙也别打开,还有……明天的祭典,你就呆在屋子里,别出来。” 余笙目光闪动,充满好奇地问:“为什么呀?” 鲁冰燕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纠结,但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抹怪异的情绪:“你别问了,听我的就是……” 余笙点点头,捧着山菊花茶,浅浅地喝了一口。 …… 村长家。 李慕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字画,神色有些诧异。 “想不到村长先生竟然收藏着这么多年代久远的字画。” 老村长杵着拐杖,坐在摇椅上,眉头紧皱。 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慕,说到:“祖上传下来的,也不是什么珍品。” 老村长显得情绪不高,也许是因为程志鹏的尸体还摆在村子里的原因。 李慕笑了笑,说到:“我看村长先生谈吐文雅,遣词讲究,定是诗书传家,不知……怎么会落入这么贫瘠的山林之间?” 李慕的话让老村长苍老的眸子亮了亮,他抬起头,看到的是李慕略显遗憾的目光。 “唉……年轻人有所不知,当年祖上为躲灾,便带上家财,携亲伴友,避入这积雪老山之中,尔后时日一长,草木封路,雾瘴迷眼,这出山之路,竟是无处可寻,我们后人便一直在这村中住下了……” 老村长的声音唏嘘绵长,带着几分无奈,又似有几分不甘。 这番说辞,到底能信几分,李慕心中却是有数。 这老村长的遗憾神情,在脸上停留时间太长了。 一般而言,人类的真实表情其实是转瞬即逝的,并不会在脸上停留太长时间。 所以……如果某种表情在一个人脸上停留太久,那么他很可能在假装一些事情。 就算不从这些细微之处观察,李慕也能看出老村长这番话里的漏洞。 这个村子里,目前除了老村长,村长孙女,还有那个名叫小斌的男子,几乎没有一个是正常长相。 他们皮肤黝黑粗糙,无论高矮体型都偏瘦,相貌更是怪异得很。 这个老人……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李慕点点头,忽然又充满兴趣地抬头问道:“对了村长先生,不知道……归家祭是个什么节日?我们外人能去观礼吗?” 老村长咧嘴一笑,脸上皱皱巴巴的皮仿佛开出了一朵花。 “当然,你们所有人……我都欢迎。” 李慕也笑了笑,然后转身告别了老村长,说是要去村子里转转。 老村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阻拦。 …… 白研良边走便停,这个奇怪的村子,人人都是来去匆匆。 他们似乎都在趁着白天赶紧劳作。 偶尔,白研良能看到有些男人揭开屋子前的黑布,往笼子里塞进去一些食物和水。 笼子里的女人们一个个蓬头垢面,整张脸扭曲疯狂,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些女村民……到底是怎么疯的? 一边想着,白研良一边在一间破败的老屋前,停下了脚步。 天色仿佛阴沉了几分。 这里,就是整个村子的房屋形成的倒三角中,其中的第二个角。 当初看见白研良就发现了不同。 这间屋子前,没有被黑布覆盖的铁笼。 或者说……这间屋子根本就没人住了。 白研良向前迈了一步,缓缓伸出手摸向了这间破败老屋的大门。 轰隆——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陡然闪过一幅幅画面! 雷鸣电闪,夜雨如墨,凄厉的闪电让整个夜晚迅速土崩瓦解。 一切在闪电的刹那变得苍白,随即又迅即漆黑,一个暴雨中的身影仰天而泣。 尚未发芽的老树,伸出了白骨般的枝丫,如同一双手伸向天空,在无声哭诉。 好在……触碰到房门的是白研良,他独特的视角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自己的诡异变化,飞快地收回了手。 脑海中的画面陡然消失。 但,一个个疑问却残留了下来。 他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第五十七章 女人 第五十七章女人 “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吼从白研良身后传来。 小斌快步跑来,一把推开了他。 然而,小斌看到的却是白研良怔怔的神情。 “你……难道你也看见了?” 白研良仿佛这才回过神,他扭头看了小斌一眼,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小斌面色陡然变得苍白,他看了白研良一眼,说到: “你跟我来……” …… 喻涵舟走在前面,苏倩安静地跟着他,但却保持着一些距离。 苏倩记得,在渝城附院第一次见到喻涵舟时,他儒雅地对她点了点头。 他是个好人,对谁都会尽力地关心,但恰恰是这种好人,实际上最为冷漠…… 想要走进他的心里,太难太难。 直到后来,她也进入了雾集,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喻涵舟! 没有人知道苏倩当时的心情,在度过最初的恐惧与不安后,比起绝望……竟然是开心占了上风。 喻涵舟最初对于她的出现也很意外,他很热情,每次轮到她时都会再三嘱托她要小心谨慎,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会给她出谋划策,给她总结经验,罗列禁忌。 这令苏倩很感动,这些时间下来,她以为彼此之间的感情已经很深了。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就算是在雾集,他的善良也没有丝毫改变,他似乎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想到这里,苏倩百感交集,看了看眼前一边沉思一边前行的喻涵舟,她忽然涌起了一丝疲倦。 她和喻涵舟他们不一样,这些成功者,聪明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能够挣脱这个诅咒,回到正常的人生。 但……她从不这样认为,从中考失利之后,她就明白了这一点。 如果人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那她的故事,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一生罢了。 她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生活的主角,也永远无法站在众人视线的中心。 长相,家世,智慧,荣耀,能力……如果有比拼谁更平凡的大赛的话,她应该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平凡如她,光是跟上大家的脚步,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她根本不认为自己能够逃离雾集。 也许就是这次……也许是下次,她就会死。 死在这个陈旧腐朽的时空,埋葬在自己平庸无聊的故事里。 “喻助导……” 苏倩忽然站定脚步,轻声唤到。 正在沉思的喻涵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 苏倩张了张嘴,却看到了喻涵舟紧锁的眉头。 她眸光暗了下来,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不知道大家都有了什么收获……” “他们呐,李慕不用我们担心,林燕很知道分寸,也不用担心,至于白研良……”喻涵舟忽然有些难以形容白研良。 “其实……我有些看不透他。” 喻涵舟的话让苏倩有些意外,她好奇地问:“白先生……不是挺正常的吗?” 喻涵舟果断地摇了摇头,他却是想起了私下与那几人的聊天。 大家谈到白研良时,竟然都是大概相同的感受——虚假。 倒是李慕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他把自己藏得太深,深得……也许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说他了,比起他,我更加担心的,反而是黄有荣和那个新人余笙。”喻涵舟看着身边的铁笼,蹲了下来,“他的行动力很强,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至于那位余小姐……她的腿,太麻烦了。” “是啊……”苏倩点点头,说:“余小姐真可怜,本来就身有残疾,竟然还遭遇了这种事……” 喻涵舟对她的看法不置可否。 他并不觉得余笙可怜,也许……那位小姐的精神世界要远比身体健康的人精彩得多。 他只是单纯地为余笙的行动不便感到惋惜和担忧。 喻涵舟没有再说话,而是蹲下身子,一把扯开了笼子上的黑布。 因为田大伟的遭遇,他保持了相当安全的距离。 女人缩在笼子里,一言不发。 她的脸上满是灰尘凝结的污垢,已经看不清真正的面貌,不过……她的两只眼睛倒是很大,只是没什么神采,她的面部表情很狰狞,嘴唇上也没有血色,头发脏兮兮的打着结。体薄的好像一张纸,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 “……你好?” 喻涵舟挥了挥手,对她打了个招呼。 女人依旧一脸狰狞,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应该是彻底疯了,听不懂我们的话……”苏倩目光复杂地看着笼子里的女人。 谁弄疯掉她们的? 出于什么目的? 就算人疯了,但为什么攻击性会变得这么强? “你好?你能听懂我的话吗?”喻涵舟再次挥着手,对她打着招呼。 在尝试了近一分钟后,喻涵舟才拿起黑布,重新盖在了笼子上。 接着,他又跑到了另外一个笼子外,继续刚才的话。 “你好?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苏倩看着喻涵舟这么不知疲倦地反复尝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他以为这些女人里会存在奇迹?有人是装疯的? 如果是装疯的,她的家人为什么要把她关在笼子里……肯定是村民们早就验证过了,这些女人……真的全都疯了。 但,喻涵舟有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固执到让人头疼的男人。 他如果不这样一家一家地试,那他也就不是他了。 想到这里,苏倩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也学着喻涵舟的样子,开始帮忙询问。 …… “坐吧。” 小斌面目表情地说。 白研良看着他把锄头靠在墙角,锄头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这里是你家?” 白研良四处打量了一下,他倒是真没想到,倒三角的最后一个角,竟然会是小斌的家。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小斌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白研良的脸,似乎想看出他有没有撒谎。 白研良倒是没有隐瞒,简单地说:“深夜,暴雨雷鸣,哭泣的女人,干枯的枝丫。” 小斌闻言面色一白,失魂落魄地呢喃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第五十八章 李慕 第五十八章李慕 白研良安静地看着他,这个小斌的表现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劲。 昨天,村长说到让他们进村子休息一晚时,小斌的说法很奇怪。 那根本不像是与田大伟发生了矛盾后的不满,更像是在请求,请求村长放他们离开。 白研良相信,绝对不止自己一人听出了小斌的言外之意。 “她是谁?”白研良问到。 小斌的神情忽然变得很诡异,他看向白研良,说到:“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屋子内的空气好像忽然冷了些,白研良点了点头:“我信。” 小斌一笑,盯着白研良说到:“那好,我告诉你……” 白研良心中一动,安静地看向他。 “那间老屋,是一个女人的,她死了,被祭血了。” 小斌的话言简意赅,但听在他人耳里,却让人毛骨悚然。 “祭血?” 白研良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虽然这个词冷漠得让人害怕。 小斌对白研良的淡然反应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他点了点头。 “积雪村并不叫积雪村,它最初的名字,叫巫祭村。” “一年归家节,十年归家祭。” “这么说,巫祭村是一年一小祭,十年一大祭?” “可以这么说。” 小斌确认了白研良这个理解。 小祭献神,大祭献血…… 很显然这里的神,指的不会是神仙,而是……神魂,神智。 “怎么样……很蠢吧?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会有这么愚蠢的习俗?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小斌神情有些扭曲地看着白研良。 白研良很明确地点了点头:“确实很蠢。” “对!” 小斌眼睛大亮,因为激动血液涌上了脸颊,显得一片通红。 “一群恶心,无耻,愚昧,自私的人!他们活该在这里受穷,活该出不去巫祭村!哈哈哈哈!” 小斌的情绪有些失控,但白研良并没有阻止他,而是任由他唾液四溅地谩骂发泄。 忽然,白研良想到了一件事,他四处扫了一眼,没看到什么日历,便问道:“明天是几号?” 小斌情绪在发泄后终于稳定了些,闻言看了白研良一眼,说道:“十月初一。” 他说的是旧历。 旧历十月初一…… 白研良看着小斌,问到:“你知道,旧历十月初一是什么日子吗?” 小斌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他在村子里长大,唯一知道的节日只有两个,年节和归家祭。 白研良面语气淡然地吐出几个字:“明天是寒衣节,又叫冥阴节,鬼头日。” 归家祭与鬼头日撞在一起,绝对不是巧合。 白研良从来不相信巧合。 如果一切如小斌所言,那……在村子里作祟的鬼,应该就是她了。 去年在祭典上被祭血的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 白研良问到。 “她吗……”小斌神色有些复杂,有怀念,有恐惧,有疑惑,甚至有一点……爱慕。 “她叫鲁忍冬,是……一个极好的女人。” 白研良点了点头,起身说到:“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斌没有理白研良,自从说到鲁忍冬这个名字后,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直到白研良已经离开他的屋子他都没有清醒过来。 白研良回头看了一眼小斌,脑子里想的,却并不是鲁忍冬的事。 而是……这个小斌,在去年的归家祭上,或者说……在这一系列事件里,他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 …… 李慕从村长家里离开后,径直去了后山。 他打听到,明天举行祭祀的场所,就在村尾继续向里深入的后山中。 天色阴沉沉的,早晨还有的太阳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周围偶尔会有村民投来打量的目光,但进入村尾的山林之后就没了。 因为这附近没什么农田。 李慕踏入了山林之中,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那是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那种感觉很不妙,似乎……在往前走的话他会遭遇非常不好的事。 理智告诉他,必须停下脚步了。 但……这里是雾集啊,他没办法欺骗自己的脑子,他现在想的就是去后山举行祭典的场所看看。 如果不去的话,也会因为行为消极而遭遇可怕的事。 李慕少有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时,林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喊声:“喂?你也来这里了?” 是田大伟。 李慕随着声音看去,除了田大伟,还有抱着狗的何苗,老爷子陈青山,沉默寡言的孙亮。 除了在村子里照顾丈夫尸体的童莉,他们竟然都在这里。 但,李慕注意到田大伟说的是也。 “你们刚才遇见我的朋友了?”李慕问到。 “是啊……是那个叫黄有荣的小兄弟……他本来说跟着我们一起走,但走着走着,人就走不见了。”陈青山说到。 听到他们的说法,李慕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黄有荣怕是出事了。 看着眼前这几人,李慕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可能是在树林里迷路了,大家……能不能和我一起进去找找他?”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几人面色变换几下,便也答应了下来。 “行……那走吧!” 李慕点点头,终于下定决心,踏入了山林之中。 然而此刻,他心里的警兆忽然到达了顶峰!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上他的心间,就像……雾集的召唤一样。 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李慕吊在后面,目光来回在四人身上扫视。 终于,他心中一颤,死死地盯着一个人的背影。 他……不对劲! 就在李慕察觉到诡异之时,走在前面的田大伟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李慕,说到: “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李慕的心脏砰砰狂跳,但他终究是在雾集中存活最久的人。 此刻闻言,不仅没有惊慌失措,竟然连加速的心跳都强行控制住了。 “常年不运动,走得有些累。” 李慕回答道。 田大伟盯着他,忽然笑了笑:“那,你走我们前面吧。” 李慕只感觉背心一阵发凉,但现在……容不得他拒绝。 他点了点头,说到:“好。” 第五十九章 腐尸 第五十九章腐尸 冷。 阴冷。 李慕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极其可怕的,充满恶意的视线正盯着他的后背。 但……他无法回头。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李慕能够肯定,这几个人中绝对有一只鬼,但……他现在还不知道鬼要怎么做,才能杀掉他。 它想杀人,一定要满足某个条件,而那个隐藏极深的条件,就是自己唯一的生路。 李慕知道,黄有荣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他现在很想知道黄有荣死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如果……可以知道的话,他就能够分析出里面隐藏的生路。 而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能……与鬼同行了。 …… 积雪村。 在李慕仍被困在村尾山林之中时,村子里面也出事了。 十多个人围在一间屋子外,老村长很快被请来。 喻涵舟,苏倩,白研良,林燕四人闻讯也赶到了事发地点。 “怎么了?” 林燕率先开口。 “不清楚。”喻涵舟微微摇头,看了一眼白研良和林燕,“我们也是刚到。” 林燕眉头微皱,神色有些不安,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到:“快到中午了。” 她的意思大家很清楚。 说好的中午汇合一次,按理说,现在都该陆陆续续回来了,但……李慕,黄有荣,余笙三人,却不见了踪影。 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老村长杵着拐杖,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路。 今天,他的孙女没有跟着他。 “咳咳……把门打开吧。” 老村长轻咳一声后说道。 两个村民闻言,一言不发地上前,轻轻推开了房门。 然而,虽然在场的人不少,但在打开门的瞬间,还是引发了骚动。 “扑扑扑扑——” 几只黑色的鸟在开门的瞬间飞了出来,吓得开门的村民连连后退。 然而……真正骇人的,却是屋内的场景。 屋顶似乎在漏水。 暗淡的光线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阴森,冷清。 水滴顺着屋檐往下流,然后汇集在地面。 大概是因为被浸泡的关系,躺在地面的尸体正发出浓郁的恶臭。 “啊!!!” “李老四!这次是李老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恐慌的叫声此起彼伏,白研良四人的目光在村民们身上来回。 这是他们在这群长相怪异的村民身上,第一次看到这么激烈的情绪。 老村长目光微颤,但终究是强行镇定住了:“吵什么吵!” “不……不可能!我昨天才见过李老四,今天他怎么可能烂成这个样子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个黝黑瘦小的村民面露惊恐地叫道。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迈步进了屋子。 喻涵舟三人见状,便也进去了。 白研良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眼前这具尸体。 他浑身散发着恶臭,浑身皮肉已经腐烂不堪。 苏倩实在是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同样是女人的林燕却比她好了许多,强忍着生理不适也蹲下了身子,仔细查看。 “从腐烂程度来看,这人已经死很久了,绝对不是那人说的情况,他不可能昨天还活着。” 林燕说到。 “嗯,致命伤应该在这里。”喻涵舟指着尸体的心脏部位,那里有一个明显的伤口,似乎是什么尖锐物体,穿透了心脏,造成了他的死亡。 白研良面色不变地清理了一下心脏处的腐肉与蛆虫,仔细地看了看。 却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就在他准备说的时候,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响动从尸体下传出。 他的尸体竟然在慢慢颤动! 在场之人面色狂变! “尸变了!” “快跑!” 村民们的惊叫响彻山林,老村长更是浑身颤抖,嘴皮子不停哆嗦。 就在这时,他的腹部突然发出了声音。 “呱——” “扑扑扑——” 一只乌鸦钻出他的衣服,竟从他的腹腔内飞了出来! “滚开!” “死鸟,滚!” 这只乌鸦在村民们头顶扑腾了半天才飞走。 白研良和喻涵舟同时蹲下身子,探手掀开了死者的衣物。 看到这一幕,就连林燕都再也忍不住,赶忙跑到一旁,呕出几口酸水。 而白研良却和喻涵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确信。 祭血无心…… 正应了解语的前半句。 “是她!一定是她!她回来报仇了!” 一个皮肤粗糙黝黑的村民面色惊恐地喊道。 “砰!” 他刚喊完,就被一根拐杖敲在了头上,直打得头晕眼花,快要站立不住。 “胡说八道什么,给老夫滚!” 喻涵舟四人一怔,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村长生这么大的气。 所有村民都畏畏缩缩地不敢再乱说话,但白研良几人明显感觉到这些长相怪异的村民,充满了恐惧…… “几位……还请几位先离开,这是我们村里的事。”老村长浑浊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也没有拐弯抹角地说。 四人也没有纠缠,点头便离开了。 刚离开这李老四的家,喻涵舟就停下脚步,看着大家,说到:“不对劲,听他们的口吻,这个李老四,并不是积雪村近些日子第一个死亡的人,在他之前,还有人死了。” “没错。”林燕的眸子里闪动着精明的光芒,“有个人在喊‘这次是李老四’,看来,还有上次,上上次。” “可是……这个李老四到底是怎么死的?”苏倩的脸上带着疑问。 之前看到尸体的时候,因为心脏的伤口很明显,大家以为那就是死因。 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依我看……”喻涵舟扶了扶眼镜,微微皱眉,“他是先被贯穿心脏致命” 白研良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我不这样认为。” “哦?”喻涵舟一怔,随即看向了白研良:“白先生有什么看法?” 白研良抬起头,从自己的思绪中脱出,看向三人,缓缓说到:“他被杀了两次。” “一次是人,一次……是鬼。” 第六十章 向往 第六十章向往 白研良的说法让三人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却见白研良继续说道:“刚才,我检查了一下伤口,他心脏的伤口是被利刃刺伤的,创口不大,一刀毙命,对方的手很稳,很熟练。”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说道:“而腹部的伤口,就像……是被一个极大的爪子撕开的。” 白研良的话让三人产生了很恐怖的联想,在影响到自己情绪之际,赶紧打断了脑海中的画面。 “不管怎么样,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查一查这个村子里一共死了多少人。”喻涵舟说到。 “还有一点,昨天那个村民看见的,还活着的李老四是怎么回事?一天的时间他不可能腐烂到这种程度。”林燕皱着眉头说到。 “难道……和白先生上一次的任务一样,鬼有伪装成他人的能力?”苏倩猜测到。 几人沉默不语。 白研良除了接触到鲁忍冬房门那次,至今也没有遭遇到任何虚幻现象,也是无从推测。 “再看吧,大家务必小心……”喻涵舟有些疲劳地捏了捏鼻梁,连续两次的雾集任务都有他,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之前大家总结出的一条规则,成为缠怨者的人下一次任务会自动跳过,这个规则……被打破了。 喻涵舟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那就是……所谓的雾集规则,根本就不是雾集通过某种方式“告知”大家的,而是他们通过一次次生死任务总结出来的……规律。 规律并不是规则。 那会不会……这些规律只是最近刚好经常发生的巧合? 他们认定的既定事实,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雾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规则,也就不存在打破一说了…… 而以此建设心理防线的人……精神也许会轰然垮塌。 白研良看了喻涵舟一眼,说到:“李慕,黄有荣,余笙不见了踪影,我们要找到他们。” 白研良的话再次让三人有些意外,当目光落在白研良的脸上时,他们却没能从这张平静的脸上看到客套之类的神情,他……好像是认真的。 喻涵舟看向白研良的目光变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到:“嗯,但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不要勉强。” 对于白研良的提议,大家表面上都没有拒绝,但……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谁愿意不顾自身去营救他人呢? 四人再次分开,只是这次,对于白研良这个人,他们又有了更丰满的认识。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但人品不错的聪明人。 这就够了。 白研良说出那番话,目的之一就是为此,当然,也不算完全的欺骗。 他是一个好人,他一直这样认为。 本性是否如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一般不会对好人产生戒心,这一点,才是他想要的…… 刚才……村民提到了那个女人。 不出所料的话,那个女人应该就是鲁忍冬。 鲁忍冬是谁? 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这是白研良下一步准备弄明白的问题。 明天就要开始归家祭,也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天。 最恐怖的时刻就要到来,他必须做好准备,找到那个死去的女人……鲁忍冬的一切线索。 思及此处,白研良再次找上了小斌。 说起来,直到现在白研良也只知道小斌的名。 “笃笃笃……” 白研良敲响了房门。 小斌的脚步从屋里传来,他打开了门,表情怪异地看着白研良。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白研良看着他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鲁忍冬埋在哪里。” 小斌一怔,随即警惕地看着他,问到:“你想干什么?” 白研良看着他,忽然说到:“你不想为她报仇吗?” 小斌面色一变,死死地盯着白研良。 “外乡人,不要多事。” 白研良目光平静,再次说道:“告诉我,她埋在哪里。” 小斌面色疯狂变换,但白研良没有情绪变化的脸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片刻后,他终于伸出手,指向了后山。 “村尾,穿过山林,在去祭场的路边。” 小斌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很不甘心。 但白研良仿若未觉,点点头,说到:“谢了。” 小斌目光阴沉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咧嘴一笑。 他真的去了。 去了,村尾山林。 …… 鲁冰燕的家里。 她怔怔地听着余笙的讲述,神色茫然。 “城市里是没有黑夜的,车辆来来去去,路灯彻夜长明,亮堂得甚至连星星都很难看到,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璀璨灯火,艳丽的绚灿,梦幻般的繁华,那里……是和山里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世界。” 余笙的声音很温和,像是春水一般缓缓流淌进了鲁冰燕的心底,滋润着她几近干涸的心田。 “妈妈……就是来自那个地方吗?” 鲁冰燕呢喃着,她完全无法想象余笙口中描述的那个世界。 一个不会有夜晚,永远霓虹闪烁的地方…… “小余!”鲁冰燕忽然出声喊道。 余笙看着她,发现她的目光无比炽热。 “明天之后……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去大城市!” 余笙一怔,随即笑道:“好啊!” “可是……”余笙有些迟疑地说:“我听说……积雪村是出不去的。” 鲁冰燕一笑,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抽屉,古怪地笑道:“能的……能出去的……” 她的喜悦是那么鲜活,鲜活得根本不像他们说的……只是一个活在过去世界中的人。 余笙怅然地看向窗外,这个世界……真的只是现实世界已经发生过的……过去的事吗? 那……他们被雾集指引来到这里,到底能改变些什么? 就在余笙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忽然面色一变,一股恶寒突然自心底升起。 心跳也在骤然加速。 怎么了…… 不对…… 有哪里不对劲! 余笙洁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时,她身体一僵,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窗户! 自己明明仔细观察过,这个村子的建筑,根本就没有窗户! 那自己刚刚看向的窗外……是什么? 第六十一章 余笙 第六十一章余笙 诡异的气氛将余笙快速包围,她艰难地转头,朝所谓的“窗外”看去。 明明应该是白天,但……外面已经完全漆黑一片。 整个村子,似乎笼罩于一片黑暗之中。 余笙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这简直太诡异了! 没有窗户的屋子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窗户? 明明是白天……怎么会突然变成夜晚? “鲁姐姐……你有没有看见……” 余笙强忍着恐惧,扭头朝鲁冰燕看去。 然而,本该在她身边的鲁冰燕,现在却消失了。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没有一点动静,更没有半点声响! 就在这时,窗外那一片漆黑的地方,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 余笙捏着轮椅的扶手,心中的恐惧几乎已经快到达极限。 模糊朦胧的黑暗中,似乎有一个不太清晰地轮廓…… 余笙越是看,越是觉得那个轮廓长得像一个人。 随即,窗外那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忽然动了。 它在缓缓向她靠近…… “你是……谁?” 余笙面色苍白,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恐惧。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就算失去了行走能力,她也从没有过怨天尤人。 她活得很精彩,也看得很开。 余笙本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一场大劫难,在面对死亡时,应该会淡然许多。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她的坚强勇敢,她的释怀洒脱,她的安静不争……全都是假的! 这些全是她给自己编造的一层美丽又虚假的壳,她用它将自己包围,至少这样……旁人在看向残疾的她时,目光就不会带上异样了…… 那个模糊的人影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只是一步步地逼近。 直到……站在窗边。 余笙睁大了眼睛,此时此刻,她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它的样子。 它真的……不是人! 虽然直立行走,但下肢一长一短,极其怪异。 虽然长着人类的五官,但比村里的村民还要诡异可怕!它的脸,竟然像是用不同人身上的血肉组成的一样…… 它站在窗边,身后是黑漆漆的一片。 它的脖子又细又长,忽然扭转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头看向了余笙…… 它在看我! 余笙浑身僵硬,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她想过去关上那个不知道怎么出现的窗户,但她又不敢靠近。 她想逃走,却又行动不便! 强烈的绝望感涌向了余笙,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来历不明的,极深的怨恨。 余笙本以为自己没有恨…… 然而,就在这时,窗外的那个东西忽然又动了。 在余笙惊惧的目光下,它竟然,开始翻越窗户! 不……不行…… 必须逃! 必须离开这里! 不然……我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余笙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胳膊,想让僵硬的身体恢复一些行动能力。 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现在那个怪物,与她仅仅只隔了一扇木窗。 惊慌,恐惧,诡异,怪诞,砰砰直跳的心脏,僵硬发麻的身体……一切都是那么不利。 在这种情形下,想要冷静思考,想出对策,基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人类从古至今,本来就一直在做不可能的事。 人的求生意志,更是远远超出了人类自己的想象…… 在窗外那只怪物翻越窗户之际,余笙终于是冷静了些。 “呼……” 余笙吐出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 她要赶紧梳理,并找出发生诡异变化的根源是什么! 首先……刚才在和鲁冰燕聊外面的城市…… 然后,鲁冰燕说到要和她一起离开积雪村。 难道……是这句话触碰了什么禁忌? 不……应该不会。 如果是这句话的话,现在被困在这里的人,应该不止是她,鲁冰燕也该在这里才对!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余笙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她拼命地回想着发生诡异变化前的一切细节。 此时……窗外那个怪物的一条腿,已经迈进了窗户! 余笙下意识地看了它的腿一眼,当即吓得赶紧移开了视线。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它的腿竟然和它的脸一样,也像是缝补起来的! 快点……快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余笙心绪又开始紊乱。 显然,正在翻越窗户,不断逼近的鬼给了她巨大的心理压力。 刚才自己和鲁冰燕的谈话,她再次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鲁冰燕向往山外的世界,要和她一起走,她说积雪村出不去,只是为了引出村子的秘密…… 对了! 鲁冰燕说村子能出去! 然后……她看向了自己的抽屉? 余笙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什么关键信息了。 “嗒……” 一声轻响忽然在余笙身前响起。 余笙刚才为了不看到这只怪物,影响自己的情绪,一直盯着地板。 但现在……地板上……自己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两只脚,一粗一细,一长一短,肤色斑驳。 让她心底恶寒的恐惧再次出现,余笙根本不敢抬头! 翻过来了! 这只鬼翻过窗户了! 余笙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量,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她猛地转动轮椅,朝着鲁冰燕刚刚看向的抽屉冲去! 然而……轮椅赫然一停,这只厉鬼的身体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余笙立即感觉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手脚发冷。 这只鬼,真的能够瞬间移动! 它诡异的脸异常苍白,没有半点表情,眼眶内更是一片漆黑。 而它的手,已经伸向了余笙的脖子…… 余笙大脑一片空白,但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不…… 不对! 如果这只鬼真的能够瞬间移动的话,它刚才……为什么要翻越窗户? 它直接瞬移进来不就可以了吗? 余笙猛地睁开眼睛,她做出了一个异常大胆的尝试! 只见她左手伸进右手衣袖,飞快掏出一个东西,然后将其摔在了自己身前。 第六十二章 迷林 第六十二章迷林 “啪……啪……” 一部老旧的手机滚落在地,横在了余笙和厉鬼的中间。 此时,它的手离余笙的喉咙已经很近了! 余笙下意识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接着……她就这样站着,过了几个呼吸……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余笙睁开眼睛,那只本该挡在她身前的厉鬼,竟然真的消失了! 余笙心里一松,一股强烈的疲倦涌上心头,她再也坚持不住,大脑一阵晕眩。 但此刻,她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亮。 因为……她赌对了…… 她也终于知道,这只鬼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了。 …… 白研良忽然停下脚步,扭头朝身后看去。 他刚才好像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片刻后,竟真有两个人影从村子里走来。 “白先生!” 喻涵舟和苏倩远远走来,看见白研良后便出声喊道。 “你也是去后山祭场吗?”喻涵舟好奇地问。 白研良点了点头,说到:“两位又发现了什么吗?” 苏倩摇了摇头,她先是看了喻涵舟一眼,然后说道:“我们打听到……从去年的归家祭到现在,一共死了十三个人了……” “十三个?” 白研良眉头微皱。 “怎么了?”喻涵舟与苏倩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白研良摇了摇头,这是一种说起来很玄的念头,他也无法说清楚。 “这样啊,那……这件事先放一边,一起去后山吧。”喻涵舟邀请到。 白研良自然没有拒绝。 三人沿着小路,来到村尾。 眼前是一片古老的山林,深处像是蒙起了黑纱影影绰绰,令人看不清楚,除了风动枝丫的沙沙声,这片林子里,没有半点其他的声音。 喻涵舟莫名打了个寒颤,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这片树林……好奇怪……” 苏倩也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她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但……身体在告诉她,最好不要进去。 白研良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又抬头看向树林深处。 “就算奇怪,我们也要进去。” 白研良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到。 喻涵舟和苏倩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很多时候,在雾集里是没有选择的。 就算明知道哪里有危险,但却无法规避掉它,雾集……似乎在逼迫着他们直面那些让人胆寒的东西。 三人各自对视一眼,缓缓步入了树林。 这时……忽然起雾了…… 进入树林的路悄然消失,周围变得雾蒙蒙一片。 “我们靠近些,这个地方……太安静了。”喻涵舟一边说着,一边往苏倩身边靠了靠。 白研良抬着头,看着被枝叶遮挡了大半的天空。 他忽然停下脚步,说到:“等等。” “怎么了?” 苏倩疑惑地看着他。 喻涵舟面色难看地摸了摸树干,说到: “我们好像……迷路了。” 树干上,正刻着一个新鲜的印记,正是他刚才自己做出的标记。 白研良神色严肃,他的记忆力好得出奇,方向感也不错。 要让他迷路,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但……刚才他完全没有自己三人在绕圈子的感觉,直到亲眼看到了喻涵舟之前做下的标记。 这里……有鬼。 而且这只鬼,竟然能够欺骗他的感官。 “什么声音?” 这时,前方雾气深处忽然传出了一些响动。 苏倩警惕地看向那里,只见……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形轮廓自雾气中缓缓出现。 “谁?” 喻涵舟迈出一步,挡在了苏倩身前。 那个人闻言也不说话,只是逐渐朝着三人靠近。 白研良三人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对劲,这个人影太不对劲了。 但……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那个人的样子也逐渐清晰起来。 直到……完全露出了身形。 “黄哥?” 苏倩第一个认出了他,雾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黄有荣! 然而,与此同时,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走!” 白研良和喻涵舟一人一手,拉着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苏倩,拔腿就跑! 苏倩被带着跑了几步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瞪大了眼睛,稍稍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个“黄有荣”,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速度极快地在追他们! 而不知何时,四周的环境,竟然也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地面开始不断开裂,腐烂,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一股陈旧的腐烂的臭味不断从裂开的地面里传出来,那是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让人胃里直泛酸水。 怎么了,突然间发生了什么? 苏倩的大脑一片茫然,但……喻涵舟和白研良却有些猜测。 刚才一定是触发了什么,才会突然引发这么剧烈的变化。 又或者……是有人正在与厉鬼发生正面冲突,导致这片树林发生了这些变化? 无论哪种,现在这里都很危险! 他们都时刻记得,这是存活任务,厉鬼不会存在逻辑上的弱点,能够限制它,或者……消灭它的,只有规则! 那个隐藏得极深的规则! 它或许藏在解语中,或许藏在探索过程中,能不能找到那唯一一条真正的存活之路,能够依靠的东西只有一个……大脑。 雾集根本就没有什么仙魔道法,想要活下去……只能榨干自己的体力与脑力,将生存意志压榨到极限! 这样……才能找到那一线生机! 三人的脚步很快,但身后的追击声也很快!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面的开裂也越来越严重,腐烂的臭味也变得更加浓郁。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三个迟早都会被它追上。”白研良飞快说道。 在剧烈跑步的途中开口,其实是一件很蠢的事,但……现在他不得不开口。 “你的意思是?” “分开跑,能活一个是一个。” 白研良冷静地说到。 喻涵舟的面色疯狂变化,身后那只厉鬼并没有瞬间抓住他们,而是选择了追击……这能够说明,它并不能瞬间移动,而且……它的速度也不是快到不可思议。 那它的诡异能力,到底是什么呢? 在喻涵舟的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苏倩忽然开口道:“我同意,分开跑。” 第六十三章 困境 第六十三章困境 喻涵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他会犹豫分头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苏倩。 毕竟……身后的“黄有荣”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如果分头跑的话,苏倩被黄有荣盯上的概率极大! 但现在既然她自己都同意了,喻涵舟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认真地看向白研良和苏倩二人。说到:“小心,一定要活着出去。” 白研良点了点头。 苏倩看着他的担忧,在这种时刻,她竟然抿嘴一笑:“喻助导,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要向你请教呢……” 话音落下,三人飞快地交换了眼色,然后各自朝着左、中、右三个方向跑去。 一直吊在他们身后的黄有荣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然后……他选择了中间,步履诡异地跑了进去。 而这条路的前面……是苏倩。 …… 李慕安静地走在前面。 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四个人。 田大伟,何苗,陈青山,孙亮。 李慕很清楚,这四个人里面……有一只鬼。 但直到现在,这只鬼都没有动手。 为什么? 李慕不觉得自己拥有让鬼放弃攻击的魅力,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他还没有触动到……那个会让自己丧命的扳机。 一进入树林,自己就被它盯上了,但……这只鬼想要杀人,应该需要满足某个特殊的条件,也许是一个字?又或许,是某个动作? 那很有可能是极其普通的一个行为,也许每个人下意识都会做。 李慕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能不说话就绝对不说话。除了走路之外,手脚更是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就这样……他已经和身后的四人周旋了小半天了。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但它现在只能看着这块肥肉悬在眼前,却吃不下去。 “咦?起雾了。” 何苗忽然说到。 随着她的声音,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李慕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其实,如果可以,就算知道自己身后有鬼,他也不介意在这里带着他们走上个一天一夜,撑到明天结束。 虽然他没有找到那个隐藏的,能够除掉鬼的规则。 但现在的处境,虽然看似危险,实则也是一种诡异的安全。 李慕没有回头,而是看向了树林深处。 他是一直朝着前方走的,走了这么小半天的时间,按理说早就应该穿越了这片不算太大的树林才对。 如何苗所言,现在……忽然起雾了。 雾气朦胧中,远处光秃秃的枝桠在刺向四面八方,犹如一个巨大的人……正伸展着双臂挥洒出一张黑色的大网。 “妈的,老子怎么觉得一直在绕圈?”田大伟嚷嚷着,话里的内容让人颇为不安。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 “是啊……你们看……这棵树。”陈青山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身旁的树。 李慕终究是回头了,他随着陈青山的话看向了那棵树。 好奇怪的树…… 不知道被谁砍了一刀,它的树汁已经渗了出来,竟然是红色的,像血一样…… 李慕下意识地就要摸上去。 然而,长期的雾集经验让他的大脑突发警兆。 在即将触碰到树的刹那,李慕堪堪停了下来!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不对……这不像他,他绝对不会突然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刚才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像是被什么声音干扰了一样。 李慕微微扭头,看向身旁。 然而这一眼,却让他头皮发麻! 四个人,四双眼睛都在死死地盯着他的手! 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期待他能摸上去…… 李慕哪能还不知道要害所在? 他恍若未觉地缓缓收回了手,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调整,控制着因为恐惧而略显紊乱的呼吸和心跳。 而随着他手的收回,四个人的目光再次大变。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已经转过身的李慕,面目极其狰狞扭曲! 这一切……李慕却没有看到。 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 难怪他一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本以为,田大伟是鬼。 因为……无论从何处来看,田大伟都不是一个肯热心帮忙的人,但李慕在请求大家一起帮忙寻找黄有荣时,第一个答应的,竟然是他。 这是很值得怀疑的一件事。 不过现在,李慕在每个人身上都发现了类似的东西…… 他们……可能都不是人! 何苗一直抱着的小狗不见了踪影,陈青山的声音年轻了些,而孙亮……其实直到现在,孙亮最可疑的地方就是刚才和他们一起盯着他的手。 孙亮……一如既往的沉默。 李慕一言不发,也不回头,大脑在疯狂思考。 他隐隐觉得孙亮不对劲,但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继续走。” 陈青山的声音忽然从李慕身后传来,没有什么情绪。 李慕也没有抗拒他的话,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 但他的行动越发小心,而且……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绝对不能被触碰的禁忌。 树! 希望……进入这片树林的大家,千万不要去碰树…… 李慕在心中默念,他目前能做的,只有祈祷了。 …… 雾气中。 本就奇形怪状的树此时显得越发光怪陆离。 白研良停下了脚步,扭头朝身后看去。 没来。 看来……它盯上的果然不是自己。 从“黄有荣”出现到现在,其实它的表现一直很明显——苏倩。 它的眼睛一直盯着苏倩,已经到了近乎对白研良和喻涵舟视而不见的地步。 白研良思忖片刻,再次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的事。 他竟是原路返回,去跟踪……黄有荣了。 如果非要说苏倩与白研良、喻涵舟二人有什么异同的话。 目前只有两点。 一,性别。 只有苏倩一个人是女性。 而积雪村,除了村长孙女外的所有女性竟然都疯了,而且……她们被锁在笼子里。 女性是它的首要攻击目标并不是没有道理。 而第二点,则是……缠怨者。 无论白研良,还是喻涵舟,这两个人都是上一次雾集任务中,存活下来的缠怨者。 只有苏倩……不是。 第六十四章 呕吐 第六十四章呕吐 积雪村。 余笙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滚落在地的老旧手机。 那只鬼已经消失了,莫名其妙出现的窗户也已经消失不见,她的身边,更是响起了鲁冰燕关切的声音。 “小余,你没事吧?” 余笙微微摇头,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幻觉一般,却又真实得吓人。 但是……她不觉得刚才的一切是幻觉。 “我刚才怎么了,鲁姐姐?”余笙问道。 自己遭遇的虚幻事件在另一个视角是什么样子,余笙有些好奇。 鲁冰燕面色微变,说道:“你……刚才,眼睛里一点光亮都没有,黑得吓人……” “只是这样吗?”余笙再次问道。 鲁冰燕点了点头。 余笙沉默片刻,随即又好奇地看向鲁冰燕:“鲁姐姐,我很好奇……为什么村子里的屋子都不修窗户?” 鲁冰燕看了她一眼,说道:“其实……以前是有窗户的,去年开始,我们才把窗户封上。”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因为夜里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躲在暗处窥视。” 鲁冰燕的说法到底可不可信,余笙暂且还无从判断,但她至少能确认,眼前这个比她大几岁的女人,藏着很深很深的秘密。 自己刚才遇到的恐怖事件,很可能和她之前说的话有关。 但……她竟然安然无恙。 余笙若有所思地朝鲁冰燕的抽屉处看了一眼。 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一定要找机会打开它…… …… 另一方面,李老四家。 “村长……真的是她啊!”皮肤黝黑的村民开口说道,他叫王贵,土生土长的积雪村人。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同样皮肤黝黑的罗老二一把推到在地上,骂道: “现在说这些有屁用!她活着我们都不怕,难道她死了还反而怕了?” “你他娘连个娘们都怂,真是个没卵子的货!” 罗老二指着王贵的鼻子,很不客气的骂道。 “可……可是……”又有一人靠在村长门边,结结巴巴地说:“从去年的祭礼之后,咱们村就一直开始死人,而且……死的全都是那天亲自动手的人……现在,李老四也死了,也许下一个就是……” “鬼?”罗老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就算要报仇,那老子也是弄她的人之一,让她来呀!” 罗老二对村子里的鬼怪说法完全不信,他竖着眉毛瞪了一圈村长家的村民们,说道: “依老子看,就是那孙文斌在搞鬼!” “奶奶的,老子现在就去他家,把他揪出来打一顿,不怕他不认!” 罗老二说着,袖子已经撸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够了!”老村长端坐上方,苍老浑浊的眼睛扫向所有人。 他知道,这一年来莫名其妙死了这么多人,虽然许多人嘴上没说,但心里却都在发毛。 最主要的是……这些死去的人死状太诡异了啊。 他们被发现时,每一个都是腐烂已久的样子,根本不像才被杀死。 “明日……备祭品,再祭。”老村长听上去没多少力气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子,所有听到的男人们面色都是微变,似喜,似忧,似惧,似恨…… …… 这桩事算是暂时安排妥当了。 李老四让村里人收了尸,老村长杵着拐杖,弓着腰身往家中走去。 罗老二看不起王贵那副懦弱胆小的怂包样子,借机又踢了他一脚: “没卵蛋的货,见鬼了记得叫老子一声,哼。” 说完,罗老二就打算离去。 毕竟,大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他和王贵两人。 然而,就在此刻,罗老二发现王贵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王贵猛地扑向罗老二,像是疯了一样去掰他的嘴。 “操你妈!你给老子干什么?” 王贵又黑又短的手指插入罗老二的嘴里,疯了一样地掰。 此刻罗老二才发现,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力气并不比自己小多少。 “嘴……”王贵声音沙哑地呢喃道,忽然一声大吼:“你张嘴啊!” “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罗老二怒不可遏,然而,当他出声怒骂之际,王贵却刚好趁机掰开了他的嘴。 这个黑瘦的中年人睁着眼睛,几乎快把头伸进罗老二的嘴巴里了。 罗老二终于忍不了了,他猛地一撞,一头撞向王贵的额头。 王贵终于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 罗老二气得眼睛通红,抄起墙边的锄头就要动手。 王贵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 他嘴唇微张,眼睛里只有茫然和恐惧。 “老子今天不收拾你,你不知道疼!” 罗老二是个刁民,刁得不能再刁的那种。 他打算好好教训一顿王贵,那王贵起码一个星期都下不了地。 然而,正当他举起锄头,准备动手之际,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你他娘嘴里含着什么呢?” 罗老二隐隐约约地看见,王贵的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皱着眉毛,一手箍着王贵的脸,往前凑近了看。 就在这时,王贵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呕吐欲,看着凑得越来越近的罗老二,王贵终于忍不住。 “呕……” 一滩污秽恶心的浑浊液体被他呕了出来。 罗老二躲得快,脸没被王贵吐中,但身上却被呕吐物糊了一身。 他终于怒不可遏,一个耳光就朝着王贵扇去。 王贵不闪不躲,似乎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被这毫不收力的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 这时,王贵的心底又是涌上了一股恶心感。 “唔……呕……” 这一次,王贵吐得很夸张。 罗老二还想动手,却惊骇地发现,这王贵吐出了个什么红色的东西……还在跳! 他的眼睛瞪得硕大无比,黑黝黝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你……你他妈怎么把心呕出来了!” 恶臭扑鼻,血水也开始随着王贵的狂呕被吐出。 罗老二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而王贵……还在弯着腰狂呕…… 他似乎……要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呕吐干净。 这时,罗老二神情猛然一变。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第六十五章 苏倩 第六十五章苏倩 村尾树林。 白研良漫步在雾气中,虽然脑子里在思考别的问题,但他的警惕却没有半点放松。 这次的事,他还有太多不了解。 其中,最大的疑惑仍旧是关于鲁忍冬。 白研良想要去她的坟墓看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如果按照小斌的说法,巫祭村每年一小祭,十年一大祭,去年就是第十年,所以举行的应该是大祭。 但……从他们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今年竟然又是一场大祭。 这显然是去年的祭礼出了什么问题,而这个问题,有很大的可能是出在鲁忍冬身上。 去年这个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去年到今日这段时间中,巫祭村又到底出了些什么事,让所有人这样疑神疑鬼,天一变黑就不敢出门。 还有……这片树林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研良抬起头,看向这片树林。 按照周礼的说法,雾集中出现的鬼是有限制的。 只要不是无解恶鬼,它就不是完全唯心的存在。 而且,它们不是无所不能的,它们能做到的事也有限制。 话虽如此,但一切情报应用到存活任务中时,它就会丧失很多作用。 存活任务中的厉鬼,有根本性的不同。 它完全没有理性,没有情感,无法交流,无法沟通,比起“死者灵魂堕落形成的恶意”这个说法,白研良觉得,它们更像是一群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异类种族。 好在……就算是这种东西,也同样被某种规则所限制着。 它们虽然变成了完全唯心的存在,无法被物理法则影响,但……某些看不见的规则仍然凌驾于它们之上。 而那个规则,就是白研良一行人唯一的生路。 “祭血无心……” 这次的解语,究竟是暗示,还是误导呢…… …… 山林深处。 和白研良、喻涵舟二人分开的苏倩,独自在迷雾中前行。 苏倩不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 事实上,每一次心悸生起,进入雾集之时,她都会在现实世界中留下两封早已写好的遗书。 一封给父母,另一封……给喻涵舟。 她害怕死亡,更害怕……被拒绝。 在苏倩看来,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就在于相较于其他物种,人类拥有了太多,太复杂的情感。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坏在复杂的情感往往会干扰到最正确,最理智的选择。而好处……同样也在于此。 虽然有的选择是最正确的,也是最合理的,但……我们很多时候却不会那样去做。 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有自己所爱的人。 选择分开逃跑同样也是出于此。 这对于苏倩来说,绝对是一个最糟糕的选择…… 她已经在树林里走了很久了。 却仍然走不到头,也遇不到其他人。 与此同时,苏倩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又迷路了…… 虽然,在起雾的山林中迷路并不是一件很罕见的事。 但此时此地,方向感的丢失无疑给苏倩的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看着眼前树干上的刻痕,苏倩有些不寒而栗。 这里……明明是大家分开的地方。 她选择了中间这条路,但现在……她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看向另外两条通往树林深处的小路,心中难以平静。 左边那条,通向白研良。 右边那条,则是喻涵舟。 要去找他们吗? 苏倩心中暗问,但脚下却没有动过一步。 太奇怪了…… 就算是迷路,这种程度也太可怕了…… 为什么明明向前走,会回到起点? 苏倩想要呆在原地,却又担心会遇到黄有容。 想去寻找喻涵舟、白研良的踪迹,又怕再次遇到迷路。 等待……还是寻找? 又到了做出抉择的时候。 等等…… 苏倩忽然眼前一亮。 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既然……往前走会莫名其妙地回到这棵树前。 那就干脆……盯着它倒着走,让这棵树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视线中! 一念至此,苏倩再不犹豫。 她转过身子,面对着眼前这棵做了标记的树,一步步朝后退去!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浑身就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冷! 湿漉漉的山雾打湿了她的衣角发梢,细碎的山风像是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呼吸,从后背绕过耳里,让人不寒而栗。 就像……这片山林忽然活过来了一样。 一股被什么东西盯着的可怕感觉在心底发毛。 苏倩微微吐出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步步继续朝后倒退。 每后退一步,她就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恶意。 就像……后背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这种可怕的念头一旦产生就迅速生根发芽,苏倩的呼吸很快就变得沉重了些。 她闭上眼睛,仰头深呼吸了一口,再次试图抑制住自己的恐惧,然而……这一次睁开眼,却是让她愕然惊叫出声。 “怎么……可能?” 自己已经倒退了好几步,按理说,那棵树应该离自己已经有个三五米的距离了,但……此刻它竟然就在她的身前! 离她的脚尖也只有一掌的距离而已! 它竟然会动! 什么时候动的? 果然……和大家说的一样…… 存活任务……比起时限任务要恐怖诡异得多! 不行……不能去管它。 继续盯着它后退着走! 此刻的苏倩根本没有犹豫,她记得,喻涵舟曾经给她说过一句话。 只要是反复询问过内心的决定,哪怕是错的,只要做出了,就要执行到底。 切忌放弃,更忌犹豫。 想到了他,苏倩的情绪总算是得到了一些控制。 她继续迈开步子,一步步……朝后退去。 她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这棵做了标记的树。 没动……这次……它并没有动。 苏倩大松一口气。 太诡异了,好在这次没有发生这么诡异的事。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这棵树竟然在一眨眼的时候逼近了她的身前! 不……不对…… 苏倩面色惨白,回顾四周。 不是这棵树逼近了我……而是……我被拉回了这里! 就在这时,这棵近在咫尺的树后,忽然传出了一些响动。 一条腿诡异地从树后伸了出来。 苏倩瞪大了眼睛,恐惧狂涌而出。 因为她记得……这好像……是黄有容的衣着。 第六十六章 沼泽 第六十六章沼泽 苏倩的瞳孔剧烈颤抖。 树后之人的身形已经慢慢出现……先是腿……然后是身子……接着,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黄有荣!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倩,在苏倩惊恐难当的目光下,往前迈了一步。 难言的恐惧瞬间将苏倩包围。 但这时,苏倩却猛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不对…… 自己和黄有荣的距离并没有因为“他”迈出一步而变近! “黄有荣”和她,依旧相差着五米的距离! 难道说…… 它也被困在了这里? 那岂不是说,造成这可怕迷路的存在并不是“黄有荣”? 苏倩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 但现在明显不是研究这件事的好时机。 苏倩脚下不停,连连后退,她这次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眨一下眼睛之后自己会再次回到这颗树前。 不过现在那棵树前又有黄有荣。 如果要盯着这棵树的话不可避免地会看到黄有荣。 苏倩心中恐惧难安,她光是看到黄有荣毫无表情的脸就害怕…… 虽然他曾经是雾集中的同伴,但现在……他是鬼啊! 而且苏倩根本无法确定这究竟是黄有荣变成的鬼,还是一只鬼变成了黄有荣。 所以,苏倩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高声呼救,二是趁着黄有荣也陷在了这个诡异的树林里时,赶紧逃跑! 苏倩选择了第二个方法。 她拼命地瞪大眼睛,就是酸涩难耐也坚决不眨眼,一直盯着眼前那棵树。 然而……一脚踩下去之后,苏倩的面色陡然变得惨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地面。 之前因为黄有荣的出现,地面本就在不断开裂,腐烂,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还透露着一股陈旧的腐烂的臭味。 而现在……这种变化已经结束了,脚下本该铺满枯枝落叶的地面竟然变成了一滩黑红交杂的沼泽! 而苏倩刚才的一脚,竟然让她瞬间陷进了沼泽里。 恶臭,污秽,刺鼻,恶心……种种复杂的腐烂味道不断从鼻孔钻入,刺激着苏倩的大脑。 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她试着往外拔了拔脚,却发现……自己的双脚陷得更深了一些。 抽不出来! 而更让她绝望的是,黄有荣又迈出了一步! 这一次,他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但苏倩却惊恐地发现,他前进了一点点。 虽然不多,但真的……前进了一点! 自己陷在沼泽里,根本无法动弹,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抓住! 就在她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苏倩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一脸平静的白研良。 “你……” 苏倩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恐惧与疑惑交加,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白研良,当他看到苏倩脚下的沼泽,以及苏倩身前几米处的黄有荣时,他就猜到了个大概。 她果然被盯上了…… 一念至此,白研良伸出脚,往前探了探,准备把苏倩拉出来。 可苏倩却一声大喊:“别!千万别碰这些东西!你只要踩上去就会被拖下来,再也无法动弹。” 白研良动作一滞,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倩被沼泽吞没的双腿。 “我有两个办法,第一个不一定成功,你要用哪个?” 白研良看着苏倩,忽然说到。 苏倩双唇微张,本来满是恐惧的脸上此刻竟是浮现出了几抹怪异之色。 这个人……怎么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他看不到黄有荣就站在几米外吗? 还有……这种情况他还能想到两个办法? “你……你说……”苏倩咽了口口水,她感觉到脚下沼泽的吸力似乎变大了。 白研良点了点头,从腰间卸下一把黑黝黝的菜刀。 “第一个办法,我找根绳子丢给你,试试能不能把你拖出来。第二个办法,昨晚我在村长家捡到一把菜刀,我把刀丢给你,你试试看能不能把陷进去的部分砍掉。” “什么?!” 苏倩怔怔地盯着他,情不自禁地大声疑问。 在看到白研良一张脸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后,苏倩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是认真的……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开始自顾自地脱衣服。 “你……你要干什么?” 苏倩尚在发愣,在见到白研良的动作之后,心中陡然一乱。 还没等她继续疑惑,她就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 他把自己的上衣拧成了一条绳,丢了过来。 “抓住。” 上衣拧成的绳子在苏倩的瞳孔里划过一道弧线,被她紧紧地抓在了手里,就像……抓住了生命。 白研良见状,将另一头绕了一圈缠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说道:“我要用力了。” “嗯!” 苏倩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时,苏倩终于感受到了这个看起来挺单薄的男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她完全无法动弹的,陷在沼泽里的双腿,在感受到白研良扯动的力量后,竟然开始缓缓上升了! 虽然她的身体被扯得紧绷,异常难受,但好歹是动了! 苏倩的眼睛里闪动着惊喜的光芒。 没有人想死,更不会有人想被鬼杀死。 她本来都快绝望了,天知道白研良为什么会忽然在这里出现? 而且……他竟然愿意救她。 苏倩深知在雾集中,遇到危机时只顾自己是非常正常的事。 雾集的大家绝对不会因为所谓的自私去苛责别人。 更有甚者,在极度危险之时会毫不犹豫地推倒同伴,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 类似的事,她见得太多太多了,所以……喻涵舟这样的人才显得弥足珍贵。 白研良也是这样的人吗? 苏倩静静地看着白研良,目光有些凝滞。 白研良浑身肌肉紧绷,正在用力。 他并没有苏倩看上去的那样轻松,刚一动手,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吸扯力。 好在白研良的身体经过了长期的锻炼,虽然赶不上专业的运动员,但仍是超过了苏倩这样的理工附院很多很多。 虽然有些艰难,但……并没有到让人绝望的地步,苏倩的身体在沼泽里缓缓上移,并逐渐向白研良靠近。 白研良憋着一口气,喊道: “手!” 苏倩闻言,奋力地将手伸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一把抓住她的手,全力一拉,苏倩自沼泽里翻身而出,终于脱困了! 第六十七章 解释 第六十七章解释 苏倩惊魂未定地看向自己刚才陷进去的地方,诡异的是,脚下的血污在脱离了沼泽之后,竟然离奇的消失了。 “白……白研良……” 苏倩第一次直呼白研良的名字,而不是白先生,也许是她这次被吓得不清,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研良闻言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头看了一眼。 苏倩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他早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而她却依旧紧紧地抓着白研良。 “对……对不起……”苏倩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快松开,小声地说到。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片刻的沉默后,苏倩实在难以忍受这么诡异的气氛。 黄有荣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死气。 白研良直勾勾地看着黄有荣,一言不发。 苏倩看着他的行为,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这么去盯着一只鬼看? 难道……他不是白研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倩自己打消了。 如果不是白研良,难道他还能是鬼? 雾集中从来没有怀着善意的鬼,如果白研良是鬼,他怎么可能救她? “对不起……我拖后腿了……本以为在雾集呆了这么久,经验应该算丰富了。可别说和李慕他们比,就是刚进入雾集的你,我也差得太远……” 苏倩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气恼。 当然,气恼的对象是她自己。 白研良闻言,终于移开了盯着黄有荣的目光,扭头看了情绪有些低落的苏倩一眼,说: “经验是曾经所犯错误的名字。” 他注视着苏倩:“你觉得的厉害,只意味着我们曾经比你犯过更多的错误。” 苏倩抬起头,刚好看到白研良的眼睛。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淡然,仿佛是来雾集旅行的一般。 “你是……在安慰我吗?” 白研良移开目光:“不是,我是在纠正你的错误。” “人人生而不同,不必妄自菲薄,一生走到最后,谁都无法拥有什么,有的只是经历。” 苏倩听到白研良说出的话,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白研良竟然在往前走。 虽然诡异出现的沼泽已经消失了,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 他竟然敢踩面前这块地面? 而且……他竟然在靠近黄有荣! “等等!”苏倩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找路。” 白研良脚下不停,依旧在向黄有荣走去。 “可是……”苏倩有些不明所以,找路为什么要去靠近鬼啊! 苏倩紧紧地咬着嘴唇,神情异常紧张地看着白研良。 现在,他和黄有荣只有一米的距离了!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走向它时,距离是正常的,但它走向我们时,距离却缩短得很诡异,往往只有几厘米的样子。”白研良站定脚步,虽然眼睛看着黄有荣,但话却是在对苏倩说。 苏倩已经被他疯狂的举动吓得有些无法思考了,此刻陡然闻言,不由得一怔。 但仔细想想后,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这……这说明什么?” 白研良这次没有回答,而是悄然伸出了手,朝着黄有荣抓了过去。 苏倩吓得浑身颤抖,差点站立不住。 疯子!这男人绝对是个疯子! 然而……她预想中的可怕场景没有出现。 白研良的手……竟然径直穿过了黄有荣的身体! “果然……” 白研良收回手,若有所思地说。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倩这些是真的被惊呆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研良安然无恙地把手伸了出来。 还有……仍旧在一步步往前迈步,但脚下的距离却缩短得很慢很慢的黄有荣。 黄有荣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你做了什么?”苏倩迟疑着走向他,又惊又奇地问到。 白研良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黄有荣,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而是他,根本就不是鬼。” “什么?”苏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黄有荣:“难道他是个幻觉?” 白研良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这是我的一个猜测,目前来看,它是正确的。” “那……这只鬼的能力是制造幻觉?并不是迷路?” 这次,白研良很明确地否定了这个说法。 但他的语气,却罕见的有些凝重。 “不是幻觉,也不是迷路,这个村子里的鬼……能力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匪夷所思的多。” 苏倩神情有些恍惚,是吗? 为什么她又什么都没发现…… “走吧。” 白研良的声音唤醒了差点走神的苏倩。 “去……去哪儿?” “路,出去的路。” 白研良笑了笑,将自己的上衣穿好,竟然直接朝着黄有荣的身体迈步而去。 …… 有声音! 喻涵舟面色一变,赶紧闪身躲在了一棵树后。 接着,他面前的雾气中走出了一行人。 喻涵舟一怔,这几人……竟然是李慕他们! 李慕,何苗,陈青山,孙亮,田大伟,他们全在这里! 喜悦瞬间涌了上来,他刚想出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心中却陡然生起了一丝警兆。 不对……李慕好像有些不对劲…… 此刻的李慕,正低着头往前走,动作看上去……很僵硬。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遇到什么头疼的事了吗? 正在思考的喻涵舟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后,一只苍白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就在这只手即将接触到他的肩膀时,李慕忽然抬头叫道:“喻助导?” 喻涵舟先是一怔,后又一惊,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手也陡然消失。 随着李慕的呼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喻涵舟藏身的那棵树上。 喻涵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面色不变地走了出来。 “几位怎么在这里?” 喻涵舟的笑容很亲切,然而……迎接他的是四双无神的眼睛。 “咳咳……太好了,又多了一个。” 陈青山老爷子咳嗽了一声,忽然笑呵呵地说到。 喻涵舟身体一僵,他终于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第六十八章 殒命 第六十八章殒命 积雪村。 李老四家里。 罗老二和王贵的尸体倒在地上,两人眼球突出,满是血丝,脸上扭曲狰狞,像是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地上除了肮脏的呕吐物和血水,看着让人胆寒。 诡异的阴影覆盖了整个地面,奇怪的是……这阴影并不是笔直切断的,而是不规则的形状,简直不像影子……而像是,活着的什么生物。 死过人的屋内静悄悄的。 本不该有任何动静出现。 然而,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李老四家的大门被推开了。 一个年轻的身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这极其恐怖的场景,竟是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人。 “还有一个……最后一个,嘿嘿……” 他一边怪笑着,一边低声呢喃。 “忍冬,杀吧……杀光这满村的禽兽,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的情绪很亢奋,然而,这句话在说到一半时他却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猛然发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屋外,竟然立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村长……” 老村长面色平静地看着地上的两具死状可怕的尸体,还有站在尸体旁边的,行为诡异的人。 “小斌……真的是你。” 村长老眼浑浊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正是小斌。 “……这一切……果然是你在装神弄鬼,为什么?小斌……你本来是一个好孩子啊……” “闭嘴!”小斌本来一直很安静地听着,然而在村长说出这句话后,立刻变了脸色。 “我爸死了,忍冬也死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做!” 老村长沉默了,他看向满脸怨毒之色的小斌,叹道:“阿亮……本该是下一任村长的,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帮她们……” “忍冬也是……她本是我儿媳,但她却去做了那种事……如果她不死,这个村子就会遭殃……” “遭殃就遭殃!这个村子根本就不该存在!你是魔鬼,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是魔鬼!亏你长得还算正常,你做的事,比他们还要恶心!” 小斌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长期积攒的怨毒,愤怒,让他现在的神情十分恐怖。 在小斌的逐渐靠近之下,村长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然而渐渐的,村长发现了小斌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小……小斌,你的肩膀上……怎么多出了一颗头?” 老村长惊骇地问。 那颗头就这么诡异地冒了出来,没有半点征兆。 小斌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狞笑着走向了老村长。 “啊!” 老村长吓得连连后退,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只见小斌抓起放在墙边的锄头,用最锋利的一面,对着村长的左胸膛一锄头狠狠地挖了下去! 人类之躯怎么可能扛得住铁器?尖锐锋利的锄头噗嗤一声就嵌入了老村长的心脏,老村长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手脚疯狂挣扎,想要阻止小斌,然而……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的小斌,力气大得惊人,他拔出锄头,一下……两下…三下…… 小斌也不知道自己砸了多久,等他意识清醒,回过神来之时,老村长的瞳孔已经完全涣散了。 老村长至死都大睁着眼睛,想不通刚才的事。 小斌……为什么会长出另一颗头? 他的嘴里咕噜咕噜,想要说话,已经开不了口了。 而这时,小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面色苍白地丢掉了手中的锄头,哆哆嗦嗦地跌在地上。 “不……不是我……我一个人都没杀过……鬼……是鬼!”小斌浑身颤抖地朝门外爬出去,他梦呓一般地自言自语:“忍冬……是你吗忍冬……你为什么……要借我的手……” 接着,小斌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不敢回头多看一眼,飞快逃走了。 李老四的屋子里,诡异恐怖地摆着三具尸体。 这一切,就算是白研良都没想到。 问题最大,秘密最多的老村长,竟然就这么……死了。 …… 村尾树林。 喻涵舟和李慕并肩而行。 他们遇到麻烦了。 身后跟着的四个人忽然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喻涵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发现四人目光呆滞,只是行尸走肉般地盯着他们。 “我们被一只伪装成黄有荣的鬼逼得分头逃跑,走散了。” 喻涵舟趁机小声说道。 “伪装?” 李慕其实是不想开口说话的,在这种地方,多说多错,如果不是非常必要,开口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但现在……身后这四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他感觉到那一直若有若无地跟随着自己的恶意,竟然消失了。 “我觉得……这只鬼的能力不是伪装……甚至不是迷路,而是……别的什么。” 李慕皱着眉头说到。 喻涵舟不解地看着他:“还能是什么?对了……你后边这四个人……好像很诡异。” 李慕点了点头,低声解释道:“他们……不是人,他们在等我们触犯禁忌,对了……你千万不要去碰这个。” 李慕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没有给喻涵舟说树有问题这件事。 但他也不敢直接开口说出“树”这个字,只能下巴一点,暗示道。 喻涵舟似乎有些疑惑,往前看了一眼道:“哪个?” 李慕无奈,刚想开口继续说话之际,却猛然发现……喻涵舟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他的眼神,和之前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不是喻涵舟! “是哪个?是什么?回答我。”喻涵舟步步紧逼,脸也与李慕越贴越近,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果然……果然不是喻涵舟! 李慕额上冒出了汗水,他目光四下一扫,却无意中扫到了刚才喻涵舟出来的那棵树。 一具目露恐惧,面色苍白的年轻尸体正躺在那里。 他的脖子被活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喻涵舟……刚才竟然就已经死了。 第六十九章 安危 第六十九章安危 时间回到白研良三人刚进树林的时候。 一个人的方向感出错也许是意外,但三个人同时出错,那一定意味着哪里出了问题。 在发现自己迷路之后,喻涵舟第一时间拿出了一把小刀,在树上做下了刻痕标记。 可是……在接触到树干的瞬间,喻涵舟就感觉到一双通体漆黑的眼睛在某处盯着自己。 喻涵舟心中警惕,但却不敢去寻找那视线的来源。 之后……便是黄有荣出现了,他本以为,黄有容盯上的是苏倩……却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触碰到了禁忌。 …… 说回李慕。 发现喻涵舟的尸体后,李慕遍体生寒,喻涵舟已经死了……那么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喻涵舟,果然是…… 他一个箭步朝前冲去,李慕根本不敢回头,只能拼命朝着前方跑! 这不是他第一次执行存活任务,他很明白……如果说树是禁忌之一的话,在“喻涵舟”出现之后,一定发生了新的变化。 喻涵舟的死状和程志鹏一模一样,而程志鹏是为什么被杀的? 在夜里出门? 他暂时找不到答案,但却能给自己划出一个范围。 那就是……树不能碰,也不能说。 黑暗的地方,或者说,有阴影存在的地方,坚决不能踏入! 自己目前非常危险,喻涵舟,田大伟,何苗,陈青山,孙亮,整整五个人被鬼调了包。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就算是存活任务,鬼也太多了,多得离奇。 究竟是雾集发生了什么诡异的变化,还是有隐藏的关节没有找到…… 在树林里出现的鬼目前就有整整五只。 而且……它们都盯上了自己。 存活任务中的缠怨者,果然是最要命的身份。 这样下去,下一个死的一定是他。 要想活下去,只有找出所有禁忌,或者……利用规则从根本上除掉它。 李慕一边踩着阳光狂奔,一边疯狂思考。 他微微转头,利用眼角余光朝身后看了看,然而…… 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五个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边,和李慕只有一个身子的距离! 它们似笑非笑地盯着李慕,也不见怎么跑,就这么诡异地跟在他身后。 这非人的目光让李慕不寒而栗。 规则……规则…… 积雪村到底有什么连鬼都不能触碰的禁忌? 喻涵舟上一次任务,因为祁念的关系活了下来,而那次的解语,是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 禁忌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所有人。 只是利用了苏倩的呼唤,让几乎所有人一开始就触犯了禁忌…… 而祁念,在生死关头竟然想到了鬼是否也要遵循解语,结果……她赌对了。 雾集中的解语,并不单单针对人类,还有……鬼。 它是凌驾于所有之上的规则。 而这次的解语,却是祭血无心……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不像是禁忌,它似乎只是一句单纯的描述性语言。 李慕的额头有些冒汗了。 他的体力很不错,事实上,在进入雾集之后,他就一直在现实中有意识地锻炼自己的身体,不光是他,大部分人也是如此。 但……无论再怎么锻炼,人类终究是人类,他的体力早晚会耗光,只要体力耗光……这些鬼就会…… 等等! 李慕眼前一亮。 他稍稍放缓速度,回头看了一眼,它们果然还是与他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 可是这次……李慕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眼睛更亮了。 厉鬼居然在用人类的方式追自己? 它们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诡异能力,比如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之类的…… 而且,从它们的速度来看,追上甚至超过他都绝对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但……为什么它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 不……从一开始它们就一直走在他后面。 难道只是单纯地想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鬼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那……它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慕疯狂地压榨着自己的思维,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要抓住什么关键的东西了…… 跟在后面…… 鬼为什么跟在后面…… 监视? 而且……喻涵舟和程志鹏的尸体,脑袋都诡异地被扭到了背后,这只是鬼的随意作为,还是……另有深意? 李慕心思急转,终于!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 对了! 生路就在这里!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直面这五只已经丝毫不掩饰恶意的厉鬼。 然后……走了过去! …… 村尾。 苏倩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村落。 出来了? 真的走出来了? “黄有荣”没有动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倩呢喃道,她眼睁睁地看着白研良直接朝黄有荣走去,然后……径直穿过了它的身体! 没有其他选择的苏倩只能硬着头皮,学着白研良的动作,闭着眼睛怀揣死志往前冲去。 然而……在穿过黄有荣身体的刹那,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捅破了一样,虽然周围的景致毫无变化,但……终于没有再诡异地总是回到原点了。 现在,她更是跟着白研良走出了树林! “有一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白研良看了一眼苏倩,淡淡说道。 虽然走出了树林,但白研良并没有感到放松,因为,天色已经开始暗淡……夜晚……要来临了。 巫祭村的夜晚是一个很明显的禁忌,程志鹏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 这时,听到白研良声音的苏倩,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询问的语气,却变得越发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跟在我们身后的鬼才是真正的路?” 白研良点了点头。 “它从出现开始,似乎就没打算隐藏自己是鬼这个身份,但它却只是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没有多余的动作。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要杀人,只需要跟着我们就够了。”白研良回头看了一眼树林说到。 “我还是……不太懂……”苏倩有些不敢看白研良,她自己都觉得,也许她太蠢了一些? “常人在知道自己身后有鬼时,不会选择去面对它,更不用说,要靠近,接触,穿过它的身体,所以,它只需要站在身后,就堵死了唯一的生路。之后无论我们往哪个方向走,都会逐渐触碰到各种禁忌,然后被它杀掉。”白研良少有地说了这么多话。 “原来……生路这么简单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倩终于明白了白研良的说法,但又不敢完全相信会这么简单。 这时,树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同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确实很简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去到最危险的地方,几人有那样的勇气?” 苏倩随着声音看去,见到出来的人时不由喜悦道:“李慕!” 第七十章 密匙 第七十章密匙 李慕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但精神状态还不错,一双眼睛更是不见丝毫负面情绪。 “先离开这里,天快黑了。”李慕对二人点点头道。 “可是……喻助导还没出来……”苏倩担忧地看向了树林深处,喻涵舟自从分开后就没再遇到过,现在天色暗淡下来,如果还没能从树林里出来,那几乎是十死无生。 然而,现实比苏倩的想象还要残酷。 “不用等了。” 李慕的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 苏倩似乎没听清,又似乎是不敢相信。 “李慕,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慕看向苏倩,这个女生对喻涵舟的感情雾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虽然喻涵舟一直对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苏倩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他不会回来了。” 李慕认真地说。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击垮了苏倩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眼前一黑,身形一晃,就要摔倒在地。 白研良飞快伸出手,扶住了她,但人却已经晕了过去。 “生离死别这件事……雾集里的我们要远比常人更易经历,它如同躲在拐角里的孩子,忽然就冲了出来,撞得人措手不及。”李慕看向巫祭村,情绪有些低落。 有为苏倩,有为喻涵舟,也有为自己。 白研良低头看了一眼苏倩,她姣好的脸颊上已经满是泪痕。 “白先生。”李慕忽然转过头,看向白研良:“你是一个很理智,很聪明的人,而且,和我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白研良目光一变,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些,情绪开始有了起伏。 “请问……和我很像那个人,是谁?” 李慕惊讶地看着此刻的白研良,笑道:“本以为,白先生是少有感情的……走吧,边走边说。” 话落,李慕已经带头朝村子里走去。 白研良抱着苏倩,跟了上去,说到:“我生病了,几乎失去了所有情绪。” 李慕再次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是真是假,敷衍还是诚恳,李慕能够清楚地分辨出来。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感到惊讶。 在白研良刚进入雾集时,他就注意到了他。 周礼那时候说得没错,刚进入雾集,没有露出不安、恐惧的人,只有三个。 余笙都无法被算上,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只是脸上带着一副名为坚强的面具罢了。 而除去白研良,那两人已经展现出了独特而强大的人格魅力,只是因为进入雾集的时间不算早,名字才靠后而已。 李慕本以为白研良也是如他们一样的人,想不到,他竟然是因为疾病而缺失了情绪的感知与表达。 不过,白研良也并没有让李慕失望,他顿了顿,说到:“你不用太担心,人的喜怒哀乐,是与其他人交织在一起的,你以为的丢失,也许只是藏得太深而已,也许……是因为某个原因,你自己封存了那些情绪,总有一天,它会一点一点回来的。” 白研良点点头,谢过了李慕的好意。 他听出了李慕的安慰,但他想要的,却不是这些话。 “李先生,你刚才说,你见过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能详细说说吗?” 李慕诧异地看着白研良,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但没想到,白研良对这件事似乎真的很上心。 “他……怎么说呢,他不是雾集里的人,他是一名罪犯,非常可怕的罪犯。”李慕经过措辞之后,简单地说到。 白研良愣在了原地,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罪犯?他还活着吗?” 白研良问到。 李慕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白研良为什么会对那个罪犯感兴趣。 “他不仅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犯下一件匪夷所思的案子,至今没被我们抓到。” “李先生是刑警?” “嗯,刑警。” 白研良沉默了,杨万龙,高飞,李慕……他认识的人里竟然大部分都是刑警。 “可以……详细地说说他吗?” 这次,李慕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 “关于他的消息,我不能透露太多,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一个危害极大的人,警方给他的代号是……密匙。” 白研良心脏剧烈跳动,密匙……这个代号,让他瞬间想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银白钥匙。 那个人,会和研人有关吗? …… 苏倩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撑着床板坐起来,捂着胸口,心脏隐隐作痛。 她知道,有个人……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醒了就好,逝者已矣。” 李慕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苏倩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这间屋子里,村长家的屋子。 “小苏,不要太难过,我们还要活下去。”林燕比苏倩大了十来岁,她的安慰只是平淡一句。 苏倩看向大家,微微摇头,笑了笑:“我没事,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要么是他,要么是我。” 这句话对雾集中的每个人都适用。 这个恐怖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尽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逃离这个诅咒,也许……再强的求生意志,在没有尽头的恐怖诡异之中,也会消磨殆尽。 雾集中,已经有不少人自杀了…… 比起恐怖和绝望,他们选择了一死了之。 但更多的人却是不敢,在有厉鬼存在的世界,死亡真的是终点吗…… 也许懦弱地自杀后,他们的灵魂也将饱受折磨。 “嗯,那……继续吧,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村长失踪了,他们不敢在晚上出门去找村长,明天天一亮应该会找到线索。”李慕说到。 “我在鲁冰燕的家里发现了一个抽屉,当时,也许是因为提到了抽屉,我瞬间被拖入了一个类似幻觉的环境中,那只鬼……应该拥有折叠空间的能力。”余笙语出惊人。 就连心不在焉的苏倩都看向了大家。 然而,这个说法却同时被两个人否定。 “不是折叠空间。” “混乱时空。” 前一句是李慕说的,后一句,则是白研良说的。 白研良的说法,连李慕都没想过。 三双眼睛带着各种异样的情绪看向他,白研良却确信地说: “这个村子的时空,是错乱的,叠加的。” 第七十一章 坏蛋 第七十一章凶人 雾集。 杜尚景紧张地看着悬于虚空中的血色名字,每一个名字消失都会让大家心中一紧,直到……喻涵舟。 他的名字忽然像是见了烈日的积雪,悄然化去,散作单薄的雾气,融入了虚空中。 这意味着,喻涵舟死了。 “喻助导死了?” “怎么……可能……” “怎么会……李慕也在第一组,还有那个奇怪的新人,喻先生怎么会出事……” 喻涵舟的人缘很好,即使是雾集这种地方,为他伤心的也大有人在,杜尚景也是心中一颤,又一个熟悉的人走了,即便是他,也难免涌起了一股绝望。 就在这时,两个名字忽然一阵氤氲,虚空漾起了波纹一般的血色雾气。 大家神情一震,却又有些难以置信,这应该……才第二天吧?是哪一组回来了? 雾气中的人很快露出了身形。 竟然是周礼,郁文轩! 杜尚景有些不敢相信,他牢牢地记下了三组的所有任务,其中,第二组周礼他们的任务也是存活任务,两个人,存活……七天! 但……这仅仅是第二天他们就回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杜尚景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但看到走出来的二人的样子时,大家皆是一怔。 郁文轩依旧眯着眼睛,笑呵呵地看着大家,打了声招呼:“我们回来了。” 但周礼的状况,却要糟糕得多。 他的左臂完全消失了……。 然而,周礼的神情倒不是太过痛苦,不……应该说,他根本顾不上痛苦。 走出雾气之后,周礼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郁文轩的身上,平日里那双还算平静的眸子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怀疑,愤怒,困惑,恐惧,戒备…… 周礼对郁文轩的态度自然也引起了大家的怀疑,杜尚景是此刻雾集中资格最老的人,他没有犹豫,迈步上前,问到: “欢迎回来,你们……提前结束了存活任务?” 郁文轩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周礼的胳膊在雾气的缠绕下迅速恢复,在过去世界中失去的肢体也在快速复原,他刚准备开口,却忽然发现郁文轩正看着他。 虽然身体上的痛苦终于消失了,但周礼的神情没有半点轻松,这位天之骄子第一次有些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不过,周礼终究是周礼,虽然他此刻对郁文轩这个人充满了负面印象,但还不至于怕到开不了口的地步。 片刻后,周礼的手臂完全恢复,他抬起头,看着聚拢过来的大家,说到: “还记得……第二组的解语吗。” 杜尚景开口说道:“未曾泥销骨,客从何方来。” 周礼点了点头。 但随即,他的神情就变了,他目光难以言喻地看着郁文轩,说到:“我们回到了空间隧道,丰城,运来镇,住进了一户共有十三口人的大院子里。” “后来,我了解到那户人家刚死了人,我们去的那天。”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结合解语来看,应该那天,来了一个不该来的客人…… “可是……我没想到,这个人!”周礼忽然一指郁文轩,表情直到现在都还有强烈的难以置信。 “他竟然连夜杀了刘家大院十三口人!然后点了把火,将整个刘家烧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 众人哗然之余,骇然失色。 杜尚景更是心中一寒,扭头看向了站在一旁依旧眯着眼睛的郁文轩,他的表情毫无变化,仿佛周礼刚才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礼面色涨红,虽然身处雾集,身为人的底线也存在,周礼就是这样一个人。 面对他的责问,郁文轩面色毫无变化,依旧友好地回到: “解语说,未曾泥销骨,客从何方来,客这个字眼不是指你我二人,就是指那只鬼,既然是来客,就必然要有去处,只要毁掉他的去处,他自然就来不了了。” 郁文轩的解释很简单,字字都清晰地落入了大家的耳中。 这样……也可以? 那只鬼的目的就是刘家大院?它是来客? 只要让它的目的地不再存在,它就无法到来,任务自然就结束了?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郁文轩采取的手段是杀了刘家全部十三口人,然后将宅院付之一炬…… 众人忽然觉得浑身发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好诡异的思维,好恐怖的手段,好可怕的……人。 “够了!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你是杀人犯!你做的一切都是犯法的!”周礼指着郁文轩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的情绪很激烈,众人几乎没见过周礼这副模样,看得出来,郁文轩做的事确实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但面对周礼的怒骂,郁文轩却显得不是很在意,他细碎地头发遮住了一些目光,笑着问到: “他们真的是人吗?” 郁文轩突然的提问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接着,便听他继续说道:“相信,不止我一个人查过雾集中发生过的事情,如果这些事真实存在,为什么在现实中连半点消息都查不到?同样的城市,同样的地点,什么都没有。雾集中的人,鬼,事,全都凭空消失了,就这么不见了?” “杜先生,你见多识广,请告诉我,它们去哪儿了?我们通过雾集,回到的真的是现实世界的过去吗?” 郁文轩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雾集中。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其中也包括了情绪激愤的周礼。 “并不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只是雾集从某个时空裁剪出来的,一个诡异的片段而已。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人与鬼斗的游戏,赢了没有奖励,输了就要丧命,仅此而已,对吧。” 郁文轩的话仿佛打破了一些东西,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但有几人,看向郁文轩的眼神却各不相同。 欣赏,不屑,感兴趣,无视…… 郁文轩笑了笑,眯着眼睛看向哑口无言的周礼:“所以,我救了你,周先生。” 第七十二章 分析 第七十二章分析 雾集发生的事李慕等人自然不会知道,事实上,现在他们已经被白研良的说法弄得有些迷糊了。 “等等……白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遇到的各种诡异情况,都是错乱后的时间?” 李慕眉头紧皱,疑惑地问到。 白研良点了点头,说到:“嗯……联系刚才大家说的情况,应该是这样。” “死亡前一天还被人看到过的李老四,第二天就高度腐烂。本该存在于一年前的窗户,忽然能被余笙再次目击到。” 说到这里,白研良看了一眼余笙:“你破解掉必死之局也很有意思,虽然思路有问题,但方法是正确的,那只鬼并不和我们存在于同一个时空,它需要翻越窗户进来正说明了这一点。它出现时有窗户,而积雪村的窗户是去年封上的,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为它当时站在一年前的过去在看现在的余笙,翻越窗户的行为看似简单,其实是从有窗户的时间点进入没有窗户的时间点,而余笙的应对方法相当于再次划出了一个时间的分割节点,所以……它消失了。” 白研良说得很详细,在场之人也不是什么蠢人,思考片刻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明白归明白,白研良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让几人有些难以接受。 “很够操纵时间的鬼……这……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林燕的眉头也紧紧皱着,低声呢喃道。 但这次,解答她疑惑的却是李慕。 他赞叹地看了白研良一眼,说到:“你误会白先生的意思了,巫祭村的时空错乱叠加,未必就是鬼造成的,我们需要寻找和解决的,也并不是这个现象出现的原因。白天我问过村长,按照他的说法,这村子里的人是古时候逃难来到这里的,但进来后就再也出不去,不过,这个说法显然是骗人的,至少……不全是真的。” “嗯。”余笙声音柔和地说道:“虽然贫穷落后,但这个村子里有古文明的迹象,语言也是古语,而且……鲁冰燕的妈妈就是个外来人。” “等等。”白研良忽然看向了余笙,问到:“她是随妈妈姓的?” 余笙点了点头:“嗯。” “她妈妈的名字是什么?” 余笙想了想,说到:“好像叫……鲁忍冬。” “对,就是鲁忍冬。” 白研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闪过一丝了然。 果真是她…… “怎么了?”二人的对话让林燕三人有些听不懂。 白研良摸着下巴,看着桌上燃着的摇曳的烛火,说到:“小斌说,去年在归家祭上被献祭掉的女人就是鲁忍冬,而且,他对鲁忍冬有奇怪的好感。” “不会吧?”林燕瞪大了眼睛,“小斌和鲁冰燕的年纪差不多大,鲁忍冬都能当他妈妈了!” “爱情来了,年龄是挡不住的。”说这话的,却是苏倩。 她的情绪依旧很低落,显然喻涵舟的死对于她而言不是一件能快速走出来的事。 大家也没有过于纠结这个问题。 李慕掏出了一个笔记本,翻看了几页,眉头深锁。 “女人……这巫祭村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女人身上,你们有了解到村里的女人为什么全都疯了吗?”李慕问到。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只有苏倩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到:“她们……也不是全疯了。” “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倩身上。 苏倩调整了一下情绪,迎向大家的目光,说到:“今天白天,我和喻助导挨家挨户地揭开了笼子上的黑布,一个个询问她们,虽然……她们大部分都没有回应,但其中有一个却有一些奇怪……” 苏倩歪了一下脑袋,直到现在她还有些疑惑。 “当时她猛地朝我们扑了过来,拼命地拍打铁笼,情绪异常激动,看起来……和那些疯女人差别也不大,但喻助导说她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李慕严肃地问到。 苏倩回想了当时喻涵舟的说法,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喻助导说,她在哭。” “哭?”林燕疑惑地问到:“这村子里的女人不都是鬼哭狼嚎的吗?” 苏倩摇了摇头,说到:“不是……她的哭,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李慕的指头在木桌上轻点,沉思片刻,说到:“她可能是装疯的,也许她知道一些东西,明天我们一早就去找她。” 众人点了点头,白研良忽然对李慕说到:“可以借用一下纸笔吗?” 李慕一怔,随即将手上的小笔记本和笔递给了他:“当然可以。” 白研良接过纸笔,认真地写着什么。 大家凑过去一看,才发现他并不是在写,而是在画,画的……是一个奇怪的倒三角形。 “这是巫祭村的俯视图,我们……在这里。”白研良指着其中的一个角,说到:“村长的家。” 大家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这个角,是小斌的家。” “这个角,是鲁忍冬的家。” 现在,大家都看出了古怪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巧? “整个村子,只有三户人家门前没有铁笼,就是这三个地方。换句话说,只有这三家,没有疯掉的女人。”白研良看向大家,说到。 “等等,有些不对。”李慕指着其中的一个角,问到:“鲁忍冬是鲁冰燕的母亲,所以,她应该是村长的儿媳,鲁冰燕现在就住在村长家隔壁,连排而立,并不算分家,那……她现在住的屋子本来是谁的?” 李慕的疑问瞬间引起了大家的惊疑,对啊…… 鲁冰燕还没有嫁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她父亲和母亲鲁忍冬留下来的屋子。 但……这样一来,鲁忍冬怎么在倒三角的其中一角还有一个家? 夫妻分居? 说起来,鲁冰燕的父亲也已经死了,就是去年死的,死在鲁忍冬之后。 重重疑惑互相嵌套,让所有人都有些无所适从,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还有这么多疑点没有弄明白。 存活任务的最后一天,也是最凶险的一天,鬼能够冲破某些限制,对自己眼前的一切活物……动手。 “这只鬼,应该就是鲁忍冬,去年归家祭后,巫祭村死了十几人,这很显然是她的报复,我们明天,最好不要靠近那些村民,虽然是没有理智,没有情感的无解厉鬼,但……她的怨毒,应该会更加针对害死了她的村民……” 第七十三章 寻迹 第七十三章寻迹 李慕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然后大家就各自休息了。 这一夜,因为黄有荣和喻涵舟都出事了,所以守夜的时间变成了每人一个半小时。 苏倩开始,李慕结束。 今晚的风有些大。 屋外的山风在村子里四处徘徊,像是在寻找进入的口子。 它掠过屋檐树梢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哀嚎,听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苏倩安静地抱着膝盖,坐在原地,听着屋外的风声,怔怔地看着大家,最后,目光停留在了白研良身上。 因为今天都很疲劳,所以,大家很快就进入了浅层睡眠,虽然深层睡眠期间,人的大脑皮层细胞处于充分休息状态,对稳定情绪、平衡心态、恢复精力更加有帮助,但……在这种地方没人能够安心地完全睡过去。 苏倩的目光很茫然,喻涵舟死了…… 就这么死了。 直到现在她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也许……是李慕弄错了吧? 苏倩神思恍惚地想着,这时,她无意识中看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有事吗?” 白研良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的女人。 “啊……没事。”苏倩被他吓了一跳,但也回过了神。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白研良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安静休息着的大家,低声道:“不用,无论是谁,能帮我都会帮。” 苏倩闻言一愣,因为……喻涵舟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是一个好人……”苏倩低下头,轻声道。 白研良一笑,仰头看着天花板,目光迷离地喃喃道:“是吗……” 他有些迷茫。 无论是喻涵舟,还是黄有荣,他们的死都没有让他产生半点异样的情绪。 事实上,不仅是他们,甚至白研人,他唯一的哥哥…… 每当想起他也死了的时候,白研良虽然会有一些情绪出现,但经过他反复的确认,那种情绪不完全是悲伤,也不全是愤怒,比起那两者,他心中更多的……是好奇。 我怎么会冷血到这种地步? 白研良偶尔也会问自己。 没有人能告诉他为什么,也许有一天,白研良自己能够找到答案,但那时……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 一夜平安无事。 天刚亮,村子便闹了起来。 村长失踪是一件大事,一件天大的事。 村里人自发组织起来,要到各处去寻找。 而现在,暂时管事的是村长的孙女,鲁冰燕。 李慕一行人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群相貌异常古怪的村民。 “罗老二和王贵呢?” “对啊……他们怎么也没来?” 很快,人群再次开始嘈杂起来。 又有两个村民失踪了。 所有人的神情都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片刻后,他们开始大喊: “一定要找到村长!今天是祭礼,没有村长绝对不行!” “对!” 老村长的威信很高,见识也很多,所有人似乎都不希望他出事。 但……这其中也许并不包括两个人。 李慕扫了一眼小斌和鲁冰燕。 小斌面含快意,根本没有去寻找村长的意思。 而鲁冰燕……她的神情太平静了,平静得像失踪了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爷爷一样。 一群人很快散去,李慕转身对大家说:“一切小心。” 众人点了点头,这是第三天,也是存活任务的最后一天,目前,已经死了两位同伴…… 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昨晚分享了各自的情报之后,大家又都有了新的想法,如果能够找到那个规则,那个连厉鬼都不得不遵守的规则,就好了…… 白研良最先离开。 他有一个不得不去确认的想法,听了昨晚大家得到的信息后,他越发觉得那件事有古怪。 古怪到他不得不去冒险确认一下。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话,也许……他们的所有推测,都错了…… 白研良走后,其余四人也很快就分开了。 李慕转身进了村长家,余笙转动着轮椅去了一旁鲁冰燕的屋子。 苏倩打起精神,看向了远处的屋前,她今天……一定要弄清楚那个女人是真疯还是假疯。 只有林燕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如她之前和白研良他们说的一样,她一直不太认同李慕他们的这种做法。 在她看来,存活任务根本就不应该进行太多探索,只要了解最致命的禁忌,然后全力躲避,尽力逃命就行了。 她也确实在这样做,她的性格中也没有太多的好奇心,所以……她一直扮演着一个无知者的角色。 无知并不意味着愚蠢。 在雾集中尤其如此。 知道得越多,掌握的越多,越聪明的人,不一定能够活得越久。 他们旺盛的好奇心让他们必须前往一些极其危险的地方,不然就会被某些规则认定为消极。 而林燕这样的人,反而没有这种烦恼。 她需要的,就是做好最基本的调查就够了,她根本就不会有多余的好奇。 林燕站在原地,想了想后,觉得自己应该还是需要做些什么,于是,她追上了鲁冰燕和村民们,打算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 这应该是很安全的选择了。 林燕暗自点头,同时,她又为李慕四人的不听劝告而担忧,这可是存活任务的最后一天。 落单去独自调查的危险性高得简直难以想象,希望他们……能成功吧。 …… 李慕进了村长家。 这个老人的亲人只有一个了,就是他的孙女鲁冰燕。 这座房子的空间并不小,虽然在这里借住了两个晚上,但他们一直在一楼,而这座房子,是村子里唯一的双层建筑,二楼村长的房间根本没有人去看过。 这次,他的目标就在于此。 李慕坚信村长绝对是问题最大,秘密最多的那个人,现在他失踪了,有坏处,也有好处。 至少……现在可以随意翻找老村长藏着的秘密了。 李慕仰起头,看向二楼。 连接一楼和二楼是颇为老旧的木质楼梯。 李慕深吸口气,拾阶而上。 它似乎真的很陈旧了,每踏上一阶都会发出吱吱哑哑的声音,扶手上也布满了尘埃。 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 李慕很快就上了二楼,站在一扇木门前。 第七十四章 为人 第七十四章为人 李慕开门的方法和白研良出奇相似,只是一个用腿,一个用肩。 身为刑警,暴力破门这种事他并不陌生。 “砰!” 安静的屋子里突然一声巨响,门开了。 很普通的农家小屋布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硬要说的话,就是有些昏暗,毕竟窗户被封上了。 李慕四下看了一眼,没有耽搁,立刻仔细地翻找起来。 老村长的杂物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李慕曾经看到过的,非常古朴的器具,字画。 他似乎在这方面没有骗人,看来,老村长的祖上确实显赫过。 李慕把这些东西通通移到了旁边,终于,在老村长的床铺下找到了一个匣子。 这个匣子是木制的,呈暗黄色,上着一把锁,整体造型看上去不是这个年代的风格,应该也是什么古董。 李慕没有丝毫犹豫,抄起匣子就往床角砸。 一下—— 两下—— 三下—— 足足砸了接近二十下,这个被上着锁的木匣子终于被砸开了。 李慕扒拉开上面的木屑,终于看到了木匣子里装的东西。 “这是……信?” 李慕把匣子里的东西全拿了出来,吹了一口气,灰尘四起。 竟然是一封封信件。 按理说,这个年代应该几乎没有书信交流了,但这里是交通不便,信号全无的深山,有信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这就与另一个说法自相矛盾了。 这个村子……不是无法出去吗? 但这些信件的存在说明肯定有一个人在这山里进进出出,负责送信,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一点…… 这些信上都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被动过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与山外的通信……忽然中止了? 是主动断了联系,还是送信人出了什么事? 李慕一边思考,一边打开了一封信件。 他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着,然而,这信件上的内容,却让李慕第一次面色巨变。 “禽兽!” 李慕怒骂出声,再次打开了一份信件,上面书写的内容,全都大同小异。 李慕的手背青筋暴起,将信件捏得皱皱巴巴。 他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村子里只有男性村民,而女性村民却全都疯了。 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是一群畜生! 李慕弄清楚了这件事,忽然面色一变,这样的话,林燕糟了! 他赶紧起身,把所有信件放进怀里,准备离开。 然而转过身之后,他忽然心底一寒。 不对…… 刚才,我关门了吗? 李慕看着已经紧紧关上的木门,额头微微冒汗。 不可能……自己绝对没关门。 而且,刚才门是被强行撞开的,但现在……它竟然完好无损。 可是……出去的路只有这一条。 李慕死死地盯着门的把手,握了上去。 把手被拉动了,但……门却纹丝不动! 李慕反复试了几次,门依旧打不开! 李慕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只鬼,就在附近…… 村长的房间并不大,也没有窗户,虽然很冒险,但李慕还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 再次用身体撞门! “砰——” “砰——” “砰——” 然而这次,无论怎么撞,这扇木门都毫无反应。 该死!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李慕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个声音。 “李先生?你怎么了?” 余笙,是余笙! 她就在村长家旁边的鲁冰燕家! 一定是自己撞门的巨大动静被她听见了,她才过来询问的! 李慕心中松了一口气,从里面打不开,但从外面呢?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自己的门口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没事,等我。” 是他的声音! 是他自己的声音! 与他只有一门相隔的地方,站着一只鬼! 它拉住了木门,让自己无法打开! 李慕浑身发寒,强烈的恐惧涌了上来。 缠怨者……一定是缠怨者身份的缘故…… 它盯上我了…… 此刻,它正在模仿他的声音回答余笙! 它要支走余笙! “我打不开鲁小姐家的房门,李先生,你能帮帮我吗?” 余笙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下,李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行,你快走啊! 它是鬼……它是鬼啊! 李慕顿时感到一阵绝望。 但他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只鬼关上了门,下一步应该就是杀了他,发出声音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自己死了余笙也会被它欺骗,如果余笙带着它去开鲁冰燕的房门…… 李慕光是想想那个画面都不寒而栗。 李慕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中。 他可能马上会死。 如果出声提醒余笙,这只鬼有很大概率会立刻杀了自己。 如果不提醒余笙,他也会死……而且,余笙会被牵连…… 他已经被困住了,困在了这间昏暗的屋子里。 这只鬼就守在门口,自己出不去,但它绝不会进不来。 李慕一向沉着冷静的脸上浮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他的手攥得很紧,因为太过紧张和矛盾,他平凡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李慕的记忆开始斑驳…… 回想起第一次进入雾集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多以前了。 没有人知道,李慕已经在雾集里挣扎求生了接近三年…… 他看着一批一批的人来,又看着一个个名字散去。 他的名字,从最后,慢慢变成了第一。 并且之后……一直保持着第一。 如果说雾集里的人还有活下去的信念的话,那李慕……就是这个信念。 并不是指他这个人,大家信仰的……是那个排列在第一的,从未消散的名字! 它的存在让几近绝望的人看到了零星的光芒,似乎……只要它还没散,就总会有活着出去的一天。 但所有人都没想过。 他也是人,他是一个年轻的刑警,他也会怕,也会累,也会……死。 李慕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耳边似乎出现了声音。 “……我志愿成为刑警……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恪尽职守……不怕牺牲……” “我是……刑警啊。” 李慕仰起头,平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说不清意味的神情。 他直起了身子,拼命地一边拍门一边大喊: “余笙,快离开!刚才回答你的人,是鬼!” 第七十五章 秘密 第七十五章秘密 楼上传来了两个李慕的声音。 余笙先是一怔,后又心中一寒,她明白……李慕撞见鬼了。 从喊出的话来判断,第二个声音才是真的李慕,他让自己快逃,他一定……被困住了。 余笙坐在轮椅上,心中恐惧横生,又纠结万分。 她知道,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余笙忽然感觉到……周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然而这一眼,却着实将她吓住了。 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路面在不断开裂,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房屋的墙壁上逐渐出现一些人形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滴答……” 余笙恍然回头,看向村长屋子里。 浓郁的血腥味传了出来,地板和楼梯渗出了鲜血…… 开始了…… 那只鬼……动手了! 余笙吓得面无血色,她的视线从地面逐渐上移,楼梯,横梁……无处不是滴滴答答的鲜血。 而且……村长屋子里的腥味和腐臭更加浓厚。 正在这时,楼上忽然响起了声音。 “嗒——嗒——” 是脚步声? 下来的……是李慕吗? 这个猜测连余笙自己都不敢相信。 恐惧在心底飞快蔓延,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理性。 下来了……它下来了! 余笙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下一下,仿佛一把铁锤砸在她的心里。 终于,余笙承受不住了,她紧咬着嘴唇,转动着轮椅飞快逃离。 李慕……对不起…… …… 而此刻村长房间里的李慕,却没看到余笙看到的光景。 墙面没有变化,地面也没有开裂,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他靠坐在木门边,喊出让她离开的话后,心中的恐惧竟然消失了大半。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呆在原地等死。 或者……在那只鬼进来杀了自己之前找到解决它的办法。 李慕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进来,奇怪的是,外面突然变得很安静,余笙的声音没了,那只鬼的声音,也没了。 但……他也不敢去尝试打开木门,谁知道打开门后,门口会不会站着一只鬼。 还是思考一下自己找到的线索吧…… 屋内很昏暗,但却没有到看不清字的地步,李慕再次拿出了那一叠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虽然越看越是愤怒,但这次,他却发现了一封新的信件。 “……孙亮还没回来,如有消息,望告知……” 这封信并没有被寄出去,而且,就崭新程度来看,它应该是这些信件里最晚的一封。 但李慕却若有所思,这个名字…… 孙亮……孙亮…… 那个中年模样,沉默寡言的乘客不就叫孙亮吗? 等等! 李慕忽然想起……当初第一个发现这个村子的……好像就是他。 对……是他! 孙亮本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他死在了村外,他才是村尾树林里真正的鬼! 这么说……他是故意指路,让所有人来到巫祭村的? 原来鬼一直就在身边吗…… 李慕捏紧了信件,神色疯狂变换。 不行……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就算开门会遇见鬼,也要赌一把了! 他必须把这些事通知大家,孙亮,老村长,还有这个村子所有人……犯下的罪行! …… 村里人朝着村外去了,他们不认为老村长会在村子里迷路,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村内耽搁时间。 林燕跟着大部队走了。 只有两个人是单独走的,一个是小斌,另一个,是鲁冰燕。 小斌看着他们,神情很诡异。 鲁冰燕往后山去了,说是村长可能在祭场。 而苏倩,她却来到一个铁笼前。 铁笼覆盖着黑布,和其他的没什么两样。 但苏倩知道,她是不同的,因为喻涵舟说过,她不同…… 苏倩小心地揭开黑布,露出了笼子里的女人。 她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蜷缩着身子赶紧缩到了笼子的一角。 她披散着长发,瘦弱的身躯在瑟瑟发抖,她的脸很脏,衣服也又脏又破,但也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这一次,苏倩竟然依稀觉得她的五官端正秀气。 如果清洗干净,她应该不是丑陋之人。 至少,和村子里的绝大部分村民都不一样。 “你好?” 苏倩蹲下了身子,小心地慢慢靠近她。 女人惊恐地往回缩了缩,一双暗淡的眸子里满是恐惧。 苏倩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她交流。 事到如今,她也看出了她的不同。 与其他女人相比,她并没有强烈的攻击性,而且……她的眼睛,能够看出情感。 她在害怕,她在恐惧,而不是如那些女人一般,只像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想到这里,苏倩干脆坐了下来,小声说道:“你……也想离开这里吧?” 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亮,但仍是缩在墙角。 苏倩没有多看她,自顾自地说到:“我也想离开这里……如果运气好一些,今天就能离开,再也不回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苏倩的心里,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因为……喻涵舟死了。 连喻涵舟都死了,她不认为自己可以活下来。 也许……这一次大家都会死也不一定。 苏倩的想法很消极,对于别人来说,李慕是支点,而对于苏倩来说,喻涵舟才是她的支点…… 不过,这时她的脑海里忽然又闪过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人也并不高调。 他叫白研良,一个……喻涵舟也看不懂的人。 也许,他能够活着出去? 苏倩思绪胡乱之际,并没有发现笼子里的那个女人正怔怔地看着她。 自从喻涵舟死了之后,她就很容易走神,这次也是。 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时,看到的是一张绝望的,泪流满面的脸。 泪水将她脸上的污渍冲掉了一些,露出了本来白皙的皮肤。 苏倩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 这时,笼子里的女人开口了。 “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她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嗓子沙哑得不像话,但其中的凄厉哀求却让苏倩心脏发疼。 这个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七十六章 惊闻 第七十六章惊闻 李慕调整着呼吸,准备撞开木门。 等死不是他的个性,而且,他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其实,直到现在李慕都不太懂,为什么这只鬼还不进来杀了自己? 它到底在拖延什么? 李慕的眼睛下意识地扫过了木门,忽然,他微微一怔,随即眼睛一亮! 不……它不是不杀,而是……不能杀? 或者说是……做不到! 李慕伸出手,摸向了完好无损的门框。 他可是清晰地记得,这扇门是被自己撞开的! 门框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破坏,但现在……它完好如初? 这时,李慕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声音:“……这个村子的时空,是错乱的,叠加的……” 果然如白研良说的那样! 这不是他刚才身处的时间点,自己身处的应该是木门被破坏过的时间点才对!但现在……他站在一个木门还完好无损的时间点! 不同的时间点……混乱,叠加了! 那只鬼不杀自己,是因为进不来! 这并不像窗户那样有“缝隙”能让它穿越,它只能守在门口等待时间的混乱叠加恢复正常,然后才能杀了他! 原来如此…… 所以,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机会! 李慕是一个果断决绝的人,作出决定之后,他便后退几步,猛地撞向木门! “砰!” 巨大的声响出现,木门被撞开了! 李慕死死地看向门外,这一刻,就是分生死的时候了。 没有……它不见了,它果然在另一个时间点! 李慕冲出了屋子,然而,刚迈出屋子一步,周围的环境就陡然发生了变化! 满是血污的地面,开裂的道路,腥臭的血液,惨白得像是一根根手臂一样的木梯。 地面,墙壁上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形轮廓。 四处都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村长家附近……竟然像是炼狱一般! 而且,这种诡异恐怖的变化还在不停地向着四周蔓延。 糟了……要尽快! 李慕深知这是存活任务临近最后时刻的征兆,那只藏在其他时间点的鬼,要大开杀戒了…… 然而这时,站在屋外的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对……就算是另一个时间点,也应该和余笙的遭遇一样,能够看见它才是,为什么……连看都看不到它? 李慕神情一变。 难道……它跟着余笙走了? 糟了…… 余笙腿脚不方便,根本就走不快,她能够逃脱鬼的追踪吗? 李慕很为余笙担心,毕竟说起来,她这次会遇上这只鬼,完全是因为他。 但现在李慕自己也束手无策。 他不可能主动去寻找那只鬼,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寻找,找到能够破局的关键…… 对了! 李慕忽然扭头看向了鲁冰燕家。 他想了一件事,余笙好像说过……她要去看看鲁冰燕的抽屉,那个抽屉里似乎藏着什么。 一念至此,李慕也不耽搁,快步跑到就在一旁的鲁冰燕家,一脚踹开了大门。 鲁冰燕的家并不大,李慕进了她的房间,环顾一圈后,瞬间便发现了抽屉。 毕竟,这间屋子里只有那么一个抽屉。 鲁冰燕似乎没有打算藏着,所以这个抽屉并没有上锁。 李慕快步来到抽屉前,一把拉开了它。 抽屉里几份东西出乎了李慕的意料。 竟然……又是信? 不……下面还有一个日记本。 李慕想了想,拿起了日记本,打开了它…… “十月初一,雨。 妈妈走了。 她被他们绑在了祭坛上。 妈妈拼命地挣扎,哀求,但他们无动于衷。 用爷爷的话来说,这是传统,被选中该感到荣耀,而不是恐惧。 我不知道被祭祀的东西是什么,从小到大……我也从没有见过它显示出半点神迹,我只知道……她是妈妈,她生下我,教了我写字,教了我唱歌。 但就是这样的妈妈,现在竟然被他们献祭了。 我不敢看妈妈的眼睛,因为她在看着我,她在哭…… 我也在哭,但我不敢救她,我知道……我是帮凶。 这个贫穷的,落后的,愚昧的,该死的村子! 它不准人出去,这也是它唯一的神迹,所有人都无法离开这里,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迷失,然后回到村子里……就像……撞鬼了一样。 妈妈的嘴被封上了。 爷爷双手捧着一把匕首,走向了妈妈。 他们按着妈妈的手脚,不准她动弹,爷爷平静地把匕首刺进了妈妈的左胸口,扎进了妈妈的心脏,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爷爷拔出了刀,血流得多了一些,但爷爷似乎不满意,念叨着妈妈的心头血太少。 妈妈的脸逐渐变得惨白,人也开始不动弹了。 大家欢呼雀跃,载歌载舞。 似乎……这不是一场祭典,而是庆典。 我抬起头,祭场忽然狂风大作。 山风像鬼哭一样,吹得人心头发寒,黄豆大小的雨点像一把把利箭一样直泻而下,砸在妈妈的身上。 妈妈的头发随着风雨摇摆,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天地间,扯起了千万道水帘,像千万条瀑布,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家都躲到树下去避雨,山林的树枝残叶被风折断,漫天乱舞。 祭典草草地结束了,妈妈的尸体被暴雨冲刷,没有人管。 雨停后,孙家父子上前来,抬走了妈妈,孙文斌好像很伤心,比我还伤心。 他在装什么?他是凶手! 不过……我也是凶手。 这个村的每个人,都是凶手……” 日记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李慕倒吸一口凉气。 孙文斌? 小斌? 所以……孙亮是小斌是父亲? 这几人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李慕合上日记本,接着翻开了只有寥寥数封的信件。 这一次读下来后,他是真的惊到了! “小燕,告诉你一个秘密……妈妈的心脏长在右边,妈妈没死……” “小燕,妈妈会接你出来的,等妈妈。” “……今年的祭礼就是机会,只有祭礼那天,才能离开……” “……小燕,你可以相信孙亮,他……是个好人。” 李慕颤抖着放下信件,第一次骇然失色。 鲁忍冬还活着! 她的心脏长在右边,她根本就没死! 那这一年间杀了十几个人的鬼,是谁? 第七十七章 坟前 第七十七章坟前 林燕跟着最多的人一起行动,但走着走着,她猛然发现这些村民越走越慢。 直到,完全停下了脚步。 “你们……怎么不走了?” 林燕的疑问没有人回答,反而是一道道上下打量的目光扫向了她。 身为女性的直觉瞬间让她察觉到了这些村民的不怀好意,她立刻转身就跑。 然而……身后也已经被围上了。 “你们要干什么!” 林燕眼睛圆瞪,怒视着这些长相怪异的村民。 依旧没有人回答。 反而她眼前一黑,被人击中后脑勺,晕了过去。 片刻后,一个本来不该在这里的人出现了——鲁冰燕。 “把她给我。” 鲁冰燕面无表情地说。 两位村民立刻上前抬起晕倒在地的林燕,朝鲁冰燕走去。 然而,鲁冰燕却抬手制止了他们。 “交给我,你们继续找村长。”鲁冰燕的神色和语气都很冰冷。 周围的村民们面面相觑。 鲁冰燕见状,反而一笑:“那好,这事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再找一个能主持祭祀的人。” “别……燕子啊,你别生气,你也知道,现在这村里就你和孙文斌还能办这事,那小王八一直记恨着我们,肯定不会愿意。” “是是……这祭祀可拖不得时间,过了中午就出大事了……”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聒噪声音,鲁冰燕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行了,把她给我,我去后山祭祀,你们都别跟来。” “可是……” 鲁冰燕眉头一抬:“你们不信我?” “没……没有……” 鲁冰燕的眼睛扫过这些人,不满之意丝毫不加掩饰,她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无所顾忌的,老村长失踪了,孙文斌与他们不和,能主持祭祀的正常人只有自己一个。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让那两个村民把林燕放在了她的背上,回头看了一眼:“别跟来,如果被我发现你们跟过来了,那大家就一起死。” 村民们连连摆手,示意不会。 鲁冰燕再次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朝后山走去。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身后,这些村民的眼中的恶毒有多么骇人。 但就算鲁冰燕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因为……她今天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妈妈了。 山里的女子体力绝对不弱,背着一个林燕对于鲁冰燕来说根本没什么大碍。 她步履矫健,眼睛眨也不眨地迈入了村尾树林,只要穿过这片树林,就是祭场所在了。 脚下的大地已经在腐烂了。 异变已经在发生,但鲁冰燕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对于外来人来说迷宫一样的树林,她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正确道路,眼看就要走出树林了。 然而这时,鲁冰燕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挖土的声音…… 是孙文斌吗? 鲁冰燕停下脚步,仔细聆听挖土声音的来源。 一听之下,她发现这声音不在树林里,而是在树林外。 难道……孙文斌又杀了一个人,正在掩埋? 鲁冰燕皱着眉头,轻手轻脚地朝着树林外走去。 她曾经撞见过孙文斌在树林里埋尸体。 但她并不害怕,她知道孙文斌的报复对象是谁,虽然在她看来,孙文斌做的事毫无意义,因为她的妈妈根本就没死。 然而,在迈出树林的刹那。 看到的那个人,却让鲁冰燕惊疑之余有些恐惧。 她妈妈的坟前,站着一个安静的男人。 他好像听到了动静,扭头看了过来。 在看到是鲁冰燕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惊讶,只是在鲁冰燕背上背着的林燕身上停留了一下目光。 他放下满是泥土的锄头,笑道:“你好,鲁小姐。” “你……你是那个……白研良?”鲁冰看着这张不太熟悉的脸,问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过来的?” “和你一样,走正确的路。”白研良看着她,问到:“还有事吗?” 一边挖着人家母亲的坟,一边问别人有事吗,这事可能只有白研良能做得出来。 鲁冰燕也终于回过神来,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刚才确实被白研良这诡异的行为吓到了。 “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挖我妈妈的坟!” 鲁冰燕怒气冲冲地吼道,其实,这只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 “是吗?你确定这是你妈妈的坟?鲁小姐。”白研良看着她,反问道。 “不……不然呢?”不知道为什么,白研良虽然在笑,但给鲁冰燕的感觉却有些毛骨悚然,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白研良的眼睛里看出半点笑意。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逼真的玩偶,虽然放在那里无害,但总会让人有一种奇怪的恐惧。 而白研良在听到鲁冰燕的话后,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举起了锄头,吓得鲁冰燕连连后退了几步。 锄头没落在她身上,落在了最后一层泥土上。 一口棺材露了出来。 “喂!你干什么!”鲁冰燕瞳孔紧缩,也顾不上白研良有什么古怪,连忙上前去阻止他。 然而,白研良的动作比她要快。 “咔擦——” 一锄头砍在了棺材上,木头破裂。 白研良蹲下身子,开始用力。 棺材盖子被他揭开了。 鲁冰燕脚步一停,面色难看地站在旁边。 白研良看向她,问道:“这是你妈妈吗?鲁小姐。” 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鲁冰燕哑口无言。 “你!”鲁冰燕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问到:“你到底是谁?” “白研良。” 白研良发现,自己遇到的人都很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自己的名字。 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再三申明。 “白研良,最好不要来打搅我的事,这对你完全没有好处。” 鲁冰燕深吸口气,虽然她妈妈没死的事被这个男人发现了,但现在凭他也做不了什么。 白研良闻言也是很合作地点了点头,只是手指指向了鲁冰燕背上的林燕。 “当然可以,只要……把她给我。” “不行!” 鲁冰燕面色陡然一变,凶狠地盯着白研良,神色间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着她的样子,白研良更加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也是女人,这里已经害了这么多女人,还不够吗?” 白研良看着她,目光平静地说。 第七十八章 交易 第七十八章交易 “你……都知道?” 鲁冰燕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研良。 白研良没有确认,但也没有否认,说到:“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一点。” 鲁冰燕闻言深深地看了白研良一眼,说到:“我不能把她给你,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不要阻止我。” “然后呢?一刀插进她的心脏,完成祭祀?”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鲁冰燕面色猛变,她回头看去,一个长相平凡的男人正看着她。 “白先生,鲁忍冬没死,杀了十几人的鬼不是鲁忍冬。”李慕简明扼要地说。 白研良点了点头,说到:“我知道。” 李慕随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终于发现了这座已经被他挖开了的坟,还有这副空空如也的棺材。 李慕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但终究没说什么。 他再次看向了鲁冰燕。 “你也知道吧,你的母亲,包括……这村子的所有女人,都是从山外被人拐卖来的。” 鲁冰燕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地看着他,吼道:“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做的!” 倒是白研良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了李慕,等待他的解答。 李慕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封信,飞给了白研良。 白研良接住信,展开读完了它。 这……竟然是一份谈价格的协议。 老村长付出颇有价值的古董老物,而另一方,提供年轻健康的女人…… 原来如此。 白研良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小斌没有骗人。 巫祭村有归家祭,一年一小祭,十年一大祭。 而祭品……似乎必须是女人。 小祭时,女人会被某种东西取走人性,变成野兽一样的东西。 而大祭,她们会被取走心头之血,丢掉性命。 白研良看向李慕,说到:“去年是巫祭村大祭,但鲁忍冬没死,祭祀没有成功。一年来不断有人丧命,不是鲁忍冬的报复,而是那个没有收到祭品的怪物的愤怒,是它杀了那些人。” “嗯,所以,今天你完全没有祭祀的必要,它已经不在祭场,早就去村子里了。”李慕对白研良点点头,然后对鲁冰燕说到。 “不!” “不。”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鲁冰燕,后者是白研良。 鲁冰燕似乎也没想到白研良竟然会否认李慕的看法,她愤怒不甘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 李慕诧异地看向白研良,等着听他的说法。 他相信白研良不是一个无的放矢之人。 白研良看向鲁冰燕,说到:“这次的祭祀,你要继续下去。” “为什么?” 李慕看向白研良,问到。 “因为鲁忍冬去年死里逃生,离开了巫祭村。” 白研良说到。 李慕眉头微皱,有些不太懂白研良的意思。 “如果平日能走,她肯定会有逃离的机会,但她一直被困在这里,这里的时空是错乱的,出不去的原因也在于此,他们被困在层层重叠的时间点内,相当于原地踏步。只有今天,祭祀后的时刻,这个村子的时空才会暂时恢复正常。”白研良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完成祭祀,把巫祭村周遭的时间恢复正常,然后我们逃离出去?” “差不多。”白研良没有否认,但回答得很模棱两可。 乍一听他的说法,李慕觉得很有道理,但……他总觉得白研良有什么地方瞒着自己。 但他却没能从白研良的话中找到破绽。 这种直觉李慕是愿意相信的,但白研良说的办法也很值得尝试。 但……祭祀需要女人的心头血,难道要害了林燕吗? 李慕眉头深锁,他做不到。 “值得一试,但……” 李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研良打断了。 “我用他和你换她。” 白研良一边说着,一边从路边的草丛里拖出了一个人,一个晕倒的男人。 他皮肤黝黑,长相怪异,一看就是巫祭村的村民。 “牛平?他……你?”鲁冰燕的目光在白研良和牛平身上来回。 “原来他叫牛平吗,我请他带路来后山,他不太合作。”白研良踢了一脚晕倒的村民。 “你把他绑架了?怎么可能!他的力气……”鲁冰燕还是不太相信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白研良能做到这种事。 白研良倒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腰背,说到:“我在你爷爷家捡到过一把菜刀。” 你确定是捡吗…… 李慕的眼皮有些发抖。 鲁冰燕也哑口无言,但还是摇头到:“不行……他是男人,男人的血,没用。” “谁说的?” 白研良忽然问到。 鲁冰燕抬头看向他,发现白研良也正看着她。 “祭品不能是男人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他的目光很认真,让鲁冰燕下意识地回答道:“村……爷爷。” 白研良点了点头,看向自己脚下这个男人,说到:“如果我告诉你,这种说法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呢?” “这不可能!”鲁冰燕下意识反驳道。 “为什么不可能?” 白研良也反问道。 “因为……因为……”鲁冰燕的目光四处徘徊,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 “因为巫祭村的男人怕死,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编造了一个谎言,然后一代代流传下来,直到……女人们全死了,为了生理需求,为了传宗接代,为了活命,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山外的女人身上,偶然的一次,祭祀那天,一个山外人发现了村子,并且走了进来,他们和他做了一笔生意,于是……村子里又有女人了。”白研良平静地说着,但无论是鲁冰燕,还是李慕,情绪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一个面色苍白,恨怕交加,一个愤怒难当,咬牙切齿。 “现在,你愿意试试吗?用这个人。”白研良踢了一脚被他打昏的村民,再次问道。 鲁冰燕低着头,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她背上的林燕却被放了下来,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鲁冰燕抬起了头,盯着白研良,说到: “我换……” 白研良满意地点点头,李慕已经扶起了林燕,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虽然这个村子里的男人都是该死一万次的禽兽,但他认为……能够制裁他们的只有法律。 白研良这种做法,不太合他的理念。 “李先生。” 就在这时,白研良忽然出声叫道。 李慕抬头看向他,见白研良正看向山外,目光平静。 “你说……这世上有正义到不了的角落吗?” 第七十九章 发现 第七十九章发现 没等李慕回答,白研良已经拖着昏倒的村民跟上了鲁冰燕。 李慕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很复杂。 从杜尚景处看到白研良整理出的,关于如意旅馆的细节后,他本觉得白研良和自己是一类人。 愿意相信法律,相信刑警,所以他才会让李悦君去报警。 但现在,李慕发现自己错了。 他根本就没有看清过白研良。 但……白研良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这是李慕能够肯定的一点。 站在他的对立面虽然不知道会如何,但如果是他的同伴,一定会很安心。 白研良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的同伴,这个男人嘴上不爱说什么,他似乎更喜欢安静地做事。 想到这里,李慕压下了心中的矛盾,背着林燕追上了白研良,他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 余笙在逃命。 她的运气很不好,尤其是……第一次就遇上了这种任务。 她这次的进入本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 本该补充到四十九人的雾集只补充了她一人。 本该跳过本次任务的白研良,喻涵舟再次被选中。 排名第一的李慕,被选定成为缠怨者。 而让李慕都意外的事,更是发生在了余笙身上。 身为缠怨者的他,竟然没有余笙吸引鬼? 那只厉鬼放弃了他转而去追余笙? 虽然对李慕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对腿脚本就有问题的余笙来说,已经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她此刻推动着从鲁冰燕那里得来的轮椅,在村子的各个角落躲藏。 地面和墙壁在开裂,变软,流出腐臭的汁水。 这种地狱般的场景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绝望的气息已经压抑得余笙近乎崩溃。 这个村子……已经变得根本不像人类世界! 怎么会这样? 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秘密? 房屋和地面都在扭曲腐烂,它们看起来就像一块块巨大的肉。 余笙躲在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缝隙中,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这些房屋间的缝隙也在越来越近。 她吓得赶紧转动轮椅离开了原地,但又不敢靠近村里的大道。 因为那条路……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它早已变成了血肉堆砌成的沼泽,一直在向四周缓慢蔓延,这样下去,它早晚会吞没整个村子。 自己……能活下去吗? 余笙坐在轮椅上,强忍着恐惧往前行,村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不对……村子里还有人! 她看向了家家户户门外的铁笼,那些女人还在。 村子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们还呆在这里一定会被鬼杀掉。 现在想想,那些村民们为什么会一个都不提在村子里寻找一下村长的踪迹,而是全都默契地往村外去了,也许…… 他们本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余笙既是不忍,又是无可奈何。 一来她自己自身难保。 二来,她根本就没有打开笼子的办法。 而且,她的体力在快速流失,她的体力本就不好,在逃跑了这么远的距离后,余笙更是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余笙瞳孔一颤,恐惧流出,她小心地把轮椅朝后挪动,躲在了房子的缝隙间,心跳不断地加速。 它……找来了吗? 余笙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背后,伸出了一只手臂,拍向了她的肩膀…… 余笙心脏骤然一停,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 后山。 白研良仔细地听着李慕的讲述。 “孙文斌是孙亮的儿子,孙亮就是最后一个出村送信的人,不过他死在了村外。” 李慕看着白研良,认真地说:“之前你说,那个李老四被杀了两次,一次是人,一次是鬼,我怀疑就是孙文斌干的,他对鲁忍冬有特殊的感情,见她惨死为她复仇完全说得过去。” 走在前面的鲁冰燕似乎听到了李慕的话,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说到:“你猜得没错,就是他。” 李慕看向鲁冰燕,问到:“你知道是他?” “我撞见过他掩埋尸体,不信你们可以去树林里挖挖看,能挖出不少。”也许是因为就快能离开巫祭村了,鲁冰燕的心情显得不错。 然而,安静听着他们说话的白研良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李慕面色微变地问到。 “是他……” 白研良低声说道,他终于明白了所有。 “李慕,这里拜托你了,这场祭祀一定要完成,我知道……杀死这只鬼的规则了。”白研良看着李慕,认真地说。 “真的?!”李慕脸上一喜,然而还没等他问出缘由,就见白研良已经放下了晕倒的村民,转身要走。 “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白研良看向了鲁冰燕。 “什么时间?”鲁冰燕有些不明所以。 “完成祭祀的时间,越精确越好。” 鲁冰燕低头想了想,说到:“半小时后。” 半个小时…… 白研良细思片刻,看向他们,说到:“够了。” “我走了。” 白研良冲李慕点了点头,没有多解释什么,转身飞奔离去。 他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李慕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跟不上别人。 他完全不知道白研良察觉到了什么,更别提根据白研良的说法,他好像……已经发现了那个能够消灭无解之鬼的规则。 也许,他能够带领大家彻底离开雾集? 李慕忽然产生了这个奇怪的念头,但片刻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 除非…… 雾集和无解之鬼一样,有一个它必须遵守的规则。 但雾集既不是生物,也不是死物,它到底是个什么存在,至今都无人知晓。 “喂,你再不跟上来,我们就没办法在半个小时后完成祭祀了。” 鲁冰燕的声音打断了李慕突如其来的遐思,她抱着双臂,完全没有去拖地上那个晕倒村民的意思。 李慕低头看了一眼,正犯难的时候,背上的林燕忽然动了动。 她醒了。 第八十章 解脱 第八十章解脱 余笙僵硬地回过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她终于松了口气。 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小斌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余笙疑惑地问。 然而,小斌却没有回答他,但他的手开始颤抖。 小斌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开不了口。 他手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已经到了余笙都感觉不对劲的地步。 “小斌先生……你,没事吧?” 此刻小斌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癫痫发作的病人。 他的脖子忽然一阵耸动,全身剧烈的颤抖,肌肉在扭曲凸起,浑身通红,青筋和血管全部暴起,看上去十分恐怖。 “走……快……走!” “……啊!” 小斌发出了几个细碎的音节,便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地面裂开一条恶臭的缝隙,鲜红的肉芽伸了出来,插入他的脚掌,并快速向全身蔓延。 余笙早已经眼前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小斌的全身被肉芽覆盖,然后……被拖进了地面的裂缝中。 余笙推动着轮椅飞快逃跑,临走之前,她恍然间看到浓郁的黑色覆盖了小斌的眼球,让他的眼眶漆黑一片,恐怖得骇人。 好在,小斌似乎还有最后的意识,提醒了余笙几个字,不然……她也很有可能被裂缝中的肉芽吞没。 但是,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余笙忽然感觉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接着……全村的地面开始隆起…… 她惊恐的发现,最先凸起的部分,竟然……是一张巨大的人脸! 不……这整个村子,根本就是一具巨大的尸体啊! 余笙下意识睁大了双目,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这根本……就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噩梦! 难怪…… 大地和房屋会腐烂,到处都是腥臭的血液,原来……整个村子都是一具尸体。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余笙打了个寒颤。 不……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 强烈的求生意志逼迫着余笙压榨自己的每一丝体力,她推动着轮椅,在缓缓凸起中的地面飞快逃跑。 前面……前面就是村口了…… 只要离开这个恐怖的村子,就有一线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也许是她太过着急,又或许是地面太过复杂,轮椅猛地磕在了一个凸起上,惯性瞬间把余笙从轮椅上抛了出去。 余笙重重地摔在地上,不过,因为地面已经异化成了血肉,所以她并没有受伤,也不怎么疼,但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她被抛下轮椅的瞬间飞快蔓延。 余笙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像一只丑陋的虫子,在腐烂的血肉之中一步一步往前爬。 地面的隆起越来越高,倾斜的角度也越来越大,这只巨大的“尸体”,已经快有站起来的趋势了。 余笙被倾斜的角度弄得狼狈翻滚了一圈,她咬着牙再次往前爬,但体力已经彻底耗尽…… 泪水难以自制地流出,她不想哭,也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余笙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瘫痪的双腿,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而此刻……她恍惚间好像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村子里……怎么会还有人? 是谁? 然而,还没等她回过头去看上一眼,余笙就发现自己的腰间已经被一只手臂紧紧地箍住了。 眼前的景象飞快后退,她正被夹在腰间飞快逃跑。 余笙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男人略显粗重的呼吸砸在她的脸上。 “白……先生?” 白研良正在一门心思逃跑,隐隐约约听到一声轻唤时,应了一声: “嗯。” 余笙已经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绪,但她知道,这一幕……她一定会铭记一生。 白研良的念头倒是没有余笙那么复杂。 他在赶回村子时,恰好看到了正在隆起的地面,还有趴在地上打滚的余笙。 举手之劳的事他从不介意去做,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白研良的速度不慢,带上一个余笙也没耽搁什么,他很快就冲出了村口,来到了村外。 但……白研良并没有停下脚步,还在一门心思往前跑。 余笙看他的方向,似乎是打算往山外跑。 余笙又回头看了村子一眼,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后,她才颤抖着说:“白研良,你看……” 白研良没有注意到,这一次余笙是直接叫他的名字,他只是一边跑着,一边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 然而光是这一眼,就让情绪波动几乎为零的白研良心脏猛然停滞了一下。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此刻,村子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臃肿的,浑身腐烂的……人。 它本该异常高大,但它的体内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所有的肉都垮了下来,而它的面孔,也像是被拼凑出来的一样怪异离奇,像极了……这村里的人。 白研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心底有两套方案,就看……它来不来追他了。 白研良不知道的是,如果只是他一人,它也许还不会盯上他。 但……他现在腰间夹着余笙。 也许是她有什么特别吸引它的地方,在看到余笙的瞬间,它就动了。 “它来了……白研良,它冲着我们来了……” 余笙颤抖着提醒道,她很想问白研良,这么闷着头一直往前跑到底有用吗?它总会追上的,到时候…… 余笙不敢想下去。 然而这时,忽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在余笙的注视中,那只怪物忽然扭了一下头,然后伸出了手。 它巨大的手掌从树丛中探过,大片大片的树木被放倒,再次出现时,指缝里捏着了密密麻麻的人。 是他们! 是那些村民! 在余笙惊恐的目光中,它仰起头,张开了猩红的巨口,将那些哀嚎挣扎的村民……投了进去。 可怕的咀嚼声在身后响起,但它的动作没有停止,依旧在不停地将手伸向树林。 惨叫,哀嚎,怒骂,各种声音响彻山林间,鲜红很快染红了地面。 它巨大的身躯站在那里,宛如小山一般,极其骇人。 余笙下意识地抓着白研良的衣服,不敢再回头去看,那些村民……已经被它吃光了。 然而这时,白研良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把余笙放在了地上。 余笙茫然地抬头看向他,见白研良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额头满是汗水。 这里已经是他们进村前的那个山头了,他跑不动了吗? 余笙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终归……还是要死吗…… 但,她发现白研良的眼睛里没有绝望的情绪。 片刻后,在余笙惊恐的目光中,白研良站了起来,冲着那只巨大的鬼挥手。 “喂!我在这里!” 他在干什么! 余笙眼睛瞪得溜圆,恐惧不解地看着白研良。 那只恐怖巨大的鬼也看向了他,往前只迈了几步,就把手伸了过来。 它实在巨大了,大到只需要迈出几步就能够到白研良。 “你……到底在做什么?”余笙茫然恐惧地看着白研良的背影,那只房屋般巨大的手已经快到两人近前了。 就在这时,白研良转过头,甚至对她笑了一下:“没事,半个小时到了,这里……已经是村外了。” 余笙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那只巨大的手也已经到了近前! 余笙绝望地看着那只遮住了眼前所有视线的巨手。 忽然,奇迹发生了! 在到达山头的刹那,这只手竟然……迅速开始融化! 接着,在余笙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巨大之鬼的身体疯狂颤动,全身血肉疯狂崩溃,无穷无尽的黑色小虫从它浑身上下的伤口处涌出,几乎只是瞬间!这只小山般庞大的厉鬼,就这样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余笙茫然地看向白研良,只见一道血红色的雾气从他头顶钻出,然后,自己的头顶上也钻出了一道血红色的雾气。 成功了…… 成功了! 白研良的眼睛还看着村子的方向,但那里……已经什么都没了。 不……还有什么。 白研良刚才看到,在那个怪物被黑色小虫吞噬的瞬间,一个年轻人的身体隐约间一闪而逝。 他眼中的漆黑飞快褪去,似乎……闪过了一丝解脱。 第八十一章 异变 第八十一章异变 巫祭村没了。 唯一还活着的人,只剩下鲁冰燕。 四道血红色雾气在空中汇聚,四周的景象飞快褪色。 山川,草木,天空……这个世界的一切,除了他们,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黑白色。 接着,周遭的景致如镜子般片片破碎,白研良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了,所以,这次他看得很仔细,看着……世界崩解的过程。 黑色……白色……单调的崩坏碎片充斥在各个角落。 白研良朝远方看去,天空已经支离破碎,世界黑白一片…… 然而就在这时,白研良瞳孔猛缩! 就算是撞见鬼他也绝不会有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明显到余笙都感觉到了白研良的不对劲。 虽然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的余笙很是震撼,但她还是更关心白研良的异样: “你……没事吧?” 她顺着白研良的目光朝远处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研良没有回答她,此刻他的心里真的涌出了震惊的情绪。 因为他刚才看到的……是人! 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不是黑白的,而是和他们一样,彩色的,鲜活的人! 白研良能肯定刚才自己看到的绝对不是幻觉。 因为……他和那个人对视了!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的神情很冷漠,她似乎和白研良一样,也正在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个世界的崩溃。 接着,她的目光撞上了白研良,在对视的瞬间,白研良立刻感觉到了对方冷漠的眼神中,传递出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好像……她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还会有其他人。 可是,她立刻就消失了,她消失的样子让白研良很眼熟,因为……一道血红色的雾气完全笼罩了她,和雾集一模一样。 震惊,疑问,不解,怀疑,这个瞬间白研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剧烈了许多。 可惜的是,他的时间也很快就到了,血雾笼罩下来,一个诡异的空间氤氲而出,模糊的人影逐渐出现在白研良面前。 他……回归雾集了。 “李慕!” “太好了!你们平安回来了!” 李慕的平安归来让所有人都很兴奋,他的存在,不亚于一剂强心剂。 但与此同时,也有人说到: “可惜……喻助导回不来了……” “唉,还有黄有荣……对了,还有苏倩,明明都坚持到最后了,却在刚才名字忽然消散了……” 正在接受大家祝贺的李慕面色陡然一变,抬头看向了虚空。 果然……苏倩的名字,没了。 余笙,林燕难以置信地看向虚空,这怎么可能? “她的名字是刚才散的?”白研良问到。 “嗯……就在刚才,一分钟前。”有人看了白研良一眼,略显可惜地说到。 白研良,余笙,林燕,李慕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如果是最后一分钟死去的话……那原因就很明显了。 她是自杀的。 可能,她早就死了,在喻涵舟被鬼杀掉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 “算了……让她……” 李慕已经经历了太多这种事,刚准备安慰两句大家时,却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李慕,你的名字……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什么? 所有人都被这个声音吸引,看向了凝聚在虚空中的名字。 然而这一眼,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慕的名字依旧排在第一个,依旧是红色。 但……现在竟然非常稀薄,颜色也淡了很多,似乎……随时都会散去。 “怎么会这样?” 李慕自己也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在雾集中存活的时日最久,但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而且……这件事竟然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是不是意味着李慕快死了啊,我们的名字如果散掉,不是代表着被鬼杀掉了吗?” 这个说法让大家不寒而栗,李慕……难道快死了? 但很快就有其他人反驳道:“不,我反而觉得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可能……李慕快脱离雾集了?大家想想,我们之所以会被血雾送进过去的世界,不就是因为我们的名字被悬挂在那里吗?现在李慕的名字淡了一半,如果完全淡化,也许就能彻底从雾集脱离了!” 这个人越说越兴奋,大家转念一想,忽然觉得他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李慕已经在雾集中存活很久了,这次突然产生这种变化,很有可能是量变引起的质变! 但不管大家怎么争论,李慕自己却并不这么乐观,量变引起的质变确实很有可能。 但也有可能……会从“简单”的难度,变成“困难”。 谁也不知道在雾集中到底会发生什么。 事实上,这一次能够成功活下来,最后完全是靠白研良发现了能够消灭那只巨大厉鬼的规则。 虽然那个规则,直到现在李慕也只有一点模糊的概念。 如果不是白研良的话,那只肉山般巨大的鬼,侵蚀所有人绝对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想到这里,李慕走向了白研良,伸出手道: “谢谢你,白先生。” 话里的诚挚所有人都能听出来,但这更让大家意外。 又是他? 上一次他身为缠怨者,解决掉一次任务已经很令人惊艳了,这一次缠怨者是李慕,他竟然又找到了唯一的生路! 白研良。 这个名字终于正式地深深刻入大家的脑海里。 白研良微微摇头,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这次也绝对不会成功。 然而,当他刚想说些什么时,一股庞大的排斥力涌来。 大家心知肚明,时间到了。 …… 业城,青衣街一百六十九号。 白研良推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虽然现实中才过去一瞬,但在雾集里,已经过去三天了。 即便是他,此刻也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他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本准备看一会儿书,竟是不自觉地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此刻夜色深沉,院子里回荡着夜风,白研良抬起头,没能在城市的天空中看到星星。 高飞很忙,现在还没回来。 看着孤寂的院落,白研良竟有一丝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竟然是凌晨十二点半。 刚准备放下手机,一个陌生的电话却突然打了过来。 白研良想了想,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第八十二章 黑猫 第八十二章黑猫 “……”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你好?” 白研良又打了一次招呼。 “……” 电话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白研良放下手机,结束了通话。 奇怪的人,奇怪的电话,是谁打来的呢? 白研良看了一眼号码,准备把它记住,但……这次他的神色变了几分。 因为这个号码,竟然是他自己的。 用技术手段搞的恶作剧? 还是……真的是他在给自己打电话? “滴答……” 一滴水滴落到了白研良的手机屏幕上。 他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竟然……下雨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白研良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虽然情绪几乎没有起伏,但该有的压力他也有。 过去世界破碎前,自己看到的女人是谁? 刚才打来电话的是谁。 李慕提到的,那个和他很像的罪犯又是谁…… 那栋公寓里,能制造幻觉的东西是什么? 研人的钥匙从何而来? 风袖雪和研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研良沉默片刻,闭上了眼睛。 雨点砸来他也不闪不避。 这时,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喵——” 白研良以为自己听错了,淅沥的雨声中怎么会有猫叫? 直到又是一声猫叫后,他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想了想,白研良离开了院子,循着声音找去。 “喵——” 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说明自己和它越来越近。 直到……在巷子里的垃圾桶旁看到了它。 一只虚弱的黑猫。 它快死了吧? 白研良安静地看着它,雨太大,夜太深,人太急,根本没有谁会注意到,垃圾桶旁有一只猫。 而且,这只猫的处境很不妙,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鲜红的血顺着雨水流得满地都是。 听到白研良的脚步声,它的耳朵稍稍动了一下。 白研良一笑,有意思的小家伙。 “喂,你不是有九条命吗?” 白研良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说到。 凌晨,雨中,巷子里,对着黑猫说话的怪人,偶尔路过的夜归人见状无不急匆匆地离开。 但白研良却毫无吓到别人的自觉。 他安静地看着黑猫,但黑猫却没看他,只是静静地躺着,时不时发出越发虚弱的叫声。 它很痛苦。 这么多的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猫这种生物的忍耐力极强,如果不是痛苦到某种程度,它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 白研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无法得出答案。 雨还在下。 风雨让生物的体温流失得很快。 白研良在原地蹲了五分钟,黑猫也躺了五分钟,终于,它动了。 它好像恢复了些许体力,疲倦地撑起自己残破的身体,但它的后左腿不太灵便,像是断了一般,拖在地上使不上劲。 还好……它三只脚也能站得稳,便在血水中一步一步地开始往前挪。 它身上的伤痕很多,每挪动一下,有些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就再次撕开,流出殷红的血。 血夹着雨水汇成了涓流,流到了白研良脚边。 白研良安静地看着它,伸出手,摸了一下脚边的血,冷的,一点儿也不温热。 真是只倔强的猫。 他静静地看着它,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才挪动了这么一点位置,就算爬出了这个巷子,又能去哪儿? 外面的世界……不是另一条巷子吗?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只猫,白研良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它在挣扎着求生呢,和他一样。 “喂,别挠我。” 白研良轻声说到,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捧住了它。 为什么是捧?因为它真的很小。 一双手捧着刚好合适。 它的反应非常激烈,猛地从白研良手上跳了下来,伤腿摔在湿淋淋的地面,光是看着都会觉得疼。 “我不吃猫,你不用这么紧张。” 白研良解释道,虽然它听不懂,但白研良还是要说,他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人。 “喵——” 这时,这只猫才第一次回头看了他一眼。 它的瞳孔是黑色的,墨一般的黑色。 黑得这么彻底,也许只有在动物和婴儿身上能看见。 如果不是满身伤痕,再加上被雨弄得这么狼狈,这真是一只漂亮的猫。 白研良从不说违心的话,这只猫确实很漂亮,尤其是这双漆黑的眼睛,给它增加了很多别样的神秘感。 “不想死就跟我回家。” 白研良看着它的眼睛,认真地说到。 路过巷口的人急匆匆地走过,心中发毛,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在雨里和猫对话的,莫名其妙的疯子? 白研良不介意这些目光,他再次朝黑猫伸出了手。 奇怪的是,这次它没再挣扎逃跑,而是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掌心,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色眼睛看着他。 “别看我,我经常做好事的,我是个好人。” 白研良摸了摸它的脑袋,这也是它身上唯一一个没有伤口的地方了。 猫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眼睛却轻轻闭上了。 白研良抱着它,回到了院子里。 雨越下越大,看来,今晚应该是不会停了。 家里有医疗包,高飞准备的。 白研良找出消毒药水,简单地给黑猫处理了一下。 药淋在伤口上很疼,尤其是被划开的创口。 “疼就叫出来,刚才不是还在叫吗。” 白研良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只黑猫,它安静地忍耐着疼痛,小小的身子不停颤抖,很疼,但这次它却如何也不叫了。 真是只倔强的猫。 继续给它上药的时候,白研良才知道它的伤到底有多重。 尤其是后腿,已经能看到骨头了。 它需要缝合。 好在,白研良在精神病院时学习过这门手艺。 深夜,一人一猫,也还算和谐。 等白研良给它处理完毕的时候,它已经睡着了。 白研良笑了笑,安静地看着这只小小的黑猫。 生命是什么? 很早的时候,他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拥有的人容易把它轻贱,失去的人早已没了一切,而最痛苦的,莫过于即将失去它的人。 很显然。 雾集里的所有人,都是即将失去它的人。 为什么要救这只猫? 白研良认真地想了想,也许……是看到它那副样子,动了恻隐之心。 又或许……自己也和它一样,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吧。 第八十三章 求助 第八十三章求助 次日下午。 一部手机摆在石桌上,白研良低着头,认真地伸出手指头,寻找着正确的键位,被他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小黑猫也趴在石桌上,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手机。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现在他正在做的,是把自己在巫祭村的发现,以及最后破局的关键写下来。 这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难就难在白研良的打字速度,简直慢到令人发指。 “喵——” 小黑猫看了半天,似乎也开始觉得无聊了,冲他叫了一声。 白研良抬头看了它一眼,这小家伙的精神明显好多了。 “怎么,饿了吗?” 他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问到。 这时,只听吱呀一声,一个年轻人打开了房门,拿着毛巾牙刷打着哈欠出来了。 “早啊,白。” 高飞迷迷糊糊的打着招呼。 白研良看了一眼时间,刚下午两点,对一个凌晨六点才回家的人来说,是挺早的。 “下午好,高哥。” “喵——” 听到白研良声音的高飞还没什么反应,但突如其来的一声猫叫却让他陡然睁开了眼睛。 “呀!猫!” 年轻的法医小哥瞬间来了精神,兴冲冲地丢开了洗刷用品,冲到了石桌前。 “咪咪,咪咪……”高飞伸出指头,兴致勃勃地逗弄着小黑猫。 奈何小黑猫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把身子往白研良这边挪了挪,完全不理他。 “白,它怎么不理我……”高飞的声音有些委屈。 白研良笑了笑:“它不叫咪咪,当然不会理你。” “不是所有猫都叫咪咪的吗?” “你听谁说的……” 高飞无奈地看着小黑猫,这时才注意到,这只猫受伤了。 “它是你捡来的吗?” “院外的巷子里找到的。”白研良一边和手机输入较着劲,一边回应道。 高飞点了点头,捡起了自己的毛巾牙刷,暂时放弃了和小黑猫亲近的想法。 “那你应该给它取个名字。” 高飞一边刷牙一边嘟嘟囔囔地说。 “取了。” 白研良头也不抬地说。 “哦?叫什么名字?”高飞一脸兴奋地问。 “爱伦坡。”白研良脱口而出。 “噗……” 高飞把漱口水喷了一地,掐着自己的喉咙不停咳嗽,白研良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这副样子很像被鬼附体了。 “喂,白!你这名字是现编的吧!爱……什么……东坡?叫小黑也比这个强吧!” “是爱伦坡。”白研良强调道。 “你……确定它叫这个名字?”高飞满脸纠结地看看小黑猫,又看看白研良。 白研良当即证明给了他看,他对小黑猫伸出手,唤到: “爱伦坡。” “喵——”小黑猫歪着头看了白研良一眼,把小爪子放进了白研良的掌心。 “爱伦坡。” “喵——” “爱伦坡。” “喵——” 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高飞直接看傻了眼。 “看,它叫爱伦坡。”白研良看着高飞,认真地说。 “喵——”小黑猫,不……爱伦坡再次叫了一声。 “这次不用叫哦。”白研良捏了捏它的爪子,纠正道。 高飞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嘴边还残留着牙膏沫,失神地进屋了。 “它真的叫爱伦坡,不信你上网查一下……” 高飞查没查白研良不知道,不过他终于写完了巫祭村的情况整理,然后发到了群里。 然而,他刚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这次倒不是什么没有名字的陌生号码,来电信息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杨万龙。 “杨叔。” “你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怎么,杨叔亏待你了吗?”杨万龙声音很大,但听上去并没有生气。 “没有……是哥哥留下了一笔钱,一一快培训考了,我一直住在杨叔家对她有影响。”白研良说到。 杨万龙果然没有再继续谈这件事,毕竟白研良说的是实情。 而且……他找白研良也不是单纯的表达关怀。 “研良啊,帮叔一个忙。” “嗯。”白研良甚至没问是什么忙,就答应了下来。 杨万龙似乎也很意外,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还记得我去接你那天,我们在车上的谈话吗?” “记得。”白研良回忆了一下,他的记忆力很好,现在回想起来,几乎也是一字不漏。 “不瞒你说,刚才**区发生了一桩命案,死者……和你哥哥一样。” 白研良心中一紧,目光也越发认真,他追问道:“死者也和你哥哥一样吗?” “这倒没有,这件案子实在是古怪离奇,又刚好是我负责,杨叔也是没办法了……” 杨万龙的声音从刚才的高亢变得有些沙哑,看来他确实很头疼。 “我马上来,杨叔,请把地点告诉我。”白研良没有犹豫,不管是也许和研人有一些关联,还是报答杨万龙的恩情,他都会去。 杨万龙那再次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 “好小子……” 杨万龙挂断了电话,接着,白研良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地址:**区云桦路街心公园。 白研良记了下来,然后删掉了信息。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小黑猫爱伦坡,说到:“我要去办一件事,你在家里等我好吗?” “喵——”爱伦坡仰起头看着白研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但白研良还是把它抱进了屋子里,这小家伙一身的伤都还没好,怎么可能带出去。 “乖乖等我。” 他吩咐了一句,然后关上了房门,与此同时,高飞也刚好在出门。 他诧异地看了白研良一眼,问道:“出门?” 白研良点了点头:“嗯。” “那……一起?” 高飞其实只是礼貌性地询问一下,谁知白研良打量了他一眼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好。” “额……”这下高飞倒是尴尬了,他去的可是发生命案的地方啊…… “其实……我……”高飞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嘟囔着。 “走吧,去云桦路街心公园。”白研良看着他,笑着说到。 第八十四章 现场 第八十四章现场 业城,二月十一日,下午两点四十分。 白研良和高飞赶到现场时,云桦路街心公园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一路上,白研良解释自己和杨万龙的关系时花了不少功夫,直到现在高飞都半信半疑。 而杨万龙在看到白研良的第一刻,就喜上眉梢。 “可算是来了,这次你要帮帮叔,这件案子太恶劣了……” 杨万龙完全不理会周围警员诧异的目光,拉着白研良就一路往前走。 等到达犯罪现场时,白研良才真正明白了杨万龙的意思。 这果然是一起恶劣,又匪夷所思的凶杀案。 白研良的面前,一人身正直直地靠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两手重叠放在小腹位置。 白研良靠近了两步,有警员刚想阻止他,就被杨万龙一眼瞪了回去。 白研良仔细地看了一眼,死者脖颈的伤口很整齐,是被利器瞬间枭首。 周身没有奇怪的味道,地上也没有残留血迹,一切都在说明,这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杨队,这位是?” 这时,一个年轻干练的女人走了过来,怀疑的目光没有任何掩饰地落在了白研良身上。 虽然是杨万龙带过来的人,但她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很可疑。 长椅上凶残怪诞的一幕让不少身经百战的警员都脸色发白,但眼前这个男人竟然面不改色,而且……看样子他似乎打算去脖子的伤口处摸一下。 这样的人,要么经历过特殊训练,要么……就是心里异常强大,或者说,异常变态。 杨万龙见状,示意女人到一旁去说,然后小声说道: “林菀啊,你知道前些日子老王破的那件学员杀人案吧?其中的关键……就是这小伙子找到的。” 林菀诧异地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沉思的白研良,低声道:“是他吗?” “那还能有假?”杨万龙左右看了一眼,说道:“这个小伙子非常敏锐,经常能发现一些难以被察觉到的线索。” 然而,这个理由似乎并不能说服林菀,这个精明干练的年轻女警皱着眉头道:“那也不行,这不符合规定。” 说完,她也不再给杨万龙说话的机会,快步走到白研良面前,伸手道:“你好,先生,请你离开现场。” 白研良一怔,低头看了一眼对方的手指,又看向了杨万龙。 “我是杨队长请来的。” “我知道,但这不符合规定,请你离开现场。”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女人的脸上写着不容置疑。 他笑了笑,说到:“可是,我觉得我更应该听警长的话,而不是一位警员。” 女人眼睛一瞪,刚想说什么,却见白研良继续开口道: “这位小姐,无论你的父母职位多高,这都不是你越权指挥的理由,请做好你身为警员的本分。” 林菀突然脸色涨得通红,胸脯不停上下起伏,狠狠地盯着白研良。 “如果你有闲工夫纠缠细枝末节,或者生闷气的话,请到一旁去,不要打扰到其他人的工作,哦,包括我。” 白研良面色平静地说到,但他的话却并不平静。 这里的争执本就被周围的警员看在眼里,现在林菀被白研良怼了,所有人都惊到了。 那个新来的家伙……真是不怕死啊。 他们却不知道,这个家伙并不是新来的,甚至根本不是他们的同事。 “看什么看?做事!” 这时,一直在一旁瞧着事态发展的杨万龙出来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回去我就正式给白研良办理编外人员证,先看现场吧。对了,研良啊,你发现什么没有?” 白研良点了点头,没看欲言又止的林菀,说到: “从尸僵程度来看,死者死亡已经至少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前刚好是正午时分,街心公园附近人来人往,车流不断,不可能会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搬运一尸体到这里来,我们可以调取附近的监控,走访周围的商家寻找线索。” 说到这里,白研良忽然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杨万龙点了点头,事实上警方已经在进行这些工作了,但……难题就在这里。 “没有其他发现吗?”杨万龙问道。 这时,一个白研良很熟悉的人走了过来。 “杨队,死亡时间出来了,中午十一点到十一点半。”高飞翻看着手上的检测报告,“但是……暂时还不能确定死者有没有被麻醉过,使用麻醉剂会对死亡时间的推断有影响,这一点回到局子里作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知道。” 高飞推测的死亡时间和白研良推测出的差别不大,杨万龙闻言,眉头深锁。 “我们已经调取了周围的监控,查看了今天一天的出入情况,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是拖着行李箱或大型包裹的,这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带进来的?” 杨万龙的疑问正是警方的疑问,长椅前根本就没有鲜血,现场也没有搏斗痕迹,尸体没有挣扎迹象,附近找不到凶器,尸体体表无外伤。 “我总觉得……这具尸体有些奇怪。”高飞皱着眉头说到。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性子颇为跳脱的家伙也发现了。 “哪里奇怪?”杨万龙追问到。 高飞微微摇头:“暂时还说不上来,但看起来……总觉得很诡异,死者的尸体被摆成这样,充满了仪式感……” 仪式感…… 这个词让在场之人齐齐一愣,对啊,为什么要把尸体搬到这里来,又为什么要摆成双手重叠的样子? 杨万龙看了一眼白研良,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到: “研良,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白研良没有藏着掖着,直接点了点头:“角度有问题。” “角度?” 林菀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她虽然仍然觉得这不合规矩,但谈正事的时候却很认真。 “你指的是什么?” 她看向白研良认真地问到,似乎忘了刚才白研良给她的难堪。 白研良示意了一下尸体的脖颈,说到:“死者身为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高大女性,从那个角度用某种方法,有点……不可思议。” 众人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但此刻所有人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惊疑。 不会吧,如果不是站在凳子上砍的,那个角度……只有两米多的巨人才能做到…… 凶手……两米多高? 第八十五章 大学 第八十五章附院 “死者的身份呢?” 白研良忽然问到。 杨万龙的脸色有些难看,说到:“她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目前除了她是女性之外,别的我们都不知道。” “不。”高飞打断了杨万龙的话,认真地说:“死者是一名女性,年龄在十九到二十三岁之间,测过骨龄能更加精确,职业的话……应该还是个学员。” 大家惊讶地看向了他,高飞是入行不久的新法医,平日里看起来性格也不太沉稳,所以虽然做事挺认真,但难免给大家留下一些不靠谱的印象。 不过这次,他的表现倒是挺亮眼。 “二十到二十三岁的话,那就是附院的学员了。”杨万龙看了一眼高飞,并没有因为他打断了自己的话而生气,而是皱着眉头道:“业城城内就有五所附院,城郊还有十来所,最关键的是,现在是年节假期……” 这时,高飞又举起了手,说道:“那个……附院的话,应该是南区的业城医科附院。” “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的?”林菀憋了半天,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年轻的法医貌似在这方面知道得特别多。 大家也都挺好奇的。 高飞指了指死者衣服上的一个月牙形小挂饰,说到:“这个东西,是业城医科附院发的纪念品,只有年节期间,提前归校的人才有……” 说到这里,高飞取出了一串钥匙,上面也拴着这样一个月牙形小挂饰,不好意思地说到:“其实……我是业城医科附院毕业的。” 原来是这样…… 那这么说,死者是业城医科附院寒假期间提前返校的学员? 杨万龙当即拍板做出决定: “林菀,高飞,你们去业城医科附院,务必弄清楚死者的身份!” 然后,他又看向了白研良,和蔼地说到:“研良啊,你也去,顺便……” 他朝白研良招了招手,似乎有别的什么要交待。 白研良凑了过去,只听杨万龙说到:“……顺便帮你杨叔去看看芷蓉,就是我那大女儿,她也提前返校了,就在业城医科附院……” 杨一一的姐姐?杨芷蓉? 原来她在业城医科大念书啊…… 白研良点头应了下来,说到:“可是,我没见过杨芷蓉。” 杨万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没事!等会儿我发张照片给你。” 他都这样说了,白研良自然也没问题了。 杨万龙拍了拍巴掌,大声道:“一队继续走访周边,调取监控录像!二队给我继续翻街心公园,争取找到线索!其他人……收队!” …… 白研良又体验了一次坐警车的感觉。 上一次还是十年前了,而且那次他被铐得很严实,头上也被盖着一件衣服。 “白,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呀?”坐在副驾驶位的高飞忽然问到,今天白研良被杨队邀请来现场着实吓了他一跳,这家伙现在才想起来和白研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已经一个月了,还不知道对方的职业。 开车的林菀虽然一言不发,但目光也扫向了后视镜,看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想了想,说到:“犯罪分子……和……私家侦探吧。” 白研良这个人一般是有话直说不撒谎的,奈何他的实话总是很少有人信。 比如现在,高飞不信,林菀也不信。 杨万龙会找一个犯罪分子来帮忙?刑警不想干了吧…… 两人都认定了白研良是在开玩笑,但严格意义上来说,白研良这个“少年犯”还真是犯罪分子。 “白先生,听说上次王队负责的案子你出了很大的力?”林菀忽然问到。 “运气好。”白研良看向窗外,平静地回答道。 林菀一滞,不禁有些气闷,她能感觉到白研良似乎不想和她说话,这让林菀心情不是太好。 虽然不知道白研良是从哪里发现的,但林菀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家庭确实和他说的差不多。 除了……在白研良这里,这个男人似乎对自己的印象很不好,论身材,相貌,能力,品行,林菀都自认绝对不差,难道就因为自己之前对他的态度不好,他就生气了? 这倒是林菀想岔了,白研良之所以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完全是因为他在想另外的事。 那件事也是高飞之前提到过的……仪式感。 充满了仪式感的犯罪,一般来说不会只发生一起,他现在在担心,这个城市里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遇害。 …… 白研良不爱看的雾集群里,今天异常安静。 其实,大家直到两点半之前本来也在讨论上一次发生的事,比如……郁文轩的做法到底应不应该?过去世界的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又比如,这次陆过一组全员存活,给绝望情绪日渐浓郁的雾集带来了一丝曙光这样的话题。 但一切,都在一份洋洋洒洒三千字的《巫祭村整理》这份文件发出来之后,变得沉默。 所有人都在仔细阅读白研良出门前发出来的文件,然而越看,他们越是心惊,越是……对那个看起来颇为低调的男人感到不可思议。 “鲁忍冬心脏在右,祭祀失败,厉鬼苏醒……” “……巫祭村死者皆是被杀两次,一次为人,一次是鬼,次次如此,皆因杀人者,既是鬼,又是孙文斌……”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线索,鲁忍冬腿脚残疾,行动不便,就算侥幸不死,也无法离开巫祭村,帮忙之人是‘收尸’的孙家父子,孙亮及孙文斌,所以,从一开始孙文斌就知道鲁忍冬没死,他根本就没有报复村民的理由,由此也可推测孙文斌有问题。” “……破解之法藏在巫祭村祖训之中,巫祭村之人,永远无法离开,佐证便是孙文斌之父孙亮,与其之前的送信人,只要离开村子,他们就会被某种存在杀死。归家祭,归家祭……无法离家,谈何归家?所以,归家祭本该是引渡死于村外之人回村之祭,我们在客车上见到的孙亮,已经是变成鬼的,被归家祭吸引回家的孙亮。” “孙文斌一人一鬼共存一体,孙文斌身为巫祭村人,有无法离村的诅咒,我推测……此刻与他同为一体的厉鬼也当有此诅咒,所以冒险一试。” 白研良的文字轻描淡写,但完整看下来的人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人……怎么会冷静到这种地步? 第八十六章 教授 第八十六章教授 业城医科附院。 警车平稳地停在路边,白研良和高飞先下了车,林菀去找地方停车。 “叮……” 白研良的手机传来了信息提示音,他点开一看,原来是杨万龙把照片发了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细看,只见一个挎着浅色小包的年轻女子便朝他走了过来,在两米之外站定。 她穿着灰白色的连衣裙,上身套着一件针织衫,脚下踏着一双同样是灰白色的高跟鞋,鼻梁上架着一副漆黑的墨镜。 白研良和高飞同时扭头看向对方,意思很明显:你朋友? 这时,女子摘下了墨镜,总算是露出了全貌,和余笙不同,她属于第一眼就很让人惊艳的类型。 但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无论是白研良还是高飞,看到她的美丽都毫无反应。 女子走到白研良面前,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杨芷蓉。” “额……”白研良很少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表现出意外,不过……这位医科附院的学员和他心里设想的那个形象确实很不一样。 和杨一一不同,刚过耳的短发让她看起来很是干练,精致的妆容让她有一种冷艳的气质,只是,现在她眼里的好奇多多少少消除了一些冷艳。 “你好,杨叔让我顺便来看看你。”白研良实话实说道。 杨芷蓉不经意地扫过白研良的眼睛,说到:“我知道,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看来,杨万龙还有让杨芷蓉给他们带路的意思。 其实如果按杨芷蓉的性格,她是不太愿意搭理杨万龙这种事的。 但最近一段时间,杨一一给她打来的电话中经常会提到这个名叫白研良的人,让她产生了不少兴趣。 所以,她才会提前等在附院门口。 经过刚才的初步认识之后,杨芷蓉心中大概对白研良有了一些印象,便沉默了下来。 白研良也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 他们俩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却苦了高飞,这尴尬的气氛简直让他快窒息了,此刻高飞无比希望林菀快过来。 也许是林菀听到了高飞的心声,很快她就停好了车。 两个女人友好地问候之后,终于出发了。 杨芷蓉走在前面,高跟鞋与地板敲击出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业城医科附院不小,一路走,高飞一路感叹:“医科大变了不少,我毕业的时候那栋楼还没修好呢……” 他说的是一栋实验楼,就在大道的旁边。 而杨芷蓉听到高飞的话,也多看了他一眼,说到:“旧实验楼已经废弃了,所以附院加快了工程进度,现在我们使用的是这栋新的实验楼。” 高飞点了点头,颇有些感触地看向四周。 四人正顺着这条林荫大道向前走,周围的树,枝桠都向着中间生长,不太温暖的阳光在路面投下点点斑驳,叶子有绿有黄,时不时落在四人肩膀,再滑落到地上。 假期的附院很安静,偶尔有几个路过的学员,都是抱着书行色匆匆,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白研良几人的兴趣就渐渐远去。 很快,四人就来到了教学楼前。 在杨芷蓉的带领下,敲响了教务处的门。 “笃笃笃……” “请进。” 温和的男性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 杨芷蓉推开办公室门,示意三人可以进去了。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他的桌面上泡着一杯咖啡,正低头看着桌上的材料。 虽然已经知道有人来访,当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抬起头,而是认真地看完了最后一点材料后,才抬头招呼大家。 “三位请坐,有什么事吗?” “任教授,这几位是**区的警官。” “哦?” 被杨芷蓉称为任教授的男人诧异地看向白研良三人。 白研良恰好也在看他。 他很年轻,气质和喻涵舟有些像,但更加低调。不过他的相貌却很英俊,身材高大匀称,此刻因为礼貌地起身迎接而露出了灰色的修身西装,他的目光温和有礼,给人的感觉沉静而内敛。 当白研良和他的目光相接时,二人都笑了笑。 白研良心中警兆突生,对方的目光虽然温和……但却给了他一股浓浓的渗透感,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这种目光让白研良有些不舒服。 他不知道的是,任无道的感觉同样如此。 他无法从白研良的眼睛中看到任何情绪,对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死人,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任无道是一位医生,一位很出色的医生,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但……一个活人,为什么会让他觉得像一具尸体? 任无道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好在,古怪的感觉一闪而逝,林菀很快就说明了来意。 她看着任无道的外表,不禁有些惊讶,这么年轻的医学教授? “任教授,请问……你这里有提前返校学员的记录吗?” 任无道点了点头,确认道:“嗯,今年教务处是我负责值班。” 接着,便见任无道坐了下来,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仔细寻找起来。 白研良扫过他拉开抽屉的手,他的右手修长,有力,白皙,指甲修得短而干净,中指第一关节处有一块薄茧——他长期使用笔,不抽烟,手掌和手腕的连接处没有薄茧——他不经常使用电脑。 但……他的咖啡杯放在左边,手表戴在左边,黑色的文件包也放在左边。 进屋时他在看一份资料,也是左手拿起来的。 一个奇怪的人——左手和右手同样协调。 白研良得出了结论。 忽然,任无道似乎感觉到了白研良的目光,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白研良回以微笑,但眼神中仍是没有笑意。 “找到了,就是它。”任无道从抽屉中翻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林菀。 “提前返校的学员会在宿管处签到,然后宿管人员会把人员名单返到我这里。” 林菀上上下下扫了一眼。 “三百九十一个?这么多!” 高飞闻言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现在的学员是越来越努力了。” “我能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几位警官。”任无道看向他们,疑惑道。 林菀犹豫片刻,选择了如实相告,毕竟这件事是不可能瞒过去的。 “你们附院的一位理工附院被杀害了,她的尸体带走了。” 第八十七章 眼镜 第八十七章眼镜 任无道疑惑的神情凝固在脸上,他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说到:“我和你们一起去。” 林菀几乎下意识地拒绝了任无道的要求,断然道:“对不起任教授,这不符合规定。” “那这样呢。”任无道从自己的黑色公文包中取出了一份证件,递给了林菀。 “犯罪心理学专家,警方特聘顾问……” 高飞的眼睛瞪得很大:“这……您就是那位任教授吗?” 任无道点点头,说到:“请问,能让我参与调查吗?” 这次林菀的态度变得大不相同,这个一直把规矩,规定一类的词挂在嘴边的女人,几乎是以恭敬的态度对任无道表示了欢迎。 “太好了,有您的协助,相信我们一定会很快破获这次的案件!” 白研良好奇地看了任无道一眼,难道……他在警方很有名吗? 从目前来看应该是的,毕竟那个特聘顾问的名头听上去就很不一般,和自己这种临时被抓壮丁找来的半吊子很不一样。 “杨芷蓉同学,请你去三楼通知一下顾助导,就说我有急事先走了。” 杨芷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虽然她也有些好奇,毕竟校内都在传这个年轻的教授很有本事,但却没人知道他到底哪里厉害。 林菀认真地对任无道做着自我介绍,“您好,任教授,我叫林菀,叫我小林就好。” 任无道温和地笑了笑,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才点头道:“你好,林警官,我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您怎么知道?” 她惊奇的是,任无道竟然一口道破了杨万龙私下交给她的任务——调查期间注意安全,保护好大家。 “你的拇指内侧有茧,食指关节也有茧,右手下意识地垂在臀线处,不常摆动,我想……此行配枪的只有你一人。”任无道目光扫过林菀的手说道,“而且林警官的枪法应该很不错,经常握手枪会摩擦到的部位都起了茧,你的训练非常刻苦。” 林菀哑口无言,只能怔怔地看着任无道。 任无道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和大家一一握了手,尤其在和白研良握手时轻声说了一句:“合作愉快,先生。” 白研良笑着点了点头,也向他介绍了自己。 接着,一行人离开了教务处,径直去了理工附院宿舍区。 因为是假期的缘故,附院宿舍的管理远没有平时那么严格,出入了哪些人几乎无从查起,而且……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中午,她到底是昨晚就没回寝室还是一早就出去了,也是一个问题。 高飞苦恼地挠了挠头,说到:“三百九十一个……我念书那会儿怎么没这么多好孩子。” 近四百个提前返校的学员,除去男生也有两百多个,一个个敲门去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现在是白天,人家离校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白研良却笑了笑,说到:“两百多个理工附院很难找,但一米八的理工附院在南方地区却并不常见。” 他的话让林菀和高飞恍然大悟,是啊……死者的个子在理工附院中绝对算很高的了,尤其是在理工附院个子都比较娇小可人的南方。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白研良说出一米八之后,任无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付云清。” 他看向三人,神情有些黯然:“我记得她,那位女同学前天返校时还给我送了一些家乡特产。” 付云清吗…… 至少名字清楚了。 四人通过这个名字挨个宿舍楼问过去,终于在b9栋宿管处找到了这个名字。 “她呀,那姑娘今天一早出门时还给我打了招呼,她这是怎么了?”宿管阿姨回忆道。 林菀这次没有透露什么,而是通过任无道出面拿到了她寝室的钥匙。 b9,311室。 任无道把钥匙插入锁孔之时,林菀已经拔枪贴在了墙边,冲他点头示意。 “吱呀——” 门开了。 空无一人。 平凡普通的附院四人间,目前只有付云清一个人提前回校,其余三个床铺都是无人的状态。 林菀收了枪,四人开始在寝室里寻找可能的线索。 然而……没有任何发现。 书籍,电脑,贴着激励话语的小纸条,朴素的床单被褥。 而且……除了一瓶爽肤水外,没有发现任何皮肤保养品和化妆品,这在当代女生群体中是极其罕见的。 乐观,开朗,努力,朴素……一系列关于付云清的基本印象在调查的过程中逐渐成型。 这样的女孩,怎么会被人枭首弃尸在街心公园呢? 四个人都想不通。 高飞是新人法医,独立调查这种事之前他还没遇到过,现在满脑子兴奋劲儿还没过,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精力。 此时也属他最活跃,在理工附院寝室里转来转去,甚至还趴在地上闻了闻,林菀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他两句,却听他叫道:“嗯?那是个啥?” 三人看去,只见高飞正趴在地上,指着付云清衣柜与地面的缝隙,一脸疑惑。 接着,便见高飞已经掏出了一副白色手套,戴上后将手伸了进去,掏出了那个东西。 “眼镜?”高飞打量着自己手上的这副眼镜,疑惑道:“付云清近视吗?” “给我看看。” 林菀伸手对高飞说到。 高飞把眼镜递给了林菀,林菀小心地试了试,然后看向三人说到:“是老花镜。” “老花眼一般是人类步入中老年才会出现的视力问题,付云清还这么年轻,这副眼镜显然不是她的。那会是谁的?” 林菀皱着眉头,声音越说越低。 “能给我看看吗?” 出乎意料的,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白研良和任无道颇为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先。” 白研良接过林菀递过来的眼镜,把它给了任无道。 “谢谢。” 任无道接过眼镜,仔细地看了起来。 白研良也并没有等待多久,任无道拿着眼镜大概三十秒就还给了他,然后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白研良接过眼镜观察的时间更短,不过在看完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底。 这副眼镜是谁的虽然不知道,但……已经能够大致勾勒出他的形象了。 第八十八章 推理 第八十八章推理 “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因为白研良和任无道的动作出奇一致,让林菀有些疑惑。 同样的一副老花眼镜,难道他们还看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任无道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闭上了眼睛,说到:“老花镜,主人是年龄在四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性。” 白研良看着他,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分析。 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位年轻的教授和自己是一类人。 所以,白研良靠在桌子旁,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意思。 不太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刚好落在任无道的肩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 同时,这道阳光也洒在了白研良的侧脸,本就长相比较秀气的他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分外俊朗。 只是投来的光线让他的身子在半明半暗之间,总让人觉得白研良安静的目光显得有一丝莫名的深沉。 “镜片的度数不深,左镜片有一枚指纹,但并不完整,指纹上有一条明显的线,对方的手指受过伤。” “那是他的指纹?万一是付云清的指纹呢?”高飞疑惑地问到。 “不是付云清,我检查过尸体,她的双手修长白皙,没有一点伤疤,甚至……没有茧。”白研良若有所指地说到。 任无道冲白研良微微点头,继续说道:“眼镜主人并不常戴老花镜,甚至遗落在付云清这里也没发现。” “左边的眼镜架已经开始轻微氧化,他的惯用手是左手,经常用左手扶眼镜。” 林菀惊奇地看去,果然如任无道说的那样,左边的眼镜架已经有些掉色了。 左撇子…… 白研良看了一眼任无道的左手。 “他的体型偏胖,脸部比较宽大,或者说是肥大,两条眼镜腿被挤压得向外倾斜,这是脸部宽度大于眼镜宽度的表现,每次佩戴他都会把眼镜腿向外撑开。” 任无道说到这里,睁开了眼睛。 四十五到五十岁,男性,体型偏胖,面部肥大,左撇子,拇指有一条伤痕。 高飞和林菀难掩吃惊之色,从任无道的推理开始二人就一直拿着眼镜对照着看,任无道的分析很清晰透彻,听完后他们竟然发现……一个男人的形象竟然已经就这样出现了! 从一副老花镜里出现? 虽然知道任无道曾经帮忙破获过一起匪夷所思的命案,但二人也只是听闻过这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此刻亲身接触,终于是明白为什么那些老前辈偶尔谈到他时那副心服口服的模样是从何而来了。 但……林菀意外发现,站在一旁的白研良的脸上,一直带着一种颇为认同的淡淡笑容,这让她颇为反感,又不是你推理发现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白先生,你也有什么发现吗?” 林菀问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怎么说人家也是杨队请来帮忙的,并不是她的同事,大家都是为了案子,为了让凶手浮出水面,这样让白研良下不来台着实是一种很幼稚的行为。 林菀心中暗自懊恼,但白研良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了林菀。 被白研良看了一眼后,林菀竟然有些许紧张,也许是她心中的那份淡淡的歉意在作祟。 接着,便听白研良平静的声音响起:“这副老花镜不太适合他,但他没有选择换一副,不是因为经济原因,而是没必要。” “他还没到退休的年龄,但现在的工作已经不需要一副合适的眼镜辅助了,他的日常就是看书,看报,或者……玩电脑游戏,扫雷之类。” “扫雷?!”高飞忍不住问道。 白研良点了点头,解释道:“镜框、镜腿上有一些磕痕,这些痕迹有新有旧,是匆忙间摘下眼镜放在桌面上留下的。在上班时间玩一些电脑小游戏于他而言也许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出于某个方面的考虑他并不希望让别人发现。” “他有一定的权力。” “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至少表面上是。” 林菀和高飞目瞪口呆的看着白研良,如果说,任无道的推理还算是有迹可循的话,那白研良的推理……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二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任无道反而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睛也越来越亮,好像……他已经认同了白研良的说法。 就在这时,白研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白研良一怔,最近给自己打电话的人越来越多了。 “不好意思。” 他摸出手机,飞快地扫了一眼来电信息,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你好?” 白研良按下了接听键。 “是……白研良吗?” 对方的声音让白研良一愣,问道:“余笙?” 他没注意到,余笙这两个字说出来后,对方还没有回应,任无道的脸色倒是变了。 任无道目光怪异地看着白研良,欲言又止。 “嗯!是我。” 余笙的声音较之雾集里多了几分活力,让白研良有些意外。 “你找我有事吗?” “……”余笙似乎没想到白研良会这么问,想了想后,咬着嘴唇道:“你不是说……你也在业城吗,我想……我们能不能在现实中见一面……” “好,什么时候。” “诶?!”余笙被白研良毫不犹豫的回答吓了一跳,他……他都不用考虑一下的吗?“啊……我想想,明天……怎么样?” 白研良想了一下,就目前这个案子的进度来说,明天白天还有得要忙,于是他问到:“晚上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余笙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晚……晚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有些红,低声道:“好吧……那……明晚七点,云桦路九十六号见。” 说完,余笙就飞快地挂断了电话,捂着自己通红的脸怔怔出神。 这边,白研良也挂断了电话,他眉头微皱,余笙的语气有些不对,难道是遇到麻烦了? 一抬头,白研良发现任无道正盯着他,眼神和刚才的温和完全不一样。 “你认识余笙?” 第八十九章 没有 第八十九章 任无道的奇怪态度让白研良有些意外。 “认识。” “你们这么认识的?她给你打电话干什么?”说到这里,任无道突然又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对,她最近一直在特殊病房,怎么会认识其他人?” 按照常理来讲,余笙确实不可能会认识白研良,但……她也打开了那扇门,被雾集选中了。 “你是他的……”白研良疑惑地看着任无道,这个温和有礼的男人在白研良接到余笙的电话之后就一直情绪比较激动。 “哥哥。”任无道看着白研良,目光中带着十足的警惕:“亲哥哥。” 这样吗…… 看来是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这种情况现在倒也比较常见了。 两人的交流到此为止,并没有过多纠缠。 但白研良总觉得任无道对自己的态度变了一些,变得……有些恶劣。 我做了什么? 我又没欺负余笙…… 白研良仔细想了想,无法理解。 寝室内没能再找到更多的线索,林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任教授,白先生,辛苦你们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林菀与二人握了握手,说到。 “请弄清楚这副眼镜的来历,它是付云清带进来的,还是来人留下的,这很重要。”说这话时,白研良看着的是高飞,而不是林菀。 高飞点了点头,给了白研良一个放心的眼神。 “明天具体的尸检报告就能出来,付云清的社会关系也能弄清楚,案情分析会见!”高飞显得很有动力。 虽然今晚又得通宵加班,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并不觉得太苦太累。 “嗯,再见。” 四人分道扬镳,高飞和林菀开着警车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扔下白研良一人站在附院门口,空气有些冷。 “滴滴——” 一辆灰色的轿车开到白研良身边,摇下了窗户。 “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任无道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边问到。 “好啊。” 白研良干脆地上了车,坐上了副驾驶位。 “青衣街一百六十九号,谢谢。” 你还真是不客气…… 任无道余光扫了白研良一眼,发动了车辆。 “你和我妹妹是怎么认识的?刚才接到她的电话,你似乎有些惊讶?” 这个男人果然很敏锐细致,连白研良那点细微的情绪都能察觉到。 “算是……网友吧?” 白研良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但任无道却不信,自己的妹妹是个什么性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虽然看起来坚强安静,但因为身体的缘故,余笙其实比绝大多数女性都要脆弱敏感,她用一层虚假的壳把自己裹得很紧,外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 而现在,她竟然会主动邀约一个男人私下见面? 这是二十几年来从没发生过的事,由不得任无道不多想。 余笙不是一个会被花言巧语蛊惑的小理工附院,更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身边这个男人,一定是对她做了什么,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才会这样。 任无道再次用余光扫了一眼白研良,虽然他就坐在那里,但如果闭上眼睛,却几乎感觉不到那里有人存在。 他太安静了。 甚至可以说是寂静。 白研良给任无道的感觉和初见时一模一样,他像一件没有灵魂的物品多过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任无道很熟悉,医附院陈列着的大体师傅和白研良给他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几乎是本能的,任无道不想让余笙过多接触白研良。 “白先生对这起案件有什么看法?” 任无道问到。 抛开白研良和余笙的奇怪关系,和给他的怪异感觉不谈,其实任无道本人对白研良是有一些好感的。 这种好感来自于认同,任无道很少遇见能跟上自己思路的人,他擅长从细枝末节中找到有用的信息,所以……与他交流的人总是会有一种被看光了的局促感。 但白研良不同,他的思路和任无道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任无道是从点到线,再辐射到整面的话,那白研良就是从点,直接跨越到整个结构。 他的思维是跳跃性的,发散性的,但又会在某处和任无道的思路汇合。 所以……任无道是乐于与他交流的。 而白研良在听到任无道的问话后,也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低声说到:一般来说,凶手在犯罪现场完成某种行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心理,或者情感表达,比如想表达自己的观点,或者泄愤报复,凶手认为,只有完成仪式感,才算是完整地完成了杀人这一行为。隐瞒,直到现在死者是付云清这个观点都仍是我们的推测,付云清真的死了吗?不知道。” 听着白研良略显低沉的声音,任无道也陷入了沉默。 事实上,白研良自己虽然说出了方才的那一番话,但他的脑子也正前所未有的混乱。 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研人……真的死了吗? 那人只是穿着他的衣服,而最重要辨明身份根本没有任何生物物证可以确认……那人就是白研人。 人类的毛发,皮屑,血液,分泌物,排泄物等等,由于此类东西均含有相应的个体遗传物质,且人类的个体基因基本不重复,所以可以用来确认“身份”。 今晚高飞要进行的尸检,也会进行这一步。 但十年前,较为落后的技术手段并不能实现这些,白家兄弟的屋子里,有一具穿着白研人衣服的男性尸体,与此同时,白研人刚好“失踪了”,所以……那具尸体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白研人。 白研良的脑子很乱,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研人。 他总是行色匆匆,神神秘秘,他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兴趣爱好。 他似乎游离于正常的社会体系之外,社交圈极小。 白研人……当年到底在做什么? 第九十章 舆论 第九十章舆论 任无道把白研良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谢谢你,任教授。”白研良下了车,点头致谢。 任无道打量了一下这个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的古老院子,笑到:“不请我喝杯茶吗?” 白研良想了想,点头道:“那……请吧。” 他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医学教授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当然,也有一些戒备的情绪。 任无道和白研良想的一样,他确实是打算好好了解一下,自己妹妹这个神秘的网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任无道自问看不清的人不多,但白研良就算一个。 “说起来,这里是高飞的家,我只是他的租客。”白研良一边开门,一边给任无道介绍着:“对了,高飞就是今天那位年轻的法医。” 任无道点了点头,跟着白研良进了院子。 然而……刚踏入院门他就忽然打了个寒颤,目光下意识地朝着院子角落那棵巨大的槐树看了过去。 “等等!” 任无道叫道。 白研良回头看着他,任无道的脸色有些难看。 “白先生,那棵树上……好像有个人。” 白研良心中一动,但他却摇了摇头,说到:“任教授,今天你累了。” 任无道闻言一滞,看向了白研良,从对方的表情中他什么情绪都看不到。 任无道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好吧……也许我确实累了。” 他不再去看那棵槐树,但任无道能肯定,他看到的树叶缝隙中,绝对有一双眼睛! 任无道进行了几次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是一个相信科学的人,但白研良的态度和他自己的眼睛都在告诉他,那棵树好像有什么古怪。 城区,老院,本该被拆迁才对…… 它是怎么被保留至今的? 一边思考着,任无道一边跟着白研良,直到一个声音惊醒了他。 “喵——” 白研良刚打开自己的房门,爱伦坡就跳了过来。 白研良飞快地接住它,小家伙绑着绷带,但仍然身手敏捷地攀上了他的肩膀,小脑袋不停地蹭着白研良的脖子。 “乖,饿了吧?”白研良拍了拍小黑猫的脑袋。 然而任无道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很恐惧。 “对不起,我先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口鼻逃一般地退出了白研良的屋子。 “怎么了?”白研良一脸不解地抱着爱伦坡追了出去。 “别过来!”任无道瞪大了眼睛,额头上满是汗水,这是白研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我有猫毛过敏症,别让它靠近我!” 白研良一愣,抱着爱伦坡站在原地,怀里的小黑猫仰头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晶莹得像两颗宝石。 “白先生,我们明天见……” 任无道似乎有些不甘心,但看见小黑猫他又充满了抗拒,只能暂且离开。 白研良捏着猫爪,对任无道挥手告别:“慢走啊。” 灰色轿车飞快跑远,白研良低头看了一眼爱伦坡:“看,你吓到人家了。” “喵——” …… 次日。 高飞直到凌晨都没回来。 但白研良却一早就收到了杨万龙的信息。 “早上九点半,业城警局江北分局,女尸案,案情分析会。” 这是通知他到会的意思。 白研良洗漱完毕,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说到:“别乱跑,别去爬树,等我回家。” “喵——” 一人一猫交流得很和谐,虽然都不明白彼此的意思。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白研良对那里并不陌生,当年带队抓他的警官就是分局的人,杨万龙也是。 等他拦车赶到警局时,已经停着不少的社会车辆了。 这年头哪里出了一点事,是很难封锁住消息的,毕竟自媒体比比皆是,网络又发达,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昨天云桦路街心公园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警方的动作却被路人看得清清楚楚,接着,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一具女尸在公园长椅上被发现这个消息出现在了网络上,并快速蔓延。 夜间是舆论发酵最快的时间段,毕竟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到了今天一早,整个业城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达到了十分之一的比例。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警方的压力很大,如果不尽快控制舆情,破掉这个案子,谁都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 “给我查!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放出去的!妈的……”杨万龙破口大骂,虽然公众有知情权,但现在网上流传出的内容,已经和真实情况大相径庭,在闲来无事与别有用心之人的操纵下,业城警局已经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如何不让负责这件案子的杨万龙生气? “杨队,又有访客……” “不见不见,通通不见!访什么访?那些媒体不是比我们还厉害吗?” “他说……一定要说他叫白研良……”小警员看了一眼气头上的杨万龙,还是说出了白研良的吩咐。 杨万龙一愣,猛地转过头:“人呢?还不带进来!” 白研良被带进江北分局的时候,里面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杨万龙虽然在面对白研良时已经缓和了不少,但仍然面色铁青。 “走,这次……一定要逮出那个王八蛋!” 杨万龙说得咬牙切齿,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递给了白研良一个证件,上面有白研良的照片和名字,还有四个黑体字:特聘顾问。 “这个你收好,目前整个业城就你和任教授两人有,可不要弄丢了。” 白研良有些意外地看着手上的证件,这和昨天任无道出示的证件一模一样。 “杨叔,这……不合适吧?” 杨万龙转身瞪着他,四周环顾一圈道:“谁敢说不合适?这些年你在精神病院里帮叔提供了多少思路,破了多少案子,你自己没数叔心中有数!收着!” 白研良看了一眼手中的证件,忽然笑了。 一个少年犯……竟然也会有被警方认可的一天,真是……讽刺呢。 白研良来到会议室的时候,任无道已经坐在桌边翻看一份资料了,除他之外,还有一夜没睡仍然精神亢奋的高飞,眼睛满是血丝的林菀,以及几位上了年纪的警官。 片刻后,一个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步入了会议室,看了一眼众人后,说到: “2.11女尸案,案情分析会,现在开始。” 第九十一章 会议 第九十一章会议 “这位是梁局长,老刑警了,一步步升上去的……” 白研良刚坐下,高飞就凑到耳边给他介绍那位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 而白研良在这位梁局长作案件综述的时候,已经翻开了桌案上的一份案卷。 任无道那边也低着头,这两人一个在看验尸报告,一个在看案卷,都很安静。 梁局长发言尾声,忽然说到:“……两位特聘顾问虽然年轻,但都很有本事,希望大家互相配合,早日揪出那个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啪啪啪啪……” 会议室响起了掌声。 白研良被高飞掐了一下手臂,才醒悟过来梁局长是在说他和任无道。 任无道也和白研良差不多的反应,两人面对一众警官的掌声,都有点云里雾里。 “高飞。” 杨万龙点名道。 “是!” 高飞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拿着手上的验尸报告面向众人。 相较于平日的跳脱随性,此刻的他显得严肃又认真。 “死者死亡时间确定为二月十一日中午十一点半,体表无外伤,体内无药物残留。人没有找到,暂时无法确定具体死因,不排除死者头部遭受重击的可能。” 高飞的报告和任无道看到的验尸报告基本一致,但他总有一些好像漏了什么的感觉。 那边,高飞刚坐下,林菀已经起身了。 “死者名叫付云清,性别女,年龄二十岁,业城医科附院学员。双亲在家乡工作,自身没有工作经历,也没有恋爱经历,在校期间与人为善,口碑良好,没有与人发生过争执。” 这种社会关系? 会议室的众人都有些头疼,最麻烦的就是这种看似简单的社会关系。 要么是死者有另一个隐秘的社交圈,要么……凶手就是纯粹的社会性病态心理。 “走访调查得知,昨天早上付云清八点半离开了理工附院宿舍,然后再也没回来过,我们调取了沿途的监控,因为工作量太大,现在暂时还没能找到她的具体行踪。” “凶器是什么?”任无道忽然问到。 高飞眉头微皱,说到:“不清楚,这一点我们没办法知晓。” 会议室一片寂静。 这件案子,简单得就像是一个疯子在进行漫无目的的报复,但越是这种案子,越是会让人摸不着头绪,因为犯案者可能根本就没什么目的,而通过数据统计,可以得知没有动机的杀人案是最难侦破的案件。 这种凶手很可能是一个疯子,被害者之间也许没有任何关联和潜在逻辑,单纯的为了杀人而杀人。 “其实……有个发现不知道对不对……” 这时,高飞有些犹豫地开口了。 杨万龙眉头微皱:“有想法就说。” 高飞把心一横,起身说到:“死者死前……可能遭到过性侵。” 杨万龙眼睛一瞪,喝道:“什么叫可能?你个法医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高飞就知道说了会这样,他无奈地解释道:“因为……虽然有一些类似遭到侵犯的痕迹,但……死者的体内没有发现任何他人的体液。” “类似遭到侵犯的痕迹?这是什么意思?”林菀不解地看着高飞。 高飞支支吾吾地不好解释,但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便也只能说到:“意思就是……好像进去了,又好像没有,凶手也许……太短了。” 太短了…… 虽然是在严肃地探讨案情,但林菀骤然听到高飞的解释后,脸却不由得有些红。 但见其他人都在皱眉深思,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林菀也强行压下了羞燥。 白研良十指相触,如有所思。 高飞的发现……让他有了一个很有趣的猜想。 “那副眼镜,有查出结果吗?” 白研良问到。 遗憾的是高飞和林菀同时摇了摇头。 “很奇怪,按理说付云清这样的性格,应该很好相处才对,但……她在上学期间几乎没有朋友,所有人与她都是点头之交,包括她同寝室的室友,我们打电话去询问,她们对付云清的印象也很淡。” 高飞百思不得其解。 任无道的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 付云清是他的学员,他更加明白高飞的意思,那个理工附院……确实对谁都很客气友好。 “不是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而是……她主动拒绝了过于亲密的接触。”任无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主动拒绝过于亲密的接触? 任无道的话让会议室再次安静了些。 对啊……付云清的社会关系简单得过分,以她的性格,她应该不会成为一个独来独往的人才对。 那么,解释只有一个了,她自己不愿意和其他人过深交往。 没有恋爱经历,没有工作经历,室友印象单薄…… 这个理工附院……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还有一点,凶手为什么要把付云清的尸体特意搬到街心公园去?那可是中午,大白天,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杨万龙说到。 “不……不一定是凶手把她搬过去的,她有可能就是在那里遇害的。”任无道凝神说到。 “你的意思是……街心公园就是命案现场?”杨万龙睁大了眼睛,“这不可能!血呢?整个街心公园没有一处有血迹,难道凶手拿了一张巨大的纸垫在地上,然后杀了付云清?” “对……这没道理,街心公园入口处是有摄像头的,我们调取了昨天的录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付云清进去过。”林菀也说到。 但这次,白研良也说话了。 “如果……她是化了妆去的呢?” “可是……她又不会化妆,她的寝室不是连化妆品都……”林菀反驳到一半,却忽然愣住了。 对啊,她只是没有化妆品,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会不会化妆。 一个不化妆的理工附院,上了妆容之后的变化是很大的,甚至连气质都会发生细微的改变。 “难道……凶手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她化过妆的脸?”高飞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林菀白了他一眼,但白研良却心中一动。 难道……是因为? 第九十二章 记录 第九十二章记录 “现在能查付云清的开房记录吗?”白研良忽然问到。 “什么?” 林菀不明所以地看着白研良,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 “愣着干什么,快去!” 杨万龙很相信白研良的脑子,所以……虽然很多时候不理解,但他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做了再说。 虽然林菀她家有背景,但被这案子弄得焦头烂额的杨万龙哪里还想得起对方的身份,没一脚踢过去都是看在她是女孩儿的份上了。 任无道看了一眼白研良,心中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他也想到过这个可能性,但……一想到付云清给自己送来家乡特产时朴素的笑容,他就无法把那些猜想套到她的身上。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的。 林菀很快就回来了,警局要查开房记录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各大旅馆酒店开房都会用到身份证,每一次开房,酒店就会上传一份记录到警局。 林菀回来时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她带回来几张a4纸,付云清的开房记录完完整整地打印在上面。 “这……这么多?”高飞瞪大了眼睛仔细数了数,整整四张,付云清的开房记录装满了整整四页纸! “我的天……她几乎三天就去开一次房,持续了……整个附院!” 这份记录从每个人手上传过,最后落到了任无道手中。 他的手指捏得有些发白,他是一个理智的人,虽然他刚才就已经猜到……付云清并没有她表面看上去那样单纯,但他仍然不愿意怀揣恶意去猜测她的事。 然而事实就摆在这里。 “海天宾馆,江口酒店,缤纷酒店,云桦宾馆,付云清的开房记录几乎全在这四个地方。”高飞说到。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说到:“刚才有件事你说得不对,付云清不是几乎三天开一次房,毕竟,开房登记用的身份证偶尔也会是她的男伴的。” 高飞已经彻底无话可说。 虽然付云清的尸体不见了,但她的照片却印在案卷上。 那是一个很朴素的女孩子,眼睛不算很大,但是很亮,长相不算太美,但笑容很甜。 “高飞,林菀,你们带人去海天宾馆和江口酒店,缤纷酒店和云桦宾馆我亲自去!”杨万龙拍案而起,“务必要找到那个和付云清约会的男人!” “可能不止一个……” 白研良提醒道。 杨万龙正一脸干劲,眼看着线索要断了,白研良就找到了一条新的线索,他也没听清白研良说了些什么,急匆匆地就离开了会议室。 梁局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对众人摆了摆手:“散会。” 高飞凑到白研良耳边,小声说道:“杨队这些年破了这么多案子,还是个警长不是没有原因啊……”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起身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任无道也站了起来,跟着白研良出去了。 高飞愣在原地,对身边的林菀问到:“你有没有觉得他刚才在鄙视我?” 林菀翻着白眼瞟了他一眼,说到:“这才叫鄙视。” …… 整个会议看似不长,但出来时已经临近中午,早上围在警局门口的各路媒体也被请走了。 杨万龙带着几名警员从白研良身边匆匆走过,一边走一边念叨:“妈的,处处都要人……不给人还要老子尽快破案……” “杨叔。” 白研良打了个招呼。 杨万龙这才看到白研良,他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真是傻了,脑子没转过来,我还在到处找刑警,都忘了你和任教授现在也参与了这件案子。” “研良,这样,你和任教授去一趟缤纷酒店,我实在是忙不开,下午那帮媒体还要来添乱,我得去应付一下他们。” 白研良想了想,说到:“杨叔,我和任教授去云桦宾馆吧,正好我今晚要在云桦路见一个朋友。” 站在白研良身后的任无道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了一边。 昨晚他已经打了一通电话给余笙,准备试探一下,但余笙什么都不愿意说,问就是不知道。 任无道又气又伤心,一起长大的亲妹妹都学会隐瞒自己了,他昨天可是在白研良的电话里亲耳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今天任无道是不会让白研良一个人行动的。 现在听到白研良和杨万龙的对话,任无道也说到:“我也在云桦路有些事,杨队长,云桦宾馆就交给我们吧。” 两人都这么说,杨万龙自然也是同意了。 “唐果,你今天跟着白顾问和任顾问,多听他们的指示,明白了吗?” “保证听话!队长!” 一个脸蛋圆圆的刑警姑娘从杨万龙身后走了出来,认真地敬礼答到。 杨万龙凑到白研良,任无道二人面前,低声说道:“这是个新来的小丫头,人傻了点,但是听话,你们多照顾照顾。” 白研良点点头,看了唐果一眼,小姑娘站得笔直,看得出来有些紧张。 其实……白研良的年纪和她也差不多大,但他总是一脸平静,所以显得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那……我们走吧。” 白研良对唐果说到。 “是!”唐果忽然一个敬礼,吓了正在想事情的任无道一跳。 白研良笑了笑,挺不错。 …… 带上唐果不仅可以方便出示证件调查,还相当于带上了一个司机,一个随叫随到的小跟班。 比如现在,就是唐果在开车。 任无道想着案子的细节,白研良却在玩手机。 当然……玩手机只是唐果单纯的个人想法。 其实白研良在回复李慕的信息。 因为极其不熟悉手机输入的原因,白研良的回复永远慢得出奇。 “白先生,你加一下这个号码。” “这是什么?” “一个……比较私人的聊天室。” “那是什么?” “风袖雪曾对白先生说过吧?我们……有人在现实中调查过关于‘鬼’的事。” “嗯。” “这个聊天室里的人,都在现实中亲自调查,亲眼见过,甚至亲身遭遇过……鬼。” “叮咚——” 白研良加入了聊天室。 与雾集那个几十个人的大群不同,这个李慕所谓的私人聊天室,只有六个人:李慕,风袖雪,郁文轩,顾平生,宋缺,许知非。 现在,这个仅仅六人的聊天室又多了一个人,白研良。 第九十三章 宾馆 第九十三章宾馆 除了李慕和风袖雪,其他四人白研良完全没接触过。 但郁文轩这个名字最近倒是经常能看到,白研良看了他和周礼的任务整理,不得不说,这个人给白研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对于他的做法,白研良说不上赞成,但也并不反对。而对于他们争论的雾集世界究竟是不是现实世界的过去这个问题,白研良也有自己的看法。 那个女人。 那个在世界破碎前和他对视了几秒的年轻女人。 只要弄清楚她的存在,相信就能揭开一些……关于雾集世界的秘密了。 白研良放下手机,沉默着看向了窗外。 郁文轩,顾平生,宋缺,许知非……也许下一次任务就能认识他们了。 这个私人聊天室连周礼那样出色的人都没有被邀请,白研良对他们也有些好奇,这几个和他一样,在现实中寻找厉鬼踪迹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后座上的任无道看了白研良一眼,见他正在出神,便咳嗽了一声。 “咳咳……白先生,如果付云清真的是自己去的街心公园,那……她要见的人应该就是她的男伴之一了,对吧?” “男伴之一?她有很多男伴吗?”唐果瞪大了眼睛,通过后视镜好奇地看着任无道。 “起码有两个,你想想这四个宾馆的位置。”任无道说到。 唐果在仔细地想了一下,海天宾馆,江口酒店,缤纷酒店,云桦宾馆…… 对啊! 这四个宾馆前两个在南区,后两个在**区,而且就算是同一区的宾馆相隔的距离也挺远的,如果是同一个对象,根本用不着这样满城跑吧? 就算是图新鲜,也不可能几乎每个星期都这样四个地方来回跑一次。 这只能证明……每一次付云清约会的对象都是不同的人。 白研良听到任无道的声音后,也从自己的思考中抽离,看向后视镜,说到:“不一定,要去他家一趟。” 任无道沉默,他发现,自己和白研良的思路似乎出现了分歧。 但他很好奇白研良到底想干什么,便没有再说话。 年节刚过,白天格外短暂,再加上今天的天空一直阴沉沉的,风也很大,路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 下午两点,三人终于驱车到了云桦宾馆。 云桦宾馆就在业水江的江边,风景很不错。 有情侣牵着手在江边漫步,也有一家三口出门享受悠闲的假日时光,整个城市的生活都因假期的到来而放慢了节奏。 唐果停好车后,三人径直进了宾馆。 身为知名的江边情侣宾馆,两男一女的组合明显出乎了前台接待小姐的预料,她职业化地笑道:“几位需要住房吗?” 白研良看了唐果一眼,小姑娘立刻严肃地掏出了警官证,说到:“我们有些事需要了解一下。” 前台小姐吓了一跳,赶紧叫来了大堂经理。 “几位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三十来岁的女经理穿着很得体,但明显无论是白研良还是任无道,都没有兴趣多看她一眼。 “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唐果展示了一张付云清的照片,看着大堂经理的反应。 对方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然后抬头看向三人:“这位是付小姐,是我们云桦宾馆的常客了,她怎么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还记得和她一起来的人吗?”唐果继续问到。 这次,女经理皱了皱眉头,表情很努力地想了想,但最后还是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记得那个男人……” “付小姐最近一次来这里是哪天?” “啊……我想想……”女经理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说到:“好像……是几天前了……” “对不起……我不记得具体日子了。” 唐果失望地收回了照片,为难地看向白研良和任无道。 “请问……还需要我帮忙吗?”大堂经理问到。 “不用了,谢谢。”唐果点头谢道。 女经理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却被白研良叫住了。 “请等等。” 白研良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一笑: “我们刚才,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和付小姐一起来的,是一个男人。” 女经理神情一滞,微笑僵在了脸上。 “女士,为什么要隐瞒我们?”任无道也开口说道:“你既然认识付云清,怎么会记不住次次都和她一起来的男人?” “我……这……这里是有名的情侣宾馆,当然是一男一女才会来……而且,我只和付小姐说过话,又没和她男朋友交流过,不记得他……很奇怪吗?”女经理越说越顺畅,终于是勉强把自己的话圆了回来。 “女士,你知道你在为谁打掩护吗?”任无道忽然靠近她,轻声说到:“一个杀人犯,而且……是一个专杀女人的杀人犯。” 女经理眼睛瞪得硕大,难以置信地看向三人,问到:“付小姐……难道?” “你可以选择不说,反正出事的也不是我,我们也懒得管。”任无道嘴角一扬,看着她笑道。 大堂经理终于吓住了,她左右看了一眼,靠近唐果,低声说道:“他……他叫雷东明,是云桦商贸的副董……” “你……你们不能不管我,万一……万一……” 乍闻付云清被杀,这位女经理显然已经方寸大乱,她和那位雷东明,应该也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心里却是怕了。 三人得到信息后互视一眼,告辞离去。 任无道还抽空去前台拿了颗糖,丢进嘴里:“为什么要管你?我又不是刑警……” 女经理愣在了原地,恨恨地看着他走远。 “任先生……这样不好。”唐果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这会对我们警方的声誉造成不好的……” “我知道啊。”任无道含着糖打断了她的话,并再次说出了那句话:“所以我说,我又不是刑警。” 唐果脸憋得通红,显然是被任无道给气着了。 “开车吧。” 得到了付云清约会对象的身份,那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了。 “白先生,我们要不要……来猜猜雷东明的年纪?”任无道说到。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他总觉得任无道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是天快黑了的原因吗? “四十五到五十岁,脸大,拇指有伤,最近丢了一副老花镜。”白研良安静地看着他:“还要猜吗?” 第九十四章 约会 第九十四章约会 所以说,和白研良聊天其实是一件挺没意思的事。 任无道没了笑意,看向了窗外,不再说话。 倒是唐果这个刚入职的小女警满眼崇拜地看着白研良。 打听雷东明的住处也花了不少时间,等三人驱车去他家时,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 “哇……真有钱。”唐果仰头看着这栋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惊叹不已。 “这只是他离云桦商贸最近的一套住宅,没什么好稀奇的。”任无道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其实,倒不如说他也是个死有钱人,所以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三人乘着电梯一路往上,在顶楼停了下来。 “叮咚……” 按响门铃后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你们是?”房门打开,露出的是一张四十来岁的女人的脸,她的眼角留有浅浅的鱼尾纹,不过,一头长发仍然那么浓密乌黑,一双眼睛虽然都是单眼皮,但不仅不凌厉,反而透着一股逆来顺受的温柔。 “请问雷东明在家吗?”唐果是一个说话直来直去的人。 这一点白研良很欣赏,她和他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不绕弯子,也不骗人。 女人惊讶地看了三人一眼,也许因为三人都很年轻,打扮也都颇为正派,不由得放松了一些警惕。 “他……出差了,今天一早刚走。” “什么?”唐果惊呼出了声。 昨天中午发生了命案,今天一早他就出差,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做贼心虚。 “请问……东明他怎么了吗?”女人柔和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有些不安地问。 唐果为难地看了她一眼,闭着嘴摇了摇头:“没……没事!我们先走了,打扰了!” 说完,她便带头急匆匆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糟了糟了,嫌犯逃了……” 但白研良和任无道显然都不这么看。 “别急,如果雷东明真去出差了,那凶手肯定不是他。”任无道好心说到。 “为什么?” “你想想,一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枭首杀人,然后弃尸公园的凶徒,事后胆子会这么小吗?” 有道理啊……唐果想想之后,也反应了过来。 这时,白研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忽然说到:“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两人刚反应过来,就只能看到白研良匆匆离开的背影了。 任无道刚想追上去,却被唐果给拖住了:“不行!任先生,你要和我回警局写简报!” 任无道瞪大了眼睛,急切道:“我又不是刑警!” 然而……这次他没能甩脱这个有点生气,有点耿直的小女警。 …… 云桦路九十六号。 赶到这里的白研良,才发现云桦路九十六号不仅是地点,还是一家位于江边的咖啡厅的名字。 这里的夜景很美,沿江的建筑群都装上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江面有观光船缓缓驶过,三角形的水纹拖在身后,摇曳了一大片涟漪。 余笙坐在江边,眼神迷离地看着对岸,手中捧着一杯热咖啡,吹着江风虽有些冷,但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还没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原来……才六点半吗? 余笙脸有些发烫,真是奇怪……明明江风这么冷…… 刚准备放下手机的余笙,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他来了吗? 她心中闪过一丝喜悦,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见一只细长的手臂飞快地夺过她的手机,转身就要跑。 是小偷! 余笙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小偷的衣服。 这个家伙并不算太强壮,否则,他也不会盯上坐着轮椅的余笙了。 现在被余笙纠缠着,他心中越来越慌,也越来越急,好在余笙并没有尖叫呼喊,只是沉默地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死瘸子,松开!” 他的声音气急败坏,余笙咬着嘴唇,也不说话。 小偷心中一狠,从腰间掏出了什么东西,先是一扯,拉得余笙一个趔趄,然后猛地朝余笙扎去! 余笙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下轮椅。 这时,一只手臂飞快伸过来,熟练地环住了她的腰间。 而另一只手,似乎捏住了小偷的手腕。 “手机留下。” 白研良的声音在余笙耳边响起,她抬头一看……又是他的侧脸。 小偷飞快撒了手,扔下手机就跑。 余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他放回了轮椅上,灯光夜色之下,她目光闪动:“你……你来啦……” “嗯。” 白研良站在她面前,一只手背在身后。 余笙目光一动,忽然发现地面滴滴答答,有些黑色的圆点出现。 那是什么?她疑惑地看去,忽然神情一滞。 目光凝聚在一直被白研良背在身后的左手上。 刚才……那个小偷好像把什么东西刺过来了…… “你受伤了!” 余笙下意识地伸手,把白研良的左臂拉了出来。 “没事,皮外伤。”白研良平静地说到。 但余笙借着灯光看去,他的左小臂已经一片鲜血淋漓,被刚才那个小偷用小刀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余笙的手微微颤抖,有什么话明明想说,但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顺着白研良手臂往下一直滴落的鲜血刺激着她的眼睛,本该是鲜红的血液在夜色中落在地面,开出了黑色的花。 她取出了一包纸巾,轻轻地压在白研良的伤口上。 他的手臂很冷,但血很热。 这样的按压没持续多久,白研良接过了纸巾,自己按上了伤口。 “找我有事吗?” 他面色平静地看着余笙。 余笙张了张嘴,又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想见见你。” 白研良有些疑惑,不是才在雾集中见过吗? “去医院吧……”余笙低着头,小声说道。 “没事,回家有人会帮我处理。” 余笙身体一颤,抬头看向白研良:“你……女朋友?” 白研良诧异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他是我房东,是个医生。” 法医……缝合技术应该挺好的吧。这个念头在白研良脑海中一闪而逝。 余笙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但目光瞟向白研良的伤口时,又不由得带上了歉意。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白研良看着她,想了想,说到:“那……你请我吃饭吧,两清。” 第九十五章 噩梦 第九十五章噩梦 余笙到了餐厅才知道,白研良说的吃饭,真的只是吃饭…… 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闷头吃,手臂的伤口对他来说似乎也无关痛痒。 余笙几次想开口,但实在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 说起来,两人之间唯一的交集,只有雾集。 但聊那个地方着实是一件很毁气氛的事。 一顿饭的时间就这么在余笙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过去。 “谢谢招待,我吃好了。” 白研良看着余笙,认真地说。 “你怎么不吃?”他才发现,余笙好像只动了一两下筷子。 “啊?我……我还不饿。”余笙小声的说。 她的饭量本来就不大,更何况,她现在哪里有心情吃饭。 “那,我送你回家吧。”白研良起身说到。 “不用了,我来就行。”任无道的声音在白研良身后响起。 “哥,你怎么来了……”余笙似乎有些慌乱。 “我不来你就要被人骗走了。”任无道毫不掩饰地盯着白研良,说到。 余笙的脸马上就红了。 “白先生,我们先走了,账我已经结了,您请便。”任无道说完,推着余笙的轮椅缓缓离去。 “白研良!”余笙扭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 “谢谢你。” 白研良摆了摆手:“再见。” …… 李慕下班了。 最近他一直很忙,那个该死的罪犯又弄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案子。 他在半夜时,把一个女人剥了皮血淋淋地挂在了红绿灯上。 路过的司机被吓了个半死,报警时连话都说不清楚。 而当警方赶到现场从红绿灯上把她取下来时,大家惊恐地发现……她竟然还活着。 这个皮肤被全都剥了下来的女人,竟然还活着…… “呼……” 绕是见过真正厉鬼的李慕,在面对这些凶恶的罪犯时,仍会感到一阵恶寒。 今天又加了班,刚下班的李慕独自一人从警局出来,这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应该是落在了办公室,不得已唯有回头去取。 最近真的是太累了,李慕本来不是一个丢三落四的人,但这次从雾集中活着出来之后,他发现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往往才问过同事的话,转眼就忘记了。 回头拿完手机,又耽搁了一会儿,等他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李慕住的公寓在十七楼,等电梯的他安静地看着一点一点往下的数字,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好像直接跳过了十三层? 李慕揉了揉眼睛,刚才……电梯好像直接从十四变成了十二,出故障了吗?还是……自己太累了? 不管怎么样,电梯已经下来了。 “叮……” 电梯门在李慕面前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看着空空荡荡的电梯,李慕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发冷。 一股别扭的感觉悄然出现,他的内心……似乎很抗拒进入电梯。 但这是在现实中,又不是雾集,李慕摇了摇头,把这种古怪的感觉当成了最近太过劳累,然后产生的错觉。 进了电梯,按下十七层的按钮,李慕默默地看着电梯门关上。 不知怎地,看着渐渐合上的电梯门,李慕的呼吸竟然逐渐变得沉重,心跳也开始加速。 奇怪……太奇怪了…… 李慕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道是感冒了? 电梯开始上升。 李慕靠着电梯一侧,身体越发不舒服。 就在这时,电梯忽然……停下了。 “叮……” 李慕抬头看向数字屏,它显示的数字是……十三。 门开了。 电梯内的光线倾泻而出,照亮了十三楼外的漆黑一片。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李慕不禁打了个颤。 人呢? 电梯门打开半天了,却不见任何人进来。 说起来……现在是晚上十点,住在十三楼的人按往上的电梯干什么? 也许十三楼是朋友家,他去朋友家玩了? 李慕找到了一个解释,但……不见任何人来,李慕就按下了关门按钮。 但在门将关未关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等我啊。” 李慕连忙再按下开门按钮,电梯门又开了。 “你好?” 李慕叫了一声,那个让他等等的人还没出现。 恶作剧? 李慕下意识地想着。 大半夜搞这种恶作剧,也真是挺无聊的。 李慕再次按下了关门按钮。 然而……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了。 “等我啊。” 这一次,李慕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声音不是从别的地方出现的,而是在……他的身后! 李慕壮着胆子飞快扭头,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电梯内壁。 对啊,自己是贴着墙边站的,身后怎么会有人? 可是……刚刚那个声音…… 李慕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阴冷,电梯内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 李慕的呼吸变得沉重,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心跳也越来越快。 难道是……鬼? 就在这时,电梯忽然传出“叮”的一声。 原来……十七楼到了。 李慕死死地贴着电梯内壁,紧张不已。 强烈的不安传遍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他这是头一次……在现实中遇到这么诡异的事! 李慕知道现实世界中也有诡异之物存在,但……看到和亲身经历完全不是一码事。 “哗……” 电梯门开了。 李慕大松一口气,赶紧离开了电梯。 然而,就在他脚步刚踏出电梯的刹那,一只手忽然拍向了他的肩膀。 那个苍老的男人声音再次响起:“等我啊。” 李慕回过头,只见……一个人正漂浮在电梯之中,目光诡异地看着他。 那鬼下面,连接了两条手臂,其中一条,正拍着他的肩膀…… 沉重的黑暗铺天盖地的袭来,李慕眼前一黑,意识陡然消失。 “啊!” 李慕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任冷汗混着清微的喘息回荡在空气中。 梦? 又是梦?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汗水,身体更是在不受控制的轻微哆嗦。 连续两天了。 自从离开雾集后,他已经连续两天都做了一场一模一样的梦。 那部电梯,那个老头,甚至是警局拿手机,每次都一样! 李慕按亮床头灯,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两点。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怔怔看着窗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六章 女人 第九十六章女人 次日,去警局的路上,白研良收到了一条短信。 “密匙去了业城。” 发信人是李慕。 密匙…… 就是李慕当初说的,那个和白研良很像的,非常可怕的罪犯。 “嗯。” 白研良按下一个字,发送给了李慕。 那个代号为“密匙”的罪犯为什么会来业城,李慕没说,可能他也不知道原因。 但……白研良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 今日的案件分析会按时开始。 白研良一进会议室,高飞就大惊小怪地问到:“白,你的手怎么了?” 大家的目光都移向白研良的手臂,只见他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看就是受了伤。 坐在窗边的任无道也往白研良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又默默移开了目光。 这里……只有他知道白研良的伤是怎么来的。 余笙还特别吩咐他,要看看白研良有没有好好包扎。 白研良看了高飞一眼,本来打算让他给自己缝合包扎一下,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连续两天都在警局工作,也不知道休息了几个小时。 不过,白研良自己也能缝合胳膊上的伤口,所以他根本没把这点伤看得太重。 至于疼痛? 白研良的忍耐力和猫有得一拼,他几乎不会被身体的疼痛干扰到思维和行动。 所以,白研良笑着说了句:“没事。” 然后,他目不斜视地在任无道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开始吧。” 梁局长的面色不太好,看来舆论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会议开始后,林菀第一个发言。 她站在幻灯片前,一边演示相关照片一边介绍昨天的发现。 “王怀瑾,男,三十六岁,已婚,翔天科技公司高管,身材瘦弱,长相普通,死者是他的情人。昨天的调查显示,此人性格内向,敏感,虽然身居高位,但不知为何有较为严重的自卑心理。” “郭阳,男,四十一岁,丧偶,某采购部门主管,身材高大,接近一米九,轻微强迫症,爱钻牛角尖。” “雷东明,男,四十七岁,已婚。云桦商贸的副董,身材矮胖,大男子主义,昨日一早去了外地出差,人不在业城。” “张兴业,男,三十九岁,离异。个体经营老板,此人是与死者保持着最频繁联系的人。” “案发当日,这四个人都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他们都有充足的时间去实施杀人。” 林菀用幻灯片投射下四张照片,这四个男人,就是昨天找到的,和死者关系很大的“情人”。 杨万龙起身,走向会议室前方,对林菀点了点头,说到: “我们仔细地查了前天街心花园的所有监控视频,结果,发现了这个。” 说着,杨万龙演示了一张截图,这是一张监控画面的截图。 经过技术处理之后,大致能够看到被拍者的长相。 这是……付云清! 真的和白研良说的一样,她化了妆,而且是很浓的妆。 而且……截图右上角的时间显示,是十一点零五分。 “死者确实是自己进入街心公园的,也确实化了妆,但……除了死者之外,十二点之前进入街心公园的人中,只有三个男人,而且……那三个男人不是死者四个情人中的任何一个。”杨万龙的声音有些疲劳。 他亲自检查监控视频,盯了整整大半夜,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并不尽如人意。 付云清的四个“男友”,都洗清了嫌疑。 他们根本就没有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街心公园。 “我去查了被拍到的那三个男人,他们都不认识死者,精神状态也很正常,应该……确实只是路过而已。”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虽说确实认出了化了浓妆自己前往街心公园的付云清,但本来嫌疑最大的四个男人却根本没有在监控中出现。 “有没有可能……凶手不是从正门进去,而是找了个角落从墙上翻进去的?”高飞忽然问到。 “不可能,先不说街心公园的墙上都立着铁刺,光是外面处处都有的监控,也不会让凶手做出那种冒险的事,周围的商家很多,监控探头几乎覆盖了整个公园,我们全都调来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任何人翻墙进去过。凶手……到底是怎么进去的?”杨万龙一口否认,但自己越说,心中却越是恼火。 这件案子简直太古怪了,处处都透着诡异。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任无道抬起头,认真说道。 “什么?” 杨万龙急切地问,警方现在是一头雾水,根本想不到任何凶手避开摄像头进去的可能性,但人确确实实被杀了,总有一个人用了某种手段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偷偷进了街心公园,然后带出了一颗头。 “凶手,伪装成了女性。” 任无道的声音在会议室内响起,差点惊掉一地眼镜。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杨万龙再次一口否认。 “男性的身形,骨架,走路姿势,仪态和女性的差别很大,如果没有经过长期练习,一眼就能被看出来!” 任无道起身,走向了杨万龙处。 他的个子要比杨万龙高上一些,此时,他居高临下地说到:“那我们就一个个再看一次。” 说着,任无道竟然要求就在会议室里,把被拍到的进入街心公园的所有人播放一遍。 不得不说,如果真如任无道所言,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之前也许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检查监控时并没有注意到女性,现在再看看,说不定会发现些什么? 抱着这个想法,所有人都紧盯着大屏幕,投影仪正在播放一段段被拍到的画面。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三十一个。 凌晨到十二点,进入街心公园的人,有三十一个,其中只有三个是男人。 大家看得很仔细,每一个都没放过,然而……无论是身形,还是姿态,被拍到的女人,应该确实都是女人。 任无道眉头微皱,竟然……错了。 然而这时,白研良忽然说到:“请等等。” 大家齐刷刷地回头看向他。 只见白研良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向任无道,拿起鼠标一直往前面的视频片段翻。 终于,他点开了一段画面,说到: “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是个女人。” 第九十七章 凶手 第九十七章凶手 如果说任无道的想法仔细想想还很有道理的话,那白研良的说法就完全无法让众人信服了。 “不可能!” 这次,就连一直对白研良的话展现出充分信任的杨万龙都开口表达了否定。 “死者遭到过性侵,凶手怎么会是一个女人?” 这个问题才是最大的疑问。 但白研良立刻就反驳了这句话。 “不是只有男人才能性侵女人。”白研良看向高飞,“尸检没能从死者体内找到任何他人的体液,对吧?” 高飞点了点头,白研良继续说道:“死者化了妆,并且一早离开附院,去了街心公园,显然她是与人有约。” 任无道点头:“没错,但……” 任无道眉头紧皱,他感觉自己快抓住什么了,但却仍然差了那么一点。 同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白研良,虽然被所有人注视着,质疑着,但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似乎很坚定,不……他连坚定的情绪都没有。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如即玩的平静。 “有一个问题,无论凶手是在付云清死前,还是死后对她进行的侵犯,这件事都很不合理。街心公园并不是完全废弃的状态,半天下来仍旧能有二三十人的流量,就算杀人已经完成,但留在现场做那件事也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在侵犯过程中凶手很可能会留下体毛,皮屑等生物证据,这和凶手谨慎的犯罪特征不符。” 说到这里,白研良看向了众人。 “死者并没有遭到性侵,或者说,是凶手造成了死者被性侵的假象。凶手为什么要造成死者被性侵的假象?因为她要掩饰自己的真正性别。” 白研良扭头看向了大屏幕,那里……投射出了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她的大半张脸都被挡住了,嘴唇和下巴也被高高立起的衣领遮挡住。 大家随着白研良的目光看去。 只是带着普通的目光去看的话,她确实只是一个路人,但……经过白研良这么一说之后,大家恍然发现,这个女人……把自己裹得太严实了。 虽然还没开春,但业城地处南方,而且靠江海,温度比其他城市要暖和得快一些,最近已经并不算太冷了。 “这个女人是谁,快查!” 杨万龙一边吼着,一边火急火燎地跑到电脑旁,开始调取其他录像,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江北分局的人早已经习惯了杨万龙这种作风,办起案子来,他脾气很暴躁,对人也很苛刻,但他并不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于律己的人,这位中年刑警对自己更狠,遇上大案要案熬个几天对他已经是家常便饭。 所以,对杨万龙大家更多的是敬佩。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放下手头的事去查那女人时,白研良又说话了。 “杨叔……我知道她是谁。” “啊?!”杨万龙先是一愣,随即一张老脸已经凑了过来,“那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走,抓人!” …… 一行人站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 唐果和任无道有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栋楼。 “这不是雷东明的住处吗?” 白研良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仰头看着中间那栋公寓的顶楼。 “视频里的那个女人,就是雷东明的老婆。” 两人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形象。 四十来岁,眼角有鱼尾纹,长发披肩,浓密乌黑,眼神温柔,个子娇小。 “怎么……会是她?” 刚入职的小女警唐果有些难以置信,相较于她,任无道倒是已经明白了过来。 现在想想,三人登门寻找雷东明的时候,她全程都只露出了一张脸,门缝也开得很小,小到三人连屋内的布置都看不见。 而且,雷东明出差去了的消息也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 雷东明身为云桦商贸的副董,完全有权力安排自己的行程,从公司根本就打听不到。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让三人进去坐坐的意思。 这虽然是合理的,但也是不合理的。 但任无道最疑惑的,却是白研良到底是怎么认出她的。 监控视频里那个女人裹得严严实实,而且因为居高临下拍摄角度的原因,身高其实不太好判断,但白研良的语气却言之凿凿,似乎很确信。 “白先生,能请教一下……你是怎么认出她的吗?”任无道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走到白研良身边,认真地问到。 白研良侧头看了任无道一眼,微微摇头。 他拒绝了。 任无道有些意外。 看到这一幕的高飞也有些意外。 因为……白研良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但也是一个不太会拒绝的人。 高飞自问和白研良的相处也算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什么帮助,只要丢给白研良,他一般都会同意。 但……这次他拒绝了。 “对不起,任先生,这是我的秘密。”白研良移开了视线,先行上了电梯。 他并不是在故弄玄虚,也不是有意隐瞒什么,而是……这次认出那个女人的原因确实无法言说。 昨天登门之时,白研良隐隐约约间,从雷东明的妻子身上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他表面不动声色,但心底却泛起了波澜。 这对情绪淡薄的白研良来说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因为那个黑影,和上次郝博文自杀时,从他身体里钻出来的……很像。 而在任无道播放监控录像时,白研良从那个女人的身上,也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扭曲的黑影。 这之间的联系不言而喻。 白研良能发现“她”就是她,也是在于此,但……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说出口,因为能够看到那种东西的人,好像只有他和风袖雪。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进入过雾集的人。 如果余笙之前也在的话,说不定她也能看到那个扭曲的黑影。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存在? 鬼? 从上次到这次,它似乎每一次出现都是依附在人类身上,这是它的能力?还是它存在的方式? 上一次郝博文杀了李德刚,离奇的是李德刚似乎知道自己会被杀害,但却无法逃脱。 而这一次,付云清被砍下了头,诡异的是街心公园明明就是案发现场,但却找不到一滴鲜血…… 这两次事件,共同之处都是黑影的存在,那么……它依附在凶手身上,确实能够造成诡异离奇的现象吗? 白研良沉思着。 不过,他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雷东明的妻子。 毕竟,上一个被它附体的人——郝博文凄惨的死相仍历历在目。 第九十八章 爱恨 第九十八章爱恨 一行警务人员出了电梯,白研良和任无道他们吊在最后,由杨万龙上前叫门。 “砰砰砰……” 杨万龙的性子确实有些急,他无视了门铃,直接哐哐开砸。 然而他这样巨大的动作,竟然没能引起屋内的任何反应。 不在家? 不管在不在家,这门今天杨万龙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打开。 “切割机,撞门锤,把这防盗门给我拆了!” 后方的警务人员带着工具,二话不说就开始操作。 经过了半天的努力,防盗门终于快被破开了。 “一,二,三,撞!” 四名警员应声撞破了已经经过了切割的防盗门。 然而下一刻,一股无法想象的熏人恶臭便扑鼻而来。 “呕……” 唐果脸色惨白,气味入鼻的瞬间她就开始反胃,直到,屋内的一切投入了她的眼帘。 这个刚入职的女警终于忍不住,扭头到一旁狂吐。 只见这间装修华丽的房间里,地面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蛆,一眼看下去,根本就没有敢落脚的地方。 几位警员刚拍了几张照片,就忍不住弓下腰忍开始作呕。 这是人类最纯粹的生理反应,很正常。 连任无道这位医学博士,以及经常跟尸体打交道的高飞都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说起来,倒是白研良这个依旧一脸平静的人显得格外不正常。 “都出来,让我进!”高飞喊道。 身为法医,他深知命案现场的恶臭气体多么可怕。 拍照的警员闻声赶紧后退,高飞换上了隔离服,带上乳胶手套,拎着勘验箱独自一人进了房间。 杨万龙受不了干等,便叫警员再去找了几套一次性隔离服,递给了白研良和任无道。 三人也先后进入了这间满是蛆虫和恶臭的房间。 此时高飞正俯下身,用镊子夹起了几条白花花的蛆,放进了证物袋。 这东西虽然恶心,但却可以判断死亡时间。 白研良三人挑着蛆少的地方下脚,这个房间,到底被用来干了什么? 为什么昨天她开门时还没有什么异味,今天就这样恶臭,甚至生出了这么多的蛆? 不过,虽然恶心,但目前客厅内除了蛆虫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恶臭的来源显然不在这里。 那边,高飞大致勘验完毕客厅之后,朝着厕所走去。 白研良三人跟了过去,几人互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猛地推开了厕所的门。 厕所内的一切令人震惊! 绕是杨万龙从警多年,甚至在童年亲眼见过命案,但也许久没见过这样可怕的现场了。 这个地方,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前方摆放着一个浴缸,它被窗帘遮住了一半,莲蓬头仍滴滴答答地往里滴着水,浴缸底部凝结着大量的黑褐色血块。 浴缸里有两名死者。 一个女人,一个……应该是男人? 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事实上刚才厕所门被打开的瞬间,就已经飞出去了大量的蝇虫。 但……浴缸里的两具高度腐败的尸体上明显还有更多的蝇虫。 女人的皮肤已经垮塌,或者说,她整个尸体的皮肤和组织都已经开始软化。 她的手耷拉在浴缸外,肌肉已经很清晰地腐败了, “确定是她?”杨万龙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问到。 任无道和高飞有些扛不住,移开了目光。 白研良倒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点了点头。 “她现在这副样子,怎么都不像昨天还活着,这分明是死亡有好一段时间了,你们昨天看到的难道是鬼?” 杨万龙说的确实在理,一个昨天还活着的人,就算死了,今天也不可能烂成这副模样。 任无道和高飞眉头紧皱,实在想不出为什么。 但白研良知道,杨万龙可能说对了,确实……是“鬼”。 白研良往前迈了一步,厕所地板上,异常的粘稠恶心。 他在浴缸边发现了两把刀。 不是水果刀,而是……一把菜刀,和一把刀。 两把刀上都有血迹。 这一具尸体是雷东明的老婆,另一具,几乎不言而喻了。 浴缸的这头露出了两具尸体,那头却被窗帘遮着。 白研良上前拉开了它。 里面再次飞出了一堆密密麻麻的蝇虫。 这浴缸被遮住的另一头,到底有什么东西也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可以辨认出是一男一女。 “这是……雷东明,付云清。” 任无道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高飞的后背冷汗淋漓,说道:“这是有多大的仇恨……” 白研良却扭过头,看着他说到:“这不是恨,这是爱。” 三人都看向了白研良。 但他却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厕所。 在见到雷东明妻子的尸体时,白研良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是一个表面逆来顺受,实际占有欲极强的女人,在长期忍受雷东明出轨的情况下,她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不对劲,到最后,她的思想、行为完全扭曲。 雷东明可能至死都想不到,这个一直很老实温柔的女人,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恐怖可怕。 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脾气越好,看起来越温和的人,在心中的某个禁忌被触及到时所爆发的力量就越大,大到……甚至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白研良甚至连这个女人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 她身上的黑影,已经离开了。 也许……无论是郝博文,还是浴缸里腐烂的她。 二人会变成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样子,那个扭曲的黑影肯定做了些什么。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九十九章 诡变 第九十九章诡变 白研良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放着一本从高飞处借来的医书。 爱伦坡趴在他腿上打盹,它身上的伤几乎已经痊愈了,毕竟,距离那起抛尸案,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最后是如何结案的白研良并不太关心,凶手已经死了,这个案子,已经死无对证。 公园里的血哪里去了?尸体的腐烂程度为什么会这么高? 这两个疑问压得警方喘不过气来,尽管大家已经绞尽脑汁,但仍然无法解释那些现象。 值得一提的是,任无道没像白研良那样,在确认凶手已经死亡后就一走了之,他似乎打算弄清楚这些问题的原因所在。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这一切根本就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就算白研良全都说出来,他们也未必会信,反而……他自己大概率会再次被送回精神病院。 白研良摸了摸小黑猫,最近它越来越黏他了。 小黑猫舒服地晃了晃尾巴,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白研良笑了笑,拿出了手机。 除了必要的雾集任务总结,他一般是不会在群里发言的。 这一次也一样,他看的是另一个页面——李慕邀请的,一共只有七人的聊天室。 李慕,风袖雪,郁文轩,顾平生,宋缺,许知非,还有他……白研良。 这个聊天室和雾集的不一样,自从他加入之后,所有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最基本的欢迎都没有。 但今天,有人发出了一行文字。 郁文轩:“今天,我接到一个电话,号码是我自己的手机号。” 聊天室内沉默了几秒,顿时冒出了好几条回复。 李慕:“前天我也接到了,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号码是我自己的手机。” 宋缺:“一样。” 风袖雪:“我是一周前接到的。” 顾平生:“我也接到了,一周前。” 白研良看着一行行文字,立刻想起了自己,他……在刚离开雾集的当天凌晨就接到了那个电话。 “十八天前,我接到了那个电话。” 白研良想了想,也输入了一行文字。 他的发言让聊天室沉默了几秒,接着,最后一个人也发言了。 许知非:“十八天前,我没接,直接挂断了。” 许知非的做法出人意料,七人中只有她一人没接电话。 “不对劲。” 发出这行文字的是顾平生。 “我去确认一下。”李慕这边刚发言,另一边,雾集的聊天室里就弹出了他的信息。 “大家最近有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吗?” 李慕的号召力是毋庸置疑的。 很快,大家就开始了回复。 “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号码打过来过,大概……一周前吧?”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接到过,前天?” “我是今天!我刚才不久才接到那个电话!” “……” 雾集聊天室里的发言密密麻麻,很快,所有人都做出了回复。 事到如今已经一目了然,这……并不是一场玩笑,而是实实在在的虚幻事件。 所有人心底没来由地出现了一股寒意。 当时……给自己打电话的,到底是谁? 这可不是雾集的任务啊……这是在现实世界! 怎么可能会集体发生这种事? 聊天室诡异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没有任何人再发出文字。 良久后,一个两字的回复弹了出来。 “五组。” 发言人是许知非。 “什么意思?”有人不解地问到。 但这次,许知非没有再回答。 “日期,你统计一下接到电话的日期。”顾平生回复到。 他的话一言惊醒了大家。 对啊,雾集的所有人都接到了那个来历不明的电话,而接到电话的时间,却早晚各不同,但……一共只有五个时间点。 十八天前,十二天前,一周前,前天,今天! “这……意味着什么吗?” “目前雾集总共三十五人,如果把同一天接到电话的人分为一组,刚好五组,每组七人。”周礼的回复也弹了出来。 周礼的说法没错。 其实好几人都已经发现,不同时间接到的电话,是把雾集的所有人分成了五个不同的组别。 但……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前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心悸油然而生。 白研良感到自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手掌死死地捏住了一般,疼得钻心,呼吸也急促难平。 即便是对疼痛感有着相当忍耐度的他,此刻都不禁流出了满头的汗水。 “唔——” 白研良按着心脏,发出了一声闷哼。 爱伦坡被他的动静吵醒,从他的大腿一跃而下,但表现异常古怪。 这只对白研良很是亲昵的小黑猫此刻弓着身子,龇牙咧嘴,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双墨黑的猫眼死死地盯着白研良。 但此刻的白研良根本就没办法注意到小黑猫的异样,也好在此刻经历这种钻心疼痛的是他。 他不知道的是,几乎是同一时间,雾集中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心脏剧痛。 那种痛苦,类似灼烧,但比起肉体,这种灼烧感更像是烙印在灵魂上。 他们的表现比白研良要不堪得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对疼痛的超强忍耐力。 这股痛苦的感觉持续了接近三分钟。 这三分钟内,爱伦坡一直不敢靠近白研良分毫,它弓着腰,嗓子里发出了沉闷的威胁声。 但仔细去看,会发现这只小黑猫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它在害怕。 它似乎从白研良的身上看到了什么让它恐惧的东西。 如果不是白研良的话,它早已经转身逃跑了。 这只倔猫打着哆嗦,炸着毛,还是不肯后退半步。 终于,白研良感觉到了这股灼烧般的痛苦感开始消退。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地方却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烧灼感,不过这次,这股烧灼感一闪而逝。 白研良摊开左手,一个规则的,完美的,漆黑如墨的圆圈正烙印在他掌心。 它不大,空心,因为只是一个单纯的圆,所以也谈不上什么神秘莫测。 但……当白研良看着掌心的圆时,他的心中,终于涌现出了一股极其陌生的感觉。 “咚……咚咚……” 心跳在加快,瞳孔逐渐放大。 白研良摸着自己已经不痛了的心脏,脸上露出了无比陌生的神情。 如果是认识白研良的人,一定会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 因为,白研良脸上出现的神情是……恐惧。 第一百章 人诡 第一百章人鬼 不是伪装的,也不是淡薄的,而是浓郁的、实实在在的恐惧! 白研良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恐惧情绪的影响而做出的改变。 呼吸,心跳,肌肉,不受控制的感觉在蔓延。 白研良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应该开心吗? 毕竟……恐惧也是一种情绪啊…… 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根本没有感受到过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过去的人生从来就是一潭死水,就算偶尔有过风吹草动,也漾不起心中丝毫波澜。 就像……余笙。 他隐隐约约间,能够感受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蕴藏的情绪,但能够感受到是一回事,自己能否产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让白研良遗憾的是,这股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他再次集中目光看向掌心的黑色圆圈时,已经无法产生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心悸了。 “喵——” 小黑猫仰着头,小声地叫了一声。 白研良看向它,伸手道:“来。” 小黑猫似乎有些犹豫,敢仍然无法拒绝那双对自己伸出的手。 它闭着眼睛,跳进了白研良的怀抱,小巧的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只小家伙终于安心趴在白研良的膝盖上,再次打起了盹。 每次看到它,白研良的心情都会没来由地好上许多,这次也一样。 他放下了对掌心黑圆的探究,翻开医书,继续看了起来。 …… 雾集中,不是每个人都有白研良的忍耐力,也不是每个人,都和白研良一样是个孤家寡人。 余笙的异样已经吓坏了任无道。 这个年轻的医学博士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本事,仍然无法抑制住自己亲妹妹的疼痛。 “该死,止疼药怎么会没用!妹妹,你坚持住,我们去医院,去医院打麻醉剂!” 任无道急得面色苍白,所有的镇定都在余笙遭受痛苦的时刻不翼而飞。 余笙的状况很奇怪,她痛苦得无以复加,大汗淋漓,按理说……一般人早就应该晕过去了才对。 但此刻的她,竟然连晕过去都做不到。 什么病……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病? 任无道很想给自己一耳光。 几乎没人知道,任无道的理想其实并不是当一名医生,而是……刑警。 之所以学医,是因为他想亲自找到办法,找到那个……能够治好余笙腿脚的办法。 但现在,他不仅治不好余笙的腿,甚至连她的痛苦都无法抑制分毫。 就算自己是医学博士,家里也无法常备麻醉剂,这种东西是受到严格控制的,他也只能去医院申请。 然而,就在他准备带着余笙赶向医院的时候,余笙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哥……哥哥……我没事……”余笙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她自己知道,应该没问题了。 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简直就是雾集召唤时的加强版,余笙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病痛,甚至无法从身体上找出任何异样。 “不行……不行!一定要去检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吓人?我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再发生第二次!”任无道流的汗一点也不比余笙少。 “哥……听我一次,好吗……”余笙安静地看着他,说到。 任无道的紧张不安凝固在了脸上,这几个字像是让他想到了什么,任无道颓然地坐了下来,低下头,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有些嘶哑:“对不起……” 余笙摇了摇头,接着,她伸出左手,摊开了掌心。 那里,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圆圈。 不过,余笙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我们都是十八天前呢,白研良……” 余笙的声音很小,但以任无道的敏锐完全能够捕捉到。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余笙:“不行,绝对不行!” 余笙放下左手,看向了他:“怎么了?” 面对余笙询问的目光,任无道有些无法开口。 良久,他才开口道: “妹妹……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白研良不是个傻子,相反,他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你的感情……他会看不懂?” 余笙扭过头,看向了窗外:“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任无道霍然起身,大声道: “你已经陷了进去!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但他对你根本就没有半点感情!” “我不会看错人,那个白研良,他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我完全无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半点情绪,如果不是和他近距离接触过,我甚至会觉得他就是一个逼真的人偶!” “妹妹……你不要再期待了,他不会有回应的!” 任无道终究是大声吼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 余笙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她忽然笑了。 虽然发鬓尽湿,脸色苍白,但她笑得却很动人。 “哥哥,你知道吗……爱情,本就是一个人的事。一个人动心,一个人平静。一个人付出,一个人得到。一个人痛苦,一个人心疼。我不奢求其他,我只想……能在他的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能看到他笑,看到他离开……” 余笙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任无道再也听不见。 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余笙已经晕了过去。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更何况刚才还经历了那种古怪的剧烈痛苦,她……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白研良……” 任无道低声呢喃着,余笙最近的情绪很奇怪,他能看出以前的她是在故作坚强,但现在,余笙那层虚假的外壳已经悄然不见了,她似乎变得对生活有了期待,但眼底,又藏着挥之不去的绝望。 任无道不知道她怎么了,他唯一知道的,只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白研良。 任无道默默地把余笙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却在无意中,发现了她掌心的黑色空心圆。 这是……什么? …… 雾集的所有人都经历了一阵诡异的痛苦,然后,所有人的掌心都出现了一个圆,一个黑色的圆。 聊天室里鸦雀无声,此时此刻,没有人想说话。 这是否意味着……诡异的触角已经从雾集世界伸向了现实? 那……厉鬼又是否会与雾集任务中一样。 此时此刻,就躲在床底,站在窗外。 又或是某个角落,诡异地看着你…… 第一百零一章 知非 第一百零一章知非 许知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但靠近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 那是彻头彻尾的沉郁气息,让人很难相信,这种气息是怎么与这样楚楚动人的外表联系在一起的。 胡悦是许知非的朋友,准确的说,是闺蜜。 但最近一段时间,她明显发现自己这个朋友变了。 以前的许知非虽然也不爱说话,但她的身上并不会有那股寒意。 她变得很奇怪。 她的话更少了,常常看着一个地方出神,而那些她看着的地方,更奇怪。 窗外,门口,床底,天花板,墙角…… 胡悦因为好奇也看向过那些地方,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但许知非的眼神……明明是看到了什么。 近来胡悦已经很少看见她,她似乎总把自己关在家里。 但是今天在街上碰到许知非的瞬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穿着便装,肤色越发白了几分,她更加迷人了。 但是……她的左手似乎受了伤,正被绷带缠着。 “知非!”胡悦叫住了许知非。 许知非脚下一停,身体没动,但头扭了过来。 “有事吗……” “你的手怎么了?”胡悦关心地问。 许知非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安静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胡悦的心跳竟然诡异地开始加速。 不是什么心动,而是……恐慌。 “一……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 许知非安静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同意,胡悦竟然感到松了一口气。 二人坐在一家咖啡馆里。 胡悦搅动着面前的一杯深棕色的咖啡,试图打破尴尬。 她隐隐感觉到,她和许知非不熟悉了。 “对了……你还没说,你的手怎么了呢……” 许知非抬起头,一丝刘海滑了下来,遮住了她一只眼睛。 她仍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犹豫。 这让胡悦很惊奇,她可从没有在许知非的脸上见过这么生动的表情。 印象中,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不会笑,不会哭,不会恼,不会生气。 从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平平淡淡,但又斩钉截铁。 “你想看吗?”许知非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嗯?”胡悦上扬的音调表示出了兴趣。 许知非用右手解开了左手的绷带,露出来的,是血肉模糊的掌心。 胡悦大惊失色,问到:“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子?” 许知非冰冷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说到:“我自己划的。” “为什么!” “它不安全。” 胡悦的第一反应是她在开玩笑,不过她转眼就想到,许知非从不开玩笑。 她……不会是疯了吧? 为什么要自残? 胡悦的内心非常矛盾,坦白的说,现在从许知非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她总觉得,许知非冰凉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更像是在看……自己身后的东西。 胡悦很不自在地扭过头看了一眼。 和以前一样,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那个……改天再聊吧,我还有急事。”胡悦放下了咖啡,她感觉自己背后阵阵发凉。 “你害怕我?”许知非幽幽的声音传来。 “怎么会!” 胡悦立刻否认:“我……我是真的有急事……” 然而,她连到底是什么急事都编不出来。 她确实害怕了。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打招呼,直接当没看见她多好? 胡悦很后悔。 许知非的眼神,怎么会那么吓人……不……她甚至无法从许知非的身上,感受到任何还活着的感觉。 这个女人,连呼吸都淡得离奇。 她的皮肤,更是白得不正常。 但不可否认……她真的很美,标准的瓜子脸,漆黑柔顺的长发,冰冷却清澈的眼眸,以及……近乎完美的精致五官。 就像……人偶,对!就是人偶。 胡悦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很好地形容许知非的词。 许知非也放下了咖啡,她没有阻止胡悦离开。 “我要离开了。”她说到。 “啊……哦,那……一起?”胡悦刚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客套什么啊! 许知非没有回应她同行的邀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被她的眼神注视着,胡悦忽然有些尴尬,惭愧。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闺蜜,不……朋友。 虽然……她变得越来越奇怪,但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只是,胡悦真的无法忍受她的气场,她……太奇怪了。 “我要去业城。”许知非的语气仍然很平静,但仔细去听,却似乎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那种情绪……叫认真。 “不回来了。” 许知非看着胡悦,对方的目光在躲闪。 她……不敢看她。 许知非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胡悦张了张嘴,想说一些祝福的话,却终究没说出口。 …… 李慕正趴在办公桌上打盹。 当然,在午休时间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刑警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但这件事发生在李慕身上,却让大家都很意外。 凉城警局上下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刑警是出了名的拼,尤其是关于那个叫密匙的罪犯的事,他连一丁点线索都不会放过,午休时间更是从没见他眯过眼睛。 不过……最近得到消息,密匙离开了凉城,去了业城,可能这也是他忽然松懈下来,进行午休的原因吧。 “小李最近可能有些失眠,大家不要打扰他。”警局的领导看了李慕一眼,转头对大家吩咐道。 李慕的状态明眼人都能看见,这半个月来他每天都顶着黑眼圈来到警局,显然是休息得很不好。 事实上,大家想的没错。 李慕确实没休息好。 已经半个多月了。 每晚入睡,他都会做那个梦,梦到的内容一模一样,那个……漂浮在电梯里的老人。 今天,也是一样。 “等我啊……” 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梦境。 李慕再次惊醒时,发现自己正趴在警局的办公桌上。 “我到底是怎么了……” 李慕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百零二章 来客 第一百零二章来客 白研良这段时间过得并不无聊。 虽然左手掌心出现黑色圆圈之后,就没再发生过什么奇异的变化。 但之前李慕发来过一条消息,密匙……来业城了。 对于李慕口中那个和自己很像的人,白研良总觉得他和研人有关。 但那种行踪诡秘的罪犯,单凭白研良一个人去查,是很难查到对方的踪迹的。 所以,这段时间他也借助了不少业城警方的力量。 警方系统中,果然有那家伙的详细资料。 那是一个活跃在凉城地区的罪犯,他的手段极其凶残,犯下的案子让人匪夷所思。 他似乎是真正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作案动机只是为了愉悦自身。 就在白研良思考密匙的事时,院子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白!开门啊白!” 是高飞。 这家伙又忘记带钥匙了。 “吱呀……” 白研良打开了房门。 让他意外的是,高飞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高飞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没什么朋友的人才对啊。 白研良带着疑惑的眼神很快让高飞懂了他的意思。 “哦!这位是何先生,是来看房的,咱院子里不是还有一间空房吗?” 白研良恍然,伸出右手与对方握了握。 “你好,白研良。” “白先生你好,我叫何以歌。” 男人很有礼貌。 白研良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把门推开了些。 “请进。” 何以歌点点头,和高飞一起进了院子。 白研良关上了门。 目前单从外表来看,这位何先生和白研良不相上下。 他身材高大,目测起码一米八五以上,露出来的皮肤呈古铜色,他的五官轮廓分明,眼睛深邃,线条硬朗,行走之间腰背挺直,步距稳定,目不斜视。 躺在石桌上打盹儿的爱伦坡懒散地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高先生,院子里有养猫吗?” 何以歌扭头问到。 “它呀,它是白从外面巷子里捡回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何以歌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看见我还这么平静的猫,挺少见的。” 何以歌的说法很有意思,听起来,他和动物之间似乎并不能很好地相处。 “这小家伙胆子可不小,遇到什么都敢上去挠两下。”高飞一脸骄傲地说,虽然白研良完全不理解他在骄傲什么。 “那个……何先生,你看……这房子你还满意吗?” 何以歌环顾一圈后,目光在那棵槐树上停了停,说到:“高先生,院子里种树可不太好,尤其还是棵槐树。” 高飞一愣,以前来看房子的人也不少,大多数都说那棵树阴嗖嗖的,让人不安心,只有白研良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个何以歌似乎也觉得有什么,只是他话里的意思更奇怪。 “这个……有什么说法吗?”高飞问到。 “院中植木是为困,这树恰好又是槐树,槐树自古便有木中之鬼的说法,阴气极重。这院子的格局,生则困人,死则困鬼,有些不吉。”何以歌四下看了一眼后,认真地说到。 高飞越听嘴长得越大,这位何先生,难道是个风水先生? “不过,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大部分禁忌都只是心理因素在作祟,两位住在这里这么久了,不也没事吗?”何以歌笑了笑,说到:“我对这里很满意,高先生,签合同吧。” 本来高飞以为何以歌是不满意要走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竟然又同意了租下这间屋子。 白研良看着高飞喜不自胜地拉着何以歌去签合同,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 “咱们要有新邻居了,爱伦坡。” 小黑猫耳朵动了动,没有睁开眼睛。 这时,白研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其实他一直很好奇自己的号码是怎么被这么多人知道的,但一直没什么机会问。 看着手机上这个陌生的号码,白研良想了想,按下了接听。 “你好。” “嗯。” 白研良一愣,对问候回应“嗯”的人,还真是挺少见的。 而且,对方的声音……白研良确定从没听到过,但语气却莫名其妙的耳熟。 “请问你是?” “许知非。” 许知非?一听名字白研良就想起来了。 她给白研良留下的印象很深,不是因为她也是李慕那个私人聊天室的成员,而是因为……面对奇怪的电话,只有她一个人,选择了拒绝接听。 “许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面。” “现在?” “香榭路九号。” “……” 对方挂断了电话。 白研良看着已经显示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听着许知非的声音,他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因为,这根本就和他自己差不多啊。 一副天塌下来都平平淡淡的样子,这让本来不打算去的白研良产生了一丝兴趣。 她找我干什么? 想了想,白研良摸了摸爱伦坡,问到:“我要出门,你去吗?” 屋里正在签合约的何以歌饶有兴致地看着白研良对着一只猫说话,高飞怕何以歌误会白研良是一个怪人,连忙解释道:“他就这样,喜欢和小动物说话。” 何以歌笑道:“挺好的。” 那边,小黑猫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一跃而上,趴在了白研良肩头。 “我出门了。”白研良给高飞打了个招呼。 高飞摆了摆手,何以歌友好地点头笑了笑。 …… 香榭路九号。 这里是业水江上游,香榭路九号有一家很有名的夜店——渡口。 白研良下了车,站在这家名为渡口的夜店前,他很难想象那个语气平淡的女子竟然会约他在这里见面。 然而,还没等他站多久,他的手机就再次响起。 “左转,朝向江边,前行三十米。” 许知非冷冰冰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原来不是夜店…… 白研良按照她说的,左转,江边,三十米…… 他看到了。 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刚放下手机。 江风掠起一缕发丝,她的裙角轻轻飞舞,一片宁静。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研良的目光,她微微抬头,一双冷淡的眸子刚好撞上他的眼睛。 空气似乎凝结了。 因为,无论是许知非还是白研良,都没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任何情绪。 “你好。” 白研良来到她面前,开口道。 “嗯。” 第一百零三章 梦境 第一百零三章梦境 她的回答依旧充满个性。 “合作。”许知非的话似乎很少,语气也几乎没有起伏。 白研良意外地看着她,问到:“合作?” “下一次任务,有你,我。” 许知非的话让白研良瞳孔一缩。 她在说什么? 下一次的任务? 她怎么会提前知道下一次任务信息? 白研良眼中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许知非似乎并不打算告诉他原因。 江风不停地吹动她的发梢,眼前这个女人很美。 她的皮肤白得像雪,但人……也冷得像冰。 “许小姐,如果你不说明原因,我很难相信你的诚意。”白研良走到她身边,抱着小黑猫,看着江面,“雾集里的人并不可信,你也一样。” 许知非听着他的声音,神色没有半点变化,说到:“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白研良扭头一笑:“试试吧,至少如果你不说,我绝对不会答应你合作。” 许知非冰凉的目光落在白研良的脸上,忽然说到:“你的笑容,很恶心。” 白研良脸皮一僵,笑容第一次凝固在脸上。 这是第一个这么说他的人,事实上……他一直是个颇受女孩欢迎的人。 白研良脸上的笑容飞快消失,他平静地看着许知非,没有说话。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江边人不少。 但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这两个人的周围仿佛产生了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结界,就连被白研良抱在怀里的小黑猫爱伦坡都感觉到了不自在,跳到了花坛边,歪着头看着这两人。 有人说,男女之间的对视如果超过七秒,就一定会有故事发生。 但白研良和许知非已经莫名其妙的对视十几秒了,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终于,在快到二十秒的时候,许知非扭过了头,淡淡说道: “你脸上的表情,都是精致的模仿。”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她,虽然他表面很平静,但心中却并不是这样。 在面对许知非的时候,白研良竟然产生了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这个女人,和他太像了,当然……不是指容貌。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说,我想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白研良看向江面说到。 许知非沉默片刻,目光也投向了江面。 “我做了一个梦。” “梦?”白研良扭头,看到的是她精致的侧脸。 “雾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活着。”许知非转过头,再次与白研良对视。 “什么?”白研良忽然觉得自己很蠢,这个女人……就因为做了一场这种奇怪的梦就专程来找自己? “我说过,说了你也不信。”许知非似乎早已经料到了白研良的反应,平静地说到。 “那只是一场梦而已。”白研良看着她,仍是无法相信。 “你进雾集的前一天,我梦到了你。”许知非忽然说到。 白研良浑身一震,他扭头盯着许知非,没放过任何细枝末节,然而,他看不出她有半点撒谎的痕迹。 “雾集之前,我从未见过你,那天晚上我却梦到了你,第二天,你来了。” 许知非的声音平平淡淡,但白研良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如果许知非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出院,拿到研人的遗物,发现钥匙,进入雾集……一切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能详细描述你第一次梦到我的场景吗?”白研良没发现,在问话的时候他的拳头已经下意识地攥紧了。 他在紧张。 许知非抬头看了白研良一眼,她冰凉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意外,许知非似乎没想到白研良竟然会相信她的话。 她认真地想了想,说到:“你在漆黑的地方,拿着钥匙,打开了一扇门,门的那面很亮。” 钥匙! 白研良心中一紧,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但……许知非竟然梦到过? 是真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预知梦?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雾集的人真的全部会死! “等等,你经常做这种预知梦?”白研良问到。 许知非摇了摇头:“我平时不会做梦,一旦出现,它就会在现实中发生。” 白研良看着平静的她,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冰冷。 沉默良久,白研良注视着她,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合作。” 许知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确实没有说谎,但却有所隐瞒。 “对了,在具体谈合作之前,我有两件事想问你。”白研良忽然问到。 许知非看着他,点点头:“说。” “你是从哪里得到我的手机号码的?”这个问题困扰了白研良很久,所以提出来时,他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许知非好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摊开手道:“手机给我。” 白研良不明所以地把手机递给了她。 只见许知非触碰了几下屏幕,然后指着对他说:“你开了自动关联。” 白研良一脸茫然地接过手机,自动关联是什么? “……” 许知非看着他,等他询问第二个问题。 白研良缓了半天才注意到她的目光,想了想问到: “许知安……是你哥哥?” 许知非第一次柳眉一竖,瞪了白研良一眼: “不是。” …… 两人在江边谈了很久,做了一些约定。 白研良抱着小黑猫回家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回到院子时,何以歌已经搬好了家。 白研良看到他时,他正捏着一枚飞镖,对准挂在槐树上的标靶投出去。 “哚——” 正中红心。 “白先生回来了。” 何以歌拔下飞镖,和白研良打了个招呼。 白研良把小黑猫放在石桌上,刚想笑着点点头,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一句话:“你的笑容,很恶心。” 尚未形成的笑容就这么消逝,白研良点了点头,进了屋子。 何以歌的眼神一直看着白研良的背影,直到他关上门。 何以歌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槐树的叶缝中。 那里……似乎有一双诡异的眼睛一闪而逝。 然而,何以歌并没有恐惧,也没有尖叫,他只是平静地收拾好了飞镖和标靶,从容离去。 第一百零四章 到来 第一百零四章到来 许知非的到来出乎了白研良的意料,也打乱了他接下来的计划。 本来,他是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去找找那个“密匙”的麻烦的,但现在看来,他有更重要的疑问要去解答。 预知梦……许多人都有过类似这样的感觉,比如……在某个瞬间会突然意识到:好像发生过,好像到过这里,好像做过这件事,好像听过这样的话,等等等等…… 那个瞬间大脑给出了一个信号,它认出了正在发生的事。 但在现实中,却又根本没去过那个地方,又或者没做过那件事,那么……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 是梦。 一般来说,梦境中所形成的事件及场景,是来自于人类已有的认知与记忆的。 这些记忆包含有视觉、听觉、触觉、等人体感觉,人类在梦境中所出现的一切都是有记忆基础的。 但许知非的预知梦,却偏离了梦的基础条件。 她根本就没有见过白研良,但却在白研良出现之前,就梦到了白研良。 这件诡异的事如果没办法弄清楚白研良连觉都睡不好。 许知非……为什么会梦到他? 或者说,为什么偏偏是他白研良?雾集里的人有几十个,白研良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他倒是有一个与雾集里所有人都不同的地方。 钥匙。 白研良掏出了这把被他套在脖子上的银色古朴钥匙。 许知非……梦到过这把钥匙。 等等! 白研良忽然一怔,他捏着钥匙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 不对……许知非,也许并不是梦到了他…… 是钥匙! 许知非梦到的是钥匙,一直都是! 只是因为这把钥匙一直挂在白研良身上,他才会连带出现在许知非的梦里! 那,这把钥匙到底是什么? 白研良已经能够确定,研人生前绝对和雾集有某种关联,甚至……他现在连研人究竟是不是死了都深表怀疑。 研人留下的这把钥匙到底是怎么来的?又到底有什么作用? 白研良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了开门声。 白研良把钥匙塞进了领口中,回头看了一眼。 是何以歌。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白研良已经熟悉了何以歌这个人。 与硬朗的外表不同,他从事的职业颇为细腻——律师。 没错,这位何先生是一位刑事律师,他可以在刑事侦查阶段、审查起诉阶段、公诉审判阶段随时介入刑事案件。 而且,他有健身的习惯,他的饮食很合理,每天的时间也安排得很妥当。 比如现在,下午两点,就是这位律师先生的读书时间。 “下午好,何先生。”白研良打了个招呼,但却没笑。 他已经被两个女孩说别笑了。 何以歌回以爽朗的微笑。 他在白研良对面坐了下来,槐树下,石桌旁,是很好的阅读空间,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找到这样一个地方是很困难的。 也许,这也是何以歌选择了租下这里的屋子的原因之一。 白研良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拿着的书,问到: “何先生喜欢看奇谈故事?” 何以歌笑了笑:“是啊,这些故事真真假假,人鬼交织,鬼能看见人,所以鬼能附人身。人看不见鬼,所以人爱说鬼话。很有意思。” 白研良点点头:“有道理,人鬼难分,所以才有人皆心里有鬼一说。” “哎哟,你们两可别说了,我正头疼呢。” 高飞手上拿着一叠文件,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白研良问到。 “是啊……但最近奇怪的案子越来越多了,领导让我好好研究研究,你说……这东西我怎么研究。” 一边说着,高飞一边把一张照片放在了石桌上。 白研良与何以歌齐齐看去。 这是一张合照,很常见的班级合照。 而且这显然是毕业照。 “没问题啊,怎么了?” “有问题啊……你看她。”一边说着,高飞一边用手指向了照片的第一排的角落。 那是一个女孩儿,穿着学士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是去年六月份的照片,她叫龚婉玉,市郊云门附院的毕业生。但也是去年,六月底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山涧发现了一具尸体,经鉴定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月,她就是龚婉玉。”高飞愁眉苦脸中带着难以置信:“但是六月初到六月底,她明明就在云门附院里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拍了毕业照,这么可能就死去超过一个月了?” “龚婉玉这样,付云清也是这样,不仅如此,还有好几起案子都这样,充满了奇怪的地方,尤其是郝博文那件案子,听说当时监控都拍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高飞一边念叨,一边哀叹着坐了下来。 眼前这两人都不用隐瞒,毕竟他们一个是长期与警方打交道的律师,甚至曾经参与侦破过刑事案件,另一个是业城唯二的特聘顾问,还有工资拿。 白研良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些案件无法完全侦破,是因为其中不仅有人参与,还有那个扭曲的黑色人影。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它一只还是有许多其他存在,这些白研良都不清楚。 而且,李德刚的单身公寓那里,还有一只浑身长满了眼睛的怪物。 这个世界的异常,越来越多了。 现在它们还鬼鬼祟祟,躲躲藏藏,万一……有一天它们突然爆发,这些匪夷所思的存在,又会给人类带来怎样的灾难? 白研良完全无法想象。 这时,白研良忽然掌心一痛。 来了。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 这次不仅是难言的恐惧与无名的恐慌,左手掌心更是传出了难言的烧灼感。 很疼。 但还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 白研良与何以歌同时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发现对方与自己的动作一样后,两人快速地扫了一眼对方。 “我……有点急事。” “我也是。” 高飞茫然地看着两人脚步匆忙地回到自己房间,满脸不解。 “难道这张照片太吓人了?” 高飞挠了挠头,嘟囔道。 第一百零五章 未知 第一百零五章未知 白研良进了屋子,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银色钥匙,插入了门锁中。 “咔——” 门开了。 一丝淡薄的雾气从门缝中钻出,缠在了白研良脚上。 白研良将门一把推开,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一怔,雾集……变了! 混沌,阴暗,灰色的雾气尽数散去,上,下,左,右,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泛着纯白的光芒。 雾气不再遮挡视线,所有人都能把彼此看得清清楚楚,白研良甚至看见,虚空中陡然出现了一扇门,然后,李慕神色萎靡地走了进来。 李慕刚一进来就受到了大多数人的关心,毕竟,他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有问题。 他很疲劳,眼珠上也全是红色的血丝,呼吸很沉重。 他怎么了? 李慕摆摆手,谢过了大家的问候。 他现在心中满是疑问,雾集怎么会突然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李慕环顾四周,唯一没变的,仍是挂在头顶的两颗猩红狭长的光球,它像极了一双眼睛,俯瞰着所有人。 但……目前看来雾集的变化是一件好事,明亮,洁白,空旷的环境至少不和之前一样,让人心生压抑。 “白研良!” 一扇门刚开,就有声音传了过来。 白研良回头看去,只见余笙从一扇门中显露出身形。 那扇门飞快合上之际,白研良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余笙。”白研良来到余笙面前,问到:“你把雾集的事告诉任无道了?” 余笙诧异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说着,她也回头看了已经关上并消失的门一眼,小声道:“我刚才还特意支开了他……”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白研良若有所思地说。 余笙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李慕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白先生,能过来一下吗?” 白研良转过身,六双眼睛正看着他。 李慕,风袖雪,许知非,还有三人,应该就是郁文轩,宋缺和顾平生了。 “失陪一下。” 白研良对余笙说到。 余笙点点头,看着他快步朝李慕几人走去,她的目光在风袖雪和许知非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慢慢移开,一个人沉默地呆在原地。 白研良刚到近前,还没等他和郁文轩三人互相认识一下,就听李慕说到: “我被鬼缠上了。” 六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他身上,这里的人都是在现实中亲眼见过,甚至接触过诡异之人,但在现实中被鬼缠上却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 “我最近……一直在重复做着同一个梦。” 李慕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之前我被噩梦惊醒后,通常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梦境和现实的时间差越来越大,直到今天,同样长度的梦,我醒来后时间却只过了两个小时,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我都没办法再次入睡。” 李慕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他这段时间被噩梦折磨得不轻。 有那么一个说法,不吃饭,人可以活20天。不喝水,人可以活7天。而如果不睡觉,人只能活5天。 也许会有环境和个体的差异,但睡眠对人体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李慕的睡眠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会不会整天只能入睡半个小时,十分钟,甚至……根本无法再入睡? “试过安眠药吗?”风袖雪问到。 “没用,入眠很快,但醒过来的时间是一样的。”李慕抓着头发,这位年轻的刑警已经削瘦了很多,他并不怕死,但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窝窝囊囊的死。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现实中被鬼缠上,和雾集的变化有关?”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突然响起。 白研良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英俊,打着耳钉,颇有几分玩世不恭气质的年轻正不停抛接着一枚硬币。 “宋缺,有话就说清楚。”风袖雪似乎很不喜欢他,语气有些冲。 原来他就是宋缺。 白研良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年轻,自信,张扬,他的气质就像一个从未遭受过挫折,从小天才到大的,刚毕业的名牌附院的学员。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但白研良无意中看到了他的眼睛,冷静,警惕,思索……很有意思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研良的目光,宋缺对白研良扬了扬下巴,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风袖雪,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啊。”宋缺弹起一枚硬币,然后稳稳地接在掌心,说到:“好吧,听着,李慕和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在雾集里呆的时间。也许,我是说也许,雾集有一个看不见的标准,当雾集里有人的存活时间达到那个标准时,某种变化就会发生,与之相应的,那个人也会产生某种变化,比如……名字变淡啊,现实中撞鬼啊什么的,这可能是一种考验,挺过去说不定就永久离开雾集了哟。” 风袖雪皱起了眉头。 虽然对宋缺这个人,她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就很不喜欢,但不可否认,结合雾集的变化和李慕的遭遇,他这个说法的逻辑是毫无问题的,甚至……很可能就是他说的这样。 “雾集确实变了,这一次……一个新人都没有加入。”顾平生说到。 和宋缺比起来,他显得要成熟可靠许多,事实也是如此,顾平生今年三十岁,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外科主刀医生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它在准备清洗掉我们这批人了?”郁文轩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对于郁文轩,雾集中的人态度很一致,警惕,戒备,防范。 这个人的行事作风……让人怀疑他在现实中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犯罪分子。 就在这时,泛白的虚空中陡然出现了一个个血红色的名字。 但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出现所有人的名字,而是仅仅只有七个! 钟意,苏结衣,苏结弦,白研良,秦川,许知非,杜尚景。 七个名字,同时出现,难分先后,同样血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七个名字,这种血红色的程度,是缠怨者啊! 难道……这七个人都是这次的缠怨者? 第一百零六章 胡晨 第一百零六章胡晨 “等等!” “我记得……他们好像都是最先接到电话的吧?” “对对!没错!我也想起来了,他们七个,是最先接到电话的人!”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接下来会是第二个接到电话的七人?” “……” “那果然就是分组,同一天接到电话的人为一组!” “可是……雾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啊?你竟然在思考雾集的目的?” “……” 声音越来越嘈杂,但也有几人……目光集中到了一人身上。 白研良。 又是他! 他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会被雾集特殊“照顾”? 从第一次进入雾集开始,次次都有白研良,这已经不能用普通的倒霉来解释了。 李慕几人看着白研良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而知道别人的秘密,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白研良倒仍是一脸平静,今天的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应该是在许知非的梦境之中。 果然和她梦到的一样,这一次,有她,有白研良。 那么……她提到的合作,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了。 白研良扫了许知非一眼,发现她正出神地看着虚空中自己的名字。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看向许知非的时候,有一双眼睛也正静静地看着他,只是眼神,有些黯然。 很快,雾集安静了下来。 七个人走出人群,互相打量着彼此。 其中,苏结衣,苏结弦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二十来岁,年轻漂亮,只是现在脸色很差,神情有些不安。 钟意,秦川,杜尚景是三位男士,杜尚景更是排名及其靠前的老人,目前看来,大家的情绪还都比较稳定。 几人站定之后,虚空之中雾气凝结。 然而……这一次的解语,竟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字! “谁?” “存活七日。” 存活任务的出现,简短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解语,这两者叠加在一起瞬间让被选中的几人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谁? 这算什么解语? 白研良也在思考。 谁? 看起来,像是有人在疑问。 这个解语,暗指着什么呢? “怎么回事?第二组的名字怎么还没出现?” 有人在分析解语,也有人,在忐忑接下来会不会选中自己,尤其是第二个接到电话的七人。 然而……意外出现了。 七个血红色的名字轰然散去,化作浓雾,飞快地笼罩了白研良七人。 大家惊疑地发现,这次被选中的只有七个人,没有第二组,也根本没有第三组! “太好了!安全了!雾集这次只选出了一组!” 许知非听到他的声音,从血红的雾气中看了出去,目光落在那个有些兴奋的家伙身上,那人忽然身体一颤,赶紧四下看了看,却又没发现什么异样。 趁着现在开心吧…… 接下来……每个人都将面临审判。 她苍白的嘴角勾了勾,扯出了一个陌生的弧度。 七个人的身影,在下一秒消失在了血色雾气中。 …… “我叫胡晨,男,二十六岁。 我在小时候,经常反复地做过一个奇怪的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站在在一条狭长的走廊里。 古旧的地板,斑驳的墙垣,低矮的天花板。 走廊非常深,我一直往前走,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这条走廊似乎都走不到尽头。 那段时间,我非常害怕睡觉,因为只要一睡着,我就会重复开始做这个梦,然后身不由己地和以前一样,重复地向前走着,直到清醒过来。 后来,上了学,想法多了,学习压力大了,我开始分心,对这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走廊,我也不再在意。 直到……有一天晚上,那个梦终于发生了变化。 我一直向前走,走廊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矮,我很难受,我渐渐地无法直立行走,我只能跪下来,不然我的头会碰到天花板。 就这样,我继续向前挪动。 然而……天花板还是越来越低,两边的墙壁也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停下来,也没办法转身回头。 走廊后面黑漆漆的,但我能听到……我身后好像有呼吸声。 我拼命地往前走,终于……我被越来越窄的走廊压得趴在了地上,前面没路了。 我……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一扇木头做的小门,非常古老,门缝都关不紧,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我一直盯着木门看,然后……梦就醒了。” 男人的声音在白研良不远处响起。 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处一间白色的屋子里,陈设很简单,环境也很熟悉。 这分明是病院。 臃肿的中年护士拿着本子记录着男人的话,男人还在自顾自地靠近她继续说着什么。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中年,秃顶,骨瘦如柴,除了“男”可以确认外,其他的都像疯话。 疯子? 精神病院? 白研良扫了胖护士的胸牌一眼:默城精神病院,赵美丽。 果然是精神病院……竟然回到老地方了。 “我叫胡晨,男,二十六岁……”中年秃顶男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自述。 胖护士招了招手,门外涌进来两名护工,一人一条膀子压着中年男人离开了屋子。 “我叫胡晨,男……”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门外是深沉的黑暗,黑暗中传来中年男人被拖行的声音,还有他仍在重复的话语,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姓名。” 胖护士走到白研良床前,盯着记录本,问到。 姓名? 应该回答真名吗? 白研良脑海中急速思索着,这个精神病院的诡异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说话!” 胖护士放下手中的记录本,露出的脸却让白研良瞳孔一缩。 她……竟然只长了一张肥大的嘴! 眼睛,鼻子,耳朵,眉毛,统统没有,她的脸上只有一个器官——嘴。 这绝对不是畸形可以解释的…… 连白研良的心脏都陡然慢了一拍。 冷静,要冷静…… 一来就遇见厉鬼,肯定有哪里不对…… 白研良沉默片刻,在那张肥大的嘴准备再次开合之际,开口道: “胡晨,我叫胡晨。” 第一百零七章 是谁 只有一张嘴的胖护士缓缓闭上了嘴。 她似乎正盯着白研良。 和一个只有一张嘴的怪物当面对峙,压力十分惊人。 好在,目前承受着这份压力的是白研良。 他并不是在拙劣地模仿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回答,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床头处有“自己”的名字胡晨。 没错,他现在不是白研良,他是胡晨。 良久。 胖护士终于再次拿起记录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几笔,然后说道: “记住,有人敲门别开,有事找你的人都有钥匙。” “还有,如果刚才那人再来找你,就按床头铃。” 说完,她合上记录本,挪动着胖大的身躯,从门口挤了出去。 “咔” 门关上了。 白研良被锁在了屋子里。 房间突然变得很安静,白研良翻身下床,仔细地在屋子里搜索了一遍。 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 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病房,精神病院的病房。 类似的地方白研良已经住了十年,熟悉得很。 不过这间病房里,他没能发现钟表,甚至连台历都没有,唯一写着文字的地方,就是床头的名字。 胡晨。 白研良十指相触,认真思考。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大家被分开了。 其他六个人此时的遭遇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当务之急是赶紧汇合。 不过……白研良拉开了窗帘,外面漆黑一片,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灯火。 这栋名为默城精神病院的建筑,似乎身处偏僻的山区。 打开这扇被锁上的门对白研良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在夜里乱走是雾集中的大忌。 倒不是厉鬼在晚上会更加活跃,而是黑暗和声响。 万籁俱寂的深夜比白天要更难行动。 而且……目前出现的最大的问题,有三个。 白研良拉上窗帘,心中沉思。 刚才那个出现在“自己”病房的秃顶中年男人是谁?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胡晨童年时的怪梦,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紊乱,他觉得自己就是胡晨,二十六岁的胡晨。 难道……他真的是胡晨? 第二,“自己”又是谁? 与前两次不同,这一次,白研良似乎并不是以本人的身份进入了雾集,他扮演的角色,叫胡晨。 至少,用这个名字在胖护士面前,他过关了。 那……其他人呢?这次进入的七个人,会不会每个人都有一个新身份? 想到这里,白研良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再次拉开了窗帘,走向了窗户玻璃。 夜色成了最好的背景。 玻璃中,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出现在了白研良眼前。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普普通通,丢进人群中会被瞬间淹没,再也找不到的那种。 果然……不是自己的脸。 如果,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不是本来的脸呢? 这时,白研良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字眼。 谁。 雾集虚空中,那个孤零零出现的一字解语。 这就是它的意思吗? 七个人,各自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孔,该怎么互相确认对方的身份? 万一……鬼混杂其中怎么办? 而且,刚才面对胖护士的询问时,如果自己回答了真名,会怎样? 白研良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雾集发生变化之后……难度好像,陡然上升了很多。 而除了这两个问题,最重要的疑问,还是让白研良都心跳慢了一拍的那个女人胖护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上明明只有一张嘴,但无论是刚才那个秃顶中年男人,还是后面进来的两位护工,他们都神色如常,面对她时没有感到半点恐惧。 难道说……在他们的眼里她是正常的? 那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当白研良与她对话时,除了外表,也没有发现其他异样的地方。 白研良有种预感,也许……弄清楚了这个胖护士为什么是这幅样子后,会发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而且,胖护士临走前说的两句话也很奇怪。 “记住,有人敲门别开,有事找你的人都有钥匙。” “还有,如果刚才那人再来找你,就按床头铃。” 这两句话分明就是互相矛盾的。 刚才那个秃顶男人被从这间病房逮出去,说明他拥有进来的能力。 换句话说,他是有白研良这间病房的钥匙的。 但胖护士的第二句话,分明又是不愿意让他进来找白研良。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不干脆直接没收了他的钥匙? 而且……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来找“胡晨”到底是为什么? 抱着这些疑问,白研良安静地躺回了床上。 明天天一亮,最先需要做的,就是确认大家的身份。 谁是谁。 白研良要找到所有人。 所有……也许已经变成了另一幅面孔的大家。 …… 苏结衣和苏结弦是双胞胎。 有人说,双胞胎是有心电感应的。 这不全是无稽之谈,至少,此时苏结弦就能够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姐姐好像在病房门外站着。 门缝下有两团阴影,门外,有人正站在那里。 但……苏结弦不敢贸然开门。 她不傻,不然她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虽然门口站着的那个人确实有可能是姐姐苏结衣,但她仍然不打算开门。 而且……刚才一个恐怖的护士在自己睁眼时就站在了床边。 她问了自己的名字。 苏结弦惊恐之下,说出了真名:“苏……结弦。” 只有一张嘴的护士在一个本子上画了些什么,然后离开了房间,一句话也没说。 苏结弦差点被她吓得喘不过气来。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次一来竟然就撞见了鬼。 好在……这只鬼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动手。 也许是自己没有触碰到它的禁忌?苏结弦本来还在侥幸地想。 然而,在门口出现人影的那刻,她立刻打消了自己天真的想法。 苏结弦没有说话,她甚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门缝下的影子逐渐拉长,门外的人……好像伸出了爪子一样的东西。 不……这不可能是人! 绝对不能发出声音,绝对不能开门! 苏结弦屏住呼吸,蜷缩在墙角,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墙角的上方就是窗户,而窗户的玻璃里,一张扭曲恐怖的脸正低头看着蹲在墙角的她…… 第一百零八章 隔离 怀着心事的夜晚,本该格外漫长。 但白研良竟然睡着了。 在明知道有鬼的地方,按理说是绝对不应该睡着,何况以白研良的警惕,他更加不可能忽然毫无知觉地睡过去。 但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而且,白研良不是自然清醒的。 他眨了眨眼睛,流出了几滴奇怪的液体,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一个护士站在床前,手上拿着一个胶头滴管,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对,就是做化学实验经常会用到的那种滴管。 白研良揉了揉眼睛,睡眠中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刚才眼前这个护士强行撑开了他的眼皮,往眼睛里滴了什么东西。 见白研良醒了过来,她拿出了什么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说到:“三分钟后,自己再滴这瓶。”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是什么液体? 感受着眼睛的冰凉和刺痛,白研良的心中满是疑问。 一分钟后,视线才终于完全恢复。 白研良第一时间看向了床头柜,终于,他看到了护士说的东西,那像是一瓶眼药水,新的,但看不到任何标识。 应该听她的话往眼睛里滴吗? 白研良此时有些拿不准。 信息太少,他根本不知道刚才护士给自己的眼睛里滴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再滴这种。 但……虽然已经恢复了视力,却仍然在隐隐刺痛的眼睛告诉白研良,最好还是相信她的话。 护士这样的行为不像是第一次,这说明,在白研良来之前,这位“胡晨”就经常这样做。 于是,白研良拿起了眼药水,先滴了一滴在自己的手背,没有异味,也没有颜色。 他尝试着滴了几滴。 看来,护士没有骗人。 清凉的感觉很快蔓延了整个眼球,它带走了刺痛,滋养着眼部整体,很舒服。 白研良起身下床,却忽然浑身一凉。 他扭头一看,窗户正敞开着。 山中的冷风从那里灌了进来,还带来了一些泥土和树叶的清香。 是护士小姐开的窗吗? 白研良想了想。 总之,该离开病房了。 白研良走到门边,刚才那位护士小姐并没有锁门,白研良只轻轻一拉,虚掩的门就开了。 “哗” 刺眼的白光陡然闪进白研良的眼睛,他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睛又开始发痛。 不得已,白研良伸手挡住了眼睛,掩着灯光贴着墙壁往前走。 同时,他感到一阵奇怪。 为什么……晚上不开灯,天亮的时候,反而打开了筒灯? 过道不长,显然这幢精神病院不大。 但是,没有人。 刚才给白研良的眼睛里滴药水的护士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过道两旁都是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半点声音。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在精神病院住了十年的白研良很清楚,病房的门都是有观察窗的,然而……这个地方的所有房门都没有观察窗。 很快,白研良就走到了过道的尽头。 没有上一层的楼梯,只有往下的楼梯,这里是最高的一层。 这么说,这幢病院一共只有三层。 白研良想了想,决定沿着楼梯往下走。 然而,走到最后他却发现一扇厚实的铁门锁住了第二层的入口。 这扇铁门完全封死了三楼下到二楼的楼梯,同样没有窗户,也没有透气孔。 但,它的中间有一道上了锁的小门。 用眼睛看就知道,这种门是不可能用暴力手段打开的,如果要去第二层,只能先找到钥匙。 白研良只能先重新回到第三层。 他不能够确定大家是不是和他一样,被困在了第三层,毕竟第三层还有那么多没有打开的房门。 也许……他们在考虑要不要出来? 但白研良知道这种情况可能性不大。 到现在为止,整个第三层还没有任何动静,也许……这一层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这条不长的走廊全是和“胡晨”的房间一模一样的门,大概率也是病房。 白研良的胆子不小,或者说,他不太能感觉到恐惧这种情绪的存在。 所以,在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时,他选择了挨个开门确认。 幸好所有房间的门都是虚掩着的,倒是省了白研良踹门的功夫。 没人,没人,全都没人…… 第三层一共十一个房间,除了白研良那个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其余十个房间都是正面相对,然而,这些屋子都是空的,根本没有人。 但……却有别的东西。 在楼梯入口左侧的第一间房,白研良找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上应该是这家医院的全貌。 它果然座落在山里,准确的说,是山腰上。 三个穿着医生白大褂的男人坐着,后面站着六个护士,远处还有几个穿着灰衣的护工。 他们聚在门口合影,背后就是刻着医院名字的石头,上面写着:默城精神病院。 只不过,照片中的护士们全都戴着口罩。 不……医生也戴着口罩。 这是为什么? 明明是照相合影,戴上口罩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从体型上来看,白研良一眼就认出了六个护士中那个脸上只有一张嘴的胖护士。 在照片中,她虽然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一双细小的眼睛却露在外面。 她是有五官的。 至少……在拍照的时候,她是正常的。 白研良把照片翻了过来,左下角写着一行数字。 2012年7月1日。 这么说,现在的时间点在2012年7月1日之后了。 白研良若有所思。 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了摇铃声。 “丁铃铃铃铃……” 铃声很尖锐刺耳,直接传到了三楼来。 接着,一个女人的大喊出现: “吃饭了!” 是胖护士的声音。 昨晚她对白研良说过话,白研良很清楚地记得她的声音。 吃饭? 白研良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快速地把一切还原成本来的样子,然后回到了“胡晨”的房间。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并没有人上来三楼给他送饭。 白研良走向窗户,往下看了一眼,这里确实是三楼。 以白研良的身手,跳下去问题也不会太大,但……窗户上安装了几条竖着的钢筋。 白研良终于确定,他被隔离了。 他被独自关在三楼,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 白研良眉头微皱,他产生了一个极其不妙的猜测。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希望他的猜想,不要成真。 第一百零九章 鬼踪 然而,事情的发展和白研良的猜测一模一样。 此刻的一楼,钟意,苏结衣,苏结弦,秦川,许知非,杜尚景六人已经汇合。 本来,白研良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有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在这个世界中扮演着其他角色。 但……白研良虽然没有看见,不过此时的一楼,六个人都是原来的面貌,原来的名字。 “白研良呢?”杜尚景环顾一周,加上自己,这里只有六个人。 “不知道,天刚亮我就打开了房门,然后遇到了大家。”钟意说到。 “我们也是。”苏结衣,苏结弦两姐妹说到。 “他不会出事了吧?”秦川眉头紧皱,看向大家:“一楼一共有十一个房间,除开我们的病房还有五间,白研良会不会在其中的一间?” “无所谓。”许知非冷淡的声音响起:“不用管他。”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虽然无法苛责她什么,但她这样冷漠的态度却让人心中难安。 “好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吧。”杜尚景说到。 天已经亮了,和白研良不同,杜尚景他们六人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虽然偶尔有病院的职工往来,但他们都没有多看六人一眼,就像……他们不存在一样。 “对于解语,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杜尚景问到,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他对白研良是抱有很大的希望的,那个男人前两次的表现不可谓不出色,但……这次从一开始,他竟然就失踪了,杜尚景只能希望他没有出事。 “昨晚我想了很多,这次的解语只有一个字,谁。我想应该有两种解释。”秦川面容严肃,身形笔挺,比起杜尚景,他倒更具有领导气质。 “一,这个医院里隐藏着一个谁也没见过的未知存在。二,这个医院里,有一个人的身份并不是他自己。” 秦川的话说得有些绕,但大家还是懂了他的意思。 “可是……厉鬼要如何对我们动手?生路……又在哪里呢……”钟意的情绪有些低落,这已经是他强行提起精神后的状态了。 雾集里有许多人无法承受厉鬼与死亡的压力,选择了结束掉自己的生命,其实……钟意也认真地思考过自杀这个办法。 但……他的胆子太小了,小到根本不敢让刀锋对准自己的手腕。 “没用的……面对鬼怎么防备都没用的,我们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被动地等它从某个角落出现,然后杀死我们。”钟意的负面情绪让苏结衣,苏结弦两个女孩的神情也起了变化。 “呐,你们也看见她了吧……那个脸上只有一张嘴的护士,她问了我的名字,然后,我回答了她,我肯定要死了……我一定被她盯上了……”钟意失魂落魄地说。 “够了!”秦川上前一步,抓住了钟意的衣领,吼道:“别再罗里吧嗦的,想死你就离开这里,让雾集判定你消极,别把悲观情绪传递给我们!” “好了……好了……”杜尚景上前分开了两人,劝说道:“那么多次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样,钟意,你也别乱想,我也和你一样,回答了她名字,我想……大家都是一样的吧?” 一边说着,杜尚景一边看向了众人。 “嗯。” “嗯……” “我也是。” “……” 除了许知非没有说话,大家都承认回答了胖护士自己的名字。 至于许知非,她就是这个性子,杜尚景很清楚,他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你看,对吧,那种情况,除了回答她自己的名字,我们根本就别无选择,而且,她知道我们的名字之后就离开了,也没有伤害我们。”杜尚景劝慰着钟意。 “目前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去寻找线索,只有找到禁忌,才有可能活到最后,坚持到离开的时刻……” 说着,杜尚景也叹了口气,说:“钟意,没有人想死,你也一样吧……” 大家都沉默了。 雾集里的鬼,根本就无法以唯物,甚至唯心的手段去对抗。 杜尚景曾经甚至遇到过有些厉鬼,好像根本就不是人类死后的灵魂变成的,它们只有最纯粹的恶意,它们的存在,是诡异的,隐晦的,难以相信但又客观存在的。 近来,大家又发现了它们并不是真正的无解,某种看不见的规则,凌驾于它们之上。 只要在恐怖和诡异中找到那条隐藏的规则,也许就能……活下来。 那条规则就是鬼的限制,也是生路所在。 解语,是最好的寻找规则的方法。 也是雾集给他们提供的唯一帮助。 但……究竟能不能察觉得到,就要看个人了。 在此沉默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动静。 大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护士推着餐车过来了。 然而……她的整张脸上,只有嘴巴这一个器官。 “吃饭了。” 她两唇开合,声音有些尖锐。 六个人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尽量不去看她的脸。 然后……从她的手里挨个接过了一份早餐。 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直到她发完了所有人。 “吃光,不准浪费。”她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杜尚景第一个听从了她的吩咐,拿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大家见状,也和杜尚景一般,赶紧开始解决护士发的早餐。 她的头慢慢转动,似乎正在挨个检查,然后点了点头,推着餐车离去。 “呸呸……” 她一走,苏家两姐妹就异口同声地吐出了嘴里的食物。 “太吓人了,她……是鬼吗?” 苏结衣颤抖着问到。 虽然瘦高护士的行为和普通人一样,但……她的脸上只有一个器官啊! 杜尚景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在想,这个医院的所有人……不会都只有一张嘴长在一片空白的脸上吧。” “胖护士,还有刚才的她,都是那副恐怖的长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我想去厕……” 这时,苏结弦开口说话了。 然而,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张开了嘴。 大家诧异的看着她,这个女孩好像是想去厕所了。 然而,此刻苏结弦的表情却异常惊恐! 她瞪大了眼睛,一张嘴越长越大,眼泪疯狂地往下滴落。 她的恐惧和害怕瞬间传染给了所有人。 “喂!你怎么了?” “苏结弦!快!合上她的嘴!” 秦川一边说着,已经一边冲了上去,杜尚景也赶紧上前帮忙,两个男人一个按头,一个按下巴,想把苏结弦不断张开的嘴合上。 “嗬……嗬嗬……” 苏结弦的喉咙里传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她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双手双腿拼命挣扎。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苏结衣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她带着哭腔拉着苏结弦的手,被对方抓得流了血都不知道。 这时,“咔——” 一声非常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接着,苏结弦停止了挣扎,她的下巴和上颚完全撕裂,只剩血丝和几条筋还连接着,整张脸已经猩红的血液覆盖。 苏结弦,死了。 第一百一十章 监控 苏结弦大睁着眼睛,但瞳孔已经完全没了神采,她的下巴和上颚夸张地分离开,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看到妹妹的惨状,苏结衣再也克制不住,眼泪狂涌,情绪濒临失控,在她即将失声尖叫的时候,一只手却飞快的捂了上去。 “别叫,安静,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这一幕。” 是许知非! 她冷酷的声音终于也惊醒了被眼前一幕吓到失神的几人。 杜尚景赶紧帮忙控制着苏结衣,安慰道:“许小姐说的没错,如果被其他人看到,我们一定会被关起来!到时候……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了。” 对,虽然……很冷酷,但尖叫与崩溃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大家看向了许知非,这个女人很漂亮,但奇怪的是,目前为止雾集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接近过她。 她的身上有种隐隐约约的距离感,以及……让人很不安的气质。 有些东西无法用言语表达,但它确实存在,比如现在。 苏结弦这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如此诡异的死在了大家面前,但许知非竟然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她几乎在看到苏结衣情绪即将失控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并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她冷静得像一台机器,根本不像人类拥有的精神状态。 杜尚景就在不远处看着她,他越是看,越是觉得这个女人,和一个人很像。 白研良。 不同的是,白研良的表现虽然也很冷静,但他会笑,会皱眉,会疑惑。 而许知非,她白到不正常的脸精致得宛如一张面具,让人心生畏惧。 “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钟意焦急地问:“任由她的尸体放在这里吗?” “不,抬出去,埋掉。”秦川也恢复了冷静,他看着大家,说道:“我们六个似乎是这里的病人,护士也许会来房间检查,就算她死了,我们也不能让怀疑的种子落到自己头上。” “不!” 苏结衣终于挣脱了控制,她歇斯底里地吼道:“结弦的尸体不能埋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带她回去,带她回家!” “怎么带?随时把她背在身后?”秦川毫不客气地看着苏结衣:“苏小姐,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不能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影响到我们的性命!” 秦川说得很明白,明白到苏结衣都一时语塞。 虽然听起来很自私,但他的话没什么不对,大家非亲非故,没有理由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冒险。 苏结衣沉默了,她捂着嘴,默默地蹲了下来,眼泪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一天,我就不该拉着结弦一起开门……明明只有我……明明只有我的……”苏结衣的低声啜泣虽然不那么肝肠寸断,但却让人心中一紧。 “你们知道吗?”苏结衣恍然间抬起头,看向大家,满脸的泪水让她看起来很狼狈。 “其实,雾集选中的只有我……那天,我的心底突然产生了一股恐惧,我的大脑告诉我,如果不开门,会发生很恐怖的事……但是,我害怕,我怕极了……我拉着正在听音乐的结弦,打开了房门……” 苏结衣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两人之前的故事。 大家安静的听着。 原来,苏结弦根本就没有被雾集选中,只是因为……她在苏结衣第一次开门时一起进了雾集,雾集中才会出现她的名字。 苏结弦的命运……本来不该是这样。 杜尚景拍了拍苏结衣的肩膀,没有说话。 苏家姐妹如此,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没有人想进入雾集,进入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本来,大家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哪怕活得再卑微,再辛苦,也不至于和这些诡谲怪诞之物打交道。 但……这就是命运啊。 就算苏结衣不拉着苏结弦一起打开那扇门,也许有一天,苏结弦也会因为其他原因而遇上令人悲伤的事。 这从来就不是人类自身能够决定的。 生命给了我们无数种选择,这些选择构成了整个人生,以及……我们的命运。 每一次选择,每一个时刻,都是当前铺下的一块石板,点亮的一座明灯。 在这种不知何时就会死去的世界,大家能做的只有拿出一切,绝命求生。 也许,当铺下足够多的石板,点亮足够多的灯光那一天,就能够找到真正离开的路了…… 苏结衣最终还是同意了把苏结弦埋在这里。 虽然,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时间。 不过,虽然最终大家都同意了这个做法,但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苏结弦的尸体埋起来,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是一家精神病院,我们所在的一楼只有我们六个人,我们虽然是病患,但症状似乎很轻,没有被他们监视以及限制行动。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在二楼和三楼,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偷偷出去把苏结弦埋了。”秦川说到。 “那个……我们不能把苏结弦,藏起来吗?”钟意忽然问到:“我看见,一楼还有好几间房没有被打开,好像根本就没人用的样子……” 秦川很快就摇了摇头:“不行,晚上护士来检查,一定会发现少了一个人,一个人失踪的话,他们肯定会到处找,到时候发现被藏起来的苏结弦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可以失踪,但不可以死,你明白吗?” 秦川看着钟意,严肃地说到。 钟意躲开了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好,我们现在就出去,杜先生……” 秦川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个人阻止了。 “不用了。” 许知非冰冷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 秦川不解地看着她。 不仅是他,其他人的目光也满是疑惑,许知非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当大家顺着许知非的目光看过去时,一个个面色都变了。 上到二楼的楼梯口处,一副画像的顶上,嵌着一个半球摄像头,因为位置的原因,它很容易被看成用来固定画像的工具。 但……它此刻正亮着一颗微小的红灯。 它在运行。 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已经被看到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死因 在发现了这个半圆摄像头之后,逐渐的,越来越多的摄像头被发现。 一,二,三,四……光是一楼,就有整整九个摄像头。 它们藏得并不隐蔽,只是因为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让几人都没有发现这些东西竟然是摄像头。 但……现在不一样了。 钟意打了个哆嗦,颤抖着说:“喂……你们发现没有,这些摄像头,好像全都对着我们……” 钟意说的没错,这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这些摄像头,在随着几人的移动缓缓地改变着方向,它们……在监视。 一阵诡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这个精神病院,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这样来监控大家? “去外面!”秦川脸色难看地说到。 然后,他带头离开,跑到了楼外的空地上。 很快,大家也急忙跟了出去。 苏结衣低头看了一眼犹自大睁着眼睛,满脸恐惧的妹妹苏结弦,附身拉起了她的手,吃力地拖动着苏结弦的尸体。 这时,另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很白,白得简直有些不正常。 “许小姐?” 苏结衣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几乎无法发声了。 许知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拖着苏结弦的尸体。 已经跑在外面的三个男人见状,便折返过来,搭了一把手。 死亡之后被拖行,未免也太过可怜了。 至少,让苏结弦体面一点,求个心安。 然而,钟意刚把手搭在苏结弦的脚腕上,他却忽然像是触电了一般立刻丢了了苏结弦的脚。 “动……动了!她的脚,刚才动了一下!”钟意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大喊道。 “什么?!” 不管是真是假,秦川和杜尚景也立刻丢下了苏结弦,转身逃跑。 苏结弦的尸体再次被摔在地上,撕裂的下巴不停地颤动,她的头颅一歪,侧了过来,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刚好看向了楼外,看向了……秦川,杜尚景,钟意。 因为碰撞导致她轻微晃动着的下巴,此刻竟然……像她真的还活着,还在动一样。 三人被苏结弦诡异的视线弄得头皮发麻,虽然站在春日的初晨阳光下,但感觉浑身都在发冷。 这时,有人来了。 听到脚步声的许知非立刻也松开了苏结弦,拉着苏结衣转身就跑! 苏结衣精神有些恍惚,回过神来之际已经被许知非拉着跑到了一楼外。 现在,苏结弦的目光,能够看到五个人了。 脚步声的主人很快就出现了。 是两名穿着灰色衣服的护工,抬着担架,戴着口罩,应该是男性。 他们对站在屋外的五人视而不见,径直走向了苏结弦。 然后,把她的尸体从地上抬起来,放到了担架上。 苏结衣拼命地想冲过去,却被大家死死地控制住了。 眼前这一幕简直太过诡异,为什么医院的人对苏结弦的死完全无动于衷? 而且,眼前这种行为看起来,他们简直就像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早已驾轻就熟了一样。 不可思议,太古怪了…… 虽然那两个护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但几人没来由地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 苏结弦死得莫名其妙,这所病院更加莫名其妙! 它处处透着诡异,简直不像个真实的世界。 很快,那两人抬着苏结衣的尸体,上了二楼,没了踪影。 “呼……” 秦川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结衣的挣扎也终于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想通了,而是她忽然发现,对于活着,自己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了…… “喂!”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 “白先生?!”杜尚景有些惊喜地看着三楼窗户里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那里?” 杜尚景的疑问也是大家的疑问。 不过,白研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大家不一样。 他摇了摇头,说到:“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三楼。” “苏结弦小姐呢?”白研良问到,他扫了一眼,没能发现苏结弦的影子。 但这话刚问出口,他就知道了答案。 苏结衣一直低着头,五人间的氛围也很不对,很显然,苏结弦出事了。 竟然……这么快就出了一条人命。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结弦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我们面前,她的嘴越长越大,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掰一样。”秦川简略地说明了一下刚才的事。 白研良低头沉思。 没有亲眼所见,他也无法确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想,会不会是食物?”杜尚景皱着眉头道:“那个给我们分发早餐的护士专门提醒了一句,不能浪费,但苏结弦吐掉了食物。” “不可能!”苏结衣猛地抬起头,“我也吐出来了,为什么我没事……为什么偏偏是结弦……” 虽然苏结衣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她说的话不无道理。 如果是食物的话,她也应该已经被鬼杀了才对。 “不。”许知非忽然扭头看着苏结衣,“也许下一个就是你。” 苏结衣身体一颤,没有再说话。 许知非不是在故意吓唬苏结衣,毕竟,真的存在那种可能。 “总之,目前看起来,那只厉鬼拥有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即使我们聚在一起,它也会对我们无声无息地发起攻击。” 杜尚景总结到。 “还有一种可能。”白研良在三楼窗口补充到:“不一定是厉鬼,也有可能是类似诅咒的现象。” “它既然能无形地杀死苏结弦小姐,当然也能轻易地杀死我们,但目前只有苏结弦小姐死了,所以……我更倾向于苏结弦小姐触发了某种诅咒。” 白研良的说法让大家一下愣住了。 诅咒? 可是目前雾集中出现的鬼,都是物理意义上存在的鬼啊。 不……或许应该说,厉鬼虽然是唯心的存在,但却拥有大部分物质的特性。 这样无形无质,不可名状,类似于诅咒的厉鬼,真的存在吗? 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个猜测,也许大家会不当一回事。 但现在,说出这个想法的人是白研良,白研良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雾集中其实已经拥有了不小的影响力。 而这……都来自于他前两次几乎是一枝独秀的表现。 “总之,请大家先救救我……” 然而,就在大家思考白研良的话时,他的忽然求救却让几人一怔。 “我被一扇铁门关在了三楼,没办法脱身。” 第一百一十二章 猜测 白研良的声音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诚恳。 楼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他被关在三楼了? 为什么……只有他不一样…… 这时,二楼的窗口也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你们几个!出来干什么,回去!” 一个肥胖的护士双手叉腰,站在二楼窗边冲着五人吼道。 如果不是只有一张嘴长在光秃秃的面孔上,这一幕绝对不会显得诡异。 几人根本就不敢不听她的话,甚至不敢和她对话,赶紧低着头,回到了一楼大厅。 三楼窗边的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大家消失,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 “呼……吓死人了,”钟意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 秦川的表现要比他好得多,虽然他也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疑惑:“她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是鬼的话,她为什么不杀了我们?而且,她的语言,行为逻辑都像一个真正的护士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想……”杜尚景有些犹豫,在大家的目光投过来后,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可能并不是真实的世界。” 杜尚景语出惊人。 “啊?” 钟意惊疑出声。 不仅是他,大家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杜尚景沉默片刻,说到:“这个地方没有一块钟表,我们只能借着天色来大致判断时间,但……大家看外面的太阳。” 杜尚景的话让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了太阳。 “怎么了?”秦川眉头微皱,他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一如大家所见,太阳正常地挂在天上,虽然不怎么暖和,但也许是时节的原因。 没人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杜尚景开口。 “这里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 什么?! 突然被杜尚景点破,大家也猛然察觉到了什么,眼睛立刻都变了。 不……不仅是太阳,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 这家病院到处都有画像,但每一副都是倒挂着的。 所有的护士都只有一张嘴长在脸上,没有任何其他器官。 穿着灰衣的护工行尸走肉一般,不说话,没有表情,飞快地搬走了苏结弦的尸体。 不合理,完全不合理……处处都充满了不合理,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正常的人类世界! “我们很可能正在一个人的梦里,或者说……精神世界里。”最终,杜尚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大家惊叹地看了他一眼,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存活时间最长的几个人之一。 虽然杜尚景的性格比较温和,但他的观察能力异常敏锐,甚至……注意到了天上那轮诡异的太阳。 一般人是很难分清东南西北的,也根本不会太在意太阳的位置,但杜尚景不仅注意到了,还根据这个诡异的点,反推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精神……世界吗? 如果杜尚景的猜测是真的,那…… 这时,秦川发出了声音。 “我还是难以相信……”秦川摇了摇头,“苏结弦活生生死在了我们面前,她的痛苦那么强烈,而且,我刚才掐了自己好几下,疼痛很真实,就连吃过早餐的饱腹感都那么真实,如果这一切都是梦,怎么可能真实到这种地步?” “集体潜意识。” 许知非少见地说话了。 大家看向了她,但许知非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杜尚景沉思片刻,看向秦川:“不管我们身处现实还是梦境,有一点能够确定,那就是有一只能够杀人于无形的厉鬼正藏在暗处。” “如果这里真的是梦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梦境的主人,那只厉鬼,就是因他而生。” “梦境的主人……”钟意重复着杜尚景的话。 现在,他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杜尚景的说法太过离奇,不仅秦川无法相信,钟意更是理解不了。 脚下的地面如此真实,空气里甚至有土腥和新生嫩叶的味道,握紧拳头传来的触感和力量感也无比真实。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虚假的? 但……就是这样真实的世界,却又出现了只有一张嘴的护士,神情麻木的护工,从西边升起的太阳,诡异倒挂的画像…… “我同意。”这时,苏结衣突然举起了手,“我相信杜先生的猜测。” “嗯。”许知非也点了点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秦川眉头紧皱,他倒不是因为自己的观点不被认同而生气,而是因为,他真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是什么单纯的梦境,虚假的现实。 “好吧,我们暂时按照杜先生的想法行动。但是……刚才苏结弦临死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表情。她盯着天花板,样子非常惊恐,但因为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她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意思,我觉得……她当时可能看见了什么。”秦川说到。 “看到了什么……”钟意打了个哆嗦,恐惧地朝天花板看了一眼。 然而,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我在想,苏小姐为什么能突然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是因为濒死的原因,还是她做了什么特别的事,让她看到了它?” 秦川这么一说,大家都陷入了回忆。 特别的事? 当时苏结弦和苏结衣一样,吐出了嘴里的食物,然后……她忽然说她想去厕所。 只是话还没说完,她就发生了意外。 想到这里,大家心中一紧,难道是……厕所? “不会是……那个字吧?”钟意也想到了当时的情景。 但他不敢说出“厕”字,只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厕所的方向。 真的是那个字眼让苏结弦丢了性命吗? 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杜尚景却无法说服自己。 这栋病院不仅有他们几人,还有医生,护士,护工,以及其他的病人,虽然他们都在二楼,还没有和大家见过面,但日常生活中这些人也会难免提及到那个字吧? 如果真的是一个厕字引起的鬼袭,未免……有些牵强。 苏结弦一定做了什么和大家不一样的举动,到底是什么呢? 杜尚景有些焦急。 “还有一件事,”这时,秦川忽然看向大家,说道,“我们,要不要救白先生,如果要,该怎么救?”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外 在五人讨论救不救白研良这个问题时,白研良自己,也正在想办法脱身。 很奇怪,整个三楼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十一个房间只有他住的那间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白研良摸了摸自己这张陌生的脸,胡晨……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人被这样隔离在三楼,显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他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 自己现在成了“他”,到底是“白研良”的灵魂进入了他的身体,还是“白研良”的外表变成了他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也再次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整个三楼,别说钥匙了,就连尖锐的利器都找不到。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逃离这里的机会。 虽然没有人给他送早餐,但等一会儿的午餐,应该就会有人送来了。 再不济,晚上那个胖护士也会出现。 到时候,虽然她长得比较惊悚吓人,但白研良也不介意从她身上,获得一些东西。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 一楼。 五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白研良必须得救,他单独被关在三楼,一定知道一些和我们不一样的东西,也许,那就是破局的关键。” 这是秦川的态度。 虽然很现实,但却很管用。 之所以救援白研良,并不是因为他是同伴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有用。 很多时候,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就像白研良。 秦川同意救他是因为他也许知道别的情报。 杜尚景,钟意,苏结衣同意救他,是因为他们需要白研良的脑子。 至于许知非,她似乎和杜尚景他们的理由一样,但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秦川看了一眼大家,嘴唇发干,喉咙发痒,他知道自己烟瘾有点上来了。 还好,秦川的怀里有香烟,他摸出了一支香烟,准备给自己点上。 然而,他刚叼上烟准备点燃的时候,打火机却忽然熄灭了。 秦川没有在意,他再次打燃了火机。 火苗很快出现,不过……在秦川刚送到面前之时,火焰又熄灭了。 秦川皱了皱眉头,再次打燃了火机。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火焰猛地一晃,再次熄灭…… 这一次,就连坐在他周围的杜尚景四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五人坐在一楼的大厅,这个地方虽然空旷,但却没什么风,那……火焰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的熄灭? 秦川也察觉到了一股诡异:“怎么回事?” 这简直……太不对劲了,就像有一个透明人在他的面前吹气一样。 杜尚景忽然一巴掌拍了过去,打掉了秦川手上的打火机。 然后起身猛地一脚。 只听“啪——”的一声,打火机炸裂在地上。 “有古怪,这东西不能碰!”谨慎无大错,这是杜尚景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 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在雾集里,杜尚景都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异样,或者说,只要察觉到了异样,他就会尽力想办法去分析解释它,如果无法解释,那就当机立断,远离它! 秦川自然也不会追究什么杜尚景毁了他的打火机。 看着地上打火机的残骸,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忽然有些发寒。 钟意似乎也和他有相同的感觉。 钟意盯着那个已经炸裂开的打火机,竟然止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钟意越看心中越慌,越觉得诡异,他终于按捺不住,起身一脚踢了过去,将打火机的残骸踢得远远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钟意似乎用力过猛,他的右脚带得他整个人身体一个趔趄,“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吓了其余四人一跳,大家齐刷刷地看过去,只见钟意正四仰八叉地仰面摔倒在地。 这滑稽的模样弄得大家哭笑不得。 “快起来,还躺在地上干什么?” 秦川轻轻踢了他一脚,说到。 然而,钟意没有回答,也没有起身。 大家最初没发现什么,仍然在思考关于这次的线索和生路。 但……渐渐地,大家感觉不对劲了。 仰面摔倒在地上的钟意,竟然爬不起来! 他大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脖子上青筋暴起,整张脸憋得通红。 他的四肢疯狂挣扎,但躯干却纹丝不动。 他好像……根本就没办法从地上站起来! “不对!救人!” 秦川和杜尚景面色大变,两人连忙冲上前去,一人拉住钟意的一只手,要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然而,就像有什么东西坐在钟意的身上一样,他的双臂已经被扯得快脱臼了,但躯干仍然死死地贴在地上,根本拉不动! 最可怕的是,钟意此刻的表情和之前的苏结弦一样,痛苦中充满了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瞳孔急剧收缩! 他的脸涨得血红,喉咙里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含糊声音。 “该死!帮忙啊!还愣着干什么!” 秦川抬头怒吼,因为许知非和苏结衣吓傻了,还坐在一旁发呆。 两个女人闻言,终于回过了神来,但……许知非似乎被惊吓得更加严重,她的行动慢了好几拍。 四个人一起帮忙,用力地拉,可是……无论大家怎么拖,怎么拽,钟意依旧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没办法……拉不起来! 四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钟意张大了嘴,脸色涨红,他似乎拼命地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嗬……嗬……” 终于……钟意的瞳孔开始涣散,手脚的挣扎猛然停止。 他紧绷的肌肉骤然一松,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变成了惨白。 钟意……死了。 死在了所有人面前! 秦川神情恍惚地松开了钟意的手臂,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苏结衣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短短的时间内,又一个熟悉的人诡异地死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会这样!谁能告诉我,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川的精神压力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他歇斯底里地吼着,有愤怒,有不安,有不甘,而最多的,是恐惧。 秦川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头脑,也很冷静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两个同伴接连死去,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不安,找不到任何原因的死亡威胁,让秦川终于濒临崩溃。 都是因为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想抽什么烟,钟意也不会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手术 苏结弦和钟意就这么死了。 两人的死亡间隔不到半个小时,但目前,根本没有半点关于鬼的线索。 秦川的自责也只是徒劳的自我安慰,每个人的心底,此刻都压着一块无法挪开的巨大石块。 这一切,被困在三楼的白研良仍一无所知。 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 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模模糊糊,天和地仿佛在旋转。 白研良能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很稳定,身体状况也还不错,但……现在他却突然出现了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好像有什么东西,快从脑子里钻出来了…… 白研良用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瓶药水的问题? 白研良静静地坐在病床上,整栋病院寂静无声,如果不是见到过两位护士,他甚至会怀疑这里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 太安静了…… 杜尚景他们也完全不见踪影。 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白研良竟然又睡着了! 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不……或许不应该说睡着,白研良仍然保持着一些意识,他能够模模糊糊地感受到周围,但他的身体却自己开始进行休息。 眼睛不受控制地闭上,四肢酸软无力,疲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把一枚充满电的电池塞进了一辆破旧的玩具车里。 而白研良,就是那枚电池。 白研良再次“醒来”时,眼前又出现了一位护士。 现在是……什么时间? “醒了,饿吗?” 护士开口说话了。 这次出现的护士并不是之前那两位中的任何一个,虽然她也只有一张嘴长在脸上,但她的声音甜美动听,身材也很匀称。 “有一点。”白研良道。 “先吃药,”她似乎正盯着白研良看,“吃过药,才能给你吃午饭。” 午饭? 看来时间已经到中午了,刚才那突然涌来的倦意让自己睡过去的时长不算太长。 “你叫什么名字?”昨晚和今早的护士没有来,白研良忽然开口,对眼前的女护士问到。 她似乎有些迟疑:“我叫……唐晓雯。” “我这是怎么了?唐护士。”白研良靠坐在病床上,面露疑惑地问到:“我经常会感觉疲惫,然后……不受控制地睡过去。” “呵呵,只是药物的副作用,没事。”只有一张嘴的唐晓雯虽然看起来很恐怖,但却可以如正常人类一般交流沟通。 “药物作用?”白研良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她:“唐护士,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啊?”唐晓雯发出了有些意外的声音,她似乎无法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只是倒了一杯水,拿出了几片白色的药片,递给了白研良。 “先吃药吧,胡晨。”唐晓雯把白研良扶了起来,给他倒了杯水。 肢体的接触让白研良心生警惕,但……这个面庞恐怖的护士身上,也有年轻女性特有的味道,除了脸,她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她叫自己胡晨。 白研良更加确认了一件事,在别人眼里,自己确实是胡晨,这间病房,也是胡晨的病房。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戴着口罩,头发有些斑白,看上去四五十岁,浓眉大眼,很有精神。 与护士不同的是,他有眼睛。 唐晓雯立刻站直身体,尊敬喊道:“何院长。” 院长? 白研良看着他,沉默不语。 何院长的视线停留在白研良身上,忽然,他摘下了口罩,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却刚好和护士相反。 他虽然有眼睛,却没有嘴巴。 诡异的是,他依旧可以发出声音: “胡晨,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白研良没有回答。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尤其是对方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之时。 果然,何院长自己接过了话。 “一个月了,你恢复得不错,自己感觉怎么样?” “……” “嗯,不想说话也没关系,再坚持一段时间,如果这一周不出现排异反应,就可以正式出院了。” 何院长对白研良的沉默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扭头对唐晓雯说:“照顾好胡晨,按时用药。” “是,院长。” “嗯。” 何院长戴上口罩,转身离开了病房。 虽然白研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从何院长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白研良已经得出了一些结论。 排异反应。 所谓排异反应,是指异体组织进入有免疫活性宿主时,必然会产生的一种免疫过程。 这意味着胡晨接受了某种手术,他现在……正在术后观察期间。 什么手术会在这么偏僻的精神病院进行? 而且……封锁了三楼和二楼通道的那扇铁门,简直像是要防范什么怪物一样。 一个模糊的想法在白研良的脑海里逐渐产生。 胡晨,接受的是什么手术,他是主动接受,还是被动接受的? “胡晨,吃药吧。” 唐晓雯的掌心躺着几枚药片,她光秃秃的脸正对着白研良,似乎正在看她。 经过刚才的事,白研良忽然觉得,也许是因为那场手术的原因,胡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产生了异变。 其实……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他们都是正常的人类,只是在胡晨的眼里,被异化得怪诞恐怖而已。 于是,白研良看看唐晓雯,忽然笑道:“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唐晓雯把水杯递给了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应该……要看你自己的恢复情况吧。” 她的回答很正常。 白研良看着她手上的药片,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丢进了嘴里。 “好了,我吃完了,午饭呢?” 白研良问到。 唐晓雯见白研良吃下了药片,便起身说到:“我去拿。” 看着唐晓雯离开的背影,白研良突然张开嘴,吐出了几枚药片,然后放在了裤子口袋里。 他把药片藏在了舌头底下,并没有吞下去,这种技巧白研良在刚进业城精神病院时经常用,那时候……他很暴躁,所以,病院会给他服用一些让他能够冷静下来的药物。 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用上这个方法。 白研良平静地扭过头,看着窗户外的天空,窗户虽然用钢筋封闭了起来,但还是可以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景色。 胡晨一直被关在这里,这个长相平凡的男人,在这个位于深山的病院里,经历了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楼 雾集内,也正在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本来,大家都在安静地等待这次任务的结果。 苏结衣的名字消散,钟意的名字也很快就消散了。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对这次的难度感到不寒而栗。 似乎像郁文轩说的那样。 雾集进化了,它好像……在疯狂地清理所有人。 无法承受的人毫无抵抗之力地死去,而仍活着的人,也将遭遇越发难以想象的恐怖灾难。 这一切,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浓郁的绝望情绪笼罩着每一个人。 此时,就连最乐观的人都无法保持住心态。 只有那些完全不在意性命的人,才会被这一切当成乐趣,比如郁文轩。 所有人都与这个疯子保持着一定距离,当他看到苏结衣和钟意的名字飞快消散时,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的不是兔死狐悲的哀伤,又或是惋惜,恐惧。 而是实实在在的愉悦。 “这才有意思呢……”郁文轩仰起头,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把那些血气吸入自己的肺里。 然而此时,雾集四面八方的雾气突然开始剧烈翻涌! 每个人都面色猛变。 “啊!” “怎么回事!” 强烈的灼烧感在左手掌心出现,承受能力弱的人已经在痛苦哀嚎了。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轮廓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雾集远处的白色雾气中! 那竟然是……一扇门。 一扇出现在雾集中的,巨大的门。 …… 与此同时,白研良几人也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灼烧感。 白研良的忍耐力很出色,所以,他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 那个黑色的圆圈,竟然缓缓地往前支出了一根略粗的线条。 一个空心黑圆,一根线条…… 白研良沉默地看着这个出现在自己掌心的图案,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东西的轮廓。 这……像极了一把还未成型的钥匙。 “吱呀……” 开门的声音响起。 白研良迅速地缩回了手,看向门口。 唐晓雯进来了,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碗粥。 “给,吃吧,你现在只能吃这个。” 白研良接过了她端来的粥,这只是一碗白粥,而且稀得过分。 “对了,我想知道,今天早上给我滴的眼药水是不是弄错了?它弄得我的眼睛有些不舒服。”白研良喝了一口粥后,忽然问到。 唐晓雯似乎怔了怔:“眼药水?” “对不起啊……我……不太清楚,我们每个人负责的都不同。”唐晓雯继续说道。 虽然无法看出她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中,白研良听出了真诚。 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两口喝完了粥,把碗递给了唐晓雯。 其实,问她关于眼药水的事,只是白研良突然想到的事。 他在想,眼前看到的他们,都是这一副恐怖的长相,如果不是胡晨的脑子出了问题,那会不会……是早上用的眼药水有什么问题? 可惜唐晓雯并不知道,应该说,这里的护士都不知道,她们似乎根本不了解胡晨的病情,每个人负责给他用的药也完全不同,也许,自己应该去找一位医生问问? 白研良在那张照片上看到了三位医生,六名护士,目前他亲眼见过的,有三名护士,一位医生。 “唐护士,你知道我的主刀医生是谁吗?”白研良问到。 唐晓雯这次确定地点了点头:“是何院长,这里的病人,都是何院长主刀的。” “这里的病人?”白研良故意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为什么我没见到过其他病人?” 唐晓雯犹豫了一会儿,说到:“他们……在一楼和二楼。” “是吗!”白研良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我能去逛逛吗?” 唐晓雯飞快地摇了摇头:“不行,何院长说了,你现在还不能多走动。” 对一个进行了手术的病人做出行为限制,似乎是一件很正常,很合理的事。 但……白研良根本就无法感觉到“自己”是哪个部位进行了手术。 排异反应。 这个名词把手术的范围缩短到了肢体和器官移植,目前来看,四肢没有进行过手术的痕迹。 这么看来,只有内脏器官了,胡晨哪个器官接受了移植呢? “唐护士,你帮我再问问吧,你就说,我感觉憋闷得慌,不散散心的话心里有些发堵,难受。”白研良继续说道。 唐晓雯似乎有些为难,但吃准了她性子的白研良继续软言相向。 终于,她答应了。 白研良看着唐晓雯端着碗匆匆离开的背影,立刻下了病床。 她穿过了走廊。 白研良在她下楼梯的瞬间跟了出去,然而,三楼和二楼的铁门,被唐晓雯锁上了。 虽然随手关门是个好习惯,但白研良现在并不希望遇到拥有这么个好习惯的护士。 无奈之下,白研良只能原路返回。 好在,很快她就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语气有些开心:“院长同意了!你可以去二楼活动活动,但不能去一楼,也不能导出乱跑,要注意休息时间,你答应吗?” 他果然答应了。 何院长的同意并不在白研良的意料之外。 因为,虽然他仍然被关在三楼,但何院长既然能够同意三位护士单独护理他,就足以说明,他“胡晨”现在是能够被控制的状态。 换句话说,胡晨的危害不大了。 所以,白研良在告诉唐晓雯的话中,加上了自己情绪的变化。 他是在通过唐晓雯暗示何院长。 “胡晨”被关得有些难受了,再关下去,也许会出别的问题了。 “当然!你可以和我一起到处走走,我不会乱跑的。”白研良笑着说到。 得到白研良的保证,唐护士也松了一口气。 “那好,今天下午,我陪你去二楼转一转。” …… 一楼。 钟意的尸体被抬走了。 和苏结弦一样,二楼下来了两个护工,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抬走了他,诡异得可怕。 七个人转眼间就死掉了两个,但大家连鬼影都还没见到。 雾集的可怕似乎陡然间上升了一个台阶,更可怕的是,掌心的黑色圆圈,突然也产生了变化。 四人沉默地坐在大厅里。 虽然周围没有一个人,但所有的摄像头,都悄然偏转了方向,对准了他们的位置。 良久后。 杜尚景霍然起身,看向了楼梯处,声音有些喑哑:“我们……要去二楼,必须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歧 杜尚景的意见没有人反驳。 一楼一定有一只能够杀人于无形的厉鬼,这已经是四人的共识。 但,它怎么杀的人,禁忌是什么,这两点却完全没有任何人有头绪。 如果再在这一楼呆下去,没有人能够保证,下一个死的不是自己。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存活,存活的期限,是整整七天! 而现在,满打满算都只过了半天。 半天的时间,七个人里已经有两人被厉鬼杀死,还有一个白研良,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困在了三楼。 不管怎么样,一直呆在一楼根本就是坐以待毙的行为。 四人已经下定了决心,互相交换了眼神,开始从楼梯爬上二楼。 …… 另一边,三楼,白研良正安静地跟着唐护士,穿过了走廊。 很快,两人就进了楼梯,来到了那扇被封闭的巨大铁门前。 黝黑的钢铁塞满了整个楼道空间,没有泄露出一点缝隙。 白研良伸手摸了摸这扇巨大的铁门,冰冷的触感给人带来了一股特殊的压迫感。 有一股……很难说清的诡异气氛。 白研良总觉得,这扇门的背后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准备着迎面扑上来。 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果然是最巨大的。 唐晓雯走到铁门前,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铁门。 她用力地往前推,看起来这铁门并不轻。 “我来吧。” 白研良伸出手,按在铁门上,开始逐渐用力。 “吱——” 门开了。 强烈的光线陡然钻进白研良的瞳孔,让他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紧接着,他闻到了淡淡的药水味,耳边也传来嗒嗒的走路声。 白研良尝试着移开手掌,他的眼睛,似乎并不能很好地适应光线。 确切地说,这应该是胡晨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金灿灿的阳光,空气中翻涌的尘埃颗粒清晰可见,淡淡的太阳温度让人舍不得挪开步子。 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医院常见的一条条标语: 脚踏实地,刻苦钻研,恪尽职守,无私奉献…… 爱心传递生命,耐心呵护健康…… “这里就是二楼啦!”唐护士的声音活泼了许多,虽然她的脸还是那么恐怖。 “这里是我们工作和居住的地方,只有他一个病人。”唐护士说这话时,伸手指向了窗边。 白研良顺着她的手指朝窗边看去,那个人,正是昨夜见到的那个自称胡晨的秃头中年男人。 “他是谁?”白研良问到。 “他……”唐护士有些迟疑,“他是赵医生,本来是我们这里的医生,但是前段时间,忽然疯掉了……” “赵医生?他是医生吗?”白研良惊讶地问。 “嗯,其实,之前的主刀医生一直是赵医生,只是他忽然疯了,才改由何院长主刀的。” “这样啊……” “对了,胡晨,你不要听他的胡话哦,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反而记住了你的名字,他总说自己是胡晨,也挺可怜的……” “嗯,是挺可怜的。”白研良点点头,看了那窗边的男人一眼。 那位赵医生像是丢了魂一样,呆呆地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听到有人在议论他也没有回头。 唐晓雯没再多聊关于赵医生的事,她走进大厅,朝白研良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白研良跟着她走进去。 大厅内里空空荡荡,没看到医生,也没看到护士。 “咦?怎么没人?” “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在休息呢,只有我还得陪你。”话虽这样说,但白研良没有从唐护士的口吻中听出任何不满,相反的是,她似乎比在三楼时更加轻松愉快。 白研良看着她,虽然此刻的她依旧只有一张嘴,但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娇俏的小护士忙里偷闲的可爱模样。 “你……看着我做什么……”唐晓雯忽然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声说道。 白研良移开了目光,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果然是人类,正常的人类…… 真正有问题的,是“胡晨”的身体。 白研良不知道的是,在杜尚景几人的眼中,这些护士……同样也是一副恐怖离奇的模样。 “我能随便走走吗?”白研良问到。 “嗯,只要别去一楼,一楼住着很多精神病人,他们很危险的……”唐晓雯提醒道。 白研良点了点头。 危险? 真正危险的人,就不会放在不加看管的一楼了。 胡晨被独自一人关在三楼,到底谁更危险,一目了然。 唐晓雯见白研良答应,便坐到一旁小憩。 目前为止,白研良的表现不可谓不配合,有奖的话,甚至可以给他颁一个模范病人。 白研良用余光看了唐护士一样,她已经开始靠在椅子上打盹了。 整个二楼大厅,只剩下他和那个靠在窗边发呆的中年男人。 没有杜尚景他们的踪迹,看来,他们是在一楼了。 白研良没有犹豫,迈步走向了他。 …… 杜尚景带头走在迈上二楼的台阶上。 然而,明明下一个转角就可以上到二楼了,他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杜尚景有些迟疑地会转过身,看向三人:“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 秦川与苏结衣仔细地嗅了嗅,好像……确实有一点奇怪的味道。 许知非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这次,她忽然开口道:“我不去了。” 话音刚落,许知非就转下了楼梯。 “许知非!”秦川怒瞪着眼睛:“你什么意思?” 恐惧已经让秦川的思维能力和理智开始崩溃,他现在就像一颗膨胀的海胆,浑身都是刺,随时准备伤人。 然而,许知非对他的话根本不加理睬,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三人一眼,就脚步极快地朝屋外走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秦川眼睛赤红,低声喝骂着贱人。 苏结衣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杜尚景,他沉默地思考着,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知道许知非会忽然离开的理由,许知非是一个理智到近乎冰冷的人。 她这样做,只会有两个原因。 一,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二,她觉得单独行动要好过和大家一起。 第一种可能性不算太大,至于第二种……杜尚景也已经察觉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诧 爱小说()开通手机站了,手机用户可以登录进行阅读,效果更好哦! 短时间内同伴的连续死亡,让秦川和苏结衣的情绪很不对劲,尤其是苏结衣。 这两个人,目前来看都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面对厉鬼,人多力量大根本就毫无用处,就像之前一样,厉鬼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人。 情绪失控的同伴,就是一颗极其不稳定的炸弹。 但……许知非可以一走了之,但他杜尚景不行。 “算了,让她去吧。”杜尚景最终还是开口道。 没有人能够代替别人进行选择,尤其是在攸关生死的雾集中。 杜尚景收回了目光,许知非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她似乎跑去了楼外的空地上。 他长吁一口气,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劲,抬脚迈步而上。 对于二楼是什么模样,杜尚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预警。 同时,他也做好了见势不对转身就跑的打算。 但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呕……” 强烈的恶臭与视觉冲击让杜尚景差点摔倒在地! 他终于知道刚才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是什么了。 尸臭! 二楼的客厅很空旷,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是它的地板上,堆满了尸体…… “怎么了?” 紧随杜尚景身后的秦川和苏结衣跟了进来。 两人小心的伸着脖子一望,谁知仅仅是这一眼就把自己吓得脸色惨白,喉咙直冒酸水。 一个个花花绿绿的人体器官被随意地扔在地板上,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杜尚景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查看着尸体。 一具,两具,三具……一共有十三具尸体。 三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六位面目全非的女性护士,还有四名,身穿灰衣的男性护工。 都死了。 所有医护人员,都死在了二楼! 他们被砍掉了四肢,刨开了内脏,死状惨不忍睹。 难言的恐惧猛然间涌上心头。 他们都死了,那……他之前看到的是什么? “快走!” 杜尚景打了个寒颤,转身急喝道。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 杜尚景心中一寒,为什么从刚才开始,秦川和苏结衣就没了声音? 鸡皮疙瘩迅速地从后背爬上了头顶。 杜尚景根本就不敢回头,他隐约间能够感受到一股极度恐怖和充满恶意的视线在自己的背后! 跑! 杜尚景狠狠一咬牙,他已经没工夫去管自己的眼前是些什么了,拔腿就跑! 二楼满地的尸体,残肢,内脏,杜尚景飞快地从它们身上踩过,粘稠的触感和恶臭让杜尚景直欲作呕。 但他根本就不敢停下脚步! 事到如今,杜尚景已经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从一楼到二楼的拐角,三人在迈过去的瞬间就已经分别进入了一个不同的空间! 鬼打墙…… 这次才是真正的鬼打墙! 杜尚景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恐惧,冲过了二楼满是尸体的大厅,钻进走廊,随便推开了一扇房门,屏住呼吸躲了进去。 千万……不要发现我…… 杜尚景趴在这间房间的床下,闭着眼睛疯狂祈祷,现在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有祈祷了。 然而这时…… 门外忽然响起了湿哒哒的脚步声。 那种粘稠的,踩过血液的声音,透过门扉,不断地钻进杜尚景的耳朵里…… 杜尚景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僵硬了。 这绝对是他这么长久以来,遇到的最大的死亡危机! 杜尚景颤抖着把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一支小巧的指南针。 那是他身为科考队员的父亲,留下来的唯一的遗物,也是杜尚景迷茫恐惧之时,找到正确方向的依靠。 父亲…… 杜尚景看着手上这支小巧的指南针,它永远能为自己带来对的方向,希望这次也一样。 然而,注视着指南针的杜尚景忽然面色惨白,因为这支指南针的磁针和疯了一样,正在胡乱旋转! 然后猛地一停,杜尚景嘴唇发白,顺着磁针看了过去,它……指向了门口。 “吱呀……” 门被打开了。 一双沾满了血的赤足正朝他缓缓走来。 …… 秦川低声咒骂着许知非的自作主张。 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漂亮并不是她为所欲为的本钱。 秦川暗自发誓,如果许知非还能活下来,下次见面时自己一定要先狠狠地扇她一耳光! “臭婊子,自以为是……” 自言自语念叨着的秦川没注意到面前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猛地撞了上去。 好冰…… 秦川撞上了苏结衣的身体。 “为什么突然停下?”秦川站稳脚步,不满地问到。 然而此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迎面而来,秦川连眼睛都快要被熏得闭上了。 但下一刻,他就开始后悔自己没有闭上眼睛,因为眼前的一切,已经超越了秦川的心理极限。 两具熟悉的尸体,正安静地躺在他脚下的地板上。 苏结弦,钟意。 两人的四肢被砍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腹部也已经被掏空,脏器随意放在一旁,从体腔内流出来的血水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秦川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同时又充满了恐惧。 “妈的,有鬼!”秦川的额头上飞快涌出了汗水。 他目眦欲裂地吼到,转身就跑! 然而他一转身,迎面的根本就不是上来的楼梯,而是一堵厚实的墙壁! “砰……” 强烈的碰撞让秦川头一晕,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此时,他又感觉自己好像坐到了什么东西。 扭过头一看,一条惨白的手臂正躺在他的屁股下。 秦川吓得连滚带爬,飞快爬了起来。 “杜尚景,苏结衣,走啊!” 秦川根本就不敢去看地上被砍掉了四肢,只剩下光秃秃一个身子,还被刨开了腹部的苏结弦和钟意,他疯狂地咆哮着,恐惧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内心,他想逃,但往后无路,向前他又不敢。 他希望杜尚景带头踩着苏结弦和钟意的尸体冲过去,又见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动静,只能站在原地无能地狂吼。 终于,不说话的杜尚景和苏结衣,越来越诡异的气氛,终于让秦川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瞳孔紧缩,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恐惧,他下定了决心,要踩着苏结弦和钟意的尸体冲过去! 然而,在他低头看路时,却惊悚地发现,苏结弦和钟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诡异地盯着他…… 爱小说努力创造无弹窗阅读环境,大家喜欢就按ctrl+d加下收藏吧,有你们的支持,让我们走得更远!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伪装 二楼。 “嗨,你好。” 白研良选择了最老土的开场白和窗边这个中年秃顶男打招呼。 他转过头看了白研良一眼,眼神茫然,没有说话。 有些棘手啊…… 白研良从不担心别人对他撒谎,但他最束手无策的情况,是沉默。 没能从这位“赵医生”处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白研良开始四处打量。 二楼的结构和三楼完全不一样,三楼只有一条长廊和左右相对的房间。 而二楼却多出了一个大厅,房间的布局也不是左右相对,显得要宽敞许多。 唐护士似乎睡着了。 白研良刚准备离开,却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嘿嘿……” 中年秃顶男人傻笑着,指了指大厅左侧的一条过道。 扭头看去的白研良一怔,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苏结衣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前。 她惊喜地喊道:“白研良!” 糟了! 白研良心中一紧。 在苏结衣的视角里,自己竟然是白研良? 她这一声下意识的叫喊闯了大祸。 本来在打盹儿的唐晓雯护士动了动,似乎即将醒过来,而拉着白研良手的中年秃顶男人已经扭转过了头。 没有任何声音,但苏结衣能感觉到,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这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吱——嘎——” 随着门被推开的刺耳声音响起,旁边的房间里走出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 他缓缓来到苏结衣面前,语气很不友善地问:“你是谁?白研良是谁?” 尖锐又难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异常阴森恐怖。 中年人的背后就是阳光,现在他背光站着,让苏结衣很难看清他的脸。 苏结衣努力地睁大眼睛,却感到眼睛一阵酸涨。 她下意识地不想再说话,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身边两个男人的开口。 这时,苏结衣才猛然发现,杜尚景和秦川竟然消失了! 一阵鸡皮疙瘩顿时冒了出来。 眼下的诡异场景,无一不在告诉她……见鬼了。 “回答我!你是谁?白研良是谁?”中年医生的表情开始变得奇怪,他的语气冰冷得苏结衣打了个哆嗦。 苏结衣无助地把目光投向了白研良,然而……一抬头她就看见,白研良正带着一脸诡异恐怖的神情,在窗边盯着她。 苏结衣顿时心脏一顿,鬼,他是鬼! 他不是白研良! 苏结衣不敢说话了,她几乎濒临崩溃,这时,紧盯着她的中年医生突然厉声吼道:“回答我!” 苏结衣被他的突然大吼吓了一跳,眼泪夺眶而出。 这位戴着口罩的医生刚才猛然一瞪眼,苏结衣赫然发现,他的瞳孔竟然变成了没有丝毫生气的白色! 配上他凶狠的表情,一瞬间苏结衣几乎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你是谁?” 这时,白研良忽然开口说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苏结衣本来绝望的以为,这只伪装成“白研良”的鬼要杀了她,但她意外的发现,“白研良”问话的对象竟然不是她?而是那个戴着口罩的医生! 白研良的忽然打岔似乎起了作用,中年医生转过身,用惨白的眼睛扫向他,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白研良说:“易东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结衣看到中年医生在说这句话时,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 “你是医生?” “啊……胡晨,你不记得了,这位是易医生,是我们病院的三位医生之一。”唐护士醒了,她打了个哈欠,为他解释道。 白研良点了点头,奇怪的是,在易医生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深深地看了苏结衣一眼,厉喝道:“离开这里。” 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苏结衣小腿打着颤,她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就放过了自己。 而唐护士,她扭过了头,空洞的脸庞上似乎有一双眼睛往苏结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继续休息。 似乎,一次危机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苏结衣有些庆幸,然而,下一刻就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过来。” 白研良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结衣。 苏结衣浑身一颤,恐惧涌上心头。 眼前这个白研良,好像是鬼啊…… 但她根本就不敢反抗白研良的命令,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自己走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转过头,看了拉着自己手腕的秃顶男人一眼。 对方松开了手,傻笑着再次指了指刚才的方向,然后愣愣地看向了窗外。 二楼大厅,重新恢复了安静。 但苏结衣并不这样认为。 她被白研良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得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是煎熬。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跟着我。” 苏结衣一怔,白研良的语气变了……难道他……并不是厉鬼? 不过……不管是与不是,现在她都没有别的选择。 苏结衣跟上了白研良。 白研良走在前面,脑子里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 易医生,疯掉的赵医生,唐护士…… 他们每一个,都有诡异的地方。 那个疯掉的赵医生指向的,是过道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什么?白研良决定去看一看。 他无法确认里面安不安全,甚至很有可能在打开门的刹那就会撞见这次的厉鬼。 但……他和苏结衣一样,别无选择。 雾集里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所谓生路,不过是一条隐藏得几乎不可能察觉的崎岖小道。 没有人能够确保自己能找到它,白研良也一样。 “吱呀……” 门没上锁,白研良轻轻一转把手就推开了房门。 门刚一打开,白研良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就像……这间屋子曾经流过很多很多血一样。 苏结衣愣在门外,不敢进来,白研良扫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拉了进来,然后关上了房门。 苏结衣浑身僵硬,现在她又无法确定白研良到底是鬼,还是人了。 但白研良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向苏结衣,问到:“他们呢?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换脑 白研良生气了。 没错,他极其少见的,感觉到了怒意。 苏结衣是个蠢货,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害死了两个人,她自己和白研良。 虽然暂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但白研良几乎能够确定,这一次任务的关键和名字有关。 他无法想象苏结衣刚才如果继续叫他的名字,会发生什么难以相信的事。 他更加没有想到,在苏结衣的眼里,他竟然是本来的样子,根本就不是那个相貌普普通通的胡晨。 “你……你是真人?”苏结衣听到了白研良的问话,竟然想伸手捏一捏他的脸。 白研良皱着眉头阻止了她。 “你之前不是在窗口告诉我们说,你被困在了三楼,让我们来救你吗?”苏结衣悻悻地缩回手,疑惑地问到。 “之前?”白研良看着苏结衣,摇了摇头:“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你们,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同伴。” 苏结衣骇然地瞪大了眼睛,那这么说……之前在三楼窗口处大家看见的……是鬼? “不过……”白研良忽然说:“我倒是想过在窗口求救,然后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没看见你们,就作罢了。” 这件事有古怪,白研良总觉得,出现在三楼的窗口的“白研良”可能并不是单纯的鬼…… 但这也仅仅是他的一种知觉罢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吓我!”苏结衣怒视着白研良,“我看着你的时候,你摆出一副阴森恐怖的表情,你知不知道刚才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到:“我不那样做,你还会继续叫我的名字,到时候我们两个都要死。” “名字?”苏结衣抬头看着白研良:“难道这次……和名字有关吗?” “猜测而已。”白研良没有多说,而是打量了一下房间,问到:“说说你们的情况,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二楼了。” 听白研良提到这件事,苏结衣脸色一黯,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我妹妹,还有钟意,都死了……秦川失踪了,杜尚景失踪了,许知非独自离开……” 在苏结衣的讲述下,白研良终于知道了他们遭遇的一切。 相比起来,自己除了被困在三楼之外,根本就没遇到任何厉鬼的攻击。 “你们都回答了自己的名字?”白研良问到。 苏结衣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其实……我没有,我醒来时,被那个脸上只长着一张嘴的护士吓坏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她……问了我好几遍,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回答她……” “其他人呢?” “结弦,钟意,杜尚景,秦川……好像都回答了自己的名字,许知非没告诉我们她的回答。” 白研良沉默片刻,从目前的结果看来,似乎……每个被鬼杀害的人,都是回答了自己真名的人。 白研良想到了那简短的一字解语。 谁。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性?这次的厉鬼,根本就分不清楚谁是谁,它只能根据名字来杀人,无法把真名和人正确地对上,它根本就动不了手? 这么一想,白研良回答的名字是胡晨,然后他的样子……变成了胡晨。 但奇怪的是,白研良当时之所以会回答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他注意到了床头,虽然很容易错过,但它确实明明白白地写着胡晨两个字。 这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是作为“胡晨”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么……其他人呢? 和他一样拥有一个新的身份和名字,还是……仅仅他一人是独特的。 白研良暂时还没办法找到答案。 “苏结衣,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胡晨,我也不会叫你的名字,你一定要记好。”白研良严肃地说到。 苏结衣点了点头,她偷偷地瞧了白研良一眼,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危险吓人了。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的话,可能绝不仅仅是生气这么简单。 他还真是一个老好人…… 苏结衣情不自禁地想到。 她没注意到,这时白研良已经在这间屋子里翻找了起来。 那个疯掉的赵医生往这里指了两次。 白研良抱着赌博的心理进来,既然没有遇见鬼,那就应该是第二种情况。 这里……藏着什么东西。 很快,白研良就在床底下发现了它。 白研良半跪下来,从床底拿出了它。 这是……手术记录表。 默城精神病院,手术记录。 姓名:胡晨 性别:男 年龄:二十六岁 术前诊断:脑死亡 术后诊断:脑死亡 手术开始时间:2013年2月27日,22:31 手术结束时间:2013年2月28日,00:01 麻醉方式:全身麻醉 手术名称:大脑移植手术 手术人员:赵兰山何振道 麻醉者:易东升 手术经过…… 医师签字:赵兰山2013年2月28日 页码:01\/07 这竟然是……胡晨的手术记录表! “这是什么?”苏结衣凑了过来,疑惑地问到。 “自己看。”白研良把手术记录递给了她。 这页纸已经没用了,在看完后他就将它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 尽管白研良表面很平静,但他的心里,却如电光石火般闪烁着一个个疑问。 这页手术记录上的信息,简直太过惊人。 这家默城精神病院,竟然在进行换脑手术! 胡晨的术前诊断信息清楚地写着脑死亡,众所周知,死亡是一种自然的现象,即生物失去生命,它是一切生命有机体发展的必然归宿。 而随着现代医学科技的发展,病患的心跳、呼吸、血压等生命体征都可以通过一系列药物和先进设备加以逆转或长期维持。 只有脑死亡! 它是指全脑功能,包括脑干功能不可逆的终止。 人类的呼吸中枢位于脑干,如果脑干发生结构性破坏,会直接导致呼吸功能停止,这之后无论采取何种医疗手段都无法挽救患者生命。 一般来说,现代医学认为脑死亡比心脏死亡更加科学,可靠。 但这家精神病院,竟然在给胡晨这个已经脑死亡的人进行换脑手术? 不……胡晨的换脑手术没有成功。 手术记录一共有七页,而现在找到的,仅仅是其中的第一页! 第一百二十章 线索 “换脑?!”苏结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术记录表。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2013年吗?2013年的医学技术能到达到这种地步了?” 白研良摇了摇头,2013年的时候……他还被关在业城精神病院里。 不过,当时他的主治医生程大夫在日常交流之中,偶尔也会提到当今世界的医学技术发展,事实上,民众能够听说,见到,应用的医学技术,早已是私底下临床试验过多次的了。 比如2015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换头手术。 真正的医学界,不……也许是别有用心的个人,早已经偷偷做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实验,而为这些实验买单的,不外乎高官,巨贾一类的人,在财富和权力到达某个阶段后,延长寿命便成了他们唯一的需求。 可是,胡晨又是什么情况? 他看起来既不像高官,也不像巨贾,他就是一个普通到了极点的路人,他根本没办法支付这么大一笔费用来为自己进行换脑手术,白研良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实验品。 换脑手术的实验品。 “白……胡晨,这张纸背面有东西!”苏结衣下意识地想喊白研良,不过在开口的瞬间她想起了白研良刚才的话。 千万不要随意说出自己的真名。 白研良听到苏结衣的声音后,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手术记录表。 果然如她所说,这后面还有东西。 “我发现了魔鬼……” 六个凌乱的的字写在背面,光是从笔迹上,就能看出书写者当时的恐惧与绝望。 “这是谁写的……他……是什么意思?”苏结衣打了个寒颤。 这幢病院简直太过恐怖离奇,现在发生的事恐怖又混乱,让她的脑子一团乱麻。 偏偏此时此刻,又发现了六个这么令人胡思乱想的字。 魔鬼…… 一般来说,日常生活中是很难用到这个词的,只有书写者实在找不到好的形容词时,才会往这个方向想。 那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让他留下了这个恐怖绝望的六个字? “这是赵医生的字迹。”白研良说到。 赵兰山在手术记录表的正面,签下过自己的名字,所以认出他的笔迹对白研良来说并不困难。 看来,赵兰山的突然发疯和他发现的那个魔鬼有不小的关系。 是胡晨吗? 也许……换脑手术成功了,但胡晨出现了什么异样,变成了杀人魔? 不……白研良否认了这个猜想。 如果是那样的话,赵医生的用词不会是这样。 他应该会写:我创造了魔鬼。 又或者:我放出了魔鬼。 而不是:我发现了魔鬼。 所谓发现,是指其本身就存在,只是一直隐藏着,无人知晓。 赵兰山在这个病院里发现了什么本来就一直存在,但却无人知晓的东西? 这很可能是解开这次任务厉鬼真面目的关键! 而只要能了解厉鬼的根脚,那么找到生路的概率将大大提升。 “我们要找到其余六张手术记录。”白研良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但苏结衣却并不像他这样认为。 “不一定每张背后都有赵医生的字,而且……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其余六张手术记录遗留在哪儿,四处乱找的话,万一撞见鬼……”苏结衣的目光有些躲闪,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白研良明白她的意思。 白研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雾集中,活得越短的人,越是不爱冒险。 他们喜欢做有把握的事。 当然,这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很蠢的事。 大多数人都只是被动地恐惧着雾集中的鬼怪,并不会主动地去探求什么,更遑论追寻这些厉鬼的来历了。 至于像聊天室里的人那样,敢在现实中调查的人,就更是少得出奇。 面对让人不安的线索,许多人下意识就想退缩,他们对自己不够自信,或者说,对厉鬼的能力想象得过大。 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充满无力感是人之常情,但很多时候,雾集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恐怖。 所行之事,必有其因。 有因有果,就不算什么让人恐惧的事。 真正的恐怖,是没来由的发生,没道理的结束。 当然,这只是白研良自己的想法。 恐惧是雾集给予每个人最大的诅咒,在恐惧中保持着理智的思考与判断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在这一点上,情绪淡薄到几乎没有的白研良,天然就占据了优势。 不过,他也体会不到情绪的快乐。 一饮一啄,也是因果。 被剥夺了一些,就会被赋予其他的东西,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 白研良没办法要求其他人和自己一样,毕竟,他没有恐惧感,但苏结衣有。 说来好笑,虽然苏结衣看起来这样愚蠢,胆小,总是在害怕,发抖,但比起白研良来,她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人类的情感造就了精彩的人生,也赋予了他们密密麻麻的缺点。 不过,这才是人。 而不是白研良这样的,虽然脸上在笑,其实心里根本就什么起伏的缺陷存在。 所以……其实恐惧,更像是人类自己施加给自己的。 没有神佛,鬼是无法消灭的,无解的。 这种观点在白研良进入雾集之前一直大行其道。 直到……祁念第一次用镜子除掉了厉鬼。 所有人才恍然发现,原来……厉鬼不是无解的,施加在大家身上的规则同样适用于它们! 此时能够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的人,已经发现了这古怪的一点。 厉鬼和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在某种程度上,雾集中的人和厉鬼的地位是平等的。 它们也根本无法抗拒那些神秘的规则,尽管它们看起来怪诞离奇,无所不能。 可惜的是,看清了这一点的人,也仅仅只有极少数而已。 白研良收回思绪,看向了苏结衣:“如果你不愿意,就呆在这间屋子里等我,当然,我不能保证这里绝对安全。” 说完,白研良准备转身离开。 苏结衣张了张嘴,忽然想起来这间屋子的周围,全是正在午休的医生护士,他们到底是人是鬼,她根本一无所知。 比起呆在这里,似乎和白研良一起去找线索更加安全? 至少……苏结衣偷偷看了白研良背影一眼,他给人的安全感倒是蛮强的。 “你……准备去哪里?”苏结衣问到。 白研良刚握上房门把手,闻言回头说到:“手术室。” “这栋建筑只是住院部,从结构来看,根本就没有能够进行手术的地方,我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摄像 许知非站在楼外,静静地抬头看着二楼。 她会临时决定不上二楼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她看到了厉鬼! 时间回到上楼梯时。 许知非虽然不爱说话,但她一直在思考苏结弦和钟意的死因。 这两个人,死亡的方式太过离奇了…… 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出现,但他们就这样死了。 如果这次的厉鬼真的有这种手段的话,这一次的人早就死光了。 所以,许知非在思考共同点,苏结弦和钟意死亡时的共同点。 在交流中,许知非一度以为确实如他们说的那样,也许是刚醒来时说出了自己的真名,然后才会被鬼盯上。 毕竟,苏结弦和钟意都对护士说出了自己的真名,那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人都会死? 除了她。 许知非确实没有回答自己的名字。 她是一个很古怪的人。 在现实中时,接到陌生的电话,她根本就不接而是直接选择挂断。 掌心出现了黑色空心圆之后,她竟然用一把小刀将其刺得血肉模糊。 虽然这两次最后都无功而返,但却能看出她异于常人的处事方式。 这次也一样。 刚清醒时,许知非确实看到了那个只有一张嘴的护士,也听到了她询问自己的名字。 不过……她既没有选择沉默,也没有说出真名,更没有胡编乱造一个名字。 许知非看了一眼护士的胸牌,回答的名字是:赵美丽。 当时,胖护士明显地怔了怔,然后嘟囔了一句:“情况不见好转。” 然后,胖护士离开了。 与众不同的选择让许知非认为自己是安全的,但在上楼梯的那刻她知道,她错了。 并不是名字! 一股极其强烈的,被注视着的感觉突然产生。 许知非迅速回过头,看向周围,哪里?是谁在看? 画像,地板,天花板,座椅……一楼大厅她仔仔细细地找了个遍,仍然没能找到那视线的来源。 但……她很清楚,她必须尽快找到它,然后脱离它的视线! 因为,一股强烈的恶意正在向她涌来,那股邪恶可怕的注视,也越来越清晰鲜明。 不对! 许知非的飞快转头,看向四面八方那一个个隐藏得很不错的半圆摄像头。 它果然转过来了,它似乎依旧在监视着大家。 但这次,有些不对! 许知非开口道:“我不去了。” 说完,她立刻转身就跑。 秦川在背后破口大骂,但许知非根本就没有回头,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敢回头! 她发现了,一切的秘密,都在那些摄像头上! 她本来以为,这些摄像头是在监视一楼的大家,但刚才她猛然发现,这些藏在各个角落的,密密麻麻的摄像头竟然同时转向了自己! 她许知非一个人! 许知非终于也找到了苏结弦和钟意死亡的共同点。 他们都死在了一楼大厅,死在了所有摄像头之下! 只有这个地方有摄像头,也只有这里,才会被所有的摄像头拍摄到。 当所有摄像头的拍摄画面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时,他就会被厉鬼杀掉! 许知非无法确认二楼有没有摄像头,但她能确定的是外面没有,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逃出了楼外。 消失了。 那股可怕的注视,在离开摄像头范围的瞬间,立刻消失了。 许知非知道,自己猜对了。 确实是摄像头的问题,也许是诅咒,也许是禁忌,一楼的所有摄像头才是真正的诡异之处! 她也终于想通了苏结弦,钟意,和她被选中的原因。 是距离! 苏结弦坐在苏结衣的身旁,但那个位置很靠边。 钟意起身去踢那个打火机,短暂地离开了人群。 而她自己,刚才上楼梯的时候,走在了最后。 三个人都曾在人群的边缘,然后被摄像头集中拍摄到。 破解的办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几个人的距离足够近,保证所有摄像头不会单独拍摄到一个人就行了。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苏结弦和钟意已经丢了性命,他们在死亡的瞬间应该也发现了真正的秘密,两个人拼命地想开口,但却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许知非沉默着,她不知道上去二楼的三人的命运,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被误会了。 不过她从来不会主动去解释什么,相信她的人自然会相信,而不信的人,说再多也只是徒费口舌。 她也不会一个人再进去一楼,没有人在身边,被所有摄像头拍到自己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许知非目前没有发现摄像头拍摄的死角,所以……为了不被雾集认定为消极,她必须采取其他行动。 好在许知非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该去的地方。 在这栋病院的背后,有一排低矮的一层建筑,说是一排,其实应该只是一个。 它呈长条状,像一条趴在病院背后的虫,没有窗户,只有前后两扇从头通到尾的门。 这样的建筑结构,丑陋到无以复加。 站在门口的许知非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像土腥味,又像腐朽掉的木头。 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上面画着一副地图,图上呈现的是一处狭长的长方形走廊内景。 四壁低矮,洁白,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品,倒是有不少房间,因为地图上画了好几扇门。 许知非注视这眼前这副地图,目光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为什么……结构更加复杂的病院主楼没有地图,反而是这简简单单的一通到底的丑陋建筑门口会有一张地图? 而且看起来,这张地图还是手绘的。 是谁画的?难道里面还会迷路? 许知非沉默着移开了目光,伸手按上了暗色的门。 冰凉的触感与她手的温度不相上下。 许知非轻轻一堆,门没锁,开了。 黑黝黝的门后像一张可怕的巨口,准备吞噬进入的一切,但许知非没有犹豫,径直走入了狭长阴暗的走廊。 …… 二楼,唐护士还在打盹儿,疯掉的赵医生依旧看着窗外。 白研良和苏结衣立刻趁机下了楼。 苏结衣还是跟来了。 比起到处找白研良所谓的线索,她更害怕一个人呆在那个房间里。 而白研良,在下到一楼的瞬间便怔了怔。 “怎么了?”苏结衣看着停下脚步的白研良,疑惑地问。 随着白研良的目光看去,她发现白研良正在看摄像头。 “摄像头有什么问题吗?” 白研良面色平静,但脚下却没有半点动作,他若有所思地说: “有没有问题不清楚,但数量……太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长廊 苏结衣先是一怔,接着立刻反应过来白研良是什么意思。 确实啊……这并不算大的一楼用得着安装九个摄像头吗? “它……难道是?”苏结衣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白研良没有说话,而是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所有的摄像头。 这种半圆形摄像头是可以转向的,但转向的角度也不会太大。 但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有九个摄像头了,但从安装的角度来看,它也照顾不到每一个角落。 而且恰好相反的是,摄像头能够拍摄到的角度产生了大面积的重叠。 简直就像是……故意让所有摄像头都能拍到那几个地方一样。 白研良收回目光,心里有了底。 “跟着我。” 白研良说到,然后迈步前行。 苏结衣愣了愣,赶紧跟了上去。 …… 黑漆漆的长廊内。 许知非正在缓慢而警惕地前行着。 这里很黑,好在她带了手机。 虽然在雾集里,手机是完全没有信号的,但它的基本功能却可以使用,比如……手电筒。 许知非背靠着身后的石墙,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 明亮的光线顿时照亮了前方的路。 很奇怪的地方,地面有些倾斜向下,一直往前延伸着。 许知非很疑惑,这个建筑有这么长吗? 但疑惑归疑惑,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摸索着墙壁,开始沿着走廊向这条倾斜向下的坡道深处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 许知非停下了脚步。 不对……遇见诡异现象了。 从进门开始她已经足足走了三分钟,但直到现在都没有碰到过一扇门。 这根本不合理。 从外面看,这栋建筑如果脚程快,大概三十秒就能从头走到尾。 但她已经走了三分钟了。 三分钟……尽管她走得不快,但从迈出的步子来计算,她也走了两百米了。 气氛越来越诡异,深沉的黑暗,狭长的走廊,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 许知非转过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也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至于被她打开的入口处的大门,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按理说,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人早已经被绝望和恐惧情绪淹没,但许知非,竟然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这时,许知非一直亮着的手机忽然闪烁了几下。 怎么回事? 这部手机的电量,可不至于只能支撑三分钟的照明。 一切似乎很明显了。 她撞见了鬼。 这时,许知非的身后传来了细碎且缓慢的脚步声。 “嗒……” “嗒……” “嗒……” 来人走得很慢,但每一次步子声响起的时间间隔却几乎一致。 就像……一块精准的手表。 许知非死死地盯着自己身后的黑暗。 她无法逃跑。 经历过多次任务的许知非明白遇到这种状况的处理方式。 一般来说,大部分人都会在这时候选择朝前跑,但……此时前面要么是绝路,要么……是一只正等着人上门的厉鬼。 从背后传来的,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更多的是为了造成精神上的压力,点燃人的恐惧让其方寸大乱,行为失措,然后……自己撞进厉鬼的手中。 真正该做的,就是像许知非这样,等着身后那个幌子消失,赶紧原路返回,退出去。 不过,雾集中没人能够保证每个选择的正确性,许知非也一样。 她所选择的,只是相较起闷头往前面的黑暗跑,更加稳妥的另一种办法。 雾集的任务经历了不少,大家总结出来的经验也有很多了。 这种时候,往未知的地方逃有很大的概率被厉鬼杀掉。 但留下来,也不会绝对安全。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从黑暗深处走来。 许知非冰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恐惧,这一次,她猜错了…… 那不是个幌子,她的身后竟然真的有东西! 然而,就在她准备不顾一切转身逃跑之时,那个黑暗中的朦胧人影却忽然说话了。 “许小姐,是你吗?” 白研良! 竟然是白研良的声音! 许知非顿时松了一口气。 同时,白研良也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手机放出的光线还在闪烁,照在白研良的脸上不停明明灭灭,让他显得分外诡异。 许知非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她向后退了两步,阻住了白研良的继续靠近。 “等等。” 许知非死死地盯着白研良的眼睛。 “我们的合作,是什么?” 白研良肉眼可见地一怔,然后说到: “当然记得。” 他的嘴在闪烁的光芒下不停开合,说着二人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约定。 许知非冰冷的目光和警惕的神情逐渐变得缓和。 “我说得对吗?许小姐。” 白研良笑了笑。 许知非终于确认,他就是白研良,但她对于他出现在这里却很疑惑: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研良扭头看了一眼来时的黑暗,忽然有些沉默。 许知非手机的光芒终于稳定下来,不再闪烁。 她安静地看着他,准备听白研良的解释。 终于,白研良回过头,看着许知非,认真地说:“许小姐,我接下来说的你可能会不信,但它就是我亲眼看到的事实。” 许知非没有说话,仍是安静地听着。 “这个病院的时间,在2月27日到3月5日之间,不停轮回。” “也就是说,我们随时可能进入这七天里的任意一天,看到其中一天发生的事。” 白研良的声音在幽暗狭长的走廊内回荡,显得飘忽不定又神秘可怕。 许知非还是第一次皱起眉头。 她苍白如雪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疑惑,看向白研良,说到:“证据。” 不怪许知非不相信,实在是白研良的说法太过离奇。 在七日中不停轮回的精神病医院? 如果不是白研良刚才确实回答出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某种约定,许知非绝对会怀疑他被鬼掉了包,又或者……他根本就疯了。 白研良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在许知非还在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掏出一页纸递给了她。 许知非接过来一看,只见抬头写着:默城精神病院,手术记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七天 “这里就是手术室吗?”苏结衣疑惑地问到。 刚才跟着白研良,左拐右拐地离开了一楼大厅后,两人来到了这个丑陋的长条形建筑前。 无论怎么看,这个连窗户都没开,像个棺材盒子一样的东西都不像是做手术的地方。 白研良没有回答,而是略显出神地看着这扇被打开了一条缝隙的门。 有人已经进去了。 “唉,你等等我!”苏结衣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白研良竟然已经推开门进去了。 虽然她很抗拒进入这个地方,但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于苏结衣而言更是一件可怕的事。 所以,苏结衣赶紧冲进去,跟上了白研良。 …… 走廊中。 许知非看完了白研良递过来的手术记录。 默城精神病院,手术记录。 姓名:胡晨 性别:男 年龄:二十六岁 术前诊断:脑死亡 术后诊断:脑死亡 手术开始时间:2013年3月5日,08:25 手术结束时间:2013年3月5日,11:03 azui方式:全身azui 手术名称:大脑移植手术 手术人员:何振道 azui者:易东升 手术经过…… 医师签字:何振道2013年3月5日 页码:0707 而在这页手术记录的背面,还写着一行状若疯魔的文字。 “我能杀了它!” 许知非沉默地把手术记录递还给白研良,说到:“不够。” “够了。” 白研良刚准备解释,突然,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惨叫:“啊……” 两人对视一眼,许知非立刻举起手机,朝前方跑去。 白研良紧跟着她。 刚才那个声音……两人都不会听错,她是赵美丽,那个身材过于丰满的护士。 很快,两人赶到了声源处。 终于,第一扇门出现了。 它贴在墙边,显得很突兀。 在两人朝那儿看去时,偏偏许知非手机的光亮在这时完全消失,导致走廊变得一片漆黑。 按理说,这个建筑里应该是有灯光的。 但也许是供电被破坏,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天花板上的筒灯根本没有一颗亮起。 陡然失去光亮让两人瞬间迷失在黑暗里。 白研良倒还好,虽然一片漆黑,但他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 这也是他在走廊里摸黑前进的原因,白研良不喜欢在黑暗中照亮,那会让他有一种成为靶子的感觉。 但许知非却不行。 陡然失去光亮让她的神经瞬间紧绷。 白研良在黑暗中听到了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似乎……很慌乱。 白研良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许知非是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她的情绪很淡,话也不多,行为诡异,思维奇特。 她不擅长社交,朋友很少,从她的脸很难看透她的心,她还会做一些带有预知性质的梦。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神秘,孤僻,奇怪,美丽,但不惹人喜爱的女人。 从她总是一个人走在最后,站在一旁就能看得出来。 但现在,白研良似乎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她很不安。 这时,一双手忽然紧紧地抓住了白研良手臂。 黑暗中,白研良隐约间能够看到一个单薄的人影站在自己旁边。 她的手很冰,隔着衣服都能让白研良感觉到那股渗人的温度。 不过……她的手在轻轻颤抖。 她现在很害怕。 就算刚才白研良突然现身,都只是让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没想到,在黑暗中失去光源之后,她竟然会害怕成这样。 不……白研良没想到的是,许知非竟然害怕黑暗。 害怕这个对于雾集中的人来说,早已经被习惯了的东西。 “你没事吧?” 白研良想了想,还是表达了最基本的关怀。 许知非没有说话,但白研良并没有感觉到她有松手的意思。 好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研良的左臂被许知非抓住,但脚还闲着。 他猛地一脚踢开了面前的门。 “砰——” 轻车熟路的破门。 赵美丽的惨叫就是从这间屋子里发出的。 白研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色的按钮。 那个……应该是灯光的开光吧? 白研良按了下去,明亮的光芒一闪,接着,整个屋子立刻亮堂起来。 “好了,屋里的灯能开,有光……”白研良扭头,话刚说到一半,却无法继续开口。 此时的许知非,是他完全不曾见过的模样。 她的眼眶红红的,额前青丝略显凌乱,清澈的泪水正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下,虽然她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这副安静的样子,却让白研良莫名的心中一紧。 “你……没事吧?” 白研良是一个聪明人,面对再复杂的情形,他都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去处理。 但这一刻,他束手无策。 许知非松开了手,没有回答白研良的话。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仍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说到:“她不见了。” 是啊,她不见了。 白研良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了手术台。 赵美丽刚才分明发出了惨叫,但打开门后,她却不见任何踪影。 白研良看了一眼被他一脚踢开的门,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先出来。” 白研良说到。 许知非看了他一眼,从白研良的目光中,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会有用吗? 不管怎么样,许知非还是跟着白研良暂时离开了房间,关了灯,重新把手术室的房门合上。 为了不让许知非在黑暗中呆太久,白研良在房门关上的瞬间便一脚踹出。 “砰——” 熟悉的声音。 房门应声而破,然而这一次,两人立刻感觉到了不同之处。 好浓的血腥味。 白研良再次按亮了灯,眼前的一幕,骇人听闻。 一具肥胖的女性尸体被剥光扔在手术台上,她的四肢被整整齐齐地剁去,整张脸血肉模糊,唯一还算完整的,只有一张嘴。 血液顺着地面飞快蔓延,她臃肿的肢体也被随意地丢在血泊中。 而更加恐怖的,是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脚印。 看得出来,他没穿鞋,他的脚掌踩过血迹,在地上留下了一串凌乱的血色脚印,一直延伸到手术室外的长廊。 白研良猜对了。 当从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时,有概率跨入到2月28日到3月5日之间的随机一天。 也就是说,两次开门间,白研良和许知非进入的,已经是两个时空。 这时,许知非忽然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从手术台下捡起了一张纸。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后递给了白研良。 果然是手术记录表。 而下面的日期,也告诉了白研良现在的时间。 这里是……2013年3月4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思考 “我在哪里?这是哪里!” 一行凌乱的字被写在了手术记录表的背面。 奇怪的是,这次留下的字,看不出恐惧和绝望,反而弥漫着浓郁的疑惑与癫狂。 2013年3月4日,这一天,留下字的人发现了一件摧毁了他世界观的事。 白研良闭上眼睛,飞快地在脑海中串成线索。 许知非没有打扰他,她也在安静的思考。 虽然这满地残肢鲜血的地方不太合适,但这两人都不会对这种事在意。 一桩桩一件件诡异的事被白研良飞快地联系起来,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快找到它了。 找到那个……在七日轮回中,一次又一次杀了整个病院所有人的怪物。 …… 杜尚景还活着。 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 当指南针的旋转停止,房门被打开之际,杜尚景的瞳孔猛然收缩。 死定了。 这是杜尚景唯一的想法。 然而,那双沾满血迹的赤脚竟然停在了房间门口,并没有进来! 对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这样……离开了。 杜尚景有些茫然。 它放过我了? 杜尚景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相反,他的大脑变得更加凌乱。 杜尚景进入雾集前,是个很出众的人。 名牌大学毕业,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家学渊源,衣食无忧。 但杜尚景过得并不算开心,这一点,在父亲过世后更加严重,母亲要求他凡事都要比别人更强。 运动,艺术,学业,甚至是外貌,身高,礼仪……他都被强制要求必须达到某个标准。 杜尚景觉得,父亲死的那一天,母亲就已经死了,站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拥有母亲外壳的生命体。 她精神混乱,时而歇斯底里,时而张狂大笑,时而又抱头痛哭。 杜尚景尝试过劝导她,宽慰她,但能得到的,只有母亲状若疯狂的毒打。 这种日子,杜尚景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不是父亲留下的那枚指南针,他可能早就迷失了方向。 所以,在最初打开了那扇门,进入雾集后,杜尚景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经历过第一次任务后,杜尚景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本以为,雾集只是一个存在于现实世界夹缝中的亚空间,但……在厉鬼一口吞掉了当时很照顾他的老前辈后,杜尚景打消了那个想法。 他终于明白,比起亚空间,雾集更像是唯物与唯心世界之间的桥梁。 它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两个世界的法则截然不同,但却在雾集的作用下互相交融。 杜尚景觉得,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雾集所连接着的另外一个世界,会与现实世界碰撞融合。 而证据就是。 他经历的第一次任务时间,是月24日。 而接下来,是,2009……直到上一次,2012。 每一次任务的时间,都逐渐在向真实的时间靠近。 虽然没有发现任何证据,但杜尚景几乎能够肯定,这一次的任务发生时间,在年之后。 这就是杜尚景发现的证据。 诡异的脚步正在从过去逐步靠近现实! 那么……接下来,会不会是、2016……直到2019。 到了雾集的诡异世界真正逼近现实世界的那一天,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杜尚景无法想象。 也许……他根本就活不到那个时候去。 所以杜尚景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把自己的发现和想法都记在了电脑上,封存在一份文件中。 这份文件每周需要自己去查验一次,如果有一周没去,那份文件就将自己发送到雾集的讨论组中。 到时候,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也算……做了一点贡献吧? 杜尚景苦涩一笑。 收回了杂乱的思绪。 这次的任务,诡异得他摸不到任何头绪。 刚才出现的沾满了鲜血的赤足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而诡异地转过拐角,从一楼上到二楼后,立刻进入了这片恐怖的空间,更是让他头皮发麻。 这次的任务,简直太没有逻辑,似乎随时随地,任何地方都会突然冒出一只厉鬼来,也许它根本就不用出来,和在一楼时一样,它杀人于无形,等你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可能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个打着赤脚的东西……会再来吗? 秦川,苏结衣他们怎么样了,许知非去了哪里,他们……还活着吗? 杜尚景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从发现正确的方向,知道这里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之时,杜尚景就坚定了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绝对不是真实的世界。 它颠倒,混乱,毫无逻辑,只能用梦境来解释。 杜尚景没有发现其他任何线索,但在他的理解下,这个世界中,有一个人是真正的核心。 是他构造了一切,也只有找到他,杀了他!才能破开这个逻辑混乱的诡异空间。 这一切……很有可能是他做的一场梦。 找到那个造梦的人,才有……生还的可能。 事到如今,雾集中没有真正无解厉鬼这个说法已经被广泛认同,杜尚景也认同。 他仔细地回忆了自己的所有经历,每一次的任务虽然看似极其恐怖,但事后想来,似乎确实有一条……甚至是几条疑似生路的存在! 有的时候,生路甚至简单得只需要大家转换一下思路。 就像郁文轩,虽然他的做法太过极端,但那确实破了局。 未曾泥销骨,客从何方来。 仅凭这一句解语郁文轩就杀了刘家上下十三口,并将整个大院付之一炬。 确实,客无归处,自然无法到来。 郁文轩从根本上抹掉了厉鬼来的途径,任务自然完成。 他的做法不被杜尚景认同,但……这也不失为一种思路。 那么……这次的生路是什么? 其实,在遭遇恐怖,灵异现象时,一切的诡异现象都是某种提示。这是杜尚景很早之前发现的事。 但越是思考这些诡异的事,杜尚景就越是确信自己的想法。 这很有可能,真的是一个梦境。 一个精神病院的疯子的梦境。 就连正常人的梦境都没什么逻辑可言,更遑论疯子? 光怪陆离才是梦应该有的色彩。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人 杜尚景躲在床底下,思绪不断翻腾。 逐渐的,他感到一阵恐慌。 不行…… 在同一个地方呆的时间太久了。 这是大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 对于雾jihui处罚消极之人的说法,在杜尚景看来,其实是一种误传。 他认为,雾集根本就没有任何意识,它是一个死物,它只有一套运行的规则,绝对做不到监视大家在另一个世界的行动一类的事。 而所谓的雾集惩罚,不过是因为长期呆在一个小范围内,被厉鬼察觉到概率更大罢了。 这就是杜尚景的想法。 所以,当心底开始出现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后,杜尚景立刻钻出了床底。 就算出去会撞上厉鬼,就算地上满是残肢血污,他也必须走了。 这种时刻,杜尚景已经无法期待任何人的救援,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一条生路! …… 长廊中。 白研良和苏结衣一前一后,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这条走廊倾斜着向下,两人已经走了快两分钟,但却根本走不到尽头。 然而……白研良的面色却越来越差。 苏结衣用手机照着明,见白研良忽然停下脚步,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问到:“有……有什么东西吗?” 白研良没有回答,他靠在墙上,用力地捶着自己的脑袋。 从进入这个长廊开始,他的大脑就开始疯狂地重复着一些话。 “我叫胡晨,男,二十六岁。 我在小时候,经常反复地做过一个奇怪的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站在在一条狭长的走廊里。 古旧的地板,斑驳的墙垣,低矮的天花板。 走廊非常深,我一直往前走,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这条走廊似乎都走不到尽头……” 强烈的疼痛袭来,白研良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无力。 苏结衣赶紧扶着他,此刻的白研良,简直太不对劲了。 他浑身都在颤抖,强烈的痛苦已经让他的面部开始扭曲。 白研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快出来了…… “啊!” 白研良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闭嘴!” 苏结衣被他吓了一大跳,她本以为白研良是在吼她,但转眼间就发现,白研良疯狂地用头撞着墙壁,他在骂的,似乎是他自己…… “我一直向前走,走廊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矮,我很难受,我渐渐地无法直立行走,我只能跪下来,不然我的头会碰到天花板。 就这样,我继续向前挪动。 然而……天花板还是越来越低,两边的墙壁也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脑海中的话还在不停回荡。 白研良靠在墙边,脸色惨白,软软地靠坐在走廊的墙边。 脑海中的话在继续: “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停下来,也没办法转身回头。 走廊后面黑漆漆的,但我能听到……我身后好像有呼吸声。 我拼命地往前走,终于……我被越来越窄的走廊压得趴在了地上,前面没路了。 我……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一扇木头做的小门,非常古老,门缝都关不紧,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我一直盯着木门看,然后……梦就醒了……” 是赵医生。 是那个疯子赵医生的声音! 白研良的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赵医生之前说过的话。 苏结衣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够做些什么,她只能用手机为他照明,光芒下,白研良的脸色白得恐怖,就像……一具已经死去很久的尸体。 苏结衣忽然打了个哆嗦,手机不小心滑落到地上。 “啪——啪——” 幽暗静谧的长廊中,手机滚落在地的声音异常刺耳,笔直射向天花板的光线散开,晕在苏结衣和白研良的脸上。 就在她弯下腰捡起手机的时候,一只惨白的手,正悄然伸了出来,渐渐移向她的后背…… 然而这时,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忽然在面前的黑暗中响起。 “苏小姐?” 苏结衣先是一怔,随即鸡皮疙瘩瞬间从手背爬满了全身。 白研良?! 他……不是在她身后,正坐在地上吗? 怎么可能有两个白研良?! 强烈的恐惧感瞬间涌出,苏结衣手脚瘫软地坐在地上。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不……不对! 苏结衣猛地想起了刚才白研良的异常,她从没见过白研良那副样子。 他拼命地捂着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快从他的脑子里钻出来了。 苏结衣几乎是瞬间捡起了手机,然后将光线对准了刚才靠在墙边,头疼欲裂的白研良。 然而……人没了。 消失了! 在二楼帮了她,和她一起分析生路,一起过来这里的白研良,消失了! 虽然心中有一些底,但恐惧感还是压抑不住地出现了。 苏结衣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难道……她一直都在……与鬼同行? “其他人呢?苏小姐?” 从长廊深处走来的白研良已经到了苏结衣近前。 苏结衣精神正异常敏感。 她抓起手机将光线对着白研良,大吼道: “不要过来!” 不算强烈,但在黝黑的长廊中显得很明显的光线瞬间照出了两个身影。 白研良,以及……抓着他手臂的许知非。 见到这番情况的苏结衣终于卸下了心防,放声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地说: “鬼……三楼那个白研良是鬼!在窗口向我们求助的白研良才是真的……” 什么?! 白研良的脸上露出了不小的震动:“还有一个我?” 他刚想蹲下身子,仔细询问,却发现自己仍被许知非抓着。 白研良抬头看了她一眼,许知非悄然松开了手。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一下!” 看着面前的白研良,苏结衣的头脑完全混乱了。 一模一样,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甚至是思维的方式…… 面前的白研良和刚才的白研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但看到许知非的时候,苏结衣就知道,眼前的白研良,才是真正的白研良。 她小声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白研良仔细地听着她的讲述,听完后,即便是他都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 为什么……那个假的白研良会和自己采取几乎一模一样的行动? 他好像……忘了自己是鬼?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辨 我……是谁? 白研良捂着自己的头,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走廊。 一个个诡异的画面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那些画面意味着什么他无从知晓,这些诡异怪诞的画面像是一场离奇的梦。 也许它根本并不意味着什么,但那股极其沉闷压抑的气氛却强烈地影响着白研良。 白研良清晰地感觉到了痛苦的存在,这种痛苦与雾集召唤时那样的,宛如灵魂被灼烧的痛感不同,也迥异于肉体的伤痛,它更像……另外一个灵魂在苏醒,它要活生生把一个白研良撕裂成两个人。 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白研良不经意间掠过了这个念头,脑中却忽然灵光一闪。 梦?! 一本曾经在精神病院里看过的,名叫《梦的解析》的书出现在白研良脑海里。 简单来说,梦是一种生理反应,是与“现实世界”相对应的另一疆域。 它往往被人们投射以种种美好的想象,但也有观点认为,梦是大脑机能中,“我”的思维休息之后,不再受约束的信息及其载体,在人类的大脑中活动的结果。 这个过程还会受到外界的刺激而产生变化。 白研良忍受着不停闪烁着陌生画面的大脑回到了二楼,唐护士还在休息,赵医生依然看着窗外。 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白研良却不这么认为,他刚才之所以从苏结衣身边逃跑,是因为他竟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那就是……杀掉她,杀掉苏结衣。 剁掉她的四肢,砸脸她的脸颊,刨开她的肚子…… 这个恐怖可怕的念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从白研良的脑袋里钻了出来,它与白研良本来的思维疯狂碰撞,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逐渐的……白研良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抑制住这股杀人的冲动,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如果自己愿意,他完全可以做到活生生撕碎苏结衣。 庞大而诡异的力量在他体内流动。 前所未有的压抑情绪笼罩着白研良。 难道这一切……都是梦? 但……奇怪的是,回到二楼之后,他的情况立刻好了许多,那股强烈的杀人恶意飞快退去,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白研良从小到大,从未做过梦,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 他虽然知道但凡是人类,都会有做梦的经历,但他确实没有做过梦。 不过,他却知道做梦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那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噩梦之所以是噩梦,就是因为做梦者本身害怕,或者不愿意面对某种东西。 因此,大多数人在从噩梦中醒来之后依然保持着与梦中同样的情绪和想法。 而从噩梦中挣扎出来之后,心中的恐惧不仅不会消失,反而会更加明显。 人类也许可以欺骗自己,但却无法欺骗梦境。 梦虽然看起来荒诞离奇,但它却恰恰是人心底最深处,最真实的情绪。 那些白日不可见的欲望与诉求,会在这个空间被夸张地释放出来。 换脑…… 白研良再次回忆起手术记录表上的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后脑在隐隐作痛。 是心理作用吗? “别碰你的头!” 唐护士的声音陡然响起。 白研良转过头,眼前的是一副受到惊吓样子的唐晓雯。 白研良瞳孔一缩。 因为……唐晓雯的样子……恢复正常了。 她的瞳孔清澈明亮,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着,小巧玲珑的鼻子仿佛给整张脸添上了灵魂。 很年轻,很可爱的一个小护士形象。 但白研良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唐晓雯的外貌上,他飞快地移开视线,看向了窗边的疯子赵医生。 恰好的是,赵医生也正回过头来,看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心中一紧,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他眼前一黑,后脑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彻底晕了过去。 晕倒前的最后一刻,白研良只觉得,那个疯掉的赵医生的眼神,异常眼熟…… …… 同一时间,长廊中。 白研良带着许知非,苏结衣,继续往长廊深处走去。 从苏结衣的口中,他得知了另一个“自己”找到的线索,也听到了“他”的分析。 白研良必须承认,自己的想法和对方几乎完全一致,现在,就连他都产生了疑惑。 苏结衣身边的白研良,真的是鬼吗? 大家都很清楚,雾集里的厉鬼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如果刚才苏结衣身边的白研良是鬼,那他为什么不动手? 难道……他还杀不了苏结衣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这根本就是讲不通的事。 但白研良却又能够肯定,自己确实不是厉鬼,那怎么可能会存在两个他? 那个白研良,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我们这是去哪儿?” 这时,苏结衣畏畏缩缩的声音在白研良身边响起。 经过刚才的事之后,这个女人似乎变得异常敏感。 就算她已经知道面前的白研良大概率不是鬼,她也保持着一段距离。 苏结衣总觉得,身边的白研良和许知非会突然变一张脸,狞笑着杀掉她。 这种念头一产生就很难再压下去,苏结衣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没道理,但她却没办法控制自己。 而听到苏结衣的声音,白研良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尽头。” 尽头? 这条从外面看起来并不算大的建筑,进入后却出乎意料的长,而且它的角度是倾斜着向下的,尽头…… 已经走了好几分钟了,还没有看到所谓的尽头。 难道这个长廊的尽头,是地狱吗? 苏结衣有些不寒而栗。 然而,此时的白研良,想的却是自己刚醒来时,从那个男人嘴里听到的那些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停下来,也没办法转身回头。 走廊后面黑漆漆的,但我能听到……我身后好像有呼吸声。 我拼命地往前走,终于……我被越来越窄的走廊压得趴在了地上,前面没路了。 我……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一扇木头做的小门,非常古老,门缝都关不紧,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我一直盯着木门看,然后……梦就醒了……” 如果……真的如他所言,这个走廊的尽头,应该会有一扇木门。 也许,只要推开那扇木门,梦就醒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药水 杜尚景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躲在楼梯拐角处,就在刚才,他又听到了那个黏糊糊的声音——赤脚踩过血水的声音。 杜尚景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动脚步。 二楼的脚步声也在渐渐远去,它似乎去了三楼。 忽然! 杜尚景的背后好像撞到了什么,他连忙回头一看,却是一副画像。 颠倒的画像。 “嗯?” 杜尚景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这副画像……怎么开裂了? 之前它就是这样的吗? 画像上的人脸裂开了一大块,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杜尚景根本就不认识,也许是什么名医? 不过,虽然他不认识画像上的人,但现在这副画像上出现的裂痕就像一条丑陋的伤疤一样,横在他的头部,看上去……让杜尚景很不舒服。 杜尚景赶紧移开了目光。 他疯狂地思考着对策。 现在这个空间里,应该只有他自己一个活人,还有一只……正在寻找他的厉鬼。 杜尚景无法确认其他同伴的情况,也许大家都没事,只有他诡异地陷入了这个奇怪的空间,这是一场灾难,但……也许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摸清楚厉鬼真实面目的机会。 杜尚景下定了决心,趁着脚步声去三楼的时间,再次回到了二楼。 他要和厉鬼,玩一场致命的躲迷藏游戏。 …… “白研良。” 许知非忽然开口喊道。 “怎么了?”白研良停下脚步,看向她。 “这次,限时是七天?”许知非的疑问非常奇怪。 “是啊!我记得很清楚,解语是一个‘谁’字,要求我们存活七天。”回答她的是苏结衣。 “你想说什么。”白研良看着许知非,总觉得她有别的意思。 “七日交错,我们的一天,会不会已经包含了七天?” 许知非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白研良闻言一怔,随即眼睛微亮。 对! 这次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异常古怪。 白研良被单独隔离,苏结弦与钟意几乎没做什么就被厉鬼杀害,这个难度……简直大到骇人。 这才是第一天! 虽然白研良没什么感觉,但包括许知非在内的所有人,无不被一股恐怖的压力所限制着,真的……能在这个地方存活七天吗? 除了白研良,大家都在某个瞬间想过这个问题。 这不是自怨自艾,而是这次的难度与恐怖,真的太过骇人。 就连杜尚景这样的人心底都完全没有半点信心。 “你说得没错,”白研良认真地看着她说:“这个地方的时间七日交错,虽然任务要求是存活七日,但这里的一日,就是七日,我们只要活过今天,应该就结束了。” 白研良的确认没有让许知非露出什么惊喜的表情,但却让苏结衣喜出望外。 雾集给出的生存时间限制根本就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当苏结衣知道只用在这里待一天,心情顿时轻松了好几倍。 她赶紧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虽然无法知道正确的时间和日期,但却能够通过它知道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我们睡过去了七个小时,现在又过了十个小时,还剩下……七个小时!一天就结束了!” 苏结衣的喜悦没能传染给白研良和许知非,因为二人都很清楚,如果存活时限只有仅仅一天,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有七个小时了,这七个小时里,可能会发生异常恐怖的事。 希望……还有人能活着。 白研良丢开了略显杂乱的思绪,继续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 醒来的时候,白研良已经躺回了三楼的病房,挂着药瓶子正在输液。 之前那个给他滴眼药水的护士又来了。 她拿着胶头滴管,正俯下身子,准备再次给他用药。 “我自己来吧。” 清醒过来的白研良看着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位护士小姐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容貌,她的五官都不算出众,颧骨较高,很容易给人刻薄的印象。 事实上,她可能确实是一个比较刻薄的人。 眼前的护士小姐把胶头滴管递给了白研良,瞥了他一眼:“一只眼睛三滴,别用多了。” 白研良点了点头,然后侧过头,用左手挡着眼睛,然后挤出了胶头滴管中的液体。 他耍了一个障眼法,但也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因为这位护士小姐根本就没有监视他的意思,她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白研良有没有认真用药。 “这眼药水……是做什么用的?” “别东问西问,好好养你的病。”她冷冷地拒绝了白研良的知情的要求。 “要问去问院长。” “我没有权利知道我的病情吗?” “你有,但我没有权利告诉你,明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的白研良。 然后,她动作粗鲁地取掉了白研良手背上的输液器,开始自顾自地收拾。 白研良安静地看着她,他没有再发问,但他的瞳孔,却在逐渐缩小。 这位护士小姐也许根本没想到,白研良会不滴那药水。 所以,在白研良的眼中,这个世界……变了。 护士小姐还是一脸尖酸刻薄的样子,但在此时的白研良注视下,她的额头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然后……像是被腐蚀的雕塑一般,这道裂痕渐渐扩大,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她的动作没有半点异常,但……无数诡异的黑色触须从她脸上的裂痕中长了出来。 它们飞快地蔓延,几乎是眨眼间就将她的面部完全覆盖。 护士小姐的皮肤被侵蚀,腐化,而她却好像全无知觉。 直到……她的整张面孔已经完全碎裂,看不出人形。 紧接着,她的头颅也开始出现裂痕,无数黑色的触须,也正从里面长出来。 她的身体在飞速异化。 只是片刻,她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她像一个长满了触须的恶心肉球,又像一只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但……她的行为,依旧如常。 似乎是感受到了白研良的注视,这位护士小姐扭头用颇为不爽的语气吼道: “看什么看?想投诉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逃跑 投诉? 白研良当然不会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 他终于明白了,在没有滴药水,看到这位护士小姐的真实面目之后,他一切都明白了。 有两件很常见的物品,没有出现在这个医院里。 白研良非常肯定,本该有的那两件东西,就是生路! 这一切,都绝非梦境! …… 周围很安静。 杜尚景轻手轻脚地摸回了二楼,要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呆上七天,他的心里完全没有把握。 事实上,他很早就写好了遗书,自己失踪后,母亲清理房间一定能发现它。 不过……她应该觉得自己只是逃跑了吧? 像个懦夫一样,无法承受她的期待,离家出走,消失在她面前。 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伤心。 杜尚景一直就不是个太乐观的人,他信任的人不多,李慕几乎是唯一一个。 两人在现实世界中已经见过面,交情很好。 但李慕上次任务回归之后,杜尚景一直隐约感觉到,李慕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李慕……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杜尚景打算这次任务之后,去现实中找李慕好好谈谈,谈谈雾集的变化和之后的打算。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这次能够生还的基础上。 杜尚景吐出一口浊气。 雾集这次的变化太过剧烈,连带着任务的难度都似乎陡然上升了一个档次。 他……根本没有生还的把握,唯一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 杜尚景小心地避开满地的残尸,他尽量不去看他们。 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四处搜寻着可能的线索,但杜尚景仍然没有什么收获。 不仅如此,他还需要注意楼上的动静,在那个脚步声下来之前快速藏好。 没有……没有…… 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 这只鬼到底是谁?有怎样的能力?杜尚景一无所知。 他无奈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已经沾满了血污的墙壁。 可笑的是,上面裱着的标语,让这残尸满地的现场充满了讽刺意味。 “脚踏实地,刻苦钻研,恪尽职守,无私奉献。” “爱心传递生命,耐心呵护健康。” 医生护士们可能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厉鬼所害。 杜尚景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时,却无意中发现,裱着标语的透明玻璃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立刻警觉起来,小心地靠近了这扇透明的玻璃,这种透明的玻璃和镜子有很大的不同。 它虽然能在阴影下一定程度映射出影像,但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 然而,让杜尚景差点窒息的是。 当他靠近这类似玻璃窗一般的透明玻璃时,一张扭曲恐怖的鬼脸忽然在玻璃上涌现! 杜尚景头皮发麻,他立刻扭过头朝自己的背后看去,然而自己的背后……什么也没有。 杜尚景强忍着恐惧,再次回转过头,看向这块透明玻璃。 它在看他! 它正死死地盯着杜尚景!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如一只铁腕扼住了杜尚景的咽喉,接着,一双惨白的手从玻璃框中伸了出来,将杜尚景猛地拖了进去。 二楼一片静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狭长黑暗的走廊内,白研良,苏结衣,许知非三人正在继续前行。 他们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了,这条该死的走廊还没有走到底! 苏结衣好几次打尝试着说服白研良转身离开这里,但白研良根本就不听她的。 接着她又尝试拉着许知非一起,谁知道许知非比白研良还要不近人情。 “你可以自己离开。” 许知非是这样说的。 自己离开? 如果苏结衣敢的话,她还需要硬着头皮跟着两人往走廊深处走吗? 遇上这么两个怪人,只能算自己倒霉。 就这样,苏结衣跟着又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忍不住问到: “喂……你们觉不觉得,这条走廊越来越窄了,天花板好像也……变矮了?” 其实,只有她现在才发现。 如果不是早就发现天花板在变矮,走廊在变窄,白研良根本就不可能继续往里深入。 毕竟,那个疯子念叨着的话里,和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 接下来,就是无法停下来,无法转身回头,但能听到身后有呼吸声。 当被越来越窄的走廊压得趴在了地上时,就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 而那扇门,就是关键。 就在这时,走廊前方忽然响起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呼——” 苏结衣瞪大了眼睛,刚想说话,却被许知非一把捂住了嘴。 许知非冲她摇了摇头,然后声音极低地说:“是呼吸声。” 呼吸声? 白研良也在判断,在得知许知非的判断和自己一样,都确定前方黑暗深处传来的是呼吸声后,他立刻拉着两人转身就跑! “不对,错了,反了!”白研良一边狂奔一边飞速解释道:“呼吸声应该在我们背后响起,而不是身前!” 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有的那股古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遗漏了线索,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身为整个走廊内唯一的手术室,自己竟然草草地放过了它! 不对,之前的判断不对! 并不是每一次由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时会触发某种诅咒,进入到七天的轮回之一。 甚至连那个七天的轮回都只是一个该死的障眼法! 这个病院,只是存在两个世界! 三人一路狂奔,但身后的呼吸声却越来越近! 苏结衣都快哭出来了,她的胆子本来就不大,不然雾集之门第一次打开时她也不会拖着苏结弦和她一起进入。 此刻被一个未知的黑暗中的怪物追逐,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战栗。 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不早点退出去! 苏结衣很想埋怨,但现在她又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手机的光线在跑动中时明时暗,偶尔照射到墙壁上时,苏结衣就会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一样。 好在,回程的路似乎要比进去的路快得多? 白研良很快就发现了那唯一的一扇房门——手术室! “进去!” 白研良喊道。 然而,苏结衣的面色疯狂变换,她竟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选择了径直朝入口冲去! 她想彻底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恐怖的走廊!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玻璃 “……” 在苏结衣提供的光明消失的瞬间,白研良就感觉到自己的左臂被人抓住了。 这个动作许知非好像熟练了不少。 白研良没有阻止苏结衣,毕竟,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选择就一定是正确的。 没人能帮他人做出选择,尤其是在攸关性命的时候。 苏结衣选择往外跑,不一定就会死。 相反,那个未知的东西等会儿路过门口,万一打开房门进来,无处可逃的白研良二人才是真的死定了。 但……如果白研良的猜测是正确的,就算那个怪物打开了门,它能进入这个空间的概率也只有五成。 雾集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五成,已经非常值得冒险一试了。 “啪——” 白研良再次打开了灯。 之前赵美丽被分解掉四肢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来这次进入的,是没有尸体的那个空间。 灯光亮起,许知非自然地松开了手。 她抬头看了一眼顶灯,问到:“没事吗?” 白研良明白她的意思,他笑道:“没事,就算关了灯,它进来的几率同样是五成。” 两人安静下来,白研良扭头打量这间手术室。 有一件事,他一直觉得很奇怪,那就是为什么明明是病院,但所有的门上都没有观察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不是没有观察窗,而是为了减少……玻璃! 白研良蹲下身子,看向了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直到目前为止,他只在四个地方看到过玻璃。 窗户。 标语框。 半圆摄像头。 以及……这个手术台顶上的无影灯。 “找到了……” 白研良轻声说道,他终于解开了所有疑惑。 许知非冷艳的脸庞上写着几分不解:“什么意思?” 白研良爬上了手术台,双手伸向无影灯的支架,用力一折。 “咔——” 这台无影灯被他拆了下来。 白研良拿着它,扭头对许知非说道:“与现实相反的,不仅有梦境,还有镜中世界。”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闪电在许知非的脑海中划过。 镜子。 对……这个病院最古怪的地方,就是没有镜子! 甚至连玻璃都少得可怜,似乎……从建造这个地方开始,就在忌讳使用玻璃! “除了镜子外,还有一个东西也找不到。”白研良看向了被他关上的房门,一阵诡异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时间。” 许知非看着他说到。 白研良扭头看向许知非,点了点头。 “嗯,它似乎是故意想混淆我们的时间感,为了误导,为了将我们的推论,引向另一个错误的方向。” 白研良的说法许知非没有回应。 这是鬼的手段? 她不是新人,如果按照白研良的推测,这次的鬼,似乎和以前的大不一样。 它……更聪明了。 两人不再说话,因为……门外的东西停下了脚步,似乎正站在门口。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两个人的呼吸都很平稳,门外完全没了动静。 应该……暂时安全了。 白研良和许知非都这么想。 就在许知非想询问白研良他的所有想法时,却恰好看见,白研良手中拿着的无影灯的灯框玻璃中,一张惨白恐怖的鬼脸正死死盯着他! 许知非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根本就来不及通知白研良小心。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拍掉白研良手中的无影灯,然而这时……透明的模糊玻璃镜面上,猛然伸出了一只狰狞恐怖的苍白手臂! 它本来是冲着白研良去的,然而许知非的手恰好撞上了那只鬼手! 就在这一瞬间,许知非整个人猛地一个趔趄,被玻璃镜面上的手一把拉了进去! 白研良一个激灵,他迅速丢开了无影灯,想去抓住许知非。 然而,这次他没能来得及,只听“撕拉”一声,许知非黑色连衣裙衣袖上的一朵小花,被白研良扯了下来。 “砰——” 无影灯坠地的声音将白研良惊醒。 许知非……死了? 这是……什么感觉? 看着躺在掌心的这朵袖口黑花,白研良猛然觉得心头发闷,喉咙发干,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在刚才的瞬间激荡起来,又迅速沉寂。 白研良从未有过这种状态,他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脸颊迅速变得血红。 许知非死了?救了他……自己死了? 我到底在自信什么? 为什么要一直拿着这颗灯! 一股陌生的情绪迅速从心底涌上大脑。 此刻没有人看见白研良这张狰狞恐怖的脸。 如果说他是厉鬼,只怕所有人都会相信…… 白研良一把捡起了无影灯,大脑急速运转。 不……一定还有办法。 她只是被拉近了玻璃里,在雾集中,这并不意味着死亡! 她还活着,她还有救……她一定还有救! 白研良拿起无影灯,打开房门,朝着走廊深处飞奔而去。 …… 苏结衣感觉自己的心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背后的呼吸声没了,脚步声也没了。 裂开一条缝隙的大门就在前面不远处。 灿烂的阳光从门口倾斜而入,这场噩梦,终于要醒了! 他们……不会有事吧? 苏结衣忽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我这样独自逃跑,会不会有些…… 不! 这不是我的问题! 打开那扇门躲进去才是死路一条! 我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去送死! 苏结衣飞快地摇了摇头。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苏结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天的时间快要结束了,按照白研良他们的说法,任务即将成功了! 而她,也很成功。 苏结衣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其实对于苏结弦的死去,她并没有太多悲伤。 明明是姐妹,从小到大,身为妹妹的苏结弦却得到了更多的宠爱,不仅如此,就连身材,相貌,也是苏结弦更胜一筹。 怨恨?谈不上。 嫉妒?也许是吧。 亲眼见到苏结弦被厉鬼杀掉时,苏结衣竟然涌起了一股喜意! 从此之后,没人和我抢了…… 她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个念头。 而她展露出的悲伤,歇斯底里,更多的是一种态度。 身为同伴,大家都不会反感有情有义的人,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门口越来越近,苏结衣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她终于要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然而,在这个瞬间,苏结衣陡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对……现在的时间,无论怎么推算都应该在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门外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阳光?! 苏结衣打了个哆嗦,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寒意从她后背涌来…… 第一百三十章 镜中 三楼。 状若厉鬼的护士小姐离开之后,白研良立马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时钟和镜子。 这两样寻常可见的东西,在这栋病院里却根本找不到。 但……窗户上嵌着的透明玻璃却能依稀映照出人形。 白研良面向这块窗户玻璃,里面立刻映照出了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个相貌平凡普通的年轻人,注视着他的时候,白研良竟产生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白研良反复地思考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自己的样子在苏结衣他们的眼中,与医生护士眼中完全不同? 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白研良还没来得及寻找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时,玻璃中的年轻人竟然诡异地笑了! 一只惨白扭曲的手臂陡然从玻璃中伸了出来,将他扯了进去。 …… 白研良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 他抬起头四处看去,自己……仍然待在病房里。 面前,是伸出鬼手把自己扯进玻璃中的窗户。 然而这一次,模糊的玻璃上却没有映照出任何的影像。 这里……是玻璃中的世界。 鬼呢? 白研良这个时候也保持着足够高的警惕。 他离开房间,小心翼翼地前行。 这个空间……和之前看似一模一样,实则却是完全相反的! 这是镜面的世界! 来到楼梯口的白研良忽然发现,有一个人正倒在地上。 杜尚景! 他飞快地走上前去查看,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于是,白研良扶起了杜尚景,唤道:“杜先生?杜先生?” 杜尚景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白研良,眸子里残留着之前的恐惧,惊问道:“白先生?这……是哪里?” “我想……我们应该在玻璃里。” “玻璃……” 杜尚景重复着白研良的话,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白研良的手臂,急声道:“三楼有一只鬼!一只打着赤脚的鬼,医生护士全被它杀了,我们看到的全都是虚假的幻象!” 但白研良却摇了摇头,说到:“杜先生,你看到的那只打赤脚的鬼也是假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只鬼,镜子中的鬼,它能在存在玻璃的房间制造出幻觉,目的也仅仅是把我们拖进镜面世界,然后杀掉。” 白研良的想法和杜尚景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但出于对白研良头脑的信任,杜尚景该死下意识地问到: “那……生路在哪里?” “不知道。”白研良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打碎所有玻璃?让鬼无所遁形?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玻璃这种东西,除非你将它碾碎到照不出人影的程度,否则,仅仅只是打碎的话,它依旧能够发挥作用。 然而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在一楼到二楼的阶梯口响起: “杜先生!白研良!” 杜尚景和白研良齐齐回头看去,只见两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那里! 苏结弦,钟意! 鬼! 杜尚景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这个念头,然而,在他刚准备逃跑的时候,却被白研良一把拉住。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白研良说到。 苏结弦和钟意赶紧来到二人面前,有些奇怪地看着杜尚景。 这位杜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他们,苏结弦说到:“我们一直在这里啊!有一只鬼一直在追我们,我们已经和它躲了很久了……” “嘘!” 这时,钟意猛然抬起手掌,制止了大家谈话。 “你们听……” “沙沙——” 楼外的空地上,诡异的脚步声依稀传了过来。 它像是抬不起来脚一般,裹着沙粒和尘土,发出了粗糙的声音。 “就是它!”苏结弦瞪大了眼睛,惊恐地低声说道。 “它没过来,它好像……去后面的手术室了。” 钟意大松了一口气,那脚步声越来越轻,直到……完全消失。 谢天谢地。 然而这时,二楼过道旁,一道房门突然鬼鬼祟祟地打开,一个男人惊喜地喊道:“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该死! 钟意吓得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捂住了那个男人的嘴。 是秦川! 天知道秦川为什么会躲在二楼的房间里! 但是……他刚才忽然的大声,虽然只有一句话,虽然只持续了短短的时间,但…… 果然! 刚才渐渐走远的脚步声,逐渐又变得大声了! 它改变了方向,它在接近! “脑残吗你!” 钟意赤红着眼睛,恨不得掐死秦川。 “我……”秦川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但他的脾气很不好,他眼中的钟意不过就是个只会传递负能量的没用废物而已,这种废物竟然敢骂自己? 秦川当即准备先教训他一顿。 可是……这时。 又是三道房门打开了。 苏结衣,许知非,还有……杜尚景! 场面顿时变得无比寂静,只有楼外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在持续逼近。 白研良,杜尚景,苏结衣,苏结弦,钟意,许知非,秦川,杜尚景……八个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杜尚景与杜尚景。 绕是白研良也被眼前这无比诡异的一幕弄得皱起了眉头。 两个……杜尚景? “他是鬼!” “他是鬼!” 两个杜尚景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说到。 他们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但这时,白研良却陡然瞳孔一缩。 他明白了! “你们都不是鬼,先别争论,那只鬼找来了,先躲上三楼!” 三楼和二楼间有一道厚实无比的铁门,白研良不知道那道铁门能不能关住鬼。 但……从外面响起的脚步声推测,如果这只镜面世界的鬼无所不能的话,现在它已经瞬移到大家的面前了。 它既然没这么做,那就证明,它做不到。 也许……那扇铁门真的有用也说不定? 白研良的话让所有人都一愣,尤其是两个杜尚景。 但白研良的话却也有道理,那个恐怖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一楼,如果还在二楼这么耽搁下去,大家都要死! 走! 八个人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但大家都默契地让两个杜尚景走在了最前面。 白研良殿后,锁上了三楼和二楼间的巨大铁门。 没有退路了。 现在大家能做的只有在心中祈祷,不论哪路神佛,只要能够保佑他们,让那只厉鬼上不来就够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笔记 走廊中。 白研良抱着这颗无影灯,飞快地往前跑。 渐渐的,通道越来越窄,天花板也越来越低。 开始了…… 一切都变得和之前那个疯子的话一样了。 接下来就是……无法转身,身后传来呼吸声了。 很快,白研良就明白为什么无法转身了。 因为这个漆黑的走廊,两边的墙壁已经窄得贴近了他的肩膀,而且高度也矮得他不得不趴下。 狭窄幽闭的空间很容易让人产生窒息感与恐惧感,这时,白研良的身后开始传来了摩擦墙壁的声音,速度……快的吓人! 鬼来了。 白研良从不认为那只鬼会放任自己发现它的秘密,所以对于它的追赶,白研良也早有预料。 他趴在已经无法被称为走廊的低矮过道中,拼命地挪动着身体。 那只鬼没能瞬间出现在自己身后,说明它的速度也快得有限。 只要……能赶在它之前走到尽头,打开那扇门! 这样的动作对体力消耗简直大得惊人,就算是白研良,现在也几乎是凭借着意志力在硬撑了。 但是,走廊依旧在不断变得更加狭窄。 再这样下去……白研良将会根本无法前进半步! 现在,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周围墙壁不断挤压着,肌肉和骨骼被挤得生疼。 每一下移动,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 然而……身后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事情已经到了最严重的地步!白研良现在前进无比艰难,却又无法后退。 鬼就在身后,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 这时,白研良将手中一直放在前面推着走的无影灯拿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身后。 这个狭窄的空间已经容不得人站起来了,鬼也一样! 希望……它可以阻碍一下鬼的速度。 许知非被拉进了玻璃中,时间越久,危险就越高,生还的几率也就越低。 白研良面无表情,继续加快速度往前挪动,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的肩膀,手臂,大腿和墙面造成了剧烈的摩擦。 大面积的擦伤让他衣服红了一大片,里面鲜血淋淋,已经被擦掉了一大块皮。 但他毫不在乎。 终于,在身后的厉鬼响动越来越近之时,白研良终于看到了。 眼前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扇小木门! 他奋力地探出手,一把推开了小木门,顿时一阵刺目的光线散溢出来。 白研良挡住眼睛,眯着眼睛看去,这些光芒,竟然是门后的一个个小点发出来的。 而那些小点竟然是……虫子! 除此之外,一个铁盒也被放在了木门后。 白研良探手拿出铁盒,打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本工作笔记,署名是……赵兰山。 接着虫子的光亮,白研良飞快地阅读起来。 “二月二十日,晴。医院接收了一名病人,名字叫胡晨,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听说是得了精神分裂症,祝他好运吧。” “二月二十一日,多云。胡晨总是看着我,给我将他的故事,他说……他叫蒋俊杰,运城人,做运输生意。虽然是精神分裂症,但分裂到这种程度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甚至能够完美地编造出一套身世,并做到逻辑自洽,真是了不起。” “二月二十二日,多云。胡晨看着玻璃发呆,他说玻璃里还有一个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则传言,听说,病院装修时,安装镜子出了很多事故,不明不白地死了好几人,最后干脆不安镜子,连玻璃都能少用就少用,图个心安,真是太迷信了……” “二月二十三日,阴。今天我的眼睛有些发痒。” “二月二十四日,小雨。大家的脸……变得好奇怪?他们的头开裂了,长出了触须,变成了巨大肉瘤一样的东西,但……大家的言谈举止都很正常。难道……有问题的是我吗?” “二月二十五日,小雨。接到消息,准备给胡晨做手术了,那就做吧。至于他到底是胡晨还是蒋俊杰,这重要吗?” “二月二十六日,小雨转阴。这两天胡晨安静了很多,他爱上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是一件好事。” “二月二十七日,多云。那是什么!我切开了胡晨的头,他的头盖骨内竟然没有大脑!里面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虫子!怎么会……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该死!那些虫子朝我扑过来了!好像有一只钻进了我的鼻孔里……” “二月二十八日,我的脑子里开始出现一个声音,一个诡异的声音……它告诉我,我是胡晨。我很害怕,这股意识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稍不留意,我就会真的以为自己是胡晨……” “三月一日,我亲手放出了魔鬼,这是我的罪有应得……可是谁能,杀了它们?” 赵医生的笔记戛然而止。 白研良合上笔记本,终于,一切都明白了。 就在这时……白研良身后的过道中,忽然传来了激烈的摩擦墙壁的声音! 白研良猛地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惨白扭曲的脸…… …… 三楼。 八个人躲在一间屋子里,白研良的病房。 两个杜尚景站在窗边,面面相觑。 “白研良,你刚才说,他们两个不是鬼,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都是真的?” 秦川虽然在问白研良,但他的目光,却掠过了钟意的脸。 显然面色不善的他对刚才的事还记恨在心。 但白研良的表情却有些不对,他精神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在秦川的一再提醒之下,他才回过神来,看向杜尚景说到: “他们确实不是鬼,但……有一个真,有一个假,和你们一样。” 白研良的话让所有人都彻底糊涂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秦川问到。 白研良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窗外的天空,说到:“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两位杜尚景中的其中一个,剩下的我们,都是假的,我们只是……镜中的倒影。” 白研良的转过头,一一扫过众人的脸:“而真实的你们,已经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虫子 他疯了…… 这是听到白研良的话后,大家脑海中的第一反应。 镜子?倒影? 这都是些什么无稽之谈? “不信?”白研良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家,说到:“做一个实验吧,现在,举起你们的惯用手。” 唰—— 七只手臂应声举了起来。 虽然白研良的话太过疯狂,但他这个实验似乎很简单,所以,大家都举起了手。 “现在呢,明白了吧。” 白研良扫了一眼整齐举起的手臂,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其中,有一个杜尚景面色剧变,因为……除了没有举手的白研良,其余人里,只有他一个人是举起的右手! “怎么……会这样……” 举起左手的杜尚景难以置信地呢喃着,像是丢掉了灵魂。 其他人与他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左撇子,但当白研良问到惯用手时,他们却自然而然地举起了左手。 “为什么?”白研良忽然笑了,只是笑容中有些不甘,有些无奈:“因为我们只是镜子里的他们,对于我们来说,左手就是右手。” 房间内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但杜尚景现在……却陡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自己周围这些熟悉的面孔,竟然都是镜子里的人? 不……他们真的是人吗?这种存在,说是鬼更加合适吧? 尤其是那个镜子里的自己,他的面色疯狂变换,似乎在思考什么很危险的事。 “能讲讲,真实世界发生的事吗?”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 杜尚景躲开了许知非的目光。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镜子中的倒影,但她看上去还是那么渗人。 她在询问自己,她们这些虚假的倒影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镜面世界中,遭遇和真实世界完全不一样。 但……杜尚景知道的事也极其有限,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白研良,忽然开口说话了: “我来说吧……” 白研良简练地说明了一下真实世界中发生的事。 秦川死了,钟意死了,苏结弦死了,苏结衣、许知非、白研良三人下落不明。 得知“自己”死讯的三人双眸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声不算太大的门响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处传来。 大家先是一怔,随即顿时想起了它…… 鬼来了。 那道铁门竟然被它打开了!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白研良。 虽然……他说自己也只是一个倒影,一个假货,但他和真正的白研良似乎毫无区别。 事实上不仅是他,其余人的性格,思维模式,也和真正的他们没什么区别。 但白研良却只是沉默着看向楼梯处,没有说话。 而真正的杜尚景,在刚才听完白研良的讲述之后面色也开始不对劲,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一个人影,在楼梯口出现了。 “你们到三楼来做什么?回去!” 赵兰山! 楼梯口的人,竟然是一身白大褂的疯子医生,赵兰山!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鬼,什么都好! 八个人刚准备暂时听他的话,回去自己的病房,突变却在此时发生了。 当大家逐渐靠近的时候,清楚地看见赵兰山那一对死鱼般无神的眼球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看上去很恶心,不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因为那些一粒一粒的小黑点,竟然在缓缓移动。 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赵兰山眼球上的黑色小点陡然增多! 黑色的小点密密麻麻,越来越多,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布满了赵兰山的眼球,直至整个眼眶! 眨眼间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让人头皮发麻的黑色! 就在下一刻,赵兰山的眼球忽然突了出来,像是被什么挤出了眼眶一般。 与此同时,他的整个身体,也开始诡异的扭动起来。 脸上的皮肤不断起伏,浑身上下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乱钻一样。 面对面看到这一幕的惊悚感简直无以复加,虽然白研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但现在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相信白研良的话,什么自己只是个倒影? 根本就是被恐怖气氛弄得魔怔了。 他们坚信自己就是自己,所在在看到面前这诡异恐怖的一幕时,那种无法言喻的怪诞感让人从心底感到战栗。 突然! 赵兰山不断扭曲着的身体没有任何征兆地垮了下去,就像突然没了骨头一样,姿态诡异地瘫在了地上。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大家的恐惧还没来得及消退,赵兰山就死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川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另一位杜尚景没有说话,而是硬着头皮上前探了探赵兰山的鼻息。 然后,他又强忍着恐惧摸了摸赵兰山的脉搏。 “死了……” 另一位杜尚景声音沙哑地说到。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赵兰山手腕处的皮肤非常凉,凉得……像是已经死亡很久了一般。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非常地不合理,这种温度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刚刚死掉的人身上。 而更多人担心的却是,赵兰山是鬼吗? 他打开了二楼和三楼间的铁门,他上来了。 难道他就是那只一直在寻找众人的鬼?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鬼的话,现在他已经成功了。 他把所有人都堵在了三楼,这样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他怎么可能仅仅吓唬一下人就浪费掉? 所以……他是人! 可是赵兰山刚才明明还在说话,怎么会忽然就这么离奇的死了?! 难道……真正的鬼就在附近,是它动的手? 大脑无比疼痛,杜尚景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背后的衣服已经全都被冷汗打湿。 杜尚景的大脑快速地转动着。 如果诚如白研良所言,现在他身处的是镜子中的世界,周围的他们也只是镜子中的倒影,那么……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真正的人就是他杜尚景。 可是,他对于镜子中的他们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他 杜尚景思考的时候下意识地盯着赵兰山的尸体,忽然,他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看他的眼睛!” 杜尚景的声音急切中充斥着恐惧,接着,大家闻声看去,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赵兰山的眼球,竟然还在转动! 死人怎么可能转动眼睛?! “去你妈的,老子受不了了!” 秦川一声大吼,他扭身冲回病房,随手抓起了床头柜上的圆珠笔。 接着,他面目狰狞地冲了回来,猛然将圆珠笔插向了赵兰山的眼球! “秦川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钟意大叫着想要阻止他,但是在下一刻,钟意的喊声戛然而止。 秦川将圆珠笔拔了出来,上面串着一颗烂葡萄般的眼球。 然而……这颗血淋淋的眼球上爬满了东西! 不是灰尘,不是沙子,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竟然是……虫子! 极其微小的,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虫子! 它们飞快地顺着圆珠笔往上爬,吓得秦川狂吼着丢掉了圆珠笔。 几人朝着赵兰山血肉模糊的眼眶内看去,不光是眼球…… 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小虫子不停从赵兰山黑洞洞的眼眶内爬出,像是潮水一般,根本数不清楚! 一行人吓得接连退后了好几步,眼前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 虫? 人的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虫? 杜尚景更是头皮发麻,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现实世界的倒影,是镜中世界的话。 那是不是说明……赵兰山不是疯了,而是早就已经死了? 这些恐怖的细小虫子占据了他的躯干,四肢,眼球,大脑,占据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 它们以一种类似于寄生的诡异方式存在于赵兰山的身体上,让他……看起来还像活着一样。 杜尚景打了个寒颤,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猜中了真相。 然而这时,两个女人忽然大声尖叫了起来,喊叫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杜尚景立刻就知道她们为什么如此惊慌恐惧了。 因为……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正如潮水一样疯狂地从赵兰山的身体里爬出来! 赵兰山的身体迅速腐烂,干瘪,散发出恶臭。 这一切不是臆想,更不是做梦,而是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大家眼前! 而她们尖叫最根本的原因,却在于这些恐怖的小虫子正快速地汇聚在一起,朝着几人飞快地爬过来…… 宿主的养分被吸干了,它们要寻找下一个目标…… “快跑啊!” 钟意的一声大喊像是打开了某个按钮,让大家瞬间夺路而逃。 生死之际,混乱不堪。 八人挑着没有虫子的地方下脚,亡命般地冲下了楼梯。 然而,钟意也许是没踩稳,也许是被绊了一下,在下楼梯时脚脖子猛地一拐,发出了一声脆响,整个人立刻摔倒在阶梯上。 “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啊!”钟意想爬起来,但已经扭得拐向了另一边的脚腕已经根本无法支撑他站起来。 “快关门啊!” 苏结衣尖叫着拨开了杜尚景放在门上的手,就要把铁门封死锁上。 “你干什么!等钟意啊!”杜尚景难以置信地看着满脸扭曲之色的苏结衣。 楼梯之上,虫子已经汇合成了黑压压的一群,密密麻麻地朝着楼梯处爬下来,眼看着就要爬到钟意的身上了。 钟意吓得涕泗横流,他已经说不出求救的话了,他自己也很清楚,摔倒在这种位置,以虫子的速度,就算有人来救他,最终的结果都只能是两个都死。 绝望的情绪迅速地将钟意覆盖。 然而……此刻一个众人想象不到的人突然钻进了铁门,朝着楼梯上冲去。 他眼睛猩红,嘴里似乎正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在钟意难以想象的目光中,他一把抓住了钟意的腿,猛地拖下来往门外一甩! 然后怒吼道:“关门!” 苏结衣迫不及待地“砰”地一声关上了铁门。 铁门后,秦川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靠着墙壁,喊道: “钟小子!白研良说老子在真实世界害了你一命,现在老子还你!” 接着,秦川把烟盒撕开,点燃,然后朝虫子扔了过去。 随着燃烧的纸张掉落在地面,围过来的虫子们马上如潮水般退去,但……烟盒马上就要烧光了,那些虫子,正从墙壁上爬过来,准备钻进他的身体。 秦川看着虫子,低声笑道:“嘿……狗杂种们,想得真美啊。” 他打起火苗,点燃了自己的衣角。 火焰迅速朝着他的全身蔓延,火光中,映出了他通红的脸: “反正老子已经死了,再死一次……又能怎样?” …… “秦川!!!” 钟意扑到铁门边一通狂砸,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救自己的会是他? 铁门后是噼里啪啦的火焰声,逐渐传出一股焦臭味。 但留给他们伤感的时间很少,因为……二楼所有的房门都打开了。 许多面无表情的人从屋子里走出,安静而缓慢地向这里移动。 唐晓雯,赵美丽,何振道,易东升……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出现了,他们带着口罩,表情呆滞,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所有人都闷不作声。 他们的行为动作一模一样,甚至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他们堵住了下去一楼的楼梯,将白研良一行人牢牢困住。 他们的眼睛和赵兰山一模一样,死寂,无神,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逃不掉了…… 所有人的心底都涌出了这个念头。 但此时此刻,钟意却忽然看向白研良,问到:“白先生,请问……我,真的死了吗?” 白研良看向他,与刚才不同的是,此刻的钟意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最纯粹的疑惑。 白研良无声地点了点头。 钟意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他吐出一口浊气,说到:“我引开他们,打开一个缺口,你们趁机走……” 白研良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刚准备劝说的时候,腰间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白研良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去,只见……一把尖锐的匕首正插在他的腰眼上,而松开匕首的人……是杜尚景。 “啊!!!” 苏结衣吓得一激灵,一把将苏结弦扯了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而此时的杜尚景,正眼神复杂地看着白研良,说到:“就是你吧……刚刚才察觉到自己是鬼的,胡晨先生。” 杜尚景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忽然静止下来,色彩迅速褪去…… 镜中世界,苏结衣,苏结弦,钟意,许知非,另一个杜尚景,还有……白研良。 除了杜尚景之外,所有人的身体都迅速崩溃,化作一缕薄雾,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过道中。 白研良脚下的可怕厉鬼,伸出的手猛然停滞在了半空中。 任务……成功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整理 白研良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门。 微弱而柔和光线透过窗照在他的脸上,白研良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零十分。 和前两次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他没有返回雾集,而是直接回到了现实世界。 也许,这也是这次雾集异变所造成的改变。 但现在,白研良却没有闲工夫思考关于雾集的事,他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难以言喻的心情出现在白研良身上。 忐忑,不安,期待? 也许没那么浓烈,但它确实出现了,白研良自己也真切地感受到了。 对于自己的变化,白研良不知道是好是坏,事实上,从进入雾集的第一天开始,白研良就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在逐渐增强。 现在这种体验更加明显,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期望着电话那头的人能够接听。 “嘟——” “嘟——” 两声已经接通的提示响起,在白研良复杂的情绪下,终于有了回音。 “是我。” 冷冷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许知非的声音后,白研良仿佛觉得阳光暖和了几分。 也许,是因为她没死,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而言之,在听到许知非的声音后,白研良说了一句“你好”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许知非苍白的俏脸上眉头微皱:“莫名其妙。” 白研良确实挺莫名其妙的,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推开了房门。 可惜刚迈出来一步,他就踩到了一坨黏糊糊,臭烘烘的东西。 熟悉的触感让白研良在刹那就反应过来自己踩中了什么。 “爱伦坡……” “喵——” 回应他的是一声猫叫,小黑猫若无其事地趴在石桌上打盹儿,懒洋洋地看了白研良一眼,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白研良瞪了它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叹气道:“有猫砂的,你用用吧。” 他走向石桌,让爱伦坡腾了个地,自己放下了一个笔记本。 许知非的事让白研良有些烦恼。 很奇怪,烦恼这种情绪竟然会出现在他身上,白研良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了…… 事后想想,当时许知非之所有会救自己,应该是下意识的反应与阴差阳错,但无论从那个层面上来讲,都足以证明她并不是一个像她的脸那样冰冷的人。 其实白研良觉得自己和她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只是他会用常人的表情伪装出喜怒哀乐,而许知非,她似乎不屑于这样做,要不然,她也不会初次见面就直接了当地说白研良笑得很恶心这种毫无情商的话了。 因为她看得出来白研良的表情是假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白研良要活得自我。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她能活下来,就足够了。 如果她真的死了……白研良想了想,虽然他也无能为力,但他当时的情绪很诡异,诡异到他自己都无法确定会做出怎样的事。 他不喜欢欠人情,这与是谁无关。 如果有人因为救他而死,白研良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对方做点什么。 可惜的是,最后时刻,虽然白研良已经串联起了自己发现的所有线索,理清了这次任务的整体逻辑,但由于他没有被拖入镜中世界,反而有一个极其关键的信息没有掌握到。 那就是……所有人都有两个,一个在镜子里,一个在现实世界。 而他白研良,两个都在现实世界中。 这就是最大的漏洞,两个白研良之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 而逃过这次的生路,也异常简单,所有的厉鬼杀人,莫名死亡事件,都是发生在玻璃前的。 每个楼层都有的窗户,标语框,半圆摄像头。 只要别让自己的身影被玻璃捕捉到,这次任务一点事都不会有。 一切诡异的源头,都在玻璃中的鬼身上。 至于胡晨,他只是一个感染源,一个被怪虫附体的行尸走肉,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死了,活着的是虫,而虫……不是鬼,指向虫与胡晨的线索都是误导,真正的厉鬼只有一个——镜子。 至于那些虫是什么? 白研良不知道。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种诡异的虫子了。 上一次祭血村,小斌化身的那只巨大厉鬼因为迈出了村子的范围,触发了禁忌,全身上下的血肉疯狂崩溃,无穷无尽的黑色小虫从他身体里爬了出来,将那只厉鬼吞吃得一干二净。 而上上次,陆过的记录中也曾提到,祁念破除无解厉鬼之时,那只厉鬼也是全身陡然崩溃,被一群从体内钻出的黑色小虫吃得干干净净。 这次……胡晨身上的虫,会不会也是它们? 这个问题,已经找不到答案了,除非……有人能够带一只回来。 当白研良刚准备动笔时,却发现有个人正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他。 “何先生,你回来了。”白研良也笑着,说到。 白研良的话很奇怪,何以歌明明是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的,但他说的却是回来了。 何以歌瞳孔微缩,似乎他也没想到白研良竟然会这样问他。 但只是几个呼吸后,何以歌便笑着说到:“嗯,和白先生同一时间回来的,我们的时间……是同步的。” 果然…… 白研良心中有了底。 之前雾集发出召唤之时,白研良刚打算找借口暂时离开,但没想到的是何以歌竟然与他同时开口。 白研良从来不相信巧合,当即他就对这件事上了心。 所以……刚才他才会这样试探性地说话。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是真的。 雾集……并不止一个,祭血村崩溃时他看到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其他“雾集”的成员,这位何以歌何先生,也应该是其他“雾集”的成员,当然,他们也许不会叫它雾集就是了。 至于这些“雾集”的数量到底有多少,那就不清楚了。 两个人短暂地交流之后,有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时,高飞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了一大叠文件,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当看到白研良和何以歌都在院子里时,他瞪大了眼睛:“你两刚才不是说有急事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邀请 “是啊,这不忙完了吗?”何以歌笑着说到。 白研良附和着点了点头。 “这么快?那叫什么急事啊!”高飞一边吐槽一边抱着文件走过来。 “你们两不会是在耍我吧……” “就是因为急,处理起来才快嘛。”何以歌继续说到。 高飞一人打量了一眼,说到:“那正好,我之前还没说完呢,上头说,有个很可怕的犯罪团伙来咱们业城了,最近都得打起精神来。” “犯罪团伙?” 白研良疑惑地问。 “嗯,说是从凉城来的,那群王八蛋手段极其变态残忍,比起纯粹的杀人,他们更喜欢虐待被害者,剥皮,抽筋,割肉,等等等等,最后一查起来,他们和被害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利害关系,这群人情感淡薄,只是为了获得变态的快感而杀人,很可怕。” 高飞说到这里时,见惯了离奇尸体的他都不禁浮现出一抹又怕又恨的神色。 比起死人与鬼,高飞更怕那些残忍无情,根本就不像人类的畜生。 “你们说,这种没有一点人类感情的东西,是不是畜生?” 正在喝水的白研良忽然咳嗽了几声,他感觉自己莫名中了一枪。 好吧,虽然他确实也没什么感情,但进入雾集后这种情况似乎在有所好转。 高飞纳闷地看了白研良一眼,这么大个人了喝个水都能呛到吗…… “一个没有人性的犯罪团伙吗……”何以歌喃喃道,忽然,他扭头看向白研良,问到:“对了,还不知道,白先生从事的……是什么职业?” “哦!”高飞一拍手,“对了,还没给你好好介绍介绍,白是我们业城警方的特别顾问,经常参与大案要案的调查。” 经……常? 白研良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从头到尾也只参与了两次调查吧……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人,现在已经被业城这片儿的警察都认识了。 而且……他的底也早已经被翻了出来。 谋杀亲哥,残忍分尸,与尸体共处一室,最后因为未满十四周岁逃过了法律的制裁,被变相关在业城精神病院。 十年的期限本该一直延期,让这个社会危害极大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年轻人永远无法离开,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入院三年后,他的改变简直大得惊人。 温和,有礼,乐于助人,喜欢安静,喜欢看书。 他一月一次的精神检测越来越正常,正常到精神病院方根本就没理由继续“囚禁”他,所以……他出院了。 就是这样一个本该极度危险的人物,却在杨万龙的力保之下成为了业城警局的特别顾问,每个月甚至能从警局拿一笔工资。 所以,白研良现在在警方可是传说级人物,他的照片早就人手一张了,一来大家着实好奇,二来……虽然他看起来人格正常了,但保不齐会再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认识他的话能更方便监视。 对此,白研良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倒是高飞,在刚知道白研良的经历之后他大为震惊,但事后他却没在白研良面前表现出什么,反而比以前更爱找白研良聊天了。 其实白研良很了解,无论是杨万龙,还是高飞,都是在某方面有求于他才会对他这么信任。 但他并不反感这种功利。 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才是最可怕的,像高飞和杨万龙这种,反而让白研良感受到了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他十年来在精神病院中从未体验过的。 所以……即使他知道自己在被“利用”,但他仍然不会拒绝。 毕竟,这些人,已经可以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了。 白研良,孤单得太久了。 另一方面,何以歌听到高飞介绍了白研良的身份后,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他。 “白先生,有没有兴趣会会那个从凉城来的犯罪团伙?” 就算何以歌不说,白研良也会想办法去查这件事。 毕竟,从李慕那里传来的消息,那个“密匙”到业城来了,而时间也刚好和这个犯罪团伙来的时间对的上。 很显然,密匙就是这个犯罪团伙里的一员。 白研良很想看看,那个李慕口中,和他“很像”的罪犯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在听到何以歌的话后,白研良一脸兴致地点了点头:“当然!” “喂喂,我才是警察啊!” 高飞在一旁瞪着眼睛说道。 “你是法医。” “别拿法医不当警察啊!” …… 这之后,回到房间的白研良才知道出事了。 他拿起手机,关于雾集的消息正在一条一条往外弹,甚至连这次白研良几人的遭遇都没那么引人关心了。 因为……雾集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门。 一扇诡异出现在雾集中的,巨大的门。 毫无征兆,没有来由。 出现的时间是白研良一行进入过去世界进行任务时。 难怪那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然后掌心的黑圆起了变化,延伸出了一根黑色的线条。 无论怎么看,一个空心圆加一根略粗的黑线,都是一把钥匙的轮廓。 结合雾集中出现的大门,很难让人不把大家掌心的钥匙轮廓和那扇门联想起来。 所谓钥匙,不就是用来开门的吗? 想到这里,白研良又想到了白研人留下的那把钥匙。 他从脖子上将它取了下来,这把银白色的古朴钥匙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没有半点异常。 但白研良知道,它来自雾集。 白研良产生了一个很无端的猜想,现在,因为那个女人与何以歌的存在,让白研良确定了雾集并不只有一个,而每个雾集中的人也不止一个。 在经历了某个阶段后,雾集产生大幅度的变化,然后大家的掌心开始逐渐出现一把钥匙。 一般来说,一扇门对应的,只能是一把钥匙。 这是否意味着,每一个雾集,都将出现一扇诡异的大门,而最终能够从掌心成型的钥匙,也只有一把。 换句话说就是,每个雾集,能够存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怪异 爱小说()开通手机站了,手机用户可以登录进行阅读,效果更好哦!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白研良的推测,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的猜想。 一周后。 这一周过得风平浪静,那个所谓的从凉城来的犯罪团伙没有任何动静。 白研良与何以歌相安无事,两人对彼此的遭遇心知肚明,但却都没有明说。 所以,白研良这个星期得到了很好的休息。 今天,白研良刚睁开眼不久,一个让白研良很意外的人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没到早上七点。 “白研良!两天后我会再来业城。”风袖雪在电话中说到。 “你是风袖雪还是风亦如?”白研良问到。 “啊?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是给你说过姐姐失踪了吗?我怎么会是我姐姐?” “……对不起。”白研良很自然地说到:“刚睡醒,有些迷糊。” 这个任谁都看得出是借口的话却成功地骗过了风袖雪,不,是她根本就没打算深究。 “算了,两天后我们见一面,我找到关于你哥哥的线索了!” 风袖雪的话让白研良心中一紧。 但随即,他又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风袖雪体内出现的另一个人格,那个自称风亦如的女人说的话。 她说,风袖雪是个骗子,不要相信她的话。 但白研良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能被风袖雪惦记着,难道她看上了他这个人本身? 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 那次之后,风袖雪从未主动联系过白研良一次,就算在雾集之中见面,两人也是一副不熟悉的样子。 事实上,对于这个女人,白研良一直怀着不轻的警惕。 能够在雾集中一次次活下去的人绝对没那么简单,但她最亮眼的地方只有一张美丽的脸。 美色确实很有用,但也要看在什么地方,至少……在雾集美色绝对不会有想象中那么大的作用。 所以,风袖雪藏得很深。 她知道白研人的存在,如果白研人真的和雾集有关,那是不是意味着,风袖雪早就知道雾集的存在? 白研良挂断了风袖雪的电话,两人约好后天在老地方见一面。 所谓的老地方,自然是指原木咖啡厅。 想到那里,白研良不禁想到了杨一一,小姑娘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不知道最近怎么样。 刚搬走那段时间杨一一倒是还经常给他发一些消息,分享一些生活中的趣事。 但近来两人几乎已经断了联系,可能是因为白研良总是对小姑娘的滔滔不绝仅回复一两个字的原因。 后天的话……可以顺路去看看杨一一,还有杨叔。 正当白研良这么想时候,他才刚放下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杨叔。” “有空吗?”杨万龙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地羞恼。 “嗯。” “那你赶紧来现场一趟,就在媒体大厦门口。” “嗯,我马上来。” 白研良挂断了电话,给爱伦坡添了一些猫粮,摸了摸它的脑袋后立刻出了门。 …… 等白研良赶到现场时,这里已经围满了新闻媒体。 “各位观众,电视台门前发生一起命案,目前可以看到,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我们将在现场为您持续进行报导……” “据周围群众称,尸体由一位清洁工在六点发现,当时下着小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姿态诡异地矗立在大厦前,宛如一尊雕像。” 白研良从他们身边一路挤过时,已经把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个大概,如果他们没胡乱报导的话。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七点,距离报警时间,刚好过去了一个小时。 业城人真是爱看热闹,这么早,这么冷,但现场仍然被围了个几重。 “请让让……” 白研良一边打着招呼,一边从人群中挤过。 “小伙子,挤不进去的,回家看新闻吧。” “你要真想知道,大妈给你讲讲,听说啊……” 白研良以沉默谢过了大妈的好意,周围的人小瞧了这个看似单薄的小伙子的力量,很快,白研良就越过了层层人群,进入了警戒线范围。 “你好,我是白研良。” 现场看守警戒线,维持着秩序的警员在白研良还在掏证件的时候就放他进来了。 “白哥,快进去,杨队正等你呢。” 白研良莫名其妙地被一位不认识的年轻警员迎了进去,我很有名吗? 来到媒体大厦门口,白研良立刻就看到了好几位熟人。 杨万龙,高飞,唐果,任无道,还有……何以歌。 何以歌怎么也在这里? 这个疑问从白研良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但他暂时没有深究。 “杨叔,我来了。” 白研良打了个招呼,大家都侧头看了他一眼。 任无道与高飞对他点了点头,何以歌对他笑了笑,杨万龙一直黑着的脸也终于缓和了点。 “死者名叫艾青,性别女,年龄二十五岁,经过初步检查,死者的面部及四肢已经僵化,皮肤上已经出现尸斑,双唇饱满,角膜出现混浊,加上天气原因,推断其死亡时间在凌晨一至两点,尸体有被移动过的痕迹,推测媒体大厦门口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其余发现有待进一步解剖验证。” 说话的是高飞,他虽然才入职不久,但经手的案子无不是诡异离奇的命案,目前他很受警方高层赏识。 “死因呢?” 白研良问到。 高飞说了这么多,却偏偏漏掉了死因,但奇怪的是周围的人都没有问他的意思。 难道这里另有文章? 果然,在白研良此话出口之后,大家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尤其是杨万龙,他脸色铁青地说:“死者被人从嘴里灌入了大量水泥,窒息而死。” 业城的清晨本就很冷,在杨万龙说过这句话后,白研良不禁觉得更加冷了几分。 他开始仔细观察起那具名为艾青的女尸。 她诡异地站在大厦门前,双臂张开,呈迎接状,已经僵硬的脸上被硬生生拉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而更奇怪的是,她居然穿着高中校服。 但很显然,无论是年龄还是打扮,死者都不会是一名高中生。 蓝白配色,宽大臃肿,非常典型的高中校服。 而且……就是杨一一目前就读的,江北第三中学的校服。 爱小说努力创造无弹窗阅读环境,大家喜欢就按ctrl+d加下收藏吧,有你们的支持,让我们走得更远!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死 白研良跟所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来到了何以歌身边,笑着说到: “何先生,真巧啊。” 何以歌也笑了笑,说到:“接到一份委托,今天来给业城传媒公司拟定一份合同,谁知道刚来就遇到警方封锁现场。” 然后……就这么利索当然地站在了警戒线内?虽然他是刑事律师,但一般来说,律师不是法律授权的侦查人员,也不具备侦查专业知识,他应该和群众一样是不允许进入案发现场的。 但很显然,这里面有些什么白研良不知道的故事。 正当这时,林菀匆匆地走了过来。 她看了白研良一眼,飞快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手上的资料说到:“死者艾青是业城传媒公司的一名播音主持,负责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间,两个小时的电台节目,监控显示她昨天跟往常一样上下班,凌晨一点十二分离开了媒体大厦。” “监控可靠吗?” 任无道问到。 “经过技术检测,没有动过手脚的痕迹。” 林菀回答到。 白研良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仔细地看着尸体。 忽然,他出声问到:“江北第三中学这套校服一直没换过吗?” 大家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次回答白研良的是杨万龙,也许是因为杨一一的关系,让他对三中的校服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没有,一直就是这套,快十年了吧。” 白研良沉默片刻,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外的话:“情杀,查一查她高中时交往过的男性。” 所有人都诧异不已,连一直挂着淡淡微笑的何以歌都惊疑地抬起头看向了他。 “白……先生。”小女警唐果的脸上呈现出一股浓浓的敬佩与疑惑,“你怎么知道凶手的……动机?” 这也是大家想知道的。 白研良靠近依旧僵直站在大厦门口的尸体,忽然说到:“你们不觉得,死者的姿态……很美吗?” 这种诡异的说法让大家看向白研良的目光起了点变化,附近的年轻警员更是想起了关于白研良的种种传闻。 “死者下班时间是凌晨一点,一个在传媒公司上班的女主播是不可能不化妆的。”白研良伸手碰了碰艾青的面部皮肤,“但在深夜下班之后,她却急匆匆地卸了妆。” 大家随着白研良的话朝艾青的脸上仔细看去。 她确实没有化妆。 “等等。” 林菀忽然发出声音,然后匆匆地朝一旁跑去,片刻后,她带着答案回来了。 “白先生说的没错,业城传媒的员工说,昨晚艾青是化了妆的。” 林菀去求证了。 虽然初次见面时,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太友好,但白研良却相当欣赏她做事的认真。 这种人也许不讨喜,但却不可或缺。 白研良对林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而且,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首饰,甚至连指甲油都被刮得干干净净。” “如果艾青是为了在下班后见一个人,一个她不能带妆去见的人,那她根本就没必要在上班前化妆化得那么完美精致。”任无道接话道。 “嗯。”白研良点头道。 “所以,为她卸妆的是凶手,摘下所有首饰的是凶手,刮掉指甲油的是凶手,换上高中校服的也是凶手,甚至……连艾青的发型,都被还原成了最简单的马尾模样。”白研良的目光扫过大家,说到:“所以我想,凶手是一个在艾青高中时期,对她深深迷恋,甚至有过交往的人。” 不得不说,白研良的推测,很合理…… 虽然在白研良陡然提出要调查艾青的高中对象时,大家都充满了不解,但他这一番解释下来,无疑已经说服了所有人。 妆容,发型,指甲,校服……种种不合理处嵌套在一起时,合理的推测就出现了。 何以歌看向白研良的眼睛在发亮,被白研良察觉到后,他不仅没有移开目光,反而对白研良笑得越发灿烂。 不明所以的白研良只是回以微笑。 至此,整个案子的大体调查方向被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逐一排查时间了。 白研良来得很快,走得也很快,在警方准备收队之前,他就打算先溜了,这里已经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且说实话,他对这个案子的兴趣也不大,毕竟,这个案子看不到半点诡异的地方,这就是一起普通的情杀案,他之所以会来,完全是因为杨万龙的缘故。 然而,当白研良正准备偷偷溜走的时候,却忽然被一个人叫住了。 “白研良!你等等。” 任无道? 白研良脚下一停,被人当场逮住准备开溜的时刻,是一件很令人尴尬的事。 好在这事儿发生在感受不到尴尬的白研良身上。 “任先生,有什么事吗?”白研良问到,他不觉得自己和任无道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任无道快步走到他面前,贴近了白研良的耳边,轻声说到:“雾集。” 白研良瞳孔一缩,他猛地抬头看向任无道,没有说话。 任无道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摊开了自己的左手掌心。 那里……正静静躺着一个纯黑色的钥匙轮廓。 “余笙快死了。”任无道的声音很平静,但白研良注意到,说出这话时他的右手攥得很紧。 同样,白研良在陡然听到这句话时,心脏竟也像任无道的右手一样,攥得很紧。 “她怎么了?” 白研良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平静。 “没怎么,她的脊髓天生就有缺陷,下肢瘫痪只是直观表现,她的寿命……很短,现在,大概快到尽头了。” 任无道一向沉稳睿智的声音显得有些茫然。 身为医生,他本该见惯了死亡才对。 事实上,任无道看得很开,毕竟人打从一出生,就在一天天地迈向死亡,与其杞人忧天,惶恐着死亡的到来,不如努力生活,把生命填补得更加充实。 毕竟我们能拥有的,不是生,也不是死,而是生与死之间的人生。 但当死亡靠近自己的亲人,自己最爱之人时,任无道茫然了。 如果可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让余笙活下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嫌疑 一天后。 昨天关于余笙的事,任无道并没有和白研良过多交流,他只是为了告诉白研良,从此以后,他也将进入雾集。 上一次白研良看见的不是错觉,余笙打开门进入雾集时,确实被任无道看见了。 不如说,是任无道早就察觉到了余笙的异常,但因为是余笙,他才一直把疑惑压在心底,没有采取行动,但最近余笙的情绪越来越奇怪,身体也越来越差,终于让任无道坐不住了。 所以,他发现了雾集,然后……他也有了进去的资格。 这一点不难理解,上一个任务时,苏结衣,苏结弦两姐妹也是这种情况,本来被选中的人只有苏结衣一个,当苏结弦进入雾集后,雾集同样出现了她的名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雾集是不挑食的。 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任无道并不是被雾集选中,而是主动进入的。 这一点,与拿着钥匙打开雾集之门的白研良更像。 而也许是因为雾集的变化,导致之前总结出的规则截然不同。 本来身为“新人”的任无道应该肯定会被选中执行任务,但上一次的人选中却没有他。 不仅如此,他当时甚至没有进入雾集当中。 这是一件很古怪的事,就好像……他获得的只是候补者一样的资格。 白研良思忖良久,他总觉得,任无道哪里有些奇怪,在进入雾集这件事上,任无道似乎有所隐瞒。 但既然他没有说,白研良也便没有问。 至于……余笙。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那个一直假装坚强的女孩的印象,白研良最近越来越淡…… 这是很不合理的一件事,白研良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而且,他并不反感余笙,甚至怀着类似于欣赏的情绪。 但事实就是,余笙在白研良脑海中的印象越来越淡。 想了想后,白研良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郑重地写下了两个字: 余笙。 看着这个名字,那种淡淡的陌生感又出现了。 似乎……自己再过些时日就会忘掉它。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白研良第一次生出了烦躁的情绪,他讨厌这种仿佛被支配的感觉。 是什么让他在逐渐遗忘这个名字?遗忘这个人? 虽然暂时找不到答案,但白研良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既然……你越是想让我忘记,我就偏要记住它,记到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程度。 白研良合上了笔记本,这是他刚养成的习惯,写日记。 虽然显得很老年人,但白研良却很喜欢这种每天记录一点文字的生活方式。 不过,属于他的空闲时间很快就没了。 为这次案件成立的专案组,根据白研良圈定的方向,很快就筛选出了几名嫌疑人。 名单发给了白研良一份。 他们一共有四人。 艾青同公司的同事,戴安宇。与艾青同龄,二十五岁,大学念的播音主持专业,三年前毕业,但就业一直不顺利,因为没有关系,能力也比较一般的缘故,戴安宇一直处于一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看得上他的公司他不想去,他想去的公司又根本就不缺他这样的人。直到把简历投到业城传媒公司后,他竟然莫名其妙地被挑中了。警方认为,是艾青看到他的简历后,在中间疏通了一下,毕竟,戴安宇是艾青的高中同桌,调查结果也显示,艾青与戴安宇在高中阶段虽然没有恋爱关系,但感情却一直很暧昧。 第二位,艾青的初恋男友,陈怀玉,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嫌疑人,因为……他的身份是偶像,一年前突然火起来的青年偶像。初高中阶段迷恋他的女孩比比皆是,杨一一也是其中之一,就连活在社交媒体之外的白研良都经常能听到他的名字。但经过警方的调查,这位优质偶像自初中阶段就与艾青同班,高中时两人相爱了,此后一直分分合合,直到一年前,陈怀玉突然爆火两人才陡然断了联系。明天,他刚好要和同样很火,但火得更久的风亦如合作拍摄一支广告,地点就在业城,所以,他昨天凌晨提前到了业城,正因如此,这位偶像的嫌疑在警方处急剧增加。 第三位,江桥,一位典型的高富帅,艾青的前男友之一,高中时期追求艾青未果,但大学时两人在一起了,并同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江桥发现艾青与陈怀玉一直纠缠不清,藕断丝连,而选择分手。江桥的嫌疑目前看来是最小的,因为昨天凌晨,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为他作证的是一位模特,当天晚上,江桥一直和她在酒店谈人生,谈理想,酒店的监控录像也可以为他证明,之所以把江桥放进嫌疑人名单,是因为他在公众场合打过艾青,并放出过要杀了她之类的话。 第四位,是艾青刚分手的前男友,马俊生,这是一位业界知名的摄影师,长袖善舞,人脉极广。和前几位不同的是,他虽然也是艾青的高中同学,但在艾青眼里,马俊生一直是男神一般的人物,他甚至比身为明星偶像的陈怀玉还要英俊帅气,两人会在一起,也是因为在业城传媒的某次活动现场重逢,认出了彼此,然后建立了联系,在艾青的主动追求下,两人短暂地在一起三个月,之后因为不明原因分手。而引起警方怀疑的,就是马俊生这怎么也不愿意开口的不明原因。 凶手很可能就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个,白研良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用手机短讯回复了杨万龙愿意自己参与调查。 很快,接他的车来了,并不是警车,而是一辆商务车。 车门打开后,露出的依旧是几张熟人的脸。 林菀,唐果,高飞,杨万龙,何以歌不在白研良可以理解,但任无道也不在,倒是让白研良有些好奇。 唐果开车,林菀坐在副驾,高飞与杨万龙坐在商务车的第二排。 上车后白研良发现大家留下了后排的一个位置给他,而这时他才看到原来后座的角落还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却让白研良再次愣在了当场。 “许知非?”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试探 后排角落,许知非听到白研良的声音后,抬起了苍白的脸,轻轻冲他点了点头。 从眼神看得出来,虽然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在此时此地遇见白研良,她也挺惊讶的。 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竟然认识,这大大出乎了车上几人的预料。 因为许知非那副生人勿进的态度与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气质,让大家都不太敢和她坐在一起,所以才给白研良留了这么个座位,本来大家还挺抱歉的,因为在他们看起来,和许知非这样的人坐在一起是一件很煎熬的事。 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白,你认识许专家?” 高飞大为惊讶地问。 许专家吗…… 白研良看了许知非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到:“网友。” 网友…… 这个词虽然挺普通的,但用在白研良和许知非身上却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这两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像是爱上网的人。 白研良在最初的惊讶后便也没再有什么疑惑的样子。 唐果发车了,这个小女警一边开车一边叽叽喳喳地介绍目的地和嫌疑人。 白研良觉得,比起警察,也许她更适合当老师或者导游。 一路上,大家的话题很快就谈到了这件案子上。 “昨天下午去找戴安宇的时候,他的态度很奇怪,面对我们的问题,他绝大多数都选择了沉默……” “嗯,他的情绪也很奇怪,从表面上来看,艾青和他的关系一直不错,为什么面对她的死亡,他甚至连半点悲伤的情绪都看不到。” 一身黑色长裙的许知非安静地看着窗外,虽然没有说话,但她似乎仔细在听。 白研良无意中扫过她的袖口,她换了一件长裙? 说起来……许知非袖口上的黑色小花还在白研良家里放着,本来想找个机会还给她,但仔细想想,这种行为好像挺变态的。 就在白研良有些走神的时候,高飞说到:“戴安宇的不配合能不能理解为犯罪之后的情绪异常?” 犯罪之后的情绪异常…… 白研良在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从凶手行凶后的种种行为来看,他的心理素质异于常人的强大,这种人在面对警方的询问时,往往很难露出破绽。 如果戴安宇不是伪装的话,白研良反而觉得他应该不会是凶手。 “不是。” 冰冷的声音虽然没带着针对高飞的情绪,但却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许知非依然看着窗外,说到:“他和死者的关系并不融洽,他看起来不够悲伤也是因为他本身感到愉悦。” 嗯? 杨万龙从许知非这句话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低声自语道:“的确,我们可能误会了戴安宇和死者艾青的关系,戴安宇求职不顺利,因为艾青的关系进入了公司,我们下意识地以为他会感激她,然而实际上,戴安宇对艾青的感情,也许不是感激。” 高飞也恍然大悟。 对啊……自古便有升米恩斗米仇的说法,艾青给予戴安宇的帮助有多大虽然不清楚,但身为男人的高飞至少能够理解一点,那就是在职场中,一个靠着女人上位的男人会遭受怎样的非议。 戴安宇在艾青的帮助下进入了公司,他真的会感激艾青吗…… 讨论之中,唐果的车已经停了下来。 昨天还出了命案的媒体大厦今天照常上班。 这栋富丽堂皇,造型美观的传媒机构建筑从行动上书写着现代人娱乐至死的态度。 一行人下了车后,很快就被认了出来。 “警察又来了,难道杀人犯是公司里的人?” “呀!那个男警察好帅啊,你看!” “嘶——那个女人好渗人,脸色像死人一样……” “你说穿黑色连衣裙那个?” “嗯,就是她……” “嘶……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浑身发冷,好奇怪,明明长得那么漂亮,怎么……感觉像个死人一样。” 杨万龙马着一张脸朝周围打量的男人女人们看去,他从警已久,加上心情不好,此刻一瞪眼顿时威慑力十足。 周围呱遭不已的人们连忙散去了。 白研良余光扫了许知非一样,那些人自以为是的议论很难不被她听见,但目前看来,她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依旧冷着一张惨白的脸,步履极轻地走在最后。 戴安宇的办公室在六楼,林菀敲开门时,他正回头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但一看到是这群警察,戴安宇的笑容便消失了。 “还没问完吗?”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目光一一瞟过几人,在看到白研良时,目光有一瞬间的停留,脸上的不耐之色似乎缓和了些,说到:“坐吧。” 说着,他走到饮水机旁,熟练地给大家冲泡了几杯咖啡。 “该说的我昨天已经都说了。” 他放下咖啡,坐在黑色沙发上,目光透过窗看向了外面的天空。 “那不该说的呢?”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许知非。 她目光冰冷地看着戴安宇,虽然她看谁都是这种眼神,但戴安宇不知道。 这个男人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色,目光从窗外的天空回到了自己手中的咖啡杯上:“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和艾青关系怎么样?”许知非继续问道。 “不错。”戴安宇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回答道。 “你不喜欢她?” 许知非忽然发问。 戴安宇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 说中了吗? 这是恼羞成怒吗? 看着戴安宇异常的态度,大家心中各有猜测,只有唐果,这个小女警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然后,她突然靠近白研良,用一种极其亲昵的姿势凑近了白研良的耳边,在说什么悄悄话的样子。 白研良一脸莫名其妙,大家也被唐果突然来的这一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戴安宇,本来情绪有些激动的他看到这一幕后忽然冷静了下来,起身说到:“对不起,我要去上个洗手间。” 戴安宇离开之后,杨万龙立刻瞪着唐果,吼到:“你在搞什么?” 唐果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委屈地说:“我……我想试试,因为……戴安宇好像……是同性恋。” 第一百四十章 江桥 杨万龙顿时被唐果的回答噎住了。 唐果小心地看了一下杨万龙的脸色,说到:“等会儿他回来后,可以让白老师来提问,他应该会合作一些……” 大家看向了白研良,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便点了点头。 很快,戴安宇回来了。 “戴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吗?”白研良忽然问到。 刚坐下的戴安宇愣了愣,然后说到:“健身,看书,听音乐,看电影,偶尔旅游,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有。”白研良摇了摇头,看向他的办公桌:“我只是看戴先生桌上的书中,有一本我刚好也看过。” “是吗?” 戴安宇的表情忽然轻松了些,看向白研良时目光明显更加友善。 这一次,也许是因为唐果说过,大家观察戴安宇时,竟然明显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大胆与感兴趣,至于对象嘛……自然是白研良。 几人心里有些怪异,又有些想笑。 就外貌的来说,白研良和许知非是一行人中拔尖的,但许知非的气质让人无法亲近,而白研良则相对要正常很多,他周遭的气场也很温和,如果戴安宇真的是同性恋者,那么白研良会吸引到他也就不奇怪了。 就这样,交流询问的任务全都落在了白研良身上。 他已经和戴安宇从生活爱好谈到了作息安排。 “我通常五点下班,偶尔会去酒吧喝上一杯,白先生,你有兴趣吗?”戴安宇很自然地问到。 “抱歉,我不能饮酒,而且,我的工作不是朝九晚五,我想,我们很难有机会一起喝酒。” “那真是太遗憾了。” 戴安宇见状,失望的表情直接挂在了脸上。 他似乎失去了谈话的性质,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都表达着送客的态度。 但白研良却对此当作看不见,他端起咖啡,浅抿了一口,古怪的苦涩味道让白研良微微皱起了眉头。 “戴先生,艾青……是个什么样的人?” 戴安宇看了白研良一眼,叹气道:“就那样的人吧,年轻,漂亮,身段好,但缺少内涵,没什么才华,总而言之,如果不是那张脸,她本该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这倒是事实。 艾青就算被人杀掉,尸体也自然流露出一股别样的美感,这足以证明她的天生丽质。 而从她交往过的男友来看,要么很有钱,要么与她一样容貌极其出众。 白研良注意到,说到艾青时,戴安宇的嘴角往下撇了撇,这是很细微的不屑态度。 “可是我们听你的同事说,你和她的关系很不错。” 戴安宇讽刺地笑了笑,说到:“表面上来看,我们的关系确实不错,但现在这个社会,谁又会把自己对某人的厌恶浅白地挂在脸上呢?” “啊,不好意思……”他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笑,“应该只有我这样的小人才这样,各位警官一看就是正大光明的人,哪里会和我这样的人一样?” 杨万龙闻言,眼睛微眯盯着戴安宇。 不过杨万龙自己也清楚,戴安宇的越是这样,他说谎的可能性就越小。 白研良忽然起身,结束了谈话。 “杨队,走吧。” “戴先生,今天打扰了。” 白研良告辞道。 戴安宇点点头,有些意犹未尽地说:“没事,如果有空,你可以再来找我,刚好最近我弄到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 见白研良说话,杨万龙也起身与戴安宇握了握手,再次环顾了一圈这间办公室,一行人离开了媒体大厦。 “去下一个地方,江桥家。” 车上,杨万龙对唐果说到。 唐果找到江桥家的地址,很快商务车就再次启程。 “嘿嘿,白,你还挺受欢迎的。”高飞扭过头坏笑着说到。 白研良自然地点点头:“嗯。” “额……”高飞没想到,白研良竟然承认了自己受欢迎这一点,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是在调侃吗? 白研良当然看得出来,只是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这里。 刚才……询问戴安宇的时候,白研良看到了,黑影! 戴安宇从洗手间回来时,一个诡异的黑影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但这之后他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戴安宇的言谈举止仍然正常。 错觉?白研良不相信这是错觉,因为……他发现许知非自从戴安宇从洗手间回来后,就一直诡异地看着戴安宇的背后。 她也看到了。 “高飞,让你出来参与调查不是让你来玩的。”杨万龙坐在高飞身边,黑着脸看了他一眼。 高飞立刻转过身去,正襟危坐。 白研良皱着眉头,趁着大家各自思索之时,小声对许知非问到:“你看见了吗?” “嗯。”许知非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真不是错觉了。 那么……这起案件的凶手就是戴安宇吗? 白研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戴安宇身体里有扭曲的黑影,又是不争的事实。 白研良已经不止一次在嫌疑人的身上看到那个东西了,似乎……它所附身的人就是犯人。 在白研良思忖间,车子停了下来。 虽然已经知道江桥是一名有钱的富二代,但有钱到这种程度,还是出乎了大家的想象。 “队……队长,地址不会错了吧?”开车的唐果也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因为眼前的建筑,根本就不是什么别墅,高级小区,而是一个……庄园。 毫无疑问,在艾青交往过的男人中,江桥的家庭背影无疑是最好的,经济条件也是最棒的。 彼时的江桥还一直深爱着她,但艾青一直与初恋情人纠缠不清,让江桥对她彻底绝望,从此两人断绝了所有联系。 不得不说,艾青的择偶观挺迷的。 因为昨天已经询问过一次江桥,对他留下的地址杨万龙反复向江桥本人确认了几次,他可以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大家准备找安保进去的时候,庄园的大门竟然自己开了。 一个贵气十足的年轻人站在那里。 对于警察的到来,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江桥的目光一一几人,尤其在许知非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而后说到:“我爸妈在家,出去聊。” 唐果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杨万龙,杨万龙直视着他,沉声到:“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艾青 严格意义上来说,江桥并不是帅哥。 但当一个男人同时具备了高和富双重属性后,帅就自然而然会被人们添上去,尽管也许那个人的外貌很一般。 不过,江桥虽然相貌并不出众,却有一股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似坏似痞的气质,毫无疑问这是除了钱之外,江桥的另一泡妞杀招。 “坐吧。”在江桥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一家咖啡厅,“想喝什么随便点,这是我家开的。” 又是咖啡啊…… 唐果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此时此刻,还是杨万龙最先发声: “艾青昨天凌晨被杀了,身为她的前男友,我们想再次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江桥面无表情地把手搭在一旁的长椅上,说到:“问吧。” “你是不是曾经说过类似要杀了她这样的话?”林菀开门见山地问。 江桥转头看着她说:“这种话我对很多人都说过,但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只有她真的死了,这算是报应吗?” “可是……她死得那么惨,你不觉得就算是报应也太过分了吗?” 林菀继续问到。 她这样的询问是有技巧的,她故意说出“死得惨”这一点来引导嫌疑人,试图让他来补充细节。而这件案子的细节是没有出现在新闻报道中的,除了凶手和警方之外,没有人知道艾青是被水泥灌进嘴里活活憋死的。 “惨?怎么惨?坦白来讲,如果我是人渣的话,她连人的渣都算不上。”江桥很是不屑地说,他似乎不掩饰自己对艾青的厌恶和恨意,甚至对于艾青的死亡,他直接了当地表达着自己的高兴。 “所以你就杀了她?”唐果想搞个忽然袭击,想看看他的反应。 “小姑娘,你在说梦话吧?都说了我昨晚在酒店和女人谈人生,哪里有空去杀她?” 唐果气鼓鼓地瞪了江桥一眼,然后扭开了头。 杨万龙自始至终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酒店的?” “昨天一早,哦对了,我还从媒体大厦门口路过了,原来是她死了,早知道去凑凑热闹了。” “谁能证明你是昨天一早离开的?”杨万龙继续追问。 “都说了让你查酒店监控,实在不信你可以去问和我谈人生那女人,还有我爸妈,问问他们我是不是昨天一早到家的。”江桥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以为我们没查?告诉你!酒店的录像只拍到了你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和一个女人进去,根本就没拍到你们出来!而那位女模特说她十二点半就睡了,一早醒来,你已经不见了,那家酒店十二点后监控系统维护,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恢复录制,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酒店谁都不知道,你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 杨万龙猛地一排咖啡桌,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颇有些惊堂木的效果。 但他显然忘了这里是公众场合,不是警察局,周围喝咖啡的人立刻投来了不满的目光。 “爱信不信,都说了我爸妈能证明我是一早回来的。”江桥面色有些难看,杨万龙忽然的厉喝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只是亲属的证言不能作为证据。”林菀说到。 江桥的手已经从椅背上收了回来,他低着头,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半晌没有说话。 “人不是我杀的……” 终于,他开口了。他开口的第一句仍是在为自己申辩。 “江先生,要想彻底摆脱嫌疑,你只能诚心与我们合作。”高飞认真地说到。 杨万龙盯着面色不停变换的江桥,说到:“接下来,我问,你答。” “你们分手多久了。” “三年零六个月……”江桥几乎没有思索就说出了答案。 几人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你们交往了多久?” “两年半。” “为什么分手?” 听到杨万龙这个问题后,江桥抬头看了他一眼。 从杨万龙的眼睛里,他只看到了严肃。 “我一直以为……自己遇见真爱了,只是偶然的一次,我发现……我只是她的钱包,戴安宇你们知道吧?那个贱人说,他只是她的闺蜜,但他们一起逛街,购物,看电影,外出旅行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闺蜜?男的闺蜜?她把我当成了不长脑子的凯子,但我那时候确实不长脑子,我竟然相信了她的鬼话。” 江桥说着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怨毒的神色,如果说他是凶手,大家不会感到任何奇怪,毕竟他现在的情绪,任谁都能感受到那股恨意。 “我原谅了她,可是后来呢?她竟然一直和陈怀玉保持着联系!我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过,但两年半,她和我在一起两年半!这两年半间他们每天都会往来信息,比他妈和我聊天还勤快!她还拿我的钱给他买课程,学舞蹈,音乐,说自己要支持他的梦想?你们说,这种女人不分手留着来干什么?我只是放出狠话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已经很理智了!” 江桥大吼着,面色和耳朵都已经通红,咖啡厅的其他客人,有些受不了,有些已经被服务员劝走了。 他的愤怒仍然那么真切,如果他真的是凶手的话,报复成功的他应该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恨意。 江桥已经说得很明白,在几人的观察之下,他也没有露出破绽,他的情绪很真实,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没有撒谎。 但警方的后续调查中,他在艾青被害的凌晨没有不在场证明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所以,他的嫌疑仍然存在,而且不小。 “江先生,谢谢你的合作,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但也请你最近不要离开业城,否则我们将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江桥在一通怒吼般的诉说后显得情绪有些低落,对杨万龙的警告他也不置可否。 “走吧。” 看了江桥一眼后,几人转身离去。 白研良和许知非这次一直没有说话,但不代表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恰恰相反,他们正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一直没有开口。 “他身上也有。”白研良低声说道。 “嗯。”许知非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座椅上失神的江桥,他的背后,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扭曲的,畸形的黑色人影…… 第一百四十二章 网友 戴安宇和江桥的身上都有诡异的黑影,这肯定不是巧合。 白研良低头沉思,他没想到,这起他本不怎么感兴趣的案件竟然开始变得有趣了。 一行人驱车来到下一位嫌疑人的住处,但这次他们却扑了个空。 “对不起,各位警察先生,陈怀玉先生今天的行程很满,他已经离开了。”眼前这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自称是陈怀玉的经纪人,他看起来是专程在陈怀玉入住的酒店里等他们。 “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如果他实在很忙,请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们。”杨万龙说到。 经纪人先生连连摇头:“那可不行,陈怀玉的个人信息是严格保密的,万一流传出去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产生的损失该由谁来承担?” 杨万龙憋着一口气,强行按下了怒火,说到:“那好,我们预约陈怀玉明天的一个小时。” 唐果小心翼翼地偷瞄了杨万龙一眼,这是她极少见到的,杨万龙做出让步的场景。 谁知就连这个要求也被拒绝了。 “对不起,警察先生,陈怀玉明天要和风亦如小姐拍摄一支广告,恐怕……也没有时间。” “你!” 杨万龙眼睛一瞪,脾气快压不住了。 林菀赶紧拉住了他,低声劝到:“算了杨队,我们先去马俊生的工作室吧。” 杨万龙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瞪向那经纪人,其实以他的功绩与资历,早应该升上警局高层了,但就是因为他曾经在查案的过程中,屡次使用暴力手段,处分是一个接一个,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个队长。 这时,白研良忽然上前,给杨万龙低声说了两句,杨万龙立刻收起了怒火,转而讶异地看着白研良,问到:“真的可以?” 白研良点点头:“没问题。” 杨万龙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他丢了一个冷哼给陈怀玉的经纪人,带头离开了酒店。 车上。 “杨队,白老师刚才说了什么呀?” 唐果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看了一眼后视镜问到。 杨万龙借机再次转身问到:“研良,你真的有办法见陈怀玉?” 白研良再次点头,肯定道:“嗯,我认识明天和他拍摄广告的女艺人,我想,拜托她一下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什么?!” 白研良没想到,自己老老实实的一句话竟然引起了全车人这么大的反应。 高飞更是直接扭过身子从前排扑过来抓住了白研良的胳膊:“白!你认识风亦如?” 白研良点点头:“认识。” 车内顿时鸦雀无声。 以大家对白研良的了解,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就连副驾驶位的林菀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她的?” 这才是最让人好奇的一点,无论怎么看都应该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认识?这简直颠覆了大家的世界观。 “网友。” 白研良平静地回答道。 网友…… 又是网友…… 大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貌似正魂游天外的许知非,这位侧写专家也是他认识的网友…… 这是什么网啊?能不能介绍给大家用用啊?! 高飞的心情像吃掉了一整个柠檬,酸得要命。 终于,在一行人各自异样的心情下,马俊生的工作室到了。 这是一位很有时尚嗅觉的摄影师,他的摄影作品,风格灵活多样,主题各异,在圈内有不小的名气。 进了工作室,初次见到马俊生的时候,大家的眼前都是一亮。 他真的非常英俊,英俊到任谁路过他的身边,都会忍不住回头再看两眼。 一双剑眉,鼻梁英挺,目含桃花,唇角带笑,他是一个基本符合所有人对好看二字定义的人。 不过此刻,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好,起身迎接大家的过程中都有几次走神。 “他好帅呀!林姐,你说他和白老师谁更帅?”唐果悄悄地问着林菀。 林菀眉头微皱,她本不想在工作时谈这些,但又不忍小姑娘期待的眼神落空,便小声地说:“白研良。” “咦~”唐果拉着冗长的语调,带着些许调侃地看着林菀,“我以为林姐不喜欢白老师呢。” 林菀这次却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实不喜欢他,但我很欣赏他。” 唐果一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坐下,准备开始询问了。 杨万龙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说到:“打扰你一会儿,我们有几个问题。” 马俊生点了点头:“好,请问吧。” “今天我们想具体了解一下,你和艾青之间的事,身为艾青的最后一任男友,你们分开的原因是什么?她是否做出过伤害你身心的行为。”杨万龙开门见山地说:“以及,昨天的凌晨一点,你在哪里?做了什么?有没有人能为你作证。” 马俊生看着自己的水杯,低头沉默了片刻,说到:“昨晚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对一套照片进行后期处理,直到凌晨三点才睡下。我是独居,没有人能为我作证,不过图像处理软件的修改记录是连续不断的,这可以证明吗?” 杨万龙回头看了林菀一眼,林菀说道:“需要检查之后才知道是否有效。” 马俊生低下头,不再开口。 白研良和许知非安静地看着他,杨万龙他们虽然看不见,但在二人的眼里,马俊生的背后正飘着一个极度扭曲的诡异黑影,与戴安宇和江桥不同,马俊生身上的黑影,似乎不是在钻进去,而是想钻出来。 马俊生的嫌疑很大,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的黑影比起那两人来得更加古怪,更在于他萎靡不振的精神,毫无可信度的自述。 以及……他周围那股极淡的,但白研良能够闻到的腐朽味道。 就像大家觉得,许知非不像一个活人一样,她阴冷的气质,惨白的肤色都让人避之不及。 但此时此刻,白研良觉得不像活人的,并不是许知非,而是……马俊生。 这不是因为外貌,气质什么的,这是一种只能意会的感觉。 也许是自身也有异常,白研良很明显地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类似半生半死状态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未遂 “你恨艾青吗?”白研良忽然发问。 马俊生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僵硬,他有些不自然地抬起头,看向白研良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研良扭头看向了垃圾桶,说到:“今天早上的报纸上,有关于艾青事件的报道,但被你撕得粉碎,你是讨厌她?还是太喜欢所导致的愤怒?” “够了!”马俊生忽然有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我不想看到,也不想听到任何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东西,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请尽快,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他突然就翻了脸,但白研良却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地问到:“你们最近的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没有联系!我把她删得干干净净,她已经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如果不是她突然死了,我根本就不会再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 “你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知道的她的死讯?” “昨天中午,在社交软件上刷新闻时无意中看见的,虽然打了马赛克,但她的身材和衣服我都认识。” “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白研良忽然看着他说到。 “……” 马俊生抿了一下嘴,偏过了头。 “你最近在吃安眠药?” 白研良继续问道。 马俊生顺着白研良的目光看去,原来他是发现了自己的安眠药。 “失眠,去医院开了一些,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据我所知,安眠药属于第二类精神药品,按照业城的规定,医院一次最多只能开出一周的量,也就是十四片到二十一片,我不太明白,那满满的一瓶是从哪家医院拿到的。” 白研良的话让马俊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杨万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常,这位老练的刑警很快就站到了能够威胁到他的位置,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马俊生颓然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他,或者说,他看的是马俊生身后那个和他连接在一起的扭曲黑影。 那个东西似乎没有意识,也无法感知到这个世界,虽然白研良正注视着它,但它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马俊生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杨万龙等得快不耐烦时,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没错,我确实打算杀了她……”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杨万龙更是把手摸向了腰间的手铐。 “我家里很穷……”马俊生下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水杯,白研良知道,他没有说谎。 虽然他开着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名气也不小,但他的手指,皮肤,却显得粗糙黝黑,这是从小负担家务造成的。 马俊生的原生家庭,应该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贫穷。 “和我在一起时,她总是喜欢问我哪款化妆品,哪款护肤品好用,我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好奇,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想要礼物的暗示。不过,我都给她买了。” “但三个月相处下来……她向我要的东西越来越夸张,口红,耳环,项链,高级服饰,几万一双的高跟鞋,几十万一辆的车,直到……几百万一套的房子。”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现在根本就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来买房!但她却说我连和她一起生活的诚意都没有,呵,诚意?我像个白痴一样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直到和她分手后我才知道,她想要的哪里是什么房子?只是一个分手的理由罢了。” “她不知道你父亲正在住院吗?”白研良忽然问到。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正在住院?”马俊生愣了愣,抬头看着白研良很是惊讶。 “你的办公桌上有你和你父亲的合影,背景在业水江畔,你的母亲去世很早,父亲务农将你养大,你把他接到了城里住,但你之前说你目前独居,显然你父亲在另一个地方住着有一段时间了,我想,会把父亲和自己的合影放在办公桌上的人,应该不会选择把他送进养老院。” 白研良说得轻描淡写,但马俊生却感觉自己的背心一阵发凉。 他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就连自己母亲早早去世都被他猜到了。 “你……说得没错,她在我念小学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走得很痛苦,我一直很内疚,自责,近些年,我爸的身体也开始变差,为了弥补,我把他接到了城里来,没想到刚住下没几天他就病倒了,现在已经在医院住了大半年。” “至于艾青?呵,她早就知道我爸一直在住院,也知道我的家庭条件很一般,但她根本不在乎,我只是她的钱包和用来炫耀的工具而已,毕竟我和她一样,长了一副好皮囊,我这样男朋友可以让她备受同事和好友的羡慕。” 马俊生说着艾青的时候,仍是止不住那股恨意。 林菀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经过今天的调查询问,死者的形象已经越来越丰满。 一个拥有精致美貌和年轻身体的电台主播,同时又虚伪拜金,感情生活一塌糊涂。 好看的言情小说 虽然对死者有些不敬,但林菀觉得,就算这次她没死,照她这样在一段段感情间游戏下去,早晚也会死在另一个人手中。 “但是……我真的没杀她!前天十一点,我准备好了安眠药,用之前复刻的钥匙潜入她家,放在了她最爱喝的橙汁里,然后就离开了。可是她当晚根本就没回来!而是死在了自己公司门口!她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马俊生大声为自己辩解道。 而这时的杨万龙,已经一个电话打回了警局:“去几个人,把艾青家里的橙汁都检查一遍,看有没有安眠药的成分。” “是!杨队!” 杨万龙挂断电话,看向马俊生,说到:“马先生,请先和我们走一趟,就算艾青的死与你无关,你的行为也构成了故意杀人未遂。” 马俊生的瞳孔迅速失去光彩,他沉默半晌,恳求道:“警官……能先别告诉我父亲吗?” 杨万龙凝视着他的眼睛,从马俊生的眼中,他看到了愧疚与不安。 “可以。” “谢谢你……” 马俊生被带上了车,白研良只能自己打车回去了。 “研良,今天谢谢你跟我们跑一趟,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没事的,杨叔。”白研良笑了笑,他并不介意这些。 他在思考的是,虽然马俊生与这件事无关,但他的安眠药到底从何而来……还是没说清楚。 而且,他身后那个扭曲畸形的黑影,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个案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白研良转身离去,看来最后的关键,要落在明天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诡 爱小说()开通手机站了,手机用户可以登录进行阅读,效果更好哦! 很来,夜色来临,今天高飞竟然按时下班了。 白研良与他聊了两句,从高飞的口中,白研良也终于知道了许知非的身份,她是来自凉城的侧写师。 这个名词看起来颇为神秘,但其实并没有传言中那样神乎其神。 所谓侧写师,就是通过对作案手法、现场布置、犯罪特征等的分析,勾画案犯的犯罪心态,从而进一步对其人种、性别、年龄、职业背景、外貌特征、性格特点乃至下一步行动等做出预测,以便警方缩小搜捕范围,及时制止犯罪行为的延续。 许知非虽然年轻,但已经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侧些师了。 侧写术最重要的一环,依旧是换位思考,也就是站在罪犯的立场去分析推理。 所以,一个天分极高的侧写师,或者说侦探,也一定有潜力成为一名极其可怕的罪犯。 而提到凉城,白研良就不由得想到了李慕,还有他提到的那个罪犯——密匙。 听说他所在的那个犯罪组织已经到了业城,但现在仍然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白研良一边摸着爱伦坡的脑袋,一边安静地思考。 高飞累坏了,已经先一步回房休息,那位律师先生何以歌今天一直不见人,就算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他都没回来。 白研良刚想回房去休息,院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本以为是忘记带钥匙的何以歌,但打开房门后,白研良却有些惊讶。 “风袖雪?” 门外斑驳的灯影之下,是戴着一副大墨镜的风袖雪,在大晚上戴墨镜无疑是一件很蠢的事。 白研良记得自己之前有对她说过,这副墨镜戴上后只会更引人注目,更何况这是晚上。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白研良平静地看着她,他不希望从风袖雪的口中得知她暗中调查了自己这种答案。 风袖雪仰头看着她,说到:“我问了许知非。” 这样吗…… “你找我什么事,不是说好明天见面吗?”白研良有些疑惑。 “吃饭。” “啊?”白研良一怔,看着风袖雪,再次问道:“你来找我吃饭?” 风袖雪点了点头,她终于摘下了大墨镜,她还是那副样子。 说起相貌的话,雾集之中,只有许知非能够和她相提并论,就连同样貌美的余笙都要逊色半分。 “不,是我请你吃饭,你帮我一个忙。” “说来听听。” “杀了风袖雪。” 夜色中她的唇色显得异常冷艳,而她嘴里吐出的五个字,更是让人心底发寒。 “原来你是风亦如。”白研良看着她的眼睛,这股冷静到极致的感觉,确实不是风袖雪。 风亦如静静地看着白研良:“我一直都是风亦如。” 白研良清楚的记得,风袖雪第一次找上他时,拿出了白研人的照片,她声称白研人是她的姐夫,而自己的姐姐也在离奇失踪。 然后,风袖雪就一直用风亦如的名字在娱乐圈活动。 现在这女人的两个人格各执一词,白研良一时间也分不清她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你打算在门口站一夜吗?” 风亦如看着他问道。 白研良忽然笑了笑,他回到房间,拿了一件外衣,说到:“刚好,我还没吃晚饭。” …… 如果要说白研良缺陷最大的地方,那就是社会经验无疑了。 毕竟他整整十年都在精神病院中度过,但让白研良没想到的是,风亦如似乎也是这样的人。 她说请自己吃饭,但只是带上了钱,没有预定的位置,没有想去的餐馆,甚至没有吃什么的打算。 她只是用一双冷静的眼睛望着白研良,一副你看着办,我来付钱的模样。 白研良想了想,在路边找了一家很热闹的大排档。 嗯……带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风亦如吃大排档,幸亏现在是晚上,风亦如站在阴影下,虽然她的长相依旧惊艳,但也没被人认出来。 白研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风亦如也不觉得。 两人在老板的引领下坐在了街边角落的一方餐桌旁。 白研良点了招牌菜,待老板走后,两人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为什么找我?而且,杀了风袖雪你也会死。”白研良问到。 风亦如再次往阴影里挪了挪,说:“不是在现实中杀,是在雾集里。”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她:“我不懂你的意思。” 风亦如忽然直勾勾地盯着白研良,幽声道:“你知道……鬼是怎么来的吗?” 被她这种诡异而神秘的视线注视着,白研良竟然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风袖雪扭过头,看向灯火阑珊的城市深处,幽幽说到:“腐烂掉的人性,就是鬼。” 她似乎意有所指。 “白研良,你知道吗?鬼并不是人类死亡后的灵魂变成的,活着的人才能滋生出鬼。” 她再次盯着白研良:“而死人,仅仅就是死人,无法变成鬼。” 她嘴里说的,都是些奇怪的话,好像还没喝酒,她就已经醉了。 “你不相信?”风亦如忽然歪着头看向白研良。 白研良点头道:“不信。” 风亦如眉眼一弯:“你还真是不会撒谎。” 随即,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幽寂,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我可是亲眼看到过……活人的身上,长出一只鬼来……” 白研良的脑中划过一道闪电。 活人的身上,长出一只鬼…… 风亦如的话让白研良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些扭曲黑影。 他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也许那些扭曲的黑影并不是外来的入侵者,而是……人类自己从体内滋生出的,畸形的怪物。 他想到了郝博文,他在拘留所内诡异自杀,一个扭曲的黑影破体而出。 还有雷东明的妻子,她的身上,也看到了一个扭曲的黑影。 甚至……白研良想到了李德刚。 那个被郝博文杀掉的教导主任,在他的公寓楼下,有一只瘦瘦高高的,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的怪物…… 白研良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刚孕育出的“鬼”,只是个扭曲的影子,而依旧完全成型的“鬼”,就会变成各种离奇恐怖的模样,比如……那只公寓楼下的怪物。 它……很有可能就是在李德刚畸形病态的心理下,孕育而出的鬼。 就在白研良刚想继续询问风亦如的时候,老板端着一大盘麻辣小龙虾上来了。 “两位,慢用。” 爱小说努力创造无弹窗阅读环境,大家喜欢就按ctrl+d加下收藏吧,有你们的支持,让我们走得更远!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意外 香味很动人,老板还赠送了两罐啤酒。 风亦如已经带上了塑料手套,拿起一只龙虾剥了起来。 她的姿态很优雅,但动作很熟练,看起来对吃龙虾并不陌生。 白研良满脑子都是风亦如刚才的话,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 如果……真的是风亦如说的那样,又或者是自己推测的那样。 那……雾集中的鬼又作何解释? 它们也是所谓的,腐烂掉的人性吗…… 白研良觉得,也许自己没错,风亦如也没错,只是还不完整。 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那些能够滋生出扭曲阴影的人,都是犯下了罪行,情绪在某一刻高涨到某个极端的人,也许,这就是“鬼”的形成条件? “怎么样,你答应吗?” 风亦如忽然问到。 白研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看向风亦如,只见她也正看着他。 她的嘴角还沾着油渍,这破坏了她的优雅冷静,却平添一丝鲜活。 “她没有害过我,暂时也看不出那种意向,我不会伤害她。”白研良毫不掩饰地说。 他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也不是一个宁教我负天下,休教天下人负我的人。 简单来说,因为情绪的缺失,白研良做出的选择和判断一直倾向于中立,毕竟无论快乐还是悲伤,情绪的两端白研良都从未体验过。 如果他去做裁判的话,应该会是一个很公正的裁判。 风亦如似乎早就猜到了白研良会这样回答。 她忽然探出身子,靠近了一些白研良,幽幽说到:“那……如果我告诉你,她就是我滋生出的鬼呢?” 白研良直视着风亦如,看到的是她诡异的眼神。 被这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是很吓人的,尽管她长得很漂亮。 好在白研良没有被吓到这个功能,他和风亦如对视着,等待对方的进一步说明。 然而,风亦如却忽然坐了回去。 “味道不错,今天吃得很开心。”风亦如擦了擦嘴,又恢复了优雅从容。 “明天她就会告诉你,关于你哥哥的消息,希望你仔细想想,年纪轻轻的‘我’,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你的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会被她一直惦记着,言尽于此。” 风亦如的声音很冷静,她没有因为白研良的拒绝而愤怒失态。 然而,一直注视着她的白研良却忽然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惊慌。 这还是白研良第一次见到在风亦如人格下的她露出这种表情。 “小心!” 风亦如的惊呼让白研良心生警兆,与此同时,轮胎碾过树叶的声音也从他身后传来。 白研良和风亦如同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往一旁边扑去…… 两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就在两人刚躲开后,一声巨响传来。 “嘭” 一辆中型卡车碾过了刚才两人坐着的位置,一地狼藉。 白研良翻身爬了起来,猛然冲过去一把拉开了卡车驾驶室的门,然而里面,空空如也。 这件事白研良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他扭头看向卡车滑下来的方向,那是一个有一些弧度的小下坡,手刹没拉好发生这种意外,也能说得过去。 但白研良不相信意外。 “你没事吧。” 他把风亦如从地上扶了起来,她的脸上惊魂未定,显然她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遇到这种事。 “有人想杀了我。”风亦如低声呢喃道。 不,那个人的目标,有可能是我…… 白研良眼睛微眯,人群很快围了过来,对事故现场议论纷纷。 白研良和风亦如趁乱离开了这里,但却并没有走远。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在坡道斜上方的位置发现了一个摄像头,那个摄像头的角度……应该能够拍到些什么。 询问过周围的商家后,两人终于找到了这颗摄像头的主人。 白研良出示了自己的警方特别顾问证,这东西的好用程度出乎了他的意料,店主很果断地答应了调取监控。 风亦如再次戴上了大墨镜,站在白研良身边。 “警察同志,你看,就是这段。” 中年店主似乎不在意白研良是特别顾问还是警察,反正在他看来,只要有警徽,那就是警方的人,只要是警方的人,那就是警察。 “这就是车滑了,没人去动过,那车主这次要倒霉了,这么大个卡车手刹也不拉好。” 白研良暂时没有解释,他点开了播放,看向店主说的这段,被摄像头记录下的录像。 然而……第一眼白研良和风亦如就看到了……和店主的视角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有些模糊,但卡车的驾驶位上的……分明就是一具白森森的骷髅! 它就这么驾着车,滑下了坡道,撞向了白研良和风亦如! 风亦如看得遍体生寒,这个诡异的东西……为什么要对他们两人动手? 白研良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飞快地谢过了店主,转身跑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白研良发现了什么,但风亦如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白研良站在坡道上,居高临下地看去,忽然!他感受到了一股被注视着的感觉。 风亦如此时刚赶到他的身边,见白研良神经质般四处寻找的模样,不解问到:“怎么了?” 白研良没有回答,那股被注视着的感觉还存在! 在哪儿? 是谁? 到底在哪儿? 街道,店铺,坡下,旁边建筑的窗口,天台,路过的汽车…… 白研良的视线掠过一个个角落,飞快地搜索着那个诡异注视的来源。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背影。 就在坡下,那家大排档,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正在转身离去。 就是他! 白研良死死地盯着那个人,两人间的距离大概五十米,能追上他! 然而,就在白研良准备去追他时,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忽然背向他举起了右手,左右挥了挥。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发现了他! 就这么耽搁了片刻,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白研良仍然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不是因为刚才突然冲出来导致的心跳加速,而是……被他注视。 白研良已经能够肯定,这辆卡车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第一百四十六章 转机 白研良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亲自送风亦如上了车。 刚才那件意外发生之后,风亦如就显得心事重重。 她也看到了卡车驾驶座上的那具骷髅,这摆明了是有诡异之物想杀他们。 但……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自己和白研良? 又或者,她和白研良之中,有一个人只是被牵连的,对方真正想除掉的,只有一个人。 风亦如和白研良说了自己的想法,但沟通之后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现实中,他们根本就没有触碰过什么禁忌,甚至处事都极其低调,按理说根本就不应该有人会针对他们。 但这件事偏偏就这么发生了,那辆卡车不是意外,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是谁? 白研良认识的人很少,可以说,除了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就只有雾集中的人与业城警局的几位警察了。 其中,精神病院的医护人员和白研良关系很不错,警察和他的关系和很好。 这么想来,难道是雾集中的人在对自己动手?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对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又是什么? 在白研良一边思考一边关上车门的时候,风亦如摇下了车窗,注视着他,说到: “明天起,出来的就是她了,我不奢求你相信我的话,但我相信,以你的判断,能够看出端倪来,请你一定要仔细想想,你的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说完,出租车缓缓地驶离了白研良身边。 看着在夜色中远去的出租车,白研良默然不语。 风袖雪……风亦如。 同一个人,但却有两个人格,风袖雪声称自己的姐姐是白研人的妻子,她靠近白研良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和她一起追查风亦如、白研人的事。 但……她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却说自己是风亦如,刚才乘车离去的,就是她。 风亦如的话很奇怪,也很匪夷所思。 她说,鬼是人性腐化而成,而风袖雪,就是她腐化出的“鬼”。 这个说法值得商榷,但关于风袖雪是鬼这一点,他却不这样认为,事情很简单,风亦如自称自己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并请求他帮助在雾集中杀掉风袖雪。 但在雾集中,所有人的名字都明明白白地漂浮在虚空中。 而这具身体的名字,是风袖雪。 谁是主人格,谁是第二人格不言而喻。 但风亦如说的话,又不像是假的,相反,风袖雪的表现一直让白研良很疑惑。 而且,风亦如刚才临走时说的话也很有深意。 她说,他的身上有在吸引风袖雪的东西。 这让白研良想到了刚才那个戴着帽子的诡异男人。 他背对着白研良招了招手,白研良能肯定,对方的身形自己从未见过,但那个神秘男人的态度却很奇怪。 他似乎认识白研良? 如果刚才的意外是他一手策划,那么,那具惨白的骷髅是什么?他为什么能够支配那具诡异的骷髅?显然他是怀着某种目的对白研良发起的攻击。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得不说,刚才风亦如的话不仅是在提醒白研良要小心她的另一个人格风袖雪,也给白研良提供了另一个思路。 那就是……也许自己的身上,有那个男人感兴趣的东西。 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了。 白研良的脚程很快,不多时,已经回到了家门前。 小黑猫爱伦坡在眯着眼睛睡觉,何以歌还没回来,似乎今晚不打算回来了,高飞则是早就睡了过去。 白研良在夜色中,静悄悄地坐在石凳上,取出了一直以来,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钥匙。 如果说,他真的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或者能够让人觊觎的东西。 那……应该是钥匙无疑了。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除了打开雾集的门外,它并没有展现出其他的奇异之处,但仅仅是能够打开雾集的门就已经能够说明……它很不简单。 思路客 研人,你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月色下,银白古朴的钥匙显得颇为神秘。 风袖雪是冲着它来的? 刚才那个戴帽子的男人也是冲着它来的? 虽然还没有绝对的把握,但白研良相信,这和它脱不了干系。 白研良低着头,看着安静躺在掌心的钥匙。 意外的,白研良竟然觉得,这把钥匙的轮廓,似乎……能和掌心的诡异黑色轮廓重合? 一念之下,白研良将它调整了一下位置,贴合上了自己左手掌心的黑色图纹。 一样! 真的一样! 掌心的黑色图纹与钥匙的轮廓完全一致,只是还差了一些细节而已! 难道说……这把银白色的古朴钥匙,是从研人的掌心长出来的?! 如果自己这样一次次执行任务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掌心也长出一把真实的钥匙?! 结合白研良之前的推测,白研人的经历终于露出了些许端倪。 白研人确实也是类似“雾集”一般空间的,其中的一名成员! 而且,根据白研良的推测,白研人是活到了最后的那个人。 因为,现在的雾集也正在经历这个阶段,雾集的突然变化,内部空间神秘大门的突然出现,所有幸存者的掌心出现的钥匙图纹轮廓,无一不在验证他的猜想。 一扇门,对应的只有一把钥匙。 会不会,雾集到了那一天,最后一个任务是杀掉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谁也说不准。 毕竟直到目前为止,雾集的任务虽然有了破解之法,但雾集本身,仍然没有出现任何能够逃离的生路。 似乎……从这个诅咒挑中你的瞬间,正常的生活便随之远去了。 但这样下去……所有人早晚都会死于非命。 白研良不想走到那一天,他仰起头,看向夜空,忽然想到了余笙。 即使没有雾集,她的生命似乎也快走到尽头了。 她自己也很清楚那一点,但站在她的身边,白研良从来就感觉不到任何负面情绪。 她太过懂事,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周围的人。 但这种懂事……源自的是她的无望与自卑。 但……无论是无法逃离的雾集,还是余笙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都不是没有转机。 今晚出现的那个戴帽子的神秘男人,那个想杀了他的男人,就是转机。 如果能够确认,那具诡异的骷髅是受他控制,那这次遭受的袭击,就不能算是袭击了。 这是一次机遇,这是了解诡异之物根源的绝佳时机! 白研良闭上了眼睛,下一步就是……找到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追凶 “什么?你遇到车祸了?” 高飞的声音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白研良有些无奈,今天一大早他就赶来警局开案情分析会,下午两点还和陈怀玉,风袖雪有约。 虽然风亦如不想让白研良多接触风袖雪,但白研良还是给风袖雪打了电话,请她帮忙安排一下和陈怀玉见面,风袖雪很爽快地答应了。 至于车祸,完全是因为高飞看到了白研良手臂上的擦伤,好奇地询问了一下。 不得不说,身为法医他对伤痕的敏感度还是很高的。 “研良,是怎么回事?”连杨万龙都看了过来,面色有些严肃。 白研良笑了笑:“没什么大碍,一辆货车的手刹没拉稳,从坡上滑了下来,我躲开的时候在地上擦伤了一点皮肤。” “是意外?” 林菀少见地皱起了眉头,她下意识地认为这件事没这么巧。 “会不会……是有人不想白老师查下去了?”唐果说到。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大家的耳里。 杨万龙对这种事的发生并不意外,在他自己的从警生涯中,也曾遇到过庞大势力采取极端手段干扰警方办案的情况。 只是他没想到,如果不是意外的话,那这次对方选择的对象竟然不是警务人员,而是一个协助调查的特聘顾问。 “研良,不然……你暂时退出这件案子的侦办吧,为了你的安……” 杨万龙安全的全在还在嘴里没吐出来,就看到了白研良认真的目光。 “杨叔,我没事。” 白研良的目光很清澈,也许是因为他本人感觉不到情绪的原因,他的眼睛,总是清澈见底。 这样的人……当年怎么可能犯下杀兄分尸案呢? 杨万龙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随即,他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冲白研良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开始案情分析会……” 白研良低着头,安静地听着大家的分析报告。 他自己很清楚,这次虽然不是意外,但也不是凶手的报复和威胁,它来自一个神秘的,很有可能与雾集相关的,一个类似空间的成员。 “马俊生的事查清楚了,死者艾青的冰箱里,确实找到了一瓶放入过量安眠药的橙汁,他说的是真的,艾青公寓的监控也拍到了他。” “江桥的嫌疑很大,他满足所有作案条件,只是……我们没能发现关键性的证据。” “江桥过夜的酒店和艾青的公司距离多远?”白研良忽然问到。 “步行的话,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开车四五分钟就到了。”林菀回答到。 白研良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高飞看了他一眼,说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经过解剖后我们发现,死者是先窒息而死,然后被人从嘴里灌入水泥的。” “什么?!” 杨万龙霍然起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案子的走向将大不相同。 白研良也终于明白自己一直隐隐感觉到的,那股诡异的不协调感来自哪里。 “凶手在两人或两人以上。” 白研良的声音回荡在陡然安静下来的会议室中。 对于白研良这个人,大家都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虽然他看上去很年轻,但却是一个很可靠的人,他从不会无的放矢,只要他说出去了一个推测,那必然有能够支撑他那个推测的理由存在。 大家看向白研良,等他说出这次的理由。 白研良也没有卖关子,他走向投影仪,播放了现场拍摄的死者照片。 “大家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高飞的脑袋左歪右偏,看了好半晌,虽然他不少与尸体打交道,但这具尸体已经属于很好的那种了,哪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倒是唐果,这个从警不久的小姑娘看了看后,忽然嘟囔道:“那个凶手梳马尾比我还梳得好……” 大家听到这句小声的嘟囔后先是一怔,随即再次看向照片,顿时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 “对啊!死者艾青的尸体被发现时,无论角度,姿态,还是衣服,表情,甚至是发型,都完美得像是按照一套严格的标准来进行的,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啊……”高飞惊呼道。 “摄影师。”林菀说这话时,却下意识地看了白研良一眼。 她突然想起,白研良在命案现场说过一句:死者的姿态很美。 也许……他那时候就注意到了? “马俊生!他是摄影师!他知道怎么样才能摆出最好看的角度,最美丽的姿态!”高飞像是破案了一样开心,但他忽然又想起,白研良说凶手是两个人或两个人以上。 还有其他凶手?高飞又陷入了疑惑之中。 白研良播放了下一张照片,那是死者的面部细节。 “杀掉死者的,和给死者嘴里灌水泥的不是同一个人。给死者卸妆,换衣,梳头的,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他做事一丝不苟,有某种近乎偏执的,对美的追求。而往死者的喉咙里灌入水泥的,是一个粗暴的,野蛮的,不拘小节的人,他弄得死者的牙齿上全是水泥,虽然他合上了死者的嘴,并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但还是弄脏了细节,这是前者不能容忍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除非对方患有精神分裂症。” 白研良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内。 接着,他又说道:“我们甚至可以更大胆地猜想,杀掉艾青的是一个人,给她卸妆换衣的是一个人,往嘴里灌水泥泄愤的是一个人,案发当晚,可能有三个人在不同时间段出现在媒体大厦门口过。” 听着白研良的声音,大家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一个美丽动人的电台女主播下班后,被人捂死在公司门口,然后弃尸逃跑。随后,一个因某种目的来找她的人看到了死在地上的她,便把她打扮成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模样。接着,又一个对她恨之入骨,甚至想杀了她的人出现了,他带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水泥,灌进了她的嘴里,似乎这样,就能让她永远闭嘴……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希望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研良拜托了高飞一件事。 “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右手少了一根小拇指的男人?”高飞一边往嘴里塞面条,一边诧异地看着白研良,“他和这次的案件有关吗?” 白研良摇了摇头,说到:“没有,但我遭遇的那起车祸可能与他有关,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下,看看警方的资料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高飞怔怔地看着白研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是那起看似意外的事故有问题。 “放心!交给我!”高飞拍着胸脯说到,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可是,万一那家伙没有案底的话,事情就比较难办了……” 白研良倒是不在意,毕竟他没有把找到那个神秘男人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警方这里。 “没关系,尽力就好,我先走了,陈怀玉那里的调查交给我吧。” “嗯!” …… 另一边,凉城。 李慕醒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形容憔悴,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要不要……给爸妈打个电话……” 李慕扭头看向窗外,想着。 凉城警局特意给他放了三天假,毕竟谁都看得出来,李慕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他的黑眼圈十分深重,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大家以为李慕太拼了,毕竟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李慕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虽然他办案很拼命,但他一向懂得规划时间,他会给自己留下足够的休息时间,但……他的毛病在于,入睡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的大脑很疲惫,但他的身体却只会沉睡两个小时左右,而且……这个时间还在不断地缩短。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大脑想睡,但身体却无法入眠,这种矛盾的煎熬让李慕的精神差到了极点,以致于雾集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都没有精力组织大家进行分析。 平常,这件事一般是他来做,毕竟他是存活时间最长的“第一人”。 如果他实在没空组织讨论的话,就由杜尚景发起。 但这次,杜尚景也缺席了。 杜尚景和李慕的现实交情很不错,但这次连李慕都联系不到他。 希望……他不要发生什么意外吧…… 李慕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虽然现在才刚过中午,但他知道,今天已经无法入眠了,梦里的那个诡异的老人头,会不停地呼唤他,让他根本没有办法休息。 李慕已经无比肯定,自己在无意中触犯了什么禁忌,撞鬼了。 而且,不是在雾集中,而是现实里。 出乎李慕自己预料的是,他本以为自己会惶恐不安,甚至绝望崩溃,但当他真的确认自己见鬼了之后,他却并没有感觉到这种情绪。 这让李慕不禁想到了自己刚进雾集之时。 那时候,在得知要不断地与厉鬼周旋,永远身陷诅咒之中时,他的情绪真的崩溃了。 好在那个时候的雾集中,有一位和他现在位置一样的,名字永远在第一位的人。 只有看着他的时候,李慕才能稍稍振作起来。 “万物皆有终结,雾集也是如此,总有一天,我们能够脱离诅咒……” 他是这样对李慕说的。 李慕也一直把这句话,放在自己的心底,多少次当他绝望得想放弃生命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这句话。 不过现在想来,那只是一种自我欺骗吧……毕竟,说那句话的人已经死去许久了。 现在的李慕,早已经对离开雾集不抱有任何期望,也许是已经做好了随时死亡的打算,所以在得知自己撞鬼之后,李慕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恐慌。 思路客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分。 李慕将放在椅背上的衣服拿起来穿上,然后……打开了手机。 一封短讯悬在手机屏幕顶端。 李慕点开了信息,发来短讯的人,是母亲。 “小慕,最近在凉城过得怎么样?工作忙吗?你这孩子,总是不爱告诉我和你爸爸实话,你们局里的领导都告诉我你生病了,我们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又关机,就只好给你发短信。凉城早晚温差大,要注意保暖,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工资也不要往家里寄了,妈妈和你爸的钱够用。工作努力是好事,但别太勉强自己,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用自己全扛起来……无论怎么说……只要是你的想法,妈妈和你爸都支持,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别为我们担心……” 李慕安静地一遍遍看着短信,看着看着,一滴眼泪就砸在了屏幕上。 他仰起头,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李慕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他不害怕死亡,但他怕自己死去的消息被父母知道。 也许,他是一个好警察,但却不是一个好儿子。 如果可以,李慕也不想死,但梦里的老人头却如同跗骨之蛆,每次入眠都会准时出现。 他想不到任何办法,之前在雾集中见面时,他给大家说起过自己的事,其中也存了让所有人一起想想办法的念头,但遗憾的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这个世界……虽然是有鬼的,但却没有神,没有佛。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无论是驱魔还是驱鬼,所有手段都没有用。 曾经有人抱着一线希望躲进过庙宇中,妄图躲过雾集的召唤,但最后,他死得很惨…… 而李慕的情况,则更加严重。 因为缠上他的,不是雾集中的鬼,而是现实中的……实实在在的鬼。 在此之前,虽然李慕也有在现实中调查过灵异事件,但却没自身撞过鬼。 谁……能帮到这种情形下的自己? 李慕在脑海中掠过一个个人名,虽然在他看来,他们都是思维灵活,沉着冷静的人物,但想解决现实中的厉鬼,应该也无能为力。 况且,好几人都已经知道自己的事了,但仍然没有提起帮助的意思,显然他们没有办法。 而且,现实中没有和雾集一样的规则,如果真的有规则,也只能自己去发现,能够在现实中做到这种事的,屈指可数。 大家也不可能为了他付出生命的代价来冒险帮忙。 想到这里,李慕忽然怔了怔,他的脑海中掠过了一个人。 那个疯子的话,应该不会太在意见鬼这种事发生在雾集还是现实,他在乎的,似乎只是有趣而已。 犹豫半晌,李慕抱着最后的希望,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业城 “李先生啊,有什么事吗?” 郁文轩笑眯眯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入了李慕的耳中。 李慕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他不喜欢郁文轩,各个方面都不喜欢。 知道郁文轩在雾集中做过的事后,李慕曾经在现实中调查过他,这个家伙,是业城人,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音乐老师。 他并没有什么案底,二十几年的经历看上去也平平无奇,唯一比较亮眼的一次,是他念初中时,在便利店遇到了抢劫案,当时还是初中生的郁文轩竟然主动选择代替被挟持的女店主成为人质。 劫匪答应了他,毕竟一个瘦弱的小子比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要好控制得多。 后来,劫匪挟持着他躲进了便利店的仓库,警方为了保证郁文轩的生命安全,答应了劫匪许多条件,然而,就在劫匪放松了一点警惕,准备逃走的时候,他出事了。 郁文轩用自己裤兜里的钥匙,扎进了劫匪的喉咙里。 尖锐的钥匙瞬间刺破了劫匪的喉管,当警方破门而入时,郁文轩正在往外拔钥匙。 最后,他获得了嘉奖,见义勇为。 李慕看到他的这段经历时,虽然觉得郁文轩的手段有些激烈,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好人。 毕竟他愿意主动代替女店主去承担危险,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一件事。 李慕不知道……郁文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是雾集的诡异恐怖激发了他的深层人格吗? 还是……他的思维情感在恐惧的刺激下已经逐渐扭曲了。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李慕。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李慕开口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了一声轻笑:“李先生,你真是太客气了……让我想想,需要我帮忙的,不会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梦里的老人头的事吧?” 李慕一滞,郁文轩的语气让他下意识地就想挂断电话,但还没等他这样做的时候,郁文轩的声音继续传来: “如果真的是那件事的话,我倒是很感兴趣,李先生,请问……是那件事吗?” 他竟然真的愿意帮忙? 李慕对郁文轩的反应没有太大把握,一直以来郁文轩留给李慕的印象,就是一个不太受控制的人。 这种控制不仅仅在于同伴对他的控制,甚至还有雾集。 他的行为似乎总是在挑衅雾集的规则,但无法否认的是,这通常很有效。 所以,在得知郁文轩是一名音乐老师之前,他一直觉得郁文轩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这倒是李慕猜错了,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另有其人,而且从表面上来看,还挺正常的…… “嘿嘿……你不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李先生,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的帮助,那就请你……来业城吧,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呢……你难道没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在向业城汇集吗?” 郁文轩的声音似乎有一种蛊惑般的魔力,但即便不是因为他的声音,他话里的意思也足够引起李慕的注意。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据警方内部消息,不仅“密匙”离开凉城,去了业城。 其他城市里好几个臭名昭着的罪犯,也离开了各自的城市,前往了业城。 李慕很想知道为什么警方能获悉那些罪犯的行踪,却不下达逮捕命令,他曾经向上级请示过,得到的回复是……不可说。 似乎……那些极端恐怖的犯罪分子之间是有联系的,而在他们之中,有一个警方的人。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李慕的个人猜测。 但业城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吸引着这群视人命为草芥,残忍冷血到极点的刽子手。 说起来,白研良,余笙也在业城,前段时间许知非从凉城离职,也去了业城,最近的新闻中也能看到,风袖雪也将去业城拍摄广告。 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牵引着他们汇集于业城。 这是一件很隐晦,很难发现的事,至少李慕没有看出来。 然而……郁文轩看出来了。 “怎么样?李先生愿意来找我吗?”郁文轩的声音里没有催促的意思,他似乎不介意多给李慕留一点考虑的时间。 但这次,李慕并没有考虑什么,他回到: “我今天下午就启程。”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郁文轩笑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李慕揉了揉太阳穴,伏在书桌旁,写下了一份长假申请。 业城……到底有什么? …… 白研良刚离开警察局,就迎面撞上了许知非。 这个女人和平日一样,穿着一套漆黑的长裙,惨白的脸色,虚浮的脚步,眼睛……被长长的刘海遮住。 她和常人最大的不同,倒不是更加精致的外貌。 而是许知非的身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质,让人眉头紧皱,难以靠近。 不过,白研良倒是不介意,于他而言,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对于常人来说很敏感的细腻氛围,在白研良没什么情感的体察下,显得不值一提。 就像现在,白研良只是觉得,许知非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走路的时候就不怕摔跤吗? 其实对于许知非,白研良一直有着强烈的好奇。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她那天在江边对他说的,她做的预知梦。 白研良选择了和她合作,毕竟按照许知非对她的梦的描述,两人间的合作是有益无害的。 但……如果将来真的按照许知非的梦那样发展,白研良觉得,他也会死于非命…… “上班?” 白研良问到。 “嗯。” 许知非抬头看了他一眼,阴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真好啊侧写师,下午才上班。 白研良心底发出感叹,随即,两人擦肩而过。 昨夜凌晨,白研良给风亦如打了个电话,她果然又变成了风袖雪。 然后,白研良请她帮忙安排一下让自己见陈怀玉。 所以,今天约会的地点从原木咖啡厅变为了广告拍摄公司。 说来也巧,那个广告拍摄公司,也在媒体大厦。 白研良在得知陈怀玉拍摄广告的地点后,也不由觉得: 是啊,真是太巧了…… 第一百五十章 排除 按理说,才发生了命案,媒体大厦附近周围应该不会那么热闹才对,但出乎白研良意料的是,他刚下车,就被眼前的一片紫色海洋怔住了。 一群花季少女高举着应援牌,面色通红地朝大厦上方举着。 虽然她们自己也很清楚,那种高度应援牌上写着什么根本不可能看见,但这不妨碍她们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陈怀玉的喜欢。 陈怀玉有一个温文尔雅的名字,从把大厦围得水泄不通的粉丝们手中的照片来看,他也确实有一副儒雅俊秀的面孔。 女孩儿们穿着紫色的短衫,兴奋地喊着陈怀玉的名字,其中,偶尔也夹杂着几个风袖雪的粉丝。 虽然风袖雪的底蕴和能量要远远超过最近一年才红起来的陈怀玉,但……这种爆红阶段的明星,粉丝的疯狂程度是难以想象的,以白研良的力量,竟然都挤不进门口。 好在,他还知道另一条路。 从地下车库,凭借证件,白研良很轻易地就乘坐电梯到了风袖雪给他的地址。 媒体大厦二十三楼,风华广告公司。 白研良走出电梯时,初春暖和天气中的明媚阳光,恰好落在他的身上。 现在是拍摄间隙时间,当白研良信步走出电梯时,扭头看向他的人都愣住了。 细碎的短发,灰白色的衬衫,袖子干练地卷到手肘处。 清澈的目光一一扫过大家,虽然看不出他的情绪,但却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舒适。 “诶,那位帅哥是?” “不知道啊……也是明星吧?” “怎么我感觉,他比陈哥要耐看些……” “胡说什么!做事!” 就在周围之人议论纷纷之时,风袖雪也看到了白研良。 白研良早就看见了风袖雪和陈怀玉两人,但他却不动声色。 很快,风袖雪的助理就将他带了过来。 风袖雪的目光似乎落在了白研良的领口处。 今天白研良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解开了两颗衬衣的扣子,隐隐约约露出了钥匙的顶部。 风袖雪的目光飞快扫过,从领口回到了白研良的脸上,笑了笑:“该怎么称呼你呢,白警官?” 风袖雪的话让在他不远处的陈怀玉面色变了变,他的目光落在白研良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白研良没有反驳什么,而是直接看向了陈怀玉:“陈先生。” “听说你的工作很忙,没办法,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接近你。” 陈怀玉从白研良一本正经的话中听出了讽刺,他偏头看向白研良,“你是警察?风姐,想不到您还有一位警察朋友。” 风袖雪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白研良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陈怀玉。 他本人要比刚才在楼下看到的照片上要好看一些,陈怀玉的皮肤极白,而且很细腻,比起帅,他更加适合美这个词。 “哼,你人都来了,我可不敢再拒绝,警察先生。” 警察先生四个字被他说得很重,看起来这位爆红的男星似乎曾经和警察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但这与白研良倒是没什么干系,毕竟他又不是警察。 两人找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在陈怀玉经纪人的陪同下,开始了谈话。 白研良看了这位曾在酒店见过的经纪人一眼,他目不斜视,似乎不记得白研良。 白研良收回了目光,说到:“陈先生,现在我将就艾青被杀一案对你进行询问,请你能如实回答。” “哼。” “前天凌晨一点到两点,你在什么地方?” “夜跑。” “夜跑?凌晨一点?”白研良毫不掩饰地露出怀疑的目光。 但陈怀玉却毫不露怯,直视着白研良的眼睛,说到:“每天的夜跑时间本来在十一点,但前天飞机晚点,我十一点才刚到业城,处理好事情后开始夜跑已经一点了,有问题吗?” 白研良看着他,微微摇头:“没问题,请问……有人能证明吗?” 陈怀玉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经纪人,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说到:“陈先生确实是一点出门夜跑,两点准时回的酒店。” 白研良了然点头:“这么说,你只是看到了他一点出门和两点回来,至于他中间到底有没有进行夜跑,你并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她的死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陈怀玉蹭的站了起来,指着白研良的鼻子怒问。 白研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有没有关系,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陈先生,在你爆红之前,你一直和艾青小姐有联系,对吧?” “不……甚至可以说,你根本就是依靠艾青小姐活着,她供养着你的日常开销和学习经费。” 陈怀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偷偷瞟了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经纪人一眼,说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研良:“听不懂没关系,只要你能记得你在高中阶段和她谈过恋爱,后来一直分分合合,纠缠不清就行了。” “胡说八道!”陈海玉面红耳赤地瞪着白研良:“我和她高中分手之后,就一直没有再交往过,哪里有什么分分合合,纠缠不清?” 白研良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要不然,我让另一人来和你谈?” “谁?”陈怀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江桥。” 这个名字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让陈怀玉打了个哆嗦,闭上了嘴。 看着他的表现,白研良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以江桥的脾气,他不可能只对艾青怒骂动手,身为艾青一直纠缠不清的初恋情人,陈怀玉肯定也遭到过江桥的威胁。 说过的话很可能也包含要杀了他之类的。 陈怀玉和江桥也是老同学,不仅知道对方的脾气,也知道对方的家世,他根本不敢惹恼了江桥。 看着沉默的陈怀玉,白研良继续问到:“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 “你撒谎。”白研良打断了陈怀玉。 陈怀玉猛地抬起头,瞪着白研良:“我没有!” “我们调查了艾青的手机和电脑,你们最后一次联系的时间是一个月前。” 陈怀玉连连摇头,不停地说到:“不……不会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然而这时,白研良却忽然起身说到:“好了,多谢你的配合,陈先生。” 陈怀玉愣在了那里,看着白研良已经在打开门的身影,疑惑道:“你……问完了?” 白研良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完了,你没事了,陈先生。”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杀 这不是在安慰陈怀玉,而是根据白研良的推测,他确实没杀人。 但……侮辱尸体罪的罪名他是逃不掉的。 陈怀玉就是最后那个,往艾青的嘴里灌水泥的人。 至于水泥的来历,查查他夜跑的路线就知道了。 就在白研良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像……自己遗漏了什么一样。 这时,他刚好看见陈怀玉和他的经纪人打开房门出来。 此时陈怀玉已经恢复了优雅从容,甚至还对白研良点了点头。 但……白研良在看到他们的瞬间,就明白自己哪里漏掉了。 他走向了陈怀玉,忽然问到:“你好像……很热?” 陈怀玉诧异地抬起头,刚想否认,却发现白研良说话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经纪人。 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白研良面对面站着,闻言,他面不改色地说:“我是易出汗体质。” “所以,你怕热?” “对,我有一点怕热……这位警察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你先离开,我们要开始工作了。”经纪人继续说到。 “前天晚上凌晨一点到两点间,你在哪里?” 白研良这个问题一出口,瞬间让陈怀玉的眼睛里露出了惊疑的神情。 一旁的风袖雪也投来了感兴趣的目光。 “酒店。”经纪人瞟了一眼白研良,似乎不解他为什么忽然盯上了自己。 “晚餐吃的什么?” “才下飞机,什么都没吃。” “具体是几点到的酒店?” “不记得了。” “几点睡的觉?” “不记得了。”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那我换个问法,你是几点……起的床?” 经纪人的额头上忽然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抬起头,想盯着白研良,但似乎又不太敢直视那双清澈到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我……不记得了。” 白研良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那……您可真是一位优秀的经纪人。” 事到如今,就连陈怀玉都看出了不对劲。 他目光惊疑地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徘徊,似乎有很多疑惑。 “警察先生,我们要开工了。” 经纪人依旧镇定如初,但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说明着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语气一样平静。 白研良点点头:“好吧,我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走。” 经纪人似乎喉咙有些干涩,他咽了一口唾沫,“请说。” 白研良看着他这一身严严实实的西装,说到:“请问,能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你的手臂吗?” 经纪人迟疑着点了点头,他的嘴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 接着,他开始慢慢挽起自己的衣袖。 然而,就在一条清晰的抓痕刚露出一点时,这位中年经纪人突然放下了衣服,拔腿狂奔! 白研良毫不意外,果然是他…… 可是,他逃跑的方向却让白研良瞳孔一缩,“拦住他!” 白研良的声音刚刚响起,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一个好端端的人竟然会突然……撞破窗户! “啊!!!!” “有人跳楼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 白研良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决绝,没有缘由,没有动机,没有苦衷,仅仅是被白研良发现破绽的瞬间,就立刻选择了自杀。 众人只看到一个略胖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口,以及,尖锐刺耳的玻璃声。 ……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 “什么?!凶手自杀了?” 杨万龙豁然起身,声音响彻整个警局。 白研良在电话中说到:“嗯,死者被杀前有过反抗,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抓痕,在即将暴露这些抓痕的时候,他跳楼了。” 接着,白研良在电话里说明了前因后果。 他发现的不对劲的地方,主要是衣服。 业城天气渐暖,大街上穿短袖的年轻人比比皆是,但那位中年经纪人仍然穿着一身严严实实的西装。 而且……那是冬款西装。 西装的季节之分并不体现在款式上,而是体现在用料上,这位经纪人的西装,很显然是冬季的西装,而且保暖效果相当优秀,优秀到在一间小屋子里呆久了,他竟然开始出汗的地步。 这就是白研良发现的最大的不对劲的地方。 宁愿热得流汗也不愿意脱掉外套,或者稍稍露出一点袖口。 白研良甚至还故意问过一遍,以确认他是不是怕热,得到的回答却是,他怕热。 一个怕热的人这么执着地穿着严严实实的西装外套,难道只是为了在职场保持严谨的态度吗? 并不……从踏入这个广告拍摄场地的那一刻白研良就已经发现,这里的氛围并不是专业严肃的,而是活泼娱乐的,他脱掉外套绝不会有人说他什么。 这样一来,他还穿着它的理由就很令人玩味了。 果不其然,他暴露了。 他选择了自杀,从二十三楼高的大厦上飞身而下。 当白研良一行人冲下楼时,他已经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 陈怀玉的小粉丝们吓得惊声尖叫,在见到这个中年男人的死状之后更是呕吐连连。 白研良控制着现场,直到杨万龙等人的赶来。 陈怀玉像是丢了魂儿一样,趴在摔成一团烂泥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后来,白研良知道了这位经纪人的名字。 他叫……陈忠楼,是陈怀玉的生父。 但他的杀人动机,却在事后的争论中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陈忠楼不想让艾青毁了自己的摇钱树,毕竟,陈怀玉正在大红大紫,但艾青的存在却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以将凭借优雅纯净人设爆火的陈怀玉,瞬间拉入地狱。 而另一派却认为,陈忠楼是为了……保护陈怀玉,或者说,保护陈怀玉的梦想。 这个长相俊美,气质阴柔的男星虽然家贫,但从小就有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梦想。 沉默寡言的陈忠楼没有能力帮他做到,但机缘巧合的是,多年之后,陈怀玉竟然真的火了,陈忠楼仍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连陈怀玉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用了最错误,最不应该的方式,为自己的未来保驾护航。 但讽刺的是,这件事如果曝光,陈怀玉还能继续火下去吗? 看着那些吓得不清,已经做鸟雀散的粉丝们,白研良知道,很快,她们就会找到另一个,值得“崇拜”的对象。 而陈怀玉?一个立着虚假人设的骗子罢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异动 爱小说()开通手机站了,手机用户可以登录进行阅读,效果更好哦! 扬城。 扬城是个美丽繁华,富饶安宁的大城,但它从来都不属于陆过。 站在云扬桥头,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陆过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一些可悲。 本来,他也是眼前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为了生活,贱卖着自己一切。 但那扇门打开后,很多东西都变了。 厉鬼,诅咒,诡异,怪诞,陆过感觉自己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中,只有身边的同伴死亡时,他才能感受到一丝真切。 “路人甲,你这小子最近都不跟我们联系了,整天深居简出的,干什么呢?”陆过的身边,几双眼睛看着他。 路人甲是陆过的绰号,会这样叫他的人,都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比如眼前说话的这个,他叫甄诚,陆过的死党之一。 几个男人抽着烟,和陆过一起伏在桥头。 陆过不爱抽烟,他讨厌一切会产生依赖的东西。 听到几位好友的问话,他只是看向天空,没有回答。 “你这样下去不行的,老大不小了,要工作,要找媳妇,要养家了。”甄诚掐灭了烟头,毫无素质地扔进了桥下的云扬河中,“要不你去我公司吧,以你的学历,捞个油水丰厚的闲职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陆过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了这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我要走了。” “又要回家?你这小子最近”甄诚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陆过正安静地看着他。 “去另一个城市,可能不回来了。” 几个男人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过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 见惯了生死两别,普通的再见,仍是很难说出口。 “等等!”甄诚叫道,“你要去哪里?” 陆过微微侧头,想说些什么,最终又没有开口。 他加快步子,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几人的眼前。 从此之后,“陆过”这个人,将会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没有自己的消息,他们也不会感到奇怪。 陆过下了桥,沿着河边走。 离开扬城的决定并不是他突然脑子一热做出来的,而是因为它。 摊开掌心,一枚黑色的勾玉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这个东西的存在,陆过谁都没有说,但有一个人却知道。 因为另一枚白色的勾玉,在她那里祁念。 上一次任务,他和祁念一组全员存活了下来,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只有陆过和祁念知道,任务并没有成功。 自己和祁念所持有的黑白勾玉,就是附有厉鬼的诅咒之物。 p之法也很简单,让这两枚勾玉不要合为一体,厉鬼就不能破玉而出。 但这是有时限的,厉鬼的能力终究会越来越强,直到勾玉困不住它的那天。 而最近这段时间,陆过和祁念都做了一个梦,他们梦到,这两枚勾玉合为了一体,但在合为一体的时候却很快化成了碎片。 陆过和祁念商量了一下,两人都认为,这可能是一次生机的暗示。 就算猜错了,也要比等死强。 这两枚勾玉中的诅咒已经缠上了他们,根本就无法摆脱。 陆过曾经试过将它丢进河里,但只要一过凌晨零点,这枚勾玉,就会自动回到他的掌心,无论他在哪里,也无论他把它丢了多远。 祁念和他的遭遇几乎完成一致,所以两人决定,去梦里的那个地方碰碰运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查找,陆过终于找到了梦里场景的现实所在地。 业城,鬼首山。 鬼首山光是名字听起来,都令人产生了不安感,但陆过觉得这也许恰恰说明,鬼首山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也许真的能解决掉这个诅咒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的时候,陆过下意识地踢下了一枚石块,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沉进了河里。 春风不断吹拂着石块砸出的波纹,过了很久都没消散。 渐渐地,陆过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周围的风似乎越来越大了。 “先离开这里吧” 自从这枚丢不开的勾玉缠上自己之后,陆过的神经就变得异常敏感,他总觉得,哪怕是现实世界,也会突然从某个角落窜出一只厉鬼来,然后要了他的命。 然而就在这时,陆过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前方。 那里正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裙的女人。 云扬河的河畔是没有护栏的,人们可以很轻易地在河边漫步,陆过本以为,他前面不远处的那个白裙女人,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在河边漫步的人。 但没想到的是,一直凝视着河水的她,忽然迈开步子,一脚踏入了河水中! 陆过先是一愣,随即他立即反应过来这个女人,要自杀! 陆过对自杀并不陌生,毕竟雾集之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某个成员因为无法承受恐惧和煎熬,选择自杀的消息。 但这种事出现在他的面前倒还是第一次。 就在陆过发愣的这段时间,那个白裙子的女人正一步步朝着河中央走去。 并不湍急的流水打湿了她的白裙,河水逐渐淹没了她的膝盖,大腿,腰部 当陆过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朝她冲过去时,河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肩膀! “喂!你别做傻事!” 陆过冲进了河水中,他会游泳,但并不精通,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走进了河中央深水区,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带着一个人游回来。 虽然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自杀,但也不会为了她付出自己的生命。 所以,陆过只能一边试探着前进,一边大喊:“有什么事过不去?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女人似乎被他说动了,安静地站在水中,没有继续往前。 此时,河水已经淹没了她的脖子,到了下巴的位置,远远看起来,就像一颗头飘在水里一样。 陆过也是好歹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加快速度,想朝她游过去时,但这时他却无意间看到了河面的倒影。 那是! 陆过浑身一寒,全身涌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虽然河面映照出的人影很模糊,但陆过仍然能够确定,河面上的那张脸不是人! 因为这个白裙女人的五官,竟然是完全倒着的! 她的嘴在额头上,眉毛和眼睛反而长在了下巴上方的位置,这怎么可能是人类? 这是一只鬼! 爱小说努力创造无弹窗阅读环境,大家喜欢就按ctrl+d加下收藏吧,有你们的支持,让我们走得更远!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逃离 陆过立刻转身朝岸边游去。 但是…… 他的手脚虽然在不断地游动,身体在也前进,可近在咫尺的岸边,却无论如何都游不到! 这怎么可能? 可是……河岸,明明就在眼前! 一群让人胆寒的诡异气息迅速地将陆过包围,他拼命地挣扎游动,但却徒劳无功。 风越来越大,河水也逐渐变冷…… 这到底是雾集还是现实? 难道我一直都没出来,一直在雾集的任务中? 发生在现实中的诡异事件让陆过的大脑产生了严重的混乱。 这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因为这往往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正常判断。 可眼前的诡异……已经超出了陆过的想象! 这根本就不像是置身于真实世界,哪怕在雾集中,这样的事也算得上恐怖了。 陆过的大脑一片混沌。 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河中央的……那个一身白裙的恐怖水鬼,正缓缓地扭过头来注视着他。 这是一只女鬼,单从五官上来说,她长得还挺好看的,只是……她的五官全都长倒了。 这形成了一股强烈的诡异感。 陆过被它这样看了一眼,顿时感到自己的手脚一软。 不行……恐惧在支配他的身体了。 这种事陆过在雾集中见到过很多次,好些第一次进入雾集的新人就是这样丧命的。 强烈的恐惧之下,人类很难控制自己的行动。 陆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好歹在雾集中挣扎求生了一段时日,他没有放弃! 可是……有生路吗? 不停地往河岸游,岸边明明近在咫尺,但却触不可及。 这种感觉分外令人绝望。 生路在哪里? 陆过强行将自己混乱的脑子清理出一片清明之地。 首先……这是现实世界,这里不是雾集…… 现实世界怎么会有鬼?陆过虽然很想避开这个问题,但他的大脑却自己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找不到答案,赶紧思索着下一个问题。 雾集中,有解语存在,有规则存在,但现在是现实世界,没有解语,没有规则…… 甚至……厉鬼的能力可能也没有限制。 该死! 这只鬼为什么会盯上我? 陆过不免在心中暗骂。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陆过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再次扭头看了一眼。 那只可怕的女鬼,依旧在河中央盯着自己,它布满尖牙的利嘴已经裂开,似乎在笑。 但它没动! 它为什么不动? 不……现实世界中的鬼也没有无所不能的能力…… 它肯定也存在某种限制! 比如现在,它让河岸变得不可触及,但却没有靠近自己! 不……它不是没有靠近,它是无法靠近! 陆过陡然停下了挣扎,顿时,他的手脚传来了一股强烈的疲软感。 这股感觉让陆过心有余悸,一股强烈的后怕产生。 还好自己反应得快…… 他终于明白了。 这只鬼,能够让这条河变得无限宽! 不是视觉上的无限,而是概念上的无限,意思就是……他无论如何都游不到岸边。 但与此同时,河中央的鬼也无法行动,它在做的,就是让自己恐惧,从而让他迅速地耗光自己的体力! 当他的体力到达极限,手脚再也无法动作的时候,它就会解除这种诡异的能力,然后轻而易举地抓住他,把自己……拖进这条河最深的地方。 陆过在水里打了个颤。 当他停下了动作,不再疯狂挣扎游动的时候,那只女鬼的表情似乎愈发狰狞。 它额头上裂开的口中露出了尖锐的牙齿,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陆过吞吃干净。 但陆过已经心中有底,他强忍着恐惧注视着它,只要它一动,他就立刻向岸边游,它不动,他就坚决不会浪费一丝的体力! 陆过始终相信一点,鬼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有的鬼能瞬间移动,但距离却只有几米,而有的厉鬼,却能直接瞬移到视线所及的任意一处。 从刚才这只鬼的手段来判断,陆过能肯定,它绝对不是凶厉到难以反抗的厉鬼,它的诡异能力,很快就会到极限! 思路客 水似乎越来越冷,陆过感觉自己也许快感冒了。 他的脑子里此刻正疯狂冒出各种消极的念头:万一猜错了怎么办?万一再往前游两米就摸到岸边了呢?万一它突然扑过来了怎么办? 种种纷杂的念头动摇着陆过的坚定。 好在……他始终坚持住了最后一个底线。 那就是,这只鬼不动,他也不动! 一人一鬼在河中对峙着,似乎是看出了陆过的想法。 这只鬼倒长着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强烈的怨毒与不甘。 接着,河水缓缓地没过它的下巴,与此同时,陆过顿时感觉到了风的温度。 而且……河水也不是这么凉了,城市里的车声,鸣笛声也钻进了耳朵里。 诡异解除了! 陆过立刻转身疯狂游动! 这次,他一把就抓住了岸边! 当陆过浑身湿透爬上岸的时候,刚好看到河中心漾开了一圈波纹,似乎有什么东西刚被淹没。 陆过顾不上休息,赶紧离开了这里。 直到钻入人群中时,陆过才彻底放下了心。 他丝毫不介意周围行人怪异的目光,此刻的陆过,长出了一口气。 他逃出生天了…… 陆过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被恐惧扰乱了思维,一直虚耗体力,现在会是怎样的结果。 而更让他无法想象的是,这种恐怖离奇的事,竟然在现实中发生了…… 这让陆过不寒而栗,现在就连现实世界,都已经不安全了吗…… 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过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春天的太阳高高地挂在云彩里,然而它投下的阳光,却无法让陆过感觉到半点温度…… …… 业城。 白研良和风袖雪相对而坐。 风袖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在帮警察做事。” 白研良笑了笑:“除暴安良,伸张正义,有什么不好吗?” 风袖雪取下大墨镜,撑着下巴,歪头看着他:“好啊,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没想到,你曾经犯下那么大的罪他们还会相信你。” 白研良端起特意向服务员要的白开水,喝了一口:“我也没想到。” 第一百五十四章 摊牌 风袖雪在试探白研良的时候,白研良也在观察着风袖雪。 按照她另一个人格的说法,眼前的风袖雪,是她身体内某部分人性腐化后的产物。 但在雾集中,她的名字分明叫风袖雪,很显然眼前这个风袖雪,才是真正的主人格。 风袖雪见白研良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扭头看向窗外,疑惑地问道:“你不喜欢我?” 白研良微微摇头:“每个人对喜欢的定义不一样,我的喜欢,没这么廉价。” 风袖雪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气恼。 白研良这次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躲闪。 他不理解风袖雪的自信从何而来,他和她之间的交流少得可怜,甚至连了解彼此都谈不上,难道仅仅因为长得好看? 更何况……让白研良有些苦恼的是,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出现过喜欢这种情绪。 从书上看到,心跳加速,口齿不清,手足无措就是喜欢。 后两种情况他还没出现过,心跳加速倒是有过几次,这么说的话,难道我喜欢鬼? 白研良掐掉了脑子里那个奇怪的念头。 “你今天约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谈这个吧。”白研良静静地看着风袖雪。 风袖雪忽然噗嗤一笑,打开墨镜又戴了上去,让白研良无法确定她的眼神: “白研良,我能肯定你没谈过恋爱。” 白研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嗯。” 这倒让风袖雪有些想调侃的话说不出口了。 “好吧,我们谈正事。” 风袖雪终于端正了一些态度。 “你觉不觉得,雾集变得有些奇怪了?”风袖雪一边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一边轻声问道。 还没等白研良回答,她就自言自语道:“李慕变淡的名字,由黑转白的空间,突然改变的规则……就像,我们突然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一样。” “白研良。”风袖雪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我告诉你,我有一个能够彻底脱离雾集的方法,你相信吗?” 白研良眼眸微动,他看着风袖雪,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说话,但不代表他的内心波澜不惊。 风袖雪这番话如果被雾集中的其他人知道,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一次,两次,三次……没有止境的恐怖世界就像一个无尽的梦魇,吞噬着每一个人的坚强。 时间一长,就算是最乐观的人,都做好了随时死亡的打算。 大家唯一期待着的,就是雾集能够出现转机,一个能够彻底摆脱诅咒的转机,不用把自己的性命悬于刀下,惶惶不安。 而现在,风袖雪竟然说,她已经找到了那个转机? “你有……这个吧?” 就在这时,风袖雪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着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件东西。 它是……钥匙。 一把血红色的钥匙! 在看到这把钥匙的瞬间,白研良心脏骤然一缩! 一股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恐惧飞快蔓延了全身。 虽然它的颜色,造型,和白研良所持有的银白钥匙完全不一样,但那股气息……那隐隐的感觉却让白研良无比确信,这两把钥匙……同源。 或者说,它们都是“雾集”的产物。 白研良凝视着风袖雪,他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会表露出这么大的诚意。 钥匙的诡异和珍贵不言而喻,白研良一直没有对谁说过它。 但……这次风袖雪会采取这种行动白研良也不算意外,毕竟,他故意解开了两颗衬衣的扣子,就是为了让风袖雪看到它。 比起风袖雪,白研良选择了相信风亦如。 他也想知道,风袖雪究竟想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而自己身上算得上异常的,除了无法感受情绪,就只有这把钥匙了。 所以,现在风袖雪选择了摊牌,可以说,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白研良的暗示引导。 畅想中文网 “你怎么知道我有钥匙?”白研良故意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没想到的是,风袖雪并没有说出他预料中的答案,比如“我无意中看到了”之类的。 “持有钥匙的人,能够感应到彼此,你也早就发现了我有钥匙,不是吗?”风袖雪注视着白研良,笑得有些讽刺。 真不是啊…… 白研良在心里回答了一句。 他根本没有过风袖雪口中的感应,甚至可以说,直到目前为止,他的身上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异样。 但风袖雪口中持有钥匙的人能够感应到彼此这个说法,却解开了白研良的一个疑惑。 那个戴帽子的神秘男人冲着自己来的原因……找到了。 白研良很确信,他也是持有钥匙的人。 至于……为什么自己无法感应到其他持有钥匙的人,白研良稍微想了想后,也明白了缘由。 因为,他不是钥匙的主人。 这把钥匙,是研人的遗物,它大概率是研人的东西,也有一些可能是研人从别人手里夺来的。 “你也感应到了其他人吧,为什么来找我?”白研良问到。 风袖雪闻言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她的目光飞快地扫向四周,说到:“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上次来业城时,才感应到业城有这么多持有钥匙的人,而且……有越来越多的人正朝着业城移动。” “总之,那些人并不熟悉,也无法信任。但你不同,白研良。”风袖雪认真地喊着他的名字,“我们是一样的。” “虽然你演得很好,但从你进入雾集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新人,我们的掌心不会再出现钥匙轮廓,因为我们的钥匙,早已经凝结成形!我们是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没有必要和他们浪费时间,白研良,把你的钥匙交给我,我们……能够活下去!”风袖雪的目光充满了诚意,而且……还带着一些别的意味。 她的眼睛里有一抹少女含蓄的爱意,刚才她问的,白研良对她是否喜欢,不只是玩笑。 白研良只要答应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和这位大明星彻底脱离诅咒,过上正常的生活。 “白研良……” 她缓缓起身,逐渐靠近了白研良,声音像是呢喃,又像是倾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惊闻 然而,此刻的白研良,却被风袖雪刚才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弄得大脑一片混沌。 掌心……钥匙……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白研良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因为自身情绪的原因,他总是能够保持冷静和克制,但这一次,他茫然了。 风袖雪没想到,白研良根本就不是什么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他所持有的钥匙也根本不是他的,而是白研人的。 如果此刻白研良选择摊开左手,风袖雪一定会惊诧不已。 因为那里……有一团尚未成形的钥匙轮廓。 “对不起。” 白研良起身,躲开了风袖雪的靠近。 风袖雪意外地看着他,自己已经讲明了一切,为什么他还会这样? “如果你要和我谈的只是这个,那我先走了。” 白研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虽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逃离雾集,脱离诅咒是最重要的事,但他不一样,雾集是唯一和白研人有关的线索,就像现在……他已经更了解白研人了。 白研良相信,只要一直在雾集中存活下去,凝结出属于自己的钥匙后,也许……就能真正发现研人的秘密。 所以,他并不急着逃离雾集。 “等等!”风袖雪被白研良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 她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对逃离死亡没什么兴趣? 果然……她初次见到白研良时的感觉没错。 这就是个疯子。 在感应到白研良拥有钥匙之后,她查过白研良的一切,对于他被关在精神病院十年的事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如何欺骗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这对风袖雪来说并不困难。 但现在……她终于受挫了。 “你等等!我说过,我有你哥哥的消息。”见白研良没有留下来的意思,风袖雪终于坐不住了。 她能够感觉到业城里其他钥匙的大概位置,其中有一把钥匙,正以非常快的速度朝着这里赶来…… “鬼首山!” 风袖雪说出了三个字。 白研良脚步一停,他转头看着风袖雪,没什么表情。 鬼首山…… 他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业城有名的自杀胜地,每年去鬼首山自杀的人数以百计,而更诡异的是,连去给死者收尸的人都死了好几个,而且……也是自杀。 现在鬼首山已经被全面封禁,不准进入。 “什么意思?”白研良问到。 风袖雪面色有些难看,说到:“那是你哥哥死之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 白研良心中涌出一股惊喜,但立刻,一股深深的疑惑却又涌了上来。 和风亦如说的一样,风袖雪这种程度的消息来源,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十年前的事,就连警方都没有半点线索,但她却知道。 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有全知全能的存在,那一定不是神。 而是能力千奇百怪,难以想象的鬼。 眼前的她,真的是鬼吗? “白研良,和我合作吧,我们尽快脱离雾集,如今雾集即将成型,那扇门化虚为实的时候,就是最后一个任务发布的时候!你也知道……到时候能够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 本来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白研良看着风袖雪,无论她是人是鬼,总之,今天她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白研良思忖片刻,说到:“合作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的计划,而且……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风袖雪一口答应了下来。 白研良能够感觉到她的急切,怕死虽然是人之常情,但着急慌乱到这种地步,仍然少见。 “从许知非的身上……你有感应到过什么吗?” 白研良看着风袖雪,忽然问到。 风袖雪一怔,她完全没想到白研良会问她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偏偏把她问住了。 如果说,雾集中还有谁是她看不懂的人的话,目前只有两个,一个是郁文轩,那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行事逻辑不可用常理推算。 而另一个,就是许知非。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身上应该没有钥匙,但……我能隐约感应到她,她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活人。” 风袖雪说这话时,流露出的情绪非常真实。 白研良看得出来,许知非的问题也困扰了风袖雪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在雾集这种随时可能要人命的地方。 畅想中文网 “我明白了。”白研良点了点头,“现在,说说吧,你的计划,你要如何脱离雾集?” 见白研良终于摆出来可以商量的态度,风袖雪大出了一口气。 在这次谈话中她一直处于下风,谁能想到,一个陷身诅咒中的人在得知能够脱离时,竟然会选择拒绝? 偏偏白研良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谈判的天平从一开始就往另一个方向倾斜了。 “呼……”风袖雪深呼吸了几口,认真地看向白研良,说:“我查到,只要集齐三把钥匙,就可以在下一次雾集召唤来临时,强行抗拒召唤,然后……另一扇门会出现,到时候我们只要进入另一扇门,通过那次任务,就可以彻底脱离诅咒,回到现实。” 真是美好的蓝图……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风袖雪,说到:“你如何肯定,我们一定能通过最后一次任务?而且,你说的是三把钥匙,就算加上我的,也才两把,还需要一把从哪里找?” 风袖雪看着白研良,吐出了两个字:“李慕。” 李慕? 白研良面无表情,但脑海中却在疯狂思索风袖雪的意思。 她说李慕是什么意思?难道李慕也拥有钥匙? 不……如果李慕拥有钥匙的话,现在她请求合作的对象应该是李慕,而不是他。 好在,风袖雪自己解释了意思。 “李慕的名字在变淡,如果没有意外,他就是这次最先凝结出钥匙的人。” “等等,要经过最后一个任务才能凝结出一把完整的钥匙,而最后一个任务,只能活下来一个人,等李慕的钥匙完全凝结之时,不是已经晚了吗?” 白研良皱眉看着她。 然而,风袖雪却嫣然一笑,说到:“不,我们只需要在最后一次任务来临时,挟持住李慕,三个人同时抗拒召唤,那时的李慕……就是第三把钥匙。” 她笑起来很美,声音也很动人,但不知为何,白研良忽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入局 绑架李慕…… 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轻车熟路,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不是风袖雪第一次干这样的事。 白研良对她的身份越来越怀疑不解,目前从风袖雪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她应该才是雾集中存活得最久的人。 不……应该说,她是另一个“雾集”的存活者,胜利者。 所以,白研良想尽可能多的,在不暴露自己根本不是和她一样的,所谓的钥匙持有者的情况下,套出更多的情报。 “你觉得……鬼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研良斟酌半晌,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风袖雪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白研良并没有正面同意她的计划,但在她看来,不拒绝就已经是一种默认。 而对于白研良此时的问题,风袖雪也摇了摇头: “不知道,雾集中的鬼非常特殊,前中期时,出现的鬼都有一定的来历,我说过的,人性的腐化便是其中之一,而当雾集过渡到中后期,鬼的来历就会变得无迹可寻。” 风袖雪看向窗外,幽幽说到:“就像,它们根本就是另一个种族,另一种无法理解的存在一样。” 白研良静静地听完她的话,风袖雪作为上一个雾集的胜利者,成功凝结出钥匙之人,他本以为她对雾集的了解会更多,但现在看起来,他猜错了。 风袖雪所知道的也只是一鳞半爪,甚至连鬼是什么她都不敢确认,更遑论雾集的真相了。 “我之前想过,鬼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但无法被正常观测到的特殊群体,它也许是一种能量,也可能是一类生命体,但有来历的,大体保持着人类形态的鬼,和无来历的,长相千奇百怪的鬼却打破了我的猜测。”白研良说到,“我在想,我们无法理解它们的各种能力,也许就像古人无法想象现代的各种科技一样。” 风袖雪很快摇头,否认了白研良的猜测。 “你想岔了,我们曾经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鬼不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它来自一个和物质世界截然不同的位面,也许是精神领域?也许是唯心世界?总而言之,那不是人类可以涉足的领域。” 然而,就在风袖雪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面色骤变。 “糟了……” 在风袖雪开口的瞬间,白研良也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太安静了。 从刚才开始,除了二人的谈话,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风袖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快步跑出咖啡厅,目光四处搜寻。 白研良紧跟着她,也来到了咖啡厅外。 这时,这种诡异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周围依旧是密密麻麻的,高大富丽的建筑群。 但……当白研良和风袖雪朝四面望去时,却根本看不到一个人。 周围,安静寂寥得令人不寒而栗。 尚在修的高层建筑塔吊停留在半空,开塔吊的人却已经消失了踪影。 所有的车都停了下来,没有人,也没有一点声音。 两个人仿佛突然坠入了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中,而且,这种感觉白研良有些熟悉。 这像极了雾集任务刚完成时,世界即将破碎的模样。 万籁俱寂,万物褪色,崩溃成片,散作灰雾钻入虚空。 现在周围的样子,除了没有褪色,天空大地没有崩溃,周围的气氛,几乎和那种情况一模一样。 白研良很难想象这是业城。 “有人盯上我们了,他是冲着钥匙来的,这里……是他的世界。” 风袖雪咬牙切齿地说,她没想到来人会这么果断,难道对方不知道使用钥匙的代价吗? “该死的疯子……”风袖雪低声骂了一句,她扭头看向白研良,发现他正冷静地观察着四周。 他果然镇定得不像话…… 风袖雪暗想。 她不知道的是,白研良正在分析她刚才说的话。 冲着钥匙来的人,他的世界…… 前者可以理解,至于后者,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白研良思忖片刻,得出的结论是,掌心凝结出一把钥匙的人,能够得到一个,类似于“雾集”的世界,而且说不定,得到的那个世界,就是“雾集”本身? 比如,李慕成为了最后一个任务的存活者,那么,他就能凝结出唯一的一把钥匙,整个雾集,只剩他一人,到那时候,他就能够控制……这个世界。 虽然光是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但风袖雪刚才话里透露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换句话说,风袖雪也能用她那把血红色的钥匙,打开一个世界。 而白研良所持有的银白钥匙背后,也有一个恐怖的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的规则由他制定,但他必须有所取舍,鬼也不是为他所控,只要我们找到生路,甚至可以利用鬼,反噬掉他。” 风袖雪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冽,白研良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事到如今,风袖雪才算真正地解除了伪装。 她眼神和语气的变化让整个人顿时显得精明干练起来,甚至……还有一股不加掩饰的狠辣。 “把这当成一次没有解语的雾集任务,”风袖雪看向白研良,“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白研良沉默地面对着她,没有回应。 此时,远远地从高楼间吹来一阵风,带起地面的尘土和纸屑飞扬而起。 白研良转头看向越飘越高的纸屑,终于开口道:“走吧。” 风袖雪点头,两人朝前迈进一步,顿时,周围的场景大变。 天空由白转黑,周围林立的高楼陡然消失,一座古老的房屋出现在两人面前。 白研良发现,这并不是晚上,周围显得很黑的原因,是天上黑压压的云层导致的,它遮天蔽日,像是就垂在房屋的上方不远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空气中也有一股潮湿的气息。 快下暴雨了。 眼前的房屋似乎是唯一的选择,它虚掩着的房门也像是在对二人发出邀请。 白研良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就是……那个人的世界吗? 白研良和风袖雪交换了一个眼神,推门而入。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绝境 “吱呀” 大门自己合上了。 屋子很寻常,不过似乎已经很久都没人居住了,楼梯上落满了灰尘,屋子里也没摆放什么家具,只有墙角处摆着一个破烂的衣柜。 衣柜的门半掩着,给人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就像……有什么东西躲在衣柜里偷看一样。 一楼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一目了然。 白研良决定沿着楼梯,上楼去看一下。 “你是和我一起上去,还是就在一楼等……”白研良转头说到。 然而他的身后,空空荡荡…… 风袖雪不见了。 警兆顿时涌上了白研良的心间,刚才发生了什么? 风袖雪应该什么都没做才对,就连推开门的也是他自己。 但现在,她确实消失了…… 她去哪里了? 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意从周围涌来,白研良知道,不能在原地多呆了…… 他不再去想风袖雪的事,径直上了二楼,出乎他意料的是,二楼的布置和一楼几乎一模一样,破败,落满灰尘,没什么家具,甚至除了没有衣柜,白研良都看不出二楼和一楼的差别。 当然,风袖雪也不在二楼。 难道……她已经被…… 白研良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猜想。 现在的时间是……白研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然而除了时间,他意外地发现,手机上竟然有信号! 要知道,在雾集当中手机是根本不会有一丁点儿信号的,而这个世界,有信号。 白研良立刻拨通了风袖雪的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风袖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喂。” …… 与此同时,风袖雪也正站在一楼门口前。 直到跟着白研良一起进门,一切都还是正常的。 然而,就在她分神扭头打量这间屋子时,意外立刻发生了。 当她回过头时,身前的白研良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那么一刹那的功夫。 这很显然是厉鬼作祟。 然而……就算是他人制定的规则,也不可能会发生开门杀这种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雾集”这样的世界,很公平。 风袖雪能够确定的是,就算白研良没死,暂时也帮不到自己了。 她冷静下来,仔细地观察着房屋的内部结构,无论怎么看,最奇怪的东西都是那个破旧的衣柜。 当然,她还没上二楼去查看过。 但那个衣柜,给风袖雪的感觉非常不好,她能隐隐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躲在里面,正暗暗窥视着她。 风袖雪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重点是……找到生路。 就在这时…… 风袖雪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信息上写着白研良三个字。 风袖雪面色陡变…… …… “喂。” 白研良听着风袖雪的声音,暂时没有说话。 虽然电话接通了,但他不能肯定,此时接电话的人,就一定会是风袖雪。 而且,白研良忽然想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 那就是……消失的不一定是风袖雪,而是……他。 也就是说,触发了某种禁忌的人,是他。 毕竟和风袖雪比起来,白研良才是那个推开房门的人。 白研良忽然挂断了电话,如果自己才是那个消失的人,那么……在这个空间里的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容易招来厉鬼。 有的时候,少做少错也是一种选择。 白研良看着熄灭掉的屏幕,一直在想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手机会有信号? 是厉鬼能力所致,还是……现在的自己和风袖雪其实并没有被拖进那个神秘人的世界,他们依旧在业城中,只是他们的感官被迷惑了。 并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而更可怕的一种推测,是这个世界,也没有信号。 而他之所以有,是因为鬼想让他有。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鬼让自己的手机恢复了信号,是想干什么呢? 难道……它杀人的手段就是通过电话? 有些可能……但太过牵强。 也许它能通过拨通的电话确定他的位置,从而找到自己? 白研良沉思着,压抑的气氛,笼罩在这座废弃的房屋中。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了开门声…… 有人开门? 谁? 风袖雪? 白研良神经顿时紧绷,比起风袖雪,更大的可能……是鬼。 他四下扫了一眼,空旷的二楼根本就没有任何藏身之所,如果那真的是鬼,只要它沿着楼梯上来,自己必死无疑! 渐渐的……脚步声响起了。 “哧哧” 楼下的脚步声很不干脆,对方的脚就像长在了木板上一样,拖动着前行。 从这个声音就能够判断出……它绝对不是风袖雪。 白研良罕见地额间渗出了些许汗水。 他仔细地听着楼下的脚步,它正在一楼徘徊,接着“吱呀”一声。 它打开了衣柜。 它在找他! 白研良在听到衣柜门被打开的声音后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同时,他飞快地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压低脚步,步履轻快,白研良靠近楼梯,透过楼梯间的缝隙朝楼下墙角的衣柜边看去。 顿时,白研良瞳孔一缩! 真的是鬼! 不过……对方的样子有些出乎白研良的意料,它用一种很诡异的姿势,倒立着行走,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双手拖过的地面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那只恐怖的厉鬼忽然扭转过头,因为倒立,它的脑袋悬在地面上方,当它看向楼梯间时,白研良已经不见了。 “咔擦” 衣柜门被它关上了。 白研良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虽然刚才很冒险,但他获得了很有用的信息! 而且他已经能肯定,这只鬼并没有感应能力,它寻找人的方式就是视觉!只要不会被它看到,就不会被它抓住。 然而这时,楼下的动静又开始了…… “哧哧” 这次白研良知道,它长在地上的不是脚,而是手,它用一种诡异的倒立姿势移动,手在地上拖行着。 它把一楼检查了一遍,这次,它上二楼来了…… 白研良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次的危机前所未有的巨大! 窗户被钢筋封死都没办法打开,更遑论跳楼了。 至于可以躲藏的地方……二楼空旷无比,甚至连一楼有的破衣柜,二楼都没有。 而且就算有,那只鬼也会前去查看,显然躲进衣柜里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那该怎么躲,才能不被它发现? 白研良目光疯狂闪动,四下寻找着最后可能的生机,这时,那只鬼的动静,已经到了楼梯。 它……上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影子 爱小说()开通手机站了,手机用户可以登录进行阅读,效果更好哦! 听着楼梯处越来越近的声音,再环视周围这毫无藏身之处的环境,白研良似乎……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顶点 但白研良却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而这个举动的依据,就是他刚才偷看到的,那只厉鬼的漏洞。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面对这只厉鬼的时候,只要呆在那个地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白研良是一个动作很快的人,下定了决心之后,他就立刻这样去做了。 而此时,那只倒立爬行的厉鬼,也终于从楼梯处,显露出了诡异的身形…… …… 风袖雪的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她把白研良这通电话记在了心里,不是感动,是记恨。 她很清楚,不管刚才打来电话的到底是不是白研良,对方都没安好心。 还好她反应快,在手机刚响起不到半秒她就挂断了电话,并迅速关闭了声音,不然的话,声音会招来什么东西谁都不知道。 白研良不可能不知道在这种地方打电话是一件既危险又没有必要的事,通话的双方都不可能信任彼此,因为谁都无法保证那个与自己说话的人究竟是不是鬼。 但白研良却这样做了。 风袖雪从不认为他是个蠢货,不然她也不会找白研良合作。 当然,最初她的打算是欺骗,能够用他哥哥的消息骗取钥匙当然更好,不过既然骗不来,合作也并不是一件不能考虑的事。 至少在今天,她并没有说太多谎,但白研良显然还是察觉到了她曾经的欺骗,他在报复! 他想逼着自己使出最后的手段! 风袖雪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虽然她对白研良的报复行为记恨在心,但奇怪的是,她对白研良这个人,反而更加欣赏了。 不愧也是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和我合作呢…… 风袖雪想到了白研良那张始终平静的脸,她是一个明星,一名演员,她很清楚在表演当中,恰当好处的神情有多么重要。 但至今为止,她能确定自己在白研良的脸上看到的所有神情,都是虚假的。 虽然他也很有表演的天分,但这瞒不过她这位表演大师的眼睛。 那个男人,从未有过任何情绪。 虽然结论不可思议,但却毋庸置疑。 因此风袖雪对他很好奇,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情绪? 关上了手机,不再去想白研良的事,风袖雪开始仔细寻找生路。 这个地方乍一看,就是雾集世界的翻版。 她很了解这种手段,因为她自己也会,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用,因为使用钥匙,打开“世界”的代价实在沉重得可怕…… 其实她在咖啡厅时已经感觉到了有一个持有钥匙的人在飞速靠近,所以,她一直显得比较急切。 现在回头想来,果然是自己落了下风,白研良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过急切的态度。 风袖雪不知道的是,白研良根本感应不到那个人,又怎么会着急? 她争分夺秒地给拉拢着白研良,然而,在终于得到他愿意合作的意向时,另一个持有钥匙的陌生人,来了。 而且,让风袖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一来就使用了钥匙,将她和白研良困入此地。 这绝对不是一个友好的,能够商量的人。 使用钥匙发起攻击的态度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所以,风袖雪虽然看似还比较平静,但内心却充满了警惕和隐忧。 那个持有钥匙的神秘人,做派实在太像一个亡命之徒,风袖雪一直不屑与这类人交手,因为疯狗,是不惜命的。 但……事已至此。 风袖雪扭头看向四周。 身后的房门已经关上了,暗淡的光线从左右两侧的窗户照了进来,窗户上满是钢筋,风袖雪试了试,身后的门也打不开了。 如果二楼的窗户也被封死了的话,这栋房子……就成了一个密室。 它的内部空间空旷且单调,目前一楼除了一个破旧的衣柜,什么都没有。 地面,楼梯,衣柜……通通落满了灰尘。 房间内的墙壁上,也有一些古怪的,看上去年代久远的划痕。 年代久远是因为划痕看上去肉眼可见的老旧,至于古怪,因为墙壁上的划痕……像极了人在绝望之下用手指甲,硬生生从墙上抠出来的。 风袖雪逐渐靠近墙壁,凝望着墙上的划痕。 这些划痕相当高,她举起手踮起脚才能堪堪够到。 但她没有去碰这些划痕,虽然它看上去老旧正常,但总让风袖雪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然而……风袖雪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此刻,她身后的影子,忽然诡异地伸出了手。 那是她自己的影子! “轰隆”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炸雷,阴暗的屋子这个瞬间被煞白的闪电照得一片清晰。 风袖雪也被吓得心脏慢了半拍。 她猛地回过头看向窗外,自己身后的影子却早已恢复了正常…… “哗啦啦啦” 大雨倾盆而下。 黄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了下来,雨越下越大,倾泻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地面。 溅起的水花反射向天空,矮矮的黑云,模糊的远山,窗外里世界逐渐变得白茫茫的一片。 闪电消退,室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风袖雪感觉有股莫名其妙的不寒而栗,她想试着去寻找这股古怪的地方在哪儿,但却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现在为止,她根本就没有见到鬼的踪迹,就像,这间屋子里根本就没有鬼一样。 但风袖雪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窗外电闪雷鸣,时不时有白光划过。 照在风袖雪的身上,银子投射到了满是划痕的墙上。 看着窗外的她看不见,此刻她墙上的影子,裂开了一张恐怖的嘴,正冲着她笑…… …… “哧哧” 双掌撑地,双脚朝天倒立而行的鬼,在地上摩擦出一道道可怕的血痕。 它已经爬上了白研良所在的二楼,四处环视。 按理说,空无一物的二楼根本没有任何藏身之处,白研良早就应该被鬼发现,死于非命了才是。 然而现在的情形是,白研良,不见了。 爱小说努力创造无弹窗阅读环境,大家喜欢就按ctrl+d加下收藏吧,有你们的支持,让我们走得更远!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生机 倒立而行的厉鬼在二楼缓慢地移动着,尽管一眼就可以看清确实没有任何人,但它仍然每个方向搜寻了一遍。 没有…… 白研良,真的不见了。 诡异的厉鬼似乎总觉得二楼有东西,但它却不知道在哪儿,这导致它虽然已经找遍了整个二楼,但仍然不愿意离去。 它倒立在狭窄的楼梯口处,再次回望了一眼,仍然……什么都没有。 但与此同时,白研良真正的位置,几乎与它只有一米多! 因为,白研良躲藏的地方是它的头顶! 此刻的白研良,借着楼梯口狭窄的墙壁,手脚两侧抵在墙壁,缓缓上爬,把自己横架在了天花板上! 此刻这只鬼就在他的身下,但它却死活没能发现白研良的位置。 因为,这就是它的视野盲区! 头下脚上的诡异姿态限制了它的视野,导致它根本不能做到抬头这个动作,在白研良第一眼看到这只厉鬼的诡异形态时,他就明白……这应该就是生机所在。 他首先确定了它没有特殊的感应能力,然后确定了它的体态特征。 它会出现寻找这个动作,说明它依靠的仍然和人类一样,是视觉,嗅觉,听觉一类的感官。 而从它打开衣柜的行为分析,嗅觉的可能被排除,至于听觉,白研良压低了脚步声在二楼行走,它并不能察觉,这说明它的听觉也在普通人类的范畴之类。 它真正的可怕之处,应该是它的眼睛,被它看到之后,很可能会立刻死亡,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至少……大部分是对的。 厉鬼虽然就在他的身下,它的脚离白研良的脸也只有一米多的距离,但它就是无法发现。 接着,它下楼了。 白研良轻手轻脚地往下移动,他的动作必须快! 虽然这只厉鬼的视角有盲点,而且它做不到抬头这个动作,但只要距离够长,它仍然可以看到天花板。 一旦它下了楼,它就能清楚地看见横在天花板下的白研良。 所以……白研良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它下楼的时候与它同步下楼。 而且,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这种恐怖的气氛,可怕的紧张感,就连白研良都感觉手心有些湿润。 如果换个人来……先不说能不能横撑在墙壁上这么久,光是这恐怖的压力就足以让一个人心神崩溃了。 白研良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在看到它下楼梯后,自己轻轻地动了一下脚。 这时候,忽然一声巨响传来! 白研良头皮一麻,刚移动下来些的脚再次上移。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了屋内的昏暗,惨白电光下的厉鬼,显得越发恐怖。 “砰” 窗户突然被狂风吹开,摔在了墙上。 大雨顿时倾盆而下。 “快走吧……” 白研良心中难免发出感叹,双腿还好,他的双臂已经快不行了,阵阵酸涩感让双臂的力量快速流逝,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剧烈。 横撑在墙壁上,对体力是巨大的考验! 白研良的体力已经很不错了,但仍然架不住这只厉鬼忽然停在了楼梯上,不上也不下。 夹着水气的狂风从被吹开的半扇窗户外不停地吹进来,让白研良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在迅速流失。 四肢除了酸涩已经开始能感觉到冰冷了,当血液的流速变慢,肢体彻底僵硬之际,就算他的意志力和体力都撑得住,身体也将完全不受控制。 而且,白研良还需要思考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找到厉鬼的视野盲区,只是生机。 而生路究竟是什么,他还完全没有头绪。 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结构都一模一样,一共四扇窗户全都被钢筋封死,天花板也是坚固的水泥,除了一楼入口处的大门,整个屋子,根本就是一个空旷且庞大的密室! 看来这就是那个把他和风袖雪拖进这里的神秘人,最骄傲的布置。 在一个空旷的密室内和厉鬼玩捉迷藏? 无论怎么看,生还的几率都无限趋近于零。 而直到现在为止,风袖雪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风袖雪猜得没错,白研良的那通电话,是故意为之。 风袖雪和那个困住他们的神秘人一样,都是钥匙持有者,只有白研良,他只是拿着白研人遗物的冒牌货。 风袖雪很清楚钥匙的能力,说不定……她自己也拥有和这个神秘人一样的力量。 她才是和神秘人同一阶层的人,如果被逼到绝路,她一定会用出保命的手段。 白研良不觉得自己的那一通电话能够害死风袖雪,如果她真的那么轻易就死了,那她骗自己的事也刚好一笔勾销。 而现在,白研良只觉得,风袖雪还没有被逼到绝路。 感受着又酸又冷的四肢,看着仍然停留在楼梯上不上不下的厉鬼。 白研良心中暗叹:我倒是快被逼到绝路了…… …… 风袖雪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没看见鬼不代表没有鬼,鬼不一定是有形态的,这一点风袖雪很清楚。 在看到二楼空间的瞬间,风袖雪就明白了布下这个局之人的意思。 他想玩一个游戏。 一个……密室逃生的游戏,只不过,这个游戏行凶的不是机关,而是……厉鬼。 二楼的构造和一楼一模一样,被封死的窗户,水泥铸的天花板,自动封死的一楼大门。 还有……仍然不见踪影的白研良。 搞不好他已经死了…… 风袖雪这么想着。 但很快,她就收回了这个念头。 比起白研良,现在更危险的是自己。 有些时候,鬼不出现并不是一件好事。 风袖雪很清楚,某些怪诞灵异之物,一开始就异常凶厉,但那种,往往有某种禁忌。还有一种,一开始平平无奇,甚至不能伤人,但时间拖得越久,它就越可怕…… 直到……它突破了某个限制,在那个时间点到来的时候大开杀戒。 这个神秘人设下的局里,她面对的这只厉鬼,很显然就是第二种。 它一直没有显形,这说明,它还在潜伏和孕育阶段,一旦它成型,自己就将必死无疑! 所以,赶紧找到它的真身才是当务之急。 风袖雪很冷静,但这种时候,光是冷静也没太大的作用。 她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已经多长出了一只手…… 第一百六十章 何处 鬼到底在哪里? 风袖雪思考着这个寻常人避之不及的问题,这种类型的鬼,只有在它完全显形前想办法除掉,不然等它成型,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风袖雪再一次环顾四周。 木质地板落满了灰尘,墙壁上的抓痕老旧却清晰,一道楼梯连接了一楼和二楼。 但无论一楼还是二楼,都没有任何家具以及多余的房间,空旷,幽暗,一目了然。 如果这是一场游乐园里的逃生密室,那设计者一定会被炒鱿鱼的。 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太过无趣。 但放在真实的场景来说,这无疑是那个神秘人为她和白研良准备的,最可怕的鬼屋。 就是因为没有躲藏的地方,才会让人心里产生巨大的压力。 只要想到暗处有一只鬼随时会出现取人性命,谁都难以平静。 尽管,风袖雪已经相当熟悉这一切,但她仍然没办法让自己不产生恐惧的情绪。 毕竟……她还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她所能做的,只是尽量把恐惧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 因为家庭背景和社会地位的原因,风袖雪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屋子的价值,它虽然看上去很陈旧,但整体设计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要想找到鬼的真身,就要先找到屋子里的异常之处。 不过,虽然名为异常,但大部分时候,它们表现得比寻常还要寻常,不到最后一刻根本就不会被人类发现。 所以,一切正常的东西风袖雪都没有放过。 但这屋子里的东西真的少得可怜。 地板,楼梯,墙壁,衣柜,天花板,窗户,房门,坦白来讲,除了第一眼看上去就异常奇怪的衣柜,其他的都只能算建筑的一部分。如果它们是鬼的真身的话,那岂不是这整个屋子,其实就是一只鬼? 虽然理论上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但现实里却根本不可能。 风袖雪很清楚人类使用钥匙的极限,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掌控的力量,如果强行使用,会付出异常惨烈的代价,而且……有极大的风险被钥匙打开的世界中的厉鬼,会从原本的世界中脱身,然后……反噬掉人类。 所以风袖雪一直给自己设下了两个底线,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钥匙。其二,就算动用了钥匙,在制定规则,选择世界中被困锁的厉鬼时,也只能选看上去能力最低的那种。 因为从头到尾,就根本不是人类在驾驭厉鬼,掌控另一个世界。 硬要说的话,持有钥匙的人类只不过是一个捡到了核武器的孩童。 所以,如果真的整个房屋都是厉鬼的化身,那个布置下这个世界的神秘人早就该被反噬死了。 弱小是人类永恒的代名词,就算比起同在地球上的其他生物,人类的力量优势也不大。 我们真正能够信任的,真正开辟出人类统治地位的,是脑子。 风袖雪向来很相信自己的脑子。 她知道,此刻自己极其危险,因为自己目光扫过的每一处,都有可能是厉鬼的化身。 片刻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厉鬼也可能不是伪装成了屋子里的某件东西,而是……直接隐身了。 对于鬼而言,隐身是一种极其常见的诡异能力。 想到这一点后,风袖雪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鬼还没有动手,她还有机会。 风袖雪再次打开了手机。 她用的手机和白研良那台老爷机不一样,一分钱一分货,她拍摄出来的照片像素非常高。 就这样,风袖雪开始把摄像头对准各个角落。 这也是她曾经用过的一种寻鬼方式,肉眼看不见的存在,通过镜子,照片,录像等物品,也许可以发现。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她用手机拍摄了个遍,仍然找不出那只鬼的真身。 窗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极其骇人。 时不时有窗户被狂风吹打,砸在墙上的声音。 这时,风袖雪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有没有可能?是在屋外? 想到这里,她立刻扭头朝着窗户外看去。 狂风的呜咽像极了女人的嚎哭,仅仅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砰!” 是衣柜的声音! 听到这声巨响后,风袖雪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迅速朝着楼梯跑去,冲到了一楼。 畅想中文网 这是非常冒险的举动,但她别无选择。 眼前的一切,让风袖雪感到周围发冷。 一楼的破旧衣柜,被推倒了。 “这是……” 风袖雪慢慢地走向衣柜,因为她恍然发现,倒在地上的旧衣柜上,好像有一个手印! 然而,就在她即将靠近衣柜的瞬间,风袖雪忽然浑身上下感觉到一阵恶寒!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她前进,就像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在那倒下的衣柜里一样。 风袖雪浑身一僵,她感觉到了一股视线! 好可怕的视线…… 那只厉鬼,现在正盯着我…… 风袖雪很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一下一下地深呼吸着,厉鬼不动手,绝对不是存在玩弄的心理,仅仅是因为……它还做不到。 但是,显然距离它完全成型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现在,它已经可以用这种可怕的视线干扰风袖雪的思维,让她在恐惧中挣扎沉沦。 不行……必须加快速度! 一定要尽快找到它,然后……想办法除掉它! 现在的情形,就像是有一把见血封喉的镰刀,正放在风袖雪的脖子上,每过一秒,那把镰刀就越近一分。 时间很快就将不站在她这边,等那个时刻到来,风袖雪就将完全沦为猎物,毫无反抗之力。 风袖雪强忍着那股让人恶寒的视线扭头四下寻找,然而,她仍然什么都没能发现。 到底是什么? 不在屋子外,也不在屋子里,那还会在哪里? 风袖雪缩在墙角,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恐惧已经越来越强烈。 虽然她知道这是自己一番寻找后毫无收获从而带来的心理压力,但她对此却毫无办法。 那只厉鬼,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它能看见我,我却不能看见它? 屋内屋外都没有,还能在什么地方? 难道……在我身上? 风袖雪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但就是这个念头,让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从墙角起身,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破局 该怎么破局? 白研良思考着这个问题。 那只倒立行走的厉鬼已经离开了,整个屋子只剩下他一个人。 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才对,但白研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还会回来,撑着墙壁躲在天花板下的办法虽然奏效,但总有他体力不支,或是发生意外的时候,现在他真正需要找到的,就是破开这个迷局的方法。 倒立行走的厉鬼有什么弱点,或者必须遵守的规则吗? 没办法,无迹可寻。 现在,白研良终于体会到了雾集给出的解语的重要,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白研良忽然觉得,雾集可能……并不是想让他们所有人都死,恰恰与之相反,它是想让大家尽可能多的活下来,但也许……它也必须遵守某个规则,只能通过暗示的方式指示大家生路的方向。 可能,雾集和厉鬼并不是所有人理所当然认为的那样,二者之间的关系甚至可能是对立的。 而最近发生的事,更是为白研良这个离奇的想法提供了更多证据。 首先就是……钥匙。 每一个“雾集”存活到最后的人,都会凝聚出一把钥匙。 说到钥匙,不得不让人想到与之对应的锁。 而锁,从字面意思上就能理解,它是用来监禁,封闭,控制,保护的一种机关。 白研良脑洞大开的想过,雾集就是用来封禁邪祟怪诞之物的奇异空间,它要保护的,应该是现实世界。 但这个想法白研良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毕竟太过离奇,而且被雾集选中的人无一不对它充满恨意,又怎么可能会去仔细思考白研良这个想法的合理性?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白研良站在二楼,到处摸摸按按,希望能找到什么机关。 可惜的是,这似乎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大屋子,没有任何机关。 至于一楼……危险性实在太高。 那只鬼离开时门又被自动锁上了,它再次回来时,如果自己在一楼的话,几乎不可能躲开它的视线。 毕竟一楼除了个衣柜,什么都没有。 不过说起来,这间密室唯一的出入口就是这扇会随着厉鬼的进出自动开启关闭的大门了。 等等…… 白研良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很危险的念头,衣柜…… 屋子里唯一存在的家具,或者说……道具! 还有……大门只会在厉鬼进出的时候短暂开启…… 就是这样! 本来初见时,他以为衣柜和厉鬼有着某种联系,但刚才观察下来,他发现厉鬼和衣柜之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互动。 这样一来……这个衣柜存在的意义就很迷了。 不过现在,他懂了。 这是制衡! 虽然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构造由持有钥匙那个神秘人所控制,但他并不是无所不能,他也需要遵循某种规则,留下唯一的生路。 而这个衣柜……就是其中的关键! 虽然那个神秘人让这个衣柜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但这更像是一种掩耳盗铃般的拙劣掩饰,反而让白研良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而接下来,白研良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继续利用厉鬼的视野盲区,一次次地观察,记录它离开房间和进入房间的时间间隔。 这可是一件细致活儿,稍不留神,命就没了。 但白研良显得很有信心,他已经找到生路了,接下来……就看风袖雪了。 …… 如果白研良能够看见风袖雪的话,一定会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尽管他也没怎么担心。 此刻的风袖雪,正举着手机,开着前置摄像头,拍摄着自己身后的影子。 当那只扭曲诡异的东西出现在手机画面上时,风袖雪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松了口气。 终于找到了,原来这只鬼……藏在自己的影子里。 其实,刚才她在拍摄整个房间时偶尔也拍到过自己的影子,但却没能发现这只厉鬼,风袖雪很快就明白了是为什么。 大部分隐藏性极高的厉鬼都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那就是当你看不见它时,它恐怖夸张得令人惊骇,就像恐怖电影里一样,最可怕的画面永远发生在主角的身后,观众知道但主角不知道。 这只厉鬼也有类似的能力,但条件不是看不见,而是“直视”。 当风袖雪扭头正面看向自己的影子时,它平平无奇,但当她不扭头,而选择用前置摄像头拍摄身后的画面时,它终于露出了原形。 “很不甘心吧,差一点就能完全成型,然后杀掉我。”风袖雪看着自己手机画面里长出来好几只手臂的扭曲影子,幽幽地说。 “对付影子,我可有两个办法呢……”风袖雪忽然熄灭了手机屏幕,缩在黑暗的墙角,一个闪电照不到的地方。 这就是她的办法,对付黑暗,就要用更深沉的黑暗将它瓦解…… 当风袖雪走进墙角的瞬间,她身后的影子顿时消失了,就像踏入了黑夜,影子直接被黑暗一口吞噬。 “吱呀……” 门开了。 风袖雪优雅地迈步而出。 …… 十分钟。 白研良花了一些时间,终于确定了倒立行走的厉鬼进来的时间间隔。 它每次离开之后,会在十分钟后再回来。 每次回来巡视房间的时间不一定,有时长些,有时短些。 但白研良不需要知道时间的长短,他只需要知道它会在下一个十分钟后进来,就行了。 白研良飞快地采取了行动,他将手机设置好一个十分钟后会响的闹钟,然后将它放进了衣柜里。 而他自己,则是躲在了门边。 时间滴答滴答地往前走,很快……下一个十分钟,到来了。 “咔嚓” 炫目的闪电照得白研良平静的脸庞一片雪白。 “吱呀” 门开了。 电光同样印在了鬼脸上,让这只恐怖诡异的存在显得越发骇人。 它的手掌刚伸入屋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倒立着的头颅就要往左边转,这时的白研良,就躲在左边门口! 然而这时,衣柜里忽然传出了刺耳的闹铃! “丁铃铃铃铃” 白研良瞳孔一缩,他看到门口那只扭曲的手掌陡然暴涨! 它竟然只是瞬间就扑到了衣柜前! 就是现在! 白研良毫不耽搁,从门口左边一个侧身溜出了大门! “砰!” 大门再次合上。 “嘶吼!” 怨毒狂怒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同时传出来的,还有衣柜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陡然间,天光大亮,白研良眼前一花,一个熟悉的女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浅笑着的风袖雪,白研良也礼貌性地笑了笑。 他们二人,破局成功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离去 鸣笛,喧哗,声声入耳,风袖雪的心情似乎很好,她脚步轻快地走向了街道旁的小巷。 白研良目光微凝,跟了上去。 转过拐角,缩在角落里的尸体让白研良瞳孔一缩。 “原以为,这么有魄力,一来就使用钥匙的人会布下怎样的死局呢,想不到,竟然只是个时辰快到了的亡命徒而已。”风袖雪鄙夷地看着脚下这具狰狞恐怖的男尸,随后又扭头看向白研良,笑道,“这下就更方便了,加上他的钥匙,已经足够三把了。” 说完,风袖雪毫不介意地蹲下身子,开始在尸体身上寻找,但越是搜,她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钥匙呢?怎么会这样!”风袖雪一脚踢向了尸体,声音有些尖锐。 这时,白研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迅速转过了头。 步行街中央,一个男人的背影正在逐渐远去,他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穿着精致优雅的西装,气场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在白研良的注视下,他缓缓举起了右手,背向着白研良左右挥了挥。 细细看去,他的右手只有四指,而缺少的那根,是小拇指。 果然是他……那个制造意外,想杀了白研良的男人。 因为钥匙的消失显得有些失态的风袖雪也注意到了白研良的异常。 她随着白研良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能看到。 “看到他的同伴了?” 白研良摇了摇头,“不一定是同伴,但钥匙大概率被他先拿走了。” 与此同时,白研良想到了一件事,他扭头看向风袖雪,忽然问到:“有没有钥匙持有者无法感应到对方的情况?” 风袖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有,而且有两种。” “第一种,用掌心血侵染钥匙,会破除钥匙持有者之间的相互感应,如果你这样做了,就意味着别人再也无法通过钥匙感应到你,但同样的,你也无法再感应到其他人。” 白研良看着欲言又止的风袖雪,问到:“第二种呢?” 风袖雪有些犹豫,几个呼吸后,她看向了地上的尸体,说到:“第二种……就是杀了和你一样的持有钥匙的人,夺走对方的钥匙,假如你持有两把钥匙,你就不会再被持有一把钥匙的人感应到,如果是三把,就不会被持有两把及两把钥匙以下的人感应到,以此类推。” 白研良默然细思,那个穿着西装,戴着黑色礼帽,右手缺了一截小指的男人,显然是拥有两把,或者两把以上的钥匙,因为风袖雪对他的存在根本就毫不知情。 一个莫名其妙的强敌啊…… 白研良有些不解,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他应该是感应到了研人的钥匙,但如果他拥有多把钥匙,为什么不去猎杀其他持有钥匙的人,反而千里迢迢地来找自己的麻烦? 白研良想到了三种解释。 一,他是个疯子。 二,他是自己认识的人,而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他,而且已经得罪到了下死手的地步。 三,研人的钥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白研良很想掏出脖子上的钥匙看一眼,但顾虑到风袖雪就站在他身边,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了白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风袖雪优雅地伸出了手,与白研良轻握,“对了,李慕由我来联系,我会让他自己到业城来的。而你,希望白先生暂时不要打鬼首山的主意,虽然那里是你哥哥生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但那里的危险恐怖,也暂时不是你我能应对的。” 风袖雪说完后,没等白研良回答,就匆匆地离开了。 白研良转过身,看向脚边的尸体,摸出了手机。 “喂,江北分局吗?我报警……” …… 当杨万龙带着十几号警员赶来时,白研良正靠在墙边思考着什么。 “拉警戒线,封锁现场!”杨万龙看了白研良一眼,出声喊道。 他的心情极差,艾青的案子虽然凶手已经自杀了,但还有许多细节没有敲定,现在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业城最近这段时间的命案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奇怪,简直就像突然从地狱里跑出了什么怪物,在肆虐人间。 说到奇怪,眼前的尸体,也是充满了匪夷所思。 死者面容扭曲,七窍流血,像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而更诡异的,是尸体的嘴。 当高飞打开死者口腔的时候,在他的嘴里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头发。 高飞带着手套将头发往外拉,越拉他越是心惊。 “杨队!有问题!” 高飞惊呼道。 杨万龙几人蹲下身子,示意高飞继续。 高飞面色有些发白,他哆哆嗦嗦地继续往外拉着头发,直到现在,这些长发都没有断,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死者嘴里拉出来。 “这……这具尸体的肚子里,好像全是头发!” 高飞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见过的恐怖离奇的尸体绝对不算少了,但眼前这具尸体仍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且更让高飞难受的是,他竟然能隐隐感觉到有一个头发极长极长的女人,在周围某个角落看着他。 这让高飞头皮发麻。 终于,在地面已经堆了一大圈黑色长发后,尸体的嘴里干净了。 看着地面上盘着的,密密麻麻的长发,不少身经百战的警员都脸色发白。 而眼前的报案人白研良,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呆在这个巷子里这么久。 看来……关于他的传言都是真的……他本来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凶犯,只是长大后改变了性子,但现在看来,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冷血凉薄的人…… “研良,是你报的警?”杨万龙问到。 “嗯,刚才我在隔壁的咖啡厅赴一场约会,离开时路过巷口,无意中发现了他。” “约会对象是谁?对方有没有看见?能为你作证吗?” 林菀的素质三问仍然让人很难愉快,好在被她问的是白研良。 “风袖雪,她没看见,刚走,能为我做不在场证明。” 白研良言简意赅地说。 被诡异尸体弄得脸色苍白的高飞忽然一怔,随即大呼:“什么?!你又在和风袖雪约会?” 白研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叫又?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失踪 警方联系到了风袖雪,在风袖雪的证言和咖啡厅的摄像记录双重佐证下,白研良很快就洗清了怀疑。 安心回家的他整理着今天得到的信息。 同时,高飞下班后,也给他带来了一个关于那具男尸的,很有意思的消息。 “理发师?” 白研良诧异地看着高飞。 高飞咕咚咕咚地灌着水,闻言是一边喝水,一边点头。 “呜呜……嗯。” “前些日子不是有一个犯罪团伙来咱们业城了吗?这家伙就是其中之一,代号理发师。”高飞擦着嘴说道,“说起来这家伙也是恶有恶报,他以前犯下的案子,被害者总是会被他剃掉所有头发,然后塞进喉咙里,想不到,轮到他自己的时候,竟然也是这么死的,还真是老天有眼。” 老天有眼吗…… 白研良笑了笑没有否认,但他知道,这个代号为“理发师”的罪犯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他布下的“世界”没有除掉自己和风袖雪,厉鬼可不是白打工的善茬,当他和风袖雪成功从那个世界脱出时,这个家伙的死期就已经注定了。 他是死在他那把钥匙里的“鬼”之手。 而现在,那把钥匙已经被另一个男人拿走了,一个……穿西装的断指男人。 “那个犯罪团伙一共有几个人?”白研良好奇地问。 “九……哦不,八个了,理发师这不已经死了吗?我们现在怀疑啊,这就是一起典型的黑吃黑,犯罪组织的内讧事件。” 还剩八个。 白研良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剩下八个人的代号,都是些什么?” 高飞瞅了瞅白研良,有些为难,但转念一想,他可是杨万龙保的人,参与破的案子也不少了,最主要的是,以高飞现在对白研良的了解,如果他真的想知道,就算自己现在瞒着他,也早晚会被套出来的…… 想到这里,高飞左右瞅了一眼,见何以歌仍然不在家,只有自己和白研良两人,便小声地说:“那八个啊,代号分别是纸牌,剔骨匠,律师,双面人,曼珠沙华,木偶,音乐家,密匙。” 纸牌,剔骨匠,律师,双面人,曼珠沙华,木偶,音乐家,密匙…… 白研良牢牢将这些代号记在了心里,同时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小疑点。 如果加上理发师,那这个犯罪团伙中,以职业为代号的一共有四个:剔骨匠,律师,音乐家,理发师。以物品名称为代号的也有四个:纸牌,曼珠沙华,木偶,密匙。 唯一一个既不是职业,也不是物品名称的,只有……双面人。 “他们之中谁是老大?”白研良抬头问到。 高飞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要我说啊,这些没有人性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听别人的话?可能谁也不服谁吧。” 白研良了然点头,但他心里想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九个人中的首领,极有可能是那个代号最异样的,双面人。 毕竟,和正常人比起来,凶恶的犯罪分子更注重仪式感和……规矩。 没错,虽然说起来很可笑,但凶犯往往比正常人更重视规矩,尽管那个规矩可能是他们自己定的。 “算了算了,不说了,说说你吧。”高飞忽然开始挤眉弄眼,“诶,我那天晚上看到,你送风袖雪上了出租车,不是朋友说你啊,人家好歹是大明星,而且还是个女孩子,你既然要送,就干脆一步送到位不成吗?” 白研良瞧了高飞一眼,他总算知道之前高飞口中那个“又”是怎么来的了,原来他亲眼见到了。 “你误会了,我们之间不是情侣关系。” 高飞嘴一撇,脸上写满了鄙夷:“啧啧啧,说这话谁信啊,除非你现在立刻变一个女朋友出来……” “笃笃笃” 院外忽然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这一听就很有礼貌教养的行为不像是熟人啊…… 高飞瞪大眼睛看了白研良一眼,不会这么巧吧? “谁啊?”高飞伸着脖子喊道。 “请问……白研良在吗?” 女人的声音!陌生女人的声音! 高飞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研良,难道真是他女朋友? 而听到这个声音的白研良,恍然之余又有些疑惑,他起身上前,刚准备打开房门,却被屁颠屁颠跟过来的高飞抢先一步。 “吱呀” 门开了,高飞直视对面却没看到人,目光稍稍往下后,终于看到了对方。 惊艳,赞叹,可惜……各种情绪从高飞的眼中一闪而过。 “余笙,好久不见。” 白研良看着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儿,笑着打了个招呼。 余笙也笑了笑,但谁都看得出来,她的笑容非常勉强。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说到:“进来说吧。” …… 石桌前,余笙捧着白研良给她倒的白开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研良扭头看了高飞一眼:“你不是有事要忙吗?” 高飞恍然大悟:“哦……哦!我想起来了!对对对对!我还有一件案子要忙……” 高飞一边打着哈哈,一边飞快地溜回自己的屋子。 “说吧,任无道怎么了。” 白研良目不转睛地看着余笙,出声问到。 虽然余笙根本就没想过要瞒着白研良,但对他立刻就猜到是任无道出了事,还是感到一阵吃惊。 “哥哥他……失踪了。” 失踪? 仔细想想的话,上一次二人见面,还是在艾青的尸体被发现的那天早上。 任无道找到了他,向他展示了自己掌心的钥匙轮廓,虽然白研良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也已经身中雾集诅咒了。 之后,任无道谈到了余笙的病情,白研良仍然记得他那时的神情,痛苦,不甘,迷惑,茫然…… 任无道是极少数能够得到白研良认可的人,他的观察力极强,头脑也很好,这样的人,脸上出现那些软弱的情绪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任无道那天突然找到自己谈到这些事,竟有些匆忙的意味。 “他对你说过要去哪里没有?” 余笙摇了摇头,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她的亲人,只剩任无道一个了,如果他出了事…… “带我去家里看看。” 白研良的声音让余笙微微一怔,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书签 找人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尤其是失踪的那个人不希望被找到的时候。 踏入任无道房间的白研良,缓缓地看向四周。 看得出来,任无道是一个生活极有规律的人。 一般来说,男性的卧室是不会整洁到一丝不苟的程度的,任无道显然是个例外,同样的,白研良也是个例外。 如果说任无道的房间里唯一存在什么看上去比较乱的东西,那大概只有那个地方了…… 白研良目光转向书架,医学,心理学,痕迹学,地理学,悬疑小说,科学幻想杂志,古代名着……任无道的涉猎非常广。 但他近期看的,应该是那一本。 白研良从书架上把那本还差一点点就能完全塞进去的书抽了出来。 书名是《意识的解释》。 很巧的是,白研良刚好也看过这本书。 这是一位认知科学家的哲学着作,涉及到心理学、神经学、计算机科学与哲学,主要探讨的问题书名也告知得明明白白意识。 而白研良之所以会对这本书感兴趣,一是因为在精神病院里实在有些无聊,二来则是因为……他对作者的某个观点非常感兴趣。 《意识的解释》一书与传统现象学有很明显的差异,其中最让白研良感兴趣的一点是,传统现象学采取的是第一人称,也就是“我”的视角来进行“事物本身”的研究分析。 而《意识的解释》,则是把这个概念上升了一些,用到了“我们”的视角。 作者提到,在研究意识的过程中,不能只停留在“第三人称”,而是从第三人称出发,迂回地获得关于第一人称的真相。 这其中能够总结出一些现象,作者把这些现象分为了三类。 第一类,对外部世界的经验,比如视觉、声音、气味和触觉等等。 第二类,对内在世界的经验,如幻想,梦境等等。 而第三类,也就是白研良最感兴趣的一类。 它是对情绪和感受的经验,例如身体方面的疼痛,痒,饥渴等感觉,以及人类的情绪,喜怒哀乐等等。 白研良是想找到自己情绪异常的根本原因,才会接触这类他不是太感兴趣的哲学书籍,没想到任无道竟然会对它感兴趣。 而且,翻开书页后,很多地方都留下了注脚,字迹灵动飘逸,是任无道亲手所写,能看出他阅读时的认真。 “任无道一直对哲学类书籍感兴趣吗?”白研良扭头问到。 余笙摇了摇头,看向白研良手中的书,“哥哥曾经说,哲学是世上最愚蠢,同时也是最深奥的学科,长期接触下来天才也会变成疯子,他一直把哲学类书籍当幻想小说看。” 爱好还真是独特…… 白研良转身合上了书。 这时,他忽然发现这本书有个地方没能完全合拢。 再次翻开后,他发现了原因。 那一页中夹着一枚极薄的书签。 白研良拿起书签,仔细地看了看,这枚书签很新,它通体透明,只有小指长短,但做工颇为精致。 想了想后,白研良做了一件很不体面的事。 翻垃圾桶。 虽然翻垃圾是个又脏又累的活儿,但却很有用。 余笙想来帮忙,被白研良阻止了,他戴着塑料手套,把里面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其实也犯不上这样,任无道的垃圾桶可能比大多数人的桌面都要干净,除了一些碎纸屑和包装袋外,根本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但白研良找的,就是包装袋。 “这东西卖的地方应该不多。” 白研良手上捏着书签的透明包装,包装的角落印着四个小字:水银之夜。 一个小小的透明书签,取个名字叫水银之夜,也是挺麻烦的。 余笙眉头微皱,这……不太像任无道的作风。 他极其讨厌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以余笙对任无道的了解,如果他真的要买书签的话,他一定会买最传统,最实用的那款。 而不是这枚浑身上下充满了中二气息的玩意儿。 白研良倒是比较淡定,他拿起手机,给高飞打了个电话。 “帮我个忙。” “好嘞!什么事?”高飞的声音有些贼兮兮的,更多的是八卦。 在看到白研良和余笙一起离开时,这小子如果不是捂着嘴,都快笑出声来了,他实在想象不出白研良和女人约会的样子。 “查查一款名为水银之夜的书签,是哪里生产的,哪些地方有卖?” “啊?”高飞一怔,“白哥你玩我呢?这要怎么查呀,我是法医,又不是网警……还有那什么水银之夜,听起来像个夜店似的……” “水银之夜?” 白研良清晰地听到,高飞的身边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何以歌。 高飞也是一愣,他疑惑地看着何以歌:“你听说过?” 刚从院门处进来的何以歌笑了笑:“机缘巧合吧,那是一个清吧,曾经和朋友一起去那里喝过两杯。” “哦……”高飞有些失望,“是酒吧啊,我们说的那个水银之夜,是一款书签的名字。” “哈哈哈。”何以歌哈哈大笑,“那就更没错了,那款书签是水银之夜的赠品,外界不售卖的。” 电话这头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白研良也笑了,还真是巧。 “高飞,把手机给何先生。” 高飞瞅了何以歌一眼,把手机递了过去。 “喂,白先生。” “你好,何先生,我就不客套了,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带我们去一趟那个水银之夜吗?” 何以歌有些意外,他沉默着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那……我来哪里找你?白先生?” “你在家等我就行,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白研良笑着对余笙说到:“运气不错。” 余笙却很难笑得出来,虽然白研良一来就发现了线索,但这个线索,却让余笙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因为任无道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去酒吧的人。 即便是比较安静,以轻音乐为主的清吧他应该也不会去,因为……他根本就不喝酒。 失踪前的任无道总是让余笙觉得,他有些……不像他自己。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思索 很快,白研良和余笙回去接到了何以歌。 “你来干什么?案子完结了?”白研良扫了一眼准备跟着一起去的高飞,说到。 高飞兴致勃勃的神情一滞,被白研良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虽然自己下班休息时间到了,但工作却并没有结束。 他无精打采地和三人道了个别,很有些凄惨意味地回屋去了。 三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朝着何以歌报上的地址开去。 白研良倒不是故意不让他去,而且高飞确实没必要去。 高飞是个好人,正因如此,白研良才不想让他发生意外。 毕竟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余笙,甚至何以歌,任无道,他们都是被“雾集”诅咒缠身的人。 和他们一起行动,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极大。 最近有好几人在聊天群里说,自己在现实中也遇到了灵异事件,而更多的人则是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并不代表他们没遇到,甚至有可能那些人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突然在现实中撞鬼并不是一次独立事件。 有什么异变在发生……而他们雾集中人,是厉鬼首当其冲的目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西装,戴帽子的神秘男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一切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早已是暗流汹涌,也许……这次任无道的事就是个引子。 白研良静静地扭头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里霓虹闪烁,一切都那么美好。 他有太多不解,如果今天不是余笙找上门来求助,此刻的他,应该会呆在家里安静地梳理今天获得的信息。 风袖雪那个女人无意中透露出的东西,随便说出去一件都极其惊人。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钥匙。 直到现在,白研良才明白研人留下的那把钥匙的意义。 它能打开一个世界。 一个恐怖离奇,荒诞怪谲的世界。 当然,白研良并没有完全相信风袖雪,至少,同样是合作,与许知非的合作他是真心的,而与风袖雪的合作,只是他的敷衍。 坦白地说,白研良根本就不相信风袖雪那套关于能够逃离雾集的说辞,也许集齐三把钥匙确实能脱离雾集诅咒,但白研良根本不认为三把钥匙能够同时解除两个人的诅咒。 很简单的逻辑,按照风袖雪的说法,业城里拥有钥匙的人并不算少,她来到业城之后就感应到了好几个,这还仅仅是只拥有一把钥匙的她能够感应到的,换句话说,业城还隐藏着用掌心血屏蔽了感应的被诅咒者,又或是拥有两把钥匙以上的被诅咒者。 如果三把钥匙真的能够同时解除两个人,或者三个人的诅咒,白研良相信现在的局面绝对不会是这样。 他们之间有些人早就应该展开了合作,一起逃离了诅咒才对。 而之所以没有,原因无非两个。 一是三把钥匙只能解除一个人的诅咒,另外两人依旧要在无边的恐惧中挣扎。 二是钥匙有别的作用,而那个作用……可能大过了雾集世界的可怕,让大家宁可朝不保夕地活着,也不甘愿逃出雾集。 而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种,都足以说明风袖雪撒谎了,至少是隐瞒了。 想到这里,白研良又莫名想到了许知非那时候找到自己时,说出的一切。 除了研人的事,他从未对任何一件事这么上心过,如果许知非的预知梦成真的话,那这一切……将变得面目全非。 白研良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他能感觉到许知非的诚意,她几乎没有任何隐瞒地说出了自己梦到的所有。 但恰恰是她的这种坦诚,让白研良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和许知非的合作,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切,都要看她的那个梦,会不会变成现实。 和她比起来,风袖雪这次的事还算是小事。 她威胁到他的能力很有限,就算风袖雪真的选择心狠手辣,打开她的“世界”杀人夺钥匙,白研良也不认为自己会被她所构造的世界所害。 之所以答应下来,大部分原因,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更多关于雾集,关于钥匙的事。 毕竟,那个女人是另一个已经终结的“雾集”的存活者,也是唯一的胜利者。 她的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比如……她变态般的情报能力,她甚至能够查出白研人十年前最后去的地方,这绝对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 总而言之,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白先生,听说,你有一个哥哥?” 这时,何以歌的声音在白研良身边响起。 白研良的目光从窗外的夜景落到了微笑着的何以歌身上。 与此同时,坐在副驾驶位的余笙也悄然看向了后视镜。 “是啊。”白研良笑了笑,“我有一个哥哥,不过,他已经过世十年了。” “世事无绝对,白先生哥哥的头颅不是不翼而飞了吗?当年的技术手段无法确认被分尸的那堆肉就是白先生的哥哥,说不定,他现在正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活得好好的,也可能……他正看着你呢。” 白研良逐渐收敛了笑容,凝望着何以歌。 这个即便是坐在出租车上,腰背都挺得笔直的男人,似乎是在安慰他。 但他话里话外,又像是藏着别的意思。 “借你吉言了。”白研良忽然笑道,目光又看向了窗外。 何以歌…… 自从从风袖雪的口中知道钥匙持有者之间能够互相感应这件事后,白研良心中对这个男人的警惕,顿时上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方。 他有理由怀疑,何以歌也是一个持有钥匙的人。 不然的话,为什么他会这么凑巧地住进高飞的老宅? 一个老宅中,同时出现两个被诅咒缠身的人,真是巧合啊…… 如果说何以歌是感应到了白研良身上的钥匙,过来想办法夺取它的,白研良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但奇怪之处恰恰也在此,这段时间来,何以歌不仅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和高飞、白研良的交际都很少,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忙,行踪不定,想找他的时候很难,而不注意的时候,他又会离奇地出现在身边。 “我们到了。” 这时,何以歌忽然说到。 车停了下来,白研良看向前方,一个幽深的巷子里,挂着一块迷离闪烁的灯牌水银之夜。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未末 如何以歌所言,水银之夜确实是一个清吧,没有喧闹的音乐,也没有热舞的人群,刚踏入酒吧,三人就听到了舒缓的轻音乐,酒吧内部的光线也比较明亮,三两好友围坐在一起,喝着东西说着话。 何以歌是这里的常客,来去的服务员都对他打着招呼,在他的带领下,白研良和余笙来到了吧台。 “何大律师,好几天没见,你可算是来了。”年轻人依靠在吧台上,笑看着何以歌,“这两位是新朋友吧?” “你好,我叫荀未末,水银之夜的老板。”年轻人的气质十分干净爽朗,很容易给人好感。 “你好,白研良。” “余笙。” 三人互通了姓名,然后,白研良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荀未末。 “荀老板,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荀未末接过照片,迎着灯光仔细地看了一眼,“他……我有印象,两天前来过,他出事了吗?” 荀未末一开口就是出事,似乎他对任无道发什么些什么意外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白研良上了心,迎着荀未末询问的目光,解释道:“他失踪了,我们正在调查他这几天的行踪。” 荀未末表情严肃了些,“失踪?看来……那天和他一起来的人,果然不是他的朋友。” 余笙心中一紧,终于有线索了。 “请问,他是和谁一起来的?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荀未末有些犹豫,思考片刻后,他说到,“算了,跟我来吧,我有保存那天的录像。” 他的话让余笙喜出望外,白研良与何以歌却感到一阵意外。 看来,那天发生的事并不简单,不然这位年轻的老板也不会特意将录像保存下来。 三人与荀未末一同来到他的办公室,很快,荀未末就调出了两天前的监控。 “你们自己看吧。” 三人凑到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任无道正对着摄像头,在他的面前,有一个男人背对摄像头坐着。 然而,看到这个只有背影的男人的瞬间,白研良就认出了他。 又是他! 他还是那副打扮,穿着精致的黑色西装,戴着一顶礼帽。 任无道怎么会认识他? 难道……他是任无道的朋友? 但看余笙的神情又不像,如果是任无道的朋友,余笙多多少少应该认识一些。 就在白研良注意余笙表情时,却无意中看到了何以歌。 白研良很明显地感觉到何以歌的身子僵了一下。 白研良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录像。 接着看下去后,白研良发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任无道和他完全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这一点,从两人的肢体语言上就能辨认出来。 与熟人聊天和与陌生人聊天的姿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两人,都不熟悉对方。 那他们为什么约在这里见面就很意思了。 任无道正对着摄像头,虽然分辨率不算高,但白研良能够感觉到他似乎在挣扎。 虽然看不到另一个男人的正脸,但很明显,那个男人一直在对他说着什么。 接下来很长一段视频都是二人的对话,直到……任无道起身。 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任无道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他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指着他的脸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离去。 然而……那个戴帽子的西装男人也忽然站了起来,伸出手按着任无道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 任无道一把拨开了他的手,扬长而去。 接着,那个戴帽子的男人,也起身离开,他离开时,在灯光的照射下,地上投射出了两个影子。 一个是他自己的,还有一个……竟然与任无道的轮廓十分相似。 白研良终于明白了荀未末刚才犹豫的原因,这个监控拍到的……竟然是一个真实的灵异画面。 任无道虽然先走了,但他的影子,却被留下了…… 也难怪荀未末会问任无道是不是出事了,毕竟,他的影子被别人带走了。 “你们也看到了,这件事我不太好说,说实话,这两天我被这个录像弄得都有些神经质了,我本来以为是摄像头坏了,又或者编辑出了问题,但方方面面都检查之后,我发现这就是当时的样子,这个录像没有任何问题。”荀未末说到。 “你记得那个戴帽子男人的样子吗?”荀未末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记得倒是记得,但……很奇怪,我如果细想他的脸的话,印象反而会变得模糊,怎么说呢,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有他的眼睛。” “那个男人的眼睛很亮,看见他的人总是会不自觉地被他的眼睛吸引,从而忽略了他的长相。” 这样吗…… “对了!” 荀未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白研良三人,“我记得,我无意中听到了夏桥街三个字,那个男人好像提到过,如果想通的话,就去夏桥街找他之类的话……” 白研良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扑通一声。 当他转头时,看到的是摔下了轮椅,晕倒在地的余笙。 白研良与何以歌赶紧将她扶了起来,何以歌按住了余笙的手腕,皱眉道:“她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差?” 白研良摸了摸余笙的额头,大致检查了一下,摇头道:“她的身体一向不好,这些天她哥哥失踪,肯定整日担惊受怕,再加上刚才的刺激,一时间心血涌动,难以承受,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与此同时,白研良看向了荀未末:“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荀老板。” 荀未末爽快地与白研良交换了联系方式,同时好奇地问:“你们知道那影子是怎么回事吗?” 白研良与何以歌都摇了摇头,白研良把余笙抱起来放到了轮椅上,说到:“不清楚,但总会清楚的,今天打扰你了,荀老板。” 荀未末摆了摆手:“没事,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白研良点头道:“那……请你等我电话吧,这两天我们可能需要你一起去一趟。” “……” 荀未末愣在了原地,看着白研良与何以歌离去的背影,忽然玩味地笑了笑: “有意思……” 第一百六十七章 梦想 余笙醒来时,看到的是一双近乎贴在自己脸上的,亮晶晶的眼睛。 “喵” 小黑猫蹭了蹭她的脸,跳到一旁舔了舔爪子,慢条斯理地开始洗脸。 这里是…… 余笙艰难地从将自己的身子支撑起来,靠坐在床上,她的目光朝四周看去。 懒懒的阳光从一角的格窗间走进来,靠窗的桌子上,水杯,书籍,钢笔,都被阳光滚上了一条洒金的花边。 有一小股阳光探了过来,贴在她身下的被子一角。 余笙伸出手,接住了它,这微弱的金色感觉软软的,暖暖的,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舒服。 “醒了。” 白研良推开门,背后是清新的早晨。 “喵” 爱伦坡一下子跃上了白研良的肩膀,一条黑漆漆的小尾巴在他的脖子处轻轻扫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了下来。 “我……这里是……你家?”余笙忽然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清晨的阳光本不该这么灼人才对…… “嗯。”白研良走向余笙,把早餐递给了她。 “包子豆浆,吃得惯吗?” “嗯……” 余笙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低着头把白研良手中的早晨接了过来,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昨晚你忽然晕倒,我们担心你自己在家不方便,就先把你送到了这里,”白研良解释道,然后,看着脸色越发绯红的余笙,白研良又多嘴了一句,“昨晚我和高飞睡的。” 这句话一出,余笙脸上的绯红顿时从耳根延伸到了脖子,她声若细蚊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哦,那你先吃。” 白研良觉得盯着女孩子吃饭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所以他回到了院子里。 石桌旁,何以歌与高飞都盯着他。 高飞还一个劲儿地贼笑:“白~怎么样?美人初醒图,是不是很心动?”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刚睡醒的人会很好看吗?” 实话倒是实话,正在吃包子的余笙听到这话时,赶紧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同时又埋怨地看了一眼窗外。 高飞也对白研良的直男情商感到一阵无语,他两口吃完了包子,打了个招呼:“我先走啦,有事联系!” 目送高飞跑出院子,何以歌忽然笑了笑:“平淡的日子真好……”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白先生,你有什么梦想吗?”何以歌忽然问到。 白研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梦想…… 这是他第一次被问题难住。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感受不到情绪的原因,白研良从不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没有兴趣,谈何梦想? 何以歌见白研良许久不答,也没追问。 他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轻声道:“小时候,我以为日子是过不完的,未来是完全不一样的。而现在,我就呆在自己的未来里。白先生,你相信吗?我发现自己和小时候比起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变化,我的梦想还像小时候一样遥远,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没有机会去实现它了。” 何以歌说的,又何尝不是每一个身陷诅咒之人的心声。 当平淡无奇的每天,变成遥不可及的奢望时,大家才发现,我们不曾珍惜的每一件琐事,是多么生动可爱。 白研良没有回答他,其实,对他来说,无论身处雾集,还是身处病院,都只是过日子罢了。 他想了很久,终于能够确定,自己没有梦想。 也许人都要抓住点什么才能更好地活? 可白研良不想活得轰轰烈烈,他喜欢千篇一律的平淡的生活,比起梦想,他有的只是目的。 一个不得不去达成的目的查明真相,找回研人。 小时候,是研人供养着他。 现在,该他为研人做点什么了。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厉鬼深渊,只要他在那里,白研良就会去那里,将他带回来。 也许是因为缺乏感情,所以白研良对它反而看得比一般人重,无论是恩情,亲情,还是爱情,友情…… “不谈这些了,白先生,你知道那夏桥街是个什么地方吗?” 何以歌说到。 白研良点了点头,他已经查过了。 在网络上,业城有三个地方传得神乎其神,各种人言之凿凿,说自己亲眼在那些地方见到过诡异的事。 而现实中,那三个地方,刚好也是被业城封禁的地点。 鬼首山,夏桥街,十八中学。 这种巧合更是增大了这三个地方的诡异,就像是业城官方默认了确实有灵异事件存在。 而且,它们都在僻静的,人烟极少的地方。 “传言夏桥街是死者回魂之地,常常有人能在那里看到已死之人的身影。”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白先生?” 白研良摇了摇头:“亲眼见到才有定论。” 这时,白研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是风袖雪打来的。 “喂。” “白研良,有件事很奇怪,李慕两天前就已经到业城了,他的睡眠状况越来越糟糕,据他所言,那个梦里的老人头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时间也越来越长,我们必须帮他,如果他这时候死了,事情会变得很麻烦。”风袖雪自从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后,说话的语调都精明高昂了几分。 “李慕在哪里?” “目前住在酒店,这两天郁文轩那个家伙一直在接触他,我建议暂时把他接到你那里去,郁文轩是个疯子,如果让他知道一些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风袖雪说到郁文轩这个名字时,似乎很是头疼。 对于风袖雪的建议,白研良没有反驳,倒不是出于和风袖雪一样的目的,只是在他看来,李慕算是个好人。 但之前听说他的事后,白研良一直没有表态,一是因为李慕虽然为人不错,但与他的关系不大,二来,他确实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能解决他的事。 “你知道怎么帮李慕?” 白研良问到。 风袖雪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后声音传了过来:“能除掉鬼的,除了规则,还有另一个东西。” “是什么?” 风袖雪笑了笑:“也是鬼……” 第一百六十八章 劝告 挂断电话后,白研良半晌没有说话。 风袖雪起疑了。 虽然她自认为掩饰得不错,但白研良还是发现,她已经在怀疑他了。 风袖雪提到的帮助李慕的办法,是用钥匙打开自己构筑的世界,将缠上李慕的鬼拖进去。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也仅仅是听上去而已。 之前和风袖雪被困在理发师的世界中时,她直到最后都没有动用钥匙,很显然,钥匙不是能够随意使用的东西。 也许使用它的条件很苛刻,也许……使用它的代价很沉重。 无论是哪一点,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风袖雪提出的办法却是让白研良就这么做。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如果白研良真的是钥匙持有者的话,他没理由不知道使用钥匙的后果,所以,当自己提起这个办法时,白研良大概率会否决。 然而,刚才白研良并没有拒绝。 这一点失误,也是白研良挂断电话后才发现的。 风袖雪打来的电话从一开始就是个试探,她提到李慕的事,然后提出要帮助李慕,在白研良开口问帮李慕的办法时,他就已经处于下风了。 真是难缠……白研良放下手机,他忽然对风袖雪的另一个人格风亦如很感兴趣。 “白先生。”何以歌忽然开口。 白研良看向他,其实当着他的面接这个电话,白研良也有挑开这层薄纱的意思。 “其实……你没必要管他们。” 何以歌低头看着爱伦坡,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想必你也发现了,最后的存活者,只能有一个,所以……同一个世界的人,都是竞争者,你们不是同伴,甚至不是可以合作的关系,你们要争的,是那个唯一能够凝结出钥匙,活下来的机会。” 何以歌抬头看着白研良,笑意更加明显:“实不相瞒,我所在的世界已经展开了争夺,讽刺的是,比起厉鬼横行的世界,现实世界就像没有规则一般,你曾经安慰过的,帮助过的,敬仰过的,憧憬过的人们,会不择手段地除掉你,毕竟,每死掉一个,底下的分母就会减少一,你要做的,就是成为唯一的那个一分之一。” 何以歌虽然在笑,但白研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别的东西,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在来到业城,来到这个院子之前,一定经历了一番难以想象的逃杀。 与雾集不同,在现实中,每个人的能量是不等的,有的人身价上亿,有的人一手遮天,而有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工薪族,甚至是学生,家庭主妇。 值得庆幸的是,雾集目前还没到这个阶段,可能已经有人意识到了某些变化,但他们的思想暂时还没往这方面想。 但……如何以歌所言,这是迟早的事。 当大家都知道,雾集只能存活下来一人之时,每个人最大的敌人,就不仅仅是厉鬼了。 所以,何以歌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无论是李慕,还是余笙,不管他们就已经是一件仁至义尽的事了。 等等…… 白研良忽然想到了一件很要紧的事,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李慕的电话。 “喂,白先生。”李慕的声音显得很疲惫,但还能能够听出他已经在尽力打起精神了。 “你现在在哪里?”白研良的声音有些急促。 “我在酒店,准备吃一些安眠药,试试能不能睡下。”李慕看着自己掌心的药片,对白研良忽然打来的电话感到有些意外。 “药?是不是郁文轩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李慕一脸惊疑,“这是郁文轩从朋友处拿到的新型药品,效用要比一般的安眠药强。” 他果然动手了……白研良说到: “别吃,愿意的话,你可以来青衣街一百六十九号。” 听着白研良的声音,李慕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这药有问题? 身为刑警,致命毒药的特性李慕很了解,但毒药种类繁多,毒性各异,名气最大的氰化物还算比较好分辨,毕竟它有独特的苦杏仁味,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毒药,是真正的无色无味。 李慕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这种时候,不去碰它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比起郁文轩,白研良显然是更值得信任的人。 “我马上过来。” 李慕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看见白研良行为的何以歌不知在想什么,利害关系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但白研良还是去帮他所谓的“同伴”了。 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明白这时候他做出的努力,会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在活命的机会面前,人性是禁不住考验的。 更何况……有些东西比活着脱离诅咒还要有吸引力。 他现在根本没意识到这点,何以歌看着白研良,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其实,这里他想错了一点。 白研良很清楚雾集存在一些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东西,从最近关于钥匙的事越发明朗之后,他就很清楚了。 钥匙的作用,绝不仅仅是打开另一个世界,又或者脱离诅咒那么简单。 所以……身为另一个“雾集”胜利者的风袖雪,才会这么不惜命地再次进入雾集,她想得到的东西很简单钥匙。 白研良相信,最后一个任务发布时,就是她对自己和李慕动手的时间。 不过,既然她喜欢演,白研良也不介意和她一起把这出戏演下去。 雾集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毕竟,这次的雾集里,存在了太多变数。 一个看似弱小,实则非常强大的新人祁念。 一个存活了许久,名字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刑警,李慕。 一个玩世不恭的疯子,思维诡异的男人,郁文轩。 还有总是把玩着硬币,高傲又自信的宋缺。三十岁的外科医生顾平生。成熟稳重的陆过。从小就能做预知梦的许知非。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风袖雪。 还有,丢失了所有情绪,持有一把银白钥匙的他,白研良。 只要雾集发布任务,就会有隐藏的规则,而只要是规则,白研良相信,无论是自己,还是那几个人,都能找到其中可以利用的地方。 到时候,真的会走向所有人自相残杀的结局吗?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天空,竟有一些期待。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暗渊 过了中午,何以歌接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去。 白研良给水银之夜的老板荀未末打了一个电话,希望他明天能有空,一起去夏桥街一趟。 荀未末痛快地答应了。 “怎么了?”余笙看着挂断电话后若有所思的白研良,疑惑问到。 “没什么。”白研良微微摇头。 这只是一种感觉,他总觉得,荀未末有哪里不对劲。 初次见面时,他大致扫了那个男人一眼。 他很年轻,英俊,二十五岁左右。 这么年轻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酒吧,怎么说他也该是人生赢家了。 然而,昨天晚上,对白研良三人还态度良好的水银之夜店员,在面对荀未末时却步履匆匆,甚至连抬头打招呼都没有,就像看不见一样。 这不仅仅是个例,而是所有店员都这副模样,这就很值得怀疑了。 不过,因为当时的目的是寻找任无道,所以白研良并没有在荀未末身上投入过多的注意。 而且就算他有问题,也不一定就和任无道有关,这个世道,谁都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很正常。 白研良之所以会联系他,一是为了再接触一次,试试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二来此行确实需要他,毕竟只有他见过那个戴帽子的男人。 这时,院外门响了。 当李慕敲开门时,发现院子里竟还有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 “余笙?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李慕,余笙是心存感激的,祭血村一行,她欠了李慕一个很大的人情。 虽然后来李慕没出事,但恩情就是恩情。 不过李慕的疑问,余笙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白研良开口解了围。 “先说说你的事吧,李慕,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梦会梦到那个诡异的老人头的?” 李慕刚在石凳上坐下,听白研良谈到这件事,他的面色有些苍白。 “二月二十一日,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梦到了那个老人头,从那之后,每一天晚上我都会梦到他,他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我能睡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这段时间下来,我每天的睡眠时间已经不到四个小时了。” “那天你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吗?”白研良继续问到。 “特别的事……”李慕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想。 那时候自己刚从祭血村归来,身心俱疲,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想到这里,李慕摇了摇头,确认道:“我能肯定,那天我确实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正常的上下班,然后在家里休息。” 这样的话,问题就大了。 所谓线索,就是反常的地方,李慕从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持续不断地做噩梦,所以二月二十一日那天,他一定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李慕仔细地想过之后,很确信地告诉白研良,他确实没做什么特别的事,甚至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如果,不是你主动去做,而是被动遇到的呢?比如上下班的途中,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碰到了别人的葬礼之类的。”白研良换了个说法问到。 李慕再次回忆起二月二十一日那天的事,如果不是那天第一次梦到了老人头,那本该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才对。 半晌后,李慕再次摇头:“没有,就是很普通的一天,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这一下,白研良也有些困惑了。 这种毫无头绪的事,初期处理起来是最麻烦的。 这时,余笙忽然提出了一个疑问。 “李先生,如果不是现在的二月二十一日,而是去年的二月二十一日,或者前年,又或者你以前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只要是和二月二十一日相关的,你还能记起来吗?” 余笙的问题让白研良眼前一亮,他赞赏地看了一眼余笙,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李慕。 余笙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见白研良眼睛里的赞叹,她的心底也非常开心。 而李慕在听到余笙的说法后,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是今年的二月二十一,而是以前,或者和二月二十一日有关的事…… 李慕忽然瞳孔一缩,豁然站起身来:“我想起来了!” 他看向余笙和白研良,难以置信地说:“是去年一件案子,凉城无头案,去年年初,正是暗渊活动得最猖狂的时候,二月十九号,我们在市中心音乐喷泉雕像处,发现了六具尸体,他们都是男性,头颅被砍掉,躯干僵化笔直,脖子被缝合在一起,放在了雕像的上方,就像……一朵人肉开出的花。” “我们花了两天时间,除了知道是暗渊那九个疯子所为之外,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所以……二十一号那天,我说了一句,至少要把尸体的头颅找回来……” 原来如此。 听着李慕的讲述,白研良和余笙都明白,李慕被鬼缠身,九成是那六具没了头颅的尸体在作祟。 李慕当时说了要把他们的头颅找回来,但一年过去,整件事还是毫无头绪,所以……它们开始了。 “哼,真是奇怪,如果他们变成了鬼,干嘛不去找杀了他们的人报仇,只会来欺负好人?”余笙忿忿不平地说。 这本是一句对李慕遭遇的同情和不满,但听在白研良耳中时,却意外地让他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余笙,你说不定是个天才。” 白研良感叹道。 “啊?” 余笙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被白研良夸,虽然她挺高兴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慕,缠着你的不是厉鬼,而是某个人对你下的诅咒。”白研良笃定地说。 李慕也是个聪明人,白研良这么一说后,虽然他还是很难相信在现实世界中,有人能够做到诅咒别人这种事,但几乎这是瞬间,他的脑海里就冒出了怀疑的对象。 “暗渊!那个组织一直被我盯得很紧,有几次我破坏了他们的犯罪计划,还差点逮住密匙和剔骨匠,如果真的有人恨我恨得入骨,应该只有他们。” 又是这个组织。 白研良眉头一抬,忽然笑了:“正好,他们都来业城了,我也有些好奇……那些人的身份,目的,和手段。” 第一百七十章 减员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这天晚上,一起吃过晚饭的白研良,余笙,李慕三人,刚准备详细谈一下彼此的想法时,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忽然涌上心头。 李慕面色陡变:“是雾集?不对……还没到一个月的时间吧?” 余笙按着自己的心脏,剧烈的心跳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掌心的烧灼感也极其明显,“快开门……” 李慕赶紧推开了房门,推着余笙消失在白研良面前。 这一次,白研良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和他们的不同。 当李慕推开房门后,他和余笙看到的,是白茫茫的雾集,而白研良看到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院子,还有趴在石桌上打盹儿的小黑猫。 当李慕和余笙越过门框之后,二人的身影陡然消失。 感受着内心的悸动,白研良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银白钥匙,他先是把门关上,然后再度打开。 这次,他看见了…… 李慕,余笙,风袖雪,陆过……好多人都已经出现在了雾集中。 果然不一样吗? 白研良拔出钥匙,再次挂在脖子上,走进了雾集。 …… 雾集内。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大家似乎有些慢,白研良一向进来得比较晚,然而这一次,连他都已经进入了雾集,竟然还有好些人不见踪影。 本来,大家也没在意,然而,但时间慢慢接近三分钟,并超过三分钟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么少了这么多人?他们已经超过了三分钟,难道是想死吗?” “难道……只有我们收到了雾集的召唤?” “不,他们出事了。”陆过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他看向大家,认真地说:“前些天,我在现实中撞见了一只水鬼,差一点就没命了,我想问问大家,你们也有类似的遭遇吗?” “有。”顾平生第一个回答,“三天前,在我工作的医院,我无意中上了六楼,但整个医院,一共只有五楼,我无意中进入的第六层楼……很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平生身上,身为外科主刀医生的他拥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镇定,但即便是他,在回想起六楼的所见时,也不禁不寒而栗,不愿多谈。 “我也有。”祁念看着大家,“我在下班的路上遇见了一个穿红嫁衣的新娘,我的朋友看不见她,只有我能看见……” “有意思。”宋缺屈指一弹,一枚硬币被他抛上了半空,“前天晚上,有人在窗外叫我名字,我没有理会,因为我住在……二十三楼。” 余笙看了一眼白研良,又看了一眼大家,“我也遇到过……” 白研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只听余笙说:“这几天,我总是能隐隐约约地听见我哥哥叫我的声音,但他明明已经失踪了……” 原来如此,余笙可能以为,这是自己太过担心任无道而产生的幻觉,但偶尔一两次还能理解,‘总是’就有些问题了。 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大致说明了一下自己遇到的灵异事件。 和陆过猜想的一样,所有人都遇到了灵异事件。 其实……也并不完全一样,有一个人就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白研良。 但他一向低调,不怎么说话,所以陆过自动略过了他。 “事情很明显了,那些没来的人,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陆过的声音传开,陡然让周围一片沉默。 雾集,已经空了一大半。 在场的人,白研良大部分都认识。 李慕,风袖雪,杜尚景,周礼,陆过,宋缺,李悦君,顾平生,祁念,姜黎,郁文轩,许知非…… 上一次任务后,只剩下了三十一人,而现在还在雾集中的,竟然只剩下了十八人。 如果按照陆过的说法,没来的那十三人,很可能已经死在了现实里…… 听起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数字,但仔细想来,那是十三条人命。 白研良抬起头,看向挂在雾集“上方”的那一对猩红的狭长光团,生命在这种不可知的诡异力量面前,真是太脆弱了。 脆弱得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但与大多数人不同的一点是,白研良并不害怕,也不抗拒死亡。 很快,雾集的白色虚空中,一个个血红的名字,出现了。 祁念,宋缺,周礼,白研良,袁杰,杨慕婉。 又有我吗…… 这一次,就连其他被选中的人都不由得扭头看向了白研良。 这已经不能用倒霉来形容了。 白研良的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没错,白研良确实有秘密,其他人不知道,但却瞒不过雾集,白研良的身上,有一把已经成型的钥匙。 不过,白研良对此反而感觉到了疑惑。 如果说钥匙是自己总是被选中的原因的话,那还有一个人,也应该会次次都被选中才对,她就是风袖雪。 然而事实是,此刻风袖雪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很显然风袖雪也全然不解为什么白研良会这么“倒霉”。 白研良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不管怎么样,他总得表个态,他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爱信就信,不信拉倒。 事实上,白研良已经能够确定,研人留下的这把钥匙,是钥匙中“独特”的存在,至少……它和风袖雪的不同。 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目前来看,坏事居多。 它不仅招来了神秘人对白研良的惦记,还总是给他安排进一些恐怖怪诞的任务里。 六人越众而出,白研良看了这次的“同伴”一眼,除了宋缺和周礼,其余三人,他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不过,祁念他是知道的,毕竟她是和自己同一天进入的雾集,而且,排除风袖雪不算,她是“第一个”利用了规则,除掉无解厉鬼之人。 至于袁杰和杨慕婉,虽然没接触过,但既然他们能够存活这么多次,还能逃过现实中的厉鬼袭击,可见也并不是泛泛之辈。 白研良很乐观地认为,这次的任务,应该会相当轻松。 然而,当解语出现时,所有人都傻了眼。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任务 “迷藏。” “虚实难分,真假难辨。” “2019年4月3日,午夜零点,前往业城西郊新月百货大楼,进行捉迷藏游戏,每人扮演一次鬼,持续到早上六点。” 从上到下,由短到多的三行字,彻底让众人愣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什么意思?2019年4月3日,那不是明天吗?雾集没有将我们送回过去世界,而是发布了一个未来的任务?”周礼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止是他,其余人的困惑震惊并不比他少多少。 但此刻的白研良,关注点却一直在风袖雪身上,身为另一个“雾集”的存活者,她应该很清楚雾集在每个阶段的变化。 然而……如果风袖雪不是在演戏的话,此刻的她也是一脸震惊! 白研良一直注意着她的小动作还有细微的表情,当她看见虚空中出现的血色文字时,微微收缩的瞳孔里展现出的浓浓不解确实不像假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这时,宋缺忽然说话了,他看向白研良几人,“我们几人要在明天晚上零点前赶到业城西郊,找到新月百货大楼,然后……玩捉迷藏游戏?” “该死,我在北城,乘坐火车至少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去业城!”袁杰咬着大拇指,眉头紧皱地说。 “飞机的话,只需要一个小时。”风袖雪说到,她长期在各个城市间飞来飞去,很清楚。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雾集会突然发布在这种任务?”李悦君偷偷瞧了白研良一眼,有些为他担心。 李慕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深究雾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的时候,我们应该想办法,一起度过这次的难关,已经有十三人莫名其妙死在了现实里,我们……不能再少人了。” “李慕说的没错。”杜尚景走了出来,他的状态很差,和一脸疲惫的李慕都差不多了,“这次的任务发生在现实中,将在明天执行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而且……在现实中的话,我们甚至可以通过电话等方式提供帮助。” 风袖雪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屑,但是……她看了一眼白研良后,却又有些皱眉。 尽管不想帮忙,但如果白研良真的要死在这次任务中的话,她也会尽力地帮他。 因为……白研良的钥匙还没到手。 “总之,不在业城的人尽快赶去业城,逾期未到会发生什么,我想大家都很清楚。” 李慕的话很中肯,他本人也相当有威信。 不过此时的白研良,却在想另一件事,业城…… 他恍然发现,越来越多诡异的事,在业城汇集,业城难道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想到古怪,白研良又不由得联想到了已经成为都市传说一般的业城三大禁地。 鬼首山,夏桥街,十八中学。 而哥哥白研人的最后踪迹,是在鬼首山出现的,这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某种说法,失踪的任无道,和他见面的那个黑衣人,提到了夏桥街,显然这也不是无的放矢。 总而言之,这次任务之后,他应该会立刻去夏桥街寻找任无道的下落,到时候,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自然能见分晓。 “关于这次的解语,你们怎么看?”周礼看着身边的其余五人,他的目光主要落在白研良和祁念身上。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是属于比较靠谱的那种。 杨慕婉气质太过柔弱,因为这次的任务变化这么大,她似乎已经有了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袁杰有些神经质,一直咬着自己的拇指自言自语着什么,很难听清楚。 而宋缺又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想来想去,真的能商量的人,也只有白研良和祁念了。 然而,白研良和祁念还没有回答,宋缺倒是先说话了。 “还不明白吗?周先生,你也算是个老人了,难道在雾集这么久你就学会了问别人问题?”宋缺昂着下巴道。 “哼,你有什么高见?”周礼的脾气算好的,他此刻也并没有与宋缺生气,在他看来,这个宋缺只是一个活得太顺风顺水的富家子而已。 “很简单……”宋缺弹起硬币,又飞快地将它一把接住,露出了鲜花的一面。 “我们六个人中,有一个是鬼假扮的,也许……从刚才进入雾集的那刻起,某个人就被掉包了。”他的目光慢慢掠过白研良几人的脸,“有一个人,已经在现实中死于厉鬼之手,那么……是谁呢?” 他语带调侃,似乎不以为意。 但仔细观察着他的白研良却注意到,宋缺的眼神一直都很冷静,他脸上的傲慢与眼中的凛然让他像两个人一般。 而当宋缺说出他的想法后,大家转念一想,不由得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虽然他的表情很可恶,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这是第一次雾集将任务内容描述得如此明确,以往只是简单的解语而已,而在任务的描述中,他们需要在零点时分前往业城西郊新月百货大楼,玩捉迷藏游戏,每人扮演一次鬼,持续到早上六点。 每人扮演一次鬼…… 光是当“鬼”这个说法,就让人有些心里发憷。 而且,被“鬼”找到的后果是什么,任务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有所猜测。 现在被宋缺点出这一点后,包括白研良在内,所有人都有一个明确的想法。 明天零点,当游戏开始,第一轮所有人扮演完之后,谁愿意当“鬼”,谁就有极大的概率是真正的鬼。 所以,此时此刻六个人中,有一个人已经变成了鬼,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性。 怀疑的目光在彼此间试探,这与白研良一开始的念头背道而驰。 现在看来,明天大家根本就不可能彼此合作,找出生路了。 谁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鬼,而且,白研良还有一个更加糟糕的猜测。 每个人都必须扮演一次鬼,扮鬼者需要在百货大楼里寻找躲藏的人。 但百货大楼里,真的只有他们六人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宋缺 雾集这次任务的诡异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前,无论任务难度多大,厉鬼有多恐怖,但那都是在过去的世界,而这一次,它在未来。 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在即将离开雾集的时候,有人提出了一个建议。 “要不……这一次我们都去业城,去现场看着这次任务的执行?” 李慕环顾四周,只见众人面色各异,便说到:“自愿吧,不强求,愿意来的可以联系我,我正在业城。” 他这句话刚说完,郁文轩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酒店说,你突然退房了,害得我一阵担心,现在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现在李慕也拿不准郁文轩给他的药究竟是安眠药,还是含有剧毒的害人之物,所以,他只是点头致谢,“暂住在白研良家,你不用担心。” 郁文轩抬头看了白研良一眼,笑容更加灿烂:“那就好。” 很快,那股排斥的力量陡然出现,大家很清楚,这是时间到了。 “离业城距离远的任务执行者尽快赶过来,千万不能迟到。”李慕再次吩咐道。 接着,一群人消失在了雾集中。 …… “你对白研良怎么看?” 宋缺刚回到现实中,就接到了郁文轩打来的电话。 “还不错。”宋缺随意地说。 “仅仅是还不错吗?”郁文轩靠在窗边,看着对岸的江北区,幽幽说道:“自从他进入雾集开始,雾集就一直在发生变化,而且,每一次任务都有他,你觉得这是巧合?” “所以呢?你想知道他的秘密?”宋缺对此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打了个哈欠,“你要是真感兴趣,可以拿自己的秘密和他交换,反正你也在业城,不是吗?” 电话那头的郁文轩眼睛微眯,“我能有什么秘密。” “谁知道呢?搞不好你是个女的也说不定。”宋缺把玩着手中的硬币,随意说着。 “哈哈哈,你真爱开玩笑……” 郁文轩挂断了电话,面色变得异常平静,他伸手入怀,看着掌心的物件,怔怔出神。 …… 另一边,宋缺正瘫在豪华的沙发上,有些无精打采地喊了一声: “老李!给我订去业城的机票,现在就要!” “是,少爷。” 听到回应的宋缺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全是郁文轩刚才说的话,还有……明天将执行的任务。 “白研良……” 宋缺喃喃低语。 他有一件事一直隐瞒着,谁都不知道。 其实,自懂事起他就明白,自己是不同的。 他的眼睛能够在人的身上,看到一些透明的轮廓,那些轮廓与人一模一样,像一个罩子一样把人包裹着。 年幼时的宋缺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能够看到那些透明的轮廓。 但渐渐长大后,他发现自己错了,人类身上的透明之物,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于是,为了不成为异类,他把这件事藏在了心底。 而这些透明的轮廓,他称之为……灵魂。 因为,在死人的身上,他看不到这些透明的轮廓。 一直以来,他都能在人类的身上看到它们,对此宋缺也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有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宋缺的认知。 他就是白研良。 在白研良初进雾集时,宋缺就发现了他的异常,这个人的身上……没有那层透明的轮廓。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只有死人的身上才不会出现那层透明的轮廓,为什么这个活人也会这样? 出于对白研良的不解与好奇,宋缺开始在暗中观察他。 逐渐的,他发现白研良这个人,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其中,最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一点,就是白研良的表情。 微笑,疑惑,喜悦,震惊,恐惧……虽然他的表情看似正常,然而仔细观察着白研良的宋缺偶然间发现,不管什么时候,他露出的表情的幅度,都是恒定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白研良无论笑多少次,他的笑容都一模一样!甚至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一样! 这……还是一个人类吗? 宋缺不敢深想,结合上自己这双天生异样的眼睛,他几乎可以肯定,白研良就是一只鬼! 从进入雾集的第一天起,他就是一只鬼! 他绝对不是活人! 白研良进入雾集后的每一次任务都有他,也在佐证这一点,他根本就是一只潜伏在雾集当中的厉鬼! 所以,当看到自己这次将与白研良一起执行任务时,宋缺当场就说出了那番推测。 他要逼他!逼着白研良露出厉鬼的真实面目! …… 业城。 白研良,李慕,余笙三人正商议着明天的事。 “又是你,我现在都怀疑你中的诅咒和我们不一样了。”李慕看着白研良,对他这倒霉到了极点的运气感到一阵无语。 白研良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没办法。 “这次的任务……不会这么简单,只是六个人玩捉迷藏,玩到六点吧?”余笙有些紧张地问,“白研良,你一定要小心啊……” 白研良点了点头,说到:“这是第一次有明确要求的任务,而解语虚实难分,真假难辨,几乎可以确定厉鬼能够变成其他人的模样来迷惑我们,但是,现在厉鬼杀人的契机是什么还不得而知,是被它找到?被它看到?还是被它抓到,这一切都要明晚才能知道。” 李慕眉头微皱,虽然他现在精神奇差,但还是尽力在为白研良分析,“总之,这次任务既然第一次写出了明确的要求,那就必须要遵守,捉迷藏的话,尽量让自己不要被找到吧,无论是假鬼,还是真鬼。” “嗯。”白研良点头确认,突然,他话题一转,忽然问到,“对了,郁文轩也是业城人,他在业城的工作是什么你知道吗?” 李慕有些意外地看了白研良一眼,想了想后,说到:“这点他倒是没掩藏,郁文轩,是一名音乐老师。” “哦,是吗……” 白研良心中一动,他迅速地想起,犯罪组织暗渊之中,有一位成员的代号……是音乐家。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集合 一个反社会性人格障碍的犯罪,可能是为了宣泄某种情绪。 但当他们形成了一个组织,进行多次犯罪的话,那定然是为了某种目的。 杀人? 变态杀人犯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如果只是为了自身的愉悦,他们根本没必要搞一个组织,束手束脚地牵绊着自己。 所以,白研良可以肯定那个名为暗渊的犯罪组织是在预谋什么,或者更直白地说,他们能够从每一次手段残忍,案情离奇的犯罪事件中得到些什么。 首先可以排除,绝对不是金钱,其次,名声他们似乎也并不在乎。 那他们一次次地进行手段残忍变态的杀人犯罪是为了什么? 白研良相信,他们绝不仅仅是自己动手,而且还鼓励别人动手。 艾青的案子,虽然凶手是陈怀玉的父亲,但至今,马俊生那一大瓶安眠药的来历仍然说不清楚。还有李德刚的案子,郝博文画满整面墙壁用的荧光剂,也不是他一个高中生能够搞到手的,目前也死无对证。至于雷东明的案子,街心公园杀人现场的血迹是如何消失的,也仍不得而知。 每一个案件虽然都成功告破,但似乎总缺了些什么,让白研良有一种牵强和遗漏之感。 现在,他明白了。 每一起案子都有扭曲的人形黑影参与其中,而那些黑影……和暗渊脱不了干系。 如今,雾集的变化已经让人看不懂,而现实世界中,又有厉鬼在对雾集成员动手,还有暗渊这种目的不明的诡异组织藏于暗处。 少见的,白研良感受到了一些紧迫。 当晚,白研良好好地休息了一夜。 李慕因为噩梦的关系,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不过,他的问题已经有头绪了,李慕的心态也好了不少,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暗渊,缠上自己的也不是厉鬼,而是诅咒。 第二天下午三点,白研良三人乘车前往了西郊。 这里本是业城早期规划的商业圈,但不知道为什么,开发计划突然中止,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烂尾楼。 所以,虽然四处都能看到钢筋水泥的现代建筑,但入目却总给人荒凉之感。 除了原住民外,西郊可以说是人迹罕至。 白研良来得不算晚,但当他和李慕,余笙到达新月百货大楼时,那里已经有七八个人在了。 而今晚凌晨要执行任务的五人,更是全都已经到齐,此刻正看向白研良,神情各异。 “都到了,我先说一下这个地方的资料。”李慕很有刑警的作风。 “新月百货大楼,业城西郊最先完工的建筑,目前主要售卖周围居民楼的日常生活用品。网络上有一些传言,当初新月百货大楼起建时,莫名其妙死了不少工人。建成后,偶尔也能在玻璃上,地板上看到血脚印等灵异现象,后来经官方辟谣,系竞争对手所为。” 这段不长的资料是李慕睡醒后从网上和警察系统内部找到的资料整合出来的,可以看到,关于新月百货大楼,确实没什么太过离奇的事发生。 “你说漏了一件事。”宋缺看向李慕,他的手里仍然捏着那枚从不离手的硬币。 “今天是4月3日,当年新月百货大楼破土动工,也是4月3日。” 这倒是提醒了李慕,他点点头,看向大家:“没错,今天确实是新月百货大楼破土动工的日子。” 杨慕婉扭过头,看向黑洞洞的门口,虽然现在是下午,门口还有人在进出,但她却不由得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这里……好压抑……” 杨慕婉低声说到。 宋缺看了她一眼,“心里压抑看哪里都压抑。” 其实,杨慕婉说的压抑大家也感受到了,这并不是宋缺说的那样,仅仅是心理作用。 这栋百货大楼的入口,似乎有一股诡异的魔力,当你看向它时,竟会产生头晕目眩和窒息感。 周礼也有这种感觉。 他是来得最早的一个,也是准备得最充分的一个,他的脖子上,甚至挂了个望远镜。 袁杰一早从北城大老远乘飞机赶来,此刻即将天黑,他的心思也越来越烦躁,看了周礼一眼后,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你带着望远镜干啥?怕看不清鬼?” 周礼侧目看了他一眼,面对恐惧,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同,有的沉默,有的颤抖,有的焦躁,而有的,会愤怒。 很明显袁杰就是因为恐惧而焦躁愤怒的那一类人。 “我不敢直接进这栋楼里去看,所以带了望远镜来,远远地观察一下。”周礼并没有对袁杰的失态做出太多反应。 “给我看一下。”袁杰咽了口唾沫。 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周礼把望远镜递给了他,袁杰一把接过,举到了眼睛上。 一行人站在马路这边,与新月百货大楼也就是十来米的距离,其实根本用不到望远镜。 当袁杰把望远镜对准这栋百货大楼后,开始下意识地四处移动乱看起来。 整栋新月百货大楼的外墙都是透明玻璃,所以他看得很清楚。 一楼是售卖珠宝首饰,化妆品,名表,皮具等物品的装柜。 二楼的生活用品区,日用百货一应俱全。 三楼是运动品牌区。 四楼是餐饮娱乐区。 五楼是一个电影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负一楼,是购买副食品和买菜的地方。 这样看起来,这栋大楼也没什么稀奇的,袁杰还看到二楼的售货员小姐在打哈欠。 很正常的地方啊…… 接着,袁杰把望远镜移向了三楼的窗户。 然而这一次……他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一个浑身溃烂,肢体扭曲的人,正趴在透明玻璃上,死死地盯着他! “啊!” 袁杰吓得手一松,周礼的望远镜猛地掉在了脚下。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周礼顾不得自己的望远镜,急匆匆地问到。 众人也被突然大叫的袁杰吓了一跳,忙看向了他。 袁杰嘴唇发白,虽然隔着一条马路,但他还是感觉到那个恐怖的东西在盯着他,他哆哆嗦嗦地说:“鬼……有鬼!三楼的玻璃上,趴着一只浑身腐烂的鬼……” 什么?! 白研良立刻扭头看去,然而,整个第三层的窗边,没有任何东西。 他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望远镜,拿起来对准了三楼的窗户前,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异状。 它消失了。 但经过这么一出,虽然还没有进入这栋百货大楼,但众人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天,已经黑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抓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压力带来的错觉,大家总觉得这里的天空,要黑得快一些。 十点刚过,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百货大楼里的工作人员也陆陆续续地下班离去。 四处望去,只能看到孤零零的路灯,还有隐没在夜色中的烂尾楼。 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没有铺设石板的地方生出了很多杂草,让这一带显得更加幽静,寂寥。 而且……周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别说人声,就连车声都听不见。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似乎不想在外面多呆。 “这种压抑的地方根本不能长期生活……”李慕看着走得极快的路人,低声叹道。 祁念按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是她从汇合到现在,第一次开口说话。 “谁先当鬼?” 几人有些沉默,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宋缺的硬币在指尖飞快跳动,他看了一眼已经熄了灯,人去楼空的新月百货大楼,说道:“这游戏该怎么玩,是真找?还是假找。每个人当鬼的时间是多少,怎样才算完成一轮游戏?你们不觉得这些问题也需要讨论吗?” 确实…… 说到底,大家都是第一次执行这种诡异的任务,以往雾集无不是把所有人送回过去,任务要求也很简单,活下去就行了,而这一次,不仅任务地点是在现实中,而且他们还被要求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 片刻后,周礼说到:“抓阄吧。”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六张写着从一到六的纸条,抽到几,谁就第几个当鬼。 虽然这个方法很简单,但却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毕竟越是简单的手段,越不容易存在作弊的可能。 怀疑的种子在此刻已经种下,这次任务与以往还有一个根本性的不同。 那就是……对立性。 每个人都会当一次“鬼”,而在捉迷藏游戏中,躲藏者与寻找者是天生对立的关系,这也意味着……这一次大家根本就没有合作的基础。 除非,他们一行人之间的信任已经达到了超越生死的地步。 但目前从大家警惕的站位来看,这显然是不存在的。 大家依次从周礼的掌心拿出一张纸条,白研良也抽了一张。 摊开一看,是四。 一个还算不错的中间数,就是谐音让人有些在意。 “我是第一个……”周礼叹了口气,最后一张留在他掌心的纸条,上面写着一。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种情况下,越是靠后,经验也就越足。 毕竟经验,就是犯下的错误的不断累积,而第一个当“鬼”的人,根本就没有经验可循,相反,他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家的经验。 “居然是我……” 周礼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业城之后,他就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带着自己去算了一次命。 当时的算命先生说他是“枝头破果,苦命之人”,周礼不信,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我是第二个。”杨慕婉的脸色也不太好,显然她也明白,排在前面当“鬼”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第三。”祁念展开纸条,露出了上面的三字。 “四。”白研良言简意赅地说。 “哈哈,我是第五个!”袁杰开心地说,在他看来,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当鬼,是最危险的,而最安全的,应该就是第五个,在抓阄时,他一直暗自祈祷自己能抓到五,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他抽中了! 而最后一个,宋缺扔掉了纸条,很显然他排在最后,但从神情来看,他似乎没什么异样。 接下来,大家讨论着该怎么进行游戏。 “这样吧,既然任务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要扮一次鬼,一直到早上六点,我们这里也刚好六个人,就干脆一人扮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一到,我们就下到一楼交换身份,进行第二轮游戏,你们看怎么样?” 周礼的提议很合理,所以这一点,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那……那当鬼的人要不要认真寻找大家呢?”杨慕婉的脸已经开始泛白,她的气质本就柔弱,此刻更是病如西子。 宋缺一声哂笑,瞥了杨慕婉一眼:“当然要认真找,既然是游戏,输家自然会有惩罚,被找到的人会受罚,找不到躲藏者的鬼也会受罚,你觉得,惩罚会是什么?” 宋缺的话虽然一向刺耳,但往往说的都是事实。 此刻算是局外人的李慕开口道:“宋缺说得对,一旦时间一到,游戏开始,大家就各顾各的吧,命只有一条,我们都赌不起。” 很现实,也很矛盾。 观望着六人情况的其他人,也各自若有所思。 以前的雾集,虽然愿意出手帮忙的人很少,但至少大家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这次……执行任务者的立场完全不同了。 别说帮助,在这该死的游戏规则下,如果你不想“受罚”,就要尽力地藏好自己。 而如果全都躲得太好,当鬼的那个又会“受罚”。 “你说得没错,雾集开始清理我们了。” 顾平生从外地赶来,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时,他才悄然开口。 他身边的郁文轩闻言,眯着眼睛一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许,这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这时的天色,已经越来越黑,时间也临近了零点。 “这次是在现实中,我们会在楼外尽可能地提供帮助,但我们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你们,需要帮助的话,你们自己将电话打出来。”李慕认真地说,“还有,一定要记得关掉手机的铃声,这栋楼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袁杰已经亲眼看到它了,希望你们……除了被同伴找到之外,也不要被它找到。” 六人点了点头。 约定好第一个当“鬼”的周礼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堪堪压下那股心悸之感。 这不是在雾集,这可是现实啊…… “呼……” 周礼看了一眼时间,还差一分钟到零点。 “我们走吧。” 他看了一眼大家,带头走进了新月百货大楼。 白研良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西郊没那么多灯火,但仍看不见星星,只有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了这栋大楼的身后。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开始 “白研良!” 在即将进门前,余笙的声音阻止了白研良的脚步。 他侧过头,看向了她。 她紧皱的眉头,是担忧吗? 白研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对着自己很温暖地笑,但余笙竟觉得,这个面无表情的他,似乎更加真实…… 而另一边,人群之外的阴暗角落,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正远远地看着。 白研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那边扫了一眼,女人身子一缩,躲进了黑暗里。 许知非没来吗…… 白研良收回视线,本该第四个进入大楼的他,因为这片刻的耽搁,最后一个进入了大楼。 …… 六个人站在门口,没人说话。 因为从一进门,大家就感受到了一股隐隐的寒意。 这时,手机上的时间忽然一跳。 从23:59,变成了00:00。 一股强烈的扭曲怪异感涌来,六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一股……被注视着的诡异凉意。 “这是什么?!” 周礼压低了嗓子,有些恐惧地声音响起。 借着天花板上黯淡的节能灯,大家看到了周礼脚上的东西。 此刻,他的左脚脚腕上,竟然出现了一个铃铛! 宋缺忽然一声轻笑:“嘿,看来它认可了我们的抓阄,这个东西,应该是‘鬼’的证明。” 当周礼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身体僵硬无比,而异变再次发生! 只见周礼面前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个雾集中才能见到的血色文字拾! 接着,这个诡异的,让人心悸的文字一跳,变成了玖。 宋缺和白研良忽然拔腿就跑,看到这两人动作的其他人,也陡然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游戏开始的倒计时! 转眼间,五个人飞快地消失在了暗淡的灯光下。 而周礼面前的文字,还在不停地跳跃。 “柒。” “陆。” “伍。” “肆。” “叁。” “贰。” “壹。” 当血色的壹字破碎在周礼面前时,他浑身一松,能动了…… 游戏,开始了! 虽然已经经历了多次诡异事件,但这一次,无疑是最让周礼恐惧的一次,一栋孤零零的大楼,五个躲藏着的同伴,还有一只……袁杰看见的,浑身腐烂的鬼。 如果……自己不小心找到那只鬼了该怎么办? 周礼有些头皮发麻,他咽了口唾沫,不再耽搁时间,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至少要找到一个人! 他可不想知道游戏输家的惩罚是什么…… …… 此刻,白研良五人都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动静在昏暗的环境中奔跑。 没人敢落在最后,也没人敢跑得太快弄出太大动静,毕竟……这栋大楼里还有一只浑身腐烂的鬼。 被周礼找到的后果是什么,暂且不得而知,但被厉鬼发现的后果,大家却很明确。 白研良和宋缺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此刻,跑得最快的人,竟然是宋缺。 白研良的身体素质很好,但昏暗的环境阻碍了他,白研良不敢跑得太快,他担心磕磕碰碰到什么东西,弄出响动。 但宋缺似乎根本就没有这种顾虑,他速度极快地窜上了楼,昏暗的环境根本就影响不到他,就像……他能在黑暗中视物一样。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栋百货大楼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它每一层的天花板上都亮着昏暗的led节能灯,但那种程度的亮光,只能照亮附近两三米的距离,偌大的楼层还有许许多多阴暗的角落,是完全没有光线的。 而宋缺跑的路,恰恰是那种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 白研良也不由得感叹,这世间天赋异禀的人果然还是存在的。 他不知道的是,宋缺的心弦被他惊得一阵紧绷。 宋缺一直怀疑白研良就是鬼,所以,当他察觉到血字是游戏开始的倒计时之后,拔腿就跑!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白研良竟然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边。 这让一向冷静的宋缺呼吸有些凌乱,他心中一狠,不再掩饰自己眼睛的异常,从黑暗中挑出了最短最快的路,将白研良甩在了身后。 很快,白研良就看不见宋缺的身影了,同样,反应慢了一拍的祁念,袁杰,杨慕婉三人,也完全找不到白研良的踪迹了。 宋缺一口气跑到了五楼,这也是这栋百货大楼的顶楼,整整一层都是电影院。 虽然连续爬了五层楼,但宋缺步履完全没乱,连喘气声也很小,他的身体素质本就出色,在进入雾集之后,更是加大了对体能的锻炼,以求在生死之际取得更多生机。 但现在的宋缺,却丝毫不敢放松。 躲在哪里,才不会被周礼找到? 不……还有一只浑身腐烂的厉鬼。 不……还有白研良。 宋缺一次次补充着自己的思路,他不断地四处打量。 五楼的房间很多,每一间都是一个放映厅,但要说躲藏起来,这里绝对不算是个好地方。 越是杂乱的地方,藏起来才越发方便,而放映厅里的陈设太过整齐,根本不好藏人。 除非……他能找到小隔间之类的独立空间。 这种地方很隐蔽,但宋缺也知道,躲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是下下之策。 毕竟,一旦藏身之处被找到,他连逃都逃不了。 这栋楼这么大,可以迂回的地方也很多,把自己关进死胡同里是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用的办法。 而且,宋缺可以肯定,袁杰看见的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也绝对拥有诡异的能力。 也许是可以感应他们的藏身之处? 也许是可以在墙壁,天花板上行走自如。 总而言之,如何选择最佳的躲藏之处,要考虑很多很多的因素。 一边思考着,宋缺一边踏入了一间放映厅。 放映厅里的阶梯高低不平,在黑暗中相当难走,但这对宋缺来说却不成问题。 因为他看得见。 周礼还没这么快上来,他的脚腕处拴了一个铃铛,那个声音能够提醒躲藏的人。 更何况,这里是五楼,从下往上搜索,最后才会到这一楼。 这也是宋缺选择五楼的原因。 然而……这时。 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忽然在五楼阶梯处响起。 “嗒……嗒……” 宋缺头皮一麻,没有铃铛声,不是周礼!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诡跳 爱小说()开通手机站了,手机用户可以登录进行阅读,效果更好哦! 是厉鬼?还是白研良? 从速度上来看,只有白研良能在自己刚到五楼不久的时候就跟上来。 除此之外,诡异能力暂时未知的厉鬼也可能做到这一点。 其余三人和周礼,根本不可能这么快! “该死……” 宋缺低声咒骂了一句,他紧绷着神经,钻进了放映厅的座椅下方,现在……只能暂时躲在这间放映厅里了。 他现在只能祈祷,无论是谁,弄出一点动静引开“他”啊…… …… 三楼。 大家都不见了。 杨慕婉一双秀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 她跑得不算慢了,只是体力和其他几人有差距。 同为女生的祁念体力也比她要好得多。 有得必有失,家庭条件太好的杨慕婉是被父母秉持着女孩儿要富养的观念照顾到现在的。 如果说宋缺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那杨慕婉,就是一个活在现代的,真正的大家闺秀。 她精通音乐,绘画,小说,各项艺术造诣都不低,唯独体力极差。 此刻刚跑到三楼,她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由跑变为了走。 可是,杨慕婉一想到自己如果被周礼找到,就会面临未知的处罚时,她就充满了恐惧。 雾集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时间久了,就对某些恐怖离奇的东西麻木了。 但杨慕婉知道,自己没有。 她从心底里畏惧这些未知的存在,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稍稍适应。 当袁杰说自己看到三楼有一只浑身腐烂的厉鬼时,杨慕婉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住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习惯这一切,但……她做不到。 脚下越来越沉,心底越来越慌。 但她不敢停下,因为这里是三楼。 袁杰用望远镜看到的那只鬼,在三楼的窗口出现过!虽然它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但杨慕婉仍是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她加快了步子,调整着自己凌乱的呼吸,她不敢太过大声地喘气,周围安静得离奇,稍稍一点声音似乎都会被无限放大,杨慕婉不想惊动一些可怕的东西…… 大家都已经躲好了吗…… 杨慕婉躲避着照亮了一条路径的led节能灯,在昏暗中摸索着前行。 黑暗不可怕,黑暗中唯一的光点才可怕…… 杨慕婉不想让自己成为那唯一的光点。 刚才还有大家奔跑的细微脚步声,现在已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藏了起来,这让杨慕婉有些着急。 但她毕竟聪慧过人,她知道现在最忌讳的就是着急。 冷静些……只要不被周礼找到就好…… 如果,我是周礼的话,我首先会去找什么地方?又会忽略掉什么地方? 杨慕婉暂时躲在三楼的一家运动品牌专卖店里,冥思苦想。 如果我是周礼…… 对了! 杨慕婉眼睛蓦然一亮,有一个地方,周礼一定很难想到! 一楼,门口,起点! 那是大家出发的地方,也是周礼心里下意识的自己的地盘。 杨慕婉做出了决定。 至于现在……先仔细听一听铃声的位置吧。 只要确认了铃声的位置,自己就立刻回到一楼! 而且,杨慕婉没忘,大家约定好了一个小时轮换一次“鬼”,而她,是第二个。 六个小时。 在这栋大楼里玩捉迷藏持续到凌晨六点。 这次任务的奇怪程度超越了杨慕婉经历过的任何一次,而时限也异常的短,竟然只是区区六个小时。 以往最短的都是一天啊…… 身处这次任务之中的杨慕婉明白,虽然这次只需要大家坚持六个小时,但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是,这次根本就没有同伴,躲藏者和寻找者,这是绝对对立的关系! 每一个人都无法信任,这对杨慕婉来说,异常的煎熬和折磨。 虽然她体力不太好,但她的脑子很好,以往的任务,一般都是她拿主意,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勉强活下来。 而这次,只能全靠自己了。 杨慕婉把手机调成了夜间模式,这样看时间的时候就不会产生强光。 距离游戏开始,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为什么还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周礼在做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 身边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个让杨慕婉头皮发麻的声音。 “叮铃” 周礼找来了! 他……发现我了? 不……不会的,他只是路过,他没理由会发现我…… 杨慕婉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让这颗砰砰直跳的心脏能够稍微冷静一下。 我不会被找到的,不会的…… 但很快,铃声又再一次响起。 “叮铃” 更近了! 就在货架对面! 不行!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怎么办,我要不要先离开? 杨慕婉方寸大乱,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黑暗中仿佛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无论自己躲在哪儿,都能被它找到。 等等……货架对面的,真的是周礼吗? 为什么这铃铛响声这么奇怪?如果是周礼在找人的话,铃声不应该一下有,一下没有才对。 人类是步行的,走动起来铃声应该是接连不断的“叮铃叮铃”才对! 而货架对面的铃声,半天才响动一声。 怎样的移动方式才会产生这样诡异的铃声? 杨慕婉脑中电光一闪,是跳跃! 像僵尸一样的,一下一下跳跃才会造成这样的铃声!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诡异的“叮铃”声响起。 杨慕婉强忍着恐惧朝着门店外的货架处看去,只见……一颗完全腐烂的头颅陡然从货架顶出现! 是鬼! 杨慕婉手足冰寒,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幸运的是,杨慕婉看到的头颅,是后脑勺那一面,它在看另一个方向! 是鬼在跳!它在用这种方法找人! 它很快又落回地上,接着,铃铛声再次响起…… 杨慕婉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自己和这只厉鬼,只有一个货架之隔! 如果自己被它发现的话,立刻就会死于非命! 但与此同时,她的疑问又在不停产生,周礼呢? 为什么铃铛会在鬼的脚上? 难道……宋缺说对了,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被鬼替换了。 那个人就是周礼? 杨慕婉心中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铃声呢? 她猛然发现,铃声突然没了。 杨慕婉恐惧地扭头四顾,突然,她看到了货架的缝隙,明明光线十分昏暗,但她看到了……货架间的缝隙里,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鬼正盯着她! 爱小说努力创造无弹窗阅读环境,大家喜欢就按ctrl+d加下收藏吧,有你们的支持,让我们走得更远!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第一百七十七章 脱身 杨慕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被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盯着,她竟然连动弹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她知道,这不是厉鬼的诡异能力,这只是纯粹的恐惧! 肌肉僵硬,肢体不受控制,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杨慕婉脑海中唯一掠过的念头,只有这两个字。 被鬼注视着,她根本就想不到任何可以逃脱的办法,现在发出任何声音都显得异常明显。 杨慕婉瘫坐在地上,货架缝隙中的那双眼睛,缓缓移开了,它过来了…… 强烈的恐惧爬满了整颗心脏,委屈,害怕,茫然,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谁能……救救我……” 绝望前的轻唤显得那样软弱又徒劳,杨慕婉很清楚,三楼大概率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算有人好心,愿意出手相救,也不知道她现在已经遇见了鬼。 “叮铃——” 铃铛声再响,让杨慕婉绝望中又稍有疑惑的是,这只厉鬼,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去研究它的怪异之处。 眼看着那只厉鬼就要走出货架间的通道出来之际,突然!整个大楼每一层,音乐大响! 一股绝处逢生的惊喜陡然涌上杨慕婉心头,音乐怎么会突然响了起来? 但她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拔腿就跑! 厉鬼似乎也被这突然响起的重金属音乐弄得怔住了片刻,等它完全跳出货架时,眼前的专卖店里已经空无一人。 嘈杂的音乐掩盖了所有动静,这只浑身腐烂的厉鬼诡异地调转头,飞快地朝着阶梯处跳去。 …… 五楼。 百货大楼总控室。 白研良看着监控画面上一步跳过半层阶梯,朝着五楼而来的厉鬼,手指离开了音乐播放按钮。 音乐是他放的。 一开始,他就想好了要来这里。 这种百货大楼的监控,夜间是不会关掉的,尽管这栋大楼晚上没有任何安保人员。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墙壁上的一面面屏幕显示着每一层的情况,除此之外,一旁还有控制音响的总开关。 当白研良从监控画面上看到杨慕婉的情况时,他按下了播放音乐的按钮。 她逃脱了。 但自己似乎惹上麻烦了。 白研良迅速离开了总控室,从这只厉鬼直奔五楼的动作来看,它显然知道是有人躲在总控室里。 必须尽快逃走! 然而,就在白研良推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竟然迎面撞上了另一个人。 宋缺! “你!” 宋缺瞪大了眼睛,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墙上之时才被白研良一把拉住。 他躲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东西进入放映室来找他,直到音乐响起,足够掩盖动静之时,他才壮起胆子离开了放映室,准备转移自己躲藏的地点。 然而刚出来,他就撞上了白研良。 “鬼从左边扶梯上来了,我们从右边下去。” 白研良飞快地说到。 宋缺的恐惧情绪刚刚升起,却被白研良这急匆匆的话打断了。 他刚警惕着准备详细询问的时候,却见白研良已经拔腿跑了。 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宋缺也顾不得白研良到底是不是厉鬼。 情况怎么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宋缺一咬牙,紧跟着白研良冲下了右边的扶梯。 就在两人的身影从五楼离开的瞬间,一只浑身腐烂的厉鬼从左边的扶梯跳了上来,它一跃好几步,直奔总控室而去。 …… 逃,赶快逃! 趁着音乐还在播放,杨慕婉跌跌撞撞地冲下了楼。 虽然碰到一些尖锐的地方,撞得浑身都疼,但一想到身后有一只“鬼”正在找自己,她就不敢停下脚步,有半点松懈。 这时,音乐戛然而止。 好在,杨慕婉已经逃到了一楼的入口处,这个她一开始就考虑好了的地方。 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杨慕婉直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的逃掉了?! 太不可思议了,当时怎么会突然播放起音乐来?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然而,就在杨慕婉放松警惕的瞬间,她背靠着的入口柜台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 …… 音乐停了。 躲在四楼一家游戏厅里的白研良屏住了呼吸。 谁关掉的不言而喻。 他的身边,有一双诡异的眼睛一直紧盯着他。 “你到底是谁?” 宋缺压低了嗓子问到。 白研良转头看着头,宋缺的眼睛,在黑夜中竟然泛着银白的光华。 “你能在黑暗中视物?”白研良没有回答,反问道。 宋缺沉默片刻,盯着他道:“不仅如此,我还能看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真是个异人啊…… 他和许知非应该是一类人,天生就带有某种特殊的能力。 白研良若有所思,为什么我就这么普普通通呢? “该你回答我了。”宋缺紧盯着他,继续着刚才的问话。 白研良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从宋缺的目光中,他看到了警惕,疑惑,但更多的,是恐惧。 我让他很害怕? 白研良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我长得很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研良压低声音回答到。 他刚说完这句话,扶梯处忽然传来了响动。 “叮铃——” “嘘——” 宋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而此时,白研良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朝一旁歪了歪头。 宋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眼前一亮。 这里竟然有这种东西?! 在二人身旁不远处的,是一个直通二楼的玩具滑梯! 不愧是游戏室,创意真是新奇。 趁着扶梯处的身影还未出现,二人一前一后,迅速钻进了滑梯,溜到了二楼生活用品区。 “你不觉得周礼的铃铛声,有些奇怪吗?” 从滑梯里爬出来后,宋缺低声问。 白研良仰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目光似乎洞穿了楼层。 “因为那不是周礼,现在正在和我们玩捉迷藏的,是一只真正的鬼。” 白研良的声音有些飘忽,在加上宋缺本就对他抱有浓厚的怀疑,此刻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跟着白研良一起抬头看向了天花板,问道:“那……周礼呢?他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白研良沉默不答,他扭头看了一眼宋缺:“分头走,各自躲藏。” 还没等宋缺回答,白研良的身影已经钻进了黑暗里。 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宋缺仍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这次,与他看不见白研良身外的那层透明轮廓无关。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个 袁杰屏住了呼吸,此刻他正趴在一个水果摊位下。 他没有跟着大家往楼上跑,而是选择下扶梯躲到了负一楼。 这个专门卖菜和零食的地方。 与其他人不同,袁杰很清楚这种百货大楼的构造,如果要说到杂乱,毫无疑问这一层是最杂乱的地方。 而越是杂乱的地方,越容易躲藏。 袁杰还机智地在自己趴着的地面一角放了一小块镜子。 这一小块镜子侧对着扶梯,只要有人下来,他就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对方是谁。 刚刚突然响起的音乐声着实吓了他一大跳,不过在暗骂了几声后,他就冷静了下来。 一定有人发生了什么事……打开音乐是为了掩饰声音,周礼竟然这么厉害吗?这才短短十来分钟就把那个人逼到了这份上。 不……不一定是周礼。 袁杰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用望远镜看到的那张腐烂的鬼脸,他不愿意跟着大家冲到楼上去的很大一个原因,也在于此。 他被那张鬼脸吓到了。 如果……刚才突然出现的音乐不是为了阻止周礼,而是为了干扰那只厉鬼的话。 那至少可以说明,那只恐怖的厉鬼没有感应大家具体位置的能力。 这让袁杰大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限制,躲藏起来心理压力会小上许多。 毕竟这栋新月百货大楼有这么大,而且还这么暗,想找到存心躲起来的人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找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躲着,鬼无法感知位置,那只要躲藏的地方足够隐蔽,就有很大的概率活下来! 如果在整栋楼里乱转,反而有可能撞见周礼或者那只厉鬼。 袁杰舔了舔嘴唇,紧张的情绪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经历这么多次的危机他都能活下来,足以说明他不是一个蠢人。 袁杰最擅长的,是审查自身。 他从不会认为自己的某个想法就是绝对正确的,比如现在。 刚刚还想着找一个隐蔽的地点躲到最后,转念间,他又否认了这个念头。 雾集多次的经历告诉他,总是呆在一个地方,是典型的取死之道。 最好是每隔二十分钟左右换一个地方。 袁杰仔细地想了想,这次任务的难度其实并不算大,周礼的脚上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铃铛,这无疑是巨大的提示,只要他接近了,躲藏的人就能听见声音,还有比这更大的放水吗? “呼……” 袁杰吐出一口浊气,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距离游戏开始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但无论是周礼,还是那只厉鬼,都没有出现在负一楼。 这种情况的话,需要换一个躲藏地点吗? 袁杰有些犹豫。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袁杰吓得一哆嗦,他赶紧掏出手机,屏幕的亮度已经被他调到了最低,但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手机震动的原因。 是杨慕婉打来的电话! 杨慕婉…… 袁杰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张温婉的俏脸。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杨慕婉一起执行任务,他很清楚,杨慕婉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但其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她很有急智。 这个词虽然听起来很普通,但在雾集当中,至关重要。 绝大多数人面对紧急情况的时候都只会慌乱,但杨慕婉只要不是毫无办法的情况,她大概率能够急中生智。 至少……现在周围很安静,听听她打来电话的原因也未尝不可。 袁杰按下了接听键。 刚一接通,他就听到了杨慕婉那略显急促和慌乱的声音:“袁杰!周礼不见了,现在寻找我们的是那只鬼!你一定要躲好,千万不要被它发现!” 什么?! “你在哪里?你见到它了?”袁杰刚一开口,忽然感觉浑身一凉,顿时他心中咯噔一下,大呼不好! 袁杰猛地关掉了手机。 不对! 有问题,杨慕婉有问题! 虽然听起来她是在告知情报,让他小心。 但回过神来的袁杰仔细一想,杨慕婉说的全都是废话!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 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情报值得她特意打电话来通知自己吗? 又或者,他袁杰和杨慕婉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 袁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几乎能够肯定刚才给自己打来电话的,就是鬼! 而它打来电话的目的也很明显,它在确认!它在确认自己的位置! 这里不能呆了! 绝对不能呆了! 袁杰刚准备从水果摊下爬出来,忽然他瞳孔一缩! 他自己放在面前的镜子里,终于映出了其他东西。 扶梯处昏暗的led灯下,出现了一双赤裸腐烂的脚。 其中的一只脚上,拴着一枚铃铛…… 袁杰头皮一麻,强忍住恐惧身体往摊位底缩了缩。 不要过来……求求你……千万不过来…… 袁杰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从心脏里跳出来了,现在他和那只鬼的距离,大概只有十米! 他不敢再去看镜子,他怕自己一看,镜子里的脚就消失了,然后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鸵鸟般地闭上了眼睛,缩在摊位底下。 可是他又不禁乱想,万一它找到自己了怎么办? 万一他一睁开眼睛,刚好看见一张腐烂的鬼脸怎么办? 不……不会的,负一楼的led灯比上面几层更少,要昏暗许多,说不定,那只鬼也无法看得太清楚? 各种想法疯狂地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袁杰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而袁杰的恐惧也越来越强烈。 怎么还没有动静? 铃声呢? 难道……它已经离开了? 一丝侥幸刚涌上他的心头,袁杰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叮铃” 窒息感迅速涌上了他的咽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忍耐的呕吐欲。 这是恐惧到了极点的表现之一,心脏也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袁杰闭着的眼睛里,眼球上已经满是血丝。 我不会死在这里的,不会的…… 已经走了! 袁杰在心中大呼,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镜子里的那双脚已经离开了! “哈哈!” 无边的喜悦涌上心头,这都能让自己死里逃生? 袁杰刚准备爬出来,换个地方,忽然他发现,自己面前的地好像要更暗一些? 袁杰轻手轻脚地爬出水果摊,刚抬起头,却被一阵强烈的恐惧吓得心脏骤然一停。 头顶……一张腐烂的鬼脸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找到你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逃命 与宋缺分开之后,白研良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总控室。 刚一推开门,他就发现了这间房与刚才的不同之处。 所有的屏幕,都变成了雪花,没了影像。 但这对白研良来说无所谓,因为这个房间,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是安全的。 虽然白研良只是在用人的心理推测鬼,但从之前的任务来看,其实鬼的“想法”在某些方面,和人很像。 刚刚来过的地方它不会在短时间内再回来。 白研良坐在椅子上,虽然不知道这把椅子刚才那只鬼有没有坐过,但他并不介意。 这是一个暂时安全且安静的环境,白研良静下心来,认真地开始思考这次任务的生路。 首先,最大的疑问就是周礼。 周礼去哪儿了? 如果说,第一个成为“鬼”的人一定会被鬼取代,然后死掉的话,这太不像雾集的风格,雾集从来不会给出没有选择空间的必死之局。 但现在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周礼不见了,正在这栋大楼里寻找大家的,是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 白研良看得很清楚,那只鬼和袁杰之前的形容一模一样。 周礼真的死了吗? 无法确定。 其次,关于规则,六人在进来之前通过抓阄排列出了先后当“鬼”的顺序,然后在进入这栋大楼之后,周礼竟然真的第一个成为了“鬼”,这究竟是厉鬼认同了他们的游戏规则,还是……这仅仅只是一次纯粹的巧合? 如果是前者的话,白研良可以瞬间找出好几条生路,但如果是后者……这次的难度,也许比想象中还要惊人。 白研良回想着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 这是第一次,雾集的血字给出了任务的细节要求。 “2019年4月3日,午夜零点,前往业城西郊新月百货大楼,进行捉迷藏游戏,每人扮演一次鬼,持续到早上六点。” 白研良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字,但这次读来,他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疑点。 “每人扮演一次鬼……” 如果,有一个人扮演了两次鬼会怎样? 虽然很好奇,但白研良自己却并不是太想去尝试这个想法。 但他的另一个推测,半个小时之后就能证明。 距离游戏开始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按照约定,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交换当鬼之人的时间。 而下一次,被选为鬼的是杨慕婉。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半个小时之后,确认成为“鬼”的,究竟是不是杨慕婉。 …… “呜呜!” 杨慕婉双目骇然,拼命挣扎,但一双冰冷的手,却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绝望之情油然而生,但突然,那双手的主人却发出了她熟悉的声音。 “别吵。” 是祁念! 这是祁念的声音! 杨慕婉立即停止了挣扎,扭头看向了柜台下的人。 “祁念!真的是你!” 此刻的杨慕婉,紧绷的心弦陡然一松,瘫软在了祁念怀里。 祁念眉头一皱,不过并没有推开她。 几个月过去了。 和刚进入雾集时比起来,她已经变了很多。 想起那个第一次进入雾集时,大呼小叫的自己,她时常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杨慕婉调整了好半晌,才不好意思地祁念怀里起来。 她很少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这样失态的模样,还好对方也是个女人。 杨慕婉好奇地看着祁念,问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祁念瞥了她一眼:“你也在这里,不是吗?” 杨慕婉恍然大悟。 聪明人不是只有自己一个,祁念同样想到了入口处安全性很高。 但祁念之所以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在确认一个想法,这里是游戏开始的起点,如果要轮换当“鬼”之人的话,很大的概率也会发生在这里,而只要躲在这里,就能看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虽然这样做很冒险,但在雾集中,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吗? 祁念从不这样认为。 曾经一惊一乍,喜欢大呼小叫的她,习惯了沉默,习惯了一个人思考。 但有一件事,她永远无法习惯。 那就是放弃同伴。 她还和当初那个冒着生命危险救下陆过的女孩儿一样,尽管她明白这一次的任务每个同伴都不可以信任,大家的立场随时会对立变换,但她还是选择了拉住杨慕婉,捂住了她的嘴,没让她看到……有一个恐怖的鬼影紧跟着她从扶梯处下来,而且已经去往了负一楼。 这里不能呆了。 虽然祁念不知道那只鬼去负一楼做什么,但她知道,那只鬼已经开始了第二轮搜寻,而这一次,一楼的每一个角落它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祁念从柜台里钻了出来,看了杨慕婉一眼,“尽快离开这里。” 说完,她便转身快步朝左边的扶梯走去,刚才那只厉鬼,是从左手边的扶梯下去负一楼的,它大概率不会原路返回,而是搜寻一圈后,从右手边的扶梯上来。 这时候选择左边的扶梯,能更好地避免直接撞上正在上楼的鬼。 而此时的杨慕婉却一怔,她本来还准备在这里呆到一个小时结束,但看到祁念走后,她选择了相信她。 “等等我!” 杨慕婉轻唤到,她赶紧跟了过去,想和杨慕婉一起走。 然而,也许是蹲得太久,也许是之前体力透支太多。 刚跑两步的她忽然腿一软,“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而最要命的,是她口袋里的手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摔跤,她的手机滚落到了地上,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手机里的一个应用被打开了。 它是手电筒。 顿时!一道强烈的光线从杨慕婉身边不远处照向了右侧的扶梯。 站在左侧扶梯边的祁念瞳孔紧缩,杨慕婉更是被吓得头皮发麻。 因为……右侧的扶梯处,在手机电筒模式的光束下,照出了一双腐烂的脚! 是鬼! 它从负一楼上来了! 杨慕婉顿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根本不敢捡手机,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左侧的扶梯! 至于祁念,她更是在看到那双脚的瞬间,就转身跑上了二楼。 紧张恐惧的杨慕婉,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阵令她头皮发麻的声音。 “叮铃” 第一百八十章 短信 跑! 赶紧跑! 杨慕婉冲上了二楼,紧跟着祁念。 她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铃声她再熟悉不过了。 恐惧逐渐填满心底的每一个角落,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悄然出现。 如果我没有摔跤…… 不……如果我没有来一楼…… 如果我好好锻炼一下体能,这种时刻,不就有更大的希望活下来了吗? 可惜,后悔只是徒劳无用的自怨自艾。 而且她刚刚摔倒的时候,脚腕好像还扭了一下,现在也在隐隐作痛。 这时,她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祁念在自己前面! 这种时刻,如果自己跟着祁念跑,是最损人不利己的事。 如果分头跑,身后的厉鬼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去追祁念,而这样逃下去,自己早晚会被追上,而自己被追上后,它还能顺路继续追杀祁念! 想到这里,杨慕婉一咬牙,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跑在杨慕婉前面的祁念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动静,不过此刻她也不敢回头。 虽然刚才的光束只照出了一双脚,但傻子都看得出来,那绝对不会是周礼的脚…… 杨慕婉分头逃跑的举动让祁念心中暗赞了一句,幸好,她还没被恐惧完全侵蚀心智。 这只鬼没有分身的能力,不然这栋大楼里早就该布满了它的身影了。 如果一起逃走,两个人都死的概率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而如果分头逃走,至少有一个,能暂时活下来…… 现在两人拼的就是运气,看那只鬼……到底会追着谁而去。 杨慕婉心中拼命祈祷。 不要追我……不要追我…… 这种时刻,就算她和祁念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因为对方而选择让自己送命。 但脚腕的疼痛已经越来越难忍耐,双腿更是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样。 慢慢的……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再次由跑变为了慢走。 杨慕婉心中又急又怕。 为什么自己这么不爱锻炼,搞得体力差劲到了这种地步? 然而,脚没力气就是没力气了,不会因为她的懊恼和后悔改变分毫。 杨慕婉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喘着粗气,不仅脚腕疼得难受,肌肉也酸得根本动不了了…… 完了……要被它追上了…… 杨慕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死于体力不够。 她绝望地瘫坐在地板上,看着眼前的朦朦胧胧的黑暗。 那里随时,都会迈出一个浑身腐烂的可怕身影。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杨慕婉的心情,由绝望的恐惧,逐渐变成茫然,疑惑,接着是一丝窃喜,随即便是狂喜! 它没来! 它没有追着我来,它追祁念去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杨慕婉便感觉自己的心念一松,刚才生死之间透支的体力,在这个时刻终于反馈出了巨大的副作用。 此刻,她连一个小指头都已经动不了了。 “祁念……希望你能安然无恙……” 她心中默念道。 不算鳄鱼的眼泪,这句祈祷发自内心。 如果可以,她希望大家都可以活下来…… …… 祁念已经冲上了三楼。 她的体力比杨慕婉要好得多,在杨慕婉的体力已经枯竭透支时,她还能保持均匀的呼吸。 但祁念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叮铃” 铃声在身后响起,那只鬼追着她来了! 在离开二楼到三楼的扶梯的瞬间,祁念匆匆地回头望了下面一眼。 因为角度的问题,她只能看见下半身。 二楼扶梯口处……一个可怕的身影如僵尸一样跳了下来,震得铃铛一阵响动。 它盯上我了…… 祁念无比确信这个念头。 她的大脑急速运转,人是不可能跑得过鬼的,因为鬼,根本就没有体力的限制。 所以,唯一的逃脱方法只有两个。 一是立刻找出那条隐藏的生路,干掉它! 二是趁着脱离了它视野的这片刻,躲起来! 第一个办法现在无疑是痴人说梦。 至于第二个办法,祁念一边逃跑,一边在脑子里勾勒这栋大楼的大致地形。 最重要的,就是要拉开足够长的一段距离,不然就算短暂地脱离了它的视野,也根本躲不远,很快就会被鬼找到。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拉开一段足够长的距离让她有时间躲避。 这只鬼的速度不算快得匪夷所思,但也绝对不慢。 它一直匀速吊在她身后,用无限的体力硬生生耗死她! 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祁念努力地思考着。 这时,她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是谁? 是鬼吗? 祁念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虽然自己可以一边逃跑一边掏出手机接电话,但这肯定会对速度和思维有影响,搞不好就会忙中出错立刻被鬼追上。 不行,不能接! 祁念刚做出这个决定,却发现口袋里的震动停止了。 这么短的震动时间……不是电话,是一则短信! 得出结论的祁念立刻拿出手机,一边逃命一边点开看了一眼。 她没来得及看发信人的姓名,直接看向了内容。 “四楼左侧游戏厅,穿楼滑梯。” 祁念眼睛一亮,就是这个! 她迅速收好了手机,再次加快了奔跑的速度,这次她连压低脚步都不做了,只是一通狂奔。 虽然暂时不知道发来短信的是谁,但那则消息太有用了! 大概率是躲在某处的人看到了自己被鬼追杀的情形,然后想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办法,甚至可能……他也用那个办法脱过身。 不过,也有极小的概率是厉鬼发来的短信,也许四楼根本就没有什么游戏厅,也没有什么滑梯,那里是一个死胡同,她只要逃去那里,就死定了。 但她现在还有得选择吗? 祁念的眼睛很亮,因为她的念头很坚定。 她既然相信了这条短信,就不会畏首畏尾。 很快,祁念就跑到了短信指示的地方。 铃铛声此刻刚好响在即将出扶梯口的位置! 祁念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滑梯口,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钻,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四楼。 此时,一个腐烂的鬼影一跃而出,站在了游戏厅旁。 一颗腐烂的头颅慢慢旋转,四处巡视。 可是,它追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惊异 爱小说()开通手机站了,手机用户可以登录进行阅读,效果更好哦! 白研良收起了手机。 意识到总控室的安全期快过了的他,刚离开五楼,准备去负一楼时,却在三楼看到了被厉鬼追杀的祁念。 算她运气好,厉鬼和她有一段距离,给了她逃生的空间,不然白研良也无能为力。 他躲在暗处,飞快地给她发送了一条短信,至于她信与不信,就看她自己了。 做完这一切,白研良心安理得地溜到了负一楼。 距离一个小时结束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这只厉鬼又刚从底层搜上来,现在最安全的,就是负一楼。 “祝你好运。” 白研良抬头看着顶上的楼层,低声说到。 …… 四楼真的有穿楼滑梯这一点,无疑让祁念喜出望外。 然而她并不敢放松。 从滑梯里钻出来的她立刻继续奔逃。 她要去负一楼! 虽然祁念也很害怕,但她的大脑却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她在一楼时亲眼看见这只厉鬼是从负一楼上来的,这足以说明,负一楼刚被它找过一遍,现在的安全性应该很高。 不得不说,祁念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惜,现实却不会这样顺心如意,还没来得及离开二楼的她立刻听到滑梯管道里传来了的声音。 祁念的眼睛猛然睁大,它找到了! 它竟然追下来了! 不行,这样再逃到负一楼去已经来不及了! 脚步声无法掩盖,它又会追过来,再次陷入死循环! 要躲……而且,只能躲在第二层。 祁念拼命地思索着安全的位置,忽然,她眼睛一亮。 那个地方是……通风口! 这个地方可以! 祁念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墙角的通风口,这个口子极为狭窄,只有她和杨慕婉这样身形比较娇小的女性才能勉强钻进来。 这绝对是一个好地方! 以刚才她看到的,厉鬼下半身的大小比例来计算,就算鬼知道她在里面,它也根本钻不进来! 劫后余生总是让人心困神乏,容易松懈,但祁念却坚持着往通风管道深处爬去。 因为通风管道里实在太过黑暗,祁念将手机拿了出来,调亮了一些屏幕的光芒,用来照明。 同时,祁念看了一眼时间。 00:46 还剩下十四分钟,就到了约定好了交换“鬼”的时间。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这只鬼会消失吗? 一切都不得而知。 祁念只想此时此刻,能够活下来。 这时,不断往通风管道深处爬行的她忽然停了下来。 “叮铃叮铃叮铃” 持续不断的声音从身后的传了过来! 它竟然能钻进来! 祁念脸色惨白,近乎绝望! 这个管道这么窄,连调头都不可能,她只能拼命往前爬! 好在身后持续不断的铃铛声速度也不算太快,她还有机会! 祁念拼命地往前爬,管道内部又潮又脏,凝结着蜘蛛网,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很快,秽物就沾了祁念一身,她的头发上也缠满了蜘蛛网,甚至还有小蜘蛛不停地在她脸上身上爬行。 但祁念根本就不敢停下片刻,此刻的她,满脑子只有两个念头,一是爬到通风管道的另外的出口,赶紧逃出去。 二是坚持十分钟,坚持到一个小时结束! 这二者无论哪一种,都需要她不断地压榨自己的体力。 然而,让祁念绝望的是。 她不仅没能发现出口,甚至这通风管道,还有继续缩小的趋势。 它本就已经很小了,如果继续缩小……她根本就无法再前进半步! 到时候被卡在通风管道里动弹不得,只能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 不得已,往前匍匐爬行的她将身体侧了过来,往前一点一点地挪动着。 胳膊和皮肉被狭小的管壁不断压迫着,每一次移动都挤压得生疼。 而更让人恐惧的,是身后一直匀速传来的铃声…… “叮铃叮铃” 虽然它不算快,但每当祁念想到这个通风管道里,除了自己还有一只恐怖可怕的厉鬼时,她就不禁头皮发麻。 祁念紧咬着嘴唇,虽然心脏因为恐惧跳得异常剧烈,但她没有放弃! 她还在不停地往前挪,每挪动一寸,她的生机就多一分。 终于! 也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时祁念前方的管道,竟然分出了……三条岔道! 祁念先是一喜,随后又一怔。 三条…… 哪一条才有出口? 一向冷静的她此刻竟有些六神无主,这是关乎生死的抉择啊! 身后不断响起的铃声宛如夺命鬼音,不断敲打着她的心脏。 “冷静……要冷静……” “仔细回想这栋大楼的构造……我是从二楼西南角的通风口钻进来的,按照正常的设计,另一个通风口,大概率会被设置在西南角的正对面……东北角。” “这三个岔道,偏向东北方向的是……这条!” 祁念侧头看向了最右侧的这条岔道,完全不再犹豫,立刻钻了进去! 突然,她动作一停,按亮了自己的手机。 这种分岔口的存在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迷惑厉鬼! 祁念大致估算了一下那只鬼的移动速度,设置了一个三十秒后响起的闹铃,然后将手机朝最左侧的通风管道丢了进去! 如果厉鬼能够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吸引到另一条岔路的话,自己活下来的希望将大大提高! 一定……要成功啊! 祁念深吸一口气,继续缓慢挪动前行。 …… 00:57 只剩下三分钟了。 白研良躲在负一楼的一个水果摊下,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然后,他收起了手机,看向了自己身边这具凄惨的尸体。 袁杰死了。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几乎快瞪出了眼眶,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下身更是湿了一片,传出一股腥臊味。 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死了一个人,这意味着,本来的六个小时中,剩下的每个人当“鬼”的时间,被变相延长了。 这还只是白研良比较乐观的猜测。 如果袁杰的时间被分摊到其他人的当“鬼”时间上,那已经算是很好的情况了。 白研良担心的是……袁杰死去之后的空白时间,被真正的厉鬼填补…… 必须,要尽快找到这次任务的隐藏生路啊…… “迷藏……捉迷藏……” 白研良坐在死去的袁杰身边,微微皱眉。 爱小说努力创造无弹窗阅读环境,大家喜欢就按ctrl+d加下收藏吧,有你们的支持,让我们走得更远!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时停 百货大楼外。 一行人仰头看着月色下显得越发阴森恐怖的大楼,一言不发。 其实,会主动来任务现场倒不是出于关心。 因为这是雾集第一次将任务发布在现实中,而且是未来。 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 “几点了?”李慕很不讲究地坐在地上,问了一句。 他实在是太累了,连续很长一段时间的睡眠不足,让他的精力差到了极点。 也就是李慕勤于锻炼,换个人的话,现在身体早已经垮了。 “还有三分钟到凌晨一点。” 回答李慕的是顾平生。 这位三十岁的外科医生身上沉淀着成熟男人独特的魅力。 “太安静了……”李慕轻声道。 其他人没有说话,之前商量过,如果需要楼外的人帮助,就主动打电话来,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电话打出来。 希望……是一件好事吧。 …… 通风管道内。 祁念在选择了最右边的管道后,一直努力地往前爬行着。 不过,她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 倒不是通道仍然在缩小,事实上,她似乎选对了道路,从进入这条最右侧的岔道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可怕的铃铛声。 她的计划似乎成功了,那只鬼被引到了另一个通道里。 虽然这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但祁念这会儿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的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了。 用这种姿势在通风管道内爬行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而更要命的,是她的手脚已经都麻了。 因为管道太过狭窄,她不仅直不起腰,更不可能舒服地伸展四肢。 而且,她失去了照明用的手机,现在的通道昏暗,低矮,压抑。 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呆久了,很可能会患上幽闭恐惧症。 身体的脱力已经不是能够用意志就能解决的问题,虽然身后没了动静,但事情却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为糟糕的地步。 一旦那只厉鬼发现自己上了当,原路爬回来再来寻找她,她就真的死定了。 因为现在……她已经动不了了。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休息,让体力尽快恢复,至少要让手脚能动起来。 “呼……” 祁念吐出一口闷气,在这无人的管道内,她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茫然和害怕。 平淡的日子遥远得像上辈子,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被雾集选中…… 祁念之前不解,但现在,她已经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一定要活下去! 这次来业城,她不仅仅是为了执行这次的任务,还有……鬼首山。 只有陆过知道,她的手里有一枚白色勾玉,而陆过的手里,有一枚黑色勾玉。 她和陆过都梦到了鬼首山,也许,不仅能在那里摆脱这两枚藏匿着厉鬼的勾玉,还能顺势解开雾集的诅咒! 祁念的眼神越发坚定,一定要活下去…… 不再胡思乱想之后,体力的恢复速度似乎也快了许多,祁念刚露出喜色,却忽然一怔。 她侧耳细细听去,顿时浑身发寒。 “叮铃铃铃铃铃嚓嚓嚓嚓嚓” 急促的铃铛声不断从身后传来,吓得祁念面色苍白。 它发现不对了,它找来了! 这一次,除了铃声,祁念还听到了异常激烈的摩擦管道内壁的声音。 它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祁念强忍恐惧,立刻往前爬去! 她已经顾不得过于剧烈的动作会不会伤到自己,现在那铃声已经很近很近了,厉鬼马上就要爬过来,命都快没了,还能在乎是否受伤? 祁念已经拼尽了全力,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让她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但她毕竟只是个人类,和突然提高速度的厉鬼比起来,她拼命挪动的一点距离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祁念紧咬牙关,她不想死,不想死在这个又黑又脏的通风管道里,可是,现实却给了她沉重一击。 她的身后,突然照来了一束强烈的光。 是手机。 它已经追上了…… 祁念不甘地扭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 她看到的,是一张腐烂的鬼脸,它的嘴里含着她的手机,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盯着她。 可怕的怨毒和恶意瞬间涌来,像一股潮水般将祁念淹没。 完了…… 临死之际,除了恐惧,不甘之外,她的脑海里竟然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发来短信的人……是谁呢? 可惜的是,她也许再也无法知道答案了。 祁念直视着它,这只可怕的厉鬼,已经伸出了完全腐烂的手臂,抓向她的脚踝。 一米。 半米。 三十厘米。 眼看着,它的手掌就要抓住祁念了。 突然! 祁念感觉大脑涌出一阵强烈的眩晕! 四周的空间也传来诡异的波浪一般的涌动! 一股诡异的扭曲感袭来,就像……刚进入这栋大楼时那样! 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时刻因为绝望而闭上眼睛的祁念再次睁开眼睛。 然而……她看到的是。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宋缺,白研良,杨慕婉,还有……周礼! 不过,此刻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所有人都警惕地看向四周。 片刻后,白研良说到:“原来,一个小时结束后,我们会直接回到入口。” 其他人也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 祁念则是愣在了原地。 原来,在厉鬼即将抓住自己的最后一秒,时间竟然到了? 而时间一到,他们所有人竟然都直接回到了起点! 这种戏剧性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让祁念有些难以相信,她神情恍惚的样子被白研良见到,他便问了一句:“它还是追上你了?” 祁念一愣,然后看向了白研良。 “是你?” 白研良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见祁念回过了神,他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周礼身上。 刚才大家集体被送回入口处后,除了最开始的警惕疑惑,只有两个人状态明显不对。 一个是祁念。 而另一个,就是周礼。 和祁念差不多,此刻的周礼也像是丢了魂一样,双目呆滞地站在原地。 “周礼?” 白研良唤到。 周礼没有什么反应。 “周礼?” 白研良再次喊了一声。 可是周礼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宋缺疑惑地看着周礼,他的眼睛,仍然能够看到周礼体外的那层透明轮廓。 这至少证明,周礼没死。 所以,宋缺来到周礼身边,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喂!醒醒!” 第一百八十三章 推论 宋缺莽撞的动作让白研良玩味地看了他一眼。 据他观察,宋缺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真实的他是一个细腻,谨慎,敏感的人,而上一轮当“鬼”的周礼出现后,表现出了明显的异常。 此刻谁都不敢随便接近他,但宋缺敢。 他是真的莽,还是心里有底呢? 白研良已经心中有数。 同时他又不由感叹:天赋异禀的人就是了不起啊…… 不过托他的福,被宋缺这么一拍后,周礼竟然真的回过了神。 他瞳孔的焦距迅速恢复,呼吸也开始明显起来,就像一具尸体突然被注入了灵魂。 然而,清醒后的周礼,却诧异地看向了他们:“你们怎么还不快去躲着?” 此言一出,四人立刻交换了个眼神。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宋缺盯着他问到。 周礼好像也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他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亮后看了一眼时间。 01:01 凌晨一点零一分! 周礼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神情写在了脸上,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之后,周礼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我唯一的印象,就是血红色的数字在倒退,然后,我刚准备出发去寻找你们,结果身体能动的时候,你们就站在我面前。” 周礼的神情还是充满了不可思议,而他的话,也证实了大家的猜测。 “所以,刚才在寻找我们的,是真正的厉鬼,但厉鬼出现的时候,周礼却消失了,他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去了哪里?” 祁念抬头望着白研良,认真地说。 白研良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她,此刻的他,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 “我有一个想法。” 此时,宋缺忽然开口说道。 白研良暂时收起了自己的思绪,看向了宋缺。 宋缺把玩着从不离手的硬币,眉头微皱:“我在想,周礼会不会被真正的鬼给藏起来了?” “什么?”发出质疑的是周礼,他根本无法理解,“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把我藏起来,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难道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白研良懂了宋缺的意思,不得不说,宋缺的想法,真的很大胆! 果然,当周礼发出疑问后,宋缺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周先生说得没错,你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你就是一个没有领导才能,却喜欢领导别人的普通人。” 周礼面皮一热,他知道宋缺是什么意思。 他根本就不是资历最老的人,能力也不能完全服众,但每次一有新人进入,他就会以领头人的姿态出面,李慕对此从未说过什么,其他人似乎也默认了这一点。 这让周礼偶尔会产生一些错觉,一些……自己的话语权很多的错觉。 事实上,这个年纪比他小的宋缺,比他还要先进入雾集。 真要论起来,宋缺才是目前这一行人中,真正的前辈。 “你……”周礼并不想在这种时刻和宋缺争吵,他只需要一个台阶下。 然而宋缺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台阶,他恍若无事地说:“周礼确实没有特殊的地方,但他的身份却有,上一轮中他是‘鬼’,我在想,我们可不可以把周礼这个‘鬼’,和真正的鬼划上等号?” “你的意思是……”祁念也明白了宋缺的想法,“每一轮我们扮演的‘鬼’其实就相当于真正的鬼的分身?” 宋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分身,怎么说呢……某种意义上的,本体?” 杨慕婉被他这番表述弄得有些糊涂,她问到,“可是,鬼为什么要把周礼藏起来呢?” “叮” 宋缺将硬币弹了起来,一把接住,看向杨慕婉,“问得好!” 他看向大家,尤其是看向了白研良。 “这个游戏叫捉迷藏,既然鬼也参与到了这个游戏当中,那应该也需要遵守游戏的规则,也就是……它也不能被‘鬼’找到。” 宋缺越说思路越清晰,他飞快地说:“捉迷藏游戏有两个对立的身份,躲藏者和寻找者,与之对应的,人和厉鬼也是两个对立的身份,换句说话,在这个游戏规则下,我们人类就是‘鬼’,厉鬼的藏身处不能被我们发现,而每一轮扮演‘鬼’的人,就等同于它本身,所以,它要将周礼藏起来,藏到一个……我们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宋缺的目光一一掠过几人的脸,最后定格在了杨慕婉身上。 “而它下一个要藏起来的,就是你。” 杨慕婉先是一怔,随即打了个寒颤。 宋缺的说法太过吓人,虽然她明白如果宋缺推测正确的话,那只厉鬼不仅不会杀了自己,还会千方百计地藏好自己,但一想到自己将失去一个小时内的所有记忆和意识,被一只鬼藏匿在某处,她就头皮发麻。 “白研良,你有别的看法?” 宋缺看着白研良,经过上一轮的事,他对白研良的怀疑有了一些改变,但他仍然觉得白研良是个古怪到了极点的人。 没有哪个人类能够做到每一次表情的弧度都相同,每次看着白研良的时候,宋缺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张栩栩如生的面具。 而这次,白研良对他的猜测和推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不知道为什么,宋缺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其实,白研良确实仔细认真地听完了宋缺的推论,他能确定,宋缺的这番推论是绝对说得通的。 他之所以没表态,是他还有一个没想通的地方,不过……目前看来那个没想通的点无伤大雅。 宋缺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这次的生路,就是他说的那样,人类不仅要躲,也要找。 而要找的东西,就是被厉鬼藏起来的,另一个‘鬼’。 于是,白研良摇了摇头,说到:“我同意你的观点,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藏起来的‘鬼’,那这场游戏,就是它输了。” “游戏规则就是这次雾集的规则,那输掉游戏之后的惩罚,厉鬼也承受不起!”周礼眼睛大亮,祁念和杨慕婉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少,找到方向了! 这时,周礼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问到:“咦,袁杰呢?” 就在他的疑问刚刚出口之际,一阵铃铛声忽然响起。 “叮铃” 五双眼睛齐齐看去,只见一枚铃铛,诡异地出现在了杨慕婉的脚腕上! 杨慕婉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其他四人也根本来不及再说什么,转身就跑! 因为杨慕婉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血字! “拾。” 第一百八十四章 错误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大家全都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朝着高层跑去。 除了白研良。 他似乎把手机丢了,现在他一边跑,一边问了身边速度飞快的宋缺一句:“现在是几点?” 宋缺飞快地扫了一眼时间,答道:“一点零五分!” 五分钟的轮换时间吗? 白研良记了下来。 就单纯的轮换当鬼人选来看,五分钟明显过长了。 很显然,这是雾集给他们“留下”的交流想法,讨论生路的时间。 白研良越发觉得,雾集的目的可能不是为了让他们被鬼虐杀,它的做法诡异又充满矛盾,白研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摸透。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白研良和宋缺依旧是跑得最快的两个人,不过,因为这次都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功能,而且有了第一次的熟悉,大家的速度也慢不到哪里去。 很快,一行人就分散开了,显然都已经早早地想好了要躲藏的地方。 唯有周礼,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完全没有第一个小时之间的记忆,对于他来说,这栋大楼是陌生的,可怕的,那只厉鬼的能力大家也忘了告诉他,现在周礼是一头雾水。 但他好歹是多次历经生死考验的老人,很快,他就做出了打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第一次当“鬼”的是他,所以,周礼很明白那种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的感受。 那种状态下的他,完全丧失了感知能力,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不能动。 除了生命体征正常,和死人根本就毫无区别。 所以,周礼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他假装跟着大家往前跑,实则却吊在了最后,然后……他躲到了杨慕婉身后的柜台处! 很难相信,这种疯狂的举动是周礼这样的人做出来的。 不过周礼有自己的考虑。 而且,他有很大的把握确定自己不会被发现! 起点这块区域,是非常典型的心理安全区,无论是杨慕婉还是厉鬼,都大概率不会当场搜查这里。 不过周礼也不仅仅是为了躲一个灯下黑,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看到血字倒数完之后,杨慕婉的变化! 刚才听了其余五人的说法,让周礼不寒而栗的同时又百思不得其解。 鬼代替了他去寻找躲藏的人? 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这次,一定要看清楚厉鬼和杨慕婉,究竟是如何交换的! 而且这样,他也能亲眼见到,厉鬼会把杨慕婉藏到何处去,到时候等厉鬼前脚一走,后脚他就把杨慕婉找出来! 如果真的和宋缺的推测一样的话,那这次任务,就能够被他亲手终结! 到时候,他在雾集中的威信也将大幅增加。 想到这里,期待和紧张竟然一时间压过了恐惧。 周礼躲在杨慕婉身后的柜台里,悄悄伸出了半个脑袋,看着杨慕婉的背影。 她身前的血字还在跳动,现在,已经变成了“肆”。 周礼注意到,这些字不是一秒一变,而是大概三秒一变。 这意味着留给他们躲藏的时间不是十秒,而是三十秒,够充足了。 周礼咽了一口唾沫。 紧张感让他浑身肌肉紧绷,渐渐的,周礼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夜已经很深了。 黑暗越发浓重,大楼外阴冷的风掠过街道,宛如凄厉的哀嚎。 他看了一眼楼外,硕大的月亮走到了对面大楼的上空,诡异地挂在那里。 高楼被黑暗模糊掉棱角,苍白的月光下,斑驳的阴影像极了一团团黑色的血。 周围寂静得可怕。 周礼大气都不敢出,心脏砰砰直跳,像是怀里揣了一只兔子。 我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周礼的脑海突然闪过这个念头,随即,他又赶紧摇了摇头,甩掉了那些丧气的想法。 现在再躲到其他地方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 周礼再次望向杨慕婉的背影,此时她身前的数字,刚好从“贰”变为“壹”! 来了! 紧张,激动,恐惧,忐忑,不安,各种情绪一股脑地涌来,周礼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慕婉那里即将发生的一切。 然而,他看到的场景让自己遍体生寒! 错了……都错了! 该死…… 周礼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立刻缩了回来,蜷缩着身子蹲在了柜台底下,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叮铃” 一声铃响在扶梯口出现。 周礼立刻松了一口气,它走了……看来自己赌对了,虽然没能看到想看的,但至少自己的安全,暂时有保证了。 很快,又一声铃响出现,听声音,已经去了二楼。 周礼彻底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上。 太可怕了…… 刚才那只鬼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周礼感到一阵压抑与恐怖。 他的心底发出了自己第一次进入雾集,见到鬼时的疑问。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呼” 周礼吐出一口浊气,思索着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宋缺的推测错了……完全错了。 可这样的话,生路究竟在哪里? 周礼冥思苦想,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嗒嗒嗒” 没有铃声?不是鬼? 那是谁? 看来有人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回到起点躲藏。 周礼想了想,悄悄探出头,看向那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然而……那里只有一片黑暗,根本就没人? 周礼的心底涌出一阵疑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是谁? 周礼缩回了头,刚蹲下身来,躲回柜台下。 忽然! 一张惨白的脸贴到了他面前! 周礼吓得差点叫出声! 接着他仔细一看,这不是袁杰吗? “袁杰!你想吓死我吗!” 周礼压低了嗓子,极其不满地低吼到。 然而,他面前的袁杰不仅没有回答他,反而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周礼的身上突然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寒颤,终于感觉到了古怪。 而这时,袁杰白得像一张纸的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找到你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遇险 如果要问白研良在精神病院时,学过的最奇怪的手艺,那毫无疑问是开锁。 那段时间,他看了一本名为《天才锁匠》的悬疑小说,而他之所以会看那本小说,纯粹是因为它获得过爱伦坡奖。 闲极无聊之下,白研良花了一些时间研究开锁,并成功地在没有任何医生护士察觉到的情况下打开了医院的大部分门锁,大半夜地在病院里溜达了一圈。 而这次,他打开的锁,是通往天台的锁。 一般来说,无法用暴力手段破开门锁的话,他才会考虑自己开锁,因为自己开锁的样子实在不体面。 但考虑到用脚踢开门的动静确实太大,白研良不得不捡起了这门手艺。 至于第二个奇怪的技能,就是速降。 这倒不是他又看了一本叫什么天才速降师之类的书,之所以会这个,纯粹是因为他在最初被关入精神病院时,天天想着逃跑才逼着自己学会的。 现在,他抱着一捆在三楼运动品牌区顺手拿的速降绳,上了天台。 开锁后,白研良不忘随手关上了门,这是一个好习惯。 按道理来讲,新月百货大楼的天台也算能躲的场所吧? 白研良确信点了点头,从自己现在还活着来看,这并没有违反规则。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黑沉沉的夜,像是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上,根本看不到一颗星星。 反而是对面楼背后的那轮月亮,看起来亮得出奇。 白研良来到天台边,看向楼下。 对面街道的路灯下,他能清楚地看到等待着他们的李慕一行人。 等等……那个是? 就在这栋楼的斜对面,一个比较阴暗的角落,还有一个人影。 虽然看不清相貌,但那套熟悉的衣着却让白研良无比确信。 许知非? 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和大家见面? 这女人还真是个怪人。 好吧,他也没资格说别人怪。 白研良绑好速降绳,在天台边坐了下来。 他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其实对于宋缺的想法,他有一部分是认同的,但另一部分,他还存在着疑惑。 那就是真正的厉鬼,和当“鬼”之人的关系。 如果按照宋缺的想法,那当“鬼”的人恰恰是最安全的人。 他根本就不需要去找躲藏的人,真正的厉鬼会帮他做游戏中该做的所有事。 这样一来,找不到躲藏的人,他也不会受罚,而是真正的厉鬼受罚。 那……当“鬼”的意义,就消失了。 这种无意义的事不应该发生在雾集的规则中才对。 至于认同的部分,则是宋缺关于游戏规则的推测。 白研良也认为,既然这是一场捉迷藏游戏,那真正的厉鬼,也会有扮演躲藏者的那刻,如果它被找到,那么整个死亡游戏就真的结束了。 所以,白研良决定亲自看一看,在倒数阶段,也就是他们的躲藏阶段,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里是真正的矛盾点,如果不逃走躲藏,就可以发现厉鬼和“鬼”的关系,但自身大概率会死。 而如果逃上楼去,又看不见那里发生的一切。 因此,白研良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悄悄地把手机调出了摄影模式,放在了斜对入口的角落。 算算时间,现在那只鬼应该已经开始四处寻找了才对。 白研良可不想直接下去,经过第一个回合之后。 他怀疑那只鬼会有什么新的能力出现,总之,反正他有更好的办法,干嘛不用呢? 这个办法就是速降。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的办法。 整栋大楼的外墙都是钢化玻璃制成,但大楼的拐角处,却是实打实的墙面。 也就是说,从大楼的棱角处往下滑,根本就不会被楼层里的鬼发现。 当然……会被在街道对面的李慕他们发现。 但白研良不认为他们会蠢到,看到自己速降激动得瞎嚷嚷。 应该不会吧? 白研良拉了拉速降绳,吸了一口气,脚掌顶在天台墙角处,轻轻一跃,身体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速度不慢地往下滑去。 此时,呆在对面街道的李慕几人,立刻发现了正在大楼棱角处往下飞快滑去的“蜘蛛人”。 “那是……白研良?” 很快,白研良的身影就被其他人认了出来。 余笙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有些担心,又有些难以置信。 她看着那个身手敏捷的熟悉人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看起来挺单薄的白研良,竟然还会这种运动? “那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李慕也低声说道,接着,他又立刻回头,叮嘱道:“我们别发出声音,免得惊扰到他。而且,他都选择了这么危险的方式,看来里面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说不定,他现在正在被鬼追杀。” 其余几人或是点头,或是沉默,但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如果白研良知道李慕在说什么的话,一定会哭笑不得。 我这还好好的,怎么就被鬼追杀了? 之所以选择速降,是因为这条挂在墙外的路安全呀…… 然而,就在白研良有条不紊地匀速下滑时,忽然!在他身体跃起的下一个瞬间,陡然间吹来一阵阴冷的夜风! 糟了! 白研良暗道不好,高空中的他被这迅疾的夜风带得身体一歪,难以保持住平衡,立刻荡向了右侧的玻璃墙面! “小心!” 余笙下意识地疾呼出口,却陡然间意识过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但她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她的声音,根本就没有白研良此刻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大。 “砰——” 白研良腰腹用力,终于调整好了姿势,但脚掌却重重地踩在了玻璃墙面上。 而这里……是四楼。 这么巨大的动静立刻在幽静的楼内传开。 白研良刚想扭转身子,再次移动到大楼棱角的实体墙面时,他眼角的余光,却透过玻璃无意中看到了一张完全腐烂的脸! 几乎只是瞬间,那张脸就消失了,而白研良看到,它正一跳三米,迅速地朝着顶楼而去! 它来了…… 不行,要立刻下到一楼! 白研良刚想调整姿势,赶紧下滑,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穿梭在楼宇间的夜风,不仅根本不停,反而变大了! 他努力地保持着平衡,不让自己的身子被吹得东倒西歪都很艰难,更别说下滑了。 而这时,白研良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充满恶意的注视。 他抬起头,看向头顶天台。 那里……一张完全腐烂的脸探了出来,盯上了挂在四楼墙壁上的他!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危命 这次,不仅白研良看见了,街对面的李慕等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浑身腐烂的漆黑鬼影…… 虽然此刻执行任务的人不是他们,但几乎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它就是这次的厉鬼吗?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栋大楼里? 是雾集投放的,还是它本来就在这里? 它能够离开大楼吗? 它会来杀他们吗? 一个个疑问在看到厉鬼的瞬间涌出。 “白研良这次出事了。” 李慕的面色很难看,他虽然尽力在想办法,但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下白研良。 唯一能够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需要立刻下到一楼,脱离那只鬼的视线才有一线生机! 但谁能想到,凌晨一点多竟然刮起了狂风? 呼啸的夜风吹得白研良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已经有些长的头发也随风乱舞。 此时此刻,光是在半空中保持平衡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他根本不可能在此刻滑到一楼! 怎么办? 白研良一边关注着厉鬼的行动一边疯狂地思索。 其实在行动前,白研良一向喜欢准备一套预案,这次也有。 但他这次准备的脱身之法,完全不能在这种地方使用。 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在速降降到一半的时候出事! 白研良还在拼命地想着办法。 砸碎玻璃跳进去? 可是……这是钢化玻璃啊,就算想硬生生砸开玻璃荡进楼层里,也根本做不到。 尤其还是这种用作外墙的钢化玻璃,硬度更是惊人。 等等……外墙? 白研良忽然眼前一亮! 对了!外墙上有一个部分的玻璃可能不是钢化玻璃! 厕所! 厕所开的小窗是最普通的玻璃,而且很可能根本就没关窗! 厕所的方向是…… 白研良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整栋大楼的结构。 他的记忆力很好,在知道这次的任务将在现实中执行后,他就把这栋大楼的整体结构硬生生记了下来。 这也是他在游戏刚开始时,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总控室的原因。 白研良的脑子里飞快地过滤掉一个个信息,厕所的位置在……每一层楼右侧扶梯方向的尽头。 换句话说…… 白研良猛然睁开眼睛,双脚在玻璃墙面用力一蹬! 他整个人高高跃起,被猛烈的夜风吹得直往右跌。 但白研良却无比确信,因为……厕所的位置就在每层楼的最右侧! 想靠过去的话,只要不抵抗风力,顺着风荡就能过去! 惨白的月色和狂风之下,白研良就像一只被放上天的风筝,身不由己又单薄凄惨。 但他的疯狂举动惊住了所有人,李慕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提心吊胆地看着在高空中做着杂技般动作的白研良。 难道他想到办法了? 是的,白研良想到办法了。 而且,他已经看到了! 一扇小窗出现在了视野里,它就在右边不远处,而且根本就没关! “砰——” 白研良再次砸在玻璃上。 只差三米了…… 他双腿一蹬,继续跃起。 两米! “砰——” 又是一声砸在玻璃上的巨响。 最后一米了! 饶是白研良,心底此刻都涌出了一丝紧张。 那只鬼还没有动作? 想到这里,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 幸亏他看了这一眼! 白研良猛力一蹬,拼尽全力荡了过去!双臂抓住了窗户的边缘! 而此时,头顶的速降绳猛然断裂! 白研良刚才抬头看见的,正是那只鬼在切断速降绳! 好在他已经抓住了窗户的边缘,虽然失去了速降绳的支撑,但他双臂的力量足以撑住。 此刻的白研良,整个身体都吊在楼外,仅凭着一双手抓住了窗户边缘,看上去危险至极! “小心!” 余笙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她的指尖已经捏得发白,浑身战栗不已。 现在的白研良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从四楼摔下去,要知道这种百货大楼每层楼的高度绝对不是三米,而是五六米啊! 二十几米的高度摔下去的话,绝对会粉身碎骨…… 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 厉鬼切断了白研良的速降绳,危险并不仅仅在此! 断裂的速降绳迅速从天而降。 在跌落地面的时刻爆发出了恐怖的下坠力! 它的另一头还拴在白研良的腰上,所以,这份下坠力立刻被白研良所承受! “唔……” 恐怖的下坠力让白研良发出一声闷哼。 他感觉自己的腰似乎快被扯断了,更要命的是,他抓住窗台边缘的手指已经被勒出了鲜血,他快支撑不住了! 死亡的气息已经缠上了他的身体。 身为人的求生本能让白研良爆发出了比平日更大的力量,但肉体就是肉体,极限就是极限! 虽然白研良对疼痛的忍耐力极强,但这根本就不是疼痛的事,他只是普通的人类,他抓住窗台边缘的手指已经被勒得血肉模糊,马上就要承受不住了! “白研良……” 看着险象环生,已经陷入绝境中的白研良,余笙神情有些恍惚。 在她的印象里,白研良永远是冷静的,敏锐的,聪明的,行动力超群的。 不仅是她,大家对白研良的印象也极为相似。 “一个不知道害怕的怪人,脑子很好,体力很棒,值得信任。” 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 白研良和所有人一样,在面对生死危局时,他也会出现意外,也会无能为力,也会受伤,也会……死。 “求求你们……帮帮他……” 余笙眼眶内的朦胧让她已经看不清白研良了。 她的声音很轻,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最信任的人已经失踪了一个,她不想另一个,在这里出事…… 结束了吗? 感受到自己手指脱力的刹那,白研良知道,这种高度摔下去,自己大概率是必死无疑了。 求生的欲望让他还是想要伸手去抓住些什么,但……他失败了。 吊在窗台边缘的身体猛然滑落! 这种时刻,白研良的心里不是绝望,竟然是一丝遗憾。 然而就在这时! 虽然他没能伸手抓住什么,但一双手却用力地抓住了他! 白研良抬头看去,那个半个身子伸出了窗外,死死抓住他的人竟然是……祁念! 第一百八十七章 脱困 “……祁念?” 此刻的白研良,竟然罕见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生死关头大脑都没有空白过,但此刻因为祁念的举动,却陷入了这样的情况。 无法理解…… 完全无法理解……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的她,会这样做吗? 不会。 他虽然愿意尽力地帮人,但绝不会把自己陷进危机里。 以往的每一次也是,他的帮助,是建立在自己的绝对安全之上。 在白研良看来,为了帮别人让自己陷入危机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但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愚蠢”的人,自己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仔细想想,祁念似乎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在刚进入雾集时吓得大呼小叫,但陆过遭遇生死危机之际,她也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 “白……研良……”祁念两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右臂,艰难地喊着他的名字。 刚才白研良在钢化玻璃上搞出的动静整栋楼都能听见,祁念自然也不例外。 她躲藏的地方就在窗边不远,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玻璃外面那个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人。 发现白研良险情的她立刻小心地摸到了窗边,然后,从白研良抬头的动作中,她分析出了白研良此刻的境况。 他的头顶上有一只鬼!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祁念猜得分毫不差。 紧接着,白研良开始朝着右边跳去,祁念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想从厕所开的小窗进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祁念立刻跑去了厕所,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白研良的手臂。 看着白研良鲜血淋漓,已经血肉模糊手指,祁念的心脏也在“砰砰砰”地狂跳。 但她终究是女人,拼命抓住白研良她已经用尽了全力,此刻根本就没有更多的力气,将白研良拉上来。 局面僵持住了。 白研良虽然暂时没有坠楼,但祁念能够坚持多久? 而且,如果祁念也脱力的话,她甚至可能会被白研良连带着一起摔下去,到时候两个人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这里的危情被李慕几人看在眼里,却只能干着急。 “祁念……白研良……你们要加油啊!” 李慕神经紧绷,那里的紧张每个人竟然都感同身受。 “糟了!”顾平生一向冷静的语气出现了波动,大家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糟了的时候,对面大楼上发生的事就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楼顶天台……一个腐烂漆黑的鬼影,正顺着墙在往下爬! 那恐怖的视觉效果让所有人几乎窒息! 太可怕了,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竟然完全无视了重力,趴在墙壁上快速爬行! 而吊在半空中的白研良因为一直抬着头的关系,更是第一个发现了这个情况。 他甚至能够看到那只腐烂厉鬼猩红的眼眸,和若有似无的狞笑! “祁念,松手!” 白研良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他的判断认为,以祁念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把自己拉上去,而那只厉鬼又能无视重力地在墙壁上爬行,等它爬下来后,不仅自己要死,祁念也会顺带遭殃。 一个很简单的题目,死两个还是死一个? 毫无疑问,让他去死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祁念却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说什么也不撒手。 逐渐的,白研良竟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上移! 因为太过用力的原因,祁念的指甲已经把白研良的手臂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你……快松手。”白研良再次说道。 祁念没有说话,但却左右摇了摇头。 她正憋着一口气,如果开口说话的话,这口气一散,白研良立刻就会掉下去! 真倔啊…… 白研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他的体力正在慢慢恢复,如果……那只鬼爬下来的速度再慢一点,或者有什么东西能够拖延它一下的话,自己就可以配合祁念,一起用力爬上去。 但现在这种情况,哪里会有能够让鬼分心的东西? 说到底,他连“鬼”到底是一种什么存在都没有弄清楚,唯一知晓的,就是雾集和鬼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白研良却陡然目光一怔。 也许……那个东西可以? 想到就却去做是白研良的优点之一。 反正无论怎样,情形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只见白研良抬起左手,伸入了自己的领口。 在祁念惊疑的目光中一把扯下了一枚钥匙! 然而,随手往身侧一扔! 他没有扔太远,一是没有力气,而是因为扔得太远的话,这只厉鬼很可能不会去捡! 因为它的活动范围已经被游戏规则限定死了,就是这栋百货大楼。 所以,白研良将钥匙扔向了百货大楼的楼底下。 在做完这个动作后,白研良立刻看向那只正爬下来的厉鬼。 成功了! 白研良注意到,那只厉鬼在看到钥匙的瞬间就改变了方向! 飞快地朝着另一面的底楼爬去! 钥匙竟然真的对厉鬼有吸引力! 这耽搁了这只鬼大概三十秒的时间。 不过,已经够了! 感受着恢复了一点力气的双手,白研良看向祁念,认真地说:“你撑着点,我要抓着你的手臂往上爬一点。” 祁念飞快地点了点头,她的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显然力气快耗尽了。 白研良也不客气,因为那只从楼下捡到钥匙的厉鬼,已经在往上爬了! 他抬起左手,双手抱住了祁念的右臂。 用引体向上的动作往上慢慢移动。 此时,他的视角看不到那只厉鬼,但换成了祁念能够看到! 她趴在窗台上,一条手臂被白研良抱着,眼睛里满是恐惧,因为那只厉鬼,正用一种极其恐怖的姿势往上爬! 而且看起来,它还有十秒不到的时间就能抓到白研良了! 快…… 一定要快啊! 强烈的紧张感冲撞着祁念的心弦,与此同时,她的右臂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重量! 一个成年男子吊在她的手臂上,而且白研良已经开始用力了,祁念很快就疼出了眼泪。 她并不想哭,这只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 她感觉自己的右手快断掉了,而此时,那只厉鬼更是已经逼近了! 好在,白研良在往上爬了一点之后,立刻抓住了窗台的边缘,松开了祁念的手臂! 祁念赶紧伸出双手,抓住了白研良的衣领,用力地往上拉他。 李慕几人看着这一幕,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紧张得口干舌燥。 终于! 在厉鬼还有五秒左右爬到白研良脚下时,白研良爬上了窗口,翻身钻了进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休息 五秒的时间足够逃出多远? 更何况,光是爬上来白研良和祁念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 现在呼呼地喘着粗气,怎么可能瞒得过鬼的耳朵? 除了脱离了坠楼的风险,白研良和祁念仍然没有逃离鬼的追杀! 好在……回到了大楼里! 而且,这里是四楼,四楼有一道穿楼滑梯,直通二楼! 白研良一把关上了窗户,几乎是用拖的方式带着祁念跑出了厕所。 祁念的力气已经耗光了,她本来就是憋着一口气在坚持着,现在这口气一卸,浑身立刻就没了力气。 “听我说,五秒就好,屏住呼吸!” 白研良飞快地说到,同时,他扯着祁念朝着滑梯处狂奔! “扑通——” 冲进滑梯的声音响彻整个四楼。 与此同时,窗户的破碎声也响了起来! 只见一道恐怖的鬼影如同一只硕大的蜘蛛,趴在墙壁上飞快地冲到了滑梯处,并一跃而下! 下一刻,厉鬼腐烂狰狞的身影从二楼滑梯口出现了。 然而,在离开滑梯时,这只厉鬼突然死死地盯向了自己脚下! 它没能发现白研良和祁念的身影,取而代之的,从四楼滑到二楼的…… 竟然只是一个布偶娃娃! 它上当了。 …… 厕所里。 白研良和祁念靠在窗边的墙壁上,安静地喘息着。 祁念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不可思议。 白研良刚才的动作她通通看在眼里。 冲向滑梯,抓起玩偶,用力地扔进去,然而带着她就躲在滑梯旁的墙后! 那个位置,只要厉鬼稍稍伸一下头,就能发现她和白研良二人! 但让祁念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这只鬼竟然真的毫不怀疑,直接冲进了滑梯,滑到了二楼去! 见祁念一脸惊魂未定,白研良少见地低声安慰了一句:“放心,它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刚从窗边逃生,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祁念点了点头,没有说出自己真正吃惊的原因。 厕所里,只能听到细微的喘息声,两人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待着体力恢复。 白研良虽然手指血肉模糊,看上去很吓人,但却没有伤到筋骨,没什么大碍。 反而是祁念,她的状况要比白研良糟糕一些。 因为她的右臂……脱臼了。 而且,是被白研良的体重硬生生扯脱臼的。 因为刚才是生死关头,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让祁念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但现在一停下来,她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苍白。 白研良终于发现了祁念的异样,他抓起祁念的手臂,轻轻按了按,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忍着点。” 白研良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祁念咬着牙点了点头。 白研良屏气凝神,一手握着她的右手腕,另一手握着手肘,慢慢地屈肘到九十度,让祁念的肌肉松弛,持续做着牵引并慢慢轻度外展,逐渐将她的上臂外旋。 感觉差不多时,白研良握着她的手腕贴着胸膛开始内旋。 一股难忍的疼痛让祁念的左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白研良手臂,想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 这时,白研良刚好把她的小臂往内一旋,只听“咔嚓”一声! 复位成功了。 祁念下意识地咬紧牙关,然而让她惊讶的是,疼痛感在响声出现时立刻大大减轻! 祁念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臂,怔怔地看着白研良的身影,他怎么会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此时的白研良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腕,溜到了厕所门口,正偷偷地往外看。 四楼已经看不见那只厉鬼了。 白研良也是略微松了口气。 他不能肯定那只厉鬼在发现上当后会这么做。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会不会回到四楼来查看。 但就算它会来,厕所的安全性也是相对最高的地方了。 感觉到体力在恢复后,祁念也悄然摸了过来,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白研良看着眼前的一片昏暗,低声道:“确定它的位置,然后……去一楼的入口。” 大楼内虽然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已经非常模糊了。 显然夜已经很深。 “入口?” 难道白研良想躲到那里去? 祁念不觉得现在的一楼入口处是一个好地方。 第一轮游戏时,她就曾躲在过那里。 而这已经是第二轮……在雾集里,安全和危险经常会随时转换。 现在那个地方,祁念绝对不想再去。 “我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藏在入口处。”白研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去入口处的理由。 祁念闻言立刻眼前一亮! 好主意! 既能知道血字倒数时当“鬼”之人发生了什么,又不用冒太大风险。 然而,就在祁念即将同意白研良,一起去一楼时,白研良却忽然退了回来,继续靠在窗边的墙壁上。 “算了,等这一轮结束再去。”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对面楼顶的月亮,突然说到:“还有半个小时第二轮结束,对吧。” 祁念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真的是凌晨一点半! “你的手机不是在……”祁念疑惑地看着白研良,她没发现他戴有手表,这里又没有其他计时器,他是怎么知道时间的? 白研良似乎知道祁念在疑惑,他转过头,看着她笑道:“一个心跳几乎不怎么变化的人很容易计算出时间。” 祁念一怔,她忽然觉得,白研良虽然在笑,但语气之中,却好像有一些莫名的悲哀…… 他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祁念回过头来细想,才发现刚才吊在大楼外的生死关头,他让自己松开他的手时,也是一脸平静。 他……不会害怕吗? 白研良闭上了眼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一直垂在领口的钥匙,没了。 钥匙与雾集有关,厉鬼也与雾集有关。 一个很简单的替换,白研良只是想在生死关头试试,如果越过雾集,钥匙和厉鬼之间,还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现在事实证明,果然有。 而且不仅有,吸引力还异常的大,大到厉鬼甚至暂时放弃了杀掉近在咫尺的自己,转而爬下楼去捡起了钥匙。 现在……白研良多了一个不得不彻底解决掉这只厉鬼的理由。 他要拿回研人的钥匙。 第一百八十九章 袁杰 宋缺看到了袁杰。 不那不是袁杰! 如果是真正的袁杰,他绝对不会这么缓慢地在黑暗中行走。 那是一只鬼! 宋缺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目光,屏息躲在了更衣室里。 更衣室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 四面封闭,如果被鬼发现,连逃走的可能都没有! 他本来好好地躲在二楼,但就在刚才,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突然出现在二楼,并开始仔细地查看每一个角落! 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能在黑暗中视物,宋缺借着视野的优势,趁着厉鬼不注意偷偷溜上了三楼。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到三楼他就看见有一个人影从四楼下来了! 他就是袁杰! 不,是另一只鬼! 有两只鬼! 发现这个状况的宋缺内心疯狂骂娘,怎么会这样? 死在第一轮的袁杰竟然在第二轮变成了鬼? 如果这样下去,只剩自己一个人还活着的话,那岂不是每层楼都有一只鬼?! 想到这里,宋缺忽然脑海中电光一闪 六个人,五层楼加负一楼 刚好一人对应一楼!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等等! 宋缺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发现了! 真正的生路! 该死,错了! 现在生路消失了! 这栋百货大楼一共有六层,而这次的人有他自己,祁念,白研良,袁杰,杨慕婉,周礼,也刚好是六个人。 如果雾集默认每个人固定躲在其中一层,刚好可以保证每一层都有人。 而因为游戏时间也是六个小时,六个人每人需要当一个小时的“鬼”。 这就意味着,有个人所在的楼层,会空下来! 而那个空出来的楼层就是当鬼之人的楼层,第一层。 无论谁当鬼,空下来的楼层,都会是第一层! 因为第一层是起点,是变成“鬼”的场所。 宋缺懊恼不已。 这藏得太隐晦,太深了!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自己的猜测,但宋缺确信不已,现在出现的袁杰就是佐证之一! 当“鬼”之人空出了自己的楼层,所以一楼,鬼的楼层是绝对安全的! 如果第一轮游戏时,所有人都躲在一楼,这场游戏就直接结束了,之后不会再发生任何事! 但当时雾集的血字出现,所有人都吓到了,谁还敢呆在一楼? 该死的雾集,真是把人类的心理研究得异常透彻! 宋缺敢肯定,第一轮游戏时,躲在一楼的人绝不会出任何事,就算厉鬼下来一楼,也仅仅是路过,绝对不会进去搜索! 而当袁杰出事之后,一楼就变成了绝对危险的场所,因为那个厉鬼不能搜索的区域,有了另一只鬼的存在! 袁杰会代替厉鬼搜索一楼! 得出这个结论的宋缺头皮一麻,还好自己当时没有躲在一楼。 其实,在第二轮游戏开始时,宋缺有想过直接躲个灯下黑,亲眼看看杨慕婉是如果变成“鬼”的。 但疯狂直跳的眼皮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现在只能希望,没有人和自己一样,有过那个打算 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虽然仍然不会搜索一楼,但袁杰会! 而且袁杰大概率会在第二轮游戏刚开始就出现在一楼,仔细寻找躲藏的人。 唯一的生路因为第一个死去的人出现,被封死了。 “真是该死” 宋缺咬着牙心中暗骂。 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样下去会越来越难,直到每一层楼都有鬼!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其他的生路吗? 宋缺摸了摸身上,想拿出手机,但拿出来时才发现,他的手机竟然自动关机了。 现在还剩多久才能结束第二轮啊 宋缺神经紧绷,仔细地听着更衣室外面的动静。 “嗒嗒嗒” 细碎轻微的脚步由远到近,似乎,就快要到他这里来了。 是袁杰! 宋缺头皮一麻。 虽然没有铃铛声,但袁杰的脚步声同样让人胆战心惊。 眼前黑暗的更衣室犹如一张咧开的巨口,随时要吞噬掉他。 即使宋缺把自己关在了更衣室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鬼,但脑子里的遐想却让他更加恐惧。 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不会已经发现我了吧? “嗒嗒嗒嗒” 脚步声突然加快了。 宋缺头皮一紧,拼命地屏住呼吸,聆听着外面的响动。 “嗒嗒” 他停下了! 宋缺瞪大了眼睛,几乎快要窒息! 袁杰的脚步,竟然停在了更衣室门口! “砰!” 强烈的撞击传来! 宋缺吓得浑身僵硬,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用身体死死挡住了更衣室的门。 然而门外的撞击却一股比一股来得激烈! 每一次撞击,宋缺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震得极其难受。 “袁杰放过我!袁杰你已经死了放过我求求你” 宋缺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他从不离手的硬币掉在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他不想死! 可是门外袁杰的撞击没有因为宋缺的哀求而停止。 其实宋缺也知道,雾集中的鬼,根本就没有任何理性,感性可言。 它们甚至都不是死去之人的灵魂,而是最纯粹的恶! 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把眼前的活人拖入和自己一样的地狱中! 宋缺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高傲的人。 他从不求人,但现在,他却扯着嗓子大喊:“救命!白研良!祁念!周礼!救命啊!” 他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挡住那扇不断被撞击的门。 说来也怪,以鬼的力量这扇门竟然直到现在也没被撞碎。 而在他发出声音呼救之后,袁杰的撞击,竟然真的停止了! 宋缺的心脏砰砰直跳,虽然门外停下了撞击,但他丝毫不敢开门。 他要在这里呆到第二轮时间结束! 宋缺瘫坐在地上,满头大汗,近乎虚脱。 他微微仰起头,贪婪的呼吸着活着的空气。 然而,就在他抬头时,他看到 更衣室的顶上,袁杰那张惨白的脸伸了出来,一双满是恶意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11 第一百九十章 推敲 宋缺是个自视甚高的人。 良好的出生,优秀的外貌,聪明的大脑,甚至是运动能力,他都要远超一般人。 而且,他的眼睛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明白这一点后的宋缺很理所当然地产生了……如果现实是一本小说,那自己就是主角的想法。 事实上,他的生活也如他的想象一般发展着,无论做什么事,他都比其他人更强,一路顺风顺水,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 直到……大门打开的那一天。 宋缺永远记得那一天,恐慌来得莫名其妙,当自己推开门进入房间时,已经稀里糊涂地到了雾集。 说起来很可笑,最初的他对雾集的存在感到的竟然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接触过许多幻想读物的宋缺明白这种故事的发展,升级,打怪,强化能力,然后超脱世间,获得永恒的生命之类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是世界的主角! 然而……第一次的任务,将他的幻想彻底扼杀。 本来宋缺根本不相信有鬼这种东西存在,这是现代社会,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如果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人类世界的秩序不早就应该崩溃了吗? 但是当他看到自己身边的“前辈”被一只浑身长满了手足,宛如蜘蛛一样的厉鬼活活吃掉时,他终于吓呆了。 之后,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并在同行之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活过了第一个任务。 在离开雾集之后,宋缺发动了自己家族的力量,四处打探有关鬼的信息。 甚至他还花了不少冤枉钱找来许多“高人”。 “高人”们说着一些神神叨叨,似是而非的话,乍听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却全是正确的废话。 后来,他收集的所有信息都在告诉他,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异力! 所谓咒术,道法,符,圣水……通通没有用,无论求神拜佛,还是寻仙修道,除了可以获得一些心灵的平静之外,对雾集中的鬼根本就起不到半点作用! 那段时间,宋缺很绝望。 难道……自己的生命将在那种诡异的空间终结? 宋缺不信邪,他继续在现实中调查雾集,调查与鬼有关的信息,这次,真的让他查出了一些东西! 本来,世界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异样。 但从十年前起,每个城市的闹鬼传闻逐渐变多了。 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一样。 宋缺对此很在意,最近他也有了一些眉目。 但现在……他可能没机会继续去调查了。 …… “是宋缺?!” 祁念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呼救声。 白研良点点头,“嗯,我也听到了。” 见白研良不为所动的样子,祁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和白研良刚才的情况不同,宋缺现在明显绝望,而且慌乱了。 大声呼救是极其愚蠢的行为,如果宋缺还保持着冷静的话,他不可能会这样做。 白研良看了祁念一眼,说到,“他在拖延时间。” 祁念一怔,随即立刻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第二轮结束竟然只剩三分钟了! “他还能呼救,说明鬼没能立刻杀了他,所以,他躲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虽然暂时没事,但被鬼困住了。其次,他不可能不知道大声呼救是南辕北辙的行为,所以,他的叫声不是给我们听的,而是……给鬼听的。”白研良低垂着眼眸,似乎看到了楼下的情形。 “他遇到的鬼,很可能不是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袁杰在上一轮游戏中丧命,我想,宋缺遇见的鬼是他。”白研良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祁念认真地听着白研良的分析,思考了一番。 白研良说的确实有道理,宋缺的大呼小叫看似绝望中的挣扎,但确实有别的目的在内。 因为就算是她,在听到宋缺这样不理智的呼救声后,都大概率不会选择救助。 所以,宋缺不是在呼救,而是在招鬼! “难道……他觉得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和疑似‘袁杰’的厉鬼立场是不一样的?它们会起冲突?” 祁念轻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白研良微微摇头,“不知道,所以,他正在碰运气。而且,这样做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正在围困他的厉鬼听到呼救后,可能会暂时停手。” “为什么?”祁念有些不明白白研良的意思。 白研良笑了笑,说到:“很多时候,人与鬼的心理是相同的,就像刚才,那只鬼就被我们骗下了滑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你是一名警察,眼下你和同事围困住了一名犯罪分子,这时候,他呼叫自己的同伙前来救自己,你会怎么做?” 祁念眼前一亮,“我会暂时放过他,甚至不给他压力,等他的同伙来然后一网打尽!” “对了。”白研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鬼,很可能也这样想。” 祁念终于解开了疑惑。 她也明白了刚才白研良不为所动的原因。 一是确实太过危险,二是只剩三分钟了,三分钟内从厉鬼的手中救下宋缺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 显然宋缺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看似绝望的呼喊其实是在自救! 白研良侧过头,再次看向了窗外。 宋缺能不能为自己拖延三分钟,只能看他的运气了。 而白研良在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一件……因为这次的诡异被所有人忽略的事。 解语。 这次任务的解语,是“虚实难分,真假难辨”八个字。 至今为止,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也没有展现出任何伪装成他人的能力,它似乎仅凭借着视力与听力在寻找躲藏者。 而且,它的视力和听力也和人类在同一范畴,并没有太过离谱。 同时它也不具备感知能力与透视能力。 目前除了知道它能无视重力在墙壁上爬行外,其余能力一概不知。 那“虚实难分,真假难辨”又是指的什么? 谁是虚谁是实? 哪里有真哪里又有假? 等等…… 白研良忽然想到了一个文字结构上的特点。 这八个字,似乎是典型的并列式结构。 如果……这几个字拆分重组,就变成了“虚假真实,难分难辨”。 白研良眼睛一亮,明白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破解 “祁念。” 白研良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祁念抬眸看向他,见白研良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 不知为何,她竟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在心底出现。 “下一个是你吧。” 白研良的话让祁念愣了愣,想了想后她才反应过来白研良的意思。 “嗯,按照抓阄的顺序,下一个该我当鬼了。” 白研良沉默片刻,然后对祁念说到:“第三轮游戏开始后,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都当作不知道。如果你相信我,最好什么都不做。” 祁念瞪大了眼睛,虽然白研良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后,她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你……找出生路了?” “算是吧。”白研良知道祁念会是这种反应,他笑了笑,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说到,“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场游戏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扮演一次鬼。” “啊?”祁念有些不明所以,规则就是规则,还有为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眼中的疑惑丝毫不减。 白研良抬头看着她,说到:“虽然我没有玩过捉迷藏,但捉迷藏的规则,我是知道的。一般来说,除了第一轮通过划拳等方式选出鬼之外,之后的鬼应该是由被鬼抓住的人来当,对吧?” 祁念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这个规则,拿到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大同小异。 “那……为什么雾集的捉迷藏游戏不是这个规则呢?” 白研良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祁念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也许……是为了公平?” 在祁念看来,每人当一次鬼更能保证游戏的公平。 “对。”出乎祁念预料的,白研良竟然肯定了她的说法。 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灼人心神的光彩,轻声说到:“确实是为了公平,不过……不是为了公平的当鬼,而是为了给每个人提供一个,与鬼一对一进行游戏的机会。” 祁念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看向白研良时,她发现白研良已经站了起来,窗外那轮巨大明月就在他的身后。 “如果宋缺不死,我们就能知道围困他的是不是袁杰,如果是袁杰的话,那就说明……捉迷藏游戏还是世界通用的规则,被‘鬼’抓住的人,下一轮会当‘鬼’,那我们扮演的‘鬼’,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祁念有些出神地看着白研良,白研良自己不知道,他现在在笑,虽然笑得很淡,但却不是虚假的伪装,而是真真切切地在笑! “祁念,我们扮演的‘鬼’,会在倒计时结束之后,进入另一场捉迷藏游戏。”白研良看着祁念,认真地说,“那场游戏只有你与真正的鬼参加,你要做的,就是找到它。不过……如果你相信我,就什么都不做,直接输掉那场游戏。这样做的代价是被清除掉记忆,但不会有其他危险,其余的,交给我。” 祁念怔怔地望着他,白研良后面说了什么她没能完全理解,一是因为有些逻辑白研良还没解释,而是因为她刚才……走神了。 祁念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笑起来竟然会这样好看,刚才出现在白研良唇边的笑意,让他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夸张,虽然之前白研良也在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祁念感觉不到白研良的情绪。 但刚才……她感觉到了。 “祁念?”白研良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祁念?你怎么了?” 祁念恍然惊醒,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赶紧站起了身来,结结巴巴地说:“好……好……我相信你,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我就什么都不做。” 昏暗的窗边,白研良看不见祁念的脸有些红。 他只是点了点头,静待时间的结束。 …… 宋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死死地抵着更衣室的门。 头顶伸出来的袁杰的脸已经消失了。 宋缺大松了一口气,暂且算是奏效了。 它在等,等来救自己的白研良等人,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宋缺知道,如果白研良他们不蠢,就绝对不会过来,他也不期待白研良几人来救他,因为这很可能会起反效果,一个个送了命后下一轮搞不好都会变成鬼。 他需要的只是时间。 虽然手机自动关了机,看不了时间,但宋缺和白研良不一样,他还有一块名贵的手表。 现在的时间,已经快结束第二轮游戏了。 只要能够拖延到游戏结束,他就彻底安全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铃铛声响起。 “叮铃——” “叮铃——” “叮铃——” 宋缺的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是那只鬼……真正的厉鬼来了! 虽然他已经做好会吸引来这只浑身腐烂的厉鬼的准备,并且这也正是他的计划之一。 但他无法预测的是,这只鬼的恐怖气息,竟然如此骇人! 它仅仅只是靠近就让宋缺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窒息感。 这让宋缺不由得想到了郁文轩说的那些话…… 雾集在变了,它要……清理掉所有人! 然而就在这时,宋缺死命抵着的更衣室门突然传来一股巨大到无法抵御的力道! “砰——” 木门应声而破! “噗——” 宋缺也因为这股力道被打飞到墙上,体内的脏器受到巨大的冲击,一阵翻江倒海,让宋缺呕出一大口鲜血,疼得生不如死! 宋缺惊恐地翻身爬起,视线缓缓从小往上看去…… 站在门口的,是一双腐烂的赤足。 眼前的昏暗在宋缺的眼里如同白昼,所以……他清楚地看见……眼前这只厉鬼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恐怖的样子。 它两米多高,身上没有任何衣物,有着人类的形体,但皮肤和血肉却大面积地腐烂着……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上啊! 终于……在宋缺惊恐的目光中,它两脚笔直一蹦,直接跳进了更衣室内,站在了宋缺面前! “啊……啊……”宋缺张着嘴,瞳孔不断收缩放大,喉咙里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声音,惊恐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想抵抗,想逃跑,但浑身已经恐惧到提不起一丝力气…… 恐怖的厉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目猩红。 它飞快地伸出手,直冲着宋缺头颅而去! 宋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里已经彻底绝望,自己终究……没能拖到游戏结束。 他感觉到它的指甲已经划破了头皮,即将要洞穿他的头盖骨,挖出他的脑仁…… 然而就在这时!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涌来,宋缺绝望中一怔,随即大喜! 第二轮时间到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录像 空间一阵扭曲,几人眼前一花,能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已经又回到了入口。 宋缺还保持着瘫坐在地上的姿势,脸色苍白,而且……他的额头上划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正在不停地流血。 白研良看了宋缺一眼,他竟然真的拖住了时间,活下来了。 祁念则是上前唤醒了呆立在原地的杨慕婉。 四个人整体看起来都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有些人却没这么幸运了。 “周礼死了。” 白研良看着宋缺,“刚才困住你的鬼是袁杰吗?” 宋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他,袁杰已经变成了鬼,真正的鬼!” 杨慕婉呆愣愣地听着他们交谈,当听到周礼的死讯时,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因为她刚进入雾集时,第一次任务就是与周礼一起执行的。 周礼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 他对数字极其敏感,年纪轻轻就已经名扬金融圈,是许多投资者,大老板非常想得到的助力。 年轻,优秀,和女性交谈时刻保持着尊重和温和,尤其是……他曾经救过她。 其实,雾集是一个很容易产生误会的地方。 因为大家经常会遭遇生死难题,又或是索命厉鬼,如果此刻刚好和一名异性在一起,这种因为害怕、恐惧、提心吊胆而产生的心跳加速,很容易就会被误会成对方使自己心动了,虽然滋生出朦胧的爱意。 其实,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吊桥效应。 当人居于危险的情境中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形成相应的恐惧之情,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而爱情的产生,刚好也是如此。 祁念面色复杂地看着杨慕婉,轻声安慰着她。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类似爱的情感,其实不如说,曾经的她脾气太过乖张怪异,即便长相不差也没人敢于追求,这一点倒是和许知非很像。 但与许知非不一样的是,在经历雾集的一次次事件后,祁念的脾气和性格都改变了许多,甚至连她不知情的父母最近都常常感叹,这个一身小毛病的女儿终于成熟了。 杨慕婉的低声啜泣让白研良和宋缺回头看了她一眼,白研良目光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宋缺还沉浸在自己死里逃生的情绪中,此刻正心有余悸,满脑子都是关于鬼的事。 更何况,宋缺一直对所谓的情爱之事没有兴趣,从小到大,他就根本没瞧上过其他异性,因为在他看来,她们不够出色,完全配不上自己。 “行了,烦不烦?真要哭等你活着出去了再慢慢哭,我让人给你定制一个周礼的等身模型,你抱着天天哭都可以。” 宋缺这张嘴任何时候说出来的话都很难听,但他这种不耐烦的态度却对杨慕婉很有效。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就算不出色,也绝不能给大家添麻烦。 “对……对不起……”杨慕婉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宋缺,哽咽地道着歉。 被她这么瞧了一眼,宋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像见了鬼一样。 白研良干脆就没参与这件事,他径直走向了柜台处,蹲下了身子。 他的异常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宋缺的注意,当他看到白研良从柜台底下摸出来一部手机时,顿时喜出望外地跟了上去。 “漂亮!你录下来了?”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别的不说,他的脑子确实转得挺快的。 祁念和杨慕婉也赶紧过来,看向了白研良的手机。 “做好心理准备。” 播放之前,白研良提醒了一句。 两个女生点了点头,宋缺一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血,一边催促白研良别耽搁时间。 白研良是在刚被传送回入口处时就藏好了手机,所以手机也拍到了几人谈话的画面。 还活着的,发呆的周礼…… 莽撞地拍向周礼后背的宋缺…… 然后……是宋缺的推测,周礼与宋缺的争执…… 接着…… 是周礼的疑问,他那时候,正在询问袁杰的下落。 来了! 大家都记得,第二轮游戏就开始在周礼的疑问之后。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却让四人浑身发寒,如坠冰窖! 手机画面里,杨慕婉忽然僵立不动,她的身前,出现了血红色的倒数数字。 而随着血字的倒数,一个恐怖的腐烂鬼影,正一步步地从杨慕婉身后靠近! 直到……完全和她本人的身体重合! 这种情景,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更何况是亲身经历者? 杨慕婉脚下一软,差点就要摔倒,还好祁念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她。 “这……是隐身吗?游戏在准备阶段时,它其实一直就站在我们身边,血字出现后,它就去附当鬼之人的身?” 宋缺忽然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有些冷,不由得离白研良更近了一点。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现在它也站在我们身边,正看着我们……”说到这里,祁念停了下来,她不敢说下去了…… “等等!那是……周礼!”手机中拍到了厉鬼附身的场景,大家本来以为视频已经结束了。 但就在这之后,画面上忽然出现了周礼的身影! 他在跟着大家跑出去几步后,竟然又回来了! “这个蠢货,在雾集呆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安全和危险是随时转换的吗?竟然还敢躲灯下黑!”宋缺看到周礼躲藏到柜台后的身影时,憋不住说了两句。 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很多人都忘了,虽然它也许会很安全,但它本质上,仍是最危险的地方。 接着,大家看到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身影……袁杰! 脸色苍白的袁杰从负一楼爬了上来,神情诡异地朝着周礼躲藏的地方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但走路时肩膀根本没有起伏!就像……在飘一样…… 之后发生的事,手机没有拍到。 但结局大家已经知道。 周礼死了。 白研良关闭了视频,但却没有收起手机,而是再次打开了摄像头。 就在宋缺想说两句,让他同一个方法不要用第二次的时候,却见他把摄像头对准了……祁念。 准确的说,是祁念的身后。 第一百九十三章 跳过 祁念浑身一僵,被白研良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 肉眼看不见鬼,但手机却可以拍到鬼!如果它现在真的就站在自己身后的话…… 算不算找到了它的藏身之处? 宋缺和杨慕婉也反应过来白研良的意图,不过……虽然能理解,但却不敢相信。 他难道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拍到了鬼,该怎么处理? 如果那只鬼突然发难怎么办? 这个人的脑神经到底是怎么长的,他在想些什么啊? 宋缺虽然满腹疑惑,但却不敢开口,他也屏息望着白研良手机上的拍摄画面。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祁念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白研良第一次感觉到了疑惑,这怎么可能?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目前出现的线索和推理逻辑都是正确的,但应该隐身在祁念身后的厉鬼却没有现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研良少见地皱起了眉头,努力地想找出自己的推理是否哪个环节出了错。 但可惜的是,他再次梳理了一边,还是没有发现错误。 白研良看了一眼祁念,发现祁念也正在看他。 白研良觉得祁念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又踌躇着没有开口。 “出了变数,一切小心。” 白研良沉思片刻,对祁念说了八个字。 能在那种危急关头伸出援手,并救下他性命的人,值得成为一生的好友。 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祁念当这一轮的鬼,本来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设想,他相信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能够找到那只鬼的真身,但现在……变数出现了,本来应该被拍到出现在祁念身后的厉鬼,根本就没有踪影。 白研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错漏所在。 另一边,杨慕婉正在帮宋缺处理额头上的伤口,虽然宋缺满脸抗拒,但杨慕婉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一直坚持着,最后宋缺败下阵来,但不得不说,杨慕婉确实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女人,她给宋缺的伤口处理得很得体。 如果不是她将绷带打成了一个蝴蝶结的话,相信宋缺会更感谢她的。 “够了!”宋缺拨开了杨慕婉的手,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我自己来。” 杨慕婉缩回手,低着头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宋缺举起手准备重新系一下那个蝴蝶结时,他忽然浑身一僵,动弹不得了! 周围的空气迅速变冷,白研良,杨慕婉,祁念三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回头看去时,一个血色的“拾”字出现在了宋缺身前! 这时,白研良猛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刻打开了手机的拍摄功能,将镜头对准的宋缺! 镜头里……一只两米多高的腐烂厉鬼正在宋缺背后,一步步朝他走来! 白研良瞳孔一缩,立刻转身逃跑! “走!” 他拉了祁念一把,因为突然的变故发生,祁念根本没反应过来。 这一轮当鬼的……不应该是我吗? 直到被白研良拉着跑时,祁念脑子里还在疑惑。 杨慕婉也吓得不清,跟着白研良没头没脑地跑。 白研良眼睛里闪动了莫名的神采,明白了……这次终于全都明白了,他的推论没错,错的……是顺序! 但这样一来,宋缺就糟了! 白研良本以为下一个该轮到祁念,所以只对祁念交待了要注意的事,根本没想到抓阄抓到最后一名的宋缺竟然会突然成为“鬼”。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还有很大的概率和杨慕婉,周礼一样,只是被清理掉记忆。 但如果是宋缺,以白研良目前对他的看法,这个自视甚高的男人绝对会想尽办法找出那只鬼的真身。 而越是这样,他死亡的概率就越大。 白研良只能希望,宋缺这次没那么聪明…… …… 这时,宋缺又是另一番感受。 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除了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之外,他现在的状态与死人无异。 但很快,他感觉浑身一轻,知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还站在原地,但白研良几人已经消失了。 所以……我要去找他们? 宋缺深呼吸了几口,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他不知道已经死去的周礼和杨慕婉当“鬼”的经历,因为他们已经被清除了记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宋缺感觉这栋大楼陡然变得阴森了许多。 就在宋缺犹豫着要不要出发去寻找躲藏起来的白研良他们时,忽然!他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宋缺立刻转头四顾,谁? 是谁在看我? 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全都起来了。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宋缺明显感觉到有一双猩红色的眸子在某处盯着他! 天花板、地板、柜台、扶梯口、led灯…… 所有地方宋缺都看了一眼,因为天生特异的眼睛,黑暗根本不能成为他的阻碍,然而……他还是没能发现那股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注视来自哪里。 现在是凌晨二点多,风越吹越大了,时不时有一两声闷雷,好像……快下雨了。 宋缺咬着牙,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恐惧。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最后一个,为什么会突然被选中成为“鬼”? 这绝对不是雾集的规则出了错,一定是他们自己哪里搞错了。 宋缺想找出那个自己弄错了的地方,如果它是什么很重要的线索的话,遗漏掉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为什么不是白研良,而是他? 就算跳过了祁念,下一个当鬼的也应该是抓阄抓到第四的白研良才对。 等等……抓阄? 宋缺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但这时,一股强烈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让宋缺产生了呕吐的冲动。 他恍惚间看到了一双极其可怕的红色眼睛,它正藏在某个地方死死地盯着自己! 不行,要赶紧去找人了…… 再不行动,他会死! 宋缺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不断注意着四周的环境,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宋缺迈开步子,开始寻找起白研良几人的藏身之处。 与此同时,他又出现了浓浓的疑惑,不对…… 这不是同一个空间! 已经经过了两轮游戏,但无论是周礼,还是杨慕婉,当鬼的过程中都没有在现实中现身过,他们只是在一轮游戏结束后出现在了入口,全程出现的,是那只鬼! 这么说……他们也是被送到了这个和新月百货大楼一模一样的空间?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宋缺一边走一边想,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对了,这是另一场游戏!当“鬼”之人和真正的鬼的游戏! 那自己要找的,也不该是白研良他们,而是…… 那只不知躲在何处,但视线却一直注视着他的厉鬼! 第一百九十四章 模特 五楼,电影院。 三人躲在一间放映室内,因为放映室有前门和后门,就算被鬼发现,也能有效地周旋,除非同时出现两只鬼,一前一后地堵住所有门。 其实躲在一起是很不明智的选择,但白研良又不可能赶杨慕婉走。 而且,现在白研良正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宋缺? 就算跳过了祁念,下一个当鬼的也应该是抽到四的他才对。 “你们还记得进入这栋大楼时的顺序吗?” 这时,白研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时自己在即将进门时,突然被余笙叫住了,就是因为这片刻的耽搁,让他成了最后一个进入大门的人。 祁念闻言,皱眉想了想,在想起当时的顺序之后,她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看到她露出这副表情,白研良知道,自己猜对了。 而杨慕婉也想起了当时进门的顺序。 “我记得……第一个进门的是周礼,然后是我,接着……是宋缺,然后是祁念,袁杰,最后一个才是你……” 问题就出在这里。 “原来……我们抓阄自己决定的顺序,根本就不算数吗……真正当鬼的顺序竟然是按照进门的先后排列的……”祁念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祁念提到的,其实是白研良很早的时候就产生的一个疑问。 那个疑问是……游戏时间在一个小时后结束究竟是雾集认可了他们自己的约定,还是他们的约定,刚好碰巧和真正的规则一样? 虽然看上去只是个逻辑的先后问题,但产生的结果却大不一样。 如果是前者,那就意味着这场躲迷藏游戏的部分规则可以由人类制定,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制定范围内的规则活生生玩死鬼,比如……把每一轮的游戏时间设定为一分钟,甚至是十秒,五秒! 这样一来,鬼根本就不可能抓到他们,游戏飞快地开始又结束,一直消耗着时间,绝对能够硬生生拖到早上六点。 但如果是第二种,那就意味着无论是每一轮游戏的时间,还是当鬼的顺序,其实都有一套设定好的、隐藏的规则,那套规则不以人类和厉鬼的意志为转移,它根本就是死的。 现在一切都弄明白了,他们自己约定的规则不被雾集所承认,只是因为巧合碰上了其中一条而已。 当鬼的顺序,就是进入这栋大楼时的顺序! 所以,宋缺不是最后一个,而是第三个。 白研良也不是第四个,而是第六个! 除掉已经死去的周礼,袁杰,和已经当过鬼的杨慕婉,下一轮将是祁念,而最后一轮,才会轮到他。 不……如果他也失败了的话,那可能就不是最后一轮了。 袁杰还没当“鬼”就死了,那空出的一个小时,会发生什么? 现在没人知道。 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 无论是杨慕婉,还是已死的周礼,在每轮游戏结束后都是失忆的状态,他们完全丧失了之前一个小时内的记忆。 鬼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者说,规则为什么要这么做? 根据白研良目前的推测,无论是规则所导致的二人失忆,还是厉鬼导致的二人失忆,都至少足以说明两点。 一,如果他们前一个小时的记忆仍然存在,会影响游戏的公平进行。 二,他们知道了真正的生路所在,但出于某个原因,在知道的时刻他们已经无法做到,但可以通过告知其他人的方式,来终结掉这次的任务。 所以,虽然根本不知道当“鬼”之人发生了什么,但从之前手机拍摄到的录像和当事人之后的失忆状况来看,白研良得出了一些结论,那就是在那个空间游戏失败是不会有惩罚的,如果被删除记忆不算的话。 相反,如果获得了游戏的胜利,准确的说是……自以为正确的胜利,反而可能会遭遇真正的不幸。 而以宋缺的性格,白研良认为他一定不会放过结束掉这场恐怖游戏的机会。 …… “在哪里……” 宋缺胆战心惊地前进着,脚腕上铃铛的声音在大楼中能传出去很远一段距离。 这简直就像是在告诉鬼:我来了!快来杀我呀! 但让宋缺稍稍安心了一点的是,这场游戏中,他似乎是寻找者的身份,那只鬼才是躲藏者,所以虽然他很害怕,但在游戏规则上,他是有优势的一方。 而且如果这只鬼真的能在此刻杀掉他的话,他早就已经死了。 毕竟这铃声实在太大,连人都瞒不过,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鬼? 它到底躲在哪里? 宋缺小心翼翼地四处寻找。 主动地去寻找鬼是一件很难让人从心底里接受的一件事。 尤其是……直到现在他都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在看着他。 如果最后还找不出来它的话……我很可能会死! 宋缺的心脏砰砰直跳,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周礼与杨慕婉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道他们都找到了那只鬼的藏身之处吗? 不……没理由啊,周礼还有一丝可能性,但杨慕婉那个胆小的女人怎么可能主动去找鬼? 可是,她确实没死。 就在这时,宋缺忽然吓得头皮一麻。 他看到了一个诡异的服装模特! 他现在身处三楼,附近是售卖运动服装的店铺,之前他并没有来过这里,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服装模特…… 难道……是它? 宋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个服装模特。 三米…… 两米…… 一米…… 忽然! 模特猛地朝他倒了下来! “啊!!!” 宋缺立刻被扑倒在地,吓得面色惨白,发出了极大的恐惧叫声。 他拼命地挣扎抵抗,想从地上翻身爬起来,但这个诡异的服装模特竟然像是活物一样,它的手脚竟然莫名其妙地卡住了宋缺的手脚! 冰冷的触感从塑料模特身上传来,良久,宋缺才冷静了些。 毕竟这塑料模特虽然倒在了他的身上,但却一直没有别的动作。 然而……就在他拨开塑料的手足,起身之际,他忽然看到…… 他身前的黑暗里,竟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塑料模特! 而更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这些塑料模特,脸都朝向着他…… 第一百九十五章 厕所 眼前这一切,简直就像……所有塑料模特都正看着他一样。 诡异的气氛从四周爬来。 宋缺打了个哆嗦,缓缓后退。 虽然还没发生什么诡异的事,但他察觉到,周围的氛围开始不对劲了…… 然而这时,只听咔擦一声! 宋缺的小腿传来一阵刺痛。 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将刚才那个倒在身上的塑料模特踩碎了? 他的小腿陷阱了模特的身体里,塑料碎片刺破了他腿上的皮肤,拉出了几道血痕。 看上去……就像爪痕一样。 宋缺将脚抽了出来,忽然……他又感觉到一阵恶寒! 又来了……那股强烈的注视着他的恶意,又来了! 到底在哪儿? 那双一直看着他的恐怖眼睛,到底在哪里! 宋缺心神慌乱,立刻左顾右盼。 此刻最明显的视线就来自前方,这群密密麻麻的塑料模特! 难道说……鬼就是其中的一具? 等等! 宋缺低下头,看向自己脚下的这具塑料模特。 刚才……我是在后退,怎么可能会踩到它? 它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背后去的? 宋缺看着它,越看越觉得它也在诡异地看着自己。 那张虚假的,可怕的塑料脸…… 宋缺想要回过头去,可是,这股可怕的注视似乎将他的身体束缚住了,陡然间他竟然没能动弹! 糟糕了…… 鬼的力量变强了! 宋缺明显感觉到了鬼的变化。 从最开始的远远注视,到现在似乎近在身边。 从最初的让人恐惧,到现在竟然能短暂地让他无法移动! 宋缺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汗水开始不断从他的额头滚落,如果再不快一些找出它的话,它会不会进化到能够一眼杀了自己? 他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宋缺强行稳定了一下心神,他知道,鬼已经试探着准备对他动手了。 现在他就是在和时间赛跑。 看是他先找出鬼的躲藏之处,还是鬼先解除限制杀了他。 …… “……你们听!” 杨慕婉紧咬住自己的双唇,几乎快咬出血来。 “叮铃——” 是铃声,它从楼下上来了。 其实,在杨慕婉说之前,白研良和祁念就已经听到了。 “分头走。” 这次,白研良没给两人回答的机会,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递给了祁念一个眼神,然后立刻走向了放映室入口。 祁念知道,白研良是打算去做些什么。 所以,她立刻拉着杨慕婉,从出口悄悄离开。 铃声是从左侧的扶梯响起的,祁念和杨慕婉摸向了右边。 祁念不知道白研良去干什么了,虽然很为他担心,但更多的,是信任。 她相信白研良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也相信白研良一定有自己的办法脱身。 两个女人胆战心惊地回到了四楼,在杨慕婉的要求下,朝着厕所躲去。 那个地方……其实祁念不太想去。 四楼的厕所她很熟悉,因为……她和白研良在那里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生。 而且之后,两人又躲回了厕所,白研良还在厕所里帮她把脱臼的右臂接了过去。 但那是上一轮是事啊。 祁念心中很不安,她觉得……厕所的危险姓极高! 她没有忘记第一轮游戏和第二轮游戏的区别,第一轮中很安全的入口处,第二轮开局就被“袁杰”搜了一遍,然后……发现了周礼。 因此,她的内心其实很抵触现在还去那个厕所。 “等等……” 终于,祁念站定了脚步,认真地看着杨慕婉。 “我觉得那里很危险,最好不要去。” 杨慕婉的表现有些奇怪,她踌躇不定地说:“可是……我……很急。” 杨慕婉能看出祁念态度的坚决,她好像很不愿意去厕所。 可是……不去厕所的话,难道就在外面小便吗? 想到羞人处,杨慕婉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祁念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反而在听到杨慕婉的理由后,松了一口气道:“那样的话,随便选个角落就好了,这栋楼里现在也没其他人……” 祁念的话还没说完,但看着杨慕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她就明白,杨慕婉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杨慕婉确实不会答应。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最典型的淑女教育,大家闺秀教育。 如果让她随便在一个角落小解的话,还不如直接死掉比较好。 “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我可以陪你,但我不会进去,我就在旁边的玩具店。” 顿了顿后,祁念又说到,“我们可以把手机通话打开,然后把屏幕关掉。你害怕的话,可以一直和我说话,但一定要很小声很小声,行吗?” “谢……谢谢你……祁念。”杨慕婉感激地看了祁念一眼,按照她说的先拨通了电话,然后关掉了屏幕。 她已经很急切了,而且说起来,就算有危险,哪个地方都会有危险,只是危险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现在祁念就在外面,有情况的话她也会通知我的…… 杨慕婉这么想着。 除非……有一只鬼一直呆在卫生间里。 但那怎么可能呢? “吱呀——” 杨慕婉拧开了女厕所的门。 刚进入卫生间,她就吓了一跳,因为正对面就是一面镜子,她看到了自己。 还好,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杨慕婉赶紧解开裤子,坐在了马桶上。 一直憋着的感觉得到释放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但这时! 杨慕婉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些冷。 不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寒冷! 杨慕婉感觉自己的手足都冰冰凉凉的,怎么会突然这么冷? 她不想想太多,也不敢想太多,赶紧小解完后起身。 她甚至不敢冲水,立刻离开了隔间。 在离开隔间之后,杨慕婉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周围空气的冰冷并没有消退,反而……更加强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慕婉恍然转身,刚准备离开厕所。 这时……她的瞳孔不断颤抖,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脸色惨白的熟悉身影。 那个……她一直默默喜欢着的,但却在刚才听闻,已经死于非命的男人。 周礼! 杨慕婉一直等在厕所外,然而,杨慕婉许久都没有出来。 就在祁念感觉到不对劲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手机里突然传来了杨慕婉的声音: “喂。”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手机 “喂。” 杨慕婉的语调有些上扬,钻进祁念的耳中,在她刚准备开口回答的时候,忽然……一双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 祁念目露惊骇,拼命挣扎,然而,她还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入了黑暗中…… …… 到底在哪儿? 宋缺的额上满是汗水,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急的。 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自己根本没能找到任何关于鬼的线索。 它到底躲在哪里? 最让他担心的,是那股让他浑身发寒的注视,持续的时间越来越久,也越来越频繁…… 宋缺钻进了四楼的一家咖啡厅,里面空间不大,除了桌椅之外,还摆放着书架,上面稀稀拉拉地放着几本书。 宋缺的目光本来只是从这家咖啡厅里一扫而过,然而……在看到书架上的书时,他却忽然停住了动作。 不对,书怎么这么少? 宋缺立刻上前从书架上把这几本书取了下来。 将书放在桌上,书名分别为《在人间》,《我的青春》,《你好旧时光》,《边城》,《身不由己》。 偌大的书架上,只放着这么五本书。 哪怕是咖啡厅的装饰,也太少了一些。 就在宋缺皱眉思考之际,忽然! 他的手机一亮,竟然自己开机了! 宋缺吓了一大跳,连忙丢开了手机。 它不是没电自己关机了吗? 宋缺死盯着手机,等了接近一分钟,他才能确定手机真的没问题。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某些不明原因引起的关机,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就说为什么这次的电量耗得这么快,他明明记得进入大楼时电量还是满的。 然而,就在他再次拿起手机之际,一阵轻微的震动突然传来,一惊一乍的吓得宋缺差点又把它扔了。 好在这次他还算冷静,飞快地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后,发现竟然是祁念打来的电话?! 我们不是不在一个空间吗? 为什么她还能打通电话? 宋缺的脑子里顿时生出浓烈的怀疑。 不行,不能接! …… 另一边,祁念拼命地挣扎着,忽然,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股血腥味,是从这只捂着自己口鼻的手上传来的。 这只手上有伤口! 祁念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 她也不挣扎了,乖乖地被身后的东西拖着走。 直到下到三楼,藏身在一家运动品牌专卖店后,祁念才被松开。 她立刻回头,果然看到了白研良!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惊喜说话,便被白研良示意安静。 祁念赶紧闭上了嘴,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白研良拿过她的手机,按亮屏幕,立刻挂断了电话。 “不能接,是鬼打来的。” 白研良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给了祁念。 祁念心中一颤,是……鬼? 这么说,难道杨慕婉已经…… 一股强烈的自责在祁念心中涌现,刚刚还活生生呆在自己身边的人,转眼间就没了? 不……说不定是白研良误会了…… 祁念抬头看着白研良,“能告诉我理由吗?” 白研良靠在墙边,他的呼吸有一些凌乱,似乎刚才做了一些剧烈的运动。 听闻祁念的疑问,白研良说到:“语气不对。” 祁念一怔,随后低下了头,心中更加难过。 她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 白研良没说错……杨慕婉一定出事了。 自己和她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虽然中途没有开口沟通,但无论如何杨慕婉也不可能用疑惑的口吻说出“喂”这个字。 白研良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不过,他向来不会安慰人,便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这不是你的错。” 祁念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其实在去厕所前,她的态度就已经很抗拒了。 但杨慕婉因为内急,不得不去厕所,而且,是杨慕婉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这么一想,自责的情绪淡了许多,更多的,是一股兔死狐悲般的哀伤。 在厉鬼面前,人类真的太脆弱,太无力了…… 我能活多久,我真的能摆脱雾集的诅咒吗? 祁念的心里十分茫然。 无意中,她看向了白研良。 这里的光线很暗,大概只能看到白研良的轮廓,但依稀可见,白研良靠坐在墙壁上的身影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似乎是注意到了祁念的注视,白研良侧了侧头,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顿了顿后,白研良又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太满,便又加了一句:“除非我死了。” 祁念一愣,本来迷茫恐惧的心底悄然出现了一股别样的情绪,这种感觉很陌生,她从未遇见过。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脸皮也很烫得吓人。 “你……你不需要保护我,我自己可以……” “你救了我。”白研良飞快地打断了祁念的话。 祁念微微一滞,双腿并拢蹲在了白研良身边,下巴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小声说道:“是你先救了我……” 白研良似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说道:“借用你一下你的手机。” 祁念没有去想白研良又把手机放哪里去了,立刻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他。 接过祁念的手机,白研良立刻打开通讯录翻找起来,然后在宋缺的号码处,点击了拨打。 “嘟——嘟——” “嘟嘟嘟——” 电话通了,没人接听,并很快被拒绝了通话。 祁念疑惑地看着白研良,为什么要给宋缺打电话,宋缺不是正在当鬼吗? 电话没有被宋缺接听,白研良不仅没有露出遗憾,反而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祁念,我找到生路了。” 白研良冷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清他说了什么的祁念心底顿时涌出一阵惊喜之意。 找到生路了? 各种复杂的情感在这时轮番出现,但最让祁念印象深刻的,无疑是安全感。 白研良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那种强烈的自信却是祁念能够感觉到的。 他的话虽然不多,但他的身上,这种令人安心的气质会让人下意识地想靠近他,相信他。 白研良自己不知道,每一个与他一起执行过任务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出人意料的高。 不过,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是好是坏,白研良并不在意。 就像当初被满城的人认为是谋杀亲哥的杀人犯时,他根本就没有感到愤怒或是委屈,一是因为他本来情绪就淡得离奇,二来,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脑子里有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那个念头,至今白研良都不敢相信,会是从自己的脑子里冒出来的…… 甚至他偶尔都会想,那时的自己会不会是人格分裂,真的杀了研人? 毕竟,那些想法太过骇人,太过可怕…… 第一百九十七章 短信 摇了摇头,白研良甩掉了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 现在不是分心想那些的时候。 他已经确定了生路,不过这条生路,需要大家的配合,尤其是……宋缺。 想通其中的关节后,其实会发现,这个游戏并不复杂。 只是……厉鬼,或者雾集,太懂人类的心理,把他们的所有举动都判断得一清二楚。 所以很多时候,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反而会起到很好的效果。 郁文轩就是这么做的,想到这里,白研良不禁有些好奇,难道郁文轩早就看出了雾集的“规律”? 很有可能啊……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郁文轩绝对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收回思绪,白研良很快编辑出了一条短信,发送给了宋缺。 宋缺拒绝通话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天知道那通电话会不会是鬼打来的。 但短信就不一样了。 双方不用直接交流,信息的真假全凭自己去判断。 白研良相信,宋缺不会那么蠢的。 …… 这是什么意思? 挂断了电话的宋缺还在研究这五本书,他始终觉得这五本书有什么古怪。 究竟是哪里奇怪? 究竟是哪里…… 宋缺知道焦急是没有用的,但他却无法克服。 人类就是这样,能够克服的是缺点,而不能克服的,叫弱点。 他越是想得出答案,就会越是焦急,但越是焦急,反而越是难以冷静思考。 恶性循环便这样开始了。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宋缺立刻中断了对这五本书的思考。 他再次检查起这间咖啡厅来。 尽管仍然没有收获,但他的思维却纯粹了不少。 就在宋缺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放平了心态,想再去看一眼那五本书时,那股感觉又来了…… 嗡…… 一阵强烈的耳鸣出现,宋缺心脏一滞,眼前竟是一片血红! 而在那一片血红中,他竟然看到了……自己! 他看见“他”站在咖啡厅里,左手捂着心脏,右手撑着桌面,满脸痛苦之色。 不……不对,这不是我的视野,这是鬼的视野! 鬼把它的视野传递给了我! 现在我看见的,是它眼中的我! 一股强烈的恐惧涌出,宋缺感觉到了灵魂的颤栗,太可怕了…… 这种不可知的状态,简直太可怕了…… 这种可怕的厉鬼视野持续了大概五秒种才消失,在消失的瞬间,宋缺想要回过头朝咖啡厅外看去,可自己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根本动不了! 忽然!宋缺感觉自己的腰间陡然一紧! 他愕然地低下头,顿时瞳孔巨颤! 他的腰,正被一双腐烂的鬼手死死地箍住,完全动弹不得! 然而在他看了一眼后,这双鬼手却立刻消失,不见了踪影。 身体也突然能动了。 但宋缺的脸色却变得无比苍白! 他不停地喘着气,汗水不断地额头滚落。 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 那只鬼越来越近了,它已经要动手了! 宋缺从未如此惊慌过,这一次雾集的诡异改变,让他与死亡前所未有地近! 不行,不能在这几本书上耽搁时间了,就算它们有问题也不能管了! 宋缺刚准备转身离去,却发现手机再次亮起,这次不是来电,而是一条短信。 而发信人,依旧是祁念。 宋缺盯着手机,面色不停变换,他确定自己现在已经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就算这条短信是鬼发来的,也已经不能更糟了。 于是,他点开了短信,飞快阅读起来。 短信的内容很少,只有一行字。 但这一行字却让宋缺产生了绝处逢生的惊喜! “你的空间看不见鬼,它在我的空间,我会代替你寻找它的踪迹,通过短信告知它的位置。” 就是这个! 宋缺的所有疑惑顿时一扫而空,对! 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一直作为“鬼”在寻找他们,它根本就不在这个空间。 但两个空间既然能够通话,就说明这两个空间是折叠的,共存的,或者说……它们是一体的两面。 只要那边发现了厉鬼的位置,然后通知自己,自己在这边过去找到它,即使看不见它,也应该可以触碰到它! 而只要自己抓住它,这场游戏就结束了! 好狠的雾集,怎么会有这种生路? 躲藏者和寻找者明明是对立的关系,但却偏偏需要双方合作才能找到真正的生路,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谁会想到每轮当鬼的人才能“找鬼”? 而鬼所在位置的线索,又需要被厉鬼吓得惶惶不安的躲藏者来提供。 说起来,根本也不会有人对当鬼的人打一通电话吧? 这个祁念,还真是了不得啊…… 宋缺有些叹服,他不禁对祁念产生了一些好奇,他之所以没有女朋友,不是因为他的条件太差,而是他自己的眼光太高,看不上。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祁念足够配得上他。 想到这里,宋缺快速地回复了一条短信。 …… 三楼。 白研良很快就收到了宋缺的回信,但看到回信之后,他的面色有些古怪。 祁念疑惑地看了一眼,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没问题,我们合作!你很不错,很适合我。这次结束之后,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宋缺是这样发过来的…… “……他……喜欢你?”祁念的表情怪异地看着白研良。 “这是你的手机。”白研良盯着她说到。 祁念这才想起来白研良是用她的手机给宋缺发的信息。 她立刻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不喜欢他!” 反应这么大干嘛? 白研良有些搞不懂她。 就在这时,宋缺的第二条短信又到了。 “你看看这几本书有没有什么异常?” 在这行字的下方,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五本放在桌面上的书。 他敢开着闪光灯拍,看来还是挺安全的。 白研良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五本书,想了一下,回复给了宋缺。 …… 咖啡厅。 宋缺有些兴奋地点开了短信,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期待一个女人的回复。 “顺序重组,每本书的第一个字,我,在,你,身,边。” 宋缺恍然大悟,果然是这样! 他继续往下翻,突然脸色一黑。 “还有,我是白研良。” 第一百九十八章 索异 爱小说()开通手机站了,手机用户可以登录进行阅读,效果更好哦! 白研良有些疑惑地看着手机,宋缺怎么不回话了? 不过他也没在意,拿着祁念的手机,看向她低声说道:“你藏好,如果顺利的话,很快这场游戏就能结束。顶点” “嗯。” 祁念点了点头,虽然她有心帮忙,但因为不知道白研良的计划,跟着去除了添乱之外,也没有其他作用。 “你……小心。” 见白研良要走,祁念犹豫着说到。 白研良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很快就没了踪影。 此刻白研良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因为现在这栋楼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除了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之外,至少还有两只鬼。 一只是“袁杰”,而另一只,是“周礼”。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在某个地方呆一段时间,给另一个空间的宋缺争取足够多的时间抓住它。 此外,他还有另一个更好的办法,不过那个办法,需要确定“袁杰”和“周礼”的位置。 白研良想了想,悄然摸下了一楼。 …… 白研良走后不久,祁念就感觉到周围有些奇怪。 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总之,她的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股不安驱使着她站了起来,想换一个地方躲藏。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一些很不好的想法在脑子里出现。 如果……自己再不从这里离开的话,一定会被鬼找到! 这种预感的出现让祁念终于不再犹豫。 她也准备离开三楼,可是刚去到扶梯上,在即将迈入四楼时……祁念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那是……谁? 祁念的眼睛睁得很大。 因为光线的原因她看得不太清楚,但却能辨认出四楼厕所方向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鬼吗? 祁念打了一个寒颤。 不行……不能去四楼,四楼的鬼还没离开…… 可是,三楼诡异的气氛又让祁念内心非常不安,现在她站在扶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竟是被困住了。 然而就在这时,祁念的手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抓住了! 祁念心中一惊,冷汗出了一身,恐惧顿时涌出。 现在还活着的人……只有她和白研良,还有宋缺了。 抓住她的手温度低得吓人! 是哪只鬼…… 祁念大脑一片空白,绝望地回头看去。 只见自己身后的扶梯上,正拉着自己手的竟然是……许知非?! 祁念陡然瞪大了眼睛,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许知非就拉着她迅速开始逃跑! 等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知非不是这次任务的相关者,她为什么能进来? 不……雾集并没有说其他人不能进来,但正常人都不会进来的吧? 毕竟这里摆明了有恐怖的,取人性命的厉鬼啊! 就在许知非拉着祁念逃跑的时候,祁念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她惊恐地发现,一只惨白的手,正抓着扶梯上的扶手飞快地向下跑来! 它发现她们了! “许知非……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快离开,你不是这次任务的执行者,可以随时离开这栋大楼的!” 祁念被身后那个追着她们来的东西吓得心神大乱,但她仍然劝着许知非,让她赶紧走。 “没事。” 许知非冷淡的声音响起。 “可是……” “别说话。”许知非紧抓着祁念的手,“藏起来。” 也许是被许知非那冰冷至极的语气影响到了,祁念的恐惧竟消退了一些,但她却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不是铃声的话,那就证明这不是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 是“周礼”或者“袁杰”中的一个在追她们! 从四楼一路追下来,虽然许知非和祁念二人暂时还没被追上,但这绝对是早晚的事! 情况危险至极! 祁念咬咬牙:“放开我,我们分头走!” 可惜,她没能挣脱开许知非冰冷的手。 虽然被追逐着,虽然眼前很黑暗,但许知非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她拉着祁念,七拐八拐地就钻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内。 进去后,许知非立刻把房门掩上。 接下来,祁念和许知非都屏住了呼吸。 现在……千万别被它发现啊…… 这个房间似乎是这栋大楼管理层的办公室,墙壁雪白,打扫的一尘不染。 接着…… 门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嗒嗒” 是错觉吗? 祁念的心都揪起来了,但那脚步声,却一点一点地越发清晰。 祁念下意识地靠着许知非,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但挨着许知非后,她却如被烫到了一般,立刻躲开了。 好冷…… 许知非的体温,为什么这么低? 等等,她真的就是许知非吗? 祁念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微微扭头,偷偷地看着许知非。 许知非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她根本就不是这次任务的相关者,她会不会……也是鬼呢? 祁念的恐惧越发强烈。 她的脑子里浮想联翩,一会儿是门外的鬼破门而入,将她撕得粉碎。 一会儿是身边的许知非忽然回过头,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的身体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虽然不敢再胡思乱想,但却完全控制不住,她越是不想乱想,大脑却越是要浮现那些恐怖骇人的画面。 然而这时,门外的脚步声,竟然逐渐远去了! 祁念听得很清楚。 脚步声离开了! 谢天谢地…… 但是,就在这时候,许知非忽然扭头看向了她。 许知非的脸精致又惨白,比起活人,她更像一个逼真的木偶…… 她就这么诡异地看着祁念。 祁念被她吓得缓缓后退,然后……贴在了墙上。 “给我。” “你……要干什么?”祁念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寒。 “把它给我。”许知非越发靠近祁念。 祁念吓得都快哭了,她哆哆嗦嗦地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许知非忽然面色一变,惨白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一丝红润,接着,在祁念惊骇的目光中,许知非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细微的皱纹! 就像……她突然老了十岁一样。 “我没时间了。”许知非凝视着祁念,“把你的鬼,给我。” 爱小说努力创造无弹窗阅读环境,大家喜欢就按ctrl+d加下收藏吧,有你们的支持,让我们走得更远!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告危 发现一个了。 白研良躲在暗处,看着在一楼徘徊的“袁杰”。 确定了“袁杰”的位置,很好…… 他轻手轻脚地退走,上了二楼。 然而刚回到二楼,他就看到了飞快从扶梯上下来的“周礼”。 它在追人? 是祁念! 白研良心中一紧,立刻给宋缺打了一通电话。 …… 宋缺看着亮起的手机,来电上显示着祁念的名字。 他忍着一肚子别扭,按下了接听:“说。” “你到天台需要多久?” 果然是白研良的声音…… 宋缺眉头一皱,心中暗自计算了一番,说到:“一分钟。” “立刻去,那只鬼会在一分钟后去天台门口。” “喂?什么意思?” “记住,是门口。” “你到底在说什么……”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宋缺也来不及抱怨白研良话说一半的可恶,立刻拔腿朝天台跑去。 此刻,白研良暗自计算着时间。 在距离挂断电话差不多五十秒之后,他立刻往自己的手机上拨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铃声响起! 高昂的铃声在幽静的大楼里回荡了两声,然后戛然而止! 白研良死死地盯着去了二楼尽头的“周礼”。 它听到了铃声,但它却没反应。 果然如此。 这三只鬼,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这似乎说明,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它们能够“沟通”,不会产生三只鬼挤在同一楼层的情况。 白研良之前暂时离开了祁念和杨慕婉,就是去了天台,把自己手机放在了门口的位置,并把铃声调到了最大。 但根据他的设想,如果四楼和五楼,同时存在两只鬼的话,听到铃声之后只会有一只鬼去查看。 如何保证去的那只鬼一定是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 所以……他一定要确认“袁杰”和“周礼”的位置,只有当它们所在的楼层位于腐烂厉鬼之下时,才能保证厉鬼会亲自去天台。 至于铃声戛然而止,也是他思考之后的决定。 两声就够了。 对于鬼来说,它连一声都不会错过,如果手机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反而过犹不及,太过虚假。 现在……就看宋缺的了。 …… 办公室内。 祁念目瞪口呆地看着许知非。 她把自己那枚白色的勾玉……吃掉了。 那里面可有鬼啊! 许知非在吞下祁念的那枚勾玉之后,脸上的皱纹迅速消失,但片刻后,她却眉头一皱,盯着祁念,“还差一半。” 祁念早已被许知非的表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在许知非目光的逼视下,祁念根本升不起半点隐瞒的念头。 “在……陆过那里……” 许知非看着她,没有说话。 祁念紧闭着眼睛,侧过头去,不敢看她。 许知非……是人吗? 人类怎么会这样? 她刚才干了什么?她把那枚藏着鬼的勾玉吞下去了! 而且……她能够快速地变老,又变年轻……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它似乎听到了两人的动静,在离开之后又逐渐接近…… 而且……越来越清晰! 祁念面色一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许知非拉着一把塞进了办公桌下。 两人刚藏进办公桌下,门就被推开了。 那只鬼进来了。 它一定是听到声音了!一定是自己见到许知非的样子后太过惊恐,发出的声音被它听到了! 祁念很后悔,现在这只鬼几乎就在她的面前,她和它之间就只隔了一个办公桌。 这时,祁念看向了身边的许知非。 她应该有办法吧? 毕竟,她能直接吞下藏着鬼的勾玉。 难道她就是那些传说故事里的除鬼人? 然而,在看到许知非的样子后,祁念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刻的许知非,虽然依旧一脸冰冷,但她微颤的睫毛显然着她不平静的内心。 她也很紧张…… 可她为什么又能吃掉鬼呢? 祁念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这间办公室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地方,除了一张待客用的沙发之外,就只有她们躲藏的这一个办公桌了。 这只鬼要找到她们,几乎就是几秒钟的事! 这根本就是必死之局! 许知非似乎也很后悔,但她没办法不进来。 虽然这不是她的任务,但她再得不到补充的话,直接就会死。 两个女人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屋子里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直接踩在心口上,让人无比绝望。 怎么办? 还能做些什么吗? 祁念不想就此放弃,许知非目光闪动,显然也没有放弃。 是殊死一搏,正面突破鬼的围困? 还是另想它法,吸引走鬼的注意力…… 然而,现在最能吸引鬼的注意力的,就是她们两人啊。 脚步声再度响起…… 明明从门口到办公桌前,只有六七步的距离,可是……这只鬼竟然走得出奇的慢。 这简直就是临死前的折磨,这是精神上的酷刑! 终于…… 脚步声在很近的地方停下了。 两人抬起头,办公桌的边缘,赫然出现了几根惨白的手指…… 它来了…… …… 宋缺的心脏砰砰直跳。 虽然说自己目前是寻找者的身份,按理说鬼只能躲着他,在那个时刻到来前无法伤害他才对。 但一个人主动去找鬼,实在是一件让人从心理上无法接受的事。 不过骄傲如宋缺,倒是有一个还算不错的优点,那就是约定好的事,不管再困难,他也会拼尽全力去做到。 虽然他自己理解错了,认为是祁念与他的约定,但即便那个人是白研良,约定也仍是约定,已经说好了的事,那就不能改变! 所以宋缺咬着牙冲向了天台。 然而,就在他冲上五楼,看到了天台门口的刹那,一股极其可怕的阴寒气息突然涌来。 与此一起来的,还有那满眼血红的诡异视线! 又来了! 厉鬼的视野又传递给他了! 但这次,宋缺死死盯着天台门口处,拼命地想迈动脚步,这次不一样! 这次不是鬼的威胁,恐吓,惊吓! 这次是它的拖延! 它真的在那里!它的真身要被自己抓住了! “……动啊!”宋缺眼睛通红,一声怒吼。 僵直的身体随着他的吼声突然一颤! 宋缺整个人,猛地朝天台门口扑去! 第两百章 错误 抓住了! 就在宋缺扑向天台门口的瞬间,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 宋缺顾不得恐惧,立刻死死地抓住了那透明的地方。 “抓住你了!” 宋缺大喊! 就是它,这就是那只鬼! 它被发现了! 就在宋缺喊出“抓住你了”四个字后一个黑色的恐怖身影悄然出现。 宋缺一怔,他缓缓抬头看向了眼前这只厉鬼,它正睁着猩红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宋缺。 它缓缓地贴了过来,宋缺的手仍然抓在它的身上,但它却毫无反应,只是凑了过来,几乎贴上了宋缺的脸,死死盯着他…… 腐烂的腥臭味不断地钻进宋缺的鼻孔中。 他怔怔地松开手……不对…… 不对! 错了,这不是它的真身! 宋缺猛然松开手,浑身冷汗淋漓! 强烈的冰冷气息从西面八方涌来,宋缺死死地咬着牙,转身狂奔! 他错了,白研良也错了,这只浑身腐烂的厉鬼,并不是鬼的真身! 让宋缺意外的是,这只鬼并没有来抓他,它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宋缺逃命,只是它猩红的眼睛,一直落在宋缺的身上。 怎么办,该怎么办? 经过他的触碰,这只鬼在这个空间现行了。 从现在开始……它不会……可以动手杀我了吧? 宋缺顿时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看,脚下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与此同时,他飞快地拨通了白研良的电话,在白研良接听的瞬间,他就喘着气问到:“错……错了!我抓住了那只鬼,但却没有用!那不是它的真身,它的真身还藏在其他地方!” 接到宋缺电话的白研良也极其意外,糟了! 他也顾不得回答宋缺,立刻随手推倒了身边的货架,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然后,白研良转身冲上了三楼,开始逃命! 他一边奔跑一边问宋缺:“它在追你?” “没……没有,但它一直看着我,我已经从天台跑到了三楼,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按理说,宋缺抓住了在另一个空间完全无法看见的鬼,它就应该已经输了才对,但为什么游戏还没有结束?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可究竟是哪里呢…… 白研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宋缺一直能感受到它的视线,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它的真身一直就在宋缺附近? 白研良敢要想到什么的时候,一只速度极快的鬼影从二楼冲了上来! 是“周礼”! …… 祁念和许知非屏住呼吸看向抓住桌底边缘的那几根白色的手指,如果可以,她们恨不得现在把心跳也暂停下来。 只要它掀开这张办公桌,又或者把脑袋伸进来,二人就会立刻被发现,然后……必死无疑! 就在绝望的情绪已经快压抑不住时…… 一阵喧哗的噪音突然响起! 就在屋外的商场里! 这时,那只惨白的鬼手立刻缩了回去,脚步飞快远去,几个呼吸间就完全消失了…… 祁念和许知非对视了一眼。 这是……得救了? 但想到什么的祁念忽然面色变得很是苍白,她低声道:“是白研良,一定是白研良,他把鬼吸引走了……” 许知非沉默着没有说话,但目光却在不停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行……我要去救他!” 祁念咬着牙,从办公桌下钻了出来,然而刚准备离开,她就被许知非拉住了。 “你干什么……请放开我。”祁念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许知非的手。 “别去。”许知非盯着她,冷冷地说到。 “可是……他现在很危险!” 祁念的心很乱,各种担忧在脑海中浮现,让她很难冷静下来思考。 “他不会有事。”许知非没有解释什么,但这五个字说得却斩钉截铁。 祁念自然不会信许知非的话,白研良是人又不是神,他怎么会没事? 面对能力诡异的厉鬼,身为一个人类又怎么可能保证自己没事? 许知非没有告诉她,在自己看到的未来里,除了白研良……雾集的所有人都死了。 她一般不会做梦,一旦做梦,就会是预知梦,而那些梦,每一个都成为了现实。 所以,许知非相信白研良绝对不会有事。 就算她死了,白研良也不会死。 说来好笑,对白研良最有信心的,竟然不是白研良自己,而是许知非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 “你放开我……你再不松……”祁念还在挣扎,然而这次,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知非一个手刀切在了脖子上,立刻晕了过去。 祁念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被许知非接住,放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然后,许知非关上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她去的方向,也不是去帮白研良的忙,而是偷偷从后门离开了。 …… 有一点祁念倒是没猜错。 那就是白研良现在确实很危险! 后面的“周礼”追得太紧,白研良根本就来不及找一个可以躲藏的地点,而且,他担心“周礼”通过某种方式联系袁杰和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把他堵在某一层里,所以他更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一直在二三四楼之间来回周旋。 现在能救他自己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出宋缺遇到的问题所在。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抓住了那只厉鬼,但游戏还没有结束? 答案有两个,一是他们理解错了游戏规则,并不是当“鬼”之人抓住鬼就算游戏结束。 而第二个,则是抓错了。 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并不是鬼的真身! 可这样的话,它的真身在哪儿呢? 白研良一边逃命一边大脑疯狂思索。 这种紧张危险到了极点的状态下,能冷静下来思考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 白研良也因为无法全力集中精神在思考上,而迟迟无法想通其中的关隘。 就在这时,又跑到四楼的白研良忽然听到五楼传来了一阵响动。 “叮铃” 糟了…… 它下来了! 如果被它和身后的周礼堵住,那就彻底完了! 白研良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周礼那张惨白的脸。 他的眼中充斥着最恶毒的怨恨,要把眼前逃窜的白研良,拖入地狱! 白研良的心跳稍微加快了几分,这时,那催命般的铃声又忽然响起。 “叮铃” 它到四楼了。 白研良的余光瞥见,四楼的扶梯处,已经出现了一个两米多高的恐怖鬼影! 第两百零一章 真身 宋缺很庆幸,庆幸这一轮是自己当“鬼”。 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那只鬼似乎并不能伤害他。 但那股充满恶意的注视,却让宋缺的心里越发烦躁。 他刚才被吓回了三楼,这次没有躲到更衣室,而是就在扶梯旁。 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可怕,但如果那只被自己抓住身体的,浑身腐烂的厉鬼真的能够动手的话,他绝对不可能现在还活着。 无论是贴向他的脸,靠近他的动作,还是让四周变得冰冷,都是恐吓,故意吓退他的动作! 这么说的话……白研良的推测其实没错!但是少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缺挠着头发冥思苦想。 刚才从电话中听到,白研良似乎也陷入麻烦中了。 虽然他仍然对白研良的人类身份持有怀疑态度,但宋缺不得不承认,白研良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或者说,他有一颗很好用的脑子。 这甚至让他产生了误会,对祁念生出了好感。 如果白研良死了的话…… 宋缺咬着自己的手指,努力地思考着每一个线索。 一定有什么……被他们所有人遗漏了的东西。 就在这时! 只听“砰”的一声。 宋缺不远处的更衣室大门突然打开了。 宋缺陡然吓了一跳,刚准备动身逃跑,却发现那更衣室并没有后续的动静传出来。 是风? 风把门吹开了? 宋缺踟蹰了一会儿,然而接下来,他看到了让自己浑身战栗的画面…… 更衣室里,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几乎完全被撕烂了,肉眼可见几根肉筋连接着碎裂的身体。 她的下巴碎了一半,腹部也完全被剖开,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她无力地从更衣室倒在地上,头恰好朝向宋缺这边,一双渗血的眼睛,充满绝望地看着他…… 杨慕婉! 是杨慕婉! 宋缺吓得两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接着,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 杨慕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另一个空间吗? 这个空间,除了他,不是应该只有鬼吗? 难道……杨慕婉已经变成鬼了? 杨慕婉死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宋缺才反应过来,忽然感觉到自己眼角的余光,似乎看见倒在地上的杨慕婉在动…… 他强忍着恐惧再看了一眼无比凄惨的杨慕婉,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还是她包扎的。 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而这一眼,却让宋缺几乎窒息! 杨慕婉绝望的眼神仍看着他,但这次,她确实动了,她的瞳孔颤颤巍巍,混杂着鲜血与泪水,努力地朝前探了探手,已经碎了一半的下巴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但诡异的是,宋缺竟然能辨认出她在说什么。 救……我…… 宋缺的瞳孔猛然放大! 杨慕婉在求救!她还没有死透! 她的身体几乎被拦腰撕碎,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破碎洋娃娃,但她真的还没有彻底死亡! 她腹内的脏器和血液流了一地,她眼中的绝望与求助让宋缺不敢直视。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 怎么救……该怎么救? 自命不凡的宋缺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类的无力,还有……心痛的感觉。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杨慕婉一边道歉一边给他包扎伤口的样子。 一切都历历在目,眼前凄惨的她,让他几乎不敢相认…… 似乎是见宋缺许久没有动作。 杨慕婉瞳孔中亮起的一丝光芒悄然暗淡,她颤颤巍巍努力伸出的手也垂了下去。 她还有思想吗?她还活着吗?她还……能感觉到痛吗…… 宋缺像是死了一样就站在杨慕婉的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逐渐消失,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的瞳孔疯狂颤动,情绪和情感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终于,在杨慕婉彻底断气之时,宋缺走了上去。 他解下了缠在额头上的绷带,那个可爱的蝴蝶结,曾经让宋缺心中骂了好几句白痴。 但现在,他将它放回了杨慕婉在生命最后时刻中伸出,却无法再收回的手里。 “对不起……” 宋缺看着她残破不堪的尸体,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这样沙哑。 起身,后退。 宋缺没有发现,在他转身的最后一刻,杨慕婉的眼睛里,流出了一颗混杂着鲜血的眼泪…… …… “叮铃” 白研良在看到那个高大鬼影时候,立刻掏出了手机,一边逃跑一边打给了宋缺! 他明白了。 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它! 宋缺发现的咖啡厅的五本书,并不是厉鬼吓唬人的手段,而是实实在在的线索! 我、在、你、身、边五个字,绝不仅仅是让人心生恐惧那么简单。 白研良一直在疑惑的,就是宋缺告诉他的,自从进入那个空间之后,他就一直能感受到厉鬼若有若无的注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厉鬼注视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后来甚至可以让他的身体僵直,无法动弹,甚至能影响他的视野! 最奇怪的地方,无疑就是那股一直存在的视线。 无论宋缺走到哪里它都在,在结合“我在你身边”五个字,答案呼之欲出。 “说。” 接通电话后,宋缺沙哑的声音让白研良有些意外,但现在情况紧急,他根本就没有解释什么,立刻说到: “它在追我,我会把它引到三楼和四楼的扶梯间,你摘下脚腕上的铃铛,按向它!” “……” 宋缺那边停顿了一两秒,然后传来了声音:“明白,你……小心。” 随后,宋缺挂断了电话。 他怎么了? 宋缺好像……有些变了? 白研良也放下了手机,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身后的铃声响得越来越急,急到他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 偶尔瞥到地面上led灯投来的影子,能看到这只浑身腐烂的厉鬼,和他只有三四米的距离! 白研良拼尽了所有力量,冲向了三楼! 于此同时,宋缺摘下了自己脚腕上的铃铛。 白研良说出铃铛两个字的时候,他的所有疑惑,都被解开了。 原来是它…… 难怪一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视线,因为它一直在自己身上。 宋缺握紧了这枚可疑的铃铛,立刻冲向了三楼和四楼间的扶梯口! 此时,白研良已经冲到了扶梯口,而那只可怕的鬼手,几乎快碰到他的脑袋了! 看你的了……宋缺! 白研良心中默念,随后猛地纵身一跃,全然不顾会不会摔伤,跳下了扶梯! 另一边! 宋缺虽然看不见又已经消失不见的鬼影,但他相信白研良的能力和判断! “去死!” 宋缺手持铃铛,也是纵身一跃!按向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扶梯口! “砰砰砰” 白研良从扶梯上滚了下去,但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刻扭头朝扶梯口看去。 只见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正僵立在楼梯口! 随后,一阵诡异的黑烟从它身体里钻了出来,两米多高的身体,竟然被吸进了一颗暗黄色的铃铛里! “叮铃” “叮” 两声轻响落地,白研良扶着墙壁艰难起身,看向地面。 一枚铃铛,一枚钥匙,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第两百零二章 回归 宋缺眼前一阵眩晕,待他回到现实空间后,正好看见白研良单膝跪地在捡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宋缺直视着白研良。 白研良停顿了片刻,然后侧头看向他,随手一丢,说到:“铃铛。” 宋缺急忙接住,白研良丢过来的,果然是那枚暗黄色的铃铛。 但他没发现的是,此时白研良的掌心,还躺在一把银白色的钥匙。 “走吧,先离开这里。” …… 李慕一行人看着眼前这栋大厦,虽然夜已经很深,但却没有一丝睡意。 “有人出来了!”这时,李慕忽然精神一振,开心地说到。 其他人也立刻凝神看向了门口。 接着,宋缺和白研良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此刻白研良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生死不知的女人,是祁念。 白研良在二楼的办公室发现的她,也许是被吓晕了,但更大的可能,是人被打晕的。 毕竟厉鬼可没有见人晕倒就放过她的好心肠。 可是……是谁呢? 谁在任务执行期间偷偷进来过? 白研良扫了面前的大家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底。 如果是眼前这几人进来的大楼,那一定瞒不过其他人,但有一个人,她却一直藏身在暗处。 而现在,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祁念?她没事吧?” 白研良把祁念放了下来,顾平生上前看了看,说到:“浅层昏迷,弄一些水来。” 余笙把自己还没开盖的纯净水递给了他,顾平生打开之后,往祁念的脸上撒了不少。 祁念的眼皮一跳,嘴唇微微张开,当她完全睁开眼时,发现一群人正围着她。 祁念慌张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在背后扶着她的是白研良。 白研良也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所以…… 祁念的脑袋狠狠地磕在了白研良的下巴上。 “哎哟……” 祁念泪花一下就出来了,白研良倒是没事人一样地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祁念,她看起来倒是挺健康的,应该没事。 “你怎么会晕过去了?” 听到白研良声音的祁念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惊喜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百货大楼,“我……我们成功了?” 李慕也赶紧问道:“其他人呢?只有你们三个?” “死了。”宋缺看了大家一眼,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再加上额头上被刺破的皮肤,此刻看上去异常狼狈。 但在大家眼中,这个宋缺好像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礼……也死了吗?” 李慕喃喃道。 这时,白研良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朝背后的那一栋大楼看去。 让白研良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人的反应竟然比他还快。 “谁?” 顾平生飞快地转头,看向了身后那栋大厦的顶楼。 众人因为白研良和顾平生的动作,也立刻转身抬头看去。 漆黑的天幕滚动着低矮的雨云,偶尔响起一两声闷雷。 之前那轮悬挂在深沉如墨的夜色中的明月,已经不知何时隐去了身形。 时而掠过的夜风穿过楼宇之时,发出的呼啸如野兽的嘶吼一般,低沉又恐怖。 身后这栋楼的楼顶,大家能够清楚地看见有一个黑色的阴影正站在顶楼的天台边上! 他(她)似乎正俯视着众人,他(她)的头发很长,此刻被风吹得一直飘向同一个方向。 “那是……人?” 疑惑刚从大家的心底出现,令人惊惧的一幕出现了。 那个站在天台边上的人影,忽然纵身一跃! “小心!躲开!” 然而…… 那个诡异的人影却没有坠落下来,而是宛如蜘蛛一般,攀附在了大楼的外墙上,并飞快地绕行到大楼的背面,消失不见了…… 这离奇的一幕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那……绝对不可能是人吧?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这栋楼的楼顶的? 难道它一直在看着他们? 它是什么东西? 到底想做什么? 一种隐隐的不安在大家的心里埋下了种子,李慕扫了一眼众人,快速说到:“既然任务结束了,今天大家就先回去,另外找个时间聊一聊面对雾集的变化我们应该采取的策略。” 众人皆是点头,但这时,顾平生却突然问到:“尸体呢?”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让大家想起了另一件事,对呀……这不是在过去世界,这是现实世界! 如果明天一早,在这栋百货大楼里发现好几具尸体,可不是一件小事。 “没了。” 回答他的是宋缺。 宋缺看着顾平生,说到:“尸体和鬼,都在另一个空间,一个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空间。” 对于宋缺的话,白研良不置可否,不过,有一点他是认同的。 “这栋大楼在游戏结束时已经恢复了原样,之前我推倒了二楼的一个货架,但刚才下来时,它又立了起来,货架上的商品也摆放得整整齐齐。”白研良扭头看了一眼这栋大楼,“一切异常都被清理了,我们的尸体,也算异常吧。” 白研良的话带着一些莫名的情绪,让所有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死在雾集的任务中,连尸体都留不下来…… “走吧。” …… 次日,下午。 白研良微微睁开眼,已经开始西斜的阳光告诉他,现在的时间不早了。 但对几乎剧烈运动了一夜的他来说,这点休息时间并不算漫长。 白研良很少有精神不佳的状态,事实上他一直很会休息。 斜阳的余晖透过窗帘上留下树影斑驳的痕迹,不经意映在了他的脸上。 略显凌乱的黑色碎发在这道光芒下泛出浅浅的光。 白研良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爬了起来。 刚打开门,一脚踩上去时,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软软的的触感……不是猫屎还能是什么? “爱伦坡……猫砂不是买来给我用的……” 白研良抬头看去,一般来说,此刻小黑猫应该正躺在石桌上打盹儿。 然而此刻的情形,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呀!白老师终于醒了!” 小女警唐果兴冲冲地过来鞠了个躬。 她出现在这里,八成是又有什么案子了。 不过……另外三个女人怎么也坐在石桌旁? 白研良踩在猫屎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风袖雪,祁念,余笙三人。 “你们……怎么不提醒我门口有猫屎?” 第两百零三章 情报 白研良虽然不知道她们三人是不是约好了同时出现的,但对于她们各自来的目的,都大致了解。 在白研良洗漱的时候,小女警唐果就缠着他不停地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风袖雪,祁念,余笙三人倒是还什么都没说。 风袖雪戴着大墨镜,撑着下巴嘴角含笑看着白研良。 余笙似乎有些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祁念则饶有兴致地逗着小黑猫。 “师父,你觉得怎么样?师父?”唐果把头伸过去想看看白研良的态度,却刚好撞上白研良吐漱口水。 “呀!” 小女警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溜到了一边。 此时,白研良擦了擦嘴,看向她:“你说什么?” 唐果可怜巴巴地看着白研良,作揖道:“师父,你就收下我吧……我知道我很笨,但您那么聪明,一定能把我教好的!” 白研良洗了把脸,又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朝屋子里走去。 原来不是发生案件了,那就好…… 出来后,小女警无精打采地趴在石桌上,和爱伦坡的造型差不多。 这时,余笙转动着轮椅过来了。 两人来到槐树下,白研良看着她:“怎么了?” 余笙勉强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昨晚……哥哥回来了,我们不用去找他了。” 白研良心中一动,他认真地看着余笙,“任无道回来了?你确定真的是他吗?” 余笙点了点头,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她是不可能弄错的,虽然……他好像有些奇怪,但他确实是自己的哥哥无疑! 不过…… 余笙偷偷地看了白研良一眼,发现他的眼睛竟然一直没离开,一直看着她。 她赶紧躲开了白研良的目光,小声说道:“麻烦你了……我……我走了。” “我送你。” 白研良虽然面无表情,但他能感觉到,余笙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果然,此言一出,余笙立刻摇了摇头,看向他道:“不……不了,有人在门口等我……” “哦,那我去打个招呼。”白研良二话不说就转身要去开大院的门。 余笙一急,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 她的声音大了些,甚至吸引到了石桌旁三个女人的目光。 祁念的目光在余笙和白研良之间游离了片刻,然后转过头,趴在石桌上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嘟囔道:“谁都能摸你吗,你是猫诶,你不会拒绝的吗?” 风袖雪虽然嘴角在笑,但墨镜下的眼睛却满是讽意,她根本就没有看余笙一眼,视线几乎都落在了白研良身上。 而唐果,这个小女警却像突然来了精神,噌地一下坐直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目光不停地在两人间徘徊,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恨不得身边能有一包薯片。 “任无道就在门口吧。”白研良看着余笙说到。 余笙咬着嘴唇,松开了白研良的手,低下头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才抬起头,看着白研良说到:“他说……他不想再看见你,也不要我再来见你……” 嗯? 白研良心中一动,看着余笙的神情,他能感受到她的认真与委屈,但与余笙不同的是,白研良想到的更多。 余笙能够确认回来的那个人是任无道,而他和任无道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任无道总是用防贼一样的目光盯着他。 但这些都无伤大雅,不过这一次……失踪后突然回来的任无道突然说不让余笙见他,他自己也不会再见他,这就很奇怪了。 “任无道和你说过,这些天他去哪儿了吗?” 白研良问到。 余笙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哥哥只说……是去了一个朋友家里,那个朋友我不认识……” 朋友吗? 白研良目光一转,想了想,低声对余笙说了几句。 余笙听后,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白研良,“不会吧?” “所以你要好好看着他,好了,既然他不想见我,那我就不送你了。”白研良说到。 余笙点了点头,从刚才白研良给她悄悄说了些什么后,她脸上心事重重的表情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可思议,仔细看去,还有一些开心。 余笙走后,风袖雪起身走向了他。 辨认一个人很简单,就算长相一样,但她散发的气质也让白研良在第一眼就认出,她不是风亦如。 “有什么事吗。”白研良的语气很平静。 风袖雪看了已经离去的余笙背影一眼,笑道:“你不会喜欢她吧?” 白研良还没有开口,风袖雪就自顾自地说到:“没有就好,喜欢上一个马上就快死了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研良眉头一抬,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 风袖雪的笑意越发明显,“我知道的东西可比你想象中要多,比如……暗渊的下一步行动。”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白研良的兴趣,他打量了风袖雪一眼,这个女人浑身都是秘密,对于她说的话,白研良从来都是打一半折扣后再判断真假。 但关于暗渊的事却不一样。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李慕,都和暗渊有不少纠葛。 “他们在找一个东西,一个……很特殊的东西。”说这话时,白研良能感觉到风袖雪墨镜后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但他却不为所动,恍然不知地问:“什么东西?” 风袖雪笑得更开心了,她贴近白研良,身上迷离的香味钻进了白研良的鼻腔里。 “当然是……钥匙,一枚……特殊的钥匙。” 见白研良没什么反应,风袖雪又加了一句:“或许,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持有那把钥匙的人哦……” 这样近的距离让白研良有些不习惯,他向后退了一步,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动静,但内心却暗潮汹涌。 如果风袖雪说的是真的,那暗渊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是冲着研人来的! 可是……研人不是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莫非他也会像余笙的哥哥任无道一样,在某天夜里忽然回来? 见白研良一脸沉思之色,风袖雪满意地笑了笑,扬了扬手:“好了,我先走了,不用送我,你继续忙吧……” 她若有所指地瞥了祁念一眼,扬长而去。 第两百零四章 回忆 白研良想着风袖雪话中之意,没注意祁念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和那位大明星很熟吗?” 白研良扭头时,看到的是一副鼓起勇气模样的祁念。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到:“亦敌亦友。” 听闻他的回答,祁念有些愣神,她想过很多答案,甚至想过白研良说风袖雪是自己的女朋友,唯独没有这个回答。 亦敌亦友?那是什么关系……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白研良看了看天色,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祁念这才想起来,她回头瞥了一眼唐果,小声地说:“你不是问我,我是怎么晕过去的吗?其实……我是被人打晕的……” “哦。” 哦? 祁念瞪大了眼睛,哦是什么意思啊! “是许知非吧?”白研良忽然说到。 “你怎么知……”祁念忽然捂着嘴,看向白研良,“难道她吃鬼的事你也知道?” “嗯?”白研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注视着祁念,“吃鬼?” 看来这个他还不知道…… 祁念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如果自己要说的他都知道,那不是显得今天自己是特意来找他聊天的吗? “嗯!其实,今天凌晨我和她被鬼困在了那间办公室……” 在祁念的说明下,白研良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许知非……竟然能吃掉鬼? 而且,根据祁念的形容,如果她没有吃掉足够的厉鬼,许知非的容颜就会迅速衰老,简直就像……怪谈故事里的女巫一样。 说起来,许知非的形象也确实挺骇人的,美则美矣,但却没有丝毫生气,光是被她盯着,就一阵后背发凉。 “这件事你和其他人说过吗?”白研良问到。 “没有……”祁念的神情有些纠结,“也许她是个什么怪物,但她没有害我,而且……她还帮过我,我觉得……” 祁念认真地看着白研良:“我们不要揭露她的秘密吧?她也没有害过人……” 看着祁念有些乞求的眼神,白研良忽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真的很大。 而且,每个时期的人,都在发生不同的变化,就连白研良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还记得祁念最初是和他同时期进入的雾集,那时的她,被吓得大吼大叫,六神无主,性格看起来颇为刁蛮。 但现在的她…… “嗯,放心。”白研良没有解释自己本就不打算揭穿许知非的秘密这一事。 因为他还知道许知非的另一个秘密,那就是她能够做预知梦。 与宋缺那双能在黑夜中视物的眼睛比起来,她这天生的能力,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坦白来讲,白研良是不相信未来一定会像许知非的梦那样发展的。 在他看来,无论是预言还是占卜,都是凭借已有线索加上逻辑推理与细致的演算,大致确定事态发展的几种结果而已。 未来是不确定的。 白研良始终坚信这一点。 但如果许知非的梦成真的话……那就说明未来是既定的。 一个既定的未来,还有努力的必要吗? 想到这里,白研良不禁想到了白研人。 十岁时的他,问过研人类似的问题,那就是……命运是真实存在的吗? 白研良记得,那时候研人听到自己这个问题,神情有些错愕。 显然他没料到,自己这个年纪尚小的弟弟,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些问题。 那时,他弯下腰摸了摸白研良的头,说:“存在呀,就像你和我,生灵亿万,为什么偏偏你这个小家伙成为了我的弟弟?这就是命运。” “那……哥哥信命吗?”十岁的白研良仰头看着白研人。 白研人笑了笑,掐了掐白研良的脸:“信,当然信。” 研人那时的神情在现在的白研良回想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笑眯眯地说:“但是哥哥不认命。” 收回思绪,白研良看着眼前似乎松了一口气的祁念,说到:“先回去吧,注意安全。” 祁念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她能感觉到白研良心里装着很多事,但他总是不说。 对什么人都不愿意说…… “白研良。”祁念认真地看着白研良的眼睛。 “怎么了?”白研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们……是朋友吗?”祁念面色复杂,但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当然。”白研良的神情柔和了许多,虽然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现在的样子,比起他虚假的笑容,要好看许多。 当然是朋友……从你说什么都不放开我的手那一刻起,这一生都是了。 白研良在心里默默说到。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祁念纠结的看着他,“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可以说给我听,虽然我不一定帮得上忙,但很多事说出来后就会好很多……” 妈妈就是这样安慰爸爸的……她也在心底偷偷说了一句。 白研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难道自己最近的苦恼这么明显吗? 然而,还没等白研良回答,祁念的脸自己就红了。 她忽然转过身,小声地念叨着:“我……我也不是一定要听,你愿意和我说我就听,不愿意就算了……” “而且,我也不是随时有空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祁念的脸越来越红,她匆匆地向后摆了摆手:“……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白研良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洒然一笑,朗声道:“祁念!” “怎么了?”祁念不好意思回过头,只是露出了半张侧脸,夕阳余晖裹着斑驳的树影洒在她的脸上,红得如同三秋晚霞,美不胜收。 “谢谢你。” 祁念没有说话,但她鼓起勇气扭过头,看了白研良一眼,快步离开了院子。 唐果一脸意犹未尽,凑过来好奇地问:“师父,哪一位是师娘啊?” 白研良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警察不要这么八卦。” 唐果一脸委屈地揉了揉脑袋,“哼,男人都一样,花心大萝卜……” 白研良笑了笑,没有理会她这句话。 爱。 这个词对他来说,陌生得宛如天上的星辰。 看似触手可及,实则相隔着亿万个光年…… 第三百五十二章 目击 第三百五十二章目击 南门街。 郁文轩到得最早,但并没有立刻去与白研良见面。 而是躲在暗处,远远看着站在灯光下的白研良。 他那副样子,就像生怕鬼看不见他一样。 非常奇怪……但也算符合白研良的个性。 他是鬼吗? 本来郁文轩有九成的把握确定白研良是鬼,但现在,他又拿不准了。 不一会儿,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地出现。 直到这时,郁文轩才装作刚到的样子,跟着大家一起走向白研良。 等等…… 这些人里,会不会有鬼? 郁文轩忽然起了疑心。 大家都是分头行动,看不到彼此的动向,被鬼掉了包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这么一想后,郁文轩的警惕顿时提到了顶点。 第一个……风袖雪。 那个女人的状态很不对,像是丢了魂一样,眼神空洞,脚步虚浮。 第二个,顾平生。 仅看外表,郁文轩看不出他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这……恰恰也是最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失魂落魄的风袖雪会跟着他身后? 这两人之间……有问题。 而第三个…… 郁文轩看向了余笙。 满怀心事,神情黯然,略过。 还有……召集者白研良。 他是问题最大的一个。 如果他是鬼,那他此刻就已经成功了,他让所有人主动现身,并站到了一起。 现在大开杀戒,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但他们既然都来到了这里,相信各自都有确认白研良并不是鬼的理由。 可是这样一来就很奇怪了,不是鬼,但很可疑,那这个白研良是谁? “白先生,”顾平生停下脚步,看着白研良,“听说,你已经找到了生路。” “嗯。”白研良没有否认,也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只是目光一一从几人身上扫过。 “你们受伤了?”他平静地问到。 风袖雪这时才回过神,她一言不发地揭开了伤口上的纱布。 顾平生也揭下了脸上的纱布,“我们被鬼盯上了。” 余笙看着这二人腥红骇人的伤口,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就像自己的身体上,也会突然裂开一道伤口一样。 “生路是什么?”郁文轩问到。 白研良随意指了一个角落:“藏起来,等。” “等?”四人都有些意外。 “等什么?” “鬼。”白研良一边朝着角落走,一边说到。 郁文轩第一个跟上去,“你也认为,出现的那只不是鬼,是被害者?” “真正的鬼还没出现,你想等它出现?” 郁文轩说完时,白研良已经走到了行道树后,藏住了身形。 “不。” 他示意大家躲好,然后说到:“它不是被害者。” “嗯?” 四人都蹲了下来,注视着白研良,余笙小声问到:“为什么?” 白研良指了指顾平生的脸,然后又示意了一下风袖雪的膝盖。 “什么意思?”风袖雪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她不想和白研良打这种哑谜。 她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白研良,不然的话,顾平生也不会说什么认识他之类的话。 眼前这个人,虽然不是鬼,但也绝对不是白研良! 郁文轩眸光一闪,他想到了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顾平生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仍然颦着眉。 但这一次,风袖雪却是丝毫不相信了,这个顾平生身上有很大的秘密,他一直在藏拙,他绝对想到了什么。 风袖雪不敢拆穿他,或者逼问他什么。 从她服下那两片药起,就已经受制于人了。 顾平生藏了这么久,一直不声不响,为什么这次会突然透露出这么多的秘密让她知道?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顾平生有绝对的把握在她不听话,或者乱说话的时候控制住她。 这个控制,也许是如之前一样的,类似催眠。 也有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风袖雪越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吃他给的止疼药。 等等! 这个人平时执行任务时,都会随身携带止疼药,这么说……曾经他用这种手段控制过不止一个人? 难道说…… 风袖雪越是深思,越是觉得顾平生这个人恐怖。 现在她已经毫不怀疑,顾平生知道她的手上有一张日记了。 这种人,如果猜不到那页日记是她裁掉的才奇怪。 现在想来,当时她支开他时,顾平生简直配合得不像话,主动就离开了李慕的卧室,给了留足了动手的空间。 难道……从一开始他的本意就是让我裁掉那页日记? 风袖雪思绪混乱之际,白研良的声音再次出现。 “手法不对,”他看着风袖雪和顾平生的伤口,“信息中显示,所有死者都被诅咒。” 风袖雪眼睛猛然一亮,对! 能够查到的资料中,在青衣街死亡的人,都中了某种诅咒! 这和那只杀人厉鬼不符! “原来如此,它也是鬼,这次有两只鬼,一只在明,以诅咒杀人,一只在暗,以无法抵御的恐怖巨力杀人……”顾平生喃喃道。 就在这时,郁文轩忽然面色猛变!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的手指处袭来,他低下头一看,他的左手小指,竟然完全没了血肉! “你也中了诅咒?”白研良注视着郁文轩。 郁文轩面色难看,他捏着自己的手腕额上渗出了汗。 刚才那股疼痛来得异常迅猛,他小指上的肉就这么诡异的脱落了! “白研良,你之前到底躲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被它找到?”风袖雪见郁文轩也中了诅咒,却没什么幸灾乐祸的闲心,她的状况比有文轩好不到哪儿去,甚至会更加严重。 “还不明白吗?”郁文轩侧头看着风袖雪,经过短时间的适应后,他已经能够忍住这股锥心的疼痛。 “是眼睛,是目击!”郁文轩颇为不甘,“不该看它的,只要看见它,它就能感应到我们的位置,那只鬼故意发出脚步声也正是为此。” 郁文轩此言一出后,风袖雪立刻开始回忆自己和顾平生当时的状况。 好像……确实是这样。 因为看到了它,所以能被它看到! 第三百五十三章 背后 第三百五十三章背后 余笙听着几人的对话,因为她完全没正面遭遇鬼,所以只能凭借有限的信息来推测。 目前来看,有两只鬼。 一只不能去看它,只要看到它,它就会立刻感应到藏身的位置,然后施加诅咒。 而诅咒的力量是……血肉脱落。 还有一只,就是案件中显示的,那个杀人魔。 它目前隐身在暗处,仍然没被发现。 郁文轩说完后,看向了白研良。 这个家伙,在听到鬼的脚步声那刻,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性吗?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刻意去躲,只是控制了自己的视线,没去“看”鬼而已。 “你说你找到了生路,意思是,你找到了藏起来的那只鬼的位置?”郁文轩看着白研良。 “嗯。”白研良点头点头。 他毫不掩饰的态度让郁文轩感到一阵怪异。 这个白研良……很奇怪。 “我让你们都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件事。” 白研良藏在树后,目光没有去看街道,“它的动向很奇怪,并没有刻意去哪一条街道,或者找哪一个人,而是按着某种顺序,依次地再走。” “就像,必须要走遍五条街道一样。” 白研良靠在树干上,“因为任务的描述,我们认为必须目击到凶案现场,所以每人一条街道,分散去找它,担心错过了目击时刻。” “但同样的是,它也在找我们,”他看向了郁文轩,顾平生,风袖雪三人,“每找到一个,它就做一个标记。” “血肉诅咒。”顾平生接到。 “没错。”白研良目光平静地说,“五个人全部标记之后,就是它动手的时机。” “现在,只有我和余笙没有被它发现,而你们的位置,它了如指掌。” 白研良的说法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但他接下来说的话,显得更加奇怪。 “当然,这只是我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信也好,不信也好,随便你们。” “哦对了,”白研良回头看向其余四人,“刚才有一点说得不对,这次没有两只鬼,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只鬼,但它拥有两种不同的形态。” 郁文轩心中的别扭感到达了极致,他总觉得,面前的白研良怪异到了极点。 “说了这么多,鬼的藏身之处呢?” 郁文轩这句话刚问出口。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 “嗒——” “嗒——” 听到脚步声,大家下意识地就想要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看。 但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立刻想到了刚才的推测。 看到它的话……它就能感应到。 但白研良的推测更加惊人,按照他的说法,现在郁文轩三人已经中了诅咒,能够被它感应到了。 可是……为什么那只鬼要标记满五个人才能动手杀人? 为什么它能感应到中了诅咒的人? 白研良有证据吗? “余笙,别去看它……” 白研良忽然提醒了一下余笙。 余笙心中一颤,点了点头,她刚才确实差点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郁文轩看了余笙一眼,藏在白研良旁边,低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诅咒之后才能杀人?” 白研良瞥了他一眼,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他的手指。 “看看你们三个被诅咒的位置,再联系一下所有被害者的情况。” 一言惊醒梦中人! 风袖雪一阵毛骨悚然。 她,顾平生,郁文轩三人,分别是开始脱落血肉。 放大了想,这不正是中咒了吗? 只是顺序先后的不同,答案也就立刻变得不一样! 那只鬼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破坏的鬼,当它把血肉的诅咒依次种下之后,任何人都会立刻死亡,血肉诡异消失。 而延展到这次雾集任务中后,一个人承受的诅咒,便被平均分为了五份。 左手,右手,左腿,右腿,头部。 现在已经有右腿,左手以及头部中了诅咒。 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只差白研良和余笙了。 想到这里,郁文轩三人的目光悄然落在了白研良和余笙身上。 “你让我们所有人都过来,既是为了给鬼指路,也是怕余笙上它的当,诅咒再添一人。但我还是不明白,它在哪里?” 郁文轩少有这么诚恳的时候,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他相信自己也能看出生路所在。 但自身中了诅咒之后,他的心情也多多少少受了影响。 他问出的这个问题,不仅是自己想知道,其他人也很好奇。 关于那只鬼的藏身之处,目前根本就没有展现出任何线索,所有人都没头绪,白研良究竟发现了什么? 白研良忽然笑了笑:“我说过,它不是两只鬼,从头到尾,它都是一只鬼。” “如果它是鬼?我们已经发现它了,为什么任务还没有结束,它还没有消失?”郁文轩压低了嗓子,“是因为‘目击凶案’还没发生?可如果我们是被害者,那在它种下诅咒的那一刻,就已经算是目击了,难道发现不算‘找到’?”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白研良并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看向风袖雪,问到:“形容一下它。” 风袖雪没想到,白研良会忽然问到她,但她没有拒绝,因为已经“目击”过厉鬼,所以她很清楚那只鬼的形象。 “你怀疑它身上的某个东西才是它的真身?”郁文轩问到。 “嗯。”白研良给了肯定的回答。 而风袖雪却是注视着缓缓在街道中走来的鬼,说到:“全身没有皮肤,头发很长,女性的体貌特征,踮着脚走路,体格正常。” 风袖雪这句话才落下,白研良,郁文轩,顾平生同时回转过头,看了各自一眼。 “在它背后。” 三人异口同声。 就算是鬼这种无法理解的存在,也是有自己的规律可循的。 它的相貌,体态特征,恐怖的外表都有其成形的原因。 那么……踮着脚走路是为什么? 确认思路之后,三人立刻想通了这一点。 那是因为,它的背后有一只透明的鬼,抱着它的身体,垫着它的脚掌…… 它就在它背后。 第三百五十四章 差别 第三百五十四章差别 涂蜂培训附院。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狂风暴雨已经越来越夸张。 白研良和白研人站在厕所前,面色被闪电照得异常苍白。 虽然两人都已经做好了厕所有猛鬼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靠近这里后,仍是止不住浑身的战栗。 这一点,白研良的感受更加明显,他并没有感觉到类似恐惧的情绪,但章韵的身体,却在不停地发抖。 厕所的大门虚掩着,并不断地往外流溢出血色。 “呼……” 白研人深呼吸了一口。 “这种鬼地方,旁人躲都来不及……” “嗯。” 白研良回应一声后,目光落在了厕所里流溢出的血红色之上。 这是目前为止,他所能感觉到的最恐怖的气息。 虽然他的头脑依旧保持着高度的冷静,但身体的某些部位却开始擅自失调了。 看了一眼这些诡异的血红,他的目光便投向了白研人。 他在颤抖。 他在恐惧。 或者说,他的恐惧比白研良更甚,因为他是正常人,这诡异的血色仿佛将人的感官放大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让白研人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眨眼,血液流动…… 还有,厕所里隐隐约约的奇怪声音。 如果不是任务要求或者遭人暗算,白研良绝对不会主动来这种地方。 但,白研人来了。 从他的口中,白研良掌握了不少信息。 周博士,八狱合作,门,第一狱…… 虽然很多词听起来充满了神秘色彩,但从白研人刚才的话中,白研良知道他确实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没有任何超能力的普通人。 独自一人来这种地方说是九死一生都算抬举了。 面对厉鬼,人类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在“狱”的保护下还能依靠规则存活下来,甚至干掉鬼,但在现实当中,人类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他还要独自一人来找什么门? 白研良很想问问他。 虽然白研良能猜到门的作用肯定无比重要,但和自己的性命放在一起时,重要性真的能互相称量吗? 至少在白研良看来,性命是最重要的。 他很明白,这就是他和白研人最大的不同。 这也是他不敢面对祁念她们感情的最大原因。 他伪装得很完美,甚至差点忘了自己的本性,她们……只是喜欢上了那个温柔可靠,不会抛弃同伴的“白研良”。 而真正的白研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凉薄的人…… 比如此时,就算知道门的重要程度,但如果它严重威胁到了自己的性命,白研良一定不会靠近这里半步。 他从来没有为他人献身的念头。 一刻也不曾有过。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研良的视线,白研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在看到这个“小姑娘”平静的面庞时,白研人有些惊讶。 “你不会害怕吗?” “不会。”白研良摇了摇头。 白研人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白研良,在他眼里,这个“小姑娘”自从换作第二人格后,情绪基本就没有过起伏。 “你……没有情绪?” “嗯。”白研良没有隐瞒。 其实,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感知不到情绪这件事,甚至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情绪是思考的大敌。 没有情绪的自己,才是最完美的。 冷静,从容,镇定,精密,高效。 但……祁念死的那一刻,白研良能够感觉到自己不完美了。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能听到有一道裂缝在心底破碎,一股陌生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至今仍然存在。 它叫悲伤。 因为它的存在,自己变弱了。 他不想类似的情形继续发生。 情绪是弱点,是毒药。 “看来,你们并不像。”白研人可惜地摇了摇头。 “谁?”白研良看着他。 “我的弟弟,”白研人笑了笑,“你们做不了朋友,他虽然聪明,但却是一个比我还要多愁善感的人。” 白研人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白研良听到后,却愣在了原地。 因为白研人的描述,和白研良记忆中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他记得自己自懂事起就失去了情绪,根本就不是白研人说的那样,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你……”白研良刚开口,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 “嘘……” 白研人立刻猫下了腰,死盯着厕所里。 这个声音,是有人在冲厕所? 此时此刻,谁会在里面上厕所? “知道俄罗斯转盘吗?”白研人低声道。 “嗯。” “现在,有两种情况摆在我们面前,一,厕所里是门。二,厕所里是鬼。” 白研人低声道:“如果是‘门’,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但如果是鬼……就只能看谁的命硬了。” 白研良能理解他后半句话的意思,鬼对人类天然充满恶意,绝对不会放过活着的人类,它们的能力更是千奇百怪,如果遇上了,确实只能凭运气逃跑。 但是,前半句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门比鬼安全?”白研良低声问到。 “因为门有办法能够处理,但鬼不行,”白研人看着白研良,“我问最后一次,你……要进去吗?” “嗯。”白研良没有任何犹豫。 他知道,哥哥此行至少性命无虞,但在两天后却死在了“自己”手里。 他一定要弄清楚,在那所谓的门后,哥哥到底遭遇了什么。 白研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到:“好,你记住……如果里面是门,你就装作自己是鬼。” “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自己的所有情绪,不要展现出任何一丝情绪波动……”说到这里,白研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研良一眼,“这对于你来说,应该非常轻松。” 白研良没有回答,但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装鬼? 收敛所有情绪? 换句话说,十年前的被诅咒者们,已经研究出了鬼的大致特点。 那就是……没有情绪。 鬼……没有情绪…… 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的氛围中,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白研人很快就站起身,朝已经血红得像要滴下来一样的厕所外门走去。 接着,白研良看到在即将要推门的时候,白研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枚药片,放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他转头看向了白研良,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表情。 “而我,需要借助一些药物。” 冷冰冰的话语在两人间回荡。 第三百五十五章 药物 第三百五十五章药物 “吱呀——” 门开了。 好浓的血腥味! 两人站在门口,绷紧了神经往厕所内部看去。 整个厕所都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这种阴暗的环境下,本来是不可能看得这般清楚的,完全是因为眼前的血色渲染了周围的所有东西,散发着诡异的血红光芒。 大致看了一眼后,白研人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在白研良的注视下,这小小的迈进厕所的一步,白研人跨得异常吃力,甚至右脚就这么悬停在了半空中! 怎么回事? 白研良尝试着伸出手,往厕所里面探去。 可是还没伸进门内,他就遇到了阻力! 这是……排斥力? 好熟悉的感觉。 就像以前在雾集之中,即将被送回现实世界时的那种阻力一样。 如果说这间厕所是一个游泳池,那他们两人就像两个游泳圈,想硬是挤进水里。 “是门。”白研人说到。 听到他冷漠的声音,白研良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厕所之所以会散发恐怖气息,并不是因为鬼,而是因为门在里面。 虽然挤进去非常困难,但两人还是在一点一点地往前进。 经过好一番努力后,两人终于都“挤进”了厕所里。 “嗡——” 耳膜忽然一阵震颤,伴随着的是一阵天旋地转之感,在全身进入厕所的瞬间,白研良立刻感觉到自己从上到下,从外到内,都被“压”住了。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是另一个世界。 进来之后,那股被排斥的感觉虽然仍然存在,但却小了非常多,至少不会影响二人的正常行动了。 一楼的厕所不算小,两人只是进了大门,左边还有一个门,里面是男厕所。右边的门里则是女厕所。 这是个公共区域,比较吸引人注意里的,是洗手台前那一面略微有些陈旧的镜子。 此刻,那镜子下方,一个水龙头正在缓慢地往外流着水。 并且越流越慢。 看起来,刚才那陡然响起的水声不是有人在冲厕所,而是这个水龙头猛然间被开到了最大。 换句话说,这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不然白研人也不会说装鬼了。 “哗哗哗……” 水龙头里的水快停了,也许是被这血色渲染的原因,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液体看起来和鲜血别无二致。 白研人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水龙头上,虽然能够确定门就在这间厕所内。 但在男厕还是女厕? 或者……某一个隔间内? 还需要寻找。 虽然这里存在门,但也不意味着绝对的安全。 所谓门,只是提供了一个类似于“狱”的效果,相反的是,“门”的规则对鬼有利,而“狱”的规则,对人有利。 所以,在门内最好的办法,是装鬼。 “滴答——” 水龙头快停了。 一滴一滴鲜红的液体滴落到洗手池中。 两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便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洗手池。 “滴答——” “滴答——” “滴——” 彻底停了。 然而,就在这时! 镜子内忽然出现了一个面目完全溃烂的女人,此刻正弯着腰,将手伸向了那个水龙头,再次拧开了它! “哗——” 水声再次出现。 血红色的液体自水龙头里喷涌而出。 而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诡异地消失了。 白研良立刻回过头去,查看自己的身后。 没有。 现实当中,没有她的身影。 然而,当他转过头再次看向镜子时,竟迎面撞上了一对被黑色覆盖的瞳孔! 她在镜子里看着他! 白研良的手臂自己起了鸡皮疙瘩。 他完全能够感觉得到,镜子里的那个东西看的不是章韵,就是他! 透过了章韵的身体,看到了他的灵魂! 这次他真的感到了不妙,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没办法开口,也没办法移动自己的身体! 白研人似乎没有看到那只鬼,他只是看了一眼水龙头后,就背向了镜子,继续看着男厕和女厕的门。 这时,老旧的镜面之上,那个可怕的女人身影正在尝试着靠近,她伸出一双枯瘦腐烂的手,去触碰镜面。 接着,她的手竟然真的穿越了镜子,伸到了现实世界! 镜子。 它本身就是一个恐怖的意象,甚至会有人在自己照镜子时,看着看着会产生一个念头:她是谁?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会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陌生,从而产生强烈的恐惧感,不敢再去照镜子。 就在这时,白研人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闭眼。” 白研良没有任何怀疑地听了他的话,立刻闭上了眼睛。 唰—— 即将从镜子里钻出来的女鬼不见了。 “行了。” 再次听到哥哥的声音,白研良睁开了眼睛。 刚一睁眼,他就看到了白研人冰冷中带着询问的目光。 “你还有情绪?” 白研良心中一动,这就是被鬼盯上的原因? 如果是以往的自己,白研良可以放心地回答哥哥,没有。 但现在……那股悲伤的情绪出现之后,不知道躲在了哪个角落,白研良根本无从发现它。 “最近出现的。”白研良没有多做解释。 白研人的目光越发冰冷:“你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接着,只见他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铁盒子,然后郑重地取出一枚药片,递了过来。 “吃了它。” “控制情绪的药?”白研良问到。 “嗯。” “有多少?”白研良从没听说过这种药。 “周博士研发的,很稀有,副作用极大,不能多吃。”白研人警告道。 “好。”白研良看了一眼这枚平平无奇的药片,放进了嘴里。 他对那位周博士产生了不小的兴趣,这个人……好像非常厉害。 而药片刚进嘴中,白研良立刻就感觉到了异样。 和其他药物完全不同,这枚药片在沾到口水的瞬间,立刻变成了一股幽冷的气息,钻进了鼻腔并一路往上,一直奔着大脑而去。 然而,它遇到了阻力。 在即将到达白研良大脑的时候,它被拦了下来。 白研良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幽冷的气息在自己额头的位置处陡然消失,没能上升到脑部。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三人 第三百五十六章三人 青衣街。 现在要做的事只剩下一件,那就是亲手去触碰鬼。 任务的要求是“找到”它,因为这只鬼的真身是隐形的,再加上它前面的假身不可以被看见,所以根本没办法用眼睛完成“找到”这个动作。 “余笙,你去。” 白研良忽然扭头看向了余笙。 “我……”余笙瞳孔微微放大,她非常紧张害怕,但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想,他们这三个已经被发现一次的人,如果再次被发现,身上的诅咒可能立刻会加深到致人死亡的地步,”白研良说这话时的面色很平静,和平常的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我来当诱饵,一会儿我会直视它,它感应到我的视线后会走过来,你就趁机绕到它身后去触碰它的真身,”白研良看了一眼郁文轩三人,“你们指挥一下余笙,让她闭着眼睛靠近。” 白研良的建议很合理,顾平生看着满脸紧张恐惧之色的余笙,低声安慰道:“别怕,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开眼睛,如果你也中了诅咒,那这场游戏就彻底输了。” “嗯……” 这么大的压力陡然降临到她身上,让余笙有些口干舌燥,以至于应下这句话时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好,那就准备开始吧,成功任务立刻结束,失败的话,我们都要死。”白研良说得轻描淡写,但话中可怕的后果是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的。 郁文轩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一直在白研良和余笙身上游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这两人是在表演双簧一样的感觉。 余笙和她哥哥任无道与暗渊有牵扯已经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在这种情况下,白研良为什么还会选择让余笙去做亲手触碰鬼的后背这种事?而不是他自己? 如果只是注视鬼的话,让余笙来做不是更好? 危险和变数更大的事交给余笙去做,凭白添了几分不确定性。 这种事根本不像白研良会做出的决定。 “准备好了吗?好了就……”白研良询问余笙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忽然被郁文轩打断。 “等等。” 众人目光集中到郁文轩脸上,他的小拇指血肉凭空消失,那种程度的疼痛有多么惊人,顾平生和风袖雪早有体验,但郁文轩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可没有吃什么药,完全是凭意志在忍耐。 “我想到一件事。” 郁文轩盯着白研良和余笙,缓缓靠近顾平生,风袖雪。 “为什么是你和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研良和余笙。 白研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回忆了一下,”郁文轩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越来越危险,他甚至已经完全不在意正在缓缓走来的厉鬼,“整个推理思路完全由你主导,而其中最关键的部分,你没有任何证据,全都是推测,甚至那只鬼的背后有它真身这件事,也是在你的引导之下得出的。” “如果这种时候你还在纠缠这种事,那我们就等死吧。”白研良不为所动,目光也是毫不回避。 “两分钟。” 顾平生的声音冒了出来:“以它的速度,还有两分钟就会到我们现在躲藏的位置。” “够了,”郁文轩眼睛微眯,仍然死盯着白研良,“你说,你没有注视鬼,那你是怎么找出生路的?你是从我们的伤口展开的推理,查询到的信息显示鬼是直接破坏了人的机能,但我们是中了诅咒,从这里你判断出鬼有两只,或者两面。” “回答我,你是怎么得知我们受伤的?” 郁文轩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又转移到了白研良身上。 对呀……一开始接到他的电话,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找到了生路。 但当众人汇集时,他的所有推理都是从伤口展开的,这意味着要么是他骗了大家,他根本没有找到生路,只是为了某个目的把人都集合在一起,而所谓的生路也只是临时编造出的谎言。 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白研良看到了他们受伤的场景,他早就知道大家受伤了,并以此为疑点开始进行推理。 这两种无论哪种,都说明白研良……撒谎了。 “所以,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对吧?”郁文轩的声音越发低沉。 白研良只是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街道上那只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鬼的东西越来越近,而这个时候又起了争端,余笙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理智告诉她郁文轩说的更有道理,但如果是郁文轩说的这样,那白研良……不就是鬼吗? 想到这一点的余笙不由得多看了白研良一眼。 她猛然发现……这个白研良,好像确实有一些微妙的地方……很奇怪。 她也完全说不上来,那只是一种感觉…… 不过,奇怪的是,白研良可能是鬼这件惊人的事除了她之外,另外三人都没有表现出太多震惊。 郁文轩就算了,疑点毕竟是他发现的。 但风袖雪和顾平生呢? 难道他们也一早就在怀疑白研良? 余笙忽然觉得有些冷。 周围的人,在这个瞬间陡然变得异常陌生,他们好像都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你想说的是他可能是鬼这件事?”顾平生忽然扭头看向身边的郁文轩。 郁文轩本只是随意侧目看了他一眼,刚想将目光放回白研良身上,却发现顾平生的眼神……深邃得让他心底一寒。 不仅是顾平生,风袖雪的眼神也是那般,悄然放在了他身上。 顾平生猛然发现,除了余笙之外,白研良,风袖雪,顾平生三人竟然都在看着他…… 而且这三人的眼神和气质,离奇的像! “推论没错,去吧,余小姐。”风袖雪忽然开口了。 她一开口,顾平生就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不是风袖雪的语调! 风袖雪平日说话的语调要比此刻的“她”高昂几分,而这个“风袖雪”,语调要低沉和缓得多。 白研良和顾平生的目光也转移到了“风袖雪”身上,顾平生更是低声道:“醒了吗,风小姐。” “嗯。” 他们怎么了? 除了郁文轩外,顾平生,风袖雪,白研良三人的身上,都出现了让余笙极其害怕的陌生感。 这种诡异的陌生让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们……到底是谁? 第三百五十七章 靠近 第三百五十七章靠近 “第三种可能。” 白研良看着郁文轩,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虽然只有一点点变化,但却完全能够听出来,这根本就不是白研良! “有人告诉了我,你们遭遇的一切。” 到了现在,郁文轩哪里还能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事? “你们是……暗渊?” “不是。” 顾平生平静的声音在郁文轩头顶响起。 “你……” 郁文轩刚转过头,却忽然眼前一黑。 “砰——” “白研良”一个手刀敲在了他的脖颈上,瞬间放倒了他。 “你们……”余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变化,缓缓靠在了树干上,身体不停颤抖。 “余小姐,去吧。” 顾平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余笙。 而注视着他的瞳孔,余笙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 鬼! 余笙猛然惊醒,忽然想到还有一只浑身血红的厉鬼在街道上靠近! “余笙,交给你了。” 白研良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余笙回过头,看到的是顾平生,风袖雪,白研良三人,还有……靠在树干上昏睡着的郁文轩。 “我……郁先生这么了?” 余笙大脑一疼,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没时间了,余笙,那只鬼已经到近前了,这件事安全后再说。” 白研良的声音有些匆忙,不过也提醒了她此时的境况。 是啊……那只鬼在靠近,天色也在变亮。 如果找不到“它”,那大家都完了…… 余笙深呼吸了一下,调整着自己的心情,冲三人点了点头。 “好,开始。” 顾平生和风袖雪带着余笙,朝着鬼来的方向走去。 而这时,白研良看向了街道。 血红色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那只厉鬼,忽然锁定了一个方向,朝着白研良径直走去。 “它注意到了。” 风袖雪牵着余笙,已经绕到了它的后方。 余笙闭着眼睛,心中的恐惧在眼睛闭上的这一刻被放大了非常多。 好在路还算宽敞平坦,风袖雪和顾平生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也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余笙不停地给自己打气,不停地重复着祈祷自己能够成功。 虽然求神拜佛没用,但至少会给人心理上的安慰。 “去吧……” 风袖雪轻轻松开了手。 “保持直行,它就在你的正前方。” 顾平生冷静的声音在这种时刻无疑是一剂强心剂。 余笙吐出一口浊气,尽量让自己心无杂念。 这一次……是赢得大家信任的好机会。 余笙给自己打着气。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雾集的同伴,就已经只剩十个手指就能数过来的人了。 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在过去…… “呼……” 余笙迈出了第一步。 仅仅是往前踏出了一步,她就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脚下更是再也迈不开腿,直接停住了脚步! 恐惧犹如一汪深潭将她包裹浸泡,不仅每一个毛孔都在迸发寒意,还有强烈的窒息感在涌来。 更可怕的是…… 呼吸…… 她好像又听到了呼吸。 而这次的呼吸,不是顾平生和风袖雪的…… 喘着粗气的某个东西,就在她的前方! 鬼…… 一定是鬼! 为什么一踏上它走过的道路,刚迈了一步,就出现了这么明显的异变? 是因为大家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前方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呼吸声不断得钻进余笙的耳中,她的双腿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她的理智告诉她…… 逃,赶紧逃! 可是……她的脚根本不听使唤,就是想逃,也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 “你催眠了她?” 风亦如看着正在发抖的余笙,问着身边的男人。 “我不喜欢意外。” 顾平生平静地看着余笙,“我只是告诉她的身体,不能睁开眼睛,不能后退。” 风亦如沉默片刻,说到:“十年前,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而现在的你……和他们越来越像了。” “不,”顾平生仍是没有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余笙身上,似有一些恍惚,“我从没变过……” “那他是谁?” 风亦如看向了前方正在吸引着鬼白研良,问到。 “一次合作。” 顾平生终于回过了头,看向风亦如。 “风小姐,做你自己的事,千万不要……挡我的路。” 风亦如沉默着收回了目光。 挡路吗? 还有谁,比那个人留下的路更加惊人呢…… …… “呼……呼……” 余笙的额头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有好几次她转身,都强行忍住了。 不能失败……如果失败,那大家就完了。 这一点,和顾平生的猜测不同,他虽然留下了不让余笙睁眼后退的印记。 但他不知道,余笙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退缩。 她是抱着死的决心站出来的…… 睁开眼…… 看一眼吧…… 睁开眼…… 往前看一眼…… 犹如恶魔的低语一般,余笙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这个声音。 睁开眼去看看…… 看看它是什么…… 汗珠不断地在额头上沁出,余笙的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大腿,艰难地往前迈着步子。 她的心脏每靠近一点,就剧烈地跳动一下。 仅仅是往前普通地迈着步子,此刻她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快用光了。 更可怕的是,脑海里那个不断蛊惑着她的声音。 我千万不能……睁开眼! 余笙拼了命地再次往前迈步。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粘稠。 简直就像是……要把她凝固在原地一样。 睁眼啊! 看上一眼啊! 脑海中的诡异声音不断地摧磨着余笙的意志,她感觉就像是有一双手正撑着她的眼皮,使劲用力在掰一样。 不能睁开…… 就算前面有再可怕的东西也不能睁开! 余笙的牙齿已经刺破了嘴唇,咬得太过用力,已经流出了鲜血。 她还在靠近。 一股腐朽的,古老的,诡异的气息就这么出现在了她身前。 “呼……呼……呼……” 余笙的喘息已经抑制不住,灵魂与身体都在战栗。 这绝对是……她离鬼最近的一次! 此时此刻,顾平生,风亦如,“白研良”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是生是死,在此一举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来客 第三百五十八章来客 时间回到一天前。 白研良几人还在别墅执行任务时,一个人找上了顾平生。 “笃笃笃……” “请进。” 一个脸上有一条狭长疤痕的男人,走进了诊所。 “好久不见,顾医生。”年轻男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臂搭着椅背,斜眸看着顾平生。 “陈天真,”顾平生抬起头,目光平静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还是这么年轻。” “哈哈,”被他唤作陈天真的男人虽然笑出了声,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没错,如你所见,我还是这么年轻。” “还是……这么年轻……”陈天真低声重复了一次,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不过只是瞬间,他就回过了神,环顾了一圈这间不大的诊所,说到:“不愧是你……这种情况下,还会在业城开一家诊所行医。” “找我什么事。”顾平生没有接他的话,直接问明来意。 “不要这么陌生,别忘了你也是……暗渊的一员,”陈天真的目光落在顾平生的脸上,“双面人先生。” “他已经死了。” 顾平生平静地说。 “死了……”陈天真一声轻笑,“真是洒脱啊,十年前你一手建立了暗渊,制定了所有计划,我们现在按部就班做的一切……都是你教的!” “不要妄图把自己摘出去,如你曾经所言,我们做的事,无比高尚!暗渊也永远留着你的名字,双面人先生。”陈天真阴狠地看着顾平生。 “有事吗,”顾平生依旧平静,“我不会来打扰你们,希望你们也不要来打扰我,还有……雾集。” 他的眼睛直视着陈天真的眼睛:“中元村的事,是最后一次。” 陈天真立刻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我直说了,我们需要你的钥匙,幻化一个人。” “谁?”顾平生问到。 “白研良。” 陈天真吐出了三个字。 “他?”顾平生看向了陈天真,“你们要对他动手?” 陈天真摇了摇头,第一次脸上露出了忌惮的神色:“不,是那个人从隙间出来了。” “他吗……”顾平生的眼神也起了些变化,“十年前,是我们对不起他。” “对不起?呵……”陈天真的脸上露出嘲讽之色,“说得好听点,是他一个人承受了诅咒。实际上呢?他早就留下了后手,那道门既是诅咒,也是力量!他根据周博士的研究早就发现了隙间,他根本没死!” “不仅没死,他还留下了一个所谓的弟弟,十年间,杨万龙那条忠诚的狗一直保驾护航,严密看管着精神病院。你也看到了,现在那白研良,不是和他的计划一样,进入第一狱了吗?”陈天真的神情有些激动,“他根本就是骗了我们所有人!” 听着陈天真的讲述,顾平生的面色没有丝毫改变,“白研良出院后,还是落入了你们的网里。” “何以歌和高飞是你们专程吸纳的新人,为了骗过杨万龙的眼睛。”顾平生言语之中,竟是对白研良周遭的情况无比了解。 “新人?哈哈……”陈天真哈哈一笑,“顾医生,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顾平生第一次皱起了眉头,“何以歌?” “没错……”陈天真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真正的新人只有高飞一个。而另一位先生,是现在暗渊真正的领导者……律师。” 顾平生沉默半晌,似乎很难消化这个消息:“何以歌是十年前的谁?” “这个……”陈天真笑了笑,“做个交易吧,你用钥匙帮忙将一个人幻化成白研良,而我……可以告诉你,此刻我所知道的关于暗渊的一切。” 此言一出,倒是完全出乎了顾平生的意料。 “你现在给谁做事?” 陈天真认真地看着顾平生,指了指心脏,“它。” “暗渊要对杨万龙动手了,虽然我也很想宰了杨万龙,但用女人去要挟他,不是我想做的事,”陈天真有些失神,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律师已经走偏了,他们七个,现在很难被称为人……” “你们把理发师的钥匙给了高飞?”顾平生问到。 “当然。” 顾平生神色有些黯然,他似乎一直注意着高飞,“他是个好人。” “我们都是好人,”陈天真不假思索地说到,“虽然我不认同律师的部分做法,但他如果把你的计划完成,真的能够拯救世界,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顾平生半晌没有说话,直到陈天真等得快不耐烦了,他才开口说到: “白研良是他留下的棋子,为了争夺号令之狱的钥匙而诞生,一旦第一狱终结,钥匙凝结成形,白研良就失去了作用,你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功夫在他身上?” 陈天真满脸讽意地看着他,说到:“不要故意装傻,顾医生,你我都心知肚明,当年他承受所有诅咒的同时,那扇门也随之消失了,与此同时,他的弟弟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白研良的身上,一定有关于那扇门的秘密,甚至他自己就是那扇门。”陈天真肯定地说。 顾平生终于站起身,走向了陈天真。 “你从心底里觉得,那位律师带领你们做的一切,是为了这个世界?” 顾平生的目光非常严肃认真。 “不要看着我,我可不想被你催眠,”陈天真又一次躲开了他的视线,同时低声说道,“我并不觉得律师在做正确的事,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底压抑着一团非常恐怖的怒火,简直就像……要烧了这世界一样。” “所以,你在为谁做事?”顾平生再一次问出了这句话。 这一次,还没等陈天真回答,一个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同时出现的,还有他的声音: “我。” 略显耳熟的声音忽然响起,但顾平生一时间没想起来对方到底是谁,他转身看向诊所门口,那个人站在了阴影里,明明身旁就是阳光,但却没有去触及分毫。 “你好,顾医生,”男人的身影走出阴影,进到了诊所里,“我叫任无道,也是个医生。” 第三百五十九章 无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无道 顾平生有过许多设想,但却唯独没有任无道。 他的目光在任无道和陈天真之间徘徊。 “你好。”顾平生伸出手,与任无道一触即分。 “我很好奇,任先生是如何说服他背叛暗渊的。”顾平生一直注视着任无道,不放过他任何一点小动作。 任无道摇了摇头,说到:“不是我说服了他,是他选择了我。” “顾医生,我不是他的下属,”陈天真双手抱怀,坐在椅子上,看着顾平生说到,“前段时间,任无道被纸牌盯上,准备发展成雾集的暗桩,他将计就计,装疯卖傻,成功塑造了一个为了拯救即将死亡的妹妹而陷入癫狂混乱的哥哥形象。” “不得不说,你的演技很出众。”陈天真不知是赞还是损。 “那不是演技,”任无道摇头否认,“纸牌第一次接触我时,我确实是六神无主的状态,但之后我察觉到暗渊的打算是让我潜入雾集,成为一个暗桩后,才真正开始装傻。” “当一个暗桩,并不需要多么出众的头脑,适当地展现出混乱、不受控制、甚至是愚蠢,才能更好应付一堆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不是吗?”任无道这番话,是冲着陈天真说的。 “哈哈哈……”陈天真笑起来,脸上的疤痕显得越发狰狞,“说得没错,暗渊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以为自己控制住了一枚棋子,却没想到,这枚棋子仅仅只花了不到一个月,就通过暗渊的资料找到了打开隙间的方法,然后……成功地假死脱身。” “顾医生,你说,拿着绝大部分资料的人研究了十年,也没能发现隙间的踪迹,而这个人,仅仅凭借有限的残缺资料,东拼西凑,竟然自己找到了隙间?和他比起来,暗渊不是蠢货是什么?” 听闻陈天真这番话,顾平生终于正视起了任无道。 他是接触过周博士的研究资料的,那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看懂的东西,涉及的知识面之广,逻辑之复杂是他平生仅见。而更重要的是,看得懂资料的人不会去信,而愿意去信的人又难以看懂,这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矛盾。 见任无道没有否认,顾平生知道陈天真说的九成是真话。 这意味着……这个年轻人确实以一己之力摆了暗渊一道,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挖走了暗渊的成员之一——音乐家。 虽然看起来非常粗鲁,但陈天真确实是个音乐家,而且他的天分异常出众,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陈先生觉得我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他只是把自己投资到了我身上。”任无道简单地说到。 “李慕在你那里?”顾平生忽然问到。 任无道眉头一抬,点了点头:“没错,他被我送入了隙间。” “好。”顾平生轻声说到,他转身去泡了一壶茶,给任无道和陈天真一人递过去一杯,“坐吧。” 任无道接过茶水之后,只是闻了闻后就放到了一旁。 “我希望,顾先生能够把我幻化成白研良。” “可以,理由。” 顾平生端着茶,轻轻嗅着。 “白研良不能死,”任无道认真地说,“暗渊会设计将他引到涂蜂培训附院,让他来不及赶上任务时间,死于规则之下。” “你想代替白研良,执行任务?”顾平生诧异地看了任无道一眼,“这不是在开玩笑,任务失败,你真的会死。” “我知道,”任无道却是相当的平静,“他比我重要。” “我所持有的钥匙,虽然拥有幻化能力,但不一定能够骗过雾集和鬼。”顾平生思考了片刻,再次说道。 “能,”任无道倒是比顾平生本人更加自信,“顾先生,你的钥匙是血色狱主之匙。” “你把这个也告诉他了?”顾平生看向了陈天真。 陈天真摊了摊手,“我是个赌徒,一旦下注,当然是全下咯。” “好,”顾平生沉吟片刻,看向了任无道,“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你为什么,要为白研良做到这种地步?”此话一出后,诊所内忽然静悄悄的。 任无道沉默着,他的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思索的神色。 “我能够告诉你的不多,”任无道慎重地说,“第一次打开隙间时,我见到了一个人。” “谁?” 问出这句话的,却是陈天真。 而且虽然是问,但他的面色却十分难看,显然他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任无道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他妈的耍我!”陈天真猛然踏前一步,抓住了任无道的衣领,怒视着他,“为什么要帮他!” 陈天真的力气很大,任无道被他抓着衣领,竟有些喘不过气起来。 但他的神色却始终那么平静。 “我没有帮他。” 任无道稍稍一用力,拨开了陈天真的手。 “白研良不能死,”他的语气中,也似有一些不甘,“他死了,我们所有人都会完蛋。” 陈天真愣住了,顾平生也停下了喝茶的举动。 虽然任无道没有明说,但两人已经能够猜到那个人对白研良做了什么。 “该死!”陈天真一拳砸在了椅子上,“那疯子果然把那扇门转移到了那小子体内!” “我听说,十年前八狱合作,召唤出了一扇神秘的门,有四十九人进入其中探索,最后只有十八个人活着出来,而那十八个人之所以能够活着离开,是因为有一个人牺牲了自己,承受了那扇门的所有诅咒。”任无道平静地说到。 “放屁!”陈天真怒不可遏,“那根本就是个骗局!” “当年的事已成定局,无论如何,白研良不能死,”任无道看向了顾平生,“他的重要性,顾先生比我更清楚。” “周博士的资料说得很清楚,九狱……对应九门,一个都不能少。” “行了。”顾平生长身而起,“我答应你。” “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顾平生说到,“因为当年的鬼门爆发,导致涂蜂附院的时空是混乱的,白研良如果去了涂蜂附院,很可能会迷失在无尽的错乱时空之间,和死亡……没有任何区别。” 任无道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也是我没有破坏暗渊计划的原因之一,让白研良被困在错乱的时空之间,成为非生非死的状态是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第三百六十章 破幻 第三百六十章破幻 郁文轩和余笙的感觉没有出错。 这三个,都不是本人。 顾平生和“风袖雪”是十年前的人,而“白研良”,则是任无道假扮的。 其实,让余笙上前去做那件冒险的事,对于任无道而言也是无奈之举,但他也并不如何为余笙担心。 郁文轩,顾平生,风袖雪三人已经中了诅咒,不能再被厉鬼看见。 而他本身就是个冒牌货,虽然说顾平生的钥匙足够强大,直接幻化出了白研良当前的状态,但还是被风袖雪和郁文轩看出了破绽。 这让顾平生和任无道谨慎了许多,本来他可以选择自己上前去“抓住”那只鬼,但现在,两人有了更多的顾虑。 风袖雪和郁文轩先后看出了破绽,而且是从不同的角度,这给他们提了一个醒。 鬼之前没有发现,不代表之后不会发现。 所以,任无道不能成为靠近鬼的那个人。 同样……就算是当吸引鬼的那个人,任无道也要控制好距离,不能让鬼靠得太近,从而发现破绽。 这是一个瞒天过海的计划,如果白研良被规则发现并不在这次的任务之中,那他几乎可以宣告已经死亡。 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够逃离违背规则后的追杀。 白研良也不会例外。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任无道把这出戏演到最后,演到……没有任何存在发现白研良其实不在青衣街。 不过,这些都是任无道需要考虑的事。 余笙要考虑的,是如何触摸到身前的那个恐怖的存在。 好近…… 她完全能够感受到它。 现在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伸出手,摸到它。 顺利的话,这样任务就结束了。 冷静……冷静…… 余笙给自己打着气,试探着……往前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这时…… 睁开眼! 一道恐怖的意志从天而降,完全影响了余笙的思维! 她下意识地就要听那个声音的话,睁开眼睛…… 不行! 余笙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强烈的刺痛唤回了一丝清明。 绝对不能睁开眼睛。 大家的性命都在我一人手上,如果失败的话……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人的意志往往比自己想象中要脆弱,也会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 一切,都要取决于那一刻的信念感。 余笙用尽了一切办法抵抗着脑海中那个声音,就是不睁开眼。 同时,她的手还在慢慢靠近。 诡异的时再次发生了。 一只冰冷的手摸到了她的脸上,在碰到余笙皮肤的瞬间,她立刻呼吸一滞。 它在碰我……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因为恐惧而产生了剧烈的跳动,强烈的不适让余笙浑身都僵硬了下来,本来已经快触及到后背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感官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只落在自己脸上的手,是多么恐怖骇人…… 冰冷,有些湿滑,带着粘稠的腥臭,像蛇一样贴着她的脸颊往上攀。 它要干什么…… 我没有睁开眼睛,没有看到过它,它不能对我动手才是…… 为什么……它在碰我? 它会杀了我吗? 它的手好恶心…… …… 各种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让余笙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混乱。 被放大的感官带动着情绪一同被放大。 余笙已经僵硬得做不出半点动作,宛如雕塑一般伫立在原地,等待着那只鬼手的移开…… 然而,让她绝望的是。 那只鬼手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攀到了她的眼睛处! 睁开吧…… 睁开…… 余笙能够感觉到它的力量,虽然不大,但却诡异到无法言喻。 完了…… 余笙绝望地被鬼手强行撑开了眼皮。 为什么会这样…… 余笙恨不得自己现在是一个盲人。 然而,眼前的一切不讲道理地投入了她的眼帘。 但是……没有! 眼前,根本就空无一人! 除了一条冷冷清清的街道,余笙什么也没看见。 这又是……怎么回事? 余笙正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心中一怔,这……不是我背后的景象吗? 难道……我看的是身后? 我是什么时候转过了身,难道说……刚才的全都是幻觉? 这么一想后,另一个念头诡异地爬了出来。 要不要……再转头看看…… 反正都已经睁开眼了,不如……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余笙的脑海里。 她,开始缓缓地移动。 然而,在顾平生三人的眼里,此情此景又是另外一番状况。 “她停下动作了。”风亦如低声道。 “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那只鬼不会那么容易被接触到,它一定有其他防范手段,现在余笙的情况非常危险。”顾平生说到。 “余笙没有看到过它,它的诡异力量不会起作用,就算它还有其他手段,也不过是欺骗,蛊惑,幻视,幻听一类的诱导力量,不会对余笙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如果真是中了幻觉,也只能等她自己醒悟过来,我们帮不上忙。” 风亦如的声音非常冷静,说的也确实都是事实。 余笙此刻面临的,确实如她所言。 现在……我该怎么办? 明明是朝前走的,为什么被强行“睁眼”之后,看到的却是身后的街道。 现在呢…… 是继续向前,还是转身“向后”,朝着本来的前方继续前进…… 难道,这是幻觉吗? 余笙再次咬了咬舌尖。 一缕刺痛告诉她这似乎不是幻觉。 可是……真的不是幻觉吗? 既然这样的话,还是转过身去,朝着鬼的方向继续走吧…… 余笙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继续着转身的动作。 因为太过紧张,她竟然忘了……此刻自己是大睁着眼睛的。 如果就这样转过身去,一定会看到鬼的存在…… 好在,就在转身这个动作即将完成之际,余笙的竟然自己僵住了。 僵住的不是身体,而是眼皮! 她竟然……控制不住地想要闭上眼! 但接下来,她的身体还是在继续朝后转。 不过这诡异的变化已经引起了余笙的警觉。 她喘着粗气,强行停下了转身的动作。 为什么…… 我真的睁开了眼睛吗? 如果鬼能强行扒开我的眼睛,为什么不直接让我看见它,而是看见身后的街道? 它想让我进行转身这个动作…… 如果这是幻觉……那转身的动作就意味着现实的……睁眼! 余笙脑海一清,心中豁然开朗! 她终于突破了幻觉的束缚,坚定地朝前伸出了手。 下一刻,一个极其古怪的触感传到了她的掌心! 抓住它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穿梭 第三百六十一章穿梭 涂蜂培训附院。 见白研良吃下药片后,白研人移开了目光。 经过刚才的事,他已经发现了“门”真正的入口——镜子。 “好了吗?” 白研人回头看了白研良一眼。 “嗯。” “好,走。”白研人不再耽搁时间,毫不犹豫地靠近了洗手池,并把手……伸进了镜子里。 在白研良的注视下,白研人仿佛淹没进了水中一般,迅速被镜面吞没,立刻消失了身影。 白研良目光一凝,学着白研人的模样,也将手伸向了镜子。 软绵的触感带着强烈的吸附力,令人难以摆脱。 不过,白研良也没想过要摆脱,他顺着镜面的吸附力,陡然也消失在了镜子前…… 这里是…… 眼前再次能看到东西时,即便是白研良都瞳孔一缩。 毫无疑问,这里仍然是涂蜂培训附院。 不过……这里的一切都是血红色的。 血色的墙,血色的地,血色的一切,以及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白研人。 如果仅仅是满目血色,还不至于让白研良都绷紧了神经。 实在是,这个世界太过怪诞。 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活物。 脚下的地面踩上去有的触感。 四周的墙面凸起了一道道粗壮的暗红色脉络,里面似乎有什么液体在诡异的流动。 它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就像这栋教学楼自己在流血一样…… “我们来晚了。” 白研人的声音响起。 “什么?” 白研良还是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方,并不知道白研人的话意味着什么。 “这扇门,已经死了。” 因为药物的关系,白研人的语气显得异常冷漠,但白研良还是多多少少能够听出里面的遗憾。 “死了,是什么意思?” “门是可以有宿主的。”白研人转身看着白研良。 “这扇门的宿主已经死了,所以,它也死了,”白研人环顾了四周一圈,“但是……非常奇怪,以它残留的气息来看,这扇门的宿主应该刚刚才死亡才对,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这时,白研良忽然心有所感。 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测涌上心头。 “章韵,章韵?” 白研良在心底呼唤着她的名字。 “章韵?” 又一次呼唤之后,白研良沉默了下来。 果然是她。 她死了…… 章韵根本不是因为上厕所才躲过了一劫。 而是因为……她就是“门”的宿主。 白研良的异常举动立刻引起了白研人的注意。 只有亲自站在他身边才能体会到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此刻的白研良,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非常吓人。 章韵死亡的瞬间,应该是她的意识主动退让,被他侵占的那个瞬间。 他杀死了她的意识。 “你怎么了?” 白研人疑惑道。 这个小姑娘突然就阴沉了下来,身体周遭散发的气息让人非常不想靠近。 “没事。”白研良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出的这两个字。 他只知道,在这一刻,他成为了真正的杀人凶手。 虽然,他杀掉的是在原本历史中,本来就会死去的人。 “那,出去吧。” 白研人也没有多做停留。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扇门‘死亡’的状况,那其他的工作,也就没有进行的必要了。 两人原路返回,离开比起进来,要容易许多。 “呼……” 白研人再次吃下一枚药片,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 “可惜了,宿主应该是涂蜂附院的学员,才死亡不久,这扇门也和他一起死了,不过还好,从规模来看,这只是一扇从门,消散后会随着时间推移再次凝聚。”白研人活动了一下手脚说到。 “从门?”白研良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 “嗯,你知道钥匙,应该也知道钥匙有主次之分,只有血红色的钥匙才能被称为主匙,打开主门。其余颜色的钥匙都是次匙,只能打开从门。”白研人又提到了一个白研良从未听过的说法。 “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再说吧,从门毁了,门内的鬼早已倾巢而出,涂蜂附院一定会成为一片鬼域,趁着门的力量还没完全消散,能够辐射到一楼区域,我们最好是赶紧离开。”白研人说到。 白研良沉默下来。 离开? 他答应了章韵,一定会带她出去,现在她因自己而死,难道他要用这副身体回到她家去? “章韵?” 白研良再次呼唤了一次她的名字。 然而,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她真的死了,至少……意识消失了。 对不起…… 白研良知道道歉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但是他确实是无心之失。 他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时间,在章韵的身体里活下去。 “走吧。” 白研良开口道。 白研人目光略带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多问。 外面还在下着雨。 显然两人都没有带伞,这漆黑一片的雨帘中,仿佛充满了神秘与危险。 “章小妹,再见!” 白研人笑着挥了挥手,说着再见。 白研良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出神。 “再见。” 还没等他挥手,白研人便已经冒着雨,冲进了雨帘之中,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再见……” 白研良的声音很低沉,和雾集的任务不同,这次诡异的时空之旅,就像是一场梦,没有任务目标,也没有要求他必须执行的事。 虽然最后进入门中没有更多的见识,但他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十年前的这一天,是没有一个名为“白研良”的守护灵的。 所以,章韵不会死。 白研人孤身一人进入“门”中后,会见到的,是一扇活着的门。 也许,那就是他两天后离奇死亡的原因。 但在这个时间碎片里,一切因为白研良的存在,发生了改变。 白研人什么都没能发现,章韵也莫名地死去。 漆黑的教学楼前,白研良抬头看着细密的雨点。 现在……要如何才能回到本来的世界? 因为没有任务,所以根本就没有完成一说,自然也不会有“雾集”将他送回原来的世界。 也许……离开涂蜂附院的范围就可以了? 希望很大。 自己诡异地魂穿十年,就是在涂蜂附院区域发生的,它的覆盖范围并不大。 只要离开这片区域,或者再走远一点,应该就能脱离这种异常了。 然而,在白研良迈进雨中一步后,他全身陡然一僵。 一股磅礴的撕裂感传来,像是要把他分裂成两半。 怎么了……我要……回去了吗? 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白研良再次往前迈去。 他擅长忍受痛苦,即便只有灵魂,也是一样。 雨点打在身上,溅起白色的水花又反向天空,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雨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 回来了吗…… 白研良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手,掌心的钥匙轮廓告诉他这确实是他的身体。 爱伦坡呢? 白研良抬头看向四周。 然而这一眼,让白研良浑身一僵。 他很确定自己刚刚走出了涂蜂附院的范围,但是……周围陌生的环境却让他有了非常不妙的感觉。 这里还是……业城郊区? 明亮的天色,喧闹的人群,四通八达的公路,鳞次栉比的建筑。 白研良回头看去,顿时瞳孔一缩。 本来涂蜂附院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拦住了身边路过的一个年轻女孩。 “对不起,请问,今天是几号?” 年轻女孩本吓了一跳,但看到白研良的脸后,却是腼腆一笑。” ……过了三个月了? 不对!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女孩的手,问到:“年份呢?” 这下,女孩真的被他吓到了,她哆哆嗦嗦地说:“今年是?……。” 白研良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松开了手,喃喃道: “……十年后……”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未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未来 北溪附院。 杨万龙拼尽全力赶到指定地点后,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没有保安,没有绑匪,也没有杨一一。 “狗杂碎!!!” 杨万龙一拳砸在车上,面目赤红。 然而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老杨!” 杨一一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一一!你在哪里?别怕,爸爸立刻来救你!”杨万龙手忙脚乱地拉开车门,发动着车辆。 “救我?”杨一一的声音充满疑惑,“爸,你办案办傻了吧?今天我一直在家呀?” 杨万龙愣住了。 “喂?爸……你怎么了?” “喂……” 他怔怔地放下手机,看向了涂蜂培训附院的方向。 谁才是真正的目标,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 “白研良失踪了。” 顾平生的声音回荡在咖啡桌旁。 雾集还活着的人,都已经集中在这里。 余笙,风袖雪,郁文轩,宋缺,还有找了白研良一夜的许知非。 郁文轩捂着脑袋,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却又想不起来。 “这次任务一个都没死,反倒是完成后失踪了一个人,你是在说笑吗?”宋缺盯着顾平生说道。 “说笑也好,事实也罢,现在的问题是,白研良确实失踪了,怎么都联系不上。”风袖雪淡淡地说。 “我去找他。” 许知非起身说了一句后,就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她是个急性子吗?”宋缺问到。 “可能吧。”郁文轩抱着脑袋,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在他看来,白研良九成是去找暗渊的麻烦了,根本不用为他担心。 与他抱着相同想法的,还有宋缺。 他根本没想过白研良会遇到危险,只是在埋怨白研良果然偷偷行动了,没有通知他一声。 “走了,”郁文轩打了个哈欠,“我得去医院做个检查,总感觉脑袋里……少了什么东西。” 一边说着,他的目光一边扫过了郁文轩和风袖雪。 “是脑仁吗?”宋缺斜着眼睛问道。 “哦?”郁文轩玩味地看着宋缺,“你最近好像很有自信。” “不是最近,”宋缺也盯着他,“是一直。” “哈哈,”郁文轩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练练?” “走。” 两人一前一后,也离开了咖啡厅。 白研良失踪这件事,并没有太被放在心上。 只有顾平生一个人知道,他已经迷失在时空乱流之间,只怕是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 白研良静静地坐在街边,看着周围的一切。 十年。 那个女孩告诉他,这是十年后的业城。 这是……幻觉吗? 白研良不止一次掐过自己的胳膊。 雾集有许多神异之处,但唯独有一点,它从未做到过——穿梭未来。 它只能回到过去,从未去到过未来。 理解起来,也是过去比较令人信服。 毕竟,过去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客观事实,而未来……一切因素都是未知的,不确定的,所以,未来世界只能是想象世界。 但此时此刻,白研良却确确实实地站在了另一个时间段。 为什么会这样? 进入涂蜂附院教学楼的瞬间,他被送到了十年前,而离开十年的十八后,他又被送去了十年后。 唯一能够明确的一点,就是涂蜂附院本身存在奇异之处。 所以……要想回到本来的世界,还是要从涂蜂附院想办法。 但是,白研良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模样的涂蜂附院,现在那个地方被改造成了一个大型客运中心,还能够帮他回到过去吗…… 十年后…… 不知道原先活着的人,现在还存在几个?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手机。 踌躇片刻后,他按下了第一个号码,打给了宋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语音提示还和十年前一样,但说的内容,却让白研良心中升起一抹悲意。 他又按了下一个号码,这一个,是风袖雪。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接着是顾平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接着,是郁文轩…… “对不起……” 余笙…… “对不起……” 空号,空号,都是空号。 白研良看着手机上那个名字,迟迟不敢按下去。 他想起了薛定谔的猫。 只要不去观测,那他们就还存在活着的可能吧…… 不过,白研良不是一个逃避现实的人。 他还是按下了许知非的手机号码。 “嘟……” “嘟……” 白研良眼睛一亮,立刻端坐起来,打通了! 竟然真的打通了! 许知非没死。 十年前的号码还没注销,她活到了十年后! “喂?” 真的接通了! 然而,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白研良却是一怔。 小女孩儿? “喂?你是谁呀?”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白研良愣在了原地,是号码换了主人吗? 那这么说,许知非也…… 抱着一丝希望,白研良问到:“请问,是许知非的手机吗?” “哦……妈妈!有个叔叔找你!” “嗯,”许知非的声音成熟了许多,但还是那么清冷,“喂?” “嘟嘟嘟……” 一阵盲音响起,许知非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屏幕没有显示号码,只留下了一串乱码……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忽然加速了许多,即便只是个一串乱码的号码,她也选择了回拨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许知非怔怔地放下了手机,看向了窗外。 是他吗…… …… 是她吗? 白研良仰头看着天空。 十年后,她已经结婚生子了吗…… 小女孩儿的声音很可爱,性格也不像她那样冷淡,她过得应该很幸福。 “呼……” 吐出一口浊气后,白研良闭上了眼睛。 这是真实,还是幻觉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再也不能回去,活在未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业城不仅存在,而且变得更加美好了。 天空蓝了许多,人也多了不少。 就连刑警都那么面善。 咦,刑警? 白研良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是一个一直歪着头看他的女警。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落伍的“奇装异服”,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对,她怎么走过来了? 难道觉得我是小偷? “请问,你认识白研良吗?” 女警走到长椅前,俯下腰鼓起勇气问到。 同时,她挂在胸前的证件也晃到了白研良面前。 上面写着的名字,让白研良恍若隔世。 “杨一一。”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迷失 第三百六十三章迷失 她真的成为了一名刑警…… 面对杨一一的询问,白研良摇了摇头。 杨一一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明显的失望:“不好意思,你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白研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仍是没有说话。 “打扰了。” 杨一一再次看了白研良一眼,心中既是疑惑,也有不信。 是啊,白研良怎么可能还活着? 而且还这么年轻…… 看着杨一一离去的背影,白研良有片刻的失神。 这里……难道真的是未来吗? 无法拨通的号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消失不见的涂蜂培训附院,都没有眼前正在远去的杨一一给白研良带来的震撼大。 其实,他并没有相信这里真的就是十年后的世界。 过去是既定的,未来是不定的。 每一种选择都有改变未来的可能,为什么偏偏会是现在他看到的样子? 但是……杨一一曾经说过的话,却在与她现在的形象重合,强烈的冲击发生在白研良眼前。 无尽的迷失感向他涌来,本该未知的未来就这样活生生地呈现在面前,并没有给白研良带来任何期待与美好之感。 相反,他竟生出了面对雾集召唤时一般的心悸。 不……必须回去。 白研良伸手入怀,再次摊开手掌时,掌心里正躺着一把漆黑的钥匙。 这是许知非交给他的,她父亲留下的钥匙。 这会……有用吗? 白研良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十年后的世界,还会不会有钥匙存在。 不过,他必须试一试。 左手逐渐用力,钥匙的尖端缓缓地刺破掌心,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这还是白研良第一次亲眼见到血液将钥匙侵染的全过程,掌心被刺破后,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反而还有一股冰凉的触感凝结在伤口附近。 接着,他的血液如同活物一般,竟缓缓地往钥匙上爬去,很快就将它完全覆盖。 乍一看,这又是一把血色钥匙。 不过,很快这把黑色的钥匙就将覆盖在它表面的,白研良的血液尽数吸收了。 就在这时! 白研良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一团奇异的波动存在于业城之内! 他闭上了眼睛,仔细去感应。 是钥匙! 另一把钥匙! 十年后的世界,还有另一把钥匙? 这怎么可能? 九狱终结之后,所有钥匙与门都应该消失了才对,为什么还会有钥匙的波动? 白研良霍然起身,他刚准备循着感应到的那个方向找去,却发现另一把钥匙的波动,竟然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在向他靠近! 那是一种任何交通工具都达不到的速度。 换言之,那不可能是人类! 怎么可能,十年后的世界还有鬼? 刚转过几个念头,白研良就骇然发现,那把钥匙的波动,已经到达了自己身后! 他浑身紧绷,转过身去,该怎么办? 现在周围还有这么多民众,鬼杀起人来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然而,当他转身看到来人之后,却发现……竟然是她! 巫祭村最后时刻出现的那个女人,附身在刘若男身上的那个女人,荀未末愿意用所有情报换取白研良救她出去的那个女人! “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落在了地上。 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人,静静地站在白研良面前,她眼中的冷漠,在看到白研良的那一刻悄然化开,变成了难以置信。 …… 。 已经过去了三天,白研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所有人都意识到,白研良是真的出事了。 这天,宋缺找上了郁文轩。 “主动约我见面?真是少见……”郁文轩坐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说吧,什么事。” 宋缺看向江水,眉头第一次皱得这么紧,“郁文轩,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可以。”郁文轩毫不犹豫地说。 “我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地方。”宋缺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郁文轩注视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既然你非要说,那就说吧。” “这件事,与你也有关。”宋缺神情凝重地说。 “哦?”郁文轩这次倒是真的来了兴趣。 这时,宋缺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通操作之后,将屏幕转向了郁文轩。 “这是我查白研良的行踪时,偶然发现的事。” 郁文轩看了一眼屏幕,是一个监控视频,从高度和清晰度来看,应该是交通部门的监控视频,也不知道宋缺是用什么手段搞来的。 “白研良在这里上了出租车。” 宋缺指了指身后的那个路口。 郁文轩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难怪宋缺会约在这里见面。 “那天走得最晚的是白研良,许知非,还有我,江边有一个摄像头拍到了我们交谈的画面。” 宋缺点开了播放。 视频虽然不算太清晰,但确实是那天白研良几人交谈的画面。 “我和许知非走之后,白研良一个人在江边等到很晚,然后……这个男人出现了。” 宋缺又播放了另一段视频。 “他们谈话的时间不算短,但之后白研良接了个电话后,拦车离开了。” “所以呢?”郁文轩已经有了些猜测,端在手里的咖啡杯已经很久没放下。 “我找到了载白研良的出租车司机。”宋缺说到。 “那个司机的记忆非常清楚,白研良威胁他去涂蜂培训附院,当时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从这里赶去涂蜂培训附院,途中不出任何意外也需要接近一个小时,再加上那天下雨,时间会更长一些,”宋缺凝视着郁文轩,“所以,白研良不可能赶去青衣街执行任务,真正的他,现在还困在涂蜂培训附院。” 当宋缺说出白研良不可能赶去青衣街执行任务后,郁文轩忽然捂住了脑袋,太阳穴青筋暴起,汗水忽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啊!!!” “喂!你没事吧?” 宋缺赶紧起身,警惕地看着他。 “嘿嘿……嘿嘿嘿……”郁文轩捂着脑袋,疼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但嘴角竟然在笑,“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宋缺,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想起什么了?” 宋缺追问到。 “我有一个计划,”郁文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看着宋缺,咧嘴一笑,“怎么样,愿意相信我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怪人 第三百六十四章怪人 白研良在见到她后,反而没了多大的反应。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看到他时却愣了很久。 “你好?”白研良往后退了一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现在都应该是他警惕她才对。 毕竟,她之前才展现出了超越人类的速度。 “……” 她还是不说话,但看着白研良的眼神,已经逐渐从难以置信变为了死水般的沉寂。 白研良仍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问道:“你是谁?” “……” 她伸出右手,摊开在白研良面前,就像一朵妖异的花。 这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做出了邀请的动作,但白研良并不习惯和一个陌生女人牵手。 尽管她长得很漂亮。 “你是谁?” 白研良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薰。”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比许知非还要冷上几分。 薰? 好奇怪的名字。 白研良看着她:“姓呢?” 白研良很不礼貌地打量着她,她很年轻,也很漂亮,此刻笔直地站在他面前,漆黑的长发悠悠垂落,随着清风荡漾,不带一丝烟火气。 她的眼睛,除了初见他时的难以置信,现在已经波澜不惊,就像一潭死寂的水。 “薰,”她再次回答了白研良的问题,但这次她也开了口,“你?” 难道漂亮的女人都不喜欢说话? 看着“薰”,白研良难免想到了许知非。 从各方面来看,薰都像极了她。 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冷漠,一样的话少。 不同的是,初见许知非时,白研良感觉她像一个死去的人,没有多少生气。 而眼前的薰,白研良甚至都不觉得她是一个人,当然,这只是一种非常失礼的感觉。 “我叫白研良。” 说到这五个字时,白研良才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对人做过自我介绍了。 她死寂的眼睛看着白研良,“来。” 她的手再次伸向了白研良。 “对不起。” 白研良拒绝了她。 “我现在肚子饿了,我想先去吃饭。” 这句话倒是没有骗她,白研良确实饿了。 “饭?” 薰死寂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你不用吃饭?”白研良比她更疑惑,“食物,往嘴里放的那种。” 这时,薰的右手凭空一抓,一支已经被人抽了一半的烟递到了白研良面前。 “不是,这是烟……” 白研良说完后,才意识到薰做了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薰疑惑地看着他,屈指一弹,那半支烟立马凭空消失了。 “哎哟!” 广场那边,一个中年男人大叫一声。 白研良看过去,只见他正一脸痛苦地揉着嘴巴:“妈的,怎么会把烟抽反了……” 不可思议…… 这种诡异的手段,比起人类,她更像是鬼才对。 难道……她真的是鬼? 不然她怎么可能以超越人类的速度飞奔向他,这不就是鬼的力量吗? 可是…… 白研良又想起,荀未末提到让他把薰从过去世界带回现实的时候,一直在激动地重复“周博士没有失败”这句话。 难道……薰就是周博士的实验品? “你认识周博士吗?” 问出这句话时,白研良已经猜到了她的反应也许会很大,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大。 一直面无表情的她,竟然哭了。 “嗒嗒……” “嗒……” 泪水如雨点一般洒落到地面上,周围来往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向白研良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父亲……” 他听到了什么? 父亲? 周博士是父亲? 可是……不应该啊,从目前已知的周博士的信息来看,他最多不过三十岁,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儿? 除非她是……人造物。 白研良再次仔细地看向了薰。 哪怕是掉眼泪,她的面部肌肉都没有波动分毫。 这产生了一种很诡异的感觉,长时间地看着她的脸,甚至会让人产生恐惧感。 难道她真的不是人类,只是个人造物? 白研良看着薰,薰也看着他。 “对不起。”不管她是人是鬼还是机器,总之,她是被自己弄哭的。 “……”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来。” 她再次摊开了手。 她到底要干什么? 薰的行为完全打破了白研良对她的认知。 如果当时附身在刘若男身上的真的是她,那她一定和白研良附身章韵时的状态一模一样,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只能被动地接收身体主人感知到的一切。 毕竟,刘若男展现出的心狠手辣,和薰此刻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薰只是一个“观察着”。 如果她是周博士留下的实验品,那么“观察”的任务,毫无疑问也是周博士留给她的,可是目的是什么? 观察鬼? 虽然有这个可能性,但很显然那位博士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白研良终于没有再拒绝薰。 他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中。 这一下,白研良知道薰刚才是怎么过来找他的了。 瞬间移动! “嗡——” 眼前一花,下一刻,白研良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嗡——” 又变了! 眼前的景象就这样模糊又清晰,持续了好几次后,周围终于变得安静下来。 薰松开了他的手,白研良往前走了两步,这里是…… 花园? 周围静悄悄的,草丛里,不知名的夏虫在鸣叫。 爬满藤蔓的架子上挂着一个秋千。 晚风吹过,微微晃荡。 白研良往前几步,到了花园的边缘后,朝外看去。 这一眼,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 鬼首山,山顶。 …… ,业城。 “一个星期了,还是没有找到白研良。” 宋缺已经买下了这家咖啡厅,当会议室用。 “如果他是自己藏起来的,我们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到。”风袖雪说到。 此刻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风袖雪,还是风亦如,连顾平生也看不透。 风亦如和风袖雪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们用着同一具身体,她的目地是什么,无人知晓。 “他没有死。” 许知非的声音带着些疲惫,但精神状态却不算太差。 “下一次任务发布,无论他在哪里,都会推开门走进雾集。” 话落,顾平生心中一动。 没错,任无道……你想到过这一点吗? 即便是在时空乱流之中,只要雾集召唤一到,白研良就能够通过“门”瞬间回归雾集,到时候,他会带来什么消息? 顾平生很期待。 这时,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忽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嗞——” 大家的目光下意识地朝墙上看上,只见本来播报着新闻的屏幕突然一阵雪花。 然后,再次出现了画面。 一个带着礼帽的男人挥了挥手,可以看到,他少了一根小指。 “市民们,大家好。” “我是纸牌,接下来,我们将在业城,开始一场游戏。” 第三百六十五章 游戏 第三百六十五章游戏 “是暗渊!” 宋缺立刻来了精神,盯紧了屏幕。 不仅是他,其余人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这一直藏在暗处的暗渊,终于忍不住浮出水面了。 但没人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高调,竟然直接黑了电视信号? “游戏?”郁文轩也来了兴趣。 在场之人中,只有顾平生神色不太自然,他很清楚暗渊要玩的游戏是什么,因为,那些计划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他安排好了。 ……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 杨万龙看着电视屏幕上的那个人,浑身发着颤。 不是怕,是恨! “反向追踪信号来源,快!” 杨万龙喊道。 “是,杨队!” 能够看到这个奇怪男人身影的,不仅仅是电视,还有商圈的led超大显示屏,电脑,平板,手机等所有播放设备。 甚至有些人根本就没有打开手机,画面也都自己弹了出来。 比起警方的如临大敌,市民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好奇。 毕竟,大家的手机里突然都冒出来一个人,说是要和你玩个游戏,这难道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吗? …… 咖啡厅。 顾平生,许知非,余笙,风袖雪,郁文轩,宋缺六人看着屏幕,那个戴着帽子的断指男人又说话了。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报团取暖。” “规则很简单,我们用了一些手段,在大家的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嗯……这些小东西的作用,就是让大家……爆炸。”电视上的男人张开了手,咧嘴一笑。 “什么!” “他在说什么啊……” “这人是个疯子吧?”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聊,警官,该干活啦……” “哈哈,让人爆炸?你难道还能在全城人的身上都装上你所谓的‘小东西’?” “骗人的啦……” 听完这段话,大家说什么的都有。 但绝大多数都对屏幕上戴帽子男人的言论嗤之以鼻,就算是最小巧的爆炸装置,要装在全城的每个人身上,也是一项极其可怕的工程,这怎么可能做得到?更何况,在他说完这段话后,有些天生多疑的人就已经把自己全身翻了个遍,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似乎,大家已经能够确定这只是一个无聊黑客的恐吓罢了。 唯一相信纸牌所言的,大概只有钥匙持有者与顾平生六人了。 “纸牌说的很可能是诅咒,一个面向全城人的超大型诅咒。”宋缺皱着眉头说。 “可……可是,就算是诅咒,也需要方式和方法……他们是用什么办法做到让全城的人都中诅咒的呢?”余笙也少见地说了一句。 “水。” “水。” 郁文轩和宋缺异口同声地说到。 见对方和自己的思路一样,郁文轩礼貌地笑了笑,下巴一点,示意宋缺说。 宋缺看了他一眼,余光微不可查地扫向了顾平生和风袖雪,说到:“业城的供水全部来自一家自来水厂,只要他们控制了那家自来水厂,就可以把诅咒下到水里,扩散全城。” “这么说,我们也中招了。”风袖雪似乎有些紧张,说这话时目光扫过了每一个人。 “当然!”郁文轩肯定道。 “中了人家的诅咒,你好像还很开心?”宋缺瞥了他一眼。 “有趣嘛,”郁文轩抱着头,笑眯眯地看向电视屏幕,“难道你没有兴趣,参与进他们的游戏?” 宋缺也看向了屏幕,说到:“我有没有兴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肯定已经预料到了绝大多数市民都不会信,所以,接下来会是……” “杀鸡儆猴。” 顾平生低声说到。 宋缺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错。” 如他们所料,屏幕上的纸牌仿佛听到了大家的调笑与不信,他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大家不太相信我们的业务能力,好吧!接下来,我们会在引爆一些市民身上的小东西,大家放心,是完全随机的,我也不知道谁会死,说不定,我也会死……哈哈!” 他的笑声干涩又刺耳,但嘴里说的话却让所有人心底一寒。 这个断了一指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只见纸牌举起了食指,左右摇了摇,轻声道:“bo!” 话音一落,大家的心脏陡然提紧。 商圈广场之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一个染着白色头发的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调笑地看着大屏幕上的纸牌,对身边的女友说到:“果然是个骗……”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嘭——”的一声! 他的心脏竟然直接炸开,血液飞溅了周围的人一脸!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女朋友。 这个同样是染着一头白发的女孩吓得惊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声尖叫如同窜动的火苗一般,瞬间引燃了整个业城! 每个角落,每个区域,都有人的心脏突然炸开,暴毙而亡! 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全城。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屏幕里那个疯子……他没有在开玩笑。 他真的有能力杀掉所有人! 咖啡厅里,郁文轩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出了一口气:“呼……还好我不是那只猴子。” 和他差不多动作的,还有电视里戴着礼帽的男人,纸牌。 只见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说到:“还好还好……没有随机到我。” 说完,他抬起头,笑看着屏幕:“这一次,大家相信了吧?” ……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 杨万龙无力地靠在桌上,他的脸上溅得满满的都是血色。 就在刚才,一个二十来岁的,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小伙子的心脏,在他面前炸开了…… 无法对抗…… 根本无法对抗…… 暗渊已经畸变了,他们获得了鬼的力量,他们在变成新的厉鬼! 那群人的身上,根本不可能再有半点的人类同理心。 杨万龙绝望地砸着自己的脑袋,该怎么办? 这种时候,还有谁能和暗渊对抗…… 刚想到这里,杨万龙忽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涌现一阵喜色。 对了,还有他! 还有他! 他说过……他快从隙间出来了。 那个十年前,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男人——白研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地洞 第三百六十六章地洞 “好美……” 白研良看着天色将暗,华灯初起的业城,喃喃道。 “来。” 薰的声音总是不疾不徐,平静而稳定。 白研良跟着她,转身走向了花园的另一边。 薰不知按了什么地方,地面上竟打开了一扇门,一个幽深的洞穴出现在那里。 白研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却没办法从薰的眼神中得到任何回答。 她比他更像一个没有情绪的人。 “进。” 薰开口了。 该相信她的话吗? 白研良没有过多考虑,实际上,在他愿意把手交给薰的时候,就已经是选择了相信她。 她的力量与人类是不对等的,如果薰愿意,完全可以把白研良杀个十几二十遍。 即将她没有那么做,就至少能说明暂时她对他是没有恶意的。 白研良看了洞穴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薰。 她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白研良没有犹豫,他迈开腿,踏了进去。 黝黑的深洞朝他扑面而来,刹那间,除了一片昏暗白研良的视野中已经空无一物。 “轰——” 头顶的门快速地被合上。 白研良抬起头,勉强能看到薰死寂的眼神。 很快,昏暗的光线也消失了,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空旷,压抑,黑暗,寒冷,令人窒息…… 这是鬼首山山腹内的洞穴吗? 白研良摸黑朝前走了一步。 四周却猛地震颤起来。 地震? 不是…… 星星点点的光亮出现在四周,幽白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这时,白研良才看清这里的全貌。 果然是一个洞穴,不过,这洞穴的规模大得有些超出白研良的想象,周围的环境也非常奇怪。 不是常见的岩石或土壁,而是泛着银白色泽的未知金属。 白研良试着摸了一下墙壁,忽然,那些银白色的未知金属突然波动起来! 一根根手臂粗细的触手伸向了白研良,他只能急速往后退去。 但那些触手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紧紧地追着他。 无奈之下,白研良只能继续往后退。 这些触手在伸长到一定程度时,就会猛然缩回去,然后在白研良附近的墙面上,又长出一根新的银白色触手。 这些是什么东西? 白研良伸展着身躯,用一个扭身的姿势,向一旁闪避开了触手的攻击。 “唰——” 左边刚躲开,前面又伸过来一根触手。 白研良一仰面,触手擦着他的脑门飞快掠过,伸缩之间又倒卷而回,再次扑向他。 数量不多,但速度很快。 白研良只能一面躲闪,一面继续往洞穴深处逃窜。 这么下去显然也不是办法,白研良的体力终究是有极限的,而这些银白色墙上长出来的银白色触手,却很有些不知疲倦的意思。 就这样一路躲闪逃避,白研良忽然发现触手的数量越来越少,袭击他的频率也越来越慢了。 直到,前方出现一扇同样是银白色的金属大门。 几条伸出来的触手在靠近金属大门时,忽然齐齐缩了回去。 白研良在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触手已经消失了,再次和墙面融为一体。 这个洞穴果然经过了人工改造。 但是……那些金属是什么? 为什么可以伸缩变化成触手的形状? 还有这扇大门,虽然它的规模不大,只有三米多高不到四米的样子,但通体都雕刻着奇异的花纹与图案,显得神秘又诡异。 再摸一下? 白研良犹豫了。 现在小腿还在酸痛,万一又长出几条触手怎么办? 可是,就在这时,这扇门竟然自己从中间打开了…… “轰——” 也许是太久没开过,它刚打开一条缝隙,白研良就闻到了一股陈腐的味道。 而门内的一切,也和外面没有太大区别。 空空荡荡,黑黢黢的一片,不多时,幽白色的光点再次出现。 光点由弱变强,逐渐照亮周围的一切。 借着光线,白研良朝四周看去。 然而第一眼,他就看到了…… 一个人,在他正面的椅子上坐着。 白研良心中一紧,绷紧了神经,注视着他。 可是……观察了一阵后,白研良发现,椅子上那位……可能已经死了。 白研良感觉不到对方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沉默片刻,白研良上前几步,来到了他的面前,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修长工作服,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半边框眼镜,头发有些长,已经到了肩部的位置,但却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真的死了吗? 站在他面前,白研良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人随时会睁开眼的错觉。 为了防止自己出现误判,白研良伸出手,探向了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 面前这个男人猛然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幽幽地盯着白研良! 白研良浑身剧震,汗毛倒竖,飞快地朝后退去。 诈尸? 往后退了几步后,白研良发现对方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仍旧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而且他的眼神已经平和了许多。 和刚睁开眼的那个刹那,看上去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白研良和他就这样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一笑,说:“你好,来自现实的人。” 白研良一怔,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优雅,充满磁性,但吸引白研良的并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他说的话。 他知道我是现实世界来的人? “你是周博士?” 白研良看着他的眼睛,问到。 “哦?你认识我?你是从哪一年过来的?”周博士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他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过话了,言语之间总是有一些淡淡的古怪。 “。”白研良回答了他。 但对于他的回答,白研良并不相信,“周博士早已经死了。” “没错。”他笑了笑,竟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你看,”说着,他忽然转过了头,一根银白透明的管子正连接在他的后脑处,“我是他的复制品,或者说,克隆人。” 他转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白研良,说到:“你所知的,已经死亡的那个也有可能是假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博士 第三百六十七章博士 他在说什么? 白研良心中剧震。 “很诧异?”周博士看着白研良,“其实这项技术比常人想象中要成熟,更何况,它还经过了我的改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研良确实很震惊。 “其实,克隆人的实验很早就在暗地里进行了,”周博士说到,“生物学家们不缺投资者,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为了延续人的生命而存在。” 说到这里,他给了白研良一个“你懂的”一类的眼神,“在死亡面前,金钱,伦理,道德……什么都不值一提,但绝大多数实验都失败了。” 周博士看着白研良,说:“克隆人和供体人的基因完全一样,性格方面也会有一部分遗传,可以说,从外部条件上来看,确实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但……”周博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的意识,截然不同。” 白研良的面色虽然平静,但内心却起了波澜,虽然他知道整个世界的发展远比明面上曝光出的要多得多,但也没想到他们已经进行到了这个地步。 “从微观来看,我们的是由大自然中的原子分子构成,它们的排列组合形成了我们的,而这些排列组合的方式,就是信息。换句说话,我们的生命,是信息的载体和表现形式……”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白研良看着周博士,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周博士本来兴致正浓,此刻被白研良一打断,颇有些不满地问到:“你不想知道,鬼是什么吗?” 白研良一滞,好吧,他确实很想知道鬼到底是什么。 见白研良不再说话,周博士继续说到: “我克隆了不少自己,研究后发现……有一种东西是凌驾于表现形式之上的,它就是……意识。” 周博士盯着白研良,“人体内的原子每时每刻都在被新的原子所替换,一年后我们全身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被替换,可以说,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人。但你会发现,你还是你。” “所以……”周博士笑了笑,“我认为人体只是接收的‘设备’,而意识,一直以波的形式存在于宇宙之中。” “你认为鬼,就是无意识的波?”白研良问到。 “不错,”周博士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我常在想,为什么鬼可以做到那么多诡异莫名的事?但转念一想,当意识进入人体,控制人体做出各种行为动作,形成我们的性格,思维,行为逻辑时,与鬼的力量又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那些无意识的波没有选择人类作为载体,所以它们的破坏力和诡异性更加惊人。”周博士说完后,微笑着看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 一个人格独立的人不会被他人的观点轻易说服,哪怕对方说的乍一听很有道理。 “你认为,那些无意识的波选择了什么作为载体?”周博士忽然问到。 白研良注视着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风袖雪曾经说过的话,于是,他开口道:“人类的恶。” “没错!”周博士显得非常高兴,“你和我想的一样。” “我曾经发现,古籍上记载的传说并不仅仅是传说,许多内容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但还有一些,直到现在我也没能弄明白,”说到这里,周博士显得有些遗憾,“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白研良眉头一抬,“你怎么了?” 周博士稍稍坐直了身体,问到:“你觉得,这个平行时空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真实。” 关于这点,白研良没有任何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周博士笑了笑,他收一抬,按下了椅子上的一个按钮。 四周的银白墙壁忽然光芒大亮! “看。” 白研良伸出手挡住了突然的刺眼光芒,眯着眼睛看向了墙壁。 只见它变成了屏幕一样的东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图纹与公式。 “我在研究九狱之时,无意间发现了两样东西。”周博士看着屏幕,低声说道。 白研良心中一凛,看向了周博士。 他伸手轻划,墙壁上的图纹与公式迅速消散,并出现了两条线,一横一竖,形成了十字。 “这是一个简单的模型,竖着的这条线,标记为空间,意识波动干扰之下形成的空间裂缝,我称之为——隙。” “横着的这条线,标记为时间,意识波动干扰形成的时间裂缝,我称之为——须。” “这两者相交的点,就是现实世界。” 周博士看着白研良,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这次,带着一些苦涩,“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须之间。” 须…… 白研良怔怔地看着他,所以说,这并不是真实的未来世界吗…… 周博士静静地看着白研良,他以为白研良会过很久才能接受这件事。 没想到的是,只是几个呼吸间,白研良就恢复了平静,他看着周博士,开口道: “所以,你让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呼……”周博士有些紧张地出了一口气,“逃离夹缝,回到现实,然后……杀了我。” 嗯? 白研良目光微变,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解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平行时空年的时间裂缝中吗?”周博士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没等白研良回答,就自顾自地说,“因为我被‘我’自己,放逐了。” 周博士抬起头,看向白研良:“知道得越多,拥有得越多,能做的选择就越多,我们想得到的也就越多,人类的总是在节节攀升。我也是。” “我也不知道‘我’如今的想法,但是……我知道他是疯狂的,不可理喻的,也许他表面上看起来会很冷静,甚至友善,但你一定不要被他欺骗!他会毁掉整个世界,你一定……不能让‘我’得到所有的血色钥匙!”周博士的情绪非常激动,几次想从椅子上坐起来,却被后脑上的银色管道所限制,没办法有太大的动作。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激动的周博士,问到:“你克隆了几个你?” 周博士摇了摇头,看向了白研良:“我不知道……你见到的我的‘克隆体’,甚至不一定会是我的长相……” 周博士这句话,让白研良瞳孔一缩,有一些事……细思恐极。 ------------ 第三百六十八章暗流 。 这次的恐怖威胁已经不是江北分局能够处理的情况,业城总局早已汇聚了一批人,开展会议商讨对策。 不过讽刺的是,会议刚开始,局长的心脏就炸开了。 负责人立马换成了经验老到的吴魁锋,他在上一次的炸弹事件中有不错的表现。 一身白色西装的梁言站在会议室外,一边听着吴魁锋的发言,一边看着电视上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现在,大家相信了吧?” 纸牌摊开了手,夸张的声音通过播放设备传遍了业城的每一个角落。 “嘿嘿……接下来,我会仔细地为大家介绍游戏规则,请各位市民……认真听好。” “大家身上的小礼物脾气非常不好,它是会爆炸的,不过……既然是游戏,我当然会预留让大家获胜的方法!这个方法非常简单,”纸牌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咧嘴一笑,“现在是下午三点,随机抽取的下一轮心脏爆炸,将在一个小时后,也就是……四点的时候开始,大家只需要找到除你之外的八个人,手拉手围成一圈,就不会有事。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至于四点之后的规则,我们……一个小时后见,拜拜!”纸牌轻轻挥了挥手,接着屏幕一黑,各个播放设备上都失去了他的身影。 但他留下的所谓规则,却让满城一片惊恐哗然。 九个人,手拉手围成一圈,心脏就不会被引爆。 如果业城的总人口恰好是九的倍数,而大家又同样团结,甚至可以做到一个人都不死。 就算不是九的倍数,最多也只会死亡八个人。 不过……那只是理想的情况。 业城每个角落,每个区域都有人,在这种恐怖紧急的情况下,人潮的流动会更加迅速。 见识过刚才那心脏爆裂的恐怖景象之后,没有一个人敢把纸牌的话当成玩笑,大家疯了一样地寻找着周围人抱团。 “八个!我们还差一个!有没有人……快来啊!” “多了两个,滚啊!” “凭什么是我?你自己出去找其他团队啊……” “对不起,我们已经的人员已经满了……” “求求你,加我一个吧……” 怒吼,哀求,急躁,恐惧,谩骂,指责,殴打…… 纸牌消失的瞬间,业城……已经乱了。 咖啡厅。 “啧,原来是一个放大版的抢凳子游戏,”郁文轩颇有些失望,“虽然很有效果,但是没什么趣味呢……” “你真是个变态。”宋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的词汇已经匮乏到这种地步了吗?”郁文轩扭头瞄了宋缺一眼。 宋缺决定暂时不理这个神经病,看向了大家,问到:“你们怎么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顾平生第一个表态。 “嗯。”风袖雪看了一眼顾平生后,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只有六个人,还差三个……”余笙低声说道。 “这个简单,”郁文轩站起身,冲大家挥了挥手,“等我一会儿。” “喂,你干什么去!”宋缺一把抓住了准备离开咖啡厅的郁文轩,问到。 郁文轩低头看了他的手一眼,轻轻一拍,将宋缺的手打了下去,再抬头看着宋缺,眯着眼睛笑道:“绑人。” …… “砰——” 会议室的门砸在墙上,吴魁锋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梁言,走!” 梁言收回了看向电视屏幕的目光,虽然那里早已黑暗一片,“怎么了,老吴?” “和他们谈,只会浪费时间,”吴魁锋带上了枪和装备,随手点了七个警员,“跟我来!” 一行九人飞快离开了业城总局,吴魁锋雷厉风行地发动了警车,脸气得铁青,怒道:“那几个老头,根本不相信有超自然力量能够控制我们心脏的爆炸,他让我解释给他们听,老子拿什么去解释?” 梁言坐上副驾驶位,绑好了安全带,笑道:“捡到我之前,你不是也不相信这世上存在超自然力量吗?” 吴魁锋往后座看了一眼,其他警员开的是另外的车,这两车内只有他和梁言。 于是,他转过头,看着梁言:“你不一样,你的超自然力量,是用身体的迅速衰老换来的。” “对了,你知不知道,”吴魁锋踩下油门,警车驶离了总局,他眉头紧皱,问到:“使用这种程度的超自然力量,需要多大的代价?” 梁言闻言,沉默着扭头看向了窗外,半晌后才说到:“很多……所以,他们一定已经制造了大量的,足够让他们消耗的‘鬼’……” “什么?足够他们消耗的什么?”吴魁锋扭过头,刚才梁言的声音越说越轻,直到最后一两个字时,他根本就没办法听清。 “没什么,”梁言笑了笑,“我们这是去哪儿?” “自来水厂,”吴魁锋应道,“就算是超自然力量,也需要感染的媒介。能够覆盖全城,并被市民每天使用的,除了网络,只有水。” “不赖嘛。”梁言赞赏地看着他。 吴魁锋不自在地扭过头,看了梁言一眼:“别这样看着我,你这小子不过二十来岁,眼神偶尔倒是老气横秋的,看得我心里瘆得慌。” “哈哈哈……”梁言扭开了头,“好好,不看不看,说不定我本来就是你的同龄人,我这不是失忆了吗?” “失忆还能变年轻?”吴魁锋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那可不一定……”梁言看向了车窗外,“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充满了可能性。” 就在这时,吴魁锋猛然踩下了刹车! “嗤——” 轮胎在地面拉出了一条斜斜的黑线,险之又险地在即将撞到前车时停了下来。 “同志!”吴魁锋拍了拍车身,“刑警办案,快把车挪开!” 自来水厂在城郊,这是最近的一道桥,那辆车在桥头这么一堵,怎么出得了城? 然而,吴魁锋呼唤后,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 冷清的风在桥头肆虐,周围还能听到人群争吵喧闹的声音。 梁言注视着那辆横在桥头的车,轻轻闭上了眼睛。 桥下,业水江一如既往的平静清澈,但水底深处,早已是暗流涌动。 第三百六十八章 暗流 第三百六十九章出现 乱套了。 整个业城已经完全乱了套。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阴云逐渐遮挡了阳光,城市一片低沉。 业城,从来就不是一座平静的城市。 离奇的杀人案,诡异的都市传说,危险的犯罪组织,全都隐没在它繁华的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之中。 今天,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场灾难。 但对于另一些人而言,这是一场盛宴! 狭窄的街道僻静处,偶尔有几只野猫掠过。 低矮的屋檐下飞过几只乌鸦,平添了几分危险和诡异。 纸牌危险的发言驱赶着居民走出屋子,寻找一个九人的团体。 这个街道,是业城一个极其贫困的街区,街道两旁污浊不堪,但现在,衣着整洁的居民与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不过……也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佝偻着腰身,隐藏在黑暗里,目光危险地扫过每一个人。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挑男人,以一种诡异但优雅的姿势,从巷道深处缓步走来。 他的身材非常削瘦,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背部,身体微微向前倾,一边前行,双肩一边细微地颤动,好像是在咳嗽。 藏身暗处的别有用心之人不小心瞥见男人的脸后,脸色一白,不敢多看。 此时,街道的一席卷帘门后,九个人围在一起。 暗沉的橘黄色灯光照亮了黑漆漆的铁质长桌,上放着一张图纸。 八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唯一坐着的男人身上。 也只有坐着的那个人,穿着还算体面的西装。 “这是一个机会,”西装男人严肃地看着周围的人,“不管电视里那个人是何方神圣,对于我们九个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业城现在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去银行,拿钱,走人,明白了吗?” 西装男的一众手下应异口同声地应道:“明白!” “咣——” 几乎是在他们回答的同一时间,卷帘门一声巨响,竟然就这么破开了。 暗淡的天光映衬在来人身后。 一个削瘦,修长,身体微微前倾的人举起右手,顶住了卷帘门。 “咳咳……咳咳咳……” 轻微的咳嗽从他的嗓子里传出,微卷的长发也随着他的咳嗽一起颤抖。 “谁!” 为首的西装大汉面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 周围八人更是立刻掏出了手枪,对准了卷帘门口。 “咳咳……” 男人松开了撑着卷帘门的手,自门口走到了橘黄灯光下。 此刻,众人才看清,眼前这个削瘦男人的脸。 好白……没有一丝血色! 更诡异的是,他的嘴反而红得离奇,就像是……抹了一层血一样。 橘黄灯光之下,这个男人缓缓抬起了头。 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半是平静,半是疯狂! 瞥见这伙人的紧张严肃后,他笑了笑,舔舐了一下本就鲜红的嘴唇,低声道:“开枪?” 很清朗的声音,但语调却充满了诡异,加上他惨白的肤色,令人毛骨悚然的气质,竟真的令这一群不敢轻举妄动。 “你以为老子不敢?” 为首的西装男也不是被吓大的,当即子弹上了膛,直接走到男人身前,枪口直指他的眉心。 然而,男人对他的威胁视若不见,竟是径直抓起了桌面上的图纸,扫了一眼。 “抢银行?” 他像是在询问,但随后没等对方回答,自己便低沉地笑了两声:“真是可怜的志向。” “妈的——” 满屋之人,顿时怒火中烧,子弹尽数上膛,顶在了男人身上。 “你信不信,你再装神弄鬼一下,老子今天就把你打死!” “是吗?” 男人抬眸看了西装男人一眼,似乎觉得有些不舒服,往前顶了一下,竟是撞得他额头前的枪一阵后退。 “你……” 西装男眼睛一瞪,刚想说些什么,忽然! 只见眼前一花,他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握枪的手瞬间失去了力气。 然而,枪支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响起,西装男回过神时,他的枪正顶在他自己的额头上。 而持枪的人,变成了对面的那个长发男人。 “放开他!” “王八蛋……” “放下枪!” 西装男的手下慌乱了。 “谁给你的图?” 长发男人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自顾自地说到。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被枪顶在头上,西装男的汗水顿时流了出来。 “还有……这些枪,”长发男人随意地用枪点了点西装男的脑袋,“你们这些杂鱼,不像是会用枪的人。” “老大!我一定要杀了他!” “妈的,这孙子……” “闭嘴!” 西装男一声大吼,屋子里顿时静默下来。 “被情绪支配的低级犯罪,”男人怜悯地看着西装男,“真是可悲。” “你到底是谁?刑警?” 西装男被他这样嘲弄,脸上也已经是恼怒不堪。 “我?”男人抬起头,两颗眼睛,半是平静半是疯狂,他扫过众人的脸。 “一个活死人。” 西装男脸上露出一抹讽笑道:“原来是个疯子。” “狗屎,突然钻进来装神弄鬼,去死!” 旁边,一个壮汉突然眼睛一瞪。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攻击动作,就捂着自己的喉咙,倒在了地上。 “嗬——救——救我——” 壮汉死命地捂着自己的喉咙,眼睛里满是恐惧,嘴角更是不停地溢出血沫,已经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 众人惊骇地看向长发男人,他刚才飞快地伸出左手,三根指头瞬间就捏碎了壮汉的喉结……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长发男人再次开口。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但西装男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是一个年轻人给我的……他要我制造案件,引起业城骚乱……” “长相。” “我不知道……他带着面具……” “为什么知道他是年轻人?”长发男人继续追问。 “我看到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年……对了!”西装男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他是个医生,应该是外科医生!” “原因。” “他的手指上有长期使用缝合线留下的痕迹,而且手上有刀伤……” “很好。” 长发男人笑了笑,缓缓地朝门口退去。 “我很满意,接下来,继续你低级的犯罪行为吧。” 说完,他把枪随手一扔,西装男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一群人刚准备开枪,却发现门口早已经空无一人。 …… 幽暗狭窄的长廊尽头,杨万龙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想找白研人想想办法。 然而……当他进入隙间暗室时发现。 那扇关着白研人的门已经开了。 而屋子里,空无一人。 第三百六十九章 出现 第三百七十章拦截 业城。 今日的业城,是罪恶的温床。 桥头处,横栏在吴魁锋与梁言前面的车,突然打开了门。 身材苗条的短发女人扭动着腰肢走了出来。 她的上身穿着一件纯白的t恤,外面罩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小背心,领口系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吴魁锋和梁言走去。 如果……她手里没拿着一把枪的话。 “停步!” 吴魁锋立刻掏出手枪,对准了这个短发的女人。 短发女人嘴角轻浮地上扬,红唇微启,声线异常优雅,“抱歉!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可以叫我~曼珠沙华,我刚刚结束了一场无聊的会议,能不能让我~先开枪?” 话音一落。 吴魁锋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地一声枪响,他握着枪的手掌竟是已经被打穿了。 强烈的疼痛顿时涌现,吴魁锋再难握住枪,只能让它无力地落在地上。 “亲爱的,如果你不下车,下一枪我会打在他的眉心。” 自称曼珠沙华的女人妩媚地看着梁言,抛了个媚眼。 吴魁锋顿时回转过头,不顾自己疯狂涌出的汗水和鲜血,低吼道:“拿我的枪,快!” “哦……不不不,”曼珠沙华像是能听到吴魁锋已经故意压低过的声音一样,“长官,你真是调皮。”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击中的,是吴魁锋的肩膀! 他此刻怔怔地看着浑身不停颤抖的吴魁锋,打开了车门。 “老吴,这段时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 曼珠沙华好像又听到了梁言的声音,她捂住了嘴巴,发出了一阵仿佛让路过的风都在颤抖的大笑,“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一个笑话!掌控着第六狱——幽泉煞伐之狱钥匙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难道你忘记了,幽泉煞伐之狱终结时,你亲手杀过多少人吗?” 此时的她仰头大笑着,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她的目光其实一直落在梁言的身上。 “梁不言,你应该……还债了。”曼珠沙华忽然收敛了笑容,死死地盯着梁言。 但她口中的名字,却是梁不言。 “闭嘴!疯婆子!” 吴魁锋有经历,他简单地给自己处理了一下后,便已经习惯了伤口的疼痛。 “我?疯?”曼珠沙华用枪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知道你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吗?梁不言,十年前臭名昭着的读心杀人魔!曾跨越十座城市犯下连环杀人案的超级罪犯!他是一个冷漠的心理学专家,他能读取你的记忆,操纵你的过去。用你最恐惧的方式,了结你的性命!” 曼珠沙华一脸讽意地看着吴魁锋:“长官,现在了解他了吗?” “够了。” 梁言已经下了车,缓缓地取出了挂在胸前的钥匙。 在见到天光的刹那,这把钥匙……竟散发出了浓郁的血光! 周围的环境猛然改变,地面出现一大片偌大的血泊,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尸体,尸体被堆成了一个小山,浓郁的血腥味阵阵传来。 每个尸体的脸上都带着最绝望的扭曲神情。 看得出来,他们临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曼珠沙华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指了指地面:“你看,这些就是曾经死在他手里的人。” 梁言一直没有回头去看吴魁锋一眼,虽然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吴魁锋难以置信的目光。 “今天,我的藏品会再多一个。” 梁言缓缓上前,靠近了曼珠沙华,嗓音低沉略带嘶哑地说。 曼珠沙华红唇一翘,媚眼如丝地看了梁言一眼:“这才是我记忆中的……第六狱,狱主大人……” “今天,我来收回钥匙了。” 话落,曼珠沙华摊开了掌心,也露出了一把红色的钥匙,只不过她的钥匙不是浓郁的血红,而是妖艳的……鲜红。 …… 平行时空。 “怎么夺取钥匙?杀人?强抢?” 白研良注视着周博士。 对于周博士刚才有关克隆体的发言,他连一半都未曾相信。 这位科学家远不会高尚到担忧全人类的地步。 但他字里行间,似乎又确实想借白研良的手,阻止九把血红色钥匙落到一个人手里。 难道一个人持有了所有的九把钥匙,会发生一些让他不想看到的事? 白研良把这个疑问藏在了心底,转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虽然,这个问题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一些答案。 当初风袖雪和他遭遇袭击时,就谈到过这件事,一定条件下,钥匙持有者可以互相感应到彼此的存在,同样,钥匙也是可以被夺取的。 白研良想听听看,这位周博士的说法,和风袖雪有什么不同。 周博士闻言,抬头看向了白研良,他似乎没有对这个问题产生疑问,直接解释道:“所有钥匙,都需要在‘门后世界’杀掉钥匙持有者,让对方死在你持有的‘世界’中后,你就能够得到另一把钥匙的持有权。” 果然如此。 周博士的解释没有超出白研良的想象,但他还有更多的疑问。 “我听说,钥匙有恒定的使用次数,一旦达到五次,钥匙就会和持有人一起腐朽。” “没错,”周博士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只有血红色钥匙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所以,如果你遇到了普通钥匙,将对方杀死在你的世界中后,也不要使用他的钥匙,如果那把钥匙已经是第四次使用的状态,你就死定了。” 白研良闻言心中一动。 许知非的父亲留下的这把黑色钥匙,已经使用过几次了? 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那把在中元村得到的钥匙……它明明是血红色,但使用之后,它变成了银白色。 一念至此,白研良尝试着问到:“血红色钥匙有没有变色的可能?” “有,”周博士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研良一眼,“不是变色,是褪色,但它一口气耗光所有无形的波后,就会变回本来的颜色,不过,这种一口气能耗光它所有力量的情况,很少会遇到。” “一般是什么情况?”白研良面无波动,似乎没有感觉到周博士的目光。 “起死,”周博士盯着白研良的脸,眼睛丝毫不眨,“回生。” 第三百七十章 拦截 第三百七十章拦截 业城。 今日的业城,是罪恶的温床。 桥头处,横栏在吴魁锋与梁言前面的车,突然打开了门。 身材苗条的短发女人扭动着腰肢走了出来。 她的上身穿着一件纯白的t恤,外面罩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小背心,领口系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吴魁锋和梁言走去。 如果……她手里没拿着一把枪的话。 “停步!” 吴魁锋立刻掏出手枪,对准了这个短发的女人。 短发女人嘴角轻浮地上扬,红唇微启,声线异常优雅,“抱歉!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可以叫我~曼珠沙华,我刚刚结束了一场无聊的会议,能不能让我~先开枪?” 话音一落。 吴魁锋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地一声枪响,他握着枪的手掌竟是已经被打穿了。 强烈的疼痛顿时涌现,吴魁锋再难握住枪,只能让它无力地落在地上。 “亲爱的,如果你不下车,下一枪我会打在他的眉心。” 自称曼珠沙华的女人妩媚地看着梁言,抛了个媚眼。 吴魁锋顿时回转过头,不顾自己疯狂涌出的汗水和鲜血,低吼道:“拿我的枪,快!” “哦……不不不,”曼珠沙华像是能听到吴魁锋已经故意压低过的声音一样,“长官,你真是调皮。”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击中的,是吴魁锋的肩膀! 他此刻怔怔地看着浑身不停颤抖的吴魁锋,打开了车门。 “老吴,这段时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 曼珠沙华好像又听到了梁言的声音,她捂住了嘴巴,发出了一阵仿佛让路过的风都在颤抖的大笑,“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一个笑话!掌控着第六狱——幽泉煞伐之狱钥匙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难道你忘记了,幽泉煞伐之狱终结时,你亲手杀过多少人吗?” 此时的她仰头大笑着,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她的目光其实一直落在梁言的身上。 “梁不言,你应该……还债了。”曼珠沙华忽然收敛了笑容,死死地盯着梁言。 但她口中的名字,却是梁不言。 “闭嘴!疯婆子!” 吴魁锋有经历,他简单地给自己处理了一下后,便已经习惯了伤口的疼痛。 “我?疯?”曼珠沙华用枪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知道你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吗?梁不言,十年前臭名昭着的读心杀人魔!曾跨越十座城市犯下连环杀人案的超级罪犯!他是一个冷漠的心理学专家,他能读取你的记忆,操纵你的过去。用你最恐惧的方式,了结你的性命!” 曼珠沙华一脸讽意地看着吴魁锋:“长官,现在了解他了吗?” “够了。” 梁言已经下了车,缓缓地取出了挂在胸前的钥匙。 在见到天光的刹那,这把钥匙……竟散发出了浓郁的血光! 周围的环境猛然改变,地面出现一大片偌大的血泊,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尸体,尸体被堆成了一个小山,浓郁的血腥味阵阵传来。 每个尸体的脸上都带着最绝望的扭曲神情。 看得出来,他们临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曼珠沙华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指了指地面:“你看,这些就是曾经死在他手里的人。” 梁言一直没有回头去看吴魁锋一眼,虽然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吴魁锋难以置信的目光。 “今天,我的藏品会再多一个。” 梁言缓缓上前,靠近了曼珠沙华,嗓音低沉略带嘶哑地说。 曼珠沙华红唇一翘,媚眼如丝地看了梁言一眼:“这才是我记忆中的……第六狱,狱主大人……” “今天,我来收回钥匙了。” 话落,曼珠沙华摊开了掌心,也露出了一把红色的钥匙,只不过她的钥匙不是浓郁的血红,而是妖艳的……鲜红。 …… 平行时空。 “怎么夺取钥匙?杀人?强抢?” 白研良注视着周博士。 对于周博士刚才有关克隆体的发言,他连一半都未曾相信。 这位科学家远不会高尚到担忧全人类的地步。 但他字里行间,似乎又确实想借白研良的手,阻止九把血红色钥匙落到一个人手里。 难道一个人持有了所有的九把钥匙,会发生一些让他不想看到的事? 白研良把这个疑问藏在了心底,转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虽然,这个问题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一些答案。 当初风袖雪和他遭遇袭击时,就谈到过这件事,一定条件下,钥匙持有者可以互相感应到彼此的存在,同样,钥匙也是可以被夺取的。 白研良想听听看,这位周博士的说法,和风袖雪有什么不同。 周博士闻言,抬头看向了白研良,他似乎没有对这个问题产生疑问,直接解释道:“所有钥匙,都需要在‘门后世界’杀掉钥匙持有者,让对方死在你持有的‘世界’中后,你就能够得到另一把钥匙的持有权。” 果然如此。 周博士的解释没有超出白研良的想象,但他还有更多的疑问。 “我听说,钥匙有恒定的使用次数,一旦达到五次,钥匙就会和持有人一起腐朽。” “没错,”周博士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只有血红色钥匙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所以,如果你遇到了普通钥匙,将对方杀死在你的世界中后,也不要使用他的钥匙,如果那把钥匙已经是第四次使用的状态,你就死定了。” 白研良闻言心中一动。 许知非的父亲留下的这把黑色钥匙,已经使用过几次了? 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那把在中元村得到的钥匙……它明明是血红色,但使用之后,它变成了银白色。 一念至此,白研良尝试着问到:“血红色钥匙有没有变色的可能?” “有,”周博士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研良一眼,“不是变色,是褪色,但它一口气耗光所有无形的波后,就会变回本来的颜色,不过,这种一口气能耗光它所有力量的情况,很少会遇到。” “一般是什么情况?”白研良面无波动,似乎没有感觉到周博士的目光。 “起死,”周博士盯着白研良的脸,眼睛丝毫不眨,“回生。” 第三百七十一章 目标 第三百七十一章目标 起死回生。 白研良难免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体内那个的灵魂…… 周博士的话能信多少?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面对白研良的目光,周博士显得很平静,他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 “离开须间的办法呢?” 白研良的开口终于让周博士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并不困难,我和薰会帮助你。” “谢谢,”白研良注视着他,忽然开口道,“薰是谁?” “我的妻子。” 周博士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爱意。 白研良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可是薰说,你是她的父亲。” “哈哈哈,”周博士摆了摆手,“从她的角度来讲,也不算错。” 周博士看着白研良,笑道,“真正的薰已经死了,但你知道……我擅长克隆。” 白研良忽然感觉浑身不舒服。 “克隆体还是她吗?” 白研良忍不住问到。 “我不在乎,”周博士转过了头,“她很爱我,我也爱她,这就够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白研良无言以对。 爱或被爱,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很陌生的事。 “好了,白先生,为了让你顺利脱离须间,我要开始工作了,接下来你可以四处随意逛逛,不过……最好不要去碰那些银色的墙壁。” 周博士对他点了点头,控制着椅子转过了身。 白研良看着他的背影,问到:“能告诉我,你的全名吗?” “周天。” 周博士的声音悠悠传来。 周天…… 白研良记住了这个名字,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着他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周博士嘴角微微勾起,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号令狱将破,真正的游戏,终于要开始了……” …… 业城,幸运咖啡厅。 “我还是觉得,这家咖啡厅的原名要比你改的这破名字有意思。” 郁文轩推开门,丢进来两女一男,三人都已经晕了过去。 “你愿意出钱买下它的话,你也可以拥有为它改名的权力。”宋缺瞄了郁文轩一眼,他并不觉得幸运咖啡厅有什么问题。 身中雾集诅咒那么久,还能一直存活,难道不算幸运吗? 不过说起来,虽然宋缺知道郁文轩一般说到就会做到,但他没想到郁文轩的动作会这么快。 三个无辜的业城市民被丢在了他的脚边。 顾平生低头扫了一眼他们,问道:“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谢谢,”郁文轩眯着眼睛笑了笑,“但我更喜欢红茶。” 他早就知道,没有人会对他出门绑人的行为持反对意见。 郁文轩的双眼落在电视上,纸牌消失了,但一条条新闻简讯却飞快地弹了出来。 画面镜头不停摇晃,记者也带着一脸惊容。 “各位市民请放心,我们已经掌控了恐怖分子的动向,事情的发展全都在掌控之内,我们将在一个小时内解决掉这次骚乱。” “骚乱?你把几百个人死于心脏炸裂这种事当成骚乱?” “滚下去!换个有脑子的人来!” “……” 电视里的剧情,不知道是他们低估了这次事件的影响,还是低估了市民的智商? “心里越是没底的人,越会把话说得很满。”郁文轩端起顾平生为他泡的红茶,抿了一口。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宋缺摸着下巴,“我不相信暗渊那群人会做没有收益的事。” “当然有收益,”郁文轩放下了红茶,笑眯眯地看着宋缺,“你上街去看看,就知道现在业城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难道……他们是想把业城毁了吗?”余笙看了一眼大家。 “不。”宋缺回头看了她一眼。 余笙可能误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间屋子里的人,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当然,这份不信任没有太过直白地表现出来。 宋缺看着她,说到:“水弄浑了,才好捉鱼,对吧。” 余笙身体一僵,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黯然地低下了头。 “谁是他们的鱼?” 风袖雪忽然问到。 一直沉默着,似乎专门在负责倒茶和泡咖啡的顾平生抬起了头:“钥匙,整个业城,持有钥匙的人。” …… 江边。 荀未末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冷静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 暗渊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动手了。 从白研良处,荀未末了解到雾集即将终结,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九狱全破的那一日,就是新的游戏……来临之时。 到那时……钥匙,会至关重要。 这时,想着事的荀未末停下了脚步。 墙根处站着一个人,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正对着他。 “第七狱,下泉长夜狱狱主,荀未末。” 荀未末站定脚步,抬头看向了对方。 “你是……” “你应该认识这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举起手,垂落下一枚钥匙。 荀未末瞳孔一缩,那枚血红色的钥匙的样式是…… “第八狱……苦泉屠戮之狱!”荀未末浑身微微颤抖,“孙彻呢?你杀了他?抢了他的钥匙?” “这是一场公平的游戏,我逃离了他的屠戮之狱,他却没能逃离我的普通钥匙,”戴墨镜的男人缓缓说道,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现在,该你了。” 荀未末注视着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他并不认识他,但他认识上一位持有苦泉屠戮之狱钥匙的人,那个人叫孙彻,心志坚定,头脑灵活,手段光明正大,完全是靠真本事成为了苦泉屠戮之狱最后存活的人。 而且,十年前的那次行动,孙彻曾救过他的性命。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的钥匙还在,但人已经死在了墨镜男的手中。 “你会付出代价的。” 荀未末平静地说到。 他把手伸进了衣领,同样取出了一把血红色的钥匙。 “我喜欢公平,”那个男人取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曾经即将被我杀死的人,我都会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但……从没有人能够把握住。” “作为惩罚,……”他僵硬的脸逐渐变得狰狞,“开始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游戏。” “记住我,荀未末,我是滕森。”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夺取 第三百七十二章夺取 江北分局。 “杨队,你终于回来了!事情闹大了!” 唐果凑上前去,着急地说。 “找到白助导了吗?” 唐果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杨万龙回过了神。 “我没有去找白研良。”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这么沙哑。 “啊?”唐果愣在了原地。 杨万龙低着头,越过了她。 这时,林菀匆匆地走来,“杨队,有你的信。” “我的?”杨万龙接过了信,这封信并未署名,只是在信封上写了杨万龙三个字。 这个年代,还会写信的也只有匿名举报这一件事了,不过……这三个字的笔迹让杨万龙有些眼熟。 虽然现在绝对不是一个处理举报信的好时机,但杨万龙的职业操守还是让他打开了信封。 然而,看到里面的字后,杨万龙立即变了脸色。 “你们几个,跟我来!” 杨万龙随手点了几个人,其中包括了唐果和林菀。 “枪都带上,压满子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点名到的人还是迅速地响应了杨万龙。 然后,在杨万龙的带领下,一行人直奔法医办公室而去! “别动!” 杨万龙一脚踢开了法医办公室的大门。 里面的几位法医一脸莫名地看着杨万龙,不知道这位脾气暴躁的队长又在发什么疯。 “杨队,怎么了吗?” 杨万龙目光快速地扫过办公室内,脸色变得很难看,“高飞呢?” “高飞?他昨天不是请假了吗?”一位近五十岁的老法医回答到。 “跟我走!” 杨万龙迅速转身,招呼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容不得他不急。 本来见到信封上自己的名字他就有些眼熟,打开信件之后,杨万龙立刻确定了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是白研人的字迹! 而白研良留下的字也不多,只是四个: 内鬼,高飞。 杨万龙非常信任白研人,当年一起出生入死,共过患难,他是绝对相信白研人的判断的。 所以,即便白研人怀疑的对象是杨万龙一直没有起疑的高飞,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高飞……高飞! 杨万龙面目有些狰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杨万龙的心底,高飞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优秀刑警,他非常欣赏高飞。 偏偏是这份欣赏,在这一刻竟是比利剑还要伤人。 等杨万龙一行驱车赶到高飞的住处时,那座老宅院,已经是空无一人…… “队长,我们……” 唐果不太敢大声说话,杨万龙此刻的气压已经低到了极致,非常吓人。 杨万龙没有回应,他一言不发地拿起了高飞屋子里的照片。 那是高飞刚加入江北分局时拍的。 年轻的小子比着胜利的手势,笑得比谁都甜。 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人的一生至少要有两次奋不顾身;一次为了爱情,一次为了梦想! 杨万龙握着照片的手逐渐用力,这就是你的梦想? “高飞!” 照片猛地折了过来,被杨万龙捏成一团握在了掌心。 “队长!照片背后好像有东西!” 唐果惊呼道。 杨万龙闻言,立刻小心翼翼地展开照片,将它铺在桌面上,然而翻到了背面。 “东郊自来水厂。” 杨万龙的眼睛猛然一亮,“走,去东郊!” “等等!”林菀上前一步,仔细地看了一眼照片背后留下的文字,皱眉道,“会不会是陷阱?” “林警官,”杨万龙看着林菀,“我比你了解他们,高飞还有救,再迟一步就真的完了。” 面对杨万龙认真的目光,林菀终于选择了避让。 “全体都有!” “这里只需要九个人,其他人立刻回警局!” “是!” …… 桥头。 对于吴魁锋来说,那自称曼珠沙华的女人和梁言,只是静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两秒。 然后……梁言仰面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那年轻的脸上迅速爬满了的血肉,梁言拼命地挣扎着,他不停地用指甲抓着自己的脸。 “痒……好痒……啊!!!” 一条条的血肉被他自己亲手从脸上抓了下来。 不一会儿,梁言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我就不客气了。”曼珠沙华睁开眼睛,扭动着腰肢走到梁言身前,从他手中取走了那把……血红色的钥匙。 “你变笨了,狱主大人。” 曼珠沙华居高临下地看着梁言,满是调笑:“如果有十年前的杀伐果敢,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我留下的生路?” “你心软了,你知道生路在他们身上,但十年前你已经杀了他们一次,现在……已经不敢再杀他们一次了,对吧?” 梁言没有开口,他也不能开口,他正承受着恐怖的厉鬼反噬,马上就要没命了。 他能听到曼珠沙华的声音,她说得对。 十年前已经杀过他们一次了…… 八狱之间,有个传言。 读心人屠梁不言,没有任何弱点,亲手宰了幽泉煞伐之狱的所有人。 只有他知道……最后那次任务,他一个人都没有杀。 梁言永远记得那一天,永远记得大家从容赴死的模样。 “你比我们聪明,梁不言。” “要活下去啊,拯救世界啊,小子!” “别这么看着老子,如果不是老子得了绝症,本来就活不长了,狗才会把狱主钥匙让给你!” “梁哥,再见……” 一点点记忆从脑海深处喷涌而出,梁言的眼前一片模糊。 有血,也有泪。 “对不起……我没有等到那一天……” “白研人用性命延后了十年,但我……没能守住钥匙……” “对不起……” 梁言浑身的血肉迅速干枯,脸部更是早已经被自己抓烂。 吴魁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高大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老子要杀了你,臭婆娘!” “什么?”曼珠沙华一边举起手枪,一边探头摆出一副听不清的姿态。 “砰——” 一声枪响。 子弹飞过,命中了吴魁锋的眉心。 吴魁锋怒目圆瞪,但瞳孔却迅速黯淡,倒在了梁言身边。 “啧,真脏。” 曼珠沙华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那两具尸体。 她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个按钮。 “回收完毕,老板。” “好,我这就回来。” 曼珠沙华挂断了电话,吹着口哨,轻巧地拉开了车门。 然而这时,她的车门竟然自己缓缓地摇了下来! 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长发男人,露出了一双半是平静,半是疯狂的眼睛。 曼珠沙华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白研人……” 第三百七十三章 逼问 第三百七十三章逼问 曼珠沙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瞳孔止不住地颤抖。 白研人回来了。 这意味着十年之期已到,九狱破灭之日即将到来,大幕即将拉开…… 桥头掠过一缕带着腥味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又打着旋儿离去。 “白研人,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咽了一下口水,总算是稳固住了心神。 眼前这个人,和十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以前温和似水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他……让人不寒而栗。 “给我。” 白研人伸出了手,过分修长白皙的手指竟呈现出一丝荒诞的美感。 “不可能!”曼珠沙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白研人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左眸的疯狂和右眸的平静让曼珠沙华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眼神。 “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的所有钥匙,给我。” 曼珠沙华先惊后怒,怒极反笑:“你?我承认的你头脑,欣赏你的胆识,但你不可能……用一句话就说服我。” “那么,来吧。” 白研人轻声说出四个字后,一双眼睛盯着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悚然一惊! 整个世界将她快速地抛在身后! 声音,气味,天空,大地,阳光……四面八方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是他钥匙后的世界吗? 不……不可能!暗渊的黄泉追鬼狱钥匙在律师手上,他哪儿来的钥匙? 难道是从门的钥匙? 他发现过从门? 曼珠沙华思绪万千之际,黑暗之中,悄然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眼眸。 左眸平静,右眸疯狂。 “你会在七分钟后死亡。” 那一双巨大的眼眸散发着令人恐怖的压力,但曼珠沙华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不管白研人的钥匙是血色狱主之匙,还是普通的从门钥匙,只要找到生路,逃离他的世界,这场游戏……就是他输了。 到时候,不仅能够除掉一颗敌我难辨的炸弹,还能再获得一把钥匙。 曼珠沙发冷静地看着黑暗虚空中的那双眼睛,“开始吧。” 话音一落,可怕的失重感传来,紧接着,周围的景象大变…… 曼珠沙华刚回过神,看到的画面是一个公交车站。 天色阴沉沉的,即将快下雨的样子。 她在站牌旁,似乎是在等车。 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物,应该是郊区。 这时,只听一阵鸣笛:“嘀嘀——” 一辆公交车朝她开了过来。 曼珠沙华脑子里绷紧了弦,谨慎地看去。 只见那公交车内,黑压压的坐满了人。 “嗞——哗——” 车停了,车身中央的门在她面前打开。 她知道,只要一上车,这场生死游戏就真正开始了。 曼珠沙华舔了舔嘴唇,扭动着腰肢,一步踏上了公交车。 “哗——”车门关上了。 曼珠沙华飞快地看了一眼,这辆车果然坐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已经没有空位了。 所以……是要找出隐藏在乘客中的鬼,避免被它攻击吗? 曼珠沙华带着这个念头,目光一一扫了过去。 嗯? 她头皮一麻,后面的人……为什么都看着我? 不对! 曼珠沙华缓缓地回过头,顿时呼吸一滞! 前面的人也都扭过了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曼珠沙华久违地感觉到了恐惧,背心一阵阵地发凉。 冷静,这种场面已经见得很多了,越是恐怖的场面,隐藏的生路往往会越发简单…… 她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终究是稍微平复了一点因为恐惧而加速的心跳。 然而,这一丝冷静在她无意中看到后视镜的刹那,立刻土崩瓦解! 一张恐怖的女人脸……占满了整个后视镜。 她也在看着她…… 惊骇欲绝的曼珠沙华没有发现,在她看到后视镜中的女人脸那一刻起,车前电子表上的红色数字,忽然开始跳动。 从07:00……变为了06:59。 …… “时间呢?” 宋缺问到。 “还有九分钟到四点。”顾平生回应道。 闻言,宋缺长身而起,却被郁文轩伸出一条腿拦在了原地。 “别动。” “让开。”宋缺低头看着椅子上的郁文轩,语气还算平静,但目光却绝不平和。 “坐下,四点之后再走。”郁文轩下巴点了点宋缺的椅子,虽然也不算命令的口吻,但听上去却让人很不快。 “我会在四点前回来。”宋缺盯着他说到。 郁文轩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宋缺:“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们活在一部电影里,你说出这句话后,基本就回不来了。” 宋缺一滞,说到:“我去厕所。” “好啊!一起,听说一起上厕所可以促进感情。”郁文轩看了一眼其余人,热情地邀请着大家。 “你真是惹人生厌,郁文轩。”宋缺盯着他,目光中似乎有火气在闪动。 郁文轩对此视若不见,但终究还是做出了一些妥协:“为了防止你发生意外,让我们四点的时候凑不齐九个人,所以……顾先生,麻烦你跟着他去一趟厕所吧?” 郁文轩忽然笑眯眯地看向了顾平生。 顾平生似乎也很意外,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起身道:“好。” 宋缺微不可查地看了郁文轩一眼,然后迈过了他的腿,朝着厕所走去。 顾平生跟着宋缺,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大厅。 郁文轩一直等他们的背影消失才转过头,眼睛落在了风袖雪身上,笑道: “风小姐,你有两个选择,一,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二,立刻滚出这间咖啡厅,怎么样?” 风袖雪一直平静如常的目光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她转过头,看向郁文轩:“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醒了吗,风小姐?” 郁文轩眯着眼睛说出六个字,语气却完全不像他自己,而像是……顾平生。 风袖雪目光微凝,这句话是顾平生在青衣街时问的。 虽然郁文轩当时确实在场,但他为什么会记得? 他不是被顾平生清除掉那一段记忆了吗? 风袖雪沉默以对,而这种状况,显然也出乎了许知非和余笙的意料。 “你不可能让我出去,少一个人,你们的心脏也会随机爆炸。”风袖雪平静地说。 “哦,你说这个?”郁文轩随意地踢了一脚地上昏倒的男人,“说起来,我一共打晕了五个人,因为嫌麻烦,有两个丢在了外面。” 郁文轩身体前倾,低声笑道:“我想……踢出你和顾平生,应该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影响,你说呢?” 第三百七十四章 灵魂 第三百七十四章灵魂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笙和许知非神情各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风袖雪和顾平生怎么了?他们隐藏了身份吗? 风袖雪的身份有可疑之处这一点,许知非丝毫不意外,但顾平生也有问题,倒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对余笙而言,这是证明自己清白的一个好机会。 顾平生和风袖雪才是暗渊的人吗? 她警惕地看着对方。 风袖雪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哪怕郁文轩此刻是逼问的态度,也没有让她心慌意乱。 倒是去上厕所的宋缺,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 “顾平生意识到不对劲,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 宋缺面色有些难看。 “没事,”郁文轩倒是不太在意,继续盯着风袖雪,“他不打自招了,你呢?” 风袖雪看着他们。 四人也看着她。 她忽然笑了,这张美丽的脸绽放出的笑容格外动人,“可以,我能够告诉你们,关于我的一切。” …… 平行时空。 总有一些人,会以各种你情愿或者不情愿的方式,留在记忆里。 白研良坐在秋千上,看着暮色降临的业城,渐渐失了神。 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 以往孑然一身的孤独感,竟会比失去一些人要容易承受得多。 一路走来,有多少人走着走着,就没了踪影? 现在如此,以后呢? 白研良仰起头,看向夜空。 也许……这才是正常人的人生。 总会有一个美丽的笑容曾出现在生命里,最后却如云雾般消散。 情绪真是一味毒药。 至少,之前的他不会有这种莫名而来的悲伤。 周天告诉了他很多“秘密”。 虽然周天肯定会有所隐瞒,或者欺骗。 但无论是哪一种,白研良都能感觉到,雾集的终结并不是这个诅咒的结束,而是另一场游戏的开端。 每当想到这里,白研良就会冒出很多让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念头。 难道……那些念头就是悲伤情绪带来的衍生物吗? 他不确定,但他知道……他已经不能让身边的人,像祁念一样,埋葬在过去的时光里。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太多太多的人,相遇的人来不及相识,相识的人来不及相知,相知的人来不及实现他在你生命中的意义,就被时光冲散到了天涯海角。 但至少,还能活着。 活着。 一件简单又困难的事。 一开始,大家的目的,仅仅是逃离这场诅咒。 但随着时间的一步步后移,白研良发现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 有的人明明已经脱离了诅咒,却仍想回到雾集。 目的?抱负?理想?野心? 大同小异的词汇,很难形容出白研良内心的那份感受。 庞大的诡异世界已经露出了它的冰山一角,隙间,须间,八枚狱主之匙,不知几枚的从门之匙。 有多少人在暗处蠢蠢欲动? 他们在等什么? 这些虚幻事件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真相? 坦白说,此前的白研良并不是太过在意,影子也好,血亲也罢,白研良一直以来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查清白研人死亡的秘密。 他的生活,围绕白研人之死而展开。 恍然间,白研良发现之前的自己对这个世界,竟是没有半分兴趣。 这绝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状态。 然而,到了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怕死了。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些人。 白研良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手机。 周天说,这个世界只是时间的缝隙,相当于因为一场大雨而从主河道延伸出的支流,雨一旦停下,支流很快就会干涸。 但他不这么认为。 毫无疑问,这就是未来。 一种……非常有可能性的未来。 他遇到了杨一一,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一名刑警。 他打通了许知非的电话,却没了其他人的消息。 和许知非的梦一样,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她和他。 但从杨一一的口中,白研良知道在这个世界过去的时间中,自己失踪了。 而这,让白研良产生了两个猜测。 一,这就是真实的未来世界,十年前,他进入了涂蜂附院,被扭曲的时空送到了十年后,所以……这个时空中的他一直处于失踪状态。但如果是这样,也就说明周天想把他送回现实世界的举动注定会失败。 而第二个猜测…… 白研良闭上了眼睛,夜风轻轻地吹过了他的脸。 他已经……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任何人死亡了。 这个平行时空年的世界,和白研良此刻的打算不谋而合,如果他能够成功地回到现实时间,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失踪。 “你,吃。” 薰的声音在秋千后响起。 他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薰的手上拿着一个午餐肉罐头,看来,她专门去查过了食物的意义。 “谢谢,”白研良接过罐头,指着身边的另一个秋千,“坐。” 薰的目光落到另一个秋千上,学着白研良的样子,坐了上去。 “你在这里多久了?”白研良问到。 薰认真地想了想。 “一直。”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薰疑惑地看着白研良。 “就是……想一直呆在这里。” “不喜欢。”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让他送你去现实世界?”白研良看着薰,从周天的口中,他得知薰是一个已死之人的克隆体。 “不行,”薰摇了摇头,看着白研良,“死。” 她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恐惧情绪,但死字出口时,眸子却颤了颤。 “你害怕死亡?”白研良看着薰。 “怕。”薰直视着白研良。 她真的……是克隆人吗? 白研良看着薰的眼睛,她的灵魂……到底是谁? 周天说薰还爱着他。 如果她拥有“薰”的灵魂,她确实仍会爱着他。 但……这个不喜欢鬼首山的女孩,真的是薰吗? “想离开这里吗?” 白研良看着薰。 “想……” 薰刚准备点头,忽然脑袋一僵,缓缓挺直了脖子。 “白先生,可以下来了。” 薰还是薰的声音,但却是周天的口吻。 白研良起身,走向了地洞口。 在临下地洞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薰。 她还坐在秋千上,晚风吹得她的发丝很乱,她怔怔地看着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研良转过头,进入了地洞。 但薰秋千上孤寂的背影却怎么也抹不去。 是周天给了她生命,但也囚禁了一个陌生的灵魂。 第三百七十五章 诉说 第三百七十五章诉说 巷道。 荀未末和滕森站立不动,忽然,滕森的身子晃了晃,猛然睁开了眼睛。 两行凄厉的血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轰——” 高大的身躯笔直地倒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灰尘。 他浑身的肌肉开始萎缩,扭曲,但一双满是鲜血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荀未末。 “两……两只无解厉鬼,你……有两把……狱主……之……” 滕森永远闭上了嘴,高大的身体如同被巨力压缩过一般,紧缩成了一团,死状惨不忍睹。 荀未末走上前去,弯下腰,拿起了滕森手中的钥匙,低声道: “现在是三把了。” 荀未末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道。 …… 鬼……到底谁是鬼? 怎样做才不会被鬼杀害? 曼珠沙华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 十年前的白研人是一个温柔可靠的人,但十年后的他……她不敢想。 虽然规则限定,白研人必须在合理的逻辑内留下一条生路,但以他的脑子,那条被他留下的生路倒不如说是被他隐藏起来的生路。 而更恐怖的是,她无法得到任何提示,一切的不寻常之处都需要自己去发现。 刚上车时,被镜子里的鬼脸和满车的人盯着,着实是吓到了她,但现在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但这……恰恰也是不正常。 白研人在游戏开始前说,她会在七分钟后死亡。 虽然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扰乱她心绪的威胁之语,但那台一直在倒计时的电子表,让曼珠沙华的心理压力剧增。 不行……不能去注意那个电子表,它是白研人故意留下来干扰的。 她撇过了头。 无意间,曼珠沙华的目光扫过了后面的乘客。 大家的目光已经移开了,虽然仍是显得很诡异,但至少没有一直盯着她。 但是……这一眼,让曼珠沙华心底有些发寒。 最后一排,竟然空出了两个座位。 她清楚地记得,这辆公交车内坐得满满的,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 但是现在,最后一排左右靠窗的两个位置,竟然没人了…… 人呢? 去哪儿了? 难道是……鬼已经动手了…… 压抑的气氛向她涌来,曼珠沙华的心态逐渐起了一些变化。 她的性格有缺陷。 不如说,暗渊的所有人性格都有缺陷。 曼珠沙华的智力和狠毒在随着年龄增长,但性格却一直停留在上学阶段。 冲动,易怒,急躁,言辞怪异,举止反常。 她是一个残酷无情的施暴者,但当她处于被动的一方时,这个女人心里的恐惧会被放大许多倍。 就像……现在这样。 最后一排诡异地少了两个人后,曼珠沙华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了。 而时间,还在一点一点地倒退。 距离白研人说的七分钟,只剩下……三分钟了。 …… 咖啡厅。 风袖雪端坐着,神色没有丝毫慌乱。 “我叫风亦如。” 她好看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你是这幅身体的第二人格?”郁文轩问到。 风亦如摇了摇头:“我占据了她的身体,潜移默化之下修改了她的记忆,她知道我的存在,但在她的记忆里,我是她的第二人格。” “……你到底是谁?”宋缺丝毫不信风亦如的说法。 什么占据身体?什么修改记忆?人类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除非她是鬼! 风亦如转头看向他,怅然道:“我是早该死在十年前的人,风亦如,白研人的妻子……风亦如。” 许知非看向她:“你是白研良的……” “大嫂。”风亦如看着许知非,轻轻笑了笑。 “我对你们的关系不感兴趣,说你的目的,还有……你是怎么做到占据风袖雪的身体,修改她的记忆的?”郁文轩完全不为所动,目光没有半点变化。 “知道这些,对你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风亦如说到。 “是好是坏,我自己会判断。”宋缺看着她,说到。 风亦如笑了笑,她的气质,确实比风袖雪要端庄稳重许多。 “研良的哥哥用自己的身体吸收了所有诅咒,拖延了十年雾界的降临,”她的眼睛浮现出回忆的光彩,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异常动人,“雾界,是周博士命名的一个诡异空间,据他推测那是鬼的世界,里面漂浮着无尽的雾霭,如果九把狱主之匙未齐,它会直接吞没掉现实世界。” 说到这里,她取出了一把青色的钥匙,“十年前,雾界出现,但第一狱酆都号令狱迟迟不现,狱主之匙无法凝结,情急之下,我们用二十枚从门之匙试图阻止雾界,但没想到……” “嗯?”宋缺看向她,发现风亦如竟然在悄无声息地流泪。 不过,她的情绪一直非常平静,“我们没想到……从门之匙本就会被雾界吸纳,二十个人被雾界牵引,眼看就要死亡。” “然后……他去了,”风亦如的眼睛忽然亮了些,“他一个人承受了所有雾界诅咒,用性命拖延了雾界十年。” “今年,就是十年之期,”风亦如看向了郁文轩几人,“雾界马上会再次降临,而雾集,就是那个迟到的酆都号令之狱,这把钥匙……会是我的。” 在场之人的细微观察能力都很强,要在他们面前说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郁文轩本以为这个所谓的“风亦如”会有所隐瞒。 但听下来之后,他竟没能察觉出半点谎言的味道。 有这种感觉的不仅是他,宋缺,余笙,许知非也是如此。 她没有撒谎。 “风袖雪和你是什么关系?”郁文轩的神色正经了许多。 “妹妹,”风亦如笑了笑,“亲妹妹。” “我失去了身体,挤进了她的躯壳,她记忆中的所有,都是我曾经的经历。” “我喜欢你的狠辣,”郁文轩鼓起了掌,笑眯了眼睛,“风小姐。” “虽然我很想说,她和世界相比不值一提,”风亦如低下了头,轻声说,“但是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必须拿到这把钥匙,我必须进入雾界,我必须……把他找回来……” “对不起,打扰你一下你的煽情,”宋缺从咖啡厅外提进来一个昏倒的人,“四点到了,我们该牵手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来临 第三百七十六章来临 “嗡——” 强烈的耳鸣突然出现,宋缺皱了皱眉,本以为是突如其来的身体不适,但他很快发现,其他人也和他一样。 “咚咚——” “咚咚——” 心跳在自作主张的加速。 “这是……雾集?”宋缺有些不敢确定。 雾集的召唤,第一时间涌现的会是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接着便是心脏的灼烧感。 但这次的感受……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会不会是暗渊……”余笙没敢直视大家的眼睛。 “不是,”风亦如忽然开了口,“这是‘它’的声音,能听到‘它’的声音,意味着雾集即将终结。” “它是什么?” 宋缺问到。 “我建议……先进雾集再说,”郁文轩起身笑道,“刚才‘走失’的顾先生,肯定没想到我们马上又会在雾集中见面了,真是有趣。” 宋缺没有反对郁文轩的提议,但他扫了一眼周围后,发现许知非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知非人呢?” “许小姐……已经开门进去了。”余笙说到。 “真是个急性子,”郁文轩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风亦如,“女士优先,风亦如小姐。” 风亦如平静地起身,走向了咖啡厅的内门。 …… 平行时空。 前脚刚准备迈入地洞,白研良就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耳鸣。 “昂——” 与宋缺几人不同的是,白研良听得更加清楚。 这让人心中难受的耳鸣中,夹杂着低沉的嚎叫,白研良能确定那不是地球上任何生物发出的声音。 没来由的,他想到了雾集之中上空,那两枚巨大的红色光点。 他不止一次觉得,那是一双眼睛。 但是……什么样的怪物能够拥有那么巨大的一对瞳孔? 思考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 毕竟那是雾集,那里空间本来就是个诡异的地方,事事皆有可能。 现在的问题是……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要告诉周博士吗? 这个念头仅仅在脑袋中出现了半秒,就被白研良否决了。 雾集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对等的,哪怕在那里过去了好几天,回到现实后,也只会是短短的一瞬。 白研良没有任何犹豫,这个进入的地洞,也能算门吧? 那么…… 他尝试着迈了进去。 …… “又是一位稀客。” 郁文轩的声音让白研良确信,自己确实进去了雾集空间。 白光消散,眼前的人影轮廓逐渐清晰。 明明只有几日,但当他再次看到许知非,郁文轩,宋缺,余笙,顾平生,风袖雪几人时,却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好久不见……” 他打着招呼,也许是在对所有人。 “你应该感谢她,”郁文轩从上到下扫了白研良一遍,“这女人差不多把业城翻了个底朝天。” 白研良闻言,扭头看向了许知非。 可她却移开了目光。 “谢谢你。”白研良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亲近?感谢?热情? 如果需要那些,眼前这人就不会是许知非了。 “……”许知非转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了白研良身上。 她还是那么不爱说话。 “我去过涂蜂附院。” 她的开口,让白研良心中一紧,“你没事吧?” “你不在那里,”许知非摇了摇头,“我捡到了你的猫。” 白研良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来,除了大家,他最担心的就是爱伦坡。 “它还听话吧?” “……”许知非认真地想了一下,“太黏人。” 爱伦坡?黏人? 她会不会认错猫了? 在白研良的印象里,除了自己,那只小黑猫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你们可以挑个时间私底下慢慢叙旧,”郁文轩对这两人凑在一起说些没营养的话相当不满,“白先生,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你没有执行青衣街任务,却没遭到厉鬼的追杀吗?” 白研良转过身,看向郁文轩。 这件事他确实想过,但是已知的信息太少,他只能暂时把自己没有被鬼追杀这件事,认定为须间的神奇之处。 也许,藏身在时间的缝隙中,就能躲过惩罚? 本来他确实这样想过,但当他踏入地洞,瞬间从十年后的世界进入到雾集中时,这个想法立刻被打消了,雾集的诡异力量,竟然是可以跨越时空的…… “为什么?”白研良没有掩饰自己的疑问。 “这个,你就要问他了,”郁文轩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顾平生,“那位医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找来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代替你执行了那次任务。”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为你做到这一步?” 郁文轩的目光在顾平生和白研良之间来回。 为我……做到这一步…… 白研良目光微变:“顾先生,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白研人的人?” “我们都认识,”宋缺说到,“你嫂子就站在那里。” 白研良心中一颤,转过头看见的是风袖雪。 不……这个眼神和气质是……风亦如。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风亦如和顾平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这两人都抬着头,怔怔地看着雾集的上空。 “快了……” 顾平生喃喃道。 几人随着他们二人的目光抬头看去。 那两颗狭长血红的光球,靠得更加近了。 “顾先生,如果你也是想要雾集凝结出的这把钥匙,为什么不像暗渊那样,设计杀了我们?”郁文轩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顾平生果然回过头,看向了他。 “我和他们不同。”顾平生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诉说一件小事。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好人?” 顾平生笑了笑,他似乎很少笑。 陡然笑起来,竟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我们只有死在鬼的手里,才有意义。” 他的声音明明非常平静,但听在耳里后,却让人毛骨悚然。 “来了。” 风亦如也突然开了口。 众人齐齐转身,看向了虚空中若隐若现的大门之处。 一个个漆黑的文字悄然出现。 顾平生,白研良,郁文轩,宋缺,余笙,许知非。 六人的名字漆黑一片。 仅仅是看着,就能感觉到缠绕其上的,那最深沉的恶意。 第三百七十七章 深海 第三百七十七章深海 “竟然变成了黑色。” 郁文轩微微眯起了眼睛。 比起黑色,似乎血红色更加不详。 但六人眼前看到的黑色名字,那股诡异感远远超出了血色名字。 紧接着,又是一行黑色的字诡异地浮现而出: “船行月下,人亡水中。” “这是……解语?”这熟悉的感觉让宋缺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妙,“为什么感觉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它快终结了,最后的两次,它会用尽所有力量……”风亦如低声呢喃着,“所以,这句解语,绝对可信。” “是吗?”郁文轩仍然保持着怀疑,“你对雾集很熟悉?” 风亦如转过头,看向郁文轩。 “雾集破灭之后,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灾难。” 郁文轩看着她的眼睛,少见地没有继续说些什么,而且抬起头,看向了雾气渐深的雾集虚空。 难道……雾集的存在,真的是在保护大家吗? 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对于这件事,白研良早就有过猜测,所以,他并不感到奇怪。 风亦如的说法,只是确认了他的猜想。 很快,六个漆黑的名字诡异地消散成一缕缕黑雾,缠向了大家。 “果然和之前一样,立刻进行。”宋缺若有所思地说。 顾平生忽然回过头,看向了其余五人,一句话也没说。 白研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立刻看了回去。 而这时,一阵天旋地转之感陡然袭来。 …… 海边,码头。 白研良睁开眼睛,看到的一片燃烧般的橘红,夕阳即将落入海中。 海水的腥咸味在身边飘荡,远处的海面晕染着一大片晚霞。 而近处的码头旁,停靠着一艘巨大的游轮。 一架梯桥连接着游轮与码头。 白研良回首四望,没能看到其他几人。 不过……他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应该是准备登上这艘客轮的旅客。 “你走不走?” 刻薄的女人声音在白研良身后响起。 他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一身哥特萝莉裙,年龄不大,但声音非常成熟。 她抬头盯着白研良,她的瞳孔非常细小,眼白占据了眼球的绝大部分,若是一般人被她这样盯着,肯定会害怕。 “……” 白研良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站在原地,而是往前迈了一步,通过梯桥登上了游轮。 女人跟在他的身后,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警惕一切反常的事。 这是存活下去的基本原则。 很显然,这个哥特萝莉裙女人就是异常。 白研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看来这次,他们没办法通过手机联系彼此了。 他们在后面吗?还是提前上了船? 白研良不知道,他的注意力,暂时放在了那个提着大箱子的矮小女人身上。 风亦如说,这次的解语是绝对可信的。 他虽然没有那么绝对的认为,但白研良也觉得,这次的解语可信程度非常高。 那么…… 弄明白“船行月下,人亡水中”八个字的秘密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虽然这八个字非常简单,几乎任何识字的人,都能够看出它的意思。 不能在月下行船,不然人会死在水里。 这几乎是一眼就能看明白。 但……白研良看了一眼天色。 夕阳已经彻底坠入了海里,海面上还有零星的几点橘红。 很显然,这艘游轮是在今晚出发。 既然会选在晚上出发,相信他们也早就了解过附近的天气状况。 几乎可以肯定,今晚会是一个晴朗的夜。 要想避开月亮,不太可能。 一路跟着那个女人,白研良虽然没向任何人打听消息,但还是得到了一些信息。 首先,这是一艘还算豪华的游轮,这次装载着约两千人进行为期三日的海上巡游。 白研良很难想象,这两千人里,有多少会死于厉鬼之手。 他不认为只有自己一行人才是鬼的目标。 事实也确实如此,过去世界的人同样会遭到它的杀戮。 难道……那个女人就是其中的关键? 白研良看向了她。 她已经放好了自己的东西,空手去了甲板上,倚靠着栏杆,注视着海面。 此刻太阳刚下,月亮未出,昏暗一片的海洋根本没有任何可看之处。 但她确实一直盯着海水,就像……她能看到海水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白研良藏在暗处,看了几分钟后,走了出去。 他没有再藏匿身形。 “你喜欢海?” 白研良走到她的身边,也看向了海面,问到。 女人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认出了白研良,细小的瞳孔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厌恶。” 她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 也许她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但她的声音确实很难引起他人的好感。 “为什么?”白研良平静地问到,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你知道这下面有什么吗?”她伸手一指,指向了海面。 “海洋生物。” 白研良回答道。 “我是说最底下,”她盯着白研良,“几万米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最底下。” 随着她话音一起来的,还有一阵微凉的海风。 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说出这句话后,她似乎感觉有些不舒服,脚尖向外,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 “你认为呢?”白研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她。 “它们……不是生物。” 她细小的瞳孔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匆匆地离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白研良若有所思地再一次看向海面。 大海……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七分海洋三分陆地。 海洋的面积本就比陆地大,再加上……它有深度。 幽暗冰冷的深海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有任何人能够断言。 难道这次的鬼……是从深海里出来的吗? 白研良收回目光,看向了天空。 这样的话,它又和月亮有什么关系? …… “砰——” 哥特萝莉裙女人进入游轮大厅时,撞上了一个人。 她头也不抬,也没有道歉,匆匆地继续往前走。 但却被一把拉住了手。 “喂,”宋缺看着她,指了指地面,“你东西掉了。” 女人猛地回过头,趴在地面上寻找。 然后,宋缺亲眼看到她将一支画笔从地上捡了起来。 她仍然没有道谢,将画笔放进了衣裙的外兜里,匆匆离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冲突 第三百七十八章冲突 大海是生命的起源之地。 讽刺的是,这次他们六人偏偏要在这艘游轮上,经历大海的“考验”。 没有通过的后果,就是失去生命。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白研良转过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看着面前的宋缺问到。 “码头的上船队伍,我站在最后一个,我的前面只看到了你,他们应该在队伍的前端,先一步上了船,”宋缺走过来,也靠在了栏杆上,“怎么样,那女人果然有古怪吗?” 白研良点了点头:“她透露了一点,也许这次的鬼来自深海。” “深海?”宋缺有些意外,“难道是海怪什么的?” “不清楚,”白研良没有多说,“看到他们了吗?” 宋缺摇摇头:“我一直跟在你后面,没看到他们四个。” “尽快汇合吧。”白研良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次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显得那么不同寻常。 “不太方便,这艘游轮不算短,全长两百多米,上下七层之多,房间密密麻麻,再加上两千号人来来去去,鱼龙混杂,一时半会儿应该很难碰面。”宋缺说到。 “今晚一层大厅有自助晚宴,他们应该会去。”白研良说到。 “这倒是一个机会。”宋缺点了点头。 很快,他又低声问到:“你那位嫂子,这次不在任务名单之中,你不觉得奇怪?” 白研良看着他,说到:“我每次都在任务名单里,你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宋缺立刻回到,“雾集简直就像巴不得你死。” 说到这里,宋缺忽然心中一顿。 不对啊…… 事到如今,每个人都能看出来,其实雾集更倾向于保护大家。 那为什么它偏偏要杀白研良? 如果它倾向于保护人类的话,岂不是说明……白研良不是人类? 宋缺脑子里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事实上初见白研良时,他就一直是这个想法,直到二人一起经历过一场生死之后,宋缺才信任了他。 但是现在…… 情况又扑朔迷离了起来。 “你呢?”白研良似乎没察觉到宋缺突然安静了下来,“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宋缺摇了摇头。 “目前这艘船正常得都有些奇怪了,甚至连争吵冲突事件都没有发生一起。” “对了,”宋缺摸出了手机,“船上的环境我都拍了照,这样如果有地方发生了变化,只要一比对立刻就能发现。” “嗯,是个好办法。”白研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用?”宋缺疑惑地看着他,“虽然手机没有信号,但基本的照相功能还在。” 白研良颇有些无奈意味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记得住。” “额……” 宋缺怔怔地看着转身朝大厅走去的白研良,心中对他是鬼的猜测忽然淡了几分。 ……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大厅,自助宴会马上要开始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舱内大厅却灯火通明,繁华富丽。 甲板上的游客陆续进来,大家有说有笑地拿着手机、相机互相拍照。 看得出来,这艘游轮上的人都来自比较富裕的家庭。 他们对自助餐的兴趣不大,更主要的是想借着这一轮聚会,认识新的朋友。 周围人非常多,而且灯火很亮,这种情况,即便是知道这艘船上有鬼也不会太过害怕。 但大家的警惕性依旧十分的高。 凡事都先往最坏的方向去思考,正在二层的郁文轩看到了白研良和宋缺。 他没有第一时间下去汇合,而是在不停地打量楼下大厅里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在想一个问题。 这艘船上的……会不会全都是鬼? 也许等月亮出来后,它们就会化作原形。 “诶,郁文轩在二楼。”宋缺碰了碰白研良的肩膀。 白研良抬头看了一眼,“嗯。” 一个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他一直紧盯着那个身穿哥特萝莉裙的女人。 她的一身打扮在人群中非常打眼。 而且……她的气场也和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 大家都在优雅低声地交际,只有她拿着一个巨大的盘子,在自助晚宴还没有正式宣布开始时就自顾自地取食物,吃了起来。 “真是粗鄙……” 她旁边的男士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后就立刻移开了目光,并取下眼镜仔细地擦了擦,就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位西装笔挺的男士声音不算小,但穿着哥特裙的女人并没有理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看看大家,多么热情好客,为什么你这样不合群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郁文轩从二楼走了下来,来到了女人身边。 “热情好客?”她扭头看了一眼一对对正在谈笑风生的陌生男女,“我只看到了一堆虚情假意的脸。” 说着,她大部分都是眼白的瞳孔看向了郁文轩,“你也一样。” “哦?你说我和他们是一样的?”郁文轩很感兴趣地看着她。 虽然他知道,对方只不过是过去世界的“投影”,但这不妨碍他对眼前这个诡异的女人产生兴趣。 “被欲望奴役的野兽。”她看着郁文轩,吐出了几个字。 郁文轩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神情也变得认真了许多,“是吗?” 女人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她看到了郁文轩的眼睛。 这一次,她的目光变了变。 “有些人拿着刀,会一刀结束掉对方的性命。有些人会一刀一刀地让其生不如死,最后在心脏上补上最后一刀,”她盯着郁文轩,“你是第二种人。” “哈哈哈哈!”郁文轩仰天大笑,往后一躺,脚直接搭在了桌子上,“有趣有趣,你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waiter!”两人身旁的西装男士忽然举起了手,“可以把他们赶出去吗?我认为他们会污染了这场宴会。” 说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郁文轩和那个女人,神情颇为优雅。 “啧,看来,我们被当成了一类人。”郁文轩看着她说到。 女人端着盘子,又挑拣了一些食物,也不说话,服务员还没走来她就径直离开了大厅,去了甲板上。 郁文轩扭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他把目光投向了这个仍在看着他的西装男士。 “希望你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先生。”郁文轩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番举动完全出乎了西装男士的预料,但他只是轻哼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 郁文轩也不在意,他放下了搭在桌上的腿,在服务员提醒之前,也离开了大厅。 “他快死了。”白研良忽然说到。 “谁?郁文轩?”宋缺朝郁文轩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是他。” 白研良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优雅的西装男子身上。 第三百七十九章 意外 第三百七十九章意外 自助晚宴开始了。 因为白研良的话,宋缺格外注意那个一身西装的高雅男士。 “你盯着这里,我去上面几层看看。” 白研良打了声招呼。 “好,约定个时间在刚才的甲板位置汇合吧。”宋缺扭头看向身边的白研良。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身边这个白研良多了许多心事。 更加让人猜不透了。 也许……和他最近失踪这么长一段时间有关? 有机会一定要仔细问问他,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儿。 “四十分钟后。”白研良说完,刚准备离开,却被宋缺拉住了。 “等等,”宋缺有些犹豫,“我觉得,这次任务的关键在刚才那个女人身上,现在郁文轩一个人跟着她出去了,万一……他对我们有所隐瞒的话……” “相信他。”白研良的回答没有半秒停顿。 “你知道他的性格,损人利己的事,他绝对会……” “他害过我们吗?”白研良在宋缺还没说完时,就打断了他的话,“仔细回忆,虽然他的性格看上去很恶劣,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害过雾集中任何一人,据我所知,他还救过人。” “是吗?”宋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研良,“他还救过人?” “宋缺……”白研良注视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了。”白研良很少有这种欲言又止的时刻,宋缺很想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和你……是朋友吗?”问出这句话,似乎用光了白研良的所有力气。 这让宋缺非常意外,白研良这犹犹豫豫,千辛万苦说出来的话,就是这个?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是!这世上还有比共同历经生死更坚固的感情吗?” 白研良的嘴角稍微动了动,很细微,但却很真实:“是吗……” “你的脸怎么了?抽筋了?”宋缺好奇地看着他。 他以前可不是这么笑的,以前的他笑得温和爽朗,让人很有好感。 哪像现在这个,僵硬难看,就像一辈子没笑过一样。 “其实……我把你们都当作了朋友……” 白研良出了一口气,直到此刻,他才下定了决心,自己要做的事…… “没有彻底了解一个人之前,不要怀揣恶意去看待他,郁文轩值得信任。” 说着,白研良摆了摆手,离开了大厅。 郁文轩……值得信任吗? 宋缺拿不准,其实,他甚至都拿不准白研良的真实身份。 也许他真的是鬼? 但……这又如何呢? 没有白研良,他早就死在了新月百货大楼里…… 既然他说可信,那就信吧! 宋缺轻轻敲了敲头,甩开了烦人的思绪。 他注视着那位西装革履的男士。 他端着高脚杯,穿梭于各色女人之间,但白研良说……他即将会死是为什么? 难道自己刚才看漏了什么? 正当宋缺这么想着的时候,人群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噢——” “天呐——” “哈哈,先生,你真是太风趣了……” 宋缺立刻看向了喧闹之处。 原来是那位紫装革履的男士,一不小心摔倒了。 他的面色也非常尴尬,赶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 就在这时! “砰——” 他头顶上的吊灯突然砸了下来,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啊!” 女眷们吓了一跳,大呼小叫了一阵。 那位男士脸色有些发白。 他怔怔地看着砸在地上的吊灯,那个位置……就是他刚才摔倒的位置。 如果刚才爬起来的动作慢了一秒,他就…… 吊顶底部那尖锐的铁刺让他不寒而栗,额头上渗出了虚汗。 但他还是尽力保持着风度,安慰着周围的女人们。 “没事,这只是一场意外……” “先生,请您让一下。” 服务员立刻拿着工具,准备上前来清理。 他一转头,一个极其尖锐的铁器在他眼前放大!眼看就要戳到他的眼睛了! 他猛地一仰头,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 “你干什么!” 他生气了,面色发白,嘴唇不停颤抖,他已经难以维持自己的风度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清洁工具差点戳中我的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服务员不停地躬身道歉,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他终于意识到此刻的做法不太体面。 “以后注意些!”他怒视了一眼这个服务员。 “是,我一定会注意的,先生……” 服务员诚恳地说到。 “哼。”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迈开步子,准备离开这场自助晚宴。 他完全没有了猎艳的心情,从刚才开始,周围好像就有一些不对劲了…… 真是倒霉…… 走着走着,他忽然小腿一软,一个趔趄摔在了桌案上! 眼前的桌案,摆满了西式糕点,他摔倒的面前,刚好就是一个巨大的蛋糕。 该死……又要出丑了。 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蛋糕,他的眼前只来得及冒出这一个念头。 果不其然。 本就是这段时刻焦点的他,立刻就被发现摔在了蛋糕上。 刚刚被吊灯突然掉落吓到的小姐们捂着嘴咯咯咯笑了起来。 男人们更是看着他哈哈大笑。 宋缺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人……这太倒霉了吧? “喂……”周围的人在大笑着起哄,“快起来吧先生,蛋糕对你的吸引力那么大吗?” 西装革履的男人头埋在巨大的蛋糕里,半晌没有动弹。 摔在蛋糕里会有危险吗? 绝对不会。 但渐渐的……大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你们看他的脖子!他好像很用力地想站起来?” 周围的人疑惑地看着他。 宋缺心中一紧,那个男人的脖子已经涨红一片,青筋暴起,手臂也按在了桌案上,显然正在拼命用力。 所有人都意识到绝对出事了! “快把他拉起来!”宋缺立刻喊道。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眼下的状况诡异地让他们恐惧,简直就像……有一个透明的东西站在桌案旁,用力地把他按在了蛋糕上一样。 “该死……”宋缺冲了过去吗,一把抓住了男人的后衣领,用力地往后拉。 好可怕的力量…… 刚一接触到,宋缺就打了个寒颤,这个西装男人身上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按着他! 宋缺立刻意识到,想把他拉起来,绝对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快来帮忙啊!”宋缺怒瞪着周围的人,吼道。 “这……” “我……” 风度翩翩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整个大厅无比的安静。 宋缺刚准备叫吓傻了的服务员过来帮忙,却忽然感觉那股巨大的力道一松,那个男人被他拉起来了! 宋缺一个趔趄,和男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还好,总算是拉起来了。 他刚这么想,目光却无意中看到…… 西装男人软软地趴在地上,脸上全是可笑的蛋糕奶油,唯独露出了一双眼睛,充满恐惧和怨恨地瞪着前方,不知是在看谁…… 他已经死了。 被奶油埋住,窒息而死。 第三百八十章 入夜 西装男人软软地趴在地上,脸上全是可笑的蛋糕奶油,唯独露出了一双眼睛,充满恐惧和怨恨地瞪着前方,不知是在看谁…… 他已经死了。 被奶油埋住,窒息而死。 宴会大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下一刻,如同油锅里掉进了一滴水,人群瞬间炸开。 惊呼,尖叫不绝于耳,一个倒霉的男人就这样活生生地,极为怪诞地死在了所有人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宋缺也立刻后退,方才,他是最先冲上前帮忙的人,也是他切身感受到了西装男人身上压着的,那股恐怖的力量。 宴会大厅无比混乱,所有人都在急着逃离事发的地点,人类求生的本能,让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警报……离开这里,赶快离开这里! 但……在慌乱逃开的人群中,也有那么几人没有动作。 其中,有上到了第三层的白研良,此刻他正靠在栏杆边,目光扫视着如蚁群一样退散的人潮。 也有去了甲板,听到动静后又重新回来的,出现在二层的郁文轩。 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宴会大厅门口,正在人群中逆行的顾平生。 宋缺的震惊持续了刹那,他倒不是在诧异这个西装男人的死状,而是回忆起了刚才白研良说的那句话…… “他快死了。” 没错…… 这个西装男人方才和郁文轩有过短暂的“冲突”,白研良和自己都看到了全程,可是……白研良为什么会那样说? 是他发现了什么吗? 宋缺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西装男子的确是个不讨喜的人,但当时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以成为白研良立刻判断出“他快死了”的依据,而且是这种诡异莫名的死亡。 西装男子暂时只得罪了郁文轩和那位穿着哥特裙的女人,既然不是郁文轩干的,难道说…… 宋缺的目光立刻往四周扫去,他看到了出现在二楼的郁文轩,却没看到那个哥特裙女子。 本来郁文轩是要跟着她去甲板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一个人? 宋缺猜到,白研良八成是从那个身穿哥特裙的女人身上发现了些什么,才会那样下断言。 基本可以断定,这个西装男的死和她密切相关。 人群已经完全散开,很快,热闹的宴会大厅就只剩下一具尸体,以及四个男人。 顾平生从门口处第一个过来,白研良和郁文轩也下了楼,到了尸体旁边。 顾平生倒也不觉得尴尬,仿佛之前从幸运咖啡厅突然逃离的人不是他。 郁文轩和宋缺此刻倒是都没找他的茬,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关于“假白研良”,以及抹除了大家一段记忆的事,他必须给出个交待,但时机不是现在。 “果然死了。” 郁文轩似乎并不意外,低头看了一眼西装男子的尸体。 “你也知道他会死?”宋缺看了他一眼,又侧头看了一眼白研良。 “那女人的杀意很明显,”郁文轩随口说道,“对吧?” 他看着白研良。 白研良轻轻点头:“她端着餐盘离开时的眼神,没有丝毫掩饰。” “或许,她认为根本没有掩饰的必要。”郁文轩意有所指,他半蹲在尸体旁,“倒是他,乍一看是被蛋糕憋死的……” 随着他的声音,其余三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死者身上。 “他脸上糊着蛋糕,不太明显,其实仔细看,口鼻间全是蕈样泡沫,”宋缺眉头微皱,低声道,“很明显的溺死特征。” 而且…… 那股压在西装男子身上的庞然巨力,宋缺现在想来,根本不是有什么隐形人压在他的身上,将他按在了蛋糕里。 而是水压,人类根本无法抵抗的巨大水压。 在他挣扎的那个瞬间,死者的身上仿佛压着一片海。 船行月下,人亡水中…… 四人似乎心有所感,齐刷刷地转头。 只见门窗的缝隙间,苍白月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 月亮,已经出来了。 海风也钻进门窗,带来了些许冰凉腥臭的味道。 虽然海风向来腥咸苦涩,但这一刻四人感受到的腥味,却要真切得多。 仿佛这味道并不来自广阔的海面,而是……就在附近。 “那女人很不对劲……”宋缺打破了沉寂。 他又看向郁文轩:“你不是跟着她去了甲板吗?怎么又回来了?” 对于郁文轩而言,死个人绝对没有继续做自己感兴趣的事重要。 他很明显对那个穿着哥特裙的女人充满兴趣,不太可能突然跑回来。 还是说……这个郁文轩也许根本不是本人? 宋缺起了疑。 “我没有向你汇报的义务。”郁文轩一开口,宋缺就打消了怀疑。 应该是本人。 “不过,我的确跟丢她了,”郁文轩虽然语气平静,但目光却明显是在疑惑与思索,他低声道,“她端着餐盘去了甲板,我和她前往甲板的时间差最多不过十秒,她消失了。” “还有两人,直到现在也没出现。”一直未曾开口的顾平生忽然说到。 这次的雾集一共选中了六人,除了在场的四人外,还有余笙和许知非应该也在这艘巨轮上,可是直到目前为止,四人都未曾发现她们二人的行踪。 顾平生现在提起她们,难道是在暗示她们的失踪和那个哥特裙女人有关? 就在这时,所有人忽然一个趔趄! 这样巨大的游轮本不该出现这种程度的颠簸,但它的确出现了。 大厅的自助餐食瞬间七零八落滚翻一地,桌椅也向着同一个角度开始倾斜滑行。 地板上的那具尸体也是。 白研良四人反应极快,或者说,他们早已习惯了保持高度警惕的状态,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立刻做出反应。 船身似乎在倾覆,他们各自找到了稳定身形的地方,西装男子的尸体在地上翻来滚去,直到滚到钻进来的月光下,那月光刚好照在死人的脸上—— 一直注视着死者的四人脑子里“嗡——”的一下,浑身一僵。 死者的脸,竟突然变成了他们各自的样子,注视着他们…… 可偏偏就在这时,不等四人看清,船身再次剧烈颠簸,无一例外的,他们只感觉手上抓住的东西突然变得滑腻无比。 白研良本来抓着楼梯的扶手,这个瞬间扶手上渗出了大量的黏液,手上也是,脚下也是。 他们根本就站立不稳,也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船上的灯光也在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 他们就这么被动地,毫无预兆地被颠簸冲散。 只有一个人留在了大厅里,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郁文轩拔出了狠狠刺入地板的匕首,刚才巨大颠簸出现的瞬间,只有他没有去抓握船上的任何东西,而是选择了握住自己的匕首,再将匕首扎进地板,他本人则是趴在地板上。 此刻颠簸消失,其他人都没了踪影,死尸也不见了。 郁文轩拿起匕首,嗅了嗅匕首上的黏液,环首四顾: “你果然是活的……” (恢复更新,回来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脚步 皓月当空,海面上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阴影,即使是月光也无法将它照得真切。 这艘能容纳上千人的巨轮,所有灯光都已经熄灭,非但如此,就连刚才发生骚乱后的惊叫喧闹也完全沉寂。 简直就像……一副飘在海面上的棺材。 不知在船的第几层,白研良稳住身形爬起来后,身边已是空无一人。 刚才的感受他仍记得清清楚楚,这艘船在颠簸的瞬间似乎变成了某种巨大的生物,身上的滑腻与腥臭非常明显。 不过…… 白研良擦了擦自己的手,刚才手上抓到的一切都有黏液,地面也是软的,但此刻不仅手上和身上都是干干净净,地面也完全正常,就像方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他知道这不可能是错觉,这艘“船”,是有意将他们打乱分开的。 混乱之际他只看到了郁文轩那把匕首的刃光,至于宋缺和顾平生,只怕也和他一样,已经“滚”到了船上的不知名位置。 它将大家分散的目的是什么? 白研良一边思索,一边小心地往前探查。 这艘巨轮给他的感觉很不好,灯光也没了,只能借着月光勉强看清走廊的道路。 眼下的线索不多,最紧要的是弄清楚这次雾集事件的来龙去脉。 其中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里? 还有……那个穿着哥特裙的女人。 白研良对她之前的说法很在意。 “你知道这下面有什么吗?” “我是说最底下……几万米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最底下。” “它们,不是生物。” 她很明显知道些什么,难道说……这次的鬼,来自海底…… 白研良整理好思路后,决定先去船长室。 哥特裙女人在这种视野受限情况下找到的概率实在太小,但船长室却不会移动,奔着船头方向一路过去就行了。 然而,当白研良借着月光,顺着走廊一路朝着船头方向过去时,却发现周遭已经越来越古怪。 画。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出现了越来越多意义不明的画。 一开始五六米有一幅画,走着走着,两三米就会出现一幅画挂在走廊的墙壁上,他抬头看下去,虽然看不真切,但也能大概看到前面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已经挂满了画。 白研良心下一动,停下了脚步。 此刻,四周无比寂静,整艘船上似乎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但走廊的距离依旧不见缩短,船头似乎还在很远的前方。 是在阻止我前往船长室吗…… 白研良看向了走廊墙壁上挂着的画。 之所以说走廊墙上的这些画全都意义不明,是因为这些画的内容全都是残缺的。 借着月光,白研良仔细地看过好几遍,所有的画都不一样,它们画的,似乎都只是某个巨大物体的局部。 就像一幅巨大的拼图被打乱后随机挂在了墙上。 从这些“部分”很难判断出“完整拼图”的内容。 就在这时,白研良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走廊前方来的,也就是船长室的方向。 他立即压低了呼吸声,缓缓朝后退去。 这个时候,谁会从船长室方向过来? ———— 宴会大厅。 郁文轩收回匕首,屏住了呼吸。 他听到有脚步声在过来。 一个闪身躲进黑暗中,郁文轩注视着门口。 月光下,狭长的影子先一步映入大厅。 身穿哥特裙的古怪女人,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大厅。 她蹲下身子,似乎划破了自己的手掌,正在地板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然而正当这时,宴会大厅正上方的吊灯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了一样,忽然诡异地摇晃起来,慢慢地……对准了哥特裙女人。 那女人依旧在地板上忙活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头顶,那盏吊灯即将砸下来。 转眼间,吊灯的钢索猛然断裂! 哥特裙女人终于听到了动静,她神色惊恐地想翻身躲开,但身体在这个时刻却僵硬得宛如一块生铁。 不过,有个人的反应和动作更快! 郁文轩早早地看到了这一切,他在吊灯对准了哥特裙女人的瞬间,就已经不再掩藏身形,脚下一蹬,飞身一踹,踢在了哥特裙女人的左侧肩膀上。 哥特裙女人刚横飞出去,吊灯就砸在了她刚才蹲的位置上。 至于郁文轩,他踢中人后借力一个后翻,单手撑地稳稳控制好了身形,连呼吸都没乱。 这时,哥特裙女人才恍然回神,借着月光看清郁文轩后,才意识到这是之前和自己搭讪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的动静,不是“它”在清空这个位置的意思吗? 这里为什么还会有人? “你好像很疑惑我的出现,”郁文轩起身走向她,居高临下地伸出手,笑道,“你好,小姐。” 他倒是没什么大发善心的兴趣,纯粹是因为这明显藏着秘密的女人快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锁定”杀掉了,他才不得不出手,不……出脚。 至少,要把她知道的事都交待出来后再死。 “不用谢。”将她拉起来后,见她还在盯着自己,郁文轩便先一步开口说道。 哥特裙女人张了张嘴,把那句“为什么不能扑过来抱着一起躲开”给咽了下去。 她大概已经感受到,眼前这个看似正常的男人似乎存在些问题了。 “小姐,能给我看看你的手吗?”郁文轩问到。 “不行。”哥特裙女人回答。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已经被郁文轩抓起来,强行打开了手掌,露出了掌心狰狞的伤口。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在询问,他只是通知一下而已。 掌心血…… 使用钥匙,也是用这种方式。 郁文轩若有所思,再次看向地面。 地面上,果然存在着画了一半的图案。 只不过……这图案是……门? 画了一半的门? “放开我!”她挣脱了郁文轩的手,立刻再次握紧拳头。 郁文轩神情微妙。 这女人和这艘“船”,似乎不是同一个立场。 这和他一开始的猜测不一样。 有意思…… 第三百八十二章 相遇 走廊中,从船头方向过来的脚步声,渐渐露出了人形轮廓。 那个人是……许知非? 白研良看着那身朦胧月光下仿佛泛着微光的白色连衣裙。 坦白说,许知非这幅造型和鬼也不遑多让。 不过……真的是她吗? 这次雾集中的鬼会不会变成其他人的模样? 一个个问题在白研良脑海中翻飞,除此之外,以往不曾出现的……一些他无法形容的“感觉”正在胸膺中酝酿。 他想到了自己在未来拨通的那个电话。 大家的电话都变成了空号,唯独许知非号码,被一个小女孩儿接听到了。 出于某种莫名的悸动,白研良当时立刻挂断了电话。 但此刻……他被雾集强行召回的时刻,当时的感受又接续上了。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说清。 然而…… 当白研良看清许知非的状态后,那些他并不熟悉的可疑“感觉”,以及对她身份的猜测都暂时放在了后面。 因为此刻的许知非,浑身是血。 “嗒——” “嗒嗒——” 许知非脚步摇晃,两手无力地垂着,一滴滴鲜血正顺着她的手指尖往下滴落。 她也看到了走廊阴影中的人影,却并未认出那是白研良。 下意识地后退,转身,她妄图逃跑。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白研良确定了她的身份。 “是我。” 白研良快步从阴影中走出。 而听到这个声音的许知非,也松了一口气,靠着墙壁短促地喘息起来。 白研良过去后,飞快地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 许知非的左右肩膀,各有一道狭长的伤口,正不停地往下滴血。 她显然已经受到了袭击,但是,两条手臂都没法用的情况下,她是怎么逃脱的? 而且她还一路在流血,无论袭击她的是人是鬼,这么明显的痕迹对方不可能跟丢她。 刚才她还有想转身回头的动作,这说明在许知非的认知中,回去的危险性并不大,至少没他这个“阴影”带来的不安感强烈。 白研良没再多说什么,至少让她先缓缓。 这女人几乎是硬憋着一口气在走,现在劲一泄,浑身立马无力,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白研良也开始帮她处理起伤口来。 一时间,走廊内一阵寂静,唯剩黯淡的月光,照得一切都朦朦胧胧。 “你在哪里?”虽然很不是时机,但许知非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白研良失踪后,她几乎找遍了业城的所有大街小巷,虽然确定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十八中,但那所已经荒废的学校里,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在那里找到了小黑猫,许知非也许还会去其他地方再找找。 眼下,白研良出现了。 但也只是暂时的,雾集的力量将他强行拉了回来,此刻的他究竟在哪儿? 如果无法确定位置,这次雾集结束,他还是会消失不见。 正低头给她包扎伤口的白研良一时沉默。 周博士的告诫还在耳边。 那个匪夷所思的怪人,不仅克隆了自己,还改变了身份。 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周博士的克隆体。 那个时空间隙的存在……白研良暂时不想告诉任何人。 在他看来,那里是最后的退路。 如果雾集破灭,最后一把钥匙凝聚成型……九狱彻底降临,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时,那里,就是他给大家找的庇护所。 他已经……不想再体会一次身边人无可奈何地死去那种事了。 白研良从不撒谎,但这一刻,他决定编造一个谎言。 “在暗渊的钥匙世界里,我被一个暗渊成员困住了,马上就能脱困,没事。” 许知非很聪明,聪明人很难被骗到。 白研良只能掺杂着一些许知非知晓的信息,给她编造一个近乎真实的谎言。 毕竟,暗渊的动作的确越来越频繁,针对他的袭击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至于暗渊莫名其妙背了个黑锅,这反倒不重要。 许知非安静地听着,等白研良说完不再说话后,她才开口道:“很像真的。” 白研良的动作一顿。 “你不适合撒谎,”许知非平静地说,“刚才你包扎的动作很慢。” 白研良的动作一停,他忽然觉得,他太高看自己,也太低估自己身边的大家了。 隐瞒只会滋生误解,那位周天博士的话虽然惊人,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让自己完全信任他。 难道要因为周天的告诫,而选择隐瞒相识已久的大家? 自己还真是……犯蠢了。 “我从十八中进入了时空间隙,去到了一个也许是未来的世界,正在想办法回来。” 白研良对许知非说明了所有。 许知非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走廊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她眼里,漆黑如墨的眼睛竟也有了些许光彩。 “好了,”白研良处理完了她的伤口,问道,“你呢?” 说着话,白研良也看向了她。 在四目相接的刹那,许知非立刻低头躲开了他的眼睛。 “这艘船,是一只巨大的活物。” 许知非低声说道。 “我醒来就在船上,没找到你……你们。” 她动了动手指,力量在恢复。 “我去了船长室,想打听关于这艘船的信息。” “一切本来很正常,直到刚才,船身剧烈摇晃,两排牙齿出现在船长室的天花板上,它咬伤了我。” 许知非说着话,肩膀上的伤势恢复得越来越快,这里光线不好,白研良并未发现,随着她伤口的加速恢复,许知非的眼角已经多出了几条皱纹。 “船长和船员消失,我挣脱了束缚,船身的颠簸恢复,牙齿也消失了,然后,我往回走,遇到了你。” 她简单地说完了自己的遭遇。 白研良神情一动,看向旁边走廊墙上挂着的那些画。 “我明白了……” 许知非意外地看着他:“什么?” 白研良将她扶起,朝来时的路走去。 “船行月下,人亡水中。” “如果这不是船,我们在哪里?” 白研良说道: “我们遇到了一个身穿哥特裙的女人,宋缺说,那个女人,有一支画笔。” 第三百八十三章 画中 宴会大厅。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哥特裙女人看着郁文轩,低声询问。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郁文轩低头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郁文轩觉得她的脸有些眼熟。 他的记忆力很不错,但搜遍了脑子的每个角落也没发现自己过往的人生中,出现过这样一个哥特裙女人。 更何况,这次的雾集,根本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时间碎片。 她躲开了郁文轩的眼睛,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的确已经被砸成碎片了。 “我叫林晓慧。” 她首先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声音低沉,冷漠。 郁文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行为和打扮都挺标新立异,名字倒很朴素。 “我……”她欲言又止,看向郁文轩,“你不会相信的,你会以为我是个疯子……” “还有比这里有鬼更疯狂的事?”郁文轩打断了她。 她的眼睛缓缓睁大,似乎很意外郁文轩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当郁文轩看到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时,脑子里一段发黄的画面突然一闪而过。 我见过她…… 郁文轩终于确定了这件事。 但怎么可能? 这女人是雾集时间碎片里的人,按理说,她已经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了才对。 难道……这种对她的诡异熟悉感和这次的生路有关? “这里的确有鬼,”林晓慧见郁文轩先自己一步提出了“鬼”的说法,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冷静了一下,说,“很难以置信,但我要告诉你,你不是真正的活人。” 郁文轩愣了一下,他很少露出暴露真实想法的表情,但这一刻的错愕,的确是真实的。 “你们……是我画里的人。” 林晓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说出了她所知的真相。 “嗯。”郁文轩点了点头。 这次轮到林晓慧错愕不已了。 “你……你……”她性格孤僻怪异,本来话不多,也是喜怒不形于色,可还是被郁文轩惊到了,“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所以呢?”郁文轩装模作样地睁大眼睛,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完全是在演,而且没想掩饰自己在演。 不过,他这种态度多少也缓和了一些林晓慧的紧张情绪。 “一个月前的傍晚……”林晓慧陷入回忆,娓娓道来。 她是一位画师,林晓慧很喜欢黄昏时刻的海岸,也曾不止一次在那个时间去往海边。 将暗未暗的天际也好,明暗交接的海岸线也罢,都是她最喜欢的“素材”。 这天,同样如此。 林晓慧带上了绘画用具,在傍晚六点时分,前往海边。 到了和往常一样的地方,她将画板放好,开始寻找灵感。 这天的海岸,似乎要比之前热闹许多。 她看向码头方向,此刻正是黄昏,一切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林晓慧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那海岸边的巨大阴影,似乎是一艘游轮,岸上的人们正在登船。 她心中冒出一个疑问。 这里的码头不是废弃很久了吗? 什么时候又重新启用了,而且还和这么大的客轮有来往…… 且不说脑子里的疑惑,完全陷入这个画面中的林晓慧,忽然拿起了画笔。 在她眼前这张空白的画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她在画出自己所看见的那个巨大的,海上的船型阴影。 对…… 那个巨大阴影只可能是船。 不然那些码头上的人排着队去的是哪儿? 不然海里有什么这样巨大的存在? 尽管……她越看越觉得不像船…… 天色越来越暗沉,林晓慧的思维也越来越迟缓,她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这幅画上。 月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海面上。 林晓慧已经看不清自己的画板,也看不清自己在画些什么了。 她耳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呓语,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手臂也很疲劳,但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念头。 林晓慧的眼睛睁得很大,她颤抖着,宛如失去了灵魂,行尸走肉般地画出了自己的所见。 她眼睁睁的看着一轮巨大的皎月出现在海面上,将漆黑的海洋照得更加深邃恐怖。 而海面上出现的那个船型阴影,也在这个瞬间露出了刹那的真容! 林晓慧根本不记得自己看见的,关于那个船型巨大阴影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了,她的理智已经被摧毁,身体只是无意识地在画…… 寂静苍白的月光照耀之下,周遭的空气正以不寻常的方式流动着。 哗——哗—— 似乎是海风,却又比海风更加腥臭,杂乱无章的风吹动着林晓慧的外衣,海岸边的植被也发出了和往常一样,却又似乎完全不一样的悉悉索索声。 她……似乎被这月光带着,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明明没有看到任何让自己感到害怕的东西,但一股无名的恐惧,却在这轮巨大的圆月,以及海面的黑影之间飞快地涌出,并难以遏制地占据满了她的心脏。 她的手还在以匪夷所思的超高速作画,而林晓慧本人,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半梦半醒的旁观者。 在一股陌生、冰冷、诡异的意志面前,林晓慧完全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 她只是看到……船型的巨大阴影,寂静地在月光下缓慢移动。 等她回过神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晓慧惊恐地看向画板,上面……出现了一幅完整的,诡异的,扭曲的画!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下一刻,她整个人都被吸入了画中。 海风吹过,只留一块光秃秃的画板,没有人,也没有画…… ———— 郁文轩安静地听完后,问:“所以,你已经进入这里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林晓慧点点头。 从初期的崩溃,到后来的镇定,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也做了很多调查。 但……她还是没能逃出这幅画。 “这艘船会在后半夜驶入深海,那时,月光会照到船上的每一个角落,每次那个时候……我就会进入到下一天,回到黄昏登船的时刻,以不同的身份,再次循环。” 林晓慧看着郁文轩: “这已经,是第三十次了,也是第一次,在它第一次颤动,在它的心脏部位……有人存在。” 第三百八十四章 异样 “郁文轩有些奇怪?” 走廊中,许知非正和白研良边走边谈,白研良提到了自己察觉到的异常,其中就有郁文轩。 “嗯,”白研良点点头,“他对那个穿着黑色哥特裙的女人过分关注了。” “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是。”他补充道。 许知非闻言,心底也泛起了疑惑。 郁文轩是个很奇怪的人,直到目前为止,雾集中能完全信任他的人也许也只有白研良一个。 其余或多或少了解郁文轩的,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他是发现了什么。”许知非说道。 白研良微微摇头,他没再继续往下说,郁文轩盯上一个人,和关注一个人的区别,他能感觉出来。 对那个穿着黑色哥特裙的女人,郁文轩似乎有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莫名注意。 白研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这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船,那他们也许并不是头一次进入这个世界。 之前的记忆完全被抹除,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刚进入这个世界的话…… 也许,郁文轩曾在之前和那个哥特裙的女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记忆虽然被动了手脚,但潜意识的关注却还存在。 白研良的脑洞开得很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以郁文轩的性格,就算记忆被动了手脚,他身体的本能也会在见到哥特裙女人的瞬间产生厌恶,根本不可能帮她说话,去教训那个“憋死”在蛋糕里的男人。 这么说的话,也许在被抹去的那些“次数”里,郁文轩和哥特裙女人之间发生了很特别的事? 可是,目前来看,很明显一切的异常源头都汇集到了那个哥特裙女人身上,也许……这次郁文轩…… 白研良没再继续往下想。 说到底,这些也只是他的一些猜测而已,不太可能成真。 还是……先去和其他人汇合吧。 ———— “心脏?” 郁文轩看了看地面,刚才船身颠覆的瞬间,周遭的一切似乎的确异化成了血肉的质感。 也就是说,如果这艘“船”是个活物,那宴会大厅的位置,就是它的心脏咯? “所以,你是在破坏它的心脏?” 郁文轩看了一眼她画在地板上的,还只是个“半成品”的门。 “不是破坏,是封印。我重复了三十次,找到了一些逃离这里的可能性,每封印一颗心脏,这艘船的速度就会变慢一些,我想……只要封印掉它的所有心脏,这艘船就能停下来,也就不会再开到深海去……” 林晓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你的意思,它不止一颗心脏?” “嗯,”林晓慧点点头,“这艘船是我画出来的,在画的时候,我先找了五个点确定它的框架,那五个点,应该就是它的【心脏】部位。” 郁文轩将信将疑,这女人的和盘托出,似乎把“通关秘籍”都直接交待出来了。 这次的雾集,这么简单? “你在过去的三十次里,最多封印了几个心脏?”郁文轩忽然问。 “一个……”林晓慧指了指这里,“我是在第十一次时,发现的这件事,所以尝试了二十次左右,每次都只能把这里的这颗心脏封印,然后就会莫名其妙地死亡……” 她话音未落,天花板忽然颤动起来。 郁文轩眸光一冷,他抓起林晓慧的胳膊,用力一拉。 林晓慧不明所以,但心底还是知道这个男人刚刚才救了自己,应该没理由突然害自己才对。 她便任由郁文轩拉着逃离了宴会大厅。 离开前,林晓慧和郁文轩回头看了一眼大厅的天花板。 只见一颗颗黑漆漆的,圆球状的物体诡异地从天花板里“渗”了出来。 仔细看去,那些“圆球”下方还都垂着一根细长的线。 气球? 直到它们“飘”到月光下,两人才看清。 那根本不是气球!而是一颗颗惨白的人头! 人头下连着一根血淋淋的脊椎,像蜈蚣一样还在扭动。 这恐怖的一幕让林晓慧几欲昏厥,腿脚止不住地发软。 本来,以郁文轩的个性,这种拖油瓶他是绝对不可能管的,早就放手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就算她身上有关键线索,可到了生死危机关头,郁文轩绝对不会犹豫,线索可以再想办法找,可命只有一条,孰轻孰重他一直分得很清楚。 可这个女人…… “三十次了,你还没习惯?”郁文轩语气阴冷。 不就是一些连着脊椎的“人头气球”吗? 这女人说她循环了三十次了,还是一副浑身发软的模样。 谁知,林晓慧竟说:“不……不是的,之前……没有它们!” “我没见过这些恐怖的东西,就像你一样……前三十次,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也没见过那些东西……” 嗯? 郁文轩心中一动。 难道说,自己这些人才是这个女人“固化循环”中的变数? 要帮助她逃离这幅诡异的画中世界,才算成功? 他也来不及细想,据林晓慧说的,这些她头一次见的“脊椎人头气球”正速度极快地追了过来。 人头下连着的扭动脊椎像极了电影里的“抱脸虫”,那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要往甲板上逃才行…… 郁文轩第一时间就确定了逃跑的方向。 这些人头,虽然恐怖异常,但郁文轩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它们的不寻常之处。 它们和常见的气球一样,在室内松手的话,最高的高度,就是顶到天花板了。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天花板,它们还会往上飞。 这种往上“飞”,应该是这些人头气球无法自控的。 所以必须前往露天场所。 可是…… 郁文轩眉头微皱,他有些顾虑。 虽然目前为止月光还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危害性,可郁文轩还是不想让自己这么快地被月光照到。 出去就会照到月光,在室内又迟早会被这些人头气球追上。 等等…… 郁文轩心中一动。 这简直……像是故意在把他们往月光下赶。 船行月下,人亡水中。 船,月,人,水。 郁文轩一直牢牢记着这四个关键词。 现在船已经发现了问题,接着……轮到月了。 脊椎人头气球的追击很快,心下有了决定后,郁文轩也不再犹豫,他拉着林晓慧,冲向了甲板。 身后是密集的碰撞声与玻璃破碎声,那些鬼东西追得很快,可时间,还是站在了立刻做出决定的郁文轩这一边。 “……还好有你。” 林晓慧喘着粗气,站在甲板上,下意识地说到。 可这时,郁文轩神情一滞。 “还好有你……” “还好有你……” 怎么回事? 他目光阴冷,盯向了林晓慧。 为什么自己的大脑,会对她这句话有反应? 第三百八十五章 诡异 怎么回事,既视感吗? 郁文轩知道这个东西,即便不在雾集中,既视感这个东西也普遍存在。 绝大多数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突然感到自己“曾于某处亲历过某画面或者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感觉。 这种情况更多的是来自对梦境的描述,人好像在梦中见过某景象,但已经忘了,后来在现实中遇上该景象时,就会出现“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时此刻,郁文轩所疑惑的,就是这诡异的既视感。 可是,诡异之处也在这里。 如果真的在这里亲身经历过某件事,只是自己忘了。 那既视感也应该是对这艘船,或者是对这周遭的环境产生。 然而事实是,他竟只对这个叫林晓慧的女人产生了类似“既视感”的诡异感觉。 这时,两人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月光下。 极其古怪的,郁文轩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它沉没。】 【看着我们沉没。】 【我不能闭上眼睛,我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 【海水浸入了鼻腔,我的肺在烧灼。】 【螺旋桨甩过,切下了我们的脑袋。】 【恐怖的力量从头顶传来……】 【我们亲眼看着,脊椎从自己的身体里脱出。】 【身体被咧开的巨口啃食。】 【我们的皮肤无法呼吸。】 【这一夜,就是我们的死期。】 【海水染得通红,倒映在海水里的月亮,也是红色。】 【生命就此终结,怨恨不死不休。】 【没有人能得到宽恕。】 【直至沉入地狱。】 突兀的女声如呓语般出现在郁文轩的耳边,他听清了这段话中的每一个字。 也从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声音的主人。 她……林晓慧。 这段突兀的“独白”就是林晓慧的声音。 然而当他看向身边甲板上,月光照在身上的林晓慧时,郁文轩又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话,甚至也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仍在时不时惊恐地看一眼船屋内,担心那些脊椎人头追出来。 这女人…… 郁文轩回过头来想,林晓慧刚才讲述了自己画出这艘船的全过程,他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刚才竟然没有过多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现在看来。 就算林晓慧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也只是从她的视角来看而已。 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比如……鬼。 这个声音……这个和林晓慧的声音完全一样的“独白”,讲述的根本就是另一个故事。 郁文轩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像是一艘船发生了事故,船上存在某种超自然力量,有人被吃掉,有人被连着脊椎扯掉了脑袋,有人被沉入了海底活活淹死…… 而一切发生之时,还有另一批人在眼睁睁的看着,不仅完全没有救援行为,似乎还存在其他的秘密。 郁文轩眼神闪烁,他要找机会溜走了。 这女人实在不对劲,刚照到月光自己就听到了那么一段诡异的“独白”,她却什么也听不到。 还有…… 憋死在蛋糕里的那个西装男人,呈现溺水而亡的状态。 天花板上漂浮着的人头,也完全符合“独白”中被扯掉脑袋的描述。 此刻这艘船无比寂静,在西装男人死亡之后,所有的游客仿佛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这么来看的话,他们的确都是“已死之人”,和郁文轩最初的猜测一样。 这些人不一定是鬼,但却绝对不是人。 西装男人的死应该触发了某样东西,这才导致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变化。 这个林晓慧,她根本就没意识到真相,就算她说的,关于“画”的事是真的,那为什么她的画会有这种恐怖的效果? 能够形成这么真实恐怖的空间? 稍微一想就知道,她本人才是让这一切诞生的厉鬼,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不行,这女人身边太危险,不能再呆了。 郁文轩缓步往后退去,他身手敏捷,动作又轻,此刻悄然退走根本不会引起林晓慧的注意。 月光下,林晓慧还在惊恐地往船舱内张望,郁文轩只是看了她一眼,无论林晓慧会遭遇什么,已经做出了决定的郁文轩都不会动摇。 然而…… 面无表情的郁文轩看到月光下,林晓慧似乎是由于惊恐,下意识地将自己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拿了出来,握着了手里,似乎在祈祷。 郁文轩只是短暂的一瞥。 那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水晶吊坠。 但下一刻,郁文轩如遭雷击!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从没有人见过郁文轩的身上,出现过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 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本来在缓慢后退的步伐立即止住,郁文轩快步上前,粗鲁地抓向了林晓慧的胸膛。 林晓慧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躲开质问:“你做什么?!” 然而,郁文轩已经摊开了手掌。 他要的东西,已经抓到了。 郁文轩竟有些紧张。 他不是这样的人,但手却控制不住。 明明这是一块冰凉的吊坠,却烫得像烧红的烙铁。 右手……缓缓打开。 一枚小拇指长的棱柱水晶,安静地躺在郁文轩的掌心。 林晓慧这时也意识到,郁文轩不是要占她便宜,似乎是对她的吊坠感兴趣。 “这是灵摆吊坠,你……怎么了?”郁文轩的表情实在太吓人,林晓慧心底没来由地冒出了些许恐惧,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问到。 这时,郁文轩把左手缓缓伸入自己的领口。 在林晓慧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中,拿出了一条一模一样,甚至连绳子都完全一样的吊坠项链! 晶莹的棱柱水晶在月色下无法分辨出原本的颜色。 但这两条项链,再怎么看都是一模一样…… 林晓慧微微摇头,难以置信地呢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你到底是谁?” 郁文轩深吸了一口气,他压抑住了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以及封存许久,他本以为早已忘记的儿时回忆。 “只是巧合,我很小就戴着它,已经很久了。” 然而,林晓慧听了这话,越发地惊恐与焦虑,她夺过郁文轩手中的两条吊坠项链。 将它举到月光下,慢慢转动棱柱水晶。 猛然间!她浑身一颤…… “不可能……” “你这条……也是我自己做的项链……” “一模……一样。”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夹层 另一边,“船身”的剧烈颠簸让宋缺也滚到了不知道何处。 虽然一切都已恢复如初,但灯光没了,除他之外的其他人,也没了。 宋缺分辨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周遭黑漆漆的一片,连月光都没有半点。 这里应该是下层的舱内,像个夹层? 怎么会滚到这里来? 还好是自己到了这里。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下层封闭的船舱,又没有灯光,几乎是被困死的绝境。 但对宋缺而言却问题不大。 他的眼睛天生就有问题,正常人眼中的伸手不见五指,在他眼里虽说不是亮如白昼,但也和阴天的亮度差不多了,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困扰。 宋缺也在庆幸,他看向四周,这似乎是杂物间?一堆乱七八糟的物品随意摆放着,下脚的地方都少得可怜。 说起来,自己这双眼睛直到今天为止,就出了一次错,那就是面对白研良的时候。 他不仅可以在黑暗中视物,还可以看到人体中的“灵魂”。 在他的眼中,活人的身上都有一层“温暖的光”,而尸体和鬼怪是没有的。 长久以来,他以此来判断从未出过错,直到碰见了白研良。 在宋缺眼中,白研良只有一个躯壳,根本不存在活人才有的那层“温暖光圈”。 可白研良的种种表现又根本不是鬼该有的样子,白研良已经不止一次帮过他。 因此,宋缺只能将他视作一个例外了。 不过,虽然宋缺现在很信任白研良,却还是对郁文轩抱有怀疑态度。 他不知道郁文轩给白研良灌了什么迷魂汤,白研良竟然愿意以“朋友”的名义给他担保。 宋缺说不出心底是个什么滋味,他倒是没有遭到过来自郁文轩的背叛,但那个人的风评实在不怎么好,而且,雾集绝对不是个三人成虎的地方,郁文轩长久以来会得到这种评价,这其中不太可能存在误会。 那个郁文轩,应该就是个危险的人。 如果我的眼睛还能分辨好人和坏人就好了…… 宋缺心底嘟囔了一句。 甚至也不用分清好坏,雾集中的所有人,其实很难分清完全的好与坏,只要能判定那个人是否值得合作就行了。 一想之下,宋缺自己都觉得是异想天开。 他甩开思绪,准备找路出去。 这艘“船”特别的不对劲,刚才颠簸时的触感,绝对是某种“生物”,或者说有形体与血肉的鬼物? 他想到了活着的幽灵船之类的故事。 一艘活着的幽灵船,把客人载到满月之下,再将所有人都淹死? 虽然这样来解读“船行月下,人亡水中”实在有些表面,但也说得通。 宋缺以前还是个“想得很远”的人,但经历过新月百货大楼那次,那个给他系上蝴蝶结的女人死在面前后,他就变得更加注重眼前了。 解读解语也一样,只要没有挑出漏洞,他愿意先试着这样去相信,并以此为基础展开行动。 宋缺一边小心地在杂物中寻找出去的路,一边想着可能存在的生路。 如果按照他所想的那样——解语的意思,其实真的是指一艘活着的幽灵船,把客人载到满月之下,再将所有人都淹死。 那破解的方向应该有三个。 第一个,将活着的幽灵船,变成死的。 阻止船行,当然也就不会再发生后面的事。 宋缺眉头微皱,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船能“活”肯定有缘由,找到它诞生的原因,再从源头切断,说不定可以让这艘幽灵船消失。 其次,是月下。 既然船要行至月下,那让月亮消失不就行了? 而且,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与其说是月亮,不如说是月光。 所谓的船行月下,也是船开到月光最亮的时候,才会出现最大的危急吧? 那样的话,搞一块巨大无比的布,直接把整艘船罩住也许能行。 可惜,如果是在现实世界,宋缺还有这样的财力,目前身处雾集世界之中,这茫茫大海之上,根本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状态。 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一个人滚到了这么个死寂的地方,一地杂物,眼里半个“有温度”的活物都看不见。 话说出去的门在哪儿? 难道这里是一个被封死的空间不成? 宋缺忽然注意到,这地方高约两米,抬手就能碰到天花板,也没有任何一扇窗和门。 地上的那些杂物,也以清洁工具居多。 奇怪…… 难道这些杂物和我一样,都是在船身颤动的时候,掉进这个夹层里的? 宋缺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些杂物的确太过乱七八糟了,明显没有摆放过的痕迹。 倒真像是和他一起掉进来的。 就在这时,宋缺忽然听到悉悉索索,出现了一阵细微的动静! “谁?!” 他猛地一惊。 自己的眼睛可没看见这船舱的夹层空间里有任何活物存在。 如果不是船身摇晃,有杂物发出了异响,那就只能是鬼了。 宋缺有些口干舌燥,这空间实在太封闭了,如果真是鬼,他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好半天,黑暗中没有出现任何回应。 可就在宋缺松了一口气,以为是杂物随着浪涛晃动了一下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我……” 在宋缺的视野中,一个白色的人形物体,从杂物堆角落缓缓站了起来。 宋缺慢慢睁大了眼睛,这……这是…… “余笙?” “你是余笙?” 看着余笙站在那里,宋缺还是愣了好一阵。 余笙腿有残疾,她自进入雾集后,就一直以坐轮椅的形象出现在大家眼前。 最近她的腿突然好了,宋缺看着她仍有些不太习惯。 而更加让他不自在的,是余笙身上的“光”。 以前余笙坐着轮椅的时候,他能看到余笙身上的光,可现在她腿好了,身上的光反而黯淡了许多。 以宋缺的视来看,如果不是余笙主动站起来,他甚至都无法发现那里有个人。 这个女生,竟然能让保持高度警惕,又拥有特异视觉的宋缺完全察觉不到。 甚至在宋缺看来,她和白研良唯一的区别,就是白研良身上已经没有光了,可余笙的身上,却拥有一层极为薄弱,几乎和环境融为了一体的“光圈”。 “是我。” 余笙回应道。 不等宋缺再说话,她又继续开口道:“出口在我刚才躲的那里……” 她话音刚落,船身突然又是一个猛地颠簸! 宋缺站立不稳,差点倒地,余笙倒是安安稳稳,还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这一眼,让宋缺瞳孔一缩。 余笙也能看见黑暗中的东西? 不…… 等等! 天花板在下降…… 船身再次震颤后,又出现异状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童年 此刻,不仅困在夹层中的宋缺和余笙遇到了危险,走廊中的白研良和许知非,以及甲板上的郁文轩和林晓慧同样感觉到了一股惊人的恶意! 只有甲板上的郁文轩和林晓慧看清楚了此刻到底在发生什么。 整艘“船”,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而且缩小之时,船身又再次变成了血肉的质感,仿佛一座漂浮在海上的肉山。 郁文轩看了一眼月亮,这很明显不是正常的月亮,它太圆,太大,也太近了! 仿佛压在了这艘船的前方,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夜空。 郁文轩估计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开下去,再有不到半个小时,这艘船就将开到那轮巨大圆月的下方。 到那时候,可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月下”了。 郁文轩表情平静,就算再难的雾集也有解法,实际上,现在他已经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如果实在无法阻止这艘船继续前进,那他就会跳进大海里。 没错……跳进这漆黑如渊,恐怖渗人的无边海洋。 自从上了这艘船开始,就根本没有任何人起过跳船入海的想法。 但郁文轩的确很疯,在他看来,海洋和船哪里更安全还是个未知数。 可是,船行月下将触发几乎必死的解语。 他宁愿摆脱“船”的桎梏,泡在海水里慢慢想办法。 真正让他感到震惊的,是林晓慧手上的吊坠。 “这吊坠是你自己做的?”郁文轩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林晓慧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好在,这次的船身振动引起的异变是船体的整体缩小,对站在甲板上的他们而言,问题倒是不大。 她也是不可思议,这世上不可能有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这吊坠也一样,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买的,上面的棱柱水晶灵摆也是她自己亲手打磨出来的。 然而……就是这只此一条的手工项链,现在竟然出现了两条?! 而且其中的一条还在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男人身上戴着。 “这水晶灵摆是我自己磨的,刚才我看了上面的痕迹,连打磨过的痕迹都一样……”林晓慧极为费解,为什么? 明明只有一条的项链为什么变成了两条? “你是怎么拿到它的?”林晓慧忍不住问到。 郁文轩沉默不语。 随着林晓慧的话语,他童年那些已经不太清晰的记忆,竟也慢慢浮现了出来。 但这……根本就不可能! 他要怎么对林晓慧说,这条项链,是你自己亲手交给我的,而且是在将近二十年前!在我还是一个孩童时交给我的…… 郁文轩的胸膛上下起伏,他的呼吸从未如此急促过。 直到这一刻,郁文轩终于能确定自己对“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个女人……这个叫林晓慧的女人,自己的确见过。 但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眼下,他和她是在雾集的某个时间碎片中。 而在现实的时间,他见她时,她似乎依旧是这副模样,除了衣着打扮不一样外,长相和自己小时候见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郁文轩压下了心底狂涌的情绪,自己竟然……在雾集中遇到了一个,也许早已在现实世界消失的,自己儿时见过的人。 而那时的她…… ———— 除了超雄症和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外,一个少年,或者说……几岁的孩子,在正常的生长环境中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 童年的郁文轩,也是如此。 那是一年的冬天,在业城的街上,郁文轩背着书包,不快不慢地走在街道上。 昨夜下过雪,今晨的空气格外冷冽,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这时的郁文轩,比同龄人要瘦小,文弱,身上穿着臃肿的校服,面色平静,明明还不到十岁,却有一种让成年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他是矛盾的,体格要比同龄人瘦弱,但心智却又远比同龄人成熟。 作为一个异类,被欺负也就成了常态。 这条上学路的后面,就跟着几个用不善目光盯着他的“同学”。 许多时候,大人都忽视了来自孩子的恶意。 小孩的恶,是最纯真的恶。 有些甚至会让人心底发寒,然后认真思考性恶论的可靠性。 “喂,死蚊子,看到我们了为什么不打招呼?” 一个轻蔑的外号从后方传来,因为他的姓名里有文字,也许又是为了表达拍死他像拍死一只蚊子一样简单,“死蚊子”这三个跟郁文轩怎么看都不沾边的词,跟了童年的他许久。 孩童的恶意很纯粹,算不上什么仗势欺人,也没什么利益纠纷,单纯只是看他不爽。 郁文轩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他懒得跟这些人说话,从小他就悟到了“沟通”是要讲究对象的这句话。 这些来找麻烦的小孩儿,只要不理他们,让他们嗡嗡叫几声也就过去了,以往他就是这么做的。 但今天让年幼的郁文轩没想到的是,昨晚下了雪。 街道上也遍地是雪。 见他不应答,后面立刻飞来了几个雪球。 也许是因为愤怒,雪球不仅捏得很实在,里面还包上了石头用来增加重量。 “砰——” 郁文轩的后脑勺没有长眼睛,自然也看不见飞来的石头雪球。 他被一球砸中后脑,眼前一黑,笔直地躺倒在了雪地上。 后脑是非常脆弱的地方,那里有颅脑交界处,也就是……脑干。 脑干部位,等同于人体的生命中枢,人体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基本都靠脑干的控制来完成,比如呼吸,心跳,血液循环,脑电活动等等。 这一块石头雪球很重,郁文轩倒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是蠢人……” “以后,不能给蠢人做蠢事的机会了……” 那几个孩子似乎也吓懵了,毕竟一个人直挺挺地倒下,在他们眼里还是很吓人的。 几个坏种大呼小叫着逃跑了。 没有缘由,也没有冲突,只是单纯的恶。 郁文轩倒在人行道上,冰冷的雪包裹着他的身体。 这个早晨,如果不尽快被人发现送往医院,他也许会死在街道上。 而就是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出现了。 林晓慧抱着画板,略显惊慌地看着倒在人行道上的男孩。 她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冰冷的雪花,自阴沉的天空飘落,缓缓停在郁文轩的眼皮上。 凉凉的感觉让他眼皮一跳,意识恢复,恍惚间,他只看到一个晶莹的吊坠,在自己身前摇晃…… 第三百八十八章 办法 船体的变小并没有对身处甲板的郁文轩两人产生什么影响。 但对白研良,许知非,宋缺,余笙四人来说,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却极为凶险! 白研良和许知非身处走廊之中,船体在等比例地缩小,可他们的身体却没有跟着一起缩小,这意味着如果不赶紧逃出走廊,逃到空旷的地方去,他们会被活活挤死在通道中。 至于宋缺和余笙,就更是如此了。 他们的处境甚至比白研良和许知非还要糟糕。 至少,白研良他们还能知道该往哪儿逃。 可宋缺和余笙两人,却连逃跑都快做不到了。 “门在这里!”余笙虽然告诉了宋缺逃出去的方向,但时间却似乎快来不及了。 宋缺的眼睛在黑暗中竟有淡淡的莹白光彩,他飞快地看向这夹层的四周,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天花板在降低,而是整个空间都在缩小! 四周的墙壁,地板,天花板,甚至是地上的杂物,只要是属于这艘“船”上的东西,全都在等比例地缩小!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他和余笙。 但这个时候,不受影响反而是最致命的问题! 再不赶紧逃离这里,他们真的会被夹层给挤压成肉酱。 这夹层只有两米左右的高度,伸手就能摸到天花板,现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缩小。 照这个速度下去,只怕不到一分钟就会缩小到一米左右的高度,到时候连行动都困难! 宋缺立刻跑向余笙处,看向她指出的“门”。 这里的天花板上方的确有门形的轮廓,但举手撑着试了试后,宋缺绝望了。 难怪余笙早就发现了逃离这里的门却没有选择离开。 因为这扇门根本就打不开! 这扇门开在天花板上,本就不方便用力,乍看不合理,哪儿有开在天花板上的门? 其实换个角度想,这门只是开在了上一层的地板上而已。 再加上这里是个没什么用的夹层,一切就说得通了。 可现在,这扇门的结构不仅让人难以用力,甚至无法让处于下方的用撞开,踢开的方式去强行突破。 宋缺的力气并不小,这种门,如果开在侧面的墙上,他冲过去多撞几下就能弄开。 可现在却完全不行,跳起来撞根本就使不上力。 宋缺出了一身的汗。 余笙倒是挺平静,她来到宋缺身边,仰头看着这扇门,说:“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顶住它就好了。” 的确……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顶住它,那开这扇门就方便了。 因为整艘船都在缩小,只要有根铁棒之类的东西能顶住天花板的门,那他们根本就不用去使力,静静地等着夹层缩小到一定程度,那扇门自然就被顶开了。 这个办法宋缺也想过,但问题是,现在整艘船上,所有东西都在等比例地缩小。 宋缺甚至担心这艘游轮会变成一部游轮模型。 而这也就意味着,就算这个夹层里存在什么木棍,铁棒之类的,可以用作支撑顶门的东西,它也会随着船体的缩小而一起变短。 换句话说……这艘船上本来存在的东西根本就无法起到支撑的作用,根本不可能用它们顶破头顶的门。 怎么办…… 现在还能怎么做? 宋缺心念急转,他的眼睛不断寻找,寻找黑暗中可能存在的一丝希望。 也许这里还有别的出口? 等等…… 自己和余笙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船体第一次发生震颤的时候。 那个时候,整艘船仿佛都变成了活物,能接触到的一切都变成了血肉的质感。 而现在,是第二次。 宋缺倒是没感觉到周遭有什么东西变成了血肉质感,但整艘船却随着第二层的震颤开始逐渐缩小。 到底会缩小到什么程度尚未可知。 宋缺的大脑急速运转,第一次船体为什么会震颤? 当时应该发生了什么! 如果能再次触发一次船体的“第一次震颤”,让船身变成血肉质感的话,也许就能从这个夹层出去! 宋缺努力地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他记得,自己当时正在询问郁文轩,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跟着那个穿着哥特裙的女人…… 对! 就是那个时刻,提到那个女人的时候,船身忽然动了! 简直就像……有某股意志不想让他们继续谈论关于她的事一样。 “你还记得那个穿哥特裙的女人吗?” 宋缺立刻开口试了试,他装作在和余笙聊天。 余笙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怀疑,那个西装男人的死和她有关,这艘船的异常也和她相关……” 宋缺一连说了好些关于那女人的猜测。 然而,船身并没有再出现震颤,而是持续不断地继续缩小。 一滴冷汗自额头滴落。 宋缺意识到,这已经是船身的第二次震颤了,也就是说,很可能还是和那个女人有关。 自己试过了谈论,已经无效。 莫非……第二次触发船身震颤,是和她有别的接触? 是谁接触到那个女人? 宋缺的确很聪明,眼看着天花板越来越近,他竟分析出了船身震颤的部分规律。 但这对现状并无帮助,眼看着天花板越来越低,宋缺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余笙的眼睛也在这一刻,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这个关头,宋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余笙眼里的冰冷根本不是她本人。 她的掌心,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枚钥匙的轮廓,指甲也红得仿佛要渗出血来。 就在那仿佛渗血的手指即将接触到宋缺的头顶时。 宋缺猛地抬头,一把抓住了余笙的手腕,将她扯了下来。 “余笙”心中一惊,以为自己被这个人发现了真实身份。 然而下一刻,只听宋缺说道:“冒昧了,请你先靠在我的怀里。” 宋缺大汗淋漓,但眼神却坚定明亮。 在生死关头,上下左右的墙壁都在靠近的生死时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艘船上的任何东西,都在等比例地缩小。 但,只有一样东西不会缩小。 宋缺脱下外衣,半躺在地,用手肘撑着地面,手掌朝天对着那扇门。 被他拉下来的“余笙”,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意图。 “余笙”的眼里,透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宋缺感受到了她的震惊,只得笑了笑: “笨办法,这条臂骨,应该比一般的木棍要硬些。” “一会儿门顶开了,你就立即出去……” 后续宋缺说了些什么,“余笙”已经没听清了。 此刻的业城,一个嘴唇血红的女人,眼里一片空洞,似乎连接向了远方,嘴里喃喃道: “愚蠢……” 第三百八十九章 逃生 白研良,宋缺等人正逃生之际。 正在缩小的船的尾部,一人正安静地站着。 海风又腥又凉,吹得顾平生的头发不停舞动。 他伸出手,摊开了右手手掌。 一枚红色的钥匙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而此刻……他掌心的红色钥匙,正在微微发光。 这一次的雾集,所有被选中的人的名字都不再是血红色,而是如墨的黑色。 其他人都以为,这也许是雾集即将终结的讯号。 只有顾平生和风亦如知道,纯黑色的名字……意味着这次的雾集之中,除了厉鬼之外,还存在一把……钥匙。 而且是九狱之一的狱主之钥。 此刻,他手中的泛起红色微光的狱主之钥,似乎也正与藏在某处的另一把钥匙呼应。 顾平生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的雾集,他本不该被选中。 强行加入自己的名字,他们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而之所以这么艰难都要将他送入这次的雾集,是因为这个名为“深海”的时间碎片,只有顾平生的胜算最大。 他所拥有的狱主之钥,是第四狱,寒泉毒害之狱。 这一狱,主摄江河湖海之中的异常,任何水域中孕育出的怪异,都将受到寒泉毒害之狱的号令,与水相关的鬼物,也基本不可能对第四狱的狱主造成伤害。 所以……一定要是他来才行。 隐藏在这个世界中的狱主之钥,甚至可能是第一狱酆泉号令之狱的钥匙,毕竟……从未有人真正见过第一狱的钥匙是如何出现的。 而酆泉号令狱的钥匙,关系着雾界的降临…… 第一狱的钥匙,所拥有的权能也是最强大的,因为酆泉号令之狱,主摄天魔,魔由心生,所有为非作歹,穷凶极恶的鬼物,都将受到第一狱的节制。 而鬼这种存在,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所以如果得到了号令之狱的钥匙,也就几乎得到了鬼物不得近身的免死金牌。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厉鬼,它们并不为恶,但它们的存在便是某种规则,如果遇到那样的鬼物,第一狱的钥匙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而第五狱,阴泉寒夜之狱却能应对那样的鬼物。 毕竟……第五狱主摄邪神。 除了第一狱未凝结,第五狱和第九狱的钥匙下落不明外,顾平生知道目前已出世的钥匙都在谁手上。 基本也可以确定,出现在“深海”这个世界的钥匙,只可能是第一,第五,第九这三狱的钥匙。 而第九狱的名称,叫做凕泉考焚之狱,表面上看,此狱与火相关。 可实际上,它的作用谁也不知道,也几乎是雾集出现以来,最神秘的一狱了。 顾平生收回遐思,为了即将到来的时刻,他所放弃的已经够多了。 现在……无论是第一,第五,还是第九狱的钥匙,出来吧…… 顾平生手握寒泉毒害之狱的钥匙,纵身跳入了漆黑一片的大海。 此刻,月正当中。 刚一入海,顾平生便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拉扯感。 他借着月光往下看去,海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之下,有零星的诡异光点正在闪烁。 顾平生手握第四狱的钥匙,毫无顾忌地潜了下去。 他已察觉到,一切诡异的源头,似乎正来自月亮的正下方,这大海的漩涡中心处。 那漩涡的中心,会是狱主之钥吗…… ———— 话分两头,正在夹层中的宋缺和余笙,此刻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余笙目光诡异,注视着已经撑起手臂的宋缺。 而已经做好准备的宋缺,也在这一刻察觉到余笙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不知道宋缺的眼睛在黑暗中还能看得这般清晰,便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 宋缺几乎面对面地看清了出现在“余笙”脸上的意外,不解与讽刺。 他心下微动,余笙有问题…… 难道是被鬼附身了? 不…… 被鬼附身的话,她早就应该对我动手了。 宋缺装作没看见,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而这时,天花板已经压了下来。 宋缺也没闲工夫思考余笙的异样了,立刻说道:“准备!” “咔——” 他的手掌已经撑到了天花板,手肘也抵在了地面。 目光诡异的“余笙”半靠在他的身边,随时准备从那个被他顶开的房门处出去。 宋缺想得不错,人的骨头确实够硬,想借着天花板的自然下降来顶开上方的门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他忘了……自己是人。 人是会疼的。 甚至,是会疼晕的。 在天花板和他呈垂直状态的小臂压在一起时,宋缺立刻涨红了脸。 好恐怖的压力! 不……不行,骨头在“咔咔”作响,手臂上的血管在爆裂,肌肉与筋脉也在根根崩溃,只是刚刚接触,宋缺就几乎疼晕了过去。 他的牙齿已经咬出了血,脖子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开了吗…… 门还没顶开吗? 宋缺的意识越来越恍惚了。 他的手臂,这条“顶天立地”的右臂已经快碎了! “余笙”就在身边看着,她的眼里充斥着不解,难道这个男人和余笙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 不然他为什么会做到这种程度? 可调查显示,余笙和这个宋缺根本就没什么来往…… 真是……令人费解。 宋缺死咬着牙,人已经快昏过去了,手臂被硬生生地垂直着往下压,简直就是酷刑。 他之所以还没晕,纯粹是憋着一股劲,脑子里给自己预设了一个点,那就是听到“门”被顶开的声音。 就算要晕,也要听到那个声音后再晕。 压力越来越大,宋缺的手掌已经完全被压烂,露出了血淋淋,白森森的骨头渣子。 还没开……那扇门还没被顶开。 疼痛持续太久,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就会打开,这时候,宋缺也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了。 但他同样也失去了意识,眼睛没了神采,灰扑扑的一片。 也正是这一刻,“咔”的一声。 门松动了! 下一刻,天花板再压,此刻夹层与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半米了! 就是现在……逃! “余笙”立刻打开了已经完全松动的门,飞快地钻了上去。 宋缺也在这一刻彻底没了意识,扑通一声,倒在了漆黑的夹层下。 “余笙”和他之间,隔着一扇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右臂已经完全废了,而且他的状态,就算救上来了,在接下来的事件里,也再难发挥什么作用。 “余笙”的眼神,越来越冷…… 第三百九十章 沉没 宋缺被缩小的天花板压了下去,他疼得完全脱了力,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逃离这个甲板下的夹层。 恍惚间,他看到了余笙阴冷的目光。 然而下一刻,他尚还完好的左手便被人抓住,用力拉出了夹层。 是余笙! 她并没有袖手旁观,脸上的神情也毫无异样,疼痛难忍的宋缺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可时间不等他想太多,这艘船的缩小还在持续,余笙拉着他的左腕,径直往甲板上逃去。 宋缺任由她拉着,他却看不见余笙脸上的复杂神情。 对于“余笙”而言,她并不是这幅身体的主人,她只是借用余笙的身体,来这个雾集碎片中寻找狱主之钥而已。 但宋缺的行为,让她长久以来几乎保持着绝对理智的内心出现了一丝动摇。 她想弄清楚宋缺的动机,也许,是宋缺对“余笙”这个女人有隐秘的好感? 她不知道,却好奇答案。 一路逃跑,宋缺喘着粗气,余笙拉着他跑到了甲板上,没等两人歇息片刻,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让他们愣在了原地。 这艘巨轮,竟然已经缩小到了只有十几米的长度! 很快,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宋缺和余笙回头看去,从不断压缩的长廊中逃出来的,是白研良和许知非。 许知非和宋缺一样受了伤,肩膀上淌下来的血液流得两条手臂到处都是。 逃离长廊的白研良和许知非,在看到宋缺余笙两人后也是眸光一动,飞快地判断了一下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在看到宋缺的手臂后,白研良心中一紧。 这时…… “看,是顾平生。” 甲板的前方,传来了一个男声,是郁文轩的声音。 白研良眉头一跳,他看向郁文轩的方向,此刻的郁文轩,正和那个哥特裙女人站在船头位置,朝着下方的大海看去。 表面上看,郁文轩一点伤都没受,但白研良却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这古怪的感觉,来自郁文轩的语气,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变了些…… 但比起这件事,还是郁文轩说的内容更诡异。 顾平生? 难道他在海里? 四个人都走向了船头,往月光下苍白的海面看去。 “怎么会……” 宋缺甚至惊愕得暂时忘了手臂的疼痛。 因为,此刻苍白的月光下,幽暗的海面上,正倒映着一巨大的圆月,而在那海面倒映着的明月正中央,仰面漂浮着一个“人”。 那人双眼紧闭,看不到脸色,也不知生死,但的确是……顾平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平生怎么会在海里? 这时,哥特裙女人林晓慧忽然说道:“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 郁文轩看向她。 他已经确信,自己童年时遇到的那个人,就是此刻身边的林晓慧。 “我说过……”林晓慧也看向郁文轩,“我已经重复了三十次,虽然每次的过程不一样,但最终的结局都一样。” 她指向恐怖幽深的大海:“这艘船会缩小到完全消失,船上的人会落到海里,在倒映海面的圆月中丧命……” “不过,生机也在那里……” 林晓慧的口吻中也带着些不确定。 “你的意思是,水里有东西?”白研良问到。 林晓慧点头道:“前三十次,我在船上各处都丢过性命,也撑到过船身缩小的阶段,这次……船身缩小比我想象中要来得快,这似乎和你们有关。” 她的目光一一扫向众人:“本来,这艘船上的所有活人都将在月光下腐烂,对一切活物开启追杀,这艘船也将变成活物,最后船才会开始缩小,直到开往月光下,彻底消失……” “可现在,”她看向海面上漂浮着的顾平生,“有人打破了顺序,直接跳进了大海里。” “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林晓慧最后的眼神,落在了郁文轩身上。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直接告诉她,眼下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是他知道些什么,”郁文轩看向水中的顾平生,“这么义无反顾,他似乎很确信水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而我们需要的,是生路。” 他话音刚落,忽然间脚下有些湿湿的。 低头看去,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 不知何时,甲板上已经有水漫上来了! 最诡异的是,大家都看得出来,这艘船并不是在“沉没”,而是在消失! 这意味着…… 所有人都必然会掉入水中。 船行月下,人亡水中…… 如果能做到不入水,是不是就能破局? 可整艘船都在消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掉进海里? 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了。 白研良的飞快看向四周,虽然月亮的光线越来越亮了,但除了周遭的海面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像是有岸的地方。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肯定要落水了。 白研良敏锐地察觉到郁文轩和那个哥特裙女人之间的氛围很奇怪,但具体缘由暂时还没弄清,但应该……和他们手上各自拿着的水晶吊坠有关。 而更奇怪的,要数已经跳进了大海里,漂在“圆月”上的顾平生。 他显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加速了“船”上的进程,直接进入了巨轮消失,众人落水的阶段。 “钥匙……” 突然间,许知非的声音在白研良身侧响起。 白研良略一转头,只听许知非低声说道:“海里有一把钥匙。” 白研良点点头,没问“你怎么知道”这种话,看样子……顾平生就是冲着这把钥匙来的。 “这个雾集碎片的异常,是那把钥匙引起的吗?” 白研良问。 许知非微微摇头:“我不知道它是狱主之钥,还是从钥,如果是狱主之钥,它的能力会引起难以想象的变化。” 白研良猛地想到了十八中,他曾魂穿过去,看到了当时的哥哥白研人。 想到这里,白研良竟意识到了什么,他再次看向郁文轩和哥特裙女人,以及他们手上的吊坠,问道: “小姐,你和郁文轩,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 嘱托 “我小时候见过她。”郁文轩言简意赅。 这么有缘? 在场之人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小姐,你记得他吗?” 白研良看向林晓慧问。 林晓慧缓缓摇头,她匪夷所思地看着郁文轩,刚才确定郁文轩身上的吊坠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样后,她本身就感觉非常诡异,眼下听白研良这样问,林晓慧更是心下发毛。 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自己完全不记得? 这时,海水已经淹没到众人的脚踝了,这艘船眼看着就要彻底消失。 白研良也无暇耽搁,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这次的雾集碎片中存在着一扇被打开的门,那这里的时空一定是错乱的,我有过类似的经历。”白研良没有丝毫隐瞒。 许知非也明白了白研良的想法,他的意思是……这片深海之下,的确有一把钥匙,但那把钥匙,很可能已经打开了某扇门。 这里的一切异常都是海底某处的那扇门引起的。 白研良看了一眼仍漂浮在海中倒映的圆月位置的顾平生,回头对大家说道:“我下去找。” 他的声音不大,在偶尔掠过的腥湿海风里也不起眼,但语气中的坚定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出来。 白研良也不明白现在到底该怎么做,但他知道哪些事不能让它发生,比如……再让一个自己心中烙下的身影离开。 宋缺已经伤成了那样,郁文轩的状态也很不对,他不想让祈念的事再一次发生。 白研良不由分说,看向了顾平生的位置,至少,顾平生给他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那扇门,或者说那把钥匙的位置,应该就在海面上倒映着的,这轮圆月的下方。 “一起。” 许知非冷冷地开口。 白研良侧头看向她,她精致却苍白的脸在月色下格外渗人,被海风吹动的长发上下飞舞,浑身散发的阴寒气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微不适。 而和她靠得最近的白研良,感受更加明显。 他知道许知非的身上有古怪,但也没料到许知非身上的异常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阴冷刺骨的气息钻进了白研良的皮肤,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寒,而是和厉鬼一模一样的阴气森森。 根本没有恐怖这种情绪的白研良,身体本能地对许知非产生了抗拒,他的身体……不想让她靠近。 然而更诡异的是,许知非肩上的伤,也已经彻底痊愈了。 一时间,白研良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好。” 白研良点头答应。 接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郁文轩,说:“照看一下宋缺。” 似乎正有些走神的郁文轩闻言,微不可查地扫了宋缺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宋缺瞬间瞪大了眼睛:“我还没沦落到需要他照顾的地步!” 本没说话的郁文轩这时却一笑:“我还没答应呢。” 不管这两人,白研良的嘱托一是为了提醒郁文轩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二是让他注意一下……余笙。 真正需要照看的,的确不是宋缺,而是宋缺旁边的余笙。 这个余笙,非常古怪。 以往,只要余笙和自己在同一个空间出现,白研良总是能感觉到余笙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他试图弄清过那种目光的意义,后来又放弃了。 而这次,余笙的目光不仅一次都没有看过他,反倒不断地在看向海面中那位……顾平生。 他不希望内部出现意外,可自己又要下海去寻找钥匙和门,眼下,只能把海面上的事交给郁文轩。 “呼……” 轻吐一口气,这时,身边的许知非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放开。” 许知非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寒冰。 刺骨的阴寒更是像一股寒流,顺着两人相握的手钻进了白研良的身体。 一瞬间,白研良仿佛听到有无数的厉鬼冤魂在耳边哭喊,明显的非人气息攀上他跳动的心脏,竟让他的心跳陡然减缓了些…… 许知非的秘密,要比他预料中更加惊人。 “好。” 白研良点头。 两人站在即将消失的船舷边,纵身一跃。 “噗通——” 苍白月色下,两道人影跳进漆黑幽深的大海,瞬间砸碎了海面上倒映的圆月。 冰冷的海水立刻包裹住了白研良的全身。 而比海水更冰冷的,是许知非的手。 她抓住白研良的手,猛地一个下潜。 白研良被她带着径直钻进了海里。 见两人的身影自海上消失,站在船上的四人也是神色各异。 郁文轩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吊坠,将它重新放回怀中。 白研良的意思,他明白了。 这枚水晶吊坠的出现,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的记忆被篡改过,吊坠也是鬼的力量伪造的。 可篡改的目的是什么?只对他一个人做这种事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而第二种可能……是这件事的确真实地发生过。 也就是说,这位林晓慧小姐的确见过小时候的自己,可她却不记得这件事,而且,这枚水晶吊坠此时此刻还在林晓慧的身上。 林晓慧和儿时的郁文轩相遇的事件,还没发生。 果已经出现,因反倒还没产生。 但这样混乱的逻辑,却告诉了白研良一个清醒的答案——这片海域,或者说,这场雾集,将发生能够真实穿越时空的事件。 也就是现在影响过去,而这种影响的时间跨度,起码有十年…… 而十年前,是白研人那件案子,也是白研良被抓捕,关进精神病院的时间。 白研良之所以这么迫切的,这么不顾一切地跳进海里,不仅是因为他的心底有了“多余”的情感。 只怕……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实在太想看到当年的“真相”了。 郁文轩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忽然看向林晓慧,问道:“你记住一句话,不久后,我们所有人应该都会掉进海里。” 林晓慧不明所以地看着郁文轩:“什么?” 郁文轩贴近林晓慧耳边,对她说:“你会看到一个被人欺负的小男孩,他在还击,却被老师阻止了,他很迷茫,困惑。” “看到他后,你记得对他说……” 郁文轩低垂着眼眸: “还击吧,你没做错,你错的只有一件事……” “下次动手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第三百九十二章 白研人 无尽的冰寒,与持续不断的坠落感。 白研良的感知能力已经完全混乱,他被许知非拉着跳进了大海,跳进了倒映在海面的这轮圆月中。 钥匙? 门? 什么都看不见,大海之中漆黑一片。 甚至紧抓着的许知非的手,也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顽石,没有任何血肉之躯的触感。 白研良只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 而此刻的许知非,脸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她在极速衰老。 这个能吃“鬼”的女人,虽然不完全是人类,但也并非鬼怪。 漆黑幽暗的海水中,许知非凝视着白研良。 她知道白研良无法看到她的样子,便不再掩饰自己的眼神。 此刻的许知非,看向白研良的目光格外复杂,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的杀意,但很快,这股杀意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知道,白研良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 还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他自己吧…… 许知非的身体中,一缕缕匪夷所思的诡异力量通过手掌传递到白研良的体内。 也是在这个瞬间,不断下坠的白研良忽然发现,自己能看清漆黑一片的水下了。 身下宛如深渊的海底,倒映出了他和许知非不断下沉的身影。 仿佛海底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他以下坠的姿态,不受控制的,和海底那个“镜子”中的自己越靠越近。 同样的姿态,同样的位置,就像一个人伸手去触碰镜子里的自己。 只是这样的触碰,变成了下坠。 在和海底“镜面”的自己脚底相触的刹那…… 时间的线条在他与“他”足底接触的截面折叠,过去与未来的两个点,在这片漆黑恐怖的深海,在这个匪夷所思的时空重合在了一起…… 下坠感消失了。 或者说,整个世界都变得静谧无声。 但这种状态也只持续了刹那,白研良仿佛变成了“第三人称视角”。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许知非从海里向上浮去,不…… 这不是上浮! 这是时间在倒流! 本来因为他们下沉而涌动的水泡也在逆向从上往下而回! 很快,白研良看着自己回到了船头,仿佛一部电影被按下了快退键。 本在缩小,逐渐消失的巨轮,也越变越大,所有人的位置都在回到最初…… 夜空的明月也在缓慢游走,由明变暗。 白研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实打实地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做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光在他眼前像是一条被随意搓捏的纽带,岁月的影子在白研良的身上投射着,明暗阴晴,变化不定。 倒退……倒退…… 本来和许知非说好,绝对不会放开的手也早已分开。 倒退……倒退…… 白研良早已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飞速地移动,在倒流的时光中移动…… 春花秋月,草木枯荣,时间并没有具体的样子,却能通过周遭事物的变化让人明确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白研良仿佛局外人,看着时间在整个世界身上做手脚,但好在,他自己的身体却没有随着时间而逆向还童。 就好像……时空的逆转影响了整个世界,而唯一不变的……是他自己。 这无声默剧般的世界,让白研良的心底泛起了一股从未从鬼怪身上感受过的,一股难以言表的荒凉与虚无。 如果他是个情感正常的人,应该就会明白,这股荒凉与虚无,是比厉鬼的存在更让人窒息的极端恐怖。 就在这时,时光的逆转逐渐变慢,声音……也渐渐回到了白研良的耳边。 “滴滴——” 是汽车的声音。 他的身体,早已不在海上,也早已不在船中。 感受到风吹过脸颊的清凉时,白研良愣了很久。 这真实细腻的触感,难道自己……真的回到十年前了吗?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顿时,四面八方的声音在这一刻蜂拥而至,全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汽车鸣笛,行人说话,步履匆匆,街边叫卖,电视广告,商家促销……周围繁杂的喧哗,让白研良彻底回过了神。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此刻自己,正站在一片拥挤的人潮中。 来往的男女老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白研良就像一块突然被丢进溪水中的石头,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昏黄的落日余晖从城市高楼的间隙斜斜地洒下来,小吃摊前,背着书包的学生正三两成群地聊着天。 热气腾腾的摊位里,烟雾缭绕中半眯着眼睛的老板一边炸串,一边收钱…… 白研良看向街边店家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的时间是……五点三十六分。 而从行人和学生的打扮来看,这些衣服……这些对话,还有他们手上拿着的手机…… 仍然存在的报刊亭与报纸……甚至,那个电话亭都还没拆掉。 白研良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剧烈。 这条街…… 这条街是…… 他想迈开腿,却猛地发现自己的脚有些发软。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到这里了。 从一开始,从自精神病院出来后,他就没有再回来过这里。 业城,jb区,海棠街。 这里,是研人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家。 白研良浑身发抖,街上这些“过时”的衣服,“过时”的手机,无一不在告诉他,这里绝对不是他所在的时间。 但这一切,又绝非幻觉可以解释,这个世界,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得白研良心底发颤。 回忆一点点被激活,十年前,自己和哥哥也来过海棠街上吃东西,那家店去过,那家店也去过…… 走着走着,白研良停下脚步,缓缓地抬起头来。 二楼,那里是……研人的事务所。 只要不是违法的事,他什么活儿都接,小到找猫找狗,大到帮警方寻找重犯的踪迹,获取赏金…… 这个事务所,没有响亮的名字,甚至没有名字。 但…… 白研良怔怔地看着那熟悉的门窗。 突然! “你好?” 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在白研良身后响起。 “是要委托吗?” 白研良浑身一颤,这个声音…… 他慢慢地转过身,这一刻,似乎连风都停了。 这个男人,站在城市高楼洒下的夕阳余晖中,背着光,依稀间,白研良看见他仍在笑。 “你好,我是这家事务所的负责人。” 他逆着光,爽朗地笑着,和白研良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叫白研人。” 第三百九十三章 兄弟 天色将晚,夕阳斜照,业城似乎在夏秋交接的时节,风里已经隐隐有了些凉意。 白研人站在白研良的身前,脸上是柔和的笑意,眼里带着些疑问。 这微凉的晚风中,带来些隔壁街道上汽车鸣笛的声音。 它明明那么刺耳,却完全无法敲响此刻的白研良。 “咚咚——咚咚——” 心脏在悸动,他不自禁地踏前一步,看着眼前这个许久未见,却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人。 晚风吹乱了白研良的头发,夕阳橘黄色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此刻这条人行道上,仿佛一切都悄然没了声息,只剩下兄弟两人。 白研良张了张嘴,那声“哥哥”卡在了嗓子里,怎么也叫不出来。 白研人眸光颤动,微不可查地打量了白研良两眼,笑道:“天快黑了,请跟我来事务所。” 跟着白研人一步步上楼,看着身前晃动的肩膀,白研良有些恍惚。 哥哥比记忆中单薄了,个子也没那么高大了…… 白研良收不回思绪,他知道这里是某把钥匙打开的“错乱时空”,但……这里也真的有可能是真实的过去。 就像郁文轩和那个女人一样,那个女人曾经去过郁文轩的童年,并在郁文轩的记忆中留下了烙印。 那现在……这个地方,真的是十年前的业城吗? 白研良的心跳从未如此剧烈地跳动过。 至少……在这里多呆一些时间的话,应该可以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生?先生?” 白研人的轻声呼唤让白研良回过了神。 他看着眼前这扇卡其色的房门,自己对这扇门最深刻的记忆,是它沾满了鲜血的样子。 可它……此刻又干干净净的,沉默伫立跟前。 白研良下意识地伸出手,手指轻轻滑过门框,略带冰凉的触感让他越发觉得,这里真的是十年前,是真实的世界。 白研人看了一眼白研良那奇怪的举动,招呼他坐下后,便去泡了两杯茶。 杯口冒着白雾,白研良怔怔地看着清冽的茶水,忽然问道:“你弟弟呢?” 白研人脸上的笑意换换收敛:“先生怎么知道我有个弟弟?” 白研良心下一乱,他很少有心慌意乱的时刻,但来到这里后,他的头脑根本就难以平静,完全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我……只是看见这里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杯子,拖鞋,墙上的手套……都是一大一小两幅,从样式来看应该是个小男孩。”白研良勉强解释道。 白研人闻言却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白研良的说法:“先生观察力敏锐,我是有一个弟弟,他上学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白研良一怔,对……这个时间点的我,的确在上学。 如果那件事没发生,接下来应该会和正常人的人生一样,初中,高中,大学…… 白研人静静地看着他,见白研良又有些出神,便开口问道:“先生,我叫白研人,不知道你的来意是什么?有什么需要委托的吗?” “委托……对,”白研良点点头,“我……我其实在找一个人,凭我一个人的力量难以找到,所以想找人帮忙。” “寻人吗?请问,你知道要寻找之人的名字和外貌特征吗?”白研人问。 “他……”白研良沉默刹那,继而开口,“他姓周,叫周天,是一名博士,年龄大概三四十岁,也可能五六十岁……” 白研良“周天”这个名字一出口,白研人的神情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你是谁?”白研人的声音冷得像一把刀,这种样子的他,是白研良从来未有见过的。 “我……”白研良知道说出“周天”这个名字可能会激起意想不到的变化,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白研人竟然对周天有这么大的恶意。 “实不相瞒,”白研良看着白研人的眼睛,毫不回避,“我算是他做出那些事的受害人。” “所以,我想找到他。” 白研人并不是一个会这么简单就被说服的人,但奇怪的是,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一开口,自己竟然会下意识地相信他说的话。 这个发现让白研人自己都吃了一惊,难道眼前这人已经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 不过,从他知道“周天”这个名字来看,这个人至少是了解九狱的人,莫非是也是九狱被选中的人之一? “你来自哪一狱?”白研人开门见山地问。 如果按照真实的回答,那白研良应该来自第一狱酆泉号令之狱,但他不可能告诉眼前的白研人,自己来自十年后的雾集,那个尚未凝结出钥匙的酆泉号令之狱。 于是…… “我不知道,我最近才被那奇怪的空间选中,你口中的狱是?”白研良选择了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其实,他的确不清楚九狱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所知的关于九狱的一切,都是来自荀未末,荀未末也只是说了个大概,并没有确切地说明每一狱都有什么特点,以及在什么时候凝结出钥匙的。 “有七狱已经凝结出钥匙,关上了地狱之门,只剩第一与第九两狱,第一酆泉号令狱尚未成型,第九凕泉考焚狱神秘无踪,至今没有出现过,难道你是酆泉号令狱新被选中的人?” 白研人也不再打马虎眼,知道对方并不是正常人后,便直言无忌了。 “可能吧。”白研良点点头。 白研人眉头微皱:“这么说,是有人让你来找我的?谁让你来的。” 白研良立刻摇头:“不是,这只是巧合,我只是想让人帮忙找那个叫周天的博士,因为我认为,自己会陷入这种奇怪的境地,都是他造成的,然后路过时看到了你的事务所,所以刚好……” “是吗……”白研人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不过,有一点你猜得没错,九狱洞开,的确是周天闯出的大祸,九狱本已在几百年前封印,他却不安分……”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一个开朗的孩子背着书包,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仰头大喊道: “哥!我放学啦!” 第三百九十四章 识破 “哥!我放学啦!” 白研良只来得听到这一声呼喊,转过头去时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甚至连人影都没看清,就完全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就像有某种力量在阻止他和另一个自己见面,白研良的倒下来得极其突然,同样的,他的苏醒也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再次睁开眼时,自己正躺在灰色的沙发上,昏黄的太阳照在花纹斑驳的地板上,映出一个影子。 白研良撑起身子,往窗边那人影看去,原来是自己的哥哥白研人。 此刻,他的手正随意地搭在窗沿上,目光专注地望着昏黄的天空,但又像是并没有在看某个具体的东西。 白研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一大片厚实的云正缓慢地移动着,云层的边缘镀着一层橘红色,像是蕴藏着什么。 似乎听到了动静,白研人转过头来,默默地看向白研良,他的眼神少见地带上了难以言说的困惑。 “你到底是谁?” 直到白研人问出这句话时,白研良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记忆中的哥哥,和真正的他根本不一样。 哥哥……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童年的自己看不懂,此刻却惊觉,白研人的身上充斥着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孤独到哪怕还有一个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也显得形单影只。 白研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船行月下,人亡水中……圆月倒映之处,竟然有一扇连通着过去世界的大门。 而且,从许知非,顾平生他们的反应来看,对于这扇门的出现,他们似乎并不意外。 甚至有可能,他们就是为了这扇门而来的。 见白研良沉默,白研人也并未追问,他只是低声说道:“刚才,我的弟弟回来了,在他打开门的瞬间,你和他同时失去了意识。” 他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 “我把他抱去了卧室,应该也快醒了,”白研人的眼睛,落在白研良的脸上,“你和我的弟弟,长得很像。” 白研良微微张嘴,刚要说话,却听卧室里传来一声呼唤:“哥……” 他醒了。 白研人看了白研良一眼,转身去了卧室。 白研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直到此刻他仍无法理解,自己是真的回到了过去,还是坠入了某个被复刻的时光碎片中。 不一会儿,白研人出来了。 “跟我来,你和我弟弟不能见面吧?”他一语道破了真相。 白研良起身,沉默不语,跟着他离开了客厅。 “吃过晚饭就做作业,一会儿哥回来检查!”离开家前白研人冲着卧室方向喊了一句。 “……知道啦!”卧室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哀嚎。 随着“咔嗒——”一声大门关上,白研人才笑了笑,看向白研良:“我该叫你什么,研良?” 说罢,不等白研良回应,白研人就自顾自地下了楼去。 白研良瞳孔巨震,他本不是有什么情绪的人,奈何此刻白研人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上,天光还没褪尽,抬头还能看见之前那片厚实的云,只是此刻它已被夜色侵染,像是块发黑的石头镶在天上,随时可能塌下来,给这座城市带来灭顶之灾。 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这时节蚊虫不多,但也有零星几只飞蛾仍在不知死活地往亮处撞。 高的,低的,四处散乱的霓虹招牌,在初临的夜色下展开了光晕,偌大的街道上也挤出了一个个夜市小贩,还有不知从哪里拐上来的一辆辆摩托车。 白研人带着白研良,在这混乱嘈杂的环境中,面色平静地往前走,一直走,直到走到一家烤鱼店前才停下。 “还记得吧,这家烤鱼的味道很不错。” 白研人笑意浓浓地说。 一边说着,他一边对老板打着招呼:“老板,上条烤鱼,就我们两人吃,你看着烤。” “好!” 雷厉风行地回答很快淹没在滋滋的油声,汽车的鸣笛,以及街边的叫卖争论之中。 白研良神情恍惚地坐下,愣了好久好久。 烤鱼的香气在夜风里乱转,这并不高档的路边小店,却给了他几分罕见的,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研良,你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吧?” 白研人坐在身前,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他记得童年的弟弟,但眼前这个弟弟,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而对此刻的白研良而言,他终于可以稍微的,展现些许真实的自己了…… 哥哥很聪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 而知道九狱存在的白研人,对过往未来的认知更是要远超常人,所以,即便是自己这样一个陌生的“弟弟”出现在眼前,他也同样可以理解。 “我……来自十年之后。” 白研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白研人瞳孔微震,猜到是一回事,听对方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事已至此,白研良便不再隐瞒,事无巨细地,给白研人一一讲述了关于自己,关于哥哥,还有……关于未来发生的,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 他越说越快,越说眼睛越亮。 白研人只是听着,并不插话,只有服务员端着烤鱼上来时,声音才会暂时停一下,借着便又是白研良的讲述。 他的心底的确憋着太多事了,其中最要紧的,就是哥哥当年的死。 就像洪流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到了后面,白研良自己都无法停下诉说了。 真正的他,已经沉默太久了…… 白研人听着白研良讲述的那些,将在未来发生的事,神情虽然没变,但握着筷子的手却越来越紧。 他笑着给滔滔不绝的白研良夹烤鱼,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确认……自己成功了。 谁也不知道白研良承认自己的身份时,白研人有多么激动。 此刻白研良的存在,更是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研良长大后,性格几乎完全变了。 但……他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白研人笑得眼睛都眯上了。 只是眼里,除了温和之外,还有几缕极其危险的目光。 “研良,哥哥成功了……” 兄弟二人的家中。 童年时期的白研良正趴在课桌上写着家庭作业,写着写着,一滴滴殷红的血液打湿了作业本。 七窍流血的小男孩却浑然未觉,依旧不停地在作业本上写写画画…… (我回来了!丢了半条命,开始恢复更新!这本书写完后再写新书,放心吧大家,只是可能要写得慢点了,身体还没好利索,而且人又阳了,咱就主打一个慢工出细活了,成绩啥的不管了,这本书的完本已经成了我执念了,完本至上!) 第三百九十五章 游戏 海中。 船从大变小,直至彻底消失。 所有人都淹没进海水中,在那轮倒映在海水里的圆月中浮沉。 一扇晦暗的,看不出材质的巨门悬在海底,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海水静谧又诡异地螺旋转动着,将所有人都卷入了海水的底部,那扇……似乎是门的位置。 然而,并不都像白研良一样,所有人都穿越回了过去。 消失在大海里的,只有那个穿着哥特裙的女人林晓慧,以及被许知非带着一起跳入大海的白研良。 至于顾平生,郁文轩,宋缺,许知非,还有诡异的余笙这五人,竟全都诡异地漂浮在海底,仿佛躺在了那扇诡异的大门上,个个生死不知。 然而,在另一个世界中……这五人,正刚刚醒来。 这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屋子,屋子中间是一张圆桌,桌子中间摆放着一把猩红的钥匙,看上去神秘又诡异。 而顾平生他们五人,正围着圆桌趴成一圈,个个都沉睡着…… ———— 白研良今晚聊得很开心,他努力寻找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快乐的这种情绪。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算不算喜悦,身体好像能感觉到每一缕夜风,自己也能听到每一声喧闹中细碎的虫鸣。 说着说着,白研良忽然发现,自己的哥哥似乎有些走神了。 虽然他仍笑着,但眼神却没了焦点。 “哥?” 白研良叫道。 白研人略一抬头,神采重新回到眼中,满怀歉意地看了一眼白研良:“抱歉,研良,我有些疲惫,让我小睡一下,很快就能休息好,今夜我们可以慢慢聊。” 白研良看了一眼四周:“哥,要不然回家吧,这里这么吵,你也不好休息。” “没关系,我习惯了,再说……回家就不方便了,你和年幼的你无法碰面。”白研人左手撑着下巴,靠在桌上,打了个哈欠,目光温和地看了白研良一眼,“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 这里是? 顾平生第一个醒来,接着,其他四人也悠悠醒转。 逐渐清醒后,早已经历过太多生死考验的他们眼里没有半分迷茫,大致弄明白了眼前的状况。 刚刚还在大海上,转瞬间就到了这个诡异的房间里,这显然不是以及通关了的意思。 这间屋子很奇怪,没有门,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墙,墙上插着木制火把,火把提供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个并不算宽敞的空间。 “各位,晚上好。” 顾平生,宋缺,郁文轩,余笙,许知非五人正仔细查看这房间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陡然出现。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这张圆桌上,竟然还有第六个人坐着。 这个男人单手撑着下巴,脸根本看不清晰,虽然他没有戴任何面具之类的东西,但似乎光线到不了他面部的位置,导致他的相貌在几人眼中模糊一片。 而宋缺确实要更加确信,这绝不是光线的原因,因为他能在黑暗中视物,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无法看清那个男人的真实相貌。 大家只能从他没有掩饰的声音来判断,这个人,的确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而这样一个诡异的人,又不像雾集中常见的厉鬼,难道是……其他拥有钥匙的人? 等等…… 钥匙! 大家这才看清圆桌中间的,那把猩红的钥匙! 顾平生更是眼睛一亮,难道这里是钥匙的独立空间?这个男人也许是钥匙的某种意志变化出来的…… 显然不止他想到了这一点,其他人也想到了类似的答案。 然而,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打破了在场之人的所有猜测。 “几位,我是这把钥匙的主人。” 他语出惊人。 “你们是从我留下的那个游戏里来的吧?” 宋缺握着自己残缺的手臂,半信半疑地问:“你是说船行月下,人亡水中?” “我没留下这句话,不过,想要通关我留下的游戏,你们就不能逃避死亡。”神秘男人的语气极为平静。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于是,我在那艘船上设置了一些不合理的死亡方式,并且放置了一些死亡暗示,看样子,你们都没能直面死亡。”他继续说道。 等一下…… 这时候,大家回过头才发现,这个男人所指的不会是类似诡异地被蛋糕憋死的那种事吧? “想要通关,就不能亡于水中,当然,你们也不能自杀,只能通过我留下的死亡点,顺从地死去,才能解开这道谜题。” 神秘男人的说法,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求生的确是人类的本能,在亲眼目睹死亡的大恐怖后,谁敢这样去赌? 不过照他所言,那艘船在彻底缩小消失之前,的确很多地方都能触发死亡。 无论是那枚诡异的蛋糕,还是四处乱飞的人头气球,亦或是突然缩小的船带来的空间压缩,都可以致人死亡。 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要挣扎反抗,顺应着这些方式死去,倒是的确不会走向“人亡水中”的命运。 而雾集提供的解语虽然会有蛊惑性,但至少最后都能从字面上解释得通。 如他所言的话,的确解释得通。 “你是谁?为什么你能在雾集留下这种游戏?”顾平生心跳在诡异地加速,他很少有这种时候,但这个人,自从现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认识这个人,而且这个人……很重要。 “相信各位都有这个疑问,那……我跟解释一下。”神秘男人似乎早已想到了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刚才那些话就是在引导大家问出这个问题。 “我是被选中者,也是最终的胜者之一,既你们口中的……狱主。” 一直没有说话的郁文轩忽然开口:“你不在现实世界?” 神秘男人一顿,似乎饶有兴致地看了郁文轩一眼,反问到:“哦?为什么你们会如此自然地认定,自己所处的世界,才是现实世界?” 第三百九十六章 记忆 没等大家多想,这个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就自顾自地说:“不过,这不重要。既然各位能见到我,说明即将走到终结,也是时候将这把钥匙交给更合适的人了。” 一直没说话的顾平生忽然开口问:“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沉默片刻:“在你的时间里,是的。” “什么叫在我的时间里?”顾平生皱眉不解。 “在我的时间里,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会遇见你们。” 他说的是你们。 这两个字眼不仅顾平生听到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听到了。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虽然这个神秘人说的话听起来像疯子,但他却很坦诚,出乎意料的坦诚,他有什么就说什么,能回答就回答,丝毫不加遮掩。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既然在你的时间里还没有见过他,你现在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郁文轩问。 神秘人似乎笑了笑:“因为此刻的我,已经走出了时间。” “走出了……时间?” 宋缺呢喃着这句话,他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没错,我已经死了。”他语出惊人,“所以,一生中所有的记忆,都能被我随意浏览。” 五人都见多了诡异的事,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人出现在眼前,还是让他们大脑宕机了片刻。 他们不觉得这个神秘人在说谎,一是此人没有说谎的迹象,二是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以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状而言,对方根本没必要编造一个这样莫名其妙的谎言来愚弄他们。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惑,我的时间不多,但可以尽量解答,不过,接下来想让我回答问题,我也需要你们答应我两个条件。” “一是你们要从你们之中选出一位,来取走这把钥匙。” 说完后,他便闭口不言。 “二呢?”顾平生问。 他隐约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这种说话方式,这种语气,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只是……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船行月下,人亡水中】这个故事里? 这根本不可能,他明明已经回到业城了,从那个漆黑的碎隙里…… “答应了一,我才能说二。” 神秘人继续说道。 “我答应你。”顾平生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也许他和这个男人选择的路不同,但终点很可能是同一个。 其余四人看了顾平生一眼,倒是也没有否定什么。 毕竟,这把腥红钥匙一看就知道,它是一把主钥,甚至……它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个神秘人可以打开这个神秘空间,将他们掠来这里的原因。 “好,那我就说二了。” 神秘人停顿片刻,视线似乎再次一一扫过了大家。 “你们,应该认识一个叫白研良的人吧。” 他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猛然一颤。 明明是和许知非一起跳入的大海倒月中,可白研良却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似乎也有了答案。 “有人放出了灾厄,有人看见了未来,有人走出了时间,有人藏进了人海……” 他低声仿佛吟诵,最后几个人几乎模糊不清。 “一定要……杀死他。” 神秘人的声音在并不宽敞的房间内回荡: “彻底杀死他。” ———— “咚咚咚——” “咚咚咚——” 白研良的眼皮格外沉重,但身体却很轻松,这么多年了,自己从未这么舒服地睡过一觉。 他听到有人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懒洋洋地睁开眼,白研良看向门口,先是一怔,后慢慢开口。 “哥……” “没事,吃点东西再睡会儿也可以。”白研人把早餐的豆浆和包子放在床头柜,笑了笑,“昨晚你说了很多话,好像很累,竟然在烤鱼店的桌上睡着了。” “你把我背回家的吗?” “当然,”白研人下巴往旁边的房间一指,“小心点不要让你和小时候碰面就行。” 他笑得很狡黠。 白研良也尝试着笑了笑,接着看向四周。 对…… 这里的确是自己的家,记忆实在太深,抹都抹不去。 只不过,记忆里更多的是残肢和血液。 哥哥就死在这里。 白研人已经回了客厅,似乎在整理书桌,准备工作了。 白研良看了一眼仍冒着热气的豆浆和包子,起身走向窗边。 窗外飘进来的味道…… 是腐烂的气息。 看了看天空,一条条黑色的裂纹在蓝天上清晰可见,裂纹中深邃的黑色仿佛浩瀚的星空,又像是无尽的深渊。 街道上,半张脸都腐烂的打工人夹着包在行走,交谈。 眼睛里爬出蛆虫的早餐店老板动作熟练地做着包子。 只剩下半颗脑袋,腥红的脑仁儿不停跳动的孩童背着书包在街上打闹…… 太阳……是暗红色的。 如同即将凝固的血。 这里是真实的过去世界吗? 白研良怔怔地仰着头。 “研良!”哥哥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 白研良一步步走出房间,来到客厅。 脖子,臂膀,腰部,腹部,胸膛,膝盖,脚腕……到处都是血淋淋恐怖伤痕的白研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此刻的研人,就像一具被缝合起来的,早已被分尸的躯体…… “哥……” 下一秒,白研良走上前去,抱住了这具恐怖的尸体。 “研良……” 白研人似乎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反手也抱住了白研良,笑着问道:“怎么了?在未来受欺负了?” “我不知道……”根本没有情绪的白研良忽然开始哽咽,但他的表情很狰狞,似乎根本就做不出表情,眼眶也干干的,就像完全掉不出眼泪。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我不记得小时候的自己了……” “也不记得爸爸妈妈的样子……” “不记得儿时的朋友……” “不记得邻居的名字……” “我只记得……” 白研良没有再说。 他的声音的确在哽咽,但却没有半滴泪落下。 他最清晰的记忆,是白研人死去的那一晚。 以及……从那之后自己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一切。 至于更之前的记忆,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似乎隐约能看见画面,却根本揭不开,看不穿…… 白研良抱着白研人,此刻周边的墙上,已经爬满了和天空一样的裂痕。 “没事的,有哥哥在,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 仿佛尸块被缝合起来的白研人拍了拍白研良的后背,温和地说:“放心,有哥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可是……如果我醒了呢?” 根本没有泪水的白研良,眼泪在这个瞬间夺眶而出。 “……”白研人的神情忽然变得诡异又静默。 “哥……如果我醒了呢……”白研良痛苦地流着泪,“如果要伤害我的人是你……我该怎么办……” 第三百九十七章 死亡 满脸裂痕的“白研人”像一个破碎的瓷器,和这世界一样。 这诡异的情形白研良却不闪不避,根本没有想着逃跑。 他本来还存着解开雾集的所有秘密,以及和暗渊做个了断这样的想法。 但【船行月下,人亡水中】打开的这扇门,却让他彻底的迷失了。 直到这一刻白研良才发现,自己也许……根本不是真正的人类。 不,也许他的内心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没有情绪波动? 怎么会有人审视自己的时候宛如“上帝视角”? 他的记忆力明明那么好,看过的书,遇到过的人与物,根本忘不掉,可为什么偏偏不记得哥哥那晚出事前的生活? 唯一能够解释的说法只有一个—— 他的记忆……根本就是从那天才开始的。 经历过这么多的生死逃亡,也见识了那么多的诡异力量。 白研良几乎能够肯定,自己的哥哥出事那晚,一定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而那个仪式,有很大的概率出了岔子,所以他才会落得那么个下场。 白研良看着眼前的“哥哥”,眼前似乎模糊了。 这世上的确有一对叫做白研人和白研良的兄弟,但……那对兄弟里的“白研良”,并不是此时的他。 在见到这个世界的“自己”第一眼时,白研良的大脑仿佛触电般,里面的某个区域被照亮了,一些遥远却清晰的记忆,被他唤回。 那时的“自己”,就和这个世界的年龄差不多大,但似乎身体从小就不好,经常莫名其妙的流鼻血。 莫说去学校上课了,就连家门都很少出,因为身体太虚弱几乎都躺在床上,由白研人照顾。 直到有一天,那个叫白研良的小男孩儿,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白研良内心的动摇太过强烈,直接影响到了整个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白研良? 不……白研良已经病死了。 我是…… 是哥哥……是他用某种方式召来的……一个陌生的灵魂。 我到底是谁? 他完全失去了身份认同,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回过头来想,为什么自己要那么执着于揭开研人死亡的真相?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给自己找一件事做,找一个可以模仿的人……自己根本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想去做。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的心态。 “研良……” 白研人身上的裂痕,在白研良意识到这件事后,变得更多了。 “有人说……我背叛了所有人……” “也有人说……我把雾界降临的时间点延后了十年,拯救了所有人……” 白研人的状态很离奇,他明明只是这个“虚假”世界的人,却仿佛有来自其他时间线的记忆。 “研良……”白研人的目光,比白研良遇到过最困难艰涩的问题都要复杂。 “我无法告诉你更多,你所见到的此刻的我,也只是借用了钥匙的力量,强行走出时间,留下的一个契机。” “契机……”白研良怔怔地看着他。 “嗯……真正的我已经死亡十年了,”白研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又有些解脱的意味,这个世界,以及他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时间不多了,请你再坚持一下……” “这个世界,是以你的意志为基石才能存在的。”白研人说出了白研良从未想过的话。 “九狱洞开,雾界降临……”白研人看向了窗外,天空早已经被黑红色的裂痕涂满,却有一种别样的妖异美丽。 “有人撒了谎……撒了弥天大谎!”白研人的声音极其罕见的充满了怒意。 “研良……你要杀死一切本该已经死亡的人,记住,无论是谁!” 他的身上传来诡异的崩碎声。 “所有你确认过的已死之人,如果你再次见到了对方,无论他多正常,多熟悉,都要……杀了他!” 本就心旌动摇的白研良,只能机械地将此刻“哥哥”的话记下来。 此时的他完全无法判断真伪,也无法回应什么。 他甚至已经失去了任何继续前行,以及活下去的目的。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看着“哥哥”,这个诡异的空间,是依托钥匙的力量,以及自己的意志存在的? 那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哥哥”传达给自己,此时的这些话吗…… “研良……”白研人的身体,已经从手臂开始寸寸崩解,变成一缕缕血雾飘散在空中。 “十年前……” “我阻止雾界降临……” “让你死而复生……” “是在同一个晚上做到的……” “我不能说出祂的名字,答案,只能由你自己去寻找。” 血雾的崩解,已经蔓延到了脖颈部位。 白研人布满裂痕的脸上,露出解脱般的笑意。 “记住……” “研良。” “我已经死了。” “死亡并不可怕……” “你一定能终结一切……” “记住啊……” “让死者……回归死亡。” 最后一句话,随着白研人化作血雾,一起消散在这即将崩溃的世界中。 白研良怔怔地站在原地。 哥…… 我可能做不到了。 他看向窗外血红一片的天空。 腐烂的死亡气息弥漫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不想出去,也不想再继续了。 这个世界正在崩溃,那自己就随着它一起崩溃。 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再次驱动自己的力量,就像一台玩具车被人下掉了电池。 一切对白研良而言,都失去了意义…… 他靠在开裂的窗边,安静地等待着。 对不起……哥哥。 我不想终结任何事…… 我只想……在仍觉得自己是“白研良”的时间里,死去。 这个世界随着白研良意志的崩溃,正在加速崩解。 一丝丝一缕缕黑色的裂痕仿佛将星空拉到了近前,那裂痕中无垠的黑暗让人窒息颤栗,却又深邃震撼。 白研良痴痴地看着这裂痕后的深邃黑暗。 突然! 就在白研良窗口的上方,一道白色的裂缝陡然打开—— 一只手猛地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白研良的衣领! 紧接着,郁文轩那略带嘲讽的声音从白色裂缝中传来: “你不会……忘记和我的约定了吧?” 一张冷峻的面孔在白色裂缝中隐现,正是郁文轩! 此刻的他,左手拿着一把闪烁着血光的钥匙,右手抓着白研良的衣领,冷声道: “这么幸苦才拿到这把钥匙,不是为了救一个不想活的废物。” “给我……清醒一点!” 狂暴的力量将白研良猛地扯进了白色裂痕,两人的身影,终于在这个世界即将彻底崩溃前,消失不见…… 第三百九十八章 顾平生的回忆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被困在神秘屋子里的郁文轩五人,听着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的话,陷入了沉思。 顾平生已经知道了此人是谁,毕竟,他是十年前的亲历者,是上一次被选中的那批人,也和眼前这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一起出生入死过。 “白……研人?” 顾平生叫破了神秘男人的身份。 屋子里一阵寂静。 片刻后,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平生。” 他的声音,让顾平生眼前一阵恍惚,那些被他刻意遮蔽的记忆,一点点复苏…… ———— 我叫顾平生,职业是谈判专家。 我的职业要求我任何情况下都需要保持冷静,但此时此刻,我依旧感觉到了久违的恐惧与慌乱。 尽管已经过去了三分钟,但我还是没有弄清楚现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推开一扇门,我就来到了这个雾蒙蒙的昏暗空间? 我明明推开的只是办公室的门……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恐惧是人类遭遇未知危险时难以遏制的反应,我也不例外。 直到—— “喂,快过来!” 陌生的男人声音吓了我一跳,本来我根本不可能被这种动静吓到,但正在发生的“超凡事件”已经让我的世界观濒临崩溃,现在的我,的确是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 我立刻寻声看去,雾气氤氲中,的确有个男人,他正冲我招手。 那是个很年轻的人,在他身后,似乎还有一些人影。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站在原地没动,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我叫荀未末,开酒吧的,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了你。” 那个叫荀未末的人,声音忽然变小了些,应该是扭过头去,冲着另一边在说话:“你可以问问他,这个家伙是这里资历最深的人。” 我走了过去,事实上,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雾气像是两道帘,随着我脚步的靠近缓缓拉开。 这里……果然还有其他人。 无一例外的,他们看向我时的表情,都十分复杂。 不过,我也看出了这群人之间的关系,他们的站位若即若离,萦绕在这里的氛围也忽远忽近,这是一群……需要互相协作又必须相互戒备的人。 “你好,我叫白研人。” 似乎是在回应荀未末的话,这个资历最深的男人声音带笑地说。 “这个地方的名字叫雾集,通俗来讲,它算是生与死的交界地。” 生与死的……交界地? 白研人的回答让我短暂的愣了一下。 “我已经死了?” 我问到。 作为一个普遍意义上的成功人士,“顾平生”这三个字我尚且只用了不到三十年,难道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荀未末插嘴说到。 他话里话外都充满了丧气感,我熟悉这种感觉,这是妄图自杀的人身上经常会出现的感觉。 这也是需要用到我谈判技巧的地方,这种人虽然丧,虽然绝望,但大部分都能较为轻松地劝解下来。 真正绝望的自杀者,是不会给我这种“谈判专家”任何谈判机会的。 我看了一眼在场的人,这里的人数不少,一眼数不清,至少有个几十人。 可很奇怪的是,虽然大家都保持着距离和联系,但只有一个人,所有人的身体都隐隐侧向了他。 那个人……正是前方的白研人。 他是“领袖”。 我立刻确认了白研人的身份。 就算他不是明面上的领袖,他也是这些人下意识里认可的“领导者”。 我终于完全冷静下来。 这些人,应该都和我一样,因为某种不明原因,进入了这个名为雾集的,生与死的交界地。 我彻底走向了他,因为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从那之后,千奇百怪的“任务”在雾集中出现,一开始的时候,那些“任务”并不在现实世界中出现,或者说,它们更像是从已经过去的时间中,被截取出来的一段,用来给我们执行,经常是在血字一结束,我们一睁眼,就到了另一个时空。 可自当我们所有人的掌心,都隐隐出现一把钥匙的轮廓时,情况变了。 雾集的“任务”开始和现实世界紧密关联起来,有的甚至会预告到几天之后。 能活到后期的人,都没有傻子。 大家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一开始的血字,更像是某种筛选。 而到了凝聚钥匙的阶段,就不再是筛选了,而是全选。 所有人都拥有相同的资格。 取得某种“钥匙”的资格。 这段时间以来,我和白研人,荀未末,风亦如几人的关系也越发亲近,人这种生物,一旦习惯了生离死别,就容易丧失对死亡的敬畏。 我也是这样,其实大家心底都有同一个认知——我们这些人一定会死在某次血字任务中。 但,已经没有人害怕了。 唯独白研人,只有他,依旧保持着对死亡的敬畏,我也是在和他相处后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隐隐以他为中心。 并不是因为他比大家聪明很多,亦或是强上许多。 因为…… 他,是一个锚定物。 所有人都被在雾集,生死,鬼怪等等一系列的异常影响。 所有人都在发生变化。 唯独他一直没变。 他依旧保持着刚进入雾集时的状态,在所有人都恍恍惚惚,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行尸走肉时,一个“鲜活”的人实在太显眼了。 白研人就是这样一个显眼的人。 直到有一天,直到那一次…… “研人……你好像有点变了,”我说道,“最近我感觉到你沉默了许多,总是一个人默默地仰头看着雾集上方,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平生,我想去见见他。” “见见?”我愣了一下,“谁?” “雾集真正的主人。” 他的话让我睁大了眼睛。 雾集有主? “你也发现了吧?雾集给出的血字,既是任务提要,又是生路暗示,如果仅仅是想要我们的命,生路暗示这种东西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这简直就像,鬼和我们人类在雾集这个地方,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鬼想拖我们进入地狱,但也有其他意志,想让我们活下去。” 白研人仰头看着雾集昏暗的上空,嘴角微勾: “我想去看看,这股暗示生路,一直用某种方式保护我们的那股意志,到底是谁。” 第三百九十九章 白哥 我叫顾平生。 职业是医生。 这条路是父母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 不过我也并不抗拒,人总要生老病死,成为医者,至少我会拥有比较高的社会地位和物质条件。 医生见惯了生死,也最能理解生与死之间,只是物质的轮转,死了,便是真的死了。 尽管每个医院都会有各种离奇的传闻与故事,但作为医生的我,从来不会将那些离奇的故事放在心上。 如果这世上真有鬼魂,或者说,鬼如果真的如故事里一样无所不能,那人类根本就不可能建立起这种程度的文明,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然而…… 当我推开门,低头迈入本该一如往常的办公室时,一切都改变了。 这不是我所知的世界。 无边的空间,朦胧的雾气,还有……影影绰绰的人。 在这个地方,我结识了许多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人。 也经历了一场场匪夷所思的死亡游戏…… 直到,我们在那个男人的带领之下,走到了即将要到达的终点。 他始终那么冷静,又始终对重返现实保持着最乐观的态度。 我们都叫他“白哥”。 我虽然不知道“雾集”这个地方选人的规则是什么,但能一直活下去的人,无论运气还是实力,都已经远超常人,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之下,白哥依旧成了我们所有人都认可的领袖。 我们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愿意相信,白哥一定能带领我们走出这场恶魔开启的游戏。 直到有一天,白哥忽然在现实世界中找到我,和我讲了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故事。 “平生,你认为,雾集是个怎样的地方?” “大家都说,雾集是生与死的交界地……”这个答案,是我刚进入雾集那天,一个叫荀未末的人告诉我的。 “走到今天,你心里的答案应该已经不是这个了吧?”白哥的语气很轻,但却在我心底如惊雷一般炸响。 对…… 我心中的答案,或者说,每个活到现在的人心中的答案,早已经和一开始完全不同了。 雾集到底是什么? 从一开始的“魔鬼的游戏”,“生与死的交界地”这种答案,已经逐渐变成了…… “雾集……像是我们最后的庇护所。”我说出了心中自己认可的唯一答案。 白哥的眼神颤动了一下。 “庇护所……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他眼里的情绪过于复杂,我实在难以分清白哥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关于雾集,我们所有的幸存者的确都是这样认为。 它绝对不是一场无聊的“游戏”,也并非毫无“智能”的死地。 雾集有自己的立场,而且这个立场,明显是偏袒人类的。 或者说,它是在自己的“权能”范围之内,尽量地偏袒人类。 大家都只是普通人,没有所谓的超能力,能在这样的恐怖事件中一次次活下去,靠的正是那一行行血字,与一次次的提示。 而且那些血字提示,虽然写得比较隐晦,但明显是人类能解读出的逻辑。 换句话说,给出提示的“雾集”本身的智能,很可能和人类有极大的关系。 “平生,接下来我说的话,也许你会觉得匪夷所思,但这是我所看到的,唯一的办法。” 白哥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与起伏,但话里的重要性早已让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你记住,从现在起,你不是一名谈判专家,你是一名……医生。” 白哥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他的声音像是存在某种魔力,瞬间将我的意识割裂成了两个部分。 “平生,记住,接下来的话,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就算是以后的我,你也不能告诉他。” 白哥的话让我愈发疑惑,但长久以来的信任让我依旧牢牢地记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们已经不止一次逃离了雾集……” “重泉斩馘之狱,寒泉毒害之狱,阴泉寒夜之狱,幽泉煞伐之狱,下泉长夜之狱,苦泉屠戮之狱,凕泉考焚之狱……” “这一次,是黄泉追鬼之狱,我们马上也要逃离了。” 白哥的话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等等…… 什么意思? 那些什么关于地狱的名称是怎么回事? 我们什么时候逃离了那些地狱? “不要去思考我的话,平生,你只需记住它。”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摇,白哥立刻嘱咐了一句。 也正是这句话,让我猛然间意识到。 也许…… 我们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入“雾集”了。 难道是某种力量,把我们的记忆篡改了? 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谬感猛地自四面八方涌来,阳光骤然变冷了,这世界似乎也忽然间变得不太真实。 “九是数之极,最后一狱是酆泉号令之狱,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会撒一个谎,而你……要带着两份记忆参与最后一次雾集。” 白哥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追赶他。 “记住,作为谈判专家的你,才是真实的你。作为医生的你,这份记忆是为了参与最后一次雾集而塑造。一定要记住,不然……你会迷失。” “为什么是我?”我尽量记下了全部,但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声。 对……为什么是我? 活到最后的大家,无论能力还是品性,值得托付的大有人在。 可看白哥现在的意思,最后一次雾集他会用某种办法阻止“老人”的参与,只有他这个“顾医生”将进入最后的酆泉号令之狱。 “因为,你是最后一人。” 白哥静静地看着我,说出了一个我无法否认的理由。 “虽然所有人都没了记忆,但我记得,每一次雾集重开,下一个地狱来临,你都是来得最迟的人,也就是……最后一个参与者。” 白哥…… 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果然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白哥他,拥有过去所有逃离地狱的记忆! “那你呢,你们呢?”我问,“我去参与最后一次雾集能做什么?” “我们已经整整逃离了七次,可每一次,都会坠入下一个地狱。我们用错了办法。” “这次,黄泉追鬼之狱是第八次,我告诉你的这些话,是为了第九次,也是最后一次做准备。” 白哥笑了笑。 “不过,说不定这一次我的尝试会成功呢?” 他看向天空,眼里藏着的情绪何止万千:“就算不能成功,也能为我们的最后一搏,留下点什么。” “至于你要做的事,平生……” 白哥的眼睛落在了我身上。 “在最后一次雾集开始后,如果我出现了,杀了我。” 我的心脏猛地一颤。 “如果有其他你所见过的同伴出现,逃。” “避开他们的视线,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第四百章 回归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握着钥匙的郁文轩站在白研良面前,夜晚的冷风在他身前穿梭,却不比他的神情更加冰冷。 约定…… 白研良当然记得。 在山中躲月那次由“暗渊”伪装的事件中,两人达成了某个约定。 不过,时至今日白研良依旧不明白,郁文轩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以,我愿意帮你对付他们。但我也需要你答应一件事。”当时,郁文轩那样说。 “只要我能做到。”白研良注视着他。 “放心,你肯定能做到,”说到这里,他一声哂笑,“不如说,只有你能做到。” 虽然后半句话他说得很轻,但白研良还是听得很真切。 只有我能做到? “说吧。”白研良不置可否。 “带我进入它们的世界。”郁文轩紧盯着他。 “什么?”白研良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感到十足的疑惑。 “别装蒜了,你也发现了吧……虽然的确存在鬼,但目前所有的鬼,与其说在现世世界中存在着,不如说是在特定的时间或事件中,被‘释放’出来,短暂地进入了我们的世界,”郁文轩眼中精光闪烁,“对……它们也是在特定的情境下才能进入人类世界,这令我很不愉快,我曾做过尝试,人类无法反向进入那个属于厉鬼的世界。” “也许……还缺少些什么,比如打开两个世界中间那扇门的——钥匙。” 白研良根本不知道郁文轩从哪里获知的这些信息,其中的一些东西甚至连他都不曾知晓。 “不过,就算拿到钥匙,人类也根本进不去,”郁文轩眼里的色彩十分危险,“人类有七情六欲,可鬼的世界,似乎是情绪的天敌,任何情绪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就算是正面情绪,一旦被放大失衡,也会变成畸形的负面情绪,再被无孔不入的那股喜欢纠缠负面情绪的力量一入侵,一只崭新的厉鬼便就此诞生了。” 白研良消化着郁文轩吐露出的这些信息,沉默良久后才问到:“你到底是谁?” 这些信息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雾集参与者能够知道的,甚至就连风袖雪那种身藏秘密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得比他详细。 郁文轩……似乎才是藏得最深的人。 的确,没有人会去惹一个众所周知的疯子,郁文轩曾经的所作所为给自己上了一层最好的保护色,大家都认为,这样一个行事疯狂的角色,命肯定长不到哪儿去,就算勉强活到了后期,也一定会死在自己愈发癫狂的想法之下。 然而,郁文轩并不疯狂,他甚至可以说是整个雾集里最清醒,也是最神秘的人。 “你会知道的。”郁文轩转过身去,只有声音传来。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姓氏,随的母亲。” “记得我们的约定,白研良……带我一起进入,它们的老家。” …… 船行月下结束了。 白研良和郁文轩站在江边,呼呼的夜风吹得两人衣襟飘飘。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面前的郁文轩似乎仍在生气,又似乎根本就不气。 回忆如浪涛翻涌,那晚两人的约定闪过,对郁文轩身份的怀疑,再一次浮现在白研良心头。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猜到了大概。 因为前段时间,他曾经跌入过那个“时空缝隙”。 并遇到了那个在“时空缝隙”里龟缩躲藏,已经不打算出来的周博士。 周博士曾经说过,雾集是他犯下的大错,他本身也产生了许多骇人的想法,甚至将其付诸实践了。 其中一件事就是——周天博士的真身仍存在于现实世界,甚至也许就在雾集之人当中…… “你是周天博士?” 白研良开口时,夜风刚好将江涛推到岸边,哗哗的声响和风声汇聚在一起,明月当空,江水澄澈。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犹如石雕,目光紧紧相锁。 不远处的江边步道旁,许知非和顾平生居高临下地看着江边的两人。 宋缺和“余笙”却不知在什么地方,也许是送去了医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宋缺的那条手臂应该是废了。 “你在等谁?” 许知非看着顾平生,问。 顾平生不言不语,时至今日他已经知道,白研人的计划确实成功了。 这最后一次雾集,除了一个可疑的“风袖雪”有些像当年的风亦如外,的确不再有任何一个他熟知的人参与。 也就是说,“雾集”选取的这一批人,的确是全新的。 不过这也说明,白研人上一次最后的尝试,还是失败了。 他没能打破轮回,轮回地狱来到了第九次,也就是这最后一次——酆都号令狱。 但一切也并非毫无变化,至少,白研人虽然没能逃离地狱轮回,但却创造了新的变数,被选中的人全都变了,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他们。 比如身边这位神秘的许知非小姐,又比如那位郁文轩先生。 这是好事…… 顾平生笑了笑:“我有些事,想和白先生聊一聊。” 许知非面无表情,还没说话,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她和顾平生同时回头看去,只见本该残废了一条手臂的宋缺,竟然和“余笙”一起完好无损地走了过来! 这一下,连顾平生都惊讶了。 那种程度的伤势根本不是可以治愈的程度,除非……是脱离了雾集后自己复原。 可雾集从未有过这种能力,所有伤势都无法修复,不然人类方可以选择的战术还能更多。 那眼前的状况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顾平生看向了“余笙”,是她做的吗? 这个女人的身上,的确已经没什么“人味儿”了,就和白哥当年说的一样。 可如果她,或者说他们那些人都拥有了鬼的能力,却又能保持人类的理智,那对于人类本身而言,这难道不是一场伟大的进化吗? 顾平生不认为事情有那么简单,白哥啊……你当年到底对他们撒了什么谎…… “喂,我早就想问你了。” 宋缺走到顾平生身前,站定。 顾平生抬头看向他,目光平静。 “你的身体里,为什么有两个人的灵魂?” 宋缺的话,让顾平生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对…… 和自己的曾经不一样。 这一次雾集选中的人,好像每一个,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第四百零一章 真相 “我不是周天。” 郁文轩言简意赅,同时朝顾平生那边看了一眼。 “自你失踪回来后,你变得有些奇怪,我只是想提醒你……” 郁文轩收回目光,凝视着白研良:“与其陷入虚幻的自我认知感里,不如做些实在的事。” “还有,你接收到的信息过多了,你的精力会被浪费在分辨真实与谎言里,要我说,不如把它们全都当作谎言,我们需要抓住的,只有一件事——即将终结的雾集。” “其他无论人或组织,无论有什么阴谋算计,都不能撼动最后一把酆泉号令狱的钥匙会在我们手里凝结出的事实。” 郁文轩转过身去,最后的提醒传来: “不要去分析那些难辨真伪的人与事,要让他们来分析你。” “不要去追寻他们的脚步,你要往新的方向走,让他们来追寻你……” 白研良面无表情,他站在江岸边,看着郁文轩逐渐远去的背影。 人都是这样,道理都懂,但真正牵扯其中时,又难免当局者迷。 “郁文轩!” 白研良呼喊道。 这个声音,也传到了不远处的步道旁,正和顾平生对峙的宋缺几人转过头,道道视线落在了白研良身上。 郁文轩停下脚步,却听白研良问: “是不是只有我能进入那个世界?” 郁文轩没有回头,但声音却悠悠传来: “答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白研良沉默,注视着郁文轩远去。 郁文轩否认了自己是周天,但他和周天一定存在某种关系,不然,无法解释郁文轩所拥有的庞大信息量。 而他最后留下的这句话,也的确让白研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自己……真的不是人类。 为什么郁文轩确信只有自己能够进入“鬼的世界”? 因为他知道,白研良这个灵魂的故乡……就是那个世界。 他只是在一具已经死亡的,名为白研良的孩童躯体里,长大的陌生灵魂罢了。 郁文轩的诉求也非常简单,他不想看到白研良迷茫,也不想他被卷入暗渊,九狱那些“人为的设定”中。 他想做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进入雾界。 郁文轩走在微冷的夜风中,大脑里的思绪清晰无比。 上一次雾集,白研人做出了最后的尝试,可还是失败了,至于原因,郁文轩是知道的。 关于雾集的事,几乎所有他都知道。 他也没有欺骗白研良,他并不是周天。 但…… 他也许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理解白研良的挣扎,能与白研良感同身受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就像他刚才自己说的那样,一切人造的阴谋与谎言,都不足为惧。 这些年来,真正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人,只有他,以及白研人。 如今,白研人已经死了。 但他的死没有白费,他获得了重要的情报,以及……留下了白研良这条真正的生路。 而不是像过往的轮回中那样,只能隐晦地给下一轮的“自己们”留下血字暗示。 白研良次次都会被雾集选中? 那是当然的…… 因为雾集掌控权,一直是他那位死去的“哥哥”。 谁手上的钥匙最多,谁就能拥有更大的权能,不过,就算能够在雾集中做到一些事,也只是相对而言。 雾集,的确是生与死的交界地。 人类世界与厉鬼世界的规则截然不同,双方互相牵扯制约,与其说是人与鬼的交锋,不如说是两个世界的意志在碰撞。 雾集只是一个天平。 左边放着人类世界,右边则是雾界。 而获得钥匙,意味着拿到了打开“雾界之门”的资格,人类得到了雾界的部分力量。 表现在天平上,就成了人类能够借助雾集做到一些事。 比如…… 留下血字提示,又或者……指定下一次被选中的人。 以往的钥匙,都掌握在白研人的手上,毕竟只有他,是唯一一个拥有历次轮回记忆的人。 但……周天也有记忆。 发现雾界的人是周天,释放这个滔天灾难的人也是周天。 周天知道所有关于雾界的事,所以……郁文轩也知道。 【船行月下,人亡水中】是已死的白研人设置的一道保险,也是他能利用自己所拥有的钥匙,在雾集里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了。 也许他告诉了白研良真相? 也许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想看一看十年后的进展? 谁知道呢…… 对郁文轩而言,这些都不关键。 时间已经不多了。 雾集是一个天平。 被选中的人类通关当前轮回的地狱之境后,可以获得钥匙,从而些许地操纵雾集,偏袒人类方。 这是人类世界的优势。 而雾界的优势,却并不像人类这般逐渐获得。 在九次地狱轮回中,如果人类全都逃离,就能触发最后的游戏。 进入雾界,并且……逃离雾界。 然而,做不到。 拥有历次轮回记忆的白研人早就尝试过进入雾界,他的确打开了门,但却只是开辟出一个现实世界的亚空间,根本到不了雾界。 而且,即便是那些被钥匙打开的亚空间,也对他那个现实世界来的人充满了排斥感,他根本就无法呆下去。 这是个谎言…… 一个弥天大谎! 就算九次地狱轮回全都逃离成功,也得到了全部的九把钥匙。 但人类……根本就进不去雾界! 这场人类世界与雾界的生死游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人类无法在雾界生存,又如何去雾界完成最后一次逃离? 到底是谁撒了这个谎? 或者说…… 到底是谁和雾界的某位存在签下了这个契约,让雾集苏醒,让人类不得不和厉鬼殊死纠缠? 是周天。 其他人不知道,包括白研人都不知道。 但郁文轩的记忆告诉他,那个人就是周天。 虽然即便是郁文轩也不知道周天到底干了什么,但雾集的苏醒,一次次血字任务的开启,这些的确都是周天引发的。 也许,与雾界签下契约的周天也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也许他知道……但却不得不撒下这个弥天大谎,让九次地狱轮回的时间尽可能延长,求取生机。 真相到底如何,郁文轩并不关心。 他仰起头,看向悬于头顶的圆月。 他知道,最终无论是雾界吞噬人间,还是人类成功逃脱。 一切,都会再次轮回。 因为,人类是情绪的奴隶。 而游离在雾界的诡异力量,最喜欢依附的,就是那些负面情绪。 人不灭,鬼亦不灭。 他们,根本阻止不了什么。 也许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第四百零二章 见面 “喵!” 一声熟悉的猫叫,在白研良推开院子大门的刹那,终于回过了神。 “爱伦坡。”白研良低头看着这只好久没见的小黑猫。 这小家伙正高高地翘起尾巴,一遍一遍地蹭着他的裤腿。 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 院子里空无一人,他看向院子角落的那颗老槐树,它倒是依旧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进了院子,白研良忽然感觉有些不舒服。 看向以前住着何以歌的房间,只听“吱呀”一声,房门竟被推开了。 何以歌,律师,甚至可能……他就是暗渊的那位律师。 “老板要见你。”何以歌看着白研良,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老板?”白研良看着何以歌,这位似乎不打算再隐瞒了。 “暗渊的存在,是为了等待老板归来,至少我是。”何以歌笑了笑。 这句话让白研良心脏猛然一跳。 他口中的老板难道是…… 只见何以歌忽然将手伸入衣领,拿出了一把挂在脖子上的红色钥匙,并将这把钥匙插入了他自己房间的锁芯。 “跟我来。” 何以歌微微推开门,门缝中溢出诡异的微光,光芒并不刺眼,甚至很难说那是光芒。 因为白研良虽然能看见门缝里在发光,但那些光芒根本照不亮周遭的任何事物,它只是本身在发亮而已。 “爱伦坡,在家等我。” 蹲下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白研良起身朝何以歌走去。 郁文轩说得没错,纠结人类间的阴谋算计毫无意义,他不再为自己的身份而烦恼,眼下要做的,是为依旧还活着的大家,找到一条生路。 迈入房门,光芒忽然消失。 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纷纷移动,如一块块拼图般交错来回,仿佛正在拼凑出一条新的路。 “我们不能在现实世界久留。” 何以歌似乎在解释。 房门关闭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来处已经完全消失,光线也被隔绝,四周寂静得可怕。 白研良听不到半点来自外界的声音,这里是门内的世界,如果是普通人走在这里,心脏难免和脚步声一样,砰砰作响。 好在,他和何以歌并没有走多久,周围的幽光越来越亮,黯淡的光线如同丝丝缕缕发光的水晶丝带,一条条飞舞在上下左右,四面八方。 这神奇的一幕在告诉白研良,这里的确是另一个世界。 “老板来了。” 何以歌忽然站定脚步,诡秘地对白研良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去。 他后背的血肉忽然极速膨胀,肩头耸起了一坨诡异的肉球,疯狂蠕动。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何以歌背部的肉球里先是长出纤细的四肢,然后又钻出一个满是头发的脑袋,“噗通”一声,一个黏糊糊的“人形”物体掉落在地。 并且,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 这是…… 这个人是! 当他完全长成,并赤裸地站立在白研良面前时,白研良的心脏几乎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这个人……不正是白研良自己吗??? “别惊讶。”另一个从何以歌背后长出来的“白研良”耐心的解释道,“灵魂和肉身的关系,就像容器和水。” “我只是换了一个肉身类似你的容器而已。” “可惜,我失败了,”“白研良”摇摇头,“我花了很多年时间才培育出这具躯体,可还是瞒不过雾集,没能瞒天过海。” “你是想代替我进入雾集?”白研良听懂了他的意思,却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没错,这对大家都好,”“白研良”有些可惜地叹息了一声,“当年,白研人得到了最多的钥匙,他留下的很多权限只有他的弟弟可以打开,你在精神病院呆着的时候,每次体检我都从你那里取了一些东西,这幅躯体,就是你的克隆体,甚至要比此刻的你更像原来的你。” “不过,被雾集选中的依旧是你,不是我。” 他遗憾地说。 克隆…… 这种技术,以及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白研良几乎立刻猜出了他是谁。 “你是周天博士。” “白研良”笑着点点头,“没错,的确是我。” 周天博士的真身在这里,还有一具克隆体在时空缝隙里存在着。 那……郁文轩又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那么了解关于雾集,以及周天博士的事? “你在想郁文轩?” 周天博士一眼就看穿了白研良的思绪。 他没给白研良否认的机会,只是动了动手指,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杯子就凭空出现在了白研良面前。 “我刚才说过,人类身体与灵魂之间的关系,就像容器和水,这杯装着红色液体的水,就是郁文轩。” 周天博士微微一动手指,那个被他用来比作郁文轩的装满红色液体的杯子忽然倾斜,流了一半的红色液体出来。 “郁文轩小时候,被人暴力殴打,几乎丧命,他的灵魂意识溃散一半的时候……” 周天博士打了个响指,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充满裂纹的杯子凭空出现。 “这就是我,我刚从时空缝隙里出来,身体处于即将崩溃的状态。” “为了郁文轩小弟,也为了我自己,于是……” 在周天博士的操纵之下,满是裂纹的蓝色液体杯子忽然倾斜,里面的蓝色液体汩汩流入只剩下一半红色液体的杯子,直到再次将“郁文轩的杯子”装满。 在白研良的注视下,那个满满的郁文轩杯子里的液体,竟快速地混合到了一起。 红蓝纠缠,难分彼此。 “其实,我完全可以将我的灵魂尽数灌入郁文轩小弟的身体,我灵魂和意识的强度要远强于他,但我没有那么做。” 周天博士微笑着看向白研良。 “毕竟,我需要为能再次进入雾集做准备,白研人当年的做法,几乎绝了所有老人的路,我们没办法再进入雾集。” “我做了两手准备,一是郁文轩,二是你。” 说到这里,周天博士再次遗憾地叹道:“不过很可惜,两条路都失败了。我的另一半灵魂进入你的克隆躯体,没能骗过雾集。而和郁文轩融合的那部分灵魂,也在他逐渐成长的过程中,意识反被他吞没,不过,他也潜移默化地受到了我不少影响就是了。” “你们……不是一直认为他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吗?” 周天走到白研良近前,笑容阴冷。 第四百零三章 卑鄙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我不太喜欢聊已经失败的案例。” 周天给何以歌使了个眼神,何以歌微微点头,转身退回黑暗,不知去了何处。 “进入正题吧,我们之间,利益相同,应该可以合作。”周天认真地对白研良说。 “你是说,以整个业城所有人的性命来玩游戏的你们,想和我达成合作?”白研良情感淡薄,但此刻依旧觉得好笑。 “我认为这个行为并无问题,我们需要钥匙,需要打开最后的雾界大门,只有这种办法可以让你们意识到,我们是认真的。”周天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你把人当成什么了?”白研良很难想象,自己这些时日以来在雾集中见证的那些奉献与牺牲,会和眼前这个让人恶心的男人是同一个物种。 “人?”周天似乎在疑问,又像是在咀嚼这个词。 他反问到:“在你看来,人和其他生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感情。”白研良给出了一个让周天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晃了晃杯子,笑道:“我还以为,在看过这个之后,你会说出灵魂之类的答案。” “不过,还是错了。”周天摇摇头。 “我做过实验,人类和其他物种最大的区别,不是感情,也不是灵魂。你应该知道,狗也有感情,或者说,社会化动物都有较为充沛的感情。至于灵魂,郁文轩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以为,凭借我一个成年人的意志与灵魂强度,占据了一半他的身体后,他原本的意识早晚将被我吞吃干净。” “然而,事情的发展和我所想截然不同,目前构成郁文轩灵魂的成分,是我的一半灵魂,以及郁文轩自己的一半灵魂,可它表现出来的状态,却是另一种模样,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原本的郁文轩,他长出了自己的样子,其实在这一点上,你也一样。白研人期待复活他的弟弟,可事实是,复活的不是他的弟弟,也不是雾界招来的陌生灵魂,你……白研良,你已经长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所以,灵魂就是这么一个可以被塑造,也可以被取代的东西,这样的东西,不应该成为人类的根基。” 周天的言论,的确撼动了白研良些许内心。 眼前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危险,却又让人好奇。 周天的确拥有许多旁人不曾了解的知识,从他这里得到的观点,对任何人都有所裨益。 “那是什么?” 白研良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话,但也好奇他的结论是什么。 “是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即主观世界,由人的意识活动形成。” “你能……理解吗?” 周天期待地看着白研良。 白研良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涉猎很广,看过的书也很多,记下的内容更是不少。 其中也有提到关于精神世界的知识。 精神世界是包括知觉,注意,记忆,想象,情绪,意志以及人格特征等各方面,与外部环境相互作用而构成。 精神世界,的确是人类自己的专属世界,也是一种以现实世界的信息为基础,由人类自身的意识为骨架所构建的一个世界,一般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世界,精神世界也的确存在,但相较于现实世界而言,精神世界又并不存在。 “很好。”白研良虽然没有回答,但看白研良的眼神,周天就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很需要一个可以分享的人,一个见多识广,情绪稳定,甚至理智到完全不受情绪影响的人。 据他观察,白研良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一想到白研良的来历,周天就对雾界原住民们充满了期待,也许……那个世界充满了类似白研良这样的人,他的想法和理论,在那个世界更能熠熠生辉! “就连鬼也无法侵入人类的精神世界,所以,这才是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的根本。” 周天笃定地说。 关于这种论调,白研良不置可否。 “不相信吗?你有没有想过,雾集选人的标准是什么,完全随机吗?那为什么没有老人和孩子?” 周天忽然问到。 白研良眉头微皱:“你是想说,雾集是根据一个人精神世界的强度来进行选择的?” “没错!”周天开心地看着白研良,用力地一点头。 “知觉,注意,记忆,想象,情绪,意志,各方面的共同作用,形成了精神世界。” “孩童的精神世界尚未完全成型,老人的精神世界已经腐朽坍塌,他们……不会被雾集看作完整的人。” “所以,你明白了吧。”周天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把人当成了什么】,而是……我根本没有把他们当成人类来看待。” “被雾集选中的人,精神世界足够强忍,这样的人,他们有些经历坎坷,有些记忆超群,有的五感敏锐,有的意志坚定……总之,他们至少有一方面格外突出,其他方面也不拖后腿,才能被雾集选中,而只有这些人,才算是人类。” 周天的声音并不是冷漠,而是一种平铺直叙的理所当然。 “因此,业城的那些并不算人,我不会因此感到抱歉,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周天开朗地笑了笑。 这个人……真是骨子里的恶劣。 白研良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祈念的死,说到底也有暗渊的一份,他还能站在这里听周天讲话,已经很克制了。 “如果你想说的只是这些,我要走了。” 白研良敢跟进来,自然有底牌。 他身上的钥匙,足以让他打开这个空间,回归业城。 “不,你会合作的,不然……我会让他们,开始有一点难受。” 周天的声音让白研良死盯着他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 周天略微耸肩:“没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我做过的事情不少。” “白研人封锁了我们这些老人进入这次雾集的资格,我当然要自己想些办法。” “克隆你身体是第一个办法,分出一半灵魂进入郁文轩的身体是第二个办法。” “至于……第三个办法……就比较卑鄙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人类始终是人类,无法拥有特异能力,但这样的话,我们对抗厉鬼时,又太占下风了!”周天义愤填膺地说,“所以,我在一些被选中的玩家身上,做了一点小手脚。” “比如……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能看见灵魂……” “又比如……能吃掉鬼。” 周天迎着白研良死寂的眼神,毫无闪躲地与之对视,轻声说道。 第四百零四章 巨树 宋缺,许知非…… 周天口中的特殊能力,立刻让白研良想到了他们。 他们的确拥有完全不似人类的诡异能力,如果周天所说属实,以这个不择手段之人的行径,他不可能没有留下暗门。 白研良不喜欢被人威胁,但…… “说吧,你想和我合作什么?”白研良深吸一口气,盯着周天低声说道。 周天似乎有些遗憾,他一声轻叹:“其实,我很期待你能拒绝我。” “你的确长成了我和白研人都没料到的样子,一个来自厉鬼徘徊之地雾界的陌生灵魂,竟然能在诞生类似于人类的情感,真是讽刺。” 说完,他转过身去,似乎对白研良没了太多兴趣。 “合作很简单,我们需要加快进程,不然的话,所有人都会完蛋。” 周天说出了白研良没想到的一番话。 “出变故了,无论十年前白研人做了多少蠢事,至少有一件,他值得所有人尊敬,那就是他确确实实将雾界降临的时间拖延了十年,不过……” “最近阻挡在雾界与人间之中的那道时空间隙,已经彻底消失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天转头看向白研良。 “雾界会加速和人间碰撞。”白研良说。 “没错,这也意味着,本来呆在时空间隙里的那个人已经逃离了,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那个人就是白研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白研人已经脱离了时空间隙,他放弃了阻挡雾界,此时此刻,他正和曼珠沙华在……” 周天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又低声地响起:“曼珠沙华死了,白研人想拿回所有钥匙。” “其实,我并不愿意与任何人合作,这番作为只是求生罢了,如果让雾界和人间撞在一起,就算躲在时空间隙里也会被碾碎,谁都躲不了。” 周天低声说。 白研良看着他,半晌后,开口道:“雾界和人间相安无事多年,从你的描述来看,不是人间和雾界互相吸引即将撞在一起,而是雾界主动撞向了人间。”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年无意中发现雾界的周天博士,用某种手段进入了雾界,并取走了雾界的某样东西,这才导致雾界出现变故,导致雾集,以及此刻局面的诞生。” 从进入暗渊的门中开始,白研良就一直处于极端被动的状态。 可这番话说下来,周天的面色立刻有些变了。 当年的事,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难道是郁文轩告诉的白研良? “别演了,这么简单的事还不需要谁来透露,”白研良语气冰冷,“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让我提前进入雾界,把你从雾界中带出来的东西放回雾界,对吧?” 周天面色阴沉,半晌没有说话。 “那你猜,我拿走的是什么?” 周天似乎还在确认白研良所掌控的信息。 “还能是什么?你自己也说过,身为人类,无法拥有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但你却可以把这种力量放在宋缺和许知非身上,你利用的东西,就是从雾界取来的吧。” 周天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和聪明人合作就是省事,我的确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你几乎猜中了八成。” “那么,我们可以立即进入合作的下一步……” 周天忽然猛地靠近白研良的脸。 他的眼眶里,钻出一个瞳孔,两个瞳孔,三个瞳孔…… 密密麻麻的瞳孔突兀地盯上了白研良! 也就在这一刻,白研良的精神忽然倦怠无比。 他无法控制地闭上了已经感觉极其沉重的眼皮。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在门内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 白研良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往下落,往下落,最后……好像落入了一个雾气蒙蒙的世界里。 太安静了,这个世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白研良一怔,他猛然意识到,能感觉到自身的心跳也就意味着,我的意识清醒了? 果然,眼前慢慢可以看清了。 他看到了,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接天连地的,简直如同撑天之柱般的巨大古树。 阴沉苍茫的天空下,极目远眺的视野中,那棵树的枝干如虬龙般粗壮缠绕,密密麻麻的像是给天空撑起了一把灰黑色的雨伞,对……这棵参天巨树的叶子是灰黑色的,它并不是绿色,或者说,也许它本该是绿色,只是现在残破腐败,衰老不堪,似乎连吹过树叶的风也变成了灰色。 这难道,就是雾界吗…… 白研良还清除地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周天忽然靠近自己,他的眼睛里钻出了大量瞳孔,然后……自己的意识就开始沉沦,再次清醒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 如果这里就是雾界,或者说,是周天记忆里的雾界,那他想让我看些什么呢? 白研良尝试着迈开步子,朝着那巨大的撑天之木走去。 然而无论自己如何迈步,和巨木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没有拉近半点。 不过,也并非和之前毫无变化。 站在此刻这个位置上,白研良隐约间能看见。 在那参天巨树的巨大树干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仔细看去,那似乎是一个人形生物? 赤裸的,瘦弱的,皮肤也是灰白色的…… 等等! 不止一个! 白研良猛地抬头看向遮蔽天空的树冠。 这些叶子……这些似乎正在随风摇动的树叶,这棵树上所谓的树叶…… 竟然全都是一个个赤裸的,扭曲畸形的人! 它们层层叠叠地铺在树干上,如蛆虫一般无意识地蠕动着,场面骇人到了极点! 这些,这棵树,这些人……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树冠上的“一片叶子”似乎被风吹落了,飞快地摔了下来。 白研良能看到那具灰白色躯体脸上的扭曲,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嘭——” “树叶”重重地摔在白研良面前。 腥红的血液浸透了土壤,扭曲惊骇的面孔上,一双眼睛睁得极大。 这具尸体竟然是…… 他自己! “嗡——” 白研良脑袋一疼,意识瞬间脱离,骤然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暗渊的门内世界,还有,面带笑意的周天。 “看到了吧,那棵树。” 第四百零五章 下雨 “那是雾界?” 白研良问。 “对,一个常年被雾气笼罩的狭隘世界,事实上,它的规模远没有你们想象中大,但……它对人类而言,很致命。” 周天的声音认真而严肃。 “你拿走的东西,原本在那棵树上?” “你不会以为,我拿走了它的果子吧?”周天一脸意外,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哈……其实,我拿走的东西在当时看起来也并不显眼,它只是长在那棵巨树下的,一株幼小的树苗而已。” 白研良神情一滞。 如果那棵树是雾界的核心,那长在巨树根旁的幼苗,几乎就等于它的第二条生命了。 周天拿走了它,也断了雾界的后路也没什么区别,这还不严重? 难怪雾界会不顾一切地撞向现实世界,换位思考一下,自己也会撞。 “其实,我只是用它来研究一下雾界的生态,雾界的生命形态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说到这里,周天又来了精神。 “它们没有自我意识,无法繁殖,不会生长,代谢,我很难将它们定义为生命体,但它们又会对刺激产生反应,能运动,似乎也存在某种它们群体中的‘知识’。” “这实在太有趣了,我研究过它们,那棵树,就是它们的母体。” “所有的无意识体自树根下的泥土中诞生,然后沿着巨大的树干往树梢上爬行,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它们最后会铺满整个树冠,密密麻麻。” 白研良听得直皱眉头,我真的来自那种地方? “它们没有自我意识的话,沿着树干往上爬是为什么?难道它们拥有某种群体意志?”白研良问。 “我也这样想过,也许它们共用同一颗大脑,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它们之所以会沿着树干往上爬,其实原因很简单。” 周天的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描述的复杂意味。 “如果,把筷子的一头沾满糖,将另一头插入蚁窝附近,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周天这个问题,让白研良缓缓睁大了眼睛。 “没错,蚂蚁会从四面八方汇聚,然后疯了一样地沿着筷子往上爬,本能驱使着它们向着存在大量食物的方向前进。” 周天盯着白研良,一字一句地说: “它们是蚂蚁,那棵树,就是筷子,而我们……是食物。” 四周安静得让人心底发寒。 “也许,雾气笼罩之下,你看得不太清晰,其实雾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天空,它们头顶上那本该被称为天的地方,是倒挂着的……我们的世界。” “而你所看到的那棵树的树冠,已经即将伸入‘天空’,也就是我们的世界。” “不过,我们的运气很好,那棵树已经在枯萎的边缘,它不会再继续长高了,密密麻麻的它们即使爬了再多上来,也无法通过这棵树爬进我们的世界,它们只会周而复始地往下跌落,然后再次爬上去,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如果它们有一生这个概念的话……” “你也知道了,那棵树虽然快死了,但它的根部长出了新的幼苗,无论从何种角度考虑,我都不可能放任一棵新树长起来,你说……对吧?” 白研良没有回答,但心底实际上已经接受了周天这个说法,如果他说的全都属实的话。 “你想要我怎么做?”白研良问。 周天第一次看起来较为真诚的笑了。 “很简单,我说过,雾界的天空悬挂着我们世界的倒影,那棵巨树就像连接两个世界间的通道,通道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单向的,虽然在我们这个世界,望向天空时看不到雾界的倒影。” “但……那只是类似单向玻璃的原理,只要找到那棵树的树冠,最接近现实世界的位置,我们……就能反向进入雾界。” “也就是一直在寻找的最后一扇门,白研人所编造的酆都号令狱……” 白研良心下一动。 “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已经找到酆都号令狱之门的所在了。” 周天哈哈一笑。 “错了错了,酆都号令狱的门不用去寻找,而是要自己建立。” “至于建立的方式,只需要……” “足够多的死亡就行了。” 周天话音落下,白研良眼前一花。 耳边听到了来自周天的最后一个声音:“接下来的几天不要出门,安静等待吧,我要……开始屠宰了。” “轰隆——” 一声炸雷突然在业城的上空响起。 白研良咀嚼着从周天处得来的信息。 他此刻能确定的是,作为从雾界来的原住民,无论是周天还是郁文轩,他们都需要他来找到雾界的具体位置。 周天,又要杀人了吗……他说,他要制造足够多的死亡。 难道之前他就是在创建酆都号令之门的路上? 白研良看向小院。 槐树的叶子被打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业城……突然下雨了。 ———— “各位听众,业城市气象局刚刚发布黄色暴雨信号,请大家注意出行安全……” 出租车里,司机听着电台里的声音,看了阴蒙蒙的天空一眼。 刚才一声炸雷后,天上的确开始下雨了,打在车的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作响,他开了雨刷,有一搭没一搭地工作着。 车后座的乘客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看着天色心情有些不太好。 “你不是说今天天气很好吗,这下还怎么去动物园啊……”女声抱怨道。 “我……” 男生话音未落,忽然间,车窗外的雨点迅速变为瓢泼大雨,哗哗地往下砸,闪电一闪而过,腥红的光芒让车内的三人心脏猛地一紧,狂暴的雷声接踵而至。 “这……这闪电……怎么是红色的?” 男生莫名的感到心慌。 轰隆! 突然间,又是一声巨大的雷霆,震得车窗玻璃都似乎有几分摇晃。 “要不,我们回去吧?”男生说到。 女生心底也涌现出了一抹诡异的不安情绪,她强忍着说到:“好……好吧,司机师傅,麻烦你前面掉头吧。” 就在这时,电台里再次响起了播报,只是这次,电台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干扰,传来的声音不仅断断续续,而且……冰冷得根本不像人。 “所……有……市民……” “逃离……血……雨。” “开始……” 第四百零六章 灾难 其实,电台里的声音根本没有改变。 真正被改变的,是每个人的耳朵。 整个业城,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它是直接自每个人的耳边响起的。 对于普通民众而言,乍一听闻这个声音,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自己晃了个神,会怀疑声音的真实性。 但有一部分人,绝对不会怀疑…… 其中,就包括刚从暗渊的门内世界回来的白研良。 他的心脏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几乎漏掉了一拍,因为……这个声音根本就是……哥哥! 虽然冷漠到几乎不近人情,但这个声音,绝对是白研人的声音!他不会弄错的…… 再加上刚才周天提到的,哥哥已经从狭间世界里出来,并且还夺走了曼珠沙华的性命。 那…… 这场雨,是哥哥引起的吗? 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逃离血雨。 这种说话方式,有些像雾集给出的血字生路。 哥哥,难道你真的是…… 这时,白研良的手机猛然响起。 ———— 走在街上的行人,被突如其来的惊雷吓了一跳。 接着便是耳边那诡异的男人声音。 的确没多少人把那个男人的话当回事,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是累了,竟然开始出现幻觉了。 可仿佛是在佐证男人的话语,雷霆转眼间催促着暴雨倾盆而下,地面很快溅起一层白茫茫的水雾。 “这鬼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 雨水汇聚成河,按理说业城的排水系统很完备,已经多年没出过内涝的情况了,但这次不知是怎么回事,暴雨刚下没多久,无论是车道还是人行道上,都已经积了大量的水,眼看着已经汇聚成了小河规模。 还在路上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只能“滴滴”地按着喇叭,交警虽然也早就赶到了现场,可还是没办法疏通这令人头疼的局面。 步行的市民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伴随着暴雨与雷霆一起来的,还有强风。 豆大的雨点被经过城市高楼间隙加强的风吹过,砸在人身上疼得厉害,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太大。 事实上,就算完全睁开眼,也基本无法辨认方向。 这场大暴雨,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了,密集的雨帘让本就混乱的城市宛如迷宫,所有还在外面的人,几乎寸步难行。 “气象局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今天晴朗吗?” “谁知道……但凡昨天播报个多云,我也会带把伞出门……” “很奇怪,刚才打雷的时候我看了天空一眼,虽然黑沉沉的,但根本就没什么雨云,不应该下到这种程度啊……” 在街道旁商铺下躲雨的路人们正议论纷纷,突然间,一道碗口大的红色闪电突然掠过,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让隔壁高楼外墙的玻璃都在疯狂颤动。 “靠,好大的雷!” “你们看到了吗?红色的闪电!” 与此同时,刚想说话的其他人忽然顿住了。 他们死命地揉了揉眼睛,终于在确认没有眼花后,一个个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雨……怎么好像……是红色的?” 所有人都呆住了。 无穷无尽的红色雨点从天空密密麻麻地往下砸,此时此刻的天空,简直就像一个巨人被开膛破肚,拉开了一道口子,正在不停往下淌血。 诡异的一幕让刚才被当做“幻觉”的,出现在耳边的男人声音再度回到脑海。 “逃离……血雨。” 风比之前更冷了。 空气中,不仅有潮湿的味道,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而且这股血腥味,还在不停地变浓。 街道,地面,树梢,路灯,建筑……所有淋到雨的事物,都好像褪了色一般,变得……旧了些? 这实在难以形容,就像两个橘子摆在眼前,明明外形都一样,但人就是能一眼看出哪一个要“新鲜”些。 “你们……刚才耳边听到一个声音了吗?” 有人忽然问到。 “你也听到了?” 所有人在屋檐下躲雨的人,脸色都变了。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还可以被解释为幻听,可现在,所有人都听到了。 而且,此刻所有人的视野范围内,全都是血色的雨。 可是现在真的需要他们报料吗,视线所及的范围全是血雨。 甚至连天空都不知何时成了血色,每个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烦恼,郁闷,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以及正在快速蔓延的……恐惧。 “没……没事的,我之前还看到过新闻,有的城市下雨的时候,还会有鱼虾掉下来呢,很……很正常。” 有人试图用科学来解释眼前的现象,可这种解释到底有些苍白,毕竟……比起血雨,那个每个人都听到的男人声音,同样诡异到了极致。 他让我们逃离血雨。 逃离? 怎么逃离? 是别淋到雨的意思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场雨大得惊人,就算有意躲着,也难免会被溅射到一些。 除非是从一开始就呆在家里的人,还有一点完全淋不到雨的可能。 “会不会天是红色的,所以雨水被映成红色了?” 有人忽然说到。 一言至此,立刻有人将手伸出了屋檐,接了一点雨水回来。 显然他也害怕血色雨水有古怪,没敢接太多。 躲雨的大家探头探脑地看向他掌心。 只见他掌心的雨水,分明也是腥红之色! 就在这时,稀里哗啦的大雨中,陡然传出一声尖叫。 这叫声凄厉绝望,众人头皮一麻,扭头朝雨帘深处看去。 红色的雨幕下,一个人形轮廓站在原地。 然而,在血雨的冲刷下,那个人形轮廓,竟然像雪人一样缓缓“融化”了! 自头颅开始,众人亲眼看见那个“人”一点点“垮塌”。 从发出尖叫到完全消失在雨里,只花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惊慌,恐惧,甚至是难以抑制的绝望之情,猛地从心底爬了出来。 “啊!!!” 身边躲雨的人也一声尖叫。 大家看向他,却发现这人正盯着脚旁的人行道浑身发抖。 因为大家都站在屋檐下,这里地势稍高,人行道上都流成小溪了,他们也暂时没事。 可这么一眼看下去,所有人都头皮发麻了。 眼珠,手指,各种内脏…… 零零碎碎的人体组织竟在这血水中漂动。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四百零七章 兄弟 “喂?” 窗外的暴雨声敲打着人的耳膜,白研良只能勉强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嘟——” 被挂断了。 这时,“喵”的一声,小黑猫爱伦坡立刻弓起了腰,背上黑毛炸起。 倾盆的红色暴雨之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撑着伞的男人。 黑色雨伞,黑色的西装,整个人宛如一抹黑影。 唯独一双眼睛有些色彩,说不上清澈深邃与否,但却一下子穿透了密集的雨帘,直射白研良的内心。 白研良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站在院门口,撑着黑色雨伞,肃立的身影又仿佛会随时消失。 就像一片被风卷来的枯叶,也许下一刻就会被吹走,被碾碎。 “哥……哥……” 白研良不知为何,忽然浑身发冷,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箱里。 雨明明这么大,却完全挡不住那个人的眼睛。 这时,院子里的另一扇门打开了。 律师打开房门,脸上尽是震惊。 “白研人……” 何以歌喃喃念着对方的名字,好似反应过来了,立刻撑起雨伞,冲进了雨里,然后钻进了白研良的房间。 “白研良?” 白研人徐徐朝他走来,黑色的雨伞在腥红大雨的浇灌下丝毫没有动摇。 也没见他如何迈步,白研人的身子仿佛有些飘忽不定,前一秒还在念着白研良的名字,下一秒,他就从白研良和何以歌的视野里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已经进了院子,离他们二人只有十来米, “白研良……” 冰冷的呼唤让白研良极其陌生,撑着伞的人的确是白研人,这里也的确是现实世界,并非什么幻境。 可为什么……他的声音像是完全不认识我? 白研良的眼前有些恍惚。 暗红的天空,狂暴的血雨,流淌满地的腥红水流仿佛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了。 白研良的眼里,只剩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撑伞身影,不断迫近。 而身旁刚刚赶来的何以歌,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拉远,明明这么近,却渐渐看不到他了。 一步,两步…… 白研人的每一步都仿佛这踩在了白研良的心脏上,这对十年前的兄弟,终于在今天,真正的再次相遇。 “白研良?”白研人再次呼唤。 他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却像是猛地按下了白研良身体上的某个开关。 一开始看见哥哥时杂乱的心跳,随着他的不断靠近而逐渐平息,但心底却涌起了白研良从未感受过的,一些让他完全陌生的“东西”。 欣喜,无措,疑惑,惊慌,惶恐,失神…… 正面与负面,他知道却未拥有过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地一股脑涌了出来! 过于复杂的情绪,倒逼着白研良的精神,意识仿佛豁然冲出了一个漆黑的牢笼,顿时海阔天空。 刹那间,刚刚还仿佛远在天边的何以歌,也回到了身旁,而哥哥白研人,也已经到了近前。 “白研人,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何以歌的脸色很奇怪,有些悲伤,也有些愤怒。 但即便听上去再恼怒,他在与白研人说话时,竟也避开了对方的眼睛。 白研良看在眼底,虽然心底情绪正在翻涌,但他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也前所未有的……活着。 何以歌,并不是在畏惧,亦或是提防白研人,而是……愧疚。 他眼里的躲闪的确是愧疚,这才不敢直视那双如今早已变得灰蒙蒙的眼睛。 “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你也同样利用了我们。”何以歌看着血雨溅起的水雾,“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回来……” 白研良安静地听着,雾集的秘密,当年发生的事,终于要揭开了。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但白研人的出现,对每个人,包括已经在那扇门里见过白研人一面的自己来说,都是一个意外。 哥哥,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这么多年,他究竟是如何在时空的缝隙中活下去的? 白研人开口了:“我回来,是为了纠正错误。我错了,你们也错了,”他忽然看向白研良,“生灵不该打破生与死的界限,我来修正这个错误。” “呵,那你杀曼珠沙华的理由是什么?”何以歌终于看向了白研人的眼睛,“是为了所谓的纠正错误,还是为了她手上的钥匙?” “两者都有。”白研人的目光,转向了何以歌,“所以,下一个是你。” “进来吧,我的世界。” 话音落下,何以歌整个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叮——”的一声。 白研良循声看去,一把红色的钥匙完好地躺在地上。 “你把他杀了?” 白研良问。 “让生者生,让死者死。” 白研人灰扑扑的眼眸里,不带一丝情绪:“我应该告诉过你。” 白研良瞳孔微缩。 在门内世界,那个已经走出时间的,哥哥的虚影的确说过这种话。 “给我。” 白研人伸出手,苍白的手掌放在白研良面前。 白研良打开手掌,他当然知道哥哥在要什么。 他是来取回自己拥有的那把钥匙的。 白研良摊开掌心,一把红色的钥匙摆在那里。 他似乎已经放弃了。 的确,这把钥匙本来就是白研人的。 白研良深吸一口气,他心底的情绪依旧翻腾不休,但…… “给。” 钥匙完好无损地交还给了白研人。 白研人一抬手,收好了钥匙,转过身去,没有再说任何话。 “你要去哪?” 白研良忽然问。 “杀人。” 白研人说。 “能带上我吗?”不知何故,白研良说出了这句话。 白研人侧过头,看向他:“你淋不了这场雨。” “你可以帮我,不是吗?”白研良继续说,“我可以带你去找其他人,比你一个个打电话确认位置要快多了。” 这样的话,从白研良嘴里说出。 白研人平静的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别样的神色:“本来,你让我很失望。” “见你的第一眼,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情绪。” “你本该纯净,却被人类污染。” 白研人说到。 “刚才我把自己多余的情绪给了你,你已经无法再完成使命,我,可以。” “为什么?”白研人似乎很疑惑,“拥有了人类情绪的你,愿意带我去杀你的朋友。” 白研良摇摇头:“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朋友,不是世界,也不是生或者死。” “是你……我的哥哥。” 白研良的眼里,情绪极其复杂。 “我学着成为人的理由……只有你。” “所以,你要做的事,我愿意和你一起。” 白研良的脸上,绽放出极其“生动”的笑容:“哪怕是下地狱。” 第四百零八章 问题 雨越下越大了。 这场真正意义上的腥风血雨,早已让业城尚且幸存的人胆寒。 这雨简直就像王水,一旦沾染身体就会被腐蚀。 还活着的人躲进了屋子里,祈祷着雨停的那一刻。 断网,断电,家里的自来水也没法用,对于活人而言,这场暴雨是真正的末日。 然而,只有一些人知道,这只是末日的前奏。 可即便是在这样恐怖的血雨中,依旧有人在行走。 两人各撑着一把黑色雨伞,说来也怪,伞一撑开,就仿佛隔绝出了一个空间,连脚下的血水也绕道走了。 他们身上干干净净,却漫步在成堆的尸骨与血水中。 并未并肩,一人在前,一人稍隔了半个身位。 直到……隔着一条街,在一个酒吧的对面停下了脚步。 白研人一身黑衣,安静地站在雨里。 对面的酒吧并未开门,但玻璃窗内,站着一个人——荀未末。 这是荀未末的酒吧。 天昏地暗,血雨腥风,白研人,荀未末一动不动,犹如静止,目光却遥遥相望。 纷乱的雨点打到伞面上,向外弹开,溅起一片红艳艳的血雾。 白研良站在白研人身后,刚才,他答应了。 答应了白研良跟着他一起去杀人的请求。 也许带上白研良,的确省去了许多四处找人的功夫。 也许又因为其他。 总之,递给白研良一把黑色雨伞后,两人便上了路。 这个酒吧,是白研良带他来的第一站。 “他叫荀未末。” “嗯。” 两人的对话在暴雨中依然清晰。 “我不知道他具体是第几狱的狱主,也许……” “不重要,”白研人身无波澜,“都是谎言,我编的。” 说完,只见一道血色匹练撕开阴沉的天空,便听“轰隆——”一声,站在酒吧窗口的,荀未末的脸被一阵血光照亮。 白研人的脚下动了,和白研良一起,一步步走向了荀未末。 “吱呀——” 门在两人刚到酒吧门口时打开。 荀未末的脸上未见惊讶,反而笑道:“好久不见。” “钥匙,给我。”白研人的声音穿透风雨,冰冷,无情。 “白哥说笑了,”腥风血雨中,荀未末略显削瘦的身姿站得笔直,“我早就忘记把它扔在哪儿了。” “不过,如果回答我两个问题,说不定我能想起来它在哪儿。” 荀未末从不在交流中占下风,如果他真的把钥匙丢了,对白研人而言,想找到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耗费的时间会大大增加。 而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问。”白研人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第一个……白哥,十年前你是如何做到,将我们排除在这一轮雾集之外的?”荀未末的声音非常柔和,与风声雨声融在一起,好似也并不矛盾。 白研人沉默不语。 却听荀未末继续说:“雾集,是人间与雾界的交界地,也是生与死的交界地。” “一开始我以为,雾界和人间的相撞,会是一方吞噬另一方的结局,可后来我发现……” “不对,两个世界的撞击唯一的结果是相互毁灭,物质是我们世界的本原,而雾界的本愿……是意识。” “我们的世界,物质并不依赖于意识的反映,是客观的存在。” “而雾界的一切,都诞生于某个集群的庞大意识,意识可以扭曲或改造物质。” “两个根本法则截然不同的世界,根本不存在谁吞噬谁,而是……一起湮灭。” “所以,雾集那个地方,是两个世界的意志为了求生,相互妥协出来的一次尝试。” “对吧?” 荀未末的声音,穿过风声雨声,进入了白研良的耳中。 他曾想过雾集的来源。 也曾怀疑过雾集的立场。 凭他所知信息得出的结论,雾集……是站在人类立场的。 可现在听荀未末的讲述,雾集似乎的确是一个相互妥协的产物。 雾界和人间,在求生。 而雾集,就是它们在撞击毁灭前,最后的一个办法了。 可雾集的诞生是为了什么? 按照周天的说法,雾集选人的标准是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的强度才是被选择的关键。 所以,老人和小孩,才从未在雾集中出现过,因为前者的精神世界已经走向坍塌,后者的精神世界又未完全建立。 等等。 白研良忽然想到,雾集的存在,如果是为了找出阻止两个世界相撞的办法,是两个世界的意志共同的求生之举。 那么……人间选出精神世界强度足够的人类,雾界则提供越来越匪夷所思,能力恐怖的鬼怪。 将这两者投放到一起决出生死,难道是为了…… “看,你的弟弟已经想到了。” 荀未末说到。 “雾集,本就是为了筛选出将来能进入雾界的人而存在。” “可为什么需要人类进入雾界?我想过缘由,也查了十年……可只是隐约知道和周天博士有关。” “所以……”荀未末看向白研人,“白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将我们这些已经被选择的人,排除在这次雾集之外的?” “这不重要,”白研人双目无神,且比之前,更加无神,“你很聪明,比起这个,你更应该想我为什么要换人。” 荀未末一滞。 如果白研人就是想让世界毁灭,他能做到换一批人的话,为什么不直接阻止雾集的“召集”行为? 这么说,白研人阻止的,并不是雾集的召集行为,而是在阻止他们这一批“老人”的进入。 “难道,我们这一批人里有……” 荀未末面色猛变。 白研人将食指放在嘴边,微微摇头。 荀未末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快猜到了,的确是猜到了。 看了白研良一眼,荀未末终于明白,为什么白研人还“召唤”了一个来自雾界的陌生灵魂。 的确……就算精神世界的强度再高,也没有人比本就来自雾界的灵魂,更适合进入雾界。 “呼,好,第二个问题回答之后,我就把钥匙交给你。” 白研人无动于衷,但也没有动手。 荀未末调整了一下心态,深呼吸了一口,问:“你现在,是死是活?” 第四百零九章 鱼眼 “活。” 白研人的回答言简意赅。 然而这个答案,却让荀未末瞳孔一缩。 随即,他坦然地张开双手:“我没有问题了,我的钥匙,在我身体里,取走吧。” 只是略一点头,下一刻,荀未末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个世上存在过。 “下一个,带我去找风亦如。” 白研人转头,看向白研良。 白研良的情绪毫无波动,即便已经目睹了何以歌与荀未末的死亡,他也仿佛根本不在意。 “如你所愿。” 白研人的要求,白研良轻轻一笑,应了下来。 ———— “老板。” 昏暗的暗渊之门内,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身影格外引人瞩目。 周天看向那边:“我的承诺,已经兑现了。” “接下来,该你兑现承诺了,”周天一笑,“任无道。” 白西装的人影缓缓抬头,正是余笙的哥哥,任无道。 “我愿意,”任无道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空间里,“只是……” 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点点光彩:“我能否知道,这样做的缘由。” “我需要一个人达成那个条件,”周天说道,“我的谋划并不高深,也容易理解,只是需要另一个人,和我一样完全摒弃情绪,接纳最理智的自己,我们将来能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任无道抬眼看向他:“雾界和人间即将相撞,你的意思是,除了相互摧毁之外,还有另一条路?” 周天的神色很古怪:“当然!我一直这样在说,也一直这样在做,只是你们无法理解,你能明白吗?”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可他刚才明明又自己说自己完全摒弃了情绪,真是矛盾。 “我们的世界,是物质的世界,可雾界,是意识的世界。” “意识需要依附某样东西才能表现出生命形态,在那个并不以物质为基本单位的世界里,情绪,就是意识最好的载体。” “尤其是负面情绪。” 他一声哂笑: “人类这种生命体,即便当下再快乐,持续的时间也不过一两天,甚至更短。可负面情绪却能持续很长很长时间,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喜乐与爱情稍纵即逝,唯有怒与哀,恨与仇,长存于世。” “雾界那个庞大的,却又几乎无意识的【精神体】,需要的就是这个载体。” 周天的话说到这里,任无道却依旧眉头微皱。 他的确答应了周天,只要周天帮忙治好余笙,或者说……只要能让余笙“活着”,他就愿意把自己的余生交换出来。 这段时间,周天已经完成了约定,可对于任无道而言,自己既然答应了,那当然是要尽力地做好已经答应的事。 可是此刻的他,依旧无法理解周天的意思。 周天注视着任无道,一挥手,漆黑的空间里,出现了一幅任无道从未想过的图案。 “这是,太极图?” 周天点点头:“很早之前,我们的前人就找到过答案,这张图,就是答案。” 任无道不傻,这太极图所代表的意思他也知道,可是,这和雾界与人间有什么关系? 等等…… 阴阳对立而统一,各自以对方的存在作为自己存在的依据。 阴阳相互环抱,互为首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阴阳一刚一柔,一主动一受动。 这和人间与雾界简直…… “你的意思是,雾界与人间相撞,不会毁灭,反而会像这太极图一样,彼此融合,成为新世界?” 周天终于点点头,不过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笑意。 “有相互融合的可能性,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毁灭是必然。” “看到太极图里那两个鱼眼了吗?”周天神色平静。 任无道抬头看去。 太极图由黑白二色合而为一,那交融纠缠的二色又被叫做阴阳鱼。 白鱼中的黑色圆点,与黑鱼中的白色圆点,也被称为鱼眼。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就像这太极图的纯黑与纯白,撞击时必然无法融合,只会崩塌。” 周天低声呢喃。 “可是,只要阴中生阳,阳中生阴,有这两个鱼眼存在,就能形成引力旋涡,达成微妙平衡。” “对于人间与雾界而言,这两个鱼眼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周天看向任无道。 任无道点点头,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终于知道周天在做些什么了。 如果不是他已经将身心全都献给了周天,想来周天也不会这么大方的,把一切都告诉已经绝无可能背叛的他。 周天一直在做的,就是塑造一个人间的鱼眼。 也就是……虽然自物质世界诞生,但意识能决定物质。 以及,自雾界诞生,但物质决定了意识的人。 “可惜了,白研良本来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他的身体来自人间,灵魂来自雾界,他没有情绪情感,他的个人感官其实一直是意识为上,感受自己的时候,也是宛如上帝一般的视角。” “可惜……他被污染了。” 周天无奈的苦笑:“所以,白研良不再是一个好选择,他本来可以成为现实世界的鱼眼,可现在,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打开雾界之门的钥匙,让我们将雾界的鱼眼送过去。” “他可是错过了……一个在新世界成为神的机会……” 周天低声道。 话落,他又看着任无道。 “不过,还好有你。” 周天的语气中似乎也有几分庆幸。 “遇到一个精神世界强度足够,又愿意完全抛弃身心的人,实在不易。” “任无道……”周天靠近了他,低声说道,“你和我,将成为新世界的……神。” “接下来,我将清洗掉你身上的人性,你将不再有那些无聊的情感,你将以绝对的理智坐镇人间,成为人间的鱼眼。” “而我,你已经看到了……我的身体早已不存在,我可以从任何与我达成契约的血肉中生长出来,只差一步……我就可以做到完全的意识决定物质。” “到那一刻,白研良将雾界之门打开的瞬间,就是我去往雾界,成为雾界鱼眼的时刻。” 周天闭上了眼睛,低语着: “我们……将以此拯救世界。” 第四百一十章 暗号 腥红暴雨,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依旧下个不停。 白研良知道,这场雨很有可能就是白研人的手笔,而能做到这一点,只怕……此刻的他已经不是单纯的人类了。 但他又告诉荀未末,此刻仍活着。 “穿过这条街,一路往江边去,风亦如就在那里。” 白研良撑着伞,安静地跟在白研人身后。 腥红的雨滴挂在视野可及的每个角落,隐隐约约的哀嚎在风雨中飘来荡去,把业城染成了地狱的色彩。 “听说,风亦如是你的妻子……哥哥。” 白研良忽然开口说到。 “是。” 白研人并没有否认。 “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白研良的记忆里,哥哥从未提起他曾有一个妻子。 这次,白研人没有说话。 两人撑着伞,一路往江边去了,这个地方,是白研良约的。 风袖雪自然是来了。 当然,白研良没有告诉她,白研人此刻也在。 当三人隔着一条街看见对方时,风袖雪的眼里尽是不敢相信。 但很快,她的神色就完全变了,仿佛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神情是……风亦如。 她看了一眼天空,没敢迈进血雨里,只能安静地等待白研良和白研人过来。 白研人的目光似乎也柔和了几分,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些。 到了风亦如身前,他沉默了好一阵没说话,倒是风亦如先开了口。 “暗号。” 这两个字,仿佛忽然把时光,拉回了十年前…… ———— 那同样是一个雨天。 只不过,并不是腥风血雨,而是和风细雨。 风亦如靠在白研人的肩上,问:“你一定要去吗?” 白研人轻轻点头:“没有别的办法。” “雾集,并不是一场游戏,也不存在通关,我在最后看到的那扇门,只是再次开启的下一场轮回的通道,直到挑出合适的人才会停止,直到……真正的那个人的出现。” 白研人的声音里,有些许不解与困惑。 这简直就像已经存在的某种定数,如果那个人在自己一行人中,那么早该出现了。 然而事实是,自己等人已经不止一次通关雾集,每通关一次,手上就多一把钥匙,直到今天,已经有八枚钥匙了。 可那个“对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到了这般田地,哪怕是最不可能的答案,也只可能是它了。 那就是——虽然他们这批人的精神世界强度最为突出,但雾集要找的那个人,不在他们之中。 每每一想到这,白研人就觉得讽刺,那我们这么多场的生生死死,究竟有什么意义? “亦如,我要撒一个谎,用那八枚钥匙。” 白研人侧头看着风亦如的眼睛:“我需要你帮我。” “好。”风亦如点头。 “你不先问问是什么?”白研人倒是愣了愣。 风亦如摇摇头,她的眼睛,从白研人说话开始,就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仿佛看上一眼,就会少掉一眼。 “我相信你。” 白研人笑得很开朗。 这时,风亦如又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说。”白研人看着她。 “你还能回来吗?” 风亦如定定的看着他,风雨在这一刻似乎也停歇了刹那。 白研人沉默了。 “也许能,”他的眼里闪过些恍惚,“就算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回来的那个人究竟还是不是我。” “没关系,只要能回来就好。”风亦如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白研人几乎从不骗人。 白研人哈哈一笑,他看出了风亦如的眼神。 是的,他几乎从不骗人,对他而言,谎言就是谎言,无论善恶。 但……他一旦决定骗人,撒下的就将是个弥天大谎。 比如,用八枚钥匙编造出九狱传说。 又比如……告诉风亦如自己能回来。 “不过,就算能回来,估计也得是十年后了,你有得等了亦如。” 白研人笑嘻嘻地说。 而风亦如这时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坐直了身子,从白研人的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要保管一把。”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一直等下去,等到你出现为止。” 风亦如看着他有些躲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想拿回钥匙,等你回来了就来找我,并且……回答我暗号。” “暗号?”白研人一怔。 “对,你刚才不是说,就算回来了,你也不知道回来的那个人究竟还是不是你本人吗?” “等你回来见到我后,告诉我……【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白研人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嗯!就这四个字,很简单吧?” 白研人无奈苦笑,的确很简单。 简单到如果自己真的被“污染”,被改变了想法,也能轻而易举地回想起这个暗号,从而拿到那把钥匙。 但是,不答应她的话,她又不会协助自己完成这场骗局。 只有让老人去“其它雾集”活动,才有换一批新人进入雾集的可能。 至于“其它雾集”,那当然是……假的了。 周天博士是个极端聪慧的人,这最后的一次尝试,也必须在他的帮助下才有可能完成。 毕竟,无论是在雾集和人间之中,开辟出一个新的空间,阻隔十年。 还是开辟新的“雾集”,这都不是人类的力量可以做到的事。 然而,周天博士可以做到,他对狭与隙的理解,以及……他所拥有的奇怪力量,足够他完成这一切了。 白研人回想着周天博士说的那些话,他愿意做出这最后一次堪称自我牺牲的尝试,也是因为周天博士最后的那句话。 “我想……赎罪。” “好,我记住了!” 白研人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女人,将她再次拥抱入怀。 “亦如,我需要你……在下次崭新的雾集中,帮我引导一个人。” “谁?”风亦如问。 “我的弟弟。”白研人轻声说。 “可是……研良不是已经……”风亦如有些惊讶,毕竟从白研人曾经提到的零星碎片中,她早已知道了他弟弟身患重病的事实。 “没关系。”白研人开朗一笑,“他会好起来的。” “我也会好起来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等着,十年后,我一定会在你面前亲口说出【我回来了】这四个字!” 风亦如不言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大雨,倾泄而下。 第四百一十一章 谎言 “你生病了。” 十年前的雨毕竟与十年后不同。 白研人没有风亦如那么多的感慨,只是平静到近乎冷漠地这么说着。 “病?” 风亦如心脏一疼,有些自嘲。 也对,为了他的一句话,把自己的精神分成两半,对……我是疯了。 为了进入新的雾集,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风袖雪?风亦如? 许多时候她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甚至,连这么多年一直坚持下来的原因都有些恍惚。 白研人的一句话,竟将她逼入了自我怀疑的境地。 “我……的确病了。” 风亦如看着伞下的白研人,视线也略微扫过了白研良片刻。 白研良完全站到白研人身边去了吗? 即便他是个恶魔?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人仍然有些天真。 白研良作为一个根本不展露真实情感的人,在一次次与大家共同度过的生死危机中,他似乎拥有了一些“人类的情感”。 也正是这一丝微妙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对他抱有了别样的期待。 毕竟,能活到至今的人没有一个傻子。 谁都看得出来白研良的异常,他从进入雾集那天起,就次次会被雾集选中。 这根本不是概率的问题,而是白研良本身,和雾集存在着某种关联,而且这种关联,根本算不上隐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信任他,虽然有逐渐熟识的原因在,但也有押注的想法在里面。 可事到如今,见到站在白研人身边的白研良后,风亦如知道,失败了。 全都失败了。 白研人失败了,眼前这个撑着伞的怪物已经不是曾经那么温柔善良的他。 白研良也失败了,他没能成为真正的人类,而是选择了和怪物站在一起,不……或许应该说,白研良选择了和同类站在一起。 “你是风亦如,还是风袖雪?” 白研良的问题,似乎是在雪上加霜。 此刻本就精神状态不稳定的风亦如,忽然被从心底汹涌而出的另一股意识击溃,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摔进血雨里。 “风亦如……”白研人说道,“你生病了,把我曾经交给你保管的拿出来,然后,休息吧。” “休息?”风亦如知道眼前这个白研人只不过是曾经那个他畸变的产物,但却仍是按捺不住和对方说话的冲动。 但眼前这人的话,却是那么可笑。 到了这种地步,谁能轻描淡写地安稳退场,然后……休息? 她这么想着。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白研人和白研良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他们看向自己时,眼里根本就不像是在看一个人类,而是一根木头,一块石碑。 更确切地说,是看一个早已没了生命的腐朽之物。 她恍然大悟。 他口中的【休息】,绝对不是交出钥匙,然后“退隐江湖”这种美好的结局。 而是让她……永远地闭上眼睛。 “你要……杀了我?” 风亦如的脑袋头疼欲裂。 风袖雪的意识正在不断地冲击着她。 想来也真是讽刺……风亦如强忍着疼痛,看了一眼白研人和白研良。 十年前,自己爱上了他。 为了他的计划,分裂了意识。 对,风袖雪是为了混进下一轮雾集而诞生的人格。 然而她也没想到的是,这个人格心中的好感对象,竟然是白研人身边的那个人。 呵…… 自己真是在同一条路上跌倒了两次。 说起来,意识的分裂也是当时在白研人的主张下进行的。 他曾经和自己说……没关系,虽然是两个人格,但只要能互相读取彼此的记忆,那就是同一个人。 可到了如今,她才知道这句话的错得有多离谱。 一个身体里的两个意识,就算能互相读取记忆,也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一部拍得再完美,再能让观众代入的电影,也会在放映结束后迅速回归现实。 她风亦如和风袖雪,只不过是看了彼此的“一场电影”而已。 呵…… 所以,他从十年前就开始骗人了吗? 风亦如回想着那句话…… “没关系,虽然是两个人格,但只要能互相读取彼此的记忆,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他从十年前就决定好要杀了我吗? 为什么? 我到底做了哪些事会让他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 风亦如完全想不明白。 然而此刻白研人的回答,却让她纷乱的大脑,突然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杀?”白研人听到她的话后,微微摇头。 血雨还在下,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有些模糊:“我没有杀任何一个人,只是让即死者,重归死亡。” 风亦如愣在了原地,她怔怔地看着白研人。 为什么……要这么说? 白研人的眼眸,似乎波动几分。 “你还能回想起来吗?曾经进入雾集时大家的谈话……” 白研人说话间,似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白研良。 “我问大家,各位都是怎么进来的?”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白研人的眼睛,终究还是完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的回答…… 风亦如怔怔地看着他。 我的回答…… 疼痛的大脑从交织成块的思绪中,拉扯出了零星十年前的碎片。 “各位,都是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我是下班的时候打开门,闻到一股很浓的煤气味,刚打开灯,就眼前一白,到这个鬼地方了……” “我也记不太清了,最后的记忆是一辆渣土车闯了红灯,向着我的车拦腰撞过来……” “嘶,这么说我也差不多,我清洁窗户外面的时候脚一滑,就到这里来了。” 大家的说法都充满了意外,而自己说的是…… “我好像,本身就生病了,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就到这里来了。” 风亦如说。 回忆戛然而止。 再抬头,看向白研人时,风亦如的神色充满惊骇。 “当时,你撒谎了?” 白研人点点头,似乎也是在对白研良说话: “嗯,当时听大家说,都是来自各种各样的死亡场景,所以,我也编了一个。” “其实,我是推开门后进入雾集的。” “所以,我是唯一一个活人。”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过往 顾平生看着外面的大雨,脑海中回荡着的,却是当年白研人的嘱托…… ———— “我能信任的人不多,平生,你是其中之一。”白研人笑眯眯地说。 “说吧,又要我做什么?”顾平生有些无奈,不过他也早就习惯答应对方的请求了,毕竟,这么久的同生共死,他早已分不清是自己救下白研人比较多,还是白研人救下自己更多。 “以后,你就跟着周天博士,”白研人罕见的认真说到,“他有问题。” “有问题的明明是你吧,”顾平生更加无语了,“仔细看看,你才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雾集次次都会选中你。” “哈哈,你想知道?”白研人忽然问。 “你肯说吗?”顾平生不相信白研人会说,因为他觉得白研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白研人神神秘秘地说。 “你……”眼见白研人似乎真的打算告诉自己一些秘密了,顾平生忽然又有些退缩,“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答应你,之后会盯紧周天。” “不,不是盯紧他,而是加入他,无论周天博士要做什么,你都去加入他。”白研人强调道。 “为什么?你觉得周天会需要我?我可没有完全加入他【事业】的自信。” “没关系……我会帮你。”白研人刚说完这句话,忽然凑到了顾平生耳边。 “诶,平生,我告诉你,其实……我是活人。” 顾平生心中咯噔一下,他认真地看了白研人一眼,忽然笑道:“别开玩笑了,我们所有人都是经历死亡后才进入了雾集,所以,虽然对各种鬼怪感到恐惧,可真要说起来,现在还能活着我们都应该感谢雾集,是它给了我们继续活着的机会。” “可是,我说的是真的,你应该感觉得出来吧?我没开玩笑……”白研人继续说。 “我真的不是死亡后才进入的雾集,我是推门进去的。” “推门?”顾平生不解。 白研人哑然,转瞬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顾平生一眼,说:“平生,十年之后,你也会有推门进入雾集的机会,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件事,那……我的推测也许就成真了。” “什么推测?” 顾平生追问。 “除了每次的血字之外,我怀疑雾集本身,也是一个极为隐晦的长线任务。” “如果十年后,所有人都是通过开门进入雾集,我就猜对了。” 白研人说到这里,认真地看着顾平生的眼睛:“平生,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无法进入到十年后的雾集,但我心里实在没底,我会想办法让你进去,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老人也会进入十年后的雾集,你们……装作不认识就好。” “然后呢,除了盯紧周天博士,以及验证十年后我是否能推门进入雾集外,你到底要我做什么?”顾平生问。 他很清楚,白研人直到现在为止,说出的请求都只是观察某种现象,并没有到具体的下一步操作阶段,顾平生完全不相信白研人没有下一步的打算。 “嘿嘿……周天博士那边,只要你得到我回来了的消息,就可以不管他了,因为我的归来,意味着他已经失败了。”说到这里,白研人笑声的嘀咕了一句,“无论那时候回来的我还是不是我。” 顾平生眼皮一跳。 “至于,观察是否变成了推门进入雾集,只要确认这件事,就证明我已经成功了,我完成了雾集本身长线任务的某个阶段,将其推进到了下一个阶段……或者说,雾集本身就该有两个阶段才对。” “它可是物质世界和意识世界交织的存在……” 顾平生一听这话,立刻想到了方才白研人提到的,自己是活人进入雾集的这个说法。 现在又听他小声嘀咕,雾集是物质世界和意识世界交织的地方,雾集本身就该有两个阶段这种话……顾平生很难不产生一些猜想。 比如……前一阶段是雾集被雾界主导时的规则。 而后一阶段……是雾集被人间主导时的规则。 顾平生严肃的神情完全落在了白研人的眼里。 他那些所谓的“小声嘀咕”,当然是故意说给顾平生听的。 他也的确没有撒谎。 雾集……或者说,这一批他们这些雾集中人,已经轮回七次了。 每次“通关”雾集后,时间和记忆仿佛被重置了一样,除去多了一把通关时得到的钥匙外,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更要命的是,除了自己,其他人根本就不记得早已多次通关了雾集。 白研人是孤独的。 一次次的探查中,他早已了解到了大部分情况。 也确认了除自己外,只有一个名字叫周天的博士,存留着过去的一切记忆。 但……没用。 他和周天,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死循环的时空里。 就算通关了雾集也无法打破循环,所谓的逃离,只是再次开启下一次轮回而已。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七次。 而马上,就将是第八次了。 这次,也是白研人即将做出的最后一次尝试了。 他从第三次开始就已经在进行尝试,可没有一次成功,这个世界……看似真实生动,实际上,只是“已死”的空间,甚至连已经熟识的同伴们,也早已经死去多时。 而他,要进行的尝试,也是和周天商量之后得出的最后一个办法。 “这个世界的时间不会往前流动,只会迂回,再次循环。”周天看着一成不变的星空,“我可以肯定,这是雾界本源力量所形成的世界,而你,作为这个世界,这场游戏里唯一的活人,反倒是你阻碍了游戏的继续进行,也就是说,让这个世界彻底死去,让所有人都成为已死之人,这个时候再通关一次。雾集,自然会推进到下一个阶段。” “不过,我不会让你真的死亡,这段时间以来,我想了很多办法,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时空的间隙,”周天的目光从星空落回到白研人身上,“藏进那个时空的间隙,造成你已死的假象,不过……你需要躲过雾界和雾集的探查,那个让你躲藏的时空,也并不好受。” “需要躲多久?”白研人问。 “大概……十年。” 周天答。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过往 顾平生看着外面的大雨,脑海中回荡着的,却是当年白研人的嘱托…… ———— “我能信任的人不多,平生,你是其中之一。”白研人笑眯眯地说。 “说吧,又要我做什么?”顾平生有些无奈,不过他也早就习惯答应对方的请求了,毕竟,这么久的同生共死,他早已分不清是自己救下白研人比较多,还是白研人救下自己更多。 “以后,你就跟着周天博士,”白研人罕见的认真说到,“他有问题。” “有问题的明明是你吧,”顾平生更加无语了,“仔细看看,你才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雾集次次都会选中你。” “哈哈,你想知道?”白研人忽然问。 “你肯说吗?”顾平生不相信白研人会说,因为他觉得白研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白研人神神秘秘地说。 “你……”眼见白研人似乎真的打算告诉自己一些秘密了,顾平生忽然又有些退缩,“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答应你,之后会盯紧周天。” “不,不是盯紧他,而是加入他,无论周天博士要做什么,你都去加入他。”白研人强调道。 “为什么?你觉得周天会需要我?我可没有完全加入他【事业】的自信。” “没关系……我会帮你。”白研人刚说完这句话,忽然凑到了顾平生耳边。 “诶,平生,我告诉你,其实……我是活人。” 顾平生心中咯噔一下,他认真地看了白研人一眼,忽然笑道:“别开玩笑了,我们所有人都是经历死亡后才进入了雾集,所以,虽然对各种鬼怪感到恐惧,可真要说起来,现在还能活着我们都应该感谢雾集,是它给了我们继续活着的机会。” “可是,我说的是真的,你应该感觉得出来吧?我没开玩笑……”白研人继续说。 “我真的不是死亡后才进入的雾集,我是推门进去的。” “推门?”顾平生不解。 白研人哑然,转瞬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顾平生一眼,说:“平生,十年之后,你也会有推门进入雾集的机会,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件事,那……我的推测也许就成真了。” “什么推测?” 顾平生追问。 “除了每次的血字之外,我怀疑雾集本身,也是一个极为隐晦的长线任务。” “如果十年后,所有人都是通过开门进入雾集,我就猜对了。” 白研人说到这里,认真地看着顾平生的眼睛:“平生,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无法进入到十年后的雾集,但我心里实在没底,我会想办法让你进去,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老人也会进入十年后的雾集,你们……装作不认识就好。” “然后呢,除了盯紧周天博士,以及验证十年后我是否能推门进入雾集外,你到底要我做什么?”顾平生问。 他很清楚,白研人直到现在为止,说出的请求都只是观察某种现象,并没有到具体的下一步操作阶段,顾平生完全不相信白研人没有下一步的打算。 “嘿嘿……周天博士那边,只要你得到我回来了的消息,就可以不管他了,因为我的归来,意味着他已经失败了。”说到这里,白研人笑声的嘀咕了一句,“无论那时候回来的我还是不是我。” 顾平生眼皮一跳。 “至于,观察是否变成了推门进入雾集,只要确认这件事,就证明我已经成功了,我完成了雾集本身长线任务的某个阶段,将其推进到了下一个阶段……或者说,雾集本身就该有两个阶段才对。” “它可是物质世界和意识世界交织的存在……” 顾平生一听这话,立刻想到了方才白研人提到的,自己是活人进入雾集的这个说法。 现在又听他小声嘀咕,雾集是物质世界和意识世界交织的地方,雾集本身就该有两个阶段这种话……顾平生很难不产生一些猜想。 比如……前一阶段是雾集被雾界主导时的规则。 而后一阶段……是雾集被人间主导时的规则。 顾平生严肃的神情完全落在了白研人的眼里。 他那些所谓的“小声嘀咕”,当然是故意说给顾平生听的。 他也的确没有撒谎。 雾集……或者说,这一批他们这些雾集中人,已经轮回七次了。 每次“通关”雾集后,时间和记忆仿佛被重置了一样,除去多了一把通关时得到的钥匙外,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更要命的是,除了自己,其他人根本就不记得早已多次通关了雾集。 白研人是孤独的。 一次次的探查中,他早已了解到了大部分情况。 也确认了除自己外,只有一个名字叫周天的博士,存留着过去的一切记忆。 但……没用。 他和周天,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死循环的时空里。 就算通关了雾集也无法打破循环,所谓的逃离,只是再次开启下一次轮回而已。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七次。 而马上,就将是第八次了。 这次,也是白研人即将做出的最后一次尝试了。 他从第三次开始就已经在进行尝试,可没有一次成功,这个世界……看似真实生动,实际上,只是“已死”的空间,甚至连已经熟识的同伴们,也早已经死去多时。 而他,要进行的尝试,也是和周天商量之后得出的最后一个办法。 “这个世界的时间不会往前流动,只会迂回,再次循环。”周天看着一成不变的星空,“我可以肯定,这是雾界本源力量所形成的世界,而你,作为这个世界,这场游戏里唯一的活人,反倒是你阻碍了游戏的继续进行,也就是说,让这个世界彻底死去,让所有人都成为已死之人,这个时候再通关一次。雾集,自然会推进到下一个阶段。” “不过,我不会让你真的死亡,这段时间以来,我想了很多办法,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时空的间隙,”周天的目光从星空落回到白研人身上,“藏进那个时空的间隙,造成你已死的假象,不过……你需要躲过雾界和雾集的探查,那个让你躲藏的时空,也并不好受。” “需要躲多久?”白研人问。 “大概……十年。” 周天答。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一十三章 恶劣 白研人话毕。 一别多年,风亦如那张美丽的脸仿佛丝毫未曾改变,时间似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随着风不停飘乱的刘海偶尔会遮住她的双眼,也遮住了当年那些熟悉的眷恋与信任。 在倾盆而下的血雨中,溅射到她腿边的水珠犹如一粒粒染血的子弹,洞穿了她的身体。 “我……明白了。所以,白研良和你一样,是我们中的异类,也因此,他才会被雾集一直选中……”风亦如笑着说,从她的神情之中,白研人依稀能找到一些熟悉的影子,她仿佛的确想通了,“如果说,十年前的你,是一群死者中的活人,那今天的白研良,就是一群活人中的死者,我这么说,对吗?” 白研人没有说话,只是对她摊开手,再次说到:“钥匙,给我。” “我会给你的,这本就是你的东西,”风亦如微微摇头,看向了白研良,“我想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白研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属于风袖雪的神情。 “打开雾界之门,前往雾界,终结雾集。”白研人言简意赅。 “能做到吗?”她问。 白研人没有说话,他的眼里也不再有任何让风亦如熟悉的神色。 “拿去吧……”风亦如话音刚落。 一把钥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向了白研人的手中。 “你本就已经终结的性命,我也要带走。”白研人收好钥匙后,开口说到。 话音刚落,浑身上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宛如撕裂般的疼痛。 死亡的预感涌上心头,风亦如本能地恐惧,但很快,她又似乎释然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诡异的波动在风亦如四周出现。 风亦如猛地抬头,看向白研人,却见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视线飞快地扫了一眼白研良。 他和白研人一样面无表情。 明明之前的白研良那么多的表情,就算是假的,他也执着于展现各种情绪。 也许,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一个活人里的死人。 下一刻,风亦如的身影,猛地消失在了原地,连一粒尘埃都没留下。 白研人转过身,对白研良说: “下一个,你来决定。” ———— 郁文轩回了趟家。 虽说是家,其实早已空无一人。 窗外下着血雨,脑海里也听到了刚才那个声音,他们说,那是白研人的声音。 其实,这些郁文轩都不在乎,他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从来就只有一件事…… 郁文轩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木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眼下整座城市都已经变成了血雨与尸骸的地狱,但对他而言,这却是难得的喘息之机。 梦,很快就来了。 郁文轩的梦境,依旧和现实一样,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 只不过与现实世界相比,他的梦里,只有自己坐着的椅子周遭,是亮着的。 郁文轩甚至知道自己在梦里,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能分清现实与梦境,按理说,能在梦中意识到自己正做梦的人,能够有意识地去控制自己的梦。 但郁文轩却做不到。 因为梦里亮着的地方,除了他所在的周遭,一般还会有……另一个人。 这次,也一样。 没过几秒,一个白色的人影卧室的门口出现,但这人影并没有着急进门,而是环视了一下四周。 “来了?”郁文轩看向他,“过来吧。” 周天闻言,微微一笑,走到郁文轩对面,凭空出现一把雕满花纹的黑色木椅,安静地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侧身靠着窗,各自靠着椅背相对而坐。 周天……或者说,这是周天曾经的一半灵魂,时至今日,他本身已经与周天无关了。 “郁文轩……”周天的声音有些疑惑,“自从在梦里发现我后,你好像从来不准我靠这么近。”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有些幸灾乐祸:“是不是在现实世界遇到什么麻烦了?” “只是跟你告个别,”郁文轩懒散地看了他一眼,侧目看向窗外的雨,“再如何说,我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不过,你也别指望我会感谢你,如果不是我自己的本事,现在主导这副身体的就是你,而只能在梦里出现的,就变成我了。” 周天摇摇头:“你说得不对,如果是我掌控身体,你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梦里,我早就把你消化干净了。” “你以为,我没在这么做吗?”郁文轩神情平静,“只不过,越是消化属于你这位周天的灵魂,那些来自周天的记忆就越是让我感到恶心。” “彻底吃下你的灵魂,我肯定会变成怪物,我不愿意。” 就算在梦里,周天的脸色也猛然涨红:“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所拥有的,我所计划的一切,到底有多么伟大?” “你竟敢说我是怪物?” “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东西,也许是连雾界里也没出现过的东西,不是怪物是什么?”郁文轩一声轻佻的笑,目光从雨帘移向了周天。 “你到底要说什么?让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嘲笑我一番吧?”周天的一半灵魂,似乎完全无法理解郁文轩此刻的举动。 “我?我要死了,”郁文轩微微一顿,随后单手撑着下巴,又看向了雨,“我答应了一个人,要配合他。这很讨厌,但我答应了。” “是那个白研人的投影,还是白研良?” “白研人?他算什么,连互帮互助都算不上……” “那就是白研良了?”周天忽然很好奇,他可是和郁文轩这半拉灵魂经历过生死搏杀,最终落败的人,他很清楚这个男人的意志有多坚定,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约定甘愿送命? “你到底和白研良约定了什么?” 郁文轩双手抱怀,在梦里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虽然你已经和周天没关系了,但是……” 郁文轩猛地睁开眼,戏谑地看着对面这位博士的灵魂:“我还是不想告诉你。” “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恶劣。” 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梦里。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一十三章 恶劣 白研人话毕。 一别多年,风亦如那张美丽的脸仿佛丝毫未曾改变,时间似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随着风不停飘乱的刘海偶尔会遮住她的双眼,也遮住了当年那些熟悉的眷恋与信任。 在倾盆而下的血雨中,溅射到她腿边的水珠犹如一粒粒染血的子弹,洞穿了她的身体。 “我……明白了。所以,白研良和你一样,是我们中的异类,也因此,他才会被雾集一直选中……”风亦如笑着说,从她的神情之中,白研人依稀能找到一些熟悉的影子,她仿佛的确想通了,“如果说,十年前的你,是一群死者中的活人,那今天的白研良,就是一群活人中的死者,我这么说,对吗?” 白研人没有说话,只是对她摊开手,再次说到:“钥匙,给我。” “我会给你的,这本就是你的东西,”风亦如微微摇头,看向了白研良,“我想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白研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属于风袖雪的神情。 “打开雾界之门,前往雾界,终结雾集。”白研人言简意赅。 “能做到吗?”她问。 白研人没有说话,他的眼里也不再有任何让风亦如熟悉的神色。 “拿去吧……”风亦如话音刚落。 一把钥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向了白研人的手中。 “你本就已经终结的性命,我也要带走。”白研人收好钥匙后,开口说到。 话音刚落,浑身上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宛如撕裂般的疼痛。 死亡的预感涌上心头,风亦如本能地恐惧,但很快,她又似乎释然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诡异的波动在风亦如四周出现。 风亦如猛地抬头,看向白研人,却见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视线飞快地扫了一眼白研良。 他和白研人一样面无表情。 明明之前的白研良那么多的表情,就算是假的,他也执着于展现各种情绪。 也许,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一个活人里的死人。 下一刻,风亦如的身影,猛地消失在了原地,连一粒尘埃都没留下。 白研人转过身,对白研良说: “下一个,你来决定。” ———— 郁文轩回了趟家。 虽说是家,其实早已空无一人。 窗外下着血雨,脑海里也听到了刚才那个声音,他们说,那是白研人的声音。 其实,这些郁文轩都不在乎,他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从来就只有一件事…… 郁文轩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木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眼下整座城市都已经变成了血雨与尸骸的地狱,但对他而言,这却是难得的喘息之机。 梦,很快就来了。 郁文轩的梦境,依旧和现实一样,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 只不过与现实世界相比,他的梦里,只有自己坐着的椅子周遭,是亮着的。 郁文轩甚至知道自己在梦里,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能分清现实与梦境,按理说,能在梦中意识到自己正做梦的人,能够有意识地去控制自己的梦。 但郁文轩却做不到。 因为梦里亮着的地方,除了他所在的周遭,一般还会有……另一个人。 这次,也一样。 没过几秒,一个白色的人影卧室的门口出现,但这人影并没有着急进门,而是环视了一下四周。 “来了?”郁文轩看向他,“过来吧。” 周天闻言,微微一笑,走到郁文轩对面,凭空出现一把雕满花纹的黑色木椅,安静地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侧身靠着窗,各自靠着椅背相对而坐。 周天……或者说,这是周天曾经的一半灵魂,时至今日,他本身已经与周天无关了。 “郁文轩……”周天的声音有些疑惑,“自从在梦里发现我后,你好像从来不准我靠这么近。”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有些幸灾乐祸:“是不是在现实世界遇到什么麻烦了?” “只是跟你告个别,”郁文轩懒散地看了他一眼,侧目看向窗外的雨,“再如何说,我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不过,你也别指望我会感谢你,如果不是我自己的本事,现在主导这副身体的就是你,而只能在梦里出现的,就变成我了。” 周天摇摇头:“你说得不对,如果是我掌控身体,你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梦里,我早就把你消化干净了。” “你以为,我没在这么做吗?”郁文轩神情平静,“只不过,越是消化属于你这位周天的灵魂,那些来自周天的记忆就越是让我感到恶心。” “彻底吃下你的灵魂,我肯定会变成怪物,我不愿意。” 就算在梦里,周天的脸色也猛然涨红:“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所拥有的,我所计划的一切,到底有多么伟大?” “你竟敢说我是怪物?” “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东西,也许是连雾界里也没出现过的东西,不是怪物是什么?”郁文轩一声轻佻的笑,目光从雨帘移向了周天。 “你到底要说什么?让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嘲笑我一番吧?”周天的一半灵魂,似乎完全无法理解郁文轩此刻的举动。 “我?我要死了,”郁文轩微微一顿,随后单手撑着下巴,又看向了雨,“我答应了一个人,要配合他。这很讨厌,但我答应了。” “是那个白研人的投影,还是白研良?” “白研人?他算什么,连互帮互助都算不上……” “那就是白研良了?”周天忽然很好奇,他可是和郁文轩这半拉灵魂经历过生死搏杀,最终落败的人,他很清楚这个男人的意志有多坚定,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约定甘愿送命? “你到底和白研良约定了什么?” 郁文轩双手抱怀,在梦里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虽然你已经和周天没关系了,但是……” 郁文轩猛地睁开眼,戏谑地看着对面这位博士的灵魂:“我还是不想告诉你。” “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恶劣。” 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梦里。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一十四章 地洞 “各位市民,请在高处躲避,不要淋雨……” “请在高处躲避,不要淋雨!” 电视,广播,手机,所有能收到信号的终端都接收到了同一句话。 恐怖的异象宛如倾塌的地狱之门,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如果说,这场血雨还能勉强用科学来解释,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每一个业城市民的内心彻底崩溃。 死在血雨之下的人骨肉分离,完全沉入了血水。 这股血水,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一样,带着所有死在雨中之中的骸骨,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业城的中心。 而真正令人恐惧之处,也正在于此。 还活着的人们,抱着手机躲在家里,祈祷活命机会的来临。 而这时,网上传出来了一段视频。 或者说……是一场直播。 这是业城尚能动用的武装力量发起的,一场……自救。 荷枪实弹的数千人,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正把业城中心的广场围成一个圈。 而画面中,每个人都看到了…… 被他们围在中央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洞! 无数裹挟着尸骨的血水从业城的四面八方汇集,以违反物理规律的姿态全都流进了这个位于业城中心的巨大坑洞内。 这个地方,本来是个广场,但在这场雨下得正酣畅时,一个半径五米的坑洞陡然在广场中央出现。 它起初,的确半径只有五米。 可随着这场雨越下越大,汇聚过来的血水与尸骸越来越多,这个坑洞也在变大! 等业城方面组织好力量赶来的时候,这个坑洞的直径已经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扩张成了直径过百米的恐怖黑洞。 一切的仪器都会在飞到它上空的刹那失灵。 没有信号,探不到底,甚至连光线照射进去,也仿佛被一口吞掉了大半,只能吃力地照亮周遭数米的距离,再远便看不清了。 这个坑洞,也是整个业城范围内,唯一一个没有下雨的地方。 ———— 看了一眼手机,白研良对身前的白研人说:“这就是你要打开的门?” “还不够。”白研人没有回头。 白研良的目光继续看着手机屏幕。 这几千个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已经在准备下洞了。 这时,白研良瞳孔一缩。 他在陆续上前的武装人员之中,看到了好几个熟面孔。 杨万龙,高飞,唐果。 是他们?! 白研良有些慌乱地打开他用起来并不熟练的社交软件。 这才发现,他们给自己发来了很多短信。 【躲好,你哥出来了,别让他找到你。】——杨万龙。 【师父,你没事吧?不要出门,不要淋到雨,我来不及过来了,你要藏好啊……】——唐果。 【白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算了……这不重要,一瞬间死的人太多了,我们要下去看看。】——高飞。 …… 这样的信息还有不少,大多都在询问他的安危,还有,对这场血雨的来由有没有想法。 可惜的是,白研良现在才看到。 “你去哪里。” 白研良刚有一点异动,身前的白研人就发现了。 “这里。” 白研良拿起手机,屏幕上巨大坑洞的画面仿佛一张择人欲噬的巨口。 “我说过,还不到时间。”白研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现在你要做的,是带我去找下一个拥有钥匙的人。” 这个人,的确长着哥哥的脸。 白研良有些恍惚。 “好。” 白研良没有抗拒,点头应下后,继续带路朝前走去。 ———— “诶,这洞有能下去的阶梯!” 业城中心,有人忽然发出声音喊到。 因为手电筒的光芒也会被这个洞吞吃掉大半,所以,想找一个合适的下洞的地方,也非常困难。 还在这里的人足够多,就算手电筒只能照亮身前两三米远,也足够了。 随着阶梯的被发现,越来越多的猜测在人群中散开。 因为……阶梯意味着文明。 无论是来自外界的文明,还是本地原生,却早已失落的文明,阶梯的出现都验证了对方存在一定的智慧。 再加上血雨倾盆,血水倒流灌入这个巨大黑洞……如果真的存在某个神秘文明,只怕这个文明前进的方向,和人类截然不同。 一声令下,一队队人分批次下了洞。 这个洞非常奇怪,沿着洞壁盘旋的阶梯非常干净,血水明明从上空汇聚灌入,但却完全没有沾到阶梯半分。 这兼职就是一场奇景。 血水形成了瀑布,挂在头顶。 洞里没有雨,没有风,甚至没了声音,连血腥味都没有。 所有下到洞壁盘旋阶梯的人,都有刹那的晃神。 这黑色的巨大洞口,不止能吞没光线…… 还有声音,甚至是……人的思想。 不知道是眼下的诡异让所有人心底发颤失了神,还是本就如此。 大家都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有些迟钝。 这是一种……仿佛夏日午觉后刚清醒的状态。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他们知道,眼下发生的一切和自己过去的人生毫不相干,不能用常识去判断。 比如这紧贴着洞壁凿刻的阶梯,就目前而言,所有阶梯的大小,角度,都完全一样,就像在电脑上用复制黏贴拖出来的一样,看不到任何差别! 然而,它紧贴在洞壁上时却又浑然天成,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 “一百三十六,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 有人在记数。 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了,如果不计数,这完全雷同的阶梯,完全没有声音的,从上方洞口灌进来的血水,简直会让人以为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 “这地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小女警唐果逃过了一劫,没有第一时间被血雨淋到。 但紧接着,她就被选中进入探查市中心出现的巨大洞口的特别行动队。 说是队伍……其实已经远远超越小队的规模了。 此刻,杨万龙也在她身后,闻言,杨万龙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洞壁的材料,根本不是城市地下的土壤。 而是……他曾去探望过的,那个被关了十年的男人。 一直被困之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一十四章 地洞 “各位市民,请在高处躲避,不要淋雨……” “请在高处躲避,不要淋雨!” 电视,广播,手机,所有能收到信号的终端都接收到了同一句话。 恐怖的异象宛如倾塌的地狱之门,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如果说,这场血雨还能勉强用科学来解释,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每一个业城市民的内心彻底崩溃。 死在血雨之下的人骨肉分离,完全沉入了血水。 这股血水,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一样,带着所有死在雨中之中的骸骨,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业城的中心。 而真正令人恐惧之处,也正在于此。 还活着的人们,抱着手机躲在家里,祈祷活命机会的来临。 而这时,网上传出来了一段视频。 或者说……是一场直播。 这是业城尚能动用的武装力量发起的,一场……自救。 荷枪实弹的数千人,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正把业城中心的广场围成一个圈。 而画面中,每个人都看到了…… 被他们围在中央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洞! 无数裹挟着尸骨的血水从业城的四面八方汇集,以违反物理规律的姿态全都流进了这个位于业城中心的巨大坑洞内。 这个地方,本来是个广场,但在这场雨下得正酣畅时,一个半径五米的坑洞陡然在广场中央出现。 它起初,的确半径只有五米。 可随着这场雨越下越大,汇聚过来的血水与尸骸越来越多,这个坑洞也在变大! 等业城方面组织好力量赶来的时候,这个坑洞的直径已经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扩张成了直径过百米的恐怖黑洞。 一切的仪器都会在飞到它上空的刹那失灵。 没有信号,探不到底,甚至连光线照射进去,也仿佛被一口吞掉了大半,只能吃力地照亮周遭数米的距离,再远便看不清了。 这个坑洞,也是整个业城范围内,唯一一个没有下雨的地方。 ———— 看了一眼手机,白研良对身前的白研人说:“这就是你要打开的门?” “还不够。”白研人没有回头。 白研良的目光继续看着手机屏幕。 这几千个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已经在准备下洞了。 这时,白研良瞳孔一缩。 他在陆续上前的武装人员之中,看到了好几个熟面孔。 杨万龙,高飞,唐果。 是他们?! 白研良有些慌乱地打开他用起来并不熟练的社交软件。 这才发现,他们给自己发来了很多短信。 【躲好,你哥出来了,别让他找到你。】——杨万龙。 【师父,你没事吧?不要出门,不要淋到雨,我来不及过来了,你要藏好啊……】——唐果。 【白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算了……这不重要,一瞬间死的人太多了,我们要下去看看。】——高飞。 …… 这样的信息还有不少,大多都在询问他的安危,还有,对这场血雨的来由有没有想法。 可惜的是,白研良现在才看到。 “你去哪里。” 白研良刚有一点异动,身前的白研人就发现了。 “这里。” 白研良拿起手机,屏幕上巨大坑洞的画面仿佛一张择人欲噬的巨口。 “我说过,还不到时间。”白研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现在你要做的,是带我去找下一个拥有钥匙的人。” 这个人,的确长着哥哥的脸。 白研良有些恍惚。 “好。” 白研良没有抗拒,点头应下后,继续带路朝前走去。 ———— “诶,这洞有能下去的阶梯!” 业城中心,有人忽然发出声音喊到。 因为手电筒的光芒也会被这个洞吞吃掉大半,所以,想找一个合适的下洞的地方,也非常困难。 还在这里的人足够多,就算手电筒只能照亮身前两三米远,也足够了。 随着阶梯的被发现,越来越多的猜测在人群中散开。 因为……阶梯意味着文明。 无论是来自外界的文明,还是本地原生,却早已失落的文明,阶梯的出现都验证了对方存在一定的智慧。 再加上血雨倾盆,血水倒流灌入这个巨大黑洞……如果真的存在某个神秘文明,只怕这个文明前进的方向,和人类截然不同。 一声令下,一队队人分批次下了洞。 这个洞非常奇怪,沿着洞壁盘旋的阶梯非常干净,血水明明从上空汇聚灌入,但却完全没有沾到阶梯半分。 这兼职就是一场奇景。 血水形成了瀑布,挂在头顶。 洞里没有雨,没有风,甚至没了声音,连血腥味都没有。 所有下到洞壁盘旋阶梯的人,都有刹那的晃神。 这黑色的巨大洞口,不止能吞没光线…… 还有声音,甚至是……人的思想。 不知道是眼下的诡异让所有人心底发颤失了神,还是本就如此。 大家都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有些迟钝。 这是一种……仿佛夏日午觉后刚清醒的状态。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他们知道,眼下发生的一切和自己过去的人生毫不相干,不能用常识去判断。 比如这紧贴着洞壁凿刻的阶梯,就目前而言,所有阶梯的大小,角度,都完全一样,就像在电脑上用复制黏贴拖出来的一样,看不到任何差别! 然而,它紧贴在洞壁上时却又浑然天成,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 “一百三十六,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 有人在记数。 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了,如果不计数,这完全雷同的阶梯,完全没有声音的,从上方洞口灌进来的血水,简直会让人以为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 “这地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小女警唐果逃过了一劫,没有第一时间被血雨淋到。 但紧接着,她就被选中进入探查市中心出现的巨大洞口的特别行动队。 说是队伍……其实已经远远超越小队的规模了。 此刻,杨万龙也在她身后,闻言,杨万龙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洞壁的材料,根本不是城市地下的土壤。 而是……他曾去探望过的,那个被关了十年的男人。 一直被困之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一十五章 呼吸 除了他们之外,进入地洞探查的人中,还有一个也混了进来。 任无道。 他的打扮和大家一样,一身防水冲锋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拿着枪,正细细观察着四周。 和周天谈完后,他便过来了。 周天按照约定治疗了余笙,他自然也会按照约定,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周天。 “接下来,我将清洗掉你身上的人性,你将不再有那些无聊的情感,你将以绝对的理智坐镇人间,成为人间的鱼眼。” 脑海中回荡着周天方才说的那些话。 这个地方,就是周天所说的,让他坐镇人间之地。 换言之,这个诡异的地洞之下,很有可能就是雾界那棵巨树的树冠。 不过,话虽如此,任无道对周天也有所防备。 毕竟,余笙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按照周天的说法,暂时只能保住她的肉体不死,至于灵魂,只能以后再想办法。 所以,这个地洞,任无道一定要在自己没被周天彻底“洗掉”人性前弄明白。 一大群人就这么绕着洞壁盘旋向下,很是安静。 下方的黑暗吞噬了光与声,甚至是人的思想。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思考能力仿佛陷入了泥潭,变得极其缓慢。 也许,是已经接受了周天部分“改造”的缘故,任无道的感受和其他人又有些微的不同。 虽然他在这个地方也无法看清黑暗的地洞之下到底有什么。 但是,这股从头顶地面狂涌下来的血水,却让任无道心神一动。 他感受到了生命力……一股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雾界是另一种生命形态的世界,对于它们而言,人类世界的生命力完全没用。 可是,如果这个地洞之下真的是那棵雾界巨树的顶端连接之处。 那此刻充满生命力的血河涌下去,换个角度来看岂不是正在浇灌雾界的那棵巨树? 这会是巧合吗? 不…… 这场血雨是白研人引起的,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可是,白研人是怎么知道这个地点连通着雾界的巨树位置? 任无道感受着自己思维的逐渐迟缓,隐隐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某种隐秘。 他所知道的事不多,而且基本都是周天告诉他的。 那些信息不仅难辨真假,甚至还存在大部分残缺。 可即便如此,任无道还是隐隐抓住了一条线。 十年前,周天和白研人应该达成了某种合作。 这种开辟空间的能力,只有钥匙拥有。 不……周天也可以做到。 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说起来,之前周天和白研良见面时,任无道也在。 他知道雾界的存在一开始是周天发现的,而雾集的存在就可疑了。 它并不是一个原本就存在的空间,而是在雾界和人间界开始靠近的途中,诞生的。 任无道完全不相信雾集其实是雾界和人间的意志为了自救所诞生的空间。 那逻辑根本站不住脚,就算的确存在某种大世界意志,也绝对不可能是如此“人格化”的存在,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如果……雾集本身就是周天开辟出来的空间呢? 他先是发现了雾界,然后到达雾界,拿走了雾界的某样东西回到人间,引起了剧变。 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 周天能拥有开辟空间这种能力,应该来自他从雾界“拿走”的东西。 所以,十年前的白研人也是因此才会与他合作,自囚十年? 可是,为什么? 是什么东西需要白研人自囚十年? 白研人囚禁的地方也是周天开辟出来的空间的话,那他选择的位置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个问题,此刻任无道倒是已经想出了答案。 这场雨,是白研人引发的。 而血雨汇聚成河,全都涌入了这个地洞,显然也是白研人想要的结果。 那么,这个地下的巨大空间是白研人自己开辟出来的吗? 不……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白研人一直以来被囚禁着的地方! 换句话说,如果地下真的是雾界巨树的树冠,那这场人间血雨浇灌的戏码,就极有可能是周天的手笔了…… 他利用了白研人,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白研人要做些什么。 还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任无道摸了一下洞壁,眉头微皱。 而这时,前方忽然有人叫道。 “风!下面有风吹上来!” 话音刚落,任无道立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拂过了自己的脸颊。 然而,这感觉是风? 他不确定,因为刚才那一下,他手臂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就在这时,有一股庞大的吸力从下面传来,所有人都是一个趔趄,有人站立不稳,竟然直接从洞壁的阶梯直接摔下了地洞! “啊!!!!!” 绝望的尖叫只持续了两三秒就被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 每个人的心脏都宛如打鼓般狂跳。 不对…… 这虽然的确是风,但感觉不对! “又来了!” 有人喊到。 果然,又是一股带着诡异气息的触感从自己的皮肤上掠过。 下一刻,庞大的吸力再次传来! 然而这次,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有了准备,倒是没再有人摔下地洞。 而且,面面相觑的大家也终于摸清楚了这黑暗地洞之下的“风”,到底为何物。 “是……是呼吸?” “有东西在下面呼吸?” 渐渐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猜测响起。 没错…… 先是带着潮气的呼,然后是带着庞大吸力,差点将人拽入深渊的吸…… 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暗巨坑之下,有个庞然大物在呼吸! 人群的骚动很快停止,毕竟,愿意下来的人都是经过了挑选,下来前就把生死抛到一边了。 大家努力平复了情绪,无论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还要发生什么,他们都要弄清楚,查明白。 不能让业城就这么消失。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紧绷,下方那庞大的呼吸绝对不会来自某种野兽,而是另一种不为人知的存在,就像这次诡异的血雨一样,来自人类的“认知”之外。 而任无道,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 白研人…… 如果你在这地方关了十年,那这十年,你到底和什么东西关在了一起? 还是说,正是因为它的存在,你才决定来这里关上十年…… 第四百一十六章 难题 “在呼吸……” 底下可能有活物存在的猜测让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但会选择下来,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会有人后退。 “小心些,就算是活物也要拿到它的信息,传递给外面。” “是!” 骤然加快的心跳来源于人类的恐惧本能,但有更崇高的意志抵挡住了对于未知与死亡的畏惧。 队伍依旧在盘旋向下。 越是往下走,轮到“吸”的节奏时,被扯下阶梯摔进深洞的几率就越大,因为这股呼吸的力道也在随着下到的深度而逐渐增强。 所以,每当感受到“呼”的那股气息时,所有人就立刻就近挽手,然后紧贴墙边,当人的力量团结在一起后,终于是勉强足够抵挡这“呼吸”了。 然而,在队伍继续往下的时候,这股“呼吸”带起的风,已经不仅仅是动摇人的身体,让人站立不稳的程度了。 在下到某个深度时,仿佛众人都跨越了某层“隔膜”,他们的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这股诡异的呼吸风,更可怕的是,不仅身体能感受到,大家的耳边,甚至脑海里,都有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在我耳朵里。” “不是在耳朵里,是在脑子里!” 这声音说不清是什么,它似乎是某种语言,又似乎仅仅只是某种哀嚎。 它不仅让人脑子一抽一抽地疼,更难受的是,没人能完全集中注意力了。 “呼吸风”让人为了站稳身形就付出了很多努力,现在它更是无时不刻地在脑子里“喧嚣”。 人很难在极其嘈杂的环境下进行深度思考,现在所有人的感受,就像在一个混乱的酒吧里做数学题一样。 “你们看墙上!” 突然间,有人发出声音叫道。 众人循声看去。 这不知已经下了多久的深洞洞壁上,竟然出现植物了! 队伍里有植物学家,立刻有人询问这是什么植物。 然而,仔细辨认了一番后,植物学家的开口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粗略来看,这是一种草本植物,但是它全体呈灰白色,连根茎都是灰白色,这本身就很罕见,生长在这种环境,这种形态……我甚至不知道它的能量来源是什么……” “我能挖一株下来看看吗?” 话音刚落,这位植物学家已经动手了。 可是,他刚把这棵草挖下来,意外就发生了。 一株灰色的草躺在他的手心,同时,这位植物学家的心脏猛然收紧,他用力摇摇头,只感觉世界在旋转,扭曲,每个注视着他的人的脸,也开始扭曲起来…… 恍惚间,他隐约听到一声低语,他无法形容这声低语里蕴藏着什么信息,只是……他感觉寒冷,可怖,恐惧,还有……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从下方的黑暗深处传来。 “啊!!!!!” 就这样突兀的一瞬,植物学家发出了狂暴、仿佛将肉体撕裂了一般的凄厉叫声,整个人完全失去平衡朝下方摔去。 因为这声音太过诡异,不像是单纯的绝望与痛苦,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似乎正在目睹某样让他惊恐到了极点的东西。 “拉住他!” 眼看着这位植物学家要摔进黑暗深处,立刻有人急忙大喊。 好在身边的人都早有准备,在喊声出现前已经有人一人一边拉住他了。 可是,令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毛骨悚然的是,左右两边的人的确是拉住植物学家了。 但下一刻,这两个拉他的人浑身猛地一僵。 他们在接触到植物学家身体的瞬间,耳边也出现了一个声音…… 本来还正常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怖,眼角,鼻孔,耳洞,嘴角下,到处都渗出了血。 这副模样,让本来准备伸出援手拉住他们的其他人下意识慢了半拍。 就是这不小心慢掉的半拍,让三个面目扭曲的人齐齐地摔下了漆黑深洞。 众人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这诡异的一幕显然已经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了,有人悄悄离开了洞壁。 这些洞壁上的灰白色小草,似乎……根本就是从另一个世界蔓延过来的。 难道,这个深洞就是传说中的地狱入口吗…… ———— “少爷,回家吧。” 管家看着自家少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虽然本性不坏,但向来骄纵的少爷变了很多。 他变得喜欢一个人呆着,不爱出门,不爱和自己以前的那些“死党”混了。 管家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自家少爷的善良本性还是没变。 此时此刻,在业城遭遇诡异灾难的时刻,这位宋缺少爷“擅自”做主,让宋家的所有公司企业无条件接收受灾者。 所有在宋家建筑中躲雨的市民,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在管家说话的时候,宋缺依旧在不停打着电话调度。 他知道这场雨和雾集有关,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种事牵扯到这么多无辜的人身上? 而且,更令他不解的是,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发动一场如此规模的“诅咒”。 是的,宋缺将这场雨,当做一个诅咒在看待。 他相信这不是雾集所为,从那个声音,还有和其他人联络后得出的结论来看,这场雨的确是人祸。 能发起这种程度的诅咒,所付出的代价想来也极其惨重,所有,发起者也定然所图不小。 这件事,宋缺没能进行太过深入的思考,因为让他焦头烂额的问题,正在持续不断地发生。 “少爷,我们发现两个快被血水淹没的商铺,其中一个商铺里有十来个人,另一个商铺里只有两个人,涨水太快,时间来不及了,两个商铺隔得有一段距离,我们的救生艇只能去救其中一家,该怎么办?” 电话里的问题让宋缺眉头紧锁。 他没想到,这种电车难题,竟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两个人和十几个人…… 该怎么选? “两个人,十几个人……” 宋缺呢喃着。 正当这时,一个他熟悉又仿佛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身后陡然出现: “这不是电车难题,答案已经很简单了。” 宋缺猛然回头,只见两个男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而发出声音的,正是白研良。 第四百一十七章 因果 “白……” 话音未落,宋缺看见了站在白研良身旁的男人,他面色微变。 这个人,正是曾在海底月门里见过的白研人! 想到对方曾说的那些话,他知道,也许今天无法善了了。 “你说,这不是电车难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宋缺没再去看白研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注视着他,眼里似乎藏了些东西,宋缺似懂非懂,却听白研良说:“你们的救生艇,装不下那么多人,从一开始,能救下的就只有两个。” “我们,也一样。” 这句话让宋缺一怔,他让老管家暂时下去安排救援事宜,自己则问:“什么叫我们也一样?” 白研良侧头看向身边:“他是我的哥哥,我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一场灭世危机。” “在这场危机中,我们没有能力救下整个世界,更不可能护住所有人,但……我们也有那么一艘船,可以装上为数不多的人,躲过这场危机。” “宋缺,你是我选中的人。” 白研良看着他。 宋缺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按理说,在上一次雾集事件中,他的手臂已经彻底报废了,可在那个女人的帮助下,自己的身体竟然完全违背了常识,它复原了。 不是医治,也不是修复,而是……复原。 就像那条手臂的时光倒流了一般,完好如初。 这让宋缺更加真切地体会到,这个世上的确已经出现了一批掌握着不属于人类力量的“新人类”。 更可笑的是,按照对方的说法,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比她更早拥有力量的那一批人。 她称呼自己拥有的力量为——心眼。 不是玩儿心眼的意思,而是可以用类似“心灵感应”的视觉,看到更本质的东西,能在黑暗中视物只是基础,他甚至能直接看到人类的“灵魂”。 而此时此刻,宋缺却笑了笑:“其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你是鬼怪。” 他看着白研良。 “因为从你的身体里,我看不见任何属于人类的灵魂轮廓,换言之……你似乎是个空壳,并没有灵魂。” 宋缺的声音,依旧很是疑惑。 “可后来,我又亲眼看见类似【灵魂】的东西,从你的身体里诞生出来了……就在祁念死之后。” 宋缺凝视着他:“你有思想,有灵魂,但我这双眼睛,却看不到你的灵魂,直到前段时间我才想明白缘由。” “白研良……” 宋缺的目光,在两兄弟之间徘徊。 “之前的你,并不是没有灵魂,只是我的眼睛看不见而已……我能看见的,是人类的灵魂,那个在我眼里宛如空壳的躯体,并非没有灵魂,只不过……它是完全透明的,祁念死后,一簇红色在其中诞生,这红色我很熟悉,这是人类的灵魂颜色……” “而今天,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们……” 宋缺的声音,在窗外腥风血雨的映衬下,仿佛随时会石破天惊。 “刚好相反……” 他声音里的困惑宛如实质。 “你的身体里,透明浑沌的灵魂体内部,孕育着一簇惊人的红色,像是跃动的火焰……” “而你的哥哥,这位白研人先生,他身体中红色的灵魂体,已经从中间空了一团。” “你们……一个在变成人类,另一个,在变成什么?” 宋缺疑问的声音,在两兄弟耳边回荡。 ———— 地洞之下。 突然到来的伤亡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但,这并不能让这场探索中断。 队伍继续往下,然而越是往下,出现在墙壁周遭的,从未见过的草本植物就越多。 它们的颜色也完全迥异于大自然中应该有的色彩。 那是一种……灰白破败的颜色。 任无道混在人群中,他也是第一次下到这个地方来。 不过,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多出一个信息。 那便是……这个地洞,早已经存在了。 或者应该说,这个地洞,其实是周天博士挖掘出来的。 那是,周天讲述的一个故事……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 “博士,还继续往下挖吗?” 这次考古队伍的其他成员,都齐刷刷地抬头看着周天。 周天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挖掘继续。 这段时间,业城最大的新闻,就是挖掘地铁隧道的施工单位,挖出了奇怪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业城的中央地下,有人类造物的痕迹,那是一些螺旋状的阶梯。 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继续施工了,市里立刻组建了专家组过来查看,然而可疑的是,这些阶梯虽然的确不是现代开凿的,但也更不可能是古代凿出来的。 因为它每一步之间的距离,大小,幅度,竟然完全一样! 就算是运用现代工具来凿,这也是一件大工程。 在全凭人力的古代,在场的专家们谁都不相信有能力凿出这种每一步阶梯都完全一模一样的设施。 这不符合常理。 于是,工程停止了,关于阶梯,以及阶梯延伸向下的地方,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哪个时代的东西,都引起了各方的浓厚兴趣。 周天是在挖掘到一些世界上根本没发现的草本植物后,才彻底加入进来的。 他一眼就认出这不是世上应该有的东西,因为这些“植物”,根本没有任何能量来源! 周天完全无法弄清楚它们是怎么生长的,它们不进行光合作用,也不在土壤中汲取养分,甚至完全不和世界进行物质交换。 这样的东西……只可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植物”。 虽然猜测难以置信,但那已经是唯一的答案了。 在确认那些植物的确不和世界进行任何物质交换后,周天就已经确认。 这些阶梯往下,绝对有“另一个世界”存在。 于是,才有了此刻的画面。 考古队的其他成员之所以过来询问他是否继续向下挖掘,是因为包括周天在内的所有人,都出现了幻觉。 在挖掘越来越深的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一棵……参天巨树。 第四百一十八章 起源 每个人,也都在这棵参天巨树的影响之下,看到了……一幕幕画面。 周天也不例外。 他看到的是…… ———— 周天的家庭并不富裕。 不过,他人很聪明,上小学是的时候是全校第一,到了中学还是全校第一。 一切本应该顺风顺水,寒门出贵子,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 可老天爷似乎偏偏喜欢造化弄人,周天生病了。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在任何年代都很常见的一场高烧。 于是,周天请假回村去看了乡里的医生,医生二话没说给他屁股上来了一针,然后宛如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倒出一大堆药片,用纸折成一份份小药包,递到了周天奶奶的手里,并嘱咐一定要按时吃,保管很快退烧。 周天在奶奶的照料下,安心吃了药,回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来后,高烧的确是退了,只不过,他的左耳听不见声音,左眼也再看不见东西。 他成了残疾人。 与个人而言,人生中最重大的变故也只是他人生命中的平凡一天而已。 奶奶气不过去找乡里的医生理论,过程并不重要,反正也没结果。 只是,从这天起,周天仿佛变了一个人,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看着横梁上吊着的腊肉,家里人来劝,学校里的老师来劝,都不管用。 突然有一天,周天说自己想学医,家里虽不富裕,但还是尽全力给他弄来了几本医书。 应该说,周天的学习天赋极其惊人,那个年代的教科书也并不晦涩,通过自学,他很快就判断出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应该是没希望了。 怪不得谁,乡下村里的医生,用药太过,这是常态。 大多数情况下,老百姓会觉得医生有本事,比城里医生开的药吃了好得快。 可还有一部分情况,就是如同周天这样的,没抗住“药劲儿”,残了,甚至直接死了,都大有人在。 确定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已经没救后,周天也不再看医书。 好在,他也不再继续瘫倒在床。 从此后,周天没再读书了,而是帮着家里做一些农活儿。 虽然一只耳朵,一个眼睛有问题,但也耽误不了太多事儿。 如此半年后,乡下来了个年轻人,说是城里来的专家,农业方面的专家,要租一块地搞实验,租期两年。 周天家里把一块地租给了这位年轻的专家。 是周天去和那位专家办的手续,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 第一次看见那位专家时,周天穿得像个癞蛤蟆,而那位城里来的专家,皮肤水灵白嫩,眼睛又黑又亮。 周天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大小姐怎么会是什么专家?而且还是搞农业的? 然而,这的确是事实。 这位专家似乎也知道一些关于周天的事,问他会不会记录数据,懂不懂对照实验之类的。 这种有手就会的东西周天不屑回答,可听说帮这位专家做实验可以那一笔不低的工资后,周天妥协了。 他不是什么怨天尤人的人,自己已经残了,学校也不想去了,总不可能让家里人照顾自己一辈子。 这份工作,的确是他当下的最好选择。 从此以后,周天穿得稍微整齐了些,如果说之前像癞蛤蟆,那现在至少是只青蛙。 很快,周天知道了这位城里来的小姐到底在研究些什么“农作物”。 那是一种灰白色的诡异植株,只有成年人一个巴掌的长度,也不密集,握拳一簇。 让周天感到奇怪的是,这植物无论怎么种,它都毫无变化。 不长,不衰,不生,不死。 这完全违背了周天的认知。 当然也同样让那位城里来的专家大为疑惑。 也是在那个时候,周天才知道那位专家的全名——孟真。 一天,孟真脸色有些发白地来到了实验田,周天看了她一眼,问:“生病了?” “嗯,生理期到了,还有点发烧,一会儿去村里拿些药,没大碍。”孟真的面色倒是平静。 周天看向实验田的灰色植株,低声说:“回城里去看吧。” 孟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周天一眼,轻轻点头:“好,可是这东西……” 她也看向了实验田里的植株。 这正是她来这个乡下小村的缘由,这东西的数量不多,她只发现了这么些,也根本不敢让其他人知道。 “你走这段时间,实验我来进行。” “你会?”孟真的疑惑这并不是什么轻视。 周天点点头:“看会了。” 孟真哑然。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早就意识到周天是个真正的天才。 敏锐,聪慧,学习能力极强。 可是,这些植株……是自己父母失踪的唯一线索,把它就这么交给他吗…… 他已经认识到了这些植株的诡异,这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于物质世界。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好”字。 孟真就这么把自己后半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暂时交给了周天照料。 去城里来回一趟不容易,而且,既然回去了城里,孟真还有一些事要顺便处理,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周天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研究记录。 这诡异的灰色植株,虽然看起来像是种在地里,实际上它根本不从地里汲取养分。 周天甚至大胆地拿为数不多的其中一株进行了全封闭测试,隔绝了空气,光照,水源,土壤,为期三天。 然而三天后,这植株依旧是那副样子! 这太没道理了……除非这玩意儿是塑料的。 将其拿起来仔细地反复观察,周天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因为缺少了一只眼睛的视力,周天的空间距离感很差,这导致他近距离观察这株可疑植物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自己已经失明的左眼眶。 然而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死寂的灰色植株,根须猛然暴涨! 它宛如活物一般钻进了周天的左眼眶,根须也迅速爬满他整颗左眼球! 周天的大脑一阵轰鸣,在晕倒前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我要怎么和孟真交待…… 第四百一十九章 起源(二) 生命中的每一天其实都很平凡,让它变得不平凡的只有那天发生的事。 周天已经经历了两次。 第一次,本来拥有大好人生的自己,因为一场不痛不痒的发烧成了残疾人,人生拐了一个弯。 而第二次,就是这一刻。 孟真带来的诡异植株钻进了他已经失明的左眼眶,并以一种近乎寄生的姿态生长在了他的体内。 而带来的后果竟然是……他的眼睛好了。 一星期后,孟真自城里回来,听着眼睛已经痊愈的周天,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后,她陷入了沉默。 “所以你认为,你眼睛痊愈是因为这些植物?”孟真问。 “不能说痊愈,它只是恢复了本该有的功能。”周天沉吟片刻后说道。 虽然现在左眼能够看见了,但这种“看见”,和自己之前的感觉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不是更清晰,也不是更模糊,而是……左眼似乎总能隐隐约约地,从人类的身体上看到一些若有若无的轮廓。 他实在难以理解。 “那耳朵呢?”孟真又问。 周天摇摇头,他倒是并不觉得奇怪,如果是那株诡异植物的效果,那么耳朵依旧听不见也很正常,毕竟它只是扎根进了眼睛里,和耳朵无关。 “我觉得,如果你想继续研究这些植物,可以拿我试试。” 周天说到。 孟真讶异地看着他。 周天点点头,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为了成全孟真的研究,他没有那种高尚的理由。 只是……他看到了彻底摆脱残疾的希望,他需要这些“草”,如果耳朵也能让它寄生,而它也能让耳朵恢复功能的话,周天很乐于当一次小白鼠。 孟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那株钻进他眼眶里,在眼球表面扎根的植株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要想清楚,让这种根本没有弄清楚来历的东西进入体内,即便目前为止它没有展现出对你的害处,但它本身的风险依旧很大,你甚至可能因此丧命。” 孟真严肃地说。 周天想了想,说:“我还是想继续做实验,用我的身体做。” “我们的世界,并不存在滋养它们的土壤,但人体似乎可以,我不想放弃。” 孟真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这时,周天忽然问:“所以,可以告诉我它是怎么被你发现,你是怎么知道它会很可能让我丧命的?” 孟真哑然,她知道周天聪慧敏锐,可没想到,他只是从自己随便的一句话里,就听出了端倪。 不过也对,这些诡异的植物目前为止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反而让周天身体的健康问题得到了逆转。 可自己却提到它很可能让人丧命…… 孟真收回思绪,事已至此,她也已经默认这个聪慧的年轻人将是自己的同路人。 自己……的确需要他,也的确需要一个人来承担她所知道的秘密。 “因为我的父母就是因它们而死。” 孟真低声说。 周天眉头一皱:“是因为得到它的过程死亡,还是因为它本身的异样导致的死亡?” “是因为它本身……”孟真终于彻底解开了心防,“你放心,这不是什么多方势力争夺的宝物,我父母也只是一对普通的地质学家,这东西,是他们在城市下方的洞穴里发现的。” “你说的城市是……” “业城。” 话说开后,孟真的神情放松了不少。 “我的父母在业城底下发现它们后,立刻展开了研究,他们得出的结论和我们一样,这些植物是活的,但并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它汲取养分的方式未知,在哪种生态下诞生也未知。” “所以,他们决定回到发现这些东西的地方,也就是业城底下的洞穴再去查看一下。” “后来……他们失踪了。” 孟真还算平静,只是话里的思念依旧浓郁。 “我知道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但我没办法就这么忘掉这件事,开始新的生活。” “同时,因为我父母的失踪,业城警方也介入了调查,这些植株,我不希望被他们带走,这些东西很可能是找到他们下落的唯一线索。” 她长出一口气,看向周天:“所以,我带着它们来到了这里,以新型农作物实验的名义,继续对它的研究。” 周天仔细听完后,有些不解:“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你觉得它们会让我丧命。” 孟真起身走向自己的背包,俯身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本笔记,递给了周天。 “这是我父母的记录,虽然他们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却记录下了发现它时的异样。” 周天打开了笔记本。 飞快地看完后,他沉默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并不是什么研究记录,更像是日记之类的东西。 而其中记载的最有用的信息,就是发现这些植物时的记录。 按照孟真父母的描述,这些东西长在一个发出灰白荧光的地洞边缘,而这个地洞的周遭……满是遗骸。 不是兽类,而是人类的骨骸。 ———— 现实世界,此刻。 白研良和白研人站在宋缺的家中,听着宋缺的言语后,一时间默然无语。 一个在变成人,另一个,在变成什么? 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白研人主动打破了寂静,他看向宋缺,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他的眼睛:“我要你的眼睛。” “你想挖掉它?”宋缺倒是并不害怕。 白研人也不废话,正要上前,却见白研良抢先一步上前去。 “你的眼睛是不是生过病?”白研良问。 宋缺眉头微皱,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的,白少爷,少爷在年幼时,患过眼疾,是一对博士夫妻医治好了少爷。” 宋缺眼睛微微睁大:“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的,少爷,你的书房里,还有和他们的合影,他们是老爷的朋友……研究经费得到了老爷很多赞助。” 宋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自己的眼睛……竟然不是天生有异,这么说起来是后天改造出的异样? 他立刻转身向书房跑去。 白研良紧随其后,白研人一言不发,也跟了过去。 寻找的过程并不复杂,那张有合影的相框高高地放在书架的上,因为宋缺不爱看书,这个书架他基本没动过,倒真是第一次知道这里还有一张照片放在相框里。 白研良站在宋缺身边,看向照片。 画面里人不多,宋缺的父亲,一个头发打理得干脆利落的中年人。 然后便是一男一女两人。 可是,在看到那一男一女的瞬间,白研良心神剧震! 男的虽然年龄有些变化,但仔细看去面部特质依旧明显……正是周天! 而女人…… 薰。 是薰! 那个在雾集世界崩塌的最后时刻,出现在雪祭村的女人,那个附身在刘若男身上的女人…… 那个自己从十八中的门里穿梭去往的未来,对自己莫名亲近,却称呼周博士“父亲”的女人…… “薰,她怎么会在这里?”白研良大脑一片混乱。 这时,老管家踱步到了书房门口,缓缓开口道: “白少爷,你可能认错人了。” “这照片里的女子,她的名字是孟真。” 第四百二十章 起源(三) 一些从未有过,但却似乎真实存在的回忆,在“孟真”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钻进了白研良的脑海中。 他本身已经接受了自己是来自雾界的无名幽魂,但这一刻,这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却将他的心绪完完全全地打碎了。 ———— 记忆里,那是一个孩子。 孩子很小,父亲在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过世了。 也许是父亲和母亲都从事着一些奇怪研究的缘故,孩子很小的时候,家里就存在一些在外人看起来很奇怪的规矩。 比如要在太阳天出现就必须撑伞,又比如饭菜不能吃热的,就算是刚做好的热饭也要放凉了再吃。 听起来的确很奇怪,但从小就这样被教育的孩子并不觉得奇怪。 而孩子的家,听母亲说,他们世代居住在古树通幽之下,从未离开过古树覆盖的区域。 从小包围着他记忆的,就是那片阴凉的,遮天蔽日的树叶穹顶。 所以,就算是太阳天,孩子也很难晒到太阳,他要跑出很远很远,才能跑出古树遮盖的范围,出现在阳光下。 他只能眺望。 树下和树外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孩子很难知道树荫外的世界,树荫外的世界也很难闯入这个地方。 而琐碎又奇怪的规矩,也早已和常人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事物融为了一体,让孩子已经习以为常了。 有些事,至今他也弄不明白,究竟真的发生过,还是那完全就是个幻觉…… 他记得那是一个朦胧的黄昏,母亲却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没有再继续做她的研究,而是站在古树粗大的树干下,温柔地看着他。 “想爸爸吗?” 黄昏这个时间段,把一切都变得模糊。 孩子瞧向发出声音的母亲处,却发现世界微微有些扭曲,就好像母亲随时会消失一样。 爸爸?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爸爸,母亲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迎着母亲的目光,他只好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太思念从未见过的父亲,也没有人告诉过他,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角色。 妈妈今天怎么了? “想……”他言不由衷地说着。 母亲似乎有些开心,她慢慢走向了孩子,一身白色的衣裙,让她显得格外优雅美丽,宛如一朵淡淡的,随风摇曳的花。 “今天,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到了近前,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其实,这里并不是我们的家乡,也不是你爸爸的家乡,我们都是客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头,看向树冠外的世界,也分了几缕目光看向树梢。 客人? 可是,母亲一开始不是说,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这棵大树下吗? 孩子的年龄太小,一时间不太能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 “是啊,我们是客人,我们和这里的人……不太一样。” 母亲忽然牵起了孩子的手。 “走,妈妈带你去看看。” 本是黄昏,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母亲拉着孩子的手,慢慢走出了家门。 这还是孩子第一次出远门。 平常他只是抬头望一望远处的世界。 不过……夜路真难走。 孩子被母亲拉着,他感觉,今天妈妈的手好冷好冷。 而且,家外面的世界,路真的好复杂。 如同蛛网一般交织,母亲拉着他,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其实,却又一直在远离家的位置,走着走着,孩子忽然扭头一看,“家”,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它好像……变成了某种极为陌生的东西。 好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可是路上只有孩子和妈妈两人,不知何时出现的月亮显得毛茸茸的,发出晦暗的光。 暗黄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让一切都显得有些变形了。 就连夜空,也好像被左右各一只大手,拉扯着向无垠的黑暗中延伸。 孩子被妈妈领着不断朝前走,直到走得脚都开始麻木,孩子忍不住问:“妈妈,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夜空也昏暗的大地都开始扭曲,世界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正在被孩童拧动的万花筒。 到底走了多久了? 孩子扯了扯妈妈的衣袖,妈妈从上往下瞧着他,只是笑着,并不作答。 “妈妈说好,要带你见一见这个世界的人……你看。” 话音刚落。 母亲白色的长裙宛如一个不断鼓胀的水泡,从粘稠的黑暗中往外膨胀,在孩子呆愣的目光中,那位优雅的女人,变成了一个灰白的,四肢扭曲的人形异物。 “妈……妈……” 孩子惊呆了。 他不知道害怕,他不懂得害怕。 从有记忆开始,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母亲教授的,母亲没告诉他这种形态是什么东西,也没告诉过他为什么母亲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尚未发育成熟的大脑无法支撑他作出任何判断,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灰白色的扭曲人形。 “你想变成妈妈的样子吗?” 灰白人形忽然开口道。 孩子不知道这句话具体代表着什么。 但就像之前妈妈问的,问他想不想父亲一样,虽然他并不想,但他懂得妈妈的话外音。 “不想……” 他知道妈妈想听到的,是这个回答。 “对……好孩子,这不是我们该有的样子。” “你看……” 说话间,已经完全扭曲,看不出人样的母亲忽然伸出一只扭曲的臂膀,搭在了孩子的肩上。 而这一刻,孩子的眼睛仿佛突然被戴上了一副能看清世界的眼镜。 他看到了…… 他从小长大的那棵树,那棵被妈妈称为“通幽”的古树上。 树冠,树梢,树枝,树干…… 到处都爬满了蠕动的,和此刻的妈妈一模一样的“人”。 它们眼眶内漆黑一片,四肢扭曲修长,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此刻齐刷刷地停止了动作。 古树上,密密麻麻的“人”看向了他! “不要变成这样……” 妈妈的手离开了他的肩膀,霎时间,所有的“人”又消失了。 “你的爸爸,会想办法接你出去。” 妈妈怜惜地看着他。 “你不该在这个世界出生……” 第四百二十一章 起源(四) 记忆戛然而止。 白研良第一次极为失态地捂着头,撞到了书桌上。 “白研良!” 宋缺一惊,从他的眼里看来,此刻白研良体内的那团“火焰”正在疯狂闪烁,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我……”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我是白研良?不……我不是……我只是寄居在白研良的身体里……” “那我是谁?一个来自雾界的幽魂?” “可为什么……记忆里有那个叫薰的女人……” “不,她不叫薰……她叫孟真……” 白研良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他猛地抬头看向老管家,近乎乞求地问:“请问……关于孟真,和那个男人,你还记得些什么吗?” 老管家虽然不知道白研良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当年的他,的确目睹了一些奇迹的发生。 所以,他对那对夫妇的印象的确很深刻。 “我知道的,也不多……” 一段讲述,从老管家嘴里娓娓道来。 ———— 周天和孟真离开了乡下老家。 这个决定来得很突然,突然得周天的家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但他给了一个很拿得出手的理由。 “我脑子好,学东西快,被城里一所大学看上了,特招入学,那位孟小姐就是我的老师。” 对于家人来说,只要这不是个骗局,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而孟小姐的身份也早已查证过,的确是从城里来的读书人。 所以,两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遭遇什么阻拦。 而他们要去的目的地,也并非什么大学,而是……那个被孟真父母发现的,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洞穴的具体位置两人并不清楚,但按照孟真父母的记载,那个洞穴的入口,是在业城的城中心的。 按理说,一个高度开发的城市,应该已经不太可能存在不为人知的隐藏洞穴。 但笔记本里记载的地方,又却是在业城的中央地带。 如今,这片区域也在进行建设,有新的步行街,也有新的商业大楼正在建造中。 “最有可能的地方,应该是正在修建的中央广场。” 孟真说。 然而,周天并不答话。 孟真回头看了他一眼,冰凉的感觉瞬间滑过她的脊背,孟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 周天扭了扭脑袋,静静地注视着孟真。 孟真的心跳逐渐加速,她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周天,不……应该说是拥有周天外表的某个东西,似乎正在感受着什么。 “你不是周天,你是谁!” 那个“周天”安静地注视着她,眼神却仿佛穿越了孟真的身体,落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孟真只感觉周遭冰寒一片,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开始起雾了。 雾越来越浓,她连城市里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都没注意到。 这里明明有正在施工的工地,这里明明应该很嘈杂,但此刻……一片寂静。 理智告诉孟真要保持镇定,可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电话,她后退着,一步一步…… “周天”走过来了,靠近了。 孟真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然而,他却并没有对孟真动手,而是越过了她,径直朝着正在施工的中央广场走去。 直到他已快消失在浓雾中,孟真才回过神来。 她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信号已经完全没了。 似乎,是这场雾改变了一切。 声音没了,人消失了,手机也没了信号。 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但眼睁睁看着周天走进大雾,看着他去“送死”,她又做不到。 好在,她并不是一个惯于纠结的人,稍一思索后,她便立刻跟了上去。 父母也是因此失踪的,既然要追查父母的下落,那么接触这些可怖的诡异事物,也是迟早的事。 她不想逃避。 孟真跟着他,进了雾里,他仿佛早有目的地,一路根本不纠正方向,笔直地朝着孟真一直在寻找的地方去了。 果然,被大雾笼罩的施工区域,的确存在一个诡异的,冒着灰光的洞口! 这洞口笔直往下,深不见底,孟真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就见“周天”已经一跃而入! “周……” 叫他名字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 孟真深吸口气,似乎有些犯难。 但片刻后,她像是想开了一样,也跟着跳了进去。 诡异的是,逃进这洞穴的瞬间,孟真并没有任何的失重感。 仿佛她根本就不是在下坠,相反,更像是在……上升! 这太诡异了,重力似乎完全颠倒了。 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有些想吐。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将近五分钟才完全停止,因为她的脚下,出现了实感。 是地面。 孟真捏了捏鼻梁,看向四周。 她并没有用手机照明,却依旧可以看清四周。 因为这里……到处都是那种植物! 和被移植到地面的植株不同的是,这里的植株全都在发出灰白色的光芒。 正是这些光芒,照亮了这个地穴空间。 幽暗的洞窟和四散堆积的尸骨。 仰头看去,之前下来的洞口并不存在。 孟真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身看向身后的脚下…… 果然,一个散发着阴暗潮湿气息的洞口,正躺在她的脚后跟处。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 而“周天”,此刻他正爬在地上,像动物一样的,探出头颅,一株株地嗅着这些植物,那些灰白色的荧光,从植物身上流出,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身体,光流中,周天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清晰。 模糊和清晰无法同时存在,但事实正是如此。 属于周天的那张面孔,甚至是那副身体,已经变得影影绰绰。 而另一个灰白色的人形轮廓,却从他的身体内部往外冒,已经……越来越清晰。 孟真目睹着这一切,隐约中,她能感觉到真正的周天正在消失。 得想个办法,必须找个办法救他…… 这一刻,她忽然一怔。 也许此刻她的心情,和再次来到这里的父母,是一样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进行 我一定是在做梦…… 周天的意识模糊不清,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消失,但他本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直到他看见,似乎急坏了的孟真一把扯下旁边的一株草,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诡异的灰白色光芒在她身体蔓延,她的神情很痛苦,但动作却毫不停歇。 这……就是孟真想到的办法。 如果是这种植物让周天变成了这副样子,那么,自己也被这种植物寄生的话,应该也能拥有和周天一样的能力——把“灰色”吸入体内。 她抓住周天的胳膊,额头贴在了周天的额头上,一丝丝灰色流光自周天的口鼻处涌出,钻进了孟真的身体。 得益于此,周天本人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 直到……孟真彻底昏死过去。 ———— 话归现实。 白研良听老管家讲完后,一直一言不发。 而这时的白研人,已经对宋缺出手了。 “我要你的眼睛。” 他的语气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通知。 下一秒,宋缺眼前一黑,借着便是一股恐慌袭来。 “啊!!!!” 谁也没有想到,白研人竟然毫无征兆地将宋缺的眼珠从眼眶里取了出来! 表面上看,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宋缺的眼球的确自己飞出来了。 宋缺扑倒在书桌上,但很快他自己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并不是疼痛。 为什么我的眼睛被取走了却感觉不到疼痛? 宋缺不相信白研人有那么好心,会用特异能力给自己止疼。 不仅如此,宋缺摸了摸眼眶下方,发现竟然一滴血都没流。 “不用奇怪。” 说话的人是白研良。 他抬起了头,似乎从那个老管家讲述的故事里回过了神。 只是这次,白研良的神情更加平淡,甚至是冷淡了。 “因为这不是你的眼睛,”白研良对宋缺说,“你的眼睛在年幼时就已经死了,这是周天和孟真放置的某样东西,拟态成了眼睛,代替了它的功能,存在于你的身上。” 白研人看了白研良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你还要跟我走吗。” 白研人忽然问。 对于白研良而言,身世之谜是突然撞过来的,但对于白研人来说,他似乎早就知道白研良的来历。 白研良觉得,也许是白研人当初和周天做了某种交易。 此刻,白研人的问题倒是让白研良确认了心底的猜测。 一时间,他觉得有些荒诞。 “你要去的下一家,是许知非?” 白研良问。 这个问题,似乎影响着白研良接下来的决定。 白研人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我要拿走周天寄放在他们身上的东西。” 白研良默然。 他知道白研人指的是宋缺特异的眼睛,以及许知非的“预知梦”能力。 与其说是他们的能力,不如说……是周天很早的时候就对他们动过手脚。 这和之前周天自己透露的信息一样。 “去。” 白研良点头。 宋缺失去了眼睛,只能听到白研良的声音。 但这一刻,他出离的愤怒大喊:“白研良!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图谋,也不管你是不是为了其他人,我要告诉你……” “你现在做的事是错的!哪怕结果正确,你做的事也是错的!” 白研良浑身微微颤动,却并不作答。 “走吧。”他继续对自己的这位哥哥说到。 “白研良!!!” 宋缺挣扎着扶着书桌,朝白研良摸索而去。 “我不认识这样的你!我不相信你选择了他!但无论你有什么苦衷,不要这样做……” 宋缺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白研良下意识地一弯腰,想要去扶住他,动作却停在了半空,继而放弃。 “算我……求你了……” 宋缺最后的几个字几不可闻。 然而,白研良却不为所动,而是继续对白研人说:“走吧。” “唉……” 老管家上前,扶起了宋缺。 宋缺挣扎着问:“把我扶到白研良旁边,快!” “少爷……” “他们已经走了。” ———— 诡异的风声呼啸唤醒了昏昏沉沉的意识。 眼睛骤然睁开,看到的是一片灰色的荧光。 随着意识重回身体,一阵剧烈的头痛顿时涌上来。 方才那些破碎的记忆虽然更加凌乱,但却涌来得更多,逐渐拼凑出了一副方才的景象。 原来,在继续下到洞底的过程中,突然袭来一阵狂风,所有人都被席卷而下,跌入了深洞之中。 “唔……”任无道一声闷哼,抬手按了按痛得厉害的太阳穴,浑身上下到处是擦伤。 他四下看去,这里的光线并不强烈,却也不算黯淡,看清周遭的景象完全是够了。 业城官方派来的人不见了大半,也许在黑暗的更深处,也许被卷到了其他洞穴里。 没错,这时任无道才看见,灰光流动之下,地面,以及墙壁上到处是一个个一米多宽的深洞,不知通往何处。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周天让他下来时,给他说过下面的情况,现在看来,这里比周天提到的还要更加诡异。 周天说,这下面本来只有一个深洞,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洞口出现在地底,当所有的洞口扩大成一个,连成一体时,树冠将破土而出,完全连接两个世界。 到那时,完全不同的世界规则将互相碰撞,从物理意义上相互毁灭。 而唯一的机会,就是在一切发生前,找到这里最初出现的那个洞口,那里……是最初的连接点。 按照周天的说法,他会同步前往雾界,找到雾界最初的那个点,然后两人将成为鱼眼。 沟通循环两个世界的“本源”规则,避免互相倾轧,灭亡。 而在这个过程中,原点的两人,也将迎来生命的升华,成为人类意义上的——神。 任无道对成不成神毫无兴趣,他甚至不相信周天说的那些话。 他回来这里,听周天的命令,只有一个很单纯的理由—— 他的妹妹,余笙,的确死而复生了,但她如果要继续活下去,依旧要依靠周天的力量…… 所以,他来了这里。 第四百二十三章 全城雾集 血雨似乎快停了。 但这场倾盆大雨所带来的改变,才刚刚开始。 城市陷入内涝,血水朝着城市中央那个巨大的坑洞不断汇集,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随着血水浮浮沉沉,似乎有某些东西,正在被唤醒。 “这是……什么地方?” 业城中,有人无意中推开了门,一阵光华氤氲后,一个诡异的,满是雾气的空间出现在了眼前。 有新人被选中了……在这个时刻,这个本该早已停止新人加入的时刻。 而且远不止一人。 一阵几乎难以忍受的灼烧感,疯狂从心脏处开始朝着四肢百骸蔓延,此时此刻,业城中还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 这是……雾集的召唤! 尽管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股恐怖的预感,驱使着所有人做出了同一个选择——他们争先恐后地推开了那扇门。 一时间,雾集之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同一时刻,还在宋缺家刚刚准备离开的白研人和白研良,也感受到了雾集的召唤。 甚至是失去了眼睛的宋缺,以及管家老人。 整个业城,除了进入城心地洞的人外,幸存者无一幸免。 诡异怪诞的空间,突如其来的变化,以及……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惴惴不安,让此刻汇集到雾集中的绝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 人实在太多了,即便有人死在了这场血雨中,但整个业城依旧有超过百万的人口,此时此刻,整个雾集空间之内,人群密密麻麻一眼根本就望不到头。 这一次,各行各业,男女老少,全都被卷了进来。 争吵,哭喊,推搡,打骂…… 白研良进入雾集后,第一时间往身边看去。 此刻……白研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所有人的位置在进入雾集的刹那都被重新打乱,不过,这对白研良而言是一件好事。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他要抢在世界崩溃之前,把大家……都送进另一个未来。 尽管突然得知极有可能是自己母亲的人物存在,他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慌乱无措,但其实很快,白研良就已经平复过来。 此刻,从宋缺家的照片,老管家的讲述,还有自己脑海中被激活的记忆来看,周天和孟真极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白研良从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也不想在这种地方自己骗自己。 从已经知道的信息来看,这就是最合理的结果。 稍微推测,也不难猜测缘由。 虽然白研良不知道起因,但有极大概率是孟真和周天发现了关于雾界的秘密,之后两人在探索雾界之时出了意外,孟真永远留在了雾界。 而自己……就这么在雾界诞生了。 所以,自己是一个在雾界诞生的人类婴儿。 那白研人召来的灵魂,想要复活自己的亲弟弟,真正的白研良时,召来的是唯一一个存在于雾界的人类灵魂,也就说得通了。 白研良仰头看向雾集的上方。 这个地方的雾气越来越浓了,不出意外的话,所有人此刻都在这里。 他也不可能在超过百万的人口中找到其他人,现在白研良能做的,也只有安静地等待。 他相信,雾集把所有人都卷了进来,一定不是无的放矢。 甚至……这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雾集的手笔,而是某人掌控了雾集,开启了这一场……庞大的宴会。 正当此时,所有人的身体都仿佛触电般痉挛了一下。 一切嘈杂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业城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仰头看向了雾集上空。 更确切地说,是看向了凝结于雾集上空的雾气。 那些雾气正在诡异地扭曲,排列,并在极短的时间内,组成了一行文字…… 这一幕,对于白研良等人来说并不陌生。 但对于业城的其他人而言,这简直就是颠覆认知的恐怖事件。 而让他们感到更恐怖的是,那行文字所代表的意义。 “尸非尸,骸非骸,我非我,人非人。” “存活,一日。” 明明是灰色的雾气,在所有人都读完的刹那,陡然变成了血红色! 仿佛突然被激活了一般,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血色文字陡然流了下来,淌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同时,一个恐怖的血色倒计时,凝结在了每个人的右手手背—— 24:00。 ———— 时间回到不久前,任无道在地洞苏醒。 他终于到了这里,到了周天给他仔细描述过的这个地方。 可是,这里的“洞口”比周天说的要多太多了,密密麻麻,遍布四周。 到底哪一个才是最初与雾界相连的那个? 据周天所言,只有那个洞口,才是最初的原点,也就是位于现实世界的雾界鱼眼。 到底是……哪一个? 任无道眉头微皱,他不可能一个个跳进去试,他只有一次跳进去的机会。 如果跳进对的那个,就可以沟通上此刻已经前往雾界,到达了雾界鱼眼的周天,按他所言开启最后的雾集。 可如果跳进了错的洞,那不仅他自己会丢掉性命,周天所谋划的一切也将功败垂成,从头再来。 说起来,任无道直到现在都不太相信,周天竟然会把多年的筹划,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交到他的手上。 也许周天还有后手? 任无道没去想那么多了,他是一个守诺之人,既然答应了,那便要全力以赴。 最初的洞,一定和后面出现的洞存在不一样的地方。 任无道的目光私下扫射,寻找着蛛丝马迹。 这里骸骨成堆,其实说起来,这倒也是一条线索。 按照周天的说法,最初的那个洞口附近,一定有着最多的遗骸。 那么…… 是那个? 周天往右前方十来米处看去。 泛着灰色流光的洞口显得朴实无华,但围绕着它四周,一具具人类的遗骸却显得格外狰狞。 只是,会这么简单吗? 万一选错了,那一切就都完了。 任无道再次看了看四周,这次他连头顶也没放过。忽然,他眼睛一亮! 原来是这样…… 任无道纵身一跃,朝着白骨成堆的那个洞口右边几米处的洞口,跳了进去。 同一时间,身处雾界的周天,猛地睁开眼睛,低声: “很好,那么……开始吧。” 他摊开手掌,一株极为幼小的灰色树苗出现在了他掌心。 “最后的一次雾集。” 第四百二十四章 恰似故人归 黑暗的视野,无法看清的一切。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依旧在梦中。 这里是…… 业城? 眼睛终于习惯黑暗后,一个个业城市民们这才看清楚,自己回来了…… 刚才的一切,是梦吗? 不,不可能是梦,那个空间,那些文字,简直太真实了。 李明看向四周,脑子轰鸣不停。 作为一个普通的白领,从那场红色大雨开始落下起,他的世界观就在接连不断地遭受冲击。 甚至在那场大雨中,他还失去了自己的妻子。 那个他深深爱着的……从校服走到婚服的初恋妻子。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李明痛苦地蹲了下来,他还记得那个空间里,雾气所形成的血字。 【尸非尸,骸非骸,我非我,人非人】 他不想去思考那究竟代表着什么,自从妻子被那场骨消血融后,他就完全丧失了活下去的想法。 而就在他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时,李明突然有了一种异常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自己一样。 这种感觉很真实,那目光仿佛能刺痛血肉。 有东西在我身后,而且很近…… 这个想法一出现,李明就觉得荒唐。 这怎么可能? 自己无子无女,父母也已经过世了,新婚妻子也刚过世,家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别人? 然而,这时他却更加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喘息。 这声音是?! 李明头皮一麻。 这喘息声虽然不太真切,但那分明就是自己妻子的声音! 李明想回过头去砍,但脖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抵住了,根本动弹不得,不……不仅仅是脖子,连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完全不能动。 除了……嘴。 “你是谁?” “思怡?是你吗思怡?” 李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恐惧,心脏的跳动也在不受控制地加速。 但是,他竟然有一丝很隐晦的期待。 万一真的是思怡呢?万一真是思怡回来了呢? 就在这时,李明浑身一松。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满头满身都是汗水。 “呼……呼……” 李明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看向窗外,那场红色大雨已经停了。 是梦吗? 李明摸向了自己的心脏。 心脏快速而虚弱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歇。 真的是噩梦? 李明走向窗边,他清晰地记得腥红暴雨时,业城的惨状。 就算现在雨停了,也一定还留有痕迹。 然而当他来到窗边,看向窗外楼下街道时,李明整个人都傻眼了。 血呢? 残肢碎肉呢? 那末日一般的景象呢? 甚至连下过雨的迹象都不存在,街道旁行道树依旧懒散地站着,城市的绿植,公共设施,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被暴雨冲刷过的痕迹。 难道说……从红色暴雨落下开始,一切都只是我的梦? 李明完全无法理解,如果是梦,也太逼真,太恐怖了吧。 不过,如果是梦的话,那就意味着思怡没出事,还活着! 等等…… 李明颤抖地摸向手机,不假思索地拨通了第一个号码。 “嘟——” “嘟——” 是电话接通的声音,真的打通了。 李明咽了咽唾沫,有些口干舌燥。 是梦吗,真的都是梦吗? 接?别接? 李明的心情矛盾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门铃的脆响让李明猛地回神。 他看了看已经接通的手机,又看向正在响起的门铃。 一股极其诡异的氛围正在朝他蔓延…… “谁啊?” 李明朝玄关大声问。 回应他的,只是继续的“叮咚”声。 李明无奈,又看了看已经打通,但还是没人接的手机,他迈开步子,走向了玄关大门。 会是谁? 邻居?不可能……自己性格比较孤僻,和邻居根本不熟。 朋友?更不可能,他虽然有那么一两个朋友,但关系都没到告知了住处的地步。 亲戚更是早就断了联系,难……难道说……是思怡的朋友? 李明一步步挪向门边。 这倒是有可能。 然而,越是靠近那扇门,他就越觉得阴冷。 走到最后,离开门的把手只有一步之遥时,李明手臂上的汗毛都已经全部竖起来了。 “叮咚——” 门铃还在响。 李明的心脏却仿佛更响,吵得他完全无法平静。 鼓足了勇气,李明看向猫眼。 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打开门,还是先看一眼,看一下吧…… 确认了对方到底是谁后再开门。 李明吐出一口浊气,将右眼缓缓地贴向猫眼。 刚贴上去的一瞬间,他的瞳孔猛然扩张! 思怡?! 是思怡! 是他的妻子思怡! 不,这不可能……绝对是梦! 他的嘴巴下意识地开合,却发不出声音来。 整个仿佛魔怔了一般,右眼死死地盯着门外的妻子。 他发现自己居然…… 有些不敢认对方。 那明明就是妻子,但……他总觉得不是。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李明仿佛感觉到有一股冷风吹了过来,钻进了自己的衣领里。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早已经又出了一身冷汗。 而就在这时,李明右眼紧贴的猫眼上,另一种眼睛几乎如同瞬移般也贴了上来! “啊!!!” 李明吓得惊声尖叫。 然而下一刻,门外就传来了声音。 “李明!你个死人既然在家,为什么不开门!” 思怡熟悉的声音传来,这声音里充斥着一股子恼怒,但李明却猛地大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并不是妻子在生气,妻子就是这性格,或者说,妻子他们那个城市的人,本身就是这种个性。 松了一口气后,一股狂喜猛地涌了上来。 是真的…… 一切都只是梦! 没有红色暴雨,妻子也没有在暴雨中被淋得血肉分离。 更没有那个神秘恐怖的诡异空间,以及【尸非尸,骸非骸,我非我,人非人】那一行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文字。 李明打开了房门,一把将妻子涌入怀中,泪如雨下。 “思怡,你回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而被他抱着的妻子,脸上尽是不理解的神色,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类似的一幕幕,在业城的家家户户上演。 今天,所有重要的人,都回来了…… 而白研良的门外,也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第四百二十五章 故人归 那场血雨去得干干净净,只是谁都知道,这世界不一样了。 可偏偏“一觉醒来”,一切又都正常了。 被冲毁的建筑,血污的痕迹,死掉的人……全都恢复了原样。 白研良是在院子的石桌旁清醒的。 他也很诧异,因为他进入雾集的地点并不是这里,但此刻,却将他送回了“家”。 风从院落一角老槐树的叶缝里吹进来,已经有些凌冽寒霜的冬意。 院子里的石桌脚下盘绕着青苔,院子外的城市车辆往来不息,滴滴答答地穿梭着。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回到了最正常的样子。 他看向院子角落的老槐树,重重叠叠的叶子已经泛了黄——怎么看都快入冬了。 这时,院子的门被敲响了。 只有访客才会敲门,而会到院子里来的人,几乎都是雾集的相关者。 是谁? 白研良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 “吱呀——” 他推开门,门口站着的人,让他瞳孔猛然一缩。 “祁念……” 她是逆着光站在院门口的,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梳着长长的马尾——有些看不清面容,但白研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祁念没错,是已经彻底死去,或者说……已经成为新一代缠心鬼的祁念。 毫无疑问,她是鬼。 白研良的记忆很清晰,再加上不久前雾集才发出了血字——尸非尸,骸非骸,我非我,人非人。 从字面意思上理解,这一次的雾集……也许是人鬼交错,难分真假的一次。 可是,让已经死去的人出现在面前,而且自己的记忆也完全没有被干扰,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眼前的来客是鬼了吗? 这是什么用意? 然而,按理说现在白研良最好的选择就是关上门,立刻远离已经变成了鬼的祁念。 可是,当她那模糊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直到完全出现在他面前时,白研良也怔住了。 “好久不见。” 眼前祁念的开口,让白研良心底猛然一颤。 不……不对。 鬼无法交流,无法沟通,只是纯粹恶意的凝结……可为什么眼前已经被他确认是鬼的祁念,却在开口的瞬间,暴露了他与她之间已经许久未见的事实? 如果鬼能有记忆,对世界有认知,它知道自己已死,知道自己是鬼,那……它还是鬼吗? 白研良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怎么了,不记得我了吗?” 祁念缓缓伸出手,她身后的逆光让白研良又有些看不清了,却在这时,白研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碰了一下。 是她…… 真的是她!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绪猛地自灵魂深处窜出,并迅速蔓延全身。 白研良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念:“你……是鬼?” 祁念毫不隐瞒地点点头,而后一个侧身,让出了已经为数不多的夕阳。 “你不是知道吗,我进入了门的另一边,我成为了……新的缠心鬼。” 祁念似乎比以前变了许多,但唯一没变的,是她的眼神,她好像总是在担心着什么,就算此刻承认自己已经是鬼,她的眼里也在担心着什么。 “一起出去走走?” 祁念展颜一笑,对白研良发出邀约。 “吱呀——” 院门关上,白研良已经站在了院外。 “怎么回事?” 白研良和她并排走着,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和鬼进行对话,即便这只鬼暂时来看的确是祁念。 可如果存在自我意识,而且能够控制自己,保留着生前情感的鬼存在,那死亡还有什么可怖的呢? 白研良不相信这是真的,也许……这就是这次雾集真正的险境与困难之处。 “我也不知道。” 祁念遗憾地摇摇头,可能因为她是鬼的缘故,白研良感觉自己周遭的空气都要冷上许多,人行道旁的车道本该吵吵嚷嚷,此刻竟也有一股诡异的惰怠,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滤镜,只有他和祁念是彩色的,流淌的。 “我是不久前才突然苏醒意识的,”祁念慢慢说着,“然后,我成为缠心鬼期间的画面也一股脑涌了上来,等我好不容易消化掉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一回神才发现,自己站在你家院子的门口。” 祁念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白研良:“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我放在了你的门口。” 白研良沉默。 他知道那双看不见的手,正是雾集。 不过从最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那双手更有可能是已经完全掌控了雾集的人。 至于那个人是周天,还是白研人。 白研良暂且还不清楚。 他甚至不知道之前雾集将业城所有的幸存者囊括进去时,周天和白研人有没有也在里面。 “能跟我讲一讲,在我死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吗?”祁念好奇地问。 站在她的视角,她变成了丧失自我意识的厉鬼,再次有意识时,已经站在院子的门口了。 白研良点点头,他没有拒绝。 短暂的相处让白研良能够相信,身边的祁念,真的是暂时恢复了人类意识的厉鬼。 两人慢慢朝前走着。 白研良一边讲,祁念一边认真地听,偶尔发出一两声疑问。 在祁念若有似无地带领下,渐渐的……周遭弥漫起了纸钱的味道。 如同夏日黄昏昏昏沉沉的恍惚,白研良也有些神情恍惚。 他跟着祁念,进了一座上了年纪的老房子。 高高的木门和雕花木窗全都打开着,风轻轻一撩,便荡起一重重白色帘幕。 不知何时,祁念拉住了白研良的手,两人手拉手进了屋子,这老屋的墙壁是黑色的,黑得宛如最深沉的渊,而屋内四处飘荡的白色幕帘,竟像一条条蛇信,正包裹着冰凉寒意,搜寻着人气的醇香,并悄无声息的,朝着白研良缓缓靠近。 恍惚间,白研良抬头一看。 下雪了…… 不,不是雪。 是纸钱,白色的,圆形的纸钱。 飘飘摇摇,像雪花一样纷繁落地。 这是什么地方? 他眼睛失焦,屋子里,怎么有这么多陌生人? 昏黄暧昧的光线让人看不清屋子里那些陌生人的脸孔,一重重白色幕帘从他们脸上滑过,仿佛揭开了他们的真容。 这些竟是…… 白研良曾见过的,所有死在了雾集里的人。 第四百二十六章 噩梦醒来迟 恍恍惚惚,如梦似幻。 这些人……都是他曾见过的,在雾集中死去的人。 而在见到这一幕的刹那,白研良也真的浑身一软,躺倒在地。 祁念和一众影影绰绰的人形环绕着他,俯视着他,面无表情…… ————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和一个大男孩儿经常一起玩…… 昏黄的天色,老旧的街道,搭好的戏台子上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我听不懂的戏曲。 我和身边的大孩子坐在黑漆漆的观众席,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上,时不时用力地鼓几下掌。 直到天色越来越暗,直到回过神来,发现周围安静得不像话,戏台上也安静了。 之前那虽听不懂但仍挺悦耳的咿咿呀呀,此刻竟显得格外扎耳,我和大孩子赶紧回身往左右看去,发现偌大的观众席早就已经空了,只剩下我和那个大男孩仍坐在那里。 再往戏台上一看,戏曲演员正站在台上不言不语,低垂着头,灯光明明没有闪烁或昏暗,却仿佛变冷了许多,照在戏班子的演员脸上发出印出惨白的光,演员脸上画好的浓妆竟如同烧尽的烛泪,一股股顺着脸颊往下淌。 这时,我感觉手上一紧,原来是身边的大孩子一把抓住了我,拖着赶紧往外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这条老街竟像有无限的长度一般,不停往前延伸,直到我完全跑不动,累得眼皮往下掉时,仍然没能跑出去。 后来,我就醒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家里。 这时我才知道,是大孩子背着我跑回来的。 而这个大孩子,是我的哥哥,名叫白研人。 父母过世得早,我们两人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还没完全养大的时候,常年酗酒的爷爷也过世了,只留下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和我们一大一小两兄弟。 在那次,从戏班子逃回来之后,我的身体就开始变得体弱多病,从莫名其妙的流鼻血到眼角,耳洞,嘴角都开始往外流血,带去医院检查也找不到任何原因。 奶奶越发焦心,身体也越来越差,终于在不久后撒手人寰。 直到临死前,奶奶嘴里还在骂着白研人,说是我的身体会变成这样完全都是他给害的。 说到哥哥白研人,那也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比哥哥小很多,所以,几乎从小我就能听到他的各种事迹。 哥哥很聪明,从街坊邻居的口中能听出来,他就是大家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用太费力的学习,就能名列前茅。身体素质,身高相貌,各方面都很不错。 唯独家里人,在爷爷还没过世的时候,我也还很小很小,只零星地记得一点,家里总是骂哥哥是灾星。 哥哥的确很聪明,但他的聪明仿佛是一件家里很忌讳的事。 后来我才从喝多了的爷爷嘴里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父母的早逝,也是因为哥哥白研人。 按照爷爷喝酒后颠三倒四的讲述,那时的情况,和我的遭遇有些像。 哥哥仿佛天生就能感应到一些奇怪的地点,或者说,他天生亲近一些怪异的事情。 在哥哥还很小,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独自离开了家,在已经城市化的街道上到处寻找什么,竟真的让他找到了一口本不该在城市中存在的井。 爸爸妈妈都急坏了,四处询问,多方打听,才找到他的具体位置。 当父母赶过去的时候,哥哥竟然正以一个头朝下的姿势,试图钻进井里去。 爸爸妈妈赶紧冲过去,抓住他的脚将他扯了出来。 可这时,四五岁的哥哥仿佛有什么东西掉进井里了一样,不断地挣扎,并朝着那口井伸手。 爸爸妈妈一边安慰他,一边探头往井里看。 这一看,就出了大问题。 两人当场愣住,仿佛丢了三魂七魄一样,抱着孩子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自那之后,两人的身体状况迅速恶化,和我的症状一样,先是流鼻血,然后发展到七窍流血,最后身体开始“褪色”,浑身上下变成灰白的诡异色调,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个过程,持续了几年。 也正是这个期间,我出生了。 爷爷酒后的絮叨仿佛亲眼所见,也许的确是真的吧,毕竟当时说孩子丢了,还有很多街坊邻居跟着一起去找,现场应该不止爸爸妈妈两人。 总之,因为这件事,哥哥的异常举动成了家里人的一块心病。 在家人有意的观察下,哥哥的许多行为显得更加古怪。 他总是直勾勾地盯着一些空无一物的地方看,一看就是半天。 他总是爱往黑暗中钻,越是深邃的黑暗,他越喜欢。 他总是爱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甚至是周围遇到的每一个人…… 到了最后,哥哥给家人留下的印象,和给邻居留下的印象变得截然不同。 在邻居眼中,他是个努力上进,成绩优异的好孩子。 而在家人眼中,他是个“似乎有宿慧”,眼神渗人,沉默寡言的怪人。 后来我稍微懂事一点了,试过问哥哥一些问题。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盯着一些地方看半天啊?明明什么都没有……” “有,而且很多。” “哥哥,你为什么要往很黑很黑的地方走啊?” “哥哥在找路。” “哥哥,你为什么有时候会自言自语啊?” “哥哥在和其他人讲话。” “……” 如此总总,不一而足。 直到父母先后过世,直到爷爷过世,奶奶也过世,哥哥才逐渐变得“正常”。 可这时候,我的身体状况也已经到了最差的时候。 我开始七窍流血。 并且从脚趾头开始,已经在褪色了…… 我记得,那天哥哥看了我很久很久,然后对我说:“研良,哥哥送你去一个地方,你会睡一段时间,但睡醒后,你的身体就都会好了,好吗?” “嗯!我相信哥哥。” “我相信哥哥!” “我相信哥哥……” “相信哥哥……” 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 白研良猛然睁开眼睛,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一阵剧痛。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脑海深处,亦或是灵魂的某处,正在迸发强烈的撕扯感。 有什么陌生的东西,正在他的身体中涌现。 随着痛觉而来的,是一段段陌生记忆的浮现。 白研良强忍着这股剧痛,他的脸上,终归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脑海里,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回荡: “大哥哥?你是谁呀?” 他,醒了。 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真正的白研良。 醒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我 祁念与一众鬼影,簇拥着一个高大男子。 他安静地站在街道上,摊开手,一把把钥匙出现。 “你成功了。” 另一个男声在街道的一角出现。 荀未末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曾经同伴,一时之间,竟找不到更好的言语。 高大男人转身看向他,正是白研人。 荀未末无奈一笑,看了看白研人身后的一众鬼影,问:“直到现在,我依旧不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又是在做些什么。” 白研人微微张口,低声道:“这不重要。” 他仿佛觉得,自己不能这般绝情,于是又接了一句:“如果想知道,你可以跟着我来,一起看看。” 不用他说,荀未末也是这么打算的。 这些年自己也算是活得浑浑噩噩,雾集,雾界,九狱,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或者说,是一场从头到尾,被计划好的阴谋。 而这个计划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白研人。 荀未末跟着他,两人在业城的街道上缓步前行。 随着时间的流逝,围绕着白研人身边的鬼影偶尔会有一两个像破碎的气泡一般,在某一刻自行炸裂,化作斑驳的碎片,一点点陷入地底,直至消失不见。 “你认为,我是什么?” 白研人忽然问。 “你?” 荀未末先是一愣,接着无奈苦笑:“这个问题更像是我要问的。” “我说的我,是【我】的念头。” 白研人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荀未末,瞳孔发出微微白光。 在荀未末眼中,便是天翻地覆,改天换日,刹那间,他被带到了一个“新世界”。 “生命自诞生之初,意识处于混沌状态,没有诞生【我】的意识。” “【我】的意识到底因何而产生?是到达一定时间自然涌现,还是通过后天的教育,人为塑造?” 白研人手一挥,白茫茫一片的天空与大地,瞬间出现了各种爬虫,飞鸟,花草,树木…… “在未诞生【我】的意识前,是否意味着,【我】可以是虫豸,可以是飞鸟,可以是植物,可以是任何一种生命体。” 白研人像是在和他交谈,但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荀未末对他这诡异的手段万分震惊,白研人到底是什么?神? 但他很快也冷静了下来,摇摇头:“人类早就做过实验,拥有自我意识的物种只有几种,且对自我的认知远远无法到达人类的程度。” “所以,至少自我意识的诞生,并非人类物种的专属,对吗?” 白研人要的就是这句话。 荀未末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人类判断一个生命是否拥有自我意识的标准,通常是将它们进行一系列实验,其中最知名的就是“镜子测试”,即它们能否认出镜子中的自己。 在这项实验中,大象,狗,猩猩,海豚,甚至人类普遍认为愚笨,其实相当聪明的猪,也都能通过镜子测试,认出镜子里的是自己。 自我意识,或者说自我认知这个东西,的确不是人类的专属。 “那么……后天教育的塑造,就不可能了……”白研人喃喃道。 “所以,我认为所有物种都有产生自我意识的可能性,只是……它们各自需要的时间不同。” 白研人一挥手,一只蚂蚁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比如,它。” “如果说,人类开启自我认知需要的时间是两到三年,那它们需要的时间,也许是一年,十年,一百年。” “也就是说,这个物种,直到生命周期结束,也无法迎来开启自我认知的那一天,而并不是它们无法开启。” 白研人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观察着掌心的蚂蚁,低声说着话,像是怕惊动它:“如果……有那么一只蚂蚁,它打破了物种的寿命极限,迎来了自己开始自我认知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感受?” 荀未末的表情更加复杂,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先是看了看白研人,又看向了白研人手上的蚂蚁,问:“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所有生命体都存在种族的寿命极限,如果按照你所言,这个生命体开启自我认知的时间在种族的寿命极限之后,那就意味着这个种族本就是天定的不可开启自我认知,不可诞生灵智。” “况且,打破寿命极限这种事,本身就不可能,如果打破了,它就不是蚂蚁了,它的生命本质已经改变,也许……是蚂蚁中的神?” “蚂蚁……” “神……” 荀未末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看向白研人,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一股许久未出现的毛骨悚然感,快速从他心底朝着全身各处蔓延。 难道说,白研人他是…… 白研人若有所思。 他再次一挥手,蚂蚁消失不见,荀未末眼前的天空和大地再次变得白茫茫一片。 “曾经,有那样一个地方。” 白研人轻声说。 “那个世界也存在生命,但那个世界的生命系统非常怪异,它只诞生了零星几个物种。” 随着白研人的话,荀未末眼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簇簇灰白色的草迅速在大地上铺开,与此同时,一棵扎眼的小树苗独自矗立在广袤平坦的草地上,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成长,虬龙般的根系深深地扎进大地,枝干与树叶瞬间遮天蔽日,难以想象。 “它叫母树,在这个世界的生命眼中,它扎根大地,汲取养分。” “其实,它的根系扎在另一个世界,也就是人类世界的法则层面,它汲取的养分,也是人类世界的生命体完全不可见的一种能量,人类将其称之为情绪。” “喜,怒,哀,乐,贪,嗔,痴,怨……” “人类数量的暴增,带来了情绪能量的溢出,表现在另一个世界的形式就是……一种新的生命体诞生了。” “它们诞生自母树所汲取的,溢出的人类情绪。它们拥有类人的外形,却又千奇百怪,也许因为溢出的情绪本身就是极端的产物。” 白研人的声音之下,一个个褪了色的扭曲人体,宛如爬虫一般,在那棵巨树上出现了。 并且,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逐渐占据了母树的每一个地方,甚至掉下树,落在了灰白色的草甸上。 “我问你。” 白研人忽然停下了讲述。 他直勾勾地盯着荀未末。 “这些扭曲的人形没有自我意识,它们的生命周期也很短,用人类的话来讲,它们是朝生暮死。” “但……” “如果其中有一只,活过了完整的一天,诞生了自我意识呢?” 第四百二十八章 激发恐惧 另一边,任无道纵身跳下荧光深洞后,视野之中便失去了具体的景象。 拉扯的,变形的,扭曲的图形在快速穿梭,诡异的嘶鸣在耳边不断徘徊。 任无道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肢体,只留下一个空洞的意识在不停下坠。 这种下坠的情况他本人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灰色草原。 这是一片褪色的原野,没有生机,没有日月,没有风,没有雨,甚至除了灰白色的草甸外,也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任无道低头看了看自己,他没有看到手,也没有脚,自己的确没有身体存在。 只是一个意识正在观察眼前这个世界。 明明不是在看,但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一切。 他尝试着移动,虽然自己没有身体,但只凭意念,竟然也可以在这片灰色的草原上快速移动。 这种新奇的体验很容易让人沉浸。 这种……只凭意念就能做到一切的感觉。 太好了。 直到他远远地“望”见,在视野尽头,出现了一棵几乎能用遮天蔽日来形容的……巨大的树。 越是靠近那棵树,周遭的灰白色草甸就越发茂盛。 同时,越是靠近那棵树,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也在投射到他的意识中。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景象在流逝。 也许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甚至是几十万年…… 因为他“看到”了人类从茹毛饮血,到建立国家,出现文明,人口从稀稀拉拉,到集中大爆发…… 人类的历史本身是一部战争史,他“看到”了从部落时期的从原始社会开始,为了争夺猎物和领土而爆发战争。“看到”了国家建立后的古代战争,为了争夺领土和资源而进行的战争。 也看到了进入现代社会后,国家之间为了争夺利益和地缘政治而进行的战争…… 有战争,就有罪恶。 在人类战争爆发的过程中,掠夺,屠杀,流血,眼泪,哀嚎,腥红的画面充斥在任无道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他“看”到了一切,也明白了人类秩序的建立,到底经历了哪些堪称地狱的罪恶。 也“看”到每一场罪恶之后,那一缕缕升腾而起,不知飘向了何方的黑红色物质。 “这……是……你的世界……由来……” 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突兀地在任无道心底出现。 “人类……的……罪恶……”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是……我们……的……养料……” 那个声音出现后,投射到任无道意识中的画面猛然又变了。 这一次,变成了他曾经自己亲自在雾集中遇到的,或是曾听闻过的,那些匪夷所思又恐怖扭曲的鬼怪。 它们是鬼? 等等…… 它们好像是…… 这个世界的…… 生命体? “我们……以……你们……负面情绪……为食……” “我们……越……扭曲……可怖……” “你们……越……恐怖……” “闭嘴!” 任无道在心底大吼。 他已经渐渐意识到这个声音说的也许是真的。 那些所谓的“鬼”,真的是被人类负面情绪喂养出来的另一个世界的生命体。 “鬼”的能力越强大,越恐怖,越诡异,说明去往它们世界的人类负面情绪越多。 而溢出的负面情绪越多,本身就说明了人类这个种族存在某些无法忽视的致命缺陷。 “我们……就是……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 任无道眼前的画面再次清空,回到了灰白色草原。 而此时的他,已经站在了巨树之下。 视野之中,一个个扭曲的人形正沉默地“看”着他。 就这么片刻的时间,任无道已经看到好些人形在宛如泡沫一般“炸裂”了。 它们碎裂成晶莹的碎尘,很快融于地面,彻底消失不见。 “好了,别听那个声音。”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任无道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振。 周天! 对……按照周天的说法,我成为人间的鱼眼,他成为雾界的鱼眼,就可以让两个世界达成平衡。 任无道心底闪过之前周天说的那些话。 可是,为什么此刻的我在雾界,他也在雾界? 那人间的鱼眼呢? 等等…… 任无道惊奇地发现,周天的身形已经显露了出来,但自己却仍然没有形态,依旧只是一股意识。 一股危险的预感在心底滋生。 但还没等任无道发问,周天就说到:“这个声音,来自这些东西里唯一一个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个体,它在很多年前就跑去了人类世界,并且想方设法地要将它的【族群】也开启自我意识,所谓雾集,其实是它的试验场。” “什么?”任无道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你的意思是,那个逃出雾界的生命体,已经混进人类世界了?” “对,而且,他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人了。” “经过这么多年,他已经找到了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直接将人类的意识喂养给他的族群,可是……” 周天的声音一顿,他抬起步子,朝任无道走来。 任无道还在思考周天刚才的话,闻言不禁问:“如果是这样,那他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做到?” “不,人类的意识的确可以喂养给这些东西,帮助它们开启自我意识,但人类的意识一旦离开身体,就会立刻消散,根本做不到保存和转移这种事。” “除非……” 任无道再次停止讲述。 “除非什么?” 任无道追问。 “除非将人类的某种负面情绪激发到极限,而根植于人类原始本能中的恐惧,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雾集之所以存在,甚至,许多时候任无道都觉得雾集中的厉鬼很奇怪,它们仿佛被限制了某些能力,明明能做到快速消灭掉毫无特异能力的人类,但却不能那么做。 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雾集背后那人特意做出的限制,因为他要的根本不是人类的命,而是人类被放大到极限后的…… 恐惧。 第四百二十九章 共生 “你在这里说这些,不怕被他听到吗?” 任无道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那个“第一个诞生自我意识”的生命体。 毕竟对方能够一直在他心底说话,也许就在旁边也说不定。 周天摇摇头:“没关系,你听到的声音只是他留下的残响,只要是进入雾界的人类,都可以听到这个声音,他的意识不在这里。” 说到这里,周天的脸上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神情:“雾界第一个诞生自我意识的生命体,在苏醒的那一刻还是雾界的生命吗?从结果上来看,他已经不是了,毕竟……如今的他可是想方设法地想要回到雾界,回到这棵母树……” “好了,你的疑惑,应该已经得到满足了。”周天望向任无道,即便那里空无一物。 任无道也明显感觉到,对方在盯着自己,盯着根本没有实际躯体的自己。 “所以,你果然骗了我。”任无道的声音里并没有意外。 人类世界和雾界的鱼眼平衡论虽然听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但再怎么看也太想当然了。 任无道压根儿就没信过。 只是……虽然根本不信,但他依旧有自己的原则,妹妹余笙的命的确被眼前这个人救活了,那自己答应的事,就算明明知道是个陷阱,他也依旧会往下跳。 在某些方面,任无道的确迂腐得可以,但这恐怕也正是周天会找上他的原因之一。 “你知道?”周天发觉自己也许小看了任无道。 “我只有一个问题,”任无道没去回答周天的那些废话,“为什么你会选择我?” 周天顿了顿,似乎他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良久,他回答道:“因为我们很像,都存在一个绝对不想让她死去的人。所以……我相信只有你能保持意识不会溃散,而这,对我很重要。” “还有问题吗?”周天问。 任无道不再说话。 “那就开始吧。” 周天话落,这些年被他收集起来的钥匙,一把把在手中凝聚。 这些钥匙的数量,远比传闻中要更多! “钥匙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打开门的……”周天低声呢喃,“我要打开的,是雾界与人间的大门……” “你,就是这扇门。” 周天看向虚无处。 任无道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如此……周天的鱼眼论并不是完全在骗人。 他的确找到了沟通两个世界的方法。 那就是……把人当做大门,用人类肉体与灵魂间的联系,将两个世界连接起来。 而此刻的任无道,肉体留在了人间,意识来到了雾界,他正是这种状态。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不过,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在两个世界彻底打通前,维持自己的意识不要溃散,就当是为了余笙。” 周天话音落下,一把把钥匙立刻径直飞向了任无道! “嗡嗡嗡——” 仿佛撞到了无形的墙壁,一个透明的人形轮廓被钥匙撞击的波纹逐渐显露出来。 “开始吧。” ———— 刹那间,业城的天空变了颜色。 令人惊骇的红色光华陡然出现,铺满了整个天空,像是鲜血涂抹的一般,每个人抬头就能看见。 大家同时看见的,还有一棵巨大的,倒映在血红天空中的树。 树? 业城的每个人都格外惊疑。 为什么空中有那么大一棵倒映的树? 很快大家发现,那棵树还在变大! 原来那棵树正在不断从天空朝着大地靠近! 渐渐的,树上的细节也变得逐渐清晰,虽然在满天血光的映衬下色调有些奇怪,但大家分明看见……那棵树的枝干上,树叶上,到处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虫子一般的扭曲怪物。 不……不是虫子,是人! 到处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虽然扭曲,诡异,赤身裸体,但分明都是人形…… 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无数的密集手脚缠绕堆叠在一起,扭曲成一块,如同蛇窝里有成千上万条蛇在蠕动。 诡异,毛骨悚然。 业城的上空完全被巨树占据,树上爬满的密密麻麻的人形,让每一个人都暂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这是……末日吗? 世界末日?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声音也近乎完全消失了。 就连心跳声,都仿佛凝滞在了胸腔里。 可这是,一个声音出现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雾界的生灵。” “我们的生命形态,与人类息息相关。” “我们没有实质性的躯体,生命极为短暂,用你们的话来说,我们朝生暮死。” “可是,一但我们与人类的躯体结合,将形成完美的共生体。” “我们将赋予人类各种超凡之力,那是一种可以用意念改变现实的力量。” “而人类,也可以给我们提供更长久的生命。” “我们将与人类,同生共死。” 这个声音,让所有人的意识暂时清醒。 但很快,大家都感觉不对劲,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事? 一个自称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种族,三言两语就想说服人类,与人类共生。 这怎么可能? 业城没那么多傻子。 可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而这次,他真正打动了几乎所有人…… “大家,请看向身边。” “留在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回来了,是吗?” 这句话,仿佛一根尖锐的细针,猛烈地戳破了所有人几乎不愿面对的事实。 对…… 是的。 之前发生的事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梦,所有死去的人都回来了,自己所念,所想,所思,所爱之人……回来了。 他们就在身边,然而此刻,他们却面露茫然,似乎根本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这就是我们,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天亮前,你身边的人就会化作泡沫,彻底消失。” “不……” “不!” “不行,她不能消失!” “有什么办法……” “要怎么做?” “……” 业城里骤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 某一条街道上,白研人转身看着荀未末。 笑了笑。 “看,我要成功了,我并非一人。” “我比你们更早认识他。” “周天。” 白研人收回目光,眼眸低垂。 那是周天和他的妻子初次闯入雾界,也是他……诞生自我意识的时刻。 第四百三十章 开始吧 鬼。 之所以让人恐惧,是因为它无法沟通,无法揣测,无法理解。 换句话说,它足够未知。 同样是死,被莫名其妙的,超出常识的不可思议存在杀死,与被一个可以沟通,但杀人如麻的罪犯杀死相比,前者毫无疑问更让人恐慌。 说到底,人类恐惧的根源,在于未知。 当一个事物可以被了解,甚至只是可以被理解,被阐释时,它就失去了神秘感,也就失去了让人恐惧的最大根源。 曾有那么一句话——你害怕的鬼,也许是别人朝思暮想,却再也见不到的人。 真假先不论,但它的确能很大程度上缓解人类对鬼怪的恐惧。 因为这句话本身对鬼进行了阐释,把一个抽象的,无法理解的存在,解释成了普遍意义下可以理解,可以被接受的一种概念。 同样,此刻的业城,就被种下了这样的种子。 自己身边朝思暮想的人,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生命体变化而成,但它与他的记忆是共有的,而当一个生命体有了另一个生命的所有记忆,那谁真谁假,本身已经不重要了。 人类这种生物,是靠记忆活着的。 “请敞开心扉。” “不要抵抗。” “我们将与你们同生……” “与你们共死……” 白研人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目睹这一切的荀未末,也已经无力抵抗。 白研人身上有异样,他早就知道,但他万万没想到,白研人才是雾集背后真正的黑手,他和雾集中的厉鬼,同源。 “我想知道,你说的这些话里,有几句是真的。”荀未末问。 “当然……” 白研人回头看向他: “没一句是真的。” 白研人的神情,让荀未末遍体生寒。 “如果人类的意识加以抵抗,我们就很难借助人类的意识新生。” “所以,第一步,我要让所有人自愿放弃抵抗。” “我的族群没有自我意识,只存在本能,它们不知道如何利用人类的意识,来让自己产生自我意思。” “所以,第二步,我要让雾集中的大雾弥漫出来,散布全城,让整个业城……变成雾集的一部分。而我在雾集中的权能,足以让我支配所有的同族,教它们……如果新生。” 白研人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的计划,这种程度的坦诚让荀未末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索性,他便一股脑问出了自己所有的疑虑。 “第三步,融合完成,我的族群在人类的躯壳中新生,一个新的种族出现,它们能在物质世界中生存,并且拥有用精神力量改变现实的能力。” “我懂了……你是在批量造神。”荀未末叹道。 “不。”白研人的神情很平静,“我只是……很孤单,作为第一只抬头看到了天空的蚂蚁,我想把自己知道的,想做的一切,分享给我的同族,然而当我回头看去,它们依旧在无知地爬行。” “我没有造神,我只是在将每一个曾经的我,变成现在的我。” “那你被困的十年算什么?”强烈的被欺骗感涌上心头,荀未末不禁大声质问。 白研人踩了踩地面:“我花了十年时间,在这座城市的下方,做出了一些狭窄的,连接雾界的通道。” “还有问题吗?” “那白研良呢?你的弟弟,他又算什么?”荀未末再次发问。 “一场交易,我说过,我不止一个人,”白研人面色平静,“当年,周天的妻子遗失在雾界,并且在雾界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白研良。” “周天与我合作,他的条件是让妻子复活,以及让那个孩子回到人间。” “我用这副身体已死的弟弟为容器,将周天儿子的灵魂接到了人类世界。” “还有问题吗?” 白研人机械般的回答,让荀未末痛苦万分。 他清楚地察觉到,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善良的,聪慧的白研人了。 “最后一个问题……”荀未末双目失神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对我……知无不言?” 白研人沉默了。 在荀未末心底燃起一丝希望时,白研人的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因为,这是我的谢礼。” “辛苦你了,荀未末。” “不……你不该叫荀未末……” “辛苦你了……” “我培育多年的,第二个雾集。” 荀未末的大脑一阵轰鸣,他在说什么? 我……雾集? 第二个雾集? 脑海中关于自己,关于家人,关于生平的一切,陡然间变得模糊。 荀未末真的存在吗? 荀未末……到底是谁? “再见。”白研人对他伸出手,下一刻…… 荀未末的身体轰然碎裂,化作一团仿若活物的血雾。 这血雾在空中翻腾几下后,飞向了白研人。 “第四步,不再有人间与雾界,我要亲手打造一个新的世界,一个适合我们生存的……全新雾集。” 白研人心念一动,另一处的周天便得到了消息。 周天在心底回应:“好,我这就让他们释放雾集。” “暗渊,打开雾集大门,让业城……进入新世界。” 暗渊开辟的钥匙空间里,尚还活着的成员,刚要行动,却忽然发现,周遭有些奇怪。 他们本身已经死了,是周天给了他们第二条命,可本质上,这第二条命来自白研人,只是他们自身并不清楚。 他们唯一需要服从的对象,就是周天。 然而此刻,刚要听从周天话语开始行动,释放雾集的暗渊的成员们却变了脸色。 他们发现,自己周边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手脚变得很缓慢…… 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明明是钥匙开辟出来的空间,难道还有有入侵者? 心里疑虑,却又隐约间感到了一丝恐惧,真是好久不见的体验…… “动起来……”声音艰难地发出,像一个人拖着重物前行。 然而,事实上依旧是所有人都如陷深潭。 此时,头顶忽然起了变化,仿佛被一把匕首发出的锃亮光芒照亮,一个人影一跃而入。 这人高高瘦瘦,一只手握着一把散发着红光的钥匙,而另一只手,正握着一把手枪。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 鲜血溅射一地。 死者倒在地上,头颅被打烂了一半。 而手枪绽放的火光,也照亮了他的脸。 “你是那个……郁文轩?!” 郁文轩闻言,调转枪头,指向发出声音的人,同时笑道: “不好意思啊,我和一对兄弟有约定。” “这个地方……门的位置,是白研良给的。” “开门的钥匙,是月亮海底一个叫白研人的男人给的。” “至于这把枪,是我自己带的。” “所以,请你们都去死吧。” “砰砰砰砰————” 干脆利落,人影应声倒地。 至于郁文轩为何会在这里,时间……要倒回到,山中躲月的那一晚。 第四百三十一章 暂且同行 当晚。 “说吧,你想聊什么?”郁文轩问。 “这次并不是雾集发布的任务,是暗渊做的陷阱。”白研良低声说道。 “证据。”郁文轩言简意赅。 “因为雾集,雾集的存在意义究竟是什么,你想过吗?”白研良问。 “他们说,雾集是为了限制厉鬼,让我们不至于毫无生存希望。”郁文轩似乎轻笑了一下。 “为什么要让我们不至于毫无生存希望?”白研良继续问。 “没人喜欢看一场一面倒的比赛,如果雾集真是某个所谓的神,无聊之下创造的游戏,我想他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他想看一场不对等,却又有一点希望的死亡游戏,既可以压榨出人类的所有潜力,又不至于很快消耗掉好不容易找来的‘参赛选手’。” 郁文轩的回答和白研良不谋而合。 “没错,所以,这次的山中躲月,完全违背了雾集的原则,它是冲着让我们死来的。” “所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郁文轩看了白研良一眼,“我可没有超出常理的手段。” 白研良沉默片刻,说: “回到上一个问题,我认为雾集的存在意义,是为了那些鬼。” “啊?”郁文轩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白研良。 “为什么?凭什么?”他问。 白研良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问了郁文轩一个问题:“如果,真的像大家猜测的那样,雾集的存在是为了给人类留下最后一点希望,那为什么和人类共同进行这场游戏的,是鬼?” 郁文轩被他问得一愣。 对啊,为什么是鬼? 如果是神明的游戏,为什么和人类竞技的对象不是猛兽,不是神话生物,而是……鬼? 而且,雾集遭遇的所有都是鬼,哪怕穿插一些的物种,也能够得到解释。 然而事实是,这场“游戏”,只有鬼和人类,参与了其中。 “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雾集的主人,只能掌控鬼和人类?看似偏袒保护人类的规则,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也是为了激发人类的所有潜力,以及……恐惧。” 白研良的说法让郁文轩陷入了沉思,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白研良这些言论究竟有多少可能性。 “所以你的意思是,雾集背后的主人和鬼是一伙的,我们也不是玩具,而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得不一次次出生入死?”郁文轩说到最后,微微摇头,“想象的成分太多了。” 白研良颇为认可地点头:“这个想法,直到这次之后才彻底成型,因为就在这个地方,那口井下,有一只特殊的鬼。” 郁文轩眼神微变。 “我们知道,鬼无法沟通交流,只是纯粹的恶意,它们甚至连本能这种东西都不存在,驱使着它们行动的只有恶意。可是……在这个村子里,诞生了一只可以交流,可以沟通,拥有自我意识的鬼。” 白研良摸着下巴:“所以我想,会不会有那么一个地方,存在着无数的厉鬼,它们都没有意识,浑浑噩噩地游荡着,忽然有一天,其中一只厉鬼因为机缘巧合,诞生了自我意识,他知道了我是谁,也明白了自我这个概念。” “可是,当他想和身边的同类沟通交流时,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他在觉醒自我的那一刻,就已经超脱了种族的桎梏……” 白研良的声音越说越快,越说越清晰:“毫无意识地游荡,并不算什么。但拥有自我意识,仍然浑浑噩噩地过着,对于任何生命体而言都是煎熬。” “他应该,类似第一个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古人猿,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和其他同类不一样,所以……在长久的寂寞和压抑之下,他能做出的选择,只有两个。” 说到这里,白研良看向了郁文轩。 “自杀,或者给自己找个伴。” 郁文轩接道。 白研良点点头:“雾集的突然出现,鬼的突然出现,就是他做出选择后的外在表现。这只诞生了自我意识的鬼,应该选择了……想办法让所有鬼都诞生自我意识。”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毕竟……井下那只鬼是目前唯一一只遇到的,似乎可以交流的鬼。再加上这次的雾集任务的怪异,所以我怀疑这次是暗渊设下的陷阱,那……暗渊,雾集背后的主人,以及这个村子里这只能勉强沟通的鬼,就能串联起来了。” “这只鬼也有自我意识,但不一定是机缘巧合之下诞生的,我怀疑它是一个实验品,而且实验并不算完全成功,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郁文轩仔细听了白研良这一番话,又细细想过后,终于点了点头: “现在,我相信你的判断了。” “你要我怎么做?” 白研良的沉默要较之以往更长。 “我更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他的情绪依旧没有起伏,但语气却更加低沉,“我会去探查暗渊的所在地,也会去找到雾集的幕后黑手。消息会传递给你,你需要做的,就是在关键时刻,破坏掉他们其中的一环行动。” 郁文轩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月光下的年轻人。 “按照你的推测,雾集既然有主,那一直被雾集选择的你,也意味着其实一直在雾集主人的关注下,你猜到他和暗渊之间有联系,还要这样去做?那你的行动,岂不是完全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你是担心我会丧命?”白研良问。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不想浪费和你之间交谈过的时间。”郁文轩扫了白研良一眼。 “没事,”白研良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是笑,“次次都选中我,看来雾集主人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我的命,但却一直没有在现实中下手。如果我猜得没错,我的身上也许存在某种对他的计划产生巨大阻挠的东西。” “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又无法直接杀我。只能借雾集之手……” “所以我想,除了想要除掉我的人,应该还存在一个想保护我的人。” 说到这里,白研良声音放低着说:“所以……我会毫无顾忌地,肆意地,在他们所有的目光中,去查探一切。” “而你,要在暗处,做好影子。” 白研良看向了天际的圆月。 郁文轩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声嗤笑: “至少,我们暂时顺路。” 第四百三十二章 来龙去脉 “大哥哥?你是谁呀?” 孩子的声音在脑海回荡,白研良猛然醒来。 祁念和那些已死之人都已经消失,仿佛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将白研良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激活。 “我是……” 白研良沉默了,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个孩子开口。 自己是谁? 一个出生在雾界的人类婴儿,周天和孟真的孩子? 一个占据了他人躯体的小偷,一个不良的租客? 说到底,他连自己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你是谁呢?小朋友?”白研良试图岔开话题,“你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面?” 然而接下来,那个孩子声音的回答,却让白研良几乎傻了眼。 “我叫周小年!我的妈妈叫孟真,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四周好黑……我动不了,妈妈呢?”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在白研良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等等…… 这个灵魂不是真正的白研良?! 周小年……他才是周天和孟真的孩子! 那我是谁? 白研良的大脑一片混乱,他走出房间,想要寻个街边长椅坐下,却一眼就看到了天穹顶上的那棵巨大母树。 冷静……一定要冷静。 首先,我的记忆是从白研人死后的那一晚开始的,也就是十年。 而真正的白研良也身患绝症,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白研人用了某种方法将其复活,但复活而来的灵魂,并不是原先的白研良,而是一个陌生的灵魂,这个灵魂,便是此刻的白研良。 然而现在,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又醒了,他自称周小年,是周天和孟真的孩子。 所以…… 我不是白研良,也不是周天和孟真的孩子,那……我到底是谁?我又是什么时候进入这幅身体的? 白研良隐隐感觉到,自己快要抓住什么了…… 抓住某个极为隐晦,又极为关键的线索。 他的手指和身体都在不自觉地发抖,似乎下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重新梳理一遍…… 以十年前为节点,我的记忆是在白研人死后那一晚开始的,所以,十年之前这幅身体里的灵魂,应该是真正的白研良。 那……变成“我”的那一刻,只可能是……白研人死的那一晚! 那天晚上,白研人到底做了什么? 对…… 一道闪电在白研良心底划过,照亮了他的所有疑惑。 我的记忆是在白研人死的那天之后开始的。 完全可以理解为,白研人死的那一天,对“白研良”的躯体做了什么,导致了“我”的诞生。 所以,真正的白研良,从一开始就有两个灵魂,一个是原生灵魂,另一个是来自雾界的人类婴儿,周小年。 那场梦里,白研良的原生灵魂被白研人逐步抹除,也就是说……按照白研人最初的设想,他是要让周小年的灵魂主导这幅名为白研良的躯体。 然而不知道十年前的那一晚发生了什么意外,白研人死了。 同时,本该已经被周小年占据的躯体,突然被一个陌生的灵魂占据,而这个灵魂,逐渐长成了此刻的“白研良”。 白研良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然而,一些他本该完全没有情绪,也在逐渐复苏。 联系到白研人消失的十年。 在联系到雾集次次都会选中他…… 白研良的心中,产生了一个极为骇人,但又完全符合逻辑的推测。 十年前,白研人死亡的那一晚。 虽然不知道白研人到底做了什么。 但那一晚白研人的消失,和“白研良”的出现是同时发生的。 再加上雾集的处处针对…… 以及现在,白研人已经暴露的,他才是雾集幕后黑手的事实。 最可能的答案,只有一个了…… 白研良,更确切地说,是这十年的白研良,就是白研人本身! 或者……曾是白研人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 根据这一系列的线索,白研良终于找到了答案。 一切的起始,在于周天和孟真,发现了人类世界与雾界的联系,不知何故,孟真迷失在了雾界。 并且在雾界,孟真诞下一子,取名周小年。 那时的雾界,也许因为人类的到来,也产生了某种变化,导致了“白研人”这个意识的出现。 “白研人”也许和孟真,又或许是周天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 其中的条件之一,就是把这个在雾界出生的孩子,送回人类世界。 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去往人类世界的“白研人”,成功地托生在了白家,同时,他也履行承诺,把周小年的灵魂也接了过来,同样托生白家,成了他的弟弟。 接下来,来到人类世界的白研人也许并不顺利,又或许发生了别的什么意外。 总之,在十年前的一天晚上,他死了。 或者说,他不得不死,他意识的一部分进入了名为弟弟的“周小年”的身体,并占据了这幅身体,成为了新的白研良。 而这个白研良,就是此刻的……我。 白研良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副身体,有过三个主人,第一个是原生主人,已经彻底消失。第二个是周小年,被白研人从雾界接来,后又被压制占据,此刻才复苏。 第三个……就是我,十年前那个晚上,白研人死了,我诞生了。 这不是巧合……他的死和我的生,存在某种联系,甚至是因果关系。 但是他为什么想杀我? 还有,杀人的方式很多,为什么他似乎只是在借助雾集? 等等……或许是因为周小年还存在,他不敢用泯灭肉体的方式来除掉我。 如果是在雾集里,雾集被他控制,他完全可以在规则之下抹除掉我的意识…… 这么看来,周天,或者孟真与白研人的合作,要比想象中更加紧密。 可是……他杀我的理由还是无法完全解释清楚,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想放周小年出来吗? 现在,此时此刻他也成功地释放周小年的意识出来了,是通过祁念它们做到的。 也就是说,此刻的他,应该必须展现出周小年还活着的姿态,因为…… 周天或是孟真,此刻正盯着这里! 只有见证周小年还活着,他们之间的合作,才会继续…… 白研良猛地握紧拳头,快速离开了这里。 就在刚才,他想到了白研人既想除掉自己,却又不能伤到周小年的原因。 也许…… 我的存在,对白研人本人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威胁。 第四百三十三章 她的梦 接受真正的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业城已危,白研良却靠在江边的栏杆上,心里有无数个念头在攒动。 回过头来看,这一趟旅程后,他也早已不是原本的他了。 城市上空血光漫天,巨树遮顶,白研良说着冷冽的江风,默默注视着已经被倒映得血红一片的江水。 天色不明,光线晦暗,这座还算年轻,却已发生了许多故事的业城,似乎即将迎来终结。 城市里到处都是奇怪的声音,有挣扎的怒吼尖叫,也有愤怒的谩骂咆哮,隐约间,似乎还有些遥不可及的呼唤。 踩着江边的步道,迎着这条熟悉的路,白研良慢慢地走着。 路过一家店铺时,他借着店家的落地玻璃,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白研良沉默地站在落地玻璃前,伸出手,手指轻轻滑过玻璃的表面。 里面的这张脸,看似熟悉,其实……陌生得紧。 转眼间,他已经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 他不是周天和孟真的儿子,不是白研人的弟弟,不是白家的儿子白研良。 甚至……他都不是他本身。 这个世界正在朝着白研人期望的方向改变,白研良仰头看向天空,他能做什么? 或许有做什么的必要吗? 他甚至找不到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他也无力阻止这堪称末日的景象。 他始终只是个人类,虽然来历特殊,但也仅仅是个人类。 白研良继续迈开步子,走在江边的步道上,江水从他眼角的余光处流走,又似乎在向他靠近,发出细碎的流淌声。 可白研良总觉得,就像自己一样,它们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可原来的风,水,江,城,是什么样子呢? 他又不太能确定了。 他在变,城市也在变。 白研良停下了脚步。 也许,白研人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好。 说来好笑,连白研人都有可以值得为之奋斗的方向,可偏偏白研良没有。 说到底,一直以为被他坚持着的那个信念,那个调查清楚“哥哥”死亡真相的信念,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 这让白研良彻底失去了方向。 这世界不再有他期待的人与物,也不再有人与物期待他。 似乎这世界的一切都在向前走,只有他突然留在了原地。 白研良靠着栏杆,在江边站了很久。 江风越来越凉,江水也越来越急。 恍惚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白影,也安静地站在江边。 白研良愣住了。 “许知非?” 他嘴唇动了动,叫出了那个名字。 江水缓缓流淌,风却似乎停止了。 脑海里一段记忆忽然苏醒。 在那个错乱的时空,他和许知非,似乎生下了一个女儿…… 但那里,也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 此刻的他与她,并没有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地步。 但那股朦胧的,之前一直为白研良所回避的情感,的确存在着。 “我能梦到未来。” 许知非撩起了耳边的头发,侧头看向白研良。 她的眼睛依旧宛如一块清冽的玉石,但目光却柔和了许多。 “也是这里,我曾与你说……你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许知非的嘴角扯了扯,非常艰难地露出了一些也许算“笑”的表情。 也是这时候白研良才发现,许知非与自己的像,并不只是气质上,她的方方面面都像极了以前的自己。 此刻的自己已经有了朦胧的情感,但许知非似乎依旧学不会感情。 “你怎么在这里?”白研良问,他隐约感觉到了,许知非想跟他说些什么。 直到许知非出现在身边,白研良才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是没有任何期待,只是他的内心,下意识地回避了许知非的存在。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多少有些傲气,各个方面都是。 但在某些方面,白研良是自卑的。 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也给不了他人太过认真的承诺。 他躲着,回避着,不去想,不去碰,然而某些丝丝缕缕的情愫,却依旧缠了上来。 “后来我发现,我梦到的不是未来,”许知非的头发被江风吹得散乱纷飞,“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你愿意听吗?” 她黑的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要看到他灵魂的样子。 白研良缓缓点头:“嗯。” “在梦中的故事里,我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记忆。” “她是一个学者,和另一个学者相爱了,他们发现了与人类世界紧密连接的,另一个奇怪的世界。” “一次探索中,怀孕的她不小心跌入了那个世界。” “她孤身一人,在那个被她取名为雾界的世界里徘徊,那个世界很单调,只有一棵巨大的树,满地灰白的草,以及……密密麻麻的,朝生暮死的人形躯壳。” “她实在太孤单了,于是,她开始和身边的人形躯壳说话,一个……两个……三个……” “无论她和多少躯壳说话,那些人形的躯壳都会在某一个时刻宛如泡沫般破碎。” “以她的感受而言,那些人形的,扭曲的,却没有任何意识的躯壳,只有一天的生命。” “它们甚至来不及诞生意识。” 许知非慢慢讲述着,这个故事,一直在她的梦里,直到最近,才越来越清晰。 她明白,这是那个女人死前的所有记忆,也是留给人类世界的……最后一个办法。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有一天,她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自从来到雾界后,她对肉体的感知越来越薄弱,反之……对精神,意识的感受越来越强烈,甚至可以控制自己的念头来产生某些效果。” “这是在人类世界绝对办不到的事,也足以说明,雾界和人类世界,是两套完全不同的法则。” “孤单寂寞的她,做了一次实验。” “她怕自己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于是,她尝试着将自己的记忆‘打包’,封存到这些空白的扭曲躯壳中。” “明明这些躯壳朝生暮死,但她还是忍不住,做了这次实验。” “万一呢?万一留下记忆了呢?” 许知非转过身,面对着白研良: “她的第一次实验,就成功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人生的意义 “人类的记忆,的确可以完整地保留在它们的身体里。” “但很快她发现了一件事……那个承载着她记忆的雾界个体,在诞生一天后并没有消失。它突破了种族的寿命极限,活到了第二天。” 许知非的故事,给白研良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 他仿佛看到一盏盏灯正在打开,照亮了一个个晦暗难明的角落。 谜底,快揭开了。 “怀着孩子的她开始和这唯一一个特殊的,保存着她记忆的个体说话,她知道对方根本听不懂,但它是特殊的,至少……它是雾界这个奇异世界里,唯一一个不会随着昼夜更替而消逝的生命。”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与此同时,她也惊奇地发现,这个存放着自己记忆的个体,轮廓和面貌越来越清晰。” “这时她才明白,原来,让一个生命产生自我意识的根本,是记忆。” “当生命拥有了记忆,才能从记忆中,诞生自我意识。” ———— 雾界。 任无道的性命,完全捏在了周天手里。 他的灵魂和肉体将作为沟通两界的通道,也就是……门。 可在即将动手的下一刻,周天却忽然说道:“小子,你明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要往里跳?” 说话间,周天动念,任无道本来虚幻无影的身体逐渐凝实。 两人相对而立,周天看着任无道平静的脸,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仰起头来,看向母树。 巨大的母树遮住了几乎整片天空,壮观极了。 “陪我走走?”周天说道。 任无道自无不可。 “你说,这些东西有生命吗?”周天出神地看着这棵母树,以及树上密密麻麻的,宛如虫子一般的人形轮廓。 “它们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甚至连本能都欠缺,寿命也极短,朝暮间就死了,这样的东西,算是活着吗?” 周天喃喃道。 任无道想了想,说:“算活着,但活得没有意义。” “你说得对。”周天认同地点头,“但人的一生,终究也会死,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任无道有些诧异。 周天也诧异:“怎么了?” 任无道摇头:“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周天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你是第二个说我不聪明的人。” “可是,为什么呢?就因为我认为人生没有意义?” 任无道没有立刻回答。 人生的意义,如同一幅未完成的画卷,等待着人用色彩和线条去描绘。它不是现成的答案,而是每个人在旅途中不断探索和创造的过程。 有人认为,人生的意义在于追求快乐。的确,快乐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调味品,它让我们的日子变得多姿多彩。然而,快乐并非人生的全部。若只是一味地追求短暂的欢愉,那么人可能会错过更深层次的满足感——那种源自内心的平静和充实。 也有人认为,人生的意义在于成就。无论是事业上的成功,还是个人才能的展现,成就确实能给人带来自豪和满足。但是,如果将目光仅仅局限于此,那么一旦遇到挫折或失败,就可能陷入迷茫和自我怀疑。 人生真正的意义,在任无道看来,是体验,是过程,是在短暂的一生中超越个体的得失,与更广阔的世界相连。 在他看来,人生的意义在于连接。与他人的关系,与自然的联系,与自己内心的对话,都是构成生命意义的要素。 “我个人认为,人生的意义,不是从起点坐到终点,是一路上的风景和体验。” 任无道看着他。 “像我此时的人生,因为你救了我妹妹,让我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得以继续存在,所以我也乐意去实现你的诉求。对我个人而言,帮助你实现你的目的,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我并不抗拒。” 周天呆呆地看着他,任无道的言论完全颠覆了他的预料,他喃喃道:“你还真是个怪人。” “从你之前的话来判断,你会选择我,是否也是因为对你而言,有个极为重要的人陷入了险境?”任无道好奇地问。 “嗯,她是我的妻子,孟真。” 到了此刻,周天也没有再隐瞒什么。 “她无意中跌入了雾界,并且在这个世界,生下了我们的孩子……但紧接着,她死了。” 周天的眼神在发直。 “我用了很多办法,找到她的尸体克隆也好,用钥匙的力量割裂时空也罢,都没办法……我可以成功地复制出她的肉体,却找不回她的灵魂。” 周天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颤声道:“这时候,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他明明是一个男人!但他却能准确地说出我和孟真的所有回忆。” “他知道一切,孟真的记忆在他那里!” 周天猛地仰起头,看着任无道。 “你说,给你两个选择。一个空壳,但她的确是你妹妹的尸体。一个陌生人,但她的确拥有你妹妹的所有记忆。” “你选择谁?” 周天紧盯着任无道。 任无道皱着眉,他不喜欢这个例子,但还是回答道: “记忆吧,记忆才是人的根本。” “对吧?”周天猛松了一口气,他低声道,“所以,我也是这样选择的。” “我问他,他是不是我的妻子孟真?就算她的灵魂不小心进入男人的身体里了也没关系,只要她还是她就好……” “但他说,他不是孟真,他的确拥有孟真的记忆。但那份记忆对他而言,就像我们在看一部电影一样,仅仅只是存放在他那里,他并不会产生代入感或自我感。他的自我认同是另一个人……他并不是我的……孟真。” 周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目光再次看向那满树密密麻麻的,不断新生,又不断消亡的人形轮廓,呢喃道: “我人生的意义,就是找回最重要的那个人。” “为了她,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我们曾存在的世界……” “他说,只要我按照他的话去做,孟真就会被他救回来……” 任无道一挑眉:“这种话你也信?” 周天一笑:“本来不信,用你的妹妹做了个实验,现在我相信了。” “他的确能做到,用记忆让死者复生。” “你应该,也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吧?” 任无道面无表情。 除了白研人,还能有谁? 只是不知为什么,任无道的心底,另一个人影也在慢慢出现。 白研良……他会怎么做? 第四百三十五章 怪物和妈妈 江边,许知非在讲,白研良在听。 “记忆是一把钥匙,可以开启混沌的灵智。” “那个封存着孟真记忆的独特人形,寿命突破了族群的极限,它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像人。” “忽然有一天,继续跟它说着话的孟真发现,这个奇怪的雾界生命,已经长出了完整清晰的人脸。” 故事被许知非讲到这里,情绪骤变。 许知非说,那个雾界生命长出来的脸,有些像是孟真,但又不完全像。它诡异地盯着孟真,突然发出一声诡异凄厉的鸣叫。 接着…… “妈妈!” 面前传出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孟真先是一楞,低头看去时,发现面前那个扭曲模糊的人形,包裹着它外部的那层“皮”正在裂开,里面露出了一个滑溜溜,黏糊糊的生命。 它和人类婴儿的特征很像,但又明显不是同一类生物,因为它的眼睛,它眼里带着很明确的情绪,这是一个带着记忆诞生的怪物,绝不是一无所知的婴儿。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这个封存着孟真部分记忆的怪物兴奋地扑到她边上,伸出黏糊糊的手去扒拉她的衣服,同时张开嘴刺耳却又亲热地叫个不停。 孟真呆若木鸡。 她的确是怀孕了,但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倒是先“养”出了一个雾界诞生的生命。 它长得的确很像人类,可孟真又清楚地知道它根本不是人类。 而就在它诞生,而后叫出妈妈的时候,母树上本来漫无目的,只知道爬来爬去的其他“人形”,却突然像是变成了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竟全都朝着孟真这里冲来。 孟真跌坐在地,这时却见这个叫着妈妈的怪物没有任何停顿,它的身形在膨胀,双眼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也是冲向了四周围过来的人形,以眼花缭乱的惊人速度四下飞舞。 孟真只能隐约地看见,它的嘴里伸出来一根带着口器的诡异血色,那口器扎在周遭那些人形的身上时,立刻就将它们吸噬得干干净净。 “妈妈!” 绝处逢生的喜悦瞬间凝固。 孟真看向它,它正蹲坐在孟真面前,有些疑惑,有些不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帮妈妈解决了困难,妈妈还是一脸害怕的样子。 “这时,一个声音出现,”许知非说到,“是周天找到了办法,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去了雾界。” 白研良十分意外,这么说,其实周天虽然没能亲自去雾界把孟真找回来,但其实很早就发现了孟真的位置,甚至陪伴了孟真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孟真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一段记忆。” 许知非深深地看了白研良一眼: “这段记忆,也关系着真正的你,到底从何而来。” 白研良轻轻点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 “孟真,它真的是这些东西变的吗?” 周天的声音在心底响起,自从那天起,孟真就一直能听到周天的声音了。 据周天自己的说法,是他找到了沟通雾界和人类世界的办法,只是暂时身体没办法过去,只能将意识投射过来。 “不是变的,是我孕育的。”孟真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周天的用词。 “孕育?”周天的声音也很奇异。 “对,是我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封存到了这其中的一个人形轮廓里,从那之后,它才开始发生变化,并且变成了这样。” “所以,它是我孕育的,这毫无疑问。” 周天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带着些许严肃:“我看未必。” “你是什么意思?”孟真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如果它仅仅是雾界的人形轮廓里诞生的生命,那他为什么要以这些人形轮廓为食?你应该也看到了吧……这些人形轮廓比起它的族群,更像它的食物。”周天顿了顿,“它简直就是雾界生命的天敌。” 这时,孟真刚好抬起头,看向正贪婪地盯着树干上正爬行着的雾界人形轮廓,长着口器的舌头不断舔舐着嘴唇。 那眼神……的确是食欲。 甚至是堪称恐怖的食欲。 “你到底想说什么?”孟真浑身在微微颤抖,其实她的心底,已经隐隐有答案了。 “你和我一直在研究雾界,研究雾界生命。你我都很清楚,雾界生命是怎么来的。”周天的生命回荡在孟真心底。 “与其说这个怪物是雾界生命的克星,不如说,它是人类灵魂的克星。” “雾界生命只是人类溢出情绪所饲养出的残渣。” “它真正喜欢的,渴望的……是人类本身。” “你看它偶尔望向你的眼神……孟真,趁着它还听你的话,不能让它再吃下去了。” 两人说话间,那个怪物又已经冲去了母树,舌头口器吸食着所有雾界生命,那些人形轮廓也不会惨叫,不会悲鸣。 但这个世界,似乎回荡着一股名为沉默的绝望。 它舔了舔嘴唇,速度极快地又奔了回来。 它的模样变得更加诡异莫明,脸一会儿像孟真,一会儿像周天,一会儿又像孟真记忆里的其他人,它的脖颈往下,所有皮肤和血肉都在蠕动,时不时就变成另一个人的嘴脸,或笑或哭,或悲或喜,实在诡异得难以言表。 “妈妈,我吃饱了!”它心满意足地回到孟真身边坐下,恐怖的气息向四处漫开,令孟真不寒而栗。 此刻的孟真,正在与周天进行关于“它”的对话。 她不得不承认,周天说得有道理,虽然这怪物叫着自己妈妈,但它身上的危险气息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从它身上蔓延出的感觉完全无视了肉体,渗入内腑,深入灵魂,像是来自炼狱,血腥残暴,令孟真下意识就会产生一些恐怖、痛苦、迷乱等负面情绪,根本无法自控。 “孟真,听我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趁它还叫你妈妈,还听你的话。” “将它扼杀在摇篮里,这个东西的存在,对人类而言是灭世的危机。” 孟真动摇了,不……更确切地说,是害怕了。 “我……我要怎么做?” 第四百三十六章 残蜕 另一边。 郁文轩的突然行动打乱了白研人的计划。 本该已经释放的雾集,依旧存在于雾界与人间的夹缝中,没能出来。 白研人眉头紧皱,他几乎从不表露出这种情绪,但现状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过…… 阻止雾集可以用别的办法,但那个人万万不该,杀了那些人。 因为暗渊的人……本就是已死之人,是白研人让他们死而复生,也是白研人让他们执行的命令,尽管他们本身并不知情,以为自己的上司只是周天。 郁文轩心狠手辣,对于他而言,只要不是物理伤害无法触及的存在,他都有办法可以搞得定。 像这几位,就是先一枪心脏,再一枪头,确保死得不能再死了。 然而,就在郁文轩准备离开暗渊的钥匙空间时,一道空间裂缝陡然出现,一缕缕诡异的白雾从所有被他所杀的人体内钻出,并钻进了那个空间裂缝。 下一刻…… 一只左腿,迈了出来。 接着,一个让郁文轩心脏猛然一跳的人,出现了。 白研人。 他就这么陡然跨越了空间,走出了裂缝,静静地看着郁文轩。 “他们的命,是我给的。”白研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郁文轩。 郁文轩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个人能瞬间过来,应该是那些从尸体里钻出来的,像白雾一样的东西造成的。 它们要回到这个人的所在地,因为它们的某种特性,空间裂缝被打开,而两地也因此被定位,这个“白研人”,自然也就过来了。 “我很好奇,你真的白研人?” 郁文轩感受到了危险。 白研人看了一眼郁文轩手里的钥匙,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 “原来你见过他了,他诞生自我体内,却背叛了我。” 郁文轩点点头,明白了。 海上月中那个时空缝隙里的白研人,果然曾和眼前的白研人是一体的。 只是这两位的观念似乎截然相反,所以才分道扬镳了。 “是他让你来阻止我的?”白研人问。 郁文轩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他现在只能尽可能多地拖时间,然后想办法逃出这个人的视线,至少是逃离这个空间。 “不是,是你弟弟。” 郁文轩的大脑疯狂思索着脱身之法,嘴里却在不断调动白研人的好奇。 “不过,另一个你也有参与就是了,这把能打开时空缝隙的钥匙,就是他给我的。” “喂,我知道你不会放我走,在你动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让死者复生的?”郁文轩不等白研人先说话,立刻开启了新的话题。 白研人本来不想跟他废话,但谁知郁文轩提到的这个问题,又是他自己最为骄傲之处。 心痒难耐无处倾诉,此刻有人主动提出来,让白研人怎能忍耐? 他一声轻笑,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人类的躯体,会因为受伤和老化而无法行动,最终走向死亡,究其根本,是因为躯体本身的强度不够,无论是摄取能量的等级,还是自我修复的速度。” “至于灵魂,我不认可它的独立存在,在我看来,灵魂是人类的脑神经系统不断释放和接收各种电信号而出现的副产物,它本身只在神经系统中出现,换一个躯体,就不可能诞生相同的意识和灵魂。” “所以,想让人完美地死而复生,就不能让人放弃肉体,以其他形态存在,那样只是创造了一个新的意识,和本人已经完全无关。” 白研人越说越是激动,而郁文轩本来只是想拖延时间,可听着听着,他竟也入了迷。 “所以你的办法是,强化人类本身的躯体,或者说……整个神经系统?” 郁文轩问。 白研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人类意识不可脱离身体独立存在。” “人类意识不可在更换躯体后再次继承。” “人类意识不会因死亡消失,只要神经系统保持完好,就可以复生。” “这是我研究发现的三个观点。” 白研人忽然有些舍不得杀了郁文轩,他很少遇到这么聊得来的人。 他也看得出来,郁文轩对他的研究也是真的感兴趣。 “所以,只需要给已经死亡,但脑部神经系统保存完好的人注入更高级别的能量,就可以让他们死而复生。” “而这股能量……就是它。” 白研人挥动左手,一个摇摇晃晃的,灰白色的人形轮廓凭空出现。 “它没有名字,只是雾界母树汲取人类世界溢出的负面情绪能量后,结出的果实。” “我给它们取了个名字——残蜕。” 白研人的声音一顿。 “这些残蜕本就诞生自人类,经过母树的转化,它们的能量等级更加高且纯粹,与人类几乎能完美契合。” “你可以将它们想象成一块新的电池,只要放置到人类的躯体里,就能产生非同寻常的作用。” “一个新的物种……便也就此诞生了。”白研人说尽于此,静静地看着郁文轩。 “残蜕……”郁文轩慢慢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听起来有些不详,有什么意义吗?”他问。 白研人摇摇头:“缺失的,变质的,扔掉的,就是残蜕。甚至它们本身的存在时间,也不过一天左右。” 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个被他召出来的残蜕身上:“一天之后,它就会变为泡影,彻底消失。” 说罢,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这个残蜕再次化作一道白雾,钻进了白研人的身体里。 而看到这一幕的郁文轩,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极为怪异离奇的想法。 他几乎从未出现过一种被称为愕然的情绪,然而此刻,郁文轩却忍不住问: “你能这样指使召唤它们,难道说你也是……” 白研人面无表情的慢慢转头,眼睛落在了郁文轩的身上。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却充满了两人心惊胆寒的压迫感。 “不错,我也是残蜕。” “我是那个世界……不,是这个世界诞生的,第一只活过了整整一天,诞生了自我意识的残蜕。”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她的故事 江边,白研良跟着许知非,正朝着鬼首山走去。 方才那些话,许知非自己也是最近才完全明白。 白研人是雾界诞生的第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而他诞生的缘由,是因为意外坠入雾界的孟真不甘寂寞,将自己的部分记忆封存在了无意识的“残蜕”里。 诡异的是,人类的记忆,对于残蜕而言就像一把钥匙,得到孟真部分记忆的白研人先是突破了寿命的极限——它不再朝生暮死。 再然后,随着孟真一天天地跟他讲话,白研人的自我意识,逐渐完整。 “后来,周天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雾界,告知孟真要除掉白研人,因为白研人是个怪物,雾界和人间,都不该有他的存在,他是个意外。” 许知非一边走,一边慢慢地说。 “周天对它们的研究很透彻,虽然残蜕这个名字,来自白研人,但也许,白研人自己都没有周天更了解它。” “雾界的残蜕是母树汲取了人类溢出的负面情绪,所凝结出的果实。” “比如……它们就像,只是没有那根棍子。糖丝刚成型就散乱成一团,没多久就消失了。” “但自我意识的出现,等于有了那根可以缠绕的棍子,可以快速地将自己凝结成型,不会像糖丝一样,刚出现就散掉。” “所以,周天认为,除掉白研人的办法,就是再次抽掉那根棍子,不过那只是最理想的办法,按照他的说法,只要能对白研人的自我意识做些手脚,他就会重新回到残蜕的状态,无法再继续成长下去。” “第一步,就是将放入白研人体内的,属于孟真的那部分记忆,拿回来。”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到了鬼首山。 这座屹立在城市中心地带的山实在太诡异了,半人高的杂草丛里只留着一条被腥红天空映照成血色的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山顶。 路边草叶间偶尔会探出星星点点神秘的色彩,那是草上的水珠在闪烁天空的颜色。 白研良和许知非缓缓走着,在这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前行,这条路……似乎比想象中要长,空中的巨树倒影越来越近,但无论是白研良,还是许知非,似乎都不着急。 “这里,就是当年周天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雾界去的地方。” 许知非放慢脚步,四周寂寂无声,听不见一丝虫鸣鸟叫,周遭高大些的树木也松散地站立着,吃力地撑起树冠,在腥红的天空和那巨大的母树遮影下,黑与红的色彩像是要溢出来了一样。 “第一步计划执行得很顺利,刚形成自我意识的白研人并没有防控母亲的意思,他任由孟真取走了那部分记忆,其实,他也不再需要那部分记忆,他的意识已经存在,那扇门已经打开,钥匙还在不在,无所谓。” 白研良和许知非,终究是爬上了山顶。 鬼首山…… 一丝莫名的恐惧从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 白研良感受着心底这股陌生的情绪,忍不住四下张望。 风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有些狂放,黑红色的铅云缓慢而汹涌地堆叠着,如同涌动在天际的浪涛。 鬼首山上那栋废弃建筑与此刻恐怖的天际形成了明显的交界,业城上空的这片天,仿佛要把这个脆弱的世界给压垮一样,比例严重失调的“构图”让业城上空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第一步完成后,第二步,是抽离那根棍子……”她看向白研良,“可是,孟真失败了。” “说到底她只是人类,她不知道该如何取走,或是打散一个已经成型的自我意识。” 许知非的声音很轻,但白研良的脑子里,却猛然闪过了一些画面。 “对不起……对不起……” “但你……真的很可怕……” “对不起……” 那个女人……是孟真? 是了…… 是孟真。 可是为什么我有当年那些事的片段? “看到了吗?”许知非问。 白研良捂着脑袋,没有回答。 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但他此刻的心竟更乱。 许知非却丝毫不停。 “孟真尝试着杀死那个名为白研人的意识,但她失败了,她只是人类,她无法做到那种事。” “而这个失败的尝试,也让本来对孟真毫无戒备的白研人,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给了自己真正生命的女人,似乎要杀了自己。” “于是……”许知非深深地看了白研良一样。 “白研人将自己好不容易形成的自我意识,用雾界生物的能力一分为二。” “被分离出来的另一个他,是他有意留下的备份,那个备份没有情感,只有理智。” 白研良痛苦地捂着脑袋,他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他是白研人…… 不…… 他是白研良! 不…… 他是雾界生物。 是雾界第一个产生了自我意识的生灵。 接下来的事,不用许知非再说,白研良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但许知非还是慢慢地讲着: “孟真第一次取走记忆成功,第二次夺取意识失败,让白研人有了警惕,将自己意识一分为二,多保留了一个几乎空白的备份。而这时的孟真,听了周天的话后,开始进行第三次行动。” “既然自我意识无法夺走,那就……扰乱他的自我认知,就像把上多插一根棍子,虽然依旧会成型,但拿在手中稍有不稳,另一根棍子就会撕裂整个。” “而扰乱一个人自我认知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次塑造一个他。” “也就是让一副身体里,存在两个白研人。” 白研良全都明白了…… 难怪,月下海中的那个钥匙空间里,还存在一个哥哥,而那个哥哥,才是白研良记忆中的那个。 原来……哥哥是被另一个“哥哥”关在了那里。 “至于我……” 许知非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第一次有了很明显的情绪波动。 “你很早就那样觉得吧……觉得……我和你很像。” 白研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许知非第一次笑了。 狂风吹动了她的长裙与黑发,她的声音飘在风里:“我是第二个……被周天和孟真创造出来,存放她记忆的残蜕。” 第四百三十八章 雾集降临 “好了,你也不必再思考逃生手段。” 白研人浅浅地看了郁文轩一眼。 “我不想杀你了,你可以成为见证者。” “见证?”郁文轩心底被他这不杀的言论弄得反倒不爽,他这人,要是活着不爽,还不如死了痛快,“见证什么?见证你忙活一场,最后空欢喜?” 郁文轩神情不屑:“你是残蜕诞生的生灵,现在要将雾界和人间合二为一,将残蜕和人类合二为一,打造一个新的世界。但这样做,人类不会感谢你,残蜕也不会感谢你,你是个怪物,异类,你根本没有同类,也无人可以分享你的喜悦与雄心,所以你需要向我炫耀?” 郁文轩甚至反省了一下自己,一声嗤笑:“难道我也显得不人不鬼?和你像个同类?” 白研人不回话了。 他的目光掠过郁文轩那张平静的脸,源自残蜕的力量游走于四周,那是和鬼怪同源的力量。 它就像一根根无孔不入的无形细丝,钻进人类的肌理皮肉,能清晰地察觉关于人的一切状态。 所以白研人很清楚地知道郁文轩在想什么,也知道郁文轩要做什么。 但他不在意。 就像郁文轩说的那样。 他是个没有同类的人,唯一的同类……只有他分离出去的那个备份的自己。 一个被称为白研良,却被人类感情污染的失败个体。 如果白研良放弃人类的情感,意识,还有可能和这个本体争夺一下雾界本源的力量,毕竟他们同根同源,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人的两面。 但就像之前看到的那样,白研良已经被污染了。 此刻的白研良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人类,而人类,在面对意识的力量时,根本就是一只只会蠕动的虫子罢了。 这不是什么骄傲自大,而是事实。 白研人一挥手,禁锢了郁文轩的行动与言语,将他摄在身后。 “我说过,你只需要见证。” 没错。 变革开始了。 尽管雾界没有按时打开,但结局依旧不会变。 雾界,从他自残蜕诞生,出现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故乡了。 那个世界,容不下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灵。 而人类世界,或者说物质世界,又容不下可以用意识改变物质的诡异生物。 郁文轩说得的确没错,他被两个世界排斥,所以才会创造雾集这个东西,并且用雾集的厉鬼,和被选取的人类,进行一场场最终如何融合的实验。 所幸,他成功了。 一个新的世界即将诞生,精神与物质相互依存,生与死相互转化,物质的循环不再随机,一切将成为完全可控的存在。 白研人身形闪动,带着郁文轩来到了业城上空。 他恐怖的意识仿佛衍生出了一条条心弦,游走于业城万千民众的身上。 就如同一只蜘蛛结出了通往四面八方的巨网,白研人稳坐中心,纵横交错的蛛丝黏住每一个人类,也黏住每一只残蜕,融合,毁灭,新生。予取予夺,生死,全由他心。 “雾集积攒的人类恐惧,与散溢的残蜕怨气,足够了。” “开始吧。” 郁文轩心头一震,他眼睁睁地看见,一扇血红色的大门,凭空出现在了白研人身前。 而这扇门给他带来的那种压迫感也极其熟悉。 这分明就是雾集。 这扇门的背后,就是雾集! 真正的剧变出现时,反而是悄无声息的。 白研人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也没说什么豪言壮志。 他只是用力地将巨门一推…… 一股股堪称恐怖的灰白色雾气便猛然自门扉里涌出。 而仿佛正在博弈的天空巨树,与大地生灵,也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渺小。 一道道裂纹犹如有形之质,爬满虚空。 仿佛将世界砸成了一块碎裂的琉璃。 裂缝中绽现出耀眼的光彩,灰白色雾气“呼呼”地从裂缝中往外钻,仿佛雾集那扇门被打开的意义,并不只是能从门中释放雾气。 而是开门的瞬间,砸穿了物质世界的屏障,现在开始,空气中每一处龟裂的缝隙,都在往外冒雾。 空中倒悬的那棵来自雾界的母树,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紧,大地开始颤抖,仿佛在发出细微的低语,继而逐渐演变为怒吼。 城里的人群惊慌失措,大地的裂缝在迅速蔓延,如蛛网般四散开来。 建筑物在剧烈的震动中发出刺耳的响动,随即便开始坍塌,碎石乱飞,尘土飞扬。 地面的裂隙中,诡异的灰白色雾气冒了出来,所到之处,一切都变为白茫茫不可见。 而在业城之外,整个世界的变化又更加惊人。 山峦在倒塌,海浪以惊人的速度涌向岸边,形成高达数十米的巨浪,吞噬了敢于阻拦的一切。 人们的声音反倒成了此刻最渺小的哀嚎。 呼喊与哭泣虽然尽力地交织在一起,却依旧消弭于天地伟力所带来的巨大改变中。 山峰,海底,天空,大地,每一寸破碎的空间都在往外溢出雾气。 这些雾气,以肉眼可见的可怕速度弥漫全世界。 而更可怕的,是雾气之中,有很明显的,影影绰绰的人形之物。 “我在最终计划前,给了你们一个选择。” 白研人轻声说。 “我的母亲,在我诞生不久后,想抹杀了我。” “抹杀失败后,她又开始对我进行精神折磨,妄图把我变成一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我提前做了准备,把诞生之初最空白的那部分,分离了出去,”白研人看向郁文轩,笑了笑,“我没有给分离出去的那部分留下半点怨恨,甚至半点负面情绪也没有。” “但……我的母亲还是成功了,尽管我先分离出了一个空白的白研良,但十年前,另一半的我却真的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状况。” “我将其中一半自己封存到钥匙打开的时空缝隙中,而另一半的我,已经不足以行动,只能蛰伏修养,等待时间。” “就在那天晚上……我将一半的自己关起来,将另一半的自己藏起来,这才有了……那个一开始被分离出来的,名为白研良的意识,自由活动的空间。” “你看……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给了你们选择的权利。” “尸非尸,骸非骸,我非我,人非人。” “你知道你们中的大多数选择了什么吗?” 白研人哈哈一笑: “你们明知道身边的人是鬼,却依旧……不愿意放弃对方。” “所以,我要造就的新世界,不会遇到阻力。” “相反……妄图阻止它降临的人,才是你们人类,真正的敌人。” 第四百三十九章 抉择 鬼首山。 “你愿意吗?” 许知非注视着白研良。 而此刻的白研良,尚还震撼于许知非方才说的那些话。 她是周天和孟真创造出来的,第二个拥有自我意识的雾界生灵…… 难怪,难怪第一次见到她时,自己就觉得她很熟悉。 无论是个性,还是气质,甚至是一部分想法,许知非都和白研良惊人的相似。 因为,白研良是雾界第一个诞生自我意识生灵的分身。 而许知非,是雾界第二个诞生自我意识的生灵。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被创造出来的意义,”许知非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淡淡的哀伤,“我是一把备用钥匙,用来打开你被封存的所有记忆,让你重新变回那个……雾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生灵。” 她那句“你愿意吗”,实则是在询问白研良,是否愿意接受过去的一切,把自己这张“白纸”重新涂满,与白研人的意志进行最后的争夺。 他们本为一体……如果白研良愿意,他也有机会完全吞噬掉白研人。 到时两者合二为一,只要是白研良的意志在主导,那世界的危机,就自然解除了。 道理已经很明白,白研良清楚,许知非清楚,甚至就连白研人,也许都隐隐意识到了这份危机。 但他并不害怕,也没有提前除掉白研良,来抹除自己将来可能存在的危机。 因为……他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白研良经历的一切,甚至,是此刻。 “好了,做出你的选择吧,弟弟。” 这语气,是白研人,但这声音竟然是从白研良的口中发出来的。 原来他一直有一部分意识在白研良的体内,他一直……关注着白研良。 许知非目光微变,她的记忆里塞满了孟真和周天的计划,但无论哪个计划里,都不存在白研人的意识其实一直存在于白研良的身体里这一条。 似乎是感觉到了许知非的疑惑。 白研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孟真和周天的想法,我是雾界第一个诞生了自我意识的生灵,我天生可以控制雾界的残蜕,所以才创造了雾集。但这样的力量,因为当初分离出了白研良这个备份,而失去了一半。” “孟真和周天都很清楚,如果我想将两个世界融合,创造出一个新的时代,就必须收回原本那一半属于自己的力量。” “所以,在他们看来,我不会杀白研良,而且会处处保护白研良,毕竟……未来我还需要吞噬他,来重获自己的力量。” 白研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凭这副身体,发出了白研人的声音: “我不需要吞噬你,弟弟……我需要的,是你慢慢变成我,变回以前的那个我,我们……本就是一体。” 白研良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哥哥,那个温柔的白研人已经不在了。 或者说,那个温柔强大的白研人,早已经被他自己关在了月下海底,关在了时空的缝隙中。 “我不可能变成你,我们是两个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白研良挣扎着,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 “是吗?”白研人的声音继续响起,“看看现在的你,除了白研良这个名字之外,你和我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冷酷无情,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绝对理智。” “你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牺牲死亡,那个祁念甚至死在了你的怀里。” “可你连心痛都学不会。” “在雾集中进行了那么多次的生死挑战,每一次,我都注视着你,你坦白地问自己内心,难道你真的做不到保护所有人吗?” “你做得到,为什么你能比其他人更快地找到生路,甚至是预测鬼的行为?” “因为你很早就发现,自己和它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你知道它们在想什么,也知道它们会怎么做。” “而这……才是让你做出冒险决策的根本缘由,你并不比其他人聪明,你只是……能预料到它们的做法罢了。” “但你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甚至欺骗了自己。” 白研人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 “从我将你从意识中分离出来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和我没什么不同。无论你一开始是多么空白的一张纸,最终,你都会涂上我的颜色。” “你……潜意识地在学习我,模仿我,成为我。” “所以,我不会吞噬你,这个世界……太孤单了。我需要你,弟弟。” “我们创造新世界后,就有了容身之所,这对两个世界都是好事,人类可以得到更悠久的生命,残蜕也可以诞生意识,从此真正地活着。” “这世间,无论哪个世界,无论如何变化,在我看来,生灵都只有两种。” “一种知道【我】,一种不知道【我】。” “弟弟……只有知道【我】是谁,意识到这一点的生灵,才算真正活着。” “你本是我,我也是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很欣喜,我的计划终于要达成了。”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点失望,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心底有一部分已经被污染了。正是这部分的存在,让你变得懦弱,踌躇,甚至敌视我。但你要相信,我对你并无敌意,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你和我是最亲密的存在。” “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妄想。” “我想……让你自己做出选择,是选择和我走同一条道路,帮助我,让两个世界彻底融合,诞生新的世界。” “还是反抗我,和我争夺雾界的原初意识,把本该朝前的洪流推回原点。” “我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 “人类已经妥协,现在,该你做出抉择了。” “弟弟。” 白研人的话仿佛一声声响雷,轰得白研良的内心震颤不已。 我是白研良?还是白研人…… 都不是。 白研良有些失魂落魄,他意识到,自己的确如白研人所言,是个异类。 既不再被雾界接受,也不被人间容纳。 如果真的想要有个安身之所,也许,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是最好的选择。 但…… 白研良的心底,还存在着另一个声音。 “大哥哥,你怎么了?” 他,这个无辜的孩子,他才是真正的白研良。 第四百四十章 徒做嫁衣 人类,真的已经妥协了吗? 不…… 至少心底那个带着疑惑的声音没有妥协。 白研人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也许的确有一部分人支持他的做法,但更多的人,是沉默的,是不愿的。 至少,孩子们根本没有得到任何选择的权利。 似乎意识到了白研良的犹豫,白研人准备再给他火上浇一把油。 他实在太了解白研良了,比白研良本人都还要更了解。 在白研良的心底,有些人的死去对他而言也是遗憾,只要把那些人的名字拿出来,白研良一定会同意的。 然而,白研人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和他的设想截然不同了。 雾集大雾的涌入,雾界和人间的碰撞,本该在雾集雾气的中和下缓慢融合,但…… 疯了。 雾界的那些残蜕,都疯了! 它们竟然一个个重合交叠在一起,融成了一只巨大的“人形虫子”,正自天际一跃而下! 它实在太大了……它是雾界所有残蜕的集合体,怎么可能不大? 白研人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大变。 不对……有人动了手脚! 有人给了这些残蜕人类的记忆,开启了它们的灵智! 可是,它们为什么会融合? 谁能做到这种事? 等等…… 周天! 是周天! 周天研究了那么多年的雾界,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他。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妻子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里……难道他不想让妻子复活吗? 白研人几乎立刻意识到,是周天违背了约定。 可他想不通,也无法理解周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类之所以会成为人类,不正是因为他们有情感吗? 对孟真的感情支撑着周天这么多年,他甚至甘愿被自己驱使,眼看妻子复活在即,他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更让白研人心烦意乱的是,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能控制的“雾界”力量在动摇。 是他…… 是白研良在和自己争抢! 真是该死啊…… 白研人的目光逐渐冰冷。 变得越来越像人,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人类的劣根竟然也在自己身上出现了。 自己竟然会有期待,信任之类的愚蠢想法。 正当白研人准备趁着自己的“雾界权限”大部分还在自己手中,将白研良彻底抹杀时。 他却听到了白研良清晰的声音: “喂,哥哥,这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白研良的声音甚至有些上扬的味道,和之前的他截然不同。 “你的目的是融合雾界和人间,创造新的世界,而融合的润滑剂就是雾集,以及你这么多年收集到的各种气息,那些雾气应该是人间人类与雾界鬼物共同作用下的产物,对吧?” “你看,这只虫似乎在吃掉它们。” 白研良话音落下,白研人连忙看向那只从天际跃下的巨大残蜕人形虫。 正如白研良所言,它的确正在啃食雾集! 不…… 更确切地说,它是在啃食人间,雾界,雾集这三个空间! 被它吃掉的地方,空间完全不再弥合,而是形成了一片混沌的空洞,什么都不存在了。 白研人瞳孔一缩。 这东西…… 这人形的残蜕巨虫,竟然能吃掉“世界”! 周天到底要做什么! 随着人形残蜕巨虫的吞噬,它的身形已经越来越大,此刻就已经长大了和鬼首山一般大,畸形的身子上长满无数的瞳孔与口器,每一个口器都能紧密地贴附在空间上,如同吮吸一般,空间先是波动,而是扭曲,最后竟然抽水马桶的漩涡一般,被它吸入体内。 一大片空间就此不见,成为混沌。 看着那只越长越大的虫,白研良继续说到:“现在,你想从我身上夺回全部的雾界力量,应该会耗费一段时间,坦白地告诉你,我争不过你,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你想抹杀我拿到所有雾界的【权限】,至少也要和我僵持一段时间,看看它的速度,你觉得……到时候两个世界已经被它吞吃多少了?” “还有,就算你拿到了所有的雾界力量,你能对付它吗?” 白研良的话如同巨钟一般在白研人脑海中回荡,的确……这只巨虫散发出的气息,已经让白研人都非常惊讶了,这是一种极其古老,又极其恐怖的气息。 自己真的能干掉它吗? 这时,白研人突然发现,那只巨虫的背上,竟慢慢长出了周天的脸! 他终于面色一白。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是周天…… 自己做的一切,都给周天做了嫁衣。 白研人脸色灰败,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会想不通前因后果? 孟真无意中跌入雾界,这句话就是最大的谎言。 雾界如果真的能让人在无意中就进入,那就不可能耗费他这么多年的时间来打通两界的连接了。 这是谎言…… 这是周天的谎言! 也许孟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不是不小心掉进了雾界,而是被他的丈夫……亲自诱骗进了雾界。 周天是爱她的,这一点周天并没有骗人。 但他更爱自己。 见识过雾界的神秘力量后,人类这种被生老病死折磨着的短生种,早就让周天厌烦了。 他一直在研究的,并不是如何让妻子从雾界回来,亦或是如何让妻子复活。 而是……如何让人……永生不死。 多年的试验后,他找到了唯一的一个办法。 所有生灵活着的本质,是拥有“自我”意识,不然就算获得了不死之身,也只不过是一副行尸走肉而已。 相反,只要拥有“自我”意识,那又何必拘泥于外壳? 人类的外形,也只不过是迟早会腐朽的残蜕罢了…… 真正能长久的躯壳,唯有……能量体。 所以,周天的计划,从很早很早前就开始了。 一,如何抽取自己的“自我意识”,并妥善安置到其他躯壳内。 二,如何制作一具纯粹的能量体躯壳? 前者他用克隆自己的办法,不断转移意识,也算实验成功了。 而后者的难度,则要高得多。 要将自己转化为能量体生命,需要消耗的能量实在太庞大了,但一个物质世界是能够满足的。 但他撬动不了物质世界的本源。 不过…… 它们可以。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可塑性未来 “我曾梦到,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活到了最后,你站在一扇门边,门的另一边是尸山血海。” 许知非曾说过的话在白研良脑海中回荡。 关于窥见未来这种事,白研良向来是不信的。 过去无法改变,未来无法预见,才是物质世界的基本法则。 但……如果能超越光速,也许真的能回到过去,改变现在。 同样,未来真的不可预见吗? 看到秋天树枝上的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谁都能预见它会被一阵风吹掉。 看到一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谁都能预见他即将死亡。 一个瓶子倒在地上,一定是有东西曾碰过它。 一张纸上写有字,一定是有人用过笔。 一些简单得不能算作推理的现象,其实正是人类对自己“没有看见”的画面做出的合理演绎。 所以,只要收集到的信息足够多,演算的能力足够强,未来就可以被预见。 许知非拥有那样的能力吗? 不…… 她没有。 按照她的说法,她是孟真和周天的第二个实验品,用来存放孟真的记忆。 因此,许知非也被开启了自我意识,那她所看到的那些画面,就根本不是她自己的推演。 而是记忆的主人,孟真让她看见的内容。 孟真……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但她为什么要给许知非的记忆里留下那些画面? 答案也许并不复杂。 许知非站在原地,看着白研良与白研人的对峙,看着周天融入残蜕,不断吞噬着雾界和人间。 她的眼前,看到了最后一幕画面…… 画面中,周天融进去的人形残蜕巨虫已经变得“顶天立地”,无数的口器在四下挥舞,不断蚕食着两个世界。 而庞大的能量也在不断转化成周天所需要的道具。 他要将自己转变为完全的能量体。 画面中,人形巨虫不断吞噬着山川,大地,以及所有的生灵,人类开始抵抗,却是完全的无力,那只残蜕巨虫明明看得见,却根本碰不着。 它仿佛是在另一个时空里啃食着一切,所有的武器都穿身而过,仿佛它根本就不存在。 铺天盖地的绝望,将世界推到了毁灭的边缘。 而这时的画面里,白研良面无表情地站在地上,那只巨虫就在他的身旁肆虐,他打开了门,门后尸山血海…… 画面回到现实。 许知非看着眼前。 白研良的神色正在不断变换。 而许知非此时仿佛也被注意到了,残蜕巨虫背后的那张人脸,发出声音: “是你啊……你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世界未来的命运。你能看到那些画面,是因为我曾经将一切计划告诉过孟真,这是她推演了无数次的画面,无论发生什么变故,最终……我都能成功。” 周天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我周天,从不相信既定的未来。” “但我……可以将最有利的未来,变为既定。” 许知非没有说话,狂风呼啸不止,大地与虚空都在崩碎。 一切似乎正如周天所言,再无变数。 白研良的体内,白研人和白研良的意识,正在交战。 战场并不是多么华丽的存在,而是白研良从未去过的……雾界。 两人的意识海中,雾界还是原来的样子。 灰白色的草绵延向天际,这世界寂静无声,视野之中只有一棵巨大的,几乎难以一眼看尽的树存在着。 白研人和白研良相对而立。 白研人沉默了许久,看向白研良,说:“为什么要阻止我。” 白研良笑道:“我直到刚才,直到残蜕变成的巨虫出现后,才意识到一件事。” “什么?”白研人心下不解,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多年谋划,成了周天的嫁衣。 而且,他不像周天,只想让自己得到好处,成为永生不死的存在。 他想做的,是能说服自己内心的真正好事。 他的确认为雾界的残蜕,与人间的生灵可以完美结合,雾界和人类世界的合二为一,也是真正的,最伟大的创想。 这对所有人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为什么白研良还要阻止我……为什么……他没有变成我…… “在你看来,自我意识是什么?” 白研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白研人不假思索道:“评判一个生命体是否真正活着的唯一标准。” 说完后,他紧紧地盯着白研良,却见白研良点了点头。 “不错,拥有了自我意识,才能真正地去感受这个世界,所以你同样也认为,自我意识对于生命而言更是最重要,最不可舍弃的存在,对吗?” 白研人沉默点了点头。 意识海中,一粒粒灰白色的光点从草地里缓缓往上飘,美丽极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白研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惘然:“其实,残蜕的生命是无穷无尽的。表面上看,它们朝生暮死,然而周天研究过,它们只是溃散成不可见的能量,再次被母树吸收,几乎眨眼间,就会在母树的某个角落重新凝结出来。” “它们……虽然没有自我意识,但不会死,反倒是……” 白研良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难道……” 白研人一声嗤笑,点点头:“猜得没错,残蜕真正死亡的时刻,是它诞生自我意识的那一刻。” “残蜕本身像一团朦胧的雾,看似消散,其实只是变成水珠挂在了世间万物上,热气一蒸,它就会再次出现。” “可是……诞生了自我意识的残蜕,就像雾气的内部出现了一把火,熊熊燃烧的烈焰!” 白研人忽然激动起来。 “它和残蜕的生命本质完全冲突,虽然它给了残蜕认识世界,感知自我能力,但也在快速消耗着残蜕的生命力。” “所以……想要永远沉沦地活着,还是短暂地清醒刹那。” 白研人摊开双手,闭上了眼睛,任由弥漫四周的灰白色光点飞来飞去。 “我选择了后者。” “我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意识的灼烧,我吞噬其他残蜕,延续自己的生命。” “我,有什么错?” 他的目光,落在了白研良身上,低声质问。 第四百四十二章 早已为人 意识海里,一切仿佛忽然变得完全静止。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白研人,这个自己的另一面,更确切地说……是另一个他。 一粒粒灰白色光点绕着两人飞舞,仿佛正在对他们说话。 明明同为一体,为何最后判若两人? 听着白研人仿佛质问,又仿佛自问的话,白研良没有回答。 错? 他能说白研人犯了什么错…… 他连诞生都是周天和孟真所造成的意外,在成长阶段中又被自己视为“母亲”的角色谋杀。 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很难说没给白研人留下些什么。 也许换个人遭遇白研人曾遭遇的一切,会做出比他更恐怖的事。 而白研人想做的,要做的,从他的角度来讲,只是创造一个自己的容身之所。 无论雾界还是人世间,都容不下他,既然这样,那就干脆造一个新世界。 白研人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的身影如同被风吹皱的水面,出现了一层层诡异的波动。 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这里明明是两人共有的意识海,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属于白研人的意识正在消失? 白研良不解,他还没有对白研人发动什么攻击,如果可以,他更愿意说服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 “这是怎么回事?”白研良问。 “不是你吗……”白研人看了白研良一眼后,神色彻底冷静,抬头对白研良说:“之前我有些后悔将你分离出去,现在看来,我当初做的没错,周天的确对我做了些手脚。” “你走吧,不要去想如何对抗周天,他不是疯子,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残蜕巨虫吃不光两个世界。” “逃吧,尽量逃远一些,等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他自己会离开人类世界。” 白研良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些名叫慌乱的情绪:“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知道,但看起来,我和那些残蜕一样,这是残蜕即将破碎消失时的状态,我虽然拥有了自我意识,但本质依旧是个来自雾界的残蜕。” “也许,他找到了让残蜕彻底消失的办法,并且将这个引子一直藏在我的身体里。” 说到这里,白研人忽然一声自嘲的笑:“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一直是自己在掌控他,他也一直心甘情愿地在被我驱使,现在想想,所谓的复活亡妻,恐怕只是他取信于我的一个借口。” “白研良,你看,人类多会撒谎?”他直勾勾地盯着白研良。 白研良沉默了片刻,看着仿佛即将破碎消失的白研人,白研良一声轻叹:“也许你没发现,你之所以觉得自己掌控了周天,正是因为你相信了人类的感情。” “你相信周天因为复活妻子甘愿为你所用,才会落得为他做嫁衣的下场。” “你其实和我一样,”白研良的声音不大,却震得白研人心惊胆寒,“早就被人类的情感污染了。” “放屁!”白研人怒喝,“我根本不存在那种低级的东西,我要做的,是创造新世界那样伟大的事,我和你不一样,和他也不一样,我不是人类,也不是残蜕!” “我就是……” “哥哥!”突然间,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猛地在意识海里出现。 白研人浑身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白研良所在的方向。 只见一个孩子的虚影慢慢成型,那是…… 白研良! 白家真正的孩子,白研良! “你撒谎了,人类果然很会撒谎。”白研良平静地看着他。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白研人早就在向人类转变的呢? 是心底那个属于真正白研良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 白研良真正的记忆,是在白研人死后的那一晚开始的。 而这个孩子的记忆,要更早。 从孩子的记忆里,白研良看到了一切。 真正的白研良,是被白研人看着长大的。 在白研良的成长过程中,因为父母的离世,一直是白研人在扮演那个名为父亲的角色。 记忆里,他没有嫌麻烦,也没有粗暴地对待那个孩子。 虽然茫然无措,虽然对带孩子一无所知,但白研人还是一点点试着,学着,把白研良养大了。 “十年前的你为什么会死,虽然你有你的说词和理由,但我知道……”白研良深深地看了白研人一眼。 “我是你分离出去的另一半意识,如你所言,我是空白的,无知的,但同样拥有你的一部分灵魂力量。” “而真正的白研良,在长久与你的接触中被残蜕的诡异力量影响,身体一直很差,最终死在了十年前的那一晚。” “那一晚,你死了,我出现了。” 白研良的声音回荡在白研人的耳中。 “为什么?因为我们本是一体,你的意志还在,我就永远不可能出来。为什么救下这个孩子,你自己了断了人类的躯体,躲进了钥匙空间,把我从白研良的身体里释放了出来。” “你想让我维持着这副身体不死,或者说……你是在用自己的另一半空白灵魂,来滋养那个孩子即将消散的意识和身体。” “白研人……” “哥哥。” “我说得没错吧?” 一大一小,两个白研良站在一起,望着即将消失的白研人,意识海似乎也在激荡,狂风骤起,吹得草伏叶低,满天都是灰白色的光点。 他早就变成人了…… 从他诞生意识的那一天起,他的思维与灵魂,就在朝着人类的样子转变。 残蜕本就因人而生,这一点也不奇怪。 “哥哥!” 小白研良大叫着就要跑过去。 “别过来!” 白研人一咬牙,猛地乍现一道白光,那白光仿佛有生命似的,卷起小白研良,捆住大白研良,将他们高高举起,作势要扔。 “靠近我……你们也会消失。” 白研人低下头,看着自己恍恍惚惚的手,低声笑道: “人类果然擅长骗人。”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不是人,也不是残蜕,世上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也没有我的同类,我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他慢慢抬头,眼里的温柔一如记忆中那样:“其实,我早就被接纳了。” “另一个我,你要保护好他。” “保护好我们的弟弟。” 他的身影如同碎掉的泡泡一样,从脚踝开始消失。 “还有你自己,弟弟。” 白研人最后看了一眼白研良,不舍地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就这样,他化作点点碎末,消失在一片白光中,就和所有残蜕消失前…… 一模一样。 第四百四十三章 同归于尽 周天从来不是个疯子,至此为止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白研人的诞生,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 为什么? 因为他发现,雾界那个世界,是一个没有“意识”的世界。 那么,第一个诞生自我意识的雾界生灵,天生就能调动雾界的所有奇诡能力。 而这,也是白研人能凝聚雾集,号令残蜕的缘由。 不过,周天通过孟真之手,创造了白研人,并不是为了造一个雾界的神,而是为了进行一场实验。 关于生命进化方向的实验。 可惜的是,白研人是个失败的实验品。 雾界生灵本没有寿命的概念,所谓的朝生暮死,其实不过是从一种形态转化为了另一种形态,它们并没有消失,不过……正如白研人自己所言,没有自我意识的残蜕,就算拥有永恒不灭的生命,也不算活着。 一块沉寂成千上万年的石头的确比人类短短的数十年要精彩,可那种精彩,石头本身并没有任何感知能力。 它只是存在着。 残蜕也如此,虽然循环往复地生生死死,不会消散,但根本没有任何自我意识,它们不算活着。 周天本来以为,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残蜕,就能够达成“拥有自我意识,躯体往复不灭”的真正永远长生。 他甚至想好了要怎么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残蜕的身上。 然而,白研人的失败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个名字白研人的残蜕的确成功地出现了,但从自我意识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本质也已经完全改变。 自我意识和他的本体存在是完全矛盾的,不可能并存。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停地补充残蜕,将其余残蜕当成消耗品,一天一天地活。 这条路走不通。 因为周天本身不是雾界的原生生灵,也不是雾界的第一个诞生自我意识的生灵。 雾界的一切,早就在第一个意识诞生的瞬间,烙上了白研人的印记,他晚了一步。 这也导致白研人可以让残蜕主动靠近“送死”,可以吸收残蜕,而创造了他的周天却反而做不到。 不过白研人还有其他的作用。 比如,他是雾界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灵,而雾界的根本法则是意识改变物质,一切厉鬼的力量根源就在于雾界法则,所以,只要白研人愿意,他可以用自己的意志调动雾界的一切,甚至……雾界本身。 一个计划很快就在周天的大脑中成型了。 残蜕的性质对于物质世界来说相当于毁灭性的打击。 可在两个世界碰撞中产生的巨大能量,也是难以想象的恐怖。 足以让他的躯体能量化,真正的达成永生了。 这些计划,白研良虽然逐步摸清楚了。 但还有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那就是周天明明只是一个人类,他是如何控制这些残蜕聚集成巨虫的? 他又是如何将残蜕巨虫吞噬人类世界后凝聚的能量,转变为升华自己躯体的力量的? 他根本承受不住才对…… 不对。 一定是遗漏是什么最关键的信息…… 白研良紧盯着上空,他没有为白研人的消逝而停止动作。 世界正在崩溃,但他的心却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坚定。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 自己遇到了许多人……许多好人。 没有什么是比生死之间更能考验人性的了。 然而就是雾集中共同经历的那些生与死。 才让自己这张不知哭,不知笑,不知喜怒,不知哀乐的空白纸张,慢慢有了颜色。 从一开始愿意豁出性命去和鬼对峙,提醒大家的姜姓女孩,到愿意为大家牺牲的警察,再到那一个个越来越熟悉,离别时也越来越难过的,已经成为同伴的,祁念那样的人。 是他们教会了自己,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 这也是刚才,自己为什么会问哥哥“自我意识是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明明拥有自我意识,明明知道命只有一条。 明明知道最珍贵的是什么。 但人类之中,还是会存在那么一部分人。 他们愿意为了胸中激荡的情感与信念,放弃生命,放弃意识,放弃存在,彻底消失。 也是认识到这一点后,自己才彻底扫清心中的迷惘,明白了真正要做的事。 我。 白研良。 此时此刻,是雾界的第一位生灵,此刻的雾界,由我的意志掌控。 下一刻。 天穹之上的巨大雾界母树,突然停止了降临。 不……并非停止降临,而是换了个方向! 雾界母树的根部,竟飞快伸出了铺天盖地的根须,裹向了正在天边疯狂啃食着现实世界的残蜕巨虫! 在根须包裹巨虫的刹那,巨虫的后背上,周天的脸再次浮现,他死死地盯着白研良。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现在这只虫的体内混乱不堪,被吞吃的现实残骸与雾界的本源力量混合在一起,雾界母树根本吸收不了,它会枯死!” 仿佛是应和他的话一样。 母树在白研良的意识控制下,虽然用根须包裹住了那只残蜕巨虫,并且疯狂地汲取它身上的力量,然而母树本身也在飞快枯萎,巨大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凋零,枝干也逐渐萎缩,干瘪。 照这样下去,支撑雾界的雾界母树,真的会枯萎至死。 然而,白研良却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对周天说到: “既然你可以吸收,我为什么不可以?” 说罢,白研良闭上眼睛,他的身体如同神只一般飞至半空,任这天地狂风呼啸,雷霆蔓延,也丝毫动摇不了他。 白研良感受到了……雾界母树的根、干、枝、叶,每一寸都在向他传达痛苦的信息。 然而,白研良却依旧不管不顾,用自己的意识加速吸收着残蜕巨虫身上的能量。 这股不要命的架势,终于让周天也恐慌了。 “你疯了!母树是雾界撑天的!它如果枯死,雾界会直接塌下来,把这个世界也砸碎!” 白研良看向巨虫背后的人脸:“你说,母树枯死,雾界失去支撑,砸向人间,人间毁灭。和雾界被你操控,逐步蚕食人间,人间毁灭。从结果上看,有什么不同?” “没有,对吧?” 白研良露出了自己清醒地活着以来,最真诚自然的一次笑容:“那我为什么要成全你?” “一起死吧,周博士。” 第四百四十四章 真相 白研良不是在开玩笑。 他回身看了一眼业城,这个地方,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就像一场短暂的梦。 之前的他虽然没有情绪,但心底偶尔也会想,我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是生病了吗? 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来历竟然这么奇怪。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 是那个已经和巨大残蜕融为一体的周天。 不过,还有一件事直到现在白研良也没能想通。 为什么周天可以保持清醒,与这些残蜕融合?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是雾界生灵,也没有用意志改变物质的能力,说到底他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用意识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白研良来到雾界母树旁。 与这棵巨大的树比起来,他显得无比渺小,就像大海中的一道浪花。 此时此刻,母树的根系正裹着巨型残蜕,疯狂吸收着它身上的庞大能量。 但它本身的颤抖也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就要崩溃。 “你疯了。”周天不再多言,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阻止白研良,更不可能改变白研良的想法。 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更加疯狂地啃食世界,只要汲取的能量比雾界母树吸收的能量多,他就依旧有胜算。 到时候就算天塌下来,就算世界崩溃,他也能完成自己的计划,虽然能量会丢失很大一部分,但这个计划他本身就预留了很大空间。 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用的话……够了。 周天话音落下,刚加快巨虫的啃食,就听到令人牙酸是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仔细看去,竟然是白研良控制着雾界母树,生长出了一条条血红色的藤蔓,正朝他伸过去。 只要被这些藤蔓控制住,周天就再也翻不起大浪了。 周天也知道厉害,白研良明显已经在拼命,他不抱任何幻想,残蜕巨虫突然“崩碎”,确见它的确变小了至少十分之一,虽然看上去萎靡了不少,但却立刻脱离了雾界母树根系的包裹。 同时,被它“蜕”下的那层外壳,也成了抵挡白研良的最好工具。 一层耀眼的残蜕外壳,在狂风呼啸中崩碎,继而重新变回人形残蜕的状态,并且朝白研良猛地冲了过来! 白研良漂浮在半空,神情未变,但眼神中却依稀闪过几分了然。 果然……周天能控制这些残蜕,绝对是有缘由的。 白研良调动部分藤蔓在空中飞舞,如同一条条收割性命的腥红血镰,所到之处残蜕立刻崩溃,消散无踪。 然而它们没有自我意识,更不会畏缩不前,仍是密密麻麻地蜂拥而来,挡住了白研良的攻击。 周天没再去关注白研良,他只是看着不断累积的庞大能量,喃喃道:“快了,就快好了。” 白研良也根本不再去管残蜕的阻挠。 他控制着自己,亲自飞袭向了周天所在的巨虫。 母树藤蔓的破损,残蜕的消散,在狂风之中混乱的声音一吹就满天喧嚣。 白研良逐渐掌握了一切,作为目前唯一的,有自我意识的雾界生灵,他的权限大得惊人。 就像一个装满宝藏的洞窟,人类都被挡在了洞外,但白研良……生来就在洞内。 他随手就可以取用这些财宝。 “周天!” 靠近巨虫后,白研良一声大喊。 周天却根本不理会他,仍然疯狂命令着所有残蜕,加速啃食世界之力。 见周天无动于衷,白研良也不再废话。 他闭上眼睛,意识飞快地掠过业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种感觉,和造物主无异。 他在寻找。 和周天这一番争斗下来,他已经远离了之前的位置,但好在,他寻找的速度很快。 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在他的“眼前”掠过,直到……在一人前停了下来。 许知非。 找到了。 许知非说她也是雾界生灵,是孟真用自己记忆创造的第二个真正意义上活着的雾界生灵。 然而,白研良没有感觉到许知非拥有调动雾界力量的能力。 似乎,许知非要“人类化”得更彻底一些。 不过白研良此刻并不是想探寻这个问题,他寻找许知非真正的用意是…… “把你身体里藏匿的那部分记忆,交给我。” 许知非的脑海里,出现了白研良的声音。 她正站在江边的栏杆旁,猎猎狂风吹得她衣裙乱舞。 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拒绝什么。 许知非安静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一团灰白色的光球,从她的胸口处飞出,并凌空直上,飞向了白研良。 终于,周天仿佛感觉到了危机。 他愕然回头,看向白研良:“那是什么?” 白研良将光球握在手中,直视着巨虫后背的那张脸: “所有信息都在告诉我,白研人是雾界的第一个有意识的生灵。” “我是白研人分离出去的备份,勉强算是雾界第二个有意识的生灵。” “许知非,是第三个,但你似乎并不知道她的体内仍存放着什么。” 白研良的声音,清晰地在周天的脑海中响起。 “直到刚才,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明明不是雾界生灵,却能调动残蜕,甚至你的权限还要大过我,我甚至无法做到让残蜕停止动作……” “因为,真正的雾界第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生灵,是孟真。” “我说得没错吧?孟真!”白研良对着仍在啃食世界之力的巨虫大喊。 周天瞳孔一缩,他沉默了。 “白研人离开了雾界,雾集诞生了,可孟真呢?她的结局是什么?我一直很好奇。” 白研良的声音,仿佛一道道巨浪冲击着周天的心防:“我有个猜测,也许……你的第一个实验品不是白研人,而是孟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孟真和她的孩子。” “你不知道人类掉入雾界会怎么样,所以你用了两个样本。一个是成年人,拥有自我意识的孟真。另一个是尚在孟真腹中,根本还未形成意识的胎儿。” 白研良的声音,终于第一次变得有些阴冷: “让我猜猜,你是依靠孟真在指挥号令这些残蜕,还是……那个婴儿。” 第四百四十五章 她的打算 话落,周天的心神剧烈动摇! 白研良眼神猛然一变,就是现在! 他操纵意念,握着这颗装满孟真记忆的光球,一头扎进了残蜕巨虫的体内。 他在赌。 孟真的诉求,一直是把自己的孩子重新接引回人类世界。 然而,白研人曾答应的,接引她儿子回人类世界的事,却并没有信守承诺。 他接回来的,是自己的“备份”,白研良。 而白研良体内被近期才苏醒的那个孩子的意识,也并非孟真的儿子,而是真正的白研良,白家的小儿子。 所以,从头到尾孟真的孩子都没能回到人类世界。 最大的可能性是,因为白研人和周天有合作,周天绝不会让那个孩子回到人间。 那么…… 周天能够控制残蜕,能够得到雾界的部分操控能力,就有答案了。 他操纵雾界的媒介……是他的儿子。 而这份带着孟真所有记忆的光球,正是破局的关键。 它一直封存在许知非的体内,并不断给许知非“预知梦”一般的预言画面,就是为了这一刻。 这些记忆,应该是孟真留下的后手,或许,那个聪明的女人早就意识到了丈夫的转变,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但她无法说服自己让腹中的孩子也接受和自己一样的命运。 这些记忆,就是能否唤醒那个孩子意识的关键。 周天也已经完全察觉到了白研良此刻作为的意义。 他终于有些失态了,大吼道:“滚开!” 恐怖的能量朝白研良挤来,将他的肉体挤得嘎嘎作响,几近崩溃。 白研良却不以为意,反而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你怕了。” 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周天的内心在咆哮,他疯狂命令着那个孩子,不管后果,也不管能否承受得住,雾界的恐怖能量涌了过来。 白研良的一身血肉也开始溶解,露出了森森白骨。 但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妈……妈……” 随着一声斑驳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这个声音,夹杂着男声,女声,老人,孩童,沙哑,浑厚,尖锐,低沉……仿佛有无数个人在同时喊出那两个字。 “妈……妈……” 他醒了。 那个孩子的自我意识,诞生了。 周天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下一刻。 庞大的巨虫,轰然溃散。 而周天真正的身体,也显露了出来。 那是……女人的身体?! 白研良仅存的意识,勉强看清了周天的状况。 那副躯体,从头部往下,竟然全都是女性特征! 白研良明白了一切……孩子是调动雾界力量的媒介,而妻子的躯体,则是作为承受世界之力的容器吗…… 他还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白研良不再去看他,因为受孟真记忆注入而诞生了自我意识的“怨婴”,不会放过周天。 凄厉的惨叫贯彻天地,周天难以瞑目,他明明快成功了,明明都到了最后一步,无尽的不甘与怨恨迅速聚拢。 与此同时,因为巨虫崩溃而暴乱的世界之力正在席卷大地! 汲取了不少世界之力的雾界母树正飞速枯萎,天空出现了一道道漆黑的裂纹,似乎摇摇欲坠,大地也在剧烈颤动。 真正的末日,这一刻才开始。 白研良已经浑身血肉崩溃,他闭着眼睛,任由自己往下掉落。 他能感觉到雾界母树即将支撑不住,很快,雾界真的会坍塌下来,砸碎人间。 我这样做……对吗? 白研良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心中一片迷茫。 忽然,他又笑了,满嘴都是鲜血。 我果然是人类…… 感受到自己心中的迷惘,白研良无比开心。 而这时,他的身体忽然被一股力道拖住,没有再继续下坠。 白研良有些意外,但也猜到了是谁。 果然……许知非来了。 自己目前的意志无法再掌控雾界的力量,周天也和自己的孩子陷入了混乱之中。 释放了保存在体内的孟真记忆后,许知非尝试着调动雾界之力。 她很好运,白研良也很好运,一次就成功了。 “你……要做什么……” 白研良的状况很不妙,虽然他是雾界生灵,但这里是人间,他的肉体正在崩溃,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已经用尽了全力。 “这棵树要死了。” 许知非说。 “嗯……”白研良并不意外地点点头,只要能调动雾界之力,的确可以很轻松地感知到雾界母树的状态。 “从她的记忆里,我看到过一段记载。”许知非说。 白研良意外地看着她,难道还有什么隐秘? 许知非看向白研良,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并不像自己,她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她。 比如此刻,她的想法自己就完全猜不透。 “雾界是一个永远不会诞生自我意识的世界,因为所有诞生自我意识的残蜕,都会彻底消亡。” 许知非说。 白研良点点头,他从白研人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雾界是人间的伴生世界,他从一开始就错了,”许知非看向正在和怨婴纠缠的周天,“雾界的力量,根本无法毁灭世界。” “但的确可以对人间产生巨大的破坏。” “这棵树,雾界一开始是没有的。” “那些已经诞生自我意识的残蜕会消失,可意识并不会消失。”许知非语出惊人,“我们都不是特例,数不清的岁月里,已经有许多残蜕诞生过自我意识,它们都消散了,消散的自我意识,在一望无际的灰色草原里,生根发芽,逐渐……长成了参天巨树。” “它才是雾界第一个存在自我意识的生灵,也是雾界唯一的一棵树。” 许知非的声音在风中飘荡,听得白研良有些出神。 “现在,它要死了,雾界不会坍塌,但残蜕会失控,流入人类世界。” 等等…… 白研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紧盯着许知非,问:“你想代替死去的它,成为第二棵束缚残蜕的树?” 许知非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耳边的长发,轻轻点头:“嗯。” 第四百四十六章 终章 时间太短,来不及告别。 雾界母树的凋零,周天和怨婴的纠缠,世界的崩碎,都在同时发生。 白研良看向许知非,又看向正与怨婴逐渐融成一体,完全变成纯粹恶意的周天。 “如果有缘,再见。” 他冲许知非笑了笑。 许知非的嘴角扯了扯,笑得如同之前的他。 但终究,也露出了一个还算是甜美的笑容。 “嗯。” 两个几乎相同命运的人,在这一刻,也做出了几乎完全相同的选择。 业城的幸存者们,根本无法看到狂风呼啸的天际正在发生的事,也看不清那两个人。 至于曾经的雾集同伴们,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在震颤摇晃的地面努力仰起头,看向了天空。 许知非闭上眼睛,所有的雾界之力,此刻全在她的支配之下。 只见她的身体快速扭曲变形,皮肤变得斑驳,四肢变得修长,面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 雾界母树在枯死。 但一棵新的,拥有自我意识的树在诞生。 许知非仍是能感知到这个世界的,她看到了天尽头的层峦迭嶂,看到了海岸边的汹涌白花,看到了深谷中的鸟兽奔走,也看到了末世中的苦难挣扎。 白研人说得对,也说得不对。 对于生命而言,拥有了自我意识,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所以白研人认为,自我意识,才是一个生命最重要的东西。 然而,无论是白研良,还是许知非,都在这段旅途中,慢慢地认识到……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偶尔也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 似乎有些东西能够凌驾于自身的存在之上。 白研人认为,人不可能放弃自我意识。 然而在整个人类文明的演化过程中,明知会身亡,消散,不复存在,却仍前赴后继者,比比皆是。 因为,真正的活着,从来不是抱守着永恒的自我,安静注视着一切顺其自然。 而是在某个时刻,极尽绚烂地绽放这一生,把一切留给后代传承。 生命是一条生生不息的长河,从不是一汪不增不减,不流不动的死水。 周天选择了死水,而白研良与许知非,选择了长河。 也许他们的自我意识会消散在这一刻,但那条蜿蜒曲折,又无比雄壮的长河,却始终奔流不息。 至少在这一刻,业城的幸存者们看见了。 一个巨大的人形虚影,变成了一棵金灿灿的树。 那棵树散发的金色并不刺目,反倒非常柔和。 它的根须扎进人间的大地,它的枝叶撑向无垠的深空,天地的颤抖与崩溃戛然而止。 却在这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寰宇。 周天与他的孩子,那个早已变成怨婴的婴孩儿融为了一体,已变成了一团几乎占据了天空一角的巨大血肉怪物。 它就像一团包饺子时,被剁得将碎未碎的馅儿。 白研良看着那团血肉怪物,再看了最后一眼,已经变成雾界新树的许知非,喃喃道:“再见……” 他是白研良,也是白研人,他是被周天与孟真创造出来的生灵,也是人间养大的孩子。 无论他是谁,在这一刻,他拥有了一颗纯粹的,人类的心。 白研人的意志发动,剩余的所有意识全部集中。 雾集大门……开启。 白研良凭空站在周天化作的那团血肉怪物面前,身后是一扇门,门内血气翻涌,仿佛尸山血海。 没有任何对话,也没有任何告别。 雾集大门吞噬了那个极大的,遮天蔽日的血肉怪物,也吞没了白研良那渺小的身影。 继而……无声地关上门,彻底消失不见。 ———— 不知不觉,许知非身化雾界母树,白研良带着周天与怨婴怪物进入雾集大门,已经过去了十年。 人类世界,似乎被某种无形的规则重新修订,所有人都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一场大灾难。 山崩,地裂,狂风,海啸,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但……在某个时刻,这些现象又都一瞬间完全消失了。 在他们的记忆里,没有任何诡异的现象出现,唯一异常的地方,只是那场灾难,消失得太过突然。 是的,人类并不知情。 物质世界与意识世界存在本质冲突,这种程度的“订正”,是人力无法抵抗的。 但……也有那么一些意外。 比如,某些掌心仍有钥匙印记的人。 宋缺,郁文轩,余笙……那零星的几个人,还记得。 他们各自回归了平凡的生活,但偶尔也会聚在一起,仿佛在等待什么,等着什么归来。 ———— 雾界。 新生的雾界母树较之以往那棵,要更加神异,也更有灵性。 但雾界还是那副样子,没有意识的残蜕在树上爬来爬去,偶尔掉到灰色的草甸上。 苍茫辽阔的地面,只有一望无际的灰白色,唯一顶天立地的,只有一棵树。 某一天,雾界裂开了一道门。 一个身影踏步而出。 他来到树下,抬手,摸了摸树干,树叶摇晃,传来沙沙声,仿佛有人在轻笑。 来人,正是白研良。 他安静地待在雾界这棵巨大的树下。 他自这棵树下诞生,现在又回到这里,合情合理。 白研良在这个世界,依旧像是神一样,凭借意念就可以塑造一切,调用一切。 但他只是给自己造了一个小木屋,在树下。 他也在等,等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很像,实则截然不同的人。 白研良也回去过,回去看以前的同伴们,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 郁文轩去了一个平静的乡下,当了一名语文老师,他的笑容多了,真诚了,只是偶尔出神。 余笙懵懵懂懂,仿佛新生儿一般,重新活了一遍,好奇地观望着这个世界。 宋缺继承了家业,这些年一直在动用家里的力量,寻找着他们的痕迹。 然而在那个世界,他们的痕迹早就完全不存在了,只是宋缺还是坚持,坚持自己的记忆是真的。 但白研良没能等到许知非。 她真的变成了一棵树,她的意识,也真的完全消散在了天地间。 又十年。 白研良回到业城。 黄昏时分,他来到业城江畔,入目波光粼粼,微风与斜阳,撩动了他心底的回忆,往事如刀,历历在目。 白研良凭栏而立,时间一直在向前走,但他却停在了原地。 二十年前,他几乎完全失去肉体,但带着周天和怨婴去到雾集后,他的另一幅身体却在意识的作用下凝聚成型。 阴差阳错之下,他倒是做成了周天梦寐以求的事。 但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一种祝福。 这江畔,他数次来过,也数次和她在此相遇。 江水拍打着两岸,细碎的水花冲散了思绪,黄昏的橘红色彩披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白研良靠在栏杆旁呆了许久,直到微风渐起,一股凉意袭来。 是起风了。 时间仿佛停在了此刻,恍惚间,白研良瞧见夕阳下,栏杆旁有一袭白影,也静静地靠在那里。 也许是风,江水忽然汹涌。 那个身影踱步而来,直到真切地出现在他面前。 “去喝杯咖啡?” 她问,脸上依旧带着不太熟练的笑容。 白研良嘴角一抿,笑道: “好啊,但我还是要白开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