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剖腹惨死,重生后王妃掀了王府》 第1章 詹霁月,当初嫁人你该选我 冬日,北祁怀王府门口结着一层蜘蛛网,怀王妃詹霁月身上带着手铐脚镣,被人狠狠压在地上跪着,一脚踹在她的后背。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和别的男人有染,我要见王爷!你们放开!” 寒气不断往她身上冒,詹霁月惨叫,脸上满是悲愤的泪水。 月前,皇帝病重,她的夫君拿着她给的虎符率兵北上,尚未出征,从她的房里抓到一个男人,王爷误以为他们有染,不由分说将她关押,严加看管! “大姐还想着见王爷呢!死到临头还不知错?” 清脆的笑声在空中响起,华美的裙摆随风而起,明艳的面容上涂着鲜红的口脂,极为放肆张扬。 詹霁月回头,瞧见来人,欢喜道:“二妹!你来救我了?我从没和什么男人有染,你帮我和王爷解释解释!” 这是她的庶妹,詹知许! “解释什么?解释王爷亲自往你房间送的男人?还是解释,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怀王妃,而是谋反的罪臣?” 往她房间送男人? 谋反? 陛下昏庸无能,趁着他病重诸侯揭竿而起,能者登基,她将祖父留给她的虎符给了她的夫君,以王爷的身份逼宫名正言顺,怎么会算谋反?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詹霁月心底隐隐生出不好的感觉,倒退两步。 詹知许嘴角嫌弃的一撇,讥讽的瞧着她的脸。 “还不懂我的意思?” “詹霁月,你很快就要成为阶下囚!就算王爷登基,皇后的位置......是我的!要不是为了你的虎符,王妃的位置怎么会轮得到你坐?” 詹霁月眼前发白,嗡嗡的发出耳鸣。 怎么可能! “王爷到底在哪!我要见他!” 詹霁月厉声开口,盯着詹知许妖媚的眉眼,手指紧紧嵌到掌心。 “贱妇!虎符根本没用,带来的全是老弱病残!” 门外响起爆喝,房门被粗暴的踢开。 一张俊朗的面容映入眼底,沈淮序憎恶的瞪着她,“詹霁月,那三千将士全死了!定安侯府谋反罪证确凿,陛下已经下旨满门抄斩,本王奉旨查办,你最好束手就擒!” “虎符明明是你要的!定安侯府从未参与谋反!沈淮序,二妹说那男人是你故意放的,你娶我就是为了利用,此话当真?” 詹霁月不可思议的站起来。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对着她的膝盖狠狠一踹,犀利的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没错,那男人就是本王丢进去的!为了休你,本王也是煞费苦心!” 沈淮序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顺手搂着詹知许的腰,冷笑,“若不是你,本王要娶的本就是知许!”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詹霁月顿时头晕目眩,听见他说的话,满眼不可置信。 詹知许和沈淮序竟然......她成为王妃,是一个局? “谋划这么多年全都白费!这谋反罪你替本王接了,也算全了你我夫妻的恩情!” “沈淮序,你这个畜生!” 詹霁月疯了一样嘶吼,朝他扑过去,沈淮序恶狠狠的瞪她,扬起手,冰冷的鞭子狠狠打在詹霁月的身上。 “闭嘴!” 詹知许一脚踹在她的身上,不耐烦的扯住她的头发,“大姐,我已经将王妃的位置让给你这么多年,现在也该还给我了!我也不亏待你,定安侯府,就当是你的陪葬吧!” “詹知许,定安侯府也是你的娘家!” 詹霁月发丝凌乱,嘴角溢出鲜血,伸手抓住詹知许的头发,狠狠一扯。 “啊!” 詹知许抄起木棍对着她的后背打了过去。 “爷爷只喜欢你,祖母也是!明明爹更疼我,我娘也深得爹的喜爱,凭什么你依旧霸占着嫡女的身份让我备受羞辱?凭什么我只能是庶女!既如此,都去死吧!” 詹知许笑的无比刺耳,她的指甲赫然掐入她的脸颊,浓郁的鲜血从指缝溢出,还觉不够,按着她的手放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 剧烈的疼痛涌上,让人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詹霁月倒在地上,双眼漫出水雾。 这到底是为什么? 詹知许虽然是江姨娘的女儿,可她什么好的全都给她,甚至江姨娘苛待她,她也不曾将怨恨放在詹知许身上。 成为王妃后,她几次为詹知许谋划,还为她找好儿郎想给她最好的生活,可詹知许每次都拒绝......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看中了我的位置!” 詹霁月绝望的捂着肚子,满眼猩红。 “大姐。” 詹知许抓住詹霁月的头发,笑的妩媚。 “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你听听,我的心脏跳的快不快?这个啊......是你弟弟的心头血养着的心脏呢!他死的很惨,被王爷剖开了皮肉,取心的时候还在跳呢!还有你那个清修的娘,她啊......早就死了哈哈哈!” 詹霁月狠狠地盯着她,喉咙溢出血腥,她的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大脑轰鸣,抢走御林军的长剑,朝着詹知许冲过去。 “唰。” 詹知许反手夺下来,插入她的胸膛。 詹霁月倒在地上,阴沉沉的看着詹知许。 詹知许怯懦的缩在沈淮序怀里,忽然掉眼泪,“王爷,大姐在瞪着我!她是不是想对我们的孩子下手?” 摸着自己的小腹,詹知许得意的朝詹霁月挑眉。 “她腹中也有孩子,在她死之前,让我看看那个孩子是男是女好不好?” 詹霁月惊恐的抬头,见沈淮序朝自己走过来,赶忙护住自己的小腹,犀利的吼道:“这是你的孩子!你要做什么!” “知许肚子里的才是我的孩子!” 沈淮序不屑的冷笑,眼里满是凉薄。 “不!” 詹霁月激烈的挣扎,沈淮序一把将她按在地上,撕开了她的衣袍。 詹霁月心脏猛缩,剑刃挑开她的肚皮,刹那鲜血如注。 犀利的喊叫响彻云霄,刹那,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凉气冲到脸上,她看到了一个男人沉沉的朝她走来,黑金色的蟒袍在眼底翻滚。 詹霁月缓缓伸出手,试图拽他的衣角。 傅熠然! 下一刻,她的眼睛被人缓缓合上,耳边响起魔魅的声音。 “詹霁月,当初嫁人你该选我。” 第2章 改变!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詹知许,沈淮序,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猛地睁眼,詹霁月从床上坐起来,猩红着眼厉声嘶吼。 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回荡,詹霁月愣住。 目光打量四周,熟悉的霉味闯入鼻尖,红色的床幔如同鲜血一般在她的眼底飘扬。 这些——竟是她出嫁前的房间! 这是她最不想回忆的时候! 身为定安侯府嫡女,祖父疼爱爹娘和睦,她本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她十岁那年爹娘发生一次争吵,她娘一气之下前往道观清修,这一去便是五年。 也是那个时候,祖父病逝,江姨娘日夜陪伴,她爹顶不住江姨娘的温柔小意,彻底忘了她娘,宠妾灭妻,不但不去接她娘,甚至将她弟弟送去远在江南的外祖那,宠着詹知许,让江姨娘出席各种宴会场合,大有抬为平妻的意思。 江姨娘得势后,那个嚣张的侯府嫡小姐“死了”,只留下苟且偷生不得爹宠爱的詹霁月。 临死,竟然还会回到这里?! 詹霁月眸光讽刺,低下头,赶忙去摸自己的肚子。 平的! 怎么可能! 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来,詹霁月掀开了衣袖——守宫砂牢牢地出现在手腕上! 重生! 她重生了! “小姐,你醒了吗?” 门外,响起秋竹清脆稚嫩的声音。 詹霁月慌慌张张的从床上下去,推开门,迎上一张秀丽的小脸。 “秋竹!” 张开手,一把将秋竹抱住,詹霁月双目通红,喉咙溢出血腥味。 真好! 她还活着!没有为替她报信,被詹知许的人拖去树林,虐杀至死。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秋竹被詹霁月吓到,赶忙拉着她的手左右看看,急的眼眶通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找大夫过来!” “不用!” 詹霁月握住她的手,使劲擦了脸上的眼泪,重重的摇头。 “今日赏花宴不少达官贵人的女眷都要来,江姨娘催着奴婢来让您去前厅接待,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秋竹急切的开口,心疼的看着詹霁月身上的粗布麻衣。 堂堂定安侯府嫡小姐,竟然穿的这样单薄朴素! 闻言,詹霁月有瞬间的怔愣。 “赏花宴?” 是十五岁时在定安侯府举办的赏花宴! 她竟然回到这个时候! 詹霁月呼吸霎时冷了下去,瞳孔骤缩,眉眼染上阴霾,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小腹,面上溢出令人窒息的寒气。 前世,就是在这场赏花宴上,她被江姨娘和詹知许设计,名声尽毁! 那时她太天真,虽然被江姨娘百般折磨,却依旧信了詹知许伪装的善意,将她当成知心姐妹,听闻詹知许身体不适前去池塘边找她,结果却被人推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小厮从水底冒出将她捞出来,本以为是小厮好意,可没想到那小厮竟然趁乱扯下她的衣裳,轻薄的纱裙盖着裸露的肌肤,她的名声差点毁了。 只是这样还没完,赏花宴的女眷有一些和她的母亲有些交情,命人给她披上外衣急着带她回房暖和,却没想到一进去她便头晕目眩,等清醒过来,身旁躺着一个蒙面的男人强行要抱她! 她吓坏了,狠狠甩了一巴掌,男人却不依不饶,就在这时候,江姨娘带着人群推开了房门。 她没了名声,父亲气急败坏要打死她,也是那时候,沈淮序的下人冲进来,带来一封信,告诉父亲他不介意这件事,甚至立刻和定安侯府定亲,许她正妻之位。 正是这样天大的恩情,让她彻底对他死心塌地! 哪怕婚后王府无人将她当成王妃尊重,甚至管家权也从未交到她手里,她也任劳任怨,甚至交出了祖父临死前给她的虎符! 多年前的事如今细细想来,很多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 那个救她的小厮——她曾在王府的庄子里见过! 至于那个蒙面的男人,江姨娘将他拖下去说是乱棍打死,可她从未见过那个男人的尸体! “呵,看来是计中计!” 很快想清楚事情的脉络,詹霁月眸底酝出森寒,嘴角扯出冰凉的弧度。 “小姐,江姨娘不知这次要耍什么花招,您不如就别去了!” 秋竹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忍不住开口。 经历这么多,詹霁月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样真心的话,看着秋竹心底划过一丝暖流,喉咙发哽。 敛了眼底的湿气,她的面上露出一丝冰寒,吐出的声音比雪还冷,“必须要去!” “秋竹,我们再不会受她们欺负!” 詹霁月的手扶着木门,指甲深深嵌进去留下刮痕,瞳孔里溢出的恨意怎么都挡不住! 老天垂帘,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她绝不会再让詹知许得逞! 她所有的灾难都起源于这次赏花宴,江姨娘和詹知许想要毁了她的清白,她便反将一军,看看她们究竟谁更胜一筹! 不止如此,詹知许的前途,沈淮序做梦都想要的皇位,她都会全部毁掉! “前世我受的苦,詹知许,沈淮序,我要你们千百倍偿还!” 迎着光,詹霁月狭长的凤眸眯起,瞳孔怒放光华,刹那,妖冶艳丽,气势滔天。 秋竹一时间看的呆滞,怔怔的站在原地,猛的一下子,觉得她家小姐仿佛变了! “秋竹,距离赏花宴还有多久?” 回眸,詹霁月朝秋竹问道。 秋竹思索了一会,果断的开口,“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够了! 拨了拨发上的簪子,詹霁月唇角弯起一抹弧度,幽声道:“现在,陪我去做一件事。” 辰时一刻,朝阳破云而出,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罩住整座安平侯府。 “刑部侍郎姜夫人到!伯爵府马夫人携两位小姐到!” 前厅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的赏花宴正在拉开序幕。 詹霁月捏着手里的发簪,翻箱倒柜找到一根金丝缠上去,定定的看着尖锐的一端,唇角轻轻扬起。 “小姐,一切都做好了!” 秋竹收着手匆匆走到她身边,朝她点头,呼吸却有些发抖。 詹霁月忽然伸手,将她握住。 第3章 前世落水事件重现,詹霁月反击! “别怕。” 詹霁月轻柔的捏了捏秋竹的掌心,唇角蔓开淡淡的弧度。 今日,让她让詹知许好好看看,什么叫自作自受! 秋竹快速的朝詹霁月看了一眼,莫名的,对上她的视线所有的紧张全都不见。 “走吧。” 起身,詹霁月带着秋竹从房内走了出去。 “大小姐!” 还没到前厅,詹知许身边的丫鬟急切的跑过来,“噗通”跪在地上。 哽咽道:“小姐旧疾发作让奴婢过来找您!您快去看看!” 熟悉的画面印在眼底,詹霁月手腕猛地抖了一下,不知废了多大的功夫方才掩下眼底的惊天杀气。 指甲抠在掌心,沁出血腥味,低沉的气压带着让人窒息的慌张,丫鬟怪异的抬头,打量着她。 大小姐蠢笨如猪,按照往常,只要她提起小姐,大小姐早就赶过去了,现在怎么一动不动? “我这就去。” 良久,詹霁月淡淡的开口,目光和秋竹对视,眸底掠过一丝冷光,脚步径直朝后院走过去。 丫鬟换上欢喜的神色,跟了上去,“奴婢带路!” “大姐!” 后院,詹知许站在那喂鱼,见到她来,立刻换上委屈的神色捂着肚子等着她过来。 迎着光,詹霁月远远看过去。 詹知许得意洋洋的神情几乎和前世杀死她时的场景融为一体,惊天的恨意涌上,很快遍及骸骨。 詹知许,好久不见! “大姐你快来给我按按肚子,真的好痛!” 顶着一张伪善的笑脸,詹知许站在湖边可怜兮兮的朝詹霁月伸手。 詹霁月缓步走近,在詹知许的身边坐下,朝她的肚子缓缓伸手。 詹知许体寒,只要喝了凉水就会腹痛,前世她一心照顾这个妹妹,没少学按摩的手法,以至于只要詹知许有什么不舒服,就会特意来寻她。 这也成了詹知许常来王府的理由! “大姐,你对我真好,娘总是克扣你的东西我也看不惯,今日定要和她好好说说,起码冬日你屋里的炭火要足一些。” 詹知许紧紧握着她的手,认认真真的开口。 詹霁月眸光掠过一抹阴冷,讥嘲的落在她们紧握的手上,柔声道:“二妹,我有你真是万幸。” 真是万幸,若没有她,自己怎么会死的那般惨! 安平侯府对她这样好,詹知许又何曾真的将这里当做家! 詹霁月呼吸沉了下去,努力克制自己的手指,她怕一不小心就将詹知许掐死! 瞥眼,詹霁月朝秋竹看了过去。 秋竹弯着腰,悄悄后退。 “瞧大姐你说的,这都是我该做的事。” 詹知许站了起来,含着笑朝詹霁月开口。 下一刻,身子忽然一歪。 “哎呀,脚崴了!” 来了! 詹霁月唇角扬起。 “咚!” 身后传来尖锐的喊声,詹霁月赫然伸手,攥住了詹知许的手腕。 那瞬,一缕寒气从脚底升到头顶。 詹知许惊恐的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拽了下去。 “救命!” 詹知许大声尖叫,满眼惊恐。 她怎么会被詹霁月拉下来! “哗啦!” 詹霁月回头看着她,毫不犹豫的举起手。 掌心按在詹知许的头顶,猛地往下一压。 汹涌的杀气在她眼底翻滚——詹知许,你去死吧! “哗啦啦!” 身子不断往下坠,冰凉的湖水浸湿衣裳,熟悉的窒息感几乎让她气血上涌,动弹不得。 “小姐!” 水漫过了她的头顶,秋竹急切的声音传过来,身子猛地激灵,顿时清醒。 詹知许不能死的这么容易! 她要让詹知许咎由自取,身败名裂,好好尝尝前世她被万人指责的痛苦! 手一松,詹知许的头冒了出来,大口喘着粗气。 “小姐落水了!来人啊!小姐落水了!” 秋竹慌张的抱着披风,大声朝前厅喊人。 “霁月?那边是怎么了?” 江姨娘听到动静,喜的嘴角上扬,浩浩荡荡带着女眷过来,焦急的问道。 “大小姐落水了?小美人,别急,小人来救你。” 混乱中,一道黑影从池塘的角落跳下来,潜在水底冒出头,猥琐的伸出手,瞧见两个女人落水,脸上的神情顿时呆滞。 怎么会有两个! 哪个才是大小姐? “不管了,找离得最近的!” 男人狞笑的靠过去,眼见他朝自己越来越近,詹霁月手指微微握拳。 “你是大小姐吗?” “莫怕,小的来了!” 男人辨认着面前的女人,黝黑的双手朝她的腰伸了过去。 詹霁月吸了口气,弯唇,从袖口拿出簪子——狠狠插在他的肩膀上。 “嘶!” 鲜血染红了一小片池塘,男人震惊的瞪大眼。 冷不丁对上詹霁月诡谲的双眸,一丝寒气瞬间从脚底升腾。 “救命!我不会水!救命啊!” 詹知许急的大声尖叫,顾不得自己的谋划,忍不住哭出来,朝小厮喊了好几声,呛了好几口水。 “我吩咐你的事,可别漏做了一件!”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她自如的在水里游了几下,男人顿时反应过来,欢喜道:“原来是二小姐!” “放心!大小姐这件事小人一定办的妥当!” 说罢,男人朝詹知许游了过去,伸出了手。 “啊!” 江姨娘特意在外面等了一会,听见动静,甩着帕子捂着脸赶过来,关切道:“霁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掉水里了?让你穿多一点,这身上衣服是不是......” 看清眼前场景,江姨娘脚步顿时僵住。 池塘边,詹知许瑟瑟发抖的坐在地上,她的身上湿漉漉的淋着水,衣裳混乱,浅色的肚兜若隐若现,竟是肩膀上的纱衣都被扯个干净! 更严重的是——詹知许正被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抱在怀里,臭烘烘的嘴都要碰到她的脸。 “小姐您怎么样!” 秋竹恰到好处的将詹霁月拉上来,披风严严实实的将詹霁月围住,不可思议的捂着嘴,惊道:“哪里来的男人!怎么能抱着二小姐!” “知许!” 江姨娘大叫,疯了一般冲过来,狠狠推开那个男人,张开双手紧紧抱住面色发白的詹知许。 抬头,朝詹霁月怒目而视,“知许怎么会落水!霁月,你给我解释清楚!” 第4章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江姨娘! 詹霁月定定的看着面前这张风韵犹存的脸,耳边回荡着前世临死时詹知许说的那些话,滔天的恨意在眼底翻滚,指甲戳进掌心,眼眶沁的通红。 自江姨娘得势,屡屡克扣她的吃食,让她在府中过的比猪狗还不如,这也就罢了,她总想着熬到嫁人就可以彻底避开江姨娘,没想到她竟然和詹知许合谋,杀了她的娘和弟弟! 这对母女,该死! “霁月不懂姨娘的意思,二妹找我过来,脚滑将我一同拉下水,怎么在姨娘的嘴里就成了霁月的错?” “诬陷嫡女,这就是姨娘的气度?” 目光落在江姨娘身后的一群女眷身上,詹霁月颤抖着身子开口,声音里满是哭腔。 “这可是定安侯府夫人生的嫡长女,可怜夫人在道观清修,儿子被送去江南老家,女儿在府里竟然过着这样的日子?一个姨娘算是半个下人,竟然也敢对嫡女这么说话?” 女眷里不乏和詹霁月娘亲交好的夫人,见到詹霁月苍白的脸,顿时心生不忍。 江姨娘平时嚣张惯了,猛地被人怼,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恨的咬牙。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安排好只有詹霁月落水,那个男人撕开的应该是詹霁月的衣服! “娘!” 詹知许也清醒过来,落魄的靠在江姨娘怀里,冻得瑟瑟发抖。 “詹霁月她......” 詹知许不甘心的咬唇,恨恨的瞪了一眼那个男人,拼命拉扯自己的纱裙。 男人听着对话,反应过来——他搞错了人! 耳根火辣辣的疼,勃然大怒——他竟然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吃人一般的眼神朝詹霁月看过去,冷不丁的,詹霁月抬头。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漆黑的眼瞳渲染着幽深冰冷的气息,里面卷动的风暴几乎将他淹没。 像是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厉鬼! 莫名的,男人膝盖发软,喉咙发堵,惊惧冲上头顶,再不敢动一下。 江姨娘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紧紧护着詹知许,脸上浮出阴毒,咬着牙道:“不妨事,娘还有下一招!” 幸好她怕落水不能让詹霁月彻底身败名裂,准备了后招! 就算她躲开这次又怎么样,只要配合得当,詹霁月这次必须成为人人唾弃的荡妇! “是妾身说错话,我也是关心则乱,霁月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江姨娘抱着詹知许起来,歉疚的朝詹霁月行礼道歉,美貌的脸上沾着水汽,慌张道:“幸好今日都是知许的姑姑们过来赏花,本是救人的事要是让外人看去乱说,知许可算糟了大罪!” 江姨娘不忘为詹知许的名声找补,詹霁月听在耳里,嘴角露出讥嘲。 清白和名声,可不是江姨娘这一句话就能补回来的! 做一个庶女的姑姑,这些女眷可不见得答应! 果然,那群女眷面面相视,没有一个人应声。 “你们两个受惊了,赶紧回屋换上干净衣服!等会厨房送去姜汤暖身子,莫要着凉!” 江姨娘心里焦急,顾不得这些女眷,心里想着下一步,推着詹知许和詹霁月回屋,眼神狠狠剜了那男人一眼,命人将他带下去。 “小姐!您也太乱来了!您要是真溺水可怎么好?” 进了屋,秋竹赶忙拿出准备好的汤婆子,倒了热水给詹霁月擦身子。 褪去湿透了的衣裙,詹霁月唇角弯了弯。 “我若不落水,这后面的戏她们该怎么唱?” 换好衣裳,推开窗户,嗅着清新的空气,詹霁月的手缓缓擦过窗台,捏着指腹上的粉末,低低笑出声。 “这就是江姨娘让人放进来的东西?” 秋竹嘴角噙着笑,重重的点头,邀功的扬起下巴,兴奋道:“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提前守着,果然见了这些,该换的奴婢都换了,一切就等好戏开锣!” 秋竹办事从来都很稳妥,嫁去王府后也多亏了有她自己才能避开许多暗箭,也正因此,詹知许将她视为眼中钉,趁着她将虎符给沈淮序后察觉有孕的功夫,让秋竹去报信,结果半路却被一伙匪徒劫走,跟着秋竹去的丫鬟哭着回来,说秋竹被十几个山匪轮流...... 前世她看见詹知许和山匪来往信件,但她一直不敢相信,等到她被囚禁詹知许彻底露出真面目,她才确定秋竹究竟被谁所害! 秋竹是为她而死,这次,她定不会再让重蹈覆辙! 她要带着秋竹一起,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大小姐!厨房送姜汤来了!” 一个婆子敲响房门。 詹霁月和秋竹对视一眼,敛下情绪,放人进来。 婆子进了屋,笑盈盈的将姜汤递给詹霁月,眼睛左看右看,确定目标,走到香炉旁笑道,“姨娘担心大小姐受惊,让老奴给您点上香炉,还带了檀香,这可是安神的好东西!” 说着,婆子从怀里掏出一节香来,打开香炉,看着里面满满的一层白色粉末,暗自点头,从容的将檀香点上。 “老奴这就退下,大小姐好好沐浴,窗户都要关上,莫要着凉。” 说着,婆子关上了所有窗户,出门紧紧带上房门。 若是可以的话,詹霁月觉得她想将门拿链条锁上。 “真是贱奴!奴婢来时往香炉里下迷药的就是她!现在这是确定迷药还在不在!” 秋竹气的红了眼,差点追去打死那老虔婆。 “不过小姐,既然你已经知道他们会给您下迷药,为什么不禀告老爷老夫人?会不会......” “不会。” 詹霁月轻轻露出一抹笑,宽慰的握住秋竹的手,坚定的道:“告知爹和祖母,这件事只会不了了之!秋竹,我再不是那个心软的蠢货!江姨娘和詹知许想害我,就要做好被反将一军的准备!” 秋竹眸光一亮,“原来小姐您让奴婢做那些事,是......” “嘘。” 詹霁月伸出手,朝她低低的嘘了一声。 “大小姐,您睡了吗?” 房间内,悄无声息的闯进来一个身影。 昏暗的光线下,秋竹绕到那黑影身后,举起木棍,狠狠往下一砸。 拿着蜡烛,詹霁月缓步走到那黑影面前,弯腰,掀开了他脸上的面罩。 当即,脸色沉了下去。 第5章 詹霁月,你真当自己是主子! “胡进。” 吏部侍郎胡大人的独生子,京城有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房中更是养了面首无数! 这些年,胡府买进的丫鬟不下百人,却没见一个活着出来! 安排这样一个品行卑劣的男人进入她的屋子,江姨娘和詹知许就没想过给她一条活路! “看来,前世是运气好躲过一劫!” 詹知许对沈淮序存着另一份心思,她不想让自己嫁给沈淮序! 只是没想到前世她意外保留着清白身,名声毁了却阻止不了沈淮序明媒正娶的动作! “小姐,现在怎么办?” 秋竹本紧张的发抖,见詹霁月神色如常,双目亮晶晶的看着她。 她知道——小姐有主意! “让你在詹知许的屋子里放的东西,放了吗?” 詹霁月朝秋竹问道。 秋竹点头,“小姐放心,所有的东西全都安排妥当!” 既然如此...... 詹霁月唇角弯了弯,轻声道:“拖他去厨房!” 今日阴天,光线不足,趁着后院最昏暗的时候,秋竹躲在胡进前面拖着他的下巴和身子,一点点朝厨房进去。 过了一会,詹霁月面色苍白的打开房门,摇摇晃晃的去了厨房,嘴里喊着,“水!” “夫人!” 另一边,躲在暗处的婆子见到这一幕,急匆匆凑到江姨娘耳边耳语。 江姨娘瞪大了眼,皱眉道:“怎么就去厨房了?” “也是,若是剂量少了,难免口渴。不妨事,既然他们都进去了,就没事!” 嘴角噙着笑,江姨娘一改方才的颓废,朝女眷们开口道:“我们院子只是开了梅花,那没什么稀奇。” “厨房那风水好,我还栽了牡丹开的可好了,那可是富贵花,必须要带你们瞧瞧!” 带着人群进去,江姨娘放眼一看,瞧见厨房门关着,有两个人影晃动,神色压抑着狂喜。 “啊!” 痛苦的叫声从厨房传出来,江姨娘压着上扬的嘴角,快步冲了过去,一把将门打开。 “霁月,你怎么了?” “咚!” 一男一女两个人从桌案滚到江姨娘面前,一个丫鬟红肿着脸抬起头,发出尖锐的叫声。 “夫人!救救奴婢!” 江姨娘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大脑有片刻的空白,眼睛四处寻觅,气的浑身发抖。 “你为什么会在这?大小姐呢?” 怎么会是知许的贴身丫鬟春香? 她费尽心机做出来的局,詹霁月人呢?! 那丫鬟痛哭流涕,不住的摇头,那男人蒙着面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完全不顾人群,伸出手狞笑的朝后面扑过去。 “这个不中用,还有一个呢,快让我摸摸你!” 后面? “后面还有人?!” 江姨娘兴奋的冲了过去。 “啊!” 江姨娘掀开柴火,看见眼前的场景,惊的大叫。 不是詹霁月! 那男人抱着一个女人滚在地上,衣衫不整,那女人是...... “知许!” 江姨娘面色惨白,几乎崩溃。 怎么会这样!!! 江姨娘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怒不可遏的拽开男人,随手拿着铁棍朝着他的下身狠狠打了过去。 “啊!” 刹那,鲜血直流。 男人痛苦的叫声在院子里回荡,江姨娘踹了他一脚,猩红着眼朝门外大声嘶吼。 “詹霁月,你给我滚出来!” “这是怎么了?” 门外,詹霁月踏着泥泞的地面,从厨房外缓缓走过来。 茫然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惊讶的捂住嘴。 “这.....这怎么回事!二妹,二妹怎么躺在地上?” “詹霁月......你,你怎么在外面!” 看见詹霁月的瞬间,江姨娘嘶吼出来,几乎破音。 她的心口几乎疼的窒息。 詹霁月怎么会好端端的在这?地上躺着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詹霁月慌张的后退,颤声道:“方才觉得头晕,我便出来喝口水......二妹这是怎么回事?” 江姨娘试探着詹知许的鼻息,确定詹知许是被迷药迷晕,脸上气的通红,呼吸都在发抖。 但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人!府中进了贼人,还不快将这贼人抓起来!” 女眷们惊的不敢动弹,一把将詹霁月往外拉,指着厨房里的男人大声开口。 男人被剧痛折磨的清醒,看清眼前场景,瞳孔颤动。 低头——“啊!是谁!是谁打了我的子孙根!” 眸光犀利的看过去,江姨娘打人的棍子还捏在手上。 “你这个贱妇!你敢对小爷动手?!” 胡进恨的几乎要将江姨娘撕了,睚眦欲裂。 詹知许被吵醒,终于回神。 “娘,大姐呢!啊!这是怎么回事!” 詹知许身上凉的很,看清自己的状态,大口喘气。 这是怎么回事! 抬起头,门外满是围观的人群。 詹知许脸色惨白,瞪大眼睛快要哭出声,拉紧身上的衣服,浑身战栗。 瞳孔倒映出詹霁月的脸,大脑霎时轰鸣。 詹霁月,她怎么会好端端的在这里! “你!这不对!应该是你......” “该是我什么?” 打断詹知许的话,詹霁月皱着眉迎了上去。 “该是......” 威压笼罩在她的头顶,对上詹霁月漆黑森寒的双眸,詹知许喉咙发堵,慌张的看着江姨娘,说不出话。 该是詹霁月出丑,名声尽毁! 怎么会变成这样! “二妹,你怎么会在厨房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 詹霁月走到她面前,眸光幽深,“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敢在厨房找男人做这种事?定安侯府的名声都要被你毁了!爹若是知道,指不定多生气!” 詹知许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从江姨娘怀里站起来,上前几步愤恨的推开詹霁月,控制不住的嘶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教训我?大姐,你真当自己是主子!” “放肆!” 詹霁月抬起手,对着她的脸狠狠甩了一耳光。 “詹知许,你多年学的礼教学到哪去了!” 詹知许的脸瞬间红肿,她震惊的看着詹霁月。 这些年詹霁月待她仿佛亲妹妹,对她予取予求,像是摇着尾巴的哈巴狗,怎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还打她! “够了!” 江姨娘一把将詹知许护在怀里,仔细检查她的衣物,确定她衣冠整齐,长长松了口气。 第6章 堂堂侯府嫡女,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知许,这究竟怎么回事?” 掐了一把詹知许的胳膊让她清醒,江姨娘压下心底翻腾的情绪,心疼的问道。 詹知许被人围观,呼吸都快喘不过来,捂着脸瞬间红了眼眶。 恶狠狠的盯着詹霁月,咬牙道:“我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是头晕出来喘口气,没想到......呜呜呜!” 扑在江姨娘肩头,詹知许哭的伤心。 “这男人是谁啊,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侯府,怎么能随便一个男人都能进来!他这是把侯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詹知许声音拔高,不断哭诉委屈。 这便是把罪责甩到了胡进的头上。 “你不知道我是谁?” 胡进痛的几乎昏厥,手颤巍巍的捧着自己的子孙根,听到詹知许的话,咬牙道:“好你个詹知许,你给我写情书说爱慕我,让我来和你相约,你竟然说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听清楚了,小爷是吏部侍郎的独生子胡进!詹家小姐詹知许给我写情书约我相见,进了这里有个丫鬟闯进来,我想着买一赠一,一起收了!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想反口?你个贱妇,我定要你好看!” 胡进痛的神志不清,朝詹知许伸手,强硬的将她抓了过来。 詹知许慌张的推开他,不可思议道:“我什么时候给你写情书,明明是......” 詹知许看向詹霁月,声音却发不出来。 她明明用的是詹霁月的名义给胡进递的请帖! “都在闹什么!” 身后传来怒喝,深蓝色的衣摆在门外飘扬,詹霁月眸色深了深,手掌下意识蜷缩。 是父亲! 那个对她不管不问,前世在这件事发生后,像对待垃圾一样迅速把她丢去沈淮序处,一件嫁妆都没有给,参与他们谋划,薄情寡信,苟且偷生的父亲! 定安侯府满门抄斩,可他却和詹知许江姨娘一起活了下来! 薄情寡义,毫无血性和人性! “爹!救我!” 詹知许眼前一亮,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来了,赶忙松开江姨娘,扑向詹恒峰。 詹恒峰瞧见厨房的场景,再瞧着詹知许衣裳凌乱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勃然大怒。 “你,你们在闺房中竟然行这等污秽之事!” 仔细看着那个男人,詹恒峰差点气的翻白眼。 “胡公子!你怎么敢来定安侯府行凶!” 詹知许赶忙哭诉道:“这人不是我请来的!爹!有人要害我!” “谁要害你!詹知许,你自己给我的手镯定情,还想抵赖!” 胡进大声嚷嚷,左右都是女眷,他也不再顾忌自己名声,冷笑道:“你家女儿自荐枕席,我还没爽呢,就来这一出!怎么,你们家特意设局害我?” 胡进恶心的快吐出来。 “休要胡说!” 詹恒峰怒声打断胡进的话,头顶冒烟。 詹知许日后还要嫁到皇家做妃子,决不能和胡进搅合在一起! 但胡进有个姐姐在宫里是个贵人,十分得宠,他不能和胡家闹掰! 强忍着脾气,詹恒峰问道:“你在我定安侯府做出这等事,说是知许害你,这可关乎知许的名声,你可有证据?” 胡进咬牙切齿的从怀中掏出晶莹剔透的手镯,狠狠砸在地上,“这是你女儿给的定情信物!自荐枕席的贱人,还敢害我!” “还有一封情书,等我回府自会送上!” 詹知许还想狡辩,见到手镯,登时僵住。 真的是她的手镯! “怎么可能!” 詹知许愣了许久,终于想起来,指着詹霁月的鼻子,“是你!这不是我的东西,一定是你给的胡公子!” “我?” 詹霁月垂下眼,脸色惨白,垂落双手,自嘲道:“我......如何会有这样的东西?” “你别装!这本就是你外祖给你的东西,是我少时从你那抢过来......” 一不小心吐露真相,詹知许赶忙捂住嘴。 门外,人群纷纷目露震惊。 才名在外的侯府二小姐竟然会抢嫡姐的东西?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詹霁月,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头脑发晕!” 明明是给詹霁月用的迷药,为什么会用到自己身上! 詹知许摇晃着詹恒峰的胳膊,哭喊着控诉。 往日里倒是楚楚可怜,可如今大家亲眼所见詹霁月在厨房外,詹知许这模样像是疯狗乱攀咬! 乌云席卷,光线惨淡。 詹知许身着云萝纱裙华丽非常,一张脸娇俏艳丽,仿若仙子;詹霁月身着粗布黑裙,苍白的脸毫无血色,身形瘦弱仿佛乞儿。 这般对比,强烈到令人窒息。 “二妹,我只是出来喝水,顺便把姨娘的这根发簪修补好!你为什么字字句句都要往我身上引?” 詹霁月哽咽的低头,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掌心露出一根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发簪,抖着身子递给江姨娘。 还没送出去,被人拦下。 “这是定安侯夫人大婚时太后赏赐的发簪,夫人去道观清修留给女儿,怎么要给姨娘?” 江姨娘脸色微变,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愤恨的瞪着詹霁月。 这个死丫头,她要了许久都要不到这根发簪,现在拿出来,是要给她下绊! “爹,这手镯自小被二妹抢走,我拿不到手!今日这件事和我无关!你们竟然这般容不下我,霁月索性以死自证清白!” 说罢,詹霁月手里的发簪迅速一转,朝着自己的喉咙刺了过去。 “霁月!” 有夫人赶忙拦住,詹恒峰大怒,一掌挥开发簪。 詹霁月怔怔的看着詹恒峰,眼眶登时蓄满泪。 下一刻,嘴角溢出血,晕了过去。 “不得了,赶紧送回房里休息!” 那夫人抱起詹霁月,詹恒峰面上过不去,只得跟上。 秋竹边哭边急着拿热水。 “嘭!” 不小心撞翻了桌案,地上铺的软垫被掀开,露出发霉的地面,秋竹慌张的去扶桌子,椅子也被撞倒,瞬间四分五裂。 “这......这房里的家具都是残次品,被子竟然都发潮上霉!还有这地面,凹凸不平,怕是半夜都能踩空摔了!” 女眷们震惊的瞳孔颤动,堂堂侯府嫡女,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第7章 放肆!你就是这样管的家! “屋里没有像样的梳妆台,一个姑娘家连多余的首饰都没有,侯爷,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家的姑娘?” 那些夫人瞧着詹霁月的房间暗暗心惊。 她们府中也有不少庶女当个玩意养着,可就算这样,都不会苛待至此! “这可是侯府嫡女!侯夫人若是回来,岂不心寒?” “总不能偌大侯府,管家的人真的是姨娘吧!” 夫人们对视一眼,斜着眼瞥着江姨娘,面上露出讥讽。 她们也并非心疼詹霁月,只是江姨娘身为一个妾室却一直以主母自居还邀请她们参加宴会,大有将她们踩在头顶的意思,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觉得憋屈。 趁着这时机,她们一言一语的挤兑江姨娘,也算敲打自己家里的妾室。 “这.....我并不知......” 詹恒峰多年没有踏足过詹霁月的院子,此刻见到这一切,呼吸都在变冷。 “许是一时疏忽,霁月这孩子总是闷着不肯说,她的性情你们也知晓......” 詹恒峰狠狠瞪了一眼江姨娘,还想找补。 这意思,想轻易放过江姨娘? 秋竹眯了眯眼,手指一点点的握紧。 想起詹霁月之前的吩咐...... “这不怪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奴婢这就随了小姐去了!” 秋竹瞥了一眼窗台,直直的朝墙壁撞了过去。 突生变故,众人惊的纷纷大叫。 “你这丫头,侯爷都没说什么,你死什么?” 离得近的夫人慌张的去拉,面上忽然被一层粉末蒙上。 “嘭!” 秋竹倒在地上,衣袖带动灰落了地面一大截。 血顺着她的额头往外冒,那夫人踉跄的走了几步,将她拉了起来。 眯着眼看着地上的粉末,又走向窗台,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惊声道:“不对!这,这是迷药!” “这窗台是迷药啊!定安侯,你这女儿屋里竟然有迷药!这是要做什么?” 那夫人慌张的大叫,冲到房外拿着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迷药? 江姨娘眼皮一跳,瞳孔登时放大。 下意识去看詹知许,却见詹知许惨白着脸,紧皱着眉身子恐惧的往后退。 “确实爬了窗户,难道那时候......” 该死! 怎么会撒到窗台上! 谋害嫡女,这可是死罪! 江姨娘呼吸几乎凝固,抬起脚,她朝窗台冲过去,试图毁尸灭迹。 还没走动,衣袖被人拉住。 “姨娘饶了小姐吧!小姐不是故意得罪您的!” 秋竹抱住了她的大腿,詹恒峰额前青筋暴动,大步上前,推开江姨娘,沾了一点窗台上的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迅速挥开。 真的是迷药! 窗台这样的位置,显然......有人要害詹霁月! 这样浅显的道理谁都想得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 “江惠娘!” 詹恒峰勃然大怒,双目鹰隼般盯着江姨娘,转身,狠狠甩了江姨娘一巴掌。 “你就是这样管的家?” 府里的事内里怎么都行,但是闹到外面,损失的就是定安侯府的名声! 詹恒峰本就不讨陛下喜欢,这要是宠妾灭妻的名头让宫里知道,他还怎么往上爬! “霁月是嫡女,她的屋子怎么会有人进来下药!府中之事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女儿?” 詹恒峰咬牙,那些看不起的目光投过来,只觉得万分羞辱。 就在这时,床上发出细微的呻吟。 “爹,女儿没有犯错,爹......” 詹霁月颤抖的声音传到耳里,听得人泛疼。 詹恒峰眼前恍惚浮现詹霁月拿着簪子抵着喉咙,唤他爹的模样,心尖密密麻麻生出几丝难受来。 这也曾经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儿! 刚出生的时候他第一个抱她,软软糯糯的一团,他曾想过要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可惜...... “妾身也不知这究竟怎么回事!妾身定会严查!老爷,妾身不敢苛待霁月的,妾身一直把霁月当成亲女儿!” 江姨娘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滚。 她盯着这屋子,眼前发黑。 她万万没想到苛待詹霁月和下迷药的事竟然会大庭广众之下被揭露! 这么多年,詹霁月一直憋着不敢说,詹恒峰和老夫人也不曾问过,她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后悔,今日竟然没提前把这里布置一下,更不该让知许负责迷药的事! 眼睛气的通红,江姨娘说了半天,詹恒峰都没反应,嘴角蠕动了几下,最后只得跪下,“妾身,妾身有罪!” 詹知许见詹霁月被人心疼,生怕失了自己的地位,咬了咬牙,眼眶含着雾气,朝詹恒峰软软道:“什么迷药,都是假的!是她自己设计害人!对了,我就是被迷晕进的厨房,果然是她害我!屋子发霉这不怪娘,大姐自己没说又素来不和娘亲近,娘怎么知道她......” “闭嘴!霁月这样的屋子,哪里来那样好的手镯陷害你!迷药的事你也敢说她陷害你?” 詹恒峰怒喝,阴沉沉的盯着她,第一次觉得娇惯着养大的二女儿这么不顺眼! 他又不是傻子,詹知许看见那手镯的表情早就出卖了她! 胡进怎么说也是吏部侍郎的独生子,要没有府中人的暗示,怎么可能会来府里! 下迷药的人会蠢到在自己房里放迷药吗? “我......” 詹知许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脸色顿时铁青,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 “那不然,就是胡进......他那个登徒子,想要迷晕大姐!” 詹知许找到了背锅的人,大声开口。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骚乱。 “詹知许这个贱人在哪!你们定安侯府全来管这两个女儿,无人管小爷?” 胡进猛的闯进来,砸了手里的东西,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一股血腥气冲过来。 一眼看见江姨娘,胡进竟是横冲直撞的拿着棍子狠狠砸下。 “啊!” 江姨娘慌张的捂住头,震惊的叫出声。 “放肆!” 詹恒峰额头青筋暴动,彻底被胡进惹恼,厉声道:“定安侯府内岂容你放肆!” “你们敢打烂我的子孙根,我怎么不能打死那个贱女人!定安侯,我可是家中独苗,我姐姐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说罢,胡进解开自己的裤子,掏出血淋淋的东西。 詹恒峰冷不丁看见这场景,瞳孔吓的一缩,下意识并住了腿。 “怎么会这么严重!” 詹恒峰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倒吸口气。 方才和胡进对峙,他只看见胡进捧着裤子,却不知道内里已经伤成这样! “你......” 这可是男人的尊严! 胡进要是...... “真是你打的?!” 詹恒峰强忍着怒气问道。 江姨娘嘴张了张,发不出话。 第8章 休了江姨娘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詹恒峰几乎快昏过去,命人扶着胡进去前厅,恨恨的瞪着江姨娘。 胡进强闯侯府对家中女眷行不轨之事原本理亏,他本可以好好敲诈他一笔甚至让胡侍郎为他所用,可如今,江姨娘伤了他的子孙根,倘若他日后不能有孩子,定安侯府......恐怕会被人戳脊梁骨! “霁月受了惊吓也需要静养,你们随我出来,今日之事严加审问,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詹恒峰不能再让大家看戏,冷眼看着江姨娘,平日里的柔情蜜意现在都化成刀子,恨不能杀了她! 江姨娘脖颈一凉,瑟缩的抖了一下,慌慌张张的起身,握紧詹知许的手。 “娘......现在怎么办?” 詹知许咽了咽口水,目光直勾勾盯着詹霁月,懊恼的问道。 江姨娘压低了声音,“莫怕,你咬死不知情。” 房内顿时安静,一阵风吹过,床幔层层叠叠的飞舞,床榻之上,詹霁月缓缓睁开眼。 望着黑压压的窗外,唇边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小姐您可真厉害!” 等人都走了,秋竹从地上爬起来,压着嘴角的笑,快步上前,扶着詹霁月起来。 詹霁月心疼的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她只是让秋竹找准机会让人发现迷药,这丫头怎么这么傻,竟然去撞墙! 秋竹捂着脑袋朝詹霁月笑,“奴婢笨拙只能想到这个法子,小姐别担心,奴婢有分寸,就磕破了点皮!” “胡少爷伤了子孙根,胡贵人最是疼爱这个弟弟,在侯府被江姨娘打伤,她这次死定了!老爷当着众人的面驳了二小姐的面子,直说那手镯不是您的,您的清白总算保住了!” 秋竹絮絮叨叨的开口,解气的笑出声,两眼冒着光,崇拜的望着詹霁月。 “小姐您怎么知道那母女今日要害您?还知道二小姐的手镯一定丢在了水池的假山里,让奴婢取给胡公子?” 她家小姐简直神了! 詹霁月走到窗边,望着明月皎洁,弯了弯唇。 这世上哪有未扑先知? 只因这一切她都已经切身经历过! 重生后她仔细回忆了许久,终于发现了詹知许和江姨娘陷害她的顺序。 她们先用落水事件让自己名声被毁,然后利用伪造的情书勾胡进过来,再用迷药将她迷晕,等胡进和她在床上煮成熟饭,她们便会冲进来彻底毁了她的清白。 所以这次,她提前让秋竹在胡府守着,看到詹知许的丫鬟塞情书就去劫走。 一切按照她预料的发展,她怕这些还不够让詹知许自取灭亡,所以让秋竹去拿手镯当做定情信物! 那手镯是她外祖给的礼物,三年前詹知许看见了,硬是从她这抢走,前世这时候詹知许将它弄丢了,她冒着严寒在府中一寸寸找,终于在水池边的假山找到。 等她双手奉上,詹知许表面道谢,背地里却砸个粉碎。 詹知许说,脏了的东西,她不要! 既然她不要,她便给该拿着的人! 詹霁月脊背挺直,脸色如霜,淡淡的杀气从她眼底一闪而过。 前世让她声名狼藉的事已经被避开,如今,该是她看詹知许下场的时候! “小姐您这时候还是别去前厅,这次胡公子的事已经是一笔糊涂账,您去了,被发现那封情书是小姐您写的怎么办?” 秋竹见她准备出门,赶忙拦住。 詹霁月摇了摇头,眸底溢出寒凉。 “她们已经彻底得罪了胡家,既然胡进已经给出了手镯,那封情书就不会出现在府里!” 何况以她模仿字迹的能力,就算是詹知许本人,或许都分辨不出来! “我们还有一出好戏没看,可不能错过!” 这场戏真正的幕后黑手——沈淮序,该出现了! 秋竹不明所以,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她,往日里软弱逞强的小姐此刻站的笔直,夕阳打在她的身上,笼罩着血一般鲜红的颜色,她的眼尾稍稍上扬,凤眸之中弥漫着惊天的寒气。 隐隐的,她感觉小姐变了! 彻头彻尾的变了! 秋竹惊喜的跟过来,颤声道:“不管小姐要做什么,奴婢都陪着你!” 詹霁月含着笑朝她点头,秋竹是极为忠诚的丫鬟,这一世她定将她护住! 温暖的手掌握住秋竹的手,两个人缓缓朝前厅走去。 “跪下!” 刚走到门口,詹恒峰恼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詹知许吓的一激灵,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江姨娘赶忙扑过来护着她,柔弱的朝詹恒峰哭,“知许今日受了委屈又受到惊吓,她是无辜的,老爷您别这么吓唬她!” “吓唬她?” 詹恒峰猩红着眼睛“蹭”的一下站起来,右手高高抬起来,若不是顾虑还有外人,恨不能扇死江姨娘。 “知许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吓唬她!江惠娘,我是让你跪下!”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掌心里的茶壶应声而裂。 江姨娘身子一僵,一双眼登时染上雾气,泫然欲泣。 “妾身做错了什么,老爷为何这般给妾身没脸!” 当着这些女眷的面被如此对待,她好不容易站稳的脚跟又要晃晃动! 詹恒峰瞧着她还不知错的模样,气的咳嗽,吐出的声音直直的朝江姨娘砸了下去。 “胡进......阉了!” 江姨娘那一棍子,打坏了胡进,他彻底生不出孩子,成了公公! 四周,寂静无声。 江姨娘瞪大眼,震惊的看着詹恒峰,嘴巴急切的动了几下,只吐出几个字,“怎么会......” 詹霁月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场景,好不痛快。 脑海中回荡着前世胡进拽开她的衣裳吐出的污言秽语,还有她推开他时他掏出那肮脏之物往她嘴里塞的画面,恨意直冲天灵盖。 胡进那一次,让她宛如妓女,虽没有实际伤害,却让她陷入流言和自我憎恶中生不如死! 前世胡进蒙着面,她不知罪魁祸首是谁,如今既然知道了...... 厨房里的棍子,是她千挑万选的铁棍! 她太了解江姨娘,那棍子一定会用上,胡进,绝不可能讨得到好! 只是没想到,江姨娘的手竟然这么绝! “胡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江惠娘,你若是拿不出解决的办法,我只有休了你以平胡家的怒气!” 第9章 来不及了,詹霁月要做王妃 “什么?!” 江姨娘顿时跌坐在地,怔怔的看着詹恒峰,浑身发着寒气。 她知道,詹恒峰没有说笑! 女眷们在外面围观,纷纷惊讶的捂住嘴。 谁不知道定安侯府宠妾灭妻,为了姨娘将正妻逼着去道观,庶女当成嫡女培养出入宫廷,如此宠爱之人竟然要休了她? 这戏不能再看下去,女眷们对视一眼,纷纷悄声退了下去。 “区区一个胡家,也至于休了娘吗?爹,娘可陪了你多年!” 詹知许不可思议的打断詹恒峰的话,秀丽的脸上盛满了质问。 在她记忆里,娘一直拿捏着父亲,娘更是掌管定安侯府管家大权和主母无异,就为了胡府,父亲竟然要休了娘?!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你们犯了多大的错!” 詹恒峰错开眼神不去看江姨娘的脸,他心里也不舍,但胡府背后是胡贵人,胡贵人有喜,太医已经透露是皇子,此时得罪胡家,定安侯府根基单薄恐怕无力招架! 休了江姨娘,才能保住他定安侯的位置! 何况,江姨娘还苛待他的子女,他不惩罚只会让人看轻了自己,到时候名声也坏了! 终于等到这句话,詹霁月唇角弯了弯,提起裙摆从门口走了进去。 “休了姨娘也于事无补,二妹说的是,爹和姨娘相伴多年,休了她恐怕也会落人口实,说侯府薄情。再者,人虽然是姨娘打坏的,但和胡公子有纠葛的是二妹,胡家唯有这一个独苗,又尚未娶妻,想要平息胡家的怒气,恐怕要二妹出面才行。” “詹霁月你什么意思?” 詹知许听出一些不对劲,顾不得平日里的伪装,红着脸气急败坏的对她望着。 这个贱女人,她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有心计! 她这么说,是想干什么! 詹霁月怜悯的瞧了一眼詹知许,听着下人因为惊慌闹出的动静,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开了身子。 “老爷!胡公子不顾阻拦愣是回去了!他说他的子孙根坏了,娶不到老婆,府上必须给出人来!” 下人着急忙慌的冲进来,跪在地上指着詹知许满头大汗,“他,他要二小姐嫁过去!” “这怎么行!” 江姨娘护住詹知许,美艳的面容多了一丝戾气,“知许可是京城第一美人,还是京城第一才女,胡家怎么配!” 詹恒峰神情有些动摇,詹霁月上前,缓声道:“可今日,二妹的名声恐怕有损。” 前有落水小厮拽了她的衣裳,后有厨房和男人厮混滚在一起,这样的名声传出去,詹知许已经毁了! 正如......前世的她! 再者,胡家盯上了詹知许! “我怎么能嫁给胡进!爹!您培养女儿多年,您舍得吗?” 詹知许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的事竟然闹这么大。 詹恒峰拳头握了握,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江惠娘,知许不能嫁......只能休了你,你自行去胡家谢罪!” 詹恒峰终究心疼詹知许,瞧了一眼詹霁月,下了决心。 詹知许抱住江姨娘,拼命地摇头,哭喊道:“爹,你休了娘,让她怎么活啊!” 詹恒峰踹了一脚桌子,他被今日的事闹的头大,喝道:“不想你娘被休,你就嫁去胡家!” 詹知许噎住,直起身瞪大了眼睛,咬了咬牙,冰冷的目光落在詹霁月的身上,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让大姐替嫁吧!” “不可!” 出乎意料的,江姨娘率先反驳。 詹恒峰怪异的看了一眼江姨娘,目光也落在詹霁月的身上。 詹霁月平静地站在那,任由詹恒峰打量,那眼神里的斟酌让詹霁月浑身冰凉,心底对詹恒峰最后一丝感情也消耗殆尽。 多年苦心培育千娇百宠长相出众的二女儿,和丢在府里自生自灭不曾管教骨瘦如柴的大女儿,是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詹知许不能嫁,她詹霁月——能嫁! “可今日的事毕竟是你......” 今日名声有损的是詹知许,詹霁月嫁去胡家,詹恒峰怕到时候詹家两个女儿都赔了! 詹知许得意的撇着詹霁月,脆声道:“就说今日出这些事的是大姐不就行了!那些夫人都是娘交好的人,给她们一些好处让她们守口如瓶,想来也不难。” 抬起头,詹知许怯生生的看着詹霁月,放柔了声音,“大姐你最心疼我了,胡家定会好好待你,日后妹妹一定会让孩子孝顺你!” 詹知许心里依然觉得詹霁月是那个百依百顺的草包! “不可!知许,你怎么敢......” 江姨娘再次打断詹知许的话,红着眼竟是扇了詹知许一巴掌。 江姨娘何时这样在乎詹霁月? 詹恒峰心底顿生疑窦,脑子里却在琢磨詹知许说的可行性。 秋竹急的想冲进来求情,詹霁月回头,朝她微微摇头。 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詹恒峰,瞳孔深处仿佛千年黑海,古井无波,森冷孤寂。 只这一眼,凉薄的仿佛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詹恒峰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瞧着她单薄的身子,想起她住的屋子,心底隐隐生出对詹霁月的愧疚。 但很快,这抹愧疚被詹知许能带来的利益压了下去。 冷了面色,沉声道:“就这么办!” 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詹霁月的意见。 低低的笑声从詹霁月的喉咙溢出,詹恒峰不悦的朝她看过去,眯着眼问道:“霁月,难道你不愿意?” 詹家的孩子,岂容她置喙他的决定。 詹霁月讥讽的勾了勾唇,一道阴影笼罩在头顶,詹恒峰的手掌重重压在她的头顶,话虽是劝解,却格外发冷。 “为了定安侯府,委屈你了!” “霁月,你无才无德又长的一般,不会有更好的前程,这次有这个机会,难得胡府要你,为父替你做主,嫁去胡府做妻!” 一声令下,詹恒峰沉沉的盯着她,“去给大小姐量衣,明日就要把嫁衣绣出来!” 这般冷血无情又百般贬低,好像詹霁月不是他的女儿! 真的按照她的想法来了!詹知许差点笑出来,激动地加了一句,“通知胡府,过几日侯府会嫁去一个女儿!” 只是嫁去一个女儿,并未说明是谁! “轰隆隆!” 骤然,电闪雷鸣。 门外,响起马鸣声。 湛湛青空,刹那乌云密布,不好的气息顿时笼罩,詹知许听着定安侯府门口传来的铃铛声,忽然神色大变。 “王爷!王爷的马车!” 想起了什么,詹知许顿时惊慌失措,手里紧紧抓着江姨娘的胳膊,盯着还没过来量衣的下人,肩膀在微微发抖。 快! 快些量衣,出府告知胡府! 婚书快拿来! 要来不及了! “大姐的生辰八字快写,胡府还等着要!” 詹知许急切的开口,蹿了出去,狠狠推开下人,亲自动手。 詹霁月优哉游哉的看着詹知许自乱阵脚,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目光落在房门外。 下一刻,一身青色的下人捧着一封信冲了进来,迎着漫天乌云,在詹知许的目光下跪在了地上。 开口道:“怀王密信!定安侯府嫡长女詹霁月才学兼备,蕙质兰心,本王心仪久已!今日落水之事本王已经知晓,本王相信詹大小姐无辜,愿以正妻之位迎娶!还望定安侯答应!” 完了! 詹知许跌落在地上。 手里的婚书掉在脚上。 来不及了! 她的谋划没用,时间过得太慢,她太心慈手软,现在詹霁月——要做王妃了! 第10章 想英雄救美,王爷搞错了人 “你说什么?” 詹恒峰瞬间脊背僵硬,震惊的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厮。 狠狠瞪了一眼詹霁月,大步走过去,劈手抢过那封信,拆开一看。 “是真的!怀王,要娶霁月为正妻?” 怀王沈淮序,当今陛下的大皇子,更是本朝第一个封王有自己封地的人,备受陛下宠爱,可惜......不是皇帝嫡子! 自开国以来律法一直强调嫡庶有别,但本朝有让贤让能的特例,所以,怀王也是夺位的热门人选! 詹霁月......什么时候和怀王搅合到了一起?! 难怪她听说自己要将她嫁给胡家,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她知道自己有救! 马蹄声高高响起,耳边响起脚步声。 詹恒峰脸色顿时惨白,机械的回头——门外,站着一个风姿卓越的男人! 那是——怀王爷沈淮序! “微臣,见过王爷!” 佝偻着后背,詹恒峰缓缓跪下,眼球血丝满布,只觉被詹霁月戏耍。 现在——该怎么办! “见过王爷!” 江姨娘拽着詹知许跪下,脸上露出惊慌。 王爷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几年前她们偶然和怀王相识,为了知许的将来,她这次选择听怀王的吩咐办事。 今日王爷只让毁了詹霁月的名声好趁虚而入迎娶詹霁月,利用她此时的脆弱得到她的心进而得到虎符。 可刚才知许发了疯,无视王爷的目的,要让詹霁月嫁去胡府! 差点她们就坏了王爷的计划! 也不知这件事,王爷听见没有! “为什么这么快!他不是不来吗!” 詹知许不甘心的咬着下唇,低下头,拽着詹霁月的婚书,气的手背青筋都在跳动。 詹霁月靠在墙壁上,听见动静,偏头看向门外。 一眼,睚眦欲裂,前世种种悉数卷来,画面不断转动,那欺骗自己的感情,自己无能谋反失败后掐着她的脖子生生将她的孩子剖开,陷害她全族至死的男人就在眼前! 强大的恨意翻滚,喉咙溢出血腥味,激动地情绪蔓延骸骨,耳边霎时充满轰鸣声。 天崩地裂,蚀骨之寒! 身子一点点挺直,隐藏在袖子里的指甲紧紧攥着掌心,眼眶猩红,硕大的泪珠不受控的往下滚。 杀气,迸发! 她想杀了他! “霁月,还不跪下!” 身边还有一个人影杵着,詹恒峰气急败坏的开口。 这个丫头难道以为有怀王撑腰,就可以有恃无恐? 詹霁月猛然被唤醒,已经握着发簪的手一点点松开,瞳孔倒映着沈淮序的脸,呼吸发凉,强逼着自己跪下,吐出的声音沙哑的仿佛恶鬼。 “臣女,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进门,沈淮序的视线一直在詹知许的身上,柔柔弱弱的面容今日更为苍白,美艳动人的眸子沾满了水汽,也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 已经朝她伸出手,詹恒峰的声音落在耳里,一惊,想起自己的目的来。 蹙眉,不悦的回头,强行压下眼底的不屑,温柔的走到詹霁月的身边,宽大的衣袍赫然打开,温热的风掠过眼前,怀王竟是一把将詹霁月抱住,护在肩头。 詹知许看着眼前的画面,恨的银牙紧咬,妒忌疯狂在体内滋长,仿佛极冷的毒蛇,吐着信子,随时准备将詹霁月一击致命! “本王来了,那小厮和男人的事本王已经知晓,那不是你的错,霁月你莫怕。” 詹霁月眼前发黑,被充满阴谋的气息包裹,她的身子僵硬的厉害。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话语,一切正和前世她最珍惜的画面重合! 经历过落水被羞辱,厨房被陷害,前世她跪在地上浑身打颤,父亲要将她送去庄子里磋磨,堂堂侯府嫡女受此大辱,她委屈惊惧,做好了自私证明清白的打算。 就是这时候,怀王送来一封信,他说要娶她。 就在父亲质疑这封密信真假的时候,沈淮序亲自来了。 他抱起她,轻柔的给她擦去泪珠,他说他信她,爱她,珍惜她,会一辈子敬她,将她视为最重要的人。 “臣女这样的人,也值得王爷如此相待吗?” 回忆着前世点点滴滴,她的喉咙吐出颤音。 前世,她也问出这句话。 但那时,是真心的惶恐,紧张和期待。 “自然!霁月,本王属意你!在我心里,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只要你愿意,王妃只会是你!” 沈淮序唇角动了动,眼底料定詹霁月会答应,眼底漫出轻视,努力让自己发出最柔和的声音。 詹霁月指尖微颤,胃里翻滚的厉害。 他明明恶心自己至极,是怎么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前世正是为了这虚假的示爱,她付出了自己一生! “呵。” 詹霁月发出冷笑,她缓缓站起来,没有沈淮序想象中的惊喜和爱慕,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做出和前世完全相悖的举动——狠狠推开了他! “霁月,你这是何意?” 沈淮序拧眉,那抹温柔很快消退,眸光霎时狠厉。 他居然被詹霁月这个草包给推开? 她骨瘦如柴,无才无能,头发都干枯的厉害,他甚至觉得她身上冒出和京城的乞丐一样的酸臭味,就这样的女人,竟然推开了他! 沈淮序只觉奇耻大辱! 正在他发作之际,詹霁月冰冷的声音砸了过来。 “被小厮扯了衣裳和男人在厨房厮混的人是二妹,王爷口口声声却说是我,想来消息有误。” “我本清清白白,也不接受父亲和二妹为我定下的婚约,胡府我不会嫁,是谁做错的事由谁承担后果,二妹身子都已经被胡进看了,再嫁个侯府嫡女,定安侯的脸面父亲当真不要?” 詹霁月话音说的清晰,沈淮序拧着眉,不可置信的看向詹知许和江姨娘。 那两人低下头,瑟缩在一处,詹恒峰万万没想到詹霁月会当着怀王的面给自己难看,这样懦弱的女儿竟然会主动为自己争取权利,说的还这样有理有据,当即身子僵硬,目露诧异。 詹霁月却没管他们私下里的神情,垂眸,目光冷淡平和的看着沈淮序,弯了弯唇。 “王爷想英雄救美,搞错了人。” 下一刻,拿起那封密信和婚书,撕的粉碎。 第11章 渣男计划被打断!皇后懿旨来了 “你说,今日被轻薄的人是侯府二小姐?!” 沈淮序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凌厉的落在詹知许的身上,锦绣华服沾上了溅出的茶水,脸色霎时阴沉。 这表情就像是,有人碰了自己极为喜爱的物品! “不是......我是冤枉的!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詹知许生怕沈淮序嫌弃,慌忙开口,腰肢扭了几下,伸出手作势就要扑进沈淮序怀里。 眼尾瞥见詹恒峰和詹霁月的身影,猛然清醒,抬起眼,雾蒙蒙的眸子委屈的朝沈淮序望着,极为无辜。 “那小厮我娘已经处置了,胡府......我和胡进没有任何关系!这其中有误会!王爷,您帮帮我!” 詹知许快速的禀明清白,羞答答的望着沈淮序,眼底掠过精光,飞快的瞧了一眼詹霁月,一个想法涌了出来。 凭什么她要一直被詹霁月压着? 王爷可以娶詹霁月,也可以娶她! 区区虎符,她一句话就能让詹霁月拱手相让! 王妃的位置——她想要! 只要她现在让王爷心疼自己,正妻之位让给自己,詹霁月的嫡女身份就会成为笑话! “王爷!您以为受委屈的是大姐,您给了婚书,但现在受委屈的是我,王爷......” 詹知许如同白玉一般的手悄悄碰了一下沈淮序的掌心,硕大的泪珠往下滚,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神荡漾。 沈淮序面上露出一丝挣扎,詹霁月好整以暇的瞧着他们,唇角缓缓绽开一抹笑意。 真是——好看啊! 原来早在这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前世,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沈淮序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的身后,詹知许一直和他暗送秋波! 若是早点发现这一点,何至于害了祖母,害了整个定安侯府! 身形差点站不稳,杀气不受控制的溢出来,掌心都在发烫。 “呵。” 讥讽的笑声从喉咙溢出,詹霁月扔了手中被撕碎的信。 纸屑像是雪花一样飘落,沈淮序心神一震,望着詹霁月毫无感情的脸,眉头皱了皱。 他隐约觉得——有些事不一样了! 詹霁月,似乎变了! 自十岁开始,詹霁月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像个牛皮糖一样甩不掉,眼里对自己的爱慕更是肉眼可见,可今日......他竟然只看到了冷漠! 甚至是——隐藏在深处的恨意! 难道,他的计划暴露了? 那可不行! 老定安侯是跟着先祖皇帝打江山的人,他手中的虎符能调动军中一半兵马,这是先祖皇帝默认的权利! 这样的东西,他必须拿到手! 定了定神,沈淮序瞧了一眼詹知许,生生移开了目光,向后退开几步,逃开她的手,没有搭理。 “霁月,本王并非谁受了委屈就帮谁!信中所写句句真心,这些年你对本王的心意本王早已知晓,很庆幸你并非被此次的事情波及,本王想......” 沈淮序试探的开口,还想继续和詹霁月定下婚约,詹霁月却已经起身。 “霁月自认身份低微,这些年只是记着爹的教诲对王爷敬重罢了,并非王爷误会的儿女私情!二妹今日名声有损,王爷若有心,可帮扶一二。” “霁月,你怎可如此无礼!” 詹恒峰见她擅自推开沈淮序,勃然大怒,厉声呵斥。 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 强塞名声有损的詹知许,他也怕得罪怀王! 沈淮序从未见过这样干脆利落的詹霁月,一时诧异,好奇的打量着她。 一身最朴素的烟罗白裙,傲然的站立在他的面前,夕阳的余晖冲破乌云稀薄的洒在她的身上,顾盼流转间,竟是别样的清冷孤傲。 沈淮序认不出朝她伸出手,想要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看她的脸。 这些年来詹霁月备受苛待,面黄肌瘦,加上她往日里怯懦胆小不敢看人的小气劲,让人忽略了她的底子。 摒弃了软弱无能的外衣,恍惚间,他仿佛能看见她精巧的五官,就着光,他似乎看见蒙尘的明珠擦去污垢,露出的超凡脱俗的气质! “我本以为你会高兴的合不拢嘴,第一时间答应,甚至求着做本王的王妃。” 下意识的,沈淮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今日詹霁月的表现,实在让人惊讶,更让人......愤怒! 想当怀王妃的人从京城排到黄河,在他眼里,他提了娶她,詹霁月就该千恩万谢的答应,然后被他和知许狠狠踩在脚下。 结果......被一个人人看不起的废物拒婚,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怀王,臣女绝无嫁给你的心思!今日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詹霁月声音极冷,沈淮序面容猛然阴鸷,眉眼溢出戾气。 詹知许失望的看着沈淮序,憎恶的抬起头盯着詹霁月,咬牙切齿。 喉咙里发出气恼的嘶嘶声,她的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烧。 王爷明明对她有意,为什么不选她! “霁月!” 一声厉喝,詹恒峰急了。 这个不孝女! 她这话岂不是替他得罪怀王! “你放肆!” 詹恒峰盯着詹霁月的脸,眸中燃烧着熊熊火焰,恨不能打死她。 詹霁月微微弯唇,缓缓伸手,竖起食指在唇边抵住,低声道:“爹,宫里来人了!” “什么来人!门外哪里有人!” 詹恒峰拧眉,不耐烦的开口,正准备拉詹霁月跪下,尖锐的嗓音从房门外闯了进来。 “奉皇后懿旨,明日一早宣定安侯府女眷进宫觐见!” 皇后懿旨?! 詹恒峰浑身僵直,讨好的看向沈淮序。 沈淮序点头,让所有人起身。 快步过去,詹恒峰接了公公手里的懿旨,命人拿来两个银锭子笑咪咪的塞到公公手里,讪笑问道:“娘娘玉体不适已久,怎么好好的要见府中两个不孝女?” 那公公掂量了一下银锭,漫不经心的收起来,讥讽道:“侯爷也知道娘娘身体不适?那也敢在府中搞出坏人子嗣的事情来?” “胡贵人在坤宁宫外哭了几个时辰,娘娘没法子只能传召,今日天色晚了娘娘心疼姑娘们所以传了明日进宫,侯爷啊侯爷,你好自为之!” 胡贵人近日风头正盛,此事皇后若是不管恐怕会被陛下拿去朝廷审问,到时候事情可就大了! 皇后这是在救他们定安侯府! 詹恒峰脑子“嗡”的一声炸了,踉跄几步,差点跌在地上。 詹知许久久得不来沈淮序娶她的话,又听到这,心神大乱,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江姨娘赶忙将她抱起来,匆匆带去屋里,沈淮序眯着眼,盯着公公离开的背影,掌心握着茶杯,猛一使劲,酒杯瞬间化为碎片,滚烫的茶水从指缝流了出来,烫出红痕。 皇后插手,他和詹霁月的婚事恐怕再不能由他做主! 甚至,詹知许他或许都不能保住! 第12章 深夜出现一个身影,詹霁月神魂俱颤 “小姐!您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宫里会来人?!” 侯府前厅人人自危,唯有詹霁月的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 关上院门,秋竹终于忍不住,兴奋的跟在詹霁月的身后,“瞧瞧二小姐和江姨娘吓的,奴婢差点笑出来!” 见惯了江姨娘颐指气使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江姨娘吃瘪! 从进入前厅开始,詹霁月就吩咐秋竹盯着门外,只要看见宫里来的马车,立刻将门打开。 她还想着宫里怎么会来人,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真的派公公过来了! 詹霁月走在前面,听见秋竹欢喜的话,轻轻笑了笑。 这件事和前世没有关系,但她确定宫里会来人,并且时间一定是今日! 因为胡家,绝不会轻易放过定安侯府! 江姨娘打坏了胡进的子孙根,胡大人和胡夫人年事已高不可能再有嫡子,这就等于断了胡家的香火。 胡家只有两个孩子,胡进是独子,宫里那位胡贵人是胡夫人从寺庙收养来的孩子,这些年来一直将胡进视为嫡亲的弟弟,格外宠溺。 前世她嫁给沈淮序后难免要进宫和嫔妃们打交道,这位胡贵人话不多,却是骄纵的一把好手,知道自己弟弟受了委屈,定会要个说法! “恩宠就在一夕之间,自小寄人篱下长大的胡贵人最明白趁热打铁的道理,如今她备受陛下喜爱,说话也有分量,这就是她为胡进讨个公道的最佳时间!” 詹霁月见秋竹一脸疑惑,柔声解释,“何况胡进是今日受的伤,若是等过几日再发作,事情已经平息,或陛下对她态度不像现在这么好,都会影响她为胡家争取权益的机会!” 今日事今日毕,胡进浑身是血的躺在胡府,陛下和皇后再怎么样也不能视之不理。 秋竹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眨了眨眼,随即又一脸愁容。 “只要找二小姐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见小姐您啊?老爷和二小姐都想让您背锅嫁去胡家,会不会......” 秋竹越想越着急,伸手去拉詹霁月的胳膊,“明日小姐您别去宫里了!要不然,奴婢就说您落水发烧......” 詹霁月好笑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没好气道:“欺骗皇后娘娘可是死罪!” “皇后娘娘为人宽厚,更是注重女子的名声,今日的事毕竟没有大范围传播,若是私下里单独召见詹知许只会引人遐想,召见定安侯府所有姑娘,名头随便找一个,都能最大程度堵住外人的嘴。” 詹霁月伸了个懒腰,打开门,瞧着里面已经焕然一新的家具,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 原来定安侯府的下人,收拾房子的动作可以这么快! 心里的郁结都解了,秋竹顿时松了口气,笑嘻嘻的检查屋里的东西。 “梨花木床,还有檀香!这些才对嘛!这些才是小姐该用的东西!” 秋竹点着里面的东西,眉眼都染上喜色。 前世起起伏伏多年,詹霁月吃过馊了的饭菜也品味过宫里的美味佳肴,住过充满湿气的柴房也住过华丽的王府,她对这些物质条件早已不在意。 但——这不意味着她要放弃该得的权益! 望着黑压压的院门,詹霁月眸光潋滟,沾上红色的烛光,身上的纱裙顿时染上绚丽的色彩,裙摆随风摇曳,仿若火海里的蝴蝶,翩翩起舞,傲然蜕变。 前世她已经忍让过了,得到的只有毁灭! 如今,被人抢走的一切她都要拿回来! 黑夜中,她的目光霎时冷峻,瞳孔染上浓墨,跳动的火光在她眼底炸开,流星追月,顷刻间,席卷天下。 “夜深了,小姐您累了一天都没吃东西,奴婢去厨房给您拿些吃食!” 望着焕然一新的院子,秋竹满意的点头,摸着自己饿扁的肚子,心疼的望着詹霁月,快步出去。 瞧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詹霁月顿时失笑。 刚坐下,桌案上的烛光晃动了一下,一道黑影从门外缓缓现身。 慵懒低沉的语调落在她的耳里,“香炉里的迷药,还没倒干净。” “懂破局了?大小姐,你长大了。” 闲散的几句话像是魔咒,轻轻浅浅的几个字,让詹霁月顿时脊背发凉,喘不上气。 一寸寸的回头,漆黑的瞳孔倒映着一个如妖如魔的男人,双手下意识的蜷缩,猛地从向后退了好几步,眼底溢出惊恐,艰难的吐出声音。 “傅,熠然。” 当今陛下最为重视的护国将军,前世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是——她的死敌! 她和傅熠然已经相识十几年,原本该是青梅竹马的开端,但——第一次见面,她就捅了他一刀! 儿时,她不像现在这样举步维艰,性格也并不软弱,那时祖父还活着,爹娘表面相安无事,虽说江姨娘已经进府也生了詹知许,但江姨娘并不得宠她有着所有人的宠爱。 她一直是祖父最喜欢的孙女,祖父经常带着她一起去军营和将士们嬉戏打闹,也曾养出嚣张的个性。 第一次和傅熠然见面,是在六岁那年。 那时他还不是人见人怕的战场杀神,只是一个吃都吃不饱的乞丐! 她捧着祖父悄悄给她藏着的糖豆,出城见到被一群人围殴的傅熠然,觉得他可怜,迈着小碎步过去小心的将糖豆给他,还喊了他一句哥哥。 这个浑身是血的乞儿见了她,就像是猛兽见到喷香的猎物,幽深阴暗的眸子泛出亮光,忽然朝她扑过去,撕开了她的袄子,将她压在身下,赤红着眼说了两句话。 “我要娶你!” “你是我的!” 她被吓坏了! 她是定安侯府的掌上明珠,是陛下抱在怀里夸赞的福女,八岁之前何曾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礼? 她当即红了眼,抽出了祖父送给她的匕首,狠狠插进了他的心窝。 “我不是谁的东西!我是詹霁月,我是北祁最优秀的女将军!” “我不会嫁给你!我要嫁的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你这样的烂人,就该烂在土里!” 对她无礼,就要杀了他! 绝不对卑劣之人共情,唯有强势才能保全自己! 这是祖父教会她的道理! ......... 一刀下去,伤了他的心肺,给自己招来大敌! 第13章 胯下之辱!她曾给他带来的耻辱 从那之后,他每日都守在军营门外,只要她出现,他就会死死盯着她,那眼神中的侵略性让人惧怕。 祖父只看了他一眼,便说他将来前途定不可估量! 他并非池中物,小小年纪便有猛兽一般的眼神,他不怕死性子又狠,他能为了一口肉和军营中的藏獒撕咬在一起,也能为了一口水封了所有的暗河入口逼的水流涌入他设定好的井口。 这份偏执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毅力,让她下意识来自骨子里产生恐惧。 于是,她做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她阻止了祖父带傅熠然参军! 她本能觉得傅熠然危险,知道他要参军,她便求着祖父将他拒之门外! 可他实在太固执,听到她拒绝,他跪在军营求了整整三日。 祖父问她想怎么解决。 她实在气不过,她说——若是他能跪着爬到自己面前,就让他参军! 祖父实在宠她,笑着答应了,为了让他知难而退,甚至让军营的将士们岔开腿,让他从他们胯下爬过去。 他真的——做到了! 她还记得傅熠然当时的眼神,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眼里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只有对她的势在必得! “胯下之辱,该如何解?” 詹霁月呼吸都在发冷,她脑海不断浮现和傅熠然小时候的画面,混乱的厉害。 年少轻狂,悔之晚矣! 若她还是人人宠爱的嫡小姐,或许还能和傅熠然拼上一拼,但是谁能想到时过境迁,祖父病逝后她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爹娘发出激烈的争吵,娘要带她和离回去江南,被祖母硬生生拦下。 后来,祖母给了娘一个耳光,让她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 再后来,在一个清晨,她揉着眼睛起床想去找娘,却发现娘坐上了马车去了道观,不肯见她一面,爹也不再宠着她,从此从侯府嫡女成了奴仆可欺的可怜虫! 她活的越发卑微,傅熠然却参军一路高歌,成了人人惧怕的杀神。 听闻他一人屠一城,所在之地血流成河,绝无活口! 北祁因他而稳定,西鲁南疆不敢来犯,前世她嫁给沈淮序前夕,傅熠然闯进她的房间,钳着她的下巴要她跟他。 她忌惮他,又痛恨他。 她刚因为落水事件被毁了名声,傅熠然一个大将军又擅自闯入她的闺房,这是彻底至她的名声于不顾! 她扇了傅熠然一巴掌,很快又卸了力气,缩在角落抱着被子不断的哭,求他放过自己。 “你不是你了!” 他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黑色的影子将她吞没。 留下这一句话,他真的放过了她。 不,是她以为他放过了她! 詹霁月,当初嫁人你该选我! 前世临死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穿梭时空化为实质落到耳里,詹霁月神魂俱颤,一双漂亮的眸子死死盯着窗户外的男人,重生以来复仇的快感和喜悦都在这一刻凝固,大脑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 “迷药,不处理?” 威严霸气的声音狂傲的响起,瞧着她复杂的脸色,傅熠然唇角一点点泛起弧度,白玉一般修长的手指轻轻从空中掠过,强风呼啸,刹那,窗台上剩下的迷药被吹的干干净净。 他的武功,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 詹霁月顿时惊住,诧异的抬起眸。 哪怕是祖父,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大小姐,你似乎又变了。” 低醇的嗓音带着蛊惑的气息,傅熠然慢悠悠的朝她靠近,墨发随风扬起,身上披着的黑袍在夜色中隐约透出璀璨的金色,刀削一般的脸庞凌厉俊朗,迫人的气势赫然逼近,几乎冲到了詹霁月的面前。 若是重生之前,怯懦的詹霁月早已跌倒在地,哭着求他快走。 可现在,只有刚刚见到他那一刻詹霁月眼里透出害怕,等他靠近,她已经恢复神色,挺直着腰杆定定的看着他,甚至还对他露出一抹笑,声音清脆。 “半夜入府,不惧流言,无视律法礼法,果然是大将军的做派。” 熟悉的高高在上,熟悉的谴责,熟悉的敌意...... 傅熠然眼中猛然迸出精光,璀璨的光辉从他漆黑的魔瞳下掠过,凛冽的气息霎时绽放,浓眉挑起,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轻蔑和傲慢同时袭来,唇角扬了扬,幽声道:“坤宁宫的公公身份贵重,娘娘担心他夜间安全,本将军特意相送。大小姐如今这眼神,倒是......有了几分从前的味道。” 从前! 这是要提醒她和他之间的恩怨? 这人说的分明是假话!皇后娘娘身边的公公身份再贵重,也不至于让权倾朝野的护国大将军亲自送到定安侯府! 到底是什么偏执的人,才会在前世特意来看她死,还要说一句她选错人嫁,现在还要特意来定安侯府,就为了提醒她小时候的事? “王爷来这若只是为了提醒霁月曾做的事,霁月可以道歉。” 冷了脸,詹霁月屈膝,竟是朝他行了一礼。 她不觉自己有错,但她知道自己当初的确太过嚣张,做的有些过分! 傅熠然非礼她,她可以杀,但她不该因为惧怕就阻碍他人前程,更不该让他去受胯下之辱! 其实她想过道歉,但送去的礼物都被傅熠然丢了出来! 他让她记住自己说的话! 这是恨极了她! 前世傅熠然成了将军,风光凯旋,那夜他也曾到自己房外问她记不记得自己曾说的话。 她再不是儿时的自己,不敢提,以为他想要杀了自己报仇,可他看着吓哭了的自己,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像是极为失望的样子。 前世嫁给沈淮序后,她经历了不少事,沈淮序撑不住朝堂,她为了帮他,一点点恢复曾经的傲气,而沈淮序在朝中的磨难有不少是傅熠然的手笔。 好不容易等时机成熟,她拿出虎符让沈淮序揭竿而起,却没想到..... 沈淮序没有领军的才能,不但没有得到该得的位置,竟还让祖父守了一辈子的定安侯府为他背锅,更是让将士们付出了性命! 她的惨死,定安侯府的覆灭,都是她有眼无珠导致的结果! 前世那块虎符落在了傅熠然的手里,她多年的努力最终都被傅熠然吞了,前世最后的赢家竟然是——傅熠然! 脑内电光火石,詹霁月忽然想起一件事。 沈淮序究竟从哪里知道虎符在她手里?! 此事,唯有祖父,自己,父亲以及...... 詹霁月瞳孔一点点放大,猛然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傅熠然!” 第14章 原来一切都有他的手笔 詹霁月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叫过他的名字! 傅熠然眼瞳微微眯起,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大小姐有何吩咐?” 詹霁月缓缓朝他靠近,手撑着桌沿,手指微微用力,一字一句问道:“怀王,怎么会知道我有虎符?” “将军,可曾告诉过他?” 明目张胆的怀疑他? 这不是那个软包子该有的态度! 傅熠然面上露出霸凛的笑来,抬起脚径直走到她的面前,黑影顿时将她整个人罩住,深邃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脸,含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独属于上位者的霸气赫然袭来,不容违逆的气息将她包裹,傅熠然开口道:“大小姐认为是,那便是。” 这话,并未承认又没否认,实在不好辨认。 詹霁月拧眉,脑海不断回想着前世。 八岁那年祖父病重,瘟疫来的猝不及防,他倒在军营紧紧握着她的手,当着傅熠然的面将虎符塞到了她的手里。 那是祖父给她的最大的依仗! 后来,父亲在她的房里看到了那枚虎符,神色大变,要求她拿出来。 她誓死不从,跑去祖母那躲着,祖父临终之物,父亲没有资格夺走,只得放弃。 这虎符知晓的人不多,就连皇帝恐怕都不知这虎符在她的身上,但沈淮序步步为营,为了得到虎符陪着她演了这么多年的戏! 沈淮序想要虎符是为了龙椅,那么告诉沈淮序这件事的人,目的要么是为了投靠沈淮序为自己博一个前程,要么是为了定安侯府的仇敌,要用这件事彻底扳倒定安侯府! 擅自交出虎符就是谋反,谋反证据在手,定安侯府从高祖开始的荣耀一夕之间悉数覆灭,陛下的眼中钉也算彻底拔了! 傅熠然如今位高权重,当然不会是第一种,如果是他,只能是第二种! 但是现在......她没有证据! 傅熠然漆黑的眼瞳盯着她,瞧着她的表情,颀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散出邪气,似笑非笑的张开双臂,缓声道:“若想杀我,大小姐尽管来。” 已经过去十几年,傅熠然依旧保留着曾经的称呼,仿佛他始终是跟在自己身后的乞儿! 有前车之鉴,她自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不管不顾。 咬了咬牙,詹霁月睨了他一眼,兀自低着头,捧起香炉搅合里面的香灰,盖住了表面的一层迷药,又走去窗台,扫了剩下的一点洒在了里面。 自始至终,没有理他。 低沉的笑声从耳边赫然响起,幽香的气息忽然闯入鼻尖,詹霁月抬起头,滚烫的温度赫然将她笼住,黑色的锦袍在眼底掠过,铁臂一伸,傅熠然竟是将她禁锢在桌案旁,虚虚环在怀里。 呼吸猛然一窒,詹霁月下意识握紧了香炉,咬牙道:“大将军这是何意?” “原来一直没打扫,是等着人来检查,定安侯府那两个女主人发现香炉里迷药不多,就会怀疑身边人办事不利,这是让敌人自己剔除左膀右臂。” 傅熠然没有回答她的话,眸子瞧着香炉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满是侵略的气息若有似无的靠近,傅熠然低下头,滚烫的唇几乎蹭到她的脸上,眸底划过促狭,吸吮着空气中她的焦灼气息,喉咙里吐出慵懒和玩味。 “本以为是疏忽,原来是计中计。” 傅熠然俯身,慑人的气势在她面前压低了一些,微微上扬的唇角就在詹霁月的眼尾绽开,冰凉的鼻尖在她的鼻侧碰了一下,温热的气息伴随着话语落到她的耳里。 “大小姐确实不同了!如此,儿时说出的承诺,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 什么承诺? 傅熠然的气势实在太强,詹霁月被压的喘不过气,闭上眼,鼓起勇气将他推开,冷声道:“将军既然是送公公来侯府,该履行职责带公公回去!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会引人非议!” 大晚上的,傅熠然莫名来她的院子,难道就是为了说起小时候,为了提醒她迷药没有处理好? 等等! 他怎么会知道迷药的事,还来提醒自己?! 忽的,詹霁月寒毛直竖。 今日她做的这一切——都已经被傅熠然看破! 难道,她设计詹知许和胡进的事也已经被...... “旁人的事本将军无暇去管,今日来只是看看戏,倒没想到有意外发现。很可惜,没能见到大小姐和当年的我一般像狗一样躺在地上,任人围观,这次逃开了,宫里的事不知大小姐又要如何应对?” 傅熠然幽幽的瞧着她,黑色的瞳孔如同黑海卷着惊涛骇浪,只一眼,仿佛便能让人沉沦, 詹霁月顿时浑身浮出冷汗,警惕的盯着他,脑中一些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她想的没错,傅熠然真的已经看破了她今日所有的动作! 亦或者说——今日江姨娘和詹知许的陷害他也都知道! 前世,她一直觉得古怪,出事后那些女眷来的太快了,就算有江姨娘刻意吸引,凭那些人对江姨娘的嫌恶,事情也不该发展的那么迅速! 所以——这其中有傅熠然的手脚?! 她一直在等傅熠然报复自己,可最终也没有等到,本以为他忘了,原来不是忘记了,而是——他一直参与其中! 前世种种,皆有他的手笔! 杀人诛心! 以他的能力,本可以直接要她的命,可他偏偏要故意搞出这些事磋磨她! 大脑顿时充血,她的双目赫然爬满血丝。 猛地抬头,眼前的人见她反应过来,留下低低的笑声,转身离开。 黑色的锦袍和夜色融为一体,金色的腰带缠着蟒纹,墨发张扬的随风掀起,傲然霸凛之气尽显,他身长八尺,腰间佩剑,战场里浸出的凌厉杀气将他衬托的格外狂傲,一眼看去,仿若远古的,令人下意识臣服。 这是心怀坦荡的人才该有的气势,可傅熠然——分明是个卑劣小人! “若今日我没有破局,大将军来看的便是我的笑话?真是可惜,让将军失望了!” 望着他的背影,詹霁月压低了声音,冷声开口。 重活一次,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有多少! 夜色里,傅熠然掌心抬了抬,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淡淡道:“这些拙劣戏码着实无趣,希望明日能让本将军看的尽兴。” 第15章 詹霁月有那个脑子?江姨娘轻蔑的笑了 明日? 明日,她绝不会让任何人逃脱该有的惩罚! 傅熠然这意思,明日宫中看来并不会顺利! 詹霁月眉眼溢出犀利,心底最后的一点怯懦也强行逼走,身侧绽出寒气。 谁也不能阻止她复仇! “小姐汤来了!您快喝些热乎的!” 秋竹端着碗快步过来,瞥见黑色的身影,奇怪的皱了皱眉。 “来客人了?” 詹霁月淡淡的应了一声,接过秋竹递来的汤,仰起头,一饮而尽。 “恭送公公。” 府门外,詹恒峰的声音传过来,詹霁月偏头,隔着围墙,依稀撞上那张堪比的脸。 “小姐,听闻江姨娘和二小姐曾和皇后有些交情,明日......当真能替胡公子讨个公道吗?” 秋竹的声音唤回了詹霁月的神智,她望向秋竹,眯了眯眼。 是啊,她差点忘了一件事! 皇后——很喜欢詹知许! 十三年前,詹知许刚出生,见人就哭,那时祖父平定边境叛乱凯旋定安侯府正是陛下盛宠之时,听闻詹知许哭的喝不下奶,皇后亲自带着宫中的奶娘照看。 谁知,詹知许被皇后抱在怀里一直在笑,自那以后,皇后便格外喜爱詹知许,经常赏赐一些孩子的玩具给她。 再有六年前,皇后孕吐不止,江姨娘跟着父亲参加宫宴,送上亲手缝制的香包帮助皇后止吐,那香包效果绝佳,让皇后对江姨娘和詹知许又疼爱几分。 虽说这些年来父亲并不得重用,皇后照顾五皇子费力,渐渐淡了对詹知许的感情,但今日之事或许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上一帮! “这大概就是他说的看戏。” 詹霁月小声呢喃,似乎明白了傅熠然的意思。 那个男人,是在提醒她江姨娘和詹知许在宫中有靠山? 怎么会! 想来应当是字面意思,只是想看她受挫,甚至被詹知许倒打一耙,害了自己给他看戏! 她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一更天的铜锣声响起,詹霁月眯眼想了许久,提起笔,写了一封信交给秋竹。 “一定要交到胡夫人的手里!” 就算有皇后撑腰,胡家事大,岂是詹知许一人可以压下去! 秋竹赶忙点头,猫着腰,从后院快步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定安侯府西苑正发出争吵。 詹知许冲进房内,一把掀开了桌子上的茶壶,砸了手里的杯子,伏在案上哭的声嘶力竭。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我们都谋算好了,该出丑的人应该是那个贱人!” “为什么被撕破衣服的是我,为什么胡进会....会......” 詹知许一想到胡进曾压在她的身上,就觉得恶心。 拼命跺脚,拍打自己的胳膊,想要把胡进的气息全都拍开。 丫鬟小厮跪倒一片,纷纷低着头不敢开口。 江姨娘站在门外,任由詹知许发疯,等她哭好了,皱着眉走了进去。 “那小厮是我特意找来的,他没见过你,只是詹霁月早有准备拿簪子划伤了他,他以为那是你,所以换了人。” “胡进是从后厨进去,一路都是我的人带着进去,丫鬟亲眼看着他去了詹霁月的房间又走出来,估计是迷药吃多了口渴,他那边不该有问题。倒是你,为什么好好的进了厨房?” 江姨娘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一大片人,厌烦的甩了帕子。 詹知许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进了房间换衣服,还没多久就觉得口干舌燥,屋里的茶壶都是空的,只能去厨房!我哪里知道胡进在厨房里?我只是去倒水喝!” “既然胡进去了那个贱人的屋子,詹霁月肯定见了他,为什么胡进中了迷药但是詹霁月没有?她怎么会在外面?” 詹知许不断的复盘,喉咙一哽,迟疑道:“这些不会真的是她设计的吧?” 江姨娘嗤笑,“她有那个脑子?” “就算她看见了胡进,也只会以为外男莫名其妙跑进来,她能做的就是大声尖叫,其余的还能做什么?” “估计就是阴差阳错,让她逃过一劫!” 江姨娘轻蔑的翻了白眼,她绝不相信詹霁月有这个手段和心机! 詹知许还是有些怀疑,“可是为什么所有事只有她全身而退?刚好她没有中迷药,刚好在弄簪子,刚好晕倒被人发现我们苛待了她,就感觉......像是未扑先知一样!” 抱着自己的胳膊坐在地上,詹知许想不出答案,红着眼拉了拉自己的裙摆,朝江姨娘问道:“王爷......会不会真的不管我?” 要是怀王真的不管她,明日胡家硬要她嫁人,她该怎么办? “你还说!” 江姨娘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面色有些难看。 “原本没能按照计划进行已经不好交代,王爷对你又有其他心思可你竟然被胡进占了便宜!本身想着詹霁月嫁过去当王妃,你能跟过去做个侧妃,现在詹霁月拒婚,你这名声差了,不知王爷怎么想!” 原本只是让胡进和詹霁月拉拉扯扯被人看见就可以,但是詹知许为一己私利,真的下了重药想让詹霁月失去清白,还想让詹霁月嫁去胡家搅合王爷的计划,怀王现在恐怕正在生气,明日的事能不能管,要看詹知许和怀王的感情究竟到了哪一步! 江姨娘想到这也有些头疼,詹知许听着她数落自己,顿时也急了,气恼道:“若不是娘打烂了胡进的身子,事情也不会闹的这么大!” “明明是娘的错,为什么都要怪我!” 詹知许猛地站起来,狠狠踹了丫鬟一脚,瞪了江姨娘一眼,朝门外跑了出去。 “知许!” 江姨娘也气,她若不是为了保护詹知许哪里会下这么重的手! 但她终究心疼詹知许,命人跟过去,自己也想追上去,经过跟着詹知许给詹霁月下迷药的婆子身边,脚步停了下来。 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去大小姐屋里,把你下药的香炉拿出来。” “还有二小姐的屋子彻查一遍,看看是不是有迷药!” 今日的事确实有问题,她要好好审查,是不是出了内鬼! 第16章 詹霁月唇角勾了勾,她还有后招 窸窸窣窣。 深夜,定安侯府陷入沉寂,詹霁月的院子却悄悄钻进来两个黑影。 听见动静,秋竹下意识起身,床榻上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香炉里明明有迷药,只是这剂量不对啊!” “别管了,有迷药就行了!当时二小姐非要自己动手,谁知道她放了多少!把这些倒了,回禀夫人就行!” 婆子丫鬟压低了声音开口,瞥了一眼床幔里守床的秋竹和詹霁月,悄悄退了出去。 房内霎时安静,詹霁月和秋竹同时睁开眼睛,对视一眼,唇边扬起笑意。 “二小姐屋内的迷药奴婢趁乱进去擦干净了,这下子,江姨娘恐怕会彻底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 秋竹越来越觉得自家小姐聪明,一切几乎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对上秋竹崇拜的脸,詹霁月轻轻笑出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敛了眼底的冷意,柔声道:“方寸大乱之下就会产生怀疑,这府里的下人恐怕很快就要重新换一拨。” 傅熠然猜的没错,这香炉她的确刻意留着等江姨娘过来拿。 只要一切都查不出问题,江姨娘就会怀疑身边人。 疑心生暗鬼,到时候不用她多做功夫,江姨娘自己就会把自己的左膀右臂拔的干净! “府里没几个人没欺负过咱们,全换了才好!” 秋竹耸了耸鼻子,撇嘴开口。 顿了一下,秋竹攥住了詹霁月的手,焦急问道:“奴婢听说有府里出了不好的事,主母拿下人背锅,江姨娘要换掉这些人,会不会也让她们替自己背锅?” 詹霁月诧异的瞧着秋竹,忽然笑出声,“假以时日,你这孩子恐怕是内宅的一把好手。” 前世她管理王府十几年才有的脑子,秋竹这样小的年纪竟然已经看出来! 没错,江姨娘不会认命! 既然要换掉下人,自然要将她们的价值拉到最大! 比如苛待嫡女,她大可以说自己按照嫡女的份例给的,只是被身边人偷偷昧下,比如詹知许落水,大可以说落水的人是身边的丫鬟,和胡进纠缠的女人,更可以将身形差不多的丫鬟拿出去顶包。 詹知许想要她嫁去胡家,如今沈淮序和皇后都盯着,这个法子自然不能用,如此,只有舍弃自己的左右手!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小姐,我们不能让江姨娘得逞!” 秋竹急了,詹霁月都认同她的话,那岂不是没办法让江姨娘和二小姐自食恶果? 她们这次没害到小姐,下次指不定要用什么招数呢! 詹霁月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幽幽道:“别急,我自有后招。” “别忘了,想要她们付出代价的人,不止我们!” 她让秋竹送给胡夫人的那封信,就是断了江姨娘后路的利器! 秋竹还是担心,颓废的坐在地上,咬着牙盯着窗外,期待着该有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 “咚咚咚!” “胡家出大事了!” “不得了,胡家公子竟然断了子孙根!” “定安侯府的小姐和胡公子有情?真的假的!这子孙根是定安侯府动的手!” 四更天,天空尚未破晓,北祁陡然发出骚乱。 一群混混抢走打更人的铜锣到处敲锣打鼓,咋咋呼呼。 詹霁月听着外面的动静,眸光闪了闪,长长的呼了口气。 看来,胡夫人接纳了她的意见! 秋竹惊喜的站起来,眼睛红彤彤的一片,差点哭出声。 “嘭!” “逆子!” 不到卯时,定安侯府燃起火烛,下人纷纷跑去前厅,詹恒峰摔了手里的扳指。 “大小姐!老爷正在发脾气,老夫人还在礼佛不能出来,您快去看看吧!” 门外,响起下人焦急的呼喊声。 詹霁月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洗了把脸,换了衣裳,手放在门把上,唇角轻轻扬了扬,打开了房门。 “詹知许去哪了!” “外面传遍了她的丑事,她也敢离府?!” 詹恒峰震怒的声音从前厅传了过来。 “父亲这是怎么了?” 迈着小碎步,詹霁月换上焦急的神情,皱眉问道。 詹恒峰瞧见她,神色闪了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去边上坐着。” 江姨娘跪在地上,不断地摇头,哭道:“妾身不知啊!” “知许是个有主意的人,她不会随便乱跑!老爷,知许没有和胡公子有什么私情,您去胡府说说!断不能让知许嫁到胡家!” 江姨娘哭的梨花带雨,詹霁月挑了挑眉,好心开口道:“二妹和胡公子同处一室,这件事不少夫人都亲眼所见,姨娘现在想要替二妹开脱,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你住口!” 江姨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詹霁月,脸上露出苍白,从地上爬起来,拽出一个小丫鬟跪下,急道:“老爷!和胡公子有私情的是这个丫头!知许只是被胡公子认错,误打误撞!” “您没看见!最初胡公子搂着的人是春香!知许在后面,恐怕是不小心看见他们的私情,胡公子起了别的心思,这才生出误会!” 果然,江姨娘拉着丫鬟顶包来了! 詹霁月看向瑟瑟发抖的春香,问道:“姨娘说的可是事实?你当真和胡公子有私情?” 春香犹豫的抬起头,江姨娘阴沉沉的看着她,春香低下头,声若蚊蝇,“是....奴婢.....” “大声点!” 江姨娘忽然爆喝,春香顿时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是奴婢看见胡公子进了厨房,起了勾引的心思这才跟了进去!是奴婢的错!不关二小姐的事!” 春香之所以会去厨房,完全是詹知许中了迷药昏昏沉沉,春香护主,担心詹知许出事这才跟了过去,却没想到被胡进抱在了怀里。 没跟对主子,护主之心却成了大错! 詹霁月微微摇头,饶有兴趣的看向詹恒峰。 面对江姨娘的解释,詹恒峰自始至终都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倏地,詹恒峰一脚踹在了江姨娘的心口。 “胡家拿出了知许的亲笔信,那封约外男私会的情书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在场那么多夫人亲眼看见胡进和知许纠缠在一起,打断胡进子孙根的人是你......你现在拿一个丫鬟过来顶罪,你当胡家是死的!任由你空口白话!” 第17章 门外站着的男人,一双眸盯紧了詹霁月 “若是我成了怀王妃,胡家又该如何?” 清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迎着风,詹知许披着男人的外袍大步跨进府里,转动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笑盈盈的扶起江姨娘,将一封信递给了詹恒峰。 “怀王的婚书?” 詹恒峰认得那封信外面的怀王信戳,狐疑的接了过来。 仔细看了里面的内容,翻来覆去好几遍,脸色青红交加,一下喜一下忧,目光从詹知许的身上落到詹霁月的脸上,迟疑道:“这,说的是真的?” “王爷,要娶你?以正妻之礼?” 如此,詹知许可就是王妃了! 詹知许如今名声这样差,怀王为什么愿意娶她? 一把抢过那封信,詹知许脸上露出得意,恨恨的瞥了一眼詹霁月,捏长了嗓音,“自然是真的!” “王爷亲口允诺,明日一早就去求陛下赐婚!聘礼就在我身后,女儿可是亲自陪着王府里的管家一同回来的!” 詹知许面朝着詹霁月,字字句句都在朝她脸上喷,小人得志的嘴脸演绎的淋漓尽致。 “对不住了大姐,王爷说他搞错了人,他其实一心爱慕的都是我。以后我就是王妃,但是胡家那边也必须有个交代,明日面见皇后,也不知姐姐命运如何!” 詹知许美艳的小脸盛满了笑,抬起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顶着虚假的关心,亲切的握住她的手,细细的说道:“昨天是妹妹一时情急,只想着保全自己没有想过姐姐,是妹妹不好。” “这些年来姐姐对我那么好,我肯定会帮你!要是皇后娘娘想让姐姐嫁去胡府,我就说王爷已经准备好娶你做侧妃!” “到时候我们姐妹一同嫁去王府,可好?”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现在她詹知许是王妃,詹霁月嫁去胡府就是死路一条,只要她提出这么诱人的条件,詹霁月一定会答应! 毕竟,詹霁月那么蠢! 詹知许眼底露出轻蔑,高高在上的等着詹霁月像以前一样贴着自己,对自己感恩戴德。 不料,詹霁月缓缓抽出自己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声道:“二妹怕不是忘了,这王妃的位置,是我不要的垃圾。” 若她想当,在沈淮序朝她过来的时候,早就答应了! 那婚书,最先交到了她的手里! “你!” 詹知许不可置信的站起来,双眸喷着火,五官几乎扭在一起,格外阴森。 “大姐,你别后悔!” 宫里,她可还有皇后做后盾! 詹霁月目光从她颤抖的双腿上掠过,歪了歪头,淡声道:“我绝不后悔!” “咯咯咯!” 鸡鸣声起,天空破晓。 金色的阳光突破层层叠叠的乌云倾泻而下,詹霁月逆光而站,她扬起脸,黑影藏起了她的面黄肌瘦,透出精致的五官,眉目娇媚亦正亦邪,透出轻狂。 詹恒峰抬头看着,神情有瞬间的恍惚。 他仿佛看见了儿时一身铠甲将他扛在肩上的男人。 那样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胜券在握! 他以为父亲死后,他再也看不到那样的风华,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詹霁月的身上看到了父亲模糊的影子。 “难怪,父亲说你像极了他。” 詹恒峰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嫉恨,很快换上不满,沉声道:“你二妹愿意帮你,是你的福气!” “胡家虽然有情书,可那也比不上权势,这件事应该会被压下!怀王是个好人,你姐妹二人嫁过去为父放心!虽是侧妃,却已经是你最好的去处!” 在他眼里,詹霁月这样什么才学都没有的无能之人,能嫁去皇家,已经是三生有幸! 詹霁月眯了眯眼,眸光溢出冷气,吐出的话极为凉薄,“胡家和二妹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就算王爷要娶二妹,拿权势压人也要胡家愿意被压,别忘了胡贵人名下可也有一个皇子,真要闹个鱼死网破,怀王恐怕自身难保何况二妹!父亲和二妹还是想想等会用什么话术应对皇后娘娘和胡贵人,让她们愿意给个转圜的契机!” 此事,可不是一句怀王妃就能摆平! 胡家,并非怀王一党! 詹知许眼睛露出红血丝,以为詹霁月羡慕自己,冷笑了一声,很快瘪着嘴,朝詹恒峰委屈的开口,“女儿好心帮大姐,大姐却如此待我,爹,女儿好心寒!” “胡家冤枉我,陛下一定会明察给女儿公道,胡家擅自闯进侯府有错在先难道定安侯府还真被他们欺负不成?至于打伤他的事,王爷说会替我向胡家道歉,他们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爹,女儿一心为侯府为家人,可大姐竟然威胁我!” 忽的,詹知许跪在了地上,干巴巴道:“女儿未经过爹娘同意擅自出府,让爹娘担心,还请爹娘责罚!” 一台又一台的聘礼从侯府大门抬进来,詹恒峰面上一喜,哪里还想的起来方才的怒气。 伸手郑重的将詹知许扶起来,开口道:“你知道爹担心你就好!以后就是王妃,遇事莫要胡闹!” 詹知许点了点头,挑衅的瞥了一眼詹霁月。 秋竹气的浑身发抖,担忧的问道:“二小姐竟然会得到王爷的欢心,现在该怎么办?” 会不会......真的要小姐担责? 詹霁月唇角露出讥讽的弧度,望向门外距离府门越来越近的马车,眸光酝酿寒气,瞳孔倒映着詹知许胳膊若隐若现的青紫的痕迹,慢悠悠道:“以色侍人换来的身份,能得意几时?” “小姐您还笑!您让奴婢在二小姐身边丫鬟面前总是提怀王要娶您的事,二小姐这才想起王爷,这才跑出去搞了这个名头回来!本来她都肯定要嫁给胡家......” 秋竹瞧着自家小姐优哉游哉毫不担忧的模样,话音一顿,一个念头闯过来,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小姐您是故意......您就是想要二小姐去王府?” 得到自家小姐肯定的眼神,秋竹捂紧了嘴。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詹霁月朝秋竹挑了挑眉,弯了弯唇。 没错,詹知许会去找沈淮序是她的杰作! 胡家的事非同小可,既然詹知许和沈淮序处心积虑要坏自己的名声,她怎么能不反将一军,将他们都拖下水? 詹知许不攀上沈淮序,付出代价的唯有詹知许一人,可詹知许找上沈淮序,胡家这件事能牵扯的人可就是这一对渣男贱女! 想要娶詹知许,沈淮序就要全盘接受詹知许很快变成狗屎一样的名声! 前世他们害的自己有多痛,她就要他们如今有多痛! 抬头瞧着詹知许喜悦的模样,詹霁月面上露出讥嘲。 进了皇宫,詹知许,你还笑的出来吗? “吁!” 马蹄声从门外响起,迎着光,霸凛俊朗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傲慢邪气的倚靠在门边,墨发被玉冠高高竖起,漆黑的魔瞳锁住了定安侯府盯紧了詹霁月,薄唇张开,那让詹霁月熟悉的低醇的嗓音落在每个人的耳里。 “时间不早了,侯府的两位姑娘,该进宫了。” 第18章 傅熠然握住詹霁月的手腕,将她拉入马车 “傅将军!”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詹恒峰目露诧异,神色登时变了几变。 胡家这件事,竟然能叫得动傅熠然亲自接人? 詹知许捏紧了手里的婚书,瞧着傅熠然有些畏惧,很快压了下去,在江姨娘的护送下上了马车。 迎着那沉沉的目光,詹霁月缓缓迈着步子。 忽的,停了下来,朝詹恒峰问道:“虎符之事,父亲告知过怀王?” “那怎么可能!” 詹恒峰一把捂住她的嘴,怒气冲冲的压低声音,“此事可关系九族安危!陛下不是高祖皇帝,他极为在意那虎符,我只当那东西丢了,你只能将它当成死物,决不能提!” 詹恒峰武功不高,军营里打了几次滚很快退缩回京当了逍遥侯爷,他虽然没有建功立业的心,但却揣摩好了皇帝的心思。 定安侯府功高盖主,高祖皇帝或许念着是一起打江山的弟兄厚待有加,可当今陛下生性多疑,若不是定安侯府这些年淡出了军营,恐怕都活不到今天! “就算皇后要你嫁给胡家,要你为奴为婢,你也绝不能将虎符拿出来做威胁!” 詹恒峰暗自气恼,他怎么把这要命的东西给忘了! 现在詹恒峰怎么看都觉得詹霁月是个隐形炸弹,随时会爆出危险! 詹恒峰反应过于激烈,詹霁月淡淡的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霁月明白了。” 虎符在她身上的这件事不是父亲说给沈淮序,那么.......唯有傅熠然! 詹霁月望向府门外黑色的影子,瞳孔骤然紧缩,漆黑的眸光下一簇火焰疯狂燃烧,瞬间燎原。 詹恒峰不放心还想多说什么,詹霁月偏头,淡淡的吐出一句话,瞬间让詹恒峰如坠冰窖。 “怀王已经知晓虎符之事,他想和侯府定亲,目的就在虎符。” 詹霁月满意的看着詹恒峰脸色变为苍白,抬起步子,詹霁月朝着傅熠然缓缓走过去。 秋竹紧随其后,她瞧见詹恒峰对詹霁月的态度,愤懑不平,咬紧了牙,声音几乎哭出来,“老爷怎么能如此偏心!现在江姨娘和二小姐势大,有谁还能帮帮小姐?” 詹霁月闻言,眉头皱了皱。 江姨娘和詹知许势大倒不怕,只是沈淮序有一些麻烦,如果他还有某些人的暗中相助......那才是大麻烦! 一阵风从面上吹过,那和前世一样的泥土的气息扑面,詹霁月望着侯府门外,眼前恍惚浮现前世侯府覆灭的一幕幕。 为了虎符,定安侯府被诛灭,自己被剖腹惨死,她前世的一生都活在这些人的算计里,还害死了那么多对祖父忠心的将士! 傅熠然,你与我之间的仇怨,该找我报,不该牵连无辜之人! 你,是幕后真凶......该死! 朝阳下,詹霁月拖着浅色的裙摆摇曳出阴森的影子,明眸皓齿,展颜一笑,莫名透出杀气。 傅熠然掀开幽深的眸子,打量着她的表情,不动声色的给她让位。 一共两辆马车,傅熠然一辆,詹知许和詹霁月一辆。 但,詹霁月掀开黑色的轿帘,与傅熠然共乘一车。 “大小姐,这是本将的车。”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溢出,傅熠然伸手将她拦住。 詹霁月停下脚步,幽幽的看着他,轻笑道:“我与二妹姐妹不和,不想和她同乘,想来将军与我少年情谊,应当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对吧?” 和往日的怯懦完全不同,詹霁月的气势几乎逼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情谊?” 傅熠然闻言一怔,涌动着风暴的眸子忽然凝固,静静地锁住她。 半晌,开口道:“于礼不合。” 昨夜擅自闯入她的房间不提礼法,不提名声,此刻倒是成了谦谦君子! 强压着眼底的恨意,詹霁月弯了弯唇,柔声道:“不妨事。” 见他愣神的功夫,詹霁月推开了他的胳膊,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詹知许瞧着她的背影,看好戏的讥笑,“谁不知道傅将军冷血无情,嗜血的很,詹霁月这是疯了吧!” 她等着詹霁月被傅熠然丢下来! 傅熠然面上只有短短的一瞬错愕,很快归于平静。 詹知许激动地看着他握住了詹霁月的手腕,下一刻——俯身而上,进了马车。 怎么会这样! 猛地合上车帘,詹知许气的脸色通红,瞪着身边的丫鬟,恨不能给她一巴掌。 冷血无情的傅将军竟然让詹霁月和他同乘一车? 她凭什么! 詹知许愤怒的当口,两辆马车开始行使,詹霁月坐在马车上,顶着刺目的阳光,合上了眼睛。 傅熠然单手支着下巴,俊朗堪比的面容露出探究,他与詹霁月对立而坐,璀璨的流光在瞳孔下流转透着一股邪气,瞧着詹霁月抬手掩唇打哈欠的样子,低低笑出声。 “看来,虎符之事,你已经有了答案。” 像是看穿了她的打算,傅熠然忽然松开手,整个人瘫靠在车窗旁,眼眸半眯,慵懒的吐着气,“皇宫可就要到了,大小姐想做什么,是不是该尽快?” 话音未落,面前掠过极冷的风,詹霁月清冷的眉眼陡然出现在眼底,尖锐的发簪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狂风掀开了车帘,众人惊愕的看着一闪而过的画面,瞪大了眼睛。 护国将军傅熠然如今权势滔天,冷酷嗜血,就连皇子都要避其锋芒,竟然有个女人抵在他的身前,要杀了他? “和你有仇的人是我,傅熠然,你为何要告知怀王虎符在我手上,谋害定安侯府?” 面对傅熠然,詹霁月从骨子里还有些惧怕,脑海中回荡着前世猩红的一幕幕,眼眶溢出血腥,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 “告知虎符在你手上,对我有何好处?” “以你对怀王的爱慕程度,我成全你和怀王,或许能助力怀王成事,辅佐一个皇帝登基,的确是件好事。” 面对眼前的危险,傅熠然似乎完全不在意。 轻描淡写的开口,甚至开起了玩笑。 深邃的魔瞳瞧着詹霁月额前的碎发,手指动了动,指尖贴上她的脸颊,轻轻一刮,缠绕着那缕头发,直起身凑近,放在了鼻尖嗅了嗅。 第19章 灼热的吻落在唇上,傅熠然将她拽到怀里 登徒子! 儿时被他一把掠走压在身下的情景清晰可见,詹霁月喉咙沁出血腥,她发了狠,咬牙道:“你当然不在乎怀王最后是否能登基,你想挑明虎符的事,让怀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从而引起陛下的忌惮。” “祖父是陛下的老师,却也是陛下的眼中钉,高祖皇帝允给定安侯府的那枚虎符便是拥兵自重的铁证!你帮陛下拔了这根眼中钉,又试探了皇子们的忠心,陛下必定大加赞赏,傅将军,你的前途当真不可估量!” 詹霁月身子颤抖,她的呼吸都在变冷,手里的簪子抵着他的脖子没有动,下一刻,她沉沉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定安侯府的罪人只有我,可你将整个定安侯府都推入了棋局!” “甚至,你还将曾和你同生共死的将士们推入了危险之中!一招不慎,所有人都会死!你视人命如草芥,你想要报复,大可以报复我一个!你怎么能谋算这么多的人!傅熠然,你该死!” 前世,所有人都死在了他们的谋算之中! 詹霁月的手一点点收紧,簪子的尖端已经划破了傅熠然的肌肤。 傅熠然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眼眸深处倒映着她的脸,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惊涛骇浪。 詹霁月——真的成长了! 这,就是他的女人! 傅熠然忽然大笑,胸腔都在跟着颤动,狂傲的瞧着面前的人,伸出手,粗粝的手掌覆盖她的手背,猛地用力。 “嘶。” 发簪插进了他的脖子! 瞳孔骤然放大,詹霁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疯了! 下一刻,那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想我死,我可以死!” “大小姐,难为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些东西!报复?那便报复你,陪我一起死!” 恶魔的低语顺着热气从她的耳边滚到喉结,那只手猛然用力,吐出的话令人毛骨悚然,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泛起极为复杂的情绪,穿透回忆,露出痛楚,凝视着她,笑的邪性。 喉咙呛来腥甜的味道,詹霁月不断地咳嗽,清冷的一双眸定定的和他对视,两只手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很快又放开。 “你想杀我,可以,但是要等我做完该做的一切以后!傅熠然,我可以让你尽情报复,但也求你,帮我一次!我,不能白白重活一次!” 艰难的,詹霁月将话说个干净。 等到了他一直等着的话,傅熠然浓眉微挑,菲薄的唇扬起戏谑的弧度。 忽的,松开了手。 “这就是你上马车的目的?” 詹霁月想杀他是真的,但杀不了他也是真的。 所以从始至终,她都有另外一个目的。 原来——她想和他合作! 白玉一般的手指怜惜的拂过她脖子上的红痕,傅熠然霸凛魔魅的声音响起来,“你只是一个侯府不受宠的嫡小姐,你拿什么和本将军合作?” “再者,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等到一切结束再报仇?当年,大小姐那般看不起我,现在竟然也愿意纡尊降贵求我?” 詹霁月被他说的满脸通红,她沉下眸子,轻声道:“我虽然只是侯府不受宠的嫡女,但我知道傅将军的身后站着谁!” “傅将军,你想帮二皇子上位!” 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唯有经历过一切的她,知道的秘密! “轰隆!” 天空陡然炸开惊雷,朝阳忽然被乌云遮挡,整个北祁陷入昏暗之中。 傅熠然眯了眯眼,饶有兴趣的瞧着她,“大小姐竟然知道这么多?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詹霁月深吸口气,“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虎符我留着没有用,谁要我都可以给!只要,傅将军放弃帮助怀王谋害定安侯府!” “至于你所说的儿时的过错,现在我不能死,但能让将军收利息!” 说罢,詹霁月高高举起手,冰冷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肩膀。 “废了曾经打你的胳膊,就是给你的补偿!” “啪!” 电光火石之间,傅熠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脸色霎时阴沉,收了方才的戏谑调笑,魔瞳染上怒火,掌心猛地用力,詹霁月吃痛松手,簪子掉落在地上。 手指钳住她的下巴,傅熠然的神色极其的漫不经心,眸子掠过冷光锁住她的双目,低沉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准你伤害自己?” 猛然逼近,傅熠然望着她,眸光灼灼。 “昨日我让你兑现的承诺,你想起来没有?” 指腹摩擦着她的唇角,傅熠然靠近,惑人的香气扑面,詹霁月迷惑间,听到了他的话。 “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说,你会成为女将军,你说,你会嫁给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我这样的烂人,没有烂在土里,我替你成了将军,站在了高位,俯视众生。” 傅熠然的手猛地用力,逼迫她和自己对视,唇角缓缓展开令人心悸的弧度,“本将军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很简单,詹霁月,我要娶你。” 赫然靠近,放大的俊脸印在眼底,詹霁月呼吸骤然停息——他的唇,竟压在了她的唇角! 酥麻感瞬间席卷全身,柔软的唇顺着她的唇一点点移动,在她的脸上擦出一片红痕。 湿润感到达了唇瓣中心,她的腰赫然被人搂住,整个人被拉入了冰凉危险的怀中。 她的耳畔,落下丝丝啃咬。 “大小姐,你注定是我的女人。” 嫁给他,他就和她合作! 他的目的,竟然一直都是娶她! 他一直提起的儿时的承诺,原来是这个! 他竟然一直记得! 詹霁月震惊的僵在原地。 这些年在江姨娘对她的不断磋磨下,她早已改了性子,忘了当初的豪情壮志! 她终究没能成为和祖父一样的英雄! “大小姐,想好了吗?” 詹霁月慌张的抬头,她对上一双充满侵略的眸子,傅熠然眸中的火热仿佛化为实物,直白火辣的目光几乎将她的外衣剥干净,生吞入腹! 这是狩猎者,正在盯着他即将到手的猎物! 其中,还有玩弄猎物的恶劣! 危险! 詹霁月下意识想走,强大的气场将她包裹,头扬起,琼鼻相贴。 身上软的厉害,她根本动弹不得! 狠了狠心,她沉声问道:“只要我嫁给你,你就愿意帮我吗?” 傅熠然生性凉薄狠辣,他自然不会是因为爱她想要娶她。 儿时那些苦他从未忘记,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恐怕是想将她娶回去好好磋磨! 比起死,折磨才能缓解他当年的屈辱! 詹霁月垂下眼,闭上了眼睛。 “既如此,我答应你!” 第20章 柔情似水?傅熠然想要的疗伤姿势 “当真愿意?” 傅熠然喉咙一滚,身形靠近。 魁梧的身姿将她牢牢笼罩,滚烫的气温几乎穿过他的肌肤传到她的身上,毫不掩饰的侵略和占有欲几乎要将她淹没。 詹霁月低下头,眉眼颤动。 前世,直到死前,他都在提醒自己嫁人应当选他! 沈淮序不是良人,傅熠然也不是。 他就像是野兽,像是猎人,玩味的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步步心甘情愿的走进自己的陷阱,成为他的玩物!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她? 詹霁月睫毛闪了闪,似乎也不需要他的答案。 北祁护国将军傅熠然,自参军起一路过关斩将顺利无比,在他堪比传奇的人生里,唯一被当成耻辱之事,恐怕就是儿时被她羞辱! 年少时她踩踏他的尊严,如今,他要替自己报仇,满足年少时不可得的执念,也是正常。 她没有那么自恋,不会觉得被磋磨的如此姿态的自己一直被傅熠然记在心上,是因为爱慕! 额前的碎发重新散落在眼前,詹霁月整个人似乎很快失去了生命力,浑身透着死寂。 傅熠然伸手,手指钳住她的下巴,黑眸望着她悲凉的神情,眼底露出不满。 “本将军的条件放的很直接,大小姐这般神态,是不愿意?” 视线凝住,魔魅的语调加重了森寒的气息,嗤笑问道:“还是,大小姐看不上如我这样的烂人,想要嫁给怀王?” 既然想要嫁给怀王,只要上交虎符即可,又何必与他共乘一辆马车,闹这一出! 松开手,傅熠然掀开了车帘,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看样子是想让她下去。 詹霁月赫然抬头,脸上的沉寂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眉眼掠过凌厉,干裂的红唇扬起弧度,冷声道:“不!我绝不会嫁给怀王!” “将军想要娶我,霁月三生有幸!” 傅熠然的恶劣只是报复的恶劣,是可以更改的幕后大手,而沈淮序,是发自骨子的卑劣,无耻小人! 若沈淮序心性正直,哪怕傅熠然再如何蛊惑引导,定安侯府和她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她想清楚了! 她和傅熠然之间的债,她自己还! 只要能让沈淮序和詹知许付出代价,无论她会被怎么对待,她都心甘情愿! 离开了位置,詹霁月屈膝,郑重的朝他行了一礼,“还请大将军放过定安侯府,与我合作。” 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清晰的从喉咙中吐了出来,“扳倒怀王,彻底绝了他的夺嫡路!” 这,就是她嫁给他的条件! “扳倒怀王?” 傅熠然闲适的靠在马车上,望着她的脸,眼底的兴味浓烈几分,忽然扬眉笑出声,嗤笑道:“区区沈淮序,扳倒他不过举手之间。” “不过,本将军时常能听到大小姐对怀王爱慕的传闻,还曾流出亲自给怀王送去糕点的风流韵事,究竟发生何事,让大小姐对怀王因爱生恨,到了这个地步?” 詹霁月听出他语气里的轻蔑,抿了抿唇,低声道:“从前是我眼瞎,只以为怀王温文尔雅,待人体贴,这才被蒙蔽双目!” 在她被所有人排挤的时日里,只有沈淮序曾给昏迷的她送来一个红豆包,也只有沈淮序维护她是侯府嫡女的体面,时间长了,她难免心动。 真正让她愿意付出一切的还是声名狼藉后沈淮序对她的那个拥抱,迎娶她为正妻的恩情。 如今,重活一世,所有一切都是虚假,她的心中只剩下恨意! 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的双目溢出猩红。 她的孩子,就差一点,一点点,就可以看到这美好的人间! “怀王与二妹设计陷害,霁月差点名声清白尽毁,这样的人我恨不能将他扒皮抽筋!大将军,二皇子如今蛰伏,他需要一个坦荡的前路,怀王在朝廷日渐猖獗,绝不是二皇子愿意看到的场景!” 詹霁月字字泣血,吐出的声音格外沙哑。 生怕他不愿意,搬出了二皇子。 前世,若非她听到傅熠然去了二皇子营帐打的沈淮序措手不及,也根本不知原来双腿不利于行的二皇子心里存着这个野心! 听闻二皇子曾在战场上和傅熠然促膝长谈,后来双腿废了一蹶不振在京中讨闲,想来这是他们之间交情的源头也是他们迷惑他人使出的计谋! 傅熠然睨了她一眼,薄唇扯动,露出几分笑意。 “你对怀王,再无心思?” “本将军对他下手,你不心疼?” 詹霁月抬起头,红唇一张一合,潺潺流水一般清冽的嗓音泻出,睫毛颤动,眼睑下铺出一层阴影,吐出的声音挑动着傅熠然的心弦。 “绝不心疼!大将军,请你帮帮我!” 四周陷入诡异的沉寂,傅熠然定定的瞧着面前神色苍白的女人,触及她粲然的眸光,心神一颤。 这是他的人! 沈淮序,算个什么东西! 心神情绪翻滚,强烈的情绪几乎要破土而出,傅熠然合上眼眸,脖子上的血迹不断往下滚,忽的,霸凛之声戏谑的响起。 “大小姐,凭你一句话,就像让本将军和你合作?” “娶你,你我之间的仇怨可解,可扳倒怀王,那是另外一件事。” 黑色的衣袍随着风声簌簌响起,傅熠然睁开眼,狂妄道:“想让我帮你,至少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这次宫中之困,你若是能凭一己之力解开,本将军便考虑考虑。” 詹霁月眼中划过流光,朝傅熠然笑了,“接下来半日,还请将军看戏!” 凭她自己,也能从詹知许和沈淮序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这样自信,让傅熠然忍不住侧目。 “吁。” 马车速度越来越慢,车夫已经有停车的意思。 詹霁月调整好情绪,缓缓坐下。 目光落在傅熠然脖子上的伤口,眸光闪了闪。 从怀中出帕子,正要贴上他的脖子,傅熠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神情莫测。 “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大小姐既然想让本将军放过定安侯府,想让本将军娶你,替本将军处理伤势的动作,是不是该变动一些?” 空气忽然凝滞。 詹霁月诧异的看着他,有些疑惑。 “将军的意思是......” 擦伤口就是擦伤口,这动作还有什么不同? 傅熠然深深吸了口气,在马车摇晃的瞬间压了过去,强烈的气息在她身侧盘旋,那诡谲的黑眸中倒映着她的脸,眼底意义不明。 “既然是未过门的妻子,丈夫需要妻子的柔情似水......大小姐,你也快及笄不是个孩子,男女之间的情趣,不用本将军说的那么明显吧。” 冰凉的手摩擦着她的耳珠,瞬间,身体传来酥麻。 第21章 女人,你在玩火 詹霁月瞪大了双目,呆呆的看着他。 他,他竟然,这么放荡! “大小姐该知道的,本将军从来都是黑暗中的爬虫,走的都是三教九流的路数,可没有你们这些贵公子小姐的风雅。” 他想要的,就会直白的说出来! 眸中的火热几乎将詹霁月燃烧,她的脸颊霎时滚烫,她看着他的脖子,那里被簪子插了一大半,傅熠然掌握的度极好,既不会死,也不会只留下擦伤。 这血,若是不处理,就会一直流! 难道,他从动手开始就想好了这一切? “哗啦。” 嫌弃衣袍碍事,大手一挥,黑色的衣袍伴随着凛冽的风从面上掠过,落在了她的身侧。 他的眉峰凌厉,气场登时迸发,手掌朝她的腰侧伸了过去,下一刻,将她搂到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 前世今生,詹霁月还从未做过这样不符合礼法的事! 傅熠然,实在是个异类! 下流! 但...... 詹霁月唇角忽然扬了扬。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詹霁月,难道还怕他这区区调戏?! 清香铺面,傅熠然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正定神,温热的气息传到脸上,一双手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攀附在他的胸口。 詹霁月抬起头,贴上了他的伤口。 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往下,她的唇一点点的擦拭着他的血迹,甚至还留下了湿气。 僵硬! 傅熠然整个人仿佛被定住,喉咙剧烈的滚动,迟疑的低下头。 “你......” 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她竟然真的...... 他的呼吸霎时紊乱,詹霁月挑眉,微微偏头,瞧见了他红透的耳根。 纸糊的! 堂堂护国将军,原来,这般纯情! 詹霁月忽然体验到了乐趣,她朝他凑得更近,试探的吻上他的唇角。 下瞬,傅熠然魔瞳里的震惊已经被灼热取而代之,他眯着眼瞧着她,眼底一缕幽光一闪而过,菲薄的唇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俊朗的面容慢慢逼近,他的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呼吸喷在她的唇上。 沙哑的声音透着难以克制的情动,他的手掐住了她的腰,狠狠揉了一下,幽声道:“大小姐,你在挑衅我。” 不是挑衅。 而是玩火! 她看错了,这人才不是纯情小狼狗! 詹霁月吃痛的低吟,手掌贴着他的胸膛,呼吸乱了几分,哑声道:“我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做了,难道将军不满意?” 事情已经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詹霁月就不信,在宫门口,他还能对自己做什么! 咬了咬牙,眼底露出暗芒,詹霁月忽然扑上去,咬住他的耳垂,一字一句道:“夫妻之间,琴瑟和鸣,为夫君疗伤,霁月做这些,应该的!” “不用谢!” 说罢,猛地推开面前的人,詹霁月直起身,作势就要掀开车帘准备出去。 脚刚刚踏出去一步,黑影贴在了她的身后,那人被气笑,单手掐住她的脖子,抬起她的头,抵在他的胸口,他低下头,狠狠摄住了她的唇。 呼吸没入她的唇齿,詹霁月瞳孔猛然放大,身躯如同泰山般压来,詹霁月眼中露出慌乱,狠了狠心,张嘴咬了下去。 “嘶。” 舌头留下齿印,詹霁月这一口咬的极狠。 傅熠然气恼的松开人,眼中却露出细碎的笑意,迫人的气势收了些许,低沉的嗓音落了下来。 “求人,可不是这种态度。” 詹霁月弯了弯眼眸,反唇相讥,“情趣罢了,将军应当不会在意。” 眼尾扫过他的脖颈,那里的血迹已经淡了不少。 当时,她怎么就没彻底插进去,杀了他算了! “皇宫到了,将军,詹大小姐,宫内不允行驶马车,还请两位步行。” 车夫战战兢兢的将车停下,低着头不敢看人。 傅熠然何许人也,嗜血杀神! 定安侯的这位大小姐疯魔了,竟然和他嬉闹! 一记冷眼下来,车夫顿时面色惨白,强大的气压压弯了他的膝盖,“噗通”跪在地上,身子抖成筛子。 “小人什么都没听到!” 车夫话音未落,宫门大开,几名公公带着宫女浩浩荡荡的过来,朝傅熠然行礼,望向詹霁月,恭敬道:“娘娘已经在御花园等候多时,两位姑娘随杂家来!” 话音落下,这才发现只看见詹霁月,不见詹知许。 “可是娘娘身边的洪公公?” 马车里,詹知许清脆的声音婉转响起,犹如银铃。 洪公公是詹知许的旧时,詹知许小的时候皇后总抱着她,接她来宫里的正是洪公公。 詹知许出言打断他们的话,这是想要和洪公公套近乎! 还未步入宫门,詹知许的局已经开始! 低低的笑声从身后响起,詹霁月眯了眯眼,唇瓣落下一根手指,轻轻擦去她唇边的“银丝”,缓缓的开口,“大小姐,祝你好运。” 这宫中,多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听闻怀王已经在养心殿,没多久就会传来和定安侯府结亲的消息,想必大小姐让本将军看的戏一定十分精彩!” 傅熠然看热闹的神情实在太明显,詹霁月翻了翻白眼,迈着步子和他保持了距离。 洪公公听着詹知许的声音,连连应声,亲自走到马车边,要扶着詹知许下马车。 绿荫下,詹知许提着裙摆掀开车帘,露出恬静乖巧的脸,三千青丝简单缠绕,发上不添加额外的装饰,唯有一根素簪,耳上的珍珠耳坠摇晃着黑影,她直着脊梁,整个人显得极为淡雅。 走下马车,宝蓝色的长裙随风而起,轻纱从手腕滑过内衬上高洁的兰花图案若隐若现,她的神情已经不再像侯府中那般咄咄逼人,反而露出端庄之态。 “见过公公。” 詹知许屈膝,嘴角微微翘起,清纯又妩媚,格外撩人。 洪公公愣了愣神,赶忙让詹知许起身,“杂家只是下人,哪敢让侯府小姐给杂家行礼!” “娘娘已经等了许久,两位姑娘快随杂家来!” 不等詹知许再展现姿态,洪公公风风火火的走在前头,很是焦急。 詹霁月瞧着洪公公的神色,面容露出几分兴味。 能让洪公公这样的人精都不顾着和詹知许演戏,急着带她们见人,看来,胡贵人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第22章 莺婕妤瞧着詹霁月,只觉她有些不一样了 “娘娘!胡家只有弟弟一根独苗,现在弟弟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快死了,您可要给妾身的弟弟做主!” 跟着洪公公一路经过几个宫殿,刚刚靠近坤宁宫,门外秀丽婉转却悲鸣的声音传了过来。 詹知许脊背一僵,脚步慢了下来。 胡贵人! 詹霁月唇角弯了弯,深深地朝詹知许瞧了一眼,缓缓从曲折的走廊穿了过去。 入目,坤宁宫外跪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妃嫔,一双眉眼生的艳丽,容貌精致,发上镶满了宝石玛瑙,贵气逼人。 “自妾身进宫以来,自认对娘娘尊敬有加,妾身的爹娘更是不曾因为妾身进宫入了陛下的眼而狂妄,他们恪尽职守,胡家上下谨守本分只想老实度日,如今却被人这样欺辱,还请娘娘为胡家为妾身做主!” 胡贵人显然已经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虽说字字句句显得卑微,那份恃宠而骄那份傲气却丝毫不掩饰,就差将陛下宠爱我放在明面上,压皇后一头。 这样的性子,实在不适合皇宫! 但这次的事,她还需要胡贵人助力! 詹霁月正欲上前,身侧忽然传来奇异的香气,偏头,詹知许激动的身影扑了过去,“莺娘娘!” 莺婕妤,莺歌? 江姨娘的同乡,传闻当年她们的村庄遭了灾,江姨娘和莺婕妤一同来京城逃难,江姨娘撞见她爹,嫁进侯府成了姨娘,而莺婕妤得了莫大的机缘,在寺庙和陛下相遇,入了宫。 当年江姨娘能和皇后说上话,还送上保胎安神的香囊正是莺婕妤相助! 这位莺婕妤最擅长装好人,前世见她生存艰难屡屡出手相救,得了她的信任带着詹知许在王府晃悠,拦住自己为詹知许和沈淮序的约会提供便利! 在她成了王妃后,这位莺婕妤更是借着为她好的名头,让她在宫中替莺婕妤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这才导致定安侯府覆灭,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忙的局面! 汹涌的恨意在胸腔翻滚,詹霁月闭上眼,强行压了下去。 “知许!多日不见,你又好看了不少!” 莺婕妤早已知晓詹知许和怀王的关系,笑着将詹知许揽入怀中,瞥了一眼詹霁月,脸上浮出轻蔑,很快压了下去,热络道:“霁月也来了!坤宁宫娘娘最近心神不安,你们这是来给她送福气来了!” 胡贵人在那哭的厉害,莺婕妤却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詹霁月神色淡了淡,回过头,对上一张清丽的脸,笑道:“皇后娘娘相请,是我姐妹的福气。” 说罢,屈膝准备行礼。 莺婕妤伸手将她拦住。 “你这素日最学不会礼法,在我这不用拘束,不用勉强自己。” 她这是赤裸裸的看不起詹霁月,直白的说她没有礼教,毫无礼仪。 詹霁月轻轻弯唇,膝盖弯了下去,在莺婕妤诧异的目光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臣女见过婕妤。” 一举一动,行云流水,格外规矩! 甚至,这不是一般的行礼,这是——宫中之礼! 詹知许学了多年都没学会,定安侯府这草包大小姐什么时候用的这么炉火纯青! 莺婕妤眸色霎时变冷,仔细的打量着詹霁月。 人还是那个人,可气势变了许多。 她的脸上没有以前见到自己的局促和卑微,竟是格外的坦然大方,如沐春风! 眯了眯眼,莺婕妤笑道:“多日不见,霁月似乎有些不同?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和江姨娘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决定好要将詹霁月养成一个废物,捧詹知许成为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这些年来詹霁月也按照她的想法变得越发怯懦,现在这变化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莺婕妤毕竟眼光毒辣,虽然只是行礼这么一个小小的事情,她却隐约察觉到詹霁月身后更大的变化,这改变让她不安。 “能发生什么!这些年来宫里很少传召,大姐时隔多年第一次入宫有些激动,偷偷学了不少规矩想要在娘娘面前表现一把罢了。” 詹知许有些不耐烦,胡贵人还在门口,哭的她心神不宁,和詹霁月在府内闹成那个样子,她现在也不想和詹霁月表现什么姐妹情深,虚假的面具都不想戴,亲热的挽着莺婕妤的胳膊一同朝坤宁宫走。 莺婕妤还想说什么,架不住詹知许脚步快,只得陪着她跟了过去。 “定安侯府的二小姐!” 胡贵人冷不丁见到詹知许,顿时激动,跪着的身子猛地直了起来,一双美目瞪着她,大喊出来。 詹知许躲在莺婕妤身后没躲掉,听见胡贵人喊她的名字,打了个激灵。 莺婕妤宽慰的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你与胡家公子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那本是为了......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喝了迷药的人成了我!但是娘来得及时,我刚进厨房就被保住了。” 詹知许张口就胡说八道,瞒下对自己不利的事,央求的摇晃着莺婕妤的手。 “莺娘娘,您可是我娘的姐妹,是我的亲姨,您不会看着我被欺负嫁去胡家的,对不对!” 莺婕妤好笑的握着她的手,捏了几下,柔声道:“那是自然!你当我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坤宁宫?” 顿了顿,莺婕妤朝詹知许问道:“你娘传信过来说怀王已经和你定亲,可是真的?” 詹知许若是王妃,这个忙,她帮定了! 詹知许得意的弯唇,“当然!” 屋檐下詹知许和莺婕妤旁若无人的对话,情形格外和睦,詹霁月幽幽的望着她们的背影,把玩着自己的衣袖,唇角勾了勾。 “坤宁宫已是后宫,本将军不能再靠近。” 魅惑的声音沙哑的从身后响起,詹霁月身形微顿,抿了抿唇。 她竟然忘了傅熠然一直跟在身后! 瞧见她猛然警惕的样子,傅熠然眸底闪过愉悦,颀长的身子靠近,凑到她的耳边轻飘飘道:“大小姐,本将军期待你的惊喜!” 想要和他合作,让他帮忙除掉怀王,至少要让她看看她究竟有几分本事! 詹霁月并不搭理,抬腿朝胡贵人走了过去,冷笑道:“拭目以待。” 第23章 区区婕妤,也能安排侯府嫡女的婚事? “娘娘!求您见见臣妾!既然都已经将定安侯府的两位姑娘请过来了,您不能什么都不做!” 胡贵人演了一上午的戏,嗓子都快嚎哑了,却半天没见皇后从那宫门出来。 气的摔了手上的玉镯,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詹知许,声音仿佛厉鬼,“我弟弟现在浑身是血,定安侯府二小姐詹知许给我弟弟写的情书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两个彼此爱慕,还请娘娘为我弟弟做主!” 彼此爱慕? 谁跟胡进彼此爱慕? 詹知许顿时站不住了,提起腰杆快步走到胡贵人面前,大声道:“贵人说话可要有凭证!是你弟弟闯入侯府在先,青天白日朝着侯府的姑娘动手,是我看不过眼,护住了我家的丫鬟。怎么就成了我和胡家公子两情相悦?” “再者贵人总是在宫里,怎么知道外面的事?胡公子想要玷污我姐姐的名声不成又来攀咬我,实在不是个东西!” 詹知许“噗通”跪下,朝坤宁宫殿门哭诉,“还请娘娘明鉴!胡家公子私闯民宅在先,意图羞辱无辜女子在后,我娘是为了保护府中女眷方才失手打伤胡公子,难道保护自家人也有错吗?” 詹知许哭的梨花带雨,看得人好不心疼,莺婕妤顺势上前,弯腰将詹知许抱在怀里,涂满豆蔻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轻柔的声音几乎将胡贵人往死里逼。 “二小姐说的可怜,胡姐姐为何这般不饶人?外面谁不知道胡家公子的名声?难道就凭借着姐姐在宫里的关系,定安侯府的姑娘就该顺着胡公子的意思让他得逞?只要还手保护了自己,就是错?” 詹知许邀请胡进去定安侯府一叙的情书一大早就送到了胡贵人宫里,还有那手镯定情更是铁证,詹知许当着她的面颠倒黑白,差点将胡贵人气晕。 “你.....我弟弟绝不是那种小人!詹二小姐,你和弟弟已经闹出那样的事,现在又不承认是嫌弃弟弟吗?情书臣妾愿交给娘娘过目,詹二小姐母女伤了我弟弟,总要讨个公道!” 莺婕妤望向胡贵人,见着她不依不饶的样子,深吸口气,问道:“胡姐姐在坤宁宫外呆了一早上,你想求的是什么?” 胡进的子孙根已经断了,总不能让人给他安上! 莺婕妤瞧着胡贵人就厌烦,问的毫不客气,“总不能让侯府的女儿下嫁给胡家守活寡吧!” “凭什么不能?” 胡贵人擦了眼睑上的泪珠,犀利的望向莺婕妤,目光落在詹知许的脸上,吐出的声音比公鸭还要尖细。 “弟弟是因为詹二小姐相约这才伤了根本,还请娘娘做主,让胡家和定安侯府联姻!” “若是不信他们两情相悦,本宫自有证据!” 说着,胡贵人命人将情书送去坤宁宫内,连带着还有断裂的玉镯,詹知许拧眉,竟是要去拦那下人。 詹霁月缓缓上前,看似漫不经心的将她拦住,面向胡贵人,厉声道:“胡贵人说话可要小心!今日一早怀王已经往府中下聘,只等婚期定下,二妹就是怀王妃!” “此事关系怀王,胡公子命根损伤父亲一早交代臣女会给胡家金银补偿,至于胡贵人想要二妹嫁去胡府,恐怕不行。” “怀王?” 胡贵人诧异的瞪大双目,盯着詹知许的目光越发怨恨。 若说方才还只是两家的私仇,现在詹知许成了怀王妃,胡贵人忍不住要将此事和皇位之争上想。 怀王这是——拿弟弟来给她下马威! 岂有此理! 若是败了,岂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低人一等! 詹霁月瞧着胡贵人的表情越发凌厉,神情掠过一抹凉薄。 胡贵人名下有个三皇子,皇子之间总有较量,原本胡贵人对夺嫡之事并不热衷,但三皇子天资聪颖又师从翰林院首席,颇得陛下宠爱,如此一来,三皇子朝中势力渐涨,便也不再愿意臣服其他人。 算着日子,詹霁月回忆前世,这个时候沈淮序应当刚刚截胡三皇子抗灾之功,胡贵人对沈淮序正是最痛恨的时候。 “本宫之前从未听闻怀王和詹二小姐有私情,弟弟和詹二小姐早已私定终身,何故要嫁给怀王?” “此事,本宫不依!既然皇后娘娘不能给臣妾一个公道,臣妾这就面见陛下!” 说罢,胡贵人猛地起身,衣袍掀起地上灰尘,吹的詹知许差点站不住。 日中烈日正盛,谁也没想到胡贵人竟然这般寸步不让,一时间,坤宁宫外剑拔弩张,气氛凝固。 詹霁月站在两拨人的中间,淡淡的看着她们神色各异。 忽的,耳畔传来声响,一张冷峻的脸庞印在眼底,白色的锦袍随着他走来的动作在空中扬起弧度,眉眼满是戾气,一眼望去,器宇轩昂,格外倨傲。 她一直等着的人,来了! 詹霁月弯了弯唇,静静地听着他吐出狠历。 “本王已经求的父皇恩准,赐婚定安侯府庶女詹知许为妻!胡贵人,你这是要抗旨?还是你胡家,要和本王争妻?” 沈淮序一路走到詹知许身边,握住了詹知许的手,睥睨的望着胡贵人。 赐婚? 胡贵人脸色微白,漂亮的双目登时蒙上水汽,咬着下唇,狠狠瞪着詹知许和沈淮序。 “王爷怎么会好好地求娶詹二小姐?这些年来,分明传的都是您和......” 胡贵人目光落在詹霁月的身上,詹霁月挑眉,极快的开口,“娘娘想必误会,臣女和王爷并无私情!” 一言落下,四下皆惊。 几个宫女对视一眼,相互撇了撇嘴。 这些年詹霁月时常给怀王送些吃食衣物,对怀王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到! “并无私情?好个并无私情,现在装什么不熟,这些年谁不知道你贴着王爷!呵,是没有自知之明,没有被王爷看上不好意思说!” 詹知许不屑的小声嘟囔,莺婕妤拧着眉瞧着詹霁月神色清明的脸,有些不确定。 “詹二小姐既然和怀王才是两情相悦,定安侯府总归要嫁出去一个女儿,不如......贵人瞧着霁月如何?” 莺婕妤开玩笑一般的开口,詹霁月仰起脸直视莺婕妤,眸光眯起,朝阳在瞳孔下发出凌厉的光,轻笑道:“什么时候,宫中区区婕妤也可以定下位列一品的定安侯府嫡女的婚事?” 简单一句话,将莺婕妤打压到了谷底。 她拧紧了眉,气的抬起手。 詹霁月缓缓迎了上去,淡淡道:“祖父曾将霁月抱去金銮殿,在那,陛下曾允诺霁月婚事自由,富贵荣华。” “莺婕妤这是要打陛下的脸?” 第24章 残花败柳怎么入王爷的眼? 搬出了老定安侯,莺婕妤顿时面色闪过害怕,收回了手。 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他们都已经忘记詹霁月曾经的风光! 她是先皇弥留之际都在期待降生的姑娘,也是皇帝亲自抱着坐在金銮殿许下锦绣前程的姑娘! 只是这一切荣华,都随着老定安侯的逝去消失! “本宫一时失言,霁月你莫要见怪。” 詹霁月已经很多年没有拿身份压人,如今这一出手,她就不得不退却! 莺婕妤和詹知许一样将詹霁月看的极低,总认为她是个怯懦不敢反抗的主!没成想,今日失手了! 面上划过冷光,莺婕妤虽然依旧一派柔和的神情,却已经将詹霁月记恨,眉眼闪过杀气。 沈淮序站在一旁,瞧着詹霁月犀利的模样,忽然皱眉。 詹霁月,似乎癔症还没好,和以前差的太多! “父皇金口玉言,自然不会更改。霁月,你与知许是至亲姐妹,本王会像对待她一样对你好!本王愿意以侧妃之位待你!你可愿意家?” 沈淮序上前,摆上最真诚的笑脸,朝詹霁月开口。 詹霁月像傻子一样看着他,眼里憎恶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冷笑道:“王爷以王妃之位相娶霁月都已经拒绝,如何觉得会同意侧妃之位?” “王爷,臣女对您,当真没有一丝情谊!无论任何身份,霁月都不会嫁给你!还请您死了这条心!” 詹霁月微微屈膝,朝沈淮序行了一礼。 这话,便是说沈淮序纠缠她! 沈淮序气的浑身发抖,一双眸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瞳孔深处漫出幽幽的嘲弄。 果然如此! “知许昨夜说你学了不少奇怪的东西,欲擒故纵这套玩的的确不错。霁月,本王的确心悦你,知许你点头即可。” 沈淮序对詹知许的话深信不疑。 昨夜,詹知许躺在床上告诉他,詹霁月从小就喜欢抢来的东西,正妃之位先给她,等詹霁月心里不爽一定会想办法抢回来。 到时候主动权就在他们手里! 詹霁月一个无能草包,还不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淮序脑子里在想什么詹霁月看不透,不过她瞧着他嘴角那自认为掌控全局的笑,一阵恶心。 “你可要想清楚了,难道要嫁去胡家不成?” 沈淮序讥嘲的开口,既瞧不上胡家又看不起詹霁月。 詹霁月的脑子里忽然响起傅熠然的话。 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 沈淮序想要求娶她,惦记她手里的虎符,现在却摆出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当真令人作呕。 “臣女想的很清楚,臣女对王爷毫无兴趣,也不会抢走妹妹心爱之人,此生和王府绝无瓜葛!” 詹霁月一字一句开口,每个字都像是把心中的浊气吐尽。 她虽和王府没有瓜葛,但,怀王府,她会掀翻! 沈淮序这等狂妄无耻小人的未来,她会彻底撕毁! 言罢,四周凛冽的空气陡然涌动,竟是如沐春风。 抬起头,隐约瞧见一抹黑色的衣袍从屋檐匆匆掠过,菲薄的唇扬起淡淡的弧度。 这男人......竟然跟过来了,这么明目张胆都没发现,皇宫的御林军是不是该换一批? “定安侯庶女都不愿意嫁给胡家,我们哪里敢攀的上侯府嫡女!何况,这件事和詹大小姐并无干系!” “几位未免将胡家看的太疯癫,詹大小姐这样良善的人,又不是弟弟心爱之人,胡府岂会让她替嫁坏了她的姻缘!” 回过神,胡贵人哑着嗓子开口,目光望向詹霁月,透着柔和。 詹霁月朝她略微颔首,右手覆在了左手的手腕上,轻轻擦了擦。 胡贵人面上一喜,一双手激动地攥着衣袖,高抬了声音,“既然王爷想要迎娶詹二小姐为王妃,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只要查明清楚,臣妾便不再追究此事!” “吱呀。” 胡贵人松了口,坤宁宫大门缓缓打开,众人纷纷抬头,黑影里,朱红色的凤袍绣着锦绣花纹一点点出现,威仪随着殿门大开缓缓绽放,尊者气度袭面,端庄之态一眼足以知晓乃后宫典范,眉目柔和悲悯,高高的站在台阶之上,注视着胡贵人和詹知许一行人,沉声问道:“你想查明何事?” 显然,皇后已经提前知晓詹霁月姐妹和怀王之间的纠葛,又苦恼于胡贵人的纠缠,不得不紧闭宫门。 宫外的戏唱的够响亮,一切有了解决的苗头,她方能出现。 一如詹霁月记忆中的八面玲珑。 这位皇后,凉薄无情,冷面冷心,前世无论前朝发生了什么,她都不太搭理,身为王妃她时常出入皇宫,每每请安都会被请回去,一心向佛。 她和皇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听闻成婚当日盛大无比,皇后更是少女模样娇羞可爱,但很快,皇后改了活泼的性子,自宫内多了不少秀女,多年不愿对皇帝展露笑颜,膝下唯有一子,如今还是稚童,和皇位无缘。 供奉佛祖的香案从坤宁宫内露在眼前,詹霁月眼底溢出憎恶。 她娘现在也在道观清修,青灯古佛了却尘缘,她们这些孩子在她们的眼里竟是毫无意义!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跟随众人跪下,詹霁月等着胡贵人开口。 “妾身想要验明詹二小姐的清白!” 詹知许心中一惊,瞳孔霎时放大。 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子,呼吸凝固,登时急了,直起身朝皇后喊道:“娘娘不可!臣女还是清白之身,若是被验明正身,臣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胡贵人嗤笑,“与男人在厨房厮混,被小厮看光了身子,詹二小姐如今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倒是检查清楚,给众人证明清白,詹二小姐岌岌可危的名声还有挽回的可能!” 胡贵人眸子落在怀王身上,开口道:“王爷乃陛下长子,迎娶王妃乃是大事,原本定安侯府庶女已经配不上王爷,若还是个残花败柳怎么能入王爷的眼?又怎么成为王妃?” 胡贵人句句在理,沈淮序身为男子无法反驳,皱着眉,盯着詹知许。 皇后目光停留在众人身上,良久,点了点头。 这不是很为难的请求 詹知许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怕查! “知许,查清楚这件事对你的名声有好处。” 皇后是为她好! “不!” 詹知许登时急了,惊慌的望着沈淮序,“王爷!你快帮帮我!” 沈淮序想说什么,胡贵人上前拦住,意味深长的望着他们,讥笑道:“詹二小姐这样惧怕查验,难道......” 胡贵人意有所指,所有人纷纷侧目。 “当然不是!詹二小姐必定还是清白身!” 沈淮序不等胡贵人开口,冷声打断。 婚前要了女子的清白,这件事放在皇子身上,恐怕会平白增添污点! 绝不能承认! 詹知许心跳如鼓,左看右看,就连莺婕妤都没帮她。 皇后抬了抬手,几个宫女上前,一把掀开了詹知许的衣袖——红色的守宫砂赫然出现在她的手腕上。 第25章 她的一切,都要完了! 忽的,詹知许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卸了力气。 “怎么样!守宫砂还在,足以证明我还是清白身!” 下一刻,詹知许来了力气,朝胡贵人怒目而视,“我与胡进并无干系,胡进私闯民宅意图沾染侯府女眷,我娘失手打伤了他,大不了赔些银钱,还请贵人不要多做纠缠!” 守宫砂还在! 她的清白还在! 谁也不能羞辱她! 詹知许说着话,目光飘忽,望向沈淮序,咬了咬下唇。 幸好...... 她提前喝了药! “守宫砂还在?” 沈淮序怪异的皱眉,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昨夜......詹知许柔软的身躯倒在自己怀里,他体味的种种很是甘甜,甚至他发了狠,前所未有的神勇,足足要了一夜! 她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詹霁月当然没有错过他们的对视,瞧着沈淮序迷茫的眼神,又瞧着詹知许得意的神情,唇角勾了勾。 他们真的以为,这就糊弄过去了? 詹知许,你会的东西,这宫里会的人多了! 看戏看的差不多了,詹霁月上前,朝胡贵人开口。 “二妹说的是,守宫砂是女子婚前都要点的东西,自然能证明清白,二妹和胡家公子没有关系,还请胡贵人放定安侯府一马。” 詹霁月加重了婚前两个字,郑重的朝胡贵人开口。 胡贵人本神色苍白,无力的闭上了嘴,听到詹霁月的话,想起了什么,眸子忽然发亮。 磋磨着手腕,从地上起身,一把攥住詹知许的胳膊,望向皇后,一字一句道:“还请娘娘找个嬷嬷为詹二小姐验明正身!” “凭什么?守宫砂明明......” 詹知许拼命甩开胡贵人的手,哭着望向皇后,委屈道:“娘娘!” “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守宫砂这东西可不能证明你没有和我弟弟发生过什么!” 胡贵人不给詹知许挣脱的任何可能,瞧着沈淮序轻笑道:“詹二小姐若是和我弟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想必王爷也不愿意棒打鸳鸯!” 沈淮序本就被守宫砂还在搅合的心烦意乱,瞧着詹知许顿时也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唇角紧抿,没有反驳。 “王爷!臣女岂能做这样的检查!您忘了......” 詹知许快要气疯了,她没想到沈淮序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二妹守宫砂都在,自然清白!贵人非要查个明白,二妹行事磊落不怕调查,只是二妹受了这样的委屈,若是查出她清白,江姨娘打伤胡家公子这件事还请贵人揭过。” 詹霁月适时开口,一句话便将詹知许推到了必须被嬷嬷检查身子的处境上。 “大姐!” 詹知许恨的咬牙切齿,阴森的盯着詹霁月,目光如毒蛇一般泛着幽光,隐隐还带着探究。 詹霁月该不会察觉到什么,故意这么做吧! 胡贵人点头,跟着詹霁月开口,“若是詹二小姐清清白白,胡家也不是纠缠不休的人,自然祝福詹二小姐和王爷!” “只是,若是詹二小姐已经是弟弟的人,想必王爷也不会夺人所爱吧!” 胡贵人沉沉的盯着沈淮序,沈淮序眼底掠过不悦,和詹知许对视。 皇后还有些犹豫,皱着眉开口道:“被嬷嬷检查身子毕竟羞辱,知许她......” “这只是常见的检查,宫内每年秀女都要被嬷嬷验身,并没有人觉得不妥。” 胡贵人据理力争,皇后神情有些松动。 “宫里选秀女自然要验身,可我不是选秀女何况王爷已经下聘,王爷信我足以,为何需要被贵人这般纠缠?” 詹知许誓死不从,直起身径直和胡贵人争执。 就在这关口,一道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母后。” 五皇子! 皇后神色霎时变的柔软,含着笑弯腰,“风儿。” 五皇子沈墨风歪着身子跌跌撞撞的朝皇后跑过去,途经詹知许,停下脚步,笑着张开双手,“知许姐姐。” 五皇子诞生江姨娘凭借着和皇后的那点交情来皇宫很勤,连带着詹知许也来过坤宁宫几次。 当今陛下嫡子这般热络,詹知许喜不自胜,当即张开了怀抱。 “不要!” 詹霁月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下意识去拦。 然而,五皇子已经扑进了詹知许的怀里。 “啊!” 刚碰到詹知许的胳膊,五皇子便开始打喷嚏,不适的揉了揉鼻子。 “二妹,快松开五皇子!” 詹霁月神色发冷。 五皇子素来有哮喘,詹知许抱着他,恐怕会出事! 詹知许以为詹霁月嫉妒自己,当即一把将五皇子抱在怀里,冷笑道:“凭什么?” “五皇子喜欢我,我不但要抱着,我还要亲!” 詹知许绝不会放过这个讨好皇后的机会,说罢,朝着五皇子粉嫩的脸颊亲了过去。 “啊!” 下一刻,五皇子登时大哭。 皇后惊的冲过来,詹知许愣愣的松开手,眼睁睁看着五皇子捂着心口大口喘气,整张脸变得发白。 怎么会这样! “不好!五皇子哮喘发作!” 詹霁月蹙眉,厉声开口。 “风儿一直按时吃药,怎么会好好地发作!” 皇后慌忙让人去叫太医,目光直直的盯着詹知许,格外凌厉。 詹知许膝盖发软,“噗通”跪下,颤声道:“臣女,不知啊!” 她什么都没做! “娘娘难道忘了,五皇子的哮喘药是太医院特制,喝了药,如果碰见红辛果就会失去药效甚至引发哮喘。” 胡贵人一把抓住詹知许,瞪大了眼睛,“娘娘还记得前年那位秀女吧,明明已经和他人有过夫妻之实,就因为懂一些药理在同房前偷偷喝了红辛果的汤,让血液充斥毒性,暂时保住了守宫砂!” “红辛果只要喝了,三天之内连呼吸都透着毒,这毒不至于让普通人身体不适,但是对五皇子来说确实致命的!” 胡贵人话音落下,詹知许慌张的向后退,神情满是恍惚。 这怎么可能! 五皇子怎么会对红辛果有特异性,还会引发哮喘! “詹二小姐,五皇子现在哮喘发作,若是查出来是因为你的缘故导致这般状态,你难辞其咎!” “你老老实实交代,你有没有喝红辛果保住守宫砂?” 詹知许连连摇头,“臣女没有!臣女没有啊!娘娘,五皇子生病不关我的事!” “你还说!” 抓住了最大的把柄,胡贵人冷笑的看着詹知许,一字一句,“本宫说了,守宫砂不足以证明你的清白,你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就老老实实让嬷嬷给你验身!” “只要证明你真的是完璧之身,你没有喝过红辛果,五皇子这事也就和你没关系,你也就能清清白白的出宫!” “但要是查出......” 胡贵人讥讽的弯唇,望向沈淮序,幽幽道:“胡家的女人非要被人抢走也没什么,毕竟给自己找另外更好的出路也情有可原,要是确实有人心胸宽广不介意这是我弟弟的女人,本宫也能勉强劝服弟弟接受这个结果。” 胡贵人就差把沈淮序要胡家享用过的女人带回家做正妻说在明面上! 一个别的男人提前用过的女人,被娶回家当正妻,甚至可能日后还会成为一国之母...... 这对北祁来说,都是羞辱! 沈淮序脸色变得铁青,拧着眉,不悦的瞪着胡贵人,最后落在詹知许的身上。 “来人!让人查!” 抱住自己的儿子,皇后再没办法保持理智,阴沉的看着詹知许,哑声开口。 完了! 詹知许跌坐在地上,嘴角沁出血。 她的一切,都要完了! 第26章 詹霁月出手!救下五皇子 詹知许被带去偏殿验身,沈淮序皱着眉看着詹知许嚎啕大哭,又瞧着詹霁月神色清明的模样,心中浮出怪异。 “王爷!您知道臣女清白的呀!您为什么不说话!” 詹知许不断拉扯沈淮序的衣角,沈淮序沉着脸,冷声道:“本王的确该知道你是否清白,但......” 詹知许为什么保持着守宫砂? 她在找自己之前为何要喝那碗药,是出于什么目的? 詹霁月前世和沈淮序生活十几年,最了解他的多疑性子,詹知许此举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现在还涉及到五皇子和皇后,沈淮序再怎么样也不能阻止嬷嬷们给詹知许验身。 “哇!” 五皇子忽然口吐白沫,皇后惊慌的喊出来,那群宫女去太医院还没回来,詹霁月拧眉,望着五皇子身躯倒下,心头一紧。 前世,皇宫中肯真心唤她一声皇嫂的唯有五皇子! “启禀娘娘,臣女略懂一些岐黄之术,五皇子性命攸关,太医院恐怕来不及过来,还请娘娘让臣女为五皇子诊治!” 詹霁月匆忙行礼,在她声音开口的刹那,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朝她看去。 定安侯府嫡长女詹霁月不学无术胸无点墨,草包之名如雷贯耳,她竟然说自己会医术,还要替五皇子看病? 莺婕妤和众位宫人对视一眼,眼里纷纷露出鄙夷。 “霁月,本宫知道你心系五皇子安危,不过你还是不要逞能。五皇子哮喘之症这么多年就连太医令都束手无策,更别说你了!” 莺婕妤夸张的笑出来,就差没有指着詹霁月鼻子说她不自量力。 径直绕开莺婕妤,詹霁月走到五皇子身边,掀开他的眼皮,眼白处已经泛出血丝,这是急症! “娘娘,还请让臣女一试!” 莺婕妤最是看不起詹霁月,此刻心里正因为詹知许的事忐忑,见詹霁月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双杏眼喷出火,双眸染上阴鸷,一把扯开詹霁月,厉声道:“五皇子千金之体,岂容你放肆!詹霁月,滚回去!你没有这个能力!” “是啊,詹大小姐,五皇子的病不是小事,您可别害了他!” 坤宁宫的宫人们纷纷开口,她们瞧着詹霁月眼里露出轻视。 这些年皇后待詹知许亲厚,不可避免的疏忽了这位定安侯的嫡女,谁也没听说过詹霁月会医术,这会她冒出来,谁知道是不是想要趁机报复皇后! 五皇子已经浑身抽搐,再耽搁下去恐怕会真的没命! 詹霁月大步上前,沈淮序忽然将她拉住。 “就算你想领功让母后喜欢你也不能说这种谎!霁月,就算你不会医术我也会娶你做侧妃,不知道从哪里看了一点医书就给五皇弟治疗,要出事就算要你的命都不够!想要吸引我的注意,不用做出这种事!” 他还以为詹霁月做这些是为了出风头,让沈淮序喜欢她? 詹霁月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冷眼推开他的手。 身后传来沈淮序嗤之以鼻的声音,“你一介女流之辈能懂什么!五皇弟千金之体,不容你放肆!” 女流之辈? 既然这样看不上女人,沈淮序堂堂大皇子当今怀王,又为何要靠女人上位? 詹霁月几乎压不住眼底的怒气,望向皇后,“臣女究竟行不行,不让臣女试一试,怎么知道?” 上前一步,詹霁月沉声道:“五皇子千金之体,霁月不敢胡说!” 皇后面露犹豫,她看着詹霁月几次无法决定。 她很爱自己的儿子,她信不过詹霁月! “五皇子受不起詹大小姐的好意!还不快去找太医!” 莺婕妤推了一把詹霁月,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母后!” “噗!” 五皇子痛苦的弯腰,倒在皇后怀里的瞬间,猛地吐出血。 再不治疗五皇子真的会死! 詹霁月眼底溢出寒气,瞳孔倒映着五皇子痛苦到扭曲的脸,赫然伸手。 “娘娘,失礼了!” “詹霁月!你要做什么!” 皇后怔怔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里,震惊的回头。 詹霁月抱着瘦弱的五皇子冲进偏殿,关上了殿门。 “娘娘,詹霁月根本不会医术!快阻止她!” “砰砰砰!” 莺婕妤和一众宫人砸响殿门,破口大骂,“詹霁月!你快放开五皇子!五皇子若是发生什么事,整个定安侯府都赔不起。” 坤宁宫的殿门厚重的很,詹霁月小心的将五皇子放在床上,推着桌子挡住大门,隔着缝隙朝皇后恭敬道:“臣女有办法救治五皇子,还请皇后娘娘给臣女一个时辰的时间!” 回过头,偏殿伺候的宫女愣愣的看着她,一脸茫然。 “快去拿热水!银针过火拿给我!” 詹霁月吩咐下去,那宫女迟疑了一下,看着她娴熟的往五皇子嘴里塞了一块毛巾,赶忙应了一声,麻利的抽出殿内常备的银针,在蜡烛上过了火,递到詹霁月手里。 “五皇子哮喘不能见风,所有窗户全部关起来,殿内点燃檀香,香气越重越好。” 要把红辛果吹进去的毒气逼出来! 宫女转身,麻利的关上窗户,点上了檀香。 “咚咚咚!” 五皇子的奶娘和莺婕妤拿着铁棍开始砸窗户,咒骂的话此起彼伏。 “詹霁月你快把五皇子放了!你一个草包怎么敢对五皇子下手!你再不出来,休怪我们不客气!” “哗啦!” 窗户很快破开一角,大量的风涌进来,詹霁月皱眉厉喝,“把窗户蒙上!” 抬头,詹霁月手起针落,狠狠扎进了五皇子的后脖。 皇后瞳孔登时放大,霎时睚眦欲裂。 “母后。” 五皇子痛的哭喊出来,詹霁月捂住了他的嘴,定定的看向皇后,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绽开妖冶的红光。 莫名的,皇后对她产生了信心。 “詹霁月,放开皇弟,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沈淮序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捅穿了窗户。 莺婕妤趁势撞了进去,推开挡路的宫女,直冲詹霁月而去。 抬起手。 “啪!” 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五皇子的哮喘已经控制的差不多,现在要让他吐出积攒的血,立刻,将门窗合上,放入足够量的檀香,再准备热水!” 詹霁月凉薄的看了一眼莺婕妤,按住五皇子的肩膀,银针一根又一根的插入他的太阳穴。 “你这个胡说八道的草包!谁给你的胆子谋害五皇子!” 莺婕妤轻蔑的望着她,伸手去拉五皇子。 “啪!” 詹霁月狠狠按住她的手,眸光泛出杀意,“针灸期间不可挪动!莺婕妤,你想要五皇子的命?” 詹霁月的神色没有多余变化,平淡之下涌动的冰寒却让人从头麻到脚,对上她的眼眸,莺婕妤霎时消声,无端的,詹霁月的眼神让她浑身发冷。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詹霁月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上,只要她敢反抗,就会被四分五裂! 这种被逼入绝境的感觉,还是头一次! “娘娘!臣女能救五皇子!” 甩开莺婕妤,詹霁月望向皇后。 “按照她说的做。” 轻轻地,皇后开了口。 第27章 詹知许并非完璧之身!王妃之位,撤了! 莺婕妤和沈淮序诧异的看着皇后,反驳道:“不行啊娘娘!万一五皇子......” “没有万一!” 皇后金口玉言,一声令下,门窗全部被封上,多余的人都被请了出去。 “热水灌进去,让五皇子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扶着五皇子的后背,詹霁月接过那宫女递来的热水,捏着五皇子的鼻子将热水灌了进去。 “你是不是想害五皇子?千金之体怎么能这么喝水!” 莺婕妤气的大叫,詹霁月没工夫搭理她,一碗水灌完,五皇子忽然弯腰。 “噗。” 浓郁的血腥气霎时传遍整个寝殿,皇后看着地上漆黑的水,呼吸陡然急促,脚步向后踉跄,差点摔了下去。 “第三次扎针!” 詹霁月从容不迫的抽出银针,放在火上过了一遍,朝着五皇子的脖子扎了下去。 “母后,詹霁月什么都不懂,不能让她继续这样残害五弟!” 沈淮序担忧的在门外开口,莺婕妤仔细看着五皇子的动静,忽然捂住嘴,惊呼道:“五皇子晕过去了!” “詹霁月,你谋害五皇子,其罪当诛!” 说罢,上前就要夺走詹霁月手里的针。 “太医来了!” 殿外传来骚乱,殿门大开,一名老者闯了进来。 “陈太医,你快给风儿看看!” 皇后赶忙上前,迎老者进来。 老者双目望向四周,闻着浓郁的檀香,气急败坏的冲上去,一把推开詹霁月,怒道:“谁准你给五皇子诊治?一介女流,也敢已医者自居!” “嘭!” 莺婕妤狠狠抓住詹霁月的胳膊,将她按在地上。 就在这时,床上昏厥的五皇子双手动了动。 陈太医一把扼住五皇子的手腕,按住他的脉搏,登时愣住。 “五皇子......” 醒了! “母后!” 床上胖乎乎的孩童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望向自己的娘亲,沙哑的喊出来,顿时哭的昏天地暗。 “风儿!” 皇后紧紧搂住五皇子,端庄的面容流出清泪。 “陈太医真是神医!一来五皇子就好了!詹霁月,你差点害死五皇子!” 莺婕妤咬着唇,不悦的眯了眯眼,目光很快从五皇子身上收回,一心要将詹霁月处死,冷着脸将她压着,跪在皇后面前。 陈太医面色讪讪,在众人的注视中缓声道:“启禀娘娘......五皇子,是这位姑娘治好,微臣并未做什么。” 寂静。 莺婕妤整个人仿佛被点穴,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太医,好笑道:“这可是定安侯府的詹霁月,她怎么可能救了五皇子?” “陈太医,你不用替她说话,你不知道她随意给五皇子扎针......” 莺婕妤话音未落,陈太医抬起手阻拦了她的话,郑重的将詹霁月从地上扶起来,歉疚道:“微臣方才已经看过,五皇子身上的银针扎的穴道正是治病之法,姑娘医术高超,竟是无一错处!” “方才老夫一时情急口出狂言,还请姑娘见谅!” 陈太医乃太医院之首,师承药王谷,这样的人在宫中从来都横着走,哪怕是陛下也要礼让三分。 可他竟然向詹霁月道歉! 沈淮序疑惑的望着詹霁月,她什么时候偷偷学会了医术? “詹霁月,你救吾儿之恩本宫记下了,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本宫都能给你!” 皇后抱着五皇子亲了又亲,确确实实感觉到怀里孩子的温度,整个人放松下来,温柔的开口。 詹霁月行了一礼,神色淡淡,“臣女救五皇子不为好处,五皇子能安然无恙便是臣女最大的嘉奖。” 前世沈淮序身体不好,詹知许也体弱多病,她为了照顾他们,经常翻看医书。 后来她在宫中呆的久了,跟着一位老太医学了好几年针灸,不知不觉,竟也掌握了一些医术! 重活一世,她似乎有了比前世更多的筹码! 陈太医捻着五皇子吐出来的水放在鼻尖闻了闻,神色变得凝重,呵斥道:“这宫中为何有人沾了红辛果?” 红辛果! 果然! 皇后脸色发沉,目光犀利的看向莺婕妤。 莺婕妤脸色霎时惨白,很快跪了下去,和刚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判若两人,颤声道:“臣妾不知啊!” “臣妾也和知许好久没见,知许品行......臣妾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喝那样的东西!” 事到如今,自身难保,莺婕妤再没办法替詹知许周全。 反而因为詹知许,自己才要跪在这沾惹这一身脏,心里暗暗咒骂,眼睛都气的通红。 有了答案,沈淮序眉头紧锁,目光掠过詹霁月,看向詹知许正在被检查的偏殿。 “桂英嬷嬷,去问问詹二小姐身子查的怎么样了!” 皇后明显压着怒火,紧紧护着自己的儿子,冷声开口。 身边的嬷嬷连忙应下,刚打开门,给詹知许检查的几个嬷嬷便急匆匆走了出来,还和詹知许推搡。 “詹二小姐莫要给老奴使银子,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站在门外,几个嬷嬷跪了下去,“詹二小姐,并非纯女!” 一句话,莺婕妤差点栽下去。 皇后登时站起来,厉声道:“那她身上的守宫砂......好啊!骗到本宫这来了!” “詹二小姐和胡家公子已有夫妻之实,怎可继续为王妃!怀王,这件事......” 皇后话音未落,詹知许从殿内跑了出来,扑进怀王怀里,哭道:“王爷!妾身究竟是不是清白的身子,您最清楚啊!” “您给知许说句话!” 刹那,皇后站起身子,不可思议的望向沈淮序。 “你,你和知许......” 婚前与女子行周公之礼,无视律法不尊重女子影响北祁风貌,沈淮序这贤王的名声——毁了! 沈淮序没想到詹知许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面上露出几分难堪。 到底还是真心喜欢詹知许,咬着牙,点了点头。 好戏,开场了! 詹霁月冷眼瞧着詹知许和沈淮序相拥,唇角轻轻勾起愉悦的弧度。 “你们放肆!” 皇后气的摔了茶碗,目光几乎要将詹知许盯出大洞。 她很喜欢詹知许,从前也当自己女儿疼,詹知许若能嫁给怀王做王妃是个好归宿,皇后自然愿意成全。 可她万万没想到,一手带出来的姑娘竟然做出这样下作的事! 堂堂王妃,怎能婚前和外男暗度陈仓? 若是碰见一个不愿负起责任的男人,她将自己和定安侯府的名声置于何地? 一国之母,最是看中礼仪,詹知许在皇后这里的好感,瞬间消失。 “詹二小姐既然不是完璧之身,谁能知道她的第一次究竟给了谁!娘娘,臣妾的弟弟说他得了詹二小姐,这詹二小姐已经是胡家的人,怎么能嫁给怀王!还请娘娘体恤胡家,成全有情人!” 胡贵人看了一晚上的戏,脖子都酸了,终于有了结果,朝皇后沉声开口。 詹知许疯了一样大叫,“胡进没有碰到我半根手指!王爷,昨夜那帕子还不够证明我的清白吗?” 拽了拽沈淮序的衣袖,詹知许咬牙道:“那点点红梅,可不能作假!” 不能作假? 詹霁月忽然“啊”了一声,捂住了嘴。 沈淮序和胡贵人等人纷纷看过来,瞧着她若有所思又不敢说的模样,恼怒道:“詹大小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这......” 詹霁月抿了抿唇,目光看向了陈太医。 陈太医叹了口气,朝詹霁月点了点头,低声道:“启禀娘娘,詹大小姐尚未出阁有些话不便直说,便由老夫来说吧。” “行房前喝了红辛果的汤,能让全身遍及红辛果的毒素,保全守宫砂的同时也会中毒出血,而这血流出的地方......” 陈太医隐晦的敛了话头,对上沈淮序惨白震惊的脸,同情道:“所以那血究竟是处子之血还是毒发之血,极难分辨。” 詹霁月等陈太医说完,好心的加了一句,“今日若是红辛果毒素发作前五日,行那等事,也会流血。” 所以,詹知许,你昨夜流出的处子之血.......怀王,皇后,甚至天下人,会信你的清白吗? 第28章 绿帽王八,沈淮序 “你们胡说什么!王爷,我昨夜真的是第一次.......皇后娘娘,臣女心悦王爷,真的和胡公子没什么干系!还请娘娘成全!” 詹知许急的满头大汗,歇斯底里的朝詹霁月一行人吵闹,一双漂亮的眼睛沾满了水汽,跪在地上,无辜的望向皇后。 “母后.....知许姐姐好可怜。” 五皇子躺在皇后的怀里,见詹知许这副模样,心疼的拽皇后的胳膊。 皇后抱紧了詹知许,瞧着沈淮序又瞧着胡贵人,只觉得一团乱麻。 “怀王,你的意见呢?” 现在已经不知道詹知许是否真的没有和胡进产生关系,只能看怀王的想法。 宫中从来就不是消息封锁之地,今日詹知许吃了红辛果害了五皇子以及不是完璧之身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扬出去,一旦她真的成了怀王妃,所有人看他都会觉得——他的头顶顶着一片青青草原! 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詹知许的名声——坏了! “序哥哥。” 詹知许颤抖的朝沈淮序伸出手,神情楚楚可怜,仿佛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鹿,浑身透着委屈和无辜。 咬了咬牙,沈淮序闭上眼,“不......” 此话一出,詹霁月露出了然的神色。 她没有看错他! 他的身份地位和前途,终究比詹知许要重要的多! 詹知许脱力的跌在地上,失神的看着他,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王爷,知许已经是你的人了啊!” “是你!” 詹知许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詹霁月,“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詹霁月!” 詹知许懵懵懂懂的想起昨夜事,率先提起怀王的正是詹霁月身边的丫鬟秋竹! 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那一声格外的尖锐,詹霁月垂眸看过去,詹知许五官扭曲,浑身炸毛,漂亮的衣服已经皱皱巴巴,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她几乎已经把詹霁月千刀万剐! 幽幽的收回视线,詹霁月好笑的摇头,轻叹道:“二妹,自己做的因,就要承担结的果。去找王爷献身,还想着保全自己的守宫砂给自己留个后手,你不能怪王爷不信你。” 眸光转了转,詹霁月弯腰,朝詹知许逼近,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高:“不过,你会心想事成。” 詹知许诧异的看着她,随即皱了眉。 “你什么意思?” 她不会觉得詹霁月有那么好心,会帮她! 不过......詹霁月一直以她马首是瞻,拿她当亲妹妹对待,说不准真的愿意为她犯险! 面上掠过惊喜,詹知许直起身去抓她的手指,“大姐,你要嫁去胡家,是不是?” 嫁去胡家? 詹知许竟然以为,她最差的结局是嫁给胡家? 詹霁月轻轻笑出声,漆黑如墨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脸,眨眼间,泛出无限光华,流水一般清爽的声音从她的喉咙缓缓溢出。 “别忘了,早前王爷在金銮殿求了陛下!” 赐婚! 事情到了这一步,沈淮序以为他还能退婚? 一个传言被胡进吃的一干二净的女人,会带着绿帽子光明正大的嫁给沈淮序! 从此,绿帽王八的称号,将会伴随沈淮序终身! 他不是一直想和詹知许成亲,口口声声说他心悦詹知许,因为她的缘故阻碍了他们的缘分,委屈詹知许多年不能做王妃吗? 今生,她成全他们! 只是,前世爱的那般情意绵绵的两个人,今生还能不能继续相爱下去! 詹知许,你好好看看,这个你自认会爱你一辈子的男人是如何抛弃你,又会如何嫌弃你,憎恶你! 前世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詹知许都要尝一尝! 戾气登时从身侧迸发,三千青丝随风而起,逆着光,詹霁月站在坤宁宫的中央,神情冷冽,头上的阴影遮住她瘦弱的身躯,恍惚间,竟是气质清冷,仿佛画中仙女,又如同地狱修罗,引人沉沦,毁灭。 “糟了!王妃之位,不能给她!” 詹霁月的话在场人都听的清楚,沈淮序匆匆朝她看了一眼,神色微变,朝皇后行了一礼,急道:“母后,儿臣还有事要向父皇禀明,先行告退!” “王爷!” 詹知许不可置信的挡在沈淮序的面前,“你要相信这太医的话,怀疑我?甚至不打算和知许成亲了吗?” 当着詹知许的面,沈淮序不能做的太过,额前青筋暴动,猩红着眼看了她好久,最终——拂去了她的手。 快着步子,沈淮序冲去了殿门。 詹霁月慢悠悠的瞧着沈淮序的背影,唇角勾了勾。 现在才去见皇帝,晚了! “娘娘,陛下有旨!” 细长的声音回荡在坤宁宫外,一个公公在沈淮序绝望的眼神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过来,喜气洋洋的向他道喜。 “陛下有旨,朕有感于怀王诚心,赐婚定安侯府二小姐詹知许,择日成婚!钦此!” 沈淮序脸色顿时僵硬,詹知许松了口气,欢喜的上前,接了那圣旨。 “啪啪啪。” 坤宁宫外响起道贺声,沈淮序沉着脸看过去,只见胡贵人双手鼓掌,笑的格外开怀。 “是进儿和詹二小姐无缘,陛下圣旨已下,臣妾也不敢和王爷抢人,只恨进儿没能抢先一步夺得真爱,臣妾恭喜王爷喜结良缘。” 字字句句,胡贵人说的好不畅快。 不管真相如何,现在詹知许在名声上已经是胡家的人。 堂堂怀王,娶了胡家享用过的女子,啧! “詹大小姐,本宫的弟弟虽说是被二小姐请去的侯府,但是还是吓到了你们这些女眷,本宫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至于你们侯府害了我弟弟,这笔账本宫会让爹娘去和侯爷讨要,今日詹大小姐救了五皇子,行事果断医术高明,本宫很是喜欢,等会本宫会命人送来压惊的礼物,还请詹大小姐不要客气。” 心里出了一口恶气,又为自己的儿子占了上风,胡贵人心里很是欢喜,仔细瞧着詹霁月,越发满意。 “进儿若是个好的,本宫还真想去侯府为进儿下聘,如今进儿只能唤詹大小姐一声姐姐,这老侯爷放在心尖上宠着长大的嫡长女进儿如今是配不上了,本宫会和爹娘说说,提了府里有孕的妾室当了正妻,算是有个后。” 第29章 詹霁月腰上缠上一双手,将她拽进怀里 胡贵人朝皇后行礼,施施然走了。 詹知许捧着圣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狠狠瞪了詹霁月和陈太医一眼,抬起下巴,一张小脸可怜的望向沈淮序。 皇后终究不忍心,朝沈淮序开了口,“怀王,如今天寒,地上凉。” 一切尘埃落定,沈淮序再怎么也不能反口,冷冷的看着詹知许,眼底再没有之前的温存。 骨骼分明的手掌朝詹知许伸了出去,目光冷漠,垮着脸仿佛谁欠了他百万两银子。 詹霁月偏着头看着他们互动,面上流露出讥讽。 你瞧,今生她成全了这对有情人,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满意了呢? “霁月。” 沈淮序将詹知许用力拉了起来,目光下意识看向詹霁月。 詹知许这黑锅他必须接,名声上恐怕已经快失了民心,想要扳回一城...... 有了老定安侯的虎符,他就永远有后路! 有了想法,沈淮序贴着温和的假面,朝詹霁月温声道:“如果你有难处,都可以来我这,本王.....” “霁月斗胆唤王爷一声妹夫,身为嫡姐,霁月真心祝福二妹,祝两位百年好合。” 詹霁月淡淡的将话怼了回去,沈淮序不甘心的咬牙,瞳孔漫出阴鸷,开口道:“之前你来府中与我互诉衷肠,我抱着你,似乎感觉你的后背生了火气,特意讨了......” “王爷恐怕记错了,和王爷有肌肤之亲的人是二妹并非霁月!祖父教导过霁月,北祁虽民风开放,人人可追求心爱之人,但凡事也讲究个礼义廉耻。” 沈淮序这是一计不成想坏了她的名声,逼迫她不得不嫁给他! 真是够毒! 到了这个关口,他还惦记着自己的虎符,想要享齐人之福。 詹霁月眸光迸出寒气,刹那,瞳孔深处炸出火光,怒火冲天。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直起身,幽声道:“王爷身为皇子,金口玉言,可不能随意抹黑臣女的名声!臣女愿和二妹一样验身以证清白!” 詹霁月当然是完璧之身! 她不怕沈淮序任何流言! 沈淮序瞧着她淡然的模样,眼里似乎真的完全没有自己,心底深处恍然生出惶恐。 这样有理有据的反驳自己,是以前那个怯懦的詹霁月绝对做不出来的事! 一个失宠的嫡女,这么多年她一直被詹知许压在脚下,她不该有这样的气势和信心! 况且,她应当爱自己至深! 有些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詹霁月,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有这么大的改变! “詹霁月被老定安侯亲自教养长大,自是不会做出有违法纪之事,验身不必,本宫相信你的清白。” 皇后已经被这件事闹的头疼,她心里记挂着五皇子,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双目望向沈淮序,带着浓浓的警告,“你既然和知许两情相悦,就该一心一意,现在当着本宫的面又勾搭霁月,成何体统!定安侯府只有这两个姑娘,如何能全嫁给你?” “再者,你的王妃陛下亲定是知许,怀王,霁月是嫡女!北祁开国以来,从没有嫡女做妾庶女为正妻的道理!” 一句话,皇后彻底堵死了沈淮序娶詹霁月的后路! 沈淮序神色大变,还想说什么,皇后已经转身不想再听。 “霁月小姐,娘娘还需要照顾五皇子恐怕不能陪你游园,近日这御花园开了不少珍稀的花,奴婢陪您逛逛,晚间再送您回府。” 说话的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芍药,这是皇后还是姑娘时就带在身边的贴身丫鬟,平日除了皇后从不曾服侍过谁。 此刻她朝詹霁月走来,恭敬的带路,坤宁宫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詹知许嫉恨的攥住衣角,牢牢抱着圣旨,脸上露出得意。 不管怎么样,怀王妃——是她! “这.....娘娘......” 坤宁宫外,莺婕妤像是烫脚一般坐立不安。 她想跟着陈太医一起去坤宁宫内照顾五皇子,刚上前殿门紧闭,詹霁月那自是不敢贴,想继续和詹知许套关系又觉得膈应。 明眼人都能看出詹知许这王妃的位置坐的绝不安稳! 思来想去,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寝殿,命人去小厨房熬了一锅养身子的粥,准备给五皇子送去。 四周寂静,沈淮序只觉站在那都被人指指点点,厌烦的踢了脚下的石子。 “序哥哥。” 詹知许快步拉着沈淮序的手,勾着他的掌心。 心念一动,沈淮序暗沉沉的看着她,眼底满是晦暗,赫然伸手,将她扯出了皇宫。 另一边,詹霁月跟着芍药在御花园坐下,皇后身边的另外一个宫女已经将秋竹从宫门外带进来,奉了茶,芍药安静的坐在一边,招了招手,一张熟悉的面孔端着糕点走了进来。 “这是奴婢认的妹妹青柳。” 芍药笑着将糕点递到詹霁月的面前,忽的,拉着青柳跪下。 “奴婢多谢霁月小姐成全!” 今日救了五皇子,从此,青柳平步青云! 詹霁月上前,拦住两人的行礼,虚扶一把,笑道:“该是我谢青柳姐姐才是。” “没有人愿意相信霁月,多亏青柳姐姐肯帮忙,这才救下五皇子。” 从发上摘了簪子插入青柳的发间,詹霁月握住芍药和青柳的手,认真道:“日后,也还请两位姐姐帮衬。” 定安侯府的嫡小姐传闻少时嚣张跋扈,不学无术,长大后无才无德,性情怯懦,不堪重用。 可今日看来......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性情沉稳又足够真诚,有胆有识之下深谙宫中相处之道,她远比定安侯府的二小姐詹知许要聪明的多! 芍药和青柳对视一眼,恭敬的绽开了笑,“霁月小姐这般良人,奴婢们自是欢喜。” “有用得着奴婢们的地方,霁月小姐尽管说!” 宫中毕竟多事,芍药青柳很快带着詹霁月和秋竹出宫,殿门大开,一辆黑色的阴影从眼前掠过。 下一刻,詹霁月腰间缠上一双手,将她拽进了怀里。 第30章 灼热的气息从身后涌来,詹霁月头皮发麻 灼热的气息从身后涌来,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在头顶,腰上的手在她的软肉上掐了一下,傅熠然低沉的嗓音愉悦的落到耳里。 “大小姐何时学的医术?竟然救下五皇子,的确有趣。” 救下五皇子,詹霁月从此不是无名之辈! 这场皇宫里的戏,他看的很满意! 詹霁月双手狠狠摁在他的手掌上,力道之大,在他的手背留下几个红痕。 北祁堂堂护国将军,他已经位高权重,为什么秉性依旧如此下流! “就算是大将军,也不能堪破这世上所有的谜题,倘若没点真才实学,霁月又怎么敢和将军谈判助我扳倒怀王,保住定安侯府?” 下了死力气,詹霁月堪堪将他的手掰开一点,咬着牙准备从他怀里下去,铁臂赫然一伸,径直框住她的身子,在她的小腹上揉了揉。 “真软!” 沙哑低沉的声音戏谑的出来,詹霁月一张脸霎时憋红,挥舞着手准备给他一下子,车帘忽然掀开,铁臂一沉,将她整个人按住。 “怀王在外面。” 闻言,詹霁月瞬时安静,所有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傅熠然垂眸朝她扫了一眼,难得见她这样乖巧,浓眉微挑,比白玉还要好看的手指在她面前晃悠,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及其惑人的在她鼻尖轻点,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 “区区一个纨绔子弟,毫无建树胸无点墨,空有城府皮囊,这样的人也值得大小姐为他倾倒,追逐这么多年。” 漆黑的瞳孔掠过轻蔑,俯视蝼蚁一般望着沈淮序素色的轿撵,“他怀中的可是你的二妹?今日金銮殿陛下亲自赐婚,詹二小姐即将成为王妃。” “你想要扳倒怀王,是为此事?” 詹霁月赫然抬头,清明的眼眸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唇角忽的扬了扬。 手指微挑,车帘从男人掌心中滑落,按住车壁,径直从他的怀里出来,走到对立面落座,幽声道:“大将军应当听说过怀王原本想娶的人,是我。” “大将军方才也已经说了,怀王其人,刚愎自用武功才学皆是一般而已,这样的人不堪重用。他若是能坚持自我,对不喜欢之人直白相告我也赞叹一声真性情,可他为一己之私,宠着詹知许吊着我,天下好事似都被他占全了!” 詹霁月冷笑,“曾经的确双眼瞎了对他有几分真心,可看透真相之后,对他只有憎恶!虎符在陛下眼中是个眼中钉,在争权夺势之人眼中是香饽饽,这虎符在我手中能是一展宏图的利器也能是覆灭定安侯府的罪证,沈淮序得了它,对定安侯府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詹霁月瞥了一眼傅熠然,自嘲道:“这样的道理,大将军早已知晓,不是吗?” “何况,定安侯府这几日发生的事想必将军已经听说了,从落水到与外男厮混,这些事的主角本该是我。” 詹霁月眼底掠过惊涛,轻笑道:“可惜了怀王和二妹,自作自受!” 整个马车陷入安静,傅熠然原本打算掀开车帘的手顿住,忽的转了方向,扣上了帘子,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收了原本的调笑,冷醇魔魅的声音压了过来。 “大小姐果真今时不同往日。” 原来,沈淮序和詹知许做的种种事,她都看在眼里! 不只是简单的破局,她甚至猜到了这几日发生的事幕后真正的目的。 “看来,大将军现在愿意认真考虑一下和我的合作。” 坐在他的对面,詹霁月很容易分辨出他态度的转变,一双凤眸微微眯起,呼吸松了些许。 傅熠然,是个极为难啃的大骨头! “不知宫中那场戏,将军看的可还过瘾。” 詹知许没了清白,沈淮序顶着压力和胡家抢夺一个名声尽毁的女人,一桩婚事,毁掉了沈淮序这个大皇子所有的贤名。 明日开始,他就会成为北祁人人知晓的笑料! 魔魅的气息在马车肆虐,傅熠然合上眸子,淡淡的应了一声。 从进宫开始,詹知许就已经掉入了詹霁月的陷阱里,胡家放出来的情书是她授意,陛下的赐婚她甚至都早有准备。 但,这些最关键的一步,却是詹知许! “你如何确定詹二小姐会献身?” 詹知许若是清白的姑娘,詹霁月今日在宫中根本毫无胜算! 再者...... “你又如何确定她会喝下红辛果的汤药,害了五皇子?” 傅熠然话音未落,詹霁月已经将他的话头打断。 “我从未算计过五皇子,稚子无辜,他被红辛果汤药误伤也是我预料之外。” 顿了顿,詹霁月唇角扯了扯。 “至于詹知许献身,这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怀王本想利用落水事件让我名声有损,在此期间趁虚而入迎娶我为正妻骗我真心夺我虎符,并且因我声名狼藉也不会在王府执掌中馈为詹知许日后进王府做提前谋划。怀王什么都替二妹想好了,等她嫁进怀王府,比起我这个王妃,她将更得到众人的尊敬。” “可惜,她心太也太大,瞒着怀王找来胡进,她不只是想要坏我的名声,而是想彻底坏了我成为王妃的可能!就算是名义上比她先做王妃,也不行!” “这样的人,只要稍加引导,自然会付出拥有的最大的优势!” 一个庶女,她最大的优势唯有姿色! 沈淮序本就不是柳下惠,詹知许只要勾引,他就一定会上钩。 她想用身子稳固自己的地位,加上她表现出能随时让自己交出虎符,沈淮序自然乐的和她在一处。 可惜,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詹霁月。 更可惜,詹知许还想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保住自己的清白偷偷吃了红辛果,害了五皇子失去皇后的欢心更揭露了自己已经并非完璧之身的真相,还给沈淮序加了一顶绿帽子,赔了夫人又折兵! 詹霁月低下头,神色出奇的淡。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声。 “可你,怎么知晓五皇子有哮喘之症?” 詹知许抱五皇子之前,詹霁月已经阻拦。 詹霁月抬起头,俊朗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气息在她耳边撩动,差点撞上他的脸。 “难道,大小姐在宫中早有了眼线?” 那一双黑瞳如千年幽潭一般沉寂,在那平静地表面之下,涌动着诡异的风暴,只一眼对视,几乎要将詹霁月吞没,魂魄吞噬。 咽了咽口水,詹霁月下意识向后避了避,前世种种在眼前浮现,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腾涌入眼眶,差点落下泪。 为什么知晓五皇子有哮喘?因为前世她亲眼看见沈淮序将五皇子抓入水里,呛的他哮喘发作,窒息而亡! 此生她能用的金手指,唯有前世所有的经历罢了! “你就当,我有未卜先知之能!” 第31章 霁月等着将军提亲 这样一句话傅熠然自然不信。 但詹霁月表现格外出众,勾起了他的兴趣。 “皇后已经明确下令,怀王有了怀王妃不可再娶你,大小姐,看来本将军娶你的时机,到了。” 满是茧子的掌心轻轻摩擦着詹霁月的脸颊,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赫然笑出声。 “詹二小姐嫁去怀王府,怀王若覆灭,詹二小姐免不得遭殃波及定安侯府,如此也没关系?” 此话,便是同意了和他的合作! 紧绷的心弦霎时松开,詹霁月弯了弯唇,声音比冬日冰雪还冷,“詹知许,不配。” 不配有一条出路! 傅熠然要娶她,她愿意接受! 相信不久的将来,沈淮序前世的意气风发都将消散! “霁月,等着将军提亲!” 目送詹霁月回府,傅熠然神色沉了下去。 “主子。” 身后,两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单膝跪下。 “去查,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詹霁月发生何事。” 上次回京,詹霁月性情还很怯懦,这几日看来,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如今的她,倒是和记忆里那嚣张的模样一模一样! 唇角微微勾了勾,傅熠然面上迸出兴味。 有趣! 詹霁月,原本我想放过你,既然你自己找上门,休怪我笑纳了! 黄昏已至,挂着护国将军威严的图腾的马车缓缓驶入城墙,站在北祁最高处,傅熠然负手而立,魔瞳望着脚下的北祁,气势迫人。 远处,詹霁月站在定安侯府门口,似有所感的抬头,撞上那漆黑的身影,心神微颤。 经过这十几年的成长,傅熠然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街头人人可欺的乞儿,如今,整个北祁似乎都要匍匐在他脚下! 外姓的将军势大到这般地步,也不知是好是坏。 “小姐,老爷和江姨娘似乎在等你。” 秋竹一路被傅熠然手底下人揪着跑过来的,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愤恨的瞪了一眼傅熠然所在的方向,小心的扶着詹霁月进门。 迎面,詹恒峰龇牙咧嘴的冲来,抬起手竟是要给她一巴掌。 “皇后因你不见知许?莺婕妤传信你以下犯上,竟是冒充会医术向五皇子使坏?” “孽女!” 詹霁月向旁边偏过头,避开了他的手。 抬起头,淡淡的道:“今日之事父亲何必听信莺婕妤一面之词?今日在皇宫,皇后娘娘并非女儿才对知许怒容相向!二妹和胡家公子不清不楚,又找怀王献身,喝了红辛果害的五皇子哮喘复发......” “五皇子若是因为二妹发生什么问题,爹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定安侯府上下满门,以及爹你,会遭遇什么?” 简简单单两句话,詹霁月不再看詹恒峰铁青的脸色,带着秋竹转身便走。 “站住!” 江姨娘咬着牙挡在她面前,詹霁月厌烦的伸手,将她拨开。 “二妹如今名声尽毁,顶着这样的名声嫁给怀王,姨娘还是好好考虑二妹日后的出路。” “对了,皇后娘娘懿旨,北祁建国开始从没有嫡女屈于庶女之下并且姐妹同嫁一人的事,二妹既然是王妃,霁月断不会再嫁到怀王府,姨娘好好和二妹庆祝一下,接住这泼天的富贵。” 庆祝? 庆祝个屁! 沈淮序的目的一直是定安侯府的虎符,自始至终必须要嫁给怀王的不是詹知许而是詹霁月! 如今詹霁月彻底不会再嫁给怀王,破坏了怀王计划的她们母女,岂能有好果子吃! 江姨娘脸色煞白,双手忽然捂住心口,大口喘着气。 她们怕是......完了! “霁月!知许也是你的妹妹!到底发生什么事你说清楚!” 詹恒峰还不清楚宫里发生的事,只是听说詹霁月大出风头,詹知许在宫里哭着被怀王带走,心里疼惜的厉害。 现在听着詹霁月三言两语似乎事情非比寻常,忍不住唤人。 詹霁月回眸,淡淡的笑了,“宫里耳目众多,此刻怀王要和胡家争抢女人的事已经闹的满城风雨,想知道具体什么事,爹尽管打听便是!” “只是有一点姨娘和二妹可能都不好说,就由我告诉爹吧。” 詹霁月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二妹,已是妇人。” “嘭!” 詹恒峰几乎站不住,扶着桌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姨娘,过了许久,方才颤声道:“王妃的身份,是,是这么得来的?” 堂堂侯府之女,用身体换名分,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该说的都说了,詹霁月不再看詹恒峰,目光落在安静的南苑,抿了抿唇,抬步走了过去。 跪在门外,詹霁月恭敬的磕了一个头,颤声道:“霁月,求见祖母。” 秋竹紧张的站在詹霁月的身侧,望着紧闭的院门,想开口劝詹霁月回去,又不敢开口。 自从老侯爷病逝,老夫人就很少露面,她发的最大的一次脾气是十年前夫人要带着詹霁月离开侯府,老夫人甩了夫人一个耳光,呵斥她不孝。 从那以后,夫人去道观也好,小少爷被赶去江南也好,江姨娘得势也罢,府中任何事老夫人都不再参与,连带着詹霁月的苦难也视而不见。 秋竹曾经为了冬日的一两炭求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听说是小姐要用,连门都没开,只丢下一句自求多福,再没有别的话。 秋竹眼里,老夫人对小姐格外冷血,小姐现在求见老夫人简直自讨苦吃! 空气陡然安静,詹霁月跪在地上已经不知多久,她的膝盖已经发麻,眼前的院门依旧毫无动静。 “小姐,走吧。” 秋竹眼眶通红,恨恨的瞪着南苑的门,忍不住伸手去拽詹霁月的胳膊。 詹霁月摇了摇头,依旧低下头。 她没有忘记,前世侯府覆灭的那日,江姨娘和爹以及詹知许都逃开一难,唯有祖母,愿意接受她闯下的弥天大祸。 她说,“我孙女犯的错,老妇愿意承担。” 侯府覆灭,覆灭的不是薄情寡义的爹和妹妹,是和祖父一样疼爱自己的祖母! 从小,祖父宠她,可祖母对她一直严厉,她以为祖母不爱她,可祖父说祖母刀子嘴豆腐心,对她严厉是希望她学会真本事,不至于日后被人欺骗。 祖母以前对她一直耳提面命,她一直希望祖母有一天能放过她的耳朵,祖父病逝后,祖母连和她说话都不愿意!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祖母这些年为什么不愿意见她,因为——祖母恨她! 第32章 埋在老夫人双膝里,詹霁月哭的肝肠寸断 祖父自年迈以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祖父病逝那日早晨早有预兆,浑身喘着粗气,站都站不起来,祖母要求他在府里静养,可她想去军营射箭,硬是央着祖父陪她出去。 那一日,她射的箭偏了靶子,她不甘心,求着祖父给她打造一支最好的箭。 祖父亲自陪着她去军营后面的小山坡,取了最结实的竹子为她制作箭羽,途中遇见山匪,祖父为护着她,硬生生扛着和山匪对抗。 最终,体力不支——倒下了! “祖母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祖父一块浴血杀敌,他们是战场上打出来的感情,祖母视祖父为支柱,这根支柱因我而死,祖母恨我是应当的。” 詹霁月声音很低,手捂着脸,那里火辣辣的疼。 那日她哭着求父亲带祖父回来,祖母看她那一眼的凉薄,至今让她不敢回忆。 她宁愿祖母打她一巴掌,也不愿祖母将她视为空气。 前世,祖母也因她而死,今生,她该认认真真的向祖母认错。 迟到了一生的道歉! “吱呀。” 南苑的门开了一道缝隙,一道倩影偷瞄着外面的詹霁月,俏脸上露出疼惜,跺了跺脚,折了回去。 “老夫人,您快让大小姐进来吧!这要是着凉了怎么好!”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詹霁月心神微动,抬起头,冬菊的脸随着开门声露了出来。 “大小姐!快起来!进屋暖和暖和!” 冬菊是自小跟着老夫人的丫鬟,比詹霁月年长五岁,小的时候惯来将詹霁月当成亲妹妹看待,曾经见不得詹霁月吃苦找江姨娘讨要说法,还被呵斥了好几次。 前世,这样好的冬菊,也因为她的错误被吊死在城墙。 眼眶登时浮出酸涩,詹霁月垂下眼,飞快眨了眼底的湿气,握紧冬菊伸来的手,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进了南苑。 自祖父病逝后,这是十年来詹霁月第一次踏入南苑! 摸着梨花木的椅子坐下,她一点点看着这熟悉的院子,从布置到花草,全都是祖父在的时候的样子! 双眼忽然酸涩,眼前的南苑景象越发模糊,垂下头,忽的,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滚。 良久,面前站定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紫色的绸缎面裙印在眼底,深棕色的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沙哑的声音穿越记忆和时间落到了耳里。 “哭什么。” 祖母! 是祖母! 她没有抬头,径直就这么顺着椅子滑到地上跪着,紧紧抱住老妇人的腰,沉浸的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头埋在里面,闷着声音哭的肝肠寸断。 “这么多年,倒是知道找依靠了。” 老定安侯夫人没有动,任由她哭的脸红脖子粗,盯了她许久,终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宫中的事处理的很好,保住了五皇子的命,日后你自有一番前程,情况已经比你之前的处境好太多,为何要见我?” 老夫人沉沉的声音落下来,詹霁月红着眼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吐出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您,怎么知道宫里的事?” 连她爹都不知道具体的内情! 老定安侯夫人唇角扯了扯,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缓缓推开,凉声道:“你祖父在时培养了不少后生,后生也有不少出类拔萃的,你们的事自然有人愿意打听再告诉我。” “你二妹终究是你妹妹,如今她得了怀王青眼成了王妃,你也早些为自己打算,莫要走错路。” 昏暗中,老定安侯夫人佝偻着背慢慢走到主位上,目光犀利的望着她,端起一杯茶,优雅的送入口中。 这般疏离,老定安侯夫人显然并没有和她多说话的意思。 詹霁月也没想过这么快就能让祖母原谅自己,摆正了姿势,朝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哑声道:“从前霁月不懂事,伤了祖母的心,肆意妄为害了祖父,桩桩件件都是霁月的错,霁月向祖母谢罪。” “今日霁月求见祖母,不为祖母庇佑也不为祖母原谅,霁月只是想告诉祖母,定安侯府已经被人盯上,祖父临终前送给霁月的生辰礼成了烫手山芋,霁月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霁月打算择一明主将它交出去。” “二妹和江姨娘把控定安侯府多年,她们早前已经和怀王有所交集,怀王求娶定安侯府的姑娘居心不良,霁月实难将怀王当成依靠。二妹一意孤行,霁月无法控制任何人,但霁月和她选择大有不同,若日后霁月选错了,还请祖母提前准备断亲书,与霁月划开界限!” 这一次,她避开了沈淮序的阴谋诡计,但她依旧无法确信历史的洪流会不会如自己记忆中那样发展,无法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她只知道决不能再让祖母和定安侯府被她连累,唯有提前求来断亲书,方能保证定安侯府的安定! 詹霁月紧抿着唇,苍白的面容仿佛经历生死磨难,儿时灿烂澄明的双瞳此刻满是浑浊,在那漆黑的倒影下,卷动着诡谲凉薄。 老定安侯夫人皱着眉深深地看着她向自己磕头,听到断亲书三个字,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就着杯沿喝了一口茶,茶香顺着热水在喉咙流淌,看着詹霁月瘦弱的身形,眼底溢出憎恶,随即胸口又涌出复杂的感情。 “老一代的任务早已结束,现在是你们这一代的战场。你们要怎么玩,老妇管不到,你祖父留给你的东西属于你,自然由你支配,你无须告知我。” 停顿了一会,老定安侯夫人低声道:“一府事二主乃是大忌,既然你提了断亲书,我会好好考虑。” 说罢,老定安侯夫人闭上眼,已经不想再和她说话的模样。 詹霁月睫毛微颤,听着祖母疏离凉薄的语调,和记忆中那喋喋不休抓着她让她温书的亲昵完全判若两人,额头磕在地面上,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砸到地上,四肢冰凉。 “霁月告退,祖母好好歇息。” 深吸口气,詹霁月颤声开口,从地上缓缓起身,再次看了一眼祖父抱着她嬉闹过的院子,迈起步子,走了出去。 第33章 老东西留给她最后的念想,必须要留住 “大小姐好不容易才醒悟想为自己争取一番,老夫人何必这般冷漠。” 伺候老定安侯夫人半辈子的王嬷嬷叹息的上前,按揉老夫人的肩膀,不赞同的开口。 老夫人手里一直端着的茶终于缓缓放在桌子上,仍旧凌厉的目光扫在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过了许久,方才开口。 “这孩子,长大了。” 不似小时候的不思进取一味玩闹,如今也能学会提前谋算,学会取舍,将侯府安危放在心上。 “毕竟被磋磨这么多年,也确实该成长了。” 王嬷嬷点了点头,语气里还有些感慨。 若是老定安侯还在,大小姐这被捧在掌心上的孙女何至于会遭受这些折磨! “江姨娘一心要养废大小姐,倒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偷偷学了医术,这次在宫中有了好大的威风。” 王嬷嬷想起宫中的旧识将詹霁月那时的意气风发说给他们听的时候,脸上那激动地神色,仿佛詹霁月是他家的孩子。 冬菊换了一杯茶,听着这些话轻轻笑出声,称赞道:“大小姐本就是极为聪明的孩子,老侯爷都说若是大小姐为男子,定是和他一样保家卫国的良将。” “江姨娘和二小姐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指不定有多气恼。” 南苑的下人纷纷笑成一团,老定安侯夫人却始终铁青着脸,眉眼露出轻蔑。 “那个老东西又不是火眼金睛,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小时候那孩子确实有几分灵气,但被养的太过骄纵,她那时欺负的乞儿如今已经成了如日中天的大将军,那样的人物只要想灭了侯府为自己报仇,如今的侯府又有几分胜算?再看她失去老东西庇佑之后的表现,胆小怯懦,连为自己争取的想法都没有,若不是被欺负狠了刺激出了反骨,你且看着她会被江姨娘磋磨到什么地步!” “莫说有个好前程,就是将她随便嫁去别家也无人能救!她那个爹......” 说到激动处,老定安侯夫人忍不住咳嗽,王嬷嬷和冬菊赶忙上前为她拍拍后背,对视一眼,不敢作声。 “偷摸学了几手医术又有何用,终究还是城府不够!当年素儿那丫头屋子里找到用血写的情书,江惠娘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他们失和,甚至还怀疑霁月的身世,这几年江惠娘手段更是层出不穷,眼看着就传出废物的名声,她竟是毫无动作。” “她和她娘一个样,性子烈脑子又只!任何事好好解释总有掰扯明白的那天,程素儿就是个臭脾气,不但不解释还要带着霁月走,若不是我甩那一巴掌,素儿给定安侯府戴绿帽子定安侯府嫡小姐身份不明的事就要被捅穿。” “她不想好,也不想让自己女儿好!她要是带那孩子走了,嫡女的身份可就落到别人身上!詹霁月怎么样老妇无所谓,但是她是那老东西最喜欢的孩子,她必须留在侯府!她是老东西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 老定安侯夫人深吸口气,想着詹霁月这几年重重不作为,摇了摇头,“失去骨气的百兽之王岂是一朝一夕能爬起来的,她自小我就教她凡事三思多想,到了如今还是闷着头往里扎。” 老定安侯夫人说的是詹霁月来南苑,没有任何提前规划任何谋算,不来个巧遇展现孝心反而横冲直撞,脑子完全不会展开算计! “老夫人看着对大小姐心冷,说到底还是挂念!” 冬菊笑出声,让小丫鬟送来茶点捧着让老夫人吃了,方才轻声道:“事情总要一步步来,多年来大小姐都不曾想要老夫人做靠山,如今敲了门,便是迈出了第一步。” “何况在宫里大小姐表现的也极好,得了皇后娘娘的欢心,日子总也好过许多。” 王嬷嬷接着话头,加了一句,“只是二小姐已经得了圣旨成了怀王妃,大小姐却要将虎符送给其他皇子,两股势力最终总有争斗,定安侯府内部恐怕不稳。” “要不要老奴打探一下大小姐想要帮的人,是谁?” 王嬷嬷和冬菊他们都想着皇后娘娘,五皇子虽然年幼但毕竟是嫡子,若是陛下身体康健再活个几十年,五皇子长成,定是立储的人选。 可陛下的身子,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老定安侯夫人摇了摇头,拧眉道:“若是五皇子,她不需要现在交出虎符。那人,恐怕是在军中有势力的皇子!” “定安侯府不怕不稳就怕太稳,原本我瞧着怀王就别有居心,如今这丫头能看出点不对劲也算老东西当年没白教!” “暂且不管她选了谁,我们老了,只管看戏便是。” 南苑沉闷的声音随着后院的门合上渐渐消声,冬菊踏着风关上围栏,对上守在门外一脸震惊的詹霁月,弯了弯唇。 “嘘。” 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冬菊朝詹霁月屈膝,悠然的转身。 “当年娘离开府里,竟然是因为......手写的情书?” 詹霁月震惊的瞪大眼,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方才她快要离开南苑,却被冬菊唤来此处守着,显然冬菊想让她听到些什么。 爹对自己憎恶的真相,恐怕就是冬菊送给自己的礼物! 对于那时候的事,詹霁月能想起来的不是很多,她只知道那时候祖父刚刚病逝,爹娘就在屋里发生争吵,她娘很快拉着她的手就要带她走,被祖母拦住。 从那以后,祖母对她冷淡,爹对她也不再亲近。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害了祖父导致这一切变化,原来另有内情! 这些年来她虽然痛恨娘独自一人去道观不理她,但她记忆中,娘的性情一直温柔,绝不可能做出背叛侯府的事! 何况,祖父也曾说过,她的娘是江南飞出的大雁,忠贞热烈又有才华,爹为了娶她,足足在江南求了三年! 这样的评价,绝不是随口之言! “小姐!事关重大,要不要去一趟道观?” 秋竹扶住詹霁月,急切的开口。 知道老爷为什么对小姐不亲近的原因就好办了,只要澄清小姐是老爷的孩子,自然就可以让老爷重新对小姐上心! 闻言,詹霁月摇了摇头,“不急于一时。” 当年的事和她的身世她总会调查清楚,但现在京城情况危急,只要她身上的虎符还在,沈淮序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詹知许为了坐稳王妃的位置也不会轻易放手,定会出招。 她不能离开京城! “先回院子,我们等着傅熠然提亲!” 第34章 谁都不能进的将军府,詹霁月站在那门就会开 傅熠然是个急性子。 至少詹霁月是这么认为的。 但时间已过去整整一日,都没有听说傅熠然来提亲。 “难道他后悔了?” 詹霁月拧眉,心神不宁。 她倒不是必须要和傅熠然合作,但自己人微言轻,沈淮序势大,若是傅熠然不肯帮自己却又给自己使绊子,确实吃不消! 江姨娘这一日安分的很,连父亲都没有找她,外界的流言正如她想的那样已经成了洪流泼的詹知许和沈淮序抬不起头。 但这根本不够! 名声上的事不能对这对渣男贱女有任何实际上的伤害,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昏睡了一夜,詹霁月终究还是坐不住,打开了封闭了一天的房门,朝门外走过去。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秋竹端着热水过来,见詹霁月蒙上面纱,赶忙问道。 詹霁月思索了片刻,轻声道:“屋里太闷,我想出去逛逛,你留在院子里,若是有人来寻便说我身体不适在休息。” 北祁民风开放淳朴,女子也可以出行,但现在定安侯府正处在风口浪尖,若是她出去的事被有心人知晓,不知会做何文章。 秋竹不疑有他,郑重的点头。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守好院子,等着您回来!” 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姐,秋竹跟着詹霁月一起经历了这两日种种事,只觉小姐如神一般,对她的决定和信心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詹霁月瞧着秋竹信誓旦旦拍着胸脯的样子,轻轻笑出声,转头,笑意又平息。 若是秋竹知晓她为了复仇,将自己交给傅熠然肆意欺凌,还烦恼于傅熠然迟迟不来带走自己,该有多失望。 但是,这一步她非走不可! 前世的过错,她不能再来一次! “听闻二小姐一夜未归,怀王府倒是点了蜡烛亮到晌午,叫了十几次热水。” 猫着腰走到后院,詹霁月刚推开门准备出去,听到几个婆子扯闲天。 “二小姐生的狐媚子似的,胡家那公子出来了,在赌场说二小姐身子香的很,王爷要他不要的破鞋,以后日子真滋润......啧啧,平时真看不出来,二小姐还有这手段!和她娘一个样!” 几个婆子笑咪咪的抬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瞧着江姨娘的院子,“你们忘了那位主子刚来侯府的时候,夫人几次差点和老爷同房都被她这里疼那里疼给叫了过去,老爷夫人才成亲两年,蜜里调油的时候她都能挑拨,那等手段被二小姐学去,以后王爷这日子确实不错。” 充满暧昧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有人指了指詹霁月的屋子,嗤之以鼻,“东苑那位,以前是老侯爷的心尖宠,惯的无法无天,现在是没人疼的泼皮,连二小姐一半的风姿都没学会,又放不开手成天端着架子,也不知道以后的夫婿受不受得了!” “到时候娶了她,整日里面对黄脸婆一样的人还死板,定是要纳妾的,男人么,想要他的心像大小姐那样没有情趣肯定不行。” 几个婆子越扯越没边,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风流事,黄的污了耳朵。 詹霁月推开门悄声走出去,一阵凉风吹到面上,神色变了几变。 男人,都喜欢有情趣的女人。 情趣...... 抿了抿唇,穿过小巷叫停一辆马车。 车停在热闹的集市,詹霁月下了车,绕过几条道,站定在威严昏暗的府门前。 抬起头,目光落在“傅府”两个字上,眸色暗了暗。 前世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来将军府。 黑色的大理石沉甸甸的制成石门,门口放着两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毒蛇,鲜红的门栓用的是昂贵的大红宝石雕刻,整个将军府就和傅熠然那个人一样,阴森诡谲又张狂无比。 走到门前,手指碰到冰冷的石门,心脏忽然跳的剧烈,詹霁月犹豫了一下,终究敲了下去。 女子主动来找男子,就算前世她最痴迷沈淮序的那段时间,也没有做过这种事。 脸颊泛红,詹霁月敲了一下又一下,沉重的大门“轰”的打开,迎面是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 “闫戈将军。” 詹霁月认识这个男人,从傅熠然还是乞儿开始,他就跟在他身后。 当年闫戈虽然没有陪着傅熠然钻将士们的裤裆,但是他就站在一旁看着,手里拿着的碗都砸成了碎片。 他是傅熠然捡来的弟弟,他将傅熠然当成至亲的大哥,也是这世上除了傅熠然最恨她的男人! 从小士族到将军,闫戈一路跟着傅熠然闯过血路,成了一名先锋。 像是没想到詹霁月会主动找过来,闫戈打开门,错愕的看着她,嘴角扭曲的扯了几下,眼底掠过几丝复杂,沉声问道:“大小姐,詹大小姐有何事?” 他和傅熠然一样,詹霁月儿时给他的震撼太过,以至于改不了恭敬的喊一声大小姐的口。 面对着闫戈,詹霁月歉疚的挤出一抹笑,目光望向门内,柔声问道:“大将军可在府中?” 昨日傅熠然将詹霁月拐入马车的事他是知道的,对于詹霁月和傅熠然之间的合作也很清楚,听到她现在来找人,大概猜到她的目的,抿了抿唇,开口道:“在是在,可是......” “算了,你进去吧。” 传闻大将军府固若金汤,没有一只苍蝇能轻易飞进去,哪怕是达官显贵想要拜访,也几乎无功而返。 詹霁月却只要露面,闫戈就会让她进去。 掀开蒙着的面纱,詹霁月望向昏暗的仿佛深渊的府门,闭上眼,深吸口气,抬脚踏了进去。 “大小姐。” 身后,闫戈幽幽的声音传过来。 詹霁月回头,他的手放在门把上,留了一个口子。 “你若是想走,还有机会。” 闫戈的话饱含着深意,他的意思不只是现在离开大将军府! 詹霁月面上掠过一丝诧异,她以为闫戈应当恨她恨的要死,但现在来看,他似乎想要劝她。 眼底露出几丝感谢,詹霁月移开目光,直勾勾的望着最大的房间,轻声道:“已经做下决定,我不会再改。” 第35章 让我吃了你,就够了 “好嘞!” 闫戈迅速换了一个表情,欢天喜地的将门合上,两只手成邀请状,一路将詹霁月请了进去。 “好好好!大小姐来了就好!以后这府里总算有人气了!” 几乎被推着,詹霁月进了深处的院子。 风声在咆哮,詹霁月环视一圈,咬了咬牙。 谁家好人庭院里只有石头没有树? 阴天的衬托下整个大将军府阴森的厉害,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 傅熠然的大将军府和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没有伺候的婆子丫鬟,甚至小厮都没有,庭院摆满了武器,前厅只有空荡荡的桌子,但黑色的匾额烫金的刻着傅熠然的名字,仔细观察下面还有几行小字。 不雅致,不奢华,但却也不让人感觉到低调。 四处都透着王者的威严,只要进来,就像是踏进修罗地狱,每走一步膝盖都会发软,脑海忍不住冒出傅熠然魔魅的脸,詹霁月的后背透出薄汗。 抬眼看去,只有一个房间亮着光,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影。 “大将军今日没有出门?” 现在刚刚过午时,他就在房里睡下了? 闫戈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干笑道:“主子一直这样,白天睡晚上休息,大小姐有什么事直接进去房里和他说!” 话落,闫戈朝屋里喊道:“主子!被窝你暖好没有,暖好让你婆娘进去!” 婆娘...... 詹霁月脚步一顿,差点背过气。 “吱呀。” 面前的房门忽然打开,咆哮的风从面前掠过,下一刻,一只宽大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一股力气袭来,将她拽了进去。 “啪!” 房门骤然合上,还不等詹霁月回神,魔魅的气息涌来,她的大脑一片混沌,傅熠然喜怒难辨的面容印在眼底,修长的手指钳住了她的下巴,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脸,凤眸眯起,眉宇间生出戾气,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他整个人情形都很怪异,詹霁月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做什么?” 低醇的声线落在耳里,他的呼吸似乎都在变粗,身上披着的衣袍散开衣角,露出健硕的肌肉,湿气传到詹霁月眼前,偏头,一缕墨发贴在她的唇边,不正常的灼热隔着衣裳传到她的身上,烫的厉害。 “哗啦。” 屏风后传来水声,詹霁月朝那边看去,几只鸟雀啄了浴桶上的红豆,快速的朝窗外飞了出去。 “你病了?” 詹霁月诧异的看着他,随即脸色微变。 她就知道闫戈断然没有这个好人! “关心我?” 钳制她下巴的手加了力气,傅熠然邪气的靠近,低下头,气息喷洒在她的面上,令人屏息的俊脸充满着戏谑,目光落在她的腰肢上,“啧”了一声,眉峰划过凌厉,另一只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钳出一块软肉细细揉捏。 良久,得出一个评价。 “太瘦。” 詹霁月额前青筋不断跳动,就算没有把脉,她也看的出面前这个人不对劲! “多有叨扰,还请将军见谅,霁月过几日再来。” 傅熠然有多恐怖她听的多了,传闻他曾在战场捏死了一个意图闯入他的营帐的女人,还将她碾碎了杀了吃。 这人现在这么不清醒,她必须离开。 她可不想死在这! 拍开下巴上的手,詹霁月按住他躁动的手指,挣扎的要走。 傅熠然魔瞳紧锁着她的脸,不悦的将她拦住,下一刻,竟是将她拦腰抱起,贴在自己怀中像是抱着猫儿一样躺在床上,手臂霸道的将她禁锢,轻嗤道:“来都来了,走什么?” “这里自建成后一直等着大小姐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了,怕是连风都不会让你离开!” 傅熠然已经烧糊涂了,说的话让人完全听不懂。 将军府建成和她有什么关系? 清冽的独属于傅熠然的气息倾袭过来,詹霁月浑身难受,不安的动了几下,身下的人体温越来越高,吓的她一动不动。 “女人啊,得要和二小姐一样有情趣才行,一板一眼可不得人喜欢,男人就吃这套!” 定安侯府那几个婆子说的话在耳边回荡,詹霁月眼眶都开始泛红。 情趣? 她要是真的再有情趣一点,恐怕随时会被人吃干抹净! 就在这一刻,詹霁月十分真心的钦佩詹知许。 她究竟怎么做到向沈淮序献身还那般享受? 前世她和沈淮序极少同房,就算有也都是当成任务,相敬如宾,谁也没告诉她男人的身体竟然也可以像傅熠然这样充满侵略性,还烫的厉害! “大将军身体不适霁月不敢打扰,不如放霁月出去,霁月给你请大夫!” 咬了咬牙,詹霁月硬是撑着朝傅熠然开口。 那张俊朗的脸有片刻的迷茫,双手像是举小孩一样举起怀里的女人,仔细看着她的脸,忽然坐起来将她抱在怀里,手掌在她的头顶拍了拍,忽然薅了一把,蹂躏她的头发,墨发从她的脸颊掠过,头低下去,在她的脖颈间嗅了嗅,呢喃道:“大小姐,你不正是大夫?能给五皇子看,也能给我看。” 手指在她的脸上乱摸一通,最后轻轻夹着她的下巴,忽然双眸清明,幽声道:“大小姐忽然来寻我,是为了......我们说好的合作?” “你,在等我提亲?” 忽然找到了答案,傅熠然愉悦的笑出声,声音大到胸腔都在响动。 “本将军提过亲,可是礼物刚刚送到定安侯府就被人退了回来,大小姐,这么想嫁给我,不如替我解了毒?” 提过亲? 礼物被退回去? 解毒? 詹霁月听不懂他的话,傅熠然如今权势滔天,就算不想让她嫁给他,爹也不敢直白的将礼物退回去! 何况今日她一直注意外面的动静,傅熠然并没有来过侯府! 还有解毒...... 他中了什么毒? “需要怎么做才能给你解毒?我可以去摘草药......” 詹霁月想的简单,伸手想要给他把脉。 手刚伸出去就被粗粝的手掌按住,傅熠然深深地看着她,手指在她的掌心滑动,赫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声道:“不用摘草药也不用把脉,大小姐,只要......让我要了你,就够了。” 第36章 大将军要钱吗?詹霁月想白嫖 什么? 这个人想...... 詹霁月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娇小姐,傅熠然滚烫的身躯已经充分说明他的意思。 咬紧了牙,她的双眸染上了红意。 刚刚才用并非完璧之身坑了詹知许,没想到自己也..... “怎么,不愿意?” 察觉到身下人的抗拒,傅熠然嗤笑,手掌禁锢着她的下巴,俊美的面容越发靠近,眉宇间带上几分讥诮。 “这点事都不愿意,看来大小姐没有和本将军合作的诚意。” 魔魅轻嗤的声音停下,他低下头,嘲弄的望着她挣扎的表情,幽幽道:“在等我说放你走?等着本将军说你没有诚意,你便离开?” 房间内浮出大笑,傅熠然赫然扯开她的衣裳,凉风吹过她的脸颊,下一瞬,他整个人压来,双腿勾住了她的脚。 滚烫的唇毫不犹豫的贴在她的脖颈间,抬头,摄住了她的唇瓣,双手掐着她的腰,漆黑的眸子跳动着毫不掩饰的欲火,下流的话语从他的喉咙溢出。 “大小姐似乎忘了本将军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不愿意,已经开了口你就没有回头路!” 不等詹霁月回话,他已经撬开她的唇齿,呼吸没入她的体温,唇角掠过若有似无的冷笑,他似乎已经确信詹霁月想跑。 扼住她的双手,傅熠然含着她的唇啃咬,不满她没有反应,恶劣的动了一下腰。 “疼!” 詹霁月吃痛的抓住他的手,一双柳眉蹙起,被迫抬起头迎上他的吻。 恍惚间,她听到傅熠然暗哑的呢喃。 “在你捧着糕点迎着光进入我眼里的那一刻,詹霁月,你就注定是我的东西!” 他的光,他就要紧紧抓住。 魂牵梦绕,年少至今所有的夜间,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詹霁月! 那拿着匕首抵住他的喉咙,穿着明艳大红色袄子站在他的面前闪着明亮的双眸畅想未来的姑娘,骄纵狂妄的让他心跳加速,生死就在她一念间的痛快感让他痴迷。 此生,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他想狠狠占有她,得到她,然后——毁了她! 极端的偏执让他此刻呼吸越发急促,想要的人就在身下,只要他用力,她就会脆弱的被他掰开占有,只要他愿意,稍微动手,她就能死在他的床上。 隐隐的,他似乎还在期待什么。 那个将他视为蝼蚁的女人,被他这样欺压,她会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得逞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傅熠然眸光微暗,平白想起她这几年的怯懦,胸口生出一股厌烦。 一道厉风赫然从他面前闪过,忽的,他的手腕被人摁住,膝盖陡然发麻,赫然天旋地转,清风带着詹霁月特有的清香铺面,耳边传来詹霁月低沉的声音。 “在床上大将军也敢走神?未免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压在他的身上,詹霁月俯身,掌心扣着他的麻筋,唇角轻轻勾着弧度,不满的吐着气。 他现在根本不是正常的情况,趁乱她已经给他把脉,他的确中了合欢散,这种毒需要和女人结合方能解开。 但与此同时,受毒的影响,他此时的内力不足平时的三分之一。 这种情况下,还敢那般傲慢,上位者的俯视感让浑身不适,眸子紧盯着他,终于忍不住,抽出了银针扎入了他的膝盖。 姣好的身躯贴合着他的身形,他们之间只差一寸的距离,傅熠然被她压在身下,瞧着她璀璨的眸子,方才心头产生的不舒服忽然散开,唇边上扬,竟是毫不动怒。 “你笑什么?” 敛了心头的羞耻,詹霁月望着面前的男人,忽然觉得他也没什么值得自己害怕的地方。 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身死,心死,看着重视的人因自己而死,这些——她早就经历过了! 不过是献出自己的身子,又有什么值得自己那样恐惧? 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她既然要和他合作就该拿出该有的态度,决定好嫁给他,决定要利用他为自己复仇,付出自己的身子,不过是很小的一件事! 想通这一点,詹霁月行事越发大胆,压下身子,发簪被剥落,头发如同瀑布一般散开,飘到傅熠然的脸上。 认真观摩着床上的男人,詹霁月的手描在他的眉眼上,剑眉星目,棱角分明,这是一张沈淮序万分比不上其一的容貌。 素日里他的霸气太过,以至于人们只看得到他身上的杀气,忽略了他的颜值。 原来离开沈淮序,比他好的男人,有很多! “大将军生的好生漂亮,若是被霁月糟蹋了,可别哭鼻子。” 学着那些浪荡子的话,她的唇沾在他的脸上,轻轻扫过。 傅熠然的耳根瞬间红透,呼吸慌乱了几分,詹霁月眉眼染上几分笑意。 嘴上说着最下流的话,这护国大将军,似乎也没有那么万千花丛过的模样! 和他上床,谁说吃亏的一定是她? 青楼还有专门为女子服务的清倌人,那些人可没有傅熠然好看! 一点点凑到他的耳边,詹霁月的声音拖着暧昧的语调,迤逦的厉害,“将军,应该不要银子吧。” 她这是把自己当成青楼的小倌? 还想白嫖? 傅熠然漆黑的瞳孔倒映着詹霁月得意的脸,轻嗤一声。 下瞬,身形一闪,詹霁月瞳孔赫然放大,两人相错间,天旋地转,那被她抓过麻筋的双腿竟挣脱了她的禁锢,铁一般的双臂将她缠住,掌心按住她的脖子,嗤笑:“大小姐想要,本将军自然不敢要钱。” “就是不知大小姐受不受得住!” 傅熠然掐着她的脖子往下亲,软香的气息将他包裹,体内的躁动竟都被抚平,这些年詹霁月虽然被苛待,但天生的雪白肌肤透着滑腻在他唇间流转。 心神微动,竟是流连忘返,辗转啃食,在她的胸口留下一片红印。 空气骤然灼热,詹霁月身子发软,她忽然没了力气,只能望着他一路吻痕往下,咬了咬唇。 轻轻闭上眼,她的睫毛在空中颤了几下,双手松开了紧抓的衣裳,偏过了头。 “嘶。” 忽的,他碰到了自己的小腿,詹霁月下意识蜷缩,吃痛的唤出声。 傅熠然眸色一暗,紧紧盯着她的脸,扬起手,撕了她的裙摆。 沾着血的伤痕印在眼底,那双眸子溢出怒气。 第37章 渣男生事!要定詹霁月的罪? “怎么回事?” 身上松快了些,詹霁月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笑的有些勉强。 “前日落水,被石头刮了几下。” 虽说是她特意落水,但詹知许当时推她很用力,池塘下藏着几个尖锐的石头,划伤了她的腿。 “只是小事,皮外伤罢了。” 她自己会一些医术,知道这只是看着厉害,其实并没有大碍。 空气顿时陷入凝固,傅熠然冷了脸,烦躁的起身,穿好自己的衣裳,回头,一件黑色的外袍罩在了她的脸上。 他这是......放过她了? “大将军......” 她有些迟疑,却又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傅熠然攥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眼眸盯着她,瞧着她不解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玩味。 凑到她耳边,咬了一下她的耳珠,哑声问道:“怎么,想要?” 要他妹! 詹霁月嘴角抽了抽,硬邦邦道:“大将军多虑。” 她只是好奇,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好好的放弃了那件事! 毕竟他们之间全然是仇人关系,能趁机羞辱她,他何乐而不为? 何况,她都没有反抗。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傅熠然冷冷的音调传了过来,“我还没有畜生到欺负一个病人。” 她的双腿已经肿起来,显然从未好好处理! “大小姐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医者,还给五皇子治病。” 傅熠然冷嘲热讽的瞧了她一眼,松开她的手,打开了身后的柜子。 詹霁月瞧着他麻利的拿出几瓶金疮药,神色顿了顿。 “可你的毒......” 傅熠然大打算解毒了? “要不,我为你找......” 詹霁月话音未落,四周气压登时降低,冰的厉害。 黑影赫然将她笼罩,傅熠然欺身而上,直逼她的脸,坐在她的跨上,低沉的声音带着恼怒响起,“有女人在屋里,我还用得着去找其他人?” “大小姐日后看来会是很好的主母!” 还会主动给他找女人! 这是人人都想要的夫人,为什么他只要想起这种事,就会觉得一肚子火? “啊!” 双腿忽然被人抬起来,詹霁月惊叫。 面前的男人恶劣的露出一抹笑,从她身上起来,冰凉的指腹擦过她流出血的伤口,金疮药尽数倒在了她的腿上。 身上的衣袍簌簌作响,强大的气力从他身侧迸出,詹霁月瞳孔放大,震惊的看着他头顶冒出的黑烟。 “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詹霁月赶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腕。 解了! 合欢毒,解了?! “你......” 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内力,他竟然还能强行将毒解了? 这样的解毒之法需要将内息灌入筋脉全身洗涤,极耗心神! 明明只要和她同房就可轻易解毒,他偏偏用这样的方式,只因为自己的腿上有伤? 一时间,詹霁月心境五味杂陈,竟是不知是什么情绪。 “本将军还没沦落到要随便找人解毒的地步,詹霁月,日后你若是无故给我找不痛快,别怪我不客气!” 傅熠然狠历的眸子瞧着她,詹霁月嘴角抿了抿。 她只是怕他毒发死了,无人替她报仇助力罢了! 对不讲理的人,詹霁月没什么可说的,披好他给的外袍,手扶着他的肩膀,大力的将他按在了床上。 这么瞧着,竟是有几分强硬的味道。 “强行运功体内会堆积毒素,我先开一张药方你喝上三日,心口必须扎针,能保住心脉。” 这些是祖父在军营就教会她的保命之法,詹霁月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抬头瞧着傅熠然,忽然想起祖父曾跟她说的话。 祖父说,他绝非池中之物,今日此举必定会让他怀恨在心,日后等他飞黄腾达,恐怕定安侯府难以安身。 祖父问,要不要在他飞翔之前,彻底将他除了。 她没有答应,祖父也没有这么做。 她了解祖父,傅熠然是个有能之士,祖父那般爱才,不会轻易将他抹杀。 听说后来,他参军后大战敌军,使出的手段的让祖父都为之震撼,再后来,祖父不但没有杀了他,反而将他丢去最危险的地方历练。 别人都说祖父看不惯他,但是她知道,祖父这是培养他! 只要傅熠然能撑下来,他就是祖父选中的继承人! 可惜...... 祖父为她而死,没能看见傅熠然如今权势滔天的模样! 曾几何时,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和祖父一样去战场杀敌,保家卫国,成为巾帼女英雄,让詹霁月的名字牢牢地刻在军旗上。 如今,她连复仇都要别人相助! 当真可笑。 “多谢。” 垂着头,詹霁月给他扎针,忽然开口。 多谢他一直努力,至少没有像她一样让祖父失望。 傅熠然不清楚她在说什么,瞧着她神伤的模样,莫名有些不爽。 一双眼盯着她的唇,那被他亲了又亲的唇现在泛着光泽,殷红的唇色像是桃花,引着人沉沦。 喉咙发干,傅熠然滑动了喉结,神色蓦然一暗,钳住她的下巴,俯身亲了过去。 真是个妖精! “将军!定安侯府出事了!” 门外,闫戈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他们做的事。 傅熠然动作停下来,不耐烦的松开了她,冷笑道:“看来,大小姐的麻烦还没有解决。” “明日我会上门提亲,在那之前,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掉!” 傅熠然粗鲁的开口,魔魅的声音像是催命符。 詹霁月安静的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詹知许和沈淮序不会这么简单放过自己,拿起桌上写好的药方塞进他怀里,视线落在他的心口上,轻声道:“扎的针等到黄昏才能取下,等事情解决,我会找你。” 她会来找他。 很奇异的,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让傅熠然顿时生出一股期待。 记忆中那个娇艳的霸王花,终于经过时间的沉淀,和他纠缠在一起! 瞧着她挺直的背影,薄唇缓缓扬起,慢悠悠道:“好!” 出了门,詹霁月迎面碰上闫戈猥琐的目光,他一直朝她的脖子看,瞧着她披着衣服,眉飞色舞。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兄弟! “麻烦闫戈将军为我找来马车。” 她现在衣裳破碎穿着傅熠然的外袍,若是自己去找马车,恐怕会生出事端。 闫戈拍了怕胸脯,笑眯眯道:“大小姐回府哪还需要找马车,属下亲自来!” 后院的门打开,一辆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那,詹霁月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闫戈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怀王带着人去了定安侯府,听说宫中有个妃嫔也在,要治你的罪。” 第38章 傅熠然盛怒!唯有他才能摆弄操纵詹霁月! “治罪?” 詹霁月冷笑,她何罪之有!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能玩出什么花来! 闫戈在前面骑马,撇了撇嘴,小声道:“这次的事不小!听说是宫里出了事,要拿你问罪!” “大小姐,你可要好好的度过这一劫!主子连聘礼昨夜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忽然着了道,被人算计今日一整天都不能出门。” 马车停在定安侯府后门,闫戈亲自将车帘掀开,扶着詹霁月下车。 在詹霁月准备进去的时候,闫戈忽然开口,“主子这些年从未忘记过大小姐曾经给的屈辱,既然大小姐愿意为曾经付出代价,重新和主子纠缠,就请大小姐别轻易放弃。” 顿了顿,闫戈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出尔反尔,大小姐可是会死哦。” 近乎直白的威胁,这还是詹霁月第一次从闫戈的嘴里听到。 记忆里,他一直是傅熠然的跟屁虫,性子活泼好动,嘴上总是没把门,心无城府,笑面虎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并不适用。 哪怕前世他们相遇,闫戈也只是对她翻翻白眼,厌恶的避开,除此之外不会有什么其他动作。 现在她主动愿意道歉,闫戈倒似乎不情愿了。 垂眸想了一会,詹霁月弯了弯唇,“放心,答应过的事我不会反悔。” 不过是被傅熠然磋磨,这她早有准备。 闫戈恨她,也是应该的! 眼睁睁瞧着她进去,闫戈身后冒出一个人来,那人杵着剑把在他胳膊敲了敲,皱眉道:“好好地,你这样吓唬詹大小姐做什么?” “你难道不知,詹大小姐就是主子的梦魇,也是解药,他一心只想娶她,根本没打算折磨她。” 所谓的复仇折磨,都不过是大将军做出的幌子,他连自己都看不透自己的心。 闫戈脸上挂着的笑很快平了下去,撇了撇嘴,闷声道:“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看不惯詹霁月! “主子和她第一次相遇我就在旁边,你不明白主子对她的感情,她曾是我们心中的一束光,但也是刺向我们尊严的利刃!是她心善,给了我们一口饭吃,但主子冒犯了她,她的俯视让人难堪。” 闫戈紧抿着唇,倾诉的声音也轻,“我从来都不恨她,我自小就是被爹娘丢的乞儿,她能给我们一口饭,让我有个安身之所我就很满足了。” “她是那样的明艳娇气,那样的高高在上,偶尔看一眼让我知晓仙女姿容就足以让我满足。可主子不是,主子喜欢她的娇气,倾慕她的金贵,是她让主子生出了夺权的心思。” “她的高高在上激出了主子的胜负欲,原来权势那样耀眼,可以随时将我们的尊严踩在脚下!她那一番话,让主子有了动力,他在战场上厮杀,嘴里喊的都是她的名字,她的意气风发她嘴里的万人瞩目她想嫁的儿郎,都成了主子奋斗的目标。” “若不是......她几乎就是主子全部的行动力!主子就像是一个木偶,一个傀儡,只为她而活,他想俯视她,拥有她,等主子变成她嘴里的那个人,她自己却变的畏畏缩缩,胆小怕事。” 闫戈想起詹霁月那看见他们就惊惧的模样就气结,他们倾慕的从来都是她的明媚张扬,那样的人变了,一直引领着他们前进的目标也崩了! 他没有忘记主子刚回京那段时间,他们还没有爬到今天这个地步,但他们却被官场上那群人打击的体无完肤,主子闷着头拿着聘礼去提亲,被定安侯府拒之门外,想见一见詹霁月,重新激发自己向上爬的野心的时候,却看见她怯懦的嚼着饭菜,双目无神的时候那失望的样子。 “后来主子依旧要娶她,但那只是为了曾经儿时的执念,并非为了她这个人。她已经不值得!” 闫戈耸了耸肩,“我本身对此毫无疑问,主子想做的事去做便是,多养一个女人罢了,又不是养不起。” “可是现在......” 闫戈看着詹霁月的背影,声音格外发沉。 “她变了。” 她变回了以前张扬的詹霁月,也重新挑起了主子的目光。 “你是担心,她不但不会治愈主子,反而会让主子的病更加严重?” 闫戈身后那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双桃花眼眯了眯,低声道:“你这说的好像主子把她放在心尖尖上似的,主子的病你也清楚......他完全是被当时的场景激了,迫切的想要夺回自己的场子,他红了眼,起了征服欲,让詹霁月跪在他的脚下成为他的玩物。” “若詹大小姐一直是怯懦的模样,主子很快就会对她失去兴趣,如今这样的确......危险。” 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重新激的傅熠然起了别的心思,到时候剑走偏锋,谁也不可能拦住傅熠然这样的人物! 闫戈鼓着腮帮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摊开手,“可你要是不让她出现在主子面前,主子会更疯。” “这世上能暂时按压住主子的唯有她!只希望她不会坏了主子的大事!好好做个金丝雀被养着,我还是乐见其成。” 两人说着话,一边驾着马车离去,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的阁楼上,傅熠然阴霾的脸色。 猩红的眸子注视着詹霁月回到院子里的身影,他的手指碰了碰唇,玩味的露出一抹笑。 在他娶她之前,詹霁月可别先被别人整死了! 要是她重新变回那个无趣的样子,他可能——真的会杀了她! 她欠他的东西,可不只是那军营里羞辱的一跪。 事实上,军营里的胯下之辱在他眼里根本没什么,他唯一觉得羞辱的是——让他的大小姐变性子的人,竟然不是他! 唯有他,才可以摆弄操纵詹霁月! 其他人,谁都不可以! 沈淮序,的确很碍眼! 看来他在朝中的动作,要更快些了! “嘭!” 定安侯府内,詹霁月快速进了房间,躺在床上假装是她的秋竹听到动静赶忙起身,着急忙慌道:“小姐!不得了了,五皇子上吐下泻,莺婕妤带着人过来要抓你!” “老爷请了你好几次,要对你动用家法,还要把你赶出族谱!” 第39章 将詹霁月踢出族谱!定安侯做出最终抉择 五皇子上吐下泻? 詹霁月蹙眉,她已经给五皇子看过,解开红辛果的影响,应当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秋竹紧张的摇头,“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宫中来了人,要治你的罪,一身黑纱蒙面,听江姨娘亲热的唤她歌儿。” 莺歌,莺婕妤。 詹霁月了然的点头,脱下身上的外袍,露出破裂的裙子和红斑点点的肌肤,秋竹差点叫出来。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遇见劫匪了?” 慌里慌张的过来,秋竹手也不敢碰,鼻子吸了吸,很快红了眼,可怜巴巴的朝詹霁月望着。 詹霁月轻轻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没有遇见劫匪,都不是大事。” “府里人是否知晓我出门?” 换了一件新的裙子,詹霁月朝秋竹问道。 秋竹摇头,小心的扶着詹霁月坐下,“奴婢一直躲在床后面咳嗽,任谁来都不开门,就说您病了在休息。” 刚巧前日落水,詹霁月感染风寒很顺理成章。 詹霁月赞许的点了点头,门外再度传来喧闹声,仔细听像是几人正在争执,眉眼染上冷意,吩咐秋竹将破碎的衣裳丢了,黑袍藏好,起身走了出去。 “若非詹大小姐动手,五皇子想必也不会这么痛苦,现在陛下震怒,总要交个人出去,侯爷,你总不会不舍得吧。” 莺婕妤清脆的声音响起,前厅一片寂静,詹霁月站在门外,还没出声,就已经感觉到里面严肃的气氛。 透过门缝,詹恒峰阴沉的模样传过来,显然已经在思考她的去留。 “吱呀。” 詹霁月打开门,瞬间,前厅所有的喧闹戛然而止。 抬腿走进去,入目,左边站着詹知许和江姨娘,右边坐着沈淮序和全身黑纱的莺婕妤,正前方,詹恒峰仔仔细细的坐在主位,手里不断搅动着佛珠。 詹霁月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父亲,他已经没有记忆中那样的威严,身上穿着和祖父一样的藏青色官袍,剑眉斜插,两鬓已经有了白发,双目极为凉薄,眼尾已经发黑。 “大姐,你终于来了。” 詹知许倨傲的抬起下巴,仔细的看着詹霁月,脸上带着得逞的奸笑,当着她的面一步步走到沈淮序的身侧。 这是在宣告主权,詹知许甚至挽上了沈淮序的胳膊。 所有的人,都在鄙夷的看着她,莺婕妤从座位上起身,朝她走来,劈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啪!” 厉风从面上掠过,詹霁月眼眸微冷,抬起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詹霁月,你敢拦本宫?” 莺婕妤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目,蒙着面看不出具体的表情,但身子已经气的发抖。 “无故殴打侯府嫡女?莺婕妤,你不过位列七品,还没这个资格!” 狠狠甩下莺婕妤的手,詹霁月走到前厅正中央,脊背挺直,目不斜视,直视着詹恒峰,“女儿听闻父亲喊了好几次,不知所为何事?” 詹恒峰撇了她一眼,抿着唇,沉声问道:“宫里,你给五皇子治病,身旁可有太医?” 詹霁月摇头,“没有。” 詹恒峰咬牙,眼里露出憎恶,“你给五皇子治病,可曾得过名医指导?有过治病经验?” 詹霁月摇头,“没有。” 前世有,但今生没有,且不能说! 詹恒峰睚眦欲裂,用力的将茶杯摔在桌子上,茶水登时四溅,目光凌厉的盯着她,怒喝道:“詹霁月!你要害死我!” “蹭”的一下,詹恒峰从座椅上站起来,指着詹霁月的鼻子,浑身泛出寒气,逼着詹霁月向后退,气的脸色铁青,“什么都没有你也敢给五皇子治病?你可知五皇子因为你上吐下泻,你这谋害皇子的罪名......别说莺婕妤打你,就是杀了你,我也没有二话!” 听着詹恒峰的话,詹霁月嗤笑,抬眼冷冰冰的望向詹恒峰,慢悠悠道:“父亲不知真相,也不在现场,如何得知五皇子定是因为我的原因不适?” “究竟我有没有罪,不是莺婕妤说了算,而是当时给五皇子看病的陈太医!” 詹霁月迎面对上詹恒峰,目光直射莺婕妤。 “父亲想让女儿死,女儿可以死,但绝不会背负罪名去死!莺婕妤,我是定安侯府嫡女,你想定我得罪,就要罪证确凿,空口白牙就像让我受罚,岂不笑话!” 察觉到气氛已经被詹霁月压下,詹知许顿感不妙,立即开口,“你给五皇子治病时我和王爷都在!大姐,宫中对你已经有闲话,为保住定安侯府,必须要在宫里给你定罪之前让你受罚!” “知许,你闭嘴!” 詹知许话刚说完,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回头,正是一脸菜色的沈淮序。 这一日整个朝野都传遍了他即将要娶的王妃是个破烂,胡家和他共用一个女人的传闻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比起他们来说,詹霁月给五皇子治病的闲话根本不值一提! 詹知许也想到了这一点,讪讪的笑了笑,下意识抓紧了沈淮序,求助的看向莺婕妤。 莺婕妤被詹霁月三番四次的冒犯已经气的恨不能将她除之而后快,紧跟着詹知许的话,朝定安侯道:“本宫也只是和惠娘有几分交情顾念着侯爷,这才悄悄出宫报信,若是侯爷不确定想要保住詹大小姐本宫也没有办法!” “詹大小姐找本宫要证据,本宫的确没有,但此时事关重大,皇后娘娘就五皇子一个嫡子,陛下也尤为重视五皇子,若是五皇子出什么事,整个定安侯府都会因为詹大小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究竟该如何抉择,还请侯爷自行决定!” 莺婕妤越过詹霁月,目光直勾勾盯着詹恒峰,眼中的压迫感让詹恒峰浑身冒冷汗。 觉得詹恒峰决定的太慢,莺婕妤缓缓加了一句,“本宫出来时皇后娘娘已经抱着五皇子在问太医院的罪,侯爷再不决定好詹霁月的惩处,宫中的人可就要来了!” 宫中人来了,要受罚的就是整个定安侯府! 詹恒峰俯视着詹霁月,目光在詹霁月和詹知许中间来回看,最终沉着一张脸,做出了取舍,“就按照王爷的意思办,将詹霁月踢出族谱,留下所有有关身份的东西!” 詹恒峰定定的看着她,加重了语调,“是所有!” 第40章 蔑视!这还是那个怯懦的詹霁月吗? “所有东西?” 詹霁月扬起俏脸,笑着望向詹恒峰,一字一句道:“包括祖父给我的生辰礼?” 詹知许迅速站起身,赶忙道:“那是自然!” 詹霁月浅笑,眉眼掠过寒气,目光直视着在场所有人,叹息道:“原来如此。” 原来,莺婕妤搞这一出,目的在于她的虎符啊! 被赶出族谱,不再是定安侯府的小姐,自然没有权利继续留下那枚象征着定安侯府威名的虎符! 她早就知道沈淮序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虎符,但是没想到他出的招这般下作! 她已经提醒过父亲,沈淮序目的从来都不是定安侯府的两个女儿,虎符一事他已经知晓,哪怕这样,父亲依旧配合莺婕妤完成这出戏! 看来,他已经决定将定安侯府和沈淮序绑在一起! 真是,没用! “如果我说不呢?” 詹霁月狂妄的盯着詹恒峰,讥讽的勾唇。 詹恒峰本就心虚,被詹霁月这样瞧着顿时火冒三丈。 他本就中庸,靠着祖业混了一个闲职,陛下不喜欢他,太后看不上他,他在朝中如履薄冰,想要为自己前程搏一搏,看中了怀王的品行他有什么错? 詹霁月那目光,几乎像是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刺的他无地自容! 虎符本就是他父亲的东西,他拿来用,又有什么错? 何况,詹霁月得罪了皇后害了五皇子,他再不攀上怀王,皇后问罪,定安侯府怎么办! “犯下如此大错,你还敢如此嚣张!你这个孽女,非要把我害死不成!” 詹恒峰脸色阴沉,狠狠摔了桌子上的茶杯,怒目而视。 詹霁月冷笑,挑了挑眉,吐出的话犀利的厉害,“宫中尚未定我的罪,父亲就要这般待我?祖父赠我的生辰礼乃是临终所赠,其他东西霁月都可以还回去,但那个东西,倘若你们谁敢逼我,我不介意登上金銮殿,敲响鸣冤鼓,问一问当今天子想不想要!” 蔑视! 鱼死网破! 詹霁月顶着烈阳站在大厅,脸上投下的阴影骇人的厉害。 陛下找了虎符找了十载,所有人默认它已经随着老定安侯下葬,此事揭到陛下跟前,不只是定安侯府将会被当成眼中钉,怀王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陛下圣明,霁月崇拜不已,愿意交出祖父所赠之物献于陛下!父亲,怀王,莺婕妤.....你们谁敢阻拦?” 目光犀利的环视一圈,詹霁月嘴角扬着灿烂的笑,挨个问了一遍。 沈淮序没想到詹霁月会有这样的胆量,浑身僵硬,阴沉沉的看着詹知许。 詹知许嘴角抽搐,脸上顿时花容失色——她打包票今日一定能拿到虎符,让王爷心想事成! 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要那个她最看不起的草包詹霁月嘴里吐出虎符二字,所有人都完了! “你!” 詹恒峰愤怒的说不出话,胸腔不断起伏,大口喘气。 江姨娘赶忙上前扶着詹恒峰,目光和莺婕妤交接,无奈,莺婕妤舔着一张笑脸握住了詹霁月的手,叹息道:“你这孩子说的未免太吓人,你心里记挂着陛下想要为陛下奉上礼物,谁敢阻拦!” “只是,这东西是定安侯府的东西,你在宫中犯下错,必须要先做出惩罚的样子,将东西暂时给你父亲保管,至少要平息皇后娘娘的怒气,等娘娘气消了,你爹还会将你重新接回来。” “侯爷惯来宠你,难道还真不要你?这只是保全你的一种手段罢了!” 硬的不行,莺婕妤只能来软的。 生生将詹恒峰将她踢出族谱说成为她好,詹霁月轻轻笑出声,歪着头朝莺婕妤道:“保全我便是收走我所有傍身之物?娘娘,您怎么确定宫中一定会问罪霁月?难道,这其中有娘娘的手笔?” 言落,詹恒峰都看向莺婕妤。 莺婕妤顿时气结,张嘴想说什么,又被压了下去。 平时没看出她这么难缠! 软硬不吃! 沈淮序厌恶的瞧着詹霁月枯瘦的身形,不耐烦道:“霁月你也不必怀疑这怀疑那,本王今日来不是给你施压,本王心疼你的处境,母后那本王可以替你周旋,只要你嫁给本王做侧妃,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顿了顿,沈淮序换上柔和的面容,开口道:“本王不知你们一直坚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但你不愿意交出来,本王可以让你留下!” 装无辜,装清白,装糊涂! 沈淮序不敢让詹霁月看出自己目的是虎符,此时竟是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想要继续诓骗。 所有人都在逼她,唯有沈淮序轻声细语,这般温柔攻略,若是前世那个怯懦不自信的自己,恐怕早就深陷其中! “不需要!” 詹霁月向后吐了一步,避开了沈淮序伸来的手。 面上笼罩着一层阴霾,眸光绽出寒芒,目光直视着沈淮序,轻轻笑道:“王爷不知霁月非要留下的东西是什么也是好事,毕竟那东西若是堂而皇之交到王爷的手里,王爷恐怕也不敢接!” “皇后娘娘亲口所言怀王已经是定安侯府的夫婿,一府不嫁二女,怀王继续这样纠缠霁月恐怕不妥!皇后娘娘治罪之前,霁月不认任何处罚!父亲若是想踢出霁月,明日一早霁月便登上金銮殿!” 话毕,詹霁月转身便走。 江姨娘和詹知许面色霎时惨白,莺婕妤急的咬着嘴唇,沈淮序瞪大了双目隐隐动怒,詹恒峰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詹霁月,半天说不出话。 这还是那个懦弱的詹霁月吗? 这几日她未免变得太多了! 是不是癔症了! “你一定要定安侯府为你陪葬不成!” 詹恒峰撸起袖子,再顾不得所谓的风度,喝道:“来人,将大小姐抓起来!一日不松口,一日不准放出来!” 一群人涌过来,拦住了詹霁月的去路,几个婆子望着江姨娘,得了许可,一把按住詹霁月的肩膀。 詹霁月眯着眼盯着詹恒峰,詹恒峰冷笑,“明日我便请族长从老家过来,亲自将你踢出侯府!我要将你关在家里面壁思过,你想去金銮殿,也要有那个本事!” 望着面前癫狂之态的父亲,詹霁月眸子转了转,轻声问道:“爹,你为何这般待我?” “难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第41章 一柄剑横空出现,门外出现一张诡谲的脸 四周骤然寂静,詹恒峰僵住,准备抓她的动作停住,皱着眉,深深地看着她。 其实仔细看,詹霁月的眉眼和他长的很像,但整张脸不过像三分罢了。 “你当然是我的女儿,但很快就不是了。” 詹恒峰咬着牙,脸上登时浮出一抹阴霾。 隐约,面上露出恨意。 果然! 她从祖母那听到的事,是真的! 父亲竟然真的觉得她不是他的女儿! 难怪,这些年来她在江姨娘手底下讨生活,连下人都知道她生活的有多艰难,但父亲却一直不闻不问! 抬起眼,撞上江姨娘似笑非笑的眼神,心神一顿,詹霁月眯了眯眼。 看来,这其中有很大的问题! “侯爷做得很好!对付这等不听话的孩子,就该如此!” 莺婕妤瞧着詹霁月被婆子按住,心头一阵痛快。 脚步上前,瞧着詹霁月的脸,眼底露出恶毒,“不好好教训她,真不知天高地厚!本宫教过不少孩子,不如侯爷让本宫亲自教导她看看!” 莺婕妤高高的抬起手,眼底迸出狠意,狠狠朝她的脸扇了过去。 “唰!” 一柄长剑伴随着冷光赫然从她们眼前掠过,剑锋擦向莺婕妤的手腕,刹那,鲜血直流。 “啊!” 莺婕妤痛苦的护住手腕,红着眼愤怒的抬头。 “谁!” 詹恒峰捡起剑冲了出去,迎面撞见一张诡谲的脸。 “大,大将军。” 詹恒峰诧异的叫出声,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那饱含威压的身形朝他走来,詹恒峰下意识向后退。 沈淮序眯着眼,忍不住站起来。 “大将军有何事?” 沈淮序声音发沉,带着浓浓的警惕和难以察觉的惧意。 傅熠然不过是平明百姓,一路凭着战功走到今天,他本以为充其量不过是老定安侯的权势,再大也越不过他。 可没想到皇祖母着实喜欢傅熠然,竟然亲自带着他到朝堂,父皇本就是昏庸无能之人,皇祖母一句他是北祁的定海神针,便以礼相待,将傅熠然宠的无法无天! 就算在朝堂上,傅熠然也不曾给父皇面子,只要他看不惯的事就会直接说出来,几次都将父皇气的够呛。 可是他们都知道,傅熠然不能动! 如今,朝堂上没有一个能打的将军! 北祁周边西鲁南疆虎视眈眈,若是没了傅熠然,北祁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肉,随时会被其他国家吞并! 他也曾想拉拢这个人,但他被傅熠然拒之门外,甚至送的礼物都被丢了出去! 偏偏,他无可奈何! 但还好,傅熠然只是区区将军,威胁不到他向上爬的那个位置! 他现在一心只想着虎符,傅熠然又如何,现在北祁的将士大半都是老定安侯带出来的人,只要拿出虎符傅熠然又能算什么东西! 比起沈淮序的戒备,傅熠然坦荡自在许多,目光连看都没看沈淮序一眼,径直走向詹霁月,沉声道:“皇后有请。” 皇后! 詹恒峰瞬时沉寂下来,颤抖着唇瞧着傅熠然,咬牙道:“可是五皇子......皇后娘娘要如何处置这个不孝女?” “此事都是这不孝女一人所为,和定安侯府没关系!皇后娘娘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大将军千万替下官美言几句!” 詹恒峰自顾的往傅熠然怀里塞银子,低低的嗤笑从头顶传来,傅熠然手里掂量着这点银子,目光慢悠悠的看向詹霁月,嘲弄道:“大小姐,看来你的命在这些人眼里,只值一百两!” 詹霁月看着他,认真的开口,“是我爹自己的命,只值一百两。” 这一百两买的是他的美言几句,买的是她爹的安危,不是她詹霁月的生死。 莺婕妤瞧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顿感不妙,捂着受伤的手阴沉的掀开面纱,朝傅熠然厉声道:“护国大将军!你胆敢为她伤了本宫!放肆!” 莺婕妤话音刚出,傅熠然脸上原本的笑意瞬时消散,眸色微眯,浓眉皱起,漆黑的瞳孔印着莺婕妤气急的模样,溢出戾气来。 扼住了詹霁月的手腕,轻巧的拨开她身边的几个婆子,迫人的气息压下,黑影霎时笼罩,阴沉的声音落在莺婕妤的耳里。 “五皇子腹痛,皇后有感詹大小姐医术高明,特请詹大小姐进宫为五皇子看诊。” “莺婕妤正欲伤了皇后的贵人,本将军只随意出手,莺婕妤细皮嫩肉不禁闹,本将军实在无奈。” “要不,莺婕妤随本将军回宫,好好解释为何没有出宫令牌无故出现在宫外,且还打算欺凌侯府嫡小姐?” 顿了顿,傅熠然笑道:“本将军不太明白莺婕妤为何和怀王在一处,难道......莺婕妤,定安侯和怀王,几位有了首尾?” 这可是赤裸裸的调戏轻蔑! 莺婕妤脸色顿时泛红,愤怒的瞪着傅熠然,四目相对,赫然萌生惧意,身形矮了下去、 “什么贵人?不是......治罪吗?” 詹恒峰诧异的抬起头,颤声问道。 傅熠然轻笑,不冷不热的回道:“五皇子自己贪凉,吃多了冰,为何要治罪詹大小姐?” “定安侯,不想死的话,你身边的人该清一清了!” 詹恒峰神色莫辨,古怪的盯着江姨娘和莺婕妤。 她们说詹霁月得罪皇后要被治罪,让他将詹霁月赶出去拿回虎符,怀王正好陪着詹知许来府里...... 现在傅熠然却说詹霁月是皇后的贵人,皇后看中她要她给五皇子治病? 詹恒峰大脑混乱的厉害,詹霁月转了转手腕,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沈淮序,瞧着他一脸菜色,唇角弯了弯。 “还不走?” 傅熠然回头睨了她一眼,瞧见她望向沈淮序,神情不愉,周身散出凛冽。 詹霁月朝傅熠然行了一礼,淡淡的开口,“霁月这就来。” 回眸,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所有人,神情诡异。 她虽没说话,但所有人都清楚她的意思——看,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金銮殿! 那个东西,交给谁将由她说了算! 第42章 迎着光,詹霁月朝傅熠然走了过去 “皇后怎么可能会派人接她进宫给五皇子治病?宫里难道没太医了吗!” 莺婕妤不可置信的喃喃,手腕痛的厉害,一把踹飞了地上的石子。 江姨娘更是惊慌的站起身,她追了出去,直到看见那接詹霁月走的马车消失不见踪影这才收回目光,咬着牙道:“这小贱人什么时候得了皇后的喜欢?” 一直以来,皇后喜欢的都是她的女儿! 要真让詹霁月得了势,岂不是一飞冲天?! 詹知许美艳的脸满是扭曲,紧紧攥着衣袖,呼吸的声音都急促起来。 皇后让护国将军请詹霁月那个废物进宫?这样大的排场,她配吗?! 她被诊断出已经失去贞洁之后,急的想去皇后那请罪,可是被坤宁宫的大宫女芍药拦住,曾经的天之娇女似乎一夜之间被打入冷宫! 难道,她的好运全都给了詹霁月? “哐当。” 詹恒峰手里提着的剑掉在地上,砸了脚尖,痛的叫出来。 他双目猩红的盯着场上的这些人,咬牙切齿。 看她们样子,根本不奇怪皇后没有问罪詹霁月,倒像是疑惑皇后为什么要找詹霁月! 这真的是一出戏! 一出让他将詹霁月踢出去,拿出虎符的戏! 虎符在詹霁月手里,无论她怎么做,他都能以自己不知情为理由将自己摘出去,今日要是被他们得了手,自己亲自将詹霁月赶出去将虎符拿出来,到时候陛下怪罪,怎么也保不住自己这条命! “知许,惠娘,你们给我过来!” 詹恒峰气的浑身发抖,厉声开口,竟是完全忽视了沈淮序。 沈淮序也没在意,他目光紧紧盯着地上傅熠然的剑,眉头紧锁,丰神俊朗的面容露出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傅熠然要帮詹霁月那个丑女! 就算她如今性情是变了一些,但是长相还是那个瘦弱的长相,哪里值得傅熠然这个护国将军另眼相待? 沉下脸,沈淮序径直从莺婕妤身侧走了出去,想了一会,朝身边书童开口道:“去一趟青楼,挑选几个良家女给将军府送去。” 想来傅熠然那种人是没吃过细糠,将詹霁月这等人放在眼里! 只需要略微耍个美人计,想必也看不上詹霁月! 书童领命退下,沈淮序骑上马,一个眼神都没给詹知许,径直离开了定安侯府。 “王爷!您把知许落下了!” 詹知许见沈淮序走了,心底一惊,赶忙跟过去,被江姨娘拉住。 “还未成婚,你就急着要跟王爷走,不成体统!” 若是传出去,詹知许的名声真的全没了! 詹知许闭上眼烦躁的甩开江姨娘的手,瞪着莺婕妤和江姨娘,大声道:“都让你们想想别的办法!非要用这种法子!” “现在打草惊蛇,她去了宫里,要是真的将虎符送给陛下该怎么办?王爷岂不是更看不上我们定安侯府!” 最后的价值都没了,她就算再能耐,也不能保证王爷会一直疼爱自己! 詹恒峰差点被她这话气晕,浑浊的双目死死瞪着她,衣袍在风中掀出声音,大步走到詹知许面前,抬起手。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詹知许的脸上。 “孽女!你这意思,定安侯府的价值全靠那那一枚虎符?” 这是全然将詹恒峰整个人贬低! 詹知许捂着脸,火辣辣的痛感从脸上传过来,想说什么,对上詹恒峰吃人的目光,只能柔柔的唤了一声,“爹!女儿不是那个意思!” “江惠娘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本宫得立刻回宫!” 莺婕妤不敢久留,宫中妃嫔未经许可终身不能出皇宫,她偷偷跑出来还和怀王聚集在定安侯府,要是被詹霁月说出去,别说什么大业,恐怕性命难保! 她本就不得宠,按照陛下多疑的性子,自己还不要在冷宫呆一辈子! 詹知许这对母女真是害人! 要不是看和江惠娘有点交情,她何苦明知道詹知许这王妃位置坐不稳当还要巴巴跑来为她助阵! 定安侯府这一窝打着小算盘的人顿时散个干净,与此同时,詹霁月和傅熠然同乘马车,眼睛已经第三次瞄他。 这人,未免来的太是时候了! “宫中,当真召见我?” 犹豫了一会,詹霁月开口问道。 马车赫然停下,詹霁月眼见着对面那人一身黑色衣袍缓缓起身,金丝镶嵌出的袖口垂在腰上,修长挺拔的身姿停在她面前,慢条斯理道:“本将军还没闲到拿皇后做幌子救人。” 下了马车,掀开车帘,傅熠然冷眼睨着她,唇边泛着冷笑,凉凉的开口,“到地了,大小姐还要人请才肯下来?” 这人在生气? 生什么气? 莫名其妙。 詹霁月怪异的看着他,考虑到两人刚刚达成合作,到底收敛了脾气,好声好气的道了一声谢。 下了马车,望向大开的宫门,朝前走了几步。 忽的,回头。 傅熠然凉薄的瞧着她踏进宫门又忽然转身,迎着光,那女人直直的朝自己走过来,眼眸眯了眯,骨节分明的手攥了一下,松了许多。 “有什么没拿?” 暗沉的声音刚出口,一双柔软的手已经抬起了他的手掌,指腹按在他的手腕处,轻声道:“体内的毒的确解了,肝火太旺,回去炖一些雪梨败火。” 收回手,詹霁月朝傅熠然笑了笑,这次,真的进了皇宫。 眉头紧紧皱着,傅熠然瞳孔深处倒映着她的背影,唇边慢慢荡出笑意,心口方才见她和沈淮序纠缠的不满消散了不少。 粲然的光芒从眼底掠过,傅熠然抚摸着手腕,低沉的开口,“这还差不多。” 他的女人,就该心里眼里都是他! 这样,他娶回家做宠物当摆件看着才有趣! 闫戈抱着剑守在傅熠然的身后,瞧着他神色的变化,叹了口气。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詹霁月抬起头,夕阳西下,乌云渐渐笼罩,整个皇宫竟似乎一个牢笼,正在将所有人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这种窒息感,和前世第一次踏入宫廷拜见皇帝皇后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詹大小姐,你总算来了!” 第43章 中毒?詹霁月才华初显 迎面,坤宁宫的洪公公赶忙过来,手里挥舞着浮尘,笑的谄媚。 只一眼,詹霁月放下了心。 莺婕妤所有的控诉都在洪公公的态度中,灰飞烟灭。 “敢问公公,五皇子除了何事?” 詹霁月加快了速度,走了过去。 宫中有太医,皇后何至于非要请她入宫给五皇子诊断? 洪公公扶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开口,“姑娘走后,五皇子本身体大好准备吃些东西,皇后娘娘让御膳房准备一些冰糕让他解馋,但是没想到吃了两块就腹痛不止。” “太医已经来过,开了一些养胃的药,皇后娘娘不放心,又觉得詹大小姐合眼缘医术不错,想让姑娘再过来给五皇子瞧瞧。” 洪公公声音越到后面越虚,詹霁月眉间微挑,意味深长的瞧着他,压下眼底的情绪,应了下来。 “吱呀。” 坤宁宫殿门很快打开,入目,一群人正围绕着一个人儿慌张喂药,皇后疲倦的坐在主位,手里端着茶,像是心神不宁。 一张熟悉的脸正对着她,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哄着怀里的胖娃娃喝下去。 抬起头,见到詹霁月,迅速站起来,厉声道:“来人!将谋害五皇子的逆贼拿下!” 莺婕妤! 她倒是回宫动作很快! 詹霁月唇角扯了扯,凉薄的看了她一眼,瞧着四周,无人敢动。 抬起步子,走到皇后面前,屈膝行礼,“臣女詹霁月见过娘娘,娘娘千岁。” 皇后应了一声,让她起身。 莺婕妤冲过来,一把推开她,涂抹着红色豆蔻的手指愤怒的指着詹霁月,朝皇后不耐道:“娘娘您还和她客气什么?” “五皇子被她扎了针,上吐下泻一天了!可怜的人儿,先是哮喘后又闹肚子,现在食不下咽,妾身看着都心疼!” “让她好好解释解释到底给五皇子做了什么手脚,让五皇子身体恶化!” 斥责声一声比一声大,莺婕妤发了狠,定是要詹霁月被抓起来。 唯有这样,才能瞒住自己私自出宫的事! 詹霁月完全不理她,坤宁宫也无人听她的吩咐,扫了一眼高位上的人,詹霁月心里有了底,抬步走向五皇子。 莺婕妤却完全不打算放过她,挡在她的面前,气愤道:“你根本就不懂医术,随便瞎治耽误了五皇子的病情!” “你现在还要做什么?继续害人?” “臣女有没有害人,内有皇后娘娘决策外有刑部尚书定案,还轮不到莺婕妤您说了算!” 詹霁月不耐烦的将她推开,一股诡异的香气一直在坤宁宫弥漫,搅的她有些头疼。 不顾莺婕妤铁青的脸色,詹霁月从她身后瞧着五皇子,绕开,蹲着和他平视,握住了他的小手。 “知许姐姐?不是,你是......霁月姐姐?” 胖乎乎软糯糯的五皇子眨巴着眼睛朝她望着,像是仔细辨认着她是谁,嘴角露出一抹笑,两只手捂着肚子像是疼的厉害。 五皇子实在可爱,奶香味涌过来,詹霁月瞧着心中一片柔软,扶着五皇子躺下,按住他的手腕,眉头皱了皱,小心的掀开他的眼皮,瞳孔微震。 “银针。” 詹霁月伸手,朝身后开口。 莺婕妤冷笑,“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使唤谁?” 芍药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捧着一盒银针递给詹霁月。 青柳半跪在一边,端着蜡烛随时准备为詹霁月烧针。 莺婕妤:“......” 针尖顺着五皇子的头顶扎下去,詹霁月拿出来,瞧着发黑的针尖,呼吸冷了几分。 中毒! 五皇子竟然中毒了! 而且...... 她伸手探了一下五皇子的小腹,在这下面...... 嗅到了血腥味! 回头,她望向皇后,明白了皇后为难的地方。 后宫谋害皇子,这是大事! 更重要的是......五皇子不止中毒,他似乎...... 太医恐怕......不敢报! “启禀娘娘,五皇子腹痛是因为积食,待臣女为五皇子扎针便可痊愈,还有一些其他的病症,例如热流不止,臣女可尽力一试。” 詹霁月轻声开口,皇后面色一缓,隐约露出笑容。 “能治便好!莺婕妤,霁月要为我儿诊治,需要安静的环境,你先行退下。” 放下茶杯,皇后柔柔的朝莺婕妤开口。 “娘娘!” 莺婕妤焦急的朝皇后开口,想要劝说皇后抓了詹霁月 “嘭。” 皇后的手不轻不重的拍在桌子上,一旁的嬷嬷赶忙上前,恭敬的将莺婕妤请了出去。 坤宁宫的门重新合上,皇后再撑不住,泪流满面。 “我儿怎么样了!霁月姑娘,你能看出他究竟怎么了吗?” 皇后深吸口气,踉跄的走到詹霁月的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沉声道:“从你走后,我儿的哮喘的确好了,可他......” 皇后努力了好几次,没法说出口。 詹霁月回握住皇后的手,轻声道:“五皇子下体流血,好似女人的葵水,是这样吗?” 芍药的手一抖,赶忙跪了下去。 皇后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握住詹霁月的手用了十足十的劲,过了良久,方才艰难的道:“是!” “已经,一年了!” 一个月一次,就如同女子! 这件事,她不敢告知陛下,更不敢让太医看! 而那些太医,她不清楚他们是否察觉到五皇子的怪异,总之没有一个人敢说! “陈太医已经来过,腹痛只是贪凉吃了几块冰导致,暖暖胃就能好。但是......” 皇后有些说不下去。 五皇子的肚子疼的厉害,并非因为贪凉,还因为...... 一个皇子,却有着女子才有的葵水,并且每个月来的时间都十分规律,她认为这是中毒,可又不敢下定论! “本朝曾有一男子长大后孕育孩子的先例,那男子被当成妖物处死,我儿......霁月姑娘,本宫相信你的医术,你能帮帮他吗?” 皇后实在没了办法。 她不是真的相信詹霁月,只是这次五皇子的症状来的似乎十分汹涌,本以为过了几天就能好,可已经超过七日,他还在流血。 她担心自己的儿子真的会死,不能让太医知晓,詹霁月展露了才华,她只能放手一试! 在詹霁月给五皇子诊断之前,她什么都没说,就是为了让詹霁月自己去查。 若是能看出苗头,说明她有真才实学,可用! 若查不出来,草草送出宫便是! 但是令人欣慰的是,詹霁月查出来了! 第44章 宫中秘辛被揭露!害人的香包显露真身 四下无人,皇后和詹霁月说起话来顺畅很多,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后宫之主北祁国母此刻狼狈的浑身发抖,紧紧攥着詹霁月的手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她历经千辛万苦这才有了风儿,若是风儿染上怪病的事被人传出去,不但她的皇后位置不保,风儿也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甚至被......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被人害死! “霁月,你是否确定风儿真的是中毒?” 沉了沉脸色,皇后压低声音朝詹霁月问道。 詹霁月点头。 “娘娘先别紧张,五皇子身上的毒并不致命,暂且先用银针将毒素控住。” 她知晓皇后在担心什么! 如果是中毒,还有解决的办法,如果是.....天生之症,陛下的嫡子是个雌雄同体的妖怪,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北祁都会动荡! 莫说保住风儿的性命,恐怕保全他的尸身都难! 詹霁月伸手,安抚着皇后的情绪,银针一根又一根的扎在五皇子的头顶,“皇子中毒是大事,臣女想验一下五皇子的吃食。” 皇后早有准备,命人将今日五皇子吃的所有东西都端了过来。 “坤宁宫有自己的小厨房,所烹饪的食物都是信得过的人亲自所做,理当不会出现下毒之事。” 詹霁月拿起银针在食物上挨个刺了一下,点了点头。 食物没有问题,那么敢在坤宁宫下毒的人,是谁? “坤宁宫四周都有暗卫,娘娘这些年来也谢绝了嫔妃们的请安,除了莺婕妤坤宁宫很少有外人过来。” 皇后身边的嬷嬷细心的开口,忽然住了口。 莺婕妤? 涉及宫中秘辛,詹霁月不敢多问。 前世莺婕妤虽然跋扈,但是没听说过给五皇子下毒的事,她应当也没有那个胆子! “先给我儿解毒,其他事以后再说。” 皇后打破了他们的猜测,担忧的望着五皇子。 查出凶手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依旧是五皇子的身体! 詹霁月恭敬的点头,热毛巾擦了擦五皇子的脸,犹豫了一下,朝皇后轻声道:“臣女想看检查五皇子的身体。” 她知道皇后说的那位雌雄同体的男人的事,前世她跟着师傅学习医术,在医书上见过这样奇怪的病症,但五皇子的脉象和表现和医书上记载的并不相同! 并且银针已经测试出五皇子中毒,至于这血是否和毒有关需要进一步检查! 五皇子身份贵重,身体更是千金之体,不是她可以随意检查! 皇后没有任何犹豫,点头,“那是自然!” “芍药,伺候风儿将衣服都脱了。” 望闻问切,缺一不可。 既然皇后选了詹霁月,就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詹霁月有了充分的自由,可以放开手脚替五皇子诊治,坐在床边,等五皇子衣裳被脱开,血腥味扑面。 “这气味,并不是女子癸水。” 女子癸水气味浓烈且阴,五皇子流出的气味...... “烦请芍药姐姐帮忙让五皇子放松双腿,我想看看这血从何处来。” 眸光微闪,詹霁月下意识偏开头。 五皇子虽然是稚童,但也已经开始发育,男孩的那处她瞧着始终不妥...... “姑娘放心给皇子诊断。” 芍药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安抚。 詹霁月低下头,一方帕子盖在了五皇子的小腹之下。 詹霁月朝芍药微微点头,伸出手,探向了五皇子的身下。 “并非雌雄同体。” 一指伸入,五皇子吃痛叫出声,詹霁月很快收回手,镇定的开口。 皇后面色一喜,神情顿时放松下来,双手紧握着佛珠,叹道:“那就好!那就好!” “五皇子的血,是血瘀不解,命门堵塞,肛门破裂导致。每个月都要一次,恐怕是有诱因。” 詹霁月捻着手指上的血腥,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眉头微皱。 这气味...... “听闻娘娘喜爱檀香,坤宁宫常年都有檀香气味,但是臣女来坤宁宫两次,闻到的都是一种花香,不知这花香是从何处而来?” 皇后听到詹霁月问,脸上露出诧异,但也没有问什么,让嬷嬷拿来一个荷包。 “你所说的花香,可是这个香包?” 双手恭敬的捧着香包,詹霁月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神色微变。 就是这个! “齐星花!这里面有剧毒齐星花!” 一把扯开香包,詹霁月倒出里面的东西,拿起里面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蓝色的花朵,眸子眯了眯。 “这是南疆特有的毒花,娘娘怎么会有?” 偏头,詹霁月看向床上熟睡的五皇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过去,按住他的脉搏。 瞳孔放大,詹霁月朝皇后问道:“娘娘怀着五皇子的时候,这香包是不是已经随身携带?” 詹霁月神情蓦然变得冷,皇后心头微跳,点了点头。 “这香包是......” 青柳话没说完,肩膀被嬷嬷拍了一下,只得将话憋了回去。 “娘娘当时害喜严重,吃不下睡不着,有人奉上这香包给娘娘,说是特殊秘方其味道十年都不会散,能够缓解娘娘的不适。” 芍药替皇后开口,“娘娘用了以后的确舒服不少,所以后来就一直带着,五皇子这些年来也并未表现出对这个香包有什么抗拒。难道,罪魁祸首是这个香包?” 芍药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朝詹霁月问道。 詹霁月目光直直的看向皇后,思索片刻,开口道:“娘娘这些年来是否时常觉得头疼欲裂,食欲不振,甚至......” 詹霁月咬了咬唇,跪在地上,放轻了声音,“癸水延迟甚至不来?” 一言落下,坤宁宫陷入寂静。 所有人齐刷刷跪下,皇后脸色登时惨白,双手紧紧抓着帕子,死死盯着詹霁月,双目染上红意。 芍药心疼的望着皇后,壮着胆子道:“敢问詹大小姐,您为何知晓这些?” 詹霁月,并没有给皇后诊脉! “因为。” 詹霁月抬起手,掌心碾碎了那朵蓝色的花,一点点的丢在地上,一字一句:“这就是齐星花的作用!” “任何东西都会有反噬,齐星花的确能缓解害喜之症,甚至能极大舒展身体,缓解疼痛,而它能做到这一点的原因是因为它的毒素!他的毒能蔓延到周身,随着呼吸麻痹痛觉,让人享受短暂的舒适!” “若只是这齐星花的毒,娘娘不至于如此,但齐星花有个特性,它喜欢檀香!只要和檀香的气味融合,就会影响女子的癸水。” 当今皇后年岁不到四十,正是牡丹盛放的年纪,就因为这齐星花,提前绝经,五皇子之后再不能诞下子嗣! 皇后踉跄的向后退,脚步撞到桌腿,身形晃动,差点摔了下去。 “娘娘!” 第45章 有隐情?坤宁宫上下为何对詹霁月怒目而视 青柳赶忙扑上去替皇后当了肉盾,嬷嬷扶稳皇后的身子,朝詹霁月咬牙切齿的问道:“霁月小姐说的当真?娘娘她......甚至五皇子都是因为这个香包?” 文武百官皆知,皇帝皇后自小相识,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可近年来关系越发破裂,所有人都在猜测原因,有人说因为皇后不喜皇帝广开后宫吃醋闹脾气,有人说因为陛下变心对皇后不再喜欢,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 皇后绝经,羞耻于此,不肯承蒙皇恩! 皇后她,已经多年不愿和陛下同房! 她,不希望陛下看到自己那般狼狈的样子,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花样年华这么快就结束! “放肆!真是放肆!难为娘娘这些年对她那么好,她竟然敢送这种东西害娘娘!” 皇后身边的嬷嬷气的破口大骂,抬头瞧见詹霁月,神情一僵,竟是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霁月小姐竟然有此医术,真是让奴婢另眼相看!还请霁月小姐再查查,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害了娘娘和五皇子!” 嬷嬷沉声开口,看模样竟是对詹霁月有些动怒。 隐隐察觉不对劲,詹霁月狐疑的朝嬷嬷看了一眼。 “詹霁月,除了这香包,你再看看宫殿是否还有什么有毒!” 皇后背对着她,沉声开口,脸色极为难看,硬生生将情绪抽离出来,捏着香包的一角手背青筋暴动。 “呜!” 床榻上,五皇子痛苦的嘤咛。 皇后回神,心疼的伸出手,轻柔的拍着五皇子的后背,压下喉咙的哽塞,哑声问道:“这齐星花和风儿有什么关系?难道风儿身上的血是因为这香包?” “五皇子流出的血带着齐星花的气味,臣女猜想皇后娘娘胎像不稳就戴上这香包,以至于毒素随着母体传到了五皇子的身上。” 詹霁月拔了五皇子身上的针,小心的替他盖上被子,恭敬道:“五皇子体内已经有齐星花的毒素,香包对他已经没有影响,只是毒素随着他长大会渐渐祸害他的四肢,如今毒素应当到了他的脾脏,所以会顺着堵塞的地方流出血。” “这和那天生异常雌雄同体不同,五皇子就是男儿这一点不用质疑。” 詹霁月起身,走到香案边,朝芍药问道:“你们是否有留意过,每个月五皇子流血之时,是不是都点了檀香?” 芍药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 “娘娘闻不到檀香的味道就会极难入眠,但太医说娘娘体虚不能常年闻檀香的气味,所以每个月只选了几日点燃。” “再者,五皇子有哮喘之症,檀香对他的身体有好处,所以每每五皇子从皇子殿到坤宁宫小住,都会点檀香为五皇子疗养身子。” 皇后神色已经极为破碎,朝詹霁月问道:“是檀香引出了毒,让风儿流血不止?” 詹霁月望向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嘭!” 皇后顿时失力,苍白着脸命人将香炉丢出去。 抱着五皇子,失声痛哭。 “是母后害了你!” 哮喘之症本就是天生体弱得来的,现在还有齐星花的毒! 若不是她轻信旁人,她的孩子不会受此大难! 五皇子被皇后吵醒,懵懂的看着皇后抱着他哭,温热的眼泪顺着他的脖子不断往下,痒的缩了脖子。 胖乎乎的小手伸了出来,轻轻地在皇后的脸上擦了擦,奶声奶气道:“母后不哭,风儿不疼,风儿给母后呼呼。” 五皇子,惯来乖巧的! 詹霁月看着这一幕,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霁月小姐,五皇子和皇后娘娘......你能帮他们恢复健康吗?” 芍药跪在地上,眼睛早已通红,祈求的望向詹霁月。 詹霁月弯腰将她扶起来,宽慰的笑了笑,“娘娘放心,臣女若是没有那个能力,就不会留下!” 目光落在五皇子身上,抿了抿唇,“五皇子体内毒素积攒已久,需要能解百毒的紫金草混合羊奶作为药引才行。” “羊奶可得,紫金草臣女还需要去太医院看看!” 宫中虽然有着天下所有的珍稀药材,但是紫金草难得又极少需要,不一定被收入宫中。 听到五皇子有救,皇后顿时双眸发亮,命芍药带詹霁月去太医院。 坤宁宫大门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一张脸已经被风吹的发紫。 见她们开门,那人赶忙抬头,左顾右盼,见五皇子依旧神情恹恹,指着詹霁月大叫:“你这个庸医!五皇子并没有被治好是不是!” “本宫已经命人去请太医和皇上,很快他们就要到了,詹霁月,我看看还有谁能救你!” 莺婕妤扯着嗓子大喊,芍药不耐烦的皱眉,深吸口气,上前几步,抬起手,一群御林军赫然而至,强硬的将她请了下去。 “霁月小姐妙手回春,五皇子已经大好,奴婢正要带霁月小姐去太医院,就不劳烦莺婕妤为娘娘请太医!” 笑话,这要是太医来了,看到五皇子身下那么多血,知晓是皇后导致五皇子出这么多问题,皇后娘娘恐怕要被治罪! 握紧詹霁月的手,芍药呼吸几次急促,沉默的带着詹霁月去了太医院。 正巧拦下准备出发坤宁宫的太医,芍药将詹霁月领去宫中放置药材的库房。 翻了目录,整个太医院都不曾将紫金草收入。 芍药急的快要哭出来,“这该怎么办呀!霁月小姐可知哪里有卖?奴婢愿意耗尽所有的体己为五皇子购买紫金草!” 紫金草...... 詹霁月垂下眼,轻声道:“我知道哪里有,不必耗费千金,我会替娘娘和五皇子取出来。” 前世,詹知许忽感风寒,百年人参都不能让她恢复精气神,大夫说要紫金草,沈淮序花费人力物力去找,终于在一个地方找到。 香山道观...... 那里的镇观之宝就是紫金草! 也是——她娘清修的地方! 前世今生,她都不曾踏足那里,如今,该去看看了! 第46章 满场皆惊!陈太医第一次对女子这么客气 她的记忆里,娘还是她稚童时候照顾她的模样。 前世她恨极了娘,从不曾主动探望,只是大婚之时听说她重病,派去照顾的丫鬟说是没有大碍,她便没有动身去过香山。 她一直不明白那么疼爱自己的娘亲为什么会忽然不要她,她将所有的爱都放在了自己腹中的孩子身上,她想她一定不会和娘一样不管自己的孩子! “孩子没了,我又回到了孩子的时候,终究,还是要去见一见。” 詹霁月情绪忽然沉了下去,芍药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天色逐渐昏暗,詹霁月缓过神,走到太医院的书案边,提笔写了一张方子,又带着芍药一个个的去找药材,全部摆出来让芍药看个清楚。 “每晚入睡前用牛奶入药,喝下半个月再让太医为娘娘扎两针舒缓筋脉,娘娘的癸水下月就能来。” 芍药愣愣的将方子捧在手里,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懂了她的话,脸上露出狂喜,眼泪“唰”的一下往下滚,颤声道:“真的吗?娘娘她......霁月小姐,你是坤宁宫上下的恩人!” 一个激动,芍药伸手紧紧将她抱住。 詹霁月被抱的趔趄,失笑的拍了拍芍药的后背,宽慰道:“娘娘福泽深厚,虽有齐星花的毒但是对她身体影响不大,只要离那个香包远一点,再细心调养,或许还能再为北祁诞下皇子。” 芍药重重的点头,小心的擦了脸上的眼泪,笑着将抓好的药放入怀里。 回头,莺婕妤带着人沉着脸对她瞧着。 “方才太医已经去了坤宁宫,陈太医说詹大小姐救治及时,五皇子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婕妤这还带着人在这做什么?” 青柳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不多时,周围一些宫女都围了过来。 “这不是定安侯府那个无能的大小姐吗?她真的将五皇子治好了?” “我听说她失心疯非要给五皇子治,这要是出了问题,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但是坤宁宫的大丫头芍药都跟在詹霁月后面,她是不是真的会医术啊?” 北祁人才辈出,但是女医者却少之又少。 詹霁月无能之名早已传遍京城,这下子却要给五皇子治病,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詹大小姐!” 太医院陈太医背着药箱过来,见到詹霁月,惯来木着的脸顿时露出些许笑意,“微臣方才为五皇子诊脉,情况已经好多了,詹大小姐果真人不可貌相。” 陈太医很少夸人,更别说这样客气的对一个女子! 四周陡然发出倒吸气的声音,莺婕妤不甘心的咬牙,她想给詹霁月使绊子,奈何连陈太医都向着詹霁月! “她竟然真的会医术?还治好了五皇子?” “只是碰巧吧!哪有那么厉害!” 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眼里尽是对詹霁月的轻蔑。 陈太医一记眼神过去,所有人登时闭嘴。 “陈太医谬赞,霁月只是尽力一试,误打误撞罢了。” 詹霁月屈膝朝陈太医行了一礼,她不想引起轰动,谦虚几句,正欲起身,耳边传来陈太医低低的轻叹。 “这施针之法像极了药王谷,若非药王谷已经覆灭,老夫该误会詹大小姐师从药王谷了。” 药王谷,鬼医所在之地,传闻以下毒为主,被武林视为邪教。 早在十年前,药王谷被朝廷镇压洗劫一空,血流成河。 詹霁月脊背微僵,笑道:“霁月不曾听说过药王谷,学会医术也是偶尔看了医书,外祖见我喜欢,找了附近的大夫随手教了几次,比起太医院来实在不上眼。” “天色已晚,霁月还需要向皇后娘娘复命,陈太医留步。” 带着芍药离开太医院,詹霁月回头,对上陈太医忽明忽暗的脸,眼眸眯了眯。 师傅...... 脑海中浮现出前世师傅那被毁了大半的脸,詹霁月抿了抿唇。 为了沈淮序和詹知许,前世她找了不少名医拜师,后来在偏僻的巷子里捡到她的师傅,医术绝佳,教了她大半年最后给她留下医书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曾寻过师傅的踪迹,偶然听过鬼医的名号...... 若师傅真是药王谷的传人,此时他恐怕正在遭遇追杀! 以师傅的医术,若是能说服他帮助自己,或许能够避免前世那些将士的伤亡! “霁月小姐,娘娘吩咐奴婢来瞧瞧您有没有找到紫金草,传话若是没有找到坤宁宫会想办法,天色晚了,娘娘怕您不安全,让奴婢接应您,送您出宫。” 青柳将那些宫人呵斥走了,含着笑凑到詹霁月身边,开口有些犹豫。 不安全? 宫中为何会不安全? 詹霁月古怪的看着她,抬起头,芍药避开了她的目光,心中浮出不解。 思索了一会,问道:“那害的皇后和五皇子至此的香包......与我有关?” 从香包里有毒的事说出来,她就注意到皇后身边的嬷嬷对她瞪了好几眼,隐隐约约的敌意几乎将她吞没。 皇后惯来宽厚待人,她救了五皇子皇后却担心她的安危,显然——坤宁宫恐怕有人要对她动手! “您怎么会猜到......” 青柳下意识开口,对上芍药的目光,赶忙把嘴捂住。 叹了几口气,芍药捏着怀里的药方,终究还是憋不住,开口道:“那香包.....是定安侯府所赠!” 詹霁月很快想到了一个人,拧眉问道:“江姨娘?” 她记得皇后格外宠爱詹知许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江姨娘曾缓解了皇后的害喜之症! 芍药和青柳同时点头,“定安侯府的姨娘送的香包有毒,嬷嬷们对霁月小姐有怨言也很正常,这件事皇后娘娘暂时压了下来,想必日后会调查清楚!” 五皇子体内的毒还没解,谋害中宫皇后和皇嫡子之罪不是小事,皇后实在太良善,不确定江姨娘是否有意谋害,所以现在一直隐忍不发,打算私底下调查清楚。 “哪怕和定安侯府有关也不至于几位嬷嬷对我那般憎恶,两位姐姐别瞒着了,都说给霁月吧,也让霁月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詹霁月压低了语气,挽着青柳和芍药的胳膊,委屈的晃了晃。 芍药和青柳本就对詹霁月很有好感,青柳更是因为陪着詹霁月帮了五皇子被提拔了贴身丫鬟,对詹霁月更是带着忠心。 张了张口,小声道:“当时那香包是定安侯府的姨娘送来,但是里面的东西是香山道观准备的!” 青柳说的委婉,她的意思是——齐星花,是詹霁月的娘程素儿准备的! 所以,要谋害皇后和五皇子的人是谁——不好下定论! 第47章 二皇子现身!傅熠然是死路,二皇子便是生路 “嘭!” 詹霁月身子崴了崴,撞了面前的柱子。 “怎么会和香山道观扯上关系?” “我娘清修多年,又和皇后没有恩怨,怎么会谋害皇后!” 芍药安抚的扶起詹霁月,开口道:“娘娘也知道这点,所以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并没有问罪。” “娘娘素来宽厚,霁月小姐又是五皇子和娘娘的恩人,娘娘不会冤枉定安侯夫人,霁月小姐大可放心。” 詹霁月努力回想,确定前世从未出现过娘谋害皇后的事,心下略微定了定。 芍药和青柳两个人扶着詹霁月朝宫外走,迎面一股清新淡雅的气息扑到鼻尖,有些熟悉。 回头,芍药和青柳赶忙拉着詹霁月跪下。 “奴婢见过太后,二皇子。” 太后? 二皇子? 暗紫色的花纹落在眼前,一股香气靠的越来越近,詹霁月抬头,对上一张慈祥的脸。 “皇祖母......” 下意识的,詹霁月喃喃开口。 眼眶登时泛红,涌出水汽。 赶忙低下头,垂眼,将泪珠眨掉,詹霁月紧紧攥着衣角,喘着气,平息情绪。 “这是.....素儿的丫头?” 含着笑的声音落下来,詹霁月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望着和蔼的老人,差点克制不住抱住她的冲动。 这是皇祖母! 前世嫁给沈淮序她唯一不后悔的地方,就是多了皇祖母的疼爱! 哪怕她多年无所出,哪怕她不懂宫规,哪怕她没有才学,这位老人始终如一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仔细呵护。 皇帝想给沈淮序纳妾,想将她贬为侧室,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太后。 犹记得那时皇帝忌惮她的身份,又听闻她手中可能有虎符,心生不满,指了数十名美人赏赐沈淮序,大殿之上让沈淮序带回府,还要她这个王妃亲自为这些美人擦洗指导伺候之术,羞辱至极! 是太后将她传召进宫,拉着她的手大步闯入金銮殿,指着皇帝的鼻子呵斥他昏庸下作,当场命人将那十几名美人遣送回家。 她被江姨娘养废,什么都不会,如何掌管王府,如何管教下人,都是太后亲自教导。 临死前,太后紧紧握着她的手,让她一定要为北祁江山延绵子嗣,让她守住诺大的江山。 她不知太后为何对她有这么大的期待,但,她辜负了太后! 她没能成为皇后,没能为北祁江山做什么,甚至......连她的孩子她也没保住! “瞧这孩子在走神呢?” 温热的一只手宠溺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詹霁月顿了一下,像前世做的千百遍那样自然的伸出手,倚靠着太后的胳膊站了起来。 “霁月小姐?!” 芍药和青柳震惊的瞳孔颤动,不可置信的看着詹霁月。 “瞧这丫头,竟是和哀家养的圆子一样乖,第一次见哀家就这么喜欢哀家了?” 太后笑出声,豪爽的拍着詹霁月的肩膀,神色顿时得意洋洋,“哀家就说哀家是个慈祥的人,只有明赫会说哀家是个凶老太太!” “霁月,见过太后。” “霁月一时走神,以为见到祖母这才失态,还请太后恕罪!” 詹霁月被太后这一巴掌拍的神魂俱颤,慌张的松开手行礼。 她还没有嫁给沈淮序,太后不是前世那个疼她的皇祖母,她这样莫名和太后亲近恐怕会被当成别有用心之徒! 身子还没跪下去,胳膊已经被一只手托住,太后慈爱的瞧着她,“都起来了还跪下做什么?地上凉的很!” “霁月,詹霁月!果然是素儿生的丫头!哀家真是多年没见过你了!” 素儿? 詹霁月疑惑的抬起头。 太后嘴里的素儿,难道是她的娘程素儿? “太后....” 詹霁月还没开口问,太后已经瞧向地上跪着的芍药和青柳,忙不迭的抬了抬手。 “哟,你们几个还跪着呢,赶紧起来,不然等明赫瞧见了,又说哀家欺负你们,是个凶婆子!” 亲昵的揽着詹霁月的肩膀,太后说着话,嫌弃的撇嘴,她的身后传来轻轻地笑声,“瞧皇祖母说的,孙儿说的是熊婆子,不是凶婆子,谁敢说皇祖母凶!” 淡雅清逸的声音仿若丝竹,詹霁月回眸,一袭白袍仿若三月烟雨缓缓而来,空谷幽兰的香气蔓延,带着令人舒心的气味,陌上少年,风姿卓越,气度怡然,似兰花,似春雨,让人忍不住靠近,心生依赖。 这,就是二皇子沈明赫! 傅熠然暗中相助的主子! 说是上下级,傅熠然和沈明赫更像是棋局上的黑白子,各执一半,相辅相成。 脑海中浮现出傅熠然狂妄霸凛的模样,他天生的压迫感令人臣服,战场上杀出来的凛然气势让人畏惧,是天生的王者掌控全局,是地狱里的主宰者,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 他是死局,沈明赫就是活路! “霁月见过二皇子。” 詹霁月恭敬的屈膝,沉声开口。 前世,她和沈明赫只见过一次,还是在她和沈淮序的大婚上! 她不了解这位二皇子,但他是宠妃娴贵妃所生,生性淡然,因命格奇特十岁便被天师府带走细心教导,极少回京。 在十岁之前,二皇子一直跟在太后身边,所以和太后关系极为亲近,这位二皇子天资聪颖,曾是陛下最喜欢的儿子,所以一直是沈淮序的眼中钉。 前世沈淮序很想将二皇子暗害,但几次陷害都没能成功,记得没错,她被沈淮序押下替罪之前,宫中立太子呼声最高的正是这位二皇子! 看似淡泊名利,但实际...... “詹大小姐请起,听闻你今日救了五皇弟,这样的恩人我岂能让你行礼。” 一双手白净的仿佛玉石,沈明赫虚扶一把,眼中含着笑。 太后听到此话,面露诧异,“你竟是会医术?” 女子会医术总是会被人忌惮,甚至还和中宫有所交集,詹霁月不想让太后怀疑自己,正欲开口,太后却掀起了袖子,一把将胳膊杵到她面前,像是孩子找到好玩的玩具一般兴奋,“快,给哀家瞧瞧,哀家身体康健不。” 第48章 腰间涌来禁锢感,詹霁月对上一双玩味的眸子 握成拳的手差点打到詹霁月的下巴。 太后——还是这么不着调! 詹霁月嘴角抽了抽,随即失笑。 被太上皇宠了一辈子的太后,又怎么会有她那样的阴暗心思,只会觉得有趣罢了! 伸手搭上太后的手腕,詹霁月按了下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松了手,“太后脉搏跳动有力,十分康健。” “真的?” 太后激动地脸颊通红,詹霁月顿时觉得不同寻常。 忽的,对上二皇子的脸。 他在朝她眨眼。 目光落在太后身边的常嬷嬷藏起来的一叠猪蹄,眸光微闪,加了一句,“但肝火略旺有积食,需要少食荤腥。” “太后您听听,詹大小姐也说您不能吃这些!” 常嬷嬷朝詹霁月竖了一根大拇指,端着盘子让人撤下去。 “喔。” 太后舔了舔嘴唇,在詹霁月肉眼可见的情况下,眼里的光——灭了! “其实......” 詹霁月话刚起头,温润的声音接了过来,“只是少食并非不能吃,每日皇祖母适量吃上一口也可以。” 太后朝詹霁月眼巴巴的看过来,詹霁月点了点头,“二皇子说的是。” 蹭的一下。 太后眼里的光——又亮了! 伸着手朝那盘猪蹄晃悠,“可以吃可以吃!哀家今日还没吃!给哀家留下一口!” 常嬷嬷唉声叹气的追过去,詹霁月瞧着太后慌慌张张的背影,自重生起一直被冰围着的心一点点化开,眼眶沾了些许涩意。 “太后任性惯了,若是不制止能吃一天猪蹄,常嬷嬷就怕皇祖母胖了又嚷着减肥饮食不规律,要太医都说禁用,让你看了笑话。” 温润轻缓的声音传过来,詹霁月迎着昏暗的月光附和的笑了笑,身子下意识向后避开,抬起头,黑沉沉的屋檐上,竟看见一道狂妄的身影。 傅熠然? 他怎么在这?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皇宫屋顶,竟没有人发现? 注意到她的视线,傅熠然支起下巴歪着头邪气的望着她,慵懒的靠在房顶,漆黑的瞳孔从她的身上落到了沈明赫的身上。 “詹霁月,你不必和我这样生分。” 察觉到她的疏离,沈明赫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惆怅。 “很小的时候,我们见过,那时候我从素姨的怀里抱过你,说过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只可惜,没护着你长大我便离京,后来想去见见你却困难重重。” 沈明赫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多年的营养不良导致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圆润可爱,谪仙一般的面容露出些许叹息。 他提起的那些往事詹霁月已经十分陌生,在她的记忆里,她似乎和这位二皇子并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前世她和沈淮序成亲之时,所有人送来的贺礼中唯有二皇子送的最重。 一整块价值万两黄金的白玉打磨成的平安扣摆放在王府中央,他只留下四个字,平平安安。 比起所有人庆贺她新婚,这样只针对她平安的礼物显得格外特殊。 “殿下说的事臣女已经记不清,不过殿下口中的素姨,难道是......” 她没敢说出口。 她从未听过娘亲和皇家有什么关系! 包括方才太后也提到素儿,这让她十分困顿。 “素姨,就是你娘。” 沈明赫话音落下,詹霁月瞳孔赫然放大。 与此同时,屋顶上的男人正襟危坐,拧着眉认真的看着他们,那双魔魅的眸子又瞬间的迷惑,很快想通了什么化为玩味和了然。 冷醇的声线夹杂着冷意,戏谑的开口,“难怪,你选中了我。” 这声音落下来,詹霁月依稀听到,从震惊中看向屋顶,心思有一瞬化为两份。 沈明赫抬眼扫了一眼屋顶,却没有搭理。 见詹霁月目露疑惑,含着笑解释,“那时你年纪小记不清正常,皇祖母很喜欢素姨,经常让素姨带着你进宫,不过素姨去道观清修后就不再与我们见面,就连皇祖母亲自让她回京她也不回。” 顿了顿,沈明赫加了一句,“你应当不清楚,素姨应该要唤皇祖母一声姑姑。” 詹霁月迅速抬起头,“姑姑?” 太后乃永安伯爵府独女,她外祖只是一个商人,娘怎么会唤太后姑姑? 沈明赫点头,见她满脸疑惑,轻笑道:“这些也是我从母妃那听来的,据说皇祖母年少时离家出走,遇见劫匪幸好得你外祖所救,你外祖一家见皇祖母一身脏污还以为是没人要的小姑娘,喜欢她活泼可爱就收了做义女,你外祖都要唤皇祖母一声姐姐。” “后来皇祖母家的暗卫找到了皇祖母,将她接回京城,皇祖母的母家很感谢你外祖家护着皇祖母那么久,认了这门亲戚。” “不过很可惜,你外祖家本也跟着来了京城,后来不知发生什么回到了江南,再也不踏进京城一步。” 这些,詹霁月都不曾知晓! 这些年来,外祖时常命人送来金银给定安侯府和她,但他们本人却从未来过,哪怕前世她大婚,外祖也只是站在京城城墙外远远喝了一杯酒。 父亲并不喜欢她和外祖一家亲近,只觉得商人满身铜臭污了定安侯府的威名,娘去清修后她只去过江南两次,后来再也没去过! “母妃年少时就很喜欢和素姨在一起讨论书法,可惜当年素姨中了巫蛊去清修多年不回,若是有一日素姨愿意回来,我愿陪同。” 此话,已经是二皇子用自己的前途威望作为承诺,给与詹霁月和她娘做靠山! 她的娘亲,竟然有这般后台吗? 如果娘亲有这样的身世后盾,当年究竟发生了多大的事,才会被逼着去清修? 巫蛊? 她从未听过此事! 身侧的风声渐渐平息,詹霁月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腰间赫然涌来禁锢感,怔怔的偏头,对上一双玩味的眸子。 “人都走了,你还在愣神,倒不怕这吃人的皇宫将你吞了?” 冰凉的手指抵在她的下巴,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詹霁月警惕的看向四周,不知何时芍药青柳和沈明赫都已经离开。 “大小姐,看来你身上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也终于明白那男人为何独独找我,原来是因为你。” 傅熠然侵略性的将她楼到怀里,魔瞳染上讥嘲,黑色的锦袍将她罩住,薄唇凑到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喷洒,齿间轻轻摩擦她的耳珠,幽幽道:“他以为我是定安侯带出来的兵,就是你的人,多次拉拢是为你。” “可惜,你猜猜,我会是甘心居于人下听从他指令的人吗?” 第49章 大半夜的,傅将军往身上倒了好几桶冷水 握着她腰肢的手一点点收紧,詹霁月几乎被他按在了胸口,消化着他说的话,不等她问,滚烫的唇已经覆上来,含住了她的唇舌。 这还是在皇宫! 这个混蛋! 若是被人发现...... “呜!” 晚风习习,夜色浓郁,詹霁月被迫仰起头,看着泼墨一般黑漆漆的天空。 她还没有彻底消化二皇子透露的信息! “傅熠然,你怎么还没有去提亲?” 吻着她的人松开了唇,詹霁月忽然开口。 魔魅的男人幽幽的看着她,骤然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这个月没有好日子,提亲自然要延后。” 穿过风声,傅熠然将她带到了森严的将军府。 毫不客气的将她扔在床榻上,强大的威压袭来,霸凛的声线夹杂着淡淡的诱惑,“和本将军合作,成亲并非必要条件,大小姐这般聪明,应该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修长的手顺着衣裳一路下滑,滚烫的触感让詹霁月浑身战栗,手指缠绕着她裙子的系带上,轻轻一动,系带被解开。 “能在皇宫停留这么久,想必腿上的伤已经好全了?” 压在她的身上,傅熠然逼近,呼吸交融,手指轻佻的在她的腰间画着圈激起一阵酥麻,俊美的面容透出隐隐的不满,带着挑衅,凑到她的唇边,慢悠悠问道:“大小姐,准备好了吗?” 突兀! 十分突兀! 傅熠然并非发情的种马,现在这场戏表演的着实怪异。 詹霁月唇角抿了抿,不适的动了一下,身上压着滚烫的气息,低声道:“我已经说过,可以。” 她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若不是他发现她腿上有伤,早前就已经成全了他。 只是,这男人早前中了合欢散都宁愿自行散开没有趁虚而入,现在又发什么疯? 眸子转了一下,她忽然问道:“将军是因为二皇子在生气?” 似乎,是瞧见她和二皇子说话,他才情绪变动! 或者,是因为二皇子说的那些和她的过往? 方才他说二皇子是因为她才选了他共创大业,他生气二皇子并非看中他的本事而是为了她给他走后门? 男人的心思,的确深得多,她无法猜透! “詹霁月,你够本事。” 掐住她的下巴,傅熠然阴沉沉的盯着她。 在他的身下,她竟然还提别的男人? 傅熠然眉心蹙起,漆黑的瞳孔露出深深地不悦来,唇边泛着冷嗤,刚要说话,詹霁月忽然起身,雪白的胳膊软香的揽住他的脖子,往下一压。 脖颈上扬,下巴一抬,詹霁月含住了他的唇瓣,撬开齿间,抵住了他的舌根。 她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不过云雨之欢罢了,她能接受! 与其被他吃掉,她宁愿啃了他! 她到也想知道傅熠然这北祁从不沾染女子的铁骨头,能有多硬! 掀开他的衣裳,詹霁月殷红的唇泛着诡谲的色泽,张口,咬在了他的腹肌上。 一声闷哼,这样的火热顿时让傅熠然招架不住,主客颠倒,那双魔瞳颤动,不可思议的扼住她的脖子。 下一刻,却被迫迎上她的呼吸,辗转吞咽。 这女人,想造反! 傅熠然眸底跳动着炙热,一把扼住她的腰,将她狠狠揉到骨子里。 “嘶。” 唇瓣被要出血,傅熠然眯了眯眼,下一瞬,胸口透出闷,疼的窒息。 察觉到不对劲,詹霁月松开手,欺身而上,坐在他的腹肌上,伸手探向他的脖子。 “内息不稳,将军看来不宜剧烈运动。” 詹霁月瞧着他通红的耳根和赤红的双眼,唇边泛着笑,戏谑的靠近,手在他的身上撩起一片火源。 “将军,不是霁月不愿意,是你的身体......太虚!” 强行继续,傅熠然恐怕会被内力反噬,走火入魔! 这个人,欺辱她那样自然,现在有机会让他难受,詹霁月也毫不客气! 烛光摇曳,红鸾帐暖,诡异暧昧的喘息声从傅熠然的屋内响起,他的身子随着詹霁月手上轻抚轻颤,俊朗狂妄的脸上透出妖异。 忽的伸手,砍在了她的脖子上。 晕过去之前,詹霁月狠狠嘲笑了他一番,“傅熠然,你玩不起。” 情动的声音那样暗哑妩媚,呼唤着他的名字,傅熠然扶住她的身子,被子一掀,将她裹起来推到床里面,手指钳住她的脸颊,惑人心弦的魔瞳溢出邪气妖异的光,瞧着她昏迷乖顺的脸,霸凛的面容露出瞬间的柔和。 “大小姐,这次只是警告,你若是再和旁人有那般默契,休怪我直接将定安侯府夷为平地!” 只要想起宫中詹霁月和沈明赫对视一眼就改口欺骗太后少吃荤腥的默契,就让他火大。 发泄一般的在她脸上按出红痕,从地上拾起黑色的锦袍套在身上,推开了门。 冷水一桶又一桶的往身上浇,傅熠然脑海不断回荡着詹霁月在他身上作乱的模样,火越烧越旺,胸口疼的四肢发麻。 这个女人,还是那个大家闺秀吗? 她怎么会对这件事这般...... “闫戈。” 冷醇的声音落下,仿若霹雳。 闫戈抱着剑本来在打盹,忽然听见,冷不丁站起来,“到!” 傅熠然冷眼撇过来,沉声问道:“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 闫戈反应了一下,鬼鬼祟祟的瞄了一眼傅熠然屋里,讪笑道:“查是查了,可是什么都没查到!” “最近这段时日大小姐就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行事性子都变的格外不同,但在此前后,定安侯府对她和这些年一样,她也不曾出过门。” 闫戈眼珠子转了转,提出一个猜想,“会不会鬼上身?或者其实大小姐已经被人嘎了,现在这个是别人易容的?” 摸着自己的下巴,闫戈还为自己的猜测感觉到聪明。 下一刻,厉风刮过,只见闫戈瞬间被抛上天,化为了一道流星。 “易容?” 他都和詹霁月“打”了好几次,能不知道她的真假吗? 浑身透着水汽,傅熠然坐在床边,阴沉沉的望着她。 詹霁月,你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第50章 推开房门,詹霁月撞上硬邦邦的胸膛 更深露重,半夜詹霁月清醒,翻身,眼前布置陌生,眨了眨眼,方才察觉自己还在将军府。 缓缓起身,揉着眼睛,詹霁月推开房门,撞上硬邦邦的胸膛。 “怎么,想跑?” 傅熠然傲慢的看过来,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带着沙哑。 詹霁月提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某处,轻笑道:“我若不走,怕大将军明日会感染风寒。” 傅熠然几乎被她气笑,铁臂一伸,骤然将她拥在怀里,粗粝的掌心摩擦着她的脸,浓眉微挑,魔瞳下隐约掠过促狭的笑意,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吐气,“大小姐不会觉得本将军真想办了你,会控制不了那点内息?” 灼热的气息包裹全身,詹霁月全身僵硬,抿着唇,面上只有一瞬间的不适,很快化为妖魅。 转过身,就着他的姿势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幽幽道:“所以,霁月才说大将军玩不起。” 分明就是个纯情的不得了的人,偏偏要摆出这样一幅万花丛中过的样子,他们之间要论真的来,指不定谁占在上风! 再者,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办了她,这似乎也不是报复她,更像是报复他自己! “本将军考虑你的名声考虑你的伤势一忍再忍,得来的就是大小姐这样的得寸进尺?” 傅熠然嘴角噙着弧度,察觉到她的想法,浑身透着极致的危险,一只手探过她的腰落在胳膊上,一路蔓延摸到肩胛骨,感受着她身体下意识的战栗,魔瞳溢出戏谑,指尖伸进她的衣裳,酥酥麻麻的触感落在两人的身上,顺着她的肌肤停在了锁骨。 掌心赫然按住,锁骨一痛,詹霁月站不住倒在他的怀里,那妖异诡谲的眸子盯着她,傅熠然眸底的情绪黑的发沉。 那几乎被她压到心底绝不释放出来的恐惧一点点透出来,没了方才在屋里戏弄他时的自信,呼吸沉了沉,詹霁月伸长了脖子,硬着头皮对上他的视线。 气氛斗转星移,傅熠然捏着她的脸瞧着她的表情,察觉到她的抗拒,心底隐隐浮出不悦。 他想让她和方才一样嚣张,又想要她怕他! 她的脸上,还是露出狂妄更好看! 凝了双眸,傅熠然压低了头,四目相对,硬逼着她的瞳孔盛满他的面容,眼底露出迷惑。 他以为他该是恨她的! 但每每靠近这个女人,他的心总是跳的格外的快,也狠不起来! 仿佛只要她站在那,他的目光就会自然而然的落在她的身上,注意力无法集中,下意识就会帮她! 这是在他身上下了蛊? “把你该做的事做了,身子养好,像这样身无二两肉,硌得慌......本将军不希望有不好的体验。” 一双手赫然罩在了柔软的地方,对比着自己的掌心画了一个圈,傅熠然认真的考量自己的幸福。 詹霁月表情一僵,大脑空白,低下头,瞬间五官狰狞,脸颊滚烫。 “傅熠然.....” 你想死! 詹霁月的手高高抬起来,若不是尚且还有理智,就要朝这个杀神的脸上扇过去了! “皇后和五皇子的事想必大将军已经听说,那香包据闻和我娘有关,明日我打算去一趟香山道观调查事情真相,除此之外,将军认为我还应该做什么?” 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詹霁月的唇瓣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硬生生压下眼底的愤怒羞耻,抬起头望着他,询问的开口。 这些小事都不重要! 不重要! 目前还有大事要商讨! 既然要合作,她自然要将自己的准备和盘托出。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他的建议。 这个前世将定安侯府一把推入火坑的人的建议! “大小姐倒是奇了,什么都还没付出就想着讨要好处?若是商人岂不是连对方的底裤都要拿走?” 傅熠然嗤笑,松开了怀里的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要为你娘平反你便去,本将军只看中你的价值,旁的一概不管。” 这话一出,四周似乎带着凉。 詹霁月神情顿时沉稳了下去,恭敬的点了点头,“是霁月冒犯。” 这男人在这几日有意无意的帮了她不少,下意识的竟对他有了依赖,她差点忘了,为着小时候的耻辱,他恨不能杀了自己。 能劝动他不帮沈淮序动定安侯府,已经极为不易。 两人的距离似乎再次疏离,詹霁月屈膝行了一礼,缓缓转身。 她得立刻回定安侯府,江姨娘和詹知许若是发现她没有回府,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事! “擒贼先擒王,你如今做了这么多事,府中该做的事似乎一点没做。” 蓦的,身后传来狂妄的声音。 詹霁月脚步顿了顿,停在那思索片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姨娘——还在府中执掌中馈! 区区一个姨娘,带着庶女爬在了自己的头上,这才是她在定安侯府说不上话的主要原因! 对外,她要掀了怀王府,对内,她还要拔了江姨娘这根毒瘤! 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没对江姨娘动手,这才导致詹知许不断作妖! 如今虽然詹知许没了名声,可她终究还是怀王妃,詹知许早前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只要他们足够懂的操纵舆论,沈淮序还是有靠着詹知许翻身的可能! “多谢将军提点,霁月明白!” 回眸,詹霁月望向傅熠然,面上带着几分诚恳,“若有机会,还请将军带霁月见见二皇子。” 她已经决定好站在傅熠然和二皇子这边,手中的虎符趁早交上去为好! 原本宫中偶然见到二皇子可以将东西交出,但是二皇子与她并不熟悉,贸然将虎符奉上恐怕会平添怀疑! 傅熠然作为中间人联系更好! “大小姐慢走!” 那全身黑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扬眉盯着她,通身泛出无端的寒气,犀利的眼神夹杂着带着委屈的怒意,低沉阴森的声音在空中缓缓落下。 随着他衣袖飞扬,将军府的大门赫然合上,没答应也没拒绝,倒像是平白在生闷气。 生什么气? 男人难道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情绪无常? 詹霁月嘴角抽了抽,抬起头,一辆马车已经出现在面前。 子时将至,披着夜色詹霁月迅速回了府中。 这次,她走的正门。 “大小姐回来了,快去通知老爷!” 几个小厮守着大门,见到詹霁月回来,赶忙跑了进去。 第51章 詹恒峰怒叱,逼迫詹知许道歉! 詹恒峰完全没睡,听到这消息快步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詹霁月,没缺胳膊少腿完好的送了回来,看来真的没有怪罪她! “五皇子怎么样了?” “可医治好了?” 跟在詹霁月身后,詹恒峰追着问。 詹霁月疲倦的揉着太阳穴,目光对上一旁躲着偷窥她的詹知许,唇角扬了扬,轻声道:“五皇子症状突然,虽然暂时被压制,不过明日需要去摘一味草药。” “莺婕妤......出言不逊,屡次得罪皇后娘娘,恐怕日子不好过。” 这话,詹霁月特意说给江姨娘和詹知许听的。 詹知许脸色一白,愤恨的瞪着她。 她实在想不通,詹霁月怎么会得到皇后的喜欢,连莺婕妤都被她给打压! “那就好那就好!” 詹恒峰浑身松懈下来,沉着脸呵斥詹知许让她过来向詹霁月道谢。 “胡贵人特意让胡兄写了谅解书过来,贤侄被打断子孙根的事为父赔了三百两银子算是了了,要是没有霁月调和,此事闹到陛下面前,你和怀王的婚事指不定能不能成!就算能成,你娘怕是也不能安稳的继续留在府里!” 知晓五皇子无碍,定安侯府和自己的性命保住了,詹恒峰看着詹霁月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柔和。 “胡贵人特意赏了上好的茶给霁月,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将这件事算了!你们姐妹齐心,日后不要再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来!” 詹知许不甘心的走过来,愣是没动作。 詹恒峰一记眼刀过去,詹知许打了个寒颤,不情不愿的道谢,“多谢大姐。” 耻辱! 这简直耻辱! 她已经是准王妃,凭什么要给詹霁月道谢! 无视詹知许不满的神情,詹恒峰将她打发回屋里,笑着让詹霁月坐下。 “这些年来爹一心扑在朝堂,没能照顾好你,你莫要记恨爹!” 那浑浊的双目紧紧盯着詹霁月,见她没什么反应,詹恒峰咬了咬牙,笑道:“白日里爹也是被他们骗了,一时情急,只想着保住定安侯府忽略了你的感受,是爹的错。” “爹也想明白了,你也是爹的女儿,岂有因为一点小事就将你赶出族里的道理!知许呢是你妹妹,她日后是怀王妃,爹本想让你们姐妹都嫁过去互相有个照应,但你不愿意,爹自然不可能强求。” “爹知道你自小受到你祖父的喜欢,带在身边教的一身脾气,原本爹担心你不好找人家,但是这两年脾气软和多了,爹也放心了!你若是有中意的男子尽管告诉爹,就算是乡野之人,爹也认了!” 在詹恒峰眼里,詹霁月找不到什么好郎君,左右乡野或寒门,总归没什么价值。 铺垫这么多,詹霁月却一直不为所动,詹恒峰上演的这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接不上,急的额头冒汗。 下人端来茶壶放在桌上,詹霁月瞥眼,唇角讥讽的扬了扬。 前厅,这些年来詹霁月第一次有了茶。 从座位上起身,詹霁月开口道:“父亲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问女儿有没有将虎符交给陛下,有没有让爹身处危难之中。” 早在前世,詹恒峰的凉薄自私已经显露无疑,詹霁月一眼看穿他的目的,眼底露出讽刺,好心建议道:“怀王绝非明主,定安侯府是祖父和高祖一手打出来的根基,父亲莫要跟错了人,害了性命。” “江姨娘和二妹早早就和怀王相识,他们这几日对霁月虎视眈眈,想来就是冲着虎符来的!爹让她们和王爷纠缠,现在却说想让霁月嫁过去和二妹姐妹同心,爹又是什么心思?” 詹霁月眼眶登时蓄满泪,不断地控诉。 詹恒峰顿时急了,磨牙道:“我哪里知晓她们和怀王什么时候认识的!前日若不是你们姐妹落水发生那等事怀王登门,我甚至都不知道怀王看上知许!” 提起这件事詹恒峰也有气。 多年来他悉心培养詹知许,打造出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她嫁去皇室,他还没决定好和哪个皇子结为亲家,没想到知许竟然已经私自和怀王定终身! “之前你那么喜欢怀王,爹也没拦着你,爹是真心想撮合你和怀王!谁也没想到王爷竟然看上了知许!现在你不想嫁给怀王也好,姐妹二人共事一夫的确我们定安侯府也丢不起那个人!” 詹恒峰现在说的义愤填膺,但在今日之前,他巴不得沈淮序一把将詹知许和詹霁月收了! 现在詹霁月得了皇后的宠爱,或许......虽然詹恒峰觉得机会不大,但是若是被皇后点给哪个大臣的儿子,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助力! 这么想着,詹恒峰瞧着詹霁月的目光里透露着贪婪。 戏演的也差不多了,詹霁月眼泪汪汪的走到詹恒峰面前,委屈道:“既然爹不知情,女儿也没有怨爹的道理!明日女儿要出远门为五皇子摘草药,天气转凉女儿也看看可有爹需要的草药一起摘来。” “女儿以前的确喜欢怀王,可怀王是二妹的夫婿,女儿自然不能夺人所爱,嫁给怀王的事爹日后不要说了,免得让姨娘和二妹不高兴。” 屈膝,詹霁月颤声道:“女儿感觉有些累,想回屋休息,爹你莫要伤神,虎符一事爹权当不知就好,放在女儿这爹放心。” 詹霁月强势了足足几日,此刻忽然软了下来,詹恒峰冷不丁生出一股怜爱。 瞧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晕倒时住的那个屋子霉味直冲天灵盖,江姨娘这些年苛待她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不想管。 现在...... “那屋子你别住了,带着你的丫鬟去新院子!至于你二妹高不高兴......你才是爹的长女,不必那般卑微!” 詹恒峰想到江姨娘和詹知许瞒着他和怀王搞在一起,还算计詹霁月的虎符,甚至骗他霁月得罪皇后,心底闷的厉害。 话说着说着,自然偏向了詹霁月。 詹霁月瞧着他憋屈的模样,唇角闪过一抹弧度。 她刻意提起江姨娘背着爹和怀王合谋,便是让爹提起对江姨娘的怀疑,这些年爹对江姨娘很是宠爱,她不能以这件事为由踢开江姨娘不让她管家,但给爹种下心矛还是可以的! 只要心底生出怀疑,那么这份猜忌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再深厚的感情都会因为不信任崩塌! 更何况,江姨娘和詹知许私自请来莺婕妤和怀王逼迫爹踢她出族谱,背着爹搞事还利用他,显然没有将他当成自己人,就这种被人排除在外还看不起的状态下,不用她做什么,父亲自己就会和江姨娘离心! 第52章 詹霁月抓住詹知许的头发,你们好日子到头了 翌日,詹霁月起个大早。 秋竹端着热水给她送来,推开门,小声的叨叨:“老爷也不知怎么了,昨夜竟然将江姨娘拒之门外,一大早几个管家婆子罢工替江姨娘求情,老爷又摔了好几个碗筷,让江姨娘出去自己反省。” “这些年江姨娘把老爷吃的死死的,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连二小姐他都不见。” “明明胡家已经没有继续纠缠,二小姐身上的麻烦已经小了很多,老爷却忽然动怒,让她们说清楚到底怎么和怀王认识,又为怀王做了哪些事,说不清楚就不要见他,甚至自己睡了书房。” 拿着毛巾擦了一把脸,詹霁月听着秋竹狐疑的说着昨夜发生的事,唇角轻轻扬了扬。 看来,昨夜她说的话已经见效! 爹已经对江姨娘母女起了疑心。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些年她们享受的也够多了,有些东西早就该还!” 脑海中浮现那诡谲狂妄的男人说的话,詹霁月眸色深了深,朝秋竹道:“你盘点一下院中我们总共有多少体己,能拿出来的你都拿着,这两日你就不必陪我出门,留在府中打探一下这些年江姨娘对府中之人管的是否严苛,必要时拿金银打探。” “更重要的是筛查一遍哪些人是江姨娘一手提拔,若他们有错处,你暗中记下来,日后有用。” 想要夺回江姨娘的管家权,光是父亲对她有提防没有用,如今娘不在府中,她又是唯一一个姨娘,除非她在管家中犯了令人不能容忍的错处,才能有正当理由将她拔除! 秋竹多多少少也听出了詹霁月的意思,双眸瞬间亮了亮,胸脯被拍的砰砰作响,“小姐放心,奴婢定不辱使命!” 秋竹从前世起做事就格外仔细,詹霁月很放心,又嘱咐了两句,推门走了出去。 迎面,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走过来。 “嘭!” 端着茶,詹知许直直的朝詹霁月跪了下去。 “大姐!这几日我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做出许多我都不能理解的事!爹让我跟你解释清楚我跟怀王的事......其实这些年大姐应当也知道,每次都是怀王邀请我出去,大姐您定要跟着......” 詹知许漂亮的双目登时蓄满泪水,像以前那样委屈的望着她,泫然欲泣,“我知道大姐你喜欢王爷,我也真的想把王爷让给你,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姐姐,若不是胡家的事,王爷不会因为怜惜我急着迎娶我。” “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千万不要和爹娘和王爷生气!” 詹知许闷闷的开口,眉眼全是可怜。 光是听着她的话,不知道的都会被她带进话中的陷阱,詹知许字字句句都在强调沈淮序和她情投意合,但因为她抢人所以詹知许这才退让,如今只是为了保住詹知许的名声这才和她在一起,但詹霁月却因此生气。 怎么听,詹霁月都是嚣张跋扈人情淡薄自私至极的人! 现在还要她向詹霁月道歉,任谁都会觉得詹霁月性情不好。 若是前世的詹霁月,早已被詹知许带着无比自责,甚至会可怜詹知许,亦或者怯懦的不敢替自己说话,任由詹知许颠倒黑白,认了这件事。 但如今...... “詹知许,你觉得我在乎你和谁成亲吗?亦或者,你和沈淮序成不成亲,与我何干?” 一步步靠近詹知许,詹霁月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笑了笑,“爹让你来道歉,不是让你给我泼脏水。” “你别忘了,在宫中是我帮了你,否则胡贵人可没那么好说话。到时候嫁去胡家,你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难过。” “不过你也别以为我真的帮你,你这些年害我的事桩桩件件我都不曾忘记!就如同前日的落水,你和你娘想怎么对付我,我都会还给你们!” 凑到詹知许的耳边,詹霁月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朝着地面狠狠一撞,“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啊!” 詹知许头骤然红肿,疼的大叫。 脸上伪装的可怜瞬间消失,狠历毒辣取而代之,阴沉沉的瞪着她,磨牙道:“詹霁月,你别给脸不要脸!” 提起气,她朝她伸出手,“爹说了我嫁人所有人都要给聘礼,大姐,你从小最疼我,我想要祖父送你的礼物,你应该不会不舍得吧!” 已经没有必要再装模作样,詹知许猩红着眼起身,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朝詹霁月摊开。 詹霁月差点被她气笑,摸着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道:“詹知许,你是乞丐吗?” 伸手找人要东西这样理所当然? 就是京城丐帮的老大,也不敢如此! “那个东西对你来说又没用,为什么不能给我!” 詹知许顿时急了,沈淮序对她的宠爱除了喜欢她之外,很大程度也因为虎符,她答应过一定能让詹霁月将虎符交出来! 詹霁月瘦骨嶙峋的人又邋遢,总是穿着过时的衣服,怀王那样得体又十分在意自己形象的人,怎么会让詹霁月这样的人成了王妃! 詹知许貌美如花又德才兼备,是不少京城贵公子想要迎娶的对象,她站在他身边才是金童玉女! 所以沈淮序对詹知许替代了詹霁月一事选择了默认,但如今詹知许已经是个名声尽毁放荡的女人,他还能继续坚持选择詹知许唯一的理由就是虎符! 詹知许自己也明白这点,她要是搞不到虎符,不但王妃的位置坐不稳,恐怕连怀王的心都抓不住! “那东西有没有用都是我的,詹知许,我没有同情可恨之人的习惯。” 詹霁月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抬脚踏出侯府。 詹知许双目泛着阴毒的光,瞧着她一个丫鬟都没带,唇角露出森森笑意。 “好言好语没用,大姐,那你就别怪我心狠了!” “大小姐,府中马车已经准备好,请您上车。” 两个小厮模样的人穿着粗布的衣裳低着头朝詹霁月走过来,马蹄声盖过了詹知许的声音,詹霁月朝她看了一眼,抬脚上了马车。 第53章 大小姐就是死,也要死在将军的手里 自祖父病逝后,这还是詹霁月第一次坐上定安侯府的马车。 “大小姐在车上歇息片刻,到了香山小的们会喊您。” 驾车的是个年轻人,看这眼生。 詹霁月淡淡的应了一声,随手将发簪藏进了袖子里。 “咚咚咚。” 马车在官道稳固行驶,詹霁月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风景。 香山距离京城需要足足一日的车程,途中需要经过三个山头,那三个山头前世詹霁月都去过,都有足够安全的官道。 但是...... 詹霁月瞧着马车越走越偏,唇角轻轻的笑出声。 “大小姐您还是睡会吧。” 车夫压低了声音开口,隐隐的带着试探。 “左前右后,一路向北,终点是尚未修复的鹤估悬崖,几位不是将我带去香山,倒像是要带我去送死。” 掀开了车帘,詹霁月缓步走到了车厢的外面。 马车骤然停下,藏在马车底下的男人爬了上来,和车夫对视。 “轰隆隆。” 天空骤然落下一道惊雷,惨白的闪电劈到车夫和男人的脸上,露出两张阴森又满是疤痕的脸。 “詹大小姐,传闻你是个傻子不是个中用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敏锐的很!” 男人笑嘻嘻的朝她走过来,撩开她的头发,瞧着她瘦弱的脸,嫌弃的撇嘴,“可惜长的丑,让人无法下嘴。” 举起手里的刀,男人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要不然让你享受一下做女人的乐趣再死,也算哥哥们给你面子。” “可惜啊,比起你来,翠花楼的姑娘们要好的多!拿了钱,哥几个可就风流快活咯!” 凛冽的寒风吹到面上,男人和车夫同时朝詹霁月扑过来。 男人伸手按住詹霁月的肩膀,大砍刀劈着风迎着她的脖子甩过来,魑魅魍魉同时现身,残影重重,杀气凛冽,马车登时稳不住,绝望感霎时笼罩。 詹霁月呼吸变得轻巧,眸光霎时变得阴鸷,仓皇扯住男人的腿,一把将他掀倒堪堪避开砍刀。 “大小姐不该提前揭穿我们的身份,原本我们还想给你一个昏睡中落下悬崖舒服一点的死法!现在,我们只能让你碎尸万段了!” 车夫沙哑的狞笑,不耐烦的踹了地上的男人,赫然伸手,掐住了詹霁月的脖子。 詹霁月眼珠登时染上血丝,双手挣扎的去扯车夫的衣袖,两个人兴奋的看着詹霁月痛苦的模样,双眼猩红。 “捏死女人果然如同捏死蚂蚁一般简单!” “三十两买一条人命,太简单了!” “丫头片子,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个有力气的男人吧!” 车夫和男人笑的夸张,胸腔一动一动的愉悦的仿佛想跳舞。 手里的人没了动静,车夫轻蔑的松开手。 “死了!” 忽的,詹霁月忽然朝他们露出一抹笑。 下一刻,袖口露出簪子,狠狠扎在车夫的脖子上。 “轻敌乃行军大忌,两位,不该轻视女人!” 一簪毙命! 詹霁月下手快准狠! 她早就找到了车夫的命门! 男人震惊的瞪大眼,举起砍刀再次朝詹霁月冲过来。 猛地翻身,詹霁月抽出簪子从马车下去。 顺手,一簪子插入马匹的屁股。 抬起头,那他们为她准备的末路近在眼前。 “失重的悬崖里,你的砍刀恐怕只能砍你自己!” 马匹吃痛的嘶鸣,抬起前蹄疯了一般朝前面奔跑。 男人手里的刀差点拿不住,狠狠扎在地上,试图从阻止马车奔跑。 “大小姐不想知道是谁指使我等杀你吗?救救我,我能告诉你幕后真凶是谁!” 男人大声吼叫,急的想从马车跳下来。 奈何四周都是荆棘,割破了男人的手,马受惊跑的速度远比他能安然跳下来的速度快很多,眼前就要冲到悬崖,急的朝詹霁月求情,差点哭出来。 詹霁月拍拍身上的灰,扯了扯唇,阴冷的吐出两个字,“不必。” 不用他告知谁是始作俑者,只舍得出三十两买她的命,这个人是谁,她比谁都清楚! 詹知许,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不择手段! 连杀人,她都敢! “嘭!” 马车一脚踏空,整个翻了下去。 悬崖下,响起巨大的回声。 “哟,这位是谁啊!需不需要我们送您一程?” 身后,响起闫戈佯装惊讶的声音。 詹霁月嘴角抽了抽,回头看着他富丽堂皇的马车,抿着唇,干脆利落的坐了上去。 本还打算再假装劝说两句的闫戈:“......” “大小姐坐好了!距离香山还早着,可别颠簸的腰疼。” 转过身,闫戈叼着野草吊儿郎当的开口,面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詹霁月坐稳,方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一闪而过的黑影,轻声道:“方才,多谢。” 那股帮助她钳制车夫的内息她感觉得到,否则就靠她一个人,根本不能那么轻易地将两个人处理掉! 闫戈耸了耸肩膀,默默地接受了詹霁月的道谢,幽声道:“独自一人出门,大小姐还是小心些好。” “这世上想让你死的人,可不止那两个。” 无论出于任何原因,想要詹霁月性命的人有很多! 詹霁月点头,低声道:“这次的确是我大意。” 她知道詹知许和江姨娘狠毒,但是没想到她们会提前要她的性命! 毕竟前世她们帮着沈淮序欺骗了她十几年,等得到了虎符这才动手! “将军一路走来不容易,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大小姐既然想要为当初的事道歉,和将军纠缠在一起有了新的羁绊,那么就请管好自己的性命。” 闫戈声音变冷,他瞧着詹霁月的侧脸,干巴巴道:“将军对大小姐一直都有执念,小的跟着大将军闯到今日这个地步,最是清楚他想做什么。大小姐就是死,也要死在将军的手里!” “大小姐似乎对曾经的事心中有愧,既然有愧,就继续保持下去......无论最后得到什么结果,大小姐都该清楚,这是你应得的。” 最后几个字,闫戈说的及其冷。 詹霁月猛地抬头,望着闫戈冷峻的神情,呼吸沉了下去。 闫戈说的没错,她和傅熠然之间,并没有所谓的友情,她们之间的合作居于曾经的仇恨,她要在傅熠然玩腻自己之前,为自己报仇! 当然,若是能有从他手里活下去的机会,她也会努力! 第54章 詹霁月双眼通红,一脚踢开房门 “吁。” 黄昏之前,马车停在了香山脚下,闫戈回头朝詹霁月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 那里已经渗出血。 “大小姐,到了。” 上了马车,闫戈伸手戳了戳詹霁月的胳膊。 方才在自家的马车里,詹霁月睡都不敢睡,现在在将军府的马车里却睡的几乎昏迷。 詹霁月被吵醒,疲倦的睁开眼,朝闫戈道谢。 从马车下来,怀里滚下一个药瓶,拾起来打开闻了闻,里面是金疮药。 和傅熠然给她上的药一样! 抬起头,入目唯有马车越走越远的黑影。 香山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山,道观的人听见动静,几个小孩跑了出来,笑眯眯的拉扯着她的衣角。 “姐姐你是来上香的吗?” 不等詹霁月回话,几个孩子拽着她就往道馆里走。 “天一道长说了,晚上不能在到道观外面瞎逛!素阿娘也说外面有鬼,会抓走我们的!” 素阿娘? 几个孩子实在不怕生,冰凉的小手牢牢牵住詹霁月,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将她扯进了道观。 香山道观已经百年,自北祁建国开始就已经存在,曾经这里香火旺盛,更曾是历年来国师的所在地,但自从天师府出现之后,香山道观逐渐没落,只剩下年纪大一些的信众。 “大姐姐,香客休息的地方在前面哦,可别跑错啦!我们去喊道长爷爷过来!”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围着詹霁月转,指了指偏僻的角落,你追我赶的冲着燃烧着香火的殿门跑去。 夕阳西下,山上凉风吹来,隐约感觉到升起的薄雾,詹霁月回头瞧着那几个孩子,一阵恍惚。 曾经,她也在军营里和一群小伙伴肆意奔跑,畅想着未来,可随着家中变故频发,军营她再也不去,小伙伴们各奔东西,到如今竟已经没有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心情陡然沉默,詹霁月抬步朝道观后院走过去,穿过厨房,听着鸟叫,詹霁月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 香山道观的道士们都很随意,整个道观肉眼可见的邋遢,唯有这一块院子干净整洁,甚至门口还有一大片菜地。 目光落在眼前晃动的粉色仿若蒲公英一般的合欢花上,詹霁月神思飘忽。 合欢花并非合欢毒,它只是一种长的十分好看的花朵,也是詹霁月儿时最喜欢的花。 “娘,家里什么时候可以种合欢花呀,等我长大了,我想在院子种满合欢花!” 迷迷糊糊,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抱着娘的大腿往娘怀里蹭的场景,那时候她怀里捧着一大把地上捡的合欢花,天真的指着院子的角落,幻想着以后遍地粉色的场景。 可惜,那个院子已经落灰,答应陪她一起种树的人也不在身边。 “吱呀。” 房门忽然开了口子,詹霁月下意识躲起来,藏在树后,小心的伸头。 “夫人,门外没人。” 一个嬷嬷精神奕奕的出来,左右看了一眼,顺手把菜园子浇了水,朝屋内开口。 熟悉的声音从屋内响起,詹霁月身子一僵。 李嬷嬷? 这不是从小就跟在娘身边的嬷嬷吗? 怎么会在这? 难道...... “最近天凉,缝了几床被子等明日你送去府里,霁月自小怕冷,也不知够不够她用。” 隔着门缝,素净的床幔掀开,端庄清秀的面容赫然出现在詹霁月眼前。 娘! 她在说什么,什么被子? “夫人每年都送去六七床新被子,里面都是我们亲自采摘出来的桑蚕丝和鹅绒最是保暖,小姐冬日里定不会着凉!” 李嬷嬷笑着回应,拿着桑叶逗弄着一个箩筐里几个蚕茧。 “就怕她大了不喜欢这些秀气的东西,明日你且去她院子里打探一下,若是有了新喜欢的东西就告诉我,我给她做。” 房内传来低沉却温柔的嗓音,李嬷嬷走进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巨大的刺绣被面,上面的合欢花图案竟有些熟悉。 詹霁月皱了皱眉,脑内电光火石。 每一年冬日詹知许房内都会多几床上好的蚕丝被,上面的花纹都是她喜欢的,每每见到都羡慕詹知许,詹知许却总不允许她多看,可原来——这些竟然是娘给她的吗? 眼眶登时蒙上水汽,酸涩的气息涌上,詹霁月眨了眨眼,晶莹剔透的泪珠子霎时滚落。 她以为,娘不要她了! 原来,这些年娘一直在为她默默付出! 下意识的,詹霁月抬起脚,差点走了出去。 “夫人既然这样思念小姐,为何不亲自去看看?江姨娘如今势大,奴婢每次去都不能进门,几次看见夫人做的点心都被江姨娘倒了!” 李嬷嬷叹了口气,眼眶红红的,“奴婢恐怕都快不认识小姐了!小姐的院子只能远远看上一眼,再和她身边的丫鬟翠柳说几句话......可是翠柳总让人觉得怪怪的,小姐寻常最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头面,现在却每个月要一百两银子买这些东西!” “可怜夫人的手,为了挣些钱,光是绣品都做的扎了好几个血眼,眼睛也要熬坏了!” 李嬷嬷声音大,詹霁月听在耳里,瞳孔赫然溢出寒气。 詹知许,你竟然敢找娘要钱! “霁月总归长大了,女孩子不比小时候像个皮猴什么都无所谓,喜欢头面正常的很。只是我那些嫁妆都在府里拿不出来,否则全给了霁月也好。” 屋内,程素儿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唇边溢出咳嗽,吐出的声音无比心疼。 “我那孩子身边没娘照应,也不知遭了多少罪!当初也是我年轻气盛不肯低头,但凡愿意配合调查,找出偷偷放江惠娘巫蛊娃娃的人,或许......” 低低的轻叹随着风吹了出去,门外,一道倩影身子僵住,眉头紧拧,呼吸差点停滞。 巫蛊? 前世,她的房中也曾找到詹知许的小象,上面鲜血淋漓的涂着红颜料还扎满了针! 为此,沈淮序觉得她用心不良,连亲妹妹都妒忌,甩了她一巴掌,将她关在房里禁足! 那时她不知道詹知许和沈淮序的私情,一心觉得有人要害自己的妹妹,担忧的整晚睡不着,花了不少时间去查,才查出那娃娃竟然是詹知许自己藏在她的房里! 后来詹知许跪在她面前,说因为自己那段时日总生病,所以特意犯大忌做巫蛊娃娃就为了用自己的健康去换她詹霁月平安顺遂,将她感动的一塌糊涂。 如今,她自然知道那只是詹知许的谎言! 所以,当年娘房里的巫蛊娃娃会不会...... 詹霁月思绪万千,从房里忽然飘来一阵香味熏的她眼酸,瞳孔赫然放大。 这是——干花毒! 用久了,会死! “娘!” 一脚踹开房门,詹霁月冲了进去。 第55章 拧巴的关心 “你是何人!这是做什么?!” 一进屋,詹霁月目光锁定桌上的香炉,一把掀开盖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劈手将它掀翻。 李嬷嬷惊恐的护着床上的女人,瞪大眼盯着她,脸上的横肉都在发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姑娘你好端端闯进来胡作非为,为非作歹......” “嬷嬷,你还是这么喜欢用成语,小时候是为了让我多学一点,现在竟是习惯了。” 詹霁月失笑打断李嬷嬷的话,回过头,怔怔的看着床幔后的身影。 李嬷嬷愣住,嘴角抽了一下,皱眉狐疑道:“谁为了你学......难道......” “霁月?” 李嬷嬷身后,传来温柔的呼唤。 只一眼,程素儿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李嬷嬷让开身,程素儿温婉的面容就这样印在眼底。 刹那,詹霁月眼眶登时红了。 近乡情怯,她心中无比复杂,浑身不自在。 自十年前詹霁月眼睁睁看着娘坐上马车离开侯府,她再也没有见过娘一面! 前世在她大婚前夕,香山道观递给她一封信让她来一趟,她心中恨着娘没有理会,正巧詹知许见到那封信,笑嘻嘻的说替她去看看娘,她便同意了。 再后来,那封信不见了,詹知许去了一趟香山道观,说娘生活的很好,让她放心。 前世她犯了那样大的错误,也不知有没有波及到清修的娘! 只要再踏近一步,她就可以见到娘,詹霁月浑身紧绷,迟迟没有动。 当年她那样狠心不要自己,这些年来更是不曾和自己见面,小时候她每年的愿望都是能见一见娘亲,长大以后,只希望她们永远不要相见! 每次詹知许受了委屈扑到江姨娘怀里撒娇的时候,她都在想,若是娘在自己身边,她是不是也可以在她怀里尽情哭泣。 可惜没有,诺大的侯府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不会有任何人会向着她! 这么多年对她不管不顾的娘,她有什么道理还要见她! “真的是小姐?夫人.....她长的和奴婢在府中偷瞄见的小姐不一样啊!” 李嬷嬷迟疑的开口,打量着眼前的詹霁月,话音却越来越低。 面前这张和夫人七分相似的脸,让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是小姐,那奴婢之前见到的是......好个江姨娘,真是.....” 李嬷嬷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跺脚,脾气刚发出来,瞧着这对母女僵硬的模样,顿时将脾气憋了下去。 “小姐您来了!您可饿了?嬷嬷准备了好多吃的,这就给你端过来!” 李嬷嬷小心的看着她,干巴巴的活跃气氛,一边笑一边红着眼望向程素儿,轻声道:“夫人,小姐来看你了!心心念念的小姐,她来了!” 程素儿目光从詹霁月进门开始一直紧盯着她,唇边溢出咳嗽,神色怔怔,下意识朝她伸出手,喃喃道:“霁月。” 詹霁月想动,脚步却像是灌了铅,她望着程素儿鬓边的白发,咬了咬下唇。 娘和她记忆中的模样不同了,沧桑了很多,老了很多,也疲惫了很多。 但,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温柔。 就像,她从未抛弃过自己! “霁月......” 见詹霁月不肯上前,程素儿的手僵硬的落了下去,脸上溢出失落。 “小姐这是夫人啊,您都好久没有见过夫人了!您可知道夫人想您的紧,每年过年都给你祈福......” 李嬷嬷话音未落,程素儿已经打断了她。 “嬷嬷莫要说了!霁月,你来香山道观可是有事?有什么需要娘帮你的吗?” 不愿让詹霁月为难,程素儿朝李嬷嬷摇头,瞧着詹霁月挤出几分笑。 詹霁月抿了抿唇,神情有几分难看。 来香山道观,一定是有事才能来,难道就不能因为想见她吗? 话头差一点被她说了出来,詹霁月硬生生憋住,疏离的点了点头。 “我来,是想找天一道长要一味药材。” 程素儿顿时急了,担忧问道:“是什么药材?你病了?” 詹霁月没吭声,程素儿急的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你怎么这么瘦?哪里不舒服,需要什么,娘帮你!” 挣脱她的手,詹霁月低着头站在阴影里,唇角无意识的勾了勾,轻笑道:“吃糠咽菜,食不果腹,不得荤腥,冬日无炭,夏日无冰,地面发霉,受尽欺凌,过着这样的日子,莫说瘦了,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程素儿没有听清,下意识觉得詹霁月的脸色很苍白,心疼的呼吸发抖,“你,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来这是为了天一道长的紫金草,五皇子病重需要紫金草解毒。” 詹霁月直起身,话音格外疏离,目光落在程素儿没有穿鞋的脚上,硬是逼着自己移开视线,淡声道:“皇后娘娘也病了,太医院什么都没有,天下唯有紫金草能帮她们。” 顿了顿,想起芍药说的话,神情冷了几分,郑重的望向程素儿,低声问道:“皇后有喜定安侯府送上的那个香包,是否出自......香山?” 程素儿听到皇后病了面上已有几分焦急,再听到香包,眉头皱了皱,在詹霁月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不是。” “香包里的东西,和你也没有关系?” 事关重大,詹霁月直起身,沉声问道。 眼前这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发着亮,程素儿心头软的厉害,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柔声道:“自从来了此处清修,侯府就不曾派人过来。” “你小的时候皇后对你很好,听闻皇后有喜我便从香山送去几个平安福,再后来江惠娘来信说皇后害喜难以安睡,我便求了天一道长从后山砍了几节沉香木亲自做了安神的腰坠让江惠娘送去,你说的香包我不曾做过。” 所以,江姨娘说谎! 明明是她自己送去的香包,却要添上娘的名头...... 能缓解皇后害喜症状,那香包明明是个好东西,江姨娘却不敢独自担责偏偏冠上香山的名义拉娘下水,这说明——从一开始,江姨娘就知道那香包会害了皇后和五皇子! 詹霁月浑身霎时放出冷气,眯了眯眼,哑声问道:“齐星花,娘可听过?” 程素儿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果然,不是娘! 齐星花,是江姨娘放进去! “轰隆!” 门外,惊雷赫然炸起,惨白的光打在詹霁月的脸上,迸出杀气。 江姨娘,为什么要害皇后?! 她是为了陷害娘,还是——目标就是皇后? 詹霁月眼眸泛出凉薄,望向程素儿,眼底露出无力。 哪怕跑到香山这么远的地方,江姨娘的手依旧伸到了她的面前,无论如何,娘都躲不开后宅的阴损暗害! “皇后和五皇子难道因为侯府赠上的香包被害?” 程素儿惯来聪明,瞧着詹霁月的神色,猜出了大概。 “难道,五皇子和皇后的身子交给你调养?” 程素儿脸色微变,极为担忧。 这件事做得好便是泼天富贵,做的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进这种危险之境! “不关你的事,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 进来那一眼,詹霁月已经察觉到程素儿受了风寒,她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应当在发烧! 陪着她说了这么久的话,还赤脚站在地面,恐怕受不住!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詹霁月转身想走。 眼睛落在地上的香灰上,詹霁月声音有些干巴,“这香有毒,给你送香的人你注意些,你房内闷得很,香点了散不开,哪怕是檀香闻多了也没好处,日后别点了!” 第56章 窗外有人看她,浓烈的爱意温柔的让她窒息 “什么?!香有毒?” 李嬷嬷一嗓子忽然嚎出来,吓的外面的鸟雀纷纷扇着翅膀哗啦啦的一阵飞。 詹霁月下意识抖了一下肩膀,点了点头,“干花毒,用久了会掏空人的身体,让人精神不济,若是配上螃蟹同食,会加快毒发。” 顿了顿,詹霁月望向程素儿,问的却是李嬷嬷,“这香,你们用了多久?是谁送的?” “就是附近侯府庄子......” 李嬷嬷扯着大嗓门正开口,被程素儿拦下,“我明白了,这香前日才到还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不会再用,霁月让你费心了。” 程素儿声音柔和,像是在宽慰詹霁月。 詹霁月脚步动了一下,喉咙里应了一声,推开了门。 “你就要走了吗?” 程素儿在她身后开口,詹霁月心底酸的厉害,没有回头。 “这些是娘亲自绣的,你拿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都跟娘说。” 软乎乎的东西冰凉凉的落在手里,詹霁月掌心握了握,几个字缠绕在喉咙半天就是发不出来。 背对着程素儿,她却分明感觉到一道目光痴痴地望着她,像是在一点点的刻画她的模样,贪婪的将她记在脑子里。 浓烈却克制的爱温柔的让她窒息。 “知道了。” 努力许久,终于吐出几个字,詹霁月长长吸了口气,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从屋外重重走了好几步,在外面绕了一会,天色彻底黑了下去,她却没有急着去找天一道长,回过头怔怔的回头。 李嬷嬷已经点亮了蜡烛,柔和的烛光从窗户纸上透出来,程素儿低着头和李嬷嬷说话的影子温馨的让人心慌。 詹霁月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是一个精巧的荷包,上面还绣着平安扣。 忽的,詹霁月拿住荷包捏着上面的刺绣,猛地蹙眉。 “原来如此。” 这刺绣——和皇后的香包一模一样! 这是娘给她准备的刺绣,江姨娘利用这个东西,放了那些毒花谋害皇后,皇后见过娘的刺绣,所以这才相信这真的出自香山清修的娘之手! 所以,真的和李嬷嬷说的那样,娘没有抛弃她,这些年真的一直给她送东西! 心尖发颤,詹霁月忍不住靠近了那个屋子。 里面传来李嬷嬷的嗔怪,“夫人怎么就让小姐走了?这些年您总惦记着小姐,什么好的都往侯府送,总算能见到一面,就这么放走了。”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能帮到她什么,总不能拖累她!我瞧着她气色不好,身上那么瘦,江惠娘定是苛待她了!” 屋内,程素儿红了眼眶,拼命拿着帕子擦拭眼角,“我以为我离开府里暗中照顾她,江惠娘和詹恒峰能对她好些,结果......” “都怪奴婢居然认错了人,这些年好东西全喂了狗!” 李嬷嬷见到詹霁月,立马知道了这些年要银子的人到底是谁,懊恼的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程素儿握住她的手,不断摇头,“不怪你!若是我能亲自去府里就不会被江惠娘利用!” “幸好这孩子平安长大,否则我绝不会原谅自己!” 李嬷嬷抱着程素儿心疼的直抹眼泪,“这些年几次除夕您都守在小姐院子外面站到天亮,奴婢都劝了您好几回您惦记小姐就去看看,莫要和小姐生分!您就是不愿意!” “方才奴婢瞧着,小姐对您生疏的很,恐怕这些年江惠娘在小姐面前说了不少离间你们母女的话!还有皇后娘娘那香包,怎么就牵扯到您身上来了?” “小姐现在被皇后盯上,会不会......” 李嬷嬷瞅着程素儿赫然惨白的脸,吓的不敢再说。 詹霁月靠在窗户边,听着李嬷嬷的话,神色微变。 每一年的除夕,娘都守着她的屋外守岁? 所以.......每年屋外年后挂着满满的红色祈福丝绸,都是娘为她挂的? 为何.......没有人告诉她! 偏着头,透过窗户的缝隙,她望着程素儿虚弱的脸,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前世今生,她都带着最大的恨意对娘,哪怕死也没想过要见娘一面,在她心里那个会温柔的抱着她哄着她的娘已经死了! 但是,现在却告诉她,原来娘一直在暗中照顾思念着自己。 “为什么不找我呢?我并不愿意留下,我愿意跟你走。” 轻轻地呢喃顺着风吹散,詹霁月眼睛一闭,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若是和娘离开京城,前世或许自己就不会犯下那么大的错! 屋内,李嬷嬷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夫人的父亲掌管江南所有盐铁运行乃江南第一首富,更是朝中皇商,夫人带着小姐离开京城或许小姐能过的更自在些。” “夫人,奴婢这个问题问了无数遍可是您总是不回答,今日瞧着小姐面黄肌瘦,奴婢都心疼的要死。江姨娘不是一个好人,她定是暗中苛待小姐至极,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小姐和小少爷!” 詹霁月留在京城,她的弟弟远送江南,姐弟分隔多年,这对他们来说都极为残忍! 詹霁月忍不住去想她的弟弟詹恒越,他被送去外祖家时只有三岁,抱着她的腿喊着要姐姐,可父亲依旧将他送走,放话只要娘一日不回弟弟就一日不是侯府的人。 前世,她到死也没见过恒越! “咳咳咳。” 程素儿激动地咳嗽,颓然的坐下,低声道:“我身上有行使巫蛊的罪名,陛下最恨巫蛊术,当年我想带着霁月和离回江南去都被母亲拦住。母亲说的没错,我若是洗不干净身上的罪,只会给霁月带来麻烦!” “侯爷顾念我们夫妻情没有将巫蛊之事宣扬到外面,但是那一晚江惠娘偷偷来见我,她说相信我不是故意害她,但是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求我放过她。” 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程素儿的手紧紧捏着帕子,隔了十几年,她终于开口,“她,她在我房中流产!” “血水就那么流在地上,侯爷冲进来狠狠给了我一耳光,他说我害人再不是以前那个程素儿,他还在我房中找到了我给别人写的情诗,江惠娘说霁月不是他的孩子,他竟然信了!” 第57章 詹霁月终于忍不住,扑进娘亲的怀里 “是我年轻气盛,他怀疑我和别人生了孩子,又陷害他的美妾,气不过就想走。可是霁月她......身为定安侯嫡女才会有好的前程!侯爷不肯和我和离,也不愿意休了我,江惠娘只给我一条路,不允许我再靠近霁月和侯府,否则就爆出我行巫蛊的事。” 有一个犯大忌行巫蛊的娘,对詹霁月的前途来说简直晴天霹雳! 詹霁月拳头一点点紧握,眉眼染上狠历。 听到这,她基本清楚了当年的脉络! 当年——娘竟然是为了自己! 为了她,忍辱负重,受了江姨娘的威胁到这香山清修,府内江姨娘还一直跟她说娘不要她,彻底断了她们的母女亲情! 那巫蛊——绝对不是巧合,甚至,绝对不是别人害江姨娘,而是她自导自演! 詹霁月心脏跳的剧烈,抬起步子想靠近娘,耳边传来李嬷嬷的声音。 “我可怜的夫人,当年那一闹一个家都散了!” “方才小姐说这香有毒,夫人您为何不告诉小姐这香您都已经用了一年之久!这要是真有毒,伤了您的身子可怎么好!” 李嬷嬷话音落下,詹霁月呼吸顿时变冷,手指抠着窗户,戳出一个洞。 程素儿低着头,挑着灯芯,轻声道:“若这香真的有毒,一年来夜以继日的用,我的身子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告诉霁月也只是徒增烦恼,我没留她也是这个原因。让她恨我吧,等我死了至少也不会难过!何况我身上的巫蛊之事会连累她,等我死了,这件事自然就不会再被提起,霁月就能干干净净的活着!” 程素儿目光遥遥的看着窗外,月色寡淡,乌云一层层的盖过去,笼罩着一层哀伤。 “我只盼着能亲眼看她嫁人,只要见她有了良人,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死? 恍惚间,詹霁月忽然想起前世嫁人前香山送来的那封信。 难道...... 干花毒性烈又狠但潜伏期长,若是今日她没有挑破让娘继续闻下去,算时辰等她嫁人那一年,娘恐怕已经——油尽灯枯! 所以,不是她成亲娘都不愿意见她一面,而是很有可能那个时候,娘已经——毒发身亡! 娘为了她,临死前写了一封信想要见她,而她做了什么,她......让詹知许去了! 詹知许其心狠毒,她无法想象前世詹知许去了香山会和娘说什么,娘会不会带着遗憾而亡! “咚咚咚。” 心跳越发剧烈,詹霁月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小姐?!” 李嬷嬷诧异的叫出声,程素儿愣愣的看着詹霁月寒着脸抬起了她的手。 手指按在脉搏上,詹霁月闭眼细细打探,眸子赫然抬起来,阴沉道:“毒素已经积攒到了肝脏,再有两年......” 会死! 和她猜测的时间差不多,等到前世她成亲那日,娘估计已经...... 李嬷嬷赶忙将房门合上,欢喜的看着詹霁月,挺清楚她说的话,整个人又僵住。 “这么严重?只是点了一年,这毒竟然这样狠辣!” 李嬷嬷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这香是庄子里送来的安神香,说是老夫人挂念夫人特意送来......侯府竟然这么想要夫人死!” 祖母? “不对!” 詹霁月冷声反驳。 “自祖父病逝,祖母已经多年不管府中事务,连她自己都不用香怎么会想着害娘。” 何况,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祖母。 祖母性情冷淡,但行事干脆利落,若是真的想要娘的性命不会想要用这种温吞的方式,只会当时就让娘自尽! 这是战场上杀伐果断,刀山血海走出来的祖母该有的气度! 程素儿点头,“母亲虽不喜我,却也不会害我,这香恐怕有人利用母亲的身份送过来。” 几乎同时,她们三个人脑中浮现出同一个人。 “霁月,这香娘不会再用,你不用插手这件事。皇后娘娘还在等你取紫金草回京,娘现在就带你去天一道长的厢房!” 程素儿神情冷漠,转瞬又化为温柔,握住詹霁月的手将她从香灰拉开,急切的带她离开屋子。 屋子里有残留的香气,她怕影响詹霁月! “带我取紫金草,然后呢,我离开这里你接着清修承受来自定安侯府有心人的陷害吗?” 詹霁月瞧着程素儿宽容的样子,牙齿咬着唇瓣沁出血来。 “你,还想把我从身边赶走,是吗?” 喉咙哽咽,詹霁月大脑充血,红着眼嘶吼,“巫蛊之术你根本没有做过,为什么要因为无中生有的事情害的我们母女分离?娘,你就不想为自己的清白努力吗?” 攥住她的手腕,詹霁月终于忍不住,扑进她的怀里,哭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娘!我好想你!” 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和她见面,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让她恨她! 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一直悬着的心仿佛忽然有了归处,一瞬间,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全部涌上来,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娘亲,詹霁月哭的声嘶力竭。 时隔多年,香香软软的女儿再度回到了她的怀里,程素儿紧紧将她抱住,小心翼翼的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听着她的控诉,心脏仿佛被人揪起来一样疼。 “你是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珍宝,我怎么会不要你!这些年,娘真的很想你!” 詹霁月的骨头膈着皮肤,程素儿一点点感受着女儿的体温,瞧着她明显被苛待的痕迹,眼底露出猩红。 明明江惠娘答应过她,只要她不再回侯府,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李嬷嬷看着这对母女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她等了这么多年,总算见到夫人苦尽甘来! “夫人小姐莫要哭了,到时候伤了身子!府中送来这害人的东西,奴婢明日就回侯府为夫人讨个公道!” 李嬷嬷哄着这对母女,心疼的拿着帕子给两个人擦脸,一手一个扶着她们坐下,分别倒了热水。 詹霁月吹凉了热水递到程素儿的唇边,朝李嬷嬷摇了摇头,“现在府中已经是江姨娘管家,就算去祖母面前说这件事,恐怕也会不了了之。”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剥夺江姨娘的管家权! 第58章 程素儿眸光狠历,她绝不允许有人伤害詹霁月 “这些年,管家的竟然是江姨娘?” 半夜,温暖的烛光下詹霁月坐在程素儿膝边,平淡的说着这几年发生的事。 李嬷嬷听着詹霁月说的话,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京中有一点地位的人家都不会让姨娘管家,何况还是侯府! “老爷这是疯了!” 李嬷嬷恨的咬牙切齿,她是自夫人嫁过来就伺候的老人,见詹恒峰把侯府的名声这样磋磨,一脸的惆怅。 她觉得她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自己在定安侯府做的下人。 程素儿紧紧握着詹霁月的手,虽说詹霁月一个字都没透露江姨娘是怎么对待她的,但是她的女儿性情大变,手上更是粗糙的厉害,脚趾头想也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定安侯府本就人丁稀薄,当年大哥大嫂带着雅儿离开京城,老爷承爵,府中本就只剩下我和江惠娘。母亲不爱管后宅之事,不愿和铜钱打交道,我出身商贾本就是娶来管家,可我走了,就只剩下江惠娘。” “老爷对江惠娘本就有怜惜之情,她屈居妾位,老爷心疼她让她管家也顺理成章。” 程素儿语气淡淡,柔和的双目望向詹霁月的侧脸,记忆中那明艳嚣张的女儿和现在明显沉稳的女儿形成鲜明对比,端庄的神情露出懊悔。 这要经历多少事,才能让她的女儿变化这么大? 她本该不谙世事毫无顾忌的肆意倾洒个性,顶着定安侯府这样大的后盾,过着惬意的一生! 可现在...... 程素儿的眼底第一次溢出恨意。 导致她女儿变成这样的人,是江惠娘,是詹恒峰,也是她! 她从未做过巫蛊之术,更没有害人之心,可为什么承担这一切的人却是她的女儿? “不可置信的是二小姐竟然婚前失贞?定安侯府就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江姨娘到底怎么教的孩子!” “不过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当年老爷和夫人刚刚成亲不足半月,不过回老家祭祖的功夫,江姨娘浑身是水的倒在马车前面,愣是楚楚可怜的抢走了老爷的心!说是家里遭了难,要去京城寻亲,这亲人寻了多年一个没找到,倒是住进了定安侯府当起了姨娘!” 李嬷嬷更是不可置信詹知许做的那些事,忍不住吐槽江姨娘。 “江姨娘并非良妾?而是父亲从路上捡来的女人?” 詹霁月头一次听说这件事,诧异的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点头,“江姨娘说她是北方遭了灾的富贵人家小姐,洪水冲毁了家园只留下她和莺歌姑娘两个人,这二人是同乡一起来京城寻亲。仗着长得不错又颇有文采,勾的老爷很快和她......” 李嬷嬷差点收不住口,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道:“小姐尚未出阁,听不得这些。” “遇见江姨娘和莺婕妤时,是哪边?是否靠近南疆?” 一个念头从詹霁月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快的抓不住。 李嬷嬷不明所以的点头,又很快摇头,“那是南疆西鲁交界之地,距离边境也有些距离。不过说起来也搞笑,江姨娘出现的巧合,老夫人怀疑她不是北祁人,特意命人去她所说的乡里查探,可惜江姨娘的确是那个乡里的富家小姐,据闻她有个哥哥还中了秀才,原本春末要来京城参加科举,本也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 “若是她身份有异,也不会嫁入侯府,夫人和小姐也不用吃这么多年的苦!” 李嬷嬷说着话,顿时又难受起来。 “若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会甘愿做妾。” 詹霁月声音低了低,心底依旧隐隐觉得不对劲。 “能入侯府也是她一番造化,偏生长的狐媚子的模样,勾人的很!” 李嬷嬷瞧着詹霁月光洁的侧脸,又开始抱不平。 “怀王风姿卓越,二小姐哪里配得上,她就该和她娘一样做个侧妃,王妃之位该是小姐的才是!” 程素儿忽然呵斥,“休得胡言!王妃辛苦,怀王能和知许做出那等事毫不顾忌她的名声,想来也不是个好东西,霁月岂能被他沾染!” 詹霁月没想到娘从未见过沈淮序却从只言片语就看出沈淮序品行有问题,诧异的望着她,心底泛着暖。 已经很久没有人将她放在心上,顾念着她的处境,考虑对方是否良配。 靠在娘的肩膀上,詹霁月浑身都松懈下来。 “这些年,你......” 程素儿心疼的摸着她的脸,声音发不出来,那一句你过的好吗,就像是刀子扎在她的喉咙。 显而易见的答案,让她无法正视自己做的决定。 为了霁月她逃到了香山道观这么多年,对霁月来说,是不是太过于残忍! “你爹,他多少对你该有些情分,若江惠娘磋磨你,你就去找你爹,江惠娘应当不敢把你怎么样。” 程素儿对詹恒峰依旧抱有幻想,詹霁月讽刺的扯了扯唇,没有应声。 “娘,请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爹的亲生女儿?” 察觉到程素儿情绪低落,詹霁月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偏着头,轻轻问道。 程素儿神情终于激动,咬牙道:“他们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手里力道加重,程素儿悲愤道:“我只嫁过一次,只有你爹一个夫君!你自然是你爹的女儿,定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她自小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当年愿意留在香山道观清修就是为了儿女能有个好日子,可是现在竟然有人敢在詹霁月面前嚼舌根? “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娘去撕烂她的嘴!” 程素儿惯来温婉,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凶悍。 抓着詹霁月的胳膊站起来,气势汹汹就要朝门外走,詹霁月失笑,将她拦住。 “并非有人嚼舌根,而是祖母院子里的姐姐们想让我死个明白。” 这些年她都疑惑爹为什么不疼自己,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小时候太跋扈让爹对自己反感,所以她收敛了性子,乖巧的在江姨娘手底下讨生活。 今生,终于知道了真相! 程素儿听着她的话,冷静下来,本就是个极其聪慧的人,哪有不明白老夫人院子那些丫鬟的用意的,心底生出感激。 一下又一下的摸着詹霁月的后背,程素儿眼眶微红,哽咽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是娘对不起你! 詹霁月轻轻摇头,身子朝前靠进程素儿的怀里,轻喃道:“能这么在娘的怀里撒娇,霁月就不觉得辛苦!” “江姨娘其心歹毒,她借着娘的刺绣去害皇后娘娘,当年那巫蛊之术恐怕也有问题!娘放心,女儿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心结解开,詹霁月紧紧抱着程素儿的腰,在她怀里猛吸一口,忽然抬起头,站起身,“娘在香山等我,府中的杂碎女儿会处理干净!” 然后,让娘清清白白的回京! 程素儿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担忧的跟了过去。 詹霁月递给李嬷嬷一张药方,让李嬷嬷扶程素儿回屋。 “干花毒虽然烈但是也很容易解开,只要按照药方准时吃药,一日三次细心调养,半年后娘的身体就能康复。” 詹霁月很庆幸,这次还来得及救娘的命! “小姐万事小心!” 李嬷嬷捧着药方,感叹詹霁月竟然学会了医术,不住地擦着眼泪。 詹霁月朝她露出一抹笑,凭着记忆大步朝着天一道长的厢房走去。 与此同时,李嬷嬷拿着药方小心的放在桌上,去喂程素儿热水。 程素儿靠在床上,一直无神的面容此刻神采奕奕,就像是终于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打破了眼底的死寂。 “霁月这孩子一定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嬷嬷你去一趟京城打探一下,江惠娘若是......我绝不会让她害了我的女儿!” 第59章 天然的压迫感袭来,男人停在她的面前 深夜,詹霁月走入了香山深处。 和香客们所在的客房不同,道长们的厢房都在香山深处,天一道长身为香山道观的主人,厢房更是在山顶。 这就意味着——她要独自爬上山! 北祁已经入秋,夜里寒风习习,吹的人越发清醒。 抬脚踏上松软的泥土上,詹霁月抬头看着漆黑的深山,陡然心悸。 李嬷嬷进屋前给她拿来灯笼,原本想要送她去天一道长的厢房,但是被她婉拒。 大半夜的,带许多人去见道长于理不合。 “哒哒哒。” 山里不断发出诡异的风声和脚步声,詹霁月闭上眼,脑子里不断回忆着和娘在一起的画面,心中的恐惧消散了一些,唇角缓缓扬起弧度。 前世,她从不知原来娘是为了自己才会苦守香山。 更没想到江姨娘竟然陷害娘用巫蛊之术,甚至还挑拨她的身世! 桩桩件件,她都要江姨娘还回来! “若是想要剥了她的管家权,便要从她的错处下手,可府中账簿一直被张婆子管着不给人看,庄子里......” 庄子里竟然给娘送有毒的香,显然已经被江姨娘收买! 她该从何处开始下手? 埋着头一点点朝山顶攀爬,月光皎洁,落在她的脸上,竟是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轰隆隆。” 前面陡然发出猛兽警告的低吼,詹霁月低头想事情,猛地听见,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昏暗的山路层层叠叠的树影就着月光落在地上,她的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是个男人! 詹霁月停下脚,手里的灯笼——忽的灭了! 警惕的捏紧手里的灯笼把子,她沉沉的望着前方,呼吸变冷。 这不是天一道长! “阁下何人?” 强大的气息隔着几丈远冲到她的面前,侵略的危险感自下而上直冲天灵盖,就着昏暗的光线,隐约能看出男人身姿挺拔,气势非凡。 阴暗中,那双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仿佛在盯着一个猎物,目光灼热又充满占有欲,仿佛随时要将她生吞入腹。 这种感觉,隐隐的有些熟悉! 脚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腰间忽然涌上一股风力将她托住,男人只是抬起手,她竟寸步难行! 僵持在原地,强大的气势逼的詹霁月浑身发冷,那压力笼罩在头顶,额头登时冒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庞往下滚。 危险! 香山之内竟然有这样危险的男人! 他不回答她的话,脚步缓缓朝她靠近。 天然的压迫朝头顶袭来,男人停在她的面前,詹霁月的心脏忽的颤了一下,抬起头,迎上一张令人窒息的魔魅的面容。 “大小姐。” 低醇的嗓音幽幽开口,面前的男人陡然弯腰,那张引人沉沦的脸赫然靠近,呼吸交缠之下距离仅毫米。 浓眉皱起,他的脸上泛着明显的怒意,低沉的气息倾洒在她的脸上,顺着她的耳畔将她缓缓包裹,嗜血的轻笑落了下来,“三更半夜,你打算孤身去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 黑色的锦袍随风而起,恍惚间,仿佛魔君在世。 看清面前之人是谁,詹霁月浑身松懈下来,抿唇道:“大将军。” 傅熠然,为什么在这? 骨节分明的手赫然掐住她的下巴,强制的逼迫她看着自己,声音一字一句从喉咙滚落,“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大小姐。” 三个字,吐的咬牙切齿。 詹霁月懵懵的看着他,张口回道:“我是打算去天一道长......” 等一下,谁说天一道长是陌生男人? 他既不陌生,也——不是男人啊! 何况,他们还没成亲,她去哪这人管的未免太严了! “五皇子急需紫金草,唯有天一道长有此药材,宫中恐怕等不及,还请大将军放行!” 这人,能不能别碍事! 詹霁月脑子正乱,被傅熠然这么打断,所有想法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也不知是不是和他熟了,以前见他就会有的畏惧竟然小了许多,至少现在——她能狠狠瞪他一眼! “怎么,翅膀硬了?本将军和你的仇还没算,人还没嫁进来,合作尚未完成,大小姐就不打算听话,给本将军使脸色?” 伸出手臂,黑色的影子从詹霁月眼前晃过,傅熠然将她拦住,转身将她禁锢在怀里。 傲慢的瞧着她,唇边泛着微微的嗤笑,抬起她的下巴,瞧着她红润的唇,眼底划过暗芒。 一点点的压低身子,冰凉的唇瓣险些蹭到她的唇角,两人距离咫尺之间,只要稍微碰一下,就能亲上。 詹霁月不敢呼吸,瞳孔倒映着男人放大的脸,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喉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傅熠然,比起沈淮序来俊朗太多,他带着令人神魂颠倒的魔魅,仿佛一眼就能带着人沉沦到地狱深处,他们分明已经做了比接吻还要亲密的事,可现在,她却被即将亲到的唇搅合的心神不定。 “咚咚咚。” 心跳越发剧烈,比起前世成亲的声音还要大! 他们之间是敌人,是合作者,是对立也是同盟,他们之间隔着儿时的仇恨,但他们气氛暧昧,几乎让人窒息! 危险! “吱呀。” 前方的房门忽然打开,一身道袍的天一道长望着两个纠缠的身影,双目一亮,蹲在地上揪起草塞进嘴里支着下巴炯炯有神的看戏。 那堪比太阳的视线太灼热,詹霁月猛然回神,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快步走到天一道长面前,沉声道:“苍爷爷,詹霁月求见。” 正准备吃瓜的天一道长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丫头,花白的头发随风飞舞,张大嘴,叼着的草掉在了地上,喃喃道:“求见?求啥见?” “这不已经见了吗?” 细长的声音飘出来,仿佛鬼魅。 傅熠然眉头微拧,不自然的瞥了一眼天一道长。 这人的声音——像是太监! 浓眉紧蹙,他的眉宇之间浮现出一条折痕,似乎明白了方才詹霁月隐隐的嘲弄是什么意思。 一个年逾古稀的太监...... 詹霁月深夜去见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而且,詹霁月喊他苍爷爷...... 他们认识? “你喊我苍爷爷干什么?这世上只能有一个人喊我......等一下,你说你叫什么,你是小霁月?” 天一道长蹭的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娃娃,震惊道:“你长这么大了?!” “詹戒闽那老头子已经死了这么久?” 第60章 毫不犹豫的出卖傅熠然!黑暗料理给他吃 詹戒闽,老定安侯的名讳,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提了! 詹霁月神色顿了一会,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只手朝着她的后脑勺拍了几下,天一道长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笑眯眯道:“看开点小霁月,再过几年老道也要去见那个老东西了!” “十几年没见过他了,还真有点想他!” 天一道长打了个哈欠,嬉皮笑脸的开口。 詹霁月望着天一道长,眸光闪了闪。 五十年前,天一道长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武艺高超是个难得的武学奇才,祖父几次相邀,终于说动他拜在祖父麾下为国出战。 那年,他随着北祁军征讨南疆,一时不察卷入陷阱被南疆人活捉。 谁也不知道他在南疆发生了什么,祖父将他救出来时浑身是血声音变得越来越像女人,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甚至军医警告,他体内蛊虫太多,甚至有可能会影响旁人。 他让祖父杀了他或者将他丢下自生自灭,祖父不肯,冒着同样被中蛊的危险贴身照料。 南疆趁着他们疲倦夜袭,所有人身陷囹圄,天一道长急不可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们身染鲜血。 情急之下,做了一个决定。 南疆蛊虫想要解毒,有一种办法干脆利落——在那个夜里,挥刀自宫。 他再不是男人,却扛起了北祁最重要的一场战役,他凭着一己之力救下所有人,强大的意志让他撑到了北祁军队的支援。 再后来,天一道长离开了军队,来到了香山道观。 他要为所有死去的将士们祈福,为他们超度。 祖父劝了几次劝不动,只得随他心意。 后来北祁日渐强大,他们也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詹霁月从小就被祖父带来山顶让天一道长玩,不得不说,那段时间,狗都嫌弃的年纪里詹霁月遇见了比她更皮的人! “老东西病逝,你也不来了,苍爷爷攒下来的好东西都没人吃了!” 天一道长望着詹霁月的目光亮了好几度,脑海中浮现黑乎乎的一团东西的画面,詹霁月狠狠打了个哆嗦。 “霁月长大了,不吃.....” 话音未落,天一道长已经兴奋的冲到房子里,大声嚷嚷,“我去给你拿!” 一阵风吹过,詹霁月打了个寒颤,下一刻,面前摆上了一盘油光发亮带着隐隐恶臭的混合物。 “这是......” 詹霁月鼓起勇气伸手戳了戳那一团东西,眼皮疯狂抽搐。 “蛇油煎蚕蛹!苍爷爷舍不得吃,手底下那些小道士都想要我都不给,你来了得给你吃!” 天一道长认真的看着她,两只眼睛透露着兴奋和期待,胡子顺着风翘了翘,就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这东西吃了——会死吧! 詹霁月嘴角已经开始无意识紧抿,呼吸也越来越轻,只是闻着味道,她的胃已经开始翻滚。 痛苦到被她强行忘记的记忆冲破枷锁涌上来,她清晰的记得四岁那年吃了一盘苍爷爷做的油炸苍蝇,吐的昏天黑地差点命丧当场,北祁唯一一只五百年的人参被拿了出来熬成汤保住她的小命! 这种黑暗料理,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见! “霁月今日带了客人,不如给大将军吃!” 忽的,詹霁月想到一个人。 毫不犹豫的将傅熠然出卖,抬起头,目光所及空无一人。 垃圾! 竟然跑了! 天一道长幽幽的气息已经朝她凑近,詹霁月打了个激灵,后背冒出冷汗。 “不给他吃!那位客人,可不是寻常之人,小霁月,稍有不慎恐怕满盘皆输啊。” 手里的东西被端走,天一道长蹲着拿起那一坨就往嘴里塞。 詹霁月怔怔的听着天一道长的话,低声道:“我知道。” 傅熠然是深夜里的毒蛇,被他缠上,不死不休。 但是,她不得不找他帮忙! 天一道长瞧着她的神色,忽然笑出声,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头顶,意味深长道:“你不知道。” “你想的意思和我说的意思,不但不一样,恐怕还截然相反。那遥远的一世,他曾为你......罢了,你不该知道这些。” 天一道长掐着手指算了一会,欲言又止的朝詹霁月望着,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气的满脸通红,下一秒,嗷的抹着眼泪,变脸速度堪称神级。 “苍,苍爷爷,你没事吧。” 小时候詹霁月就知道苍爷爷是个古怪的小老头,没想到十年过去,还这么怪! 不过,也正是这份不着调,驱散了多年不见的生疏。 天一道长对她,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前世,她不该因为娘在香山所以连带着苍爷爷也不来看! “没事!没事!小霁月不难过,你怎么这么瘦,受苦了嗷!” 天一道长心疼的去抓詹霁月的小手,眼看就要抱上去,空气中陡然溢出恐怖的气压,压迫感沉甸甸的顶在头上,天一道长下意识抬头往树上望,胡子一颤,脸色发白,赶忙松了手。 “不敢碰不敢碰,拿命换来的可不能碰。” 天一道长神神颠颠的不知道说什么东西,詹霁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头顶却什么都没有。 “苍爷爷,霁月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 和苍爷爷闹了这么久,詹霁月终于提起正事。 天一道长自顾的捡着盘子里的食物往嘴里塞,“吧唧吧唧”吃的香,迷迷糊糊问道:“有什么事直说,唯有小霁月,用不上求这个字。” 这是挚友看中的孙女,他啥都能给! 詹霁月恭敬的起身,朝天一道长屈膝行礼,轻声道:“我想求一味药材,紫金草。” 紫金草千金难求,宫中太医院都没有这味药,前世沈淮序为了詹知许耗费人力物力方才在香山找到这味药,为了买下这味药材,几乎搬空了怀王府。 那时,沈淮序知晓詹霁月的娘就在香山,动过让詹霁月求娘的念头,但顾忌自己是以姐夫的身份照顾妹妹,不敢兴师动众,等他拿来紫金草给詹知许服下,下人禀告詹霁月这才知道究竟花费了多少银子。 可笑做到这个地步,詹霁月都没能察觉到沈淮序和詹知许之间的不同,还以为他是为了给自己体面! “紫金草难得,只要苍爷爷肯给,无论任何要求霁月都能答应。” 香山贫困,皇后娘娘已经暗许她可花费万金,只要能救下五皇子,什么代价都值得。 天一道长古怪的瞧着她,眨巴了眼睛,“紫金草?” 随手捡起他叼在嘴里又吐出来的草,天一道长晃了晃,“就为了这个,值得你特意跑一趟?” ??? 詹霁月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就着月光,脚底下踩着的一大片山头——全是! “这,就是紫金草?” 詹霁月嘴角抽了抽,弯腰拔了一根仔细研究。 和医书上描的不太一样。 “傻娃娃,紫金草外面有一层绿色的外衣,要扒开的。” 天一道长扒开给她看,露出里面紫色的嫩芽,“这东西甜的很,是苍爷爷做甜品用的糖,你要都拿去!” 大手一挥,整个山头的紫金草都任由詹霁月提取! “谢谢苍爷爷!” 没想到竟然这样轻松! 詹霁月欢喜的起身,刚拽了三颗紫金草,面前的老人忽然栽了下去。 “苍爷爷!” 詹霁月赶忙上前,天一道长捂着肚子干嚎,“痛痛痛!” “老道难道大限将至?这肚子抽抽,痛啊!” 紧紧抓着詹霁月的手,天一道长感激道:“幸好上天将小霁月送过来,不然老道要独自死在这深山,无人送终!” “苍爷爷你别说话了!” 詹霁月艰难的将天一道长送进屋子躺下,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嘴角抽了抽。 “苍爷爷,你食物中毒。” 第61章 神神叨叨的天一道长!詹霁月觉得四周太安全 两个人同时朝屋外看过去,目光落在那已经舔干净的盘子上。 这倔老头,啥玩意都吃! “您等我会,我给您抓药!” 詹霁月安抚的替天一道长盖上被子,又在地上放了木桶让他吐,几根银针扎在他的喉咙和小腹,急匆匆走了出去。 香山人杰地灵草药众多,所幸食物中毒所需的药材十分常见,点了灯笼很快凑齐。 点了一把火,浓郁的药香带着苦涩的味道飘散在整个山头,树顶上,一抹黑影阴沉沉的望着她,唇角扬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明明,京城还有那么多的事要他忙,偏偏他想盯着这个女人。 “詹霁月,你当真是我的劫。” 想要她死,又舍不得她死,想折磨她,又想宠着。 他的病,似乎越来越重了! 子时的深山笼罩着一层薄雾,猛兽的低吼此起彼伏,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詹霁月偏头,对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嗷呜。” 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面前晃过,小老虎咬着一只兔子屁颠屁颠的甩着尾巴跑了。 詹霁月抬起头,望着四周。 她总觉得自己身边安全的有点诡异。 “小霁月,苍爷爷不行了!苍爷爷跟你嘱咐两句,苍爷爷的小金库藏在床底下,足足有个百两黄金,这山头的地契在你娘的厢房边第三棵树下面的盒子里,还有十几个道士没回来你替我等着他们回来,每人给点钱让他们自己练丹药去!” “那长生不老药啊老道也写出来了,你按照那个方子......” 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詹霁月扶着天一道长起来给他灌了下去,幽幽道:“那长生不老药要是真成了,你自己偷偷吃,可千万别祸害别人!” “这药我煮了三日的份,你每日加一些开水温着喝,很快就没事了。” 在他房里环视一圈,詹霁月拿走所有不明状物,没好气道:“这些都不给用了,等会下山我去找娘一趟,让她每日给你送些吃食来。” 整日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天一道长竟然还毫发无损唯有今日食物中毒,真是出奇!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祖父一个样,说话都老练的很,就喜欢教训我!” 肚子舒服些了,天一道长也不再咧咧,从怀中拿起一个黄色的护身符塞到她手里。 “道观没别的东西,就是祈福多,平安福我开过光,你带在身上!” “你娘这些年不容易,你们之间也有不少误会,这次莫要再让遗憾继续了!” 天一道长紧紧抓着詹霁月的手,敛了嬉皮笑脸神色格外认真,“现在的好日子来的不容易,丫头,你要好好珍惜,想为自己报仇尽管去做那是他们欠你的,可别陷进黑暗里看不清前路,比起报仇,眼前的温暖也是你该守护的。” “好好看看周围,你要做的事可不止你以为的这些,还有些人也在等你的救赎。” 话音未落,天一道长忽然捂住胸口,吐出血来。 “咳咳咳。” 拔了身上插着的针,天一道长无奈道:“我只能言尽于此,再说多了就真要去见你祖父了!” “老东西最放心不下你,我怎么也要等到你选了夫婿和和美美生了胖娃娃再去见他!苍爷爷知道你苦,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有祖父你娘苍爷爷这么多人爱你!” “你这双手,也曾抓着刀剑立誓保家卫国,你生来就该是翱翔的凤凰,不该拘泥眼前黑雾,陷入泥泞耍着诡计,等你看清了想做的事,拿起武器,去做你想做的事!苍爷爷一定帮你!” 字字句句似乎都意有所指,难道苍爷爷看出她已经经历过一世? 曾几何时,她并不相信所谓的神佛天道,但是自己经历了重生这样离奇的事,不得不正视起来。 “苍爷爷......” 詹霁月还没问出声,天一道长已经松开她的手,长呼一口气,打着哈欠又露出不着边际的样子,“真是困啊!” 詹霁月拧眉看着他,放下手中的药碗,眼前不断浮现出前世种种血腥,喉咙一哽,眼底迸出杀气。 闭上眼,强行压下情绪,詹霁月低声道:“苍爷爷,您......相信重生吗?” 天一道长捂着肚子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张大了嘴,“啊?重生?啥子重生?我吃下去的那些蚕蛹活过来了?” ...... 詹霁月嘴角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 苍爷爷神神叨叨的难得有清明的时候,她不管说什么恐怕他也听不明白,那些离奇的事还是不要说的好,免得让人为难。 说不准,以苍爷爷的个性还以为她鬼上身,要被绑起来泼上黑狗血驱邪! 詹霁月轻轻笑出声,将三日的药都放置妥当,小心的拿起紫金草站起来。 走到门口,詹霁月偏头,还是开了口,“苍爷爷放心,曾经的错霁月一定不会再犯。” 前世今生,她做的所有的错事,害的祖父一生心血白费还搭上威名的事,她再也不会做了! 这次,她不是定安侯府懦弱可欺的草包,不是怀王不宠爱的王妃,不是阶下囚,而是堂堂正正的用双手为自己创造风采的詹霁月! 关上门,身后涌来诡异的杀气,初秋还算温暖的气温下四周带着冬日的阴冷,詹霁月眼尾朝身后看去,掠过一抹白色的影子。 唇角讥讽的勾起一个弧度,她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继续朝前走。 就在她最放松的时候,一个女人提着一把剑冲了过来,眼底露出无尽的狠意。 “大姐,你去死吧!” “嘭!” 詹霁月微微闪身,那人影一个没站稳跌了下去,摔在地上。 “詹知许?” 看清那人的脸,詹霁月眯了眯眼。 真难为这么远,她还跟了过来,等到现在才行刺! 詹知许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五官扭曲,厉鬼一般直勾勾盯着詹霁月,冷笑道:“詹霁月,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虽然是准怀王妃,可我被胡家缠上已经声名狼藉,若倒霉的是你至少还有虎符傍身能让王爷保你,可我什么都没有,就算嫁过去也只能让王爷厌烦!” “你为什么还活着?死在那两个杀手手里不好吗?非要我亲自动手!” 詹知许咬着牙,眼底沁出猩红,“虎符我必须拿走!詹霁月,死在香山没有人会查你的死因,受死吧!” 第62章 她怎么忘了,她生来就该是翱翔的凤! 烛火幽幽,詹霁月手中的灯笼一瞬间又被熄灭,眉间微挑,眼见詹知许拿着长剑再次朝自己冲来,掌心动了动,袖口的银针落在指缝。 “嘶!” 眼疾手快,詹霁月趁势扎入她的脖子。 浑身陡然发麻,像是被定住,詹知许双瞳赫然放大,眼睁睁看着詹霁月收回手,恨的想要踹过去,可全身却完全不动。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詹知许张大嘴,厉声道:“你这是什么妖术!詹霁月你放开我!” 放开她? 放开自己找死? 詹霁月冷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撇。 “啊!” 手里的长剑冒着寒光掉在地上,詹知许骤然惨叫。 詹霁月竟然把她的胳膊掰断! 一根银针极快的扎入她的耳后,詹知许有了片刻的放松,弯着腰朝詹霁月扑过去。 詹霁月早有所料,抬起膝盖,朝着她的小腹狠狠踹了过去。 “嘭!”的一声,詹知许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妖术!你从香山学了妖术!” 詹知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嚎叫。 詹霁月抽出银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优雅的蹲下身子,手指钳住詹知许的下巴,轻笑道:“这不是妖术,不过是银针封锁你的穴道罢了。” “倘若你肯花一点点时间看看书,不要全身心都投入在如何打扮自己给自己找噱头,或许就不会这么愚蠢。” 买通杀手不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然独自跟来香山意图亲自动手杀了她。 詹知许究竟是太高看自己还是太小看她! “不对!这不可能!你可是詹霁月,什么都不会的詹霁月,你怎么可能会这些东西!你一定被妖怪附身,你根本不是我大姐!” 詹知许双手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双眼猩红的瞪着詹霁月,毫无理智的乱吼乱叫,丝毫没有平日里京城第一才女的风雅。 她不甘心也不可置信,她怎么会输给詹霁月,还被她如此屈辱的钳制! 詹霁月轻轻勾了勾唇,瞧着她落水狗一般的神情,俯下身,在她耳边呢喃,“别忘了,七岁之前,我可是备受瞩目的天之娇女,我这双手,便是没有医术也能将你打败!” 她自小跟着祖父学习武艺,三岁射箭五岁骑马六岁耍大刀,光说天分,整个京城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她! 就连祖母都曾夸她不愧是定安侯府的嫡女! 可惜,前世她竟然荒废了自己一身武学,被江姨娘和詹知许强压至死! 抬起脚,勾起被詹知许丢在地上的剑,詹霁月握在手心,狠狠朝詹知许劈过去。 猛烈的风灌到面上,剑刃比起詹知许用时锋芒数倍。 白光闪过,杀意迸发,死亡的恐惧感霎时笼罩全身,詹知许惊恐的闭上眼,耳边传来“唰”的一声,那柄长剑犀利的刺入泥土,一剑插到底! 熟悉的感觉让她热血沸腾,脑海中不断浮现曾经习武时的兴奋。 忽的,詹霁月忽然想起苍爷爷的话。 她生来就该是翱翔的凤凰,不该拘泥于阴谋诡计,脏了自己的手! 祖父耗尽所有希望在她身上,她却成了一个怯懦不敢言语的妇人,简直该死! “竟然这么强,你竟然还这么强!” 她怎么忘记了,当年祖父最疼爱这个贱人,亲自教她习武射箭,堪堪五岁她的箭术就已经比寻常十几岁的男儿还要好! 詹知许浑身瑟缩,瞳孔涣散,白皙的脸上被锋利的剑意刷出一道红痕,眼泪登时滑落,机械般的望着地上只剩下剑把的长剑。 “不是!不该是这样!詹霁月,我只是想要你的虎符!你死在香山,谁也不会去查你的死因,王爷想要的有了,我也能安安稳稳的当上王妃,所有的好日子都有了,只需要你死而已!” 詹知许疯疯癫癫的开口,詹霁月好心好意的提醒,“同样的,你死在香山,也没有人会查你的死因。” 詹知许愤怒的抬起头,“爹疼我!王爷也会查!” “沈淮序只要虎符,对你的那点爱意在前途面前不值一提!至于爹,他或许真的会为你做些什么,但他不敢和宫里作对。” 她的手里有虎符,只要她愿意,沈淮序定会保她,甚至,只要她肯透露给陛下,连皇帝也会保她! 这样一个重要的东西,前世她竟然白白给了沈淮序! 詹霁月后知后觉,祖父哪怕死了,竟也给她留下了最重要的保命符! “咚!” 詹知许浑身顿时失力,跌在地上。 她很清楚詹霁月说的都是对的,爹再怎么喜欢她,也不会为了她和王爷闹掰! “虎符凭什么在你身上!都是祖父的孙女,他为什么只疼爱你!” 詹知许愤恨的开口,蔓延爬满血丝。 “祖父曾经也疼爱你,可惜你为了帮你娘争宠,年仅四岁就在祖母的碗里下泻药还冤枉我娘,你这样的心机,祖父断然看不上你!何况祖父教你习武,你动不动就哭,拿什么担得起虎符!詹知许我不会杀你,你收买杀手意图行刺,这件事我会好好告知父亲。” 詹霁月懒得再看她,她正在思考该如何推倒江姨娘,詹知许自己倒是送上门! “詹霁月!你!你!” 詹知许歇斯底里的怒吼,眼睛死死盯着詹霁月,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詹霁月轻轻地抬起手,詹知许顿时缩了脖子,小脸惨白,不敢再开口。 扒了她的外裙拧成绳子绑住她的手,詹霁月收回银针推着詹知许往前走,山里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詹知许兴奋的瞪大眼。 最好来一只狼,把詹霁月活生生吃了! 詹霁月扫了她一眼,将她往前面推了一下,詹知许顿时哇哇大叫。 “大姐我是你妹妹啊!你一直最疼我,怎么能拿我当挡箭牌!我不想死!” 詹霁月讥讽的扯唇,幽幽道:“现在说姐妹情谊,晚了!” 眼底溢出戏谑,詹霁月忽然凑到詹知许耳边吹了一口气,在她惊恐的时候猛地松开手。 “啊!” 第63章 偷卖庄子?詹霁月开始整顿江姨娘 詹知许吓的捂住双眼,下一瞬,一个影子急匆匆的冲来,大口喘着粗气。 “小姐!” 还没等话音落下,古怪的声音又响起,“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是人! 不是狼! 詹知许松口气,赶忙睁开眼,嚷嚷道:“救命啊!大姐疯了!她要杀了我!” 耳边传来詹霁月低低的轻笑,詹知许看清来人,脸色瞬间耷拉下来,“秋竹!怎么是你!” 秋竹是詹霁月的贴身丫鬟,来谁都有可能救她,但秋竹不会! “你怎么来了?” 詹霁月面上露出意外,朝秋竹伸手,仔细的擦去她额前的汗珠。 秋竹不好意思的吐舌头,小声道:“奴婢查到一些事,想着您回来再说可能来不及,所以特意寻个理由出来了!” “李嬷嬷见奴婢着急,给了奴婢灯笼让奴婢来山顶找您!可跑死奴婢了!” 警惕的瞧了一眼詹知许,秋竹拉着詹霁月走到一边,悄声道:“小姐吩咐奴婢打听的事有消息了!” “奴婢听说江姨娘吞了侯府的钱!咱们定安侯府看似很有钱但是实际上附近几个庄子都已经入不敷出,江姨娘甚至还偷偷变卖了几处庄子,早前奴婢塞钱打听那些婆子都不肯说,最多说一句最近的月例银子少了,但是正好厨房的一个婆子有个远房表弟来闹事。” “他们带着人进来就拿东西,说定安侯府欠他们钱不还,拿走了粮食却不给工钱,他们这些人都要饿死了!” “他们想要去见江姨娘,但是都被婆子们拦住,奴婢瞧着他们衣衫褴褛,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要是真的,府里的钱财恐怕早就出了问题!” 定安侯府自高祖皇帝起就分了不少田地,加上京城里的府邸总共有五处庄子和不少田地,每年应当有三千两白银的收入,父亲承袭定安侯每个月光是月例就有两百两,再加上祖父和祖母积攒下的家业,怎么也不会沦落到欠那些农户的钱不还的地步! 再者,祖母膝下有两子,大伯早在多年前就离开京城与本家分家,父亲唯有娘和江姨娘两个女人三个孩子,娘多年在香山自给自足不需要月例,弟弟恒越在江南外祖家更不需要定安侯府给花销,自己则多年穿戴詹知许不要的东西,食不果腹。 这种绝对充足的情况下,江姨娘竟然变卖了庄子? “看来,这其中猫腻不小!” 詹霁月唇角勾了勾,眸光落在詹知许奢华的衣裙上,喉咙溢出冷笑。 “这附近就有定安侯府的庄子,夜色已晚,我们去庄子里休息。” 詹霁月朝秋竹抬了抬下巴,秋竹连连点头,拉扯着詹知许起来跟在詹霁月身后。 她不需要知道詹知许为什么会被小姐绑住双手还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只需要知道这是小姐做的,就会坚定的跟着小姐的步伐走! “大姐你究竟要做什么?我的腿好痛啊!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虎符我不要了,我会让王爷迎你进门,我们姐妹莫要再闹了。” 詹知许直到现在还在打感情牌,换上楚楚可怜的面容,小跑到詹霁月的身边撒娇。 詹霁月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上了秋竹带来的马车,径直朝附近的庄子行驶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来庄子做什么?” 三更天,她们终于到了庄子。 黑夜已经隐隐有了破晓的苗头,几个壮汉扛着锄头准备干活,冷不丁见到人,一脸气势汹汹。 “又是主家来催收的?今年的粮食我们已经交过了,真的没有了!你们还欠我们三十多两,那是我们一群人一年的工钱!你们不给钱就算了,我们打算自己种点东西就当抵债养活我们自己个,你们还要来收?” “我们也是人,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们?夫人管家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欠款!” 一群人将詹霁月的马车团团围住,脸上的横肉抖了好几次,叫嚣的扬起下巴,举起手里的锄头看着要打人。 眼睁睁看着帘子打开,一群人脸上露出恐惧,手里微微发抖。 “噗通。” 詹霁月从马车上下来,一群人再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有几个甚至开始哭出声,“我们是下人可是也要活命,每年的征收越来越多,可是主家欠我们的从不还,我们上有老母下有孩子,真的熬不住了!求求你们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寂静的夜晚,凄惨的哭嚎声带动着心弦,让人心碎的厉害。 詹霁月第一次见这种场景,让秋竹将他们拉起来,目光望向四周。 昏暗的光线下依稀能看见田野,这里打理的很好,结满了金黄色的麦穗,然而另外一边,却土地贫瘠,什么都没种下。 “怎么是个姑娘?” 一群人哭干了眼泪,愣愣的抬起头,左右看看,只有三个女人,脸上顿时露出凶相。 “这位是侯府嫡小姐,今夜距离此处近,想着来这里休息一晚上,几位大哥莫要失礼。” 秋竹察觉到不对劲,率先开口,身子挡在了詹霁月的前面。 “大小姐?” 几个人面面相视,眼里的敌意丝毫不减。 “我们这粗茶淡饭,大小姐恐怕住不习惯!已经三更天,直接往前走,没多久天就亮了!我们还要干活,没办法伺候几位主子,赶紧走吧!” 几名壮汉毫不犹豫的赶人,拿起地上的铁锹就往后走。 “我并非江姨娘的女儿,来附近是为宫里办事,顺便来看看我娘。” 詹霁月垂眸,屈膝朝这群人行了一礼,“霁月多谢诸位这些年来对我娘的照顾。” 这些人的身上有一些熟悉的味道,是那个干花毒的香! 娘说过,这些东西是庄子派人送来,看来,就是这里! “夫,夫人.....” “这位是夫人的女儿!侯府的嫡小姐!那个嚣张的小丫头!” 有几个人捅了一下为首的壮汉,几个人脸色微变,身子朝后面退了几步,瞧着詹霁月面色隐隐露出警惕。 “江姨娘欠你们多少钱,我来还。” 第64章 詹霁月说完话,诡异的阴冷贯穿整个马车 “你来给?你要怎么给?难道你一个姑娘家都有那么多钱银子?” 一群人纷纷质疑起来,有几个人眼神都变得格外敌视。 若是定安侯府连一个十五岁小丫头都有三十两银子,但是却欠着他们这些农户的钱,岂不是欺人太甚! “我个人的确没有那么多银子,但我能帮你们找府中要回来!”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从发中取下一根发簪,递给了为首的壮汉。 “我娘一直说做人要感恩图报,这些年我不再像儿时那么得宠,身上也没有多少体己,可是你们照顾我娘就是霁月的恩人,我愿意帮你们。” 稀薄的月光透过云层打在她的身上,一袭白裙夜间翩翩起舞,气质清冷孤傲,眼眸没有儿时那么犀利却多了一层看透世态炎凉的悲悯,眸光流转间,无端挑动众人的心弦,通身绽出的气势来自骨子里的高贵,令人忍不住臣服信任。 “你说能帮我们,要怎么帮?” 壮汉红着脸小心的收下作为信物的发簪,压着声音问道。 詹霁月抬眸,目光看向荒凉贫瘠的另外几块地,幽声问道:“在给你们解决方案之前,我想知道那里种了什么?为什么和这里的丰收之态完全不同?” 几个壮汉面面相视,几次张嘴,又像是顾及什么没敢开口。 詹霁月轻轻笑了笑,声音带着几分凉薄,“不想说便罢了,明日休沐,父亲和祖母都在府里,希望你们能在黄昏前带着足够的证据及时赶到定安侯府。” 停顿了一下,她朝为首的壮汉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几个人有商有量说了好一会,詹知许站在庄子的地面上浑身难受,伸长了脑袋想去偷听。 她听娘说过欠了庄子里不少钱,而且还...... “大姐不是说要休息吗?还在那和那群人说什么悄悄话!” 詹知许站不住了,忍不住推了一下秋竹,趾高气扬道:“你去把大姐叫来!大姐尚未出阁,跟男人凑那么近说话,也不怕名声不好!” 她怕詹霁月和这些人使坏要欺负娘! 秋竹瞪了詹知许一眼,身子朝前靠近挡住了她的视线,阴阳怪气道:“小姐是正经主子,吩咐庄子里几个伙计名正言顺,不像二小姐您......名声上的事,您还是少给小姐出主意!” 詹知许顿时急了,气恼的抬手,手腕被绑住抬不起来,恨恨的盯着秋竹,冷笑道:“你这个贱婢,给我等着,等回府我定要娘将你发卖出去!卖到人牙子手里拔了舌头,丢去怡红院!” “二妹果真见多识广,尚未出阁竟已经知道怡红院这等地方,看来日后王府有你真真好事一桩。” 詹霁月的声音从她们面前落下,伸来一只手,牵住了秋竹。 詹知许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疯了一样朝詹霁月大喊大叫,“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取笑我?” “你以前那么疼我,我腹痛你甚至可以为我跪在地上为我按揉,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奴婢羞辱我?到底谁才是你的妹妹!” 她想不通,以前詹霁月对她予取予求,什么条件都能答应,自从落水事件后一反常态,连装都不装,直接将憎恶摆在脸上! “若是可以的话,我宁愿秋竹是我的亲妹妹。詹知许,你在我背后做了多少事,真当我不知情?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詹霁月默然的望向詹知许,平静地语调下翻滚着惊涛骇浪,杀气直冲面门。 詹知许愣住,膝盖下意识发软,过了一会,咬牙切齿道,“我娘苛待你又不是我,我和王爷两情相悦这才定亲,难道你这也要嫉妒我?我唯一做错的事只是为了虎符想要杀你,但是我也没动手啊!大姐,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詹霁月站在她的身边,弯了弯唇,喉咙轻轻吐出两个字,“是吗?” 詹知许浑身打了个激灵,隐约感觉到不安。 难道,詹霁月知道了落水事件都是她和娘一手策划?还有胡进...... 不可能!詹霁月不可能猜到!她没那么聪明! “刚才听了一耳朵,大姐想要帮这些下人要银子?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帮他们要到钱?” 詹知许一心要压詹霁月,嘲弄的开口,“不如求求我,我去告知娘,他们至少还能要到明年的款。” “靠你,绝对要不到!” 詹知许信誓旦旦的开口,自信的很。 詹霁月回眸望向那些还在犹豫的人,淡淡的朝詹知许看了一眼,掀开车帘,自顾走了进去。 “不争不抢,当然要不到。底下人若是一起发疯,区区江姨娘恐怕镇不住那个场子。” 何况,这些人若是知道他们在这啃树皮,詹知许却轻轻松松拿出三十两收买杀手杀人...... 如此对比,谁能坐的住! 江姨娘,詹知许,这是老天都不帮你们! 秋竹跟着詹霁月进去,警惕的瞧了一眼詹知许,朝詹霁月问道:“小姐为何要帮他们要钱?奴婢听说这些人并没有帮夫人多少,只是每个月送上一点香罢了,甚至夫人想要一点过冬的保暖物件他们都不愿意给,私底下形容夫人清修不受夫家待见那些话可难听了。” “我们自己身上也没有那么多钱,这些人看着凶的很,小姐要是没帮上他们,他们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秋竹怕詹霁月太好心,把自己搭进去。 詹霁月靠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望着外面聚集的人群,忽的,他们齐齐朝詹霁月点头,各自回屋。 “我不是帮他们,而是他们帮我。” 詹霁月声音透着冷,“他们自己知道这些年根本没有帮过我娘,并且他们也很清楚每个月给我娘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赌他们还有良心!若是他们愿意听话,该给的我一分不会少,他们若是不听话,我就会送他们下地狱!” 秋竹不太明白詹霁月在说什么,只是瞧着詹霁月森寒的脸色,打了个哆嗦。 “他们会听您的吗?” 秋竹考虑的很全面,虽说如今小姐已经变了,但是之前那几年小姐怯懦好欺负的名头已经传遍京城,底下人最是捧高踩低,万一使坏可不得了。 詹霁月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淡定道:“他们对我这些年的事不知情。” 从听到他们下意识把她喊成嚣张的小丫头开始,足以说明他们印象里詹霁月依旧是儿时那个被娇养的大小姐! 他们不敢去定安侯府,畏惧的就是身份,她是祖父最疼爱的孙女,只要他们还有对祖父的畏惧,就一定不敢使坏! 更何况,这牵扯着他们自己的利益! 目光遥遥的落在那片没种粮食的土地上,詹霁月呼吸一点点变冷。 下了马车她就闻到了,那浓郁的——干花毒! 这些人,正是给娘送去干花毒,前世害娘至死的凶手! “秋竹。” 眸光动了动,詹霁月朝秋竹开口,“你先回去京城,将此物送到胡府。” “还有这个......” 詹霁月垂眸望着手里的紫金草,眉头皱了皱,下意识看向屋外,没有找到心里想的那个人。 嘴上动了好几下,几个人名在喉咙交替,詹霁月面上露出纠结,手指动了动,最终出声,“尽量去二皇子殿,将紫金草交给他,说清楚皇后娘娘的香包和我娘无关!” 话音落,车帘被风吹的呼呼响,诡异的阴冷瞬间贯穿整个马车。 第65章 傅熠然转身便走!她选了二皇子自己便不管了 詹霁月心头生出古怪,认真的朝车外看。 一阵风掠过,依旧空空荡荡。 “去吧。” 从马车下来,詹霁月朝秋竹点头,拍了一下马背,马车疾驰而过。 “马车走了我们怎么回去?你又让秋竹干什么去了?” 詹知许阴沉沉的盯着她,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 詹霁月淡漠的朝她看了一眼,讥讽道:“到了自家的庄子,还怕回不去不成?” “给你休息两个时辰,太阳升起便回京!” 抬脚进了壮汉为他们收拾的屋子,詹霁月并未合上门,詹知许在门外犹豫了许久,磨磨蹭蹭又嫌弃的走了进去。 四更天,詹霁月躺在床上闭眼假寐,詹知许踢了一脚地上铺好的棉花,嘴里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然后回头,试探的朝詹霁月看了一眼。 “大姐,我身体虚弱皮肤又娇嫩,睡在这里晚上定是要起疹子。” “我们能不能换个床榻?你睡过的床榻似乎比我这个好。” 悄悄转动着手腕,詹知许凑到詹霁月身边,小声的喊道:“大姐?” 半晌,没有反应。 庄子外,初秋的风从房内灌入,月光发白散落一地,天空隐约泛白有破晓的趋势,星辰的光已然暗淡,詹知许垫着脚看向门外,试探的朝外走了几步。 “大姐?” 又唤了一声,詹知许仔细的盯着詹霁月的呼吸。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詹霁月睡着了! 詹知许眼睛盯着手边的铁锹,胳膊动了一下,五官扭曲,硬生生用嘴将布条扯开,脚步蹭到铁锹的旁边,眼底发狠,一把将铁锹攥住。 “呼。” 高高举起,詹知许狠狠朝詹霁月的脖子砍了下去。 “啪!” 白芒掠过眼底,詹知许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 “啪!啪!” 下一刻,原本睡在床榻上的詹霁月起身,反手夺走她手里的铁锹,对准她的脖子砸过去。 詹知许惊恐的闭上眼,耳边传来铁锹落地的声音,抬起头,脸上赫然被甩了几个耳光。 “二妹,你当真是个毒妇。” 小声从詹霁月的喉咙溢出,她双目猩红,紧紧扼住了她的脖子。 “咳咳!” “大,大姐,饶命!” 詹知许艰难的咳嗽,痛苦的挥舞着双手,朝詹霁月哭喊求饶。 詹霁月望着她,目光犹如看着一个死人。 “嘭!” 门外,几个孩子惊恐的捂着嘴,手里端着的菜汤倒在了地上。 “二,二小姐要杀了大小姐!爹娘!二小姐刚才要杀了大小姐!” 孩子们一哄而散,放开了嗓子嘶吼的朝各自家里尖叫。 詹知许眼睛登时瞪得老大,忽然想到了什么,朝詹霁月咬牙道:“你故意的!” 故意装睡,然后等她行动! 原本香山行刺她没有人证,只要自己咬死了詹霁月冤枉人,爹一定会相信自己,可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全! “你真是阴险小人!” 詹知许疯了一般朝詹霁月扑过来,双眼猩红的仿佛要吃人。 詹霁月冷笑,劈手砍在她的脖子后,幽幽道:“若你还有良知,就不会中我的计。” 说到底,是詹知许自作自受! “吱呀吱呀!” 天空忽然狂风大作,房门被吹的晃动,詹霁月望向门外,苍穹之下没了星辰,乌云席卷而来,透着令人窒息的压制。 “嘭!” 房门赫然被一股气力合上,詹霁月手刚碰到门,碰一鼻子灰。 “大小姐表情太搞笑了,主子你可真坏!” 庄子的屋顶上,两道黑影沉沉的望着詹霁月的方向,闫戈瞧着詹霁月脸色发黑,忍不住笑出声。 身边一空,闫戈赶忙回头,发觉自家主子已经越过了房梁。 “主子要回京?也是,该回京了!府中一大堆事呢,第一楼也有不少生意要谈。” 闫戈絮絮叨叨的追上去,前面那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愣了愣,闫戈忽然想到一个事,敛了神色,朝自家主子问道:“大小姐何时和二皇子有关系了?那个丫鬟......真的放任她去找二皇子吗?” 此话一出,四周空气陡然凝固。 黑袍从眼前晃过,那双霸凛的眸子盯着他,人神共愤的俊容沉的几乎要滴出墨汁,阴沉的让人发毛。 闫戈下意识放慢了速度——他怕主子一个不高兴一巴掌拍死他! “比起我,她竟更愿意相信其他男人。” 冷醇的声线从黑暗中缓缓响起,“既如此,她的事,我便不再管了!” 身影霎时消失,闫戈有瞬间的怔愣,心底默默为詹霁月默哀,很快追了上去。 惹主子生气,想要哄好可不容易! 大小姐自求多福吧! 与此同时,詹霁月打开房门,迎来了庄子里的一些婆子。 应对着她们的关心,詹霁月目光看向对面屋子的屋顶。 隐隐的,总觉得那里之前有人。 乌云盖住了月光,整个天空变的黑漆漆一团,一望无际的黑暗仿佛陷入地狱。 抿了抿唇,詹霁月捞起被打晕的詹知许,朝那群人微微一笑。 “恐怕不能继续留在这了!二妹毕竟是妹妹,我也不能放她不管,还请诸位安排马车,带几个孩子陪同我回去,做个人证。”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詹霁月也不急,静静地等她们做出决定。 过了好一会,她们终于下定决心,去外面找来一辆简陋的马车,推着几个孩子和詹知许上去。 踏上铺满稻草的马车,詹霁月眸色微暗,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如此,大事可成! 一路颠簸,庄子里派来驱赶马车的小厮一路到了京城,翌日的晌午,终于赶到了定安侯府。 “大小姐,到了。” 小厮下了车,朝马车内轻轻开口。 詹霁月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詹知许惊恐的脸。 “大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詹知许动了一下,这才发现她全身都被麻绳绑在一起,完全无法动弹。 提起詹知许的衣襟,詹霁月冷着脸将她拽了下去,一脚踹开房门,将她压在地上,厉声道:“詹知许行刺杀人,江姨娘纵女买凶,还请父亲为我做主! 第66章 包庇詹知许?詹霁月笑了,想的美 “詹霁月!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进门,江姨娘犀利的声音传过来,一眼瞧见詹霁月压着詹知许跪在地上,眉宇溢出凌厉之色。 詹知许求助的抬头,江姨娘挥手命下人过来将她解开。 “二小姐!您金枝玉叶,怎么能被人这么欺负!小绿,快来帮忙!别伤了二小姐!” 进了定安侯府,所有人纷纷捧着詹知许,詹知许深吸口气,极为享受的瞪大眼,轻蔑的朝詹霁月看了过去。 无声地开口,“就算你抓了我又怎么样,你看清楚谁才是定安侯府的主子!” 眉梢往上扬起,詹知许仿佛依旧生活在人人奉承的生活里,骨子里透出一股傲气。 忽的,面上掠过一股寒气。 手起针落,詹霁月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抬起眼,慢悠悠的看向江姨娘,“定安侯府还轮不到一个妾做主,刺杀嫡女,姨娘可知二妹犯的罪究竟有多大?” “轻描淡写就将此事揭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二妹解绑,姨娘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侯府嫡女放在眼里?” 妾通买卖,就算是贵妾,江姨娘也只是个下人! “母亲宽厚,祖母厚待,姨娘在府中作威作福多年,竟是彻底忘了尊卑有别,忘了祖宗礼法?!”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江姨娘目光如刀剑一般犀利,恶狠狠的瞪着詹霁月,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哑声道:“霁月说的是什么话!这侯府,素儿姐姐清修多年唯有我劳心劳力的看着,你在我的悉心照料下长大,竟是要说这些话压我一头伤我的心吗?” 言落,江姨娘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上前,意图扶着詹知许起来。 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按在詹知许肩膀的穴道上,冷面如霜,高傲又凉薄的瞥了那几个丫鬟一眼,幽幽道:“我看谁敢。” 她的声音足够轻,话却足够重! “霁月!你说知许要杀你,也要有证据!我体谅你为五皇子找药辛苦,不计较你绑着知许,现在非要摆嫡女的架子吗?!” 江姨娘恨的双手紧攥,指甲在掌心抠出印子,目光阴森的落在那几个丫鬟身上,厉声道:“还不快给二小姐松绑,扶她起来!” 区区詹霁月,无权无势,凭什么和管家多年的自己斗! 府里大大小小这些人,除了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所有人都要指着她过活,谁敢不听她的话! 詹霁月轻轻笑出声,漆黑的瞳孔酝酿着风暴,幽幽的望向江姨娘,冷声道:“姨娘甚至没有问一句,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詹知许离府两日,姨娘看起来并不紧张,想必早知晓她做什么去了?爹,你若是不肯出来为霁月做主,霁月.....只好自己为自己讨个公道了!” 詹霁月说的漫不经心,詹知许和江姨娘忍不住朝她看,喉咙里的叱骂还没发出来,对上她的眼神,浑身毛发登时竖了起来,打了个冷颤。 詹霁月这个贱丫头什么时候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气势! “霁月,知许是你的妹妹,你想做什么?” 江姨娘忍不住靠近,紧张的望着詹知许。 詹霁月冷笑,“妹妹?她何曾将我当成姐姐!” “我不过,做了她想做的事罢了!” 高抬起手,几道寒光顺着所有人眼前晃过,刹那,詹霁月朝着詹知许的脖子扎了过去。 “住手!” 詹恒峰终于忍不住,大步从后院走过来,阴鸷的盯着詹霁月,强忍着踹在詹霁月身上的冲动,冷声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收回手,詹霁月似笑非笑的瞧着詹恒峰,直起身,轻声道:“父亲应当已经听清楚了,二妹跟着我去了香山,意图行刺。” 詹恒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人证物证你皆没......” “这几个孩子和婆子,就是人证!这把铁锹就是物证!” 詹霁月淡淡的打断了詹恒峰的话,加了一句,“行刺整个过程,他们亲眼所见。” 詹恒峰一噎,半晌说不出话。 “你二妹从小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会杀你!霁月,你莫要胡闹。” 詹恒峰面上溢出厌烦。 詹知许是他亲手带大的女儿,有多单纯自己心里清楚,早前詹知许偷偷跟着去香山他不是不知道,但是这个女儿哪有杀人的胆子,最多会威逼利诱让詹霁月交出虎符罢了! 何况詹知许已经是准怀王妃,日后对侯府只有益处,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詹霁月教训詹知许! 这段时间以来,詹霁月多次忤逆自己,他已经不想再容忍她! 这若是自己的女儿便也罢了,可她...... 一个野种,何来面目与他相抗! “她虽然连一只鸡都不敢杀,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砍下嫡姐的头颅!甚至,她花了三十两银子收买了杀手刺杀于我!那两个杀手的尸体,还留在香山的路上!” 詹霁月声音一点点加大,一边说话一边看向身后几个庄子里的人。 她们陪着自己一路到现在,迟迟没有动作。 “什么?三十两?二小姐竟然有三十两?定安侯府有这么多钱买凶杀人却没有钱管我们的死活?” 登时,几个婆子站不住了,纷纷冲了进来。 “我们亲眼看见二小姐拿起铁锹要砍下去,那时候大小姐还睡着呢,要不是正好醒了恐怕当场就死了!” “你们胡说八道!不就是为了钱吗!娘,快去拿几十两银子丢给她们!” 詹知许顿时气的大喊大叫,拼命扯着嗓子。 江姨娘眼皮直跳,她没想到竟然会牵扯上庄子上的人! 这要是被老爷知道她偷偷卖了庄子...... “老婆子你们在嚷嚷什么?什么几十两?” 门外熙熙攘攘闹起来,一群黝黑的大老爷们冲了进来,还没说话,就听见詹知许说钱。 几个婆子已经被气的两眼翻白,死死拉着自己儿子和丈夫的手,痛哭流涕,“二小姐像是打发要饭的一样让姨娘拿银子!他们不是没银子,他们是不想给!” “儿啊!我们辛辛苦苦体面的干活,我们该得的东西竟然像讨饭一样被羞辱才能拿到!老婆子这辈子没受过这等气啊!” “你知不知道,我们要了一年三十两,受尽羞辱冷眼甚至你们前个月还挨了打都没得到的钱,二小姐嘴一张,就有了!我们在主家人眼里是什么?我们在庄子里辛辛苦苦种粮食,给他们充盈仓库,结果他们手指缝里流出来的碎渣子就够我们一年活头!” “江姨娘光知道让我们干活不给银子,让我们啃树皮自生自灭,可是她的女儿随手甩了三十两收买杀手行刺大小姐!我们忙活一年就为她们杀人做嫁衣!” 第67章 闹事 几个婆子越来越大声,詹知许顿时知晓自己说错了话,紧张的看向江姨娘。 江姨娘神色陡然惨白,大声呵斥让人将他们赶出去。 詹恒峰拧眉,制止了下人,厉声问道:“什么欠款?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香山附近定安侯府的庄子的农户,姨娘管家以来,前前后后欠他们一年的月例,共计三十两!” “同时,他们也亲眼见到二妹要对我行刺!爹,这对母女在府中作威作福,变卖庄子,败坏定安侯府的名声,将祖父祖母积攒的基业挥霍一空,残害嫡女,您难道要视而不见?” 詹霁月气场赫然强大,眸光阴沉的和詹恒峰对视,如同凛冽的寒风直入人心。 詹恒峰第一次听说府中欠庄子农户的钱,目光犀利的望向江姨娘。 “不是!妾身没有欠他们钱!这一定是霁月的诡计!” 江姨娘神色慌张,愤怒的瞪着詹霁月,“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庄子的事情,这些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江姨娘已经方寸大乱,手指抖得厉害。 庄子里那些人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好几个露出自己受伤的胳膊,尖叫道:“这些和大小姐没关系!从前年开始我们就每次都来府里要钱,每次都要不到!府里的小厮还打人!主家,我们以为你们没钱才一直忍让,可二小姐一个姑娘家都有这么多现银,你们把我们当成什么!” “要是再不给钱!小的们只好去衙门了!” 几个人目光看向詹霁月,想起詹霁月和他们说的必须闹大的话,心里发狠,大声开口。 “只是一时没有现钱周转不开,也至于你们这么闹!你们想要银子,我给你们就是了!不要配合霁月在这污蔑我!” 江姨娘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尖锐的发出叫声,眼睛溢出血丝。 詹霁月冷笑,抬起头,直勾勾看向府中的三个管家,“他们要银子要了一年都没要到,这么长时间二妹光是换头面都换了几百两!敢问姨娘,自定安侯府开府以来高祖皇帝先帝以及陛下共赏赐十五个庄子,如今还剩下几个?” “有些庄子,恐怕早已经冠了别家的名字!” 詹霁月勾唇,秋竹从门外冲了进来,兴冲冲的捧着账本送到詹霁月的手里。 “这里有定安侯府如今所有的账簿,父亲若是感兴趣可以看看!姨娘说是我设计陷害,可惜......第一个庄子变卖成姨娘私产的时候,霁月不过八岁,尚不懂事。” 江姨娘闻言神色大变,惊恐的看着她手里的账簿,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知道!” 除了三个管家,谁也不知道她变卖庄子的事! 詹霁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老爷!妾身冤枉!这些账簿平日里都不在妾身手里!霁月一个未出阁的丫头,怎么会知道府中这么多事!这其中有......” “闭嘴!” 詹恒峰冷声呵斥,深深地看了詹霁月一眼,目光又停留在詹知许漂亮奢华的衣裙上,朝詹霁月伸手,“账簿拿来给我看看!” “老爷!这账簿是假的!您不要信!” 江姨娘已经开始口不择言,身子扑过去想要抢夺账簿,詹恒峰一动不动,目光森冷的盯着她。 刹那,江姨娘被压的停下动作,紧张的跪了下去。 詹恒峰从喉咙里溢出冷笑,眼里第一次流露出身为一家之主该有的气势,吐出一句话。 “你当真被宠的无法无天!” 江姨娘浑身霎时发软,头低着,听着耳边响起的翻阅账簿的声音,不敢发声。 只要她抢走撕了,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但是这无异于认罪! 账簿不是只有一本,只要有心,半个月的时间就足够清点府中所有的财物! 左右,她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这么多年来都平安无事,怎么今日偏偏被揭穿! 江姨娘吃人的目光落在詹霁月身上,恨不能将她扒皮抽筋。 “府中庄子究竟签了多少钱?” 詹恒峰没有那么多耐心,翻了一半就已经看出账目不对,恶狠狠地瞪着江姨娘。 他这是要先将庄子里这些农户打发走! 詹霁月轻飘飘的露出一抹笑,眼底迸出自嘲。 到了这个地步,父亲心里还想着保全自己的面子,想要关上门保住江姨娘和詹知许! 可惜,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三十两!足足有三十两!” 庄子里出来的人早就忍不住了,大声开口。 詹恒峰摆了摆手,咬着牙命人去自己的房里取出三十两来给他们。 “不只是我们,还有其他庄子!姨娘卖了旁边的和田庄,那些农户欠的钱都没有给,直接把他们的卖身契一起给了周家!” 婆子们抓紧开口,詹恒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姨娘,他此生自问钱财上光明磊落,不贪不腐,结果竟然在外面欠了钱? “算一算有多少,该给的全都给了!” 詹恒峰咬着牙,大声开口。 话音刚落,清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哟,欠人家的钱都还了,欠我们大小姐的命就不还了?” “定安侯,你不会是想着拿钱把这些人打发回去,嫡小姐就没了人证,三言两语就放过意图杀害嫡女的二小姐吧?” “不会吧不会吧,这世上还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呢!” 所有人同时抬头,一个贵妇人扭着腰肢笑眯眯的走进来,身后簇拥着一大帮人,不顾詹恒峰犀利的目光,弯腰亲切的将詹霁月从地上扶起来,捂着嘴哽咽道:“这可怜的孩子!明明是嫡小姐,屋里却连个好东西都没有!” “那发潮的被子给她盖,全身上下都没好东西,比起自己的妹妹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谁能想到京城竟然像侯府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宠妾灭妻,庶女过的比嫡女还要好!” “姨娘掌家本就让人笑话,现在姨娘还偷偷卖了家产填了自己的私产,克扣下人的银钱,放着正经夫人管家不要,让妾室苛待自己的女儿,甚至还纵容妾室母女杀害嫡女,真是令人不齿!” 那夫人抬起头,朝詹恒峰幽幽道:“这可是被老定安侯带去金銮殿让陛下抱着上朝的孩子,现在庶女雇凶杀人,要真死了,你定安侯府赔得起吗?” “这件事要是得不到公正的处理,我只好带着这可怜孩子进宫敲响登闻鼓,让陛下评评理了!” 第68章 詹恒峰恨的牙痒痒,几乎被詹知许气疯 “胡夫人!” 江姨娘看清来人,声嘶力竭的吼出来,险些要昏过去。 这是胡进的母亲,胡贵人的养母! 她怎么会好端端的跑过来给詹霁月撑腰! 这是个机灵的人,不张嘴还好,一张嘴就要人命! 前段时间赏花宴詹知许落水,闹出那么大的丑事,人人进了詹霁月的屋子都看见她如何苛待嫡女,这事本来老爷已经算了,这会子被外人提起,老爷的面子落了下乘,还特意选在了她变卖庄子的时候说,老爷定是不会轻饶她了! 跪在地上,江姨娘转向詹恒峰,紧紧拉着他的裤脚,浑身虚浮,恐惧的求饶,“妾身也是没有办法,老爷经常要在外面应酬,府中只靠着老爷的那点俸禄实在不够,这些年的确委屈了大小姐,妾身愿意道歉!” “霁月,府中实在没有你看见的那么宽裕,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养活你们,现在你的被子也都换成了好的,院子都给你换了一个,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管着这个家也不容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江姨娘娇美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白皙的皮肤因着哽咽一点点染红像个煮熟的鸡蛋一样吹弹可破,詹恒峰怔怔的看着她,神情不明。 詹霁月眯了眯眼,声音轻飘飘的落了下来,“此次去香山,听闻娘每年都给我送来上好的蚕丝被,霁月倒是一次也没见过,反而二妹妹屋里......” “夫人何时送过被子?妾身不知道!知许屋里的东西都是老爷亲自送来的,这只是老爷的偏爱,并未抢嫡女的东西!” 江姨娘没想到詹霁月竟然见了程素儿,当即脸色大变,大声嚷嚷。 “府中真的入不敷出,老爷您再仔细看看账本,妾身可以解释的!妾身也曾给霁月一些东西,但是霁月自己不要!妾身不敢忤逆霁月的意思啊!” 三言两语,江姨娘给詹霁月扣上自己不要好东西还要冤枉她的锅。 巧舌如簧,果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詹霁月唇角讥讽的扬了扬,并且说话。 现在,可不是她的战场! “呵,定安侯府真是好大的脸!姨娘一味的叫苦连天,说着穷,私下里变卖庄子不给农户工钱,但是二小姐这全身上下可没有一件低廉的东西,就是那帕子都是时兴的款式,一条就要十五两,我去珍宝阁都舍不得买!二小姐这花销省下来,定安侯请客想来也能大方许多!” 胡夫人闻言冷笑,紧紧握着詹霁月的手,慢悠悠道:“瞧瞧你们,又岔开话题,左右都在说钱,怎么就不提府里嫡小姐受的苦?” “杀人啊!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究竟谁敢娶回家?哦,怀王要娶!啧啧,这怀王妃这样狠毒,日后若是怀王有了个好前程,哪里有我那可怜的外孙一条活路!” 胡夫人拿起帕子掩面呜呜的哭,伸出手,就抱紧了詹霁月,顺便丢了一句重磅炸弹,“定安侯府的每个庄子都是宫里赐下来的封地,御赐之物也敢偷偷变卖,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人人要是都学定安侯府,北祁的土地岂不是都被分完了?买主是谁调查清楚了吗?这要是南疆西鲁人可怎么好!我得带着大小姐一道去宫里,让陛下评评理!” 一番说辞下来,就是判定安侯府通敌卖国都不为过! 詹恒峰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眼睛望着詹霁月又移到她身边的胡夫人身上,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拽开江姨娘,随手捞起一个茶壶猛地朝江姨娘的脑袋砸了过去。 “你这个毒妇!” “你,你怎么敢,怎么敢卖了我定安侯府的庄子!你好好说清楚,你到底还做了多少中饱私囊的事!” 詹恒峰歇斯底里咆哮,刹那,茶壶四分五裂,江姨娘的额头流出大片的鲜血。 定安侯府门大开,外面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全都被这一幕吓呆。 胡夫人有瞬间的惊悚,很快舒展了身子,幽幽道:“砸了老的,还有小的呢。” 詹知许哪里见过这架势,自她懂事以来,夫人离开府里,府中只有自己娘管家,爹对她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什么时候砸人! “爹!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要做什么?娘这些年只是贪了点,又犯了什么错!你的衣食住行要不是娘安排妥当能过的这么好吗?” 詹知许一开口,詹恒峰几乎恨到昏厥。 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的衣食住行包括你和你娘的衣食住行全都是我的俸禄和陛下给定安侯府的赏赐得来的!你娘一个逃难的女人,进府的时候身无分文,你当她凭什么穿金戴银!” 不说别的,就她耳朵上别着的翠玉耳坠,价值百两,都比他喝酒贵! 胡夫人方才说的没错,比起其他侯爷来,他算是抠门斤斤计较的,被不少人耻笑穷,这都是为了谁?都省着给谁用了?! “那你也不能这样对待娘!也不能瞪着我!我是王妃!” 詹知许完全不懂爹为什么忽然这么愤怒,仗着多年宠爱,伸长了脖子朝詹恒峰嚷嚷。 “啪!” 抬起手,詹恒峰狠狠给了詹知许一个耳光。 他被詹知许气疯了! “你的王妃位置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清楚?你和外男厮混让我在胡家丢尽脸面在朝堂抬不起头,你还好意思拿王妃压我?” 面对胡夫人,詹恒峰气势低了不少,胡进被江姨娘打伤命根子,胡家恨透了他们定安侯府,导致他都不能站队胡贵人名下的皇子,詹知许还敢要挟他! 辛辛苦苦养育多年的女儿竟然成了刺向自己的刀子,詹恒峰恨的牙齿痒痒,忍不住看向詹霁月。 那一双疏离却明亮的眸子盛满了他的影子,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她娘! “现在你还敢买凶杀人,这可是你姐姐!你怎么敢下这个手!人证物证俱在,我也不能保你!你是用家法杖责五十还是去官府用律法定夺将你下狱,你自己选吧!” 第69章 詹霁月缓缓跪了下去,嘴里吐出几个字 詹知许失去了詹恒峰的欢心,连调查都不需要,直接相信了詹霁月的说辞,定了詹知许谋杀嫡女。 原来公道不过是詹恒峰一念之间!信不信自己的女儿,也不过凭心意办事! 詹知许脸色煞白,闭着眼大声尖叫,却什么狡辩都发不出来。 江姨娘眼睁睁看着詹恒峰命下人过来,顾不得自己头上还在冒血,扶着地面爬起来,疯了一样冲到詹恒峰面前,大声道:“我看谁敢动我的女儿!” “老爷,你好狠的心!我们母女对你尽心尽力,知许一直把你当成最敬仰的人,你就这么对她?” “我是吞了私产卖了庄子,可不还是为了我们的女儿吗?知许已经大了,她定是要嫁到皇家,就你这点三瓜两枣的俸禄能给她多少嫁妆?我只能卖了庄子为她购置一些铺子,这有错吗?我是一个母亲啊!” 狗急跳墙,江姨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来,不管不顾的挡在詹知许前面,她的双眼瞪的老大,几乎要爆开。 愤怒的盯着詹霁月,彻底失去理性,唇角拧开恶狠狠地笑,“这些钱最后不都是要给知许的吗?难道你打算给詹霁月?” “她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能得到你定安侯府的东西!就连那个东西,她都不该有!” 江姨娘口不择言,差点将虎符说出来。 终于熬到了江姨娘说起她的身世,詹霁月冷冷的抬起眼,淡漠的问道:“姨娘这话何意?”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问问你娘就清楚了!” 江姨娘猩红着眼,恨声道:“若不是你霸占着嫡女的位置,庶女的嫁妆只能由妾室自行积攒由主母赏赐,我用得着偷偷摸摸?能让你活这么大,已经不错了,你还怪我苛待你?你那个娘做的东西我给知许用是看得上她,不然都不可能进侯府的门!至少,我还给了你几床知许不要的,难道还不够?” 詹知许也像是找到了能保全自己的法子,赫然挺直身子,顾不得詹恒峰警告的眼神,放声道:“你每日都以嫡女身份压着我,那前提也得是你真的是我的姐姐,是定安侯府的种!” “詹霁月,你根本不是爹的女儿!你是个野种!你出生那日,给娘算命的道士亲口说的你根本不是定安侯府的孩子!你娘的屋里还找到给别人写的情书,你娘不守妇道,不知道和谁厮混有了你,你就是个野种!” 刹那,抽气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怔怔的看着定安侯府,只觉詹恒峰的脑袋上蒙着一大片绿色。 “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些事呢?难怪定安侯夫人要清修......” “没有证据不能瞎说吧,定安侯夫人温婉端庄待人知书达理,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外面人群你一言我一语交谈起来,詹恒峰气急,狠狠踹在詹知许身上,怒道:“你这个蠢货!” 她就这么把府中隐瞒了多年的事情说出来了! 这简直就是把他的脸放在火里烤! 他被带了绿帽子这么大的事,他为了面子宁肯烂在肚子里也没有爆出来,现在竟然被詹知许轻而易举说了出来! 这辈子,他还要不要见人! “这本就是真相!她不是我大姐,不是定安侯府嫡女,就算我买凶杀人,她一个野种平民,只要没死,谁又能治我的罪?我只是清理门户,还用得着家法吗?” 詹知许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服气的直视詹恒峰,胸腔里吐出说不出的畅快。 总算说出来了! 詹霁月不是侯府嫡女这件事定下来,她身为爹唯一的女儿自然就是嫡女,谁也不能拿身份压她! 扬眉吐气的日子成了画面出现在詹知许眼前,好不痛快! 四周泛出低低的笑声,詹知许身子微僵,眯着眼去瞧面前的女人。 只见詹霁月优哉游哉的望着她,好整以暇的模样格外坦荡,甚至嘴角还噙着笑意。 詹知许眉头紧皱,心底刚释放的快感还没多久就凝固,神情带着些憎恶。 詹霁月为什么是这种表情?她想看的是詹霁月神色惨白不可置信然后大吼大叫极为狼狈的模样,但是现在,她却仿佛胜券在握! 为什么?! 不等詹知许想明白,詹霁月清冷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娘的房内有写给他人的情书这件事姨娘是怎么知晓?哪怕写了情书,便能断定娘腹中的骨肉不是爹亲生?更何况,我是否是爹的亲生女儿竟然需要一个道士来判定?还是为姨娘祈福的道士?” “就凭这么点事,爹你就认准娘背叛了你?你们夫妻之间,竟是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詹恒峰被詹霁月一记眼神看的发慌,呼吸陡然急促,咬着牙道:“这点事?有情书难道还不够?” “呵,那现在女儿在您的房里搜出给娘写的情书,是不是可以算您多年思妻心切?” 詹霁月伸出手,秋竹拿出一叠信递过来,詹霁月展开,交到詹恒峰面前。 “我什么时候给你娘写过情书?” 詹恒峰愣住,伸手接过詹霁月递来的书信,看着上面的字迹,惊讶的瞳孔放大。 “这......” “这是我让街头的书生仿照您的笔记写的东西,您自己可看的出来?” 詹霁月意味深长的看着詹恒峰,幽幽道:“当年娘房里的书信,是否是您亲眼见到我娘写下来?亦或者,您是否亲自从房里搜出来?” “凭着字迹,就能代表情书一定出自我娘之手?若是如此,官府又何来那么多冤假错案!” 詹霁月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詹恒峰有心想辩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拧着眉,仔细回忆当初的事,目光狐疑的看向江姨娘。 “当初,的确不是我亲自搜出来,有人拿给我。” 詹恒峰眯了眯眼,看着手里的书信,神色微变。 一旁,早早松开詹霁月手的胡夫人又重新黏了上来,瞧了一眼四周围着的百姓和挺热闹来要钱的庄子农户,又瞧着秋竹要啥有啥的衣袖,眉眼溢出惊叹。 她看出来了,詹霁月这是要替自己的母亲翻案啊! 不,不只是替侯夫人翻案,她还要江姨娘母女为这些年对她的苛待以及私吞府中财产付出代价! 看来所谓的詹二小姐要杀了詹大小姐,这不过是这一出大戏的引子! 不过转眼功夫,胡夫人心里有了计较,心疼的搂着詹霁月的肩膀,沉声道:“当年我也是和素儿吃过几次宴席,她的品行高洁,实乃我等女眷的典范,举手投足就是大家闺秀,说她待字闺中写情书我信,嫁入侯府给外男写情书,我不信!” “定安侯,当年的事情,你还是要好好查一查!” 江姨娘眼眸闪了闪,面露紧张,很快又舒展开,“当年那道士......” “那道士,我已经命人去寻,若是找不到,我也可恳求皇后娘娘让天师府寻个德高望重的道士给霁月看看,有关血脉身世和清白,霁月认为马虎不得。” 詹霁月淡淡的堵了江姨娘的话头,加重了天师府和德高望重几个字,嘲讽了一波江姨娘当初找来的道士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你!” 江姨娘霎时没有了方才的疾言厉色,肉眼可见的慌张了几分。 詹恒峰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目光犀利的落在江姨娘身上,还没说话,詹霁月再次开口。 “二妹对霁月的身世有怀疑,这等羞辱霁月和娘都不愿忍受,正如她所说,她行刺嫡姐和行刺外人从家法来说惩罚不同。” 詹恒峰额头太阳穴突突的跳,烦躁的看着她,感受着四周火辣辣的视线,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厉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詹霁月缓缓跪了下去,高高抬起头,直视詹恒峰,唇角动了动,吐出几个字,“女儿想证明自己的身世,证明母亲的清白。” “我想,滴血验亲!” 第70章 你,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悔恨! 一言落下,满场皆惊。 江姨娘瞪大了眼,眉头下意识皱起来,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詹恒峰犀利的望着她,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詹霁月,冷声道:“你在胡闹什么!” 她这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吗! “这要是查出来,为父想要保你都保不住!” 莫说保住,就连养在府里都觉得恶心! 但是踢出去是不是又显得太不近人情? 詹恒峰已经开始盘算詹霁月和自己不是父女关系之后,自己该怎么处理她。 “你可别说话不算话!你想要自行死路,谁也拦不住你!到时候你不是我大姐,你就可以滚了!” 詹知许迅速接话,激动地恨不能现在就让下人拿一碗水过来。 詹霁月轻轻笑了,见詹恒峰还在犹豫,幽幽道:“若我真的不是父亲的女儿,二妹对我动手这件事我既往不咎,娘对父亲不住我们母女自会离开京城不再碍您的眼!” 话头一转,阴冷的声音砸了下来,“若我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你们往我娘身上泼的脏水和对我的羞辱,我都要你们一一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泛着清冷,整个人笔直的站在正厅,昏暗的光线下投射出飒爽英姿,透出来的气势令人心神一颤。 詹恒峰恍惚一眼,只觉得詹霁月神情和自己年轻时候那么相似。 有没有一种可能...... “好!你想赌一把,我们就赌!这些年喊你这个野种大姐我也喊够了!爹偏爱我你心里定不舒服,今天就让你看清楚真相!” 詹知许心口憋的厉害,愤懑的开口。 话说到这,已经没有周旋的必要。 詹恒峰看着门外聚集的那么多人,面色极为难看。 詹知许恶狠狠地抽出匕首,面向詹霁月,满满的恶意涌上来,冷笑的等着詹霁月伸手。 “胡闹!” 詹恒峰面色有些松动,却还是放不下心。 他心底已经认定詹霁月不是自己的种,这时候滴血验亲不是要当着这么多人面丢人? “哗啦。” 詹霁月上前,赫然抓住詹知许抽出来的匕首,掌心滴下血来。 “爹,开始吧。” 胳膊冷不丁一紧,詹知许没想到詹霁月这么果断,瞳孔赫然放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詹霁月竟然就这么划开了自己的皮? “妾身这就吩咐人去拿水!” 江姨娘神色闪了闪,连忙让身边丫鬟下去。 胡夫人沉吟片刻,亲自倒了一杯水拿过来。 “不必劳烦姨娘!” “今日这么多人在这,侯爷还是不要再犹豫了。现在赶人走只会让谣言越传越烈,不如大大方方让大家看个清楚!” “我个人相信定安侯夫人是个正派的人,也希望能解了侯爷多年的心结,这一碗水是我这个外人亲自倒的,你们也不必担心有人做手脚。” 詹恒峰被逼到这个份上,面上凶相毕露,愤怒的低吼从喉咙传出来,咬着牙道:“霁月,这是你自找的!” 说罢,从詹知许手中夺下匕首——小心的戳了一下手指,在碗里滴了一滴血。 詹霁月紧随其后,手掌赫然握拳,殷红的鲜血滴到了碗里。 所有人屏住呼吸伸长脖子朝碗里看去——血液相撞,顺势包容,渐渐形成一个圈,融合在了一起。 “融了?” 詹恒峰不可思议的冲过来,眼睛瞪大,目光直勾勾盯着詹霁月,不可置信的从胡夫人手里夺来碗,咬开食指又在碗里滴了好几滴血。 “你来!” 詹恒峰手腕都在颤抖,僵硬的握住詹霁月的手,往碗里放了好几滴血。 众人齐刷刷朝碗里看。 这次——依旧融合! “你,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詹恒峰整个人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惊愕的看着詹霁月。 “这不可能!” 詹知许疯了一样扑过来,抢走那碗看个仔细,“嘭”的一声,狠狠砸个粉碎。 “这水一定有问题!重来!” 江姨娘慌乱的命人去拿水,詹知许重重撞开那丫鬟,怒吼道:“滚开!我来!” 冲去水井,快速舀来一碗水,握着詹霁月的手往里面滴血,又疯了一样抓住詹恒峰的手指拼命挤压。 詹恒峰目露不悦,还是配合的看着碗里。 这次从水到碗都是詹知许拿来的新的,不会有任何手脚! “融了!” 胡夫人瞧了一眼,眉眼染上笑,淡定的开口。 “啪!” 詹知许猩红着眼砸了碗,浑身脱力跌在地上,怔怔的看着江姨娘,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娘,你不是说她不是爹的孩子吗!” 江姨娘神色惨白,垂下头,身子颤抖的踉跄两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詹霁月——竟然真的是定安侯府的嫡小姐? 当年,她明明......给程素儿下了春药,进去她屋子的人不是老爷啊! 怎么会这样! “一定哪里出了错!这怎么可能呢!” 詹恒峰更是失态的坐在地上了,大脑轰鸣,只觉天旋地转,浑身发麻。 “你是我的女儿?是我的亲生女儿?” “素儿她没有背叛我?” 詹恒峰愣愣的看着詹霁月,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发癫的摸着她的脸,又带着她去阳光下比对他们的鼻子和眉眼。 “我这里有一颗痣,你这里也有,我的眉毛齐整你也齐整,我有双眼皮你也有,眼尾......像啊!是像啊!你是我的女儿!这么多年,我都在做什么啊!” 巨大的冲击砸的詹恒峰大脑晕眩,多年来自己对詹霁月的漠视和冷待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他想起詹霁月刚生下来的时候软软糯糯的样子,心脏像是开了一个口子,密密麻麻的疼。 “我怎么能容忍你睡在潮湿的床上,怎么能从不抱你,怎么能让你穿那么粗糙的衣服!你是我的女儿啊!我期待那么多年才有的女儿啊!” “素儿,你为什么就那么硬气,你好好的跟我再解释一遍,我会信你的!我会信你的啊!” 詹恒峰变得疯疯癫癫,嘴里吐出的话也越来越没有逻辑,“新婚夜你点了春药,我差点没赶上没有回来,窗户开着我以为有人来,你的月事不准喜帕上却没有落红,我以为......” “后来又出现了情书,我以为你心里记挂着别的男人,我以为......” 詹霁月望着詹恒峰吃力的样子,眼底涌上几分痛快。 素日里这双看她永远冷漠的眼眸此刻染上无尽的悔恨和关切,前世今生,她都不曾拥有过这视线,如今有了,只让人觉得可笑。 仔仔细细听着詹恒峰嘴里吐出的来的话,詹霁月眯了眯眼,走上前,淡淡的开口,“并非每个人初次都会有落红,那落红不过是破损的表现,倘若身体发育十分好夫妻之间足够温和,根本就不会出现。” “再者,娘素来喜好舞蹈,身体拉伤儿时提前损伤的情况也是有的,落红绝不是判断一个女人是否忠贞的证据!有些人就算已经失去守宫砂与人欢好,喝了不该喝的东西,一样能保证床上出现流血症状。” 詹霁月眸光落到詹知许身上,唇边溢出讥讽。 第71章 正经主母回府!姨娘僭越多年也该物归原主 红辛果...... 詹知许和沈淮序做了夫妻才该做的事,却用药物保住了自己的守宫砂还留住了血被宫中太医当场揭穿,这件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 詹霁月只是一提,所有人都想了起来。 詹知许痛恨的瞪着詹霁月,手指紧紧攥住,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可偏偏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胡夫人喉咙发出冷笑,得意的看向江姨娘和瑟瑟发抖的詹知许。 这母女二人害得她的儿子没了子孙根,若不是府中有丫鬟怀了孩子,恐怕胡府就要绝后!她最乐意见这两个人倒霉! 所以,詹霁月身边的丫鬟带着她的信物让她来定安侯府看戏,她二话不说就来了! 今日这戏——唱的好! “我娘说过她只有爹一个男人,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爹当真不知吗?” “就算爹不信我,等明日上朝也可以去问问太医院,相信太医院的太医们愿意为爹说清楚。” 詹恒峰整个人陷入詹霁月是自己女儿的事实里,浑浑噩噩的听着她说话,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程素儿的音容笑貌,忍不住伸手拍打自己的胸口,下一瞬,弯腰呕出血来。 “现在詹大小姐已经证实自己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女,詹二小姐的亲姐姐,这买凶杀人又刺杀嫡女的罪,侯爷打算怎么处置?” 胡夫人不给詹恒峰和詹知许一点喘息机会,冷冷的开口。 詹霁月适时低下头,眉眼染上委屈。 詹恒峰浑浊的双目蒙上水汽,站起身,擦了嘴角的鲜血,心疼的看着她,转身,抬起手,狠狠甩了詹知许一巴掌。 “爹!” 詹知许不可置信的望着詹恒峰,捂着脸大声开口,“我是知许啊!她是我姐姐又怎么样,这些年您心疼的都是我啊!” “不就是买凶杀人吗?她又没死!大不了我向她道歉!” 对上詹恒峰吃人的目光,詹知许畏惧的闭上了嘴。 “不就是买凶杀人?你要杀的可是你的嫡亲姐姐!谋害嫡女,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罪名!” 詹恒峰愤怒的抬起手,“来人!把这个不孝女抓起来!关进祠堂罚跪三个月,今夜用家法杖刑五十!她的院子里所有金银首饰全部拿出去变卖,所得金银偿还给这些农户!欠他们的钱算清楚,一分都不能少!” 詹知许气急,忍不住反驳道:“爹,我可是王......” “若是怀王来治罪,将他拦在府外!这是定安侯府!詹知许还没嫁过去就不是王爷能插手的事!” 愤怒战胜了理智,詹恒峰不敢去看詹霁月的眼睛,满腔的愧疚冲到顶峰,一心要为她惩治詹知许。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个爱她的父亲,只是多年被人蒙蔽。 “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欺负大姐!你不能这么对我!” 詹知许尖叫的扑过去,不让下人拿她的首饰。 詹恒峰一把将她推到一边,眼眶通红。 “没有欺负她?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前前后后这么多年这么多事都是你们母女搞出来的,你就是看不惯霁月,什么都要和她争!你抢走她的玉佩,抢走素儿给她缝制的被子,让她穿最不好的衣裳,你们把她当成丫鬟!” 转过头,詹恒峰盯着江姨娘,眼底露出憎恶,“不过一个逃荒来的低贱的妾室,竟然敢如此欺辱我的女儿!” “当真放肆!” 程素儿离开京城后,詹恒峰再没有这样对她恶语相向,江姨娘浑身僵硬,头上流着的血已经结痂,但是心上涌出的寒风令她遍体生寒! “当初那情书,到底是谁的手笔?真的是素儿亲自写的吗?你一个姨娘,她惯来不喜欢你不让你靠近房间,你怎么知道她藏了情书还知道藏在哪里?难不成你有偷窥的喜好,半夜趴在窗户上偷瞄?” 詹恒峰怒不可遏,当年的疑团全都冒了出来,狰狞道:“那道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发现情书的时候来,他都没见到霁月就能算出霁月不是我的孩子?” “那道士长什么样我还记得,是你从上饶请来的是不是?我现在就去命人寻他,我倒要看看他这次能说出什么花来!倘若他再说霁月不是我的孩子,我就拔了他的舌头将他丢去江里喂鱼!” 江姨娘躲开詹恒峰的视线,四肢发冷,望着狂躁发怒的詹恒峰,喃喃道:“妾身,妾身也不知他为何要那么说,或许是他法力并不高。” “法力不高就可以断定侯府的子嗣是不是亲生?呵。” 胡夫人冷嘲热讽的开口,适当的将话题引到该有的正途,“二小姐谋害嫡女这件事有了着落,那江姨娘变卖庄子这件事要怎么办?” “前尘往事不说了,公道总在人心,现在重要的还是侯府这些账簿,总不能还让这样的人掌管着侯府吧。” 詹恒峰忽然被问住,目光迟疑的看向江姨娘,拧着眉没有说话。 “老爷!妾身最熟悉侯府的账簿,妾身知错了不敢再犯,您再给妾身一个机会吧!这些年妾身也就做错这一件事啊!” 定安侯府陷入诡异的寂静,詹恒峰正陷入为难。 江姨娘恶狠狠地抬起头盯了詹霁月一眼,稳住心神拼命祈求詹恒峰。 只要还有管家权,今日詹霁月让她出的丑她都能报复回来! “噗通。” 随着江姨娘视线看过来,府中几个管家跪下,替江姨娘求情。 “姨娘也是一时昏了头,还请老爷再给姨娘一个机会!” 这边上演着主仆情深,詹霁月却显然不在状态。 胡夫人怪异的看着她,忍不住想要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场戏唱到现在才是高潮,难道詹霁月要放弃? 江姨娘更是抓住求情的机会,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老夫人年纪大了也不爱管这些金银的事,府中除了妾身已经没有旁人,难道老爷放心将府中事务交给外人吗?” “妾身卖了庄子的钱会还回来,我已经知错了,不敢再犯,老爷您再信我一次!” 江姨娘说的恳切,詹霁月瞧着她眼尾压抑的拿捏,轻轻扯了扯唇。 还想要继续掌管侯府? 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爹,府中的事女儿也可以管!江姨娘做出这样大的错事,恐怕已经不好继续做当家人。” 詹霁月轻声开口,上前行了一礼。 詹恒峰拧了拧眉,“可你......” “哪有没有出嫁的闺女管家的,霁月,你以后是要管自己夫婿家钱财的,哪能插手娘家!老爷!您想怎么惩罚妾身都可以,就是不要放弃妾身!除了妾身,府中这么大的事,真的没有人能管!” 詹恒峰为难的看着她,又瞧着跪了满地的奴仆,神色松了松,朝詹霁月道:“京中没有哪个人家是女儿管钱的,何况然后你还要嫁人。除了惠娘,的确......” “京中除了定安侯府也不曾有过妾室管家的先例,霁月即将及笄本就该学习主母管家之术她要管家并不出格,就算不让姑娘管家也该另选合适的人。” 门外传来优雅的声音打断了詹恒峰的话,这熟悉的语调令众人纷纷一震,詹恒峰赶忙抬头。 府门大开,众人让道,一张素净的脸出现在面前。 “素儿!” “娘?!” 詹恒峰下意识朝来人走过去,詹霁月呼吸微凝。 终究,她还是让娘没了清净! “老爷!你我尚未和离,我乃侯府正经夫人是当家主母,日后掌管这侯府财物,理所应当。” 程素儿木着脸避开了詹恒峰殷勤伸来的手,淡淡的望向江姨娘,轻声道:“姨娘僭越多年,现在也该......物归原主!” 第72章 大将军让老夫前来为定安侯府解困 “你说什么!凭什么还给你!程素儿,当年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吗!” 江姨娘指尖发凉,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歇斯底里的朝面前高高在上的女人嘶吼。 她想的也很简单,大不了鱼死网破,她将巫蛊的事情爆出来,同归于尽! “你想好了,你女儿的未来都在你手里!” 江姨娘咬着牙恨恨的瞪着她,程素儿却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恐惧,屈膝面向詹恒峰跪了下去,低声道:“当年妾身被人冤枉,还请老爷为妾身主持公道!” “什么冤枉!老爷你当初也看到了,是从夫人的房里拿出来的娃娃,上面还写着妾身的名字,这是要害死妾身!北祁严令禁止巫蛊之术,她怎么......” 江姨娘话音未落,詹霁月缓步走到程素儿身边,扔出一个娃娃丢到她面前,声音极淡,“你说的,可是这个娃娃。” 朴素的泥娃娃刻着字,上面有分明的针孔,脑袋上泥土已经掉了不少,已经有了年头。 在场所有人纷纷倒吸口气,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定安侯府竟然还有这么肮脏的事?! 巫蛊之术乃北祁禁术,谁碰谁倒霉,胡夫人犹豫了一会,面上露出几分忌惮,稍稍离这群人远了一些。 看热闹归看热闹,不能害了胡家! 詹霁月也不在乎胡夫人的选择,嘴角噙着笑,对上程素儿诧异的视线,朝李嬷嬷点了点头。 “这......” 江姨娘惊恐的看着地上的泥娃娃,半天说不出话。 当初不是让人把它烧了吗?怎么还在这? “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当初那个泥娃娃被姨娘下令烧了,奴婢觉得不妥,从火里将它拿了出来!江姨娘若说这不是当初的娃娃,奴婢倒有疑问,姨娘对只看了一眼的诅咒自己的东西记忆这么深刻?十几年都能清晰记得它的长相?” 李嬷嬷打断江姨娘的话头,“噗通”跪在地上,朝詹恒峰老泪纵横,“还请老爷仔细看看,这泥娃娃虽然是巫蛊用的,但是根本就没有完成!这上面都没有写夫人的名讳,怎么就能判定是夫人的东西?” “夫人自幼手工极好,做的东西哪里就这么丑?当年夫人气急不肯向老爷低头,但是老爷您不能不信她啊!府里自从有了江姨娘,就再也没有消停的时候!这件事小姐说定要爆出来让人给个公道,若是老爷不能判定,奴婢愿意去大理寺报官,让官家去查!” 李嬷嬷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口,江姨娘听到报官两个字,面色登时一变。 詹霁月适时上前,将泥娃娃捡起来,递到詹恒峰面前,“若是为了诅咒,至少要写上姨娘的生辰八字,可这上面的八字,是我娘的!” 詹霁月声音清晰,詹恒峰愣愣的将泥娃娃接了过来,手有些颤抖。 当年他看见这泥娃娃气的很,根本没有仔细看,加上那道士推波助澜说霁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急火攻心直接定了程素儿的罪。 但现在...... 眼睁睁看着上面的生辰八字,他的呼吸都冷了下去。 没错,这是程素儿的八字! “素儿......” 詹恒峰喃喃的看着程素儿,面上露出纠结。 江姨娘愤怒的扑过来,五官扭曲,咬着牙从喉咙挤出声音,“那是她实行巫蛊手生,不小心搞混了应该写谁的八字!这是从夫人的房里搜出来的,千真万确,凭什么说和她无关!” 詹霁月伸手,按着詹恒峰的手掌将泥娃娃翻了个面,露出肚子上一节,幽幽道:“这上面,留下了制作者的指印。” “爹,女儿恳请拿出新的泥土让我娘按下指印,若是看出指印不同,是不是能确定我娘的清白?” 缓缓弯腰,詹霁月凑近了江姨娘,意味深长道:“不止如此,我希望姨娘也能按下指印。” “好心提醒姨娘,我娘出生江南,生来骨架就小,手指也并不长,在送来给爹验证之前已经让娘按过指印,那留在上面的手指指印可比我娘的大上一圈!” 话落,江姨娘赫然脱力。 她忍不住摊开手,看向自己的手。 目光停留在程素儿捏着帕子的手上,谁大谁小,一眼就能瞧见! 霎时,江姨娘双眼中爬满血丝。 “不!就算有指印又怎么样,只能说明不是她亲手做的,也许是她让旁人做......” 詹霁月淡淡的压了她的话头,“既如此,也请姨娘比对指印!” 江姨娘登时藏起自己的手,不甘心道:“我不要!” 说罢,跪在地上爬着走到詹恒峰面前,犀利道:“老爷,您忘了当年妾身失去的那个孩子吗?那就是因为巫蛊才会失去啊!” “您当时说会疼爱妾身一辈子,补偿妾身,您都忘记了吗?” 詹恒峰经过江姨娘方才躲闪的表现,心里已经产生狐疑,赫然抓住她的手,对上了那个指印。 “孩子....我们的孩子就因为这个巫蛊失去的!指印相同大小的人很多,不能说明这就是我的!” “老爷!夫人想要回府妾身没有意见,但是妾身那个无辜的孩子您不能忘了,您也要替他做主啊!” 江姨娘哭的肝肠寸断,柔柔的嗓音也已经沙哑不堪,詹恒峰直起身怔怔的看着手中的泥人,方才江姨娘的手指清晰的印了上去,分毫不差! “孩子......” 他曾真心喜欢过江姨娘,提起那个他也满心欢喜期待降生的孩子,脑海中回荡起江姨娘满身是血的样子,心尖有些许的心疼。 詹霁月冷冷的瞧着他们抱在一起,目光漫不经心的看向门外。 呵,打感情牌? 就算当年她真的失去一个孩子,也挽救不了她如今的颓势! 毕竟...... “难道侯府姨娘这些年没所出是因为当年那个孩子的原因?” 清朗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詹霁月精神一振,赫然回头。 “陈太医?” 詹霁月诧异的望向来人。 他怎么来了? “听闻侯府有人身体不适,大将军吩咐下官过来瞧瞧,不曾想听到了一些往事。” 陈太医恭敬的作揖,沉稳的声音将此刻紧绷的气氛缓解了许多。 大将军? 詹霁月眉头皱了皱,她并未去寻傅熠然! 想到傅熠然阴鸷的脸庞,詹霁月眼角跳了跳。 他会不会...... “陈太医,今日府内杂事多,招待不周......” 詹霁月话音未落,陈太医安抚的朝她摆手,“此次,大将军让老夫为定安侯府解困。” 第73章 最后的希望也没了!江姨娘彻底落败 为定安侯府解困? 现在被困住的人,可是江姨娘。 詹霁月猜不透那个男人的心思,又不能擅自驳了陈太医的面子,只得点头让开身。 江姨娘多年不再受孕本就是詹恒峰心底的刺,见宫中都捧着的陈太医亲自过来,赶忙迎上去,沉声道:“当年滑胎让她受了伤,难道陈太医有法子?” 若是能调和江姨娘的身子,江姨娘和素儿之间的恩怨或许可以减轻许多。 詹恒峰的确恼怒江姨娘所作所为,但毕竟对她还有感情,并未想过真的要让江姨娘离开侯府。 但他也想让程素儿回来! “当年我与夫人争吵,这些年都希望夫人能够说说软话,我惯来心疼夫人,只要夫人透露想要回来的意思我定会亲自迎接!无奈她性子实在太烈,还有惠娘也与她有一些误会,若是能调理好她的身子......” 詹恒峰话音未落,胡夫人凉凉的声音流了过来,“变卖庄子陷害主母还冤枉嫡小姐的身世,这样的妾室侯爷竟然还这般上心?真是让人长见识。” 还觉得说的不够,胡夫人又添了一句,“也不怕被冤枉的夫人寒了心。” 詹恒峰脸涨的通红,无措的看向程素儿。 江惠娘实在有些“功夫”,伺候的他很舒服,是他在程素儿那里得不到的快乐,以至于根本舍不得松手,对江惠娘的容忍度也高了些。 但程素儿是他年少时一见钟情的女人,这些年就等着她受不了苦回来,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万一被他这些话逼走,自己又该难过了! “素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是实在不喜欢.....” 江姨娘听着意思不对,双眼猩红的抱住詹恒峰的腰,哽咽道:“夫君!妾身被巫蛊害成这般,你难道要舍弃我吗?” 程素儿抬头瞥了他们一眼,唇角轻嗤,很快垂下了眉眼,没再给詹恒峰一个表情。 “巫蛊之术本就是无稽之谈,在医者眼里绝不会出现怪力乱神导致的病痛!这位夫人既然多年不孕,当年又滑胎,恐怕是没有调养好,还请让老夫瞧一瞧。” 陈太医是名医,又居太医院首位,断没有江姨娘拒绝的道理。 沉默了一下,江姨娘伸出了胳膊。 她在赌,陈太医定看不出当年...... 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啊! “你这.....并非无故落胎,你自己吃了大量的红花,红花加上沉香引入血脉,十年都没有散开!这.....你自己应当知晓原因,竟然还怪罪到巫蛊上?定安侯,你府内的姨娘未免心思太深了些!” 陈太医态度巨变,漠然的收回手,甩了衣袖,直接给詹恒峰甩脸子,连药方都没写,转身便走。 “小儿无辜,不知多少女子为有一个孩子牺牲全部,竟然还有你这样狠毒的女子自己滑胎?再者,那还是个小公子!” 陈太医愤怒的甩下一句话,恭敬的朝程素儿和詹霁月行了一礼,大步迈了出去。 詹霁月望着脸色煞白的江姨娘,勾了勾唇。 这还真是——惊喜! 她没想到江姨娘当年滑胎另有隐情! “自己喝了红花?” 程素儿声音颤抖的发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姨娘。 她不是憎恶江姨娘陷害她,而是惋惜那个被亲娘害死的孩子。 孩童,是无辜的啊! “轰隆隆!” 天色骤变,詹恒峰的脸在闪电下显得越发惨白。 江姨娘浑身僵硬,下意识松开抱着詹恒峰的手,身子向后缩,试图逃跑。 “啊!” 江姨娘赫然尖叫,她的头发被詹恒峰狠狠抓住,重重的往地上砸,劈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敢私自滑胎陷害素儿!你竟然敢谋害侯府子嗣!” 府内只有一个男丁还被送去江南,这本就是詹恒峰心中的痛,此刻知道江姨娘自己滑了一个男胎,怒不可遏,恨不能掐死她。 江姨娘痛苦的大叫,忍不住狡辩,“那太医胡说八道!十年怎么可能毒素都没有散开!大夫明明说那是个女孩......” 察觉失言,江姨娘猛地捂住嘴。 詹霁月挑眉,万万没想到江姨娘竟然蠢到自爆。 詹恒峰额前青筋暴动,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厉声道:“你这是自己承认了!如此蛇蝎,是我走了眼被你蒙骗这么多年!” 江姨娘破罐子破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周旋,硬着腰杆直起身,双眼猩红的盯着詹恒峰和詹霁月,仿佛毒蛇吐出信子,阴森森道:“我对皇后有恩,皇后娘娘视妾身为姐妹,你想要动我,也要看皇后娘娘同不同意!” 皇后娘娘? 詹霁月挑眉,唇角漫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你拿皇后压我?” 詹恒峰在官场上没什么本事,平日里对宫里有权有势的都要点头哈腰,现在就连自己的女人都要拿皇后压自己! 一下子,仿佛逆鳞被掀开,勃然大怒,杀了她的心都有。 “老爷,这是你逼我的!” 江姨娘双眼如鹰隼一般盯着她,晦暗的厉害。 这是她活命的最后的机会! 轻轻地笑声从身后响起,江姨娘和詹恒峰同时回头恶狠狠看去,还没有说什么,一辆奢华的马车赫然停在门外。 詹霁月呼吸缓缓停滞,面上溢出冷气。 来了! “吁!” 马车被掀开,一张熟悉的脸捧着明黄色的懿旨走到他们面前,缓缓打开,吐出的声音冰冷至极:“奉皇后娘娘懿旨,定安侯府江惠娘毒害中宫,罪证确凿,即刻抓入刑部审问!” “什么?!” 谋害中宫?! 詹恒峰震惊的瞪大眼,江姨娘更是不可思议道:“妾身没有毒害皇后!皇后娘娘是不是弄错了!妾身要见皇后娘娘!” “见皇后娘娘?如今,你恐怕已经没有那个资格。” 詹霁月走到江姨娘面前,凉薄的吐出声音,“当年皇后有喜,你送上特质的香包帮助皇后娘娘缓解害喜之症,皇后娘娘极为喜欢,连带着也将你视为知己。可惜......香包里放了毒,那毒害了皇后又害的五皇子血流不止,这样的姐妹恩情恐怕姨娘担当不起。” “你,你说什么!我,我没有......难道已经查出来了?不!那不是我,那是香山配置的药材,只是我送上去而已,那是夫人......” 江姨娘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怔怔的看着詹霁月,眼前冒着金光。 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怎么会全部爆了出来! 没关系! 没事! 那香包上...... “天一道长今日已经入宫,香包的刺绣的确出自我娘之手但是那是你从我娘给我绣的荷包上拆下来拼接而成,那里面有明显完全不同刺绣的技法!” “江姨娘,你什么脏水都想泼在我娘身上,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詹霁月冷冷打断她的思绪,毫不留情的断了她最后的侥幸心理。 第74章 此女子,便是那凤位也坐得住! “啪!” “嘭!” 一巴掌不够,一脚踹在她的心窝,詹恒峰几乎气的昏厥。 “你怎么敢,毒害皇后!这是要把整个定安侯府往死里推啊!” 詹恒峰听的清楚,江姨娘这是要陷害程素儿! 当年他还庆幸江姨娘有特殊的配方能缓解害喜症状和皇后搞好关系,现在来看,根本就是埋了多年的雷,一朝引爆害的是全府上下! “素儿那时候都已经去了香山清修,定安侯府都给你管了,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要去害皇后!你这是,想要素儿的命也想要我的命!” 詹恒峰气急败坏,脑内嗡嗡的叫,吼道:“你也是定安侯府的人,你就不怕自己和知许一起被抓起来?难道,你还想好后招保全自己不成?” 江姨娘嘴角漫出鲜血,发钗掉落在地上,发髻散开,青丝贴着脸,抬起头盯着狂躁的男人,惨白着脸道:“妾身没有退路,只要到时候侯爷和夫人和离,她不再是侯府的人,自然就不会连累到侯府。” “妾身只是想让侯爷只属于妾身一个人而已!” 江姨娘神态癫狂,詹霁月上前挡在程素儿前面,隔绝这个疯子。 詹恒峰对上江姨娘疯狂的视线,心底漫出无边的寒意。 就为了这样一个自私的念头,她能谋害皇后,陷害皇子,用他人的性命成全自己的私心! 甚至,这几年来她都一直隐藏着,一直等待着皇后发现香包有问题! 并且还在靠皇后对她的感情为虎作伥,作威作福! 詹恒峰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也见过狠毒的人,但是像江姨娘这样自私狠毒到极致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眼底迸出恐惧和疲倦,詹恒峰连打她的力气都没有了,脚步向后退,像是害怕极了她,摆摆手,朝宣读圣旨的洪公公道:“请公公将她带走吧!” “只是一个妾室而已,她从此和定安侯府再无干系!” 一个姨娘,甚至连和离书都不需要! 江姨娘给程素儿埋下的隐患,最终报应到了自己的头上。 顿了顿,詹恒峰拾起了一些理智,朝洪公公小心翼翼问道:“这是江惠娘自己犯的错,定安侯府.......” 洪公公命人将疯疯癫癫的江姨娘抓起来,含着笑朝詹霁月行了一礼,恭敬道:“霁月小姐治好了五皇子的病症,皇后娘娘也觉得身体舒适,娘娘特意吩咐让霁月小姐有空就去宫中坐坐。” “下毒之人心思狠毒,又在陷害定安侯夫人,若是整个定安侯府治罪太过严苛,皇后娘娘口谕,命定安侯以后看人准些,莫要再被人欺瞒。至于这次的事,霁月小姐对皇后娘娘有大恩,定安侯府警告一次便也罢了。” 洪公公领着一群御林军退下,詹恒峰目送他们离开,双腿赫然发软。 “爹!小心!” 詹霁月抬起腿,快速扶住詹恒峰的胳膊。 望着詹霁月瘦弱的脸,詹恒峰眼里露出浓浓的愧疚,颤声道:“这次,多亏了你啊!霁月,日后......噗!” 一直撑着的身子终于受不住倒了下去,詹恒峰狠狠吐了一口血。 詹霁月朝秋竹看了一眼,秋竹点了几个小厮,扶着詹恒峰回去屋里。 定安侯府这场大戏看的实在过瘾,所有人意犹未尽,谁都没愿意走。 他们还在记挂着侯府的管家权! “素儿。” 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众人闻之一震,纷纷恭敬的低下头。 老定安侯夫人! 这是跟着老定安侯为国征战三十余年的巾帼英雄! 谁人见了都要佩服三分! 程素儿抬头,见到年迈的老人,眼泪唰的滚了下来,跪在地上,沉声道:“母亲,素儿不孝!” 当年程素儿为爱嫁入京城,所有人都担心京城规矩多,但老定安侯夫人给了她足够的自由,甚至很多婆母都会给儿媳下马威,刻意磋磨,但老定安侯夫人从不! 她虽对自己冷淡,但也真心关切,这些年在香山,府中时常送去的信件都只有老定安侯夫人的字迹! “祖母!” 詹霁月低下头,乖顺的走到老定安侯夫人身边。 老定安侯夫人瞧着面前这对母女,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几个管家身上,招了招手,“将仓库钥匙交给夫人。” “可是,老夫人,夫人十年不曾回来,恐怕对账簿......” 几个管家面上露出为难。 他们都是江姨娘一手提拔上来的人,现在江姨娘被抓走,他们还指望整个定安侯府归他们管,谁愿意将权利交给一个女人? “怎么,区区几个管家也想越到主母头上去?老身瞧着你们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老定安侯夫人厉声开口,“江姨娘变卖御赐之物你们几个都知晓却没有阻止,你们的罪也不小!这诺大的定安侯府容不下你们这等心思不纯的人,将财物都交出来,每人多给三十两,各自奔前程去吧!” 这几个人当了管家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一时得意竟是分不清谁是主子,听到老定安侯夫人这话,顿时神色大变,跪在地上向程素儿求饶。 “小的们被猪油蒙了心,夫人饶了我们吧!听闻夫人最是贤惠心软,我们就靠这月例养家糊口,求您......” 几个管家吃准了程素儿刚回府品行柔弱定会听他们的诉苦将他们留下,詹霁月冷眼瞧着他们意图道德绑架,周身迸出寒气,正欲开口,被祖母攥住了手腕。 老定安侯夫人要看程素儿的反应! 自始至终,程素儿都没有回应这些人,任由他们哭嚎,弯腰捡起詹恒峰丢下的账簿,一页页翻看。 几个管家嘲弄的对视一眼,这么多年的账簿错综复杂,他们不信一个女人这么短的时间能看出什么问题来。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程素儿“啪”的一声合上账簿,目光蹦出犀利,红唇扬起。 “我方才翻了账簿,不光是庄子账簿对不上,便是府中月例银子也对不上,你们几个想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这些年吃了定安侯府的东西,还请你们吐个干净,再领了三十两离开!” !!! 几个管家不服气,还想辩驳,程素儿撕了一张丢到他们面前,“这里,缺少五十两。第三行账目,计算错误。” 又撕下一页,丢到地上,“第五行变卖和田庄,来往记录写的三百两黄金到了实收账簿变成一百五十两黄金,府中积蓄库存账簿记录三千两纹银首饰若干到了来往记录却填写了两千五百两,你们如此做事,定安侯府岂能容你们!” “府内账簿错处太多,我会用三天时间全部核对,其中差价你们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补不上来,莫说离开定安侯府,你们且等着我将你们送去见官!” 几个管家错愕的张大嘴,一时忘记了反应。 条理清晰,脉络正确! 甚至分别从不同的账簿上看出了区别和错处!如此恐怖的记忆力和心算能力,他们就是奋斗十辈子也赶不上! 所有轻视全部消散,几个人慌张的跌在地上,嘴唇颤抖的动了动连辩解都说不出。 詹霁月也没想到娘竟然这么厉害,眼底溢出惊讶。 老定安侯夫人见此,方才露出笑意。 “夫人出生江南富商之家,家中跟随户部共同管理北祁盐铁贸易,她自五岁起便学着管家,岂是你们这些人能比得上。” 李嬷嬷骄傲的抬起下巴,大声开口,詹霁月的手被松开,老定安侯夫人已经回屋,隐隐的,詹霁月看到了她面上的欢喜。 “詹大小姐,夫人,今日我也乏了,来日定会送上贺礼祝贺夫人回京,先行回府了。” 胡夫人在一旁瞧着程素儿雷厉风行的手段,心底暗暗心惊。 她已经看出今日詹霁月筹谋了这一切,此刻再见到程素儿的管家威慑能力,自觉比不上。 她开了口,程素儿自是以礼相送。 站在门口,詹霁月忽然朝胡夫人郑重行了一礼,恭敬道:“今日,多谢夫人相助。” 捏着詹霁月送来的信物,胡夫人笑了笑,“我来不来作用不大,重要的是.......” 胡夫人隐晦的瞧了一眼皇宫,忌惮的瞧了一眼詹霁月,又亲昵的握上她的手,“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霁月小姐尽管说,我家女儿也曾夸过霁月小姐天资聪颖日后绝非池中之物,今日我瞧着,的确如此。” 这一句话,胡夫人为胡贵人和胡贵人膝下的三皇子向詹霁月结了善缘。 詹霁月并未表态,颔首目送胡夫人上马车。 放下车帘,胡夫人脸上的笑登时落下,变的极为惊恐,甚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絮絮叨叨的梳理。 “先用庄子农户欠银子的事引出江姨娘管家不力,又用账簿不对勾出变卖庄子,还用我给她凹了一个被欺负的人设从而进一步坐实江姨娘中饱私囊监守自盗欺凌嫡女苛待下人私吞侯府银钱,其次借着江姨娘和詹二小姐之口滴血验亲证明自己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和定安侯是亲生父女,解开定安侯的心结并且引出他的愧疚。” “詹二小姐不得不为刺杀嫡姐付出代价,剥夺了一切优待之后,詹霁月没有放过她们母女,农户催债自己被刺杀江姨娘管家不力的罪名还不够,再后来,她着力于自己的母亲,十年前其母被陷害使用巫蛊术和三心二意给别人写情书也被她一一证实是假的,还了母亲的清白让母亲干干净净回侯府,然后让宫中爆出江姨娘陷害中宫和皇子,直接将江姨娘置于死地!” “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在于江姨娘的管家权和詹二小姐的名声,府门打开邀请我来就是为了让更多人作见证,无法将这些事变成府内关门计较的事,减少了被定安侯压下的可能性。” “今日这么多的百姓都看了这么大一场戏,明日江姨娘母女的事会传遍大街小巷声名狼藉,而詹大小姐和她母亲就是蒙冤多年终于熬到头的清白之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算无遗漏,如此城府心机倘若我与她对立,岂不是.......幸好!幸好听了女儿的话,给了她帮助!” 胡夫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叹息道:“果真厉害,这女子日后便是坐上那凤位都理所应当!” “天下,要乱了啊!” 第75章 无人能挡你的路! 日落西山,定安侯府点燃了新的灯笼,房门合上,百姓们对今日所见所闻纷纷咋舌,三日内必定成为京城第一奇闻! 扶着程素儿回屋,詹霁月赫然跪了下去,歉疚道:“今日之事没想到还是连累了娘,女儿不孝。” 前世她至死没见过娘一面,今生想为娘做点事,没想到还是需要娘帮忙。 程素儿哪里舍得詹霁月跪在地上,赶忙将她拉起来,嗔怪道:“你今日处处为我,我这个做娘的要是不来为你撑腰,还算什么母亲?” “可是,娘多年都不愿意回府,如今却为我不得不回......” 詹霁月瞧着程素儿疲倦的面容,心底发酸。 她只想为娘讨个公道诉个清白,从没想过要让娘回到这个让她憎恶的地方! 从只言片语中她就知道娘对定安侯府之内的肮脏事要多厌恶! 程素儿闻言眉头皱了皱,眼底溢出戾气,低声道:“我若是早知道你在府中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哪怕被所有人嘲笑我都会回来!”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的忍让能为自己的女儿带来安稳的生活,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还被一个庶女压在头上! 因为被怀疑不是自己亲生的,詹恒峰竟然狠心让她受欺负至今! “霁月,是娘不好!若是娘能早些发现江惠娘的狼子野心,这些年你就不用受欺负!是娘软弱,被人陷害还不自知,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程素儿不断咳嗽,喉咙顿时溢出腥甜。 紧紧抓住詹霁月的手,她的眼里露出疑惑,“当年巫蛊的事发生的时候你不过五六岁,你怎么知道......” 今日詹霁月可一次性解决了十年前江惠娘陷害自己使用巫蛊术,写情书对定安侯府不忠以及害了她滑胎好几件事! 那时候詹霁月年岁尚小,甚至根本不在现场,怎么会知道江惠娘如何构陷与人? 詹霁月和李嬷嬷对视一眼,轻轻弯了弯唇,哑声道:“巫蛊之术是她们母女惯来会用的招数,我相信娘,所以在昨日下山后我让秋竹去找了胡夫人和二皇子,然后折返回来来寻李嬷嬷,当年的巫蛊娃娃我不曾见过,但是如果能仿造出一个假的,再利用指纹大小这件事足以让江惠娘方寸大乱。” “不过没想到李嬷嬷竟然一直保存着真的巫蛊娃娃,只是那娃娃上面根本没有江姨娘的指印,于是我又让秋竹回府不小心撞到江姨娘,掌心藏着巴掌大的面团,按在江姨娘的食指上。” 原本江姨娘仔细看一定会发现泥娃娃上的指纹是新做的,但是那时候她已经理智崩塌,怎么会想到研究这个! 再者就算她发现泥娃娃是假的,也没办法说出来。 毕竟李嬷嬷是个捏泥娃娃的高手的,当年她捏出来的泥人连宫中司珍都要赞叹几分,李嬷嬷用火烤了泥娃娃做旧,只要一口咬定这就是当年的泥娃娃,江姨娘想说是假的也没有证据。 毕竟一个只见了一次的泥娃娃,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深刻! “再者,那泥娃娃上写着娘的生辰八字,这件事并没有冤枉她!想来她怕这个泥娃娃真的有用,所以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不敢写上去。” 詹霁月冷笑,周身散出寒凉。 程素儿还是有些疑惑,“你又怎么确定那泥娃娃定是江惠娘亲手所做?如果不是,一旦说指印依旧露馅。” 詹霁月扶着程素儿坐下,解释道:“只需要证明指印不是娘的就可以了!何况江姨娘惯来是个不喜欢假手于人的人,陷害人的事知道的人一定不多,避免被人揭发,这等重要的东西她一定会亲手做!” 何况如果让别人做,有人存着祸心,真的捏了江姨娘的泥娃娃该怎么办? 她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危险! “还有情书,模仿字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当年娘太单纯被她害了,但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找出漏洞!霁月相信娘,所以那有着娘字迹的情书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是别人所为,这件事爹未必不清楚,只是他太怕自己头顶戴了绿帽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罢了!” 真的让詹恒峰接受情书事件是假的原因只有一个——詹霁月真的是他的女儿! 他自知冤枉了娘,就需要一个下坡的台阶! 何况詹霁月猜测的事,是真的! “最后宫中那香包并非巧合,皇后娘娘真的因为那香包吃尽苦头,五皇子也因此病魔缠身,女儿只是将娘给我缝制的荷包吩咐秋竹送去给皇后娘娘看,让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仔细瞧瞧那香包的针法,自然就能知道香包上花纹刺绣和其他的刺绣乃是两个人所做。” 詹霁月握了握拳,眼底迸出杀气,“香山从未有那害人的药材,秋竹听从我的吩咐去找了苍爷爷,苍爷爷也有些名气,只要他肯做保香包里的东西并非出自香山,江姨娘一切计谋都将功亏一篑!” 詹霁月深吸口气,望着窗外漆黑的天色,眸色深了深。 “胡贵人有心拉拢我,自从胡公子出事之后,胡家更是恨江姨娘入骨,我让秋竹先去的胡家,拿着我的信物拜托胡夫人来看戏,目的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并且通过胡夫人的口说出我在府中被苛待的事情。” “京城舆论能杀人,只要能洗干净娘和我身上的污点,那么江姨娘和詹知许身上就会黑成一块炭!” “我本想着事情闹大了祖母一定忍不住会露面,江姨娘克扣庄子农户的钱财私下变卖庄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继续管家,但是没想到娘你会回来。” 靠着程素儿温热的肩膀,詹霁月心口滚烫。 娘终究还是放不下她,竟然离开了清修十年的地方! 程素儿听着詹霁月字字句句的谋划,心尖泛出密密麻麻的疼。 本该轻松长大的女儿,竟然被迫谋算这么多,都是她这个做娘的不够称职! “霁月,是娘错了!” 这么容易就能让自己清清白白的几件事,偏偏让她蹉跎了这么多年,背负了这么多年的骂名还连累自己的女儿受苦! 眸光发狠,程素儿咬着牙道:“从今以后,府里有娘,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无人能挡你的路!” 第76章 翌日,定安侯府天翻地覆 程素儿看的出来,自己的女儿已经有自己的打算,她捏着虎符不放,恐怕大有作用! 詹霁月喉咙微哽,她一直以为自己被娘抛弃是个没人疼爱的可怜虫,可实际上,娘在背后默默地爱了她一辈子! “娘好不容易回府,好好休息,女儿不用您为我做什么,只希望您能好好地!” 詹霁月赖在程素儿的怀里,感受着头顶温柔抚摸她的手,睫毛颤了颤,心底溢出满足。 “江惠娘谋害中宫皇后,恐怕已经没有回府的可能,詹知许已经和怀王定亲暂时动不得,但她想要杀了你这口气娘咽不下,你若是想的话,娘可以去宫里一趟,让她吃点苦头。” 程素儿声音带着冷也带着些许颤抖,这应当是贤惠端庄的她第一次对一个小辈下手! 詹霁月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女儿的仇要女儿自己报才解气,娘别脏了自己的手。” 不过...... 娘竟然想进宫就进宫,难道...... “前日女儿去宫中偶遇太后,太后对女儿格外亲近还问起娘的近况,太后和娘难道有什么渊源?” 虽说二皇子已经告知她太后和外祖一家的关系,但詹霁月还是想从娘的口中知道完整的真相。 “飞燕姑姑.....太后曾照料过程家,也是你外祖认的姐姐,太后人很好对我们更是视为自己的孩儿,倘若你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找太后寻求帮助。” 程素儿想起太后,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这层关系极少人知道,虽说太后并未隐瞒但是父亲不想我们为太后带来麻烦,所以从来都不主动提起。” “陛下并非太后亲生子,太后性情又格外像个孩子,在宫中也很艰难,父亲也很担心太后......” 察觉到自己说多了,程素儿赶忙住了口。 拍了拍詹霁月的后背,程素儿疼惜的让李嬷嬷去厨房为她熬一些粥,“你这身子亏的厉害,娘定会给你精细养回来!” “这府中大半都是江惠娘的人,你身边恐怕也没有几个贴心的人,娘明日挑选几个伶俐的去照顾你!” 虽然离开侯府多年,但程素儿通身的主母气派丝毫未减! 詹霁月在程素儿怀里蹭了蹭,仰起脸轻轻笑了笑,“女儿身边有秋竹一个知心丫鬟即可,娘不用替我担心。府中人已经习惯江姨娘做主,娘多年未归恐怕会有不长眼的给您使绊子,您也多加小心。” 对于娘在府中的日子,詹霁月还是有些担心。 府中这些人惯来捧高踩低,娘如今虽然回来了但是毕竟已经过去十年,这些年他们对娘的尊敬早已消失殆尽,现在娘重新掌权,这些人免不得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让娘出错! 娘毕竟还是太温和! “傻孩子,娘在娘家管了多年,定安侯府最初也是你祖父亲手交给我管家,这些下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对娘弄虚作假。娘心中都有数,今日你累了一天,吃些东西早点休息。” 程素儿哄着詹霁月吃了东西,目送她回了院子,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小姐已经很少这么黏着夫人了,夫人为何不将小姐留下一起睡?” 李嬷嬷瞧着程素儿望着床榻出神的样子,就知道她定是在回忆十年前小姐小时候抱着一起睡的日子。 程素儿脸上露出惋惜,轻声道:“既然回府了,那样的时候有的是,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拿起账簿,程素儿神情严肃,思索了一会,捏着李嬷嬷递上来的侯府下人名单,朝李嬷嬷附耳吩咐。 门外,詹霁月缓缓走回院子,意有所感的抬起头,远在东苑的屋子烛光闪烁,隐约还有哀嚎痛哭的身影。 “二小姐在求老爷呢!听说怀王府的下人到了侯府,门都没进去,二小姐挨了打,竟然还有力气哭。” 秋竹捧着安神茶一路小跑赶忙凑到詹霁月身边叨叨,心疼的瞧着詹霁月苍白的脸色,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她,“以后好了!夫人回来了!再没有人能欺负小姐了!” 不是欺负我们,而是欺负小姐! 秋竹满心满眼担心的都只有她! 詹霁月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了秋竹,呢喃道:“辛苦你了。” 今日所有一切能够顺利进行,全部要靠秋竹! 甚至寻求二殿下让皇后看到真相这件事,她也做得很好! “小姐您说什么呢,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秋竹小脸一红,笑嘻嘻的回抱住了詹霁月。 自小她们就一起长大,一碗粥两个人分着吃,小姐从未把她当成丫鬟,这样好的主子,她定时要用性命去护的! “不过奴婢求见二殿下,门童说二殿下不在京城,奴婢本来想要强闯皇宫,门口遇见了二皇子的马车,二殿下没有说话直接伸手抢走了奴婢手里的东西,那气势怪吓人的!” 秋竹想起那时候的场景,都觉得浑身发冷。 “二殿下?” 詹霁月诧异的开口,她印象里二殿下温和有礼,不可能做出那种抢夺东西的事,更不可能气势吓人...... 若说谁气势上吓人,唯有...... “你确定交给的是二殿下?” 她怎么觉得是某个男人呢? 秋竹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开口,“是二殿下的马车!一定是二殿下!奴婢还看到二殿下身边的仆从呢!” 毕竟和二皇子相处不多,詹霁月也不再说什么,事情办得这样妥帖,她该放秋竹几天假。 “这几日辛苦你了,这三日你放松休息,明日一早我要去宫中道谢,你不必跟着去。” 秋竹连连摇头,“奴婢不辛苦!宫中危险,奴婢不跟着您不放心!” “如今夫人回府,好日子就要来了,奴婢可不能让您吃苦头!” 认认真真的神色在月色下格外清透,詹霁月心尖颤了颤,重重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朝院子走,几声丫鬟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姨娘被抓了,现在侯府归夫人管了?十年都没有管过钱财的夫人,听闻还是低贱的商贾小姐出生,能管好侯府吗?” “我估计管不好,她要是能有本事岂会现在才回来?老爷不喜欢大小姐,十年都没有接过夫人回来甚至连提都不让提,我估计老爷爷烦透了夫人,没有夫君疼爱这侯府她管不了多久!” 几个影子凑在一起,声音越来越大,“二小姐毕竟是未来的王妃,姨娘估计没事!我们可要坚守阵营,必须和她作对到底,等姨娘回来我们就是功臣,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就是就是!谁家夫人闹脾气都是老爷哄着回府,咱们这夫人可真有意思,自己跑回来,真是丢人哦!老爷心里但凡有她,都不可能等到现在!” “你想想这些年大小姐过得是什么日子,老爷心里都没想着她们母女,就算这次确定了大小姐是老爷的孩子,那也只是能留下来有个嫡女的名声罢了!老爷最爱的还是二小姐!二小姐的板子估计也是作秀给大家看的,夫人就是个纸老虎!” 忽的一下,四周爆出嘲笑。 秋竹气的浑身发抖,作势要出去和他们评理。 詹霁月一把将她拦住,眸色冷了冷,“不急。” 娘才刚回府,这些下人免不得看轻,就算要出手,也不是现在! “就算姨娘不回来也没关系,总不能让这个女人踩我们头上!我们也要争取自己的利益,让她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这些人为了讨好我们让我们多干点活,定会主动多给银子,我们的好处多着呢!而且我打算多拿钱少干活,不该我做的事我都不做!” “这不好吧,毕竟是夫人......” “夫人怎么了!她可走了十年,这府里还是我们这些干活的人熟悉,我们说了算!要是我们一气之下不干活了,这府里不就乱了?等着瞧吧!明个我得让夫人知道厉害!” 叽叽喳喳的算计声从角落里冒出来,詹霁月眯了眯眼,双手忍不住握成拳。 “秋竹,去通知娘盯牢三个管家,明日杀鸡儆猴!” 詹霁月周身迸出寒气,前世管了多年王府,多看轻她的下人她都见过,但是敢明面上爬到主子头顶的下人,第一次见! 定安侯府里究竟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回了屋子,她的脑海不断回忆前世的画面,死亡的窒息让她浑身发冷,直到闻到安神香的味道方才回神。 靠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翌日,睁开眼,整个定安侯府天翻地覆。 第77章 惊愕!侯爷怎么会这么宠爱夫人? “夫人您留下奴婢吧!奴婢一定肝脑涂地,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喧闹声此起彼伏,詹霁月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奇怪的推开窗。 院子外面,一群丫鬟小厮跪在地上哭成一团,手里都拿着包裹,地上散落着无数金银和饭团。 “吱呀。” 秋竹端着热水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瞧见詹霁月望着外面,笑嘻嘻道:“小姐快关窗户,可别等着那群人过来求您!太吵了!” 说着,放下热水挤干毛巾伺候詹霁月梳洗,快速的把窗户合上。 “发生什么事?” 瞧着秋竹开心的样子,詹霁月眉眼舒展,忍不住跟着笑了。 秋竹顿时激动地手舞足蹈,“外面这些人都是曾经欺负过我们的丫鬟小厮,今个早上这些人集体罢工想要为江姨娘求情,还有几个丫鬟甚至故意不去清扫夫人的院子,他们以为夫人是软柿子可以捏,结果夫人直接下令每个人多一贯钱,无论家生子还是签了死契的,结清月例请出去!” “而且签了死契的不还身契,若是想要身契,每个人重罚十板子外加赎身钱方能取回!” “家生子就更严重了,家中若有人也在侯府做事,没有特大功劳的要么自己去庄子里要么自行出府另谋出路,总之定安侯府不会要一个以下犯上的下人!” 秋竹喝干了茶壶里的水,整个人喜气洋洋,“今日的事闹的特别大,其他府里都知道了侯府清理了一批不听话的下人,这些人在京城恐怕找不到活了!” 詹霁月脸上露出诧异,她没想到娘竟然如此雷厉风行! “三个管家呢?” 昨夜她让秋竹提醒娘杀鸡儆猴,但是目前为止还没听到三个管家的消息。 秋竹摇了摇头,詹霁月皱眉,放下毛巾走了出去。 路上,全是一些熟悉的面孔。 “小姐!奴婢是被挑唆的!您救救奴婢!奴婢想要留在府里!” 一双手拉住了她的衣角,一个丫鬟泪眼婆娑的求她。 詹霁月看的清楚,这是昨夜放话要让娘好看的丫鬟! “罢工这件事,不正是你挑起的吗?拿最多的钱干最少的活,让我和娘知道究竟谁才是府里真正的主人?” 詹霁月轻笑,“既然说出这种话,就要做好一切行为导致的后果,现在求饶,晚了。” 丫鬟顿时面色惨白,脸上表情僵住,喃喃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夫人!奴婢只是一时做错了,您饶了奴婢!” 径直从人群里迈过,哭喊声忽然停了一瞬,其中一个丫鬟猩红了眼,咬牙切齿道:“凭什么夫人一句话我们就要被赶出去?老爷!奴婢要去见老爷!” 他们铁了心觉得侯爷不爱夫人,定会为他们出头! 詹霁月脚步慢了下来,抬起头,正对上詹恒峰欲言又止的脸。 “老爷!奴婢这些年一直在府里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婢的爹娘也是府里的下人啊!都是您的亲人,您不能不管夫人!她怎么能如此对待我们!” “求求您让奴婢留下来!夫人不会管家,管家权不如交给二小姐吧!” 几个丫鬟仗着貌美往詹恒峰身上扑。 詹恒峰赫然皱眉,一脚踹在她们身上,厉声道:“夫人不会管家难道你们会?要不要整个侯府跟你们姓?” “一群下贱东西也敢说是我的亲人?夫人是我的妻子,整个侯府都是她的东西,她想怎么处置你们就怎么处置你们,还轮得到你们不满!” “来人!把这群不长眼的拉下去!夫人良善给他们钱让他们体面离开,我可不会!就这几个,拉去人牙子发卖了,拔了舌头在脸上画了花再卖!” 几句话,定下了定安侯夫人在侯府的地位。 喧闹的定安侯府刹那安静,掉针可闻。 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詹恒峰,嗫嚅着嘴,“怎,怎么侯爷会.....这么宠爱夫人?” 这几乎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詹霁月远远地看着詹恒峰处置这些下人,唇角讽刺的弯了弯,带着秋竹进了娘的院子。 “霁月。” 詹恒峰见詹霁月不搭理他,忍不住开口 回应他的只有詹霁月无情的背影。 这些年来詹恒峰屡次忽视詹霁月,昨夜詹知许和他闹了一晚上,他越发想念詹霁月的乖巧懂事,心里愧疚的厉害。 “老爷,小的去拍门?” 詹恒峰身边的小厮说完就要过去,被詹恒峰拦住。 皱着眉看着外面闹哄哄的一片,不耐烦道:“今日是夫人管家第一日,不能让这群不识相的东西扰了她的兴致!让管家过来,全部按照夫人吩咐的去办!将他们全都发卖!” 小厮赶忙点头,找了一圈,灰溜溜的道:“管家,管家全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詹霁月进了娘的屋子,比起外面的喧闹,屋内倒是安静的很。 “三大管家见识了夫人的手段,怕的连夜出逃,小姐昨日让秋竹过来说的时候,夫人已经抓住了一个管家,其他两个都让他们走了。” 见詹霁月进来,李嬷嬷怕她们母女生出嫌隙,忍不住替程素儿解释。 詹霁月点了点头,轻声道:“三大管家跟着江姨娘做了那么多事,账簿要是翻起来恐怕数字足以让他们有牢狱之灾,会出逃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娘为何只抓了一个回来?” 既然三大管家同时出逃,娘能抓回来一个,必定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剩下的两个为何不要? 按照她的想法,今日府中丫鬟仆从不服者众,将三大管家处置了杀鸡儆猴,这些下人们自然会心生害怕,再不敢生乱。 但是没想到娘竟然会一鼓作气将这些人全都清退! 窗户被一双修长的手缓缓打开,阳光洒进来,昏暗的光线顿时变的清晰,詹霁月抬头,程素儿梳着极为端庄的发髻款款走来,温柔的颜色将她笼罩,与梦中哄她入睡的娘完全重合。 心念一动,詹霁月快步上前,忍不住抱住程素儿,头埋进她的怀里。 “娘,只是一夜不见,女儿想你了。” 本以为她会和娘有些生疏,但是只是一日,詹霁月多年对娘的渴望悉数迸发,恨不能天天跟娘黏在一起。 已经多年没有被女儿这样抱过,恍惚间,那个刚刚到膝盖的小娃娃变的亭亭玉立,程素儿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她,感叹着失去母女独处时光多年,悔恨不已,珍惜的道:“娘也想你!” “若不是府中需要做的事很多,娘早就去看你了。” 仔细打量着詹霁月的脸色,瞧着她淤青的眼底,程素儿又一阵心疼。 “等府中安稳下来,娘带你好好调养身体。” 暖意包裹着全身,詹霁月轻轻地应了一声,程素儿松开她让李嬷嬷带人进来。 很快,一名管家灰头土脸的踏进门,“噗通”跪在地上,“夫人,我都是被他们逼的!我没有中饱私囊啊,就连那一锭金子也是大管家强行塞给我的!我从小就跟着老侯爷后面长大,小的知道小的不配,但是小的真的把侯府当家,我不会害侯府的!” “您把小的扭送官府吧!小的蒙了心跟着姨娘做了坏事,坏了庄子的生计,为了能留下来贪生怕死的没有将姨娘做的那些事告知老夫人,小的错了!” 第78章 眼底出现红色软靴,一张扭曲的脸映入眼帘 那管家低着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 詹霁月看的出,这人真心实意在认错! 他对侯府的确有感情! 恍惚间,詹霁月忽然想起一些事。 每到了冬日,江姨娘都不给她炭,但是秋竹总是能在柴房偷到一些刚好能度过冬日的劣等炭,那些是管家才能用的东西! 若非刻意,秋竹那样小的丫头哪里能偷的了那些还不被人发现? “起来吧。” 管家哭了好久,等他喘平了气,程素儿方才开口。 管家愣住,求助的看向李嬷嬷,李嬷嬷朝他点头,方才迟疑的站起来。 “这些账簿我看过,唯有你的账簿真假参半,涉及的东西不多。” “而且,几本账簿对下来,还有你自己贴补的痕迹。” 程素儿淡淡的看着他,“你虽有错,但不至死,我不妨老实告诉你,那两个人跑到码头便彻底没了活路,等待他们的只有官兵。” “我让人半路将你劫下来,就是看中你的能力和忠心,阿德,或许你忘了,但是我不曾忘记刚嫁入侯府的那一年我也曾受到今日一样的困境,府中人不服我,是你力排众议第一个将库房钥匙交到我手里。” “父亲信我,母亲信我,但府中人若不配合,定安侯府永远不会安稳。十年过去了,母亲吃斋念佛多年,我不得不靠自己,我希望你也能如从前一般帮助我。” 程素儿拿出一张纸,递到了管家的面前,“你欠侯府的总不能不还,和浑水在一处总会变浑浊,这个道理我明白。” “我不怪你跟着他们做了错事,这些账目是你要还侯府的金银,去除你为那两个管家贴补的地方,我按照你的月例算下来,你需要为侯府做白工两年,不知你可愿意?” 一番话下来,说的阿德双眼泛红。 他以为他会被赶出府,或者过一辈子东躲西藏的日子,却万万没想到他不但能留在侯府,还能清清白白的还债!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阿德感激涕零,匆忙咬破手指按了指印,跪在地上给程素儿磕头。 程素儿微微点头,笑着朝詹霁月伸手,“你也快到及笄的年纪了,今日起跟在我和阿德身后学一些管家之术,日后等你嫁人做了主母也好应对些。” 詹霁月顺从的点头,目光看向还在磕头的阿德,上前,扶起他,郑重唤道:“德叔,日后霁月有劳您教导。” “不敢!小的不敢!” 阿德擦了一把脸,欢天喜地道:“外面喧闹的很,小的先将外面那些害虫处理再来谢夫人!” 程素儿笑着应了,李嬷嬷跟着阿德出去,很快,外面争吵声越来越大,渐渐小了,最后所有人匆匆离开。 詹霁月不得不佩服阿德的手段,朝程素儿露出一抹笑,“霁月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原来比起娘不过尔尔。” 程素儿紧紧握着詹霁月的手,柔声道:“你能想到用管家杀鸡儆猴已经十分聪慧!寻常情况下,的确该用你说的法子,但这些都是曾经跟着江惠娘欺负你的人,娘这口气咽不下!” “他们欺负我的女儿,就必须付出代价!娘不但要他们走,还要他们脱一层皮走!” 程素儿说的狠,詹霁月心里却暖洋洋的,笑着为娘倒了一杯茶,轻笑道:“都过去了,女儿不至于记着蝼蚁的伤害。” “不过,一次处置这么多人,娘就不怕爹或者祖母出面吗?” 程素儿很高兴詹霁月的聪慧,那和詹霁月相似的眉眼露出促狭,戏谑道:“所以,娘没有动你爹和祖母院子里的人。” 现在詹恒峰充满了对程素儿和詹霁月的歉疚,他定会支持程素儿的一切行为,留下他院子里的人就等于留下了帮忙处置这群下人,避免暴乱的前提。 何况就算詹恒峰想要劝程素儿手下留情,也不会全盘否定所有人,毕竟让程素儿管家是老定安侯夫人昨日亲口说的话。 无论如何,这些人都必定会被清算! “那些农户已经拿了欠的银子走了,我让李嬷嬷留意了一下,几个老人干活麻利可以用,你帮着那些农户得了一年的工钱,她们定会感激你,有这样的心她们留在府中做事会更加用心。” 再者,农户们也怕主家以后还欠钱,能有亲人留在主家这里做事,就是日后来讨钱留下的靠山,至少府里有人,除了可以求情以及打探府中是否明明有钱却故意克扣这种不道德的行为之外,还不会发生不给开门这种事! 而庄子里这些农户原本对主家已经寒了心,原本拿了钱恐怕都打算另谋出路,就算不走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用心对待庄子的活计,当个咸鱼拿着管温饱的工钱就算了。 可现在不同了,家里有人在主家做事,这是主家信任他们,再者这些家中人也是他们的人质,做的不好家中人恐怕会受到惩罚,无论是觉得主家对自己好于是被激励认真干活还是为了家中人在主家能过的好一些,都会勤勤恳恳,认真对待庄子的事! 所谓权衡之术,不过如此! 詹霁月暗暗心惊,她没想到前世在王府耳濡目染的一些帝王之道娘竟然用的如此熟练! “娘,其实每年送去给你的有毒的香都是这些......” 詹霁月本想提醒程素儿小心这些农户,却见程素儿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昨夜,我已经从他们身上闻到了那香的味道。” 这些人种植那些害人的东西,时间长了身上也会沾上香气。 詹霁月愣住,“那您......” 程素儿神秘一笑,牵着她的手走出去,迎上那些低着头准备归家的农户。 “小的们多谢大小姐夫人,有了这银子我们总算能安心准备过年!” 农户们瞧着程素儿面上有些紧张,脸上的笑蒙着一层假面具。 程素儿颔首看着他们搬运东西上马车,柔声道:“这些年有劳你们照顾,我知道江惠娘逼迫你们做了一些你们不想做的事,江惠娘做错事已经被抓走,你们不必再受她的胁迫。” 最后一句,程素儿声音极轻,“那些害人的东西别再种了,脏了你们的地。” 刹那,所有农户动作全部停下。 黝黑的脸庞面面相视,惊恐的倒退,见程素儿始终温柔以待,忽然跪下,诚恳道:“小的们谢谢主母宽容!那东西.....那东西真的是江姨娘比我们做的,我们也不想害您!” “干花毒!那是干花毒!夫人您一定要去看看大夫为您解毒!小的们感恩夫人,愿意接受惩罚!” 程素儿缓缓朝他们靠近,农户们越发忐忑。 “起来吧。” 程素儿轻轻笑了,虚扶一把让他们起身,“我原谅你们,这侯府已经回到了该有的轨迹,日后你们尽管种清白的庄稼。” 如此,彻底解开了他们的心结! 与其让他们整日担忧主母知道他们曾经谋害,日后被有心人利用,不如现在就说开并且给了台阶表示理解且原谅,心下坦荡之后,这些人只会化愧疚感恩为忠心,再不会害程素儿和詹霁月一次! 目送他们离开,詹霁月深深地吸口气,朝秋竹眨了眨眼。 以后,她会时常给这些农户送些消息——夫人的身子受了损伤,虽然不危及性命,但是极为虚弱。 保持愧疚心,将是侯府庄子安稳的有利因素! 跟着娘回府,詹霁月刚刚站稳,眼底出现一双绣着牡丹的红色软靴,视线上移,詹知许扭曲的脸映入眼帘。 第79章 帮她的人不是二皇子,而是傅熠然! “昨夜爹免了我的家法,他说我毕竟还是他心疼的女儿,那些惩罚都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詹知许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流水一般流出来,“他也没有没收我的首饰,让我好好藏起来,不要被别人看见,说他说到做不到。” 咬紧外人和别人几个字,詹知许盯着詹霁月,神色透出说不出的讽刺。 “你胡说!明明你房里的首饰全都被拿出去抵债,连一个手镯都没有留下!” 秋竹不高兴的开口,拦在詹霁月和詹知许中间,不满的咬牙。 詹霁月瞧了秋竹一眼,淡声道:“秋竹,别说了。” “小姐!是真的!” 秋竹以为詹霁月不信她,着急的跺脚,“奴婢亲眼看见老爷身边的小厮从二小姐屋里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呢。” “秋竹!” 詹霁月朝秋竹摇头,目光连看都没有看詹知许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 詹知许终于绷不住,死咬着下唇,双眼通红,声音里不含任何感情,对着詹霁月的背影冷冰冰道:“我身体不好,爹昨夜打了我十板子,无视我的求饶改成了择日再打,他也不让我有任何月例,锁了我的小箱子并且放言不会多给我一分嫁妆!” “爹说他很后悔,没有好好对你,说我不该想要杀你,说我蛇蝎心肠,不配做他的女儿!可笑他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充耳不闻,现在知道你是他的亲生女儿马上改了面目,还说我只是一个庶女,永远比不上你这个嫡女!” “詹霁月,你很得意吧!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你高兴了!” 最后一句话詹知许几乎是吼出来,带着满腔的怨恨和毒辣。 詹霁月蓦然停下脚,回头,直视詹知许的双目,幽声道:“你所谓我抢走的东西,在十年前就该全都是我的。” “詹知许,我的东西,你拿不起!” 咫尺之间,詹霁月瞳孔幽深泛着漆黑的光,仿佛黑洞将她缠绕,拉入深渊。 詹知许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眼见詹霁月朝自己靠近,方才的气势陡然散了,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瞧瞧你如今的模样,失去庇佑,你不过是一条毫无自保能力的狗!” “詹知许,你若有心,昨夜在爹的房里求的就不该是自己的权势和钱财!你娘被抓进监狱,你但凡有片刻想过救她吗?” 詹霁月轻笑,吐出的话像刀子一般尖锐,“一条养不熟的狗,强撑着面子只为自己,有空不如想想该如何让自己更有价值,如何抓牢沈淮序,在我面前吠叫什么?” 看穿一切的目光让詹知许无比难堪,她的脸色霎时苍白,眼睛透出心虚。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还会想起自己的娘! 何况,她甚至觉得要没有娘多此一举,被詹霁月母女抓住这么多证据,自己也不会被连累的这么惨! “我只是心机没有你深,买凶就应该花出全部的钱财去第一楼找最毒的杀手,不该让你有活着的机会!” 詹知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受不了,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歇斯底里的大喊,“你这般丑陋,就算是嫡女也不可能比我嫁得好!我永远站在你的头上!” “你等着,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跪着给我擦鞋!” 低低的冷笑从詹霁月的喉咙溢出,她淡淡的回眸,瞥了一眼詹知许青红跳起来的青筋,没有和她再说一句话,带着秋竹进了府里。 曾经,她以为江姨娘和詹知许是自己头顶逾越不过的高山,想要报仇必须要倾尽全力,如今,她忽然发现这不过是小虾米,她们是脆弱的纸老虎,轻轻一捅,就破了! “府里没了闹事的人,清静多了!” 秋竹跟着詹霁月回到府里,望着干干净净的四周,全身都舒坦。 詹霁月弯了弯唇,目光停留在江姨娘的院子,眼底露出几丝思索。 对峙的时候,江姨娘脱口而出她不是父亲的孩子,当时脸上还胜券在握,后来听到爹说他赶回去和娘洞房,她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苍白的厉害。 下药...... 这是爹不经意说出来的话。 他说多年前和娘的新婚夜,娘在屋里下了药,他差点没赶回来,回来时屋内窗户开着,因为没有落红所以以为娘已经和别人珠胎暗结。 江姨娘也因此对娘格外放肆,仿佛早就明确娘不可能和爹在新婚夜有孩子。 从当时他们的表现来看,江姨娘对当时新婚夜娘屋里点的春药这件事很清楚,难道...... “可是,江姨娘是娘嫁进来几个月后才遇见爹抬了妾室进了侯府,怎么会对之前的事知晓的这么清楚?” 除非——这一切都有她的手笔! 如果是这样,江姨娘遇见爹并且嫁入侯府便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为之! 她的背后,会是谁? 詹霁月皱了皱眉,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却已经让她寒毛直竖,脊背生凉。 “小姐您吩咐奴婢准备的字画奴婢准备好了,现在去二皇子府吗?” 秋竹捧着一个锦盒过来,笑咪咪的问道。 詹霁月回神,点了点头,“二殿下处自然要谢,不过不是我们亲自去送。” 她若是去了二皇子府,便显得太过惹眼,到时候会引起有心人的警觉。 “这些我们去宫里面见太后时送上。” 整理好着装,詹霁月踏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一路上,秋竹都十分激动,掀开车帘瞧着外面,忽然脸色一变,瘪着嘴道:“就是这个感觉!小姐您看!是二皇子府的马车!” “抢走奴婢东西的小厮还在那!” 顺着秋竹指着的方向去看,詹霁月神色登时变了,“你说的是,这辆马车?” 那车上,分明虽然挂着二皇子府的旗帜,但是通体都是令人压抑的暗蓝,玄黑色的冷刃挂在一边,透着威严。 这分明是——傅熠然的马车! 她想起来了,傅熠然初入京时没有专用的马车,几个皇子都给他送过马车让他过度,后来工匠奉命打造了三个月送上了低调却内里奢华的将军府专用马车,沈淮序的被他当场烧了,其余的马车平日不见他用,渐渐地大家都忘记了这件事。 所以帮她的人不是二皇子,而是——傅熠然! 第80章 落到我傅熠然手里,你以为沈明赫救得了你? “转道,我们去将军府。” 忽的,詹霁月朝车夫开口。 秋竹诧异的瞪大眼睛,担忧道:“小姐我们去那鬼地方干啥?大将军不是好相处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秋竹宁肯詹霁月永远别和护国将军扯上关系。 詹霁月摸了摸她的头发,含着笑道:“去道谢。” 陈太医是傅熠然找来帮忙,三言两语就能戳穿江姨娘自己喝了红花导致落胎的事,这对整个局来说都极为重要! 傅熠然,帮了她很多! “拐进巷子里,你们留在此处等我。” 马车停下,詹霁月悄声走到将军府后院。 如今定安侯府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她若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将军府,恐怕会惹来非议! 手抬起来,刚准备敲响后院的门,刚碰到门栓,铁门大开。 ??? 将军府竟然后门都没有关? 抿着唇,詹霁月迈步走了进去。 明明已经是日上三竿,但是整个将军府笼罩在层层叠叠的槐杨树阴影下,昏暗的厉害。 一个身影出现在高处,漆黑的魔瞳散着诡异的冷光望向定安侯府的方向,颀长的身形靠坐在羽榻之上,铁臂搭在弯起的膝上,定如磐石。 “定安侯府的人今日准备了一些字画,都是二皇子喜欢的东西,想来要送去给二皇子。” 闫戈站在他的身侧,恭敬的低垂着脑袋,瞧着眼前这张冷硬的脸,硬着头皮开口。 声音刚落,强烈的威压赫然袭来,压的人喘不过气。 冷醇的声线从喉咙溢出,仿佛地狱的万鬼之王,森冷的厉害,“不愧是大小姐,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将二皇子的喜好打听的如此清楚。” 闫戈撇了撇嘴,面上露出几分恼怒,“明明事都是主子做的,难道要看着大小姐谢错人?” 顿了一会,闫戈小心翼翼的试探,“就不能告诉大小姐真相?分明二皇子都不在京城!” 他最受不了功劳被人抢走,何况这还是主子的事! “不必!她想见沈明赫,就让她见,也算全了他们儿时就见过的情谊。” 那日宫中他们相叙的画面涌上,傅熠然眸色骤冷,霸凛的魔瞳散出寒芒,所有情绪几乎凝滞在眼眸之中,像是暗夜,让人心悸。 闫戈闭上了嘴,头低了下去,眼球忽然疯狂颤动。 “主子!大大大大......”大小姐! 他的话没说完,身旁的男人显然已经看到了那鬼祟的身影,纵身一跃,踏着细碎的阳光落到了屋檐下。 刚才还说随她去找二皇子,现在怎么眼巴巴就下去了? 闫戈嘴角抽了抽,硬生生忍住了吐槽。 此刻,詹霁月正凭着记忆朝傅熠然的屋子走去,忽的,一阵寒风从耳后撩过,身体下意识冒出寒颤,狐疑的拧眉,尚未回头,滚烫的气息霎时将她包裹,一只铁臂环在了她的腰上。 “大小姐不去二皇子府,怎么有闲情雅致来我这?” 低沉的嗓音夹带着隐约的寒气灌入耳里,她的身子被人抱紧,粗粝的手掌隔着衣裳在她身上游走,蹂躏腰间的软肉,激的浑身发软。 “陈太医帮了很多忙,皇后的旨意来的也很及时,霁月特意来道谢。” 身子动了动,詹霁月眉头紧锁,试图从他的禁锢中挣脱。 她越动,抱着她的力道就越大,身上贴着的气息就越灼热。 呼吸下意识凝住,詹霁月咬了咬牙,闭上眼不跟他继续对抗。 毕竟已经说好要嫁给他,何况他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没有趁着局面动乱报儿时的仇,只是这点接触罢了,她能忍受! 怀中人没了反应,傅熠然眉宇间浮现出折痕,定定的看着她的侧脸,傲慢的眸子透着薄怒,冷笑的瞧着她,缓声道:“沈明赫帮的忙,礼物都已经备齐,何必还来找我道谢?” “难为大小姐还记着我。” 阴阳怪气的声音配合着霸凛森寒的语调,詹霁月听在耳里,怪异的瞧着他。 这模样......倒像是摇晃了许久尾巴却没有得到摸摸和夸奖的大狼狗。 詹霁月眼尾跳了跳,登时反应过来——这人在气她没有更早的察觉到是他帮的忙? “大将军用的是二皇子的马车,霁月一时疏忽,还请大将军见谅。” 不管怎么说,哄了再讲。 四周寂静的厉害,身侧的人毫无反应,詹霁月眉心微凝,还想说点什么,傅熠然的声音落了下来。 “谢礼?” 詹霁月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起头看他,“什么?” 宽大的掌心抚摸着她的脸,侵略的气息赫然靠近,他微微低下头,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幽幽道:“沈明赫有着名画,我,有什么?” 谢礼! 詹霁月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真相发现的匆忙,她跟本什么都没准备! 瞧着她茫然的样子,傅熠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嘲讽的笑出声,掌心在她的身上不断朝上游走,望着鲜艳的红唇,眼底划过暗芒,赫然掐住她的脖子,摄住那晶莹的唇瓣,撬开唇齿,熟练地夺走她的呼吸。 “呜!” 他的手也没有停下来,手掌已经探进她的衣裳划过她的肌肤,詹霁月浑身战栗。 “没有谢礼,就拿自己来谢吧。” 赤红的眸子盯着她,仿佛猛兽盯着猎物,馋涎欲滴。 侵略感充斥全身,他身上的外袍已经滑到地上,手指一挑,詹霁月外面披着的纱裙如花一般落下,里衣散发着她的体香,傅熠然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覆住她的小腹,独属于他的气息彻底将她包裹,陌生的感觉仿佛电击直冲天灵盖,浑身发麻。 他,他要在外面...... 不同于之前的每一次,现在他是认真的! 詹霁月拼命避开他的唇,得了片刻喘息,伸长了脖子,白皙的肩膀印在他的眼底,低声道:“不行!” 她还要进宫,现在不行! 魔瞳眯起,傅熠然忽的冷笑,“我不行,那你想让谁来?” “大小姐,我给你的自由是不是太多了?嗯?” 他逼视着她,唇角露出邪气的弧度,猩红的眸子盛放着她的脸,脸上带着血腥和玩味,低下头,含住她的耳珠,细细摩擦,下一刻,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沁出血来。 “难道,你在想沈明赫?” “自小与二皇子相识,现在有了二皇子做后盾,大小姐有了其他选择,便打算与我虚与委蛇,谋算如何靠近他?” 温润的湿气打在她的脖子上,傅熠然张开口,一路吸吮,停在她的血管,邪肆的逗了一会,幽幽道:“你以为,你落在我手里,沈明赫能救得了你?” 第81章 傅熠然当真冷血!他要放弃詹霁月 “我与二皇子并无干系,我也并不记得他,既然选了你,我就不会后悔!” 詹霁月望着他暴戾的模样,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伸手,她去抓傅熠然的胳膊。 “不后悔?不后悔便是百般不愿的样子?大小姐,你当我真必须要你?只要我想,什么女人得不到!” “滚!” 就在碰到他脉搏的那瞬间,傅熠然松开了她,连带着眼底都变得阴冷,毫无感情。 詹霁月被他说的脸色煞白,唇角动了动,轻声道:“我只是想来道谢,谢礼的确没有准备好,你想要的我定会给你。” “等会我还要进宫,若是身体不适总会被看出来,对你不利。”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细细的和他解释,傅熠然现在这般冷漠邪气的样子,让她有些不安。 “你现在情绪激动,似乎有些不对劲,我给你把.....” 话音刚出,黑影赫然来到她面前,漆黑的瞳孔逼到她面前,薄唇勾着嘲讽的弧度,“既然不愿意,都让你走了还不走?” “难道,后悔了想献身不成?或者,还在等我亲自为你穿上衣裳?” 撩开她的头发,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脖间的红印上,傅熠然笑的阴鸷,“我只会脱女人的衣裳,可不会帮忙穿。你继续赖在这,我不介意帮你脱第二件。” “哗啦。” 衣裳撕开的声音忽然出现,傅熠然唇边的笑凝住。 詹霁月直视着他,一字一句,“你若是想要,我也可以不顾后果去做。” “傅熠然,让我为你把脉。” 他的体温高的吓人,整个人身上散出的戾气也不对劲! 傅熠然眼睛登时发红,在她继续脱的同时一把攥住她的手,眼眸中含着轻蔑的笑,不屑道:“可我不想要了!” “詹霁月,原来你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真让人无趣!” 说罢,抬了抬手,算是让她自行离开,转过了身。 弯腰,从地上拾起衣裳穿好,詹霁月神色惨白,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 她在做什么? 她竟然真的在主动献身! 还是在别人都不屑的情况下贴上去! 真是......下贱! 一心想要为傅熠然诊断,这份情绪竟然越过了她的理智,让她宁肯脱衣裳也要握住他的脉搏,她到底......在干什么! 跌跌撞撞的,詹霁月抓起披散的头发挽起一个发髻匆匆跑了出去,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 傅熠然盯着她逃跑的背影,心口堵的厉害,眉心凝成川字,捂住心口,忽的弯腰,吐出一口血来 “主子!” 听见动静,闫戈慌里慌张的下来。 詹霁月来的同时,主子封锁了他的五感,听也听不到看也不看不到,直到刚才主子气息不稳,压制他的内息散了,他才看见一个女人匆匆跑了出去,主子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您已经好久没复发了!大小姐做了什么?” 闫戈登时面色冷下来,眼底露出戾气。 傅熠然轻蔑的扯了扯唇,“无妨!” “不关她的事,算算时辰,解药也倒时间了!” 听到这话,闫戈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主子,不然我们回边境吧!” 闫戈心情很不好,扶着傅熠然起来,开口建议。 傅熠然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好日子刚过又想要过苦日子?” “不是!” 闫戈无奈的将人扶着回屋,低声道:“可至少,您在边境情绪不会变的如此快!” 本以为詹霁月是良药,可他瞧着,怎么觉得詹霁月是毒! 傅熠然始终没有开口,闫戈顿时忍不住了,怒道:“若不是当初在军营吃了太多苦,主子也不会牵动娘胎就带出来的毒,若不是大小姐的出现,主子您也不会对她......” “鬼医说了,您这是偏执,是心病,认定的事情也会有所改变,您必须接受这个!您不接受这个,这个病只会越来越严重!多年来解药您一直不按时吃,您享受着被毒折磨的快感,您说在死亡前能看到大小姐,所以你总用这种方式!” “现在大小姐就在你面前,属下并未觉得她对您的病有什么帮助!越靠近她,您就越癫狂偏执,不然,您将她杀了算了!” 一了百了! 没了心结,没了病症,没了原因,主子是不是从此就可以恢复健康? 闫戈跟着傅熠然这么多年,一路见证他如何从刀山火海闯出一片血路,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傅熠然好,如今詹霁月已经成了阻碍傅熠然的人...... 他的眼底迸出杀意。 “你下的去手?” 傅熠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眸色冷了下去。 闫戈一愣,垂下眸。 “为了主子,她可以死!” 詹霁月是他年少时最灿烂的记忆,但傅熠然是他胜过性命的哥哥! 傅熠然眼底迸出克制,沉沉的看着他,擦了唇边的血,冷声道:“不必!” “她想做的我已经尽力帮到,今日察觉她也没什么不同,这么多年都不知为何撑着要见她!一个连身体都豁不开的女人,实在难以调动我的兴趣。” “曾经是想将她囚禁身边让她日日为曾经之事道歉,如今看来,娶一个无趣的女人回家无聊的很,当年她祖父也算对我有恩,过往种种就都罢了!” 屋外,投下一层黑影。 詹霁月跑到门口,忽然又折了回来。 她想告诉他,他让她体现自己的价值,将定安侯府稳定下来,去除江姨娘这个垃圾的事她已经完成,带着古怪的心思,她想让他承认与她的同盟,也好放心前世他和沈淮序合作陷害定安侯府之事再也不会发生。 结果,耳里却听到了傅熠然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还要继续调查大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盯着她的行踪吗?” 闫戈说不清自己的情绪,朝傅熠然问道。 安静之下,傅熠然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用!” “不过一个玩物,不好玩了换了就是!定安侯府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虎符能调动的人有限还不如我一句话来的人多,沈明赫还能继续玩玩,她么,不要了!一个人只能娶一个夫人,为了她赔了自己的夫人的身份,隔绝了日后真心喜欢的女人,不划算。” 没有利用价值...... 不要了! 不划算。 傅熠然这几句话,当真冷血无情! 詹霁月身子霎时僵住,拳头握了握,唇边随即露出自嘲的笑,敛了气息,朝门外走了过去。 上了马车,朝秋竹轻声道:“去皇宫。” 第82章 某人为她作保?詹霁月陡然心悸 马车疾驰在京城的道路中间,定安侯府的旗帜随风飘扬,路上行人瞧见马车纷纷避让,转头,意犹未尽的继续和身边的人继续唠詹知许母女那点事。 车内,秋竹仔细的擦着詹霁月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只是从将军府呆了一会,小姐出来整个人都变了,浑身颤抖全身是汗,身上的衣服也凌乱的很。 “是不是大将军欺负你了!奴婢去杀了他!” 秋竹盯着詹霁月脖子上的红痕,脑子里浮现不好的画面,当即双眼猩红,疯了一样让车夫停车。 詹霁月握住她的手,睫毛颤了颤,轻声道:“我没事。” 傅熠然对闫戈说的话还在脑海中回荡,詹霁月神色不太好,脸上露出疲倦。 傅熠然觉得她无趣。 已经不打算继续和她合作。 其实这样也好,傅熠然阴晴不定,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想起她小时候的错处对她下手。 何况她不能总是靠着别人,傅熠然再厉害,她自己没本事永远都站不起来! “至少,我也没缺什么。” 没有结仇,甚至连小时候欠的债他都亲口说了无趣不再计较,她也不用担心嫁给他后被他折磨.......这么来看,反而是她赚了! 秋竹眼睁睁瞧着她神情有阴转晴,甚至隐隐还带着纾解,顿时放下心来。 马车速度开始变慢,詹霁月掀开车帘,瞧着越来越近的巍峨的皇宫,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裳。 阳光刺目的倾洒,马车停了下来。 “大小姐,到了!” 若非通报,马车不可进入皇城。 迎着光,詹霁月缓缓从马车下来,抬起头,暖洋洋的感觉笼罩全身,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霁月小姐!” 远远地,芍药带着几个宫女迎了上来。 “娘娘算着就说您该进宫了,奴婢正准备接您,您就来了!” 一切如常,坤宁宫并未有人因香包之事对她有敌意。 詹霁月换上笑,柔声问道:“娘娘和殿下这几日感觉如何?” “五殿下精神已经好多了,今个早上还多吃了一碗燕窝,娘娘......” 芍药看了一眼四周,抿着笑朝詹霁月耳语道:“嬷嬷按照您的吩咐熬了药,娘娘喝了两碗而已,腹中已经有了反应,隐隐透出血丝。” “娘娘也一直盼着霁月小姐过来,瞧瞧是不是好事!若是不对劲,也好及时调整。” 芍药虽然话这么说,但是她面上一直欢喜的很。 她们几个私底下已经拿月事布瞧了又瞧,皇后透出的血丝正是癸水的味道。 “霁月小姐医术当真高明,宫里那些怀疑您的人现在都把嘴闭的可紧了!” 短短几日,芍药对她的亲近越发明显,詹霁月紧绷的情绪霎时缓解,含着笑踏进了坤宁宫。 殿内,皇后正哄着五皇子沈墨风午睡,听见动静,抬起头,瞧见詹霁月缓缓伸出手,示意她上前。 “见过娘娘,五皇子。” 詹霁月屈膝行礼,顺势走到了五皇子的身边,在皇后的默许下,手指按在他的手腕。 “脉搏起伏有力,已经不似之前那般虚弱,臣女再添上一副静养的方子,殿下只需合着之前的药方一起服用,再有十日就能痊愈。” 所幸香包里的毒不多,皇后有喜之时宫中太医也开了不少保胎药,药性相冲之下,五皇子体内的毒倒也好解。 “还请娘娘让臣女把脉。” 皇后的病症没有通知太医院,但因为前因十分明晰,所以坤宁宫已经不再讳莫如深。 “这.....娘娘已经在癸水期。” 詹霁月仔细听着脉搏跳动,朝皇后粲然一笑。 “娘娘这几日需要控制饮食,尽量少食冰冷之物,另外娘娘身体受毒素困扰一时难以顺利排出癸水,数量或许少颜色或许淡如水或者深如墨,这些都是正常,娘娘不必忧心。” 芍药奉上笔墨,詹霁月朝芍药微微点头,提起笔写了一张方子,“这是防止娘娘腹痛的温养方子,娘娘今日和明日分明喝下一副,若是腹中并不不适,这张方子可以放在一边不再服用。” 詹霁月起身,目光停留在熟睡的五皇子身上,面色有些纠结。 五皇子流血的地方在屁股那,她毕竟是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五皇子看诊可能不妥。 皇后看出她的顾虑,柔声道:“风儿中毒一事本宫已经告知陛下和太后,刑部已经带着香包去询问太医院,风儿的身子已经有太医专门照料,你且瞧瞧他神色就好。” 确定香包乃下毒之物,五皇子沈墨风并非雌雄同体的怪物,皇后便没了后顾之忧,将此事禀告金銮殿和养心殿后,她的心结也算放下。 微凉的手握住了詹霁月,皇后松开五皇子让青柳照顾,牵着詹霁月朝坤宁宫外走。 “风儿这事困扰本宫多年,若是本宫能早些召你入宫,风儿也不必受这些苦。” 皇后感叹詹霁月医术,一眼看出症结所在,一想这些年凭白让儿子流血吃苦,心里疼的厉害。 詹霁月屈膝低下头,沉声道:“江姨娘借用香包谋害娘娘陷害我娘,霁月多谢娘娘明察秋毫!” 这场局从始至终詹霁月只有一个担心,那就是皇后不相信她! 哪怕绣娘能看出香包上的刺绣是拼接,但是这东西毕竟是从定安侯府送出去,皇后若是想要宁肯杀错不放过,无论是她娘还是自己都难逃一死! 瞧着她慌张里又感激的模样,皇后顿时乐了,将她扶起来,柔声道:“你是本宫和风儿的恩人,本宫怎么会不识好人心?” “况且你那般辛苦替本宫拿来解毒的草药,路上还遭遇刺杀生死一线,这样的忠心本宫看的见。” “何况有人替你作保,定安侯府内唯有你和侯夫人绝无害人之心,本宫拿了你的草药,知晓了真相,又怎么会刁难你!” 皇后说着,抬起步子朝御花园走,手指轻轻拂过一朵牡丹,笑道:“真是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颜色了,宫中有了霁月这样的姑娘,真是一桩幸事。” 詹霁月跟在皇后身后,瞧了一眼那朵花,唇角附和的弯了弯,脑子里却在回荡皇后说的那句话。 某人为她作保? 那个人,是谁? 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詹霁月陡然心悸。 第83章 谁说詹霁月样貌丑陋?或许,她会是最大惊喜 “明赫?” “你怎么来了?” 皇后忽然开口,端庄的站起身。 詹霁月抬起头,金色的阳光洒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落下斑驳的影子,一双白色锦靴绣着金色的蟒纹踏在光下缓缓朝她们走来,极淡的风从面上吹过,僻静的小道里谪仙一般的男人弯下身躯,温声开口,“母后金安,听闻五皇弟身体大好,儿臣过来瞧瞧。” 下一刻,那双眼眸落在詹霁月的身上,唇边慢慢泛出笑意,似春风,沁人心脾,“詹大小姐近日可好?” 比起傅熠然强大的压迫感,眼前的男人似泉水,温和毫无刺激,无端的让人心安。 詹霁月向他行了一礼,恭敬道:“见过二殿下,臣女很好。” “霁月很好,风儿也很好,若非你在太后面前美言,太医院恐怕都不愿用霁月的药方,如今药方有用,本宫要多谢你。” 皇后含着笑真心的道谢,詹霁月神色微顿,诧异的看向沈明赫。 她竟不知宫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不过想想也是,五皇子乃陛下唯一嫡子,千金之体,中了毒岂能用她一个从不出名之人开的药方。 若是二皇子向太后美言,皇后得以用她的方子,那方才皇后口中为她作保的人难道是...... “本宫方才还说宫中难得见牡丹艳红之色,明赫身后倒同样长了一大片鲜红牡丹,瞧瞧,你们二人相见这御花园都要给面子。” 皇后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詹霁月的思绪。 她心情好,瞧见眼前二人心中顿时起了调戏的心思。 这说的,仿佛牛郎织女相会一般! 詹霁月微微蹙眉,敛了神情,轻声道:“御花园此番皆是为娘娘盛开艳色,臣女不敢当。” “你啊,莫要学着宫里这些人说着奉承话,本宫待你永远和其他人不同。” 皇后认真的瞧着她,含着笑道:“风儿醒了该寻本宫了,御花园好看的花很多,秋日里也别有一番滋味,正逢宫中喜事成双,本宫准备十日后筹办赏花宴。霁月,你可定要过来!” 喜事成双? 詹霁月微愣,随即反应过来。 太后生辰——快到了! “臣女遵旨。” 若是旁的,她或许会拒绝。 但太后生辰,她要来! 何况...... 若没记错,前世皇后也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那时......江南水灾突发,沈淮序奉命抗灾,拿下了头等功! 这是沈淮序得民心在朝堂站稳脚跟的第一个关键点! 并且,那日陛下钦点科举前三甲,沈淮序在抗灾时的作用根本不大,真正有用的幕僚是...... 詹霁月忽然露出一抹笑。 这不是——将沈淮序拽到污泥里的绝佳时机吗? 刚解决江姨娘,又逢这样的好事,上天助她! 而且! 詹霁月眉尖上挑,望向面前的二皇子。 今生她准备辅佐的明君,就在眼前! “二殿下,可有时间一叙?” 詹霁月缓声开口,清冷的声音带着轻灵的意味,身上的碧色罗纱裙溢出清透的微光,似冷又似澄澈,漆黑的瞳孔倒映着满园春色,鲜艳的红唇扬起一抹弧度,竟是藏着隐隐的杀气。 沈明赫温润的笑了笑,“自然。” 皇后带着人离开,留下芍药陪同詹霁月身侧,走到拐角,皇后忽然停下脚步。 “娘娘这是怎么了?” 皇后目光望着并肩而行的两个人,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明赫似乎对霁月与旁人不同。” “二皇子命格奇特,自小就被天师府的人带去细心教导,通身都是神明的气质,性情虽温和却淡漠,对女子惯来疏远,对霁月小姐或许是五殿下的缘故,存了一分谢意,这才有些不同吧。” 嬷嬷顺着皇后的目光看过去,毫不犹豫的开口。 “可是,本宫怎么觉得似乎与我们无关。” 皇后好奇的瞧着沈明赫替她遮挡阳光的动作,面上露出意味深长。 嬷嬷顿时大惊,“娘娘不会打算撮合......霁月小姐人虽好,也有医术,但是她相貌不比其妹,这样的姿容恐怕不足以入二皇子的眼。” 詹霁月很瘦,常年吃的不好也没多少灵气,她又不好装饰,整体看下来与婀娜多姿毫无关系。 可是...... “她娘可是整个江南万里挑一的美人,何况与她相处总会下意识忽略她的容貌,通身的气派比我这个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气质,无人能挡,只是看谁能有这双慧眼。” 皇后比对着詹霁月的脸,忽然伸手,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何况,谁说定安侯府嫡女当真样貌丑陋?她若仔细养着,细心呵护,等她长开,恐怕无人能比之锋芒!” 御花园阴暗的亭子下,詹霁月跟着沈明赫停了下来,枯瘦的脸颊蒙上一层阴影,身上的纱裙微微浮动,隐约间竟似画中仙女。 “这恍惚一眼,足以倾倒众生!” 皇后忽然有了乐趣,朝嬷嬷眨了眨眼,“给她十日,嬷嬷你猜她会不会成为赏花宴最大的惊喜?” 唇角缓缓绽开,皇后唤来洪公公,低声吩咐下去,远远瞧着詹霁月和沈明赫相聊甚欢的模样,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盈盈一笑,转身回了坤宁宫。 与此同时,沈明赫听到詹霁月提到江南,神色露出向往,“听母妃说那里十分富饶,鱼米之乡,百姓安居乐业,不必为生计奔波,是个十足的仙境。” “你外祖便是那里最大的富商,你提起江南,可是想去见见你外祖?” 詹霁月愣神,眼眸垂了下去。 外祖...... 她早已连外祖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小的时候外祖还经常命人接她去江南,但祖父病逝娘去清修弟弟被送去后,外祖就不再见她。 每年也只有几封问安的信和贵重的药材送来府里,或许察觉到府中她生存艰难无论送多少东西来也落不到她的手里,所以很快外祖什么也没送过来。 前世直到她大婚,三十台嫁妆浩浩荡荡从江南一路送到怀王府,外祖站在京城外,距离她只有一墙之隔,遥遥的喝了一杯喜酒,却也没有见她。 或许,外祖是为娘和弟弟抱不平吧。 是她,太伤了他们的心! “若有机会,我的确想去江南见见外祖。” 三十台嫁妆,那是外祖一半的身家,可她这个不孝女,害了定安侯府也害了外祖,前世也不知自己死后,外祖如何了! 沈明赫见她情绪不佳,巧妙地换了话题,温润的朝她开口。 “听闻素姨昨日回府,皇祖母高兴坏了,说是生辰要好好和素姨谈谈心,晚些时候我替皇祖母拜访素姨,备了一些城西的栗子糕,不知詹大小姐是否还爱吃?” 第84章 二皇子温润如玉,唇边却因詹霁月泛起冷意 栗子糕......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每次祖父出门都会带一份给她,自祖父去世后,她已经好久没吃过。 二皇子......竟然对她的喜好了解的这么清楚? 明明,他都很少回京。 “臣女,已经戒甜食很久了,但娘依旧喜欢,臣女多谢二殿下挂心。” 屈膝,詹霁月朝沈明赫道谢。 沈明赫一把将她拉住,温润的眸子倒映着她的脸,温柔的厉害,“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我上次便说过,你永远是我最珍惜的妹妹。” 清澈的眸光没有掺杂任何杂质,沈明赫松开手,像是怀念一般瞧了她好几眼。 前世詹霁月大婚时沈明赫送的礼就足够重,今生他们第一次见面,沈明赫也表达出足够的耐心,这样的感情只因为娘的关系吗? 詹霁月不太明白,狐疑的瞧着他,沈明赫坦然受着她探究的视线,伸手替她挡住刺目的阳光,唇边泛着温润的笑意,声音很轻,又让人浑身舒适。 “这些年我远在天师府听过几次你的消息,侯府人多眼杂我未能亲自看你,本想你能平安一生便足矣,没想到你却有惊世之才,一己之力还了自己和素姨一个太平。” “那姨娘磋磨你多年,又刻意下毒谋害母后意图陷害当家主母,刑部走访不少人已经调查清楚,想必流放的旨意很快就会下达。” 像是在说一件小事,沈明赫温柔的吐露着江姨娘最后的结局,风轻云淡,又隐隐带着蚀骨的寒气。 给皇后下毒,江姨娘本该被处死! 流放......有时候比死还要难受! 隐隐的,詹霁月感觉有面前之人的手笔。 “二皇子可知江姨娘将会流放到哪里?” 詹霁月轻声开口,沈明赫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转瞬即逝,“岭北荒芜之地。” 光是走过去,就需要长达五年的时间! 岭北处于北祁和西鲁交界,那里人迹罕至,任何人去了那都会成为两脚羊! 从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素姨既然回府,那对母女泼在你和素姨身上的脏水也已经清洗干净,日后你终于可以如儿时一样肆意生长。” 沈明赫话音变的柔和,瞧着她的侧脸,眉宇间含着淡淡的暖意,“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前半段你已经做了,后半段就交给我。” 顿了顿,沈明赫声音仿若春风,“我曾当着詹爷爷的面发誓,会护好你!你若打算入世,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沈明赫声音说的轻,詹霁月听的并不大真切,心脏跳的厉害,她怔怔的看向沈明赫,恍惚间,想起一个画面。 那时,她应当才四岁。 一个长的白皙清秀的小哥哥浑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双目灰暗,身上的白袍被撕成碎片,瞧见她,干裂的唇尽力温柔的扬起一个弧度,朝她喊了一声,“霁月妹妹。” 祖父的牵着她快步赶过来,扶住昏厥的小哥哥,她跌跌撞撞的跟在他们后面追进屋,再后来.....她记不清了。 只知道浓郁的草药味那段时间腌制了她和那个小哥哥,祖父紧紧握着她的手,痛骂陛下昏庸听信奸人谗言残害自己的孩子。 再后来,她记不清过了多久,小哥哥长高了一些,却更瘦了一些,依旧浑身是血,他的手里提着一个人头,跪在祖父面前,冷漠的仿佛一个雕像。 他说,他为自己报仇了! 他看向自己,目光带着难得的恳求,他说,“霁月,别怕哥哥。” 漫天的红色蒲公英在记忆中飘荡了许久,她记得有一群人出现在院子里,记得自己倒在地上的时候小哥哥痛苦的表情,最后的记忆里,她看见了小哥哥拿起刀颤巍巍的插入他自己的心口...... 他插入心口之后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好像站在自己身边好久好久,嘴唇蠕动了好几次,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那年后,她的武功突飞猛进,祖父手下将士要学一年的东西自己半个月就能熟练掌握,随之而来的,就是心脏的剧痛,然后内息消散,化为虚无。 祖父将她带去苍爷爷那吃了许多奇怪的东西,最终苍爷爷朝祖父摇头,摸着她的脑袋说庆幸她是个女娃娃,不用建功立业。 她不服,说她就算没有武功不能调养内息,光是剑术和武术她就可以上阵杀敌。 祖父笑着把她扛在肩上,说她不愧是詹戒闽的孙女! 那之后,她更努力地学习兵器,祖父更加悉心教导,发觉她在箭术上出神入化的天赋,亲自用虎皮虎筋做了一把锋利的箭交给她。 祖父病逝后,她知道那把箭她护不住,所以最后一次去江南的时候,送给了儿时的几个同伴。 而那个小哥哥,她已经不记得他的长相,只记得他跪在地上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 祖父也曾提起过二皇子,他说,“霁月,你此生可任性做任何事,唯独不能伤二殿下。因你......” 因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她有愧。 “嘶。” 太久没有想四岁时候的事,詹霁月大脑赫然轰鸣,两只手忍不住抱住头,眼前冒着白光。“霁月,你怎么了?” 熟悉的香气灌入鼻尖,詹霁月睫毛颤了颤,沈明赫竟握住她的手,吐出的声音温柔却又带着分明的凛冽,“你哪里不舒服?心口吗?” 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詹霁月保持和沈明赫的距离,闭着眼调整自己的情绪,不好意思的朝沈明赫道歉,“这几日没有睡好,让二殿下看笑话了。” “二殿下,曾经来过定安侯府吗?” 一时没忍住,詹霁月朝沈明赫问道:“祖父还在世的时候,二殿下来过吗?” “你.....想起.....老定安侯是所有人向往的英雄,我也曾心生敬佩,缠着父皇去过定安侯府想要拜老定安侯为师,不过未能如愿。” 沈明赫收了之前的话,平淡的开口,握着詹霁月的手却没有松开。 一股凉意贯穿全身,詹霁月略微拧眉,还没等她察觉那是什么,二皇子已经松开她的手,朝她歉意一笑。 “若是当年我能更加坚持,或许这些年就可以陪在素姨身边,不必被人迫害。” 沈明赫声音很淡,却隐隐透出压抑不住的怒火,詹霁月靠近了些许,脸上神情变了几变。 从第一次见二皇子她就觉得有些莫名熟悉,以她的性子,对任何人都会心生警惕且疏离,但是对二皇子......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亲近。 但每次她只要深究这感觉从何而来,就会被强行打断,下意识躲开沈明赫的触碰。 “殿下对娘的心意霁月定会传达,今日天色不早了霁月不能在宫中久呆,还请殿下见谅。” 詹霁月停顿了一会,忽然想起自己找他的目的,话到口边,忽然转了弯,“臣女在府中侯迎殿下。” 她不能直接告诉二皇子江南将会有水患,宫中人多眼杂,传出去她恐怕会被当成妖物! 沈明赫看出她有话想说,眸光溢出水来,颔首,望向她身后的芍药,温声道:“有劳姑娘带詹大小姐回府,太后召见恐怕已经等久了。” 第85章 你还记得四岁时的事情吗? 芍药受宠若惊的行礼,恭敬的目送沈明赫离开。 “霁月小姐好福气,二皇子性情温和能得他青眼,日后算是有靠山了。” 芍药离他们远,没听他们聊了什么,但是看他们相处如此和谐,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虽说二皇子这些年都在天师府,不太得陛下喜欢,但是二皇子的母妃是个温柔的美人颇受宠爱,太后又将二皇子时常带在身边,哪怕不能.....但是封王过个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在话下。” 芍药真心喜欢詹霁月,众多皇子中二皇子秉性高洁,虽然明眼人都看的出二皇子与皇位无缘,但是除了这一点之外,二皇子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还是待人接物上都有口皆碑。 能嫁给二皇子,是个不小的福分! “不过二皇子的母妃膝下还有个三公主,三公主脾气古怪了些,是个难缠的人,日后霁月小姐见了她也要小心些。” 芍药还在自说自话,詹霁月埋头走在前头,却在想自己的事。 “二殿下自小就喜欢穿素色的衣服吗?” 忽的,詹霁月朝芍药问道。 芍药以为詹霁月听进去她的话,真的打算和二皇子好好发展,面上一喜,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二殿下出生的时候娴贵妃喜欢给他穿锦绣华服,都是很艳丽的颜色,后来在国宴上,被天师府的人看出是个孤寡命格,还会克亲甚至影响国运,于是被天师府带去深山教导,身上便时常穿上灰色的道袍。” “再后来也不知发生何事,教导二殿下的师傅暴毙,说是快飞升结果遭遇雷劫没有躲过,连头颅都没留下,于是换上了黑色的衣裳。” “殿下那时没有很喜欢的颜色,但那一日之后,他丢了所有艳色的衣服,说是妹妹喜欢他穿素色的衣裳,所以他只穿素色,艳丽的衣裳要留给妹妹。” 芍药古怪的撇了撇嘴,“三公主惯来如此,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让别人碰,就连亲哥哥穿什么都要管!也不知二殿下为何还甘之如饴!” 三公主...... 詹霁月脑海中浮现出一抹艳丽的身影,嚣张跋扈,性情泼辣,与她儿时竟是极为相似。 若是记得没错的话,三公主比她小一岁,祖父还在时她就是一个甜甜的奶娃娃,见谁都喊姐姐,前世嫁人后匆匆一瞥,见到那样的三公主倒也让她惊叹了一阵。 “十日后就是赏花宴,到时候不少贵女都要来宫里,听闻这次二皇子要在京城待到太后寿辰结束方才回天师府,就怕那些贵女争奇斗艳和霁月小姐抢二皇子!您这段时日可要好好养着,别被人抢先!” 芍药带着詹霁月来到宫门口,亲自扶着她上了马车,苦心劝道:“如今定安侯夫人回来了,这可是好事!您别再苦着自己!詹二小姐和怀王已经定亲,陛下亲自下的圣旨,皇后也说了怀王一家不可娶嫡庶同府二女,所以.....所以......” 芍药还惦记着以前的传闻,生怕詹霁月想着沈淮序,放弃了二皇子。 詹霁月顿时失笑,认真的朝芍药道:“好姐姐,霁月暂时无心婚事,年少时的确瞎了眼爱慕错了人,但如今只想好好和娘过日子,再不会与怀王有任何关系。” “二皇子是个极好的人,霁月只愿那般贤能之人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至于男欢女爱,不在霁月现在的考量里。” 二皇子是明主,也是她现在选择辅佐的人,但若是说嫁给二皇子...... 虽然并不抗拒,但她心底总隐隐有些古怪——某些人的脸,在脑海挥之不去,让她心生一口恶气,只愿做出一番成就让他好好看看,究竟谁无趣,谁不值得! 她若是男子......也不会比他傅熠然差! 敛了面上的戾气,詹霁月哄着芍药回宫,上了马车,秋竹早早守在这送来温好的茶水,仔细瞧着詹霁月的脸色,确保没有在宫里受欺负,方才松了口气。 “小姐,您在想什么?” 一路无话,秋竹有些不适应。 明明江姨娘已经被刑部抓去,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小姐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秋竹,你会记得四岁以前的事吗?” 喝了一口水,詹霁月揉着自己的额头,开口问道。 秋竹眨巴眼睛,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记不太清了!奴婢只记得被自称是奴婢爹娘的人卖给人牙子,送往青楼的路上被小姐看中,将奴婢买下来留在身边做贴身丫鬟。” “算算时间,竟然都已经十年了!奴婢大约是比小姐大一岁,要不是小姐收留,奴婢就要被人蹉跎跪在地上擦别人的呕吐物做个青楼的小倌,或者是那什么乌龟,天天拿着手绢在那招手!” 秋竹一通乱说,搅的詹霁月忍不住笑出声。 掐了掐她的小脸,柔声道:“那时就看你可爱,正好身边需要照顾的人,就让祖父把你留下了。” “祖父说把你卖了的人一定不是你的爹娘,你脖子上有着金吊坠,身上穿着的也是锦绣华服,甚至还是北祁都没有的金蚕丝质地,你肩膀上本有个红色的胎记,可惜那人牙子把你放下来的时候马车上的灯笼砸下来,烧毁了一片。” 这些事詹霁月还记得很清楚,可偏偏四岁遇见那小哥哥的事情,很难想起来。 就算想起零星半点,就会头疼欲裂,好似灵魂都被拉扯。 不该这样! 虽说人人都不会记得小时候太多事情,但是也不会像她这般..... 而且她的心口有一道莲花图腾,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她问过祖父,祖父让她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只说这是上天送的礼物。 但是前世,沈淮序见到那图腾,吃了一惊,说这与天师府的印记一模一样! 当时她不当回事,可现在她看见二皇子,那莲花——烫的厉害! “这是心蛊啊。” 詹霁月按着自己的手腕,医者不能自医,却能自诊! 那脉搏上的突兀消失的很快,可被她敏锐的发现了! 心蛊,出自南疆! 她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外祖身上,似乎也有,江南那片靠近南疆,盛行心蛊。” 詹霁月忽然觉得,她需要去一趟江南! 或者,她也该探究一下二皇子身上的秘密! 这些事,都似乎和二皇子有关! “嘭!” 车外,犀利的风掠过马车,车帘晃动,詹霁月偏头,对上一双阴鸷的眸子。 心脏忽然跳动的厉害,詹霁月盯着那通身黑袍的人,咬了咬唇,下一瞬,狠狠瞪了他一眼,重重放下车帘。 高大的身影骑在马上,对上那熟悉的眸子,还没做出反应,那女人已经转过身还放下了车帘,将他隔绝在外。 眸中赫然溢出戾气来,就着车帘的缝隙,隐约瞧见她苍白的脸色,眉心轻微的皱了起来,很快又放下。 “看来,大小姐真的从宫中回来,没说谎。” 闫戈瞧着马车行驶的方向,又瞧着马车上系着的金色丝绸,忍不住开口,“好像还带着二皇子的气息。” 冷笑声笼罩在头顶,闫戈冷不丁挨了一掌,慌忙侧身躲过,瞧着主子阴沉的脸色,摸了摸下巴,闭上了嘴。 只要傅熠然身体好了,闫戈心情就好,不过被迁怒而已,他可以.......可以! “小姐,到了!” 秋竹没瞧见詹霁月和傅熠然那对视,只知道小姐忽然气不顺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摸她的额头,等到了府门口,急急忙忙的扶着她下车。 今日不宜出门,小姐得赶紧回府! “你先别回府,去药房买一些安神止血有助活血化瘀的药材,让大夫配好方子你亲自送去将军府。” 深吸口气,詹霁月低声道:“将军府的人若是不收,你就丢在门外!” 她和他已经两清,傅熠然自己也打算和她互不相欠,如此她本也不该和他继续纠缠,但她是个知礼数的人,傅熠然帮了她,没道理知道他情况不好还不搭理! 做人,得感恩! 她可不是傅熠然那等......放荡无情之人! “皇后前段时日似乎赏赐了几只人参,你去库房看看,若是有,一道拿去将军府!” 秋竹懵懂的点了点头,又抬起眼,亮亮的看着她,“要是将军府的人不收,药材丢在地上,人参能拿回来不?” 这可贵了! 她舍不得! 詹霁月顿时失笑,嗔怪的赶了她去库房,抬起脚步顾自进了府里。 第86章 定安侯府的祠堂内,詹霁月蜷缩解真相 推开祠堂的门,生锈的铁门“吱呀吱呀”的发出响声,詹霁月抬腿走了进去,昏暗的祠堂内亮着红色的光,蜡烛遍及四周,抬起头,最中间的正是詹霁月祖父老定安侯的牌位。 “爷爷,霁月从那荒唐的一生里回来了,这么久才来看你,你莫要生气。” 伸手拿了三炷香,就着烛光点燃,恭恭敬敬的叩拜双手插进香灰,詹霁月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苍劲有力的詹戒闽三个字,眼眶发酸。 这是祖父生前在抵御西鲁一战中就为自己写好的牌位,他说将士们不畏生死,每个人都要提前抱着必死的心为北祁耗尽最后一滴血,否则枉为臣子。 就这样的铁血将士,依旧躲不掉当今天子的忌惮,哪怕祖父死了,那份警惕也从未消失。 自祖父病逝后,她很少来祠堂,那畏首畏尾的詹霁月愧对祖父,不敢与祖父相见。 但是今日,她想在祠堂守着,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只有祖父在的地方能让她安心。 “霁月做了一个梦,梦里霁月做错了事害了整个定安侯府,梦里的霁月怯懦无能白费了您多年的教养,看到那样的我,爷爷您会失望吗?” 盘腿坐在地上,詹霁月靠着祖父牌位下的桌沿,想要将心里说不尽的话都说出来。 “江姨娘和二妹想要害我,怀王惦记着您给霁月的生辰礼,她们想要害霁月失去清白和名声,像梦里那样一步步走进温柔陷阱里。霁月让她们自食恶果,还揭出了不少当年江姨娘诬陷娘的真相,现在江姨娘即将流放,二妹虽为王妃但无权无势恐怕坐不稳那个位置。” “梦里詹知许害了定安侯府满门,我不想放过她,更不会放过怀王,我想帮梦里最终胜利的人,为他锦上添花,还有傅熠然,爷爷您让我日后能避开他就避开他,可是我却差点和他纠缠,您放心,他如今位极人臣,看不上霁月,已经打算和霁月两清,霁月不用担心他像梦里那样伺机报复。” “我做了这么多,改变了这么多,娘也回来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不安呢?爷爷,您要是在该多好,霁月好想你!” 鼻子一酸,一股水汽涌到眼前,膝盖蜷起双手抱紧,詹霁月睫毛颤了颤,眼泪瞬时从脸上砸了下来。 放声大哭。 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恐惧都在这一刻尽情哭出来,詹霁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手里紧紧捏着虎符,放在心口。 门外,几道影子沉默的站着,冬菊瞧着里面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眼睛泛红,撇开头擦了擦眼睛。 王嬷嬷扶着老定安侯夫人守在外面,瞧着老夫人的脸色,让冬菊去拿一碗热水来。 “终究是老爷最喜欢的孙女,祖孙感情就是好,有什么心事大小姐就爱来祠堂。大小姐哭这么久,嗓子明日恐怕要坏了。” 王嬷嬷叹了口气,“眼睛恐怕也要肿了。” 说着,王嬷嬷不断朝老定安侯夫人看。 “是我的孙女,我比你更心疼,不用故意叫苦看我反应。” 老定安侯夫人哪里看不出王嬷嬷的心思,挥挥手让她退下,沉着脸走了进去。 “嘶。” 心脏口疼的发麻,老定安侯的牌位晃动了一下,詹霁月跪在桌子旁,忍不住伸手抚住心口。 又来了! 自从见二皇子后,她这里就变的奇怪。 心蛊。 她究竟什么时候染上的心蛊? “拿点香灰涂上去。” 头顶传来沉闷的声音,詹霁月一惊,抬起头,胡乱的擦了一把脸,起身恭敬道:“祖母。” “香灰能止疼,你那心口的疤多年没有复发,今日倒是在宫里受了刺激?” 老定安侯夫人没有回应她的行礼,兀自走到牌位底下抓了一把香灰,拉她去了屏风后,褪了衣裳将香灰覆盖在了莲花图案上。 隔着香灰,滚烫的温度传到老定安侯夫人粗糙的掌心,犀利的目光落在莲花心上,老定安侯夫人眸光闪了闪,替她合上了衣裳。 “祖母,您知道我心口上这莲花是怎么回事吗?” 疤痕?难道不是心蛊留下的痕迹? 香灰落了一身,疼痛感倒是真的减轻了不少,瞧着祖母毫不意外的神色,詹霁月试探的开口问道。 老定安侯夫人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四岁那年你发了高烧,摔在后花园的池塘里,石头割破了你的衣裳心口留了一道疤。” “醒了以后嚷着不好看,硬是要纹东西堵上,老东西惯着你,就答应了!手边也没什么图案,正好天师府送来平安福,上面绣着一朵莲花,就问你这个行不行,你说好,这才让大夫给你画了一个。” “就这样一幅画你还不高兴,看出你祖父哄你,自己拿着针挑花瓣,把老东西吓的不轻,赶紧叫来刺青的师傅给你刻了一朵。” “左右一朵莲花还是天师府的图腾,就算被人看见就当祈福不会有人说什么,谁能想到你这体质特殊,对刺青的墨水有反应,时不时就疼,大夫让拿香灰抹,疼倒是止住了,不过你发了一场高烧,嘴里喊着什么小哥哥,等醒过来,又什么都忘了。” 一根发簪拿在手上,老定安侯夫人亲自给她编了一个发髻,沉闷的声音透着笑意,“年纪不大,倒怀春了。可把你祖父乐的,问你是哪个小哥哥,你又答不上来。” 祖母字字句句像是玩笑却在解开她脑中盘旋已久的问题,詹霁月跟在祖母身后,抿了抿唇,“我不记得了。” 四岁的这些事,就像是被封印一样,只剩下极为模糊的印象。 微凉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发顶,老定安侯夫人沉稳的声音落下,“你本就因落水受伤受惊过度,再加上发烧坏了记忆也很正常。” “老东西再怎么样也会护着你,四岁的事何必纠结,放下就是。” 詹霁月垂眸应了一声“是”,手放在脉搏上,轻声道:“那时候,府中可有江南人或是南疆人出没?霁月医术浅薄,但似乎觉得脉搏有些不合理。” 她本不想告知祖母自己中了心蛊的事,但若是这不是秘密呢? 她想弄个清楚。 “心蛊?” 老定安侯夫人奇怪的瞧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祖父惯来将你看的紧,谁能给你下蛊?” “当年那刺青和你体质相冲,你每次情绪激动时心口就疼,脉搏就会变的突出,那大夫说时间长就好了,没想到你都十五了竟然还没好!” “蛊虫自然不是蛊虫,定安侯府也不是什么杂碎都能进来的地方!那刺青对你依旧有影响,找个时间将它去了就是!” 老定安侯夫人说的肯定,詹霁月顿时也没了主意。 她只跟着师傅学过一段时间蛊,并不精通,或许.....真的是自己弄错了! “叩叩叩” 冬菊敲响了门,端着润喉的梨汤进来。 老定安侯夫人瞧了她通红的眼睛,开口道:“你娘好不容易回府,你该多陪陪她。这碗汤喝了,就去吧。” “府中那些闹腾的人已经清理干净,让你娘也休息一段时间,那管家我看着不错,明日让王嬷嬷再买一些丫鬟进来,或者从庄子里挑一些好的你带在身边。” 宽大的手掌牵着她从祠堂出来,老定安侯夫人一字一句的嘱咐,詹霁月心底奇异的安静下来,又听老定安侯夫人说道:“那东西不要留在身上了,既然有了选择,尽快交出去。” “定安侯府已经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关注这里,免不得让上头重新打探,府中空有我这个老婆子已经不中用,你爹只能做个闲散侯爷,那东西随着时间越长只会越发没用。等成了一块铁板,你就当真没了底牌!” 詹霁月已经很少再听祖母和她说这些,声音虽冷但却字字整理,垂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望着祖母离去的背影,又忍不住问了一遍,“小时候那小哥哥,真的只是霁月梦中的人吗?府中,不曾来过客?” 昏暗的光线下,老定安侯夫人神情陡然阴霾,眼底划过一闪而过的狠历和心疼,很快压了下去,淡声道:“不曾。” 得了答案,詹霁月心中松了松。 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祖父的牌位,转身,轻轻将门合上。 第87章 糟了!傅熠然得罪丈母娘 “江姨娘被判流放!流放岭北!那可是蛮荒的地方,姨娘那么瘦弱的身躯,能受得住吗?” 走到前厅,四周传来惊呼。 詹霁月眉头微皱,看向秋竹。 秋竹得了令,拉着几个人闲聊,分了身边人一把瓜子,津津有味的讨论,差点没收住脸上的笑,“一辈子不能回京?还不准人送?啧啧,能保住一条命不错了,还求啥!” 好一顿说,秋竹笑咪咪的回到詹霁月身边禀告。 方才洪公公亲自送的圣旨,江姨娘谋害中宫皇后罪无可赦,从此送去岭北哪怕天下大赦也没江姨娘的份,估计这辈子要老死在路上! 和二皇子说的差不多,詹霁月停了一会便点了点头,正准备去见娘,东苑摔碗的声音。 “我娘怎么说也伺候您半辈子,您怎么能这么对她!想法子塞点银子把她换出来不行吗!” “爹!你心中可曾有过我娘和我!把我的嫁妆给我,我要去王府,再也不想见你和詹霁月那个贱人!” “啪!” 话音未落,甩耳光的声音响起,詹恒峰怒急吼了一声,“放肆!” 房门打开,詹知许冲了出来,撞见詹霁月和秋竹,面部有瞬间的扭曲,凶狠的瞪了她们一眼,唇角勾出讽刺的弧度,幽幽道:“马上就要赏花宴,听说你也要去?詹霁月,你这样的姿容去了也是丢脸!” “本王妃不跟你们一起丢人!你就等着看吧,哪怕我没娘的帮衬,一样可以斗倒你!” 也不知是不是脑子缺根弦,詹知许抽了发簪朝着詹霁月冲过去,又在关键时刻停下——朝她丢了一颗石子。 ...... 詹霁月差点被气笑,瞧着詹知许放慢的脚步,嘴角抽了抽。 “二小姐是不是疯了?” 秋竹不可思议的看着詹知许的背影,伸手转了转自己的脑瓜子。 “她只是很清楚伤了我,她会有什么下场,所以及时停下罢了。” 詹霁月唇角扯了扯,喉咙溢出冷笑。 明明是在府中待不下去,偏偏要演这一出戏让自己去怀王府显得名正言顺。 北祁从未有双亲还在却在嫁人前住进夫家的先例,詹知许这一次,又将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踩踏! 不过,她也算聪明,至少会榨干江姨娘的最后的一点价值,打着心疼自己亲娘的旗号离开侯府,也算全了一个孝道! 若是真有心为江姨娘考虑,她此时不该在府里争吵,而是想法子给江姨娘送去金银才是! 再不济,也该打点押送江姨娘的衙役,让他们少磋磨江姨娘一些。 “霁月。” 前头传来响声,詹霁月抬起头,只见詹恒峰颤巍巍的开了门,对上她的脸有瞬间的羞愧,哑声道:“宫中方才来了人,见了你娘,好似有什么要交代你,你去听一听!” 宫中? 詹霁月莫名一阵恶寒,点了点头。 抬头,詹恒峰还杵在那,詹霁月挑眉问道:“爹还有事要吩咐?” 詹恒峰拉不下面子,方才和詹知许吵架怒火未消,朝詹霁月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你娘不让我进屋,我体谅她清修多年还不适应,你......帮我劝劝她。” 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劝这种事,詹霁月讥讽的弯了弯唇,朝詹恒峰略微颔首,推开了门。 “霁月!来,把这些吃了。” 迎面,暖气直冲面颊,程素儿和李嬷嬷人手一份肉圆汤摆在她面前,甚至还有黏糊糊的猪蹄。 “这些只是前菜,还有一些甜点就在锅里煮着,就等你回来!” 程素儿握着詹霁月的手,仔细瞧着她的脸,眼睛微红,“这些东西你可都要吃干净!晚些再喝了牛乳方能回屋。” 忽然这样大补要做什么? 詹霁月被强行喂了一口肉圆,好不容易咽下去,程素儿又哄着她吃红烧肉。 “娘让人买了一些花瓣,这几日你每日沐浴都要洒下,还有这些油,都是胭脂斋买来的能润滑皮肤,你每日也要用了才能过来给我请安。” 琳琅满目的东西摆满了整整一个屋子,詹霁月惊恐的向后退,还没跑几步,被程素儿拉了回来。 几个婆子忙着给她测量腰身,喜气洋洋道:“小姐底子好,手都是白净的,唯有脸被姨娘磋磨晒了不少太阳又营养跟不上才发黄发黑,那些亮色的衣裳最合适不过,等小姐补了身子,就能穿!” 詹霁月挣扎的想跑,手又被李嬷嬷抓住,摸了好几把,“小姐幸好手上没什么伤,就是活做多了有些老茧,仔细养养也能好。” “头发也需要好好调理,奴婢记得小姐小时候那一头油光滑亮的头发真真好看,现在枯燥的厉害!大夫开了一些养头发的方子,奴婢问了都是好东西,用来洗头十日定能恢复!” 一群人围着詹霁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詹霁月跑又跑不掉,被人堵着全身被摸个遍。 直等到她们想要的尺寸都有了,这才堪堪放过她。 “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拉着秋竹挡在自己前面,詹霁月脸上红的厉害。 程素儿疼惜的拿出玉镯套在她手上,轻声道:“方才皇后来了旨意,送了不少养身子的东西,又说十日后赏花宴要娘和你一同出席。” “都是做娘的人,我一听那几个嬷嬷的话就知道皇后的意思。霁月,你这身子亏损的厉害,要好好补补!” “定安侯府嫡女是个无盐女,这样的话,娘不会再让它们出现!” 明明,她的女儿从小就是公认的美人胚子! “娘!” 詹霁月无奈的笑出声,“哪里还为这种事劳神,外貌不过过眼云烟,并不重要。” 前世今生都有人评判她的外貌,但对此,她一直无所谓。 一个人的好坏,又不靠着外貌! “话可不是这么说!小姐还没许人家,明明有好看的脸怎么能不拿出来!” 李嬷嬷第一个反对,一双眼睛像是老母鸡一般盯着詹霁月这个小鸡崽吃完桌子上的东西这才欢天喜地的收拾。 “你呀,心智随你祖父,不愿在小事上纠结,但那赏花宴是女子们争奇斗艳的宴会,你太低调只会被人欺负。” 程素儿含着笑将詹霁月拥在怀里,“美貌或许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优势,但你若是有了,再加上其他的优势,旁人才不会看轻你!” “再者这也是皇后的意思,总不能让娘娘落了面子。” 秋竹连连点头,“是呀是呀!二小姐最看中自己的美貌,总以京城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自居,要是发现小姐比她还好看,定是羞愤交加要哭出来!” “小姐什么好东西都被二小姐抢了,现在这些都是小姐从小就该得的!” 秋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早就临阵倒戈帮着李嬷嬷摸詹霁月的身子,“小姐蝴蝶骨可真好看,要是有衣裳能配出来,该多好!” 前头被程素儿抱着,后面被秋竹和李嬷嬷上下其手,詹霁月额头冒出虚汗,囫囵吞枣的应了所有的要求,喝完了一杯牛乳,打开房门,逃跑一般冲了出去。 “小姐!” 秋竹想跟上去,被程素儿拦住。 回头,程素儿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今日,霁月去了哪些地方?她脖子上的红痕.....”是谁弄的? 秋竹愣了一下,不敢隐瞒,将詹霁月去将军府出来后的事说了出来。 “小姐说她没事,那脖子上是撞到柱子的刮痕,很快就好。” 程素儿面色苍白,双手抖了一下,让秋竹退下,咬着唇眼眶溢出戾气。 程素儿不是秋竹,她很清楚詹霁月脖子上的根本不是摩擦的刮痕,那是大力吸吮才有的印记! “爹说的果然没错,那傅熠然就是一匹豺狼!” 没有婚约就敢这般对待她的女儿,这要是她没回来,霁月会遭受怎么样的对待! “给太后传信,就说我想见二殿下一面!” 程素儿冷不丁站起来,呼吸都在打颤。 李嬷嬷赶忙应下,程素儿又将她叫住,“不行!二殿下他.....不能靠近霁月。” “我竟是差点将这样重要的事给忘了!” “给江南传信,问问今年科举爹那边可有中意的学子!再命人留意放榜之日,若是有好的俊俏儿郎,查清楚,我们定安侯府榜下捉婿!” 第88章 一天八顿,她总算长了一些肉 “小姐,用膳了!” 有一日清晨,秋竹敲响房门,喜滋滋的端着一叠核桃奶酪进来,瞧着詹霁月日渐丰盈的身子,美美的点头。 五日过去,詹霁月脸上都已经有了肉,一天八顿给她喂饭,她觉得秋竹和娘可以去山上养猪,收成应该不错。 “小姐别耷拉着脸啦,今个小厨房做的都是您爱吃的,老爷想吃都没吃到一口呢!” 秋竹这几日连着见詹恒峰站在夫人门外等着的样子,心里暗爽。 从前只见老爷对江姨娘温柔,现在总算也会把眼睛放在夫人身上了! “爹还在娘的门外?” 詹霁月捻了一颗奶酪咽下去,朝秋竹问道。 “在呢,这几日夫人都不肯见,日日念经,老爷愁眉苦脸的看的可让人想笑.....呃,想....” 秋竹迅速改了话头,琢磨半天也没研究出新词,詹霁月拍了拍她的脑门,眉头皱在了一起。 当年娘被江姨娘陷害,远走香山十年清修爹都不曾接她回来,娘心里恐怕多有怨怼,她不知道让娘回府是不是好事,若是娘并不想面对这个薄情寡义的定安侯府,但是却为她回来,她岂不是又让娘牺牲了幸福? “老爷知道当年冤枉了夫人,现在肯定后悔极了,一心想要找夫人表态,夫人不理他才好,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秋竹笑眯眯的瞧着詹霁月咽下最后一块奶酪,气呼呼的替程素儿抱不平。 詹霁月起身,推开了门,“随我去见娘。” 若是娘不愿意留下,她可以帮娘离开京城! “霁月你起了,这几日瞧着倒是比之前胖了一些。” 詹恒峰等在门外,吃了一鼻子灰面色有些不耐,忽然瞧见詹霁月走过来,收敛了表情。 “秋日里寒气重,女儿让厨房煮了一锅祛湿驱寒的汤,爹记得用。” 停下脚步,詹霁月朝詹恒峰屈膝行了一礼。 江姨娘走后詹知许又和他吵,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等温暖,詹恒峰登时喜笑颜开,欣慰的点头,“霁月有心。” “爹方才让账房拿了几个首饰过来,等会你瞧着哪几个好就拿去,都是京城最好的铺子做的,是你喜欢的翡翠珠子!” 翡翠珠子,那是詹知许喜欢的东西! 那些头面做工考究没有一个月根本做不出来,本不是给她的东西,终究詹知许失了心,詹恒峰连这些都不给了。 借花献佛,却不知她真正的喜好。 詹霁月嘴角轻轻扬了扬,压了眼底的讥讽,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淡淡的应了。 “你这孩子,跟你娘一个德行,好像怎么都不会笑似的......” 想象中的感恩戴德的画面没有出现,詹恒峰哪里都觉得不得劲,忍不住将这几日的埋怨全都发泄出来。 詹霁月停下脚,脑海中浮现前世自己落水失了清白,詹恒峰像是丢垃圾一般嫌恶的将她丢去柴房,什么也没给,就这么将她一抬轿子嫁去了怀王府的画面,更有最后沈淮序诓骗她拿出虎符,身为自己的父亲,詹恒峰竟然第一个揭发虎符是她的所有物,配合沈淮序和詹知许将他们从危险中摘了出来,反倒是整个定安侯府上下几百个下人和祖母和她陪葬! 性命面前,舍弃孝道恩义,甚至抛弃高祖和祖父用性命才打出的定安侯府忠诚的秉性,为一己私利和前途彻底毁了祖父的名声,污蔑忠诚之首人人爱戴的定安侯府私藏虎符意图谋反泼了成墨的脏水。 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薄情寡信之人,他心底的那点愧疚又能维持多久?又能对她和娘维持多久的体贴? 他想用一些小恩小惠就让她感恩戴德,甚至忘记了这些年她究竟在侯府过得是什么日子! 可笑前世她觉得父亲只是不爱她,至少还有一些作为父亲的真心,只是那真心对的不是她。 可如今,詹知许私自去怀王府居住至今不归,如此败坏自己名声的事他不管,江姨娘陪伴他多年一朝被流放他甚至连送都没送,甚至提前写了休书生怕牵连到他。 无关他利益之时,詹知许哪怕杀了她父亲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唯有他真切的发现自己是他的血脉,才激起了一点公平审判。 她有些担心,这样一个人娘本应该躲得远远的,这时候回府和他牵扯上,他会不会攀咬娘,到时候得不到想要的最后发疯,反而对娘不利! “女儿近几日头疼的厉害,许是之前受了刺激,再加上隐约想起四岁时候的事,浑身疲软,担心感染爹让您也不舒服。等拿了首饰,女儿戴着让您看看当面致谢。” 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詹霁月依旧含着笑朝詹恒峰开口。 还不到和他闹翻的时候,就算为了娘,她也要装出祥和的模样。 詹恒峰面色缓和许多,听到她头疼可能还会传染自己,赶忙向后退了几步,慌张道:“那你快进去,你娘等你多时了。” “平日里有什么想吃的都跟爹说,爹下朝给你买。” 盼望了多年的话忽然从詹恒峰嘴里吐出来,詹霁月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弯了弯唇,没有再说话。 推开门,迎面撞见李嬷嬷。 “屋里备好了茶,小姐快进去。” 李嬷嬷手里捧着一双靴子,黑金丝瞧着没有花多少心思,但刺绣手艺詹霁月很眼熟。 侧身看着李嬷嬷出去,厚重的帘子合上,只听李嬷嬷朝詹恒峰开口,“这是夫人给老爷亲手做的靴子,也不知老爷尺寸合不合适,若是松了老爷尽管告知奴婢。” “夫人还是不想见您,您快些回吧,下午还要进宫,事情多着呢。” 捧着那双靴子,詹恒峰满心的怒火忽然全部浇灭,喜气洋洋的抱着靴子走了,好声好气的让李嬷嬷帮他说好话。 “对夫人不管不顾这么多年,就这几日还想见夫人,呸!” 李嬷嬷掀开帘子进来,嘴里叽里咕噜的发着牢骚,冷不丁见到詹霁月还在那站着,讪讪的笑了笑。 “夫人这是晾着老爷,小姐您还不懂夫妻之间的事,千万别埋怨夫人。” 李嬷嬷怕詹霁月好不容易和程素儿搞好的关系又裂了,赶忙解释。 詹霁月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 本以为娘是不想见爹,性子高冷,但现在看来,娘才是掌控人心的高手。 晾着爹几日在他最盛怒的时候送上关心,那双靴子一看就要好几日才能做出来,让爹以为娘心里还有他,只是怨怼这些年的委屈,反而让爹心疼又懊悔,再薄情寡义的人也凭空多出了弥补的心思。 跟着李嬷嬷一同进屋,詹霁月瞧着程素儿和下人笑闹一团的模样,眨了眨眼。 “娘。” 詹霁月上前,让秋竹出去。 李嬷嬷几个有眼力见的人一看就知道詹霁月有话要和程素儿说,纷纷退了下去。 程素儿拿着几个画卷朝詹霁月伸手,笑道:“怎么一来就皱着眉,发生什么事?” 第89章 江姨娘失踪!詹霁月慌忙出门,撞上熟悉的人 “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神不宁。” 詹霁月握住程素儿的手走到她身边,软软的腻着。 有娘在身边的日子实在太美好,好到她几乎都快忘了前世那些痛。 “您想回江南吗?” 忽的,詹霁月朝程素儿开口问道。 程素儿身子僵了一下,轻声问道:“为何这么问?” 犹豫许久,詹霁月压低了声音,朝程素儿轻声道:“十年来爹一直宠幸江姨娘,女儿觉得他并非娘可托付终身之人,我想问问娘想不想离开定安侯府。” 仔细瞧着程素儿的表情,詹霁月担心娘对爹还有期待,若是没有感情的话,她希望能帮助娘脱离这个懦弱无能的男人。 程素儿没想到詹霁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忽然眼眶泛红,将她抱在怀里,呢喃道:“娘究竟做了多大的错误决定,让你留在定安侯府!你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才能想这种问题!” “霁月,这十年来娘在道观心里惦记的只有你和你弟弟,从江姨娘进府门他宠妾灭妻开始,娘对他就没有任何期待。” 程素儿的手松了松,认真的摸着詹霁月的脸,柔声道:“你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娘回府只为给你和你弟弟一个前程,定安侯府对娘不薄,娘没有要离开的心思至于你爹,相敬如宾罢了。原本,娘和你爹也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当年你爹来江南游学,你外祖见他颇有见识便邀请他来府中一叙,娘当时并未看的上他,心中只有从小一直护着我长大的义兄。” 程素儿第一次和自己的女儿提起自己的往事,还有些不好意思。 “义兄是奶娘捡来的孩子,在府中做个护卫,你外祖原本想要成全娘和义兄,无奈义兄对我并没有那个意思,甚至为了躲避我离家出走不知去向,那时候娘很难过,想要从此做个自梳女管理家中商铺过日子就罢了,可你爹日日过来讨好,时不时带一些京城的小玩意,为了求娶在府门前坐了三天三夜,时间久了娘也不忍心便答应下来。” “嫁过来当日,你爹却不知去向,等我摘了红盖头,迷迷糊糊觉得气味有些古怪,一个身影才进来。不过一阵风的功夫,窗户开了,那个身影也消失了,你爹闯了进来,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方才与我同房。” 程素儿一时说的多了,将成亲时候的场景吐露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不过十五,赶忙停下口。 詹霁月却抓住了重要的信息,朝程素儿问道:“那时爹说了什么话?既然爹后来才赶到,屋里的身影是谁?” 程素儿愣了愣,摇了摇头,“那时候房中的香气让我很头晕,而且浑身不适还有些热并未顾及那么多,窗户打开那个人就走了,我想可能是府中的婆子替我开窗透气。” “你爹进来后问我为何要下春药,还说是不是我心中有人,只能靠这种东西才能和他同房,还问我是不是已经和别人同房过了,我当时又气又急又恼,浑浑噩噩和他行了周公之礼,没想到竟然还没有落红。” 说起此事,程素儿面色也有些古怪。 詹霁月握住程素儿的手,宽慰道:“落红并非人人都有,娘问心无愧便可。” 程素儿点头,笑道:“你祖母也是这样说的,她将你爹狠狠骂了一顿,又怕我心有芥蒂,带我去了宫里的宴席,一群夫人围着我说着一些体己话,又让医女跟我解释了很多。” “我自然知晓我的清白,你祖母信我,又有医女解释,我很快就放下这件事,你爹并未表现明显的怀疑,这日子便也平静地过了下去。” “江姨娘那个时候来府中了吗?” 詹霁月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程素儿摇头,“江惠娘是你爹陪同钦差大臣治理水患时遇见的女子,听闻也是个大家闺秀,那时候娘怀着你,你爹房中无人伺候,便让她当了妾。” “若是早知道她会生出这些幺蛾子,还害你,当年我定让她进不了这个门!” 程素儿面上露出寒气,手指微微用力。 詹霁月抱住程素儿,柔声安慰,片刻,幽幽道:“可江姨娘在看见我与爹血液融合之后,神情大骇,还说不该如此,还说当年已经做了准备,你的房中明明有春药。” 抬起头,詹霁月扯了扯唇角,“几个月后才出现的姨娘,怎么会知道娘成亲时屋里发生的事?” 她之前就觉得此事古怪,现在有了娘作证,她更加确定...... “江惠娘/姨娘有问题!” 程素儿迅速起身,声音冷的厉害,“若是如此,她谋害皇后恐怕不只是为了陷害我!她这样处心积虑盯着定安侯府,嫁进来又和宫里有关系......” “她的目的恐怕不纯!” 詹霁月低声道:“她甚至可能不是北祁人!” 脑中想起一个人,詹霁月和程素儿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莺婕妤!” 江姨娘的同乡姐妹,两个人一同逃难,一个进了侯府一个进了皇宫! “陛下微服私访,莺婕妤抓小偷从天而降砸到了陛下面前,陛下赞许她的义气,又喜欢她的声音,带回宫中封为才人,十年过去,爬上了婕妤的位置。” “自莺婕妤入宫后,宫中除了皇后便再没有皇子降生!” 程素儿缓缓开口,吐出的话让人浑身发冷。 “我即刻进宫面见皇后!” 心底产生不安,詹霁月几乎同时想起前世之事。 最初让沈淮序动谋反心思的就是江姨娘,后来诸侯不乏揭竿而起之徒,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和莺婕妤有关! 若是没有记错,这次科举的主考官甚至是莺婕妤十年前一手提拔上来的翰林院张学士! “哗啦啦。” 手腕碰倒了桌子,桌子上的画卷摊开散了一地,詹霁月眼睛随意的瞟了几眼,瞳孔赫然放大。 “金澈,林烽止?这些是.....今年科举才子的画卷?” 她正准备找他们,娘怎么会有他们的画卷? 程素儿也没想到詹霁月竟然能一眼认出这上面的人,当即大喜,“你见过这几位才子?可有如意的郎君?” 如意郎君? 詹霁月嘴角抽了抽,娘这是要为她相看夫婿? “不......” “这几位都是你外祖推荐来自江南的才子,更是今年科举前三甲的热门人人选,娘已经认真筛选过,都尚未成家,明日二殿下给了拜帖要来府中,索性娘也给这几位才子下了请帖,邀请他们进府一叙。” 程素儿赶在詹霁月开口前开口,“娘也请了不少夫子,用的是你弟弟的名义,如今娘回来了他也该回京看看,为他请一个教书先生管管他的性子。” 说起弟弟恒越,程素儿脸上泛着温柔的光,詹霁月唇角蠕动了几下,终究合上。 恒越......她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他,就是见了面,恐怕也认不出来! “既如此,让他们来吧。” 心里记挂着江姨娘的事,詹霁月匆匆出门,到了门外,撞上一张熟悉的脸。 “大小姐,江姨娘失踪了。” 第90章 定安侯府门前空无一人!有些事不能再拖! “闫戈?” 詹霁月诧异的看着来人,闫戈摸了摸鼻子,“几个兄弟匆忙跑回来,说是江姨娘失踪,方圆几百米都找了一圈半分踪影也无,实在太奇怪了!” “我怕她回来找你们麻烦,过来说一声。” 话虽这么说,闫戈的目光却望向詹霁月身后。 “她没回来,更关键的是,此事恐怕不简单。” 眉头紧皱,詹霁月抬眸看了一眼闫戈,唇角动了动,最终吐出几个字,“莺婕妤是江姨娘同乡,此事可能与莺婕妤有关。” “我正要进宫一趟,你且随意。” 闫戈伸手将她拦下,沉声道:“不必去了,莺婕妤病重,求了陛下恩典,昨夜就送回了江南老家。” “病重?” 这么巧? 詹霁月忽而冷笑,“未免太凑巧了些。” “此事我已经大概知晓,大小姐在府中好好休息,我这就禀告将军。” 事关重大,闫戈恭敬向詹霁月抱拳,犹豫了一下,又回道:“主子身子大好,多谢大小姐的药。” 詹霁月没有搭理,目送闫戈回去。 那夜秋竹捧着人参回来,眼睛气的通红的样子她可哄了好一会,这时候说什么药,恐怕都被扔进了野狗的肚子里。 “霁月,怎么了?” 程素儿见詹霁月回来面色不佳,担忧的上前。 詹霁月轻声开口,“莺婕妤去了江南,不出意外恐怕也已经失踪。” “江姨娘和莺婕妤都是爹当年救回来的人,她们若是身份有异,定安侯府脱不了干系!” “江姨娘入府之前,祖母是否有探查过她的身份?” 程素儿点头,“江姨娘在她所说的乡镇都有登录在册,她的家人全都落难孤身一人,确保没有问题母亲方才让她进门。” 可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无妨,就算找不到她们,至少詹知许还在京城。” 身为准怀王妃,詹知许跑不掉! “左右都是他们的事,你不必操心这些,先养好身子。” 程素儿吩咐李嬷嬷给江南去信,含着笑宽慰,牵着她的手将人按在桌上,面前摆满了山珍。 詹霁月此时看到这些吃的都头疼,闭着眼狰狞的一口咽下去,起身,目光瞧着还被程素儿放着的几幅画,目光凝了凝。 江南,所有的事都集中在江南! “娘,外祖可有提起江南民生?听闻那里多雨,发了水。” 詹霁月缓声开口,脑子里不断回忆前世之事。 算算时辰,此时江南应当已经开始连绵大雨,水坝即将崩裂,届时大水将会淹了江南最南边。 等消息传到京城,江南早已爆发极为严重的水患。 江南知府力挽狂澜,迅速作出反应开仓放粮,稳固堤坝,然而前世沈淮序为抢走功劳,不但吞了江南知府的功劳,甚至安上了贪污的罪名将江南知府下狱。 水患泛滥,随之而来的就是暴乱,沈淮序根本控制不住,若非身边跟着新科状元金澈献出计策,又配合江南有名望的员外一致造势,让江南百姓认为沈淮序是十分贤能的人,听从他的命令,沈淮序能不能活着回来京城都不一定。 程素儿没想到詹霁月竟然还会关心民生,点了点头,“江南最近雨下的越来越大,河流已经承受不住漫了出来。” “不过没关系,已经加固堤坝,雨势最近也降了下来,应当很快就会没事。” 果然,事情按照记忆中的发展! 詹霁月紧握程素儿的手,郑重道:“这几年来娘都在清修,外祖想来也很久没见过娘,既然娘如今要回来了,弟弟也要回府,不如让外祖带弟弟一同回来!” 江南很快就要暴乱,若是可以的话,让外祖提前到京城也能避免一些祸事。 程素儿温柔的瞧着她,柔声道:“我会和爹提,不过你外祖很多年前就不再进京城,说动他恐怕有些难。” “你回去准备准备,等明日那些才子进府,你也好相看一二。” 詹霁月打着马虎眼,左耳进右耳出的从程素儿的房里回到自己的院子,提笔,写了一封信。 翌日清晨,秋竹端着热水提前半个时辰将詹霁月唤醒,“小姐快些梳洗,二殿下就要来了。” 院外,程素儿已经将定安侯府装饰的格外清爽,一改江姨娘的奢侈,清雅的竹种了整个院子。 院子的中间,也不知什么时候,程素儿将香山的合欢树一起搬了过来。 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起,带着淡淡的花香,詹霁月深吸口气,橙色的纱裙在空中旋转,缓缓走到了前厅。 迎面,清风霁月的白袍逆着光缓缓走过来,朝她露出温和的笑。 恍惚间,詹霁月似乎穿越时间回到了儿时,那梦中的小哥哥与眼前的男人重叠,沙哑的朝她伸手,让她不要害怕。 “见过殿下。” 屈膝,詹霁月强压着心口的不适朝沈明赫行礼。 沈明赫和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温声让她起来。 抬起头,詹霁月目光落在沈明赫身后,那里——空无一人。 “小姐!听说那些才子全都被怀王半道劫走,听闻二小姐也举办了一个交流会,还请来了翰林院院士,我们今日恐怕......参见二殿下!” 秋竹慌里慌张的赶过来,低着头说话,冷不丁瞧见沈明赫,心底一惊,赶忙跪了下去。 “詹知许?” 詹霁月拧眉,她倒是不介意这些才子不过来定安侯府,但是被沈淮序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前世并没有这一出! 沈淮序并非爱惜人才的人,他对所谓的才子惯来冷漠,只对林烽止这样早已出了名的才子才会礼待一二!现在冒出一个交流会,定然不是沈淮序的意思,也许只是詹知许见不得定安侯府有动作,或者担心她会从中找到乘龙快婿,想要妨碍她的前程。 “无妨!你让人盯着怀王府,若有什么事及时告知我。” 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詹霁月抬起头,朝沈明赫低声道:“霁月有一些事要说,还请二殿下跟霁月来!” 第91章 摘下詹霁月的面纱!詹知许目露疯狂 风声起,朝阳现,马鸣声在定安侯府门前响起,詹霁月推开门,浅蓝色的纱裙绣着精致的兰花在空中散着淡淡的香气,两边挽着简单的发髻,缀着海蓝宝的步摇斜斜的插在发上,端雅大方。 今日天气正好,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蒙上面纱,缓缓走到前厅。 “霁月小姐,娘娘吩咐杂家迎您和夫人一同进宫。” 洪公公恭敬的守在一旁,瞧着詹霁月眼里露出些许诧异。 经过十日的调养,詹霁月原本瘦弱的身子现在竟然有些丰盈,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格外好看。 若不是面纱挡了视线,洪公公几乎都要觉得詹霁月才是京城宣传了多年的第一美人! “这是宫中的銮驾?皇后娘娘的亲信亲自来接定安侯夫人?” 宫中举办赏花宴,又逢太后生辰,此乃京城近日第一大事。 皇后亲自命人迎接,百姓纷纷围观,给足了定安侯府面子。 程素儿穿着深蓝色的衣裳出来,发上简单的带着珍珠发簪,瞧着詹霁月过来,眼底溢出藏不住的欢喜。 握住娘亲的手,詹霁月向洪公公道谢,款步上了马车。 “这就是定安侯府嫡女詹霁月?” “身旁的就是她那个清修十年的娘吧,听说是商贾出身,难怪一身寒酸。” “你可别说人家,听说她很得皇后喜爱,前段时日还救了五皇子!” “怎么可能!定是讨巧拿了别人的功劳!她可是一顶一的废物!谁不知道她根本什么都不会,连基本的字都不一定认得!你们说她带着面纱做什么?知道自己长的丑,怕我们看见吐出来?” 迈入御花园,金碧辉煌的皇城笼罩着绚烂的朝阳,一群女眷坐在席位上,瞧见她们过来,眼里满是轻视。 宫门外更是来来往往不少陌生的女子,来来回回从上到下的打探她们,刮出阴冷的风,吹的人生冷。 “嘭。” 随意攥住一个茶杯,詹霁月用了巧劲,略微用力,茶杯应声而碎。 四周赫然响起倒抽气的声音,那群探究的视线终于少了不少。 “霁月,坐在这。” 程素儿选了一个被太阳晒的暖和的位置,带着詹霁月坐下。 詹霁月抬眼,她们本该坐在第二排。 瞧着程素儿淡淡的笑,詹霁月应了下来。 几个宫女很快拿着吃食过来,瞧了她们一眼,退下时忍不住窃窃私语。 “看她们穿的全场最寒酸,等会太后寿辰要拿什么送上?” “该不会就一句干巴巴的祝福,什么都没拿吧!怎么说也是定安侯的主母和嫡小姐,怎么一点气势都没有!” 宫人们嬉笑开,忽然惊呼,“定安侯府的二小姐来了!” 众人齐齐抬头,只见詹知许一身粉色的琉璃缎裙罩身,脚上踏着镶嵌着翡翠的绣花鞋,梳着夸张的发髻,两边插满了精致的步摇,耳朵缀着金丝,眉梢上挑,身上丝毫没有被定安侯府扫地出门的颓势,端着凌人的气势,目光直勾勾的朝詹霁月和程素儿看来,脸上泛着得意的笑。 “大姐,母亲,你们怎么选在这坐?这可距离主位三千里远,太后娘娘就是眼睛再好都看不到你们分毫!” “哦,是因为爹的官职太低,你们不能坐在上位?也不对,定安侯爵位可不低,总不能是你们不知规矩,不清楚自己该坐在哪里吧?” 随着詹知许话音落下,身旁登时响起笑声。 “清修十年的侯府主母,琴棋书画全都不精的侯府嫡女,这样的人怎么敢来宫里啊,丢死人了!” 这些人不是不知道定安侯府发生的那些事,更清楚詹知许的娘残害皇后已经被流放,但詹知许毕竟还是怀王亲自向陛下请旨赐婚的准怀王妃,比起无权无势的詹霁月,她们更乐意继续和詹知许凑在一起。 何况这些人自诩高贵,詹知许多年来的尊贵形象深入人心,詹霁月这个草包她们想着可以随意拿捏,完全不放在眼里。 “霁月,不用搭理这些声音。” 程素儿握住詹霁月的手,柔柔的开口。 “我们只是来给太后庆生,流言蜚语动弹不得我们分毫。” 毕竟是从陷害里活下来的女人,程素儿对这些嘲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女儿有多优秀! 曾经,那个被定安侯抱在怀里举着送到金銮殿的詹霁月,是无人能比的天之娇女! 詹霁月不置可否,朝程素儿弯了弯唇。 这些声音前世今生她听到太多,比起失去清白和名声极为狼狈的嫁给沈淮序成为怀王妃被所有人嘲笑,如今这些不过皮毛。 “大姐,我和你说话呢!你如今倒是凭着皇后高傲起来,不爱搭理我们?” 没看到詹霁月失魂落魄面色苍白的模样,詹知许不爽的踢了一脚詹霁月的椅子。 “二妹,你可知你娘失踪了。” 没有多余的话,詹霁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江姨娘身份有异,莺婕妤也同时离开京城,想要拿下这两个人,京城里唯一的筹码就是詹知许! 而她,竟然对危险一无所知。 “我娘怎么会失踪,是京城的人无能,让我娘得了可乘之机离开了......詹霁月,那不是我娘,你可别瞎说!” 话说到一半,忽然察觉四周目光异样,詹知许迅速改口,恶狠狠地瞪着她。 她的目光盯着詹霁月蒙着面的面纱,唇角扬起恶劣的弧度。 “大姐好似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很多人都没见过大姐的庐山真面目。怎么,大姐带着面纱,是不方便真面目示人吗?” 詹知许赫然朝她伸出手,眼睛里布满血丝。 摘下! 只要摘下詹霁月的面纱,就能让所有人看到她有多丑! “啪!” 詹霁月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凉薄的望向她,红唇轻抿,幽声道:“二妹,容貌从未是我追求的东西,我并不想引起轰动。” 她还有事要做,没打算搞出闹剧! 詹知许冷笑,“是丑的引起轰动吧!这里没人戴面纱,皇宫里蒙面是对太后的不尊敬,大姐,今日是太后寿辰,可不能做出这种让太后不悦的事情!” 说罢,詹知许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抓住了詹霁月的面纱。 第92章 惊艳!这是丑女詹霁月?! “太后驾到!” 关键时刻,太监尖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詹知许手一哆嗦,停在了半空。 眸子瞧着詹霁月瞥着程素儿,冷笑道:“太后来了!你们现在想要换位置摘面纱可来不及了!” “定安侯府的主母竟然坐在下首!真是丢人!太后要是瞧见,指不定怎么笑话定安侯府不会教孩子!” “这样的当家主母能当好家吗?太后最喜欢懂规矩识大体的人,定安侯夫人十多年来第一次亮相就这么不识礼数的模样,定是不讨太后喜欢,我们可要离远点,别到时候太后厌恶殃及池鱼!” 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几个人更是直接开嗓,故意让大家听见。 瞬间,所有人都在给詹霁月和程素儿难堪! 詹知许得意的站在一旁,她准备随时迎上太后,好好看着程素儿和詹霁月丢人! 一道身影从御花园出现,詹知许抬腿走了上去,肩膀被人推开,太后欢喜激动地声音响起。 “素儿!哀家的素儿!快让哀家看看瘦没瘦!” 太后火急火燎的从銮驾下来,一眼锁定程素儿和詹霁月,小跑的过来紧紧握住了程素儿的手。 “你还记得哀家最喜欢这个位置!每次去家里都让你爹把好吃的全摆在太阳底下!哀家每次参加宴席都要坐在上位,一点太阳都晒不到!好好好,还是素儿贴心!” “来人啊!哀家的素儿来了,哀家要坐在这!快把哀家的东西都放到这里来!” 一时间,全场寂静。 詹知许震惊的看着太后紧紧握着程素儿满脸欢喜的样子,唇角蠕动好几下,面容扭曲,半晌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詹霁月瞥了她一眼,詹知许脸色铁青,有话要说又说不出来还搞不清状况茫然的模样看的人想笑。 “太,太后喜欢这个位置?” “原来定安侯夫人是为太后占座!她怎么知道太后的喜好?太后还喊她素儿?” “难道定安侯夫人和太后......有关系?” 人群传出倒抽气的声音,所有人齐刷刷的偷偷地打量一身朴素的程素儿,眼底满是探究和轻视。 “定安侯夫人商贾出生,能和太后有什么关系!无非表面客套罢了!” 就在她们压低声音讥讽的时刻,程素儿扶着太后落座,含着笑缓缓开口,“姑母。” !!! “姑母?!” 瞬间,所有人瞪大眼睛。 定安侯夫人是太后的侄女?! 从未听说过此事! “母亲什么时候和太后成了亲戚?怎么没听您提起过。” 詹知许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程素儿还没开口,太后已经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你娘逼迫素儿去香山清修的时候你才多大,话都听不懂还能告诉你哀家和素儿之间的关系?” 太后宽厚的手掌碰了碰詹霁月的后脑勺,将她揽在怀里,犀利的眸子淡淡的从所有人的脸上掠过,没好气道:“哀家是素儿的姑母,这件事稍微有心就能打听到,你们这群人趋炎附势,说到底看不上我家素儿,不想耗费那个时间罢了!” 太后年轻的时候就脾气火爆,老了更甚,所有人纷纷低下头,方才吐槽程素儿最严重的几个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谁也不敢触太后的霉头。 “定安侯夫人国色天香,瞧着就和太后有几分相似,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定安侯夫人,没有多想,失礼之处还请定安侯夫人见谅。” 开口的是礼部尚书钱夫人,詹霁月瞧了她一眼,这人是沈淮序一派,更是和詹知许狼狈为奸。 算算时辰,这时候她应当极力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去怀王府做侧妃,如此,必定要讨好詹知许,此时说这个话,恐怕...... 来者不善! “除了定安侯夫人,詹大小姐臣妇也是第一次见,并未听闻詹大小姐面容有损,为何要遮挡自己的脸?” 钱夫人含着笑慢悠悠的朝詹霁月逼近,詹知许更是断了她的后路。 耳边,响起一群人低低的嘲弄,“詹大小姐出了名的丑,这面纱是怕丑到太后让人作呕吧!” 她们身后,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詹霁月抬眼瞧过去,沈淮序阴冷的含着笑讥讽的望着她。 詹霁月,你不想嫁给本王,活该出丑! 沈淮序最清楚詹霁月长什么样子,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瞧着就让人厌烦,此时蒙着面纱倒是还有几分味道,但是想到她坏了自己的大事,还让心爱的女人成了众矢之的,不但虎符无望更是给他添上了甩都甩不掉的绿头王八的标签! 他心疼詹知许,也想要娶詹知许,可詹知许如今这名声让他头疼,他将所有的愤怒都放在了詹霁月的头上,若不是她横生枝节,按照他的计划,现在怀王妃是詹霁月,他还能落一个救人的美名! 沈淮序惯来有仇就报,詹霁月几次三番拒绝他,他现在就要让她丢脸! “钱夫人说的正是!霁月,你虽长的不尽如人意,但真面目总要显露人前,总是遮遮掩掩成何体统?” 赶紧露出你的丑脸,让所有人都嘲笑你吧! 唯有你丑的让人吃不下饭,才能突出知许这个京城第一美人的风华,沈淮序确定,凭借詹知许的美貌,也能让她的名声好一些! 只要他再想办法传出詹知许那些事都是詹霁月嫉妒庶妹美貌故意散播的谣言,在大婚之前或许能缓解一二! 噙着恶劣的弧度,沈淮序抓住詹霁月的面纱,狠狠一拽。 露出丑陋的面容,让所有人看看你到底有多让人恶心! “嘶。” 想要的嘲笑声没有出现,沈淮序奇怪的看过去,脸上的笑忽然凝固,瞳孔赫然紧缩,痴痴地看着面前被他扯下面纱的女人,脸上蓄满了惊愕。 “你.....是詹霁月?” 那个他认识的无盐女詹霁月? “这是定安侯府嫡女?天啊!你们说这是丑女?我怎么觉得她比京城第一美人还要好看?” 所有人瞠目结舌,詹知许更是目瞪口呆,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女人,说不出话。 一阵风吹过,沈淮序手里的面纱从詹霁月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掠过,如白玉一般的纤纤手指抓住了面纱,朝阳璀璨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精巧的五官凑成画卷里的神女模样,漆黑的眼瞳宛如幽深的潭水,波光粼粼又散着墨色,靡艳的红唇点缀着魅惑的气息,长长的睫毛沾上寒气,眨眼间倾倒众生。 第93章 小模样招谁呢?某人在一旁看的入迷 皇后款款走来,深深地看着人群中央的詹霁月。 不同于之前阴影下若隐若现的美,此时的詹霁月脱胎换骨,丰盈炫目,惊才艳艳,美艳不可方物。 “不过十日,就有这样的蜕变,若是再有一年,不,半年,此女子该有如何绝色?” 皇后满意的露出一抹笑,惊叹的开口。 秋风习习,天地间万籁俱寂,惊愕恐惧震惊欣赏赞叹的目光接踵而至,被多日牛乳浸泡食补后的詹霁月终于露出原本该有的模样。 “定安侯和定安侯夫人长相绝佳,他们的女儿本就该貌美,这些年受尽磋磨,吃了苦,瘦成那个样子,难怪掩饰了原本的光辉。” 胡贵人带着宫人朝詹霁月走来,看清詹霁月的脸,面上也有些许怔愣。 前段时日她才见过詹霁月,那时的她和现在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需要正经主母当家,否则家中孩子都要被苛待成猴。” 胡贵人笑着拿起一根发簪插在她的发上,碧绿色的宝石就着阳光发出耀眼的光,沈淮序望着詹霁月收不回视线,眼底溢出癫狂。 这怎么可能! 詹霁月怎么会这儿好看! “你原本皮肤才没有这么好!眼窝也已经往下陷,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用了易容!你是假的!” 詹知许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美貌上比过自己,疯了一样大吼大叫,上前要去挠詹霁月的脸。 詹霁月眸光一凛,一把攥住詹知许的手腕,冷声道:“自始至终我从未想过展示自己的容貌,若不是你们步步紧逼,今日我只会带着面纱安安静静的呆到宴席结束!” “詹知许,你若肯放过我,就不会有现在这么难堪的局面!” 詹知许拼命想要挣扎出来,痛苦的大叫,“大庭广众之下你也敢如此对我,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是你先挑衅詹大小姐,怎么现在又变成别人欺负你了?” “詹二小姐,刁难长姐不成现在又要泼脏水?皇宫可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洪公公从皇后身边站出来,冷声开口,挥了挥手,朝詹知许和沈淮序道:“王爷,您和詹二小姐的位置在那边!” 自从知道詹知许的娘就是谋害皇后和五皇子的真凶,洪公公对詹知许的那点交情瞬间消失,此刻见着詹知许的脸,气的牙根痒痒。 “王爷!您为知许说句话呀!” 詹知许急的朝沈淮序发出求救信号,沈淮序却没有理她,也没有动,反而痴痴地望着詹霁月。 “霁月。” 眼睁睁看着沈淮序朝詹霁月开口,詹知许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王爷!我们的位置不在这!让大姐和母亲陪太后说说话吧!” 詹知许急着要拉沈淮序走。 沈淮序冷冷瞥了她一眼,被打断话面上露出不悦。 詹知许缩了缩脖子,顿时闭上嘴。 咬着牙阴沉沉的瞪着詹霁月,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你为何不告知本王你长相变的如此可人?” 沈淮序盯着詹霁月发光的脸皱了皱眉,语气里竟然满是质问。 仿佛在说只要他早些知道詹霁月好看,就不会做出之前那些事! 詹霁月看傻子一样看着沈淮序,轻嗤道:“臣女不知臣女的事为何要告知妹夫?何况容貌之事对怀王来说就如此重要?” 色令智昏。 若是沈淮序承认极其看重女子的容貌,想必朝臣对他的信心将会少许多! “自然不是!但你我原本该.....” 沈淮序话音未落,詹霁月好心打断,“霁月和王爷没有任何关系,前段时日王爷来府中提亲下婚帖也是为了二妹,定安侯府一共只有臣女和二妹两个女儿,还请王爷放臣女一马!” 詹霁月冷漠又强硬的拉开和他的距离,欣赏了一会沈淮序铁青的脸色,扶着太后坐下,唇角勾出讥讽的弧度。 她今日本就没有打算用容貌做任何事,但詹知许想要让她出丑,最终只能咎由自取! “好丫头!偷偷吃了不少好东西吧!瞧着是比之前要圆了一些!” 太后伸手掐着她的脸,不断地点头赞叹,嘴角差点流出口水,眼里直勾勾的盯着詹霁月的肉,冷不丁道:“羡慕!这年头竟然还有想吃肉就可以吃肉,顿顿吃肉的人!” “丫头,这猪蹄哀家的最爱,御膳房用特殊酱料秘制,可惜了明赫和乖乖儿都不让哀家吃,本来想着放在面前解馋,现在给你吧!” 太后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将面前的猪蹄放到了詹霁月的面前,两眼亮晶晶的对她看着,一副等待她咽下去的模样。 詹霁月心神一颤,胸口忽然起伏。 呕..... 十日顿顿有肉,现在看到肉就想吐! “快吃呀!丫头,吃啊!” 太后的声音像是催命符一般不断往詹霁月脑子里钻,詹霁月忍了好久,双目盯着那盘猪蹄,求助的看向自己的亲娘。 程素儿:“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霁月,都吃了!不够娘这还有!” 这猪蹄看着又肥又大,难得的珍品,定安侯府买都买不到,程素儿听着众人对自己女儿容貌的惊叹,与有荣焉,恨不能再将她养胖一点。 詹霁月...... 拿起筷子,艰难的夹起那块猪蹄。 “吃!” 放进嘴里,油腻的味道伴随着一股香味同时涌进,嚼都没嚼,闭着眼一口咽了下去。 在她前面,颀长身影随着人群进来,一眼瞧见詹霁月生无可恋的模样,漫不经心的笑出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登时收了回去,深邃的眸子倒映着一丝戾气。 不想吃就不吃,鼓着腮帮子挤眉弄眼的,小模样招谁呢? “大将军,边境这次真的安稳了,多亏了你给我爹出的主意,西鲁人根本防无可防,我爹让我重重谢您!” “您看您这边,想要什么礼物?我这就去准备!” 阴沉沉的眸子朝这边扫过来,喉咙发出冷笑。 詹霁月听到动静,睁开了眼,对上了一双直勾勾朝她看的眸子。 “礼物?有倒是有,你搞不到。” 第94章 庶女就是庶女,永远比不上嫡女! “什么好东西是我忠勇伯爵府搞不到的?大将军,你尽管提!” 那人跟着傅熠然身后转,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瞧见詹霁月,脸上瞬间涌出惊艳。 “那是定安侯府的嫡小姐?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这么漂亮!” 诡异的寒气从头顶传来,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张的抬头,忽然发现身侧空无一人。 詹霁月目光落在那人脸上,有瞬间的迟疑。 忠勇伯爵府的小少爷? 他不是惯来好吃懒做,怎么好端端的参加这次的赏花宴! “霁月爱吃荤食,来人,再给她来一盘!” 太后慈爱的声音打断了詹霁月的思绪,恍惚的看着一盘盘被切的油光发亮的猪蹄送到自己面前,眼眶登时含满了热泪。 “怀王,您的位置在那边,还请落座!” 胡贵人瞧着沈淮序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蹙眉,恶劣的挑起唇角开口。 顺便不怀好意的看向詹知许——这没眼光的东西,放着她胡家不要,非要贴上怀王,现在怀王不要她咯! “王爷!妾身手冷。” 詹知许耻辱的盯着沈淮序不放詹霁月的样子,开了嗓,娇滴滴的伸出手,眼眶沾着湿气,我见犹怜。 沈淮序回头,瞧着詹知许做作的样子,又回过头看着詹霁月淡定端庄的模样,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烦躁。 从前他最爱詹知许柔柔弱弱的贴着他,现在有了对比,觉得怎么都不对劲! 他的王妃是日后的皇后,一国之母怎么能一副妾室模样,该是像詹霁月这般处变不惊如松柏巍然不动又亭亭玉立的模样! “詹霁月,母后来了你也坐着?难道不该向母后请安?” 沈淮序眼底迸出怨气,阴沉沉的开口。 他知道詹霁月的底子,从小就不爱学规矩,老定安侯又纵着她,等长大了江姨娘故意将她养废,平日的简单行礼没人在意她做的敷衍只要皇后不在意自然可以,但是今日是赏花宴又是太后寿辰,如此正式的场合规矩决不能废,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要她做错了,他就能看到她丑态尽出的嘴脸,一解心头之气! 变好看了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不是绣花枕头! 詹知许顿时来了力气,手也不缠着沈淮序了,笑盈盈的朝詹霁月望着,像是打样,缓缓走到皇后面前,双手放在腰间,屈膝,行礼,“知许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女眷们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皇后,纷纷起身,恭敬的朝皇后行礼。 她们的目光都看向詹霁月和程素儿。 这对母女可是大出风头,盼着她们倒霉的数不胜数。 “一个躲在香山清修一个十多年不见人,能懂什么礼数!” 嘲讽的声音传过来,詹霁月缓缓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双膝跪地,双手放在额前,郑重的行了一个国礼。 “臣女见过皇后,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话毕,发间浮动,双眸合上,两手交叉极为曼妙。 “怎么会!她是在行国礼?这可是连皇族公主都不一定能做到位的礼!” 这是祈福礼,也是天神礼,此礼繁琐复杂又与天神通灵,极为正式! 北祁并不要求所有人都会,所以会的人凤毛麟角。 一礼结束,詹霁月抬起头望向皇后,靡艳的红唇泛出优雅的弧度,恭敬的在她掌心写下了“福”字。 这是宫廷礼! 皇后瞳孔颤动,端庄的面容终于露出震惊。 詹霁月一举一动,行云流水,极为严苛标准,令人惊叹! “宫中,还不曾有人将宫廷礼做到如此极致!” 宫中的司正带着宫人过来,见到詹霁月行礼,双眼赫然发光。 她是宫中的老嬷嬷了,负责管教皇子公主的礼仪,迄今为止,詹霁月是她见过将宫廷礼行到完美的人! “常司正!” 詹霁月略微颔首,皇后的亲扶下起身,又走到太后面前,磕了一个头。 “霁月见过太后,愿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鲜艳的血滴在地上,行了国礼和宫廷礼后的叩首是拿自己的寿命替太后祈福! 所有人惊讶的望着她,没有人想到那个废物定安侯府嫡女詹霁月竟然懂这么多东西! “好孩子!快起来!哀家只盼着你们平平安安,不用你们替哀家祈福!” 太后感动的将人拉起来,作势抹着眼泪,心疼的碰了碰她的额头。 “这要是落下疤怎么办!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可不能有一点瑕疵!” 太后朝身后嬷嬷招手,“快去把舒痕胶拿过来,再请太医过来!” “不用!为太后祈福,臣女心甘情愿。” 前世太后真心实意对她好,就像是她的亲祖母! 只是前世并未听闻太后和娘的关系,想来她是沾了娘的光。 “臣妇见过皇后。” 程素儿欣慰的瞧着詹霁月,并未阻止她和太后,起身向皇后请安。 皇后虚扶将她拦住,“你既是霁月的娘又是母后的侄女,更与本宫有交情,不必行此大礼!” 皇后给足了程素儿脸面,原本打算看笑话的人纷纷低下头,暗自嫉妒程素儿的好运。 谁也没听过太后有什么侄女,先皇不是都已经将太后全家给...... “你.....你从何处学来的这些?你不该会啊!” 沈淮序瞪着她,眯了眯眼,仔细打量詹霁月,这通身的气派竟是自小和皇族一起长大一般! “詹二小姐,庶女就是庶女,礼仪还是比不得嫡女!” 宫中最不乏见风使舵的人,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讽刺詹知许。 詹知许原本行礼的模样也算好看,可是和詹霁月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你!” 詹知许当即脸色铁青,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詹霁月,狐疑道:“娘从未让她学过这些,她从何处学来?” “除了定安侯府,难道就没有别处教我东西了吗?便是医术,也不是江姨娘让人教我,二妹,人外有人的道理还希望你记住。”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捂住额头上流出的血,端庄落座。 众人迎着皇后上座,瞧着太后已经坐下,纷纷重新调整座位,以下为首,带着笑脸。 “今日赏花宴,一来是让诸位共同赏花,二来是正逢太后寿辰,太后不想太耗费精神所以跟着赏花宴一同举办,共襄盛举。” 皇后落座,含着笑开口,声音落下,歌舞升平,几个女眷对视一眼,笑着送上礼物。 金银珠宝琳琅满目,太后敷衍的挤出一口大白牙,让身后的嬷嬷收了,目光灼灼的盯着詹霁月面前剩下的一盘肉片,趁着嬷嬷不注意,正准备下筷,詹知许忽然冒出来。 “大姐,听闻你为太后准备了一幅画,现场描绘,可是真的?” 第95章 傅熠然望着二人,醋味快要溢出来 “画?真的假的,詹大小姐会画画吗?” 人群顿时面面相视,都在眼里看出嘲讽。 谁不知道詹霁月是个草包,琴棋书画样样不精? “詹知许!” 程素儿脸色顿时冷下来,詹霁月根本没有提过画画,詹知许这是在编造! 詹知许还想说什么,程素儿严厉的看过来,忽然不敢吭声。 这边,程素儿压了怒火,勉强露出几分笑朝太后轻声道:“知道今日是姑母生辰,素儿和霁月特意为姑母准备了一套被面,这上面的刺绣都是素儿亲手制作,还请姑母不要嫌弃。” “被面?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竟然还稀罕一套被面?太后睡的都是绫罗绸缎,定安侯夫人送的起吗?”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就这?还不如让詹大小姐现场作画呢,胜在新意!” 看不起定安侯府的人凑在一起耳语嗤笑,眼睛却牢牢盯在程素儿身上。 明明清修十年,吃不饱穿不暖,怎么会还如此温婉贤淑,吸人眼球! 这是女子都喜欢的美貌! 有这样的娘,她们怎么会觉得詹大小姐不好看! “绣花枕头罢了,花瓶再好看,也没有真本事!” 讥讽的声音落下,冷不丁迎上一道犀利的目光。 詹霁月噙着笑朝她看过来,只一眼,却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逼人的气势怎么会这么像傅大将军! “我家夫人的刺绣可是江南第一,让你们开开眼!” 李嬷嬷咬着牙小声叨叨,捧着一套被面过来,展开,金丝银线勾出凤凰的图腾,在凤凰后满是碧海蓝天,山清水秀,小桥流水,正是江南风景! 所有人顿时惊呼出声,甚至有人站起来,就为了看清上面的东西。 好看! 真好看! 定安侯夫人竟然还有这一双妙手! 刹那,所有人的惊艳击垮了方才所有的嘲笑,詹知许双手紧紧攥着,越发不甘。 程素儿为什么会这么多东西! 为什么每次她娘陪着自己来参加宫宴,都没有这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技艺! 这个时刻,詹知许恨极了江姨娘。 她要是程素儿的孩子该多好! 死死盯着詹霁月,詹知许的脸上迸出诡异的憎恶。 她想让詹霁月死! 察觉到危险,詹霁月眯着眼抬头。 狭长的眸子泛着寒光,只是一个对视,瞬间将詹知许压了下去,呼吸发紧。 那在香山感受到的死亡几乎顺着眼神传递过来,詹知许咬着牙,憋屈的躲开了双眼。 “这房子!这房子是哀家住过的院子!这条河上还放着哀家和家人一起放的花灯!” 太后认出了上面的刺绣,欢喜的捂住嘴。 激动地差点跳起来,颤抖着手摸着上面的刺绣,眼眶竟是有泪光闪烁。 “素儿!唯有你,唯有你知道哀家的思乡之情!” 紧紧抓着程素儿的手,太后脸涨的通红,皱纹似乎都被红润抚平,竟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说不出来。 思乡。 思念的不是从小就在的京城,而是只待了一段时间的江南! 那里,是太后心目中的家乡! 外祖一家,究竟给太后带来了多少快乐时光,才能让太后如此记挂! 詹霁月望着太后高兴的样子,唇角跟着一起笑了出来。 这笑,蔓延至眼底,刹那,天地黯然失色,绝艳风华。 一双魔瞳阴沉沉的望着她,漆黑的瞳孔倒映着詹霁月的脸,赫然涌出灼热,强大的侵略性冲上,刺在詹霁月的身上。 忽然打了个哆嗦,詹霁月狐疑的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这是江南?听闻太后年少时曾在江南认亲,这原来不是传闻!定安侯夫人竟然就是那家的孩子!” 众人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望着程素儿的目光带着些许畏惧。 能和太后实实在在攀亲的人,不容小觑! “母亲果真有心意!想必大姐也不甘示弱吧!这明显不是大姐的绣法,难道大姐没有准备贺礼?” 詹知许磨牙开口,阴鸷的盯着詹霁月。 她一定要让詹霁月出丑! 詹霁月瞟了她一眼,詹知许眼睛沁出血丝,隐隐有发狂的征兆。 “霁月方才已经为哀家祈福,其他的东西哀家都不需要!” 太后极为喜欢詹霁月,头一眼就觉得有眼缘,现在心心念念的素儿也被她带到了身边,更是喜不自胜,听不得詹知许故意羞辱她,冷冷开口。 众人面色大骇,赶忙跪下。 这可是太后头一回发脾气! 皇后正准备打圆场,沈淮序却站了起来。 “今日是皇祖母寿辰,詹霁月既然参宴想来早已准备贺礼,今日詹大小姐实在光彩夺目,孙儿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 沈淮序不断地煽风点火,目光盯着詹霁月,隐隐有些疯批。 众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刁难都没有出丑,现在让你拿东西出来,詹霁月你该如何应对! 太后面色露出薄怒,还想发作,身侧詹霁月却已然起身,恭敬道:“霁月的确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太后,还请太后不要嫌弃。” 望向秋竹,秋竹恭敬的捧着一个锦盒上来。 詹知许咬着牙盯着,锦盒被打开,露出一个香袋。 平平无奇。 “原来是香囊,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瞬间,詹知许得意的勾唇,讥讽的开口。 但这时,却没有人搭理她。 这里的人都已经知道詹霁月母女和太后的关系,哪怕只是一个香囊,恐怕在太后心里都比她们送的礼物要贵重! “听闻詹大小姐精通医术,连太医令陈太医都夸赞,她送的香囊是不是有什么作用?” 詹知许身后传来好奇的声音,詹知许脸色顿时变的难看,她当然知道詹霁月会医术! 毕竟——那让詹霁月大显身手的五皇子,是被她刺激的引发了哮喘! 众人似乎也想到了当时的事,顿时看着詹知许的目光变得微妙。 “皇后娘娘。” 詹知许求助的望向皇后,她还记得曾经皇后抱着她轻哄的日子! 这本该是对她最好的人! 皇后微愣,没想到詹知许竟然如此厚脸皮! 她竟然还敢求助自己? 若不是詹知许的娘,她和儿子根本不会吃这么多年的苦!她更不会因为没有癸水,误以为自己过了生育之期,几次将陛下拒之门外,彻底断了自己的恩宠! 何况当年她是看在老定安侯的面子上才去詹知许的百日宴,是为拉拢老定安侯才会对詹知许好,但老定安侯真正放在心尖尖上的孙女,根本不是她詹知许! 厌恶的瞥开眼,皇后含着笑走到詹霁月身边,亲昵的扶稳詹霁月发上的发簪,柔声道:“这香味格外安神,可是安神之用?” 詹霁月点头又摇头,朝太后轻笑道:“这气味除了可以安神还有助于养胃,且这其中也放了一些紫金草,太后带着它抱五皇子对五皇子也有益处。” 皇后面露诧异,很快绽开了笑。 詹霁月这是帮她拉近了五皇子和太后的关系! 真是个贴心的人! “好好好!丫头你果然懂姑奶奶的心!养胃好啊!养胃哀家就可以随意吃喝了!谁也不能阻止哀家!” 太后笑的咽了咽口水,她身后的嬷嬷面露不悦想说什么被一双手按住。 回头,二皇子沈明赫温润的脸出现在眼底,詹霁月回头,与他相视一笑。 “香囊中放了陈皮和紫珠草,它们能让人产生吃饱的错觉,有效抑制食欲。若是吃多了荤腥,太后还会觉得腻的慌,渐渐地会喜欢果类,这才是詹大小姐送给太后的礼物。” 阳光下,浅色轻纱与白色衣袍咫尺相对,金童玉女格外养眼。 皇后随意瞧了一眼,面上登时露出笑,然而在一处僻静之地,傅熠然一身黑袍端坐在主位上,冷眼睨向詹霁月,晃动着手里的酒杯,霸凛寒芒顷刻迸发,四周气压低的吓人。 “啧,几日不见倒是长进了!” 傅熠然薄唇轻启,轻蔑傲慢的声音吐露出来,容色深沉,低沉的声线夹杂着克制,“靠的这么近,怎么不抱在一起得了?” 第96章 剑舞落,詹霁月身前出现巨大的锦绣山河图 闫戈守在傅熠然身后,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笑出来。 强大的气场压过来,闫戈赶忙闭上嘴,吹着口哨看向四周。 “听闻定安侯府的老夫人当年画技一绝,詹二小姐常说老夫人从不肯教她只喜欢长姐,今日正逢赏花宴,又是太后寿辰,詹大小姐不如小露一手,也让我们看看定安侯府老夫人当年的风采,如何?” 女眷中站着和詹知许交好的女子,这群人素日以詹知许为中心,同仇敌忾,见曾经手指头都比不上的詹霁月大出风头,心生恶气,相互对视一眼,嚣张的开口。 “明月!” 开口的人的娘惊恐的瞪大眼,皱眉狠狠拽了一把那女子。 女子却憎恶的抽开衣袖,不依不饶的瞪着詹霁月。 “明明大姐在府中就说要亲自给太后画一幅画,知许怕大姐不好意思这才提醒,怎么礼物变成香包?” 有人接话茬,詹知许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眼眶登时沾了水汽,楚楚可怜的朝詹霁月看过来,“祖母最疼爱大姐,太后也喜欢大姐,难道大姐连一展画技都不愿意吗?” 詹霁月从未说过要画画,詹知许仗着人多无法辨明真相,硬是将詹霁月逼到了火架上烤。 一双眼夹杂着讥讽,洋洋得意的等着看詹霁月出丑。 莫说画画,詹霁月素日连笔都不怎么拿,一手字写的鬼画符! 这人,她丢定了! “放肆!” 太后哪里听不出这些小孩子之间的陷害争斗,平日里她不管,但是现在当着她的面用她的名头欺负自己喜欢的小丫头,顿时不满意了,沉声开口,面上露出薄怒。 “算了算了,太后并不想看,詹二小姐何苦非要詹大小姐画画!” 那名唤明月的娘赶忙找补,笑着打圆场。 “也是!一般琴棋书画都是名师教导,听闻定安侯府一直悉心培养的是知许,詹大小姐素来没被他们放在眼里,想来也不怎么样!老定安侯夫人就连知许这样的才女都不肯教,想来也没什么画画的真本事!更别说詹大小姐了!” 赵明月笑嘻嘻的开口,放大声音朝众人继续说道:“我爹可说了,这位詹大小姐小时候就不像个女孩子样子,老定安侯和老夫人也是一身蛮力哪里就能教出什么大家闺秀......” “啊!” 赵明月话音未落,厉风陡然闪过,詹霁月抬腿走到她面前,高高抬起手。 “啪!” 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詹霁月揉着自己的手,脸上依旧带着笑,虚眯着眼睛从赵明月和詹知许脸上一一掠过,声音冷的直逼人心,“祖父祖母戎马半生,为护北祁击退西鲁南疆战功赫赫,定安定安,国之安定为名,他们的名号至今令人敬服。” 脚步朝前走了一步,詹霁月的阴影打在赵明月身上,霸凛之气陡然迸发,惊的赵明月向后退了一步。 “祖母乃先皇赞叹的巾帼英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等缩在富贵窝里享受的人评头论足?” 劈手,詹霁月抽出了旁边侍卫腰间佩戴的长剑。 “哗啦!” 撕开了赵明月桌前垫着的桌布,詹霁月随手一抛,桌布勾住灯笼悬挂在空中。 “作画,我或许的确不如你们!祖父祖母曾教了我一手,既然你们想看,我就献丑了!” “洪公公。” 皇后兴味的望着她,朝洪公公点头,很快,一大碗墨汁放在了一旁。 “唰!” 剑刃泛着寒光将空气撕裂,发出尖锐的声音,鹰隼的眸光直视着詹知许,手一伸,剑尖直直对上。 “啊!” 随着詹霁月脚步动了一下,詹知许慌乱的大叫,忍不住躲在沈淮序身后。 “废物!” 詹霁月轻轻笑了,身姿如风,脚尖轻轻点地,地面毯子掀起随着风声绽出无形巨浪,朝阳之下,浅色的纱裙泛起细微的金光,剑刃掠过墨汁挥洒在洁白的桌布上,剑舞在众人眼前显出婀娜飒爽的身姿,詹霁月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艳丽的颜色顿时铺满整个桌布。 跃然而上的红梅伴随着层层叠叠若隐若现的山河出现在“皇城”之旁,粲然的色彩像是宣告着北祁的繁华,剑尖点上的痕迹随着剑锋挥洒竟是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全部打开,京城最繁华的景象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詹霁月,敬上!” 桌布下方,剑刃写下了极为漂亮的一行落款,几个字既有着女子的温婉大气又有着比男子更胜一筹的恢弘大气,那些说詹霁月大字不识几个画不出画的人被啪啪打脸,惊愕的低下头。 “唰!” 剑尖划过詹知许的脸庞,强大的剑意瞬时在詹知许和赵明月的嘴上留下红痕,顷刻间,火辣辣的疼。 “北祁繁华之象赠与太后,祝愿太后寿比南山,北祁功业千秋万代!” 一舞落,詹霁月随手将剑抛去——竟是正中剑鞘! “好!” “定安侯府嫡小姐竟然有如此画技!这剑舞出神入化,我等佩服!” 所有人顿时站起来,那些武将的妻儿忍不住叫好。 这才是定安侯府该有的风采! 如今的定安侯庸庸碌碌实在无用,本以为定安侯府就此败落再看不到他们崇拜的老定安侯的风姿,但是没想到詹霁月竟然这么厉害! 程素儿惊讶的望向詹霁月,怔怔的看着那幅画,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的女儿——真优秀啊! “怎么会.....你怎么会如此多才多艺?” 沈淮序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心脏忽然抽痛——他觉得自己仿佛错把珍珠当鱼目,丢了极为珍贵的宝贝! “这不可能!你从未学过画画!” 詹知许“蹭”的一下站起来,眼球之中爬满血丝,怒目圆睁,睚眦欲裂,冲到桌布前,竟是要将桌布毁了。 “放肆!来人,将她抓起来!” 太后再也容不下去,厉声开口。 皇后紧随其后,沉声道:“将詹二小姐逐出宫去!” “凭什么!” 詹知许贝齿紧咬,不甘心的质问。 皇后上前,眉头紧皱,不悦道:“既然你认为詹大小姐从未学过画画,那么你为何三番四次让詹大小姐作画?” “你口中詹大小姐要为太后庆贺生辰作画,究竟是真还是你编造的谎言?詹知许,这里是皇宫,你可知欺骗太后和本宫该当何罪?!” 第97章 傅熠然冷漠的站起来,都叫明月怎么差这么多 “不,不是这样!娘娘您听臣女解释!大姐!你这不是作画了吗!你是准备为太后送这份礼,我没说错啊!” 詹知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拼命地磕头求饶,求助的朝詹霁月伸手。 “母亲!帮帮我!” 见詹霁月不搭理,詹知许又扑向程素儿。 太后一把将人护住,皱着眉命人将詹知许拉下去,恼怒道:“真是败兴致!日后不准她出现在哀家面前!” 一句话,绝了詹知许日后攀附太后的机会! 赵明月早就被吓傻了,跌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锦绣山河图,脸上青红交加。 “我的画技,我的剑术,都不及祖母万分之一!日后,我不希望从你的嘴里再听到对我祖母不敬的话!” 涉及到祖父祖母,詹霁月神情格外严肃。 赵明月抬起头,对上詹霁月的脸。 那双寒潭一般的眸子盯着她,令人下意识臣服,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转身,詹霁月缓慢朝太后走过去,仪态万千,万般风华。 “你之前难道都在藏拙?詹霁月,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本殿不知道的!” 沈淮序猩红着眼望着她的背影,完全没有在意詹知许被人拖下去,挥开衣袍落座,脑子里不断浮现出这些年来詹霁月粘着他的场景。 其实詹霁月粘着他并不明显,只是每次见到他都会露出害羞的模样,偶尔会送来几个亲手做的小东西。 他和詹霁月的相识是一个偶然,小时候的她被万千宠爱于一身,自己一个母族势弱母妃又病逝的皇子根本近不得身,是等老定安侯病逝,詹霁月被江姨娘磋磨,脾性越发软弱,见她哭的很惨,随手递去一方帕子。 这只是很小的事情,但是詹霁月却说他是难得的好人,于是格外关注他的身体。 分明,詹霁月一直很喜欢他! 但是他很不满詹霁月分明怀揣虎符却不肯告诉他,按照他的想法,詹霁月应当有了那东西就立刻双手送上才是! 为了虎符,他不得不开始接受詹霁月的东西,但是这速度太慢了,他要詹霁月迅速彻底的爱上他,将所有一切全都奉上! 所以他让江姨娘和詹知许演一场戏,让詹霁月名声尽毁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以正妻之礼迎娶她! 詹霁月当然不值得正妻之礼,但是虎符值得! 他已经想好了,只等事成,就让詹霁月贬妻为妾,迎娶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詹知许! 可是江姨娘她们做事实在马虎,竟然让名声毁了的人成了詹知许! 破坏了所有的谋划! 詹知许说詹霁月从小就听她的,所以他打算让詹知许试试让詹霁月主动交出虎符,但是如今...... “似乎真的娶你,也没什么不好!” 比起已经被人耻笑清白尽失的詹知许,詹霁月这个宫中的宠儿名声更好,何况——她的长相竟然也这般好看! 以前怎么都没发现! 沈淮序眯了眯眼,目光看了看周围,搜寻等会和詹霁月单独相处的地方。 他从来都没把詹霁月那句不嫁给他放在心上,说到底,无非嫉妒他喜欢的人是詹知许,误会他要救的人是詹知许,酸溜溜的别扭的不肯嫁给他罢了! 詹霁月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愿意嫁给他! 沈淮序望向詹霁月的目光实在火热,沈明赫淡淡的朝他瞥了一眼,身形动了动,挡住了他的视线。 在他们的另一侧,魔神一般的男人容色微沉,瞧了一眼沈明赫,淡淡的移开目光。 闫戈怪异的望着自家主子,主子眉宇紧锁,保持着不和大小姐说话的高冷模样,看着像是真的彻底放下了大小姐,就连大小姐被人那么嘲笑主子都没一点反应,那幅画做出来,他都觉得惊愕,恍惚间只觉得那个幼时耀眼夺目的大小姐又回来了,主子愣是一眼没看! 可是他现在怎么隐隐觉得,主子有点不高兴?呼吸里都夹杂着怒气。 “大将军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臣女刚刚泡好茶,送给大将军解酒?” 羞答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面前露出一双洁白嫩滑的手,赵明月红着脸将一杯茶递上去。 这是她爹给她的任务! 傅大将军权势滔天又深得陛下宠爱,在朝中的地位更是越来越牢固,更重要的是他到现在不但没有娶妻,甚至府里一个丫鬟都没有,这般洁身自好之人,若是成了他的女人,他定会全心全意帮助妻族,让赵家如日登天! 但这些赵明月都不在意!这些都是男人的事,凭什么要她帮忙! 但是只看傅熠然一眼,她就陷进去了,傅大将军真的好看啊! 若是能嫁给他...... 这么想着,赵明月的心都颤抖起来。 傅熠然哪里感觉不到赵明月的意思,漆黑的魔瞳凉薄的朝她瞥了一眼,“工部侍郎赵家二小姐?” 他竟然知道自己! 这是不是意味着,大将军也.......爱慕自己?! 赵明月当即狂喜,屈膝道:“赵明月见过将军!” 傅熠然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詹霁月的方向,应了一声。 赵明月趁热打铁,将茶杯递过去更近,贴上傅熠然的唇角,就差直接喂上去。 赫然一股压迫感袭来,一身黑袍的男人缓缓起身,撞开那茶杯,傲慢的端起酒杯,冷醇的声线带着显而易见的嗤笑,“怎么,赵家已经急道需要女人自荐枕席才能在朝中立足?” 一双手掐着赵明月的下巴,左看右看,俊朗的身形忽然靠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赵明月的脸上,赵明月娇羞的低头准备迎接他的亲吻。 却听耳边传来几个字,“想睡本将军的床榻?你,不够格。” 给他当暖床婢都不够格! “滚!” 猛地松开手,傅熠然重新落座,蔑然的态度清晰的传过来,赵明月听清了他话里的含义。 唰的一下,脸涨的通红。 不只是不能嫁给他做正妻,是连在他身边,都不够格! 咬紧了牙,赵明月身子晃动,不知废了多大力气才勉强站稳没有晕过去。 闫戈厌烦的望着她,好心提醒道:“这是宫宴!赵小姐,你就是再不知廉耻,也不能黏上我家主子!” “你要是真缺男人,把自己衣裳脱了,拿着肚兜朝外面丢,总有人愿意去你家迎娶,何必碰瓷!” 赵明月在这要是被人看见,大肆宣扬一波,最后搞的主子不得不和她传绯闻,岂不是恶心! “你!我只是心悦将军,送来一杯茶,你何必说这些羞辱我!” 赵明月悲愤的摔了手里的茶杯,咬了咬牙,眼珠一转,竟是朝傅熠然怀里摔下去。 只要傅熠然接住了她,有了肌肤之亲,名声毁了,还是在这么大的宫宴上,他再权势滔天目无法纪也必须负责! “啧。” 傅熠然眉心拧成川字,眯着眼不耐烦的挥手。 厉风席卷,下一刻,赵明月赫然被风扇了一巴掌,直直摔在地上。 黑袍从眼前晃过,傅熠然已经嫌恶的离开了坐席,喉咙溢出低沉的声音。 “都叫明月,怎么差这么多!” 第98章 眼前掠过残影,某人像是在发疯 恍惚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詹霁月抬起头,眼前掠过一道黑色的残影,霸凛的气息从鼻尖萦绕,像是带着怒气。 傅熠然? 他又在发什么疯! 目光停留在跌在地上的赵明月身上,她的衣裳已经凌乱,任谁都知道她方才想做什么。 抿了抿唇,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烦躁。 “赵明月当真和詹二小姐是闺中密友,做出的事都如出一辙,可惜啊,大将军洁身自好,和怀王可不一样。” 几个女眷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瞧着赵明月一脸嫌弃。 大将军洁身自好? 脑中浮现那日将军府院子里,不断朝她逼近时的压迫感和铁一般让人挣脱不开的手臂,呼吸沉了沉,迅速闭上眼将脑中思绪甩出去。 那般下流的人,竟然会得到洁身自好这样的评价! 不能再想他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詹大小姐。” 一只手忽然贴上她的额头,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若是不舒服,我带你去亭子里休息。” 詹霁月抬头,沈明赫柔和的目光落在脸上,顷刻间,心底莫名的焦躁奇异的被抚平。 摇了摇头,詹霁月朝他露出一抹笑,“宴席很快就要开始,我倒是没有不舒服,只是饿了。” 话音刚落,一双诡异的泛着亮光的喜气洋洋的目光打到了她的脸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投来的知己相见恨晚的注视,太后激动地脸色落在眼角的余光,詹霁月忽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瞳孔疯狂颤动。 “不是,我的意思是......” “哀家就知道你这孩子喜欢吃!和哀家一个样子!来来,这盘肉赶紧吃了,皇后这人磨蹭的很,宴席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开始,赶紧吃些东西,你看半柱香没吃你都饿瘦了!” 千里难觅知音啊! 太后忙不迭的亲自给詹霁月端上荤腥,腰间挂着詹霁月送的香囊,龇着牙让嬷嬷送来肉片汤,搅合搅合亲自拿着勺子喂到了詹霁月的唇边。 “太后......” 詹霁月顿时脸色跟便秘一般涨红,她只是随便找的借口,不是真的饿了! 进来宫里没多久,她已经吃了足足三盘猪蹄,两旁肉片! 谁来救救她! “霁月素来喜欢味轻的东西,听闻宫中有一道薏米荷叶粥她想念许久,不妨让她再等等,现在吃饱了恐怕等会没肚子吃。” 程素儿适时开口,朝詹霁月使眼色。 詹霁月一口咽下太后已经喂来的汤,双手端着碗放下,殷勤的点头。 闻言,太后只好失落的鼓了鼓腮帮子,叹息道:“好吧,自然还是你喜欢的吃食要紧。” “听闻御膳房也准备了皇祖母爱吃的烤羊肉,是父皇母后特意命人从塞外千里运过来的活羊,今日是您的生辰,定要吃的开心些。” 沈明赫含着笑端起太后面前的肉片汤,温声道:“说来孙儿也饿了一早上,这一碗汤,孙儿厚着脸皮朝詹大小姐手中要来,可好?” 太后打量着沈明赫,嘴角忽然露出古怪的笑来,慈祥的望向詹霁月,嗔怪道:“小时候你抱着这丫头喊的都是霁月妹妹,年纪大了倒是生疏了还詹大小姐?” “这汤哀家已经送给这孩子了,你想吃找她要!” 沈明赫噙着笑目光落在詹霁月面前,修长的手已经伸到了詹霁月的面前,牢牢握住那对詹霁月来说是个烫手山芋的碗,轻柔的开口,“不知霁月妹妹可能赏脸赠与我?” 詹霁月自然双手奉上,沈明赫端起那碗汤,一饮而尽。 彬彬有礼,谦逊温和,沈明赫甚至都没有碰到詹霁月的手,正人君子不过如是! 不少夫人朝沈明赫看过来,又看看自己的女儿,琢磨了一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二殿下再好,不过和皇位无缘的闲散殿下,谁能愿意结亲! 程素儿却没有想那么多,自沈明赫靠近詹霁月她就一直神情紧绷,甚至在他们同时碰碗时忍不住站起来。 “霁月。” 程素儿紧张的盯着詹霁月的表情,颤声开口。 詹霁月疑惑的看过去,“娘,怎么了?” “你,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程素儿压着脸色,像是顾及什么,轻声问道。 不舒服? 詹霁月奇怪的摇头,“并无。” “心,心口也没有感觉吗?” 程素儿压低了声音,出手握住詹霁月的手,隐约带着试探。 “娘,你这是怎么了?” 詹霁月顿时失笑,摇了摇头。 之前见了二皇子的确心口会生出奇怪的滚烫感,不过祖母说那是刺青的原因,她也询问了一些大夫,的确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那刺青已经跟随她十多年,想要去掉不容易,所以目前只能开一些止痒的方子,平日多些运动让自身对它不再有反应。 吃了几日药,倒是好多了。 詹霁月顺手替程素儿把脉,经过这段时间的悉心照料,程素儿在庄子里受的干花毒已经清理干净。 前世娘中毒已深,她又对娘很有偏见,以至于她未能见到娘最后一面的遗憾,终于可以弥补。 程素儿瞧着詹霁月神色如常,真的没什么问题,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下来。 沈明赫喝完汤,放下手中的碗,对上程素儿担忧的眼神,上前行了一礼,“素姨。” “明赫。” 程素儿下意识开口,很快又改了过来,“二殿下。” 詹霁月打量着程素儿和沈明赫,心底生出一抹怪异。 为什么好像娘和二殿下很熟的样子? “素姨不必担心,霁月表妹有我看护,定然无恙!” 沈明赫温和的开口,说出的话似乎有些深意。 程素儿怔愣,瞧着他们挨着站在一起的距离,认真打量着詹霁月的脸色,见她当真没有什么反应,松了口气,脸上迸出欣喜。 “难道.....二殿下,臣妇敬你一杯!” 程素儿端起一杯茶,朝沈明赫笑了,“这些年在香山每年都能收到二殿下送的礼物,有心了!” “若是有空,多来定安侯府走动!你娘近来如何了?这些年不见,我也该向贤妃娘娘谢罪。” 比起之前的警惕,程素儿忽然对沈明赫亲近了许多。 沈明赫恭敬的回了一杯茶,面上依旧挂着宛如春风般的笑意,但语气却沉了些,“母妃近年来缠绵病榻,有恐伤及素姨,等母妃身体好些再请素姨一叙。” 程素儿遗憾的点了点头,坐回位置上,拉了拉詹霁月的衣角。 皇后已经落座,寿宴——正式开始了! 一盆盆花被放置在宴席中央,詹霁月画的那副锦绣山河图被奉为中心,宫人们端着美食挨个放置在桌子上,乐师敲响乐器,发出靡靡之音,太后优哉游哉的喂詹霁月吃肉,怀里搂着程素儿,好不快活。 “微臣/臣女/孙儿/臣妇祝太后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望星楼的钟声响起,众人纷纷跪下,朝着太后山呼,众人捧着各自的礼物敬上,太后身后的嬷嬷忙着收礼,眼睛还要盯着太后不让她多吃,忙的额头冒汗。 “儿臣祝愿母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万福金安!” 威严的声音伴随着爽朗的笑从远处传来,众人皆是一惊,随即调转方向,恭敬的叩首。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99章 宣明帝!好久不见 一抹明黄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威压瞬间压到头顶,詹霁月面色微变,低下了头。 宣明帝! 好久不见! 北祁最昏庸的帝王,他出现最多的地方不是金銮殿,而是宫女的床上,征收赋税强抢民女,行事诡异从不管理政事,最终导致诸侯权力过大,趁他病重揭竿而起。 原本朝中尚有忠诚之士守卫君王,但他病重之前将忠臣良将全都派去了边境送死,于是,整个北祁彻底乱了! 她还记得,前世宣明帝见到她,轻佻的钳住她的下巴,却在看清她的容颜后大感失望,命人将已经是怀王妃的自己丢出宫外。 这样一个人,如何担得起天子名号! 百姓哀嚎遍野,他却充耳不闻只顾享乐,他的床都是黄金制成,一头牛牵过来只吃精华的一口便扔,宫女的年纪更是改成了十岁以下以求都是处子,身上的衣裳都要用最珍贵的翠鸟头顶的羽毛点缀,堪称建国以来奢侈之最! 可分明,祖父还在的时候,他还是以一个明君。 一个值得将士们为他出生入死的明君! 祖父曾说,当年打下江山的高祖皇帝是北祁的奠基人,那么当今陛下宽容温和,手腕雷霆却不失温情,定是北祁最好的守门人! 他会守着北祁江山,千秋万代,将北祁推上新的盛世。 可为什么,那样的一个君王最后变成了让人看不清的模样! “平身。” 宣明帝含着笑走到太后面前,随意的摆手,双手奉上一个玉盘,“此乃岭南送来的天然白玉盘,冬暖夏凉很是奇特,儿臣送给母后,庆贺母后的生辰。” 太后笑眯眯的让嬷嬷收下,瞧着皇帝满头大汗的样子,嗔怪的说道:“哀家生辰年年过,这次都说了和赏花宴一起办,不用特意为哀家庆贺。” “你也知道的,唯独今年的寿辰,哀家不想过!也让你好好休息别过来了,你倒好,偏偏来了,这会子门外得站满了文武百官吧!又兴师动众!” 太后一通埋怨,语气里含着心疼,亲自上前擦了皇帝脑门上的汗,又朝皇后伸手,将他们双手握在一起,方才满意的落座。 詹霁月跪在地上瞧着这一幕,眸底深了深。 当今天子并非太后亲子,而是太后从冷宫里一手带大的儿子,母子感情深厚,也正因此,前世太后才能在陛下斥责她不配为怀王妃,要为沈淮序纳妾时牵着她的手闯入金銮殿,指着皇帝的鼻子骂,护住了她岌岌可危的地位。 “朕知道母后心疼朕不愿意过这个生辰,但朕想要为母后庆贺!儿子说过,母后每年每天朕都会守在身旁,绝不离开!”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背,让她回去坐着,目光落在被太后亲昵的安排在身边的程素儿和詹霁月身上。 程素儿向皇帝行礼,皇帝抬了抬手,让她起身,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却盯着詹霁月。 詹霁月浑身发冷,更是僵硬的厉害。 她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前世皇帝斥责她的画面,那汹涌的戾气几乎要将她击垮。 可她什么都没做。 那个曾憎恶她的帝王就站在她面前,和颜悦色,一点都没有前世那昏君的影子。 “这个,就是朕曾经抱着上过金銮殿的霁月?” 沉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詹霁月睫毛颤了颤,在众人惊讶嫉妒的目光下抬起头,叩首。 “臣女詹霁月,见过陛下。” 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底,皇帝竟是朝她伸出手来。 “瞧着,长大了许多!这些年,你都不曾来找过朕叫嚷着皇伯伯了。” 詹霁月愣住。 熟悉的亲近感忽的将她拉到了十年前,那时她不过三四岁,颤巍巍的爬上金銮殿,眼中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露出最温和的笑容,朝她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甚至举起扛在了肩膀上。 随着祖父病逝,她抗拒皇宫,渐渐地和曾经的自己越走越远,而陛下,自她成亲后也渐渐成了让人认不清的模样。 四周皆是倒抽气的声音,皇帝亲自扶人,这可是当朝第一次! “多谢陛下挂念,臣女替祖父多谢陛下厚爱。” 詹霁月握住面前那只手,恭敬的从地上起身。 她很清楚,自己目前并没有什么值得入陛下眼的资本,一切不过是祖父的功勋! 抬起头,迎上陛下的目光,詹霁月神思顿时变深。 没有前世那轻佻厌恶的视线,也没有对她容貌的任何打量惊叹,眼前的陛下——只是在看曾经照料过的小娃娃。 区别太大了! 詹霁月心神不宁,莫名觉得怪异。 前世这时候她还被江姨娘按在府里,并不知陛下如何处事,一切的昏庸之名都是从她嫁给沈淮序才开始! 皇帝望着自己空空的手,面上有些怅然,过了许久,方才开口。 “终究还是生分了!” “太后很喜欢你,詹霁月,你得空多来宫中陪陪太后!听闻朕的儿子也多亏了你才得到治愈,此事朕记在心里!赏你一块玉牌,凭此可随意进出宫门!” 随随手,一块翠绿色的翡翠玉牌挂在了她的脖子上,人群已然沉默,惊恐的不敢再靠近。 这可是连皇子们都没有的东西! 这不只是能随意进出宫门,这比通关文牒更方便,从此詹霁月可以自由出入北祁任何地方,不受任何限制! 这是莫大的荣耀! 就这么轻易给了她? “五皇子果然得陛下宠爱,詹大小姐这是一飞冲天了!” “毕竟是陛下嫡子!只是没想到詹霁月这个草包真的会医术,真的救了五皇子?这不是传言?” “我觉得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太医的功劳被她占了!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大本事!” 赵明月的声音格外刺耳,她刚出了丑,听着詹霁月和自己差不多的名字就觉得厌烦,忍不住想起傅大将军说的那句都是明月的话,总不能......傅大将军说的另一个明月是詹霁月吧! 她绝不服气! 赵夫人瞪了一眼赵明月,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 皇帝已经走到了那幅锦绣山河图的面前,目光灼灼,脸上都带着笑,自己的傻女儿竟然还在说定安侯府的嫡小姐詹霁月是个草包! 什么草包能舞剑啊! “入席!” 看了那副图好久,皇帝终于落座,所有人纷纷起身,一时间丝竹声声声悦耳,舞姬转动着暗香其乐融融。 詹霁月着实吃饱了,望着和前世判若两人的皇帝更是觉得眼前情景虚无,向太后和程素儿告罪退下休息,脑子里思绪万千。 沈淮序食不下咽,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詹霁月,透出猩红,瞧见詹霁月落单,终于起身,跟了过去。 第100章 渣男嘶吼,詹霁月你是我的! “怎么一个人出来,不喜欢那种场合?” 温和的声音响起,詹霁月回头,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 面对沈明赫,她的情绪总是意外的能够回到平静,轻轻点头,“太闷了。” 身后,筹光交错,一派繁荣的景象,似乎每个人都那么的友好和睦,但偏偏,其实心底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甚至有的人恨不能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这样一个虚假的场景,若不是因为是太后的寿宴,她跟本不会过来。 “分明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为何皇后娘娘要用赏花宴为名举办宴席?” 和沈明赫两个人坐在亭子旁,静谧的环境下,詹霁月终于将疑惑问出口。 前世太后举办过寿宴,并不曾像现在今日这样用其他的名义,宣明帝来的时候,太后也提起她并不想举办宴席,以及陛下说的那句知道太后不高兴但是他定要陪同左右的话,也很奇怪。 虽然重生,但有些事她还是不知情。 沈明赫望着她疑惑的模样,嘴角更是下意识抿起,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习惯,忽然露出一抹笑。 “真好,没想到还能和你这样坐在一起,为你解惑。” 温和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怀念,沈明赫嘴角上扬的弧度仿佛三月的春日一般和煦,不像往常那样夹杂着忧愁,此刻眉宇之间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恍惚间,詹霁月脑中浮出一个画面,很小的时候,她的身旁似乎也坐着这样一个人,紧紧牵着她的手,面对着一汪泉水随手扔了一颗石子,任由水面泛起涟漪,发誓要永远护着她,绝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三十年前的今日,也是太后生辰的这日,太后失去了她腹中的孩子。” 低低的声音打断了詹霁月的回忆,惊讶的抬起头,她望向沈明赫,犹豫道:“太后,曾经有过孩子?” 沈明赫点了点头,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清明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心疼,“那时皇祖母还是皇后,跟随皇爷爷一同围猎,围猎场遇见了刺客,他们抓了父皇,皇祖母为保护父皇挺身而出,肚子受到重创,失去了刚满两个月的孩子。” “父皇并非皇祖母亲生子,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不够资格抚养皇子,等皇爷爷发现有父皇这个人的时候,父皇已经十岁。皇爷爷将他带到皇祖母面前,让皇祖母继续抚养,皇祖母年纪小又爱玩,经常带着父皇一同爬树掏鸟蛋,整个都是惹事精。皇祖母自小身体不好太医说极难受孕,为了让皇祖母开心才有的那次围猎,没想到就因为那一次围猎失去了最为珍贵的孩子。父皇觉得很愧疚,那夜跪在地上为皇祖母祈福,皇祖母心疼父皇去寻他,结果两个人双双被抓。” “那些刺客抓了他们将他们丢去了穷山僻壤,也是那一天,父皇的母妃病逝,他没能看到母妃最后一眼。北祁法纪三十年一循环,三十年的今天对皇祖母和父皇来说都极为痛苦,所以皇祖母不愿意过今日的生辰。” 沈明赫说的轻描淡写,字字句句里都藏着曾经的触目惊心! 詹霁月偏头,瞧着太后不断招呼程素儿吃肉,垂下眉眼,轻声问道:“那次刺客将太后抓去了哪里?囚禁了多久?” 沈明赫定定的看着她,过了许久,方才缓声道:“半个月。” “悬崖之下。” 在没有的吃没有的喝的地方,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太后拖着虚弱的身子照顾一个孩子,足足饿了半个月。 难怪...... 太后对食物表现的这般喜爱。 “不过......” 沈明赫话头一转,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笑道:“皇祖母本身就该吃肉,皇爷爷曾说刚成亲那会,掀开盖头,皇祖母抱着一个猪蹄在啃,小脸都成了花猫。” ...... 当她什么都没想! “事情其实已经过去很多年,父皇心底一直将皇祖母当成亲生母亲,所以今日这寿辰父皇坚持让母后为皇祖母过,只是用了其他名头。太后知道父皇的孝心,便也接了下来。” 一阵微风掠过两人的间隙,詹霁月望向沈明赫的侧脸,心头隐隐约约泛疼。 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他似乎,对她很重要! “詹霁月!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一声厉喝从身后响起,暴躁声仿佛鞭炮一般炸开。 詹霁月错愕的回头,对上一双杀气腾腾的眸子。 阳光被一道黑影遮住,沈淮序脸色极其难看,大步迈过来,眼里酝酿着风暴,看着詹霁月的眼神就像是看出轨的妻子 “詹霁月,这还是皇宫!你怎么敢和二皇兄勾勾搭搭?” 还算英俊的面容此刻扭曲在一起,刹那间乌云密布,沈淮序双手握拳,仿佛凶兽准备发怒吃人。 詹霁月拧眉,看着这张前世让她失魂落魄的脸,忽然觉得自己眼瞎。 唇角扯了扯,冷声道:“臣女和二殿下男未婚女未嫁,又有儿时情谊,在此处乘凉一叙并不违反任何道义礼法,怀王殿下口出妄言造谣生事,难道想让身上传言更多一些不成?” “再者......” 詹霁月瞥了他一眼,讥讽道:“臣女与二殿下在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他是谁啊,管她的事! “本殿是怀王!詹霁月!你看清楚了!是你从小就喜欢的男人!” 沈淮序几乎被她的疏离刺痛,忽的抓住她的肩膀,咬着牙大声质问,“不过短短几日,你就要移情别恋?你可差点就要嫁给我了!” “从没有差点!更不曾要嫁给你!怀王殿下,臣女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没有!我也没有爱慕过你!还请怀王殿下慎言!” 詹霁月赫然动怒,抬手,挣脱沈淮序的手,差点甩在他的脸上。 “大皇兄,你已经和詹二小姐定亲!霁月是你的姐姐!” 沈明赫惯来波澜不惊的眉梢霎时染上戾气,白色的衣袍挡在詹霁月的前面,攥住沈淮序的手腕,脸色阴了下去,温和的面上扬起嘲弄的弧度。 沈淮序踉跄了一下,对上眼前这双冰凉的眸子,脚底竟是开始升出寒气。 他从没在沈明赫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惯来温和好欺负的人此刻护在詹霁月面前,双目阴沉,嘴角扬着笑,丝丝缕缕的杀气随着风将他缠绕,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在沈明赫的笑容里被绞杀! 恐惧,瞬间弥漫! 什么时候这个弟弟竟然有这样的气势? “沈明赫,你在嘲笑本殿?” 不对! 这是沈明赫,一个不受宠,命格有异让父皇都憎恶的弟弟,老老实实在一边过着无人管辖的日子,跑他面前撒什么野! 沈淮序暴躁的挥手,将沈明赫推开,双目看着詹霁月淡漠的模样,心尖传来阵阵刺痛。 恐慌感加剧,他的身子几乎都在发抖。 “你这是什么表情?詹霁月,你当真要和我断干净?” 在沈淮序的心里,詹霁月不会放弃她! 哪怕他要迎娶詹知许,詹霁月也该像个舔狗一样一直等他! “你是不是因为之前我让你做侧妃你不愿意?知许是你的妹妹,相信她一定愿意让位置!正妃......” 又开始提起这个,詹霁月顿时生出厌烦,语气带着薄怒,“怀王妃的位置,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兴趣!” “怀王,皇后懿旨,一家不可娶嫡庶二女!你要公然抗旨?” 轻轻拉了拉沈明赫的衣袍,詹霁月走到沈淮序的面前,明艳的面容勾着清浅的笑意,吐出的话极为冷漠,“臣女不知为什么王爷会误会臣女心悦王爷,曾经因为王爷给过臣女一方帕子让臣女心生感激,所以多次想要将这份善意还回一二,但爱慕之说实在无稽之谈!” “臣女祝愿王爷和二妹白首不相离!” 长长久久! 你们这对狗男女,千万锁死! “不可能!你可送过我很多东西!那些都是......我给你下过婚书,我们有婚约!” 沈淮序越看詹霁月的脸越觉得喜欢,这样光彩照人的人若是被他压在身下,该是何等的风华! 心头涌出一口气,红着一双朝詹霁月嘶吼,“你是我的!” 第101章 傅熠然抬手,酒壶狠狠砸在沈淮序的头上 “啪!” 茶杯碎裂的声音赫然响起,一道戾气传到面上,詹霁月还没回神,沈淮序吃痛的声音响起,黑色的衣袍朝她走来,铁臂一伸,肩膀被人推到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个酒壶,倏地抬起,狠狠砸在沈淮序的头上。 霸凛之气弥漫在整个御花园,耳畔炸开冷笑,“她说的话,你听不懂?” “沈淮序,詹霁月你碰不得!” 酒壶碎裂,飞溅到地上。 詹霁月惊愕的看着面前的人,那张魔神一般的侧脸绷的很紧,眼尾的余光阴鸷的盯着她,菲薄的唇不悦的扬起邪气的弧度,那股傲慢之气令人心颤又.....心安。 他是在,帮她? “傅熠然!傅熠然你放肆!” 血,顺着沈淮序的头上往下流。 看清打他的人是谁,沈淮序浑身僵硬,伸手摸了一把头顶,霎时嘶吼。 “大将军打了怀王!啊!” 四周顿时乱了,所有人惊恐的看过来,连太后都站了起来。 “傅熠然,本殿定要你死无全尸!” 沈淮序猩红着眼狠狠朝傅熠然挥了一拳,额前青筋暴动,傅熠然轻蔑的发出嗤笑,抬起手,像是逗弄小鸡一般抓住了他的手腕。 “大皇兄,你欺人在先,闹大了可不好看。” 沈明赫缓缓伸手,按住了傅熠然的拳头。 面容温和的禁锢住了沈淮序的肩膀,低声吩咐下去,温和的眸光望向詹霁月,轻声道:“等我回来。” 沈明赫显然要处理这件事,詹霁月微微点头,下瞬,头顶笼上一层黑影。 “大小姐,你胆子很大。” 人群散开,腰间被一只手搂着,脚底忽然凌空,下瞬,她落在一个僻静之地,还没站稳,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抵在假山上,咬牙道:“和两个男人纠缠,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把他放在眼里? 为什么要把他放在眼里? 詹霁月皱眉推开他的手,望着他阴沉的仿佛要滴水的面容,冷声道:“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过往恩怨已经过去,大将军,这是你亲口说的!” “没有任何关系?” 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傅熠然魔瞳陡然冷了几分,目光散出几丝危险。 身形靠近,扼住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怀里,嗤笑道:“我何时......那时你没走?” 怒气过后,想起自己在府中和闫戈说的话,傅熠然面色微凝。 詹霁月几次挣扎,咬牙盯着他,冷声道:“既然我们已经两清,大将军何必还要纠缠!” “合作之事,你也打算算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幽幽的朝她开口。 詹霁月几乎被气笑,压低了声音道:“大将军既然无意,霁月自然会找别人!大将军放心,臣女不是那等纠缠不休之人。” 的确不是纠缠不休之人! 这几日她都没找他! 傅熠然漆黑的瞳孔散出几丝杀气,幽幽的望向沈明赫的背影,嗤笑道:“你勾搭我,本就是为了沈明赫。” “如今直接和沈明赫搭了线,的确不需要再和我合作!不过......大小姐,你想不纠缠,就可以不纠缠了吗?” 手掌赫然探入衣裳,他的手贴上了她的腰线,粗粝的指腹漫不经心的揉捏,身子一压,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傅熠然,凭什么什么事都要你说的算?” 一股气力涌上心头,詹霁月的表情几乎扭曲,咬着牙,双目溢出汹涌的怒气,憋屈,杀气,还有淡淡的委屈,胸腔微微颤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眼眶的泪珠。 不能哭! 决不能哭! 傅熠然盯着她,瞧着她垂下脑袋,整张脸气的通红,漂亮的眼眸泛着水汽,显而易见的泪珠在打转,看着可怜极了。 又变扭又委屈又让人怜惜。 心头的怒气忽然散了,傅熠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薄唇扯动,缓缓吐出几个字,“就凭,本将军无耻。” 他认了! 他放不下! 看见她和沈明赫走到一起,他整个脑子都发昏,只想将她拽到身边,挡在羽翼之下,不让任何人觊觎。 “傅熠然,我偏不愿意!” 詹霁月擦了眼泪,狠狠瞪了他一眼,拼了力气将他的手从身上拿开,抬起步子要朝前走。 傅熠然薄唇微扬,淡淡的应了一声,“嗯,允许你不愿意。” 忽然低头,他的唇擦过她的脸,轻笑道:“但无效。” 他说无效就无效? 詹霁月狠狠吸了几口气,愤恨的伸手推他,耳边传来魔魅的语调。 “因为生气。” 莫名其妙的话。 傅熠然的手动了动,松开了对她的禁锢,漫不经心道:“你和沈明赫靠的太近,还给他送谢礼,本将军......不乐意。” 所以,他才决心将她剔除自己的生活。 一个扰乱他情绪的女人,他不想继续! 詹霁月脚步一顿,头都没回,红着眼走到程素儿身边,坐了下去。 他在和她解释? 谁稀罕! “丫头,乖乖儿把你搞哪里去了?怎么眼睛这么红?” 瞧着她气不顺,太后心疼的给她顺气,哄着问道。 乖乖儿? 是指二殿下吗? 詹霁月抿唇,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哑声道:“怀王殿下受惊,二殿下带他去休息,霁月自己随意逛了逛,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皱了皱眉,撇嘴道:“哀家问的是乖乖儿,傅熠然那个小子!哀家看见了,他把你带走了!” 凑到詹霁月耳边,太后笑的欢,“你两还挺亲!” 谁跟他亲! 詹霁月像是炸了毛一般忽然躲远了点,不可思议的望着太后。 太后,你亲孙子被人打破脑袋扶着休息去了! 您都不管这个,竟然在看八卦? 而且,您喊谁乖乖儿呢?! “太后,臣女和大将军并无干系,您看错了。” 调整措辞,詹霁月缓缓开口。 太后伸手在脸上扇了扇,笑眯眯道:“别哄哀家,哀家都看见了!你们要是不亲,怎么不说乖乖儿打了序儿,而是说受惊?分明想要替他隐瞒,怕人怪罪!” “三个孙儿抢你一个!啧啧!丫头!你有福气啊!” 太后挪着凳子朝詹霁月靠的更近,“要不要哀家给你分析一下?这三个孙儿哀家都熟呢!总有一个适合你!” 孙儿? 詹霁月正了正神色,朝太后试探问道:“您唤大将军为.....孙儿?” 程素儿一直担心詹霁月的情况,总算找到机会走到詹霁月身边,听到她的问话,解释道:“傅大将军第一次进宫遇见太后,为太后准备了一份牛肉干,太后很喜欢,认了大将军为孙子。” “这件事陛下也知道,并未阻止。” 程素儿又添了一句,“只是小范围人知道,不过一个乐子,不能做数。” 牛肉干.....认孙子...... 詹霁月嘴角抽了抽,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太后无语的瞪了一眼程素儿,嗔怪道:“哀家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哀家那是看他眼熟!像一个故人!” “再说了,乖乖儿长的好看脾气又好还懂礼貌知分寸,还有本事,你祖父都夸过他,哀家认个孙子怎么了!” 太后还是没忘记八卦,凑到詹霁月身边笑眯眯道:“序儿已经有了王妃,哀家也听说他和詹二小姐不清不楚的,这不适合你!明赫呢平日看着温和但是其实冷面冷心,但是对你的事格外上心,乖乖儿呢更不要说了,府中都没个婢女,要是你嫁进去就是唯一的主母。” “这不行,那你管家管啥,都没下人,这不行!你到时候可要多带一些下人过去,管家嘛,主母嘛,手底下没人管每天没戏看岂不无聊!” “太后,怀王被打,您不管吗?” 赵明月恨恨的瞪着詹霁月,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她勉强看到了大将军的衣袍,似乎打人的是大将军! 大将军打王爷,太后要是生气定会落罪,到时候她趁机去牢里送温暖,大将军一定会对她情根深种! 太后白了她一眼,毫不留情道:“纠缠女人,不是君子所为!挨打活该!不管!” 抬了眼,太后提高了音调,“其他人也不许管!” 这话一出,皇后原本打算派人去看看的动作停了下来,和皇帝对视一眼,重新欣赏起乐曲来。 “陛下!此次科举前十名已出,还请陛下亲判!” 御花园外,几名翰林院院士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锦盒进来。 詹霁月神思顿时一凛,眸光冷了下来。 科举前三甲——来了! 第102章 所有人都在等着陛下赐死他 “今年科举江南人才辈出,长的也都不错!” 皇帝笑着接过几名主考官递来的文章,挨个翻阅,眉头紧锁随后又舒展开,点了点头,“这几个,倒是个好苗子!让他们进殿吧!” 皇帝抬了抬手,乐师和舞姬纷纷退下,詹霁月偏头,望向了御花园的入口。 前世,她没有亲眼看见这几名才子经常,只是嫁给沈淮序后见到了其中几位,金澈,林烽止,这两个能人异士的名字深深刻在了脑海。 “宣,新科前十名进殿!” 皇帝身边的高公公拉长了嗓子开口,御花园入口处,十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迈着步子踏了进来。 “草民见过陛下!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十名少年郎齐刷刷跪地,纷纷低下头。 詹霁月和皇帝一同打量着这些人,这些人或紧张或坦然或淡定或恐惧,脸上表情各色各样,甚至仪态都十分不同。 出身大家还是贫民一看便知! “金澈,文采飞扬,堪称大才。” 皇帝收回了目光,继续翻阅着文章,目光挨个看着下面的人,根据主考官的介绍辨认着下面的人。 “吕一,对北祁历史了解的不错,文章倒是一般。” 不经意的点评,其中一个略微发胖的少年抖了一下,咬着牙脸上露出不甘,瞪着身旁的黝黑少年。 詹霁月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为何这吕一要瞪着那个少年,那少年并未被陛下提起! 难道......他以为那是金澈? 詹霁月目光望向那十名少年,仔细辨认,忽然察觉一个问题。 天大的问题——金澈,不在其中! 或者说,前世那她记忆中的金澈,那沈淮序麾下最得意的幕僚金澈,不在其中! “济南齐南,你倒是奇人,朕还是第一个瞧见把家乡放在自己名字前面的!文章通篇写的家乡,看来你想回祖籍为国效力!” 皇帝喉咙发出怪异的笑声,瘦弱的男子迅速匍匐在地,浑身战栗。 他只是想要用热爱家乡这个点打动陛下,试图让自己名次靠前一些,没想到竟然被陛下一眼看穿! “拉下去!此等沽名钓誉之徒,给个第十名允个文书之职便可。” 皇帝一声令下,末等位置有了人! 文书,这根本不算官! “陛下!您饶了草民这次吧!陛下!” 御林军上前,毫不留情的架着人走了。 御花园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哭喊声,皇帝却充耳不闻,任由那人叫破喉咙。 “林烽止,呵,你倒是圆滑,看似回答了问题却又给自己留有余地,倒是百姓官员两头不得罪。” 皇帝扬了扬手里的纸张,朝跪在地上的人瞧了一眼,让主考官将林烽止指出来。 所有人都看出来,皇帝这是在——杀鸡儆猴! 江南这次出的才子太多,让陛下生出了警惕心! “圆滑不敢当!启禀陛下,草民不过贱命一条,得几位大人赏识方才有机会面圣,让草民点评朝堂之乱,草民不敢乱说。” “身正不怕影子斜,朝中老爷们都恪守本分为国尽职尽责自是不会生乱,百姓们若安居乐业也不会生乱,百姓为水官为舟,水自当载舟,老爷们搅动搅动水流罢了,舟能行驶即可,又非抽干净,何谈乱!陛下,草民说的都是实话,心里话!” 白净清秀的少年直起腰,恭敬的双手叠上作揖,语气不卑不亢,面容冷静,虽一身粗布麻衣,却气质非凡。 詹霁月听着他的话,眉尖微挑,差点压不住笑。 水能载舟,后面自当还有一句,亦能覆舟! 陛下让他点评百姓和官员之乱,他说的话像是一心为朝廷,却时时刻刻在吐露百姓被欺压,搅动的就差被抽干净,几乎将整个朝堂都恨不能批评一遍,偏偏一个不好都没说,让人明明听出他的意思却又不能发作。 “竟然敢当面顶撞陛下!这是不要命了!”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就这样也敢面圣!不怕被削了脑袋!” “区区贫民,穿不暖吃不饱,难怪没吃过多少书,竟然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 众人震惊的嚼舌根,詹霁月瞧着林烽止,心底震撼依旧如初。 这些人只当他是清贫书生,看不起他这等骨气,却不知他是没落世家林家后代,曾几何时,高祖皇帝三下江南请林家出山官拜丞相,林家都不肯应声。 如今,林烽止便是这林家最后的嫡系传人! 他出生于林家盛时,享受富贵,成长于林家破败时,吃尽苦头,他最能看清人情冷暖,七情六欲! 就是这样的人,却也被沈淮序所骗,以为他是个贤能之人,心甘情愿为他拿出林家所有的人脉,为他造势! 百年望族林家的人脉,他为自己都不曾用过却为了沈淮序用了! 这也是前世沈淮序有了那么多文官支持的根本原因! 也是她今生要拦截的沈淮序的最大助力之一! “瞧着他虽然穿的朴素,但性情不错,能让陛下吃瘪,是个好东西!” 太后欣赏的点头,抓着詹霁月的手,笑嘻嘻道:“要是哀家那几个孙儿你看不上,这个可以留着!到时候哀家给你们赐婚!” 太后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凉意,炙热的目光落在身后,詹霁月咬牙,硬是撑着没有回头。 “林烽止!你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让朕没有立足之地?水都被抽干净,北祁都没有百姓,朕还当什么皇帝?” 皇帝被气笑,目光凉飕飕的盯着他,身旁几个主考官吓的激灵,赶忙跪在地上。 正准备压着林烽止求饶,皇帝阴恻恻的声音落了下来,“瞧着你是奔着言官的路子去的!怎么,想做个清白的好官等着朕犯错学着书上说的那样撞柱子上让朕悔过?” “呵,朕可不给你这个机会!” 皇帝揪着林烽止谈了许久,台下不少人发出唏嘘嘲笑。 “真以为有点才华就能以下犯上!瞧着吧,他死定了!” “莫说做官了,他能活命就算我输!” 第103章 詹霁月,我愿意做你的利剑,只为你所用 这些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肆无忌惮的发出讽刺,詹霁月眯了眯眼,正要起身,强大的气息陡然压在她身上,逼着她坐回去。 目光落在皇帝的脸上,瞥见皇帝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放松下来,舀了一口汤。 这人,死不了!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皇帝赐死林烽止,纷纷望向高处,做好了表情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马上发作。 半晌,皇帝开了口。 “言官你是做不成了!林烽止,你去礼部!礼部尚书何在?好好教会他什么是北祁礼仪!教会他说话!等他什么时候会说话了,什么时候将他提溜到朕面前,朕再考虑他的去处!” !!! 礼部! 官拜七品! 不但没赐死,还给他封了官! 皇帝一句话,定了前三甲之一! 林烽止——飞黄腾达了! 众人表情差点绷不住,双眼放大,惊愕的倒吸口气。 “恭,恭喜恭喜!” “恭喜林大人.....” 嘴里差点转不过弯,众人纷纷道喜,脸上回不到该有的表情,看起来极为狰狞。 林烽止泰然自若,一一道谢,目光落在詹霁月脸上,停了一瞬,颔首,又跪在了角落。 “行了!金澈,林烽止,公孙玉荣,你们三.....” 皇帝琢磨了一下,目光望向台下众多女眷们,忽然扬唇,“且等明日放榜吧!” 挥了挥手,皇帝留了一个悬念,命人将他们都带下去。 “草民金澈,谢过陛下!” 沙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詹霁月目光一凛,定定的望向那黝黑的男人,眼底溢出寒光。 不是! 他不是金澈! “今年新科前三甲中两个都是江南人士,看来江南这次要崛起了!” 陛下虽没有当众说出谁是状元,但已经报了三个人的名字,任谁都知道状元就在这三个人中产生! 盘算着这三个人的身份家世,不少女眷跃跃欲试。 程素儿一把握住詹霁月的手,面上露出懊恼,“我们本先一步开的赏花宴,这倒好,他们一个都没来!不该休息,应该连办三日赏花宴,硬生生把人等来!现在这么多人盯着,失策!” ?????? 詹霁月目露震惊,随即失笑,“娘,女儿还没想嫁人。” 看程素儿的样子,仿佛通失金元宝! “不急不急!还有机会!明日方才放榜!林烽止瞧着不错但已经定下礼部,恐怕不少人盯着,还有两个,娘再想想办法!” 寒门才子都未娶妻,以定安侯府的门楣和盐铁皇商的外祖身份,詹霁月嫁给这些人,定能安稳一生! 程素儿不求自己的女儿多有出息,只要能平稳顺遂一生,足矣! 詹霁月自然能体会到娘对她的良苦用心,抿了抿唇,靠在程素儿怀里,轻声道:“娘放心,此生,女儿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詹霁月的话程素儿听不明白,怀中软软的身子和小时候一样依赖着自己,程素儿抱紧她,心底泛着酸。 她若是早些发现江姨娘的阴谋,何至于让自己的女儿吃这么多年的苦! 刚进入宴会那些人的冷嘲热讽可不少,她只是听了一次,而她的女儿这些年每次都在听! 思及此,程素儿恨不能将江姨娘千刀万剐! “姑母。” 程素儿缓了缓神,松开詹霁月,瞧见沈明赫带着沈淮序一同出现,朝詹霁月点头让她过去,转头朝太后轻声开口。 太后奇怪的看过来,送来一叠糕点,问道:“你这丫头惯来是直率的性子,怎么现在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有什么直说。” 程素儿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偷听,低声道:“府中江姨娘,流放途中跑了!” “素儿想问问,宫中莺婕妤又为何忽然发病要送去江南?据说,她也消失不见!” “这两个女人这些年来在北祁做了不少事,素儿整日担惊受怕,担忧她们害了北祁,如今这件事还在隐秘调查,素儿想要让父亲在江南一带查清楚江姨娘的身世,这件事素儿觉得还需要向姑母说明,走个明路。” 太后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淡淡的点了头。 “哀家已经听说此事,本也打算让皇帝去查,但这件事毕竟牵扯后宫又触及定安侯府,也不好让江南知府明面调查!哀家不好意思让你父亲替朝廷做白工,但你主动提,哀家高兴!” “那莺婕妤哀家没见过几次,你们若是发现她装病,就将她抓来!哀家倒要问清楚她想做什么!” 有了太后的支持,程素儿顿时松口气,恭敬的应了一声。 詹霁月迎着沈明赫走过去,隐约听到太后的声音。 “在江南时哀家从未听过江氏,你们当年定安侯府派去调查那女人身份的人也要抓来细细审问,不可马虎!” 似乎,还提起了詹知许。 詹霁月眉头皱了皱,还想再听的更清楚些,那十名才子退下,喧闹声起,盖住了太后的声音。 站定,詹霁月转身,目送那些才子离开。 注意到她的视线,林烽止朝她瞧了一眼,微微颔首,面上依旧清冷,抬步朝门外走去。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定能高中! “这次新科,霁月,你当真压住了御赐的题目!” 身后,沈明赫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像一阵风。 五日前,沈明赫来见娘亲,詹霁月直白的向沈明赫坦言要帮他在朝中立足,更走了沈明赫的路子,见了林烽止。 她给出了一个题目,做出了诚意。 “压中题目并非偶然,臣女却没有用任何阴招知晓此事!殿下对臣女有所怀疑很正常,但请殿下相信,臣女对殿下绝无二心。” 话音落下,四周安静的掉针可闻。 冷气夹杂着恼怒从角落冲来面门,詹霁月狐疑的抬头,一抹黑袍的影子从眼前愤然离开 再回头,沈明赫的耳根泛红,双目更是柔情似水。 察觉到话有异常,詹霁月向后退了一步,加了一句,“臣女说的是.....为臣者,绝无二心。” 沈明赫温和的望着她,轻声道:“我知道。” “霁月,我不清楚你为何要选我,或许是为了......” 沈明赫眸光瞥向不远处的沈淮序,停了话头,开口道:“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我说过,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信你!” “你无须向我承诺忠诚,我愿做你手中的利剑,只要你想用,随时可用!” 风吹过他的眉眼,褐色的瞳孔仿若清泉荡起清波,詹霁月的脸倒映在他的瞳孔深处,柔和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令人不自觉亲近。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这么信任? 又好像,他根本对皇位无意! 他只是因为她需要,所以才愿意趟入这趟浑水! 不对! 前世二皇子背后就是傅熠然,他们这两个人目的就是皇位! 怎么会因为自己! 詹霁月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迷茫。 清冽的香味涌入鼻尖,一只手覆在了她的发顶,虚虚的揉了揉,沈明赫温和的声音落下,“素姨最是疼我,霁月,你大可将我当成兄长,是一把只为你而出的剑!” 第104章 来了!江南水灾 “咕咕咕。” 头顶,几只信鸽正在盘旋,沈明赫伸手,抓住了信鸽的翅膀,瞥了一眼上面的纸条,没有打开,松开手让它们飞走。 詹霁月目光落在那几只信鸽的腿上,那里莲花图案格外显眼。 “天师府让殿下回去?” 避开了沈明赫赤城的心意,詹霁月轻声问道。 她都差点忘了,二殿下命格奇特,被算出克亲势必孤寡一生影响国运,天师府将他自小接走,每次只让他回京一个月。 算算时间,他该回天师府修行! 沈明赫温润的眸子掠过一抹阴霾,随后摇了摇头,温声道:“天师府即将入世,师伯不日回京接替国师之位。” “我虽不能在京城久留,但为你做你想做的事还是够的。” 沈明赫声音足够冷静,詹霁月点了点头,望向面前这个温和的男人,轻声道:“若是殿下心底并没有那个意思,霁月.......” “詹霁月。” 沈明赫打断了她的话,“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一个道理。唯有拥有足够的权势,才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若非如此,我不会和傅熠然联系。” 顿了顿,沈明赫轻柔的朝她露出一抹笑,“只是原本没有打算这么早开始筹谋,但你说得对,已经到了最好的时机。” 詹霁月唇角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和沈明赫并没见过几次,但沈明赫对她的善意十分明显,或许真的只是因为她自出生起沈明赫就将她当成妹妹。 他的母妃似乎和娘关系极为亲近。 就在他们谈论间,几个身着藏蓝色官袍的人弯着腰恭敬的请求见皇帝。 随着他们附耳和皇帝说了几句话,皇帝骤然站了起来,眉眼溢出怒气和震惊。 “暴雨已经连绵数日,为何现在才报!” “通知户部,立刻增援江南!” 来了! 江南水灾! 台下之人已经听清了几个官员的意思,脸上纷纷露出惊慌。 江南乃北祁最富饶之地,国库一半都由江南赋税支撑,江南发生灾情,便意味着整个北祁一半江山都会动荡! “江南堤坝已经被冲毁,十五年前的灾难又来了一遍,诸位,有谁愿意充当先锋管辖江南之灾?” 皇帝也没有隐瞒,叫停舞姬,命他们退下,三品以上官员已经守在御花园外,原本准备为太后贺寿,此刻正好被陛下逮个正着。 此事,不容小视! 北祁远离江南,谁也不了解江南此刻的情况,若是处理不好,水灾泛滥民不聊生引起民怨,届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但乌纱帽保不住,就连性命都难保! 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百官纷纷低下头,不敢应声。 詹霁月静静地看着那边引发的小范围骚乱,目光望向沈明赫。 沈明赫神色微变,惊愕的和她对视。 五日前,詹霁月在定安侯府与他私下会面,直言江南将有水灾。 “水灾的消息远比现在传过来的还要严重,二殿下,建功就在此时!” 詹霁月当时的话犹在耳畔响起,沈明赫压住眼底的情绪,朝她颔首。 “你们之中有不少人也是江南人,难道自己家乡受灾,你们都不愿意插手?” “朕培养的就是你们这样的废物?” 皇帝瞧着他们避之不及的模样,气的浑身发抖。 “啪!” 拂袖,桌前的饭菜悉数砸到了地上。 “陛下息怒!” 所有人纷纷跪下,声音颤抖,一个都不敢抬头。 身侧散出熟悉的气息,詹霁月偏头,沈淮序阴沉的脸陷入阴影里,似乎正在盘算什么。 “父皇!”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沈淮序正准备上前,白色的影子已经越过他走到了皇帝面前。 “儿臣愿前往江南!” 谁也没想到被边缘化的沈明赫竟然会站出来,一时间所有人神色怔愣,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要去江南?那里富绅可没有那么容易相处,你想好了?” 皇帝神色颇感意外,定定的看着沈明赫,沉声开口。 沈明赫恭敬的行礼,俊朗的脸上露出认真,一字一句道:“儿臣愿往!” 这是,他要在朝堂立足的信号! 所有人看的懂! 沈淮序咬着牙走到詹霁月身边,冷声道:“他母族只是一个宫女母族撑破天也不过曾经做过县令现如今已经回家乡养老,又因命格不得父皇喜爱,在江南在朝廷毫无根基,凭什么提出去江南?” “詹霁月,是不是你在帮他?” 詹霁月的外祖,正是江南首富! 詹霁月淡淡的瞧了他一眼,脑中几乎不受控的想起前世,那时沈淮序已经和她定了婚约,深夜前来定安侯府找她,几次说着自己的苦楚,让她心疼,主动提出写信给外祖帮忙。 也因为有外祖全力相助,沈淮序江南一行无比顺畅,避开难民舒舒服服的到了江南中心,用皇子身份见到了江南知府,得知江南困境并未对江南百姓有任何怜悯,而是想着如何为自己造势,将江南知府所有的功劳全都抢了过来,用莫须有的罪名让江南知府下了大牢。 “那是臣女的外祖,臣女愿意让外祖帮谁便帮谁,何须怀王殿下操心?” “何况,大殿下方才也提出想要去江南,为何现在没有上前而是走到臣女身边?” “您该不会,想要臣女外祖的助力吧?” 身侧迸出寒芒,詹霁月唇边带着分明的嗤笑,她完全没有看向沈淮序,但沈淮序却觉得自己内心所有的打算都已经被她看的清清楚楚,毫无躲藏之地! “你!” “谁说本殿想要你外祖的助力?詹霁月,你爱慕本王,你外祖又身为江南首富,难道不该对朝廷献一份力?” 沈淮序咬着牙想强撑,但是话头又不敢说绝。 他想夺这次江南抗灾的功劳,但是如果没有詹霁月外祖的帮助,没有十足的助力,他不敢贸然出手! 詹霁月自然知晓他的打算,眸光扫了过来,低笑道:“北祁并没有律法明言规定江南首富一定要相助,何况,谁是钦差大臣外祖帮谁一样能为家乡助一份力!” “或者说,怀王殿下想要臣女承诺,外祖一定帮你?” “笑话!怀王殿下凭什么觉得臣女要帮一个.......即将迎娶欺压我多年的庶妹,并且设计我名声尽毁从而得利的人?” 第105章 渣男机缘被抢走!詹霁月复仇之路刚刚开始 字字句句,冷的令人惊恐。 沈淮序震惊的瞪大眼,对上詹霁月那双漆黑的眸子,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她怎么会知道落水事件他是主谋?! 詹知许! 那个贱女人竟然敢背叛他! “怀王殿下,臣女和你没有任何干系,还希望怀王殿下看见臣女离得远些!莫要让大家难做!”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脚步已经离开沈淮序。 如此决绝! 沈淮序只觉胸腔仿佛被人重重砸了一拳,刹那胸闷气短,难以呼吸! 他原本看不上詹霁月,只觉得她是一个丑陋空有定安侯府嫡女身份的人,设计她不过为了虎符! 到了现在,他才终于看清——詹霁月,是老定安侯捧在手心的孙女,是江南首富的外孙女心头肉,她代表的是军营的权利和江南无上的财富! 失去她,不只是失去虎符,而是失去了整个江南的助力! 何况,詹霁月还长得如此——漂亮! 沈淮序微微弓着身子,猩红着眼朝詹霁月看去,女子乌黑的墨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背影妖冶优雅,发自骨子里高贵的气势仿佛天生的凤凰,恍惚间,那金色的光打在她的身上,仿佛沉寂的凤凰即将展翅高飞! “还有人愿意去江南吗?” 皇帝目光犀利的扫着台下所有的人,在沈淮序的身上略微停留。 半晌,沈淮序都低着头踌躇的没有上前一步。 “好!明赫,朕封你为钦差大臣,户部将会助你十万白银赈灾,朕赠你龙纹玉佩,见此尤见朕!在江南这段时日,你的命令便是朕的命令!即日你动身江南,朕只有一个要求,三个月内平息江南所有问题!” 龙纹玉佩! 这是最高的权利! 若是江南之事顺利平息,二皇子将会凭此一飞冲天! 百官面色大变,对视一眼,心底涌起惊涛骇浪。 詹霁月唇角扬起,瞳孔深处跳动着火焰。 沈淮序的机缘——被抢了! 前世他能站稳朝堂的最大转机,彻底和他失之交臂! 她的复仇,正式开始! 前世临死前那刀尖戳破肚皮的痛感犹在眼前,恨意充斥她整个眸子,呼吸发紧,詹霁月额前落下阴影,艳丽的五官透出诡谲阴冷,周身溢出惊天动地的杀气。 他和詹知许,江姨娘欠她的,定要千百倍的偿还! 沈淮序,这一次,她定要他生不如死! “詹霁月,你当真觉得沈明赫会比本殿更好?” 沈淮序阴沉沉的看着她,无声地开口,“宝压在他的身上,最终只会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说的绝对,又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詹霁月明白他的下一句,那就是——到时候你再求我,我绝不会再理你! 詹霁月瞥了他一眼,勾唇露出弧度,长裙被风掀起,惊天气势突发,诡谲的瞳孔仿佛深潭搅动惊波,肆虐邪气,风华如火,唇角动了几下,吐出几个字,“我信他。” 她相信,沈明赫绝不会让她失望! 能让傅熠然甘心辅佐的人,其城府心机计谋会差到哪里去? 沈淮序愣住,怎么也没想到詹霁月竟然会对沈淮序有这样的信心! 痴痴地望着詹霁月的背影,只觉浑身发抖,心脏发颤,内心不断咆哮,双手紧攥,几乎觉得曾触手可及的锦绣前程就此离自己而去! 眼瞳燃烧着疯狂,他诡异的扬起笑。 “詹霁月,你好好瞧着!你注定是我的!沈明赫,也一定会死!” 沈淮序脸上露出狰狞,拖着疲倦的身子捂着脑袋悄无声息的离开宴席。 与此同时,沈明赫得了龙纹玉佩,温和的眸子清澈的望向詹霁月,唇边扬起淡淡的弧度。 “恭喜殿下。” 詹霁月回以一笑,走到了程素儿身边,握住了程素儿的手。 “霁月,去做你想做的吧。” 程素儿瞧着他们对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回握住詹霁月略显冰凉的手,沉声开口。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程素儿都全力支持! 这样的信任,让詹霁月顿时红了眼眶。 “女儿无意将外祖牵扯进来,已经和二殿下说好全部凭我们自己的能力!” “娘,外祖是否已经出发?何时到京城?” 十日前她就已经让娘给外祖去信,让他带着弟弟恒越来京城。 这次江南水灾格外严重,前世外祖为帮助沈淮序被不少流民攻击,甚至商铺都被流民砸了,损失惨重! 她那时不在江南,只知道沈淮序一路顺利,但是却不知道沈淮序无作为惹恼了那些暴民,外祖因为支持沈淮序为此被那些愤怒的暴民绑架,差点被杀! 九死一生逃出来,沈淮序半个字都没有安慰,只知道让外祖继续出钱出力! 这些事,等到沈淮序找她要虎符,喝多了酒无意吐露她才知晓! 人的重生不能让她变的聪明,但是至少让她学会了以家人为重,这次,她不希望外祖再因她受困! “你外祖倒是回了那封信,他说.....他是江南人士,江南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不能离开江南。” “你弟弟恒越已经在回京途中,你外祖性格执拗,江南是我们的家乡,他又是首富理所应当撑在前面。” 程素儿其实早知道她爹的选择,但她没想到江南的灾情如此严重! “二殿下是个有能力的人,有他在,江南或许有救!” “霁月,选了二殿下,娘支持你。” 程素儿虽然十年没有和詹霁月生活在一起,但母女连心,她很明白詹霁月此举意味着什么! 深吸口气,目光望向御花园后偏僻的寝殿。 那里是娴妃所在之地! 到底,她的儿子还是被卷入这是非之中! “娘,二殿下并非孤军作战!这次,我想一同前往!” 詹霁月忽然开口,将程素儿吓了一跳。 “你怎么能......” “娘,我要去!” 詹霁月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程素儿,目光坚毅。 “江南亦是我的家乡,突发水灾,我不能躲在京城!儿时我时常去江南对江南的情况也比较了解,江南中也有老乡对我熟识,我能帮二殿下!” 她还有一件事要做——调查江姨娘的身份! 江姨娘和莺婕妤同时在江南失踪,这两个人身份有异,她必须要查个清楚! 前世她们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她绝不会放任她们逍遥自在! 经历过前世种种,她已经学会了一件事——永远不要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 她要用这次的江南之行为自己博得功勋,她要为娘挣来一个前程! 詹恒峰不是良配,若是娘有朝一日想要离开定安侯府,她要有足够的能力护着娘让她离开! 詹霁月已经下定决心,程素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改变心意,良久,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也罢,你自小想学你祖父祖母做个保家卫国的英雄,你不该困在京城,娘会护着你展翅高飞!” 凉风阵阵,一声冷笑落到了耳里,詹霁月浑身刺挠,偏头,对上一双阴鸷漆黑的眸子。 第106章 第一楼?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心头忽然微颤,两双眸光对视,似有言语随风传递。 闫戈实在看不下去,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咳!” “主子,陛下召见!” 明黄色已然带着文武百官前往金銮殿议事,傅熠然深深对她扫了一眼,黑色镶金丝的靴子在阳光下泛出冷光,抬腿缓步离开御花园。 “江南水灾,情形恐怕比十几年前的还要厉害!诸位,江南乃北祁重中之重,还望诸位夫人们慷慨解囊,为江南脱困献一份力。” 洪公公挥舞着手中的浮尘站在宴席中央,皇后端坐在高位上,率先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放在了芍药端来的盘子里,笑盈盈的看着众人。 女眷们碰了碰身上为了赏花宴方才戴出来的好东西,舍不得的犹豫好几下,这才选了几样放了进去。 詹霁月摘了身上所有的配饰,郑重的放到盘中,芍药本想掠过太后,不曾想太后唤住了她,沉声道:“江南乃哀家故乡,故土蒙受危险,哀家不能坐视不理!” “今日寿辰收到的所有礼物,悉数折算成银子送去江南!” 顿了顿,太后望向詹霁月,沉声道:“明赫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霁月丫头,素儿,你们有空多帮衬!” 詹霁月恭敬应了一声,目光望向高处温润的男子,站了起来。 身后,阴冷的气息从未散开,沈淮序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站在角落里冷冷的看着他们对视,嫉妒不甘仿佛跗骨之蛆攀爬在全身每个角落,双手握成拳头,冷笑的招来几个人,阴沉道:“去第一楼!找几个......” 视线盯着那几个领命而去的御林军,詹霁月唇角露出讽刺的弧度。 身为王爷,身为陛下长子,明知江南有难江山有危沈淮序却全然不顾,不但没有去金銮殿共同议事,反而在御花园如蛇鼠一般躲在角落暗中盯着别人的功劳,随时准备用阴招狠咬别人一口以泄私愤! 前世,瞎了眼才会认为他这样的人会是明主! 江南受灾,皇后也没心思举办宴席,太后牵着皇后去看五皇子,众人识趣的回府。 “你外祖昨夜送来消息,江南的大雨涨高了长江,恐怕不久就会淹没几个矮小的村庄。等户部送银子经过层层审批恐怕来不及,娘为你备的嫁妆里有几个正是江南的铺子,处于江南高位,你以这个为理由前往江南,铺子所有营收全都拿去赈灾。” 天灾人祸,程素儿一时也没了主意。 “从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怪娘没有提前为你准备几个会武功的丫鬟侍卫,你既然决心要去江南帮忙,娘让你爹和陛下名言,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跟着二殿下一同出发,至少要保障你的安全!” 程素儿懊悔的嘱咐,若不是现在去找侍卫不放心底细,程素儿恨不能立刻去人牙子处买几个! “对了!第一楼!” 忽然想起一个地方,程素儿拍了一把她的手背。 “那是什么地方?” 这名字詹霁月不是第一次听说,前世她将虎符交给沈淮序,不少将士愿意随虎符归入沈淮序麾下,但他们尚未离开军营,就被第一楼的人围困。 也正因此,这些将士没有被沈淮序害了,留了一条命! 后来,沈淮序带着人攻打京城,他带着一万的人马,被第一楼区区三千人击败! 她很少在意外面的一些势力,但第一楼被她深深记在心底! 程素儿也不介意她不知第一楼,耐心解释道:“这是武林中极为神秘的组织,势力遍及北祁所有角落。” “那里是个邪教,收容了不少杀手,且以买卖情报为生,每一笔金额都以千万计,朝廷几次招安都被他们无视,奈何他们每个人都武功高强,眼见他们做那些不容法纪之事也毫无办法,不过他们招数阴损,金钱第一,为武林正道所不齿。” 程素儿出生商贾,对这些教派很熟悉。 商人重利,她也并不觉得第一楼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想要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保护你一段时间,第一楼应当能接下这样的生意!” 有了主意,程素儿不再多想,欢欢喜喜的带着詹霁月上了马车。 “呜呜呜!” 凄厉的哭声顺着马车飘到了詹霁月的耳里,掀开车帘,怀王府的马车里一个女人哭的厉害,脸上妆容脱落,黑眼圈明晃晃的挂在上面,像个厉鬼。 詹知许。 詹霁月眯了眯眼,讥讽的扯了扯唇。 看来,这一世没有她的阻碍,如愿嫁到怀王府詹知许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詹霁月!你这个贱人!” 詹知许也看到了她,蓦的抬头,像个疯子一般就着马车朝她们扑过来,眼球登时爬满血丝,伸长了手朝她抓过来,歇斯底里的叫嚷,“我是怀王妃,就算被赶出宫我也是怀王妃!就算你大出风头又怎么样!王爷不会多看你一眼!” 程素儿不耐烦的放下车帘,脸上明晃晃的露出厌恶。 “你外祖已经在查江姨娘的行踪,那几个送江惠娘流放的捕快挨了板子,说是收了江姨娘给的一百两让她在草丛行个方便,他们暂时给她摘了镣铐,一炷香后没听到动静发现人不见了。” “莺婕妤则是马车行驶到了江南地界,忽然说头疼让人去买药也消失不见。” “你祖母将当年调查江姨娘身份的籍贯都交给我看了一遍,娘让你外祖又去查,那个村庄当年的确受灾也有个叫江惠娘和莺歌的丫头,但是年岁根本对不上!当初你祖母派去的人是府中二管家,惯来偷懒,只查了有这两个人想着不过是姨娘用不着认真,便回来了。” 程素儿敏锐感觉到江惠娘身份恐怕不寻常,一旦坐实这点,詹知许便成了定安侯府的毒瘤! “她已经和怀王殿下有婚约,嫁人后和定安侯府自然再无关系!” 詹霁月忽然叫停马车,朝程素儿低声道:“女儿想吃天香斋的栗子糕,娘先回府,女儿很快就回去!” 程素儿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嘱咐一句,“注意安全。” 吵嚷的街道热闹的不同寻常,詹霁月带着秋竹转头走到了天香斋的对面。 第107章 詹霁月的手落在他的头顶,亲昵的摸了摸 “小姐,您不是要买栗子糕吗?” 秋竹手都已经塞荷包里准备拿钱,没想到自家小姐根本没有去吃东西的想法。 “先去找一个人,回府前再买。” 詹霁月瞧着她小馋猫的样子,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 “吸溜。” 秋竹吸了吸口水,乖乖的应了。 两人进入客栈,店小二赶忙过来招呼,“两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詹霁月并未言语,目光扫了一圈,忽然抬腿走到偏僻处,敲了敲桌子,朝店小二道:“找人!” “呼呼。” 角落里缩着的男人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身上的橘红色衣袍被压的皱皱巴巴,下巴仰着倒看詹霁月和秋竹,仿若秋水一般的眼眸碧波流转,懒洋洋道:“哎呀,小美人找谁啊?” “我这可没有你要的东西了,就剩下一盘花生,你吃不吃?” 艳红的唇像是沾了樱桃,水嘟嘟红润润,吐出的声音妖娆娇气,听的秋竹嘴角直抽,在詹霁月耳边小声赞叹道:“好美的男人!” 这要是送去青楼当个小倌,得赚多少钱! 秋竹眼睛都开始冒绿光,活脱脱流氓样子。 詹霁月震惊的看着她,淡声道:“以后那些画本子不准你看了!” 青楼小倌都知道了! 不过...... 目光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詹霁月觉得他被秋竹这么想,活该! 毕竟——那些画本子都出自他手! “干什么!都瞧着我干什么?我美是美,又不缺钱,我也不卖身,你们总不能强买强卖,把我送去青楼吧!” 男人被詹霁月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发毛,打了个冷战,随手拿着一条毯子披到了身上。 歪了歪头,詹霁月打量着他根本不慌却装作害怕的样子,轻声道:“公子千金之体,当然不会送去青楼。” “何况,京城的青楼,多数都是你家的产业,你说对吗,金公子?” 金家嫡次子,金澈! 男人面色陡然一僵,再看她,面上露出一丝警惕。 皱了皱眉,毯子蒙着脑袋,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般拨动了唇,“嘁”了一声,埋头继续要睡觉,“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青楼什么产业,看我要给钱的!不给钱就滚!” “比美,你还不够入我的眼!” 詹霁月毫不留情的开口,一把掀开他头上罩着的毯子,认真的问道:“既然参加了科举,为何不去皇宫?” “金澈,状元之才不入世便罢了,让其他人顶替你的身份进皇宫,你可知那是死罪!” 装睡的男人完全不理詹霁月,摸了摸鼻子,头低了更多,喉咙故意发出鼾声。 “听闻江南才子金澈容貌秀丽堪比女子是个十足十的美少年,没想到到了金銮殿,却是一个又黑又丑的胖子。堂堂金家,什么时候能丢这样的人?” “你胡说!明明进去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郎!虽然没有才能但是身高八尺,绝对仪表堂堂!” 猛地睁开眼,金澈不甘心的提高声音,眼瞳中染上怒意,暴躁的站到凳子上。 詹霁月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莞尔一笑,“陛下钦点金才子,场中唯一一个得到陛下夸赞之人,他长什么样子众人皆知,你觉得我会骗你?” 金澈登时瞪大了眼睛,一把挥开她拍自己脑袋的手,脸上染上红霞,咬牙切齿道:“好啊!他竟然敢骗我!我要去找他算账!” “冒名顶替是死罪!金澈,你找到那人也没有用!”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声音冷的厉害,金澈脚步停下,抿了抿唇。 “不打算正式和我认识一下吗?前日,我给您下的拜帖,您没有回。” 停留在原地,詹霁月望向他,神情颇有些严厉。 金澈回头,对上她的双目。 漆黑如墨的双瞳里,带着熟稔的冷意,总让人心头发慌。 不甘心的撇嘴,金澈敷衍的作揖,“詹大小姐,幸会!” 詹霁月迈步朝他走过去,盯着他的脸,过了许久,轻声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金澈弟弟! 前世,很抱歉她一生都没有认出他。 直到死亡将至,重回一世,她终于明白了前世沈淮序明明毫无才学,江南第一的才子金澈为什么会选择帮他! 又为什么在她被囚禁之时,金澈会私自闯进来,要带她走,告诉她沈淮序不爱她,喊她——姐姐! 这是那个因为体弱被金家丢给庄子里,养在外祖家长达一年,抱着她的双腿不撒手,和她一起张牙舞爪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小胖墩金澈弟弟啊! 时过境迁,他一眼就能认出她。 而她,却完全没有认出他的身份! 金澈登时愣住,诧异的看着她,白皙精致的小脸涨的通红,过了许久,粉红色的唇瞥成一条线,终于朝她快走过来,双眼带着委屈的泪光,可怜巴巴的喊道:“霁月姐姐!!!” “我以为你不认得我!不要我了!” 要不是客栈还有人,詹霁月十分确定这熊孩子能嗷嗷哭出来! 模样是大变,性格还是跟五岁孩子一样娇气! “确实曾经没认出来,这次,我认出来了!抱歉!” 伸出手,詹霁月依旧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只是和她有一年相处的时光罢了,前世却为她差点付出性命! “呜呜呜!” 金澈这次乖乖的让她摸,甚至抬起头想在她掌心蹭蹭。 嘴里叽里咕噜,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许久才稳了声音,“要不是那群糟老头子说你在这里,我连来都不会来!什么状元,我不稀罕!” 詹霁月眸色微冷,按住了他的肩膀,沉声道:“这不是可以闹着玩的事,金澈,陛下并未让你站出来辨认,把那个冒牌货找出来,让他离开!” 新科前三甲冒名顶替,这样的罪名,金家便是声望再大,也架不住! “不去!” 金澈负气背过身,咬牙道:“他们根本就不信我的能力!让我来参加科举,却.....” 仔细瞧着面前的人,金澈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压低声音道:“他们让人替我参加科举,从乡试到如今,这一路走来除了京城这一场是我自己考的,其余都是别人!” “霁月姐姐,他们不信我的能力!从来都没有!” 第108章 刀山火海,他陪她去 竟然是这样! 金澈身为金家嫡次子,自小便才名在外,原来——都是金家故意为之,让别人替他考试! 詹霁月脸庞微僵,低下头看着金澈,他的眼眶里蓄满碎裂的哀伤,重重的将茶杯砸到桌子上。 “为了能匹配我的名声,在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学习,我已经告知家中长辈凭我自己一样可以一路考到天子面前!可惜,他们不信!” 金澈冷笑,坐在椅子上,盘着腿吃着花生,看着却格外颓废。 仰起头,一把将茶壶里的水一饮而尽,带着茶香味的茶水顺着嘴角砸到衣袍上,咬了咬牙,声音发哽。 “你给我写信我一眼就认出你的字迹,虽然比小时候好看很多,但是其中的小习惯是永远不会变的!可我不敢见你!若是你知道一直以来考试的人根本不是我,若是我的名次不好......” 金澈秀气的五官透出变扭,冷笑道:“他们想要金澈当官,那就去吧!反正金澈是谁根本不重要!” “殿试他们也不打算让我亲自出场,我也不知我这个人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殿试都不出场,等金澈名声在外,金家再想办法将那替考之人改名换姓,再做出一场乱事改了他的外貌,对外再说金澈面容被毁,得良医救治改头换面...... 詹霁月几乎都能从金澈的描述里猜测到金家接下来会做的所有事! “可是,京试是你亲自去考,你远比金家长辈期待的更好。” 轻柔的声音从詹霁月的喉咙溢出,她端坐在金澈的面前,认真的看着他,“金澈,你的人生属于你而非金家,你有这个能力为何要拱手相让?” “他们都不指望我能自己出人头地,我何必要自讨苦吃!” 金澈鼓了鼓腮帮子,不甘心的开口,粉嫩嫩的红唇紧紧抿着,孩子做派。 詹霁月含着笑望着他,幽幽道:“你就不想让他们看看你的实力?让他们知道,金家嫡次子金澈,是个实打实的才子!” “平白让黑黢黢的壮汉担了你的名字,你也愿意?” 美貌可是金澈一等一在意的东西,登时站了起来,一张脸憋的通红,“那不行!” “我可以让那个人走,但是我......” 詹霁月抢了他的话,“可我需要你的帮助,金澈,夺下这次状元的位置,和我一起去江南赈灾,可好!” 四周陡然安静,金澈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夕阳斜斜的撒过来,詹霁月站在其中,身上不着任何修饰,双目却比东海明珠还要明亮。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曾经带着他走街串巷,劫富济贫的詹霁月! “你要去.....江南赈灾?” 金澈痴痴地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嘴巴张的老大。 湛湛青空,万里无云,詹霁月一个字都没有再说,但态度却足够明显。 揉了揉眼睛,金澈迅速爬起来,走到詹霁月面前,瞪大眼问道:“所以你几次给我写信要见我,不是为了见我,而是为了见......” “为了见北祁的状元之才,金澈!” 詹霁月接了他的话,淡定的开口。 “江南是我们的家乡,他们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江南知府一己之力勉强控制局势,若是京城没有支援,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金澈,江南需要我们!” 顿了顿,詹霁月又加了一句,“更需要你的聪慧!” 前世,詹霁月并没有跟着沈淮序去江南赈灾,但是她听沈淮序说过,若不是金澈和林烽止出谋划策,他根本不能安然回来,更不要说建出奇功! 北祁建国开始水灾无数,但大多是黄河流域泄洪,江南这是有记录以来第二次! “可是那是男人的事,朝廷会派出钦差大臣,自然也由户部支援金钱,霁月姐姐,你为何要去?你可知道那有多危险?” 金澈没有瞧不起詹霁月的意思,但他很清楚水灾代表着危险,私心里他不希望詹霁月有任何危险! “北祁不是只有男人,江南更不是只有朝廷!金澈,还记得我们曾经说的话吗?” 詹霁月面朝着夕阳,缓缓踏步,地上一片流光。 多年前,还被捧在掌心的定安侯府嫡女詹霁月曾经拉着小胖墩金澈的手,面朝着长江,双手叉腰,指点江山,挥斥方琼。 她说,若她有机会站在高处,一定会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还是孩子的金澈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她,那日的夕阳和今日一样红火,笼罩在她的身上像是涅槃的凤凰。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展翅翱翔,飞于九天! “我以为,你已经没了那个心力!” 金澈听过这些年詹霁月过的不好,其实他来京城已经三个月,刚入京时他就偷偷见过詹霁月,那时詹霁月躲在詹知许的身后,卑躬屈膝,完全没有儿时的影子。 他没有失望,但很心疼。 那个耀眼的姐姐,似乎永远只活在他的记忆里。 可现在,似乎又生动的站在了面前! “可你去能做什么呢?爹娘和程爷爷都不会坐视不理,江南自有自己的出路。” 金澈有些犹豫。 他们依旧太渺小,江南有长辈们坐镇,根本不需要他们! 詹霁月按住了他的肩膀,轻声道:“可江南,不是只有扬州。” “它还有太多并不富饶之地,那里没有外祖那样的首富慷慨解囊,却有流民万千!水灾一触即发,也有太多的人不肯搬离家乡,活生生被洪水淹没。他们难以信任朝廷派来的人,但是对江南人,他们能放松警惕。” “最后。” 詹霁月锦绣长裙随风晃动,双瞳之中燃起璀璨火焰,声音清冷的响起,“金澈,你应当没有忘记夫子曾教过我们,灾情后,是什么。” 是什么? 金澈神思一动,神色大变,低声呢喃。 “瘟疫。” 瘟疫,是比水灾更严重的东西! 若不能及时将人疏散,这次的水灾将会成为江南彻头彻尾的灾难! “可你.....” 詹霁月向前朝他靠近一步,缓声道:“可我,会医术!” “金澈,江南医者为北祁最少之地,届时灾情来临,他们需要我!” “金澈,用你的才能将灾民疏散,堵上水灾的缺口,平息流民之乱!我将守在你们的身后,随时应变可能而来的瘟疫!用这一场战,让金家长辈好好看看,他们不抱希望的嫡次子金澈,究竟有多优秀!” 这是一场,所有人扬名立万的机会! 詹霁月声音实在太冷静,就像是一切已经都在预料之中。 金澈怔怔的看着她,胸腔内像是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随时准备燃烧整片大地! 斗志昂扬! 金澈双手下意识握拳,过了许久,绽开大大的弧度,应道:“好!” 刀山火海,他陪她去! 第109章 深夜,傅熠然站在定安侯府的屋檐上偷窥 从酒楼出来,詹霁月眯着眼望着已经昏暗的天空,长长的伸了懒腰。 “小姐小姐!那真的是金澈公子吗?他怎么,怎么变得......” 秋竹跟着詹霁月出来,等金澈回了房间,忙不迭跟上,激动地在空中比划,一下大一下小。 没记错的话,那可是个小胖墩啊! 远远地看上一眼,谁能把他和粗壮的石头分开啊! “确实变化惊人!” 詹霁月眨了眨眼,轻轻笑出声。 其实小时候也能从细节处窥见一二,那时他虽然胖,但唇红齿白,笑起来像个白玉娃娃。 后来有此他为了自己和街头一霸对打,追着那人跑了几步就跑不动,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发誓一定会瘦下来,成为北祁最健硕的男人。 前世也因为金澈变化太大,加上她从来都叫他金家弟弟忘记名讳,所以从来没有认出他。 不过...... “若是金家存着替考这样的心思,前世金澈也一样不愿进入朝廷,为何却最终走出来,成了沈淮序的左膀右臂?” 詹霁月喃喃的开口,皱着眉似乎有些地方想不通。 买了栗子糕上了马车,詹霁月和一道人影擦肩而过。 “看来,金家公子已经听从大小姐的意思,准备亲自去面圣,不必我们再大费波折。” 酒楼高处,闫戈放下手里端着的锦盒,定定的看着詹霁月的马车,眼底溢出几丝复杂。 黑袍的一角搭在窗角,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瞥眼瞧见闫戈欲言又止的样子,放下手里的酒杯,邪气慵懒的靠在座椅上,傲慢的抬了抬下巴,问道:“你想说什么?” 闫戈嘴动了动,瞧着自家主子已经平稳的脸,又瞧着金澈从房间探出来找詹霁月的脑袋,深吸口气,实诚道:“大小姐她.....熟人挺多!” 二殿下认她做妹妹,金澈认她做姐姐.....主打的熟人遍天下! “还以为金公子有些难搞,都已经拿出金家贪墨的罪名准备逼他进入仕途,没想到大小姐三言两语竟然就愿意了!” 四周气温陡然降低,傅熠然霸凛的面容露出薄怒,偏身看他,唇瓣扯出不悦的弧度,幽幽道:“那又怎样?” “左右熟人罢了!” “啪嗒。” 手掌抬起,握住酒杯。 白玉制成的酒杯被硬生生捏碎,宽大的掌心藏匿了酒杯碎片,冷醇的声线听起来似乎毫不在意,面上却笼罩着一层乌云。 闫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偷偷瞄了一眼傅熠然的脸色,小声的问道:“不是说,不管大小姐了吗?” 从宫里开始到现在,主子这表现可不像是不搭理大小姐,从此和大小姐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样子啊! 漆黑的眸子落在闫戈的脸上,傅熠然捂着心口,薄唇动了动,坦诚的让闫戈心塞,“舍不得。” “放不下。” “还是要娶她!” 只有把她娶回家,他才能放心! 闫戈嘴角抽了抽,怨妇一般的瞧了傅熠然好几眼,不怕死的又问道:“娶回家好好哄着还是当个玩意?大小姐如今不像是之前那么软弱的样子,又自己和二殿下搭了线,恐怕已经不需要我们了!还想要让她因为儿时的事嫁给您,让您磋磨,为小时候的事道歉,恐怕有点难。” 闫戈都快看不清自家主子到底想做什么了! 之前是气愤,是执念,想要折磨大小姐,可他也看得出主子根本不可能折磨她多狠。 现在受了伤,说要放弃,宫里见了一次,又舍不得放手! 这根本就是——情劫! 这个问题,傅熠然没有回。 衣袖翻飞,一跃已经落到了定安侯府的房檐之上。 詹霁月正披着头发梳妆,听到动静,下意识抬起头。 那双隐藏在暗处的魔瞳掠过微不可查的慌张,隐匿身形,凝视着她的脸,瞧着她褪下面具后清冷的面容,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期待。 他听的很清楚,詹霁月——要去江南赈灾! 这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魔魅的气息层层叠叠涌到鼻尖,詹霁月梳头的手停了下来,心底莫名生出几丝暴躁,脑海不受控制的想起宫宴上赵明月给傅熠然敬酒的情形,眸中掠过复杂,深吸口气,索性放下手,坐在了床边。 夜色降临,秋竹关好窗户,檀香点燃,袅袅白烟升起,将收拾好的包裹放在一旁,秋竹小声道:“小姐,老爷晚上跟夫人说江南之事,听起来二殿下似乎明日就要动身。” 詹霁月点了点头,“此事的确宜早不宜迟。” “明日我会和金澈汇合,秋竹你.....” 詹霁月话音未落,秋竹已经凑到她面前,抢着道:“奴婢和您一起!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 詹霁月微愣,随即失笑,瞧着她生怕被留在府里的样子,叹了口气,“好!” “明日一早,你去库房找娘要一些防身的东西,受灾之人不能以常理判断,保护自身为第一位!” 秋竹赶忙点头,伺候詹霁月入睡,合上房门,欢快的去了主屋。 黑影顺着房檐落下,停在了詹霁月的面前。 与此同时,定安侯府外竹林之中,沈明赫一袭白袍随风而立,面前跪着几个人,身上染着莲花图腾。 “东家,天师府已经安排就绪,国师不日就会进京!那些所谓天谴已经全部安排好,您身上的命格之说一定会被掀翻!” “这种关键时刻,您真的要去江南?” 云雾抬起头,清朗的眸子只倒映着仿佛谪仙一般的男人,面上露出不解。 收起手上的长剑,沈明赫唇边泛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她希望我去。” 儿时她答应过,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办到! “是.....詹大小姐吗?” 云雾迟疑的问道。 沈明赫轻轻地应了一声,云雾闭了闭眼,声音发哑,“当年......詹大小姐无意被师伯抓入天师府,见到您被师傅责罚,为了救您她......她体内已经被师傅种下心蛊,和您体内的心蛊相吸相斥,您靠近她对她来说不利!” “您在老定安侯面前发誓只会远远地看着她,不会再靠近!现在您却.....恐怕老定安侯不能安生!” 云雾话音未落,凌厉的内息疯了一般扇在他的脸上。 “啪!” 捂着通红的脸颊,云雾骤然喷血。 “我已经自废经脉克制了心蛊,她不会因我再受任何伤害!云雾,当年她满身是血的躺在我怀里,我发誓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她,哪怕是我也不可以!” “师傅敢给她下心蛊,我便砍了他的头颅,师伯让她忘记与我有关的一切,我便让他与心爱之人此生不复相见,如今,你也要阻碍我吗?” 一袭白衣胜雪,沈明赫面上依旧温润,通身却溢出森寒之气,死亡刹那笼罩在众人头顶,直逼人心。 云雾跪在地上,咬着牙低下头颅,恭敬道:“属下不敢!” “可您......” 为了詹大小姐,付出了太多! 他看不下去了! “明日,我即将出发江南,师伯一行人由你接应!云雾,别让我失望!” 沈明赫缓缓落下一声,抬起脚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雾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轻声道:“是!” 第110章 梦中惊醒,唇角传来刺痛,谁偷亲她! “不,不要动他。” 梦中,詹霁月仿佛置身一片混沌,四周全是缥缈云山,画面转换,不过抬脚功夫,眼前一片猩红。 血腥味蔓延到她的鼻子里,她茫然的站在那,眼前站着一个少年,青丝散落,一身白袍,双手双脚被链子锁住,双眸黯淡,有人拿着尖锐的鞭子对着他的胸口狠狠甩过去,刹那,鲜血淋漓。 “小哥哥......” 下意识的,詹霁月喊了出来。 胸腔像是萌生无数火焰,她愤怒的丢下手里的娃娃,朝那白衣少年冲了过来,拿着匕首的手很小,像是一个孩童。 很快,黑影将她笼罩,几个高大的身形轻而易举将她抓住,像是丢小鸡一般将她丢去了笼子。 她的双手双脚被束缚,身上赫然落下一鞭子。 痛! 全身都痛! 辣椒水顺着她的头顶呛到她的嘴里,受伤的胳膊像是炸开让她止不住的战栗。 谁来救救她! 小哥哥! 她要救小哥哥! “霁月妹妹,闭眼。” 下瞬,身上的痛感消失,她跪坐在地上,不知何时身上的束缚全都消失,那少年走到了她的面前,依旧一身白袍矜贵优雅,但他却没有让她看清他满是阴霾的脸,瘦弱的手掌遮住了她的双眸。 温热的湿气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流,砸到了手背,浓郁的血腥气几乎将她淹没。 “沈...赫!你残害师门,该是死罪!还不快快受死!” 缥缈如仙人一般的声音落到耳里,詹霁月听着,却觉得如坠地狱! “呵。” 低低的笑声从小哥哥的喉咙里溢出,他的身侧爆发强烈的杀气,他抱着自己,摸着自己身上的血浑身发抖,吐出的声音几乎将天下绞杀。 “你们怎么对我都可以,但唯独......谁给你们的胆子,伤了我的月亮!” 身侧陷入诡异的阴影,尖叫声求饶声呼喊声此起彼伏,詹霁月呼吸越来越急促,紧紧捂着头,她的心口烫的厉害,喉咙溢出血腥。 “小哥哥!住手!” 下意识的,詹霁月呢喃出声音。 梦境外,詹霁月的房内落下一道人影,一片黑影将她笼罩,魔魅的脸庞溢出怒气,猛地伸手,擒住她的下颚,堪比的气息撩动,身子赫然靠近,想要听清她吐出的话。 “不要!你会死....不要!” 詹霁月整个人陷入梦里,无法脱身。 她焦躁的哭喊,双手挥舞,像是想要阻止眼前的少年大开杀戒。 “咕咚。” 她又回到了儿时的院子,祖父笑呵呵的去厨房给她做糕点,荡着秋千,模样精致的少年浑身是血的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疲倦的朝她露出苍白的笑。 “嘭!” 他倒在地上。 昏迷前,他对她说:“别怕我,霁月妹妹。” 不怕! 她不怕! 那是以命护着她活下来的哥哥啊!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看不清他的脸,记不住他的姓名! “大小姐,能入你梦的人,竟这样多?” 黑色的衣角落在床榻上,那比之魔君的男人容色复杂的望着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的眉角。 惯来轻蔑冷傲的神情静谧的落在她的脸上,心绪渐渐烦乱起来。 “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能不挑动我的情绪?” 眼睑下掠过阴影,他守着床上这个女人,神情波动,露出一如儿时的仰望。 这是他的光。 近在眼前,他怎能不抓? “罢了,将你囚禁身侧,时间久了自然再撩拨不起来。” 低沉魔魅的声音从他的喉咙艰难传来,威严傲慢,又夹带着一丝丝的委屈和迷茫。 不能放手,放手会痛。 既如此...... 璀璨的魔瞳赫然放大,侵略的气息陡然迸发,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一路往下,停留在她的唇上。 指腹按了按,软的很。 身子往下低了几分,漆黑的瞳孔平静地倒映着詹霁月的脸,鼻尖相撞,如羽扇般密集又黑长的睫毛在她的眼睑扇了扇,眸光摄人心魂。 “詹霁月,你只能是我的。要嫁人,你只能选我。” 一路披荆斩棘从最末等的小将杀到如今的地位,最初的目的,不过为了配得上她! 这是他的女人! 认准的独属于他的东西! 鼻梁朝下蹭了一下,寡薄的唇赫然摄住她的唇瓣,对着她的唇珠轻轻咬了一口。 修长的手握住她的手,一点点的揽入掌心,十指相扣。 魔魅摄魂的语调闯入耳里,詹霁月的情绪忽然安静下来,熟悉的木质气息带着沉稳的力量将她托起,驱散了黑暗恐惧,眼前画面渐渐转换,变成了训练有素的军营。 祖父将五岁的她扛在肩上,任由她拿起趁手的弓箭挥舞,她的目光停留在将士们的身上,那队伍的末尾,刚毅瘦弱的身影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那是——傅熠然! 经过羞辱后,顺利参军的傅熠然! 他跟着将士们训练,漆黑的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身上,祖父将她放下来处理军务,黑黑的少年带着逼人的气势朝她走来,一把长剑插在地上,沙哑的声音格外强势。 “你!我的!” “等我娶你!” 年少被娇惯的她怎能甘心被他压着气势,拔出剑朝他扑过去。 短短月余,少年已经比第一次见时更加强壮,夺走了她的武器,按住了她的双手,被她狠狠扇了一耳光,一双眼却亮的惊人。 “这次和你平手,下次就能打过你!等我成了最威武的将军,整个北祁的英雄,你就是我的!” “大小姐!这是你说的话!我一直记着!” 可她说的是,她要做和祖母一样的巾帼英雄,和祖父一样保家卫国! “詹霁月,做错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你该嫁给我!” 眼前画面再次翻转,她飘到了空中,似乎看到了前世,成亲当日,那守在门外一整夜的黑影,他的眉目是从未见过的平静自嘲,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匕首,后来——丢在了草丛。 那是——第一次见面,她刺伤了他的匕首! 还有前世她死前,不肯闭眼的双目被男人合上,强大的气息将她笼罩,她似乎看到他为她血洗了怀王府。 “呼。” 詹霁月猛地睁开眼,望着面前阴沉沉的房间,闻着熟悉的气息,双瞳如死水一般寂静。 冷! 全身都冷! 从床上起身,她望向了窗外。 这是定安侯府,是她十五岁时的定安侯府! 她回来了! 上天怜悯,她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不知不觉,原来她和傅熠然竟然有过那么多的回忆! 端起一杯水,仰头灌了下去,做了太多的梦,一时间竟是不知自己究竟是谁。 窗户外吹来夜风,披着外套将门合上,目光落在那被人踩过的草丛上,詹霁月的眸子闪了闪,嗅着房中残留的淡淡的气息,瞳孔下起了涟漪。 那让她在梦中安心的气味,不是幻想?! 唇珠——疼的厉害! 第111章 聘礼来了!傅熠然来下聘 “小姐!您吩咐奴婢买的药材都买好了!夫人让您去一趟主屋!” 翌日,太阳刚刚升起,秋竹快速推开门端来热汤。 “江南下雨凉的很,奴婢买了不少驱寒的东西都放在了马车上!等会最好再多带几床被褥,小姐可不能着凉!” 秋竹絮絮叨叨的给詹霁月梳头,詹霁月弯了弯唇,轻声道:“被褥不要带,你去一趟秀坊,我定了几套男装,这次江南之行我们穿男装去!” 秋竹诧异的瞪大眼,过了一会,快速的点头,“小姐想的就是周到,奴婢这就去!” 秋竹做事惯来风风火火,收拾好碗筷迅速出门,詹霁月打扮好去了程素儿的屋里,眼前被塞了两个健硕的男人。 “这两个是第一楼的护卫!娘特意给你选的!他们是兄弟两,王一王二!这次出行不管去哪你务必都要带上他们!” 程素儿办事效率就是高,昨日刚刚说的事,半日过去就办妥! 詹霁月也不好驳了程素儿好意,只得应下。 王一王二朝詹霁月颔首,闷不吭声的跟在她的身后,去了前厅。 詹恒峰带着一个本子过来,冷着脸递到她手上。 “当年抗灾爹是功臣,这是当年的数据,你将这些交给二殿下!说清楚是爹特意为他翻出来!若是这次江南水灾能得到控制,别忘了让二殿下在陛下面前为爹说说好话!” 詹霁月伸手将本子接了,瞧着詹恒峰铁青的脸色,抿了抿唇。 詹恒峰一直跟着沈淮序,为了攀上沈淮序更是想将她和詹知许都送去怀王府,沈淮序气愤沈明赫抢夺他的机会,为此没少给詹恒峰脸色看。 “二殿下就是个坑,永远也不可能到那个位置!真不知道你究竟看上他哪点!怀王现在恨极了你,你非要跟着去江南接你弟弟爹也没辙,但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别怪爹不认你!” 距离滴血认亲已经过去半个月,詹恒峰对詹霁月的那点愧疚之心已经差不多消磨殆尽。 这几日他都想去程素儿房里,奈何程素儿总是想法子不让他留宿,时间久了,詹恒峰抓耳挠腮,找不到地方发脾气,这下全都扔在了詹霁月身上。 在他眼里,詹霁月还是那个随他怎么欺负的草包! “霁月,你二妹终究还是怀王妃,这次江南的事,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将怀王也带上!莫要让知许难做!” 半晌,詹恒峰还是没忍住,替詹知许开口。 詹知许毕竟是他花了多年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私心里詹恒峰依旧觉得詹霁月比不上詹知许。 詹霁月低着头翻看当年水灾详情没有理他,詹恒峰长吁短叹的走了。 过了一会,面前落下一个人影,詹霁月头也不抬的开口,“二妹自有自己的法子,那是我的外祖,女儿没有那个兴趣给她做嫁衣。” 面前的人没有呵斥她也没有走,反而发出低低的轻笑。 詹霁月抬头,只见傅熠然噙着玩味的笑停在她面前,伸手拿起她手里的本子,薄唇勾起戏谑的弧度,桀骜的扬了扬下巴。 “詹大小姐好大的气派,有个江南首富的外祖,的确比其他人要厉害一些。” 詹霁月忍不住想起早上做的梦,神情也不太好,下意识望向他的手,梦中他将那匕首仍去了草丛,姿态格外霸道。 “霁月要去看一看娘给我的几个铺子,那些资产都在江南,即将要和二殿下一同出发,不知大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詹霁月神色极淡,吐出的声音也很平静。 就像——御花园里他们没有亲密接触过一样! 傅熠然收了脸上的笑,直勾勾的盯着她,眸子漆黑仿佛黑谭深不见底,面上的表情冷硬了下来,幽声道:“你梦中那小哥哥,究竟是谁?” 小哥哥! 他已经听她喊了一晚上! 詹霁月霎时抬起头,手指下意识抚向自己的唇角,眯了眯眼,不可思议道:“你....昨夜.....” 在她房里?! “当着我的面喊别的男人,大小姐,你翅膀硬了不少!” 傅熠然眼中发沉,看的詹霁月浑身发怵。 不对啊! “若是大将军老实呆在自己府里,霁月自然不会在您面前喊别人!” 詹霁月反驳,吐出的声音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何况,霁月和大将军没有任何关系!大将军此举,恐怕不妥!” 傅熠然魔瞳微凝,定定的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宫中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你我之间,不可能毫无关系!” 凭什么! 詹霁月三个字还没出口,傅熠然理所应当的回了一句,“因为我无耻!大小姐!这个理由不够?” 身形赫然逼近,滚烫的气息几乎顺着空气传到她的身上,詹霁月下意识向后退,腰上却多了一只手。 隔着衣裳肆无忌惮的摩擦腰间软肉,詹霁月脸色一白,高高的抬起手。 “你不就是生气我说那些话让你没了面子?大小姐,那件事,我认错!” “你问我做什么来?” “我来娶你!” 几个字落下,詹霁月还没反应过来,定安侯府的大门被人叫开,闫戈面上毫无表情的进来,像个机器人一样指挥着后面的人进来。 一抬又一抬的珠宝源源不断的送进来,詹恒峰闻讯赶来,傅熠然松开了她的身子,大步走到詹恒峰面前,霸凛之气迸发,算是恭敬的握了握拳,开口道:“定安侯,本将军来下聘!” 招了招手,一对大雁被送过来,绑着双腿在前厅扑腾。 回头,傅熠然定定的瞧着詹霁月,瞳孔中弥漫出璀璨的光华,一字一句,“本将军,求娶定安侯府嫡女詹霁月!还望岳父大人恩准!” 临出发前,他竟然来这一出! 詹霁月气的发抖,双眼死死瞪着他,詹恒峰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被这个消息和面前整整十八抬珠宝砸的眼冒金星,做不出反应。 “你.....你要娶霁月?” 詹恒峰愣愣的开口,有些不可思议。 詹霁月——值这么多钱吗? 她竟然能入权势滔天的傅熠然的眼?! “是!” 傅熠然勾了勾唇,定定的开口。 “爹,此事容后再议!” 詹霁月蹙眉开口,她还说不清自己对傅熠然是什么感情,这人又决心放过她现在又来纠缠,她没办法同意! 至少目前,她没看出必须要嫁给傅熠然的理由! 之前是为了给自己报仇,为了保住定安侯府她所在意的人,为了让傅熠然给她和二皇子牵线搭桥,但是现在...... “大小姐,我若是想要搞你,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压低了声音,傅熠然笑盈盈的开口,那双眼瞳勾起了狂妄的笑意,黑袍扬起,遮住了众人的视线,他靠近詹霁月,指腹掠过她的唇,低醇的声音仿佛地狱的靡靡声线,诱人沉沦,无法挣脱。 詹霁月身子有瞬间的僵硬,她的力量还很小,根本不可能和傅熠然相抗! “嫁给本将军,至少你能活!我们的账,在府中慢慢算!现在拒绝我,不是个好主意。” 手掌缓缓盖住了她的眼睛,独属于他的偏执邪气一点点溢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不容置疑的将她纳入怀中。 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詹霁月盯着他,眼里露出复杂。 “霁月是府中嫡女,大将军您都没有带媒婆就来求娶,似乎......” 詹恒峰想拿乔。 这可是难得的能整傅熠然的机会! 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踩在傅熠然头上的机会! 傅熠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刹那,滔天的气势迸发,压的詹恒峰喘不上气。 “岳父大人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寒气瞬间从脚底冲上天灵盖,詹恒峰双腿都快软了,赶忙摇头,“没,没!将军想娶霁月,当然好!这就去准备婚书。” “哗啦!” 红色烫金的锦绣婚书从傅熠然的手中扬起,落在詹恒峰怀里,傅熠然魔瞳将詹霁月的脸紧紧锁住,唇角扬起邪气,“诚心求娶,自然会提前准备好!三书六礼,一个不落!” “媒婆不够格,若是定安侯同意,明日我便去求陛下赐婚!” 第112章 疯了吧!沈淮序抢亲! 傅熠然气势逼人,黑色的衣袍遮住了原本就昏暗的光线,整个前厅陷入诡异的阴冷里,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凌厉冲来,詹恒峰哪里对付得了,后背抵着桌子,勉强稳住身形,挤出一丝笑。 瞧了詹霁月一眼,正要答应,街头忽然发出唏嘘。 “定安侯府二小姐不能做怀王妃了!你们听说了吗!” “怀王,他不认了!” 尖锐的声音闯进耳里,詹霁月和詹恒峰对视一眼,脸色同样变的难看。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陛下亲自赐婚,怀王也敢不认?” 闫戈守在门口,听的最清楚,忍不住吐槽。 沈淮序怎么会好端端的不认婚事? 隐隐的,詹霁月心头涌出一丝不安。 寒气蔓延到身上,是从身侧站着的人身上传过来,詹霁月抬起头,只见傅熠然随手捏住她的手指,细细把玩,吐出的话漫不经心,“看来,有人想要坏我的好事。” 马蹄声停在了定安侯府门口,詹霁月皱了皱眉,朝门外看去。 沈淮序笑着从马车下来,看到满屋子的珍宝,目光又落在傅熠然的身上,再看看詹霁月和詹恒峰手里熟悉的烫金的婚书,脸上的笑顿时阴了下去。 “王爷!刚才那喧闹是怎么回事?” 詹恒峰心系詹知许和自己的前途,直接放下了眼前傅熠然下聘的事,径直走到沈淮序面前,弯着腰,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可是知许做了什么惹您不开心?您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尽管告诉我,我替您教训她!这是陛下赐婚,您忽然不认微臣不敢应啊!” 詹恒峰说完话,眼睛还一直跟着沈淮序的身后看,想要抓詹知许过来好好问问情况。 “并非退婚,只是她不能作为本王的王妃。” 沈淮序没有搭理詹恒峰,径直朝詹霁月走来,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开口道:“昨夜本王忽然做了一个梦,也不是梦,应当是记忆。” “很小的时候,老定安侯带着霁月去养心殿找皇爷爷议事,那时我就在养心殿,皇爷爷那时身体已经不好,看见霁月很是高兴!一手抱着我一手抱着霁月,说要给我们定亲。” 沈淮序瞧着傅熠然和詹霁月几乎贴着的距离,眼睛眯了眯,面露不愉,沉着脸走过去,开口道:“老定安侯,没有拒绝。” 高祖皇帝?! 詹霁月眼尾跳了跳,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淮序,差点被他气笑。 “我并不记得这件事。” 高祖皇帝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已经驾崩,沈淮序疯了,要拿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开唰! “可我记得,父皇也记得!皇爷爷亲自给我们定下的婚约,父皇的赐婚只能放在一边!或者,知许也可以入我王府,做个侧妃!” 这意思,打定主意要和詹霁月绑在一起! 沈淮序紧紧盯着她,眼底溢出血丝,露出贪婪的光。 嗤笑从傅熠然喉咙溢出,铁臂伸开,厉风从沈淮序面上掠过,赫然抬脚拉住詹霁月的手腕将她拽到身侧,隔开和沈淮序的距离,魔瞳摇曳着幽光,冷醇的声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空口无凭之言,也想和本将军争?若这也能当真,本将军也能说詹大小姐与我指腹为婚,是自小的婚约!” “怀王爷,婚姻大事讲究你情我愿,你头顶顶着青青草原,总不能污了詹大小姐的名声!你若拿不出高祖皇帝赐婚的证据,求亲之事本将军先来,还请你排队!” 沈淮序被他说的脸色青红交加,咬了咬牙,正欲发作,猛然寒气逼来,比之还要诡谲的面容朝他靠近,眉宇掠过深深地折痕,霸凛的怒气陡然而生。 单手掐住沈淮序的下颚,魔瞳倒映着他的脸,眼底迸出轻蔑,吐出的话让沈淮序极为难堪,“你这等脏东西烂黄瓜,也敢沾染她?” “屎一般的废物,回去在茅厕撒泡尿照照,哪里来的脸!” 猛地松手,强大的气息冲来,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沈淮序还没反应过来,下瞬,脚上一歪,跌在地上。 这世上,还没有人和沈淮序这么说话! 更没有受过如此羞辱! “傅熠然,你放肆!” 怒气疯狂在体内汹涌,沈淮序从地上爬起来,双目猩红,睚眦欲裂,抬起手狠狠朝傅熠然打了下去。 “啪!” 黑袍只是闪身,沈淮序直直冲到地面,摔的人仰马翻。 沈淮序——不会武功! 甚至他连基础的剑术都不会! 四周陡然寂静,詹恒峰想去扶他,脚步刚抬,傅熠然一个眼神过去,讪讪的收回脚步,不敢再动。 “怀王爷,你这样的人丢在战场上,恐怕一炷香都活不过!” 傅熠然讥讽的开口,沈淮序被刺痛,铁青着脸,双瞳之中燃烧着熊熊火焰,明明被傅熠然压制,偏偏生出一股傲气来。 冷笑道:“本殿天生就是人中龙凤,危险来临自然有你们这等蝼蚁拼死相护,何须自习武术!” “哦?你的意思是,像现在这样?等着被人救?” 沈淮序嘴角抽搐,羞耻感传遍全身,浑身发颤,口不择言,“至少只要本殿想,随时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欺压王爷,就算你是大将军,等你没了用处,随时会被抓入大牢,千刀万剐!你天生,就只能活在本殿的脚下!而她詹霁月,不过父皇赐婚一句话的事,注定是我的女人!你拿什么抢!” 狂傲的声音压在沈淮序的头顶,傅熠然轻嗤,魔瞳一凛。 “你大可以试试!” 傅熠然从来就没把沈淮序放在眼里,唇角含着戏谑的弧度,眯了一下眼,气势刹那将沈淮序淹没,一抹偏执涌上,他抬了抬掌心,风力赫然靠近沈淮序,几乎扼住了他的呼吸。 濒临死亡的痛感传来,沈淮序浑身发抖,怔怔的差点忘记起身。 乌云笼罩着天空,挡住了原本明媚的太阳,詹霁月望着傅熠然的侧脸,他的瞳孔溢出冰寒,那是发自骨子里的嗜血。 他在发怒。 “吁!” 门外,另一辆马车停下。 第113章 出发江南! 如玉一般好看的手掀开车帘,温润的褐色眸子注视着前厅,朝詹霁月露出笑容。 沈明赫来接她了! 詹霁月瞥了一眼闹哄哄的几个人,收了眼神,毫不犹豫的朝前走。 忽的,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 “你是否也这样觉得?天生权势者,便可踩在他人头顶之上?掌握他人命运?” 是不是,他努力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依旧不能将她和其他人隔绝! 詹霁月放缓了脚步,眸光轻闪,漫不经心道:“地位,从不在英雄的评判准则之内。” 北祁建国伊始,也从未是天生有地位但却是酒囊饭袋者的天下! 沈淮序这等宵小,碰上灭国之乱,连性命都护不住。 她虽恐惧傅熠然但也十分欣赏他的能力! 祖父曾言,他将是北祁最大的鹰! 无人能左其右! 上了马车,詹霁月朝他看了一眼,无声开口。 “他说的,都不对。” 北祁如今四面楚歌,能打的将士唯有傅熠然一个,失去傅熠然,整个北祁都岌岌可危。 因此,皇帝器重他,倚重他,偏宠他,纵容他。 就算有朝一日他失去了这些地位,可他依旧是他,有自己的本领,有威望,有力量,仅仅凭借沈淮序区区一个没有在朝堂站稳脚跟的王爷,永远不能将他踩在脚下! 沈淮序,永远都看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 整个前厅充斥着令人压抑的恐惧,飓风无端掀起,傅熠然站在风口,黑袍随风扬起,昏暗间,仿若魔王降临,令人心悸。 这是来自骨子里的力量。 魔瞳微凛,睥睨地上的沈淮序,傅熠然赫然发出笑声。 他明白詹霁月的意思! 沈淮序其人,詹霁月根本看不起他! 眼中的雷霆瞬间化作无形,眉宇间的怒气渐渐平息,随时降临的嗜血狂暴也消失不见。 闫戈都做好了主子发作血洗定安侯府的准备,都命暗处待命的人为沈淮序收尸,却不料詹霁月三言两语,那在所有人头顶笼罩的杀气登时化为春风。 放下车帘,詹霁月靠在车窗等着马车离开,傅熠然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这就跑了?我们的事,还没说完。” “大小姐,你恐怕躲不掉。” 冷不丁打个寒颤,詹霁月拉紧了衣服,眉头紧锁。 这人,到底又要做什么? “傅将军,来提亲?” 一杯热水送到手心,詹霁月失神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似乎总是一身白衣,面对他时语气温和,眼瞳都盛满笑意。 似三月的春风,又似平静的湖泊,风度怡然,姿态优雅,随意的问出一句话,嘴角泛起弧度,分寸感总是把握的那么恰到好处。 低低的应了一声,詹霁月有些烦躁,“许是看不惯我闲着,拿我取乐!我人不在京城,这婚约定不下来。” 沈明赫面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幽声道:“大皇兄,寻了一个由头,迟迟不定和詹二小姐的婚期。” “听闻,他记起了皇爷爷的承诺,为你们定过娃娃亲。” 沈明赫似乎极为厌恶沈淮序! 詹霁月弯了弯唇,神情上露出不齿,“从未有过这件事,他不过想着祖父和高祖皇帝已经不在,无人能作证罢了!” “为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无所不用其极!皇后已经那般下过令,他依旧我行我素,这样的人,必然骄傲不了多久!” “只要你不愿,必定无人能逼你!” 沈明赫声音沉沉的落下来,语调上扬,心情似乎比之前好许多。 詹霁月不想再提那两个人,垂眸望着马车里准备的东西。 “这些都是户部提交的赈灾款,我已经全部拿了出来,不再经过层层官员,务必全部用在江南。” 注意到她的疑惑,沈明赫主动开口。 钦差一直都是肥差,户部的赈灾银经手十几个官员再到受灾地,最终落下的金银不会超过一半。 沈明赫这次隔绝了其他人参与的机会,一次性提了出来,放在了小小的马车里。 “这样做,你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詹霁月有些担忧。 那些官员没能得到油水,恐怕会默默地给沈明赫记上一笔。 听了这话,沈明赫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笑声清雅,又让人心神安定,“此次江南受灾面积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派去江南支援的人至今没有消息情形恐怕不容乐观,此等关键时刻,银子越多越好,顾不得人情往来。” 他们都很清楚,想让人为自己办事,就需要给人好处。 前世沈淮序抗灾回来能在朝堂得到一大波支持者,也因为他不干预他们捞油水! 互惠互利,力所能及的给些恩惠,才能得人心! 人性如此! 可沈明赫,断了自己这条路! “百姓,远比这些谋略算计更重要。” 沈明赫淡淡的开口,眉眼间丝毫没有对权利的渴望。 他似乎,真的只为了赈灾,去帮江南的百姓脱困! 可前世,临死她听见沈淮序暴怒,大骂陛下让位沈明赫。 他分明是最终的赢家! 他,将是北祁的帝王! 可现在,他是这样的至情至性! 詹霁月觉得看不懂他,抿了抿唇,低声道:“这里放着这么多银子,朝中必然有人要出手,这一路恐怕没有那么顺利。” 沈明赫轻轻笑了笑,望向马车外一直跟着他们的两个壮汉身上,轻声道:“那就要借用霁月妹妹身边这两个护卫了。” 詹霁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里溢出几丝意外。 她跟着沈明赫走在意料之外,只是不想继续看傅熠然和沈淮序演的闹剧,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跟了过来。 “他们名唤王一王二,是娘从第一楼为我请的护卫。本也只是想让娘安心之用,看来他们的确有些本事。” 沈明赫赞许的点头,“这二人轻功不错,第一楼有这样的人才,难怪被朝廷视为眼中钉。” 马车忽然停下,詹霁月掀开车帘,沈明赫命人停在了巷口前,一道倩影慌慌张张的进来,朝詹霁月嘿嘿的乐。 “小姐,这几套男装都取来了!奴婢根据您的吩咐还换了这些东西。” 沈明赫竟然知道在什么地方接秋竹? 詹霁月惊讶的看着他,沈明赫只是噙着淡淡的笑,不等她问,秋竹将衣袖里的宝贝交了过来,詹霁月转眸,将它们送到了沈明赫的手里。 “这些是江南一些当铺的地契,殿下去江南若是钱财不够,可去领取!” “殿下可先行,我还有人要接应。” 詹霁月正欲叫停马车,沈明赫按住她的肩膀,温声道:“金澈已经在城门外等着,从你踏入马车起就已经被人盯上,最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清冽的香气从鼻尖掠过,清雅的侧脸从詹霁月眼前晃过,恍惚间,詹霁月仿佛看见了梦中场景。 “小.....”哥哥。 她还没说来,身旁的人全身仿佛像是被电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她。 生生克制自己的声音,詹霁月朝沈明赫歉意笑笑。 她和沈明赫算不上熟,不至于说梦境的事。 再者,她还有些警惕。 二殿下对她未免太过亲近,还有宫中那句甘做她的利剑这句话,让人无法介怀。 只是因为他和娘很亲近,所以便可以对她这般付出吗? 一路无话,马车疾驰在京城,很快到了城外,金澈懒洋洋的等着,见到詹霁月的马车过来,笑嘻嘻的凑过去。 身后,拖着好几辆马车。 车帘打开,里面全是粮食! “这只是我们这些人要吃的粮食,江南抗灾的粮食已经提前运往扬州,到时候金家会派人接应。” “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都要想想!等进了江南,再想买这些恐怕就难了!” 第114章 清冽的气息笼罩,一双手带着她绑起头发 “恐怕不能买太多东西,若是再买,没到江南就会被山匪盯上,带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轻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詹霁月放眼看去,林烽止一身青衣走来,恭敬的朝沈明赫行了一礼。 “林烽止见过殿下!陛下有命,微臣将协助殿下前往扬州。” 对于林烽止的出现,詹霁月并不意外。 前世,林烽止也被特派跟随沈淮序出发江南! 所以,这次詹霁月并没有去找他。 沈明赫点了点头,让他和金澈同上马车。 “林大人说的是,粮草带上这些已经到头,再备上一些保暖雨具即可。” 挥挥手,沈明赫身后走来五六个人站在金澈和林烽止身边,算是他们的护卫。 这次出行,沈明赫带的人不多,唯有三十兵马调遣。 远远一看,物资远比人要多! “我娘昨夜已经给外祖去信,等到了扬州关口,府中会有人接应。” 这一路至少十日车程,詹霁月皱了皱眉,目光在马车里扫了一圈,角落里看到一张弓,紧绷的神情松了松。 她没有内力,多年没练武功也已经生疏,但一手箭术还算拿的出手,若是遇见危险,也能勉强算是一个助力。 “还有一些物资需要等会才能到,烦请殿下稍等!” 寻了一个酒楼,詹霁月带着秋竹捧着男装前往厢房。 酒楼安静的厉害,明明是饭点却没有一个人影。 秋竹跟着詹霁月进去,换好衣裳出来,两个人拿着发冠犯了难。 “男子束发并非这样绑,卡住其中口子缠绕。” 清冽的气息从身后传来,一双手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带着她的手指盘发。 举止得当,距离也很有分寸,手指传来微凉,詹霁月心神一凛,下意识跟着他束起头发,玉冠轻巧的扣住发丝,偏头,瞧见一张极为认真的侧脸。 沈明赫......不像是在教她盘发,更像是在对待一个极为珍贵的珍宝,小心翼翼,甚至那清冷却温和的双眸底下漫出红痕。 “二殿下,我们曾见过吗?” 这气氛,实在太熟悉了! 她并非一个热络的人,面对陌生的接触,应当产生疏离,可她对沈明赫的靠近没有一丝抗拒,甚至还很自在。 就像.......他们经常这样接触一般! 沈明赫的手顿了顿,眉眼弯起清冷的月牙弧度,唇角扬起,吐出的话温和有礼,“你还小的时候,我虽母妃一起抱过你。” “不过自从去了天师府,在京城呆的时间短,便鲜少见你。于你而言,我恐怕只是一个陌生人。” 头发绑好,沈明赫凝望着她,轻声道:“那日在宫中我并非失言,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妹妹,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找我,兄长愿意为你做任何一件事!” 突如其来的,浓烈炙热又唐突的诺言让詹霁月浑身发怔,她抬起头,看着沈明赫,抿唇问道:“殿下,为何对我这样好?” 只是因为儿时抱过她的情分? “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的妹妹啊!” 抬起手,食指忽然在她的鼻尖弹了一下,沈明赫朝她轻轻露出一抹笑。 詹霁月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可惜,根本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讯息,他的双目里,唯有淡淡的温柔以及几乎隐匿到看不清的哀伤。 这份隐藏在深处的情绪,让她心尖陡然泛疼。 沈明赫这个人,她看不透! 她的手几乎抬了起来,想要抚平他的眼尾。 “小姐!小姐!是这样吗!奴婢也会了!” 秋竹跟着沈明赫学着做,咋咋呼呼的叫出来,詹霁月如梦初醒,收回了手。 沈明赫向后退了一步,隔开了和詹霁月的距离,两人同时瞧着秋竹乱糟糟的头发,莞尔一笑。 “这边头发我帮你整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詹霁月束起秋竹的头发变的格外如鱼得水。 秋竹小脸红扑扑的,双眼都泛着亮光,壮着胆子朝沈明赫道:“二殿下!我家小姐是不是特别好!整个京城不整个北祁哪有给丫鬟梳头的主子!” “小姐从小就把奴婢当妹妹,从来不都对下人摆主人的架子,要不是江姨娘和二小姐压着,小姐早就该......” 詹霁月受不了她的彩虹屁,扣上发冠,没好气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转身,朝沈明赫恭敬道:“可以出发了!” 沈明赫含着笑点头,静静地看着她男装的模样,眸光闪了闪,走在前面,为她们挡住不少视线。 “哇!霁月姐姐,你果真英姿飒爽!穿上男装比起男子来都好看!” 到了城外,金澈一行人正在等着,伸长了脖子瞧见詹霁月和秋竹过来,明艳张扬的红袍随风飞舞,衣袂翩翩,玉冠扣住墨发,精致的五官衬着优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都透露出贵气。 秋竹长的娇俏,穿着青色的长衫配着一小块玉佩,刻意的扭着腰走过来,好似玩世不恭的公子。 金澈回头朝林烽止瞧了一眼,又看看秋竹,摸着下巴吧唧嘴道:“这怎么瞧着像是一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断袖......” 秋竹登时站住,惊慌的看着身上的衣裳,慌慌张张道:“这是老板娘选的颜色,奴婢,哦不是,小人不是故意选一样的衣裳!” “金兄爱开玩笑,姑娘不必介怀。” 林烽止孤傲的面容露出一分笑,看着秋竹的衣裳,认真道:“很适合。” 秋竹第一次和男子这么近说话,小脸唰的一下红个彻底。 “走了走了!江南百姓等不及了!” 金澈好似极为厌烦林烽止,他一开口就不再搭话,拽着秋竹的胳膊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林烽止和王一王二坐上另一辆马车,詹霁月则和沈明赫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京城的城墙离得越来越远,不知不觉到了黄昏,詹霁月望着外面如血一般的晚霞,有些出神。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傍晚! “距离江南至少还需要行驶好几天,若是困了就歇息,前几日赶时间恐怕不能停下。” 面前递来一块煎饼,沈明赫温和的声音响在耳侧,詹霁月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弯了弯唇。 “我们拖一日,江南的情形就困难一日,我本是去帮助受灾百姓,岂能成为拖累!” 咽下最后一口煎饼,詹霁月翻阅起十年前的江南受灾账簿。 “十年前扬州已经将堤坝提高不少,为何还会崩塌?” 詹霁月盯着本子的最后,眉头皱了起来。 温和但淡漠的声音从沈明赫的口中响起,“这些不过是禀上之言,真正做起来却要经过不少人,实际上的结果更是无法预料。” “水患常年以北方黄河流域为主,江南一带占据有利地形,百年来也不过十几年前发生一次,抱着侥幸心理,自然有人欺上瞒下,并未做到真正的防御。” “再者......” 沈明赫唇角淡淡的扬了扬,“在江南真正能做主的,无非名门望族金家和慕容家罢了。” 顺着沈明赫的视线看过去,詹霁月目光停留在金澈身上,神情顿时也冷了下来。 “殿下什么时候知道金澈并非朝中面圣那人?” 今日一早她本想亲自去和金澈汇合,却没想到沈明赫竟然直接和金澈有过联系,让他买了粮食等在城门外。 昨日她方和金澈说好同去江南,今日一早沈明赫竟已经和金澈达成共识。 这份效率和城府,令人心惊。 “我曾与金家少主有过一面之缘,金澈是他的弟弟,样貌岂会变化那般大。虽说我在京城并没有什么心腹,但天师府在京城还算有些名头,让师兄弟查了一翻,找到了真正的金澈。” “他的那份答卷我有看过,是个有能力的人,假以时日必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我有心帮他,也有心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昨夜准备寻他,不过不巧,你已经说动他揭发那替身,同往江南。” 沈明赫说的坦诚,甚至连那一点私心都说了出来,对上那双褐色的眸子,詹霁月心尖微颤,移开了目光。 第115章 她一直等的人,来了! “你可知今日放榜,父皇钦点状元就是金澈!林烽止乃探花!前三甲中两个都被我们带走,今日不少人榜下捉婿捉了个空!” 沈明赫开着玩笑,詹霁月挑眉,神色颇有些意外。 金澈的确有才华,但是年纪尚小,还以为陛下会考虑到他还需要磨练,只给末等位置。 “傅大将军也很看好他,朝中屡次提起金澈在江南的才名还奉上不少诗作,陛下很是喜欢,没有更改宴会上的决定。” 沈明赫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温声解释。 傅熠然? 詹霁月眸光登时变了颜色,皱眉想说什么,忽然想起面前这个人和傅熠然之间的关系,又咽了下去。 “殿下似乎和傅将军关系不错?” 其实她本不需要问沈明赫这件事,曾经她和傅熠然合作为的就是能搭上沈明赫这条线,如今凭着娘和沈明赫母妃的交情她已经和沈明赫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上,根本不需要再揭穿傅熠然和沈明赫之间的关系。 这本就是前世极少人知道的秘辛! 但,她莫名就想知道。 眼前浮现那一抹黑袍,詹霁月顿时心神不宁。 她似乎,对傅熠然的过往开始感兴趣! 开始想知道,这样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是如何相识,那样一个狂妄邪睨的男人,竟然甘愿为二殿下臣服。 “他和我是一条船的人。” 沈明赫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含着笑开口。 “毕竟也是一名皇子,也想要权势,倘若有一天想要那个位置了,朝中总要有信得过的人帮我。傅熠然,就是那个人。” 沈明赫停顿了一下,目光像是无意的掠过窗外一颗颗树上,添了一句,“唯一的那个人。” 傅熠然,竟然对沈明赫这样重要? “傅将军前些年一直在南疆西鲁边境为国效力,殿下却在天师府,你们二人......” 詹霁月抿了抿唇,“是霁月僭越,殿下若是不愿回答可以不回。” 话音未落,沈明赫已经开口,“对你,我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大约五年前西鲁一小部分流民袭击边境,我随师叔云游,见到受重伤的傅熠然。” “他倒在地上,铮铮白骨都翻了出来,我看不过眼,出手将他拉了回来。” “天师府观天象不插手人间,那是我唯一相救之人。” 沈明赫望着掌心,唇角轻轻扯了扯。 为此,他遭受了整整一百下蚀骨鞭,差点和傅熠然一起死在那。 “真正让我决心救他的原因,还因为他一直念着的名字。” 沈明赫刚开口,窗外,一股凉风带着邪肆阴沉的气息涌来,若有似无的内息封住了沈明赫的嘴。 詹霁月半晌没等来沈明赫接下来的话,疑惑的看过去。 仿若谪仙般的男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摊开手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帘忽然被一把掀开,露出金澈的脑袋。 “瞧着天气夜里恐怕要降温,大家奔波一天也累了,捡点柴火在这休息一个时辰再出发!霁月姐姐,我给你烤兔子!” 金澈拉着詹霁月下来,地面已经生出火,秋竹小心的给她披上披风,手里正戳着一只鸡腿。 “可.....” 詹霁月有些犹豫,沈明赫已经下来,轻笑道:“行程枯燥,今夜便放肆一回。” “明日我们几个骑马,肯定把欠的行程还回来!” 金澈知道她担心什么,大大方方的摆手。 这些年难得放松,在众人的目光下,詹霁月点了点头。 “真香啊!” 树顶,一滴口水顺着闫戈的嘴角流了出来。 小心的瞧着身边的男人,忍不住好奇问道:“五年前那场战役损失惨重,属下突围出来找到您的时候您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确实和二殿下打了个照面,但是我却不知道其中.......” “属下的意思就是......呃......您当时嘴里念叨的是谁的名字?” 风扬起,空中忽然想起闫戈凄厉的惨叫。 放下扬起的手掌,傅熠然对上了地面那举手示意的男人。 叫的是谁的名字...... 漆黑的魔瞳倒映着那烤火的恬淡清冷的脸庞,一抹流光划过无比璀璨,一双手负在身后,身上的黑袍笼罩出阴寒的影子,眉宇间凝出折痕,霸凛威严之气迸发,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的那场战事。 那不过是一场极为平常的袭击,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可以平息,但偏偏不巧,那时他...... 毒素发作,浑身发麻,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 砍刀顺着他的后背落下来,对方奔着要他死的决心缠斗,鲜血的味道蔓延全身,那是他第一次倒在地上。 濒临死亡,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见不到那个女人了! 詹霁月。 他娶不到她了! 也,不能为自己报仇了! 他想要权势,想要地位,不断地往上爬,就为了配得上那个女人,他记得她逆着光朝自己奔来送糕点的模样,也记得她被自己压在身下一张脸涨的通红然后毫不犹豫的给他一刀的狠绝模样,更记得她说要嫁给英雄日后要成为巾帼英雄守卫北祁的张狂明媚模样。 “詹霁月。” 他喊的,只有这个名字! 无论是愤怒,喜欢,占有欲,亦或者恨,所有情感聚集一处,唯有那个女人而已! “这夜里这么黑,等会要是下雨我们赶路会不会有危险?” “霁月姐姐,你怕不怕?要是怕,和我在一个马车吧!我能保护你!” 金澈睁大了眼睛朝詹霁月看过去,满脸写着真诚。 还不等詹霁月回应,金澈忽然打了个哆嗦,莫名其妙道:“为啥我觉得等会我会死?这预兆可不太好!” 沈明赫淡淡的看了眼背后高耸入云树林,轻轻的笑出来,“或许,这不是预兆。” “难道我真要死了?还没到江南,我先死了?” 金澈瞳孔涣散,恐惧的开口。 詹霁月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如今已是秋天,夜里凉,越靠近江南越湿冷,夜间你与秋竹多盖一些毯子。” “我们可以慢,但江南百姓等不起!夜里大家轮流换岗,一拨人白日驾车,另一拨人夜里驾车,尽量将行程缩短至七日!” 林烽止微微点头,看向詹霁月的目光带着些许意外。 “詹大小姐安排合理,颇有大将之风,看来京城中的流言并不可信。” 传闻中的草包下吩咐时格外有气场,令人莫名愿意听从,林烽止这才认真看了一眼詹霁月,眼中露出几丝狐疑。 詹霁月轻轻弯了弯唇,并未回应。 她和林烽止并不熟悉,哪怕前世林烽止是沈淮序第一幕僚,她也敬而远之。 此人气质卓然,清冷孤绝,但心性狠辣,行事目的为上,只要能达到目标,过程如何会牺牲多少都不在乎。 正如江南之行,前世沈淮序抢走江南知府的功劳,金澈气的几日不理沈淮序,但林烽止却为沈淮序奉上极为狠毒的策略,冤枉江南知府贪墨,一家悉数下狱,彻底断了江南知府阻碍他们的机会! 若是她没有猜错,前世将谋反罪名全部扔在她的头上,让定安侯府为沈淮序替罪的法子,若不是傅熠然所出便是眼前这位林大人所想! 或许,这也出自于林烽止特殊的身世! 出生世家大族却陡然落魄,富贵荣华世人追捧到世态炎凉门可罗雀他全都感受了一遍,从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到人人可欺的贫民,那些他曾看不起的人随便一个都能踩在他的头上任意奚落,经历了这些,任谁心性都会发生改变! 不过,哪怕他是个阴险之人,她依旧欣赏林烽止的能力。 锋利的剑若是握住手把,伤的就不会是自己! 夜色已深,吃了金澈和秋竹递来的鸡腿兔肉,詹霁月望向眼前跳跃的火苗。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的唇角扬了扬。 她一直在等的人,来了! 忽然起身,抽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弓箭。 坚韧的弓被拉开,红色的衣袍和火苗融为一体,妖娆艳丽,摄人心魂。 “唰!” 箭羽直直朝树林深处插入,下瞬,伴随尖叫,一群黑衣人冲了出来。 第116章 她的脸上跳动着篝火的光,凉薄的吐出话音 “怎么回事!你们是谁!” 一群人顿时惊的人仰马翻,金澈赶忙站起来,随手抄起佩剑颤抖着握在手里。 林烽止皱了皱眉,让王一王二守着詹霁月,拉着秋竹进马车。 “我要保护小,公子!” 秋竹挣扎的跑出去,林烽止按住了她,“你不会武功,去了只会添乱!你带一队人马去前方驿站寻人过来!至少保住这一辆马车里的粮食!” 十个人带着秋竹的马车一路前进,秋竹撕心裂肺的去喊詹霁月,詹霁月回眸,朝她挥了挥手。 “这些人并非冲着江南赈灾物资,而是我和殿下。” 詹霁月搭起弓箭,声音清冷。 金澈诧异的看着她,问道:“霁月姐姐你早就知道会有人追杀?” 包括刚才,也是她忽然射箭,将这些人逼了出来! 詹霁月笑靥如花,歪了歪头,望向这群人最后面的黑影,慢悠悠道:“江南赈灾这样大的事,总有人不愿拱手相让!是吧,怀王殿下!” 这一声,躲在最后面的沈淮序浑身僵硬。 他没有现身,隔着树影望向詹霁月。 她的脸上闪烁着篝火灼热的光,邪气妖艳,瞳孔黑乎乎一片,仿佛地狱深处,阴冷凉薄。 记忆中畏畏缩缩的少女此时一身红衣男装扮相,灼灼其华,精致的眉眼酝酿着英气,她的面容没有一丝恐惧,嘴角噙着讽刺的弧度,曼妙的身姿几乎刺进了沈淮序的眼睛。 这一路他一直跟着詹霁月,早已注意到詹霁月不断防备的模样,没有任何征兆,她却清楚的知道他一定会带着人出现! 这样惊艳聪慧的女子,曾经爱慕着他,还手握虎符,随时可以助他登上那至高的位置! 可现在,他却将她推了出去,身侧站着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二皇弟! 沈淮序喉咙溢出腥甜,猩红着眼盯着沈明赫,依旧没有走出去,像个见不得光的人藏在阴影里,只对那群刺客淡淡道:“杀!” 杀! 詹霁月若活着,他还有皇爷爷的婚约可以继续缠着她,想办法骗走她的心! 詹霁月若死了,他会在她死透之前撕了她的衣服尽情享受她的滋味,然后夺走虎符将她尸身丢去深山让野狗啃食! 这是她屡次违抗自己的代价! 至于其他人...... 沈淮序望向沈明赫,脸部扭曲。 全都剁成肉块拿去喂狗! 这次的江南赈灾,该是属于他的功劳! “看来怀王殿下不打算出来了!二殿下,您去车里等着,谁也不会靠近你!” 詹霁月护着沈明赫离开,沈明赫气定闲神的瞧了一眼对面的刺客,温和的应了一声好。 全然听从詹霁月的安排。 “小娘们!看不起谁呢!我们现在就先拿你下酒!” 刺客对视一眼,冷笑的冲过来,金澈咬着牙,顿时发了狠。 “有小爷在,谁准你们伤我霁月姐姐!” 金澈挡在詹霁月前面,努力让自己脸颊的肉团抖动起来,“咔咔”砍掉两个飞镖。 “细皮嫩肉的小少爷也敢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看我们给你点厉害!” 几个刺客冷笑扛起大刀狠狠朝金澈冲过来,詹霁月一把抓住金澈往后丢,猛地松手,手里的箭在空中划过寒光。 “啊!” 箭羽直直的插进了刺客的胸口! “好箭术!霁月姐姐你好厉害啊!” 金澈崇拜的瞪大眼,詹霁月身侧冒出两个黑影,王一王二冲入刺客群,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悉数拿下。 “那个人跑了!” 金澈拔腿要追,只见树林深处,沈淮序愤恨的朝树干砸了一拳,转身便走,伴随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官道。 “这些刺客怎么办?是否移交官府?” 林烽止信步走来,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含着笑朝詹霁月问道。 詹霁月幽幽的看着他,唇边漫出一道弧度,意味深长的开口,“林大人以为如何?” “霁月姐姐,你真的确定这幕后之人是怀王殿下?若是怀王,他是陛下长子目前又深得陛下喜爱,交给官府恐怕也没用。刑部侍郎可是怀王殿下的老师!” 金澈瞧着林烽止气度不凡的模样,有点炸毛,挡在他们中间,小声和詹霁月开口。 詹霁月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望向林烽止。 林烽止朝他们笑了笑,开口道:“这些刺客来路不明,但到底也算有点力气,若是能招安一起送去江南赈灾,或许能帮上我们的忙。” “此事微臣不敢私自做主,还请二殿下和詹大小姐决策!” 招安? 詹霁月看向马车里的男人,唇角抿了抿。 沈明赫在京城没有什么心腹,这次愿意跟着他出来的御林军不过眼前这几十人,但赈灾需要人手.......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可你怎么确保这些人不会趁机害人?他们可是来杀我们的刺客!” 沈明赫和詹霁月都没有说话,金澈第一个反驳。 林烽止朝沈明赫和詹霁月鞠了一礼,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这是家中担心微臣受到迫害给我备下的毒药,解药我也有,发作需要半个月,只需要用毒药控制,不怕这些人不听话。” 林烽止面色冷淡,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金澈震惊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紧紧抓着詹霁月的胳膊,警惕的瞪着他。 面前伸出一只手,只见詹霁月接过了那瓶毒药。 “霁月姐姐!” 金澈担心的喊她,生怕她着了这些人的道。 詹霁月宽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拿起药瓶放在鼻尖闻了闻,捻起一颗揉碎,望向林烽止的目光变的幽深。 “可以。” 詹霁月点了头,转身朝沈明赫道:“这东西致命,解药非一般人可以配,半个月就会发作,林大人的法子可行。” 沈明赫温和的点头,看了一眼詹霁月的神情,确定她没有受伤,放下了车帘。 “按你们说的做。” 得了詹霁月的许可,金澈便也没了顾忌,拿起那药瓶兴冲冲的给那些刺客挨个喂了进去。 “你们老实点!若是不听话,要你们的命!” 詹霁月瞧着那些刺客被金澈吓唬的脸色发白的模样,弯了弯唇。 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詹霁月看了过去,林烽止沉声问道:“詹大小姐不用审问这些刺客?” 怀王并未出现。 她就这样相信自己的直觉? 詹霁月挑了挑眉,淡淡的道:“不用。” 她有这个自信! “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们出发吧。” 詹霁月安排好那些刺客跟哪些车,让王一王二带金澈上马车。 林烽止皱了皱眉,“詹大小姐不走?” 詹霁月忽然展颜,朝前走了一步,偏头道:“你们不走,我那胆小的二妹不敢出来。杀我这件事,她可不敢堂而皇之出现第二次。” 第117章 恶人有恶报!詹霁月唇角发出粲然的笑 “轰隆!” 天空骤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地上的篝火被风吹起掀成一条火龙,寒气陡然袭来,一道黑影赫然冲来,出现地竟然是马车的下面! “詹霁月!王爷要和我退婚,我所有的指望都没有了!你去死吧!你和我一起死吧!” 被詹霁月挑明,詹知许再忍不住,抽出匕首疯了一般狠狠朝詹霁月扎了过去。 闪身,詹霁月轻松避开。 林烽止望向沈明赫,仿若谪仙一般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马车外,没有让任何人出动,负手而立,静静地观望着她们的对战。 面色闪过诧异,林烽止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给詹霁月一声小心,退到了一旁。 “哈哈哈!詹霁月你看看,能跟着二殿下一起去江南又怎么样!这个时候,根本没人愿意帮你!” 詹知许瞧着所有人都看戏,顿时生出底气,肆意嘲笑,“王爷勾搭不成,你就想勾搭二皇子?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 詹霁月沉着一张脸,寒气逼人,瞧着詹知许歇斯底里的模样,声音清淡,“二妹德行往常传闻倒是不错,可惜,婚前失贞,怀王不屑要你,二皇子你更无缘得见。”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张......这张忽然好看的脸!” 目光盯着詹霁月姣好的脸庞,詹知许浑身迸发汹涌的煞气,双目猩红,也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鞭子,从腰间解开,猛地挥舞。 一鞭落下,“啪”的一声,地上出现白痕。 这是带着铁钩的鞭子! 随着力度在空中打开开关,被打中恐怕会血肉模糊! “大姐,祖父一直夸你武学天赋过人,怎么,现在看见我这鞭子,怕了?” 詹知许毒蛇一般缠上来,阴森森的看着她,高傲的抬起下颚,眉眼中露出不可一世,“若是祖父也给我精挑细选称手的兵器,我的天赋不会输给你!王爷想要你当王妃,你也要有这个命!” 话音落,詹知许高高抬起鞭子,目光紧盯着詹霁月的脸,狠狠挥下。 长鞭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风声,铁钩冒着嗜血的寒光对准了詹霁月的喉咙和眉心,詹知许想的是一击致命! “霁月!” 沈明赫在看见鞭子的瞬间,脸上的温和消失不见,眯着眼,掌心微微蜷起,四周隐约升起雾气。 王一压着金澈不让他出去捣乱,王二盯着詹霁月那边的动静,下意识看向头顶,脚步向前一步,随时准备出动。 那边,詹知许动作越发凌厉,扭曲着脸准备迎接詹霁月的惨叫。 下瞬,眼前身影忽然消失,耳边传来詹霁月轻飘飘的声音。 “你以为,武器厉害,你就能要我的命?” 火一般的身影在空中旋转,詹霁月眼明手快,趁着詹知许发愣的瞬间,扼住了她的手腕。 “你没有驾驭它的能力,便是武器再好,也没有用!” 赫然用力,詹霁月狭长的眸子泛出盈盈笑意,唇边透出凉薄,狠狠扭断了詹知许的胳膊! “啊!” 詹知许发出痛苦的哀嚎,詹霁月却没有放过她,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劈手夺了那鞭子。 “我不会让你得逞!我就是死,也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詹知许没想到詹霁月竟然这么厉害,咬紧牙受了詹霁月这一击,随即反扑,一把推开詹霁月,疯了一般朝前跑。 詹霁月抽出放在一旁的弓箭,指腹按在箭羽上去。 “詹知许,从你决定杀了我这一刻起,你就注定不能好好地回去!” 下一刻,拉开长弓,射了出去。 冰冷的箭头穿过火焰发出猩红的色彩,劈开长空涌出森寒之气。 詹知许下意识回头,瞳孔骤然紧缩,甚至来不及抬手去挡,箭头直直扎进了她的心口。 !!! “大小姐,你杀了二小姐?!” 王二震惊的瞪大眼睛,冲了过来。 詹霁月收起弓箭,唇角轻蔑的露出一抹弧度,幽幽道:“她没死。” 当场击杀庶妹,这对詹霁月的名声来说不是好事! 王二不敢相信詹霁月的话,朝倒下的身影跑过去。 “心脏都射穿了,怎么可能没.......居然还差一寸!” 王二仔细探查,詹知许嘴里不断呜咽但鼻子依旧在呼吸,小心的碰了一下箭头,看清她的伤口,惊愕的望向詹霁月淡定的脸庞,王二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难道这不是意外,而是——詹霁月故意的?! 她能控制箭头射在哪? 詹二小姐可是在跑啊! 该是多么出神入化的箭法,才能在活物面前精准控制伤口? 王二瞧着那箭头,这只是最普通的箭头,可是竟然能射出这么远,还扎穿了詹二小姐的身体。 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不敢想,这要是冲自己来的,他能不能躲得掉! 就差一点点,詹二小姐可就死了! 这要是乱跑,稍微动一下...... “将她拿下,送去刑部!” 詹霁月缓步走过来,火红的身影在詹知许的眼底摇曳生姿,鲜血和剧痛刺激着她的神经,詹知许红了眼,竟是不顾自己的伤势,挣扎的要起来,没被扭断的手不住地做出握住匕首的动作,朝着詹霁月的身子不断地捅。 “杀!” 詹霁月冷冷的望着她,抬起手,“啪”,猛地一拍,詹知许顿时惨叫,彻底晕了过去。 “送她去刑部后呈交她刺杀的证据,同时你不用再过来,守在府里,若是我爹或者怀王想要将她提出去,格杀勿论!” 詹霁月冷冷的吐出声音,王二顿时打了个哆嗦,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怎么,第一楼的杀手接不住这次的活?” 詹霁月睨了他一眼,勾了勾唇,“刚刚刺杀失败,怀王不敢出现,至于我爹,你只要将这句话带到,他就不会出手。” “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她!” 睥睨着地上昏厥的詹知许,詹霁月面上露出蓬勃的恨意。 前世种种不断出现在眼前,捂住心口,眯了眯眼。 不会了! 詹知许和沈淮序再也不会伤到她了! “噼里啪啦!” 闪电赫然炸起,原本还算平静的树林登时被狂风掠过发出尖锐的鸣叫,詹霁月整个人陷入阴影里,眼睑透出阴霾。 篝火的光在她的侧脸跳动,红色的长袍被风掀起,束起的青丝随风飞舞,如画一般的美目染上触目惊心的戾气和妖异,忽的,她的唇角发出粲然的笑,神采飞扬,仿若新生! 第118章 詹家军的虎符,赠与殿下! 王二不敢再看,慌忙低下头,呼吸差点停下。 良久,低声应道:“属下遵命!” “呼呼。” 四周生起薄雾,盖住了满场的血腥。 守在一边的刺客看了这样一场大战,嘴巴纷纷张的老大,倒抽口气,满脸庆幸。 他们要杀的人未免太狠了! 这要是刚刚她也这么对他们,别说吃毒药了,他们恐怕当场就要死! “就收了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对付这种人,那男人真抠!” 没等吐槽几句,眼睁睁看着张扬的人拿着弓箭走过来,眼里露出惊慌,刺客们赶忙闭了嘴。 带着一身戾气,詹霁月缓步走过来,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沈明赫。 “二殿下,受惊了!” 詹霁月放下弓箭,抱拳歉意的朝沈明赫开口。 “无妨!” “霁月,上来!” 沈明赫一声令下,清冽的气息忽然将她包裹,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掌心,传来温暖。 詹霁月面上酝酿的凉薄忽然淡了不少,被杀气充盈的双眸染上几分迷茫,迟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握住他的手,进了马车。 他的身上,有让人安心的气息! “詹二小姐提鞭杀人,众人皆得见,这次哪怕是定安侯亲自求情,也没用。” 沈明赫轻声开口,詹霁月焦躁的心渐渐平静,应了一声。 马车已经开始出发,过了一会,沈明赫擦去她脸上溅到的鲜血,柔声问道:“开心吗?” 詹霁月愣愣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嗜血的气息疯狂蔓延,一字一句道:“开心!” 沈明赫慢慢的笑出来,低下头,摊开了她的手。 清凉的药味传到手腕,詹霁月怔怔的看着他给自己擦药。 “当年老定安侯没有看错人,你的确有非同常人的武学天分。若是你能有内息......” 沈明赫脸上的笑敛了许多,换了话题,“你已经多年没有这么强力的用过弓箭,明日手腕恐怕会肿,这药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每隔一个时辰涂一次,能缓解很多。” 药瓶递到她的手里,詹霁月握住,瓶身温热,一看便是刻意温过。 詹霁月心头动了动,忍不住开口,“这些年来,詹知许虽然表面上喊我大姐,但私底下她从未善待过我。” “她和江姨娘沆瀣一气,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点点拿走我的东西,甚至为了让我伺候她,几次装病,还骗我说只有我给她按揉才能缓解她的腹痛,不知不觉让我当丫鬟,在府中几乎谁都能踩我一脚。” “为了得到怀王的欢心,她甚至设计我落水,但是她又不愿意我真的嫁给怀王,所以找来胡家的公子想夺走我的清白,毁了我的名声!其实,詹知许和胡家公子那一场戏,是我将计就计让她自食恶果,就在前段时日,她跟着我去了香山想要我的性命!二殿下,这些年我实在忍够了!” 隐瞒下前世种种,詹霁月选了一些和詹知许的仇怨说了出来。 不知为何,和沈明赫待在一起,她就有种倾诉欲。 就像漂泊很久的人找到了可以栖身的地方,充满了依赖。 特别是现在! 她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股脑的将委屈倒出来,平白有一种自信,沈明赫会是那个支持她的人! 亦或者.......她下意识地也不希望沈明赫误会自己是一个残忍凶狠的女人! 心思平静下来,詹霁月忽然感觉到不妥。 她和沈明赫相处时间并不久,他究竟是什么人她还不了解,怎么会信任他到这个地步! 就在她准备说些什么缓解尴尬之时,沈明赫的声音传了下来。 “我明白,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沈明赫宽慰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僵在空中最终落了下去,在她的肩膀拍了拍。 “定安侯府内发生的事我略有耳闻,虽说你很少进京,但每次你身上的衣裳虽华丽却并不合身,这件事母妃早有察觉。” “母妃心疼你,原本想要将你带在身边养育,但碍于你的身份,只能作罢。” 定安侯府嫡女并非寻常女娃,一个妃嫔想要抚养双亲健在的嫡女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还是武将出身的定安侯府,娴妃出手就会引起陛下的猜忌,难上加难! “我也曾给你送过一些物件,但不曾见你戴出来,倒是你的庶妹身上会出现一二,我大致也清楚你在府中的情况,以定安侯的心性,若是知道你和我这样不受宠的皇子有联系,恐怕会迅速将你抛弃,撇清关系!” 沈明赫温和的朝她露出一抹笑,“这些年不能给你帮助,让你受苦了!” “不过,如今一切都好了,这世上定然不会再有人能欺你!” 沈明赫最后的声音很轻,几乎让人听不清,詹霁月怔怔的看着他,满眼错愕。 她没想到她在府中发生的那些事沈明赫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甚至还曾给她送过东西! 詹知许小的时候的确偶尔手上会带着一些宫中才有的物件,她以为是皇后赏赐给江姨娘,却没想到那是沈明赫和娴妃送给她的东西! “素姨能想通愿意回府便是最大的好消息,日后你的人生只会一片坦途!” 沈明赫温和的开口,贴心的给她后背垫了绵软的腰垫。 詹霁月感激的道谢,忽的问道:“殿下不让侍卫插手,是想让我亲手了结詹知许,是吗?” “那本就是你们姐妹之间的恩怨,旁人何须插手?” 沈明赫轻轻露出笑,只是他的脸上像是被一层雾蒙着,情绪深处似乎是对詹知许极致的恶意。 詹霁月心尖微微泛出暖意,对沈明赫的温柔竟是生出了真切的感受。 他没有插手她的任何决定,他甚至知道有些事不能别人替代,唯有亲手去做才有意义! 二皇子沈明赫,是这样温和贴心仔细的人! 就像兄长的关怀,那样温暖! “其实,臣女还有一物想赠给殿下!” 最终,詹霁月下了决心。 “这,算是定安侯府和臣女送给殿下的见面礼!” 握住怀中木头制成的麒麟,詹霁月缓缓递到了沈明赫的手中。 “詹家军的虎符,赠与殿下!” 第119章 一个唾沫一个钉!霁月希望将军能说到做到 马车里发出轻轻地笑声,沈明赫望着詹霁月手里的虎符,温声道:“这东西意义非凡,给我,你不怕被我骗了?” 詹霁月看着他,夕阳已经落下,夜幕里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刚毅的轮廓被照的格外深邃,一袭白袍迎着稀薄的月光,淡漠如仙。 他的面上透着一层冰霜,像是这样的怀疑已经经历过几千几万次,眼神也从温和变的冰冷,但触及詹霁月的刹那,又回到了极致的柔和。 “若是被殿下骗了,是霁月活该。” 詹霁月将虎符郑重的放到沈明赫的掌心,一双凤眸定定的看着他,认真道:“但霁月相信,殿下不会让我失望!” 这一双眼实在太过清澈,沈明赫眸光微闪,轻轻合手,低声道:“我从不让你失望。” 看着虎符被沈明赫收下,詹霁月浑身的重担似乎都卸下,她找到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路! 想了想,詹霁月还是开了口,“祖父病逝后,詹家军并入北祁护国军或许不全能听从这枚虎符的调令,但祖父余威尚在,殿下若是想用,几千人马随时可取。” 几千人马不多,但利用得当,足以让沈明赫成事! 前世沈淮序不懂权谋不懂兵法,白费了这枚虎符! “这只是暂时保存在我这,等时机成熟,它自有用处!” 沈明赫温和的看着她,“将士们用性命守卫北祁,老定安侯用一辈子换来的这份虎符,若没有到可以带他们功成名就扬名立万的地步,我不会让任何人用它!” 沈明赫这是——将将士们的性命放在了首位! 不让他们白白牺牲,做无用功! 詹霁月微怔,她几乎不可避免的想到沈淮序前世如何草菅人命,全然依靠跟随他的将士,以他们的血肉制成自己的踏脚石,到最后那些人付出性命为代价,他不但不感激不后悔不反省,反而呵斥他们是一群老弱病残,没能强壮到扶持他登上帝位! 孰优孰劣,对比便知! 眸底溢出流光,詹霁月笑出声。 就为那样垃圾的人,她竟然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小姐!” 马车外,秋竹撕心裂肺的声音传过来,詹霁月神色大变,猛地掀开车帘。 “噗!” 充满凉意的怀抱紧紧缠住了她,秋竹闷着头哭的肝肠寸断,两只手还不老实,一寸寸的抚摸她的身子,嚎啕道:“您有事没有!受伤没有!” “那个天杀的男人非要奴婢走!这驿站根本没有人,奴婢要回去找您被这些御林军拦住非要我看着粮食,这一马车的粮食倒是保护的好好地,可是奴婢的心都碎了!幸好您过来了,不然奴婢就要自尽找您去了!” 说罢,秋竹从詹霁月的怀里探出头,狠狠瞪了林烽止一眼。 天杀的男人林烽止:“......” 詹霁月顿时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看向被保护的极好的粮食,放柔了声音哄道:“我没有事,此次去江南第一任务就是保护好粮食赈济灾民,秋竹,你做的很好!” “好奴婢也不愿意做了!小姐您才是奴婢第一任务!谁要是再敢让奴婢走,奴婢就咬死他!” 撂下狠话,秋竹再次恶狠狠地瞪着林烽止。 林烽止:...... 他心里苦,却不敢说! “此行一切顺利!后续应当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既然已经到了驿站,都好好歇息一晚上,明日再出发!” 沈明赫本想直奔扬州,但见到詹霁月眼底的乌青,到底不忍,下了马车,牵着马匹绑在马厩,带着人进去驿站。 “敢问是去江南的钦差大人?” 过了一会,空空如也的驿站进来几个人,穿着驿站的官服,见到成批的马车,恭敬的走过来问道。 沈明赫温和的点头,林烽止上前一步,朝那几个人开口道:“夜色已深不好赶路,今夜多有叨扰,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自当如此!” 那驿站的捕快挥挥手,笑的豪爽,“这本就是给官老爷们休息的地方!江南水灾流民千百,据说都已经有不少人强行闯入烟洲,洪水侵袭活生生淹死了上百人!” “你们是朝廷派来救人的人,是江南百姓的指望,小的为你们烧好热水送去,你们赶紧去休息!” 捕快给他们指路,金澈不爽的看着林烽止指挥一些人留下看守粮食和马车,嘟嘟囔囔的吐槽新官上任三把火,盯着詹霁月笑嘻嘻的要住她隔壁。 “所有事都自有安排,能睡驿站恐怕只有今日,你早些歇息。” 沈明赫开了房门,将驿站内剩余的热水分给了詹霁月和秋竹,轻声开口。 詹霁月轻声道谢,目送沈明赫下去和捕快探听消息,合上了房门。 “奴婢刚才在厨房煮了一些粥,放了安神的东西,现在应该好了,给您端上来!” 秋竹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朝詹霁月开口,蹦蹦跶跶的下去。 她还没动,陡然一股风力袭来,“嘭”的一声,关上房门,似乎怨气极大。 “大小姐,你倒是安逸。” 黑袍落在地面,一张诡谲霸凛的面容出现在烛光下。 詹霁月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桌上,朝来人的方向推了一推,轻声道:“今日,多谢大将军相助。” 她的箭术她清楚,虽然可以达到精准度,但久未练习,力度绝对达不到能射穿詹知许的程度! 还有詹知许那鞭子着实厉害,第二下詹知许抱着让她死的杀招来的,寒光在面前闪烁,她几乎躲闪不了,是一股托力拉着她避开,还带动她的手,扼住了詹知许的手腕。 傅熠然大步迈过去,魔瞳含着戾气,但显然被她的动作取悦到,冷笑道:“你怎么不猜是沈明赫帮的你?难道本将军看起来像冤大头?” 詹霁月拿起一杯茶的手顿住,诧异的问道:“二殿下,会武功?” 闫戈躲在后面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 大小姐根本不知道二殿下会武功,这才没猜二殿下,如今主子自己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日后若是再有人帮她,大小姐恐怕真的会猜测是二殿下相助! 傅熠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浓眉皱起,嘴角不悦的紧绷成一条线,大步朝詹霁月迈近,那迫人的气势陡然逼近,魔瞳掠过詹霁月平静地脸色,眉尖微挑,正准备开口,詹霁月的声音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傅将军,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自小祖父便教我一个道理,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断没有往回收的道理!当年我因为失言得罪了你,也因为年轻气盛嚣张跋扈伤了你,我愿意道歉!傅将军,但你亲口说不再和我计较,从此与我两清,此话既然也出了口,霁月希望您也能做到。” 第120章 大小姐,亲人不是这么亲的! “怎么,背后偷偷说两清的话你就听见了,当着你的面说继续不清不楚的话你就当没听见?说话算数的话,我只说了一次两清,提了两次不两清,就是数量也已经取胜!” 颀长的身影逼近,强大的气息赫然将詹霁月包裹,“砰”的一声,他拿起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桌案刹那崩裂,咬牙切齿的开口。 那声音,隐约还听出一丝怅然委屈。 “何况,当年你可是狠狠给我一刀,还让我跪在军营门口整整七日!滴水未进!最后.......” “这些账,当真你想清算就清算?” 詹霁月被茶水溅了一手臂,看着裂开的桌子眼角直抽——这可是要赔的! “大将军,关于小时候的事,你已经极尽所能的报复过了。” 詹霁月深吸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前世,这人利用沈淮序将定安侯府害的满门抄斩,自己身首异处,今生她讨好他,被他耍流氓欺负了好多次,现在还继续算账? 何况——她明明之前那么认真的想要嫁给他,任由他欺凌以赎罪! 是他自己不要! 难道她还要贴着脸让他欺负吗! 当然是抓到他说两清不放,赶紧恢复自由身啊! 她又不是傻子! “不然,大将军也捅我一刀,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也算报了仇,如何?” 詹霁月咬字清晰,直直的盯着眼前男人的脸。 她胆子变大了! 刚重生那会,她见到傅熠然都会腿软! 扬起脖子,她靠近傅熠然,黑色的瞳孔倒映着傅熠然发沉的脸色,仔细去看,眼眸深处还带着一点笑意。 她似乎,确信傅熠然不会伤她! 莫名其妙的信心,也是莫名其妙的......恃宠而骄。 “傅将军,你可以动手。” 仗着傅熠然对她若有似无的纵容让他被迫放弃报仇,这似乎在欺负他,这行为不好! 詹霁月定了定心思,认真的朝他开口。 抽出匕首,她一点点掰开傅熠然的手,将匕首把子放了进去,然后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傅熠然直勾勾的盯着她,眸中泛起森寒的光,匕首就在他手里,他目前为止的人生里曾多次握住匕首,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匕首烫手! 刺伤她? “刺下去,就能平息我这些年的怒火?大小姐,你起码......” 傅熠然赫然冲来,高大的黑影将她笼罩,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抵住了她的胸口,魔魅的声音吐出极为下流的话,“先把衣服脱了!” 隔着衣服刺进去,能报什么仇? 詹霁月瞳孔赫然放大,惊呆的看着逼近的身影,脚步下意识向后退,眼睁睁看着他举起了匕首。 他真动手? 一定要脱了衣裳被他羞辱刺下去吗?! 也行! 值得! 詹霁月猛地闭着眼睛,双手攀着桌子握成拳头,等着他动手。 “呵。” 低低的嗤笑响在耳侧,傅熠然骤然钳住她的下巴,匕首转了一个方向,把子抵住她的心口,薄唇掠过她的耳珠,幽声道:“你也就这点出息!” 低头,覆上她的唇。 “呜!” 匕首顺着她的心口一路下滑,隔着轻薄的衣裳摩擦着她的肌肤,激出一阵颤栗,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匕首冰凉的刃口重新换回来贴上她的腰肢,危险的刺激更让她浑身发麻,傅熠然也不曾放过她,薄唇咬住她的唇角,辗转之间掠夺她的呼吸,逼迫她张开口,直攻城池。 “傅熠然!” 詹霁月瞪大了眼,浑身写满了不可思议,寻了个机会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喊出来,努力地伸手试图将他推出去。 “嘶。” 他掐她! 詹霁月吃痛的瞪他,抬脚狠狠朝他的脚踩下去。 一脚踏空! “大小姐。” 松开她的唇,傅熠然已然松开了匕首,双手捧着她的脸,缓缓低下头,细细的在她的唇边摩擦,“你想两清,可以。” “但是你这个人,我要定了!” 暧昧的呼吸在她的脖间喷洒,傅熠然环着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满足的叹息。 “没有你,我睡不着觉!” “当年的仇,不报了。就算这样,我依然是当初那个将你压在身下要把你娶回家的乞丐,大小姐,面对我这样的下流痞子,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修长的手把玩着她的唇瓣,傅熠然整个人发出邪气,黑眸幽幽的盯着她,黑暗中像是泛着绿光,炙热的火焰几乎要将她随时吃了! 詹霁月几乎要气的昏厥,拼命去推,然而这个人就像山一样重,完全推不动。 “睡不着觉?死了就可以永远睡着!” 詹霁月眼睛透出红意,顿时发了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齿尖深深地嵌进去,拔出来,沾着血丝。 “嘶!” 傅熠然吃痛的倒吸口气,一把将她扛起,扔在了床上。 欺身而上,一双铁臂禁锢着她的双手,微凉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侧,张口含住她的耳垂,轻笑道:“下这么重的手?信不信我在这就要了你!” 被子一把掀开,詹霁月彻底发狠,瞳孔直直的盯着他,咬着下唇,猛地将被子罩住了两个人,扯开了他的衣服。 要么办事,要么他死! 傅熠然眯起魔瞳,好笑的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掰扯,主动帮忙,外袍被褪下,里衣被扯烂,露出精壮的身躯。 “傅将军,你可别最动情的时候死了!” 詹霁月咬着牙冷笑,翻身而上,压在他的身上,牙齿朝着他的胸口咬过去。 “还来!” 傅熠然扼住了她的下巴,她那一排小牙齿白的发光,精巧的小脸瞪着他,像是一只发怒的小兽,张牙舞爪的朝他发脾气! “大小姐,亲人不是这么亲的!” 赫然翻身,刹那天旋地转,灼热的气息笼罩在她身上,詹霁月浑身战栗,却没忘记自己要做的事,在头上摸索,半晌想起来她是男装打扮没有发簪! “该死!” 细长的指甲掐着他的后背,詹霁月愤恨的咬牙。 陡然间,四目相对。 房间内,两个人的气息彼此交融,漆黑的瞳孔下倒映着彼此忽明忽暗的脸,詹霁月身子一僵,一股难言的气氛笼罩,仿佛四周已经洒满危险,只差一点,就能点燃。 “呜!” 傅熠然赫然低头,掰着她的下巴用力的吸吮她的唇瓣。 詹霁月伸手去挡,碰到他的脸,再对视,吓的她不敢动弹。 狂风骤雨,一触即发! 第121章 傅熠然缓缓从楼梯走下来,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小姐?您在里面吗?这门怎么打不开了!” 秋竹的声音从外面响起,疑惑的拍着门。 詹霁月身上登时冒出冷汗,推开压着自己的男人的力度到了最大。 “唤我一声夫君,我便放过你。” 滚烫的唇在她的唇边轻咬,傅熠然含着低低的笑声吐出话音,语调比远古的钟声还要沉闷,听得人心慌,面红! 双眸染上雾气,詹霁月顿时不动了,咬着下唇不肯开口。 那张堪比魔王俊朗的脸庞缓缓靠近,指腹擦了擦她的唇瓣,瞧着她憋屈又不肯服输的小脸,瞳孔染上细碎的笑意。 小模样,真招人! “现在不肯叫,终究有叫的那一日!” 薄唇在她的唇上贴了贴,身子忽然重重往下压,詹霁月惊呼,隔着衣裳,她都感觉到他的侵略性。 “小姐!你怎么了!快开门!” 秋竹听见里面的动静,赶忙拍门。 身上重量一轻,黑袍从地上拾起重新披在身上,被子被掀开,大口喘着气,恶狠狠瞪了傅熠然一眼,詹霁月回了一句,“没事!” 秋竹手里端着粥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门口,听到詹霁月回话紧绷的情绪方才缓和,还是不放心,又推了几次门。 “您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奴婢好不容易煮好的粥,您喝了好休息!” 秋竹吵醒了隔壁睡觉的金澈,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嗅着粥的味道走过来,口水都要流下来。 “秋竹姑娘,粥还有吗?我也想吃!” 秋竹点了点头,“厨房还有很多呢!奴婢煮的够所有人吃!” 金澈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漂亮的脸蛋红扑扑的,正准备下去,忽然折回来。 “不对啊!霁月姐姐怎么还不开门?她可不是舍得你在外面等这么久的人!” 起了疑心,金澈双手叉腰,犹豫了一会,嚎了一嗓子,“霁月姐姐,我可进来了啊!” “吱呀!” 下瞬,眼前的门赫然打开。 碰了一鼻子灰! “咳咳!姐,你开门倒是出点声音啊!” 金澈揉着鼻子,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 詹霁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回眸,房内已经没了那人的踪影,让他们进来。 “方才睡着了,做了噩梦。” 端起粥,詹霁月放在了金澈的面前。 “你该是饿了,多吃些。” 金澈对詹霁月从来都不客气,嘿嘿露出一抹笑,拿起汤勺就往嘴里塞。 秋竹见状,赶忙站起来,“奴婢再给您拿一碗!” 她绝对不会让小姐饿肚子! “这些粮食若是走官道至少要花七日才能送到江南去,走小路穿过山头再经水路能缩短一半的日程,江南百姓可等不起了!” “水路可不稳当,这些粮食要是不小心翻船掉进江里捞都捞不上来,再说爬山头必定遇见山匪,到时候粮食被抢走,这些大人到了江南也没用!走官道稳妥还能保证这些大人的安全!” 楼下争执声传过来,詹霁月皱了皱眉,和金澈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 林烽止迎面上楼,朝詹霁月和金澈颔首,沉声道:“殿下为马匹准备草料,顺便问了一些江南的情况。” “这附近已经开始有逃灾的流民,捕快觉得时间紧迫,必须要尽快到达江南,但路程有千山万水,对我们的行程产生了分歧。” 詹霁月点了点头,抿唇道:“我也听到了一些,若是能有水路直线到达江南境内,必然比官道要快很多。” “只是这些毕竟是粮食,水路唯有长江可走,若是不小心粮食翻下去,的确损失惨重。” 金澈端着碗走过来,眨了眨眼,“所以就需要动用江南本地的力量接应!目前我们带的粮食不多,走水路自然可以,但是正如刚才那捕快大哥所说,去水路之前我们还要爬山,我们有一整辆马车全是银子,这要是被山匪抢走,殿下恐怕要担责!” 这次沈明赫没有按照流程让抗灾银子一层一层下达到江南知府手里,而是全部提取出来自行送去,要是出了差错,朝廷里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会一口将他咬死! “可惜我们只带了这几十个人,真的和山匪撞见,不定能护住多少!” 金澈长长的叹息,显然他不支持爬山。 “江南的百姓再急,恐怕也要等个几日!” 金澈话音刚落,强大的气息忽然涌来,众人齐齐看过去,只见一个人影从更高层缓步走来。 黑色镶金丝的锦袍狂妄的落到地面,霸凛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透出威严的气息,一步步朝他们靠近,璀璨的眸光从詹霁月的脸上掠过,最终落在一层如月般静谧温和的男人身上。 扯了扯唇,居高临下的声音吐了出来,“本将军在这,谁敢争抢?” “傅将军?!” 金澈震惊的碗都掉了下来,嘴巴差点合不上。 “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到这来?” 詹霁月拧着眉,同样看向他。 身为大将军,他不在京城守着反而暴露自己在这,难道要同往江南? 可他若是去江南,他的立场就摆的十分明显,恐怕在朝堂上会受到其他势力的排挤! 费劲巴拉用战功才得到如今的地位,只要他在京城继续嚣张不站队,让皇帝对他放心,北祁第一战神傅熠然可呼风唤雨,谁也不能动他,难道现在他要...... “本将军既然在这,自当护送你们前往江南!” 低醇的嗓音从他的喉咙溢出,詹霁月错愕的看着他。 他这是真的要弃自己的前程于不顾! “大将军,我们这些人足以去江南,您陪同并没有陛下的旨意,恐怕不合适。” 林烽止恭敬的上前,找他要皇帝的圣旨。 傅熠然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挥了挥袖子,“本将军没有那种东西!” “北祁无战事,在京城发挥不了本将军的价值!自始至终,本将军参军就为了一个人,一件事!现在那人在这,我自然要陪同左右!” 傅熠然视线赫然看过来,詹霁月一愣,嘴角微抽,想反驳两句,却撞上他瞳孔里的认真。 ...... 他说的是真的! 他参军,他奔前程,争权夺势,一路从小兵到第一大将军的位置,全部都是为了——她! 若有似无的内息缠绕在她身侧,轻轻撩过被他亲过的地方,詹霁月呼吸霎时凝滞,身上涌出一股热流,顷刻浑身酥麻。 “傅将军,别来无恙。” 第122章 詹霁月,你对我有反应 温润的声音响起,沈明赫站在那,朝傅熠然展颜。 除了詹霁月之外,所有人如梦初醒,金澈拍拍小心脏吐槽道:“原来那个人是二殿下!” “我说呢,二殿下从未不愿参与政事,怎么这次忽然主动揽了江南赈灾的事!原来是有大将军做后盾!” 林烽止敛了神情,收回了索要圣旨的手。 “既然是同行人,微臣唐突,还请大将军恕罪。” 行了一礼,林烽止不再纠缠,大步迈向自己的房间,推开门走了进去。 几个捕快听过傅熠然的名字却从未见过本尊,此刻见到人,两只眼睛冒着星光。 “若是有傅将军同行,区区山匪何足为患!那就可以走山路,然后通过水路一路前进,到了烟洲码头离开,能快两日左右到达!” 捕快声音顿时扬了起来,几个人的意见达到了空前一致。 “吱吱!” 沈淮序派来刺杀詹霁月的一行刺客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傅熠然,一口气差点被提上来。 傅大将军竟然一直在旁边! 他们什么胆子敢动傅将军的人! 这可是战场杀神! “这可是屠城的人啊!毫无人性!幸好......” 幸好他们没有成功! 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詹霁月听着她们的对话,怪异的望向那个男人。 屠城? “既然傅将军已经到了,那么这一路便可提前!放着银两的马车交由傅将军的心腹保管!” 沈明赫似乎对傅熠然的到来并不奇怪,朝詹霁月露出一抹笑,比春风还要令人心醉。 “明日还要早些起床,别太晚休息。” 詹霁月轻轻点头,目光落在沈明赫的身上,脑中浮现出傅熠然说的话。 二殿下他——会武功? 可无论怎么看,他都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文质彬彬哪里有动手的形象? “怎么,眼睛长歪了?” 充满压抑的身影笼罩过来,傅熠然幽幽的声音落了下来。 金澈奇怪的看着这两个人,他没听说过詹霁月和傅将军认识! 凛冽的眸光盯着他,金澈顿时浑身一激灵,像是被刺挠一样一下子跳起来,赶紧捡起地上的碗,极速道:“好困!我去睡觉了!霁月姐姐,你也早点休息!” 闭着眼睛,金澈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飞快道:“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砰!” 房门大力合上,金澈靠着房门的背影透出来,活像外面有狼在追他! “我们去为官老爷准备地图!江南的人就等着这些粮食了!” 几个捕快痴痴地看着傅熠然好久,终于回神,勾肩搭背一块去了后院。 很快,整个驿站外面只剩下詹霁月和傅熠然两个人。 “闫戈......” 她刚张口,那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她想跑之时,长臂一伸,扣住了她的腰。 熟悉的气息侵略到她的鼻尖,她几乎不可控的身体发软,咬着牙,随着他的呼吸靠近,闭着眼偏过了头。 “大小姐,别这么防备,我不急着吃掉你。” 低低的笑声从他的胸腔发出,詹霁月缓缓睁开眼,还没说话,耳边回荡起他魔魅的声音,“毕竟,你对我有反应。” 他的手掌在她的腰间细细摩擦,薄唇贴着她的脸,嗅了嗅她身上散出的香气,满意的勾唇。 “你!” 詹霁月脸颊红的厉害,她不否认这人的确强壮,抛开那些贵女的矜持教导,她的确馋他,但是!!!她有自制力! 凭什么他永远在上风! 他想算账就算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将军。” 詹霁月清冷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来,傅熠然挑眉,手掌动了动,忽的,怀里原本挣扎的女人朝他靠近,全身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 颀长的身子陡然僵硬,霸凛的呼吸颤了一下,詹霁月凑了过来,红唇就在距离他一寸的距离停下。 学着他的样子一点点的在他的脸上摩擦移动到他的耳边,踮起脚,在他的耳边轻轻喊了三个字,“傅熠然。” 如千年幽潭一般漆黑的瞳孔顷刻间染上了红意,火苗不断跳动,忽的一只手朝他抓了过来。 “让大将军动情,原来也挺简单。” 彻底放下了多年的矜持教导和礼仪,詹霁月笑的邪性。 手掌用力,傅熠然闷哼,极快的松开手,詹霁月警惕的盯着他,轻轻地推了他的肩膀,转身进屋。 “今夜是个好日子,需要早些休息才是!” 双手快速关上门,詹霁月全身软了下去,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不要回味那个触感。 “呼!”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还挺——有趣! 屋外,傅熠然魔瞳涌出不可思议,俊朗的面容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耳根却渐渐红了起来。 “主子!都......安排好了,你咋了?” 闫戈一进来就看见自家主子僵硬的像个木头,隔着台阶在他眼前装模作样的挥手。 这些年的跟随教会了他一件事——主子不对劲的时候,千万不要在他身边。 不然随时会被扇飞! “呵。” 傅熠然定定的看着詹霁月的屋子,唇边泛起冷笑。 半天没等到傅熠然有动静,闫戈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靠近。 开了口,“主子,你被大小姐骂了?” “啊!” 话音未落,迎面挥来衣袖,直直的将他吹到了天边。 “聒噪!” 傅熠然抿着唇,冷冷的转身,耳根的红却一点没散! 深夜,詹霁月端着白粥一口口咽下,注意着屋外的动静,思绪却很复杂。 傅熠然这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就算这次江南之行顺利,他恐怕也会被皇帝视为眼中钉! 二皇子目前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此次金澈跟着他们一同出发,自然会被当成二皇子一党,若是二皇子发展势头不好,恐怕会影响金澈的前途。 金家——为塑造金澈才子身份,多年来用替考的方式作假,若是金澈不能有所作为,恐怕会被金家抛弃! 再者,林烽止...... 她在科举之前就想找到他,但听闻他早已主动去了怀王府,所以,他早已是沈淮序的幕僚! 而在今日刺杀之中,他并未有任何举动,甚至还为他们出谋划策!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姐,您在想什么?” 秋竹心疼的给她按揉眼睛,小声的问道。 詹霁月摇了摇头,握住秋竹的手让她休息,轻声道:“外祖已经收到信知道我们出发江南,应当已经做好准备接应,不过这一路不容易,你要跟着我受苦了。” 第123章 别装!你就是想和我同行 “这才不是吃苦!以前江姨娘手底下讨生活那才是吃苦,现在这是跟着小姐做大事!奴婢几千几万个愿意!” 秋竹笑眯眯的拉着詹霁月躺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小心的合上房门出去。 闭上眼,詹霁月仔细回想前世沈淮序去江南赈灾的事,可惜那时候她并没有跟上去,知道的并不多! 迷迷糊糊入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詹霁月梦中反而想起一件事。 “扬州堤坝深秋三日崩坏,长江水倒灌,淹没燕州,死伤惨重!” 詹霁月忽然睁大眼,“不好!” 深秋三日——就是明日! 迅速起身,詹霁月披上外袍冲出去,脚步停留在沈明赫和傅熠然的房门口,抿唇,径直转身,抄起捕快放在一边的铜锣,猛地砸下去。 “轰隆!” 一声爆响,所有人被惊醒。 “霁月?” 沈明赫率先从房里出来,墨发披散在身后,如白玉一般精致的肌肤泛着水汽,一看便是正在梳洗,温和的眉眼澄澈空灵,宛如谪仙。 被詹霁月惊到,他也没有动怒,担忧的走过来,温声开口,“发生何事?” 咬了咬牙,詹霁月不敢直接将前世的事和盘托出,低声道:“外祖来信,扬州堤坝恐怕不好,若是江水失控,燕州难保。” “如此,我们需要尽快赶往燕州,在江水淹没之前疏散人群!” 沈明赫缓缓开口,目光看向身后的马厩。 “前往扬州支援不经燕州,若是想救燕州需要兵分两路。” 轻缓的语调瞬间抚平了詹霁月的急躁,听着沈明赫条理清晰的安排,颤声问道:“殿下就不怕我说的是错的吗?” 一旦兵分两路,行程必然会有影响! 沈明赫看着她,面上露出意外,随即笑道:“我信你。” 林烽止也走了过来,听了全部,“百姓性命第一,我愿前往燕州。” “我也去!” 金澈一边束发一边抢着开口,瞪了一眼林烽止,朝詹霁月道:“燕州我熟,知道哪里地势高,我带他们撤!” “这是金家的信物,霁月姐姐你拿着,和秋竹一道和二殿下一起护送粮草去江南!等到了江南,你外祖若是没来得及接应,你就拿着这个信物去金家的当铺,他们会帮你!” 每个人都安排妥当,詹霁月紧绷的心弦总算放松,握住金家的令牌,摇了摇头。 “燕州,我去!” 将令牌递到金澈手里,詹霁月沉声道:“金家少爷亲自去总比我去要好的多!金澈,你带着殿下一路前往扬州,我快马加鞭去燕州!” “可是......” 金澈不愿意,被詹霁月拦下,“娘给了我一些燕州的私产,你就当我存着别的心思,要安排私事!” 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贸然进去恐怕反而陷入危险! 前世沈淮序回来,她记得他跟詹知许吐槽过燕州被水淹没的情景,从南一路往下,经八十七个乡镇由最初的小腿高一个时辰后变成大人的腰间,等彻底漫过屋顶则已经到了黄昏。 她知道大概的淹没时间,可以有效带领人群离开! “若是这样的话,烦请大将军陪同霁月姐姐一起!” 燕州实在太危险,金澈只能寄希望于武功高强的傅熠然。 丝丝缕缕的阴冷之气传来,詹霁月抬起头。 三楼,男人搭着栏杆朝她看,身体前倾,霸凛的眸光透着一丝邪气,瞳孔变得极深,黑的仿佛漩涡随时将她吸进去。 詹霁月心尖微凉,对上那双眸子,眸光闪了闪。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想让本将军陪着去,该是詹大小姐自己说才是。” 低醇的声线漫不经心的响起,狭长的眸子盯着她,眸光流转间,放着引人沉沦的气息,令人心神不宁。 “此行危险,若是傅将军不愿陪同,便请傅将军带粮食去江南。” 沈明赫淡淡的走过来,白色的身影很快隔在了两人中间。 傅熠然浓眉皱起,低沉魔魅的轻笑听得詹霁月头皮发麻。 “当真是兄妹情深啊!” 傅熠然嗤笑,大步从楼上走下来,直直的停在了詹霁月的面前。 一袭黑袍穿的宽松,健硕的胸肌在她的眼前若隐若现,陡然散出的气息在她的周身撩拨,傲慢的注视着沈明赫,开口,却是听了他们的安排。 “本将军倒也有一些私产在燕州,既然要去,本将军自然前往!” 凑近詹霁月的耳边,傅熠然低沉的气息带着暗哑的嗓音落了下来,“那些私产也在聘礼里,大小姐既然要管,不如一起管了。” 话音落,温热的触感落在了耳尖,詹霁月瞪大了眼,屏住呼吸,狠狠剜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朝沈明赫道:“有傅将军同行,殿下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我这有一份名单,里面写了一些人的名字,殿下看看是否能用得上!燕州事毕我便去和殿下汇合,若是没有去扬州,殿下也不必寻我!前几日送给殿下的东西可作为我的信物,殿下交给外祖,外祖必定全力相助!” 从袖口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纸张已经泛起褶皱,显然不是昨日才写。 沈明赫垂眸,如玉般的手指接过,深深地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好。” “小姐!奴婢要跟着你!” 秋竹生怕詹霁月又不要她,赶忙拉着詹霁月的衣袖,撇着嘴瞪大一双杏眼瞧着她,眼尾余光还警惕的看着林烽止。 林烽止:...... “你自然要跟我一同去燕州!不只是你,林大人也请一同前往。” 詹霁月转眸,朝林烽止露出一抹笑。 林烽止微怔,点了点头,“全听姑娘调遣!” “为什么他能去我不能去?” 金澈顿时不高兴了,红艳艳的小嘴撅起来,朝着詹霁月叨叨。 詹霁月好笑的瞧着她,放柔了音调像是哄小孩一样朝他开口,“此行,需要一些苦力。”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那些刺客身上,刺客们顿时浑身发冷,纷纷低下头试图躲避他们的注视。 京城带来的御林军自然以赈灾为主,要去燕州,这群刺客是最佳选择! “林大人有解药,若是在燕州耽搁久了,他们恐怕撑不住!有林大人在,至少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詹霁月和他们无冤无仇,这些人只是按照沈淮序的吩咐办事,不至于要他们的性命! 原本低着头的刺客们顿时齐刷刷抬头,望向詹霁月的眼神充满感激。 全体下跪,恭敬的抱拳,“小的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烽止意味深长的看了詹霁月一眼,抬腿上楼收拾行李,秋竹着急的去为大家准备早饭,金澈早就饿了跟着秋竹就朝厨房跑,沈明赫温润的眸子望向傅熠然,吐出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几丝冷意和认真,“照顾好她。” 傅熠然冷嗤,没有搭理,只等到沈明赫带着人去马厩清点人马,漫不经心的走过来,薄唇扬起,透出一股邪气。 “大小姐,就这么想要和我单独相处?” 詹霁月:??? 她什么时候表现出要他一起的样子? 不是二皇子安排的吗? “又不允许这个去又不准那个去,倒是一直等我开口。你很清楚燕州危险,也唯有本将军护航你才能安然无恙,逼着那几个人注意到我,一个姑娘家主动请缨去燕州,就为了和我独处,难为你费这个心思!” 魔瞳紧紧凝视着她,眸光深邃,眼底露出愉悦,幽幽的开口,“承认吧!你就是觉得他们碍眼,想和我同行!” 第124章 傅熠然靠近她的耳边,吐出两个字,求我 詹霁月嘴角抽搐,看着傅熠然的眼神越发怪异。 真是个自大的男人! 谁稀罕和他同行! 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长臂忽然挡在她面前,詹霁月眉角跳了跳,疑问的回眸。 “你祖父留给你的东西,你给他了?” 那东西——虎符! 他——沈明赫! 傅熠然声音冷的很,不可一世又好像极为在意。 詹霁月已经自己和沈明赫搭上线,似乎的确没有他的作用。 “嗯。” 轻轻点了点头,詹霁月压低了声音,“出行在外,那东西在我身上只会成为烫手山芋!” 在京城沈淮序会担心她告知皇帝不敢直接来抢,但是在外面,他会做出什么来不能确定! “怎么,本将军护不住你?” 傅熠然轻蔑的开口,面上露出不悦。 詹霁月望向他,极为诚恳的道:“谁也不知道您在我们的身后!” 她怎么知道这个男人又要做什么妖,有没有跟着他们陪同前往江南! 此话一出,傅熠然倒是愣住。 魔瞳微微眯起,像是真的反思自己。 黑色的软靴缓缓朝她靠近,迫人的气势伴随着浓烈灼人的气息涌来,詹霁月下意识向后退,腰碰到桌子,再挪不动。 “嘭。” 宽厚的双掌撑在了她两边的桌沿,傅熠然陡然靠近,俊朗的面容放大数倍,薄唇几乎就要贴上她的鼻尖。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你,明明知道。” 她拿起詹知许手里鞭子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背后有他帮忙。 詹霁月噎了一下,嘟嘟囔囔加了一句,“谁知道你要一直跟着。” 她以为他只是气不过提亲的时候她跑了,过来兴师问罪,谁知道他真的打算站队到明面上跟着他们一起去江南! “燕州之事刻不容缓,还有劳大将军护送!” 詹霁月牙根痒痒,知道说不过他,推开他就想出去。 背后被一双手缠住,傅熠然整个重量压了过来,唇角扬起一丝邪气,令人胆颤的气息传过来,两个字从他的齿尖打着转落在詹霁月耳里,“求我。” 求他奶奶个腿! 詹霁月忽然直起身,环住了面前男人,在他诧异的瞬间——狠狠踩了他一脚。 “霁月替燕州百姓多谢将军!” 瞬间——神清气爽! 保持着最礼貌的微笑,詹霁月带着人出了驿站。 “请问,几位是去江南赈灾的官老爷吗?” 门外怯生生的站着一位老妇人和两个孩子,她们目光满是希冀的望着她们的马车,忽然跪下。 “孩子的爹娘在前面不远的山里,他们中了猎人的陷阱双腿受伤不能动弹,我们都是一路从江南逃难来的,求几位老爷好心帮帮我们!救救孩子的爹娘吧!” “噗通” 两个孩子齐刷刷跪下,苍白瘦弱的小脸满是泪痕,凹下去的眼睛让人看的心疼。 “江南水灾!我们家都被冲毁了!我有一个弟弟在这里做生意,我们赶了半个月的路才到这里,孩子们吃树皮吃了十几天,孩子爹娘不忍心去抓兔子,没想到就掉下了陷阱里!没有人救他们,我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先走,他们是打算死在那了!” “我们就是普通的农民,家里那点余粮都没了!其实还有一个小娃娃,实在带不出来活活被水冲走了!孩子就这一个爹娘啊!老爷们救救他们吧!” 老妇人说着说着就流出眼泪,膝盖一弯,也要跪下去。 金澈一把将她拉住,沉声道:“这可使不得!老人家,你......” “殿下.....这......” 金澈犹豫的看向沈明赫。 他是很想带这些孩子走,但是二皇子才是主子! 沈明赫神色清明,一双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老妇人哪里见过这么多如仙如魔一般好看的人,羞愧的低下头,两只手不断绞着衣服,黝黑的脸满是惨白。 “漂亮哥哥,我爹娘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求求你救救他们吧!他们的腿被扎穿了,真的会死的。” 小女孩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跪着爬过来,灰扑扑的脸上不断地砸出泪滴,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沈明赫的衣角。 白色的衣袍很快留下了黑色的手指印,小女孩脸上露出慌张,像是做错事一般磕头。 “马车暂且不够,他们随我们一同前行,金澈先与你们同行,在燕州前将他放下。” 沈明赫清点人数,缓缓开口。 这是打算要带上这三人! 金澈笑嘻嘻的点头,一个箭步冲到了詹霁月的身边。 詹霁月凝眸,看了一眼那祖孙三人,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 事关紧急,所有人加快出发,秋竹紧紧跟在詹霁月的身后上了马车,为了更快点,傅熠然和林烽止选择了骑马,金澈原本也想要骑马,但驿站马匹不多,只能让他和詹霁月一同坐在马车里。 “我可没有比他们差!小爷在江南也是夺下骑射头等的人!是这里的马太少了!” 金澈红着眼睛哭唧唧的开口,白皙的皮肤泛着一圈粉,活脱脱一个小哭包。 詹霁月忍不住笑,“都是自小跟着我横行霸道的人,怎么会比别人差!你的骑术说起来还是外祖亲自教的,自然不错!” 金澈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被外祖接过来,细心调养半年带着他什么强身健体的东西都学了一通,骑术是金澈最不擅长的东西,她记得外祖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两匹小马,金澈的那匹马直到她回京城都不知道被人拉着缰绳跑是什么感觉。 詹霁月低下头,轻轻笑出声,金澈的脸涨的通红,又不好堵住她的嘴,水汪汪的眼睛雾气腾腾的瞪着她,满眼控诉。 “我不笑了!金家嫡次子才学横溢,乃是北祁未来栋梁之才,区区骑射自然不在话下!” 詹霁月哄着金澈,瞧了一眼外面青衣飞扬的林烽止,敛了神色,问道:“不过,你为何对林大人总是针锋相对?你们有仇?” 几乎只要和林烽止作对的场合,金澈都在! 闻言,金澈撇了撇嘴,嘴里支支吾吾了半天,过了好一会,才不甘心道:“他就是家里之前为我找的替考的人。” 顿了顿,加了一句,“金家嫡次子才子之名是从他开始帮我替考开始!” 几乎是一战成名! 第125章 前方,陷阱! “难怪。” 詹霁月恍然大悟。 金澈本就是心气高的人,家里长辈不相信他的才学,让一个年龄相仿之人替考,最终还赢得了最好的名次,这打击对他来说可谓致命! “所以,这些年一直追逐的人其实是......林烽止。” 詹霁月定定的看着他,眼里露出心疼。 金澈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五斤,又因为金夫人怀胎之时被人挟持受惊导致金澈生下来身体亏虚,别人一岁就能走路说话,他等到三岁才刚刚会喊饿,金家觉得他丢人,放在庄子里很长时间几乎不管他的生死,外祖和金家有些交情,见到这孩子可怜,便做了人情将他带了回来。 本以为被外祖养的身体好了,他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没想到金家目光放在了朝堂上,金家少主是商界奇才,金家还需要他挣钱自然不可能让他入仕,这份重担落在了金澈的身上。 金澈明明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所有的事情几乎过目不忘,提笔就能写字,但金家长辈不相信这个天生有缺的孩子能成事,竟然将他一身傲骨踩在脚下,让他人替考! 金澈本也不愿意将心思放在书本上,但有了林烽止这个替身,他想要重新夺回自己的身份,就要比他更优秀! “可能.....是吧!” 金澈垂头丧气的开口,眼睛盯着林烽止笔直的后背,小声的“嘁”了一声。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次会试,林烽止拿着甲等的名次丢在他身上,告诉他若是再不认真起来,金澈这个名字就会属于他! 他气的把林烽止暴打一顿,后来才发现,他的桌案上放了一盒最新的墨锭。 “他真的太气人了!整个江南都流传着一个故事,金家的才子有一次考试尿了裤子一个字都没写!他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金澈气呼呼的拔高了嗓音,詹霁月诧异的挑眉,秋竹“噗嗤”一声笑出来。 闫戈骑着马瞧着林烽止淡定的脸,他耳力惊人早已将马车里的话听的清清楚楚,默默地踢了一下马肚子,远离了林烽止。 嫌弃! 这么大人了考试还尿裤子! 傅熠然深邃的眸子瞥了林烽止一眼,难得的开口,“故意的?” 怎么看,林烽止也不像是会尿裤子的人! 那清雅的面容掠过一丝笑意,淡声道:“逼人成长,不得不出此下策。” 金澈那时极为傲骨,气愤家中长辈不肯信他的才学,无论他怎么逼都不肯亲自去考试,提着这口气硬生生要做那个金家人眼中的废物。 他不得不用这样的法子让他知晓,若是让别人顶替自己的身份,那么他的命运脸面尊严都将交到别人手里!那个替代他的人无论做出任何事,所有的代价都将由他金澈承担! 所谓的尿裤子,其实也不过是清水。 他故意在考试的最后泼在了裤子上! “值得?” 冷醇的嗓音飘了下来,林烽止听着这话,面上有瞬间的晦暗。 因为那一场考试,他失去了利用价值。 金家很快将他踢了出去,重新选了人,从此他也失去了庇护,不得不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金家给的银子足够上京城,凭我的才华,该在京城绽放,做别人的影子永远活不出自我,不过为自己罢了。” 林烽止声音清冷,加重了语调,“值得。” 脑海中,浮现出金家偏院整夜整夜亮着的灯,林烽止唇角扬了扬,很快又放了下去。 那个躲在黑暗角落哭泣的小男孩,最终走上了京城,亲自拿起了纸笔,考出了北祁的状元! “林烽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晃!霁月姐姐要被你晃晕了!” 林烽止和傅熠然的对话依稀传到了马车里,马车后面忽然传来金澈的咆哮。 闫戈嘴巴张的老大,怎么也想不到看着那么翩翩病弱美少年的金澈嚎起来竟然这么中气十足! 林烽止完全但他的话是耳旁风,眼尾余光注意着沈明赫的方向,皱了皱眉。 詹霁月同时掀起车帘,脸色也沉了下去。 “霁月姐姐,怎么了?” 金澈的脑袋凑了过去,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詹霁月还没说话,傅熠然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这里是一片荒山,可没看出有人的样子。” 金澈还没懂,“这啥意思?” 詹霁月偏头,眯着眼看着地上的杂乱的脚印,脑海之中似乎有电光闪过,眸光泛起冷光,瞳孔燃起怒意,唇角溢出冷笑,“看来,我们被算计了!” “北祁早有禁令,官道之旁的荒山不允捕猎!怎么可能会有人掉入陷阱!那对祖孙是不是记错了?” 秋竹也反应过来,担忧的问道。 金澈脸色沉了下去,他明白了詹霁月和傅熠然的意思。 一把掀开车帘,金澈朝沈明赫开口。 “殿下!” 话音刚落,荒山之内陡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浓浓的灰尘之下,披着如血一般的朝阳,一群人拿着砍刀冲了出来。 “这是要劫赈灾款啊!” 金澈气的发笑,恨恨的开口。 “吁!” 沈明赫的马车忽然停下来,马匹发出刺耳的叫声,满脸皱纹的老者拿着一把匕首抵在沈明赫的脖子上,双手颤抖,望着他们大声道:“都别动!我,我们就想要银子和粮食!” “只要你们不动,我们不会杀了你们!” 十几个人拿着菜刀挡在他们面前,一个个脸色发黑,有的人身上甚至都没穿外衣,里衣破破烂烂的滴着水。 “这些都是给江南赈灾的赈灾银,你们也要抢?看你们的打扮,应该也是从江南逃难来的,难道只顾自己,完全不顾别人吗?” 老妇人闻言顿时笑了,脸上哗哗的流着眼泪,痛恨道:“他们都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为什么要管他们!” “你们可知道他们差点要吃了我们家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小孙子,被他们活生生闷死,直接给.......” 老妇人手上下了力气,沈明赫的脖子登时露出血痕。 詹霁月脸色微变,双手伸向马车后面,金澈盯着她,气的浑身发抖。 “可恨我居然还同情你们!你们可真不是个东西!我们这这么多人,你们才几个人,真的以为能打赢我们不成?” 金澈话没说完,老妇人已经歇斯底里的吼叫,“再不济我们抢走粮食也行!你们再厉害,昨天也被我们下了药,不信你们看看,是不是浑身都没有力气,调动不了内息!” “什么?” 护送粮食的人纷纷试探的攻击面前的人,瞪大了眼睛——真的不行! “你们这些恩将仇报的畜生!什么时候给我们下毒的!” 人群赫然响起叱骂声,金澈张开手,咬了咬牙。 “真的不能用力!刚才明明还可以!” 詹霁月垂眸,唇边泛起冷笑,“他们算准了时辰来的,药应该下在了驿站的水井里!” 早前她就觉得这祖孙三人挡着水井,不像是来找他们求救,更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不得不演出来的一场戏! 看来,她的直觉没错! “就算没有力气,凭你们,也不能拿走一粒粮食!” 詹霁月声音清冷的传出来,老妇人恼羞成怒,朝着下面的人群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抢!” “有一个算一个,无论什么全都拿走,什么都不给江南那些人留下!” 第126章 詹霁月跳下去,扑在他的身上挡了一刀 “吁!” 顷刻间,人仰马翻,战马受惊到处的逃窜,一群人朝着沈明赫他们的马车冲了过来,杀红了眼。 “夺走别人的生机,你们枉为人!” 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空灵的响起,强力的气息迎面冲来,众人抬起头,惊愕的看着马车上立着的红衣之人。 踏着一片猩红,詹霁月站立在马车的最前沿,林烽止和闫戈控制着马车的平衡,长风灌入,詹霁月随意束起的发丝高高扬起,灼人的大红色衣袍翻飞,她的手握住了弓箭,唇角邪气的扬起,面上仿若妖花徐徐绽放。 “唰!” 拉开长弓,猛地松手,尖锐的羽箭泛着寒光冲破天际,仿若一条游龙翱翔九天之上,穿过他们的身侧,赫然射中他们的手腕。 “啊!” 刹那,尖叫声此起彼伏,这群拦路人手里的菜刀纷纷掉在地上。 “妖术!这是妖术!这箭怎么会拐弯!” 只是一支箭,却像是千支万支凭借着空中的风力在他们的四周穿梭,这些人原本只是农民,这下子被吓的魂飞魄散,更有几个直接尿裤子,动都不敢动。 “这是寻龙箭!霁月姐姐,老定安侯竟然教给你了!” 金澈震惊的喊出来,兴奋的小脸不断发红。 “寻龙箭?老定安侯?你是......定安侯府的公子!” 本就被吓的浑身发抖的人此刻更是惊的瞪大了眼。 他们或许不认识京城任何一个达官贵族,但是老定安侯的名头他们还是知道的! 那为了守护北祁一辈子的守护神! “我只学会了皮毛,也不欲要你们的性命!还请你们及时收手!” 詹霁月冷冷开口,众人抬头,只见她身姿傲然,双瞳漆黑冰冷,峨眉婉转,气势竟是发自骨子里的凌厉,让人不能直视。 “这真的那个大小姐吗?” 闫戈怔怔的看着,语气里透出惊愕。 谁也不会比他更清楚两个月前的詹霁月是多么懦弱的模样,哪怕近日来她表现的越发耀眼,但闫戈还是觉得她只是被江姨娘迫害狠了,触底而生。 可那样软弱无能的詹霁月,那个怕事几次讨好庶妹的詹霁月,绝不会有现在这一刻的风华绝代! 就像是凤凰,浴血重生! “这才该是她。” 傅熠然的声音含着几丝轻笑,手掌松了松,强大的内息在他的掌心笼着,弹指间化成烟雾,烟消云散。 “怎么可能......我们这些市井小民,想要和你们这些贵人斗,当真是斗不过!” 挟持沈明赫的老妇人脸色白了几分,咬了咬牙,眼眶蓄满了眼泪,沙哑的吼道:“为什么不给我们一条活路!赈灾银,本就是给我们的!难道我们离开了江南,就不能活下去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让我带一个一起死!也算给我那被吃的孙子一个交代!” 下瞬,老妇人眼中赫然涌出一片决绝,杀意在她的脸上翻滚譬如波涛汹涌的长江,高高的举起了手,猛地朝沈明赫的脖子上扎了下去。 “詹霁月!” 一抹红影如火一般跳了过去,扑向了沈明赫。 傅熠然霸凛之声宛如闷雷响起,骤然迸发的气息在空中炸开,黑色的锦袍铺天盖地袭来,冰冷的几乎贯穿所有人的心脏。 “哗啦!” 寂静。 四周静的仿佛没有任何声音。 秋竹惊慌的趴在马车上,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动作,金澈和林烽止担忧的回头不敢看那边的情形,闫戈瞳孔赫然放大,红了眼。 血珠,在空中飞溅。 詹霁月扑倒了沈明赫,肩膀被匕首狠狠插了进去。 “霁月!” 沈明赫温润不再,几乎无法自持,眼中的杀意几乎没有任何的遮掩,抬起手,狠狠扇在了老妇人的身上。 “噗!” 前后两击狠狠打在老妇人的胸口,老妇人被踹到地上,她跪着,双手撑着地面,看着詹霁月倒下去的身影,放肆的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死一个也行!换我这一命,值了!” 老妇人身体陡然爆开,倒在地上。 “娘!” 人群响起撕心裂肺的嚎叫,愤怒的拿起菜刀朝着他们冲过去。 “还没死透!我来助我娘彻底杀了她!” “啊!” 金澈一脚踹翻他,闫戈挥舞起长矛,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你们怎么会......不是说京城里的贵公子根本不学武功,没有内息就和废物没什么两样吗!” 男人不敢动,在自己的生命面前,他娘倒在地上似乎变的无关紧要。 闫戈冷笑的开口,“若不是不想伤及无辜,还算可怜你们,主子一念之间你们就都得死!” “当今护国将军傅熠然的东西,你们也敢动!” 闫戈话音落,骤然雷霆乍现,狂风大作。 所有人惊恐的瞪大眼,纷纷跪在地上。 “不是我们的主意!我们也是被骗的啊!大将军恕罪!” 他们的未来,就掌握在那马车上被刺了一刀的女人的手里! 她若是死了,恐怕....... 闫戈不敢想! “咳咳。” 熟悉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心头猛地松了口气。 红色的身影捂着心口一点点的起身,坐在了马车上。 “霁月,你慢点!” 沈明赫扶着她,眸中溢出寒气。 “你怎么会扑过来!她伤不到我!” 沈明赫语气里带着自责,仿若谪仙一般的面容布满愁容,薄雾笼罩在他的身上,隐约含着杀气。 “其实我......” 沈明赫话音未落,詹霁月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我知道。” 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出来,詹霁月脸上溅了血,眼眸泛出细碎的笑意,“但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 “既然我在,就绝不会让殿下受伤!” 詹霁月目光落在地上已经死透的老妇人身上,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同情这个老妇人的遭遇,但江南之灾不是他们导致的,更不是全体江南百姓导致的,她凭着一己之私想要全吞了江南赈灾款,甚至不惜在他们的井水里下毒,其心可诛,死不足惜! “这些人想要抢走赈灾银,按律当斩!” 詹霁月看向林烽止,淡淡道:“抓起来,送去官府!” “此事我来安排,先带你去看大夫!” 沈明赫听着她的话,眸中流动着清雾,盖住了深处的情绪。 第127章 想道歉?日后在床上多道几次 “不必,我自己就是大夫,不能为我耽误行程!” 詹霁月摇头,捂着心口钻进了马车,“我先处理伤口,还请殿下先解决眼前这些人。” 黑压压的气息霎时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沈明赫明明一身白衣,早前还像是温润的仙人,此刻俊朗的面容却满布阴霾,浑身散出令人惊恐的戾气。 “林烽止。” 沈明赫淡淡的开口,离开了马车,目光和傅熠然交接。 浓郁的煞气收敛,傅熠然眯着眼望着马车,沉眸踏了进去。 林烽止恭敬的朝沈明赫行礼,“殿下。” “这些人,不抓去官府。” 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的吐出来,林烽止诧异的看着他,只听沈明赫温和的道:“送去江南,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广而告之。” “该惩罚他们的人,不是我们。” 如此,这些人恐怕难逃一死! 为了詹霁月,世上最温和最念情的男人,起了杀心! 兵不血刃! 也不沾手! 林烽止眼眸闪了闪,眼底露出一闪而过的兴奋和畏惧,沉吟片刻,应了一声,“是!” 与此同时,马车内,詹霁月小心的拔出体内的匕首,血光飞溅,车外赫然涌入凉气,慌忙回头,对上一双邪肆诡谲的眸子。 面前,伸来一只手。 “你做什么?” 詹霁月赶忙捂住衣裳,背对着他。 傅熠然眸色霎时暗了下去,原本就强忍着情绪,此刻她这么防备又挣扎的样子刺痛了他的双目,内心的怒气和邪火再忍不住,猛地靠近,一把将她掀过来。 “嘶!” 詹霁月吃痛的皱眉,唇边下意识的呵斥出来,“傅熠然你想让我死?!” 看见他面色的瞬间,詹霁月愣了一下。 只见眼前那张般邪魅的面容紧绷着,眉宇间浮出深深地折痕和克制,泛着寒光的瞳孔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怒气几乎要将她撕碎。 “匕首拔出来不及时止血,你才是真的想死!” 宽大的手掌扼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环在自己怀里不让乱动,拍掉她试图阻止的手,阴沉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遮什么?你哪里我没见过?” 金疮药的气息漫出来,傅熠然冷着一张脸单膝跪在她面前,将她的手腕压在腿下,撕开了她的衣袍,盯着那通红的伤口,眯了眯眼。 药粉毫不客气的撒上去,力道之大像是发泄。 詹霁月知道挣扎无用,平静了下来,没有乱动。 他的脸靠的她极近,给她上药的动作虽然粗暴却极为仔细,甚至拿着她的帕子一点点擦掉了伤口边上的血。 随着他的动作,詹霁月心神有些乱。 望着他的侧脸,挺立的鼻子立体的印在眼底,那双魔瞳深邃的仿佛深渊,他的气息在她的周身撩拨,他忽然凑近,在她的伤口上轻轻吹了一下。 瞬间,毛孔舒展,又急速的收缩。 心神一颤,詹霁月咽了咽口水,目光看向了别处。 “为什么替他挡刀?” 阴沉的声音响起,傅熠然依旧低着头给她上药,像是忽然想起来的话题。 詹霁月抿了抿唇,老老实实道:“他是二皇子,更是这次的钦差大臣,不能受伤。” 钦差大臣受伤,手底下人就会人心动荡,对这次江南赈灾不利! 傅熠然猛的靠近,身子直了一些,野性的面容妖异的贴近她的鼻尖,魁梧的身姿将她牢牢禁锢,俊美而震怒的脸含着一丝嗤笑,手掌贴着她的腰一点点向后探,漫不经心的问道:“只是因为这个?” 詹霁月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浑身发麻,向后避了避,低声道:“或许,也有私心。” 她难以形容当时的感觉。 匕首挥舞的一瞬间,她的大脑剧烈的疼痛,恍惚间仿佛看见了相同的一幕曾经出现在眼前。 那清冷的少年被人扎中心脏倒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双眼还温和的看着她,让她闭眼。 心口的疼痛难以制止,身体的反应甚至比她的脑子还要快,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冲到了沈明赫的面前。 似乎,她极为不想沈明赫受伤! 但是,那一闪而过的画面此刻回想起来,却了无踪影。 “呵。” 嘲弄的声音缓缓响起,“哗啦”一声,詹霁月身后的衣服被撕成一条。 手指夹着那碎片,在她眼前晃了晃,贴上她的伤口,隽秀的手指灵巧的活动,紧紧系起来。 詹霁月吃痛的咬牙,一只手赫然攥住她的下巴,魔瞳凝住她的双眸,威严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你倒是坦诚!” “你那份私心就是有,也麻烦带上脑子再行动!哪怕是拿起你手中的弓箭射穿那个老妇人,也好过自己用身体去挡!” 詹霁月眼角一抽,当时那老妇人在沈明赫的身后,身子严严实实的被沈明赫盖住,露出来的只有那挟持沈明赫的一只手。 要是力道没把握好,沈明赫没有被老妇人杀了,极有可能被她杀了! “那匕首我看了没有很长,扑过去的时候撞了她的手,不会刺中的心脏。” 詹霁月好声好气的解释,低下头,倒是被他熟练的包扎惊讶到。 “你会医术?” 傅熠然轻蔑的笑出声,“医术算不上,简单的外伤处理倒是很熟练。” “战场里刀山火海过来,谁不是拿命去闯,稍不留神就会受伤,就算不想学,终究也会被逼着学会!” 傅熠然声音说的轻,仿佛不以为意,詹霁月听着却心思沉了下去。 他说的没错,战场上一路从最小的士兵厮杀起来的将军,曾经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而她却总是觉得他的成功来的很简单。 “抱歉。” 这一次,詹霁月真心实意的向他道歉。 对上傅熠然眯起来的眸子,詹霁月抿了抿唇,轻声道:“当初为了阻止你当兵,让你遭受那样的羞辱,我向你道歉。” 因为她的不喜欢,想必他在军营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傅熠然邪气的笑了一声,面上没有一丝动容,替她包扎好伤口,凑到她的耳边幽幽道:“想道歉?等你我成亲,在床上多道几次。” ...... 下流! 詹霁月狠狠瞪了他一眼,收回了方才的歉意。 傅熠然瞧着她气的通红的脸,好笑的拍了拍,松开禁锢,揉了揉自己的手掌,目光从她的心口掠过,缓声问道。 “你胸口上的莲花,倒是很好看,哪里来的。” 第128章 傅大将军想趁机卖惨,被截胡! 莲花? 詹霁月低头,身上的衣袍被他扯下来,里衣也被散开,白皙的肌肤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赶忙伸手护住,背对着人,重新将衣裳穿好,抿唇道:“祖母说我儿时调皮,吵着闹着要刺青,看这莲花好看所以刺了上去。” 皱了皱眉,詹霁月沉声道:“前段时日这刺青搅合的身体不舒服,本想将它洗掉,但没找到合适的刺青娘子,加上事情多,便也作罢。” 北祁刺青盛行,多有女子在身上纹些花样,不过像詹霁月这样纹在心口的还是少数。 “刺青?” 傅熠然漆黑的瞳孔泛出宝剑出鞘般的犀利,瞧着她坦然的脸,顿时又变的玩味。 “看来,大小姐身上还藏着一些秘密。” 身形赫然靠近,蔑然的声音带着几丝探究,高高在上的态度让詹霁月浑身不适,皱紧了眉,不想理他,正欲下车,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撕拉。” 黑色带金边的衣袍顺着胳膊松松垮垮的落了下来,里衣被他大掌敞开,一朵耀眼的黑色莲花映入詹霁月眼底。 脚步猛地停下,詹霁月瞳孔赫然放大。 “这是......” 詹霁月震惊的看着他,手指点在了那莲花图腾的中心,呼吸越来越缓。 偏头,她解开了衣裳小小的口子,望着自己胸口的莲花,全身僵硬。 一模一样! 这是...... “天师府的图腾,北祁无人敢学更无人敢刺。” 也不穿好衣裳,傅熠然直直的朝她靠近,滚烫的肌肤贴在她的手臂上,魔瞳紧盯着她,一言一句犹如利刃划破詹霁月最后的幻想。 天师府! “大小姐,你是天师府的人!” 猛然搂住她的腰,傅熠然望着面色苍白的她,手指轻轻抚平她的眉眼,幽幽道:“白莲黄芯,那是被最毒的汁水浸泡烙下的刺青!大小姐,你是天师府继承人一脉,并且还是......天师府的罪人!” 罪人! 这怎么可能! 詹霁月灿若星辰的眸子定定的望向他,眼底流露出冰丝般的凉薄,嗤笑道:“天师府收我为徒?也要看它配不配!” 占国运行天道,拿着这一出吃尽北祁供奉的天师府,在前世一事无成,任由北祁被南疆西鲁侵犯,朝廷乱做一团! 陛下昏庸,天师府门下钦天监送上长生丹,助纣为虐,她还不屑与他们为伍! “果然是我的大小姐,秉性果真骄纵傲气。” 傅熠然冷醇的笑声霸凛的响起,松开了詹霁月的手,缓声道:“这图腾我不会看错,不过你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大小姐,有些人你或许该防着些。” 詹霁月知道他说的是谁,掀开车帘的一角,白色的身影已经带着众人去了山里,分明是给他们腾出空间,不让别人看到傅熠然在她的马车里,保全她的名声。 “天师府。” 自年少起,沈明赫就拜在天师府掌门名下,是众所周知的天师府传人。 若是这样..... 她又想起那个梦。 午夜梦回,总缠绕在梦中让她哭喊着要抱抱不让他走不让他受欺负的少年。 她为什么没有这个图腾的记忆?为什么祖母要骗她是普通的刺青? 傅熠然提醒她才想起来,北祁百姓崇拜天师府,莲花芙蓉全都归属于天师府独有,未经许可根本不能擅自刺在身上! 哪怕是女子绣荷包,莲花也不能有芯!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詹霁月的气息沉了下去,眉眼染上了迷雾。 前世,心口的图腾她从未在意过,也不曾有过任何反应,今生,是从和二皇子接触开始,心口莫名其妙发烫发痒。 “想要知道真相,等江南赈灾结束,我陪你一探究竟。” 傅熠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詹霁月朝他看过去,他的轮廓冷硬,剑眉星目泛着张狂的戾气,好似只要他愿意,任何事都不会难倒他!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自己身上的谜题她终究会解开,但她也想知道祖母为什么要骗她! “你身上的图腾,似乎不一样。” 他没有穿衣服,詹霁月也不客气,伸手就去摸。 傅熠然眸光一暗,倒也没有阻止她,坦然的让她碰,等她指甲戳在了红色的点点上,魔瞳下跳跃的火焰陡然变深,俯身虚虚压在她的身上,手指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在她的脸上轻抚,嗤笑道:“想要?直说便是,我给你。” 詹霁月早就对他的放荡之言见怪不怪,瞟了他一眼,认真的点头,“想要。” 傅熠然脸色微变,詹霁月弯了弯唇,顿了一会,继续吐出几个字,“真相。” 傅熠然什么时候,和天师府扯上了关系? 甚至,她不清楚他那一身深不可测的内息和武功究竟从何而来。 他的确很小就在军营长大,祖父或许教过他一些武功,但祖父的内息和他施展的完全不同! 詹霁月眉头微皱,思绪已经跑远,眼眸抬起,瞥见一双魔瞳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大小姐。” 傅熠然的声音从喉咙吐出来,詹霁月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抬起手想要捂住耳朵,那魔魅的语调已经在她的耳边顺着风灌了进去。 “你在意我?” 她开始想要了解他的过去! “我只是好奇。” 詹霁月抿唇,下意识反驳。 傅熠然轻笑,却已经开始解释。 “我曾经在天师府偷师学艺。” “这图腾,是我亲自拿着火柴棍一点点烫进去。” 他说的慢,眼眸内平静无波,身侧的气息却极为森寒,“偷翻了他们所有的武学秘籍,学的杂乱无章,学的走火入魔,天师府众人发现了我,要将我丢入炼丹炉中。” “师傅将我带走,去了练心崖,三年后我才回去军营。” 三年后才回去军营? 也就是说,他曾离开军营三年? 詹霁月面露惊讶,她没有听过这件事! 傅熠然深深地看着她,淡淡道:“主帅病逝,无人会关注一个小兵的死活。” 主帅.....他的祖父。 詹霁月眼眸垂了下去,祖父病逝,军权旁落,陛下趁机想要收归军营,内部乱做一团,傅熠然的生死的确无人关注。 而那时候的自己......娘亲远走香山,江姨娘以侯府主母自居,二妹巧言令色踩在她的头顶,祖母一心礼佛,爹也不待见她,渐渐地没有靠山自己只能收敛锋芒,屈居人下,过着人人可欺的日子,又怎么会关注自己曾教训过的少年郎在哪里! “你为何会去天师府学艺?那时和二殿下便已经认识?” 詹霁月望向傅熠然,轻声问道。 傅熠然面容浮出薄怒,心尖泛起酸酸的醋意,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倒是心心念念你的兄长!” 加重了兄长两个字,傅熠然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回道:“那时不曾认识他,只是远远见过。” “掌门弟子,青袍加身好不威严,不过......” 想到了什么,被傅熠然压了下去,嘲弄道:“都是弃子罢了。” “去天师府也是意外,军营发生过一次不大不小的内乱,我和闫戈死里逃生,晕倒在路边,等醒过来已经在天师府脚下。” “终究要去学武功,哪里不是学,便选了天师府,巧合罢了。” 他说的简单,转身之际詹霁月却清楚看到他后背的伤疤,心头微跳,皱眉道:“天师府惯来已仁爱为名,他们竟然对你动刑?” 傅熠然一愣,偏头看了自己的肩膀,眸光闪了闪,正欲开口,马车外响起温和的声音。 “霁月,是否可以出行?” 第129章 傅熠然心情很不好,沈明赫被质问 一句话,挡住了傅熠然满肚子的过往。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俊朗的面容露出怪异,傅熠然心神一凛。 他正准备好好告诉詹霁月自己浑身的伤疤从何而来,沈明赫回来倒是及时! “看来,那些事已经处理干净。” 詹霁月回神,没有再追问傅熠然的事,等着他穿好衣裳,自己也披好。 掀开车帘,沈明赫站在马车的前面,保持着一段距离,身后没有跟着旁人,绣着兰花的锦袍随风而起,空谷幽兰,眸光柔和,乌云笼罩在头顶,昏暗的光线下,他站在那,眼睑垂下阴霾,忽明忽暗,竟似神似魔。 詹霁月神思恍惚了一下,点了点头。 江南失态紧急,她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自己身上。 “可以出发!” 撤回马车内,詹霁月望向傅熠然,唇角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话。 “哗啦。” 车帘晃动了好几下,黑色的影子从眼前一晃而过,长长的衣袍在地上拖着发出沉闷的声响,霸凛的气息传来森寒,傅熠然整个人消失不见。 “主子。” 处置好那些流民,闫戈迎了过来,傅熠然却没有理他,径直骑上马,等待着人齐。 詹霁月从马车下来,沈明赫快步朝她走来,认真的看着她的伤口,眉眼暗了暗。 “殿下放心,我没事。” 詹霁月瞧着他,脑子里浮现傅熠然说的话。 沈明赫——正是天师府的人! “殿下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天师府了吗?” 沈明赫没想到詹霁月会问这件事,点了点头,“大约五岁起,就在天师府生活。” “那你.....” 可曾见过我。 詹霁月话问到嘴边,停了下来。 转了话头,低声问道:“天师府修习内息功法听闻极为严苛,若你没能完成任务,会受到责罚吗?” 傅熠然那一身的陈年伤疤,看起来不只是战场上留下。 沈明赫闻言笑了起来,目光紧盯着她,那笑容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春雨,沾着春水,极为温和却又像嫉妒哀伤凄凉。 “责罚虽有,但也得到了足够让我珍惜的一切,过往......也已经过去了。” 詹霁月瞧着他的神情,心头莫名涌上一丝悲凉。 还想再问些什么,手掌被一只小手轻轻拉住。 “姐姐。” 颤抖的声音怯懦的从身后响起,詹霁月低头,两个稚嫩的脸庞沾满泪痕印在眼底。 “你们.....会怎么处置我们?要,杀了我们吗?” 金澈和林烽止正好回来,见到这一幕,气的火冒三丈。 “竟然还少了这两个!他们都是一伙的!全都丢到官府让他们送去江南!” 两个孩子顿时哭成一团,浑身都在发抖,不住地往詹霁月身后躲。 “我们不是故意的!她,她不是我们的奶奶!我们也不想......我们,我们爹娘被洪水冲走了,她是邻居奶奶,捡了我们说要带我们过好日子!” “在那个驿站我们等了好久,我饿了她也不给我吃东西,说只有做了事情的人才有资格吃饭!” 金澈才不管这些,大步走过来气呼呼的提起他们的衣襟准备带走。 “我已经因为心软被你们骗了一次,不能再被骗了第二次!第一次的代价是霁月姐姐受伤!我要是再不长记性,霁月姐姐都要被我害死了!” 詹霁月:...... 为什么金澈不长记性,被害死的人是她?! “等一下。” 詹霁月拦住了金澈,拿起帕子仔细擦干净两个孩子的脸,认真比对着他们的容貌,轻声道:“他们和那老妇人的儿子长的并不像。” “就算不像也是江南来的故意博取我们同情想要抢劫的小犯人!丢去官府!” 金澈坚持要把他们带走,詹霁月也不是什么妇人之仁之人,皱眉瞧着他们,点了点头,“跟着我们定是不行,他们好不容易从江南过来,再回去只怕死路一条。” “金澈,将他们送给官府,说清楚他们的身份来历,让官府暂且收留他们,等他们长大自行决定去哪。” 没有动用赈灾款,詹霁月从自己的包裹里拿了几张饼子和一对耳环递到他们手里。 “耳环很小,也不值钱,拿去当铺能卖到五十贯铜板,你们先将它们藏起来,等江南之事平息,你们将它们当了充当路费。” “这些饼子是你们今日的口粮,官府有收容之地,你们看年纪也八岁有余,可以在收容地做一些活计,将你们爹娘的模样尽可能详细的说出来,让画师给你们画出来好用来找人,若你们还有其他亲人在其他地方,也要告知官府。” 詹霁月捂着受伤的地方忍不住咳嗽,两个孩子呆呆的捧着耳环和饼子,忽然眼眶流出眼泪。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过了! “噗通。” 两个小孩艰难的跪在地上,努力的给詹霁月磕了一个头,认真的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被金澈带走的时候,晃了晃沈明赫的衣袖,小声道:“奶奶没有说谎,小雨才一岁刚刚会走路,洪水来的时候他没跑出来,村子里的人后来回去找吃的,找到了他,架起了火......” 后面的话孩子们没有再说,沈明赫和詹霁月对视一眼,神色都变得凝重。 江南——究竟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竟然......已经开始吃人了吗! “殿下,尽快出发!” 不能再拖,詹霁月沉声开口。 沈明赫点头,召集人马,这次没有老妇人和孩子占地方,金澈回到了沈明赫的马车里。 重新出发,所有人身上的软骨散已经失效,为避免再生事端,这次所有人都动作很快。 一路无话,傅熠然眉心一直皱着,脸色发沉,手还时不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霸凛魔瞳盯着隔壁同行的二皇子,心情显然十分不悦。 闫戈感受着沉闷压抑的气息,后背沁出冷汗。 “闫戈。” 森寒的声音传过来,闫戈身子僵住,眨着眼看向自己的主子。 傅熠然薄唇微启,幽幽问道:“若是你刚想要告诉别人伤口有多痛,让女子担心你,正好有人打断了你的话,那个人是不是故意为之?” !!! 他听到了什么?! 主子要卖惨? 没搞错吧! 他主子,傅熠然,要卖惨?! 刀口舔血的日子都直接过来了,天师府那一鞭子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也咬牙忍了一声不吭,他现在竟然想要扮柔弱? 闫戈牙齿打颤,半天说不出话。 傅熠然也不想知道他的回答,赫然朝前走,黑色的衣袍随着马儿奔跑旋出一朵花,缰绳在手中打个转,靠近了沈明赫,淡淡的开口,“噬心蛊。” “你们天师府,竟然会对女子下噬心蛊?” 傅熠然容色赫然冷峻,浓眉蹙起,黑眸定定的看向沈明赫,唇边带着嘲弄,“你的身上也有噬心蛊,那图腾颜色都一样,二殿下,你中的蛊毒和她的是一对!” 第130章 傅熠然对上沈明赫,大战一触即发 沈明赫淡淡的朝他看了一眼,神色未变,吐出的话如清风拂面。 “不碍事。” 傅熠然眯了眯眼,魔瞳溢出戾气,轻笑道:“不碍事?噬心蛊乃天师府最毒的蛊毒,一对中了噬心蛊的恋人只要靠近就会心痛难忍,内息渐毁,你们却无人告诉她身中何毒,是想要她的命?” 强大的气息陡然冲来,难以躲避的戾气几乎直冲面门。 沈明赫抬起手,轻轻拂去面上的寒意,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缰绳,指腹若有似无的摩擦着缰绳的中间,轻声道:“我和她并非恋人,她自然无事。” 不是恋人,没有动情,却不代表不会受到噬心蛊的影响! 除非...... 傅熠然掌心萦绕出一缕白烟,缠绕在沈明赫的四周,忽的,收了回来,抬起了眸,霸凛的声音饱含着不可思议,“你竟然......你如今的内息是重新修炼的结果?” “难怪......” 傅熠然漆黑深邃的眼眸倒映出森然的流光,深秋的寒风吹过他们的面颊,嘴角扯开极为凉薄的弧度,“重逢后,你的内息和之前完全不同,根本不是天师府掌门的内法!” “那样清风霁月的人物,你竟然能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傅熠然赫然沉下呼吸,“前几年你分明知晓她和沈淮序那个废物关系匪浅,但是你从未加以制止,甚至暗示我可以去帮一把沈淮序,该不会.....你觉得他是她的良人?” 如今詹霁月觉醒,沈淮序各种算计让人作呕,眼见詹霁月放弃了沈淮序,沈明赫转而撤回了对沈淮序所有的支持,见她开始和自己接触,他便收回了对他的所有限制,任由他在北祁朝堂无法无天,甚至加重对他的支持。 “沈明赫,你究竟将她当成什么?” 傅熠然掌心赫然涌出火苗,神态轻蔑,傲慢邪肆的看着他,魔瞳微眯,眉峰皱的很紧,狂风皱起,掀起了他的黑色长袍,刹那一眼,像是无尽黑海中的狂风怒浪,冷光从他的瞳孔溢出,压迫感瞬间席卷天地,闫戈几乎屏住呼吸,担忧的握住了拳头。 傅熠然挥手,屏蔽了马车后人的五官,等待着沈明赫的回答。 轻薄的云雾从沈明赫的身上溢出逐渐笼罩,混沌间白袍随风起舞掀起梦中阵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他,神情里没有半分畏惧,眼眸里泛起三月桃花吹起般的潋滟温和,轻声道:“她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更是,唯一的月亮。 傅熠然听了这话,冷嗤一声,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强大逼人的内息从身侧绽放,排山倒海的气势猛然冲来,俊朗无双的面容浮出薄怒,冲向了沈明赫。 沈明赫并未躲闪,唇角轻轻扬起,身侧的雾气包裹住了傅熠然的内息,春风化雨间消失于无形。 两股内息相撞,强大的风力直冲面门,詹霁月的马车剧烈摇晃,几匹马惊慌的抬起前蹄。 “沈明赫,本将军从未认你做主。当初你救我一命,我为你实现一个愿望,助你登上宝座,有且只有这一个任务。” “你生来便是皇子,天师府里享尽资源厚待,虽说后来......你我虽生来地位不一,但从来平等!我看中的东西,除非不要否则绝不会让!倘若你想着利用本将军已得到她的心,或者筹谋什么不该筹谋的事,休怪我不念旧情!” 巨大的威压猛然压下,傅熠然身侧涌出无数黑气,霸凛魔瞳泛出血丝,充斥着嗜血。 闫戈神色陡然变化,拽着缰绳迅速靠近傅熠然。 沈明赫抬起手,阻止了闫戈的动作,脸色赫然发白。 “主子!那是二殿下!” 闫戈被雾气隔绝,忍不住开口。 傅熠然冷笑,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白衣之人嘴角流出血线,气势加大不断灌入沈明赫身体。 “主子!” 闫戈亲眼看着沈明赫浑身爆出青筋,忍不住大叫。 遭了遭了! 杀了皇子,北祁是待不住了! 赶紧想个法子跑路吧! 去西鲁还是南疆?这是一个问题! “轰隆!” 天上骤然落下惊雷,沈明赫已经拉住缰绳停在原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气,那淡漠的神色依旧凉薄,仿佛即将死的人不是他! 傅熠然猛地收回了手。 “沈明赫,你的内息只剩下五成不到!” 冷醇磁性的声音从高处落下,压迫着沈明赫的神经,“我不做乘人之危之事!只是,沈明赫,和我抢,你必定没有胜算!” “噼里啪啦!” 沈明赫的身后,忽然冒出一个身影。 青色的衣袍在空中渲出极致的影子,疯了一般捏住手中的利剑,朝着傅熠然刺了过去,沙哑的声音充斥着怒气。 “师兄从未和你争夺!自始至终,他都只想守着他的妹妹,傅熠然你这个杂碎,师兄肯助你是你修了十辈子的功德,不要给脸不要脸!” 迎面冲来的剑意极为熟悉,傅熠然眉心一蹙,双手同时抬起,黑色的雾气升腾,猛地朝来人冲了过去。 “云雾,退下!” 沈明赫温和的面容终于崩坏,手指缠在一起合成结印,白色的影子朝着天空袭击,击落了冲上去的身影。 “轰隆!” 傅熠然黑色的雾气撞击在树上,树干应声折断,发出轰鸣声。 詹霁月敏锐的察觉到杀气,掀开车帘,强大的风力掀起黄沙迷了她的眼睛。 “傅熠然,你很有能力,当初只是凭着几本书你就能赶上云雾一样的水平,霁月认可你,老安平侯也愿意帮你,你在军营从未以天师府门人自居我欣赏你的骨气。现在我愿意帮你,我目前也不能死,噬心蛊一对不可靠近却生命相连,我若死了她也难以存活!我容许你的挑衅,但你也要让我看到你的能力,你若不能让我满意,我不介意换一个妹夫!” 沈明赫望着傅熠然沉下去的脸,露出一抹笑。 他的唇上溢出几条猩红的血迹,声音化为靡靡之音,仿若仙人堕魔引人沉沦,声线力气不足却带着令人恶寒的笑意。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的! 第131章 傅熠然目光灼灼看向闫戈,闫戈都不好意思了 燕州和扬州同行的路有相当长的一段,被江南流民劫持事件耽误了一会,再加快行程紧赶慢赶到了晌午他们也刚刚到即将分别的地方。 一路,傅熠然和沈明赫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林烽止不明所以的被夹在中间,左右纷纷透出戾气,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那什么,主子....您饿了吗?” 收到林烽止求助的目光,闫戈勉强找了一个话题。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他看向身侧,呼吸差点停住。 那骑着马的男人浑身笼罩着冰寒,浓眉紧蹙,眉宇间的折痕已经深到了可以容纳一条小川的地步,浑身散着冷气,瞳孔下像是压抑着什么怒气,掌心揉捏着扳指,“啪嗒”一声——碎了! “闫戈。” 地狱里冒出来的声音听的闫戈浑身发抖,机械般的回头,硬着头皮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我在呢!” 傅熠然听着他故作可爱的声音,眸色骤然一冷,闫戈赶忙捂住嘴,咳嗽两声重新回道:“属下在!” 这一次,中气十足! 傅熠然满意的收回寒气,眯着眼幽幽的问道:“你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他? 谁? 闫戈脸上刚冒出问号,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神情一凛,脑子这辈子没有动这么快过,眼睛直勾勾火辣辣的盯着那白色的身影,如梦初醒。 哦,二皇子! 什么事几分可信? 闫戈看着自家主子冰冷的脸,咽了咽口水,猛地看向身后的马车——哦,关于大小姐的事。 “八分。” 嘴皮子迅速回话,闫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究竟谁想要在这做生死时速的阅读理解啊? “八分.....吗?” 傅熠然魔瞳扫了闫戈一眼,眼底全然是不屑。 闫戈打了个哆嗦,傅熠然自己却沉思起来。 诚然,这段时日以来沈明赫从没有干预过他和詹霁月接触。 甚至,他有创造条件让他们接触! 从他知道沈明赫和詹霁月的关系的时候,便已经隐隐表现了对沈明赫的敌意。 但是沈明赫从未在意,依旧什么都告诉他,甚至路上分明知晓他跟在身后,也不曾出手驱赶。 甚至刚刚詹霁月遇刺,沈明赫带走了几乎所有的人,唯独留下了他。 显然——给他机会为詹霁月疗伤! 似乎,沈明赫的确没有和他争抢过半分。 素来狂妄的男人此刻犯了难,他的眉头自从皱起来就没有再抚平过,男女之事上他难以理解沈明赫的行为,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闫戈感受着身侧的温度一再降低,又瞧着傅熠然一副完全不能理解想通的模样,小小的问了一句,“属下记得二皇子乃天师府排名第一的高手,甚至当今国师都不是他的对手,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就亲手砍下了掌门的头颅。” “主子您武功虽然高,可真论起来这些年和二皇子不相上下,为何方才您还没有使出全力,二皇子就被压制成那个样子?” “而且属下瞧着,他似乎筋脉有损,并未修补好!” 自认为条理清晰的将所有的问题抛出来之后,闫戈结合了傅熠然和沈明赫干架时候的对话,默默地道:“一个愿意为对方放弃全部内息毁了筋脉重新修炼的人,他真的只是对大小姐是兄妹之情吗?” “会不会因为噬心蛊暂时无法解开,限制了二殿下和大小姐的接触?为了靠近大小姐不伤害到她,二殿下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若是有一天解开了噬心蛊,他有了同等追求大小姐的权利,他还愿意守在她的身后看您成为他的妹夫吗?” 几句话,解开了傅熠然的疑惑! 就是这样! “闫戈,从未发现你竟有如此才华。” 傅熠然魔瞳掠过粲然的光,眼神灼灼,几乎要将闫戈烧尽。 “别....”这么看着我! 会害羞! 会害怕! 闫戈抱住了瑟瑟发抖的自己,只感觉到一直压着自己的威压忽然散开,温度回归到了正常,黑色的衣袍垂落在马背上,只听自家主子轻蔑霸凛的开口。 “不管他因为任何原因不得不放弃和本将军争夺,大小姐只能是本将军的所有物!想和我争,也要有这个本事!” “既然失了先机,本将军又岂会给他和我站在同等水平线与我争抢的机会?” 看来,是想通了! 闫戈轻轻叹了口气,又添了一句,“不过,听二殿下方才的意思,他似乎早早就知道您在天师府学过东西!” 他们以为,沈明赫的视角里与傅熠然的第一次见面就是那个战场,随手救下奄奄一息的他,和他成了盟友。 傅熠然眯了眯眼,面上掠过一丝不悦,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冷声道:“以他的个性,不会因为与我师出同门而出手搭救。” “天师府对我而言......闫戈,有朝一日,我会带着你亲手将天师府覆灭,哪怕沈明赫亲自相救,也不行!” 言语间,傅熠然眸中泛出寒芒,闫戈身子一颤,几乎不可控制的想起和傅熠然一起在天师府的那三年! 扒皮抽筋......悬崖之下与狼夺食......还有那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在他眼前变成人彘....... 过往种种,几幅画面足以让他神魂俱颤! 正了正神色,闫戈敛了脸上所有的神情,沉声回道。 “是!” 与此同时,云雾被提到马背上,沈明赫捂着胸口一言不发,身上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烈。 “您为何不让我杀了他!他分明故意在试探您的内息!那个狼崽子,师叔培养出的杀人魔,必定不安好心!” 沈明赫轻轻制止了他的话,目光掠过林烽止落在傅熠然的身上,温声道:“他没有你说的那么狠。” “怎么没有那么狠!您别忘了,他可曾为了功劳,不顾投降的西鲁将军命人屠城!” 云雾嫌恶的开口,又心疼的扶住沈明赫,压住了眼底的情绪,一字一句问道:“您是为了詹大小姐吗?” “因为,您觉得只有他傅熠然能保护她?” 沈明赫抓着缰绳,身子踉跄,目光望向马车和傅熠然,轻声道:“不全是。” “傅熠然和霁月,同样的骄傲和不屈不挠,我总会在他身上看见霁月的影子,他们或许是同一类人!” “我只是想尽可能的为她找到最合适的郎君,哪怕有朝一日她想起小时候所有在天师府内发生的事,也可以......护她一生!” 第132章 即将到达燕州,但谁都没有动 “护她.....一生吗?” 那是不是......他也可以? 如果沈明赫只有这一个要求,那为何,成全他的人不是自己? 云雾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闭上眼,翻身而下,恭敬道:“属下知道了!” “师叔正在等我,恭送师兄。” 单膝跪地,云雾虔诚的行了一个礼。 秋竹隔着窗户扫到了他的身影,诧异的朝詹霁月道:“小姐小姐!奴婢看到一个好好看的男子!他什么时候来的,似乎不是我们的人!” 男子? 让秋竹都觉得好看的男子? 詹霁月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过去。 放眼看去,地上跪着的男人忽然抬头,朝她露出一抹笑。 “云....师兄?” 詹霁月捂着头,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探出身子还想看的更清楚些,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想不起来! 她依旧想不起来! 看来,等江南水灾过去,她有必要去一趟天师府! “轰隆隆。” 天空忽然笼罩乌云,强烈的水汽朝着鼻子涌来,詹霁月眼角跳了跳,和傅熠然对视一眼,同时拿起了雨具。 “哗啦啦!” 大雨倾盆而下,几把雨具撑开,空气中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味。 “什么时辰了?” 詹霁月眸色沉了下去,轻声问道。 秋竹望着外面盘算了一会,小声回道:“晌午已过。” 这么说——快到下午了! “林大人,距离燕州还有多远?” 詹霁月心神不宁,朝最熟悉路况的林烽止问道。 林烽止思考了一会,回道:“至少还需要在三个时辰才能到!” 詹霁月摇头,“不行!太慢了!” 扬州堤坝毁坏的速度非常快,洪水将会很快灌溉,燕州地势低下,天灾面前不能抵挡万分之一! “秋竹,你留在这里看管这些东西!” “王一,你进来马车,马留给我,留下保护秋竹!” 詹霁月紧抿着唇,望着窗外的天气迅速下达指令,秋竹着急的看着她,话到了嘴边,咽了下去,重重的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保护好这些东西!” 詹霁月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把掀开了车帘,踏着马车的前板冲向王一的马。 黑影交替的瞬间,王一冲进了马车里,詹霁月刚刚抓住缰绳,腰上落下一双手。 “怎么,自己受的伤不顾,上赶着找死?” 冰冷的声音沉沉的从头顶落下,詹霁月顾不得和他争吵,抓紧了他的衣袍,低声道:“来不及了!必须尽快赶到燕州!” 需要挣脱马车的束缚,尽快骑马疏散人群! 傅熠然盯着她的侧脸,眸光一紧,赫然扬手,黑色的衣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双手掰开她手心里握住的缰绳,幽幽道:“坐好!” 凛冽的寒风陡然从面上掠过,骤雨打在脸上比冰雹还要猛烈,疼的厉害,詹霁月一声没吭,沉默又顺从的松开手,抓住了他的衣袍,挡住了自己的伤口。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骑过马,比起她来,傅熠然显然比她更快! 马匹疯狂的朝前奔跑,林烽止紧随其后,詹霁月的眼睛被雨水糊住,心底焦躁,努力平息情绪,望向前方。 雨水带着凉意,后背却贴着滚烫的触感,哪怕她没有仔细感受,也能察觉到那透过衣裳传过来的安全感。 虽然冷,但是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 傅熠然垂眸盯着她紧绷的脸,眸光微闪,狠狠踹了一下马腹,加快了速度。 一缕缕的墨发随风缠绕在他的手臂上,詹霁月感受着从他们中间灌进去的风,抿了抿唇,身子向后靠了靠,贴上了他的胸口。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傅熠然眉尖微挑,唇角翘了翘,掌心扬起一层内息,向后挥了挥,一股暖意涌来,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鼻尖若有似无的传来血腥味,詹霁月眯了眯眼,狐疑的捂住自己的伤口。 她的伤口——没有裂开。 那这血腥味...... 头稍微侧了一点,朝着他的方向嗅了嗅,血腥味转瞬即逝,但确实不会闻错。 傅熠然——受伤? 抬起头,迎着细雨,她看向傅熠然,勉强看清他的侧脸。 察觉到她的注视,傅熠然低下头,魔瞳紧盯着她,瞳孔下溢出些许炽热,戏谑道:“怎么,担心我?” 显然,他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气味。 詹霁月皱了皱眉,想问他何时受的伤,但又想到如今他们的关系并非有多亲密,甚至这人一直在吃豆腐,默默地转回头,没有再问。 傅熠然显然也并不想和她解释,目光沉沉的从她胸口的那朵莲花刺青掠过,什么也没再说,墨发在雨天带着湿气飞扬,下颌线紧绷紧抿着唇,眉宇间染上威严,内息上涌,强行止住喉咙的腥味,带着詹霁月冲向燕州。 闫戈紧随其后,努力带着马车追赶他们的脚步,心里很想跟上自家主子,但是他很清楚想要救燕州的人,林烽止比他更有用! 虽说保持着一段距离,但他看的清楚傅熠然和詹霁月之间的互动。 动用自己最强大的听觉,没再听到詹霁月问话,心底隐隐替自家主子难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傅熠然对詹霁月的偏执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若是詹霁月能关心他一句,哪怕一句,主子或许心里也能舒坦一些。 可惜......主子性格实在太霸道,太强势,詹霁月同样骄傲,两个骄傲的人凑在一起,若没有人从中调节让他们坦诚,恐怕只会水火不相容! “何苦!” 闫戈忍不住叹息。 目光盯着傅熠然的后背,眸光沉了下去。 主子似乎——受伤了! “二殿下,霁月姐姐和大将军这是怎么了,怎么跑的这么快?” 金澈听到了动静,赶忙探出头,只远远看到一个背影。 沈明赫轻声叹息,温声道:“耽误了时辰,距离燕州还有一段距离,霁月想要救人。” “我瞧着大将军骑马速度虽然快,但是姿势可不好看,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威武!” 金澈最在意样貌,瞅着傅熠然的背影,撇了撇嘴。 听了这话,沈明赫却没有回应,他深深地看着傅熠然的方向,唇角扬了扬。 试探他内息的那一刻,傅熠然用了全力,在关键时刻,他收了力气。 内息的反噬比释放强过两倍,他此刻恐怕身负重伤! “轰隆隆!” 倾盆大雨忽然停下,几乎没有一点预兆。 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同时看向天空。 风,停歇;四周,寂静;乌云,厚重;一切都显得这么不同寻常! “彩虹!” 秋竹惊喜的指着天边,金澈抬起头看过去。 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詹霁月和傅熠然已经骑到了山顶,再有一炷香便可到达燕州地界! 但,他们没有再动! 第133章 詹霁月,值得吗? 暴雨之下,彩虹染血,这是——不祥之兆! “噼里啪啦!” “嘭!” 脚下忽然响起一声,炸开了山! 詹霁月低头看去,天崩地裂,最远处的白色堤坝猛然塌陷,黄色的洪水喷涌而出,矮小的村庄顷刻间淹没! 这份绝望之感,像极了前世她亲眼看见的定安侯府的覆灭! 前世那本子上记录下来的轻飘飘的死伤惨重,数百人丧命于此,就这样具象化的出现在眼前! 生命,在她的眼前消失! “不要!” “堤坝崩塌!再过不久,等洪水过来,这个村庄要毁了!” 詹霁月猩红了眼,抓紧缰绳,再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猛地踹了一下马腹,冲了下去。 “詹霁月!” 傅熠然拧眉,试图阻止詹霁月。 危险! “傅熠然,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我们本可以救他们!” 詹霁月握住他的手,猛地用力,“帮我!” 手指交握,柔弱无骨的手就在他的手心,主动贴着他。 魔神一般的面容微怔,双瞳盯着他们的手,薄唇张扬的咧出狂妄的弧度,手指伸开,粗粝的掌心与她的手掌贴合,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手指缝隙插入,猛地合上。 十指相扣! 心情刹那舒爽,体内内息疯狂叫嚣,一口血涌上喉咙,双眸阖上,强行调整,眉梢上扬,赫然搂住她的腰,一脚踏在马上,衣袍在空中飞扬“飒飒”作响,脚步悬浮在空中,下瞬,越过山川,骑马需要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缩短到了半个时辰! “洪水即将淹没,烦请村长疏散人群!” 找到了村长,詹霁月抓住村长的肩膀,跟着他一起让屋内的人出来。 那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已经听见,空气中已经有着非同寻常的味道,村民们吵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去高处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大人全都爬去屋顶!” “这些孩子......交给我!” 詹霁月沉声开口,给他们指明方向,目光望向最高的树。 “爬上去!” 抱起一个孩子,詹霁月让她踩着自己的肩膀爬上树。 山顶肯定是来不及了! 此处有高树,远比屋顶要高,这些孩子上了树顶,能多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詹霁月蹲在了地面,神情平淡却刚毅。 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下,身边的大人已经自顾逃命,没有人管他们。 “小哥哥......” 胆子小的孩子顿时嚎啕大哭,一只手落在脑袋上,抬起头,对上一双柔情的眸子。 “别怕!上来!抱紧树干,你们一定能活下去!” 詹霁月的声音像是春日里的太阳,温暖的驱散了心中的恐惧,几个孩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小心翼翼的扶着詹霁月的肩膀,一脚踩了上去。 一个接着一个,她始终平稳的蹲在地上,额头已经传来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在发抖。 “值得吗?” 傅熠然眯着眼看着她胸口渗透出的血迹,眸光微暗。 詹霁月望向他,一字一句,“值得!” “傅熠然,他们恐怕需要官府的帮助,不可能一直呆在这!能不能请你去一次县衙,等洪水淹没,过来救援!” 傅熠然盯着她的侧脸,她已经继续抱着一个孩子,让他们踩着自己的肩膀求生。 当年那个傲气的娇小姐,身上不肯沾着一点土的定安侯府嫡女,如今已经可以浑身泥泞,只为让这些孩子活命! 傅熠然心尖仿佛被点击,密密麻麻的触感传遍全身,浓眉挑起,面上掠过戏谑,狭长的眼眸浮上一层黑雾,让人辨不清他的情绪。 “为了别人,竟要牺牲自己?以你的速度,洪水来了自己就要搭进去!” “詹霁月,你去官府,这件事,我来。” 低低的声音从身侧响起,詹霁月没听清,偏头看向他。 那黑色的身影已经弯腰,抱住了两个孩子,跃上了枝头。 心陡然颤了一下,詹霁月说不清心底升腾的是什么情绪,怔怔的看着他抱着孩子安置,眼眶泛红,点了点头。 抬起脚步冲向村庄的外面,寒凉的风吹过脸颊,她的双腿已经跑到没有力气,脚步一歪,重重跌在了地上。 胸口渗出浓郁的血腥气,她的浑身开始抽搐,她看着自己的双腿,艰难的喘息。 身体——到了极限! 不行,她不能停在这! 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詹霁月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修习内息,不能像傅熠然那样施展轻功救人! 难道,她连这点作用都没有吗? 脑海浮现前世定安侯府满门抄斩血淋淋的画面,透过昏暗摇曳的枝丫纠缠的黑影,她似乎看见了那一个个为她而死的人,那被她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将士们,他们多少乡亲就在这场江南水灾中丧生! 如今她有机会可以救人,怎么能停在这里! “詹大小姐!” 林烽止的声音就像乐器那样清脆悦耳,詹霁月猛地抬头,双目中的璀璨让林烽止怔在原地。 “马!” 詹霁月抓住马匹的双腿,颤抖的站起来,朝林烽止沙哑道:“官府!救人!” 这个村庄在整个燕州最低势,县衙在山头修建的高处,完全可以避开这次的洪水! 她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些衙役不要动,等到洪水平息,去救那些在屋顶在树枝上脱力的人! “詹大小姐,得罪!” 林烽止听出了她的意思,目光望向她所在的地方,伸手要拉她上马。 “不!你去官府!我接着救人!” 这里已经危在旦夕,她的能力有限,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她要留下! 林烽止深深地看着她,双手叠放行了最大的礼,随即转身,拉着缰绳猛地冲向前方。 ...... “哗啦啦!” 顷刻,整个村庄被洪水淹没。 绝望的气息充斥在每个角落,山顶,詹霁月怀里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跌坐在地上,失神的看着山脚。 身旁,凛冽的气息袭来,傅熠然赫然坐在她的身边,一腿伸直一腿弯曲,已然湿透的黑色锦袍随意的丢在一旁,诡谲的双眸泛着乌黑的光,升起蔼蔼雾色,吐出的声音透着来自地狱般引人沉沦的吸引力。 “高兴吗?” 詹霁月目光眺望着村庄点燃的篝火,通红的光印在她的眼底,一双眸子被照的熠熠生辉。 唇角一点点扬起,绽开极为灿烂的弧度,点了点头,“嗯。” 高兴! 她们救下了所有人,甚至婴孩都没有受伤,这样改变前世结局的画面,怎么能说不高兴! 第134章 胖乎乎的娃娃朝傅熠然伸手,要抱抱 雨过天晴,深山里漫下绵绵细雨,那是气温骤降化下的雾。 詹霁月哄着怀里的孩子,注视着山下的情况,穿着捕快衣裳的官兵纷纷赶来,划着小船,一个个接下树上的孩子。 “这小船来的及时,若是没有船只,捕快想要救人也难以行动。” 詹霁月忍不住开口赞叹,林烽止骑着马停在他们身后,恭敬道:“洪水刚刚稳定,就有一群人送来上百只船只,听闻和第一楼有关。” 第一楼? 王一王二所在的武林组织? 詹霁月面上露出诧异。 那样一个只认钱财的地方,竟然会对燕州这样关心? “他们没有提要求吗?” 詹霁月轻声问道。 林烽止摇头,“不曾。” “那些人只说奉东主之命帮助江南,扬州堤坝崩塌洪水倾泻而下,想必地势低矮的城池都会成为湖泊,船只是最好的救援之物,所以花了一些时间买空了附近的船只,全都送了过来。” “燕州只是其中之一,不少船只都送去了江南知府的手里,江南知府已经命人划船在扬州附近搜找还活着的人!” 停顿了一会,林烽止又道:“二殿下他们途径燕州附近,已经将洪水的事情尽可能的宣扬,兖州堤坝防住了洪水,周遭几个村庄都已经提前转移,损伤降到了最低!这个孩子的爹娘也已经平安无事,拜托我替他们向您道谢!” 林烽止难得露出笑容,贝壳一般的牙齿一晃而过,小心的从詹霁月怀里接过孩子,目光望向山下,瞧着詹霁月恬静的侧脸,眼底溢出赞叹。 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今日在树林里看见的画面,本以为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为了百姓的安危在树林里跑到精疲力尽,身上渗透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袍,发冠散落,面容狼狈,满面泪痕,那般模样在他眼底却美的令人心惊动魄! “燕州县令已经开仓放粮,正因为提前准备,储备粮应该可以度过至少三日,等朝廷赈灾款下来,燕州就能彻底平安。” “这一切,都归功于詹大小姐和大将军!林烽止替燕州乡亲多谢两位!” 林烽止小时候在燕州长大,对燕州的感情同等于扬州,虽说并不认识这个村庄的人,可他心底依旧震撼。 傅熠然魔瞳阖上,没有回应,詹霁月朝他微微点头,算是接了他的谢意。 “燕州是江南最偏的城,保住燕州并不等于事情结束,还需要尽快赶去扬州!林大人,烦请你将这孩子送去给他爹娘,我们去燕州和扬州交界处与你汇合。” 如今只有林烽止有马,这些跑腿的活只能交给他。 林烽止含着笑点头,抱着孩子准备离开,孩子一双粉嫩嫩白胖胖的小手忽然抓住詹霁月的衣袖不松开,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咧开嘴朝詹霁月直乐。 孩子一笑,詹霁月心都化了,软和了神情,弯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小家伙,祝你日后平安喜乐,圆满一生。” “哇哇~” 小宝宝张嘴像个小猫儿一样叫唤了几声,歪着头,手指塞进嘴里,直勾勾的盯着傅熠然。 傅熠然缓缓睁开眼,朝他看去。 “抱~” 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却清晰的表达了对那个男人的喜欢。 傅熠然眉尖一挑,魔魅的瞳孔掠过一丝柔情,很快又被压了下去,挥了挥手,强大的气息涌来,推动了林烽止的衣袍。 “詹大小姐,大将军,我等先行一步!” 林烽止感觉到了傅熠然的意思,护着孩子向后退了两步,朝詹霁月点头致意,小心的上马。 马蹄声越来越远,詹霁月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面上闪过怅然若失。 炙热的气息涌到身后,詹霁月偏头,一双手将她拥住,被雨水浇灌过的寒气顺着脖子传来,坚硬的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傅熠然幽幽的开口,“喜欢孩子?” 詹霁月眸光微闪,眉宇都沉了下去,点了点头。 宽大的手掌忽然覆在了她的小腹上,吓的詹霁月一激灵,下一刻,耳边传来霸凛的笑声,“喜欢,我可以送你。” “一个当做宝,七个八个不嫌多,只要你愿意,我可一夜七次,包你满意。” 暧昧的语调喷洒在她的脖子上,湿气随着滚烫的吻落下,詹霁月浑身僵硬,试图掰开他的手,挣脱离开。 傅熠然不肯收手,嗅着她的体香,眼底溢出戏谑,胳膊越发收紧。 “方才,为什么不抱那个孩子?” 实在挣脱不掉,一脚狠狠踩在他的靴子上,詹霁月红着脸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抿着唇望着他的神色复杂。 这人,吃豆腐没完! 可如果不是他帮忙,燕州不会平安无事! “抱?” 脚背被她踩的通红,詹霁月丝毫没有收力,傅熠然面上却也没有露出怒气,幽幽的重复了那个字,披上黑色的衣袍,站在阴影下,脸上情绪不明,薄唇结了一层浅浅的白霜,抿成一条线,神情顿时阴沉。 詹霁月等着他的答案,傅熠然瞧着她,忽然绽开一抹自嘲的笑,霸凛魅惑的魔瞳浮出邪气,漆黑的瞳孔像是千年的黑谭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淡淡的吐出声音。 “我这样满身杀气满手鲜血的人,莫说抱他,恐怕一靠近,他就会怕的大哭。” 猛然靠近,他身上的黑袍被风吹的发出响声,目光深深的看着她,露出恶魔一般的笑容,“你可知在边境,傅熠然的名字和恶鬼挂钩。” “小儿啼哭,只需提起我,便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所有人对他的恐惧,已经深到了骨子里! 詹霁月震惊的看着他,几乎被他的表情刺痛。 眯了眯眼,眉头皱了起来,大步向前,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后背。 唇瓣凑到他的耳边,詹霁月轻声道:“傅熠然,若没有你,北祁难有安宁之日。” “祖父之后,守护北祁的人是你!你的双手沾满的不是鲜血,是所有北祁百姓的安稳和希望,那孩子尚在襁褓,他双目清澈最能洞察人心,他喜欢你,你如何知晓抱着他,他一定会哭?” “任何事,唯有做过,才知道结局如何!” 第135章 关心的话脱口而出,傅熠然表示很受用 她很感激傅熠然,哪怕她和他之间有无数私人恩怨,但前世今生她都十分清楚,若没有傅熠然,整个北祁早已被西鲁和南疆吞没! 他的手上沾满鲜血,但他,用杀心守住了国门! 傅熠然心神微怔,深深地看着她的脸,皱了皱眉,忽然俯身,手掌搂住了她的后背,两个人抱在一起。 凑到她的耳边,唇角缓缓下滑,贴上了她的耳垂,张开口,齿尖轻轻咬了一口,幽幽道:“大小姐,你似乎忘了重逢后第一次见我时那如临大敌差点站不住脚的模样。” “看我一眼,你怕到这个地步,如今倒是觉得孩童不会怕我?嗯?” 侵略的气息霎时上涌,傅熠然勾住了她的脖子,毒蛇一般吐着信子,缓声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结果。大小姐,聘礼已经送去定安侯府,三媒六聘一应俱全,你也该嫁了!” 凛冽的声音重新提起这件事,詹霁月心神一震。 “傅熠然,你根本就不想向我复仇。” 被提起重生后那天见到他时候的场景,詹霁月面容露出窘迫,听着他后面的话,神情忽然又变了几分。 “你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想要向我寻仇,这些我都能理解,你想要娶我,想要磋磨我,想要为自己报仇,这也是正常的想法。” “可是,你似乎......和我纠缠在一起,真正的意思并不是这个!” 她很难说清楚心底的感觉,傅熠然似乎对她太好了,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懂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记恨自己,可又那么帮自己,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也没那么自恋,觉得他心悦自己! “今日真的很感谢你愿意帮我救下燕州百姓,你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要你提,我愿意给!” 深吸口气,詹霁月下了决心,“不必用那些古怪的招数,倘若你想报复我,哪怕我不嫁给你我也任由你磋磨,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有,我就交给你!” “你说我永远是你的所有物,我如今可以自己和二殿下合作不必借用你的力量,但也不曾见你为此发怒,傅熠然,其实我并不懂你,只希望你自己能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詹霁月一番话说的十足十的诚心,傅熠然的手却松了许多。 面上划过一丝茫然,浓眉挑起眉心露出川字,深深地看着她,唇角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话。 抬起眼眸,目光打量着她,视线停留在她的腰上,瞳孔陡然发深,正欲说话,詹霁月已经朝他伸出手。 “你身上有伤,强行用了这么多内息帮燕州百姓,恐怕内里已经亏空。尽快赶去和秋竹汇合,马车里有药,可以尽可能的调理。” 詹霁月面上含着笑,关心的话脱口而出,眼神充满柔和,像是春日里的风径直吹到心底,漫不经心的撩拨平静地湖面,激起涟漪。 傅熠然眯着眼看她,呼吸微凝。 鬼使神差,傅熠然握住了那只纤纤玉手,一黑一红站在山顶,微风拂过他的头发,雅致霸凛的面容灼灼其华,唇角扬了扬,惯来不可一世的神情竟有些松动,乖乖的跟在詹霁月的身后,朝山脚走。 许是燕州得到救援,心情舒爽,他们下山的速度很快,秋竹早早等在交界的驿站,双手环胸焦急的踱步,见着詹霁月和傅熠然过来,面上一喜赶忙冲过来。 一眼看见詹霁月胸口露出的血迹,眼眶当即红了大半。 “小,公子......” 秋竹声音哽咽,死死咬着下唇没敢哭出来。 “主子!” 王一从马车下来,见到二人,面色肃冷,恭敬的跪在地上。 一丝寒气若有似无的压来,王一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傅熠然,身子忽然僵住。 “不....属下.....” 王一话还没说完,秋竹已经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推到了一边,“公子最讨厌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你只是夫人花钱暂时买来的护卫,不用见到公子就下跪!” “公子!您身上都脏了,赶紧换一身衣裳,奴婢哦不小的早就烧好了热水,您和大将军沐浴驱寒,小的想着你们也饿了,去热一热干粮!” 秋竹拉着詹霁月快步走到房间里,干练的将热水倒了进木桶。 王一愣愣的看着秋竹忙乎,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傅熠然,似乎没有人觉得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暗自松了口气。 “大将军,您的房间在这边!” 带领着傅熠然前往一楼的房间,王一倒好了热水在桶里,放下一套换洗的衣裳,退了出去。 热水的雾气盖住了傅熠然和詹霁月的身体,两个人分别在两个房间,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画面。 救下燕州,詹霁月紧绷的情绪缓解一二,靠在木桶里脸上露出疲倦,脑子里却浮现出傅熠然抱着孩子放在树上的情景。 她似乎,没有见过他这样耐心的时候! 心脏有一处跳的厉害,隐隐夹带着陌生的情绪,唇角抿着,意外发现她已经完全不害怕那个男人! 与此同时,傅熠然望着驿站内属于沈明赫的衣袍,眉宇浮现出戾气。 他来时没有带衣服,马车里备下的都是沈明赫的东西! “谁要穿他的衣服!” 浓眉皱起,傅熠然抬起手掌正欲将衣袍轰碎,胸口忽然涌出热流,低头,呕出血来。 “啧,这难道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傅大将军?” 沙哑尖锐的嗓音忽然响起,好不容易赶过来准备见傅熠然的闫戈骤然听见这个声音,面色赫然煞白。 瞳孔赫然放大,冲进房里,握住了佩剑,满身杀气。 “你来做什么?!” 来人在窗外悬着望向他们,发出古怪的桀桀的笑声,幽幽道:“我来做什么?当然是看看我们的叛徒过的如何啊?” “两位师弟,背叛师傅,还在北祁闯下这样的地位,这好日子你们过的舒服吗?” “我只是想和你们叙叙旧,不过瞧着你们似乎受伤不轻的样子!看来,我捡了个大便宜,可以......要你们的性命了!” 第136章 詹霁月握住长剑,扎进了他的脖子 此话出口,刹那房间内的气氛发生巨变。 一股内息肉眼可见的团成球朝着他们冲来,傅熠然赫然抬眸,猛地挥手,推开闫戈,木桶里的水飞溅形成一道水雾瀑布,大地开始晃动,那内息迎上傅熠然顷刻消失,转而狂风骤起,另一道内息朝窗外飞快炸开。 窗外的人脸色陡然煞白,赶忙避开,那掌风直直撞向驿站外的树干。 “轰” 树上的树叶霎时灰飞烟灭。 “主子!” 闫戈抽出佩剑朝着窗外之人袭击而去,剑意形成巨大的飓风吹的整个驿站发出轰鸣声。 那人没想到短短几年间他们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面色露出紧张,心头发出惊惧,脚步缓缓向后退,硬生生接了闫戈那一剑,抬起胳膊,闷哼一声,吐出血来。 只是如此? 闫戈剑眉皱紧,盯着窗外那人的目光越发森寒。 “看来,这些年你们也没有闲着,还跟着师傅拿命训练!” 窗外的人冷笑,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嘲讽的盯着他们,“师傅炼制的丹药能短时间内提升人的内息,能瞬间打通筋脉,让普通人也能修仙,是我们这些人的福音,我们的仙丹!闫戈,傅熠然,你们两个叛徒,吃尽了师傅炼制的丹药,却背叛了师傅,背叛了天师府,现在还想要师傅的丹药,万万不能了!” “傅熠然,瞧着你的病越来越严重,恐怕直到现在都没缓解!师傅告诉过你只要吃了那颗用女子心头血做成的傀儡丹,你就可以恢复七情六欲成为一个正常人,你不但不吃还打翻了炼丹炉,放了悬崖下那些师兄弟,如今可后悔了?” 那人虚幻着面容,笑声极为尖锐。 几乎瞬间,闫戈回忆起在天师府悬崖修炼的那三年,眼底溢出难以压制的惊恐,傅熠然脸色发沉,木桶里的水蒸气盖住他的后背,密密麻麻的伤疤若隐若现。 “吕峰,你自甘堕落食用人血制成的丹药那是你的事,所谓背叛师门不过是我们有良知,见不得你们品尝师兄弟的骨粉!何况你我都清楚,师傅所谓培养,无非是想要更强大的傀儡,若不是主子将师兄弟放了,我们那一夜都会成为师傅嘴里的食物!” 闫戈盯着窗外,吐出他的名字,眼神里已经沁出猩红。 吕峰忽然沉默,悬在空中忽然发出古怪的笑声,当着他们的面又拿出一颗黑色的丹药,大力的放在嘴里,咀嚼吞咽,大声道:“这样的美食,你们不爱吃就给我!傅熠然,闫戈,你二人为了有如今的实力花了不少力气吧!可是只要我吃下这颗药,轻轻松松就能突破比你们更强!” “不过是吃了一些弱者的血肉,将他们的骨头磨成粉融合丹药入口即化,打不过别人成为别人的口粮不是很正常的事?” 吕峰瞳孔扩散,扬起手掌努力聚齐内息,驿站的气温猛地降低,闫戈望向傅熠然,瞧着他满身的戾气,咬着牙叹了口气。 “哗啦。” 吕峰忽然收回手,似笑非笑的瞧着屋内的两个人,目光掠过眼前的树落在隔壁的房内,嘴角流出口水,色眯眯的露出一排牙齿,猥琐的声音充满了恶心,“听闻北祁傅将军无视皇帝诏令私自陪同二皇子去江南赈灾,公然站队,那二皇子.....哦,大师兄!他身为掌门弟子,素来和我们逍遥宗不和,以你的秉性也根本不可能为了他跋山涉水跑这么远!” “你的执念,师傅说的你的欲望之源......那个你重伤昏迷嘴里一直念叨的大小姐,定安侯府的大小姐詹霁月就在江南赈灾的队伍里!我还听说,她就在......隔壁!” “我若是这一掌打在她的身上,想必......她此刻正在沐浴也没有穿衣裳,细皮嫩肉若是吃起来更别有一番滋味!啧啧!” 吕峰说着话,闭上眼像是在认真品味詹霁月的样子,雷霆般的冷嗤在空中炸开,其中轰鸣声令人浑身发颤。 “你找死!” 猛地从浴桶里站起来,水花四溅,白色的衣袍被他拾起披在身上,黑色的衣袍冲向吕峰,漆黑的魔瞳里染上了血色,寒芒流光般从眼底掠过,强大的压迫感陡然压来,一掌下去,狠狠劈中吕峰的天灵盖。 “噗!” “啊!” 尖叫声惊恐的发出来,吕峰赫然吐血,额头裂出一道口子,鲜血如注涌成瀑布。 “傅熠然!你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我不会死的!我有师傅给的丹药!” 吕峰骤然怒起,罡风阵阵,单手冲向傅熠然,同时咧嘴一笑,翻过身狠狠朝詹霁月的房间攻了一掌。 “啪!” 两股内息相撞,空中一圈圈的光波赫然炸开,层层叠叠的褶皱带来飓风在空中吹嚎,整个驿站摇摇欲坠,林烽止和秋竹同时僵住,震惊的朝外面看过去。 “嘭!” 傅熠然凌空冲去,铁臂抓住了吕峰的身子,手掌握成拳,狠狠朝着他的胸口劈了过去。 “大小姐!” 闫戈冷汗淋漓,几乎失声。 吕峰那一掌已经快要到詹霁月的房里。 白色的影子飞了过去,一道身影挡在了詹霁月的窗前,内息几乎贯穿所有阻隔冲向他的胸膛...... “咚!” 重物掉落地面的声音譬如惊雷,詹霁月迅速起身,披好衣裳准备开窗,使劲,一股风牢牢地将窗户堵住,怎么都打不开。 “主子!” 闫戈快步冲了过去,猩红着眼盯着吕峰,提起佩剑砍了下去。 吕峰浑身是血,笑眯眯的抬手,挡住了闫戈的剑,一脚踹在他的腿上。 “别忘了,你的武功还是我教的!怎么对付你,我一清二楚!” 吕峰拼了最后的力气朝闫戈飞扑过去,眼睛直勾勾锁住闫戈的腰间。 那是闫戈的命门! “你是谁!怎么敢跑来官员驿站撒野!我跟你拼了!” 清脆的声音忽然想起,宛如仙籁。 闫戈震惊的抬起头,只见秋竹拿着棍子冲了过来,狠狠打在吕峰的头上。 “唰!” 地上的长剑被一双纤细的手拾起,寒光一闪,一个旋转,吕峰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剑刃已然插进了他的脖子。 第137章 这瞬,詹霁月的心跳忽然加速 “噗!” 鲜血四溅,吕峰跪在地上,浑身抽搐。 “大小姐?!” 闫戈从地上爬起来,见到那手握长剑垂眸淡漠的女人,惊的叫出声。 驿站的四周挂满了晾晒的床幔,白色的纱随着风吹起,幽回诡异,清风徐徐,血腥气在四周弥漫,詹霁月腰间的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余音袅袅,凤眸轻佻的望着地上躺着的男人,靡艳的红唇扬起,一丝阳光从乌云中倾泻而下笼罩在她的身上,刹那妖冶娇媚,神态疏离。 “此人,熟人?” 缓缓收回手中的剑,詹霁月看向闫戈,平静地将剑把放在了闫戈的手里,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姿态竟是完全不像刚杀了一个人。 闫戈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深深地看着她,点了点头,“熟人。” 停顿了一会,又开口道:“仇人!” 这是向詹霁月表明,此人该杀! 詹霁月唇角扬了扬,偏头,看向身后诡秘的黑暗处,轻声道:“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若是那些人想要报仇,可有胜算?” 话音刚落,“唰唰”两声,草丛动了一下,几道身影迅速从树顶掠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逃跑,也得带些礼物走才好。” 詹霁月缓缓弯腰,拾起地上的石头,抬步走到傅熠然面前,塞进他的手里,捏住他的手腕扬起,忽然发狠。 “啪啪!” 沉闷的声音打着弯响了好几次,脊椎断裂的清脆声清晰可闻,闷哼发出,几个人逃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詹霁月心神一颤,低下头,和一双漆黑的眼眸四目相对。 时间霎时静止,闫戈张大嘴震惊的看着他们。 主子和大小姐——未免太默契了! 不过塞了石头罢了,主子就知道用内息打在那几个人的脊椎! 更恐怖的是——主子竟然就这么乖乖的听大小姐的话? 而且...... 闫戈震愣,惊愕的盯着地上倒着的吕峰,顿时倒吸口气。 大小姐竟然能将吕峰一击致命! 吕峰学的武功极为刁钻,想要找到他的死穴,很难! 可大小姐不但找到了,还能带着主子准确找到那几个藏在暗处的人的方位,砸中他们的脊椎! 他知道大小姐小时候练习射箭暗器从来箭无虚发,很有天赋,但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使用,竟然还有这样的准头! “是将军厉害,我只是提供方位。” 似乎瞧出闫戈的疑问,詹霁月淡淡的开口解释,抿了抿唇,压下了心底的惊涛骇浪。 目光落在傅熠然的身上,并没有和他说话,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按住脉搏,眉头皱了皱。 “你原本就有内伤,现在又受到重击,十日内不可再用武功!” 詹霁月盯着傅熠然的脸,忽然伸手,朝秋竹开口道:“银针。” 秋竹迅速从衣袖里翻出银针递给詹霁月,詹霁月没有任何犹豫,刺入了他的太阳穴。 “嘶!” 傅熠然低低的呼痛,詹霁月却没有管他,反而扎的更深。 额头的汗越来越多,傅熠然终究没有继续演下去,沉默的闭上眼,配合詹霁月的调理运息。 过了一会,詹霁月抽出了银针,朝秋竹轻声道:“回去吧。” 秋竹乖巧的点头,朝闫戈瞧了一眼,忽然伸手,像是摸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顶,小声道:“下次有人欺负你,喊姐!姐护着你!” 闫戈:“???” 还没说什么话,秋竹已经蹦蹦跳跳跟着詹霁月一同回去了屋子。 “嘭!” 到了房间,詹霁月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小姐你没事吧!” 秋竹赶忙扶着她,詹霁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望着自己的双手。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闫戈和将军都说了那人是仇人!奴婢亲眼见到他想要对闫戈下死手,小姐这是保护了他们!” “可惜奴婢没有小姐那份勇气和能力,不能替小姐分忧,还要脏了小姐的手!” 秋竹紧紧抱着詹霁月,声音哽咽,“方才实在太危险了,要是那个人对您动手,那可怎么办!现在奴婢可真后怕!” 刚才对闫戈的摆谱等回了房间秋竹瞬间没了,毕竟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亲眼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呼吸都在发抖。 詹霁月闭着眼调解自己的呼吸,摇了摇头。 “那个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没看错的话,那个人身上有黑莲花的图腾! 和傅熠然身上的一模一样! “小姐,那人该死,您千万别后悔!” 秋竹生怕詹霁月害怕歉疚,不住地在她耳边唠叨。 詹霁月清冷的眸子望向已经被打开的窗户,轻轻笑了笑,“我没有害怕,也不会歉疚!” 那内息朝她冲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穿衣裳,亲眼看见那人挡在了她的窗户前面,坠落到地面! 那内息,强大到她的浴桶都在晃动,可以想象若是真的在她的屋内炸开,她就算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那人奔着要杀了她的目的来的,她岂会歉疚自己杀了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前世种种教会了她一件事——妇人之仁,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您为何方才给大将军治疗的时候,什么都不和大将军说?奴婢瞧着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呢!” 秋竹听自家小姐这么说,总算放心,喝干了水壶里的水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明所以的朝詹霁月开口。 詹霁月眸光微闪,深吸口气,低声道:“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听话。” 更没想到,他竟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石头放在他手心的那瞬,她不过想要他砸中他们给个教训,虽然已经看出他们那几个人脊椎便是死穴只要击中就能重伤,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傅熠然竟然就能理解。 还有那忽然紧闭的窗户...... 他为自己挡住了那一击之后,还想要瞒住她,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傅熠然那样的人,她不算了解,可他恐怖的能力她略有耳闻,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更重要的是,方才给他把脉,他的脉搏跳动虚浮却急促,显然情绪经过大起大落! 詹霁月脑中浮现出傅熠然虚弱的脸,心脏忽然跳的厉害。 “小姐!二殿下似乎来了!” 秋竹看着窗外,忽然兴奋的开口。 第138章 大将军,小姐请你过去 二殿下? 他不是应该在扬州,怎么会来这? 整理好衣裳,詹霁月带着秋竹出去,一袭白衣出现在驿站后院,缓缓走向那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面前。 “哦,不是二殿下!那好像.....奴婢看错了!” 秋竹小声的开口,瞧着那穿白衣之人通身的气派,瑟缩了一下脖子。 不像二皇子沈明赫那样的温润公子,那人虽然穿着和二殿下一样的白袍,可浑身充斥着霸凛气息,气势滔天,令人不敢侧目。 詹霁月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盯着那边的男人,抿了抿唇。 那人——是傅熠然! 方才秋竹只顾着救人,根本没注意傅熠然的着装,到了房间定神瞧着外面,还以为是二皇子! “该处置的人都处置好了,小姐我们赶紧出发吧!二殿下还等着呢!” 秋竹垫着脚给詹霁月摆弄了一下发冠,忍不住开口。 在她眼里,跟着温润的二皇子可比跟阴晴不定的傅大将军要安全的多! 詹霁月没有说话,偏头望向已经在马车旁守着的王一和林烽止,迈步走了过去。 “傅将军还有些私事要处理,等他的这段时间预估下扬州的损失。” 詹霁月拿起一根棍子,在地上简单画了几笔,“这里是整个江南疆域,扬州处于上游也是这次水灾的中心,连绵的大雨今日瞧着已经有停歇的征兆,二殿下护送粮食一路出关算时辰应当已经到了扬州地界,外祖和金家定会全力相助,粮食这方面应当没有问题。” “倒是我们这边,殿下将赈灾款的一半交到了我们的手里,燕州已经保住,但粮食恐怕自顾不暇,若是可以的话,踏足扬州之前,我们走偏路去兖州,这里有我娘给我的私产,可以变卖,那里粮食充足提前购买押送扬州以备不时之需!” 詹霁月仔细回忆前世对于这次江南水灾的事,皱了皱眉,“堤坝只有扬州一处崩塌,但泄洪迫在眉睫,需要提前和长江中下流的安庆府取得便利,疏散人群,成为泄洪区。” “只是,如此需要牺牲不少村庄。” 人可以提前离开,但房屋不行。 不少村民的心血要付之一炬! 但这是前世沈淮序做过一遍的事,那时他们经过几天几夜的讨论方才有的结果,应该是解困的上上策! “这里还有这里,需要提前联系,这件事要我们分开行动,林大人,你乃今年新科前三甲,陛下钦定的大臣,你和这些县令沟通,他们能够听从你的建议!尽量将损失降到最小!” 林烽止静静地听着詹霁月的安排,对于牺牲村庄他并没有表现特别的情绪,一双眼盯着地上的江南整片疆域的地图,眼中的高傲清冷出现了波动。 哪怕是他,也不能将江南地图画的如此全面! 詹霁月,一个养在京城深闺里的女子竟然能知道的这样清楚,甚至连水灾途径的村庄都能准确描绘出来,当真不可小看! “这几个村庄......的确是最佳选择,这么短的时间提出解决方案,这些人能有充足的时间疏散,损失能减少六成!甚至还有无数百姓的性命也能保住!詹大小姐,受在下一拜!” 林烽止双手叠在一起,认真的弯腰行礼。 他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几十遍,除了詹霁月给的方案,当真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困之法! 詹霁月颔首,脸颊浮出热气。 这本是前世林烽止和江南知府几天几夜不睡才想出来的法子,如今倒是被她捡了便宜! “小姐!奴婢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刺客似乎回来了!” 秋竹在空中嗅了嗅,紧张的拉住詹霁月的胳膊。 与此同时,闫戈也发现了那些人的踪影,眯着眼拾起长剑在空中狠狠一劈。 “两位师兄!我等没有恶意!只是想将吕峰师兄带回去发落!” 几个人从空中落下,低着头跪在地上,身子打着哆嗦,没敢看他们。 迫人的内息弥漫,黑色的靴子在他们眼前缓缓行动,这群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浑身冒这寒气,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看,看在我们也只是小蝼蚁的份上,两位师兄放过我们吧!带吕峰师兄回去是师傅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 傅熠然从他们身边经过,转个弯,站在了吕峰的身边。 长剑贯穿他的脖子,吕峰早已没了呼吸,骨节分明的手揭开他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森森白骨。 “嘶。” 人群忍不住发出干呕的声音,傅熠然轻蔑的瞧了他们一眼,倨傲的上前,一脚踏在吕峰的后背,无比傲慢,“你们走过的路都是我们曾经努力想要逃离的道路,逍遥宗是什么东西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是不是还要接着为他们牺牲性命由你们自己决定!” “你们若是想要离开,武林中有一个地方会接纳你们!这,就是你们的前人为你们提供的多一条的路!” 傅熠然很少会和无关的人说这么多话,森寒的眸子落在他们游移不定的脸上,脚尖用力,赫然逼出吕峰腹中的丹药,挥手,一层土将那些丹药覆盖,做完这一切,收回脚,傲然道:“滚吧!” 一众人松了口气,赶忙扶起吕峰抬着努力朝树顶飞过去,蹦哒了几下,依旧停留在原地。 习惯性的伸手往怀里放掏出一颗丹药来,一丝寒气涌过来,几个人抬起头朝傅熠然和闫戈冰冷的面上看去,吓的一哆嗦。 “走!” 两个人扛着吕峰,艰难的一步步朝外面走去。 空气再次恢复清新,傅熠然和闫戈收拾好走了出来,迎面林烽止和王一正在收拾马车里的东西,见到他们,恭敬的点头。 “下官和王兄弟准备出发邻县提前打通泄洪通道,王一兄弟武艺高强可保护下官,詹大小姐在兖州有私产要去变卖再加上二殿下给的赈灾款购买粮草,此等一心为百姓之女子实在难得,下官不能护其左右,烦请两位将军护送!” 林烽止贴心的为傅熠然和闫戈找好了陪同詹霁月出发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傅熠然很欣赏林烽止的识时务,颔首,目送他们离开。 “大将军,小姐请您去马车。” 就这么几个人,秋竹一时也忘记了用公子称呼詹霁月,小跑着过来,低着头朝傅熠然开口。 傅熠然眸光微闪,唇角溢出戏谑的弧度,白袍在空中扬起残留的影子,起步的动作飞快! 第139章 半个时辰不见,想我了? 马车的帘子掀开,傅熠然迈步进去,朝里面坐着的人勾唇道,“怎么,半个时辰不见,想我了?” “哗啦!” 话音未落,他的胳膊赫然被一只手拽住,拉到了座位上。 “嘶!” 身上的衣袍被大力的撕下来,药膏的气味传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詹霁月冰凉的手已经贴在了他的身上。 “大小姐,你想谋杀本将军,倒也不必这么明显!” 饶是傅熠然,也没见过上来直接扯衣服抓胸肌上药的! 车内空余药香和呼吸声,詹霁月清冷的眸子只看着他发黑的伤口,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湿哒哒的头发滴落着水珠,傅熠然眯了眯眼,不悦的加重了语调,黑眸幽深,一把攥住了在他胸口揉搓的手,唇角扬起,透出惑人心魂的邪气。 “大小姐,只顾着吃豆腐占便宜,就没想解释一二?” 手腕用力,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粗粝的手掌贴着她的小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薄唇贴近她的耳尖,正欲吐气,詹霁月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面色平静,“你的伤势已经很严重,大将军,若是不想日后受苦,还请自重。” “日后?自重?” 傅熠然刻意将声音压低,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俯身靠近,薄唇在距离她的唇只有一寸距离缓缓开口,温热的呼吸朝着她的睫毛暧昧的倾洒,刹那,整个马车气温高涨。 詹霁月脸颊泛红,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很想将它扭断,奈何没有那个能力,只得深吸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 看在他为自己挡了一次的份上,她不能动手! “需要针灸,等会闫戈和秋竹在外面驾驶马车,你留在车里!那些被我们收编的刺客现在应当保护粮草到了扬州地界,赶去汇合之前将你的伤处理好!” 詹霁月缓缓开口,闫戈和秋竹更是像心有灵犀一般跳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朝前跑,詹霁月从他的怀里挣脱下来,捏住一根银针,扎在了他的手背上。 瞧出她的认真,傅熠然脸色也沉了下去,收回视线,傲气的开口,“不必!我的伤势不严重......” 话音未落,詹霁月的针已经扎了下去。 “嘶。” 傅熠然猛然皱眉,望着她拿出来的黑乎乎的药丸,眯了眯眼,漆黑的眸子十分明显且刻意的看向窗外。 詹霁月手僵了一下,药丸又靠近了他鼻子几分,傅熠然的后脑勺更是十分明显的向后靠了过去,唇瓣紧闭,想要克制都没有办法隐藏他的抗拒。 詹霁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试探的问道:“傅熠然,你......怕吃药?” 所以,他不愿意治疗?! 所以,他身上才会有这么多的伤疤?! 目光打量的落在他的后背,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实在不好意思全部将他的衣袍彻底褪下来,但那些青红不平的疤痕还是露出了冰山一角。 瞳孔跳了跳,她的心尖莫名的升起细微的痛感。 傅熠然迅速反驳,棱骨分明的侧脸染上薄薄的红晕,强撑着冷笑道:“本将军怎么会怕吃药!大小姐未免太小看我!呜!” 趁着他嘴张开的功夫,詹霁月反手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捂住他的嘴,捏住他的嘴唇,一掌顺着他的咽喉往下一滚,“咕咚”一声,傅熠然毫无防备的将药咽了下去。 精巧的小脸凑近去看他的脸色,傅熠然眼中升出薄怒,瞳孔倒映詹霁月的脸,刹那怒气又散了下去,化为无奈还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纵容。 “这药搭配了陈皮,适口性很好,其中包含了很多补血补气的药材,有助于你恢复内息。” 瞧着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詹霁月松开手,朝后退了一步。 手里拿着蜡烛,想了想嫌弃麻烦,拍开傅熠然的手掌,将蜡烛塞了进去,拿出火折子点燃烛心,银针沾了烈酒从火中穿过,毫不犹豫的扎在他的头顶上。 傅熠然嘴角抽了抽,望着手中的蜡烛,差点被气笑。 合着他自己配合某个人扎自己! 马车内气氛顿时融洽,詹霁月瞧着他也算乖孩子,渐渐放松情绪,银针扎入他的胸口,盯着他胸膛的乌青和黑色的莲花,神色沉了下去,像是不经意一般问道:“那人,是你什么人?为何会是仇人?” 傅熠然低眸看着她,忽然笑出声,幽声道:“他是.....师弟。” 停顿了一会,加了一句,“天师府的师弟。” 天师府。 又是天师府! 詹霁月目光一怔,凝视着他的双眸,轻声问道:“你的武功,全部都来自天师府?你,背叛了天师府?” 傅熠然伸手,捏住了她的掌心,指腹在她的掌心刮了刮,唇上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寒气顺着他的气息涌了上来,“准确来说,是天师府逍遥宗。” 瞧着她不解的模样,傅熠然好心解释,“天师府是一整个门派,沈明赫属于掌门一派,其中地位最低下的就是逍遥宗。” “当年我昏倒在天师府门前,为了活下去,藏在天师府的库房每日偷取几个馒头度日,后来无意闯入藏经阁,偷看了几本武功秘籍,根据其中心法修习,勉强也有了内息。” “拜入天师府条件极为严苛,他们的武功秘籍更是不传授外人,哪怕是沈明赫不能学习全部,我将所有武功秘籍全都背了下来,天师府的人怕我日后给他们带来威胁,强行打断我的筋脉让我内息全无,难以学习,更是让我吃了丹药,逼迫我忘记那些心法。在天师府要处置我的时候,师傅挺身而出要我拜入逍遥宗门下。” “本以为他是好心,但最后才发现,那是噩梦的开始!” 傅熠然很少袒露当年那段往事,但在詹霁月面前,心底隐隐藏着其他心思,掠过具体事件,简单的描述曾经受过的苦。 詹霁月手中动作没停,银针扎在他的脖颈,忽然,傅熠然俯身,呕出一口血。 “嘭!” 黑影陡然往下坠,傅熠然重重摔在地上,浑身抽搐。 第140章 马车里的对话 “主子!” 听见动静,闫戈忍不住朝里面叫了一声。 詹霁月扶住他的身子,握住他的脉搏,皱了皱眉,“内息太乱,各种武功心法混杂在一起,需要调节!” “傅熠然,你的底子竟然被亏空到这个地步,天师府究竟给你吃了什么?” 隐约把出很奇怪的脉动,詹霁月声音沉了下去。 重新回到座位上休息,傅熠然合上眼眸,感受着詹霁月的气息,眸底的寒意渐渐淡去,嗤笑道:“吃了什么?” “你可见过腐烂的人肉,脖颈深处流动的深红色的血液,人的眼珠子,完整的心脏?” 微风扬起他的衣摆,墨黑的头发垂在肩上,吐出的声音比冬日的冰还要冷。 詹霁月准备扎针的手僵住,清丽的双眸泛出震惊。 “逍遥宗,就是以人血为药引炼化修炼资质不高的修士的地方!练出来的丹药能重塑骨血,洗涤筋脉,让人练功事半功倍!” 詹霁月手里捏着的银针迟迟不能扎到他的胳膊上,呼吸凉了下去,低声道:“所以你......” 对上詹霁月惊悚的眸子,傅熠然唇角绽开,放肆的笑出声,“大小姐,你不会以为我吃了吧!放心,那些东西,我吃不下!” 缓了口气,傅熠然幽幽道:“只不过,我差点成为了被炼化的那个人。” 四周霎时弥漫着死寂,詹霁月眸光闪了闪,定定的看着他,“不会。” “你不会是那个被炼化的人。” 哪怕没有内息,傅熠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 他的武学天赋哪怕是祖父都觉得极为难得,也因此后来着重提拔,将他养大! 傅熠然倒是没想到詹霁月竟然对他这么有信心,乌黑的魔瞳紧盯着她,唇角愉悦的扬起,嗤笑道:“的确,想要炼化我,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只不过,关在悬崖的那三年,我破坏了不少他们的事,最后偷偷学习了掌门亲传弟子才能会的武功心法,砍断了关着我们的枷锁,放了所有的师兄弟!” 脸色阴了下去,傅熠然幽幽道:“那夜,所有人冲向了师傅的房间,举起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轰隆!” 天空陡然炸开一道惊雷,詹霁月瞳孔赫然放大,马车颠簸,身子一歪,差点摔了下去。 一只手掌牢牢地扣住她的腰,傅熠然略微用力,将她抱到怀里。 “嘶。” 银针顺着他的眼底扎到了太阳穴,傅熠然吃痛唤了一声,松开了手,嘴角扬了扬,啧道:“真狠啊!” 詹霁月却没有和他调笑的心思,拔了刚开始扎进去的银针,盯着针尖上的黑色愣神。 “这些是陈年的毒素,你竟然全都没解?” 她的声音发抖,傅熠然却好似浑然不觉得这些是问题。 “不过一些小问题,不算什么!” 唇角凑近了詹霁月的耳边,戏谑道:“若是觉得不妥,大小姐替我解了便是!” 深吸口气,知晓其中的厉害,詹霁月没有再说什么,点燃了另一根蜡烛固定在马车上,银针放在上面,烧的通红。 “既然你师傅当年已经被你们杀了,为何还有人要刺杀你?”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詹霁月继续聊天,同时也是她极为好奇的一点,“逍遥宗这般黑暗,天师府竟然容得下?” 傅熠然闻言笑了,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你以为,逍遥宗的弟子都是从哪里来?炼化的丹药都是给谁吃?” “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任务,而逍遥宗目的就是为了让天师府留下的师兄弟都能天赋异禀!当初师傅将我留下来,也不过看我根骨不错,想要培养一段时间,等肌肉有弹性成熟好吃再投入炼丹炉中罢了!” “至于你问已经被砍下头颅,为什么还有逍遥宗的存在,为什么还有弟子要向我寻仇.......无非,因为当年出了内鬼,没能顺利杀了他!” 傅熠然声音说的很轻,此刻回忆起当年来,竟然觉得颇有趣味,“提前吃下丹药,能保住半个时辰脖颈断裂,当时为了尽快离开,师兄弟们只是一刀砍下去,没有及时检查就离开,给了他苟延残喘被救出来的时机!” “目前逍遥宗剩下的人,都是当年资质最差的那批人,他们想要靠丹药让自己一飞冲天,宁愿留下博一个前程!吕峰,就是当初即将要被投入炼丹炉的人,如今也是逍遥宗的大师兄了!” 傅熠然唇角溢出讽刺,手掌抚向胸口,情绪竟然异常的平静。 “大小姐,你这医术竟是比鬼医还要好!” 冷醇的声线溢出来,傅熠然戏谑的开口,面上竟然没有一丝痛楚。 詹霁月怔怔的听着熟悉的称呼,惊讶道:“你认识鬼医?” 那是,她的师傅! “逃出天师府后,碰到一个乞丐,随手为我扎了几针,勉强保住了性命,后来强行让我们养着他,一群人躲在山洞里又修炼了半年,直到彻底学会了天师府内门武功心法,我方才带着闫戈回去军营。” 傅熠然轻描淡写的开口,描述的画面虽然少,却足以让詹霁月惊愕。 一群差点被炼化的人身负重伤藏在山洞里,山洞外又有天师府的人搜寻,不但要自己解决温饱问题,还要继续修习武功,其中艰苦唯有他们自己清楚! “后来,你们回去军营,天师府的人没有继续找你们麻烦?” 为何,要等到现在才朝他们动手? 詹霁月话音刚落,一直在外面听着的闫戈神色微动,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这个问题,大小姐还是不要问的好!” 秋竹顿时不满意了,柳眉倒立,没好气道:“为什么?” 闫戈撇了撇嘴,没好气道:“这可涉及到皇室,大小姐知道了没好处!” 傅熠然却没有搭理闫戈的提醒,老神在在的看着詹霁月,浓眉微挑,开口道:“因为,半年后的某一日,天师府掌门嫡传弟子沈明赫,砍下了掌门的头颅!” 第141章 村民轰赶!被嫌弃的一行人 “什么?!” 秋竹震惊的捂住嘴,惊恐的回头,目光却直勾勾的望向闫戈。 一双杏眼四处偷瞄,确定无人,压低声音在闫戈的耳边小声问道:“真的假的?二殿下那么温润的人,竟然会杀人?天师府欸,那可是天师府!北祁自建国以来国师都出自天师府,国运昌盛还是衰败都是国师一句话,二殿下竟然.......” 闫戈得意的挑眉,正想嘲笑秋竹没胆子,就听她兴奋道:“好威武!” 闫戈:...... 威武冒险! “二殿下杀的人是谁?掌门?天师府的掌门是不是二皇子的师傅?天啊!二皇子竟然杀了他的师傅?” “为啥啊!” 秋竹一连串的发出感叹,闫戈都快跟不上她的速度,清秀的小脸忽然凑到他面前,两眼充满了小星星,恳求道:“闫戈将军,说说呗!奴婢想听!” 一缕又一缕的清香铺面,秋竹的樱桃小嘴近在眼前,热气蹭的一下涌到脸上,伸出手指抵住她的额头,没好气的将她推开,“这都是天师府的秘辛,怎么能轻易跟你说!” 闫戈话音刚落,傅熠然已经开口,“听闻那掌门抓了不该抓的人,惹恼了已经走火入魔的沈明赫,众人亲眼所见,沈明赫浑身赤裸,双腿双脚被铁链勒住,举起砍刀,杀了他的师傅。”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毕竟那个时候他们正躲在山洞里苟且偷生。 “后来我们师兄弟几个好奇,特意跑去炼化天师府掌门的地方,闻到了一股很臭的味道,根据我们的经验,那掌门至少死了好几年!最古怪的是,那掌门的头和脖子并不匹配,瞧着不像是一个人!” 闫戈本还想卖个关子,无奈傅熠然嘴快,只能接着傅熠然的话开口。 丢了一个怀疑,秋竹马上上套,“既然天师府的掌门已经死了好多年,为什么要说那时候刚死?而且,还说是二皇子杀的?” 闫戈眼睛里溢出笑意,很是欢喜秋竹的上道,瞥了一眼詹霁月,慢条斯理道:“掌门被发现偷拿了天师府珍藏多年的舍利子,还残害同门谋害逍遥宗弟子,二皇子沈明赫为大义杀了掌门,普度众生乃众生典范,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下一代掌门!” “不过二皇子并没有顺利接任掌门,天师府内势力分布复杂,想要掌门之位的何止二皇子,不少人对逍遥宗的事持怀疑态度,阻碍了二皇子接任。而更重要的是,二皇子天煞孤星命格,影响北祁国运,那些人以这些为理由反而要压制二皇子。” 闫戈说的漫不经心,顺道还添了一些嘲笑,“不过二皇子性情温和,对这些事并没有在意,他只做了一件事......” 闫戈停顿了一下,抿唇道:“将逍遥宗遣散,所有逃跑的弟子无罪,留下的弟子分派到其他门派,逍遥宗所有的罪孽全都放到了掌门的头上,也算保全了天师府。” 詹霁月拔了所有的银针,握住傅熠然的手腕,指腹压在脉搏上仔细把脉,双眸泛着沉思,拔了那些银针,轻声道:“天师府毕竟是北祁信仰人数众多之地,掌门被杀,陛下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傅熠然幽幽的瞧了她一眼,嗤笑道:“陛下?他本就看不惯天师府!民心所向乃是天子之道,天师府凌驾于皇权至上,终有一日会被陛下拖下来!” “沈明赫杀了掌门,他哪怕命格再如何不好也是陛下的儿子,一个皇子能掌握天师府就能将天师府的声望变化成皇权之中,陛下高兴还来不及,能有什么反应?” 反手抓住詹霁月的小手,手掌摩擦着她的手心,傅熠然意味深长道:“不过,沈明赫在天师府举步维艰,其中也不乏有陛下的手笔。” 毕竟,只要掌握天师府的人是他的人就可以,沈明赫毕竟是一个皇子,有了权力对其他皇子和皇帝来说都是一个威胁。 詹霁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脸色沉了下去,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前世皇帝性情大变,增加赋税强抓壮丁,就为了建造摘星阁酒池肉林,服用永生丹,意图长生不老。 “天师府,若是利用的好便是北祁福音,若是利用的不好,便会给百姓带来前所未有的伤害!” 若是整个天师府能教给沈明赫,或许就不会发生前世那些事! “总之正因为掌门死了这件事,在二皇子的帮助下我们这些人不用再躲躲藏藏,这一点还是非常感激二皇子!” 闫戈淡淡的开口,一路疾驰,目光看到猛然冲过来的人群,条件反射的拽住缰绳,“吁!” “你们又是什么人!怎么,想要抢劫?!” 经历过一次难民抢夺,闫戈这次提前警惕,长了记性。 乌泱泱的一群人拿着菜刀挡在他们面前,马车听闻,闫戈将秋竹护在身后,马车内一个人影出现,掀开了车帘。 夜色下,傅熠然拔剑而起,踏着夜色站在马车之上,魔瞳眯了眯,迫人的气势瞬间席卷整片大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你干什么啊!我们又不,不抢你们!” “每日一共就卖三袋大米,你们想要就排队,仗着会武功欺负我们算怎么回事!” 人群忽然暴动,纷纷怒目而视。 詹霁月掀开车帘出来,望向车旁,那是一家其貌不扬的米粮店! “买米?” 闹了一个大乌龙,闫戈脸红了红,收了手,傅熠然显然没见过这种情况,随手一抛,长剑入鞘,眸光眯了眯,盯着还没开的店门,沉声道:“这时候,你们要买米?” “当然了!扬州堤坝毁了你知道不!燕州算是碰见了救星救了那些人,但是房屋全都淹了!我们兖州的米粮都被朝廷征收送去了扬州,我们自己也快揭不开锅了!这些富绅全都藏着粮食,每日只卖三袋米,兖州又不像燕州有很多农户,我们都是经商为生!不早点在这排队,我们再过几天都要饿死!” “你们是从外乡来的吧,难道以为兖州还有的吃?去去去,赶紧走,别挡着我们买米!一点事不懂!” 第142章 霁月,不是有大将军护着吗? 兖州竟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 詹霁月和傅熠然等人对视一眼,沉默的坐回马车。 一路,不少人正背着包裹不断朝米粮店走,其中不乏老人牵着还在揉眼睛没睡醒的孩子。 “奶奶,我饿!” 刚刚学会走路的娃娃啃着手指,乌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向步履蹒跚的老人,沙哑的童音几乎听不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满脸褶子的老人心酸的抹了一把眼泪,从怀中取出极小的窝窝头放到孩子手里,哄着道:“大壮乖,奶奶给你吃好吃的!等到了地方,奶奶买一大袋面粉,回去揉面给我们大壮吃。” 小娃娃重重点头,将手里的窝窝头放进嘴里,嗷嗷大哭,“这是硬的!咬不动!” 秋竹实在看不下去了,征求的望向詹霁月。 詹霁月微微摇头,最后却败给了秋竹的眼神,轻声道:“只能一点点。” 这个时候露富,露粮,便是给自己带来灾祸! 秋竹惊喜的应了一声,小跑的过去,往孩子手里塞了半张饼。 “多谢公子!谢谢公子!这是救我们全家的命啊!” 老人带着孩子说着就要跪下去,秋竹赶紧将她扶起来,差点哭出来,“您这是做什么!不就是半张饼吗!” “这不是半张饼,是救命!自从朝廷每家征收米粮之后,我们家只剩下一袋粮食,原本以为能撑住,可没想到......整整一个月了,我们都没吃一口像样的东西!这窝窝头都藏了半个月!现在一斤粮食要三百贯,甚至还要早点排队不然有钱都买不到!昨日好不容易孩子他爹拿着家里所有的钱买了三斤粮食,结果店家说限购一人只能买一袋,想要抢回去,孩子他爹不肯放手挨了打,现在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那些钱倒是还给我们了,可是一点粮食都不给我们留!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老人忍不住哭出来,望向秋竹身后的马车,慈祥的脸上露出焦急,“你们是从外乡来的吧!你们赶紧走吧!去燕州!那里至少还有吃的!再往后每个城池都这样,你们看着像是还有存粮的样子,若是被坏人盯上,怕是要遭抢!” 老人推着秋竹催着她赶紧走,朝着秋竹的背影鞠躬再三道谢,用身子挡住大壮让他偷偷在怀里把饼吃完,继续踉跄着朝米粮店走。 秋竹上了马车,眼睛通红。 闫戈瞧着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别哭了,我们来不就是救他们的吗!” 马车继续行驶在兖州的道路上,咒骂声哭嚎声求助声此起彼伏,甚至已经有人去挖野草往嘴里放。 放下车帘,詹霁月端坐在阴影里,清冷的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轻轻闭上眼,呼吸霎时变轻。 来兖州之前,她没想过这里竟然是这种场景! 低低的轻笑落在耳里,詹霁月睫毛轻轻颤了颤,睁开眼,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 他的面容诡谲,似乎在嘲笑她连这些画面都受不住。 “大将军似乎并不意外。” 白色的衣袍松松垮垮的落在马车上,那男人邪气的靠在车窗旁,慵懒优雅又率性,詹霁月露出些许不耐,傅熠然动了一下,偏着头,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她,唇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笑意落在眼底化为阴森。 “这不过是个开始,等时间久了,这里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停顿了一下,他忽然凑近詹霁月,朝她的唇上吹了一口气,戏谑道:“你不会以为燕州之前我们在驿站被挟持的老妇人说的是谎话吧。” 真的,会有人吃人! 詹霁月错愕的看向他,目光怔住。 傅熠然彻底笑出声,胸腔都发出震动,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的脑袋上,狠狠揉了揉,眸光轻佻邪肆,“放心,除了我,谁也不能吃了我们的大小姐。” 薄唇赫然靠近,软软的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 棉花糖一般的触感让她心底颤了颤,立刻抬起手,掌心挡住自己的唇,将他推了推,正色道:“这里,不会出现那种情景!” 北祁,还没到人吃人的地步! 傅熠然魔瞳深深地瞧着她,马车外昏暗的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打在她的脸上,乌黑的发丝清爽的束起,红色的衣摆张扬又绚烂,眉头紧皱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年少时的她站在他的面前,逆着光,浑身笼罩着自信发誓一定会让北祁人人安居乐业,成为如她祖父祖母一般的英雄。 “大小姐,你自小锦衣玉食,在富贵窝里呆久了,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这等污泥的生活。江南情况已经如此恶劣,并非你一句不会出现那种场景,就可以杜绝。” 莫说人吃人,便是更残忍的也会出现! 马车摇摇晃晃,他一身白坐在那,一张脸被烛光打的阴森,漆黑的瞳孔下弥漫着凉薄的笑意,唇边噙着自嘲,整个人显得无比邪气阴鸷。 每个字吐出来都让人浑身发冷,那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才有的气场。 詹霁月望着他,忽然想起他提起的天师府的生活。 悬崖那三年,他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 又发生了多少事,才会让他露出这样阴狠又......脆弱的表情! 詹霁月忍不住伸出手,指腹温热的按在他的眉心,轻声道:“傅熠然,以前的我的确不知人间疾苦,但如今的我,早已今时非同往日。” 她的声音足够轻,傅熠然却听的很清楚。 唇角扬了扬,没有多说什么,却显然不信。 他虽然有几年不在她身边,但他已经彻底调查过,他的这位大小姐自老定安侯死后的确消沉过一段时间,被江姨娘和庶妹詹知许压在脚底变得懦弱卑微,也许的确在府中吃了一些苦,可那终究还是定安侯府,一个富贵窝,再吃苦,又能吃多少? 如今她眼前的是真正的生活,最平凡最普通的百姓,生死危机之下,为了活下去,他们会做出多少反人性的事情,她跟本猜不出来! “不过吃人罢了,那老妇人说的我信,这画面我也见过。” 詹霁月不蠢,她看得出来傅熠然眼中的不相信,她的瞳孔散开,眼前浮现前世的点点滴滴。 她怎么会没吃过苦,没见过苦难! 前世在侯府,她被江姨娘和詹知许压着,嫁去王府,被下人压着,她不会忘记将虎符交给沈淮序的那年,她为了能让沈淮序起兵更顺利,想要为他造势,孤身一人前往深山想要替沈淮序收服山匪。 途中和一群百姓一同被山匪劫走,死亡的血腥在她眼前越来越浓烈,西鲁军队打过来,她又是如何从人群中爬出来活着去向沈淮序求救。 可她得到的,是沈淮序坐在轿撵内,漫不经心的下令射箭。 刀山火海之中,为了活命,那些百姓那些山匪又是如何自相残杀,如何耍阴招互相陷害,甚至将她这等妇孺第一个推出去挡在身前。 她最终还是活着回去了王府,她将发生的事通通告诉沈淮序,沈淮序佯装心疼哄了她许久,她以为沈淮序没有看见她所以下令射箭,抱着这样的侥幸毁了自己的一生。 想想当时,她站在最高处,怎么会看不见? “傅熠然,之前在定安侯府,有一次我得罪了姨娘,她趁着父亲陪同祖母去礼佛的半个月,将我悄悄丢去庄子里关了起来。” “没有人来救我,没有人会在意我,为了活下去,我硬生生撞开了柴房的门,浑身是血,跪在地上吃地上的野花野草,最后太饿了,救了我的是地上的泥。” 詹霁月轻轻地开口,说出的话让傅熠然霎时浑身绽出戾气。 这件事,他不曾知晓!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江姨娘怕祖母罚她,在祖母回来前将我接回去,强行灌了汤药洗胃将我折磨到感染风寒,强迫我吃滚烫的食物坏了我的嗓子,然后用参汤吊命,等祖母回来后说我自己不小心着凉,又染了失魂症言行无状口齿不清,自己摔在地上伤了身子。” “祖母已看管不利罚了江姨娘让她跪在门外直到我身体康复,但晚上爹就让人偷偷放了她,而我养了足足三个月嗓子才恢复。” 詹霁月望向傅熠然,眉眼弯弯,“我比你想的更了解苦难。” “我说这里不会有,并不只是因为我们会救他们,也不只是因为朝廷有赈灾款!而是......” 詹霁月眯了眯眼,吐出的声音冷到了冰点,“若是有人犯下违法犯罪之事,杀了便是!” 他们求生,便让他们求生不得。 最终,只会乖乖听话!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若是要看拳头,也要看谁的拳头硬! 傅熠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瞳孔下溢出意外。 墨发随风飞扬,烛光不知何时变成了如血一般的颜色,詹霁月眸光清冷,比起他记忆中骄纵嚣张的模样又多了几分看透人心的凉薄。 “一拳难敌四手,大小姐如何保证自己能赢?” 詹霁月垂眸望向他,语气轻柔,“霁月,不是有大将军护着吗?” 心,猛地跳动。 傅熠然定定的看着她,桀骜的面容透出冷意,唇角紧绷,耳根却渐渐红了起来。 “大小姐倒是利用我利用的坦坦荡荡。” 冷嗤,傅熠然却没有反驳。 魔瞳倒映着她的脸,缓缓地溢出柔情。 “主子!这里偏,我们停在这吧!” 马车外响起闫戈的声音。 “兖州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你们怎么看?管还是不管?” 闫戈和秋竹将马车行驶到安静的地方,等詹霁月和傅熠然下来,商量对策。 “我不曾来过江南,不了解兖州,但江南十个城池每年交给朝廷的赋税都是第一,几乎撑起了北祁户部的半壁江山,区区一个水灾,至于让兖州步入这种境地吗?” 闫戈在车外一直哄着秋竹也没注意马车内的情况,气恼的看着已经成荒地的山头,摸着下巴,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行军打仗他可以,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有钱没粮食,长此以往人都要饿死! “以前在军营就算没有粮草主子也会给银子命人下山去买,偶尔也会抢山匪的粮仓,百姓从来没听说没有米面的!” 闫戈说着说着,眼睛一亮,忽然低头,对上秋竹同样发亮的眼睛。 土匪窝有粮食啊! 抢了发给百姓不就得了! 第143章 来买粮食,结果把自己的粮食全给出去? “嗷!” 傅熠然抬手,石子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闫戈嚎了一嗓子,可怜兮兮的捂着头躲了起来。 “属下开玩笑!开玩笑!还能真的去搅了山匪窝,给兖州找事么!” 秋竹瞧着闫戈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红扑扑的小脸上眨巴着明亮的一双眼,格外水灵。 将帕子还给闫戈,小心翼翼的垫脚,擦了擦他脑袋上的汗。 詹霁月目光和傅熠然对视,眸光闪了闪,沉声道:“兖州,自北祁开国以来以经商为主,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土地,江南水乡富饶之地,水稻种植已传承多年不会轻易放弃。再加上在这次的水灾之中,兖州离扬州最远,受到的影响也最小。” 挖了一把土放在手中捻了捻,詹霁月神情冷漠,幽声道:“这里土壤干燥,至少三天内都没有下过雨,江南水灾对这里应当影响不大。” 闫戈听不明白,一双剑眉紧紧皱在一起,茫然的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会缺少粮食?” 傅熠然忽然嗤笑,墨发不羁的散在肩膀上,白色的衣袍被他穿的邪气,魔魅的面容露出轻蔑,几乎和詹霁月同时开口,“屯粮叫价!” 这是在发灾难财!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其实兖州有粮食,只不过有人故意不卖?这么做不会影响他们的信誉吗?每日这些百姓排队就为了一口粮食苦苦挣扎,甚至大打出手,有粮食不卖不是害人?” 秋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开口。 她心疼方才见过的老人和孩子,那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她道谢的模样让她到现在都难以释怀! “兖州是江南米粮贸易往来最频繁的地方,每年北方也有不少商人过来拿小麦玉米换江南稻米,可以说它应当是江南粮食最多的地方!” 詹霁月感受着秋风,视线落在眼前荒凉的土地上,眯了眯眼,“秋季原本江南要迎来丰收,一场大雨让它们陷入困境,兖州明明没有下雨,地上却已经没有庄稼,足以说明有人提前将稻米毁了,彻底粉碎百姓自给自足的可能。这些人这些行为,都是为了减少粮食产出,减少竞争,加大百姓对粮食的需求,让他们的存粮变的更加重要,以此加大自己的筹码,趁机抬价。” “可是现在粮食已经涨到了足够高的地步,奴婢从未听过一斤米需要几百贯钱!他们为什么还不将粮食放出来?” 秋竹眼睛气的通红,原本百灵鸟一样清脆的声音变的格外沙哑,听起来很是委屈。 詹霁月走过去,轻轻的伸手擦去她眼角往下滚的泪珠,精致的眉眼溢出诡谲的戾气,眼底蒙出冷光,吐出的声音阴沉的厉害,“因为,还不够多。”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些人用这一场灾难赚了往日几十年的钱依旧觉得不够,他们想要的更多! 秋竹被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开双手,紧紧抱住詹霁月,顿时嚎啕大哭。 气氛顿时陷入诡异,闫戈提起腰间的长剑,冷声道:“被林大人控制的那些刺客应该就在不远处等着和我们汇合,属下现在让他们过来,掀了整个兖州的粮仓!谁要是敢不卖粮食,直接捣毁!” “那样没有用,如今江南已经足够乱,若是我们开了头会直接引发暴乱,到时候你想压就再也压不住!” 詹霁月冷静的开口,说出的话让闫戈无法反驳。 “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 闫戈望向马车,那上面还有朝廷的赈灾粮。 “这原本也是留给江南赈灾的,二皇子留了金大人购买的粮草的三分之一给我们,若是用给兖州,也不是不行。” 兖州毕竟也属于江南。 “可原本我们来兖州是为了提前买一些粮食好为扬州的灾情做准备,现在不但买不到粮食还要将赈灾粮分发给兖州......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秋竹哽咽的开口,面上露出挣扎。 她是心疼兖州的百姓,但是扬州已经堤坝损毁,大雨连绵数月,无数村庄被淹没,想必更需要这些粮食救命! “不然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也许还能买到一些粮食!” 闫戈感觉束手无策,迟疑的开口。 詹霁月摇头,“兖州有粮都不卖,可以想象其他地方该是什么情景,燕州虽然被我们救了,但县令已经开仓放粮,想必都难以自保。方才那老妇人已经说过,兖州是江南目前情况最好的地方了,越往南走,灾情越严重,粮食更加紧缺,就算没有商人故意搞鬼发财,也很难有多余的粮食卖给我们!” 当初她选兖州买粮,也是因为兖州是江南粮草贸易中心,存粮该是江南之首! 万万没想到到了这地,却是这样的场景! “赈灾粮是扬州等地的救命粮不能动,兖州有粮草商人几千,我不信撑不起来一座城!” 闫戈和秋竹同时看向詹霁月,犹豫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打不能强迫又不能拿自己的粮食救,该怎么办? 詹霁月沾了土的脸上忽然笑靥如花,偏了偏头,眼眸转了转,扔了手上的土,冷声道:“去城西炒铺!” 那里,是娘给她的嫁妆! 闫戈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询问的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男人。 “主子,跟着吗?” 傅熠然喉咙里应了一声,魔魅的语调轻轻扬起,“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做,我等着她陷入困境求我!区区兖州,不足为惧。” 打起来当然不足为惧,可是现在是赈灾啊! 主子武功厉害计谋厉害什么都厉害,但是又不擅长应对人心! 还等着大小姐求他? 何况,他十分担心一件事——主子惯来强势装逼,现在武功不能用身体这么差商人的事也不懂,还一副什么事都尽在掌握等着大小姐求他的样子,要是大小姐真做不好找他求助他失败了,岂不是很打脸?! 而且,自家主子好像还没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究竟打算追求大小姐还是依旧准备将大小姐娶回家折磨啊? 有一个情窦已开又迷茫却强大的主子,好难搞! 闫戈嘴角抽了抽,想吐槽自家主子又不敢,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傅熠然后面,坐上马车,等秋竹坐好,猛地挥了一下鞭子。 第144章 既要又要,这不是脑残吗 兖州百姓大多去了米粮店,城西倒是一片安静。 入夜时分,詹霁月端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东家!您来了!” 城西炒铺门口,两个伙计听到动静赶忙跑出来,一脸谄媚。 “吁!” 闫戈迅速停下马车,警惕的看着四周,确定安全,恭敬的守在一旁。 掀开车帘,詹霁月从马车缓步下来,朝两个伙计点头示意。 “早就听说东家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马车小的来牵,几位赶紧进屋,掌柜的泡了上好的茶!” 两个伙计殷勤的跑过来,从闫戈手里接过马车的缰绳,驱赶着马匹去了马厩。 秋竹和闫戈对视一眼,小步跟了那两个伙计过去。 马车里毕竟是江南赈灾款,若是除了差错可不得了! 詹霁月和傅熠然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迈腿径直朝屋内走。 “小的见过东家!” 浑浊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子里响起,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灰色的衣袍儒雅的走来,朝詹霁月作揖。 抬起头,目光落在傅熠然身上,神色大惊,强压下嘴角的惊愕,低着头也行了一礼,没敢发出称呼。 “掌柜的不必多礼,想必外祖和我娘已经来信,将铺子转给我的事告知了掌柜的!” 詹霁月无意在这几个人身上耽误太多时间,径直将来意说个明白,“当今二皇子奉旨赈灾,我也想出一份力,原本来兖州是听闻这里受灾情况最轻,粮食储备充足,想要购买一些粮草为扬州等地缓解灾情,但没想到这里竟然也受粮食之困。几位是铺子里的老人你们的处境让人忧心,外祖此时想必在扬州顾不到这里,你们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提,霁月愿献上绵薄之力。” 詹霁月话说的巧妙,没有直白的询问兖州的情况而是先打出感情牌,关怀掌柜的和几个伙计,一来可以降低他们的警惕心,二来和他们搞好关系让他们知晓自己是一个贤能又念及旧情的东家,让他们生出忠心,更愿意为她办事,能让接下来的事做的更轻松些,三来还能通过他们的表现,打探这几个人的人品。 久居京城深闺没有经受风雨的人不会有这样识别人心的招数,甚至詹霁月还运用的十分妥当自然,就像是府中主母掌握全局运筹帷幄之态,这绝对不是他半年前探查到的那个怯懦单纯的詹霁月! 傅熠然眯了眯眼,深邃的瞳孔溢出幽光,望着她平静地侧脸,想起她在马车说的话,浑身透出戾气。 她究竟,经历了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谢东家记挂,早前夫人已经来信将兖州几个铺子都交给东家的事做了交代,小的已经将近一年的账簿都做了统计等着东家过来。至于我们几个的生活,暂时没有困难,兖州如今的情况我们也始料不及。” 掌柜的一双眼透着精明,双手奉上账簿,叹息道:“百姓们半夜就排队买米,这不是什么好事!天灾没有落到我们兖州,倒是人祸已经从兖州蔓延。” 掌柜的倒没有隐瞒,直白的将兖州如今之困说了出来,两眼望着詹霁月好几次,欲言又止。 站在亮光处,詹霁月接了账簿仔细翻看。 账目清晰,条理清楚,没有任何问题。 “近一个月来,铺子里竟然还有收益?只是预计交上来的不足百分之三十?” 指腹摩擦着刚刚填写上的毛利,詹霁月神色微凛。 “东家容禀,我们铺子虽不是兖州数一数二的炒货铺,但也排的上号,每月原本能收个三百两,刨去成本赋税和我们这些伙计的生活费,每月该给东家一百八十两,可这两个月以来江南连绵大雨,收成不好,成本增加卖价也随之增加,买的人自然不多。” “后来粮食紧缺,东家在兖州有三家铺子,小的不才得老爷看中都任命我为掌柜的,那两家铺子分别是卖茶铺和典当行,这个时候哪里会有人喝茶呢,为了节省开支,小的就关了那两家铺子,所以这一家铺子的收成要维持三家铺子运转,能交给东家的便不多了。” 掌柜的鬓边已有白发,面容肉眼可见的颓了下去,“噗通”跪在地上,惭愧道:“都是小的管理不力,东家想罚便罚我吧!我愿请辞掌柜之职!” 掌柜的话音刚落,那两个牵马的伙计迅速进来,着急道:“那怎么行!现在这世道,能保住铺子就不错了,东家怎么能罚光叔!” “东家!我们这炒货铺其实也已经十日没有开门,这几家铺子都不能活!您想想法子吧!” 其中一个伙计黝黑的脸露出气愤,又不敢发作,只得卑躬屈膝的开口求人。 詹霁月好笑的上前,亲自将掌柜的扶了起来,柔声道:“我还没说什么,光叔倒是急了。江南如今这局面,能维持住三家铺子存活已实属不易,一路走来大街小巷都关了门,我只是惊讶铺子竟然还有收成,我又怎么会罚你!” 詹霁月此话一出,几个伙计顿时松了口气。 “东家,其实没有收益想要解决也很简单!掌柜的也有这个想法,但是东家没下令他不敢做。” 一个伙计站起来,朝詹霁月龇出一口大白牙,“这次兖州粮食根本没有那么紧缺,真正少粮食的是那些百姓!几个粮油铺合伙搞出了限购,只要我们也同意这么做,也能大赚一笔!” 伙计眼睛放光,“我们店里还有不少存货,跟着一起卖,或许还能多开几家店!” 詹霁月神情晦暗,神情捉摸不定,笑着看向那个伙计和掌柜的,问道:“你们的意思是,我们也要哄抬物价,占尽所有的百姓油水?” 伙计连连点头,“正是!” 詹霁月望向掌柜的,“您也是这个意思?” 掌柜的浑浊的目光露出复杂,沉声道:“小人只是掌柜的,是程家的下人,一切都听东家的命令。” 詹霁月深吸口气,问道:“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掌柜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足够全城的人十日温饱。” !!! “这么多?!” 闫戈没忍住,喊了出来。 掌柜的笑了笑,神态恭敬,“我们本就是炒货铺,那些瓜子蚕豆本就存满了仓库,西鲁特有的花生松子也有,还有一些菓子也是常备,年前夫人来信准了我们自行捣腾,也研制出江南特有的糕点,为了做出那些糕点,面粉糖等食材也进了一些。” “后来听闻江南水灾,掌柜的有先见之明,觉得粮食一定难买随时涨价,所以在米粮店反应过来之前又购置了上百斤大米,还买了一些油分给我们,猪肉也买了几十斤腌在后院。” 伙计兴奋起来,一脸只要詹霁月同意,他们随时都能大赚一笔的神情。 詹霁月点了点头,没有搭理那个伙计,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掌柜的,过了一会,轻声道:“留下足够你们自己生活三个月的物资,其余的粮食都拿出来吧。” 掌柜的神色微变,眼底透出叹息和失望,点了点头。 伙计顿时来劲,追着问道:“我们也学他们每日卖三袋吗?” 詹霁月摇头,轻笑道:“前十日我们每日卖十袋,后每一日多加一袋,例如第十一日十一袋,十二日十二袋,以此类推,直到清空我们的仓库。” 伙计连连点头,“是!我们卖的多,一定很多人都来我们这买,到时候大赚一笔的就是我们!价格呢,和他们一样吗?” 詹霁月瞥了他一眼,开口道:“价格,比他们少一半,底线是保住我们的成本再加三成即可。” 掌柜的眼睛一亮,迅速抬头,看向詹霁月。 “为什么?比他们卖的多,又比他们便宜,岂不是少赚很多钱?” 伙计不明白的看着她,另外一个伙计思索了一会,开口道:“一直几十贯钱买米,很快就会掏空那些人的家底,到时候不少人会选择铤而走险争夺我们的米粮!人嘛,逼急了总会咬人!真到了破罐子破摔的情况,恐怕官府都不能保护我们!反而价格不高不低,在他们能给的范围之内徘徊,他们咬咬牙也能活下去,就不会激发反叛心,就会顺着我们给的规则行动,东家,这一招高啊!” 那伙计忍不住鼓掌,詹霁月偏着头看着他,忽然笑了。 “我,从未说过要逼死百姓,我说的是,保证你们付出成本的情况下保住全城的百姓,让他们温饱!” 话音落下,掌柜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很快收敛下去,朝詹霁月皱眉苦恼道:“我们是商人,东家这样做便是放弃一夜暴富的机会。” “所有米粮店都同时控制着物价,我们难道要反其道而行?东家,是想要美名?” 詹霁月深深地看着掌柜的,还没说话,伙计已经不耐烦的开口,“要是这样的话,还保住成本做什么?想要救人,直接开仓放粮不要钱呗!又想要钱又想救人还想要美名,只要不是送给他们吃,百姓们就是活下来也只会骂我们是奸商不体谅他们,钱少挣了骂也挨了甚至因为价格低坏了那些粮油铺的算盘可能还会得罪那些同行增加被人记恨的风险,何必如此?” “既要又要,这不是脑残吗?” 第145章 她也是你可以责怪的? 埋怨声刚落,伙计抬头,对上一张冷峻冰冷的面容,吓的一激灵。 “她,也是你可以责怪的?” 强大的压迫感赫然冲来笼罩在头顶,那伙计打了个哆嗦,紧张的低下头,白色的衣袍在他眼尾飘扬,深邃狭长的眸子盯着他,眼中淡淡的寒意几乎让他浑身战栗,喘不上气。 “小,小的不敢,小的不明白东,东家的意思!东家饶了小的吧!” 伙计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甘心的道歉。 詹霁月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算计的脸,轻声道:“商人重利却更重情,只知道挣钱毫无家国大义之人,最终只会被北祁被百姓抛弃。” “我让你们拿出米粮,赈济灾民,并非为了美名,也不是为了挣钱,我只想让兖州恢复生机。” 那伙计不屑的撇嘴,抬起头问道:“既如此,小的还是不明白,直接送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卖?” “我懂了!小姐是想压其他商人,逼迫他们卖回原价!” 秋竹苦恼的思考,下瞬忽然双眼发亮,崇拜的看向詹霁月。 詹霁月含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点了点头,“就算拿出所有的粮食,我们也只能维持这座城十日的温饱,但事实上兖州并不缺粮,只因为一些人的一己之私故意控制售卖才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只要我们有足够的粮食,价格又比他们的便宜,他们想要和我们竞争就不得不同样调整价格,再者,人全都挤到我们这里买粮食,没有人去他们那里,他们没了竞争力便会主动打破一手营造出来的粮食紧缺的情况!” 詹霁月声音很轻,吐出的话却让兖州看到了希望,“只要兖州恢复粮草供应,自给自足,自然不会出现路有冻死骨的情况!” “所以,大小姐并不是要凭一己之力拯救兖州百姓,而是想要通过商业竞争,迫使那些刻意不卖粮食的铺子开仓.......” 闫戈也明白了,剑眉上挑,眼底透出惊讶,轻佻的面容第一次露出认真。 詹霁月望向掌柜,轻声道:“这也只是我个人的建议,若是有什么困难无法执行,大可以提。” 掌柜的佝偻的腰早已直了起来,沧桑的脸露出笑,浑浊的双目盯着詹霁月,眼底惊叹,满脸欣赏。 他本以为这年轻的东家就是个花瓶,和那些富贵公子小姐一样脑袋空空,什么都不懂。 没想到她竟然全都看透了,甚至还想好了如何帮助兖州百姓! 三言两语间,她将商场上的权谋人心操弄的这般直白,令人佩服! 沉声道:“小人并没有困难,只要是东家的意思,再难小人也会执行。” “小人做掌柜的做了三十年方才想明白一些事,没想到东家看着年纪小,眼光比我还要远!东家说的法子十分好,可以说是上乘!” 一般人只会想到开仓放粮博个美名,但这对兖州来说只能解一时之困,甚至最后连自己的口粮都保不住。 真正想要救兖州,关键就在于那些粮铺!想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们不赚钱,需要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甚至不一定能成功,但詹霁月用这种逼迫的法子在买卖上强行压他们配合,最终让他们自愿放粮救人,既能节省时间又能干脆利落的达到目的。 程家有这样的后代,何愁江南首富之位无人继承! “只不过,东家真的想好了吗?” 掌柜的注视着她,神情严肃,一直提议跟着发财的伙计讽刺的笑出声,咬着牙道:“这可是得罪人的买卖!掌柜的,你真要听东家的意见?要是那几家合起伙给我们穿小鞋,我们恐怕寸步难行!” “莫说以后在兖州挣钱,恐怕连我们在兖州正常过日子都难!” 那伙计显然一身反骨,黑着脸径直从地上爬起来,朝詹霁月走过去,冷声道:“东家!你这一句话,我们可就从商人变成了大善人!成了整个商会的仇敌!你做好了这个准备?到时候他们要打你,我们可帮不上忙!” 伙计话音刚落,秋竹已经冲上去恶狠狠地挡在他的面前,正准备骂人,被詹霁月拉开。 “兖州,我救定了!他们想整我,我不怕!这天下,不容他们放肆!” 轻轻地声音从詹霁月的喉咙溢出来,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窗外霎时惊雷炸起,千万条闪电劈出白光打在她的脸上,清冷的气息伴随着寒气上涌,狭长的双眸透出坚毅诡谲,刹那风华绝代,摄人心魄。 两个伙计被她的气势吓的后退,两个人同时做出反应,一个跪了下去,另一个夺路而逃,回头朝她大喊,“你们要死自己死,别拉着我!” “掌柜的,这些年小的多谢你收容,但是这时候不发财还想着救人,简直离谱!等我赚了大钱,我自会给你养老送终!” “哗啦!” 闫戈猛地抽出佩剑,阴沉的看向那个伙计,眼底溢出杀气。 “东家!饶他一命!” 掌柜的慌忙上前,按住了闫戈的手,朝詹霁月求助的开口。 詹霁月朝闫戈摇了摇头,“个人有个人的选择,他不是程家的奴仆,想走自然让走!” “此事便交给掌柜的,兖州断不能在此时变成江南灾情的开端!这几日,要辛苦掌柜!” 詹霁月恳切的望向掌柜的,屈膝行了一礼。 掌柜的诚惶诚恐的扶起她,笑的欣慰,“小的当年就是敬重老爷的重情才到兖州做掌柜,如今东家有老爷的风姿,小的只会高兴哪里会觉得辛苦!” “马上三更天就要到了,想必那些排队无功而返的人该回来了!我这就去整理仓库,拿一些米粮出来!” 掌柜的似乎格外激动,安排好詹霁月和傅熠然等人的屋子,带着剩下的伙计就去了后院。 等人走了,秋竹凑到詹霁月身边,小声问道:“小姐不怕掌柜的拒绝吗?那些粮食大半都是掌柜的提前买的,一下子让他全拿出来,会不会强人所难?” 詹霁月闻言神色松动许多,回眸望向后院忙碌的黑影,沉声道:“他不会。” 或者说,从一开始,掌柜的想要的就是她开仓放粮这句话! “为什么?” 闫戈呆呆的问出来,他不理解詹霁月为何这么相信那个掌柜。 白袍从他眼前掠过,傅熠然低醇的嗓音落到了他们耳里,“那掌柜关了当铺。” 詹霁月在兖州有一家茶铺一家炒铺一家当铺,而那个掌柜的关了当铺...... 在这等危难关头,当铺只要有心就能随时大赚一笔,为了买那些昂贵的米粮,百姓耗尽家财后就会变卖家产,为了不让他们变的一贫如洗,掌柜的才会关了当铺! 第146章 内息不稳,禁止房事 詹霁月没想到傅熠然竟然也注意到这件事,唇角弯了弯,点了点头,“不止如此,掌柜的若是视钱如命的人,他本可以直接和那几家联合做局,没有必要老老实实的等我过来。” 那提前购买的面粉和大米,或许本就是为了关键时候救济灾民! “忙了一天,小姐赶紧歇会,奴婢不懂什么大义苍生,脑子里只有您!您身子本就不好,再操劳下去恐怕真要昏过去了!奴婢都要担心了!” 秋竹噘着嘴扶着詹霁月进去屋子,跑上跑下端来热水伺候詹霁月清洗,又跑去马车里拿来新的衣裳让詹霁月换下来,赶着现在洗干净晒干了再穿。 詹霁月好笑的看着她忙碌,想让她休息会,反而被秋竹嗔怪。 堪堪喝了一口茶,身后又传来动静,詹霁月回眸,眉眼弯弯,一双眼笑的仿若星辰,面似桃花,“又有什么忘记做了?这夜里你偏不休息,看你明日怎么办!” 话音顿时消失,迎面,霸凛玩味的面容朝她靠近,铁臂扬起,径直将房门合上,妖异的眸泛着诡谲,隐隐透着阴沉。 “大将军?你不睡觉来寻我有事?” 两人独处詹霁月莫名有些尴尬,唇瓣抿了抿,开口问道。 傅熠然瞥了她一眼,唇边溢出嗤笑,在她警惕的目光下赫然靠近,冷冽的气息萦绕鼻尖,詹霁月心神微颤,向后退了一步。 “马车里,你说你不会允许北祁出现人吃人的现象,你说你吃过我不了解的苦,本将军以为你在逞能说谎。” 黑影笼罩在眼前,粗粝的手掌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朝怀中一扯,坚硬的胸膛砸到詹霁月的额头,弹了一下,痛的眼角冒出泪花。 正准备开口,温热的气息骤然靠近,耳尖被他的唇轻轻擦过,冷醇暗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脸缓缓溢出,“但现在,我信了。” 今日她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都已经完全颠覆了那个怯懦不谙世事大小姐形象,光是凭借她能看出兖州粮食问题的关键,足以证明她见过了不少奸计。 虽说她的外祖是江南首富,是朝廷亲派的盐铁皇商,但她长大后极少和外祖来往,这等商人中的你来我往没有言传身教却能掌握的这般好,詹霁月她........恐怕学了不少管家之术! “你娘多年来一直在香山清修,你祖母将自己困在宅院里不理世事,与你娘交好的娴妃或者其他夫人迫于各种原因极少见你,定安侯府内根本没有可以教你这些东西的人,按照正常的情况推断,你该毫无建树毫无文采只会躲在旁人身后苟活,哪怕还存着儿时的骄傲风骨,最多不肯屈居人下奋起反击,做到来江南之前那样,扳倒江姨娘为自己博得该有的嫡女尊位。” 傅熠然抱着她的力道渐渐加大,詹霁月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怀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低下头感受着她的体温,唇贴上她的发顶,低笑道:“可你在兖州展现出来的已经不是用儿时荣宠,个性骄纵,天资聪颖就可以解释,有太多事没有人悉心教导,根本不会一点就通。” 傅熠然缱绻的声音顺着他身上木质的香气传到詹霁月的耳鼻,詹霁月瞳孔赫然放大,原本被他闹的发红的脸颊几乎瞬间归于平静,眸光闪了闪,幽声道:“大将军想说什么?” “大将军?有事傅熠然无事大将军,大小姐,你利用我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的态度。” 傅熠然赫然冷笑,胸腔随之发出震动,手掌握住她的手,一点点揉搓,缓声道:“我只是忽然发现,原来大小姐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张口,他咬住了詹霁月的耳珠。 詹霁月登时浑身僵硬,抬脚朝他的脚背就要踩,被他发现,扣住她的腰,手掌伸进了她的衣裳里。 “莫动。” 在她挣扎之时,傅熠然低醇的嗓音带着暧昧的语调从喉咙传出来,“你的伤,该上药了!” 咬紧了上药两个字,傅熠然眉尖上扬,还没等有什么动作,詹霁月忽然伸手,摸向了他的腰。 “有劳大将军替我着想,既然操心我的伤势,想必大将军一定随身带着药。” 声音夹带着戏谑,詹霁月就站在那任由他抱着,手掌已经探进他的衣袍里面,一路顺着腰往上,停在了胸肌上。 傅熠然占了自己便宜这么久,总不能吃亏! 该说不说,他的胸肌确实不错,极其有弹性! “大小姐,看来你的心性也真的变了。” 感受着她的手在身上乱摸,傅熠然的耳根渐渐泛红,霎时变得滚烫。 出于不想伤了她的考量,傅熠然只是搂着她没有动,但詹霁月比他更加放肆,不但已经伸进衣袍里面,甚至扯开了他的里衣,手指在他的胸口画圈! 身子一阵颤栗,傅熠然眉间的折痕越来越深,低头望着詹霁月那张让他惦记十几年,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体内一股热流涌上,几乎不受控制的将她带去了床上,俯身压了下去。 手肘抵住床榻,傅熠然盯着床上的女人,眼中几乎可以滴出墨来。 “原来在这。” 从他袖口掏出一个药瓶,詹霁月收回手,在空中朝他笑着扬了扬。 注视着他几乎控制不住欲望的眸子,詹霁月直起腰凑到他的面前,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将军,内息不稳,禁止房事。” 小样! 根本不行,还想唬她! 重活一世,她已经看开了那些礼法上的枷锁,和傅熠然这等貌美之人亲密接触,吃亏的不一定是她! 手指捏着他的手腕,詹霁月听着他的脉搏声,眼中情绪松快了一些,幽幽道:“恢复的不错,吃过苦的大将军果真比我这等平常人要身强体壮一些!” 目光落在傅熠然被她扯的乱七八糟的衣袍上,黑色的莲花图腾在她眼前停留了一会,很快收回视线,含着笑歪着头朝他挑衅。 “明日,这家店恐怕会被砸。” 阖上眼眸,傅熠然体内气血翻涌,强行调整呼吸,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眉头不悦的皱了起来,不再搭理她的讽刺,轻佻的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的睁眼,撕开她的外衣,给她上药的动作却足够温柔。 傅熠然是个疯子! 还是个一心想要和她纠缠的疯子! 詹霁月在驿站已经察觉到他的特性,此时他要给自己上药,詹霁月也不拦着,任由那双手在自己的伤口倒腾。 听着他的话,唇角扬了扬,双目淡定自若平静无波。 喉咙动了动,轻声道:“我知道。” 第147章 一群打手冲了进来,要给詹霁月好看 身上一松,傅熠然给她上好药准备离开,身后传来詹霁月轻柔的声音。 “没有人教。” 傅熠然微顿,空气陡然溢出冷怒,魔瞳眯了眯,墨发垂落在肩上,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走了出去。 詹霁月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浮出几丝笑意。 她知道,他懂了她的意思。 她不否认江南展现出来的这一切和曾经的自己完全不同,但是傅熠然那句有人教她是错的。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教她! 前世她像个没人要的垃圾一样嫁去怀王府,府中几个管家看的出沈淮序对她并不在意拼命打压,甚至连丫鬟都不愿搭理她,若不是秋竹一直在身旁强撑着和她共同成长,和这些魑魅魍魉斗的头破血流,她跟本拿不到王府的管家之权! 那些下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账本落在她手里,她不知废了多少功夫才看出其中猫腻,又在多少次设计中学会了一个当家主母应该如何管住下人,恩威并施。 那一路走来,比她过往在定安侯府的十几年加起来还要血腥。 没有人教她这些东西,是一次次痛苦让她被迫成长,她詹霁月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幸好,如今已经一切都变了! “小姐小姐!铺子里来了许多人,他们要砸了我们的东西!” 秋竹从楼下跑上来,慌慌张张的敲门。 竟然来的这么快? 拢好衣服,詹霁月推开门,望向窗外。 四更天已至,破晓时分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前来购买粮食的百姓被他们强硬的挡在外面,掌柜的好言好语和他们开口被他们打了一顿,那些人凶神恶煞,手里拿着棍子像是有备而来!” 秋竹带着詹霁月下去,快速将情况说了一遍。 詹霁月应了一声,面上早有所料。 “噼里啪啦!” “嘭!” 走到前院,哄闹一片,十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守在店铺内,和伙计争执。 “整个兖州没有粮食,你们既然有粮食还藏着卖干什么?想要挣钱?想做这个大善人怎么不直接开粥铺送?你们这些人就是想要偷摸发财,不顾我们的死活,来啊,把这个店砸了,所有的东西全都分给大家!” 为首的打手举起手里的棍子,狠狠朝桌子砸了过去。 “住手!” 一声厉喝,掌柜的举起手里的菜刀,朝着那打手砍了过去。 “这是程家的铺子,岂容你们放肆!” 打手嗤笑,嘴角拧出不屑的弧度,怪声怪气道:“程家?什么程家?我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我们只知道我们要吃饭!” “兄弟们,饿了这么久了,终于有粮食了,给我砸!” 打手扬起手,“嘭”的一声,狠狠砸到了桌子。 好端端的梨花木刹那四分五裂。 打手面上露出得意,挥舞着手再次举起来。 “啪!” 手腕被人用力抓住,懊恼的抬起头,对上一双阴沉的眸子。 “你,你是谁?” 詹霁月一身红衣,气度不凡,暗夜里身似魅鬼,气质冰寒,眼中犀利直慑人心,令人不敢逼视。 “兖州百姓可没有你这般放肆无礼之徒!兄台,你今日敢砸了我的店,明日我便让人砸了你东家的内宅!” “你信是不信?” 昏暗的室内寒气流动,抬眸流转间,宝剑出鞘般的锋利眸光刹那落在他们的身上,吐出的话更是冷的让他们心头发颤。 “区区黄头小儿,也敢威胁我?你就是这家铺子的东家?瞧你身无二两肉,还能阻我不成?!” 打手回过神,暗自打量着詹霁月的身形,笑嘻嘻的模样,“程家也是不中用了,竟然将铺子给你这样的小人物?” “小东西,趁早离远点!小心哥哥这一棍子,把你打的屁滚尿流,跪在地上喊娘!哈哈哈哈!” 人群顿时发出哄笑声,所有人轻蔑的看着她,眼底都是不屑。 詹霁月眯了眯眼,正欲说话,被打手猛地一推。 “滚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这家店我砸定了!” 一脚踹在桌子上,打手带着人冲进铺子里,朝着放着米粮的地方高高举起手。 詹霁月站直了身子,赫然抽出了袖子里的短刀。 “啊!” 尖锐的叫声响彻云霄,赶来帮忙的闫戈震惊的看着铺子里拿着短刀的女人。 詹霁月——毫不犹豫的将刀刃插进了那打手的脖子! “你若是再动一下,必死无疑!” 沉稳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打手一寸寸的偏头,望着詹霁月冷若冰霜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你敢.....” 他怎么也没想到,詹霁月竟然敢杀人! “隐瞒身份乔传百姓引起骚乱刻意来我程家闹事,杀了你,名正言顺。” 詹霁月声音吐的极冷,漆黑的眸望着他渗出来的血,竟然含着笑意。 恐怖! 真让人恐惧! 感受着插在脖子里的刺痛,打手一动不敢动,颤巍巍道:“我,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程家,我就是普通人我想吃饭,难道你们有权有势就可以.......” “你身上还有喝酒吃肉的骚味,昨日应当花天酒地了一夜,怎么,这是普通百姓?” 詹霁月好脾气的和他周旋,唇边的笑意一点点加深,手里握着短刀的手已经朝里面又刺了进去。 黑影将那打手笼罩,詹霁月靠近他,幽幽的开口,“让我猜猜,你背后的人是谁?” “城东粮油店的李员外,城北杂铺的张夫人,还是他们都有份.......罢了,待我把你杀了,剁成块分别送到这几家去,总有一家是这次的主谋,是也不是?” “只是,为了一点钱把自己的命送了出去,还害的兖州百姓吃不上饭,被街坊四邻唾弃,值得吗?” 詹霁月的声音就像恶鬼吟唱一般在打手脑中萦绕,其余人根本不敢动,瞧着光线下长相俊美又浑身透着杀气的程家少东家,心头被恐惧笼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程家人,真狠啊! “这可是江南首富程老爷的孙子,负责兖州程家产业的少东家,见我们这里缺衣少粮,特意拿出所有的存粮就为了让百姓们吃上饭,你们这些人无情无义生怕我们搅合了你们的好事,竟然过来砸场子!你们是想要兖州百姓都为你们的一己之私陪葬!” “大家伙不要相信他们真的是为你们好才砸店!你们好好想想,全兖州只有我们卖的粮食最便宜,放的粮食最多,他们不去砸那些一天只卖三袋米的店,而是来砸我们!安的是什么心!为的是什么人!” “要是我们的粮食都被抢了,你们就要继续买他们的粮食!你们好好想想,你们抢的过他们吗?这些人不分给你们,你们能吃到多少?你们要真有勇气闹事,就去别人家闹,怎的来我们东家这,难道谁为你们考虑谁良善谁就要受欺负吗?” 掌柜的和伙计一唱一和,将这些打手的目的说的明明白白。 原本围观的百姓忽然反应过来,振臂一呼,“对啊!这里卖的便宜又多,我们把这里搞没了谁还给我们卖粮食?真要为我们考虑,怎么不去把城东的那几家粮油店给砸了?” “你们打手人这么多,到时候全都抢空了,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给我们,我们还是要砸锅卖铁去其他家买粮食,这不是害我们吗!” 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和那群打手推搡,形成一道人墙,护在了店铺的前面。 “你....兄弟们......” 见情形不对,那群打手赶忙逃跑,被詹霁月钳制的打手气的头皮发麻,对上詹霁月的眸子,裤子陡然湿透,滴出黄色的液体。 第148章 来江南真正的目的 “别,别杀我!我错了!东家,别杀我!” 詹霁月猛地拔出短刀,鲜血霎时溅了她一脸,妖冶的唇角缓缓扬起,让开了身。 “这......给他收尸?” 闫戈拼命控制着面部表情,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眼底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这还是京城那个怯懦不敢言语的大小姐詹霁月吗? “不用,去车里拿一些止血的药物缠住他的脖子,再熬一碗参汤一日三次,明日他就会恢复如初。”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连眼神都不再给那打手。 闫戈愣愣的听着吩咐,下意识去给那打手把脉——竟然真的没死! 短刀都插进了脖子,竟然没死! 詹霁月的医术...... 天空破晓,朝阳升起,金色的光穿透云层倾泻而出,詹霁月让伙计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组成人墙的百姓重新排起长队,掌柜的担忧的看着她,詹霁月朝他摆手,“烦劳掌柜的拿出一袋大米,等会让秋竹熬成粥在旁边摆摊免费分给饿极的人。” “今日得大家相助,多拿出三袋面粉,每位购买大米的人分十两面粉,虽然不多,聊表心意。” 詹霁月吩咐下去,掌柜的面容赫然变化,随即深深鞠躬。 十两面粉,免费送粥,这些听起来并不多,但却能实实在在的救更多人的性命。 他们这些举动,也将会加快那些粮油店的降价! 东家,是个十分合格又心怀大义的商人! 高处,傅熠然瞳孔倒映着詹霁月在厨房忙碌的脸,眉宇间的折痕缓缓松开,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今日这些人没有达到目的,恐怕还会再来,注定是个不眠夜。” 伙计担心秋竹忙不过来,主动过来帮忙。 见詹霁月神情自然,忍不住开口。 秋竹瞧了一眼外面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嗔道:“都已经白日,哪里还是夜里!” “公子为了兖州尽心尽力,这些人竟然这么坏!难道当真没有王法不成?” 听到这话,伙计赶忙捂住她的嘴,“兖州县令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虽然现在大家饭都吃不上,但是府衙可还是夜夜笙歌!” 说着,伙计叹了口气,瘫坐在地上,羡慕道:“还是当官好啊!这时候都能吃饱饭,甚至都不用花钱去买!” 守在厨房外,静静听着伙计说的话,詹霁月面色暗了暗,转身回了屋子。 忙了一夜,沾床便睡,勉强睡到晌午,睁开眼,秋竹已经端着热水进来。 “昨夜粮食卖的如何?” 疲倦的起身,身子动了一下,传来一阵酥麻。 捂着胸口,詹霁月皱了皱眉。 伤口似乎愈合的有些过于快! “十袋大米很快就卖完了,小姐还记得我们路上遇见的那个老奶奶吗?她牵着孙子也排队过来,等到她的时候已经卖完了,颤巍巍的准备回去,一下子晕了过去,小娃娃在旁边嗷嗷哭。” 秋竹给她递上毛巾,发出的声音含着唏嘘,“听闻她排队本可以在城东那粮油铺买到粮食,但是那里的人忽然坐地起价,她带的钱不够,只能折返回来。” “路上看见这里在卖粮食,抱着侥幸心理排队,没想到到她的时候又空了。奴婢本想替她求求情,让掌柜的为她多卖一点,掌柜的说规矩不可废,让奴婢给她送去粥喝了一碗这才好些。” “不过兖州人还是善良,他们把送的面粉都给了那老奶奶和孩子,加在一起估摸着有好几斤,揉成面团也能管饱。” 秋竹叹息的开口,又心疼的瞧着詹霁月满眼的乌青。 在京城的日子好不容易好了,偏偏江南发生这么大的事,小姐又来江南受这份苦! “小姐,您跟奴婢说实话,您真的是为了夫人给您的几个铺子来的江南吗?其实您担心您的外祖和小公子,所以才来江南的吧!” 秋竹给詹霁月送来一碗粥,里面放了一些肉沫,生怕自家小姐营养不良和那老奶奶一样晕倒。 詹霁月接粥的手顿了一下,搅合了手里的粥,轻声道:“来这里的原因很多,我担心外祖和弟弟不假,想为受困的百姓做一些事也是真心,但我也没有那么伟大,于私,我想帮二殿下顺利完成这次江南赈灾,好让他从此在朝堂上也有一席之地。” 还有一点——江姨娘!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忘记江姨娘和莺婕妤失踪的事! “秋竹,你在宫里皇后娘娘身边的芍药姑娘可有告诉你莺婕妤具体在江南哪里失踪?” 詹霁月忽然提问,秋竹愣住,仔细想了许久,回道:“好像是......扬州!” “小姐你是想......”找江姨娘和莺婕妤?! 秋竹忽然明白了,震惊的看着她,眼底露出惊讶。 她不理解詹霁月要找江姨娘做什么! “江姨娘谋害皇后证据确凿,莺婕妤又是她的好姐妹,这两个人死不足惜,小姐找她们做什么?” 秋竹已经很少想起曾经在府里被江姨娘欺负的日子,此刻忽然提起来,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心,差点吐出来。 詹霁月好笑的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没好气道:“我瞧着像是什么好人?难道还能是为救她来江南?” “虽说江姨娘谋害皇后罪证确凿,已经被流放,但她的女儿还在京城耀武扬威。秋竹,伤害我们的人从来都不只是江姨娘一个!斩草要除根,只要二妹还在京城有着权势,那么终有一日她会为她娘向我们报仇!” “江姨娘身世有问题,我猜测她并非北祁人!若是她身份有异,你说她的女儿还能继续过的风生水起吗?” 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詹霁月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唇边缓缓溢出冷笑。 詹知许若是倒台,已经众所周知要迎娶她的男人沈淮序在朝中的地位和民间的声望都会大打折扣! 哪怕沈淮序不知抽什么风在她离开京城之前放出和她有婚约的事,试图撤回和詹知许的婚约,但他和詹知许已经有夫妻之实这一点无可辩驳,包括詹知许直到现在也在怀王府住着,到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只要证实江姨娘这一件事,就能同时让詹知许和沈淮序两个人无法翻身,何乐而不为? 她从未忘记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 秋竹的脸色顿时有阴转晴,眨巴着眼睛惊喜的看向詹霁月,她惯来聪明,只要詹霁月稍微提点自然能想明白其中关窍! “二小姐几次三番的害你,还找来胡家的公子想要毁了您的清白和名声,她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姐姐,可惜老爷偏心二小姐,怎么都会想法子保住二小姐,要是二小姐的娘是细作,那么就是老爷也不能保住二小姐!” “不过路上二小姐行凶杀人,已经被您打发王二送去官府,已经不需要证实江姨娘的身份就可以让她受到惩罚!若是找不到江姨娘,您也不要太执着,以自己安危为第一位才是!” 秋竹最了解自家小姐,认准的事就要做到底,她怕江姨娘真的是细作,到时候小姐为了查江姨娘被人盯上,反而不好! “小丫头倒是长大了,敢管着我了!” 詹霁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应了一声,“放心,我心里有数!” 詹知许行刺,已经将她自己放在了身败名裂的边缘,也正因此她并没有执着于找江姨娘。 “等兖州事情结束,我们尽快赶去扬州和二殿下汇合,抽个空去调查一下江姨娘和莺婕妤的去向,若是查不到,赈灾粮奉上后,看望外祖再将弟弟碰面,我们即刻回京。” 有了詹霁月这句话,秋竹总算放心不少。 被哄着准备出去,忽然又反应过来,“可是恒越公子不是已经回京了吗?小姐你就是想去江南蹚浑水!” 被戳穿詹霁月也不恼,笑咪咪的和她一道出了房门,开口道:“算时辰恒越早就该回京,但一直没有收到消息,这么多年不见,我也放心不下,最好去看看!” 自娘去香山祈福,恒越送去江南已经足足十年,那时恒越四岁不到,白白嫩嫩的小手抱着她的腿不想走........ 前世她直到死都没有见过弟弟,也不知他最后如何了! “恒越。” 詹霁月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心头微颤。 “嘭!” 忽的,前院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詹霁月拧眉快步过去,撞见伙计。 “东家!昨日那些人又来了!” 第149章 红缨枪横空出现!詹霁月面前出现红衣少年 店铺门前,一群人将铺子围得水泄不通,换了一批打手,足足三十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露着臂膀,双手纷纷插着腰,结实的肱二头肌在詹霁月眼前抖动。 “哥几个这是做什么!我们老老实实做生意,你们来了一波又一波,存心想要和我们过不去?” 掌柜的面色温怒,身子挡在詹霁月的前头,努力平息火气,好言好语的朝几个人抱拳,“不管怎么说,等我们将今日的粮食卖了,你们再来,可好?” “好什么好!老东西,别以为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把我糊弄走!昨个你们伤了我们的弟兄,今个我们就要来为兄弟报仇!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一群打手咋咋呼呼的开口,几句话将事情变成詹霁月他们和这些打手之间的私事,巧妙的将那些粮铺的人摘干净。 詹霁月唇边溢出冷笑,抬脚准备上前,一道黑影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能用内息。” 詹霁月轻声开口,傅熠然垂眸,漆黑的眸子透着几丝冷意,过了一会,眼底散出诡谲,轻嗤道:“我有说过要帮你?” “大小姐,自恋可不是你这么玩的。” 詹霁月:...... 他这拳头握着,谁看不出要帮忙? 傲娇怪! 嘴角抽了抽,詹霁月选择不和他计较,抽出昨日刺人的短刀,踏着细碎的阳光走了过去。 “昨日那位兄台已经无事,正在静养,诸位若是为他而来,不妨让他出来和你们一叙?” 詹霁月面若冰霜,吐出的声音还算打着商量。 这群人若是识相,她不介意给他们一条活路! “他在你手里就是人质,让他出来他也不敢说真话让我们为他报仇!这位东家,你平白无故打伤我们的人这笔账不能不算!你关了铺子,将粮食全都交出来,大家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打手居高临下的瞧着詹霁月的小身板,面上露出轻蔑。 不敢相信昨日那人竟然输给了这个黄头小子,真是丢人! “你要是非要动粗,我们也不惯着你!我们的条件已经摆出来了,你要是不同意,等我们和你们打起来,就不是这么简单能算了的事!” 打手高高在上的望向詹霁月,眼中的鄙夷几乎都要溢出来。 詹霁月冷笑,歪着头幽幽开口,“你可以试试!” “哗啦!” 那打手猛地挥手,掀开了面前的桌子,秋竹和伙计花了一个时辰才熬好的粥顿时散了一地。 “你找死!” 秋竹和伙计第一个站不住,拿起身旁的棍子朝着打手狠狠打了过去。 “嘭!” 巨大的轰鸣声传过来,所有打手一拥而上,一脚踏在伙计的身上。 “噗!” 伙计痛苦的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下意识拉住秋竹。 秋竹一时不察,被那群人拽住了头发。 “啊!” 秋竹顿时尖叫,那群打手忽然兴奋。 “哟!这居然是个姑娘!小娘们,别跟着你东家了,让大爷好好尝尝你的味道!哈哈哈!” 詹霁月眸光顿时变冷,抬起手,短刀泛着冷光狠狠扎进了那人的心口。 “杀人了!程家的东家杀人了!” 人群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闫戈率先察觉不对劲,咬牙道:“这些人带着算计来的!不是简单地抢夺粮食!” 掌心扬起内息,猛地朝打手打过去,趁乱,拉住了秋竹的胳膊。 目光落在秋竹惊慌的脸上,闫戈忽然控制不住脾气,抽出了长剑,狠狠劈了过去。 “闫戈师兄,杀了我,你以为就能救下这个小娘们吗?” 忽的,眼前打手换了一张脸,森森白骨沾着血丝朝他露出古怪的笑。 刹那,闫戈寒毛直竖,瞳孔赫然放大,喃喃道:“小,小师弟。” 那个被他亲手丢在丹炉里的小师弟! 脸色骤变,闫戈掌心内息几乎不稳,秋竹赶忙扶住他,清秀的小脸透着担心。 “去死吧!” 打手狰狞的跳起来,秋竹呼吸一窒,下意识抱住了闫戈。 “咚!” 白色的身影笼过来,傅熠然一脚踹在打手的心窝,面上透出寒气,阴沉的盯着闫戈。 “主子,小心!他.....” 闫戈话音未落,当铺内涌入黑烟,傅熠然眯了眯眼,打手的脸陡然换了一张,薄唇轻蔑的扬起冷笑,铁臂猛地朝那人脸上砸了过去,语气低沉,“区区幻术,也敢在我的面前放肆!” “师兄!这究竟是不是幻术,你自己心里清楚!” 打手声音变的沙哑,眼眸逐渐沧桑,握住了傅熠然的手,哈哈大笑,“徒儿!这么多年,你可想为师?” 黑色的莲花从打手的脸上缓缓出现,打手笑的无比张狂。 四周气压陡然降低,傅熠然魔瞳忽的染上戾气,眼中黑雾升腾化为诡谲,嗜血的猩红带着惊天的杀气涌上,掌心猛地抬起,狂风肆虐。 詹霁月注意到闫戈的不对劲,盯着那受伤的打手,忽然瞧见傅熠然的动作,厉声道:“傅熠然,松手!” 清冽的气息朝他扑来,傅熠然眼前被一只手柔柔的遮住,胸腔的戾气被她的声音抚平,下瞬,耳旁响起兵刃刺入骨肉的声音。 “你是,天师府的人!” 詹霁月手持短刀劈入那人肩膀,那打手翻身闪开,没来得及收回面上的图腾。 “不对!天师府的图腾需要烙印,绝不是这样虚幻出现!这是南疆幻术!” 狭长的眼透出杀气,詹霁月朝着那打手冲了过去。 “臭小子!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我们这么多人!管你程家还是谁,真以为有多高贵多厉害不成?不就是伺候宫里人的狗?敢欺负到我们头上,看我们不扒了你们的皮!” 打手们蜂拥而上,狠狠推开掌柜的和伙计,疯了一般抢夺店里的米粮,詹霁月松开傅熠然,提起短刀冲了过去。 “臭小子!活腻歪了!” 短刀扎进眼前人的脖子,双拳难敌四手,她没有内息,根本不能同时处决这么多的人! 忽的,眼前银光一闪,伴随着马鸣,红缨长枪挑破店面的门,冲了进来。 寒风吹动她的头发,詹霁月下意识抬头。 逆着光,一个少年玉冠束发,手腕扬起,黑压压的人群被长枪隔绝,冰冷的杀意迫使他们松开了手。 “区区明堂山匪徒,也敢口出狂言?” 空灵的声音沉稳的落下来,马上的少年红衣如火,一双桃花眼泛着愤怒,长枪在他手中仿佛血肉,举手之间,声若雷霆,呼啸而来的狂风刹那缠绕在众人的身侧,像是一场风暴,随时将他们绞杀! 乌央乌央的打手惊恐的停下动作,咬着牙警惕的瞪着忽然出现的少年,怒道:“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们和这家铺子的事,你别管!” “别管?” 少年冷笑,歪着身子斜坐在骏马上,纨绔之态尽显,清秀的面容却露出锋利的狠厉,“这家铺子想要救人,你们却想要抢夺粮食,坏了兖州百姓的希望,甚至趁着江南灾情动乱之时烧杀抢掠,残害人命,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不管!” “何况!小爷瞧这里顺眼,愿意管这等事,你也敢反抗?!” 红缨枪划过长空落下利落的黑影,残余的风力打在他们脸上扇的通红,那群打手面露惊恐,紧张的往后退。 青紫的电光在天空炸开,明媚的天空赫然乌云密布,詹霁月抬起头和那少年对视,心头微怔。 这人.......有些熟悉。 第150章 绑架?沈淮序穷途末路 “小姐!” 店铺内忽然传来惊恐的声音,山匪大吼一声“撤!”,秋竹却被他们抓住绑在了马上。 找死! 劈手拽来那少年的马,詹霁月道了一声“得罪”,少年被迫下马,皱眉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纵马追上。 “大小姐!” 闫戈咬牙想帮忙,闻到一阵诡异的气息,脚步微凝。 下一瞬,惊恐的回头,“主子!” 猩红的颜色遍布整个店铺,傅熠然那比之高山的身影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詹霁月奋力追击,身下的骏马与她格外有默契,不消多时赶上了那人。 “吁!” 打手忽然停下,詹霁月冷眼看着他们围着的男人,隐隐觉得眼熟。 “别动!你再动,你这个丫鬟可就保不住了!” 耳边响起打手的警告声,秋竹在马上哭的声嘶力竭,詹霁月心头一紧,咬着牙停下了马。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若是粮食,我可以和你们东家面谈!” 詹霁月冷冷的开口,打手听到她的话顿时笑的前俯后仰。 “粮食?谁稀罕那玩意!等我们把你给解决了,以后荣华富贵要什么没有,还需要粮食?” 这群人说的话让人费解,莫名带着危险,詹霁月眯了眯眼,握紧拳头正欲说话,被这群人围着的男人开了口,“詹霁月,偏偏只有出此下策,你才能乖乖听话?” 沈淮序! 认出那人,詹霁月浑身霎时散出冷气。 “你要是敢动手,你这丫鬟就得死!” 瞧出她的杀意,沈淮序忌惮她的能力,粗暴的将秋竹拽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是怀王!你别动小姐!奴婢愿意为小姐死!” 秋竹听出沈淮序的声音,慌张的满头大汗,朝詹霁月大吼道:“小姐你快跑!不要管奴婢!” “啊!” 沈淮序一巴掌狠狠扇在秋竹脸上,掐着她的力道变重,猛地抬手,将她举了起来。 前世,秋竹已经为她死过一次,今生,她绝不能让秋竹重蹈覆辙! 詹霁月猩红着眼盯着他,厉声道:“你松开她!沈淮序,这是我和你两个人的事!” “哈哈哈!詹霁月,原来你也有软肋!” 沈淮序大笑,朝身边两个打手抬了抬下巴,“在京城你不给本王面子,几次三番羞辱本王,还让本王背上绿帽王八的污名,这笔账,我们要先算!” 沈淮序话音刚落,詹霁月迎面冲来残影。 一闷棍打在她的脑袋上,大脑顿时轰鸣,身子摇摇欲坠,骏马的腿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连人带马倒在地上。 “小姐!” 秋竹眼睁睁看着詹霁月倒在地上,痛苦的大吼,眼泪不断从眼眶砸下来,挥舞着手狠狠去抓沈淮序。 “嘶!” 沈淮序的脸被秋竹抓出几道血痕,眼底发冷,一把将秋竹扔在地上,狠狠踹了她一脚。 “别动秋竹!” 倒在地上,詹霁月望着秋竹呕出血,心疼的抓紧了手里的沙。 沈淮序缓缓朝她靠近,漆黑的身影挡住了昏暗的光线,在她的身上落下一层阴影。 居高临下的对她看着,沈淮序瞧着她狼狈的样子,轻蔑的笑出声,“詹霁月,早些从了本王,你也不用受这些苦!” “本王不明白了,二皇弟哪点比本王好,值得你去帮他?” 弯腰,他半蹲在詹霁月的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欣赏着她的脸,眼里露出贪婪,“变的好看了要主动跟我说才是!本王虽喜欢詹知许,但也同样喜欢所有貌美的女子,若是你早些用这张脸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也不至于将你弃之以鼻。” 油腻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詹霁月的唇角,沈淮序依旧保持着俯视她的姿态,诱哄道:“如今朝堂上本王最得父皇喜欢,小五虽然是母后亲生也是北祁唯一的嫡皇子,但他到底年幼根本不足为惧,你看中的二皇弟,他的母妃仗着姣好的面容得了父皇喜欢,可她不过是区区农家女,平民百姓一个,娘家在朝堂没有任何根基,还有一个胡作非为的三皇妹替他败坏名声让朝臣不喜,甚至他自己还有天煞孤星的命格,当年老国师亲口说他是灾星,会影响北祁国运,父皇和朝臣百姓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你选他,只会害了你自己!” “霁月,本王知道你只是生气之前的事,恨我偏心知许,将你的心意视若无睹,现在本王反悔了,也想起来老定安侯和皇爷爷为我们定下的婚约,你和我是注定的夫妻,你何必要躲?” 这一通话下来,实在没有什么新意,詹霁月已经听的耳朵都长了老茧。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说的那么清楚,已经不再爱慕他,对他厌恶至极,沈淮序依旧像鬼一样缠在身边,什么都听不懂一样! “霁月,还有谁能比本王优秀?就算你欺骗自己已经不爱慕本王,但是除了本王,你依旧没有更好的选择!难道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你不想要吗?” 沈淮序见詹霁月半天不说话,以为她在考虑自己的条件,语气越发柔和,身子慢慢靠近,笑的古怪,“本王可以让知许做你的洗脚婢,庶女而已,本就是你的奴婢。” 詹霁月嫌恶的向后躲开他的靠近,听见他的话,戏谑的挑眉,“二妹现在已经被关在牢里,王爷那样深爱她,不去救人,反而和霁月纠缠?” 沈淮序闻言眼中闪过厌恶,沉声道:“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去牢里吃吃苦也好!只要你成了我的王妃,她作为妾室,自然要放出来由你亲自发落,只要不死随你处置!” 往日里的深情在此刻都变得格外冷漠,詹霁月体会出一些非同寻常的味道,接着问道:“王爷想要霁月做什么?” 沈淮序以为詹霁月答应了,大喜过望,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把虎符给我!” “王爷要起兵?” 詹霁月冷冷的看着他,幽幽问道。 沈淮序脸上的笑僵住,不甘心道:“不行!师出无名!想要那个位置,还是要从父皇的喜欢开始!” “詹霁月!要不是你帮着沈明赫成事,让你外祖全心全力的帮助他赈灾,扬州不会这么快平稳,赈灾江南可是一个大功劳,被他抢走了日后本王在朝堂上岂有立足之地!” 沈淮序没忍住脾气,朝詹霁月痛骂好久,瞥见她的脸色,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求人,迅速换上温柔的神情,握住她的手,挤出一丝笑,“但是没关系,只要你将虎符给我,本王即刻快马加鞭送去金銮殿,父皇岂不高兴疯了!你不知道,父皇惦记你定安侯府的虎符有多久了,几乎就是他的心病!” “给我吧霁月!把你的虎符给我!” 沈淮序说着伸出两只手朝她的身上摸,詹霁月神色大变,高高扬起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啪!” 迅速起身,詹霁月心情大好,“原来是二殿下已经成事,难怪王爷急的快疯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虎符,不过是祖父为保我编出来的瞎话!王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我这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不可能!” 詹霁月话音未落,沈淮序一声厉喝,堵住了她的话头。 “江惠娘当年亲眼所见,岂会有假!詹霁月,你将虎符送去哪里了!” 第151章 小姐,你一定要活下去! 江惠娘? 江姨娘? 她怎么可能亲眼看见祖父给她虎符? 那时候,祖父濒死,除了她和傅熠然以及一些心腹身边根本没外人! “江姨娘和王爷是旧识?告诉王爷我身上有虎符的人不是傅熠然?” 詹霁月眯了眯眼,有些事似乎和她知道的不同! “早在本王第一次登府拜见你爹庆贺他成为定安侯的时候,江姨娘就已经带着知许向本王投诚!虎符之事她亲眼所见,她说那日她就在你们的身边!” 沈淮序不知不觉被詹霁月带着思维走,冷笑道:“傅熠然算什么东西!他想靠着本王,指点本王和你们定安侯府作对,虎符的事是本王说了他才借着这个由头下来,给本王出主意让本王去拿虎符!” “本王需要他帮忙?不过没听他的想要娶你得虎符罢了,他竟然将本王送的东西丢出将军府,不给本王面子!没了他,本王当真不行?” 竟然是这样? 詹霁月神色微变。 她一直以为傅熠然告诉沈淮序自己身上有虎符,从而让沈淮序灭了定安侯府好给他自己出气,可原来....... 他的确要帮着沈淮序给定安侯府使绊子,但让定安侯府覆灭的虎符却不是他主动说出来! 那前世......也是如此吗?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江姨娘! 她到底,什么身份! “你在想什么?” 沈淮序见她不说话,脸色骤然一沉,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视了一遍又一遍,眼中似乎有怒火即将喷出,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不可思议道:“你,将虎符给了傅熠然或是.....二皇弟?!” 詹霁月面色淡然,没有一丝惧怕,沈淮序觉得自己猜中了,熊熊怒火从心口喷薄而出,最后一丝理智被怒火燃烧殆尽,痛恨道:“詹霁月,你怎么敢!” “这是你自找的!你休想活着回去京城!” 这一次,他真正动了杀心! 长剑被他握在手里,朝着詹霁月凶猛冲去,剑尖直指她的心脏,无比狠辣。 詹霁月凝眸,望着他根本抓不住长剑的手,唇角勾出轻蔑的弧度,沈淮序冲来的片刻,侧身一闪,反手握住长剑的剑把,高抬腿,脚尖凌空劈下,长剑断成两半,干脆利落。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女人也会武功!凭什么老定安侯不肯教我,说我不是这块材料!” 沈淮序被她的动作激怒,更被她冷淡疏离的双眸刺痛,温润的假面撕裂,怒吼道:“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本王挂名皇后名下,当之无愧的嫡长子,父皇宠爱盛有贤名,你这样的女人本王要多少有多少,愿意给你王妃之位还不肯要?” “詹霁月,饶你有再多傲骨,今日我都要办了你!本王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你吃干抹净,再把你送给他们每个人享受一遍!既然看不上本王,那你就去陪这些肮脏低贱的山匪吧!” 沈淮序面露狰狞,脸上忽然扭曲,癫狂的大笑,扔了手里的剑把,从怀中掏出药粉赫然朝詹霁月的脸上挥了过去。 “小姐!” 一道倩影冲了上去,狠狠推开詹霁月。 “秋竹!” 詹霁月厉声大叫,“沈淮序,你松开她!” “松开?这可是剧烈的春药,你这丫鬟等一下就要自己脱了衣裳供人享用,别人不用她还不高兴呢!” 沈淮序一把抓住秋竹的后脖子,狠狠扯开她的衣服,哈哈大笑。 秋竹闷哼,浑身燥热,冷不丁被沈淮序贴近,身体上的舒适和心灵上的痛苦会聚成一团,眼睛盯着地上的长剑,飞快的扑下去,抓住剑刃刺入自己的脖子。 “贱丫头!” “伺候本王是你的福分!你不想要本王还不稀罕!来人,给你们享用!本王要先用詹霁月!” 沈淮序一脚踩在剑刃上,抓住秋竹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拽,狠狠摔在地上。 地面掀起一层灰,秋竹痛苦的大叫,詹霁月朝着秋竹冲过去,沈淮序双目猩红,一把踢开秋竹,抓住了詹霁月的胳膊。 “哗啦!” 白色的粉末扑上詹霁月的脸,她屏住呼吸,袖口的银针飞快插入自己的喉咙,沈淮序没看见她的动作,瞧着她红扑扑的脸,咽了咽口水。 “本王还第一次在人前展露雄风,詹霁月,给你体面你不要,非要这般下贱,像个母狗妓女一般被人欣赏,本王只好成全你!” “你以前说最爱本王,还经常给本王送东西,那目光一直黏着本王不肯离开半分,这些本王都记得,现在你倒是不记得了?以前你想做本王的人,本王现在满足你!” 沈淮序笑的猥琐,双手落在了她的脸上,油腻的触感让她厌恶的想吐,身子下意识的发颤,目光死死盯着嚎叫的秋竹。 再等一会! 这春药——她能解! “詹霁月,你也有今天!” 沈淮序猛地压到她的身上,詹霁月眸光霎时变红,银针从脖子里抽出来,身体恢复了力气,举起手,手刀狠狠劈在沈淮序的天灵盖。 “詹霁月!你敢打本王!” 沈淮序愤怒的嚎叫,所有皇子的矜贵礼仪统统摒弃,像个小丑一般捂着脑子痛叱。 一脚踹在他的身上,詹霁月冲向秋竹,将她护在怀里,阴狠的盯着那些山匪。 杀气陡然席卷的,山匪莫名不敢靠近,咽着口水紧张的看向沈淮序。 “嘭!” 沈淮序赫然起身,拿起石头朝着詹霁月重重砸过去。 詹霁月带着秋竹正准备躲,秋竹忽然抱住詹霁月,挨了这一下。 “秋竹!” 鲜血登时从秋竹的头上涌下来,詹霁月怔怔的看着她的脸被鲜血覆盖,胸口顿时发出翻天覆地的血腥。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那个丫鬟拉下去!” 沈淮序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瞧着詹霁月失魂落魄的模样,得意的哈哈大笑,“你在乎这个丫鬟是吗?那今天本王就要她死在你面前!” 一群人抓住了詹霁月的胳膊,沈淮序惧怕她的武功,拿起一包药粉抓着她的头发逼迫她咽下去,浑身的力气忽然被抽干,詹霁月瘫软的倒在地上。 秋竹被他们抓起来,一鞭子下去,秋竹的后背皮开肉绽。 她的血染红了詹霁月的眼睛,睫毛上红色的液体往她脸上滚落,她的呼吸都已经僵住,眼里尽是无助。 是她错了! 是她无能! 重活一世,她依旧如此蠢笨,竟然让沈淮序算计! 她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冲过来! 几次的成功让她迷失了眼睛,她已经多年没有碰过刀剑,更没有内息,她自己这样弱小,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保护秋竹! “啊!” 撕心裂肺的吼叫从她的胸腔发出,带着易碎的绝望,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秋竹心疼的朝她伸手,双手已经血肉模糊,颤抖的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小,小姐别哭,奴婢,不痛!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坚强的活下去? 这怎么可能! 她再次害死秋竹,凭什么活下去?! 心脏陡然剧痛,肌肤骤然发烫,一团火几乎要将她吞没,强烈的杀气贯穿她的全身,她几乎要控制不住那股邪气。 “还没死?上演什么主仆情深的戏码?本王给你一个了断!” 沈淮序被她们相握的手刺红了眼睛,软靴抬起,一脚踹在秋竹的心口。 秋竹瘦弱的身子仿佛纸片一般倒在地上,大口吐着血,浑身痉挛蜷缩在一起,嘴巴张大,几次看着詹霁月,颤抖的伸出手,痛苦的叫出来。 “啊!” 凄惨之音回荡在九天之上,锥心刺骨的疼痛让秋竹满面扭曲,双目死死盯着詹霁月的方向,眼泪从眼眶大颗大颗往滚。 “沈淮序,我定要你死!” 黑暗几乎笼罩在詹霁月全身,她赫然抬起头,艳丽的脸庞此刻阴沉满布几乎像是厉鬼,扑上沈淮序用力张口,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下去。 下瞬——鲜血淋漓,嘴里叼着一整块肉。 “啊!” 沈淮序痛的浑身扭曲,瞪着詹霁月眼中似有鬼火,猛地扯开詹霁月的衣裳,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意图让她安静顺从。 詹霁月胸口越来越烫,那朵莲花刺青像是火焰一般灼烧,她的脸上泛出狰狞,嘴角渐渐流出血来,妖冶艳丽。 沈淮序没见过这般面目扭曲的詹霁月,动作停下来,有瞬间的怔愣。 “沈淮序,前世今生,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身边的人,管你是什么皇子,我绝不放过你!” 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溢出,双目燃起熊熊怒火,脸上的痛苦忽然停滞,仿佛蒙上一层寒霜,下一刻,抓住沈淮序的头发,狠狠往地上撞。 “詹霁月你疯了!” 沈淮序莫名发怵,护住自己的头,抬起手想给她一耳光。 手刚抬起,詹霁月骤然扼住,狠狠一掰。 “啊!” 惊天动地的嚎叫响彻云霄,沈淮序痛苦的抬头,脑袋被一双惨白的手抱住,狠狠往地上砸。 杀戮!嗜血! 她的胸口仿佛积攒着无穷的怒气,力气也变得奇大无比,她的双眼被猩红染着,煞气弥漫,她盯着沈淮序,嘴角咧出古怪的弧度,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只想要将面前的男人斩杀! “詹霁月!住手!你看清本王是谁!” 沈淮序的头发已经彻底散下来,脸被詹霁月抓出好几条血痕,试图反抗,可詹霁月忽然变的冷漠诡谲令他无法控制,衣服松垮,整个人无比狼狈。 “小姐!” 秋竹倒在地上,看着詹霁月浑身笼罩着黑气,一下又一下的压制住怀王将他往死里打,脸上露出恐惧,尖锐破碎的喊出来。 詹霁月已经被杀气控制,看着秋竹满身的血,眼底迸出古怪的笑意,举起地上捡来的石头,瞳孔放大,往沈淮序眼睛上狠狠砸了下去。 浓郁的血腥味从头顶往他鼻子里灌,沈淮序蜷缩着身子,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双眼瞪大,身上颤栗不已。 第一次,他感觉到死神距离他那么近! 詹霁月,已经彻底疯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救我!” 沈淮序痛苦的嚎出来,那群守着的山匪动了一下,詹霁月忽然抬头,墨发飞扬,沾着血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越发妖冶。 第152章 原来,他认出她了啊! 那群山匪被惊的不敢动弹,纷纷向后退,连秋竹他们都不敢再碰。 “你们这群叛徒!” 沈淮序被打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来帮忙,恨的大叫,跪在地上猛地抓住一把泥土朝詹霁月脸上打过去,飞快的想要逃跑。 詹霁月却完全没有受到那泥土的影响,嘴角噙着嗜血的弧度,眼眸泛起冷光,死水一般的眼眸绽放层层黑雾,胸前的莲花图腾已经变红,花瓣延展,和筋脉相融。 “想跑?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詹霁月脸上的笑越发诡异,手里的石头不断的往上抛,碰撞掌心的声音“咚咚咚”,让人心惊肉跳,仿佛地狱发来的盛情邀约,沈淮序跪在地上不断向后退,惊恐的看着她,浑身激起鸡皮疙瘩,汗毛倒立。 “啪!” 詹霁月伸手,石头朝着他的头砸了过来。 沈淮序赶忙躲开,下瞬,黑色的长影笼罩在他的头顶,沈淮序瞳孔骤然紧缩,只见詹霁月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弓箭,冰冷的箭尖像是恶鬼盯上他的双目,泛着浓浓的煞气,让他恐惧的浑身发麻,无法呼吸,甚至无法动弹。 嘴巴动了动,他的喉咙哽的厉害,竟然一个字都发布出来! 不行! 他不想死! 沈淮序头上寒毛直竖,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她的身上溢出,像是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 内息! 她怎么会有内息?! 他分明记得,老定安侯每次教詹霁月内息,她三日就能掌握但就在有所成的那刻,内息全部消散! 也因此,老定安侯才会让她努力学习箭术,放弃武功! “这内息......原来一直在啊!” 詹霁月不紧不慢的朝他走近,掌心抬起,看着几乎透明的雾气汇聚,唇角勾出靡艳惑人的弧度,漆黑的瞳孔流转倒映着地上沈淮序狼狈的影子,歪了歪头,喉咙发出刺耳尖锐的笑声。 “不!我不想死!霁月!” 沈淮序痛苦的倒在地上,畏惧的看着她,脸上已经满布扭曲。 求饶的话脱口而出,此刻,已经全然忘记了所谓的皇子的骄傲,他只知道死亡近在眼前,他想活着! 詹霁月脑内轰鸣,她看着眼前求饶的男人,已经分辨不清他是谁,眼前场景不断轮转,恍惚间仿佛到了前世,她为了这个男人费尽一切,吃尽苦头,最终却被他推入万丈深渊! 这个人,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没有任何能力,她前世该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是良人! 曾经,她跪在地上恳求他放过定安侯府,跪在地上祈求他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时过境迁,此刻他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不要杀他! “哈哈哈哈!” 笑声不自觉的从嘴角溢出,詹霁月缓步走过去,她的双目猩红,红色的衣袍张扬的在风中飞扬,昏暗的光线不能阻隔她哪怕一丝一毫的艳丽。 “今日,该清账了!” 冷淡的声音从她的唇里溢出,她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狂风扬起她的头发,居高临下的望向他,睥睨着往日风华绝代无比优雅的男人。 “唰!” 松开手,箭尖直射他的眉心。 “不要!” 沈淮序尖叫,拼了命的避开,胳膊抱住脑袋,箭尖射穿他的肩膀——他的胳膊,废了! “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一群山匪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大气不敢出。 “呀,射歪了。” 詹霁月轻轻的叹息,体内的血液沸腾的厉害,她看着沈淮序,眼里透出刺骨的笑意。 这一次,她不会射歪了哦! “唰!” “哗啦!” 松开手,箭尖直直落下,冰冷的光凌空而出,射穿了她的箭,箭尖擦过沈淮序的脖子,勾出血痕。 “放肆!谁敢伤了怀王殿下!” 一声厉喝,上百人忽然冲来,将詹霁月围住。 詹霁月幽幽抬头,不远处,轿撵之上,坐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官袍的男人,身后站满了无数捕快,领头之人面上带着黑色的面纱,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冷峻的侧脸迸出寒气,剑眉星目盛满意气风发,直勾勾的盯着詹霁月,眼底溢出厌恶。 詹霁月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虎皮弓箭上,眯了眯眼。 那是——她的箭! 祖父,亲手做给她的箭! “唰!” 手掌抬起,她的手放在了弓箭上,那人同时举起手,两只箭遥遥相对,顷刻间万籁俱寂,战争一触即发! “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兖州县令从轿撵上站起来,阴森森的望向那将沈淮序打成重伤的人,一眼瞥见沈淮序血肉模糊的惨样,瞳孔缩了缩,浑身打了个激灵。 太惨了! 怎么能被打的这么惨! 他要是不来,陛下的第一个儿子恐怕就要死了! “兖州境内灾祸频发,兖州县令不但不管反而坐享其成,如今山匪下路烧杀抢掠,对我的妹妹下手,县令也不曾搭救,如今我就要为民请命,县令倒是来了!” 迎着风,詹霁月浑身染着血腥气,笑盈盈的看着来人,一脚踏在试图逃跑的沈淮序身上,只身一人面对几百捕快,面色如常,衣摆被风吹起,内息骤然溢出,血瞳透出魔气,气势凌人,强大到令人无法直视! 县令向后退了退,手腕碰到轿撵的把子,直直的站好,眼睛不敢对上詹霁月,看向地上,勉强平静下来,冷喝道:“知道本官是县令,还不赶紧跪下?你可知你打的人是谁!兖州之事自然有怀王殿下做主,岂容你放肆!” “啪!” 弓箭搭起来,朝向县令。 詹霁月指尖绕着风,仰起脸,笑靥如花,无比张狂。 “这样一个不能为民做主的父母官,要来何用?” 喉咙滚动了几下,轻轻吐出魔音。 “不如,杀了吧!” 县令仓皇的躲在轿撵后面,领头的捕快挺身而出,清澈的双眼释放着雷霆之气。 “你敢!” 詹霁月大步上前,坦荡荡的走上前,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领头之人,哈哈笑出来,吐出的话直逼人心。 “你用着我的武器,却要和我为敌?星回,多年不见,你竟如此不讲道理!” 詹霁月一声落下,领头之人心神颤动,握着弓箭的手抖了抖,却终究没有放下。 他的目光落在詹霁月的脸上,咬牙道:“霁月,回头是岸!” 霁月...... 原来,他认出她了啊! 苍穹之下,詹霁月身长玉立,偏着头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儿时玩伴,唇角轻轻勾了勾,幽声道:“回头是岸?他,给过我回头的机会吗?” “星回,哪里才是岸呢?” 她的胸口烫的厉害,浑身笼罩着一层浅薄的黑色的雾气,整个人如妖如邪,清丽的眼眸中酝酿着凉薄,唇瓣动了动,骤然朝沈淮序动手。 刀光火影,箭光闪烁,漫天的杀气直射詹霁月的头颅。 她避开,杀红了眼,狠狠踩在沈淮序的脖子上。 “霁月!你不能杀他!” 第153章 明赫,哥哥! 星回凄厉的声音落在耳里,詹霁月双眸泛冷,浑身透出的诡谲之气令人恐惧,与她精致小巧的脸庞完全不同。 “杀了他,你会彻底走火入魔!詹霁月,你辜负了你祖父对你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提及祖父,詹霁月的手停顿了片刻。 趁这功夫,星回的箭朝她的心脏冲了过来。 顷刻,四面八方的捕快纷至沓来,齐齐朝她做出缉拿的姿势。 秋竹奋力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詹霁月。 “谁也不准伤了小姐!” “啊!” 挡住了捕快的一脚,秋竹身似绒花,飘到了地上。 ....... 昏暗的光线下,詹霁月如同暗夜的使者,眼中再无一丝情意,彻底没了理智,强大的杀气从胸口迸发,莲花的花芯开始绽放,身形矫健,眨眼间放倒数十人,气势凌人,戾气冲天,竟是无限杀机! “恶鬼!你是恶鬼!” 沈淮序哆哆嗦嗦的看着她,他的全身已经受了三十多箭,偏偏星回每次都打断她的准头,让他留着一条命! 惊恐的望着面前的女人,他伸出手,指着她,浑浊的眼里不自觉流出眼泪,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多么恐怖的存在! 一地的断肢残骸鲜血四溅,捕快山匪发出痛苦后悔的嚎叫,詹霁月出手干脆利落,仅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控制着自己没有夺走所有人的生命。 兖州县令惊慌的看着这血腥的一幕,踉跄的躲了起来,肥胖的身子止不住的战栗,不断地恳求上天,“快来人收了这个妖孽!这是个妖怪!” “便是妖怪,也比你更有人性!兖州县令,你愧对兖州数万百姓!” 詹霁月不知何时冲到了他的面前,弓箭已经被星回夺走,她伸出了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关键时刻,“咚”的一声,一曲琴声传来。 所有人同时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琴声悠扬,掠过漫天乌鸦,似清爽的风甘甜的泉水三月的春景打破了对峙的场面,落在詹霁月的耳里。 胸口处的莲花骤然紧缩,詹霁月痛苦的眯着眼,瞳孔倒映着黑雾,还想用力掐死兖州县令,心境却被那首曲子抚平怒气,心口的躁动缓解,詹霁月迟疑了一下,手里失了力度。 “救命!” 兖州县令屁滚尿流的跑出去,躲在了弹古筝的男人身后。 “霁月,回神!” 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落在耳畔,詹霁月抬起头,恍惚的看着面前出现的男人。 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清冽的怀抱驱散了全部的戾气,手中紧握的石头被他一点点拿走,修长的手指抚平她的眉心,来人含着笑,散出的暖意融化了詹霁月眼底所有的凉薄。 “明赫,哥哥。” 詹霁月下意识的呢喃,抓住了他的手。 沈明赫身子僵了一瞬,眉眼染上几丝哀伤,怀里的人忽然脱力,晕了过去,伸手将她紧紧抱入怀中,目光落在沈淮序的身上,淡淡道:“来人,将他拿下。” 一群人身着御林军铠甲从沈明赫身后出来,提起地上的沈淮序,毫不客气的丢在马车里。 地上摆着的古筝被收起,一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大,大胆!那是怀王殿下,你......” 兖州县令哆哆嗦嗦的从轿撵后走出来,鼓起勇气朝沈明赫呵斥。 沈明赫抬手,一枚令牌丢到了他的怀里。 “钦,钦差大人!你,你是二皇子!” “噗通”一声,兖州县令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惊恐的看着沈明赫像是维护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护着詹霁月的模样,鼻涕一流,眼泪一滚,求饶道:“是怀王殿下不让下官管这些事!说今日山匪都是假的,不会造成坏影响!殿下饶命啊!” “下官要是知道这人是殿下护着的人,说什么也不会帮怀王!怀王说他才是钦差,下官一时糊涂!您饶了下官吧!” 县令哭哭啼啼的抹眼泪,小心的抬头看了沈明赫一眼,伸出手轻轻地拉扯了一下沈明赫的衣袍,红着脸油腻腻的道:“殿下若是好这一口,下官也风韵犹存......” 沈明赫淡淡的看了一眼兖州县令,喉咙动了几下,到底没发出声音,抱着詹霁月上了马车。 “二殿下!” 闫戈匆匆赶来,瞧见被扶起来的秋竹浑身是血,登时睚眦目裂,一脚踹在兖州县令的轿撵上,怒喝道:“欺负她们的人在哪!” 兖州县令低着头不敢说话,飞快的瞧了一眼山匪逃跑的方向。 “星回去抓了!大人,您莫急!” 兖州县令谄媚的凑过去,话说到后面,已经不敢开口,因为闫戈的表情几乎想要吃了他! “附近有一处山谷,存储了一部分的药材,四周也有暗卫守着,带她们去山谷休养。” 沈明赫温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然而那惯来温和的眸子此刻涌动着疯狂的杀气,瞳孔被冰一点点封住,唇角紧绷,手背的青筋跳动,呼吸之间,已然疯狂。 “多谢二殿下!” 闫戈注视着沈明赫良久,恭敬的应下。 他很清楚,沈明赫口中的山谷,乃是天师府在江南之地精心打造的养伤圣地,若没有掌门许可,根本不能进入! “我来!” 闫戈走向秋竹,瞧着她鼻青脸肿血肉模糊的脸,下颌紧绷,从捕快的手里接过她的身子,小心的抱了起来。 有沈明赫带路,几人很快到了山谷,安置好秋竹,闫戈跟着沈明赫去了最深处的山洞。 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冷冰冰的玉床。 他瞧着被放在玉石床上的詹霁月,神色深了深,朝沈明赫问道:“二殿下似乎并不意外大小姐有内息。” 他赶来的不是时候,但也算亲眼见到詹霁月用内息打伤一片捕快的样子,这么多年来他和主子关注着詹霁月的情况,从未听闻她学过武功有过内息。 甚至在半年前他刻意和大小姐有过接触,在她身上也没有察觉到半分内息,但刚刚...... “她自小就学武功,老定安侯曾将全部希望都放在她身上,虽说六岁不到就专攻箭术,但之前的内息并没有消散。” 闫戈上前一步,不让沈明赫逃避话题,“就算大小姐天资聪颖,是百年难得的武学奇才,不过儿时学了几年内息,也不至于能将人打成那个程度!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明赫扬起手掌,白色的雾气通过内息传到詹霁月体内,他的神色如常,脸色却赫然苍白。 收起内息,沈明赫给她盖上被子,小心的拿起帕子擦拭她脸上的伤痕,金疮药一点点仔细的撒上去,耐心的回答了闫戈的问题。 “因为,那不只是她的内息,还有天师府咒术的作用。” 第154章 你将永失所爱,爱而不得 闫戈惊的站起来,不可思议的望向沈明赫,颤抖的问道:“什,什么?” 沈明赫缓缓起身,温和的看向闫戈,沉声道:“这已经超出了你该知道的范围,闫戈,你该去那个人的身边,他已经撑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 沈明赫话落,闫戈眉眼染上焦灼,很快又掩了下去,无力道:“主子不让我在身边。” 抬起头,闫戈似乎燃起了希望,“二殿下,既然你知道主子身体有异,你是天师府掌门亲传弟子,你是不是能救救主子?” 这些年来,他跟着主子见过太多大夫,根本没人能救他! 哪怕是鬼医....... 但现在二殿下既然这么清楚,又是天师府的嫡传弟子,他学过那么多书,会不会能帮帮主子! 闫戈想起自家主子每次毒发时的模样,额前青筋疯狂跳动,面上露出隐忍。 仿若谪仙一般的男人沉默了一会,目光停留在詹霁月的身上,闭上眼,掌心凝聚一颗珠子,交到了闫戈的手里,“他身上的毒出自南疆,与天师府无关,这珠子碎成粉末让他吃下,能暂时控制他的情绪,对他恢复有力。” 停顿片刻,沈明赫又道:“秋竹和霁月在这都能有照料,你可以放心,门外多是养身子的药材,你若是有用便拿去。” 这里的药材都是天师府的珍宝,随便一棵都能让武林动荡,闫戈面上露出欣喜,恭敬的道谢,朝洞外退了出去。 一眼,瞧见正欲爬出来的秋竹。 “不老实养伤出来做什么!” 剑眉蹙起,闫戈快步上前,按住秋竹的肩膀。 “小姐!小姐怎么样!我没事!老侯爷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盯好小姐不能让她受刺激,奴婢没能保护好小姐!” 秋竹推开闫戈,挣扎着要出去,闫戈气不过点了她的穴道,沉声道:“你和大小姐一样受了伤,大小姐那还有二殿下照顾,你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的伤不过是寻常外伤,可小姐都已经送去了玉床!她是不是,是不是和当年一样......不行!老侯爷说过小姐再来一次会死的!” 秋竹哭的满脸是泪,抱着脑袋不住地摇头,身上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大口喘着粗气,气血上涌,堪堪结痂的伤口再次流出血,固执的可怕。 闫戈心念一动,终究还是不忍心,解开了她的穴道。 看着秋竹跑去玉床所在的山洞,皱眉问道:“你来过这。” 他说的格外肯定。 不只是来过这,并且还知道大小姐被送上玉床治病意味着什么。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闫戈总觉得有些不安,若是大小姐身上秘密足够大,恐怕会刺激主子,到时候主子的身子...... 秋竹拖着流血的身子停了下来,回过头,脸上已经沾满血泪,一字一句道:“小姐她......曾经被抓去天师府,差点死了!” 是老定安侯从天师府接过小姐,天一道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了这山洞枷锁,将小姐送去了玉床上。 秋竹永远不会忘记那日,小姐身上绽放着发红的莲花图腾,双眼猩红完全不认得任何一个人,内息在她手里强大数百倍,老定安侯和天一道长为了不让她伤到自己,强行抱着她,两个人都...... 等小姐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段记忆,甚至好不容易学会的内息也全部消散。 透过光,秋竹咬着牙神情破碎,闫戈看着她,心尖一颤。 “秋竹!” 门口虚弱的影子倒了下去,闫戈下意识冲过去,等反应过来,已经将她抱在怀里。 秋竹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全身颤抖,双目迷茫又恳求的望向他,轻声道:“小姐,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温热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全然依赖他的模样,似乎就在等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清澈的双眸透着脆弱,闫戈浑身仿佛被电流击中,恍惚间,仿佛见到还在乞讨时跟在他身后嘱咐他早点回来的妹妹。 他没能保护好那个妹妹,如今,他想护住秋竹! “会的!大小姐一定会没事!” 得了保证,秋竹心底一松,这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詹霁月陷入沉睡,胸口依旧烫的厉害,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尝试的抬腿,迈下去,全身一轻,身子忽然缩小,张开手,小小的一个,看着像是五六岁时候的样子。 “月亮。”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詹霁月循着声音过去,放眼看去,一个少年跪在她面前,双手将她紧紧抱住,他们的心口盛开着一朵莲花。 “小哥哥。” 脑海骤然清明,詹霁月失声喊了出来。 清冽的香气伴随着浓郁的血腥气铺面,温热的怀抱替她隔绝了绝大部分的冷气,面前的少年将她护在怀里,颤抖着声音哄着她,“月亮不怕,哥哥永远陪着你!” “天师府的图腾已经刻在她的身上,从此她就是天师府的人!徒儿,噬心蛊已下,从此她和你性命相连,你宁死不肯吃天师府的丹药,现在,你还不怕死吗?” 古怪的声音贯彻耳边,詹霁月忽然头疼欲裂,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仰起头,四周燃起昏暗的烛光,一股强大的气息从眼前的少年身上涌来,极致黑暗,目光凛冽几乎要将说话者击杀。 胸口莲花忽然急速冷冻,詹霁月头脑发昏,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少年倒在了自己面前,他保持着护着她的动作,胸口却被她插了一把刀。 恍惚看见自己发了疯,詹霁月震惊的望着自己的掌心,强大的内息疯狂上涌,她感受到血液的沸腾,那是来自自己的生命力! 这是.......天师府的咒术! 她的内息,是透支自己的生命在使用! 两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冲进来,詹霁月几乎快要落泪。 “祖父.....苍爷爷!” 她已经好久没有看过祖父了! 前世她活成那个样子,还将祖父守护了一辈子的定安侯府覆灭,心中有愧,无颜面见祖父,连梦都不敢做! “天师府岂是你们想进就进的地方!这女娃娃已经被下了禁术,除了我,无人能救她!” 画面地转天眩,詹霁月只能看见祖父和天一道长与一个老者对峙,打的昏天黑地,将昏厥的她强行带去一处山谷,那被她藏在记忆深处的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刀,朝向了他的师傅。 “赫儿,为师给你最后一个祝福!祝你永失所爱,爱而不得,身中噬心蛊,你们再不能靠近,不能互生爱慕,你永远都得不到你的月亮!” “哈哈哈哈!” 天师府掌门扭曲的脑袋被砍下,提在了少年的手里。 第155章 傅将军似乎身子也不太好 靠在玉床上,沈明赫耗尽最后一丝内息,昏昏沉沉的听到那被他砍了头颅的师傅说的临终诅咒,眼眸登时睁开,胸口的莲花图腾一点点扩大,整张脸霎时惨白,身子受不住反噬,动了一下,跪在地上。 一层又一层的白雾将他缠绕,眉毛顷刻被冰染白,原本红润的唇瓣此刻白的几乎透明,青色的血管凸起,一拳击中自己的心口,听见床上的动静,强行将喉咙里的血腥压下去,整理好周围,抚着胸口快步冲了出去。 詹霁月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到一个身影踉跄离开,从床上起身,目光望向四周,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朝外面找了一圈,喃喃道:“爷爷......” “秋竹!” 昏迷前的事她一片模糊,但她记得秋竹被打的全身是伤! 快步冲出去,山洞外的景色让她有瞬间的呼吸停滞。 太熟悉了! 她似乎小的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嘶!” 心口酸的厉害,詹霁月赫然低头,拉开衣裳的一角,望着心口的莲花图腾。 这花似乎——大了一些! “这气味.....二殿下?” 身上沾染了一些清冽的香气,詹霁月伸出袖子闻了闻,依稀记得仿佛在她失控的那刻,二皇子出现在面前...... “秋竹!” 恍惚的走到一个草屋,瞥见秋竹的衣袍,詹霁月快步冲了进去。 浓郁的血腥味道充斥整个草屋,一个“血人”赫然映入眼底,脚步生生停下,詹霁月眼眶涌出疯狂,血丝不断攀到眼珠上,手指紧紧抓住房门,指甲在房门刮出痕迹。 “詹大小姐。” 身后出现一个人影,那人恭敬的开口。 詹霁月回眸,认出那是跟随沈明赫同往扬州的御林军。 “秋竹姑娘已经上过药,上好的人参汤喂了好几碗,身上的外伤需要仔细静养。倒是您内伤很重,不该这么早出来。” 这人听起来对他们的伤情很是了解,詹霁月走进屋,小心的握住秋竹的手腕,手指按在她的脉搏上,神情松了松。 “二殿下在这?” 抬起头,詹霁月目光看向外面。 沈明赫若是真的来了,那她昏厥前看到的人,真的是他? 那御林军点了点头,“扬州赈灾款刚刚发下去,多亏有程家和金家相助,粮食也已经全部顺利送到,金大人陪同江南知府正在布施,情况已经稳住。” “二殿下怎么会忽然到这来?那兖州县令和沈淮序在哪?” 詹霁月心头一时有不少疑问,那御林军倒是有耐心,解释道:“殿下在扬州看到了怀王的心腹,命属下暗查了几日,发现了他们的踪影。殿下担心詹大小姐在这里的情况,知晓怀王和您之间有恩怨,于是便带着我们一同来了这里!” “正巧看见兖州县令要缉拿您,殿下匆忙现身,已经告知兖州县令您和怀王的身份,怀王勾结山匪故意伤人以及冒名钦差身份搜刮民脂民膏已经被殿下命人押送回京城,至于兖州县令,身为父母官毫无作为,已经自请革职,目前回了老家,由府衙文书暂代县令一职。” “二殿下担心扬州灾情,已经回去扬州,特命属下跟着詹大小姐随时待命,您若有任何吩咐尽管下达!” 那御林军倒是个尽忠职守的,小跑着去熬着药的地方端来一碗药,送到詹霁月面前,“这是殿下吩咐必须要看着您喝完的补药,您现在体虚,不能久站,还是回山洞里休息的好。” 接过那碗药,詹霁月放在鼻尖闻了闻,皱眉一口灌了下去,碗刚放下,那御林军又递来一盘蜜饯。 “你怎么会知道......” 从小,她只要喝药祖父就会给她吃这个蜜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给她这个了! 御林军憨憨的挠了挠头,笑道:“这也是二殿下的吩咐。” “可......” 江南已经陷入饥荒,怎么可能还有地方卖蜜饯? 詹霁月捻了一颗,又吃了一颗,神色顿了顿——这是祖父在她小时候就喜欢买的那家店的蜜饯! “属下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二殿下好甜食,时常在身上备着蜜饯,这大概是殿下自己的蜜饯给您留下来了!” “那兖州县令真不是人,竟然帮着怀王这样欺负您和秋竹两个女子!还有那捕快头子,擅自杀了所有的山匪,一个活口都没留,想要定怀王的罪都没了人证!” 捕快头子? 詹霁月眯了眯眼。 星回?! 多年不见,他似乎变了许多! 星回和她对峙的画面忽然出现,詹霁月望向自己的手,嘴角抿了抿。 那时,她能将沈淮序打成那样? “那捕快头子还在兖州吗?” 御林军点了点头,“兖州县令告老还乡,现在是那捕快头子和文书一块处理府衙的事务!” “勾结山匪想要抢走詹大小姐的粮食的那些东家已经被殿下警告,属下方才去兖州看了一眼,不少百姓排队买粮食,詹大小姐尽管安心在山谷休养。” 那御林军态度格外恭敬,詹霁月却发觉他始终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眉尖微挑,轻声问道:“在官道和兖州县令对峙时的事我记得不太清楚,我有没有做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她已经很努力去回忆,但是除了昏迷前依稀记得自己掐住一个人的脖子,被一个人拦下之外,什么都记不住。 “怀王,以及那么多捕快都是你们抓了?” 跟随他们赈灾的御林军并没有那么多,她要是没记错,她打了沈淮序一顿,但是捕快来了很多人,数目远超御林军。 那御林军脸色登时大变,嘴巴张大,脚步径直朝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她一脸一言难尽又无比敬佩,“不,不是!我们赶到的时候,您都快把那些人给打服了!” “一地的断肢!兖州县令差点都被您掐死了!怀王爷惨,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浑身三十多处伤疤,属下怕他死了,临时抓了一个大夫跟着怀王一路去京城。” 忍了一会,那御林军还是没忍住,朝詹霁月竖起大拇指,惊叹道:“没看出您武功竟然那么高!那么多人都不是您的对手!” 詹霁月愣住,“我.....伤了他们所有人?” 她记得认出星回和他手上那把弓箭时候的场景,但伤了所有捕快的场景并不记得! 脑内顿时轰鸣,詹霁月皱眉扶着门把手勉强站稳,甩了甩头,几幅血腥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喉咙溢出血腥,弯腰,呕出一口血来! “詹大小姐您没事吧!还是赶紧回山洞里休息!” 那御林军赶忙扶起詹霁月,手都在抖。 他可没忘记二殿下是怎么吩咐的,那么温润如玉的人竟然会为了詹大小姐动怒,收拾兖州县令和那些东家那么干脆,他要是没照顾好詹大小姐,到手的前途可就没了! 詹霁月感激的朝他点头,目光再次看着秋竹,见她呼吸平静,紧绷的心弦松了松。 至少,她保住了秋竹! “你们如何知晓这山洞?” 她记得梦中小时候祖父和苍爷爷带着她来过这里,偏偏那时候的情景她也记得不真切,和今日一模一样! 御林军回的很快,“二殿下直接带我们来了!闫戈将军还拔了几株药材走,似乎傅大将军身子也有些不好。” 傅熠然? 詹霁月愣住,几乎下意识问道:“他怎么了?” 御林军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其实二殿下他也......” 忽然想起沈明赫对他的嘱咐,不允许说出他受伤的事,御林军又默默地将话咽了回去,詹霁月狐疑的看着他,重新躺会玉床上,看着御林军退出去,顺带还捞起厚厚的一把枯草挡住了门口。 “哗啦啦。” 山谷无比寂静,传来心跳声,詹霁月手放在心口,闭上眼,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她现在无比确定,她心口的莲花绝对不是自己发高烧一定要刺的刺青,而是真正的天师府图腾! 那些梦,究竟是梦还是曾经真正的经历? 指腹按在自己的脉搏上,詹霁月头痛欲裂。 “内息!那时候涌出来的,是内息!” 她想起来了,看见秋竹受伤倒地,她的脑子不受控制,一心只想要杀人,掌心涌出的熟悉的感觉,正是当年祖父陪着她一点点练出来的内息! 可是现在...... 手掌动了好几下,怎么也发不出内息! “难道,这一切都和天师府有关?” 那记忆中的小哥哥,会不会是...... 詹霁月看着这个山洞,深深地吸了口气。 看来,想要解开这个谜题,要么去一次天师府,要么直接问祖母或是二皇子! 这个地方地处偏远,又格外隐蔽,祖父和二皇子怎么偏偏都找来这......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还有江姨娘! 沈淮序说,告诉他虎符在她身上的人是江姨娘!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 “爹娘成亲当夜,娘的屋子里点了春药,有人想害娘诬陷她与男人通奸,但没想到爹回来的太快,反而促成了爹娘的新婚夜。但也因为当年新婚夜的春药,让爹对娘产生了怀疑,加上娘体质特殊没有落红,让爹对我的身世有了其他想法。” “可这些事都是在江姨娘嫁入府中之前发生的事,她怎么会在滴血验亲的那天脱口而出,怀疑我的身世?除非......” 詹霁月脸庞溢出冷气,唇角讥讽的扯了扯,眉眼溢出戾气。 之前只是五分怀疑江姨娘的身份,现在已经变成八分! “簌簌。” 门外,传来细微的声音。 詹霁月偏头看去,一道身影从门口匆匆掠过。 直起身,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傅熠然?” 没有人搭理,詹霁月隐隐生出不安,从玉床下去,掀开洞外的草堆,身着红袍桀骜的少年映入眼底。 第156章 一个娇媚的身影一闪而过!抓到你了,江姨娘 少年没想到她会发现自己,还会忽然走出来,整个人愣住,脚步下意识往后退想跑,又生生停下脚步,殷红的唇抿了抿,半晌说不出话。 “你是.....帮忙击退打手的公子?” 詹霁月认出他,面色柔和下来,清丽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他的穿着,目光停留在他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个上好的翡翠玉环,大红色的两颗靠在一起,只要少年动一下,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那是......扬州独有的配饰! 很小的时候,外祖也曾送给她一个,不过被詹知许给强行抢走,还摔成两半。 “你是扬州人?” 不知为什么,詹霁月对这个少年莫名很有好感。 含着笑开口,笼住衣裳,喉咙有些发痒。 少年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将她左右看了一圈,轻了轻嗓子,问道:“听说你受伤,有哪里不舒服?可需要请大夫?” 听说她受伤? 从哪里听说? “你,跟在我身后?” 詹霁月有些不可思议,这一路她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被她盯着,少年脸颊蹭的一下变红,唇角动了动,摇了摇头,“小爷才没有跟在你后面!你抢走了我的马,我,我跟着那个叫闫戈的人来的!” “过来的时候一地血,我也没看见我的马,这才跟过来!” 找马? 詹霁月顿了一下,面上露出歉疚,“抱歉,你的马......跑丢了!” 沈淮序想要她的命,第一次攻击秋竹让她跪在地上的时候,那匹马就已经跑了! “您若需要马,等回了铺里我买一匹还给你!若是不急着要马,我也可赔给您相应的钱财。” 詹霁月添了一句,四处搜了一遍,只剩下手腕上的镯子。 少年面色一顿,没接她给的镯子,白如玉的肌肤顿时染上薄怒,没好气的小声嘟囔,“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竟然跑了!” “马跑了就跑了吧!那你没有马,还被他们抓了.....没事吧!” 少年别别扭扭的朝她靠近一步,忽然闻到她身上的血腥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脚尖,她的靴子沾了血水变的通红,手腕也泛着青色! “你真受伤了?他们敢动武?!” “勾结山匪害你的人是兖州那些粮食铺的东家是不是?你等着,我去找他们算账!” 顷刻,少年面色阴沉,难看的厉害,眼底酝酿着风暴,矜贵的气质化为张狂,转身就要走,手中的长剑挥起,裙摆的海棠登时随风怒放,少年意气扑面而来,恍惚间,詹霁月仿佛看见自己曾经幻想的模样。 她若是男儿,便像这般意气风发,放肆张扬! “等一下!此事和他们无关,更与你无关!小公子,莫要为了我和那些人为敌!” 詹霁月将他拦下,不是很明白这少年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怒气。 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你是跟着闫戈过来这里?他现在在哪里你可知道?” 自己被拦下,又听见詹霁月说的话,少年脸登时涨红,忽然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她,干净的嗓音几乎是吼出来,“什么叫和我无关?既然你和我没关系,我去哪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挡着我为你报仇?” “还有!你自己伤都没好,找什么男人!闫戈是吧,你知不知道他一直抱着你的婢女,还守在屋子外好久,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你也问?” 少年双手叉腰,越说越委屈,眼睛都红的快要落下泪,偏偏倔强的咬着下唇,死活不肯让她看出来。 詹霁月僵住,她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让这么一个小少年破防。 瞧着他亮晶晶的双眸,詹霁月恍惚想到自己小时候在外祖家养的一只小狗,若是这少年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也垂落在地上,打着转。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她只是不想让这个看起来格外干净不染世俗的小侠客为了她惹上不该惹的麻烦! 至于闫戈...... 她也不是刻意询问他的下落......什么跟什么! 她又不是要和闫戈发生什么! 等一下! 闫戈一直守在秋竹的房间外? 詹霁月挑眉,她听到了什么八卦?! 不是,这事也容后再说,她想问的是闫戈既然过来了,现在人呢? 想起那御林军说的话,詹霁月眉头又皱了起来。 傅将军身子看起来不太好?闫戈带了几株药草走的? 傅熠然......真的病了? “小公子如何称呼?” 詹霁月迅速开口,朝少年问道。 少年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又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擦了脸上挂着的泪珠,深吸口气,咳嗽道:“程阳。” 程阳? 整个扬州,只有外祖姓程,但是这少年说他是扬州人? 这是真名? 詹霁月朝他扫了一眼,他的眼睛眨巴了几下,迅速躲开她的注视,仰头望天,耳根发红。 真.......可爱啊。 她记得弟弟恒越每次说谎的时候,也是这套动作,三四岁的胖娃娃傲娇的像个小老虎! 如今,恒越也该和这少年一样大了吧! “程公子,我家的规矩,自己的仇该自己报,我不希望你这样无辜的人卷入这趟浑水!不知你是怎么来的山谷?我想去一趟铺子,看看兖州的情况,可方便带我一同前往?” 詹霁月说的很是客气,程阳听着她的话,脸上的怒火消了一些,瞧着她发虚的脸色,撇嘴道:“你能走吗?你身上还有血!” 詹霁月温柔的点了点头,“我可以!伤的并不是很重。” “哪里不重?你走路都快走不动了!” 程阳小声的叨叨,眼睛又瞥了她好几眼,嘁道:“明赫哥哥也真是的,我想看看还不让我看,抱也不让我抱,嫌弃谁呢!” 小少年在自己面前嘴巴就没听过,樱花粉的唇瓣一张一合动来动去,偏偏声音小的一个字也听不清。 詹霁月偏着头静静地等他说完,唇边总是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 她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是面对程阳,她似乎有充足的耐心,格外的体贴,他做什么都不会挑动她的怒火。 “行吧!正好兖州我认识几个大夫,让他们给你看看!在这山谷什么都没有,能养什么身子!” 那张嘚吧嘚的小嘴终于停下来,像是想通了什么,程阳大发慈悲的朝她伸出手,“我扶着你走!” 詹霁月噗嗤笑出来,找来了那为她熬药的御林军,说明了去处,让他多照顾一下秋竹,詹霁月带着程阳踏上了回兖州的路途。 程阳到底没有牵上詹霁月的手,马车里的东西被清空送回到山谷里,程阳盯着詹霁月直到她在马车里舒服的坐好,方才跳上前面的位置,驱赶马匹载着詹霁月踏上官道。 嗅到了米饭的香气,詹霁月掀开车帘。 一路,兖州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灰暗的模样,每个人怀里都抱着满满的一袋米粮,笑盈盈的往家里赶。 几家粮铺旁开了几家送粥点,已经大排长龙,青壮年自觉为老人和小孩让位置。 “多亏了程家的店铺率先放粮,这几家粮铺终于熬不住降价了,县令告老还乡,文书和那捕快头领算是正直的人,给他们送贿赂的东家都被他们抓起来落大狱,兖州粮食本就充足,明,钦差大人过来干预一番,文书开仓放粮,彻底没了竞争力,那些粮铺又想讨个好名声,不但降价卖粮食收回了卖粮食的限制,还主动搭了粥棚,给那些之前为买米倾家荡产的人温饱的机会。” 程阳悠然自得的向她解释兖州现在的变化,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的上扬,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詹霁月瞧着他越发眼熟,忍不住问道:“既然是扬州人氏,程公子为何忽然来兖州?” 程阳被问愣住,顿了顿,开口道:“家里看我烦了,催我出来自立门户。” “扬州受灾,我岂有不顾之理,但是他们不让我呆着,我只好来其他地方,看看哪里需要帮忙。” “最初想要去燕州,洪水淹了燕州无数村庄,我想略尽绵薄之力,燕州县令是个好人,我陪着他乘船救人,有英雄抱着孩子躲在了大树上,我会一些轻功,挨个将孩子抱下来。” “他们说救了燕州的英雄来了兖州,所以我就一路跟过来,想要替燕州人道谢。没想到遇见山匪抢劫,看见你挨打......” 詹霁月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打断,“他们也没少挨打。” 有一说一,虽然不记得了,但是她打沈淮序比盛会徐打她多! 程阳偷瞄了她一眼,瞧着她不服输的样子,窃窃的发出笑声,俊俏的脸上发出愉快,手里甩着鞭子到马背上,加快了速度,马车朝着程家的炒货铺跑去,詹霁月说完话,正准备放下车帘,一个娇媚的身影从眼底一闪而过。 江姨娘! 第157章 詹霁月,你还养了一个小白脸? “停车!” 詹霁月掀开车帘,快步从马车追了过去。 远远地,瞧见几个黑影和江姨娘靠近,将手中的面粉一抢而空。 “你们慢点!我好不容易才买来的!” 熟悉的声音沙哑的发出来,江姨娘压低音量,风韵犹存的一张脸露出不满,不耐烦的踢了和她抢东西的那个人,恼怒道:“莺歌陪葬品就这么多,用完了我们还怎么去西鲁!” 西鲁? 江姨娘身边,怎么会多出那么多人! 詹霁月眯了眯眼,屏住呼吸,越发察觉不对,怕打草惊蛇,詹霁月没有贸然闯出去,隐匿身形藏匿在草丛里,耳边响起试探的语调。 “她.....你认识?” 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詹霁月狠狠剜了来人一眼,拽着他藏起来,低声道:“你怎么跟过来了?快回去!” “你在这我为什么不能来这?这位大姐,你未免管的太宽了!” 程阳气的一双眼睛瞪的滴流圆,唇红齿白脸色泛红,水灵灵的瞧着像个小姑娘,腮帮子气愤的鼓起来,棱角分明的脸硬生生被他搞成娃娃脸的模样,瞧着又委屈又可怜,落在詹霁月眼里,只觉得可爱极了。 来自骨子里的亲切让她也生不起气,探出头瞧去,江姨娘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一把拉住程阳捂住他的嘴,詹霁月压在他身边两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惠娘,看什么?” 粗狂的声音炸开,江姨娘朝詹霁月那边走了几步,回道:“感觉那边有人。” “我去看看!” 詹霁月眉眼霎时染上冷冽,拳头紧握,偏头看了一眼无辜的程阳,默默地将他护在了身后。 “看什么看!别忘了你在北祁是犯人!谋害皇后的事暴露,皇后正找不到机会杀了你,你现在还主动现身?赶紧走!少主的人已经来的路上了,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回去!” 一只大手一把揪住江姨娘的衣襟,将她扯了过去。 “在那之前,我饿了,你还不赶紧过来给我解解馋!这些年伺候北祁那个定安侯舒服了吧,都忘了怎么扭着腰伺候老子的了?赶紧走!回去洞里跪下好好让我爽一爽!” 江姨娘整个人瘫在那人的怀里,面上露出羞愤,很快又化为讨好,顺从的攀附着他的胸口。 污言秽语充斥在耳边,詹霁月呼吸陡然急促,皱紧眉头,后背沁出冷汗。 江姨娘竟然...... 她似乎已经看见了詹恒峰头顶上带着的绿油油的帽子! 忽的,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别听。” 桃花酥的香气甜甜的传到鼻尖,还带着一股奶香味,这么大一个少年,竟然有这么软乎乎的味道,詹霁月眉尖挑了挑,嘴角略抽。 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自立门户! 詹霁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那双手忽然松开,程阳低声开口。 “他们走了。” 詹霁月淡淡的应了一声,从草丛里站出来,轻声道:“方才那个人,是府中的姨娘,犯了罪本该流放,没想到中途逃跑到了这里。” “姨娘?” 程阳脸色忽然难看,低着头,脸上满布阴云,狂风暴雨似乎瞬间席卷而来,双瞳颜色加深,轻嗤道:“原来是她啊!” “那个,不让我回去还把你关起来的女人!” 浓烈的恨意赫然充斥周身,詹霁月诧异的看过去,他的身子晃的很,试探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了?” 这少年说话总是压低声音,她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程阳向后退了好几步,和她保持距离,傲娇的抬着下巴,“没说什么!只是......身上有些痒!” 伸手在胳膊上使劲抓了好几把,程阳娇嫩的皮肤透出不正常的红。 一把攥住他的手,指腹按住他的手腕,詹霁月听着他的脉搏声,呼吸沉了几分,“你不能在树林里待着?天生体弱,娘胎里带来的病症,长时间在这恐怕身上会起疹子!”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 不管怎么样,她也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你,会医术?” 程阳诧异的看着她,面上露出震惊。 詹霁月微微点头,瞧着程阳却觉得有些奇怪。 就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知晓对方会医术也只会感觉惊讶,像他这样的神情,倒像是认识她很久,颠覆了他的印象才有的样子! “粗略学了一些,并不精通!你的身体并不适合来这,既然家中催你自立门户,你该往北方去,那里空气干燥树林不像江南这么多,倒是适合你。” 詹霁月字字句句都在催他走,程阳却怎么也不听,直接掠过了这个话题,目光看向江姨娘的方向,握紧了佩剑,朝詹霁月问道:“我不会走的!姑娘,你想杀了她吗?” “我听说京城里的姨娘都对嫡女不好,暗中使坏,那个女人既然都能成罪犯,对你肯定更加不好!既然她已经跑了,不然我替你杀了她吧!也算为民除害!” 程阳一开口就语出惊人,詹霁月十分不明白,他似乎对自己的事总是感同身受! “我不要她的性命,我要她罪有应得!程公子,你若是真想帮我,替我去扬州一趟,帮我通知二殿下在这里找到了逃跑的江惠娘!” 程阳咬了咬牙,“那你呢?” 詹霁月声音沉了沉,“我要留在这里!江惠娘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我听到他们要去西鲁,若他们是细作,决不能让他们离开北祁!” “权当我拜托你,一定要及时赶去扬州!” 詹霁月话音落,一丝若有似无的寒气从身侧掠过,激起一地的鸡皮疙瘩。 古怪的看着四周,除了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没有其余的声音。 长长的呼了口气,詹霁月催着程阳走。 程阳仔细看了她许久,终究点了点头,“好!你在这别走太远,发现不对劲就不要在追了!你本来就受伤,身子经不起这么糟蹋!” 小少年话还挺多! 詹霁月含着笑应了,目光锁住江姨娘和那几个人进去的方向,两个人一左一右正要离开,忽然眼前冲来一群人,将他们拦住。 “唰!” 程阳抽出长剑,阴沉沉的盯着来人,詹霁月向后退,和程阳后背相贴,从袖口捏住银针,沉声问道:“不知来者何人?为何拦我?” 天空陡然发出尖锐沙哑的笑声,几辆车停在了詹霁月和程阳的面前,一名老者从马车里出来,手里拄着拐杖,浑浊的双目定定的看着詹霁月,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你就是把兖州搞的人仰马翻的少东家?你可知你那家铺子卖粮食,让我活活损失了至少几百两!” “银子到也是小事!我金家不是亏不起的人,但是我原本打算凭借着兖州这次的事,垄断粮食,让整个兖州日后都靠我过活,架空那个傻蛋县令的权势,这一切都被你这个小杂碎给毁了!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才好?” 老者歪着头,阴恻恻的瞧着詹霁月发笑,“程家那个老东西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全力帮助那所谓的钦差做事,还拿出了全部的船!一个商人,不老实想着如何搞钱,却大把大把的撒钱去赈灾,真是昏了头!” 风赫然刮起,詹霁月一脸凝重,清丽的眸盯着面前尚有几分熟悉的老者的脸,瞳孔下涌动着诡谲。 “外祖身为江南人,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吃在江南,如今江南突发水灾连绵大雨搅的民不聊生,倾尽一切为江南百姓撑起一把求生的伞是外祖心中的大义更是身为北祁人该有的责任,金爷爷,你身为氏族大家,该不会连这点大义都没有吧!” 詹霁月站出来,仰起头,挺直了腰杆,面色如霜。 老者哈哈大笑,歪着头瞧着詹霁月秀气的脸蛋,叹道:“多年不见,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丫头,你出落得更加水灵了,也和你娘越来越像!这个性,倒也和以前一样盛气凌人,牙尖嘴利!” 再探了一下头,老者瞥了一眼程阳,胡子动了动,嗤笑道:“失去了你祖父,难为你还有这股傲气!京城果然民风开放,你刚及笄,就养了一个小白脸?” 小白脸?! 程阳身侧气息陡然不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生生咽了下去。 “老东西!小爷看着像是小白脸?” “姐....姑娘,他是谁?” 程阳愤怒的吼出来,随后又强忍着怒气,缓和了声音朝詹霁月问道。 詹霁月颇有些意外,拧眉道:“金家家主金爷爷,你不认识?” 同为扬州人,程阳不该不认识金爷爷才对! “金家家主?不是靖城哥哥吗?他......你是靖城哥哥的爷爷?你不是死了吗?!” 程阳慌张的抓住了詹霁月的衣袖,小脸惨白,活脱脱一副见鬼的模样。 第158章 詹霁月双眼通红,认出了眼前的少年 死了? 詹霁月捞住程阳,怪异的看着他,“这是哪里来的传闻?” “不是传闻啊!从我记事起,金家就是靖城哥哥爹做的家主,后来靖城哥哥接手,从来没见过这个老头子!” 程阳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红着眼眶问道:“他真是靖城哥哥的爷爷?” 詹霁月几次想让程阳冷静,未果,皱眉望向面前的老者。 前世她没有太在意金家的事,现在一时也不能分辨真假,但面前这个人,的确是金家的家主金池! 老者听着程阳的话,忍不住摸着胡子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真不愧是我儿子,为了隐瞒老夫去南疆的事,竟然说老夫死了!该不会,连葬礼都办了吧!他这是不打算认我这个父亲了啊!” 南疆?! 詹霁月神色顿时变冷,“敢问金爷爷去南疆所为何事?” “为何事?当然是......生意上的事!” 金池鹰隼的盯着詹霁月,蓦然出声,“钱财面前无家国!丫头,可不是谁都像你外祖那样顽固!” “不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外祖曾经......呵,不过是站对了人,有了从龙之功罢了!当初他手里沾着的血也不少!你娘也是个可怜的娃娃,丫头,你没见过你外祖母吧!” 金池忽然停顿了一下,笑盈盈的看向詹霁月。 “老东西!你休想挑拨离间!程家老夫人鞠躬尽瘁,当年边境战乱,为给将军填补物资跋山涉水亏了身子这才病逝!不管你是人是鬼,赶紧滚,别挡着小爷办事!” 程阳鼓足勇气瞪着金池,大步朝前。 “唰!” 金池面前的两个人齐刷刷拿出兵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夫可没有让你们走!叙旧也叙够了!丫头,你毁了我的谋划,还将那傻蛋县令滚回了老家,害的老夫这些年给他的银子也打了水漂,就这一件事,老夫就不能放过你!” 金池坐在了马车外面,宽大的紫色衣袍绣着璀璨的蛇纹,满布皱纹的脸阴沉沉的对詹霁月望着,像是在看一个已死之人。 程阳顿时恼了,冷笑道:“你还想怎么着?把她杀了?” “老东西!你的人让兖州百姓没了活路,你还特意损坏了那些庄稼彻底断了他们的口粮,你每天只卖几袋米,让他们只能在你的铺子里买吃的还买不到,他们明明是花钱的人,却偏偏在你那成了卑微的祈求者,捧着毕生的积蓄就为了那一口吃的,你就像土皇帝一样控制着这些人,谁舔着你你给谁一口吃的,老东西,你这是乘人之危,趁江山动荡之际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你这是造反!” 程阳大声指责,一双眼发着亮,恨的几乎想要啖其血吃其肉! “你放肆!” 金池恨的大叫,双目被程阳的话刺的猩红,怒喝一声,从马车颤颤巍巍下来,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谁准你这么和长辈说话?商人不为名利为什么?当真奉献全部家产就为了百姓虚无缥缈的一句谢意?” “还有你!真以为你外祖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他的皇商身份从哪里来的?若不是当年帮着当今陛下害了公主......也罢,你娘本就是不该出生的孽障,你是你娘的女儿,你也该死!老夫今日杀了你,也是替你外祖了了一桩心事!” 金池话音落,詹霁月却整个人警惕起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娘本不该出生? 还有公主......什么公主? “你都快死了,知道这些做什么?” 金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围着詹霁月和程阳的一群人忽然涌上,程阳唰的抽出长剑,狠狠打在钳制他的几个人身上。 “金爷爷,你竟然真的要杀我!” 詹霁月怎么也没想到曾经还抱着她给她买糖葫芦的金爷爷有朝一日竟然会找人杀她! 回应她的只有金池冷血无情的背影,眼前已经有人朝她挥舞刀剑,詹霁月赶忙避开,伤口被牵扯,流出血。 强行忍着疼痛,她的手张开,试图动用内息。 就像——昨日打沈淮序时一样! 掌心已经挥舞好几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用出内息! “嘭!” 狠狠推开面前的兵刃,詹霁月胸口陡然发闷,脚步一歪,直直朝地上栽了下去。 她的身子太虚弱了! 根本没办法再站起来! “小心!” 火红的衣裳朝詹霁月扑来,两件张扬的衣袍相互交织,在空中扬起狂傲的弧度,长剑刺入攻击詹霁月的人的胸口,程阳快速收回手,再度扬起长剑。 詹霁月手起针落,刺入来人的肩膀,想要杀他们的人实在太多,詹霁月赫然看向程阳,低声道:“程阳,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程阳低头看着她手里的银针,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直接点了头,“好!” 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詹霁月心神微颤。 危及来临,她不再多想,银针扎入他的丹田,顷刻间,程阳身侧狂风骤起,他的眼睛登时放大,惊喜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内息几乎涨了双倍! “这只能暂时提高你的丹田,透支你的力量!不要恋战!你的身子不适合树林,赶紧甩掉他们,离开这里!” 詹霁月担心他会激动地失去理智,开口提醒。 程阳乖巧的点头,擦去嘴角的血迹,站起来牵住詹霁月的手,目光直直的望向金池,清脆的声音仿若雷霆,“金家老爷子,你草菅人命,罔顾王法,毫无底线道德,将黎民百姓当成自己争权夺利的工具,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成功!幸好,你的孙子并不像你!” “钦差大臣已经整改过兖州,扬州也在程家和金家共同努力下得到了平稳恢复,你今日只是失去百两银子,他日,你将会失去声望,威严,以及你的所有!” “程家铺子的东家只是做了她一个北祁人该做的事,把你打手赶走的人是我,你要找人报仇,大可以找我来!”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像这样直白的将她护在身后,维护她?她不记得了,但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背影格外伟岸,热烈赤城的心像是一团火,温暖了她的全部。 分明这件事和他无关,他被扯进危险里也没有愤懑,而是挡在了她的身前,甚至还将仇恨全都积到了他的身上! 詹霁月怔怔的看着他,眼眶泛红,鼻子一酸,水汽缓缓溢了出来。 她想,她知道他是谁了! 恒越,她的弟弟,原来长的这样高了! 金池带来的杀手人数众多,恒越的武功就算再厉害也难敌四手,金池更是长辈更有权威,他只需要简单的一句话就能颠倒黑白让他们从此背负骂名,哪怕知道这些,她的弟弟也依旧守在她的前面,他只是......想要保护她这个姐姐而已! 保护她这个,前世从未管过他,今生也没能护着他长大的无用又冷血的姐姐! “呵!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口气不小!老夫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巴厉害还是老夫带来的人厉害!” 金池已经进了马车,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你们两个对老夫的指控,老夫听见了!” “不过造反也好,草菅人命也罢,想要做土皇帝也好,操纵粮食逼迫百姓也罢,老夫做的这些事,有人知道吗?没有!哪怕是钦差也只知道兖州有几个粮铺的东家想要捞一笔钱财罢了,就算是朝廷,又能怎么治罪?” “所以,你想要杀了我们!” 詹霁月终于明白了! 唯有杀了他们,才能死无对证! “可是只要你今日不出现,我也不会知道金爷爷你是幕后主使!” 詹霁月躲开攻击,依旧不明白,带着恒越朝一个山洞冲,试探的抛出问题。 金池在马车里听到詹霁月的话,痴痴地发出笑,“可你只要不死,只要你把这件事说出来,你外祖就会去查!” “原本老夫也不想杀你,可怀王那个蠢货联合老夫手底下那几个东家一起闹事,将事情闹的这么大大,你受了伤,身为定安侯府的嫡女,就算你不想纠缠,也有人想要替你查!只有你死了,老夫才能安心!” 金池声音苍老的像是钟鼓,沉闷的发出怪笑,“想想你们说的那句北祁人当真可笑,詹霁月,若你娘都不是北祁人,你.....还算不算北祁人呢?” 詹霁月和詹恒越的手同时停了下来,对视一眼,满眼惊愕。 “这是什么意思?!” 詹恒越冲上去想问清楚,一柄长剑砍来,削断了詹霁月的发冠。 发冠四分五裂,掉在地上,詹霁月胸口发闷,伤口撕裂,咬紧牙硬生生接了那一击。 “我杀了你!” 詹恒越登时双眼猩红,掌心迸出巨大的内息,凶猛的朝那人冲了过去。 “咚!” 长剑刺入,拳拳到肉,詹恒越愤怒的爆锤那人的脑袋。 “啊!” 痛苦吼叫声此起彼伏,詹霁月望着他隐约发黑的眉心,暗道不好,银针刺入他的眉骨,将他拽了起来。 朝着她看好的山洞冲去,一群人乘胜追击,就在这时,忽然雷霆大作,狂风乍起,顷刻间地动山摇,硬生生阻碍了那群人的行动。 “哗啦!” 金池猛地掀开车帘,阴沉的看向车外。 灰色的衣袍在他面前挥舞,一张诡异的面容出现在眼底,来人凌空站立,衣袖灌风,所有人警惕的看着他,同时举起武器朝他冲来。 抬手间,所有杀气烟消云散,兵刃掉在地上,温和却强大的压力牢牢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忽的,金池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发不出声音。 “老夫,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他们发现了江惠娘的行踪,不杀了他们,江惠娘跑,跑不掉!咳咳!” “躲进来!” 与此同时,詹霁月拽着詹恒越进去一个山洞里,端起旁边半人高的草垛挡住了洞口,牵着詹恒越的手,一步步朝里面走。 “滴答。” 一滴水落在脸上,詹霁月抬眸,和一个男人对视。 第159章 傅熠然,你究竟要强撑到什么时候 “傅,熠然?” 寂静的山洞内,詹霁月呆呆的看着眼前盘腿坐在石床上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 脑子里忽然想起御林军说的那句话,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他的身上。 这人——受伤了? 视线流转,只见沈明赫给他留下的白色的衣袍已经被他随意的丢在角落,披着的外套黑色镶嵌金丝,墨发散落,邪肆诡谲,黑色的石床发着冷气,晶莹剔透,他的唇上有血迹溢出,魔瞳缓缓睁开,詹霁月的脸印在眼底,神色微怔,很快恢复霸凛,漫不经心的问道:“逃出来了?” 逃? 他怎么知道他们遇见了危险? “这小子谁啊!口气这么狂!” 詹恒越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见面就十足的不喜欢他,看见詹霁月要靠近,不爽的将她拉住。 “陌生人给你糖不能要,陌生人让你去不能去,陌生人在打坐不能打扰!我们和他三八分界,他在那头我们在这头,别找他说话!” 一丝戾气赫然从头顶压过来,很快又在看见詹恒越那双和詹霁月相似的眉眼时消散,不羁的面容透出几丝嗤笑,强大的气息收敛,浑身溢出傲慢,随着掌心抬起,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裳径直落了下来,两个石头凌空落在他们的面前,漆黑的魔瞳阖上,没有再说话。 “这是让我们坐下?没看出来还挺好客!” 詹恒越撇嘴,拉着詹霁月准备让她坐,不想她已经拧着眉直接上去,捏住了男人的下巴。 “你......回来!” 詹恒越再傻也看得出来傅熠然不好接触,心顿时提到嗓子眼,紧张的朝詹霁月挥手,鲜嫩嫩的脸蛋涨红,像是一块煮熟的豆腐。 闫戈抱着一些柴进来,瞧见这一幕,嘴角抽了抽。 这傻小子,还没看出来大小姐和主子认识? “你男人在叫你,你还敢过来?” 嗅见淡雅熟悉的气息在身侧,傅熠然的呼吸明显快了几分,眉心拧成川字,薄唇张开,话刚出口,温热的指腹已经停在他的嘴角。 轻轻一划,擦去了血痕。 “他还只是个孩子,说话仔细些!” 詹霁月垂眸望向他苍白的脸,瞳孔中似乎酝酿着风暴,强行压住,冰冷之气散了出来。 “那日我就已经说过,不能再用内息,但是你用了。” 詹霁月话说的格外笃定,径直按住他的脉搏。 眉眼沉了下去。 “在铺子里,那群山匪里藏着什么人?能让你和闫戈同时破防?是不是天师府的人?” 詹霁月仔细回忆那时候这两个人的不对劲,再联想到直到如今,能让他们同时神情大变的事物,至极锁定了天师府! “区区天师府,能困住我多久?再过半个时辰,便能恢复。” 傅熠然没有反驳,唇角动了动,低嗤冷笑,头却半点没动,甚至有些贪婪她的靠近。 闫戈听着他的话,一双剑眉沉了下去,唇角动了动,面上露出悲愤,到底没有说话。 他比谁都清楚主子到底伤的有多重! 在炒铺,曾经和他们一起被关在悬崖下的师弟露了脸,隐隐的还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师傅的气息! 他们不知给主子下了什么东西,直接诱发了主子体内之毒的发作! 若不是二殿下让他带去缓解他症状的珠子和丹药,现在主子根本不能在这里和大小姐说话! 闫戈抬起头看着詹霁月,昏暗的光线下,那曾经耀眼夺目的少女此刻神情发冷,她的轮廓已经展开,比起小时候更加冷硬艳丽,峨眉婉转,潋滟的眸子添了世俗却又足够凉薄,隐隐的,闫戈居然绝代的她也许能解开主子多年的症状! 不只是因为她是主子的执念,还因为——她的医术! 只是,在他开口求助之前,他还想再看看,詹霁月有没有能察觉出主子不对劲的本事! 身上落下一道炙热又充满莫名期待的视线,詹霁月偏头,对上闫戈算得上祈求的目光,差点晃神。 指腹下的脉搏跳动虚浮,傅熠然伸手想要将她的手拂下去,却在这关键时刻,她摸出了一条隐脉。 加重了力道,她遏制了傅熠然的另一只手,瞳孔放大,震惊的看着他。 “傅熠然,你体内有我之前都没有察觉的毒!此毒狠辣不要你的命却偏生折磨要你生不如死,你还有娘胎带来的弱症!你可知你的脉向被这毒干扰,不能让人及时查出它的存在,让你越发痛苦!这种情况下,你不好好休养就罢了,甚至还没有喝药!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詹霁月声音冷了下去,盯着傅熠然完全不将身体当回事的模样,胸腔隐隐生出怒火,一双眸溢出令人难以抵挡的威严,闫戈和詹恒越一时看呆,半晌没回过神。 好,好可怕! 詹霁月这气势,说她是深宫掌权多年的女人也有人信啊! 傅熠然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怼着骂,浓眉蹙起,身侧赫然涌出霸凛之气,他想生气,可抬眸看见詹霁月的脸,一时间又什么气都消了。 眉梢抬了抬,继续闭着眼调整内息,整个人的气势却弱了下去,仿佛在等着詹霁月继续骂。 一直担心傅熠然爆发的闫戈瞧着那边和睦的情况,眼角跳了跳,无语的坐在地上,拿起柴火点燃,招呼詹恒越一起烤肉。 果然还得是大小姐!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别说把主子骂个狗血淋头,就是简单地说两句,恐怕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看来,到了该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了! 抬起头,闫戈朝詹霁月开口,“大小姐,其实......” 话还没说完,一股寒气登时靠近,几乎要将他窒息。 霸凛的魔瞳阴恻恻的对他看着,眼睛里带着浓浓的警告。 “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体内内息紊乱,连气息都开始变了!” 詹霁月注意到傅熠然的动作,松开他的手腕,将他的头掰了一下,正视自己,手指探到了他的脖子,瞳孔赫然放大。 他的筋脉——断了! “傅熠然,你究竟要强撑到什么时候?” 已经伤到这个地步,示弱一点,会死吗? “必须立刻针灸!闫戈,你去山里搜寻有没有米草,若是找不到,去马车里拿一些活血的药来!” 詹霁月离开石床,径直走到闫戈面前,朝他伸手。 以防万一,她需要看看闫戈是否受伤。 闫戈愣了一下,站了起来,“属下并未受伤!我立刻去炒铺!” 他们的马车都停在詹霁月兖州的炒铺里! 至于米草.......谁认识那种东西啊! 詹霁月观察了他的神色,见闫戈内息充沛,不像是受伤的模样,点了点头,放他出去。 低头,望着一脸茫然又无辜的詹恒越,轻声道:“闫戈,烦请你将他也带回铺子里!” “我要跟着你!” 注意到闫戈骤然放大的双眼和吃惊的在他和詹霁月身上来回扫射的视线以及仿佛吃到瓜一样的表情,察觉到自己说的太理所应当,詹恒越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你一个姑娘家,和这个男人单独相处太危险!何况金家那个老东西还在追杀你,万一被他逮住那个病秧子看着也不能保护你,我好歹还能和他们大战一场!” 第160章 你是为了我? 病秧子? 闫戈飞快的扫了一眼石床上的“病秧子”,嘴角抽了抽,无声地朝詹恒越竖起大拇指。 仅靠一人抵挡西鲁千军万马,带着老弱病残一路杀出血路成为北祁护国将军,打个喷嚏西鲁南疆都要抖三抖,万军臣服,一句话比虎符还好使,地位堪比皇帝的傅熠然,在这个毛头小子的嘴里是个病秧子?! 他敬佩这小子的勇气! “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这里太危险!” 詹霁月拧眉,“这里没有缓解你起疹子症状的药,正如你所说,金爷爷还在追杀我,你跟在我后面只怕会受到牵连!” “你先去炒铺,若是我长时间没有回去,你就去扬州找二殿下!” 詹霁月话音刚落,傅熠然魔瞳赫然睁开,脸色黑如墨,幽幽的朝她望着。 “我在这,难道还需要沈明赫来救你?” 詹霁月白了他一眼,朝闫戈抬了抬下巴,示意带詹恒越走。 闫戈点了点头,朝掌心吐了一口唾沫,使劲擦了擦,二话不说,毫不犹豫的捞起詹恒越的腰,扛在肩膀上就走。 “你放我下来!男男授受不亲!你干什么!” 詹霁月感激的朝闫戈点头,朝詹恒越嘱咐道:“身上若是起疹子,让掌柜的找大夫给你瞧瞧!树林,你不要再来!” “我不!小爷凭什么听你的!” 詹恒越叽里呱啦的反抗,闫戈才不搭理他,直接锁了他的内息,冲出山洞,直奔炒铺而去。 很快,山洞里只剩下詹霁月和傅熠然两个人。 沉默了一会,詹霁月走去闫戈方才的位置,拿起一串捡来的蘑菇放在火上烤。 “方才金爷爷攻击我们之时,有一股内息帮了我一把,是你?” 詹霁月声音柔和了许多,似乎也不用等傅熠然回答,烧红了带来的银针,走向傅熠然,扒开了他的外袍。 “你!” 尖锐的刺痛感直接落在肩膀上,傅熠然浓眉皱起,偏头,詹霁月的侧脸映入眼底,刹那,似乎再感觉不到痛觉,全身似乎都被暖意包容。 “詹霁月,为何从休养的山洞出来?” 傅熠然冷醇的声线从头顶响起,詹霁月停顿了一会,目光清亮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她很难解释当时的心理状态。 她想要看看兖州是不是真的恢复正常,也想追寻江姨娘的下落,但这些都不是她要立刻离开山洞的理由。 她相信沈明赫的能力,而江姨娘的身份只要她还在江南随时可以查,至于后来看到江姨娘的行踪,属于意外。 若是说起最真实的目的。 她似乎——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个宁肯被刺客重伤,也要关紧她的窗户,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男人,究竟受了什么伤! 不只是傅熠然没有明确心思,她似乎......自己也没有明确自己的想法! 怕他吗?似乎现在已经没那么怕了! 他曾是压在头顶最黑的乌云,她惧怕他的权势他的腹黑他的城府,担心他会因为儿时的私人恩怨报复定安侯府,迁怒祖母再次害了全族,可如今,她对他的这份警惕心,已经淡了! 在将军府门外听到他和闫戈的对话,她是真心实意想要和他保持距离,靠自己的力量为自己复仇,虽然他总是纠缠不清,但若是没有自己心底哪怕那一分的纵容,他纠缠不到这个地步! 明明自己身体状态也不好,可她心底忧虑的,却是他的身体! 这一切的理由,是什么? 喜欢? 爱慕? 还是习惯? “你是为了我?” 傅熠然盯着她的脸色,不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那双璀璨的眸子定定的朝他看着,忽而展颜,“是。” 无论是因为什么,她的理由的确是他! 重活一世,她拿得起放得下,坦坦荡荡!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傅熠然喉咙里淡淡的应了一声,眼眸缓缓合上,唇角若有似无的翘了翘。 这人.....倒是挺好哄的。 詹霁月自然也没有错过他的表情,挑了挑眉,抽出了那根银针,望着上面发黑的针尖,呼吸沉了沉。 这毒,不一般! 以她的能力,恐怕解不开! “这毒邪性,武功越高毒性越强,需要武功全失才好动手,给你下毒之人城府极深,要么你武功高强备受折磨,要么一事无成浑身舒坦,他想要的是你成为一个废人!” 詹霁月想全了所有医书都不能找到解毒的关键,沉声道:“我现在可以为你暂时将筋脉连接,你体内的毒暂时我不能解,内息你也不能强行使用,这段时间需要静养。” “你的身子,究竟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明明她离开的时候,他还只是内息不稳罢了。 “天师府的人,对你做了什么?” 詹霁月眸光凛冽,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混迹在山匪中的天师府的人朝他下的手! 但傅熠然再怎么虚弱,也不该被那些人轻易伤到才是! 傅熠然咳嗽了一声,享受着詹霁月的关心,倒是终于解释了一句,“这不是他们动的手,我体内的毒是自小娘胎带来的症状,后来被师傅发现强行喂药加重衍生出新的毒素,它甚至可以控制我的情绪和理智。几个不长眼的带着能诱发我发作的气味过来,昏迷之前,筋脉被毒素摧毁,让他们得了便宜。” “既然如此,你应当在炒铺休息,怎么会在这?” 詹霁月银针一根接着一根的往他身上扎,问出第二个问题。 傅熠然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这里是我自拜入天师府后疗伤的地方。” “主子是担心您,想看看您的情况,强行发动内息加重毒发。属下回兖州没看见人,找了许久方才在这里找到!” 闫戈冒着汗快步拿着药递到詹霁月手里,木着脸开口。 詹霁月为救秋竹冲了出去,他看见师弟担心主子安危留了下来,没想到主子强行清醒,吩咐他去追。 本以为自己跟着主子就不会过来,但...... 闫戈谴责的看了一眼傅熠然,朝詹霁月沉声道:“属下和主子在这疗伤,恰巧听到树林里的动静......也算幸运,就在主子打算出手的时候,那金家的老爷子停手了!” “不过,您为何来这?” 就算离开山洞,她也该去炒铺,怎么会在这里? 詹霁月将碰见江姨娘的事说了出来,眸光冷凝,身上赫然溢出肃然杀气。 “江姨娘提起西鲁,她的身份必定有异!在定安侯府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是为了父亲,谋害皇后和五皇子想来也不会是最终目的,尚且不知他们在北祁做了什么,必须要在他们去西鲁之前将他们缉拿!” 第161章 一物降一物!詹霁月忽然扼住傅熠然的下巴 “江姨娘?就是定安侯府的那个江姨娘?” 闫戈想了想,开口道:“属下记得她为了陷害侯夫人,毒害皇后和五皇子,被判流放,流放途中逃跑,至今没有找到人!除此之外,莺婕妤似乎也同时失踪。她和宫中的莺婕妤是十多年前江南灾情中被定安侯所救,江姨娘为报恩留在侯府,而莺婕妤在定安侯府调养寻亲的过程中为救一个孩子和陛下的侍卫起冲突,性子爽利让陛下很喜欢,带去宫中封为才人,这几年位份高了一些,成了婕妤。” 詹霁月点头,轻声道:“当日我滴血验亲,江姨娘不信我的身份,那般笃定还说出我娘成亲那日和别人有染的谣言,那时她跟本不在京城,怎么会对府中的事了如指掌?” “这两个人身份有异,莺婕妤又多年靠近陛下,自莺婕妤入宫后除了皇后妃嫔在无所出,方才依稀听到少主,西鲁......” 詹霁月声音沉了下去,“我想,她们可能是西鲁的奸细!” 此话一出,闫戈顿时打了个哆嗦。 “这要是真的,江姨娘和莺婕妤在北祁呆了十多年,她们能做的事可太多了!一年前西鲁刚刚和北祁休战,主子带着使臣去的金銮殿,定了十年和平盟约!当时一宫女闯进来,说是迷路,被陛下拉出杖责一百,现在仔细想来,那宫女被打后,使臣以三急为由独自出行半个时辰。” “若是莺婕妤真的是西鲁奸细,那半个时辰和西鲁使臣碰面......但是陛下应当也没有那么蠢,让区区一个婕妤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闫戈自己说了一大通,半天没听到自家主子的回话,狐疑的抬头,却瞧见惯来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主子此时抿紧了唇,丰神俊朗的面容透出不正常的白,漆黑的魔瞳紧盯着詹霁月手上的动作,看不见的寒毛似乎都已经竖了起来,隐隐泛着紧张。 紧张? 他竟然在自家主子的脸上看到紧张? 一定是他看花了眼! 定睛再看——傅熠然颀长的身子往后靠,魔瞳里竟然溢出恐惧。 “大,小姐?” 浓郁的药香扑鼻,闫戈呆呆的看着詹霁月熟练地将他拿来的药材全都放在极为简易的石头拼成的石锅里熬,拿起一片硕大的叶子草草的将药汁倒腾进去,然后起身,一边回应他的话,一边朝自家主子缓缓靠近。 “有时候,想要撬动一个国家,需要的并不是很大的秘密,只需要一个很小的弱点,就足以让北祁颠覆!” 詹霁月朝前走着,摇晃着手里的树叶。 她在晃凉药汁! 傅熠然对他们的讨论依旧一言不发,额前的折痕越来越深,随着詹霁月的靠近,呼吸越来越轻,在闫戈的注视下——偏过了头。 !!! 自家主子什么时候有这种逃避行为了! 刀山火海,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啊! 努力咽了咽口水,闫戈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果真一物降一物! 詹霁月好似早就预料到他的行动,面无表情的瞧着傅熠然,忽然扼住他的下巴,猛地使劲,手里的药整个灌了进去。 !!! 残暴! 闫戈不敢再看,默默地低下了头。 “既然江姨娘和莺婕妤有问题,是否禀告朝廷,让官府派人去追?” 闫戈刚开口问,耳边传来傅熠然的闷哼。 惊恐的抬头,飞快的在石床瞥了一眼,傅熠然的嘴角溢出黑色的液体,神情痛苦,身上的外袍松散,里衣也没系好,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 别样魅惑! “咳咳!” 非礼勿视! 闫戈不敢再看,大口喘着粗气。 讲道理,这时候是大小姐和主子培养感情的管家时期,他为什么在这里当碍眼的电灯泡! “躺下。” 詹霁月小心的折叠好那树叶,放在了一旁,扶着傅熠然的胳膊让他平躺,眼神落在他的胸肌上,手指动了动。 看起来——好像很好捏的样子! 她在想什么! 詹霁月脸颊微红,不受控制的想起在京城将军府他的房间外捏他胸肌的手感,呼吸急促了几分,硬生生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詹霁月,这苦,你要我一个人吃?” 耳边传来某人幽幽的声音,低沉蛊惑,仿佛地狱之中盛开的彼岸花,更像是广阔蔚蓝深海中唱歌引人死亡的美人鱼,詹霁月脑子登时清明,只觉一股危险莫名靠近,他的声音足够轻柔,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宠溺,但是...... 他的眼里暗芒浮沉,火焰灼烧,目光径直落在她红艳的唇上。 “傅熠然......呜!”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致命的侵略性袭来,铁臂缠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炙热的胸腔贴上她的身子,薄唇软软的触感在她的唇边泛起波澜,下瞬,她的唇齿被撬开,呼吸交融,苦涩的药味在她的口腔弥漫,分不清你我。 夕阳的余晖顺着洞口映照进来,火红的衣摆和黑色的影子相互交融纠缠,形成璀璨的画卷。 詹霁月怔怔的看着他,病弱的傅熠然没了往日里的霸气偏执,狭长的眸子镀上一层艳色,眸中倒映着她的脸,盛满他不自知的柔情,刹那间,天地黯然失色,仿佛只有眼前黑色的影子。 瞧出她不专心,傅熠然不满的加重了力道,呼吸赫然被掠夺,詹霁月闷哼一声,扇了一下羽睫,他整个人压了上来。 眼眸合上,詹霁月霎时心跳如鼓,默默倒数,“三,二,一......咚!” 压在身上的人没了动静,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她知道傅熠然最怕吃药,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甜的药材,但是这些药材有个坏处,容易让人陷入昏睡! 努力地将人从身上掰下去,拾起地上散落的衣袍给他盖上,詹霁月坐在床边按着他的脉搏,再次烧红了银针,封住了他的丹田。 山洞里早已没有闫戈的影子,他惯来识时务,早就在察觉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冲了出去,还贴心的为他们封好了山洞。 听到身后有动静,闫戈赶忙回头,担忧的瞧了一眼石床上的身影,认真的朝詹霁月抱拳,“属下多谢大小姐!” “他究竟.....怎么回事?” 虽然方才有简单的描述,但是具体情况她还不太清楚。 “他体内的毒十分古怪且霸道,想要解毒除非内力全无做个废人,否则随着他武功变强毒素也会随之变强!之前在将军府.....是不是这种毒发作?” 第162章 最强僚机!闫戈长嘴了,替傅熠然解释 詹霁月想到了那日,将军府门外,傅熠然一定要在那里和她共赴云雨,整个人的状态格外不对,她虽然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但是这种毒厉害的很,隐藏了自己,所以她只能看出有问题却不能及时捕捉! 后来因为听到他们的对话,傅熠然决定要和她两清,她便也没有再关注这件事。 闫戈就等着她问,连连点头。 “从我认识主子开始,他就时常被这种毒困扰,先开始是为了一口吃的,和野狗对打,后来变成和凶徒对抗,只要这种毒发作,他就会变得六亲不认!他没有武功的时候也还好,休息一个时辰就能恢复,但是后来为了加入军营,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小弟,他开始去偷,呃,就是拿一些武功书籍去学。” “三教九流反正跟着学了不少,军营里的大哥们虽然开始看我们不顺眼,但后来也愿意教我们一些拳脚功夫,定安侯见我们努力,也指点过一段时间。那时我们武功飞速增长,甚至定安侯还让主子学了内息。” 闫戈的脸色沉了下去,哑声道:“主子武功越高,毒素发作越快,这种毒原本只是会让主子失去控制,像个疯狗随处咬人,后来变成筋脉凸起,全身骨头错位,内息用了多少就会反噬多少,每日都在痛苦中挣扎。” 瞟了詹霁月一眼,闫戈飞快的说道:“为了能顺利进军营,甚至闯出一番天地,主子吃尽了苦头,明明已经察觉到武功和这毒之间的关系,他还是硬着头皮学了下来。” “军营十年前动乱,老定安侯身为主帅病逝,明争暗斗层出不穷,偏偏这时候西鲁来犯,君心溃散,陛下找来的新的大将军只知道贪图享乐差点将城池拱手相送。主子愤怒至极,又正巧.....吃了一些苦头,晕倒在天师府门口。” 具体在军营吃了哪些苦闫戈并没有多说,但是詹霁月却能大概猜测到。 傅熠然和闫戈是祖父曾带过的兵,新的将军自然看不惯他们,但祖父麾下的人又很清楚他们是如何进的军营,因为她的关系对他们必定也不会有多保护。 没有任何人帮助的两个人,当时连十岁都不到! 他们那段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可想而知! “按照你的意思,这毒从你认识他便已经有?” 詹霁月有些怔然,心底生出一丝酸涩,很快收了情绪,问道。 闫戈点了点头,“从主子有记忆开始,就已经饱受折磨,但天师府那个老东西......” 闫戈双手一点点握拳,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眼底露出滔天的恨意,“就因为主子学了一些天师府的内门心法,天师府就要将主子斩杀,那个老东西察觉到主子体内有这种怪异的毒,兴冲冲的将他带了出来。” “为了让他安心拜倒在自己门下,他了解到主子身边还有个我,便一起带来过来,我们都以为他是好人,他很认真的教会我们武功,还让我们学习剑术,甚至送给我们本命武器,察觉到他的真面目之前,我们真的将他当成了师傅。” “可是后来.....他将我们带去了悬崖,让我们跟野狼争食,刺激我们的武功心法上涨,还给我们吃一些奇怪的丹药,每次看着主子的眼神更是古怪。” “直到有一天,一个老者在悬崖下摘药材,看到我们带着的丹药,他说......” 闫戈嗓子顿时沙哑,眼珠溢出血丝,透出猩红,“他说那些丹药是毒!用来麻痹我们的情感,特别是给主子吃的丹药,里面添加了大量的断肠草,长久吃了这些再配合天师府独特的心法,主子体内的毒被诱发,他会......成为天师府的傀儡!” 猛地抬起头,闫戈一字一句道:“天师府逍遥宗宗主,我们的师傅,他想要将主子制成毫无感情的傀儡!” “那些所谓为我们好让我们学的武功,都是为了加速主子毒发,好在他崩溃的时候彻底控制他!” “知道真相之后,我想和主子离开天师府,没想到被那老东西发现了!我们被关进了悬崖的水牢,那里有很多我们的同门师兄弟,甚至还有一些传说中已经离开天师府的人.....那里有着巨大的炼丹炉,他......” 闫戈一时嘴快,察觉到已经说的太多,赶紧收口。 “今日主子毒发,属下已经说过原因了!当年主子带着我们这些人逃出逍遥宗,躲在外面半年,多亏二殿下废除逍遥宗撤回追杀令这才让我们不必担心被天师府的人追杀。但是逍遥宗的人却从未停止过找我们报仇!” “当年那老东西没能被我们杀的彻底,他用特殊的丹药维持了自己的生命,这么多年过去,恐怕已经恢复清醒!炒铺里见到了逍遥宗的人,他们当年没有和我们一起逃走,而是选择了留下!现在要为了那个老东西要我们的性命!” “上次大小姐你杀了的那人趁主子不备重伤了他,后来炒铺里其他逍遥宗的师弟又冒出来多次刺激主子,不知下了什么药,引的主子当即昏厥,后来他想救你,强行使用内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闫戈不好意思说傅熠然被吕峰伤到是因为傅熠然和沈明赫在外面来了一次搏斗,导致内息不稳,给了吕峰可乘之机。 总之趁着沈明赫不在,闫戈赶紧帮自家主子拉一波好感。 “大小姐,你应当能感受得到,主子对你,并不是恨!” 闫戈压住心底莫名的情绪,朝詹霁月认真道:“之前,主子一心想要磋磨你,我以为你是他的心魔,信了他想要找你报仇的话。可我了解他,若是真为了折磨你,他何必三番四次为你涉险。” “甚至,你和二殿下稍微靠近,他都不能忍受。我想这和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傅熠然看不通的,闫戈作为旁观者看的清楚! “他想和你纠缠,是因为放不下你!主子性格执拗古怪又霸道惯了,他天赋绝佳,无论是用兵还是习武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在情爱上,他却什么都不明白。” “无论大小姐您对主子是什么心态,哪怕您厌烦他不想和他靠近,但我也想让您不要再误会主子,他为你做的事,以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有可能的话,请您对他不要再有那么大的戒心和防备。” “这种行为,其实很伤人。” 闫戈自顾自的说着,詹霁月嘴角抽搐,想吐槽傅熠然对自己的那些行为以及放荡之举,她只是有戒心没有把他当成死敌已经很克制了,转念,却又因为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心软,将话收了回去。 偏头,山洞里寂静无声,唯有火苗在跳跃。 詹霁月望着山洞里的人影,眸光暗了下去。 若不是因为遇见她,他不会想着要去军营,更不会遭受到后面种种...... 不对! 她刺伤他,是因为他言语下流,他去军营是他想闯出一番天地,她唯一的错是不该那时候过激给他一刀! 差点被自己的思维带偏! 詹霁月长长的呼了口气,收回目光,朝闫戈问道:“当年那名老者既然能看出丹药有问题,想必是一名大夫,他可曾给他治疗?” 第163章 救命!谁家好人治病给孩子吃春药啊 闫戈点了点头,“当时主子就给他跪下了,但那老者说主子体内的毒是从娘胎带来的,想要解毒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他给了一张方子,可以暂时按住他的毒素发展。” “主子这些年已经靠那老者给的配方强行忍了很多年,他的武功已经学到了最高,却因为这毒从未用过全力!如今配方已经不够用,我想去找那老者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看出大小姐的针灸之术和那老者极为相似,我以为......大小姐,你对这毒有想法吗?” 闫戈恳求的看着她,詹霁月心神一震,问道:“你觉得我的针灸之法和老者相似?那老者.....是不是眼睛斜视,胡子一大把,脑袋上还长了一个瘤子?” 闫戈呆呆的点头,“您怎么知道?” 鬼医! 那是——她的师傅啊! “普天之下,当属他的医术毒术最高!但他那个人.....颇有些古怪,无故让他救人,他能救?” 今生师傅还不曾教过她医术,她没办法向闫戈解释他们的关系,跳过闫戈的问题,詹霁月想到前世师傅教她医术时的种种不着调的行为,心底打鼓,犹豫的开口询问。 “他给傅熠然治病,什么都没说,直接开的药方?当真,干脆利落?!并且还坦白说自己治不好?” 那可是个为了让她快速记住针灸穴道,直接给自己下毒,让她三炷香之内按照顺序扎遍他的全身,要不然他就害死自己的奇葩! 她更记得,知晓他的身份后,不少人找到他想要让他治病救人,他瞧着一些病人的病不严重,直接下了猛药,等小病变成大病,他再给人治! 问他原因,他说小病治的不痛快! 并且,想要求他治病,除非他心情好,不然不把人折磨到为了求他浑身难受,他不会出马! 比起钱,他更喜欢看人痛苦! 除了这些之外,她还有一件事印象极深! 有刺客行刺,去了王府里,他们都没事,但是怀王府里养的一条鱼不小心吃了毒,奄奄一息,他愣是为了那条鱼花了整整半个月研究解毒的法子,他说这毒稀奇,鱼吃了更稀奇,必定要救活! 至于那条被他救下来的鱼,确定解毒之后,当天晚上就进了他的五脏庙! 越是稀奇古怪的病症,他越是喜欢,傅熠然这种奇怪的毒,她不信他能忍得住! 他不但没当场抓着傅熠然研制解毒的法子,也不需要傅熠然怎么求他,这么干脆的给了缓解毒性的药方? 其中一定有猫腻! “那配方你可还记得?” 她实在信不过自己的师傅! 詹霁月朝闫戈问道。 闫戈重重点头,心底生出一丝希冀,快速将药方背了下来。 只是听了一耳朵,詹霁月差点站不住脚。 这不是,春药配方吗? 还是强力春药! 她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你家主子,每次发作喝完这个药之后.....是不是.....会有些,精力充沛?或者,哪里不对劲?” 詹霁月试探的开口,闫戈眨眼想了好一会,想起某些画面,脸瞬间涨的通红,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嗯。” 詹霁月大脑顿时嗡嗡作响,浑身透着无力。 “这,对主子有害吗?” 闫戈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詹霁月摇头,“没有。” “这药方里有几味药的确可以缓解他的毒发,或者说,可以缓解毒发时的痛苦,让他保持自我,不至于没有七情六欲。” 废话,都......浑身充血了,怎么可能变成没有感情和冲动的傀儡! 里面有一些药,也的确能压制毒性,只不过...... “他解毒的法子,果然另类!” 给一个半大的孩子吃春药,一吃吃十多年,她服! “我的医术远不及他,想要替他解毒,还是需要找到他!” 闫戈面露难色,“我们已经找了他很久,甚至都动用了.....依旧找不到人。” 詹霁月眼眸垂了下来,暗自盘算着时间,低声道:“若是五年后,他应当在京城的角落,现在这个时间......他不会在齐鲁之地,那里已经有人对他不满开始追杀他,药王谷被视为邪教又遭遇朝廷镇压,药王谷传人的名声他也不会再用,朝廷官员多的地方他也不会去,以他的性情极有可能出没在有众多奇毒的地方。” 闫戈猛地抬头,和詹霁月同时开口,“天师府!” 天师府掌管钦天监,能观天象辨真假,同时也救治着很多人,藏书阁内更有药方千万,还有无数丹药被视为神丹。 这些东西对鬼医来说,十分吸引人! “天师府正门究竟在何处?” 没想到事情最终全都聚集到了天师府,那个地方,似乎非要走一趟不可! 闫戈神色晦暗的对她看了一眼,视线停留在了这里。 詹霁月不可思议的挑眉,“这,就是?” 望向詹霁月,闫戈解释道:“不只是这里,二殿下带您去的地方,也是天师府的秘密基地!” “不同的是,这里是废弃的地方,没有那里灵草充沛。很多年前,我们发现了这个地方,那石床上残留有养伤之效,于是变成了主子和我们之间的疗养之处。” 这也是为什么闫戈发现傅熠然消失不见之后,能第一时间找到他的原因。 “原来如此。” 詹霁月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恍然。 难怪这里也是石床,二皇子带她疗伤的山洞也是石头做的床! 天师府的灵石,是不是都做成了床,藏在山洞里?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冥冥之中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将我们吸引回了江南!” 詹霁月还在心里默默腹诽,闫戈已经开始感慨。 顿了顿,闫戈看向詹霁月,轻声道:“属下方才想起一件事。” “定安侯为江姨娘上户籍的地方,就是兖州!莺婕妤在宫中写下的籍贯就在兖州山水乡,属下稍稍打听了一下,那里距离这很近!” 詹霁月逼近救了傅熠然,投桃报李,闫戈也为詹霁月查了一遍江姨娘。 “山水乡?” 詹霁月神色微冷,“看来,这里对她们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否则,不会特意逃亡至此,还要回来看一眼! “西鲁,在兖州有产业?” 詹霁月问道。 闫戈摇头,“这,属下不知!” “不过大小姐可以去山水乡调查一番,就在这里不远之处!以及您和那位送回去的公子提到的金老爷,属下从炒铺回来看了一圈,没有他们的人影。” “不过在树林中心有十分明显的打斗痕迹,以及一滩血!” 一滩血?! 打斗痕迹可能是他们和金池带来的人对打时留下的,但是血迹..... 难道! 詹霁月脸色微变,闫戈已经适时开口,“那位公子没有大碍,身上的疹子也已经有大夫给他开了药方压了下去!大小姐可以放心!” 詹霁月松了口气,感激的朝他道谢。 “石床对大小姐的伤势也有帮助,主子清醒之前,大小姐不妨也在这调养,等主子能动弹,属下可陪大小姐一同前往山水乡一探究竟!” 有闫戈陪同,自然比詹霁月自己去要好很多。 沉吟片刻,詹霁月点了点头。 “整个树林属下方才也查探了一番,并未发现江姨娘的踪影,想必她们已经藏了起来。” 闫戈接着又汇报了一件事,詹霁月面上露出惊叹。 果然是傅熠然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不需要吩咐,他就可以将所有的事都处理的明明白白! “金池带来的人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们会藏起来也能想到!抓人这件事,我会尽快将此事告知二殿下,朝廷出面会比我要快很多!” 掀开草垛,詹霁月进了山洞,身后闫戈踌躇了一会,似乎有话要说。 詹霁月好奇的看着他,只听他开口问道:“您到了这里,秋竹......还在那个山洞养伤?” 第164章 缓缓地,一个称呼从她的喉咙溢出 闫戈此话一出,詹霁月顿时来了精神。 她可没忘记恒越和她说的,闫戈一直苦苦守在秋竹的门外,照顾的无微不至! 这两个人...... “我出来的急,没有告诉秋竹,她伤的重,需要在那里多疗养疗养。” 詹霁月故意说话只说半截,果然闫戈急了,“那里素来没有外人,秋竹一个人在那岂不是无人照料?” “她挨了鞭子还被踢打,那样重的伤连自己到口水都做不到,就算那里是疗伤圣地,恐怕也不行啊!” 闫戈皱着的眉就没放下来过,看着詹霁月优哉游哉不上心的样子,就差把他要去看看放在嘴边。 脑子里不断浮现出秋竹浑身是血倒在他怀里的样子,那一刹那,他的手都在发抖,曾经那和秋竹有着同样明亮双眼的妹妹也是这样倒在他怀里,再也没醒过来! “她是一个好姑娘!大小姐,你昏迷的时候她都在想着你,自己明明都爬不起来,硬撑着也要确认您是不是安然无恙!” 闫戈认真的朝詹霁月开口,詹霁月眸色渐渐浮出暖意,轻声道:“我知道。” 哪怕她没有看到那个场景,但是她也能想到那个傻丫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前世她没有照顾好秋竹,让她被沈淮序和詹知许害死,今生,她不会再让她受苦! 不过此刻...... 詹霁月眼眸转了转,故作为难的看着他,“等她醒了看不见我,恐怕会急哭!她身上的伤需要静养,这要是哭了伤口恐怕又要崩开。” “不然.....哎!可是......” 闫戈被刺激的大脑混乱,几次欲言又止,话开了头又硬生生憋下去,眼睛看着山洞里面,又瞧着詹霁月,半天没办法做出决定。 “不然就劳烦闫戈将军替我看看秋竹,她若是醒了也好告诉她我平安无事,让她在山洞好好疗伤,等伤好了我们再汇合。” 詹霁月贴心的替他开口,“这里隐蔽,金爷爷的人又已经走了,只要我和他在这不乱动,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放心过去。” 闫戈眼眸微亮,很快神色又暗了下去,“不行,您和主子都有伤在身,这里也没有其他可以照顾的人,万一发生危险,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山洞内,一双眸子赫然朝他看过来,漆黑的瞳孔散着寒气,闫戈登时打了个哆嗦,伸直了脖子探了过去。 “我去!那丫头看着就是死心眼的样子,属下报一下平安,也算让她宽心!大小姐,属下很快回来,还请您这段时间照顾好主子!” 四目相对,闫戈身上寒毛都竖了起来,果断接受了詹霁月的建议。 恭敬的抱拳,诚心诚意的将傅熠然交给詹霁月,迅速跑了。 望着他像是被鬼追赶的背影,詹霁月嘴角微抽,回眸朝山洞里看了一眼,那如魔神一般的男人躺在石床上,一动不动。 搬起草垛将山洞口藏住,詹霁月添了一把柴火,熬了一锅新的药汁,走到石床边去拿她折叠起来的树叶——半天没看见! 低头——那树叶竟然掉在了地上,破了好几个洞! “不能用了!看来,只能用布料吸干了药汁,然后挤到嘴里。” 詹霁月轻轻地叹口气,石床上的男人睫毛颤了颤,嘴角似有抽搐,很快恢复平静。 故意说了这样一段话,詹霁月瞧着傅熠然的脸,眯了眯眼,试探的伸手,按住了他的脉搏,又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脖子,一脸狐疑。 还在昏迷? 真的假的? 那树叶谁丢的? 百思不得其解,詹霁月索性不再故意炸他,搬开一块石头,拿出一叠树叶! 这种宽大又不吸药汁还厚实不烫手的树叶难得的很,她看见了就随手收起来,现在正好可以用!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詹霁月疲倦的靠在石床上,双目毫无焦距的望着洞顶,脑子乱的厉害。 她还在回想金池说的那些话。 “外祖,究竟做了什么,才能有从龙之功?害了公主?哪位公主?” 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外祖提起过? 北祁......有太多的公主,金爷爷提起的是谁? 外祖,又怎么会和公主有关,还害了她? 至于外祖的皇商身份...... 前世今生,她都认为外祖成为江南首富,成为皇商理所应当。 不过仔细想想,普天之下能做皇商的寥寥无几,能负责整个北祁盐铁贩卖的更只有外祖一个,曾经她以为是因为外祖能力大,所以陛下信任,但如今想想,当年外祖也不过普通商人,既没有金家那样显赫的家世更没有如今充足的金钱,陛下凭什么一眼相中了他,让外祖成为北祁在商第一人? 还有,金爷爷提起了她的外祖母,以及.......外祖的手里沾了血? 外祖那样儒雅的人,也会杀人吗? 还有外祖母...... 从她有记忆起,似乎只见过一次外祖母,外祖抱着还年幼的她去了一个很黑的屋子里,推开门,那里摆满了夜明珠,一个年迈但是穿着得体又很有气质的老妇人跪在一尊像面前,那像是一个曼妙的女子,很漂亮。 外祖不敢进去,把她放下来让她去找外祖母玩,可她刚刚靠近,就被外祖母狠狠推到了地上。 外祖母说,她是贱人的血脉,是不该出生的畜生。 可是在看见自己睁着大眼睛朝她望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愣住,踉跄的爬过来,摸着她的脸,朝她喊了一声,“公主。” 再后来,她就不记得了! 外祖不让她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外祖说外祖母当年为了帮助北祁的百姓吃了很多苦头,把脑子给烧坏了,所以经常胡言乱语。 她总觉得外祖母很亲切,经常偷偷跑去外祖母的屋子里,可是每次都看不见外祖母的人,只能看见她的屋子里爬满了小虫子。 那些小虫子看起来很饿,她虽然害怕,但是觉得这毕竟是外祖母的宝贝,所以也时常带些糕点给它们吃。 那些虫子越长越大,一个夜里爬到了她的脖子上,朝着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再后来......似乎消失不见了! 她不知道那虫子是不是进了自己的身体,但是她怕被外祖知道会骂她,所以什么都没说。 也是那天夜里,府中挂了白绸——外祖母,病逝! 外祖不允许任何人碰外祖母,他亲自将外祖母放进了棺材,按照外祖母留下的书信,一把火将她和那个屋子一同烧了! 不知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错误还是看花了眼,她记得匆匆一瞥,外祖母躺在棺材里,遇见火的那一刻,白发变黑,变成了貌美的女子,后来成了一把飞灰! 那时娘想要赶回来,可是外祖不让她回来,说亲家不同意,娘就不能回。 金爷爷提起外祖母,脸上讽刺的笑让人心惊,总隐隐觉得似乎头顶笼罩着一片乌云,而外天空,蜘蛛正在编织着天罗地网,一点点朝她靠近! 金爷爷说她娘是不该出生的孽障,外祖母说她是贱人的血脉,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北祁以孝治天下!至亲病逝,儿女就算远在天涯海角,也必须回来,若有婆家不同意,可抓去官府定罪。但外祖却强硬的不让娘回来,唯一被允许和他一起在门外烧火的,只有我!这样的规矩,似乎只有一个地方,符合!” 南疆! 她的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平时从未有过任何不适,但每次胸口莲花刺青发痒发烫的时候,它就会有细微的凸起,但比起刺青的痛楚实在微不足道,所以也一直被她忽略。 指腹按在自己的脉搏上,詹霁月微微叹气,她看不出自己有任何不对劲。 连这个莲花刺青,她已经十分确定不正常,甚至和天师府有关,在脉搏上也查不出半分问题! “天师府。” 她的脑子忽然有一根弦蹭的一下断了,一段记忆模模糊糊的传过来,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人盘腿坐在年幼的她面前,一身深紫色道袍,严肃的将她从上打量到下,意味深长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南疆果真血脉传承一流,哪怕不是她的嫡亲血脉,表姐妹的孙女也能和她长的七成相似!” “小公主,到了天师府,你便是回家了!” 大脑陡然轰鸣,詹霁月痛楚的抱住自己的头,她的眼前再次浮现梦见过多次的白衣少年,他抱着她一身是血,一字一句的朝那老人开口,“我再说一次,她是北祁定安侯府的嫡女詹霁月,北祁最耀眼的月亮,不是什么小公主!” “师尊。” 缓缓地,一个称呼从她的口里溢了出来。 刹那,胸口莲花层层绽放,阴鸷布到脸上,心脏紧绷,呼吸发紧,一抹猩红染到了眼底。 第165章 我抓到你了! “嘶。” 一声闷哼唤回了詹霁月的理智,手捂着胸口,詹霁月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抽出银针扎入自己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又从地上爬起来端起闫戈留下的水壶喝了半大壶方才停下。 伸手摸着自己的胸口,詹霁月甩了甩脑子,望向石床上还在沉睡的男人,缓步上前,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好烫! 发烧了! 目光落在这散着寒气的山洞里,詹霁月眸光沉了沉。 恐怕是石床太凉,他又身受重伤,没有足够的能力抵抗寒凉,感染风寒! 若是在京城,发烧并不算大事,但现在这种情况,他若是不能及时退烧,恐怕会烧成一个傻子! 堂堂北祁护国大将军,在江南被烧成傻子,能被史官记成流传千古的传奇故事! 詹霁月轻轻笑出声,垂眸望着躺着的男人,拖着身子下去,点燃柴火,就近在石床边燃起新的火堆。 只是提高山洞里的温度根本不够! 他现在这样子,恐怕需要.......擦身子!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侧脸被火焰的光烧的通红,詹霁月眼睛闪了闪,手停在石床上手指动了动,依旧没抬起来。 “疼。” 低低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脆弱,从未在傅熠然的嘴里听过这样的话,詹霁月心神一颤,下意识靠近,却被一只手捞到了怀里。 “咚!” 额头撞到了他的胸膛,詹霁月下意识伸手,掌心贴住他的肌肤,清冽的木质香气伴随着血腥味传到鼻尖,浑身顿时笼罩着他的痕迹,那只手紧紧将她抱进怀里,脖间赫然传来温热的湿气,傅熠然低沉的嗓音无意识的流露出来,带着令人窒息的蛊惑。 “詹霁月,护国的英雄,我做到了。” 心脏狠狠跳了一下,赫然低头,那冷峻霸凛的面容近在眼前,威严透过紧皱的眉头溢出,哪怕虚弱到现在这个地步,他的身上都有着难以言说的贵气和狂傲邪气。 “这世间,无人能抵挡我.....你只能是我的!” 搭在她后背的手微微用力,薄唇扬着若有似无的弧度,看那架势像是想要将她揉进骨里。 詹霁月撇了撇嘴,轻轻地“啧”了一声,若不是她抓住了他的手,按住了他的脉搏,差点以为他已经清醒,在给她唱戏! 手肘抵着石床,詹霁月慵懒的打量着昏睡的男人,前世今生,除了儿时那刺向他时他面上露出过慌张,跪在军营外想要参军露出过狼狈,她的记忆里似乎就没再见过这男人脆弱无助的样子。 松开手,她的目光落在他原本就松垮的衣袍上,眼底露出挣扎,迟疑的伸手,手指刚刚放到他的胸口,忽的,地转天旋! “啊!” 下意识惊呼,詹霁月双眸放大,呼吸交替之间,滚热的气息将她彻底环住,这个男人——将她压在了身下! 耳边,响起他的呢喃,“休想跑!” 休想跑? 就他现在这个德行,能追的上谁啊! 詹霁月咬紧了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的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毫无力气,显然是梦魇! 梦里都想着要抓她! 平白无故的,詹霁月的胸口层层冒出火气。 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脸,狠狠揉搓! 狗东西! 平时她不敢下手,现在他这个样子,还不赶紧发泄被他欺负这么久的怒气! 揉! 捏! 掐! 再揉! 舒服! 心里的火平息,感受着身上越来越烫的温度,长长的叹了口气,詹霁月认命的伸手将他推到了旁边,掀开了他的衣服。 拿起帕子浸泡在热水里,使劲拧干,詹霁月走上去,搭在了他的额头上,热气腾腾的往外冒,火堆旁的水也开始冒着热气,很快,整个山洞云雾缭绕! 朦胧之中,床上躺着的男人墨发散在黑色的石床上,俊朗邪气的面容透出苍白,遮住了那平时霸气侧漏的漆黑双眸,他这般任人采拮的模样,隐隐的竟有一种可任人欺凌的无辜脆弱,让人心潮澎湃,口干舌燥! “若是把你卖去青楼小倌,外祖这首富的位置恐怕要让给我。” 詹霁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手里拿着帕子,一点点掀开他最后一件里衣,指腹碰到他的肌肤,她忽然停下手,满脸通红,呼吸急促。 这男人长的这么好看做什么? 给他脱衣服,她觉得自己不是给他治病的,是来——逛青楼的! “啪!” 手里的帕子没好气的扔在他的脸上,盖住了他的容颜,詹霁月深吸口气,又使劲伸出手,囫囵吞枣的在他脸上擦了一把。 闭着眼,偏着头,她的手摸索的拿着帕子移到了他的胸口。 好.......结实! 好有弹性! 果然比她之前想的还要好摸! 詹霁月忍不住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一双漂亮的凤眼此刻瞧着有些迷离,擦了擦鼻子涌出的热血,暗笑自己没出息,简单的给他擦了上身,到了小腹,她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 这地方......不行吧! 虽然是为了给他退烧,但是身为女子给一个男人擦这里还是有点....... “这里倒是可以不擦,但是腿可能需要擦,那需要脱裤子,若是我给你脱裤子.......傅熠然,你的清白可就没了!” 而且,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给男子脱裤子,怎么想也都有点......猥琐! 堂堂护国将军被她脱了裤子占了便宜,她还有正当理由,怎么想都——不亏! 目光不受控制的往下,她想让自己移开目光来着,但是强烈的恶趣味让她控制不住自己。 重活一世,她当真是.......放开了! 詹霁月满脑子都是自己幻想的画面,也就是这时,在她没注意的地方,一双魔瞳缓缓睁开,静静地盯着她。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女人会这么盯着他,眼里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狂热! 饶是傅熠然,也受不住! 耳根一点点泛红,最后呼吸都沉了许多,被她盯着的地方隐隐有些不适,良久,喉咙一滚,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山洞里。 “怎么,还要我求大小姐,才肯帮我擦身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詹霁月一跳,身子一僵,一寸寸的朝他看过去,挤出一抹笑来,“大将军好身体!” 这么快就醒了! 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拽入怀中,疲倦的靠在她的怀里,轻笑道:“梦里大小姐想跑,现在.....我抓到你了!” 第166章 男人手起刀落,砍下了他们的脖子 詹霁月面色泛红,被他呼吸喷洒过的地方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缩着脖子将他推开,手碰到他冰凉的身子,忽然顿住! 不好! “你发烧了!现在要立刻退烧!” 方才脑子里所有的想法全部消失,拧着眉,伸手去拿帕子。 “有你在,还怕不能退烧吗?” 傅熠然显然还没彻底清醒,拥着怀里柔软的身子,缓缓闭上眼,温热的触感隔着她的衣裳传到身上,全身的不适似乎都在嗅见她的气息的那一刻全部熨帖,体内的躁动似乎也平静下来,紧绷的心弦松开,再次陷入沉睡。 詹霁月挣扎了几下,他的手哪怕睡着了也将她抱的严严实实,折腾这么长时间,她也已经遭不住,提了衣裳将两人盖住,闭上眼,不知不觉陷入梦境。 与此同时,闫戈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詹霁月最初疗伤的地方,瞧见秋竹紧闭的房门,眉头皱了起来,刚要走过去,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竟然开了门。 “你要做什么!” 几乎瞬间,闫戈攥住了那男人的手腕,阴狠的盯着他。 御林军被吓的尖叫,手里的药碗“嘭”的一下掉在了地上,欲哭无泪,“秋竹姑娘的药熬好了,我准备给她送过去!” “我熬了足足两个时辰的药啊!” 两个时辰! 御林军闻着地上的药香,嘴都在打哆嗦。 闫戈:...... “闫戈将军?你怎么在这?” 秋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闫戈赶忙回头,只见秋竹穿戴整齐,脸上虽然依旧苍白但是比之前看着要有精神很多,松了口气。 “这人是?” 闫戈心底隐隐察觉不对劲,眼皮跳了跳,朝秋竹问道。 秋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御林军,笑道:“这是二殿下的近卫,被留下来照顾小姐,小姐不在,所以就为我熬了一锅药,等明日和我一同去找小姐。” 秋竹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正常,似乎也没有很着急詹霁月下落的样子,闫戈眯了眯眼,试探的问道:“你们要去哪里找大小姐?” 秋竹一愣,“程公子说小姐已经回了炒铺,还让大夫过来给我看了伤势,难道不是吗?” 程阳? 闫戈脑子里浮现出一直站在詹霁月身边,唇红齿白的奶油小生,“哦”了一声。 “秋竹姑娘的伤其实还需要再养好几天,但是她着急,怎么都不想留下!这位......大兄弟,你们要是认识,你劝劝她!我都没急着去殿下身边建功立业,她急着出去干啥!” 那御林军哭哭啼啼的捧着药碗出去,重新采药打算继续熬。 闫戈歉疚的朝他开口,“等会我来就行,小兄弟辛苦一日,休息休息!” 转头,仔细打量着秋竹,确定她没什么事,悬着的心也松了不少。 “小姐究竟在哪?闫戈将军为什么会来这?是小姐让的吗?” 明亮的双眸定定的望着闫戈,秋竹十分敏锐,已经察觉到程阳说的话不可信。 闫戈想打马虎眼,奈何她十分执拗,闫戈不说就挡着门口不让他走,对上那张清秀的小脸,闫戈眼底露出无奈,沉默了一会,方才点头。 “大小姐和主子在一起,那里也是疗伤的地方,你可以放心!” 至于是不是詹霁月让他来的...... 那可太是了!! 这不是有人照顾吗,做什么骗他! 虽然....... 眼眸扫了一眼秋竹的脸,闫戈叹了口气——确实亲眼看见她没事,心底安心些。 闫戈本意是想让秋竹放心,结果没想到秋竹登时瞪大了眼睛。 “大将军和小姐单独在一起?他们没有回兖州?” 秋竹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双手叉腰,气的小脸通红,“小姐真是胡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不是污了小姐的清白!” “不行!我们现在就走!你带我去小姐身边!” 秋竹气呼呼的去推闫戈,闫戈眼皮狂跳,张嘴想说什么话又被堵在喉咙里。 大小姐占主子便宜的事,也不少见! 到底谁的清白会没了,还说不准呢! “秋竹你身子还需要静养,跟着去那不方便,到时候伤口复发麻烦了!” 闫戈好言好语的开口,秋竹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浑身的药味,脸色沉了下去。 “是啊,奴婢不能做小姐的累赘!小姐已经为奴婢......” 秋竹抓紧了闫戈的胳膊,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认真问道:“小姐状态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闫戈点了点头又摇头,“恐怕也是强撑。” 怀王和那群山匪以及捕快们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詹霁月跟他们打了一架,岂能轻松! 秋竹的脑袋登时垂了下去,眼眶通红,哽咽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被他们抓住!” “以前,小姐在天师府就差点......是老侯爷和天一道长拼了命才救回来,老侯爷明明和奴婢说过不要让小姐靠近天师府,不要让她情绪激动,不要再......走火入魔!都是奴婢的错!要不是奴婢,小姐根本就不会遇见危险!奴婢不如死在那时候!” 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滚,秋竹浑身颤抖,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 头顶,忽然传来温暖。 闫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这不怪你!” “那些人冲着的人本就是大小姐,哪怕不是你,他们也不会放过她。何况,大小姐视你为亲姐妹,若你死了,大小姐才真的会崩溃!秋竹,你活着,才最重要!” 话说到后面,闫戈的手都在抖。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妹妹的脸! 秋竹泪眼婆娑的抬头,猛地瞧见闫戈脸上的泪珠,浑身一怔。 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你说的对!奴婢这条命是小姐救回来的,奴婢不能死!小姐需要你,你快回到小姐和大将军身边!奴婢要好好养伤,等着小姐回来!” 冰凉的脸上残留着秋竹指腹的暖意,闫戈僵住,耳边传来秋竹的声音,拧眉看着她忽然想通的脸,生出不安。 “你不会打算偷偷做什么吧?” 怎么看,她也不是会好好养伤的人! 秋竹顿时急了,杏眼瞪的浑圆,朝闫戈没好气道:“我是那么不知趣的人吗?放心,我肯定把自己照顾的好好地!” “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干什么,赶紧走!万一小姐和大将军需要你怎么办!” 说着,秋竹伸出手朝他挥了挥,模样像极了赶鸭子! 闫戈:...... 他走就是! “我先帮那个兄弟熬药,你回去歇着!” 闫戈推着秋竹回屋,忽然,身后传来簌簌的声音。 捂住秋竹的嘴,闫戈带着秋竹躲在门口。 只见山洞外面,两个贼眉鼠眼的人悄咪咪的进来,探头探脑。 “听说这里是掌门嫡系才能进来的地方,全是好东西!趁现在没人,我们赶紧拿!” “这不好吧!要是被发现,我们可是要被赶出去!何况二殿下就在江南,云雾恐怕也在!” “你怕什么!二殿下要给江南赈灾哪有空管我们!云雾陪着师叔去京城,要做北祁的国师,何况他还有任务呢,他要去找那位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皇子二字一出来,秋竹眼睛眨了眨,和闫戈面面相视。 不同的是,闫戈的面上泛出死丝丝冷气。 “什么皇子?还要云雾师兄亲自去寻?” 那鬼鬼祟祟的两个人一边挖药草一边闲聊,其中一个显然什么都不知道,问的起劲。 另外一个嗤笑一声,朝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当今陛下以前有个孪生妹妹,被封为安乐公主,这件事你可知道?” 闫戈的手顿时一紧,秋竹吃痛的皱眉,瞧着他不善的脸色,忍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那位安乐公主不是和亲嫁去了西鲁吗?嫁给了西鲁的可汗,没多久就死了,听说被西鲁折磨的格外凄惨,还被卖去青楼一段时间!” 另外一个点了点头,小声道:“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个安乐公主的儿子,听说那个孩子阴时阴历出生,是个极佳的熔炉!” “啊,难道宗门想要.......可他毕竟是安乐公主的血脉,没人管吗?” 轻蔑的笑声从另外一个人的嘴里溢出,“安乐公主成婚前和男人私通,本就是北祁的弃子,送去西鲁和亲,又给可汗下毒被可敦送去青楼,谁知道生的是谁的孩子!安乐公主死后那个孩子也不见了,这么多年西鲁也没人找他们,一个垃圾罢了,能被宗门看上是他的福气!” 两人话音刚落,刹那,电闪雷鸣,白色的强光打下来,一个男人缓缓朝他们走过来。 “哗啦!” 抽出腰间的长剑,男人沉着脸,手起刀落,砍下了他们的脖子。 第167章 闫戈沉着脸,遮住了秋竹的双眼 秋竹愣愣的看着面前血腥的一幕,双眼瞳孔陡然放大,下一瞬,一双手遮住了她的双眸。 “别看。” 闫戈温和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秋竹绷着的心弦松了许多,点了点头。 小心翼翼的伸手,秋竹抓住闫戈的衣袖,颤声道:“他,他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轰隆!” 天空骤然落下惊雷,闫戈沉着脸,望向了前方。 那里——那熬药的御林军手持长剑,雷声下满脸血污,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地上那两个已经尸首分离的两个人,胸腔剧烈起伏。 下一瞬,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咚!” 快速扔掉手里的剑,那御林军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大叫一声,哆哆嗦嗦的往后退,哽咽道:“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秋竹,去屋里!” 手掌缓缓从秋竹的双目双眼拿开,闫戈高大的身形隔绝了她和那血腥的画面,掰着她的肩膀向后一推,关上了房门。 “我杀人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他们先说错话!我杀人了!怎么办!我娘还指望着我建功立业,报效朝廷!” 那御林军魂不守舍的喃喃自语,双手抱着头不断嚎叫,闫戈走到他面前,赫然单膝跪下,按住了他的肩膀,沉声道:“你维护了北祁公主,是朝廷的英雄,斩杀了两个不安好心图谋不轨私自闯入天师府疗伤圣地的贼人,你没有错!” “冷静一点!你杀的,是该杀之人!” 闫戈面色肃杀,阴沉沉的望着那两个血人,回过头,安抚着被刺激的浑身发抖的御林军。 “真的吗?我不会因此被赶出亲卫队,让我回家种田或者被关起来吗?” 御林军猛然抬头,充满希冀的朝他望着。 面前的男人,虽年岁比他长一些,但一脸单纯双目清澈显然是被保护的格外顺遂的普通人! 虽然是御林军,但显然他从未参与过任何战场,在今日之前双手从未沾染过鲜血,是个十足的乖孩子! “既然这么怕,为什么要动手?” 收起了掌心一直凝聚的内息,闫戈深深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御林军眼神陡然刚毅,一字一句道:“他们说安乐公主的坏话!” “安乐公主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她从不做任何对百姓不好的事,品行高洁,出阁前从不越矩,绝不可能和男人私通,更不可能生下除丈夫外男人的孩子!” 他的情绪忽然激动,眼尾泛着红意,咬着牙低吼,“她为了北祁安宁才会和亲,嫁给一个早有妻子的男人,屈居成妾!她堂堂一个公主,陛下唯一的亲妹妹,先皇的嫡公主,若不是因为我们无能,不能让北祁和兵力强盛的西鲁对抗,怎么会让一个女人受过!” “她已经那么苦了,在西鲁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和折磨,她还为北祁带来西鲁的情报,让北祁一举夺回了被掠夺的城池,这样的女人,凭什么死后还要被这些人污蔑!” 话说到后面,御林军的嗓子都哑了,脸上的恐惧都变成了愤恨,一拳打在地上,痛苦的闷哼,一口牙紧紧咬着,脸颊气的发红。 闫戈眼底所有的戒备几乎顷刻间全部褪去,他的眼里露出痛苦,俊朗的面容满布阴霾,握着御林军肩膀的手微微发力,眉眼溢出狠历。 “当初得知安乐公主病重,西鲁可敦放出消息说安乐公主不洁要烧死,先皇明明说要接安乐公主回来,大军都已经压境,为什么却硬生生停下守在边关?西鲁人嘲笑安乐公主娘家不但不接她回家,还害怕她回家,那些将士不是迎接她的兄弟,而是警惕她回家被人嘲笑的尖刀,难道这都是真的吗?” “我娘说有人在边境见过安乐公主,她跪在老定安侯面前,求他接她回去,老定安侯带她上马,却被急急赶去的钦差大臣痛斥,强行压着安乐公主回去西鲁!那时候她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还怀着身孕啊!先皇怎么能这么对待他的女儿!对待北祁的功臣!” 那御林军眼泪鼻涕一把往下流,哭的嗓子都哑了,这些话仿佛压了十几年,终于在今日发泄出来。 闫戈静静地听着他说的这些话,轻声道:“你为何对安乐公主有这么深的感情?她......已经离开北祁很久了。” 对很多人来说,安乐公主都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笑话罢了。 御林军愤愤的推开他,睚眦欲裂,“无论她离开多久,她都是北祁的英雄!不管别人怎么编排她,我都知道她是个好人!是她在我们村穷途末路的时候给了我们一口饭,是她劝告先皇在干旱时节免收三年赋税,也是她努力促使那些有学识却没有背景和运气不能考取功名的人去山村教我们读书明理,她若是男儿,她该是当之无愧的呜呜!” 话音未落,闫戈一把捂住他的嘴,厉声道:“不要命了!” 先皇膝下唯有三子一女,陛下虽然只是妃嫔生的皇子,但太后将他收到了膝下,成了嫡子。 而安乐公主乃西太后的嫡女,不过西太后红颜薄命嫁给先皇几年诞下安乐公主便病逝,后来先皇娶了太后,安乐公主便也成了太后的孩子。 先皇退位前,另外两个皇子先后参与造反,都被安乐公主和陛下平息,也因此,安乐公主在军队里也颇有威望。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女子,最后却传出和外男私通的丑事,被安排嫁给西鲁和亲,暴毙他乡。 “我参军不成,努力进了皇宫成了御林军,为的就是为北祁尽绵薄之力,日后再不要出现让女子和亲的事!反正我也是为了安乐公主当的御林军,今日能手刃这些嘴碎的蠢货,哪怕被殿下责罚流放我都认了!” 御林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闫戈瞧着,噗嗤笑出声。 “放心,这件事,我替你担了!你这样的忠勇之士,不该被责罚!” 闫戈缓缓朝那两个人走去,一脚踹在他们身上,脸色沉的能滴出墨。 第168章 我的胸肌上还留着你的口水 御林军死活不同意,“人是我杀的,凭什么要你担责?那年闹饥荒,安乐公主让朝廷给了我们田地和口粮,可我们家人口多,还是不能全活下去。我爹带着我跑去了京城,混迹在一群乞儿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安乐公主给了我们收容之所,给了我们清洗宫里下人衣裳的活计,也让我们练武去朝廷拿武夫的贴补,那时候我不过四五岁,年少的记忆里盛满了公主温柔明媚的身影,为她死,我死而无憾!” “就是可惜了她的孩子,这些年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那个孩子的踪影!也不知他现在好不好!” 闫戈抿了抿唇,低下头,脑子里回荡着一张魔魅的面容,轻声道:“那孩子,也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人了。” “你为什么要为我顶罪?你也对安乐公主有感情?” 闫戈闻言愣了愣,僵硬的看着御林军。 御林军琢磨着他的脸,犹豫道:“不对啊,瞧你的年纪,刚刚弱冠吧!安乐公主病逝的时候,你要么才出生要么还在娘亲的肚子里,怎么可能对安乐公主有什么印象?” “其实......公主她病逝时间并不是.......我就是从小听长辈说起安乐公主,对她很是敬佩,听不得这些闲言碎语罢了。” 闫戈打着马虎眼,和御林军一同随意挖了个坑,将那两个人丢了进去。 “我不能留在这里了,我要去找殿下将这里的事说给殿下听,殿下要怎么处罚我都行,我都认!兄弟!我叫郑青,兄弟们都喊我二愣子,今日不用你顶罪但是你这兄弟我认了!以后有缘我们再见!” 使劲擦了一把脸,郑青拍了拍闫戈的肩膀,满脸愁容的踏上了去扬州的路。 闫戈望着郑青的背影,唇角扬了扬,脑子里也浮现出郑青形容的那个明媚的身影。 见到那女人时,他的年纪还很小,模糊的印象让他逐渐记住了另外一个同样张扬明媚的女人。 也许,是她们的相似,才成了他们的执念! “秋竹。” 清扫干净外面的地面,闫戈站在秋竹的房门口,扛了一麻袋的药草,沉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去找大小姐和主子。” 这里已经有外人闯入,郑青已经走了,若是只留下秋竹一个人在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有些不放心! “吱呀。” 房门打开,秋竹背着早就准备好的行囊出来,重重的点头,“走!” 闫戈:...... 这行囊鼓鼓囊囊,可不像是刚刚收拾好的样子! “你原本想去哪?” 实在忍不住,闫戈问道。 秋竹眨巴了眼睛,笑嘻嘻道:“跟在你后面!” 她怎么可能离开小姐! 虽然闫戈说的对,她可能会成为小姐的累赘! 但是让她放任小姐一个人在外她实在不放心! 本来她想着去炒铺或者二皇子那,让他们派人去找小姐,但是后来想想还是不行! 既然是累赘,她就照顾好自己,不成为累赘就是! 包裹里都是能增强体质的药,全是二殿下给她留下的,她全带走,必要的时候吃了,实在不行,她还磨了几根竹子劈短了藏在包裹里,可以的话杀死敌人,不可以的话自杀! 总之她不会再拖累小姐! “跟在我后面?小丫头,你怕是不知道哥哥的厉害!” 闫戈好笑的望着她,瞧着她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眸,心神一动,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个脑瓜崩。 “得罪了!” 三个字一出,闫戈登时握住秋竹的肩膀,一举用力,像是抗麻袋一样将她抗在肩上。 “咻!” 风声从耳边响起,秋竹惊呼,震惊的看着闫戈带着她一蹦三尺高,径直跃上了树顶。 一路向南,秋竹忍不住抱紧了他的脖子,清爽的皂角味传过来,秋竹脸颊泛红,悄悄靠近,忽然觉得格外安心。 似乎,有这个人在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怕! 不知过了多久,闫戈放下秋竹,停在了一处相似的山洞外。 “到了!” 推开草垛,闫戈和秋竹同时愣住——入目,地上衣服散乱,傅熠然赤身裸体,紧紧抱着詹霁月,一起躺在石床上! “啊!呜!” 秋竹的声音刚发出来,就被闫戈死死捂住嘴。 拖着她往外走,闫戈顺便贴心的将草垛推回了原来的位置,瞧着她眼泪汪汪的双眼,就差跪下了,“别哭了祖宗!主子的聘礼都已经送去定安侯府,肯定要成亲的!这,这一定事出有因!而且......你瞧着脱衣服的是谁啊!大小姐衣衫整齐,还睡的喷香,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 此话一出,准备哭出来的秋竹瞬间停了,眨巴了两下眼睛,白净的小手推开闫戈,保持着要哭不哭的状态,凑着草垛的缝隙朝里面看了一眼。 登时咧嘴笑出来。 “嘿嘿,真的诶!” 原来是小姐欺负别人啊! 那行! 闫戈:...... “走吧,别打扰小姐吃豆腐。” 秋竹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水灵灵的朝闫戈笑。 与此同时,詹霁月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缓缓睁开眼,入目,腰上搭着一只手,自己的头靠在了灼热的胸膛上。 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偏头,望着还在熟睡的男人,两只手伸直,打了个哈欠。 “啪!” 手掌落下去,贴到结实的胸膛,詹霁月双目登时发亮,反过来用手抓了一把,叹了口气,推开他的手,从石床上下去。 浑身轻松! 按住脉搏,詹霁月诧异的看了一眼其貌不扬的石床。 没想到这石头竟然对疗伤真的有奇效! 山洞的温度格外的高,詹霁月准备添一把柴,意外发现自己的衣裳竟然十分整齐。 记得没错的话,照顾傅熠然的时候她掀开了袖子,现在怎么...... 狐疑的回眸,望向还在睡着的男人,眉毛微挑,轻轻笑了一声,将熬好的药拿出来,倒在了叶子折成的碗里。 一步步靠近石床,詹霁月伸手贴向他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现在需要的就是喂了这碗药! “大将军,是您自己喝药,还是我喂给您喝?” 詹霁月的声音像是魔咒,傅熠然浓眉蹙起,手指已经下意识蜷缩,闻着药味离自己越来越近,呼吸渐渐发紧。 面前的女人缓缓弯腰,红唇凑到了他的耳边,发出邪恶的笑声,“身子虽然好了许多,但是我的脸好像被人掐了好久,大将军,你说这是我睡着自己掐的吗?” 石床上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詹霁月坐在了他的身边,慢悠悠道:“听说睡着的人喂药更快,也感觉不到苦,既然大将军还没醒,不如霁月直接灌下去?” 话音刚落,一具身子朝她爬过来,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墨发垂到她的手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傅熠然魔魅的声音幽幽的吐出来,“大小姐,什么时候你做事还要征询我的同意?嗯?” “你可知我的胸口上.......还留着你的口水!” 第169章 我没咬你! !!! 胡说! 詹霁月满脸通红,憋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我没咬你!” 最多掐了几把! “那这湿哒哒的是什么?” 傅熠然眼眸含着一抹轻笑,沉眸盯着她,身子靠近,面上掠过戏谑,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放,结实的触感落到了掌心,带着若有似无的诱惑。 下意识伸手捏了捏,詹霁月轻咳两声,没好气道:“给你擦身子留下的水!” 帕子还在石床边上,这就是证据! 怎么可能是她留下的口水! 就是真的咬,她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也就是说,我被大小姐看光了?” 滚烫的身子朝她贴近,傅熠然魔瞳阖上,虚弱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冷醇磁性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朦胧沙哑,语气难得温和,记忆里这么强大的人此刻却乖顺的像个被抚平毛发的狮子。 詹霁月心神一动,喉咙下意识滚动了一下,正了正神色,认真道:“我是大夫。” 她是大夫,治病救人而已,绝不是故意吃豆腐! “嗯,大夫。” 刚刚恢复精神,傅熠然身上还没什么力气,拥着让他在梦中都觉得无比安心的人,魔瞳缓缓合上,竟然没和她呛声。 温热的指腹按上他的手腕,詹霁月仔细听着他的脉动声,唇角抿了抿。 “断开的筋脉已经恢复,但你的丹田有损暂时还不能动内息,以及你身上的毒.......之前它隐藏的很深,我怎么都查不出来,但现在它已经堂而皇之的冒出头,这不是一件好事!” 这意味着,快毒发了! “一年总要毒发几回,不妨事。” 傅熠然喜欢听她说关心自己的话,面上神情越发柔和,撩起她的一缕秀发,缠在手上把玩,过了许久,缓声道:“詹霁月,回京后接受我的聘......” “小姐!二殿下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秋竹忽然闯进来,欢喜的开口。 一眼瞧见傅熠然和詹霁月抱着的姿势,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龇牙咧嘴,又不知道到底谁在占便宜,小脸硬生生憋的通红,半天没敢动。 “沈明赫?他来了?” 傅熠然魔瞳猛地睁开,尖锐的冷芒从眼底掠过,带着一丝冷冽和不满。 身上的热气离开,詹霁月忽然打了个哆嗦,浑身发冷。 按住自己的脉搏,诧异的回头。 她着凉了! 这人竟然不是在吃豆腐,而是在给她驱寒! “啪!” 大掌从眼前一挥,黑色的衣袍披在了她的身上,一股暖流从她的掌心度入,在她皱眉之前,那魔神一般的男人收回了手,穿上了里衣。 秋竹早就闭了眼睛,瞥着嘴点了点头,“就在外头。” 话音刚落,温和的声音从山洞外响起,草垛被推开,洞外的男人一身白袍负手而立,气质幽兰,一双银丝镶嵌的软靴停在地面,眸光清冷,没有看向洞内,阳光下,比之雪莲更加出尘,淡薄之气仿若谪仙,令人无法逼视高攀。 “霁月,护国大将军,你们在外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他们这次出来,主要是为赈灾! 兖州事毕,他们遭遇刺客在外已经呆了三四天! “殿下,不知扬州情况如何?” 敛了情绪,詹霁月心中生出一抹愧疚,分明是想为江南为沈明赫做些事,但她似乎并没有帮上太多忙! 眼看着她起身朝沈明赫走,傅熠然的身上陡然散出戾气。 一双长腿缓缓从石床上下去,颀长的身影立了起来,霸凛的气息赫然涌现,眸光朝外看去,瞥见詹霁月坦坦荡荡的披着他那件黑色的衣袍走去洞口,心念一动,紧绷的脸几乎顷刻柔和了下来。 “几百只船随时待命,金澈购买的所有物资全部分发到了江南知府的手里,关闭了城门不允随意出动,制止了灾民离开江南,还调遣了江南的部分武夫,让他们驻守重要的村庄,避免暴动发生,这些事刚刚做完,二殿下便觉得高枕无忧,跑来叨扰别人?” 沙哑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詹霁月诧异的回头。 他明明昏迷,还重伤在身,竟然对江南赈灾情况了如指掌? “江南赈灾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并不安全,我来接你们。” 沈明赫缓缓转身,对上傅熠然的视线,半敛眸光,瞳孔泛出柔和,掌心微抬,薄雾从他身侧涌到了傅熠然的身边。 魔瞳瞥了一眼那雾气,随手一挥,变成白烟登时烟消云散。 “这山洞是天师府废弃的地方,那石床乃黑曜石制成,虽有疗伤驱邪之效却格外霸道,长期在那有损你的身体。” 沈明赫望向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皱了皱眉,温润的脸色第一次露出其他的表情,“江南不能久留,你们随我去扬州,一切安置妥当我们便回京。” 沈明赫虽然话音很平静,但詹霁月敏锐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急切,像是.......在焦虑什么! “殿下。” 抬起头,詹霁月刚开口,肩膀落下一只手。 “林烽止已经打通了所有的渠道,扬州今日终于停雨,积累了足足月余的洪水即将泄洪,这是你一手打造的计划,不想看看吗?” 沈明赫此话一出,詹霁月浑身登时松快了许多。 “今日泄洪?” 江南水患正是积压太多水导致,天灾只要及时处理,就能救下成千上万的百姓! 前世沈淮序花了半个月才定下这个计划,又因为时间来不及导致泄洪区的村庄百姓没来得及逃跑,最终平白多了一些伤亡。 只要这件事落实到实处,江南就有救! 沈明赫温和的点了点头,面上含着几分笑,“就在这座山的山顶,可以直接看到扬州泄洪情况。” 面前伸出一只手,沈明赫轻声道:“走吧。” 空气中弥漫着沈明赫淡淡的气息,鬼使神差的,詹霁月眼前恍惚浮现梦中那一直护着她的哥哥,他也曾这样朝她伸出手,带着她离开了记忆中最模糊也最恐惧的黑暗。 两手交握,她的手搭了过去。 秋竹捂着嘴笑眯眯的瞧着这一幕,四周气压极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身旁脸色黑的跟墨水一样的男人,生怕他做出什么来。 傅熠然瞥了她一眼,嗤笑,“放心,本将军不会阻拦。” 江南对她来说很重要,泄洪之事又是她的主意,他还不至于阻止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验收成果! “既然人已经来了,这里已经不便久留,等他们回来就走吧。” 傅熠然眸光朝四周看了一眼,浓眉微挑,眉宇间露出折痕,古怪问道:“闫戈呢?” 第170章 二殿下,我唤那个人师尊 “啊?” 秋竹愣了愣,也四处找起来,“他方才说去捡一些树枝过来,但是还没回来。” “树枝?” 傅熠然瞧了一眼山洞里足足还有一大捆的剩余树枝,唇角扯了扯,沉声道:“想来去办别的事了,他极少这样。” 话音落,傅熠然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去了山洞盘腿调息。 秋竹在山洞外等了好一会,愣是没等到闫戈回来,顿时急了,忍不住朝他离开的方向一路找。 一缕又一缕的白烟伴随着黑烟同时往天上飘,秋竹赶忙朝那方向跑过去,正见到闫戈背对着她,拿着树枝小心翼翼的捣鼓什么。 蹑手蹑脚的靠近,入目——是一锅药! “你怎么来了?” 听到动静,闫戈下意识握住腰间的佩剑,回头见到她的脸,笑着问道。 秋竹看向他身后的药,惊讶问道:“你病了?” “不是!” 从袖口拿出一个碗,闫戈将药倒了进去,递到秋竹的面前,“郑青给你熬的药被我毁了,你受伤重,还得喝药才行,我把药材带了出来,还顺了一个碗,现在熬好了,本来打算给你送过去,你过来正好,直接喝了吧。” 秋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再低头看着黝黑的药汁,鼻尖泛酸,双眼忽然红了,抬头望着他,呢喃道:“除了小姐,你是第二个这么关心我的人。” 接了面前的药,秋竹一饮而尽。 瞧着闫戈满脸的汗,咬了咬下唇,秋竹踮起脚,捏起袖口贴到了他的脸上。 “哗啦!”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秋竹一个没站稳,抓住了闫戈的胳膊。 抬起头,浅浅的水渍从天边落下,还带着一股腥味。 “小姐和二殿下在那!” 一眼看见山顶上站着的两个人,秋竹神色发怔,风声掠过,那二人的衣袍交织,一白一红,墨发飞扬,美的像是一幅画,格外登对。 男俊女艳,不过是匆匆一眼,就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金童玉女,不过如此! “别看了!二殿下竟然来了,我们想必不能在这里久留!” 闫戈望着那两个人,心底复杂的很,皱着眉,带着秋竹回去。 他还有事要和主子说! ...... 汹涌的洪水倾泻而下,一路顺着詹霁月既定好的路线流出,站在高高的山顶上,詹霁月红唇微颤,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开,面上带着笑意。 “林兄传来消息,江南的县令都十分配合这次的疏散,还有不少人自发帮忙,房屋都是空置,最大可能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和财产。” 沈明赫温润的瞳孔下倒映着詹霁月恬静的侧颜,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潋滟非常。 “这一切,都亏了你。” 沈明赫清浅的声音传入耳里,詹霁月摇头,“是他们自己救了自己,也多亏了殿下和此行中的所有人。” 若百姓不肯听信他们的话,若林烽止没有说服江南县令,若扬州难民积累发生暴动,这件事都不会这么轻松! “赈灾银也已经给了江南知府,正如你所说,那是个好官。” 詹霁月之前给过沈明赫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些可用之人,其中就有江南知府! 沈明赫含着笑站在她身旁,不问她怎么知道这些信息,又怎么判断哪些人是可培养的心腹,也不问怎么看出朝堂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下哪些人属于沈淮序又有哪些人一心只为朝廷处于中立,他只是全然相信詹霁月的话,按照她说的去做罢了。 这样的坦荡信任,让詹霁月反而无所适从。 “殿下什么都不问吗?”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溢出,詹霁月看向身侧温和如玉的男子。 沈明赫摇头,俊朗的面容露出柔和,轻声道:“我说过,只要是你期待的事,我就一定会做。” “既然为的是你,又何必质疑你的决定。” “霁月,我说过,我永远是你的后盾,是你可以依靠一生的兄长。” 沈明赫低下头,手掌落在她的发顶,含着笑轻轻拍了两下,眸光敛下,压住了眼眸深处的哀伤。 詹霁月心尖莫名泛酸,她一直不明白沈明赫对她的这份信赖和极深的感情究竟来自何处。 他所谓的因为太后是娘的姑姑,他的母妃和娘关系亲密,所以他将自己视为妹妹.......这样的话,她不信! 世间兄妹千万,能像沈明赫这样一直护着她的兄长,能有几人? 何况,还是多年不曾见过的兄长! 她的手忍不住按住心口,面对这个男人,心底产生的情绪波动让她无法忽视! 看着沈明赫,唇角动了动,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听闻殿下是天师府的嫡传弟子,所有天师府的弟子都刻有莲花图腾,可有此事?” 沈明赫神情僵住,微微点头。 “霁月的身上也有一处莲花图腾,殿下可知来自何处?” 像是下定了决心,詹霁月朝衣襟伸手,还没动,手背被沈明赫按住。 “已经过去的事不要再深究,霁月,你不属于天师府。” 沈明赫难得皱眉,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 詹霁月挺直了脊梁,轻声道:“我们曾见过,是吗?” “殿下,你们究竟在瞒着我什么?” 她的内息,为什么不能用。 为什么,她会走火入魔,疯了一样杀人! 为什么,祖父和祖母都不告诉她真相? 沈明赫朝她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轻声道:“霁月,你只是误闯入天师府,被人欺骗拜了师,天师府只是掌管钦天监的地方,老定安侯最厌恶装神弄鬼的地方,自然不允。” “我说过我曾抱过你,自然见过,那时候你还小记不清楚那些事很正常,至于你身上的图腾,原本我们想替你去了,可天师府用的都是特殊的材料,普通的方法无法去除,只能将它保留。” “不过短短一日罢了,天师府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虽说你拜师了但并未上过图鉴,所以不能算天师府的弟子。如今师傅死了,师叔即将上任国师,天师府早已不是当初你闯进去时的样子,何必纠结过往。” 沈明赫声音很平静,像是春风,轻而易举的将人的焦急情绪抚平,可詹霁月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在说谎! 低下头,她的声音落在了沈明赫的耳里。 “这些年来,我总是做一个噩梦。梦里我被囚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绑着,那个人走到我面前,伤了一个少年,鲜血溅到我的脸上,那触感,至今不能忘记。” “二殿下,梦中,我唤那个人,师尊!” 第171章 那个人,会是你吗? 沈明赫的手忍不住的颤抖,闭了闭眼,唇瓣动了一下,还没发声,只听詹霁月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知道这其中有太多的秘密,殿下,我会自己将它查出来!” 沈明赫一把攥住她的胳膊,目光复杂,“天师府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天师府,霁月,你不必再犯险。” “可是,我不喜欢背着秘密躺进棺材。” 詹霁月双目望着他,轻声道:“我觉得,我似乎欠一个人很多东西。” 而那个人,会是你吗? 二殿下! 洪水冲破天际,刮出腥红的风,黄色的电光雷霆乍现,好似随时会劈开长空,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沈明赫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眼眸垂下,眼底闪过悲痛。 忽的,他松开了手,恢复了温和的面容,朝詹霁月温声道:“你若想去天师府,我可以带你过去!” “小时候你性情不羁,任凭师傅怎么诱哄你都不愿意拜在他门下,他又不知你的身份,一时急了,将你囚禁房内,除此之外却也没有别的惩罚。你想解开心结,天师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到时候你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霁月,那只是噩梦,莫要被噩梦困扰!” 洪水陡然平息,四周忽然陷入沉寂,詹霁月抬起头看向沈明赫,白袍飞扬,墨发柔顺的被玉冠束起,脸上泛着粲然的笑意,眼角溢出醉人的光亮。 “泄洪,全部结束,江南的水灾暂时平息,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走。” 一袭白袍转身,他望向扬州的方向,眼眸渐渐泛出诡谲。 空气中的水汽蒸腾,在山里形成白色的雾气,缥缈的云雾在沈明赫身边缠绕,氤氲成形,恍惚间,竟似仙人。 “如殿下这样的人,究竟为何会卷入朝堂之斗,想要那个位置。” 下意识的,詹霁月吐出叹息。 沈明赫眸光微沉,含着笑看向她,轻声道:“大概,这是每个皇子都该有的宿命。” 宿命......吗? 今生,是她主动找到沈明赫,主动给了鱼饵抛出想要和他合作为他铺路的意图,但目前为止除了傅熠然和他有所关联之外,她没有找到沈明赫主动想要那个龙椅的理由,他似乎对权势并没有很大的渴望。 但是前世,沈明赫一步步扳倒其余皇子,在民间部署,培养私兵,和傅熠然合作,甚至还深得陛下信任,以至于在最后,陛下病重,沈淮序拿着虎符一路过关斩将冲入皇城,却被他抓个正着。 前世定安侯府覆灭自然和沈明赫没有关系,她还记得沈淮序将虎符上交后,沈明赫厚待了那些跟随祖父的将士。 前世的种种一一浮现,沈明赫对权势的追求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极为疯狂。 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隐隐,她的心中浮现一个猜测。 但,她不敢信! “此次赈灾多亏了金家和程家的支持,霁月,你外祖已经等你多时,你该回去看看了。” 沈明赫不再和她讨论这个话题,脚步缓缓朝前,朝詹霁月露出一抹笑。 深吸口气,詹霁月郑重的点头。 这次,她将信物交给沈明赫,为的就是给外祖和沈明赫搭线,现在看来,已经有了成效! “吁!詹大小姐,二殿下,终于找到你们了!” 马蹄声响起,青色的身影从马上下来,欢喜的迎上来。 “林大人!” 看清来人,詹霁月的面上露出几丝松快。 林烽止恭敬的向詹霁月和沈明赫行礼,原本颓然冷漠的脸此刻盛满了生机,冷硬的面部线条也因着笑变得柔和。 “下官不辱使命,打通了十五个村庄,联系县令将所有村民转移疏散,扬州洪水已泄,下官来时被淹没的房檐已经冒了头,扬州城已经保住!” “江南知府已经紧急找到上百名工人前往堤坝,扬州城内所有百姓每人每日都能分到三碗白粥,基本能让他们饱腹!赈灾银听闻江南知府已经做了详细规划,仔细算下来,竟然还能剩下一千两白银!” 林烽止弯了腰,再次深深朝詹霁月和沈明赫作揖,“此次江南能无恙,多亏了两位,林烽止替乡亲们多谢殿下和詹大小姐!” 林烽止带来的都是好消息,詹霁月和沈明赫对视一眼,同时扶他起来。 “水灾能平稳,也多亏林大人及时打通下游村镇,将损失降到最低。江南知府提前封锁城门,开仓放粮,加固堤坝,更是功劳占据一大半,殿下及时带来赈灾粮食保住了百姓的性命,至于我,并没有做什么。” 詹霁月轻笑,“兖州炒铺里还有殿下给我的赈灾款,只等这些再送去扬州,我们便可回京。” 一行人朝山下走,寒风刮过,残阳如血,在山脚下,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袍慵懒的靠在马车上,眉眼刚毅,通身散着迫人的气势,唇角扬着诡谲妖异的弧度,听到动静,缓缓偏头,漆黑的眼眸倒映着詹霁月的脸,透过几丝复杂,很快进了马车,竟然没有说一句话。 这倒让詹霁月有些奇怪,目光看向闫戈,闫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的走在前头。 “小姐。” 秋竹率先打破了沉默,快步走到詹霁月的身边,担忧的提着她的胳膊左看右看,“您身体好点没有?需不需要找大夫给您看看?” 掏出自己的包裹,秋竹使劲拍了拍,“奴婢从山洞里带了不少药材出来,您看看哪些对您有用!” 头一歪,看见跟在詹霁月身后的沈明赫,秋竹顿时蔫了下去,小声叨叨:“偷东西舞到正主面前了!二殿下不会打奴婢吧!” 低低的笑声从头顶响起,沈明赫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那里药材应有尽有,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药材,都可以去拿。” “江南毕竟目前物资匮乏,尽快赶去扬州,等一切稳定下来,即刻返程!” 这一路,沈明赫没有和任何一个江南的官员过多接触,纯粹就为了赈灾! 林烽止深深地看着沈明赫,恭敬的点头。 詹霁月同样应了一声,握住秋竹的手腕,手指按住了她的脉搏。 第172章 公主,究竟是谁 “你还有伤在身,在那等我就是,为何要跑出来?” 嗔怪的点了点秋竹的额头,詹霁月轻轻叹了口气。 秋竹抱住了詹霁月的胳膊,小声道:“那里也不安全,奴婢才不要一个人呆在那里呢!” “一个人?” 詹霁月诧异的问道:“不是还有一个御林军吗?” “郑青......做了一些事,已经回来了。” 沈明赫闻言主动替秋竹解释,“那里闯入两个天师府门外弟子,的确不太安全,秋竹姑娘受惊!” 沈明赫竟是朝秋竹道歉,秋竹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其实也没有受惊!这不怪殿下!殿下能让奴婢在那养伤已经很好了!” “不过,郑青......没有受罚吧?” 秋竹忍不住开口,闫戈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沈明赫摇头,温声道:“他并未做错事,为何要罚?” “只是他自己不愿再做一个普通的御林军,我已经将他带去亲卫队,若是他愿意的话,也可以参军。到时候,还望护国将军通融,让他进去。” 沈明赫沉声开口,闫戈面色一喜,随后又摇了摇头,“军营艰苦,郑青兄弟恐怕不合适。” “此事,多谢殿下没有责怪郑青兄弟!当时就算郑青不动手,属下也会动手,若是殿下要怪,属下愿意为郑青兄弟承担责罚。” 闫戈说着就要跪下,沈明赫掌心微微抬起,将他扶了起来。 “安乐公主是我的姑母,那二人口出狂言,言语放荡,本就该死。” 詹霁月很难见到沈明赫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刻,眯了眯眼,古怪的望向他和闫戈。 一行人上了林烽止带来的马车,秋竹和詹霁月单独坐在车里,还不等詹霁月问,秋竹已经屁颠屁颠跑到詹霁月身边,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山洞里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小姐,安乐公主究竟是什么人,奴婢怎么都没听过?” 詹霁月听着那二人说的话脸色已经沉了下去,听到郑青和闫戈杀了那二人时皱着的眉头松开,掀开车帘,望向另一辆马车里一直沉默的男人。 “那是,陛下的亲妹妹,也是当时唯一的公主。” “公主。” 安乐公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勾起了她极为深刻的回忆。 外祖母曾说,她像极了公主。 第一次见面,外祖母还将她认成了公主。 那公主——是安乐公主吗? 还有这几日隐约想起来的事,梦中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老者要认她做徒弟,说.......虽然是表姐妹的外孙女,却和公主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伸手抚向自己的脸,她的眼眸眯了眯 表姐妹? 若那位公主真的是安乐公主,祖母乃清河卢家的嫡长女血统纯正和京城毫无干系,那么所谓的表姐妹就只能是.......外祖母! 她和那所谓的安乐公主,难道有什么联系? “既然是陛下的亲妹妹,也是北祁当时唯一的公主,还是太后一手养大的心肝,那为什么还会和亲,并且奴婢也没有听谁提起过她,那两个人嘴里不干不净的,难道那位公主真的不堪?” 秋竹不是很明白,朝詹霁月问道。 詹霁月皱眉,低声道:“我对那位安乐公主也并不了解,只是听祖父提过,那是另一种巾帼英雄。” “她和西鲁和亲,嫁给可汗是为保住北祁的和平,谁都知道,西鲁迎娶公主目的是为折辱北祁,以妾室的地位迎娶北祁的金枝玉叶是实打实的打了所有人的脸,据说陛下当时想要找一个宗族里的女子替安乐公主嫁过去,但是没想到安乐公主闯入金銮殿,亲自接了西鲁送来的聘礼。” “她不愿让别人代替自己承受屈辱,这样尊贵的女人,嫁去了异国他乡,在嫁人的前夕,传出和男人通奸的传闻,祖父说那必定是无稽之谈,他极为尊重那位公主。后来,那位公主去了西鲁,冒死给祖父送来无数西鲁情报,甚至还有西鲁的军事防御图,靠着这个,北祁一路过关斩将,祖父还抓住西鲁藏在军队里的细作,收复城池,隐隐有着逼入西鲁的趋势。” “但可惜......” 秋竹听的浑身是劲,双手托腮,一脸崇拜的问道:“那位公主这样好,北祁已经打赢了西鲁,就该将公主接回来!” “可为什么......这样好的人,却被传出那种传闻?” 詹霁月垂下眼眸,低声道:“那位公主后来怀有骨肉,却被西鲁可汗的妻子查出她和外男有染,怀疑她腹中骨肉血统不纯,可汗大怒,将她送去偏远之地流放。” “后来的传闻实在离奇,西鲁人说她为了活下去,去了青楼,每日和那些男人厮混,行为放荡,病重去求先皇将她接回来,先皇觉得她有辱北祁名声,不但没有将她接回来,反而大军压境,不允许她靠近北祁一步。” 秋竹登时站了起来,脑袋咚的一下撞到了车顶,捂着脑袋坐下,气的脸颊通红,“这样好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 “何况,就算.....就算.......她也是北祁的英雄,怎么能不让她回家!” 两眼冒着泪光,秋竹眼看都要哭出来。 詹霁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这些不过无稽之谈,祖父率领大军前往西鲁目的就是为了逼迫西鲁将安乐公主交出来,十万北祁将士要接他们的公主回家!” 这是祖父的原话! 可惜....... 安乐公主忽然失踪,谁也没找到她的下落。 先皇一道圣旨,南疆忽然发难,急诏祖父回京,与南疆对峙。 就这样,安乐公主彻底失去了音讯! 而她的传闻,却越来越离谱,越来越下流,抹去了她为北祁做的功绩,全然留下放荡形骸的印象在北祁和西鲁流传。 时间久了,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不知安乐公主是谁。 饶是她,也不过在祖父喝醉了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没能接安乐公主回家,是祖父最大的遗憾。 秋竹撇着嘴不高兴的耷拉脑袋,彻底失去了刚才的活力,咬着牙,恨恨道:“这样的话,那两个口出妄言的人,该杀!” 是该杀。 但.......为什么闫戈会对安乐公主的事这么在意? 詹霁月的目光停留在闫戈的身上,闫戈忽然打了个激灵。 朝她讪讪的挤出一丝笑,眼睛看着前方,忽然问道。 “大小姐,山水乡就在这附近,是否要去打听江姨娘和莺婕妤的事?” 第173章 太安静了!傅熠然怎么了? 江姨娘...... 听到这称呼,詹霁月整个人的神经都崩了起来,神情顿时阴沉,沉默了一会,下意识看向沈明赫。 现在当务之急应当是江南赈灾。 “江惠娘和莺婕妤家乡山水乡就在扬州底下的小镇,并不算远,已经安排好去那的马车。” 沈明赫温和的声音传过来,不只是詹霁月,就连闫戈脸上都露出诧异。 谁也没想到二殿下竟然连这件事都已经提前想好。 “扬州的百姓都很感激程家的帮助,程爷爷也很想你,山水乡我已经简单调查过,江惠娘和莺婕妤一旦冒头就会立刻逮捕,不必担心。” 沈明赫基本将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当,詹霁月自然没有反驳的意思,感激的点了点头,正准备重新坐回马车,放下珠帘的手顿了顿,意外的看着另外一辆马车。 那里面,太安静! 傅熠然.......怎么会一直不说话? “主子昨日没有歇息好,正在养神。” 察觉到詹霁月的视线,闫戈主动开口,马车内,若有似无的低气压却在昭示着那人的不悦。 “霁月,是否要去兖州炒铺?” 沈明赫适时开口,詹霁月骤然回神,点了点头,“自然。” 还有一半的赈灾款在那,恒越也在那养伤,自然要回去一趟! 马车迅速加快速度,兖州炒铺外,原本人潮汹涌的排队买米的百姓已经少了很多,粥铺一直支着摊子,一个红衣少年正在忙碌,手里拿着勺子,不断地舀粥,满头大汗。 “东家!” 掌柜的喊了一嗓子,红衣少年匆忙抬起头,见到沈明赫苦恼的小脸顿时阳光明媚,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明赫哥!怎么样,见到姐......姑娘,你身子感觉如何了?” 到嘴的话在看见詹霁月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硬生生咽了下去,转而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凑了过去,状似漫不经心的朝他上下打量好几眼,眼底浮出压不住的担忧。 “我没事。” 詹霁月同样也将他打量了一眼,他的精神状态倒是不错,掌柜的看出她的担心,主动道:“程少爷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疹子也消退大半,不过大夫说了不允他再靠近树林,这症状倒是和小少爷.......” “好了好了!本少侠身强体壮,何必听那些庸医说话!” 眼看就要被提起身份,詹恒越连忙阻止掌柜的继续,目光落在两辆马车里,心里默默地数着人数,确定没问题,松了口气。 “东家回来,是不是来拿东西?” 掌柜的既有眼力见,见詹霁月身边站着一个器宇不凡的男人,联想到马厩里还保管的那几辆马车的东西,迅速让伙计去取。 “秋竹,去和伙计一同去牵绳子。” 詹霁月朝掌柜的点头,让秋竹帮忙。 秋竹还没应声,闫戈已经走了过去,兀自牵了好几匹马一起赶了过来。 秋竹小脸微红,掀开帘子清点里面的东西,朝詹霁月点了点头,“都没问题!” 轻轻应了一声,詹霁月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傅熠然所在的方向瞟,那里没有一点反应,眉头皱了皱,总觉得有些怪异。 但如今人这么多,她没有理由去一探究竟! “走吧!” 等了一会,詹霁月终究点了点头,让林烽止和秋竹一起上去马车。 “他们可以走,东西也可以拿走,但是你要等会!” 不成想,詹霁月刚刚上车,就被一双手拦下。 詹霁月挑了挑眉,只见伙计急急忙忙的跑去后院,拉着一个大夫踉跄的跑过来。 “先让他给你看看伤势!” 詹恒越多的话也不说了,斜着眼瞥了一眼沈明赫,一脸完全不在乎沈明赫生气的样子,拽着她坐下,将手按在了桌子上面。 “你这样的身体还去扬州凑什么热闹?你可是个姑娘家!朝廷里再大的好处也落不到你身上!何况扬州还有程家和金家两家忙活,那金老爷子还在找你麻烦,你就在这呆着!” 詹恒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脸红脖子粗的将她固定在了座位上。 大夫左右飞快看了一眼,见没人阻止,连忙按住了詹霁月的手腕。 “这位姑娘?内伤十分严重,体虚脾弱,恐怕要静养足足百日才能康复。” 大夫瞧着詹霁月的打扮,不确定的吐出性别,越把脉眉头皱的越紧。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伤的这么厉害的人! 眼睛看向詹霁月身后,沉声道:“这位姑娘便是不把脉都能看出伤势严重,已经不宜远行!扬州正是水深火热之时,老夫建议还是不去为妙!” 大夫话音未落,詹霁月的手已经缓缓收了回来,朝大夫颔首,轻声道:“此次去扬州还有要事,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应当没有大碍。” 詹霁月这意思便是非要去扬州,詹恒越急的眼冒金星,将大夫推到詹霁月面前,瓮声瓮气道:“既然如此,就带上我们一起!” “不行!” 詹霁月的声音刚出来,沈明赫已经将大夫请上了马车。 白色的身影走到詹霁月身边,轻声开口,“扬州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这位老者愿意,对扬州也是好事一桩。” “至于你.....一个男子能帮的忙很多,这个年纪也该历练一番。” 沈明赫看向詹恒越,微微停顿,也算允了他的愿望。 詹霁月还想说什么,但时间紧急,却也只能同意。 一行人重新上了马车,靠在车沿,詹霁月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微微偏头,目光望向身后的马车里,抿了抿唇。 忽的,就在马车行驶拐角之时,若有似无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过来,带着隐隐的杀气。 这份杀气——极为熟悉! 和当时与沈淮序对峙之时,朝自己身上落来的气势极像! “星回?” 迅速朝目光所在之地看过去,马车正好拐弯,一道身影挺直的站在那,目光未能对视,直直的看着他消失在眼前。 “小姐,您在梦中也一直提到星回,那人究竟是谁?” 第174章 程家的功绩,江南首富已经不够! 听到熟悉的名字,秋竹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问道。 在山洞之时,小姐刚刚昏迷,躺在山洞的玉床上几个名字重复的叫,除了祖父,外祖,小哥哥,傅熠然之外,喊的最多的就是星回! “奴婢自小和您一起长大,却不曾听到这个名字,这人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坐在詹霁月脚边,秋竹瞪着一双大眼睛迷茫的朝詹霁月望着。 她在七岁时被詹霁月从人牙子手中买过来,自那时起就和小姐形影不离,小姐认识的那些手帕交或是有点交集的公子,她都有印象,但是唯独这个星回,她并不知道。 哦,还有大将军....... 她似乎,也不知小姐和大将军为何认识! 只知道从半年前的那日,小姐整个人忽然变了许多,后来教训了二小姐和江姨娘,随后就跟大将军接触。 看他们的模样,也认识许久了! 她不喜欢小姐有这么多过往她没有参与的感觉! “这个星回,就是在兖州县令身边,拿箭射您的人吗?” 秋竹仔仔细细的回忆,在自己被抓小姐被怀王欺负的时候,小姐走火入魔,似乎看见那个男人嘴里也喊了这个名字! 想到那时候的情景,那男人朝小姐射过来差点伤到小姐的那一箭,都让秋竹气的浑身发抖。 詹霁月垂下眉眼,低低的应了一声。 “记忆里,他还是个极爱逞强又喜欢跟在我身边默默帮我处理闯祸后的问题的人。” 他是,祖父有意识想为她培养的死士! 但是,她没要! 认识星回的时候,她刚刚五岁,正是和金澈在江南狐假虎威嚣张跋扈的年纪,有外祖和祖父的纵容,那一片的纨绔都被他们打了个遍! 那时候,星回还只是个被外祖拒之门外的护院。 他也不过九岁的年纪,但吃得多空有一身力气,长的又高又大,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像是豺狼,盯上猎物就会恶狠狠地扑上去。 他的爹娘觉得养不活他,将他送来外祖家想要卖掉,但是外祖担心这样的人她和弟弟以及金澈控制不住,所以给了他爹娘五十两银子,婉拒了他进来府中。 她和金澈那时候躲在桌子底下,瞧着星回威武的身材,心里好生羡慕,虽然想要把他要过来,但是外祖不允只能放弃。 可是后来,星回的爹娘还是将他抛弃了! 丢在了几百里的深山,绑住了双手双脚,那是要将他活活饿死的意思! 他不知拼了多大的力气死里逃生,后来跟着一群野兽生活,直到她有一次和金澈一起上香礼佛,贪玩掉进了黑熊的窝。 九死一生之际,是星回将她拉了上来,她的双脚被猎人的陷阱卡住,出了血,也是星回将她背回了外祖家。 外祖仍旧看不上星回,但祖父觉得星回十分好。 祖父来接自己回京之时见到了星回,看了他那双眼睛,将他带来京城全心全意教了一年武功,让他好好保护自己。 星回的脑子发育的并不是十分健全,他总是一根筋的觉得她是他的全部,她的话全都要听,后来无数次闯祸星回都替她背锅,得知祖父想让他做自己的死士,她偷偷让星回回家。 她知道祖父是为她好,但让别人替自己死,她做不到! 她将星回视为兄长,最好的朋友,祖父病逝后,她不敢看那把祖父为她打造的弓箭,所以将它送给了星回。 前世,她听闻星回跟随着军队一同帮了沈淮序,她不知有多少因为她的原因。 但沈淮序后来谋划失败,她被替罪杀害,星回的结局她并不知晓。 只是.......她看的没错的话,那日,星回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杀气! 他想杀了自己! “既然是小姐这么好的朋友,他当时为什么要对小姐下手?那些人在欺负小姐啊!” 秋竹不明白了,腮帮子气的鼓鼓的,瞪圆了一双眼睛。 詹霁月皱了皱眉,声音哑的厉害,“我也不清楚。” “或许,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的事。” 关于星回为什么会在兖州当捕快,或许她也该查一查! “扬州到了。” 林烽止的声音传过来,詹霁月和秋竹同时止住了话题。 这一路马车行驶的飞快,短短半日的时间,已经从兖州到了扬州边境! 打开车帘,詹霁月神色怔怔。 入目,竟是一片泥泞! 水灾之后,这里已经不复记忆中的繁荣景象! “这里堤坝差点损毁,幸好江南知府提前让人加固了堤坝,听闻是兖州一个捕快提的建议,那捕快像是未卜先知,还提前让江南知府补充粮草,江南知府也是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竟然真的从自己的俸禄中拿了一大半买了粮食。水灾最严重的时候,就靠这些粮食为扬州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林烽止从马车下来,带着詹霁月和秋竹缓缓从扬州的土地上经过,“不过也要多亏程家的帮助!洪水压倒了庄稼,农户们一年的辛劳颗粒无收,程家老爷主动免了农户们的佣银,又将去年他们送上去的粮食发了回来,让他们暂时解决困难。” “也是程家在百姓们饿肚子的时候,开仓放粮,配合江南知府熬了粥做了疙瘩汤送到他们的手里,除此之外还考虑到襁褓中的婴孩,千里迢迢从北方买来羊奶喂养,开放了育婴堂,让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能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林烽止提起詹霁月的外祖便滔滔不绝,他了解程家做的事越多便越觉得程家为民的心的可敬,“都说商人重利,但这次程家说是毫无所求散尽家财都不为过!下官这一路到江南各个地方,只要听说下官是程老爷外孙女的朋友,什么都不必多说,便愿意跟下官走。” “这也是能最快开通渠道,疏散群众的主要原因!” 林烽止含着笑向詹霁月道谢,“冒用了詹大小姐朋友的身份,还希望詹大小姐不要见怪。” 詹霁月唇角弯了弯,轻声道:“林大人本就是霁月的朋友,何来冒用。” “程家此次当属赈灾第一人,陛下若是有嘉奖,江南首富恐怕已经不足以称谓程家的功绩!” 第175章 我的夫君娶我,只会因为我是詹霁月 此话一出,气氛陡然降了下去。 秋竹还没听懂他们的意思,只担忧的看着詹霁月的脚,手心忽然被人塞了一条缰绳,抬起头,却见闫戈朝她颔首。 “小姐!骑马!” 秋竹屁颠屁颠的将马带过去,詹霁月瞧了一眼马又看了一眼林烽止,眼底掠过几丝凉薄,翻身骑了上去。 “林大人。” 詹霁月偏头看向林烽止,双目平静,唇角扬起凉薄娇媚的弧度,“比起方才那些真心的夸赞,林大人这句话,倒像是某些试探。” “林大人,在担心什么?或者说,在恐惧什么?” 林烽止想过詹霁月会发现他的意有所指,但没想过詹霁月会这么直白的将他戳穿。 他低着头,一双忧郁的眉眼隐匿在阴影里,良久,抬起头,直视詹霁月,轻笑道:“詹大小姐,一个商人有太高的赞誉没有关系,赢得人心也没有关系,可若是北祁首富有着足够的名声和威望,还有足以控制整个北祁的金钱,最后他还有着陛下的欢心信任以及拥有足够强大的背景的女婿,那就......让人有些头疼了。” “若是詹大小姐是男儿,下官愿倾尽一切鼎力相助,可詹大小姐,您是个女子。下官没有看不起女子的意思,只是您是女子,您这样的身份日后除了嫁给皇族恐怕再没有其他可能。” “拥有这一切背景的你,日后要嫁给谁便成为万众瞩目之人,下官也有想要辅佐的人,可您若没有选择下官心目中的主子,对下官对主子来说都是一个威胁。” 停顿了一会,林烽止牵着马走的更远了一些,声音格外缥缈,“适当收手,对谁都好!下官不想和你为敌,更不希望你遇见危险,女子平庸一些,有着足以让自己后半生无忧的家世,找个体贴的夫君嫁了,已是万分幸运。” 詹霁月骑在马上,任由林烽止牵着马带着自己往深处走,认真听着他说的话,幽幽道:“林大人为何要这般替我考虑?” 林烽止这些话,很直白,几乎是他全部的真心的想法,甚至最后一句尤为诚恳,她听得出确确实实在为她找一个出路! 他们之间,应当还没有熟悉到这个程度! 林烽止沉默,低声道:“您是个好人,此次江南之行下官也看得出您的确有比那些娇小姐更多的才华,下官并不希望您卷入污水。” “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有人会因为我遭遇不测而担心,而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詹霁月接着林烽止的话开口,唇边噙着笑。 林烽止眼皮跳了跳,诧异的抬头。 她怎么会知道...... “林大人,你方才说了那么多,重点一直都在祖父和外祖为我打下的雄厚背景,你说女子就该平庸一些,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本身,也不输给男儿,我本身,也有足够的能力和你一样蹚这浑水,就算不靠外祖和祖父,我一样能成为你的威胁。女子和男子都是人,凭什么就要压抑自己的才华,野心和欲望,甘心平庸?” “你看的出我比那些娇小姐有更多的才华,那是因为我出现在你面前展露了我的才华,而你这般恃才傲物之人,当真有听过其他女子的声音吗?你怎么知道女子,就一定没有比你林大人有更加卓越的见识和能力,撑起这北祁的一片天?” “外祖帮江南百姓,是为自己的真心,我和二殿下一同来江南也为我自己的私心,林大人不想与我为敌,我却想和林大人比比究竟谁更胜一筹!怀王不是明主,若你选的是怀王,我劝你早做打算!” 詹霁月骤然拉住缰绳,马匹嘶鸣,在两股力量之间,选择了停下。 弯腰拍了拍马匹的脑袋,詹霁月笑的肆意张扬,月光倾洒在她的身上,透出朦胧的光,声音轻狂的吐出来。 “林大人,是我默许你才能牵着马走到现在,我若横加干涉,这马究竟听谁的还不知道呢!” “你说的话我听了,但我没办法回答你。陛下会不会嘉奖外祖,这一点霁月不知道,我想外祖也不追求,北祁首富的位置的确非常有诱惑力,但没有陛下相助,外祖自己终有一天也能得手!” “至于我要嫁给谁,更不是林大人该操心的事,我只告诉你一句,我要嫁的人必定是我愿意嫁的人,我绝不会成为权力的附属品!娶我之人,必定是为娶我詹霁月,而不是我背后的权势!也请你转告怀王,想逼我就范,他没有那个能力!” 詹霁月字字犀利,林烽止眸色登时幽深,他的脸有些僵,保持着拉着缰绳的动作,眼睁睁看着詹霁月抽绳转身驾马而去。 一缕寒风顺着马蹄迎面,林烽止目光怔怔,思索着她的话,手掌忍不住放在心口,忽而失笑。 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说的哑口无言! “林大人和您说什么了?” 秋竹正在找詹霁月,冷不丁见到詹霁月骑马过来,赶忙迎上去。 双眼狠狠瞪了一下她身后的林烽止。 小姐身子本就不舒服,还要被林烽止带去那么泥泞的地方! “只是说了一些体己话,不妨事!” 詹霁月从马上下来,拍了拍秋竹的手背,目光沉沉的落在傅熠然所在的马车,蹙紧眉头。 这人......还是没什么动静! “继续往前走,便是集中放粮的地方,你外祖也在那。” 宛如谪仙一般的男人一直守在空旷之地,等詹霁月过来,唇角含笑,温和的开口。 詹霁月点了点头,朝沈明赫露出一抹笑。 “詹大小姐,你说的话,下官记在了心底!” 林烽止脚程倒是很快,走到詹霁月身后,声音清冷的传过来,“下官也会好好考虑所谓明主,究竟是谁。” 恭敬的朝沈明赫行了一礼,林烽止顾自坐上马车,在前方带路。 望着他的背影,詹霁月脸色沉了下去,朝沈明赫轻声道:“此人,难以归顺。” 她本以为前世林烽止能帮沈淮序,是因沈淮序礼贤下士,所以今生她想截胡。 但是没想到,哪怕沈淮序没有像前世那样对他诸多照顾,林烽止也选择了他! “小姐为何觉得林大人是怀王的人,且不能收入麾下?” 身后忽然传来沉闷的声音,詹霁月一惊,抬起头,撞见王一那张懵懂黝黑的脸。 第176章 天师府,我们回来了 因为…… “他从跟随我们的那天起,就已经是怀王的人。” 甚至,他在看清沈淮序懦弱无能,仗势欺人之后,依旧没有要投靠他们的意思,甚至还和她说那些话,目的就是为了减少沈淮序的竞争。 詹霁月的睫毛颤动,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良久,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林烽止这个人,极有城府,又很有才华,在他冰冷淡漠的面容下隐藏着巨大的野心。 这样的人在沈淮序身边,恐怕不是好事! 他的目的,也绝不会是为了帮沈淮序成为君王。 “恐怕,沈淮序会成为他的垫脚石,登云梯!” 詹霁月轻声呢喃,心底也不再纠结。 对于不能抓住的才子,她从不强求,同样,也不会再给更多机会,认为他会成为自己人。 对手就是对手,可以敬佩,可以在某些时候合作,可以欣赏,但唯独不能有莫名的心软! 落子无悔! 曹操那么喜欢关羽,最终关羽也未能成为他的手下,反而大军几次因曹操对关羽的欣赏刻意放水受到更多的威胁和危机。 “踏脚石有可能,登云梯恐怕不行,大小姐,你未免太看得起怀王。” “现在,他已经被官府抓去京城刑部,一个勾结山匪冒名顶替钦差大臣还对官家女子行刺,帮助兖州县令和其他商户损害百姓利益之人,恐怕已经没有往上爬的机会。” 黑色的衣袍从眼前一晃而过,低低的笑声从傅熠然的胸腔溢出,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侧,挡住了寒风。 他终于有了动静! 詹霁月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那一双眼,依旧和记忆中一样霸凛,但她却看到那瞳孔更深处,正卷着惊涛骇浪以及……深深的疲倦。 “既然已经到了扬州地界,本将军的任务便也算顺利完成。二殿下,扬州已经稳定,区区收尾,你应当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吧。” 傅熠然幽幽开口,望向沈明赫浓眉蹙起,并不像平日里那般故意作对。 沈明赫深深地看着他,谪仙一般的面容露出些微困惑,没有回答他的话,温声问道,“你要走?” 詹霁月还在这,傅熠然竟然会自己离开? “难道朝廷有令,急诏回京?” 王一从树上跳下来,也忍不住开口。 傅熠然轻嗤,低醇的嗓音落了下来,“本将军还在北祁,谁敢来犯!” “江南事已平,本将军尚且还有自己私事要处理。” 目光落在詹霁月身上,傅熠然沉声道:“若有危险,及时寻人来找我。” 通体黑色的墨玉随手一抛,落在了詹霁月的怀里。 皱着眉将它握住,她正想上前,闫戈忽然挡在他们中间,恭敬道:“大小姐,二殿下,诸位,京城再回!” 冷冽的风从面上吹过,两人迅速上马,很快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好奇怪,怎么走的这么急。” 秋住看着闫戈离开的方向,咬了咬下唇,小声的嘟囔。 詹霁月轻轻应了一声,低声道:“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西鲁边境。” 他们去那做什么? “若是担心,等扬州更稳定一些,便可去寻。”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詹霁月回头,沈明赫朝她露出一抹笑。 “山水乡也在西鲁边境,时间足够也可以一起探寻。” 山水乡…… 詹霁月点头,收了那枚墨玉,和秋竹一起进了马车。 沈明赫和王一坐在马车前,扬起手里的鞭子,猛的一挥。 车轮从树林地面飞快而过,掀起灰尘,隐秘的地方缓缓走出两道人影,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面上露出深意。 “师叔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好了,就等他们进去扬州中心城。” 身穿道袍的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珠串,眼底倒映着马车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脸上流露出极深的痛意。 他身边的男人叹息的朝他开口,“这一次,他们恐怕很难回去京城。” “你若是害怕,现在还能抽身。” “西鲁的人已经悄悄潜入北祁,据说正在接他们的内应,那些人在北祁扎根多年,恐怕得到了不少情报,师兄的意思,那些人得死。” 那男人眉眼忽然狠戾,身上的道袍簌簌作响,低声道:“还有安乐公主当初的那个孩子,我们已经找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一点线索?” “当年,她明明回到了北祁,在稻草屋里生下了孩子!” 手指飞快转动,那男人满脸阴沉,“阴时阴历的孩子,算不出他的所在地和人生,只能知道他还活着!” “他竟然还活着!” 天空陡然落下一道惊雷,惨白的光打在那男人脸上,仿佛恶鬼! 与此同时,闫戈迅速带着傅熠然驶去西鲁边境,途径山水乡,瞧见几道熟悉的身影。 “看来,西鲁那群人动作还是不够快。” 修长的手指掀开车帘,一般的男人面上露出轻蔑,抬了抬手,掌心涌出一层黑色的内息。 “大小姐说过您不能用内息!” 闫戈瞳孔骤缩,迅速开口。 傅熠然的手顿了一会,脑海中浮现詹霁月艳丽的面容,掌心一扬,内息瞬间化为乌有。 “通知下去,盯着这几个人,莫让他们跑了。” 放下车帘,霸凛的声音落下来,闫戈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空中动了几下,很快飞来一只信鸽。 伸出胳膊,等信鸽停稳,闫戈抽出他腿上绑着的白纸,指尖在白纸上画了一下,重新绑回去,收起火折子,信鸽很快朝着一个地方飞过去。 看着信鸽离去,闫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主子似乎只给了大小姐信物,但是没告诉她应该去哪找人寻他啊! 嘴角抽了抽,闫戈看向傅熠然几次欲言又止。 马车停下,两个人到了目的地,看着面前一如从前那般巍峨的宫殿,闫戈眼底露出森然的杀气。 寒风吹起傅熠然的衣袍,他的目光透着凉薄,两个人同时看向山顶最高峰,那隐藏在宫殿下的悬崖里,埋藏着无数师兄弟的血。 天师府——我们回来了! 第177章 那些说自己委屈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这地方,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空气中的味道有点苦。” 詹恒越钻出马车,在空中使劲闻了两下,俊朗的面上露出狐疑,朝所有人开口问道。 味道发苦? 秋竹冒出头跟着使劲吸了几下鼻子,眨了眨眼,“没有啊,程家少爷,你是不是闻错了?” “谁是少爷!别瞎喊!” 秋竹话音刚落,詹恒越也没听清,顿时如临大敌,迅速开口。 秋竹被他吓到,噎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程阳程公子,你不是程家少爷吗?” 京里公子少爷都是通用,秋竹没想到詹恒越竟然反应这么激烈。 程阳面色一僵,目光下意识看向詹霁月,撇了撇嘴,鲜衣怒马的少年少有的红了脸,干咳一声,真诚的向秋竹道歉,缩进了马车里。 “奇怪,程少爷不是要去北方自立门户吗,怎么喜欢跟着我们跑?” 秋竹拽了拽詹霁月的衣角,小声问道。 詹霁月瞧了一眼詹恒越努力不看她的样子,轻轻弯了弯唇,幽声道:“大概,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去做。” 她也一样。 多年未见的弟弟就在面前,她明知他的身份,却不敢贸然拆穿。 她怕他恨她! 更怕......他不想认她! 身后传来阵阵香气,沁人心脾,詹霁月回头,对上一双温和的眉眼。 “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既然还没想好怎么去做,不如暂且搁置,顺其自然或许能有更好的结果。” 沈明赫忧郁的眸光朝她落来,凉薄的面容溢出些许温柔,朝她安抚的扬唇。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马车的车帘随着车轮子晃动,詹恒越斜靠在马车里,墨发飞扬,极有少年气。 这是被宠着长大才有的生机! 詹霁月知道沈明赫惯来聪明,她和詹恒越这点事就算没有戳穿他恐怕也已经猜到,就像傅熠然......在山洞里只是草草看了他们一眼,就收起了对詹恒越的敌意。 这两个人,都聪慧高于常人! “嗯。” 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詹霁月收回目光,加快了追上林烽止的步伐。 扬州是林烽止和金澈的家乡,他们比谁都清楚如何更快到达扬州中心城。 尘土飞扬,马蹄踩在泥土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泥坑。 “这就是洪水经过的地方吗?小姐!这些村庄的房子都被淹了!” 四周吹来风,参杂着水汽,詹霁月本在假寐,忽然睁开眼。 秋竹红着眼心疼的看着屋檐和庄稼地,詹霁月皱眉,叫停马车。 王一看着詹霁月从马车下去径直走到水边,忍不住提醒,“浑水里不知有多少危险,小姐千万小心!” “哗啦。” 掌心拨动水面,詹霁月将水放在鼻尖闻了闻,手指放入唇边,舔了一下。 “小姐!” 秋竹赶忙大叫,快步冲了过去,“这水可脏,您别伤了身子!” “这么大人了,怎么跟孩子一样喝脏水呢!” 秋竹絮絮叨叨的拽着詹霁月出来,杏眼瞪圆,拿着帕子小心的将她的手擦的干干净净。 “这水......味道有些苦,比平时见到的井水有很大的不同。” 詹霁月有些犹豫。 她没喝过江水,更没喝过这种洪水,不确定尝到的那种气味算不算正常。 “洪水本就合了不少泥土庄稼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味道不好闻太正常了!这里面可能还有臭鱼烂虾,味道就更奇怪了!” 王一从马车上下来,瞧着黄色的水,叹了口气。 “这一场水灾,也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恐怕也有不少金银财宝柴米油盐都在这场洪水里,这水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难道任由它们淹没村庄?” 王一打开车帘让秋竹带着詹霁月进去,担忧的朝沈明赫问道。 沈明赫面色凝重,褐色的眸子在水面上看了许久,回眸,温声道:“这些水很快就会被投入北方,长江水位上涨,急需要将水流灌入缺水之地,已经有人朝江南赶,再有一个月就能将所有水引到该去的地方。” 王一点了点头,敬佩的朝沈明赫抱拳,“殿下果然考虑周到,此事若是让旁人处理,恐怕全然交给江南的官员!能将百姓和赈灾放在第一位,属下真心敬服!” 马车里,詹霁月听着王一说的话,不自觉回想起前世,唇角讥讽的扯了扯。 他说的没错,前世沈淮序将所有的事都丢给了江南知府,最后还给江南知府按了罪名,自己私吞所有的功劳! 隔着车帘看向车外,沈明赫谪仙一般的面容虽然淡漠却隐隐透着贤能和共情力,这样的人,才该是北祁明主! “小姐,这水你下次可别再尝了!万一闹肚子,这里又没有地方.......” 秋竹从来不管什么民生大事,一心只扑在詹霁月的身上,望着她唇边的小水珠,不高兴的嘟嘴。 詹霁月擦了嘴角,好笑的拍了她的脑袋,手指无意碰到了胸口,忽然,胸口的莲花隐隐做痒。 “霁月姐姐!二殿下!你们可算来了!” 就在詹霁月准备探查清楚,清爽的嗓音娇滴滴脆生生的闯进来,听着外面的动静,詹霁月顿时失笑。 金澈! “二殿下你好狠的心啊!你跑去接霁月姐姐,把我丢在这赈灾,孤苦伶仃!你可知道我担心你们担心的食不下咽,腰围都瘦了好几圈!” 金澈一点都没有已经成为一个大人的自觉,抱着沈明赫的马不撒手,仰着脑袋哀嚎。 马车里坐着的人很快坐不住了,猛地掀开车帘,詹恒越嫌弃的瞥了金澈一眼,径直走向中心城。 “辛苦你了金澈!现在扬州情况如何?” 詹霁月拿起一个饼子塞进了金澈的嘴里,环顾四周,欣慰的看着他将中心城治理的井井有条。 “辛苦!我可太辛苦了!我还没人玩!” 金澈撇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脚步朝她靠近,看着想要粘着她,又因为人太多不好意思。 “金哥哥,这碗糖水可好喝了!奶奶让我拿给你!” 衣角被一双小手拽了拽,金澈低下头,瞧着一个小女娃捧着一碗糖水给他,那个碗的边沿都已经破裂,却被女娃娃用手指紧紧贴着硬生生忍着烫。 她的脸上带着笑,双目清澈,满眼都是对金澈的喜欢。 金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踌躇了一会,眼睛瞟着身旁几个人,眨了眨眼,正要拒绝,詹霁月一巴掌将他的脑袋塞了过去。 “小妹妹,这是我们都有的,还是只有金哥哥有的?” 詹霁月含着笑蹲下身和女娃娃平视,手掌轻柔的摸着她的脑袋,戏谑的问道。 女娃娃喜欢面前这个温柔漂亮的姐姐,欢喜的眯起眼睛在她的掌心蹭了蹭,看着手里的糖水,眼睛看着詹霁月又看着金澈,低下头,咬了咬下唇,还是坚持的将糖水往金澈面前递了过去。 坚持的道:“这是奶奶让我给金哥哥的糖水,他这几天一直照顾我们,还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太辛苦了!” 踮起脚,女娃娃在金澈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金澈的脸瞬间红透,轻咳了一声,低下头就着女娃娃的手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了所有的糖水。 “下次不要送了,你能平安健康的长大金哥哥就很高兴了!” 拍了拍女娃娃的肩膀,金澈夹着声音学沈明赫一样温柔说话,差点没被自己一口气憋死。 女娃娃笑眯眯的跑了,金澈直起身,抬起头,对上詹霁月笑盈盈的脸,立马头朝着天,舔了舔嘴唇,笑的发甜。 那些说自己委屈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目前扬州大半的受灾百姓都集中在中心城,程家和金家分别提供了木头大家搭建了木屋,金公子脑子灵活,让我们在这些木屋上搭了一层棚子,就担心还会接着下雨。” “每日官府的人都会和金公子一起放粮,每户三碗米粮,可以自己分配做饭,我们这些人也幸好有金公子和朝廷帮忙才能活下去!” “二殿下!金公子!你们都是好人啊!” 一群百姓见到金澈和沈明赫纷纷涌了过来,看着和他们极为熟络,没有一点距离感。 詹霁月瞧着沈明赫面上不自觉露出的笑容,紧绷的心弦顿时也被带的松了许多。 扬州情况显然要比詹霁月猜测的要很多,这里本就是富饶之地,虽然一时遭灾却也没有窘迫到那个地步。 “既然如此,为何无端多出几百人受伤?” 想起前世她从卷宗上看到的结果,詹霁月眉头皱了皱,跟着几个人一起在扬州中心城逛了一圈,这里治理的井井有条,只等洪水退下百姓们便可回到平稳的生活! “程爷爷前几日一直都在这里,不过这几日忽然不见了,不知道人去了哪里!不过管家在前面!霁月姐姐你可要去看看?” 金澈瞧着詹霁月在找什么的样子,凑到她面前小声的开口,詹霁月怔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外祖,周管家......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第178章 看来,京城的传闻都不能当真 “小小姐!老奴终于看见你了!” 按照指引朝扬州中心城的另外一边走,正在安排熬煮粮食的老人花白着头发颤颤巍巍的回头,和詹霁月遥遥相望,忽然老泪纵横。 快步走过来,老人仔细瞧着詹霁月,深深地行了一礼。 詹霁月赶忙将他扶住,轻声道:“周爷爷您腰不好,慢点!” 小时候,周管家就是她和金澈最信赖的人,不管闯多大的祸事她都知道周爷爷一定会替她摆平,这也是她和金澈成了混世魔王的主要后盾! 哪怕已经几年没见过他,周管家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 前世,嫁给沈淮序后她就极少再见外祖和周管家,沈淮序造反前听闻周管家病逝,她却没能回江南看一眼,遗憾了一辈子。 指腹状若不经意间按住了周管家的手腕,詹霁月松开手,红着眼凑到周管家身边,露出乖巧的笑。 幸好,现在周管家的身体还很硬朗! 街道两旁,人满为患,热气腾腾的粥和窝窝头被端出来放在了棚子里,詹霁月偏头看去,程家的护卫忙的满头大汗,排队等着的人却没有乱,井然有序排队,没有人担心自己不去抢今日会饿肚子! “老爷将宅子里存着的粮食全都搬了过来,程家和金家各自选了一半扬州主动承担了协助二殿下赈灾之事,如今洪水已退,程家的家仆都已经跟着官府的人一同去了各个村庄,翻新庄稼地,收拾狼藉,那些地基还没有损毁的房屋也被挑了出来,准备让身强体壮的男丁们建造房屋,再有几个月,中心城的棚子就可以撤下去了!” 周管家主动向詹霁月介绍起这里的情况,言语间颇有些自豪的意味。 “金家出的人和钱财可都没有程家多,听闻前几日金家还出了小小的闹剧,具体是什么尚且不知,不过那金家少主板着脸严肃的很,搞的孩子们都不敢去那要吃的,大老远跑我们这来要糖。” 外祖喜欢孩子,赈灾之外还仔细为孩子们准备了一些甜点玩具,金家不甘示弱跟着学,但是终究没有真心喜欢孩子愿意做这件事的程家用心! 金家出了闹剧...... 詹霁月几乎瞬间想起了金家的老祖宗金池。 在森林里,金池红着眼残忍的说的那些话,还回荡在耳边。 外祖和外祖母究竟....... 几乎下意识的,她差点开口,在看见周管家慈祥的双目的那一刻,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怎么没见外祖?许久不见,霁月都想他了!” 四周环视一圈,虽然早就知道外祖这几日不在这里,但她想问问周管家。 外祖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毕竟是个生意人得罪了不少人,单独出门总让人不放心。 周管家喜气洋洋的带着詹霁月在街道逛,笑道:“北边几个商铺不知为何关门了,联系不上那里的掌柜的,老爷担心他们出了什么事,安排好了扬州连夜去了那里!老爷不知您回来了!若是知道,必定不会出去!” “那些掌柜的安危重要,都是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外祖挣家产的兄弟,外祖担心理所应当。等江南安稳,想要见面还是很容易。” 詹霁月了然的点了点头,前世沈淮序似乎也提过一嘴外祖收到了北方商铺的信件,找急忙慌的离开了一阵子,只是沈淮序并不把她和外祖的事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对了,周爷爷,娘已经离开了香山,回了定安侯府,她很记挂外祖和您,这些是她让我给您准备的礼物,您看看。” 拿出几个荷包,詹霁月笑着放到了周管家的手心。 “这是......小姐的绣工!有心了!有心了!” 周管家一手将程素儿带大,看着手里的荷包忽然热泪盈眶,几次忍不住哭出来。 詹霁月敛了眼底的湿气,低声道:“娘说她答应过要给您绣一辈子的荷包,这些年她在香山清修给您绣了好多,只是一直没有脸送给您!” “如今她回了定安侯府,找到了自我,也知晓了自己该干什么,总算有颜面将东西送到您的手里。” 詹霁月将程素儿让她说的话都朝周管家说了一遍,周管家满是皱纹的脸颤动,连连点头。 “好!好啊!小姐能振作起来老奴就放心了!” 偏过头,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周管家仔细的摩擦着荷包上精巧的绣工,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欣慰。 小心的将荷包收起来,朝詹霁月笑道:“金家小公子变的稳重许多,听闻还夺了这次的状元!金家高兴得很,打算等江南稳了办酒,小小姐等到吃了酒再回京城吗?” 顿了顿,周管家赶忙又道:“月前老爷收到小小姐和小姐的信,已经让小少爷赶紧回去京城,现在算算时辰,应当已经......” 周管家话还没说完,詹霁月默默地让开了身子,周管家看见那缝隙里跟着沈明赫一起布施的身影,眼睛瞪的老大。 “这......” 詹霁月眼底溢出无奈,轻声道:“他恐怕不想回府。” 詹恒越三四岁就被送来江南,如今已经过去十余年,比起京城,他可能更喜欢江南! “真是胡闹!江南如今受灾,正是乱的时候,小少爷要是......” 周管家急的不行,想去逮人,不曾想詹恒越瞧见他,一溜烟竟是跑了。 “恒越武功不错,性情又率真,江南如今已经稳了,他想要留下便让他留下吧!只是他已程阳为名在我身边已侠客自居,周爷爷莫要在他面前说漏嘴,让他知晓我已经认出他来。” 詹霁月柔和的瞧着詹恒越躲躲藏藏的身影,眉眼敛去了儿时的急躁任性,竟是透出端庄大气沉稳来。 周管家一时好奇,朝詹霁月看了好几眼,连连点头。 “小小姐这样就很好!” “现在看来,京城那些传闻都算不得真。” 这些年,他们也默默关注过詹霁月的情况,京城里的人说他们捧在手心怕摔了的掌上明珠在定安侯府成了一个懦弱不敢说话的草包,可把他们心疼坏了。 “老爷几年前差点让老奴带着几万两黄金去定安侯府将您接出来,若不是老定安侯夫人不松口,您早就和小少爷团聚了!” 周管家提起以前的事还有些愤愤不平,不过瞧着詹霁月如今的模样,他心底的担忧总算散了不少。 “这些年老奴也曾趁着去京城收账的由头去侯府想见见您,但是您都不肯出来,定安侯府那姨娘也可恨,不让老奴在门口久呆,老奴生怕死前都不能看到小小姐安好,现在总算放心了!” 周管家想要带詹霁月回程府,“这一路舟车劳顿,小小姐怕是累了,快回府好好休息!” 詹霁月目光落在神色苍白的秋竹身上,皱了皱眉,点了点头。 “也好,扬州如今平稳,有您和金澈看管还有二殿下主持大局,也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詹霁月朝秋竹招手,等她过来跟在周管家身后。 夕阳下,金澈挥舞着手里的勺子满脸朝气,詹霁月忍不住笑出声。 当年那个孱弱的跟在她后面屁颠屁颠光屁股跑的娃娃,竟然也变的这样生龙活虎了! 脑海浮现出金池想要她性命的模样,詹霁月脸上的笑顿时又沉了下去。 “周爷爷,金家如今管事的人是谁?” 第179章 两眼一翻,他竟是晕了过去 “金家?” 周管家迟疑了一下,笑道:“金家自老主子病逝后,原本是金家老爷金泰管家,但金家少主金风实在天纵英才,等他弱冠后金老爷直接将整个金家交给他,自己和夫人游山玩水很少管事。” “金家小主子金澈小小姐是熟识的,如今也成了北祁状元,金家双龙并进,当真光耀门楣。” 金家少主金风她略有耳闻,从很小开始他就展露超强的聪慧,过目不忘一目十行都不过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十岁便随着金家出入商场,胜负不过弹指一挥间,从他插手金家生意,径直将金家版图朝西鲁扩张,江南之地说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便是外祖都忍不住夸他是天生的商人。 金风不允许金家涉及朝堂,所以前世金澈帮沈淮序没有得到哪怕一点金家的好处,这也最终最大可能的保全了金家。 而外祖......被她不知害成什么样! “金家老太爷也是出了奇,几年前忽然病逝,所有人连他的棺椁都没看见,金家直接下葬,只是摆了宴席,全然一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的模样。” 周管家想起那天的事顿时也来了劲,忍不住和詹霁月八卦,“金家老太爷一共生了三个儿子,金老爷是长子,金老太爷病逝后金家由长子也就是金老爷管着,那几个弟弟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金老太爷丧事那几个儿子脸上连一点伤心都看不出来。” 周管家见詹霁月想听,双目顿时炯炯有神,压低声音道:“虽然每个人都在哭,但是老奴这辈子见过那么多人,他们是真心还是演戏老奴一眼就能看出来!与其说他们伤心不如说他们在气愤,那个金家的小老爷脸上鼻青脸肿,听说被金老爷打了一顿,向我们敬酒的时候那金家小老爷一脸不甘,还说以后金老爷一定会感谢他。” “再后来,那金家小老爷被强行送去北祁边境,金老爷也不知道咋回事,放话若是金家小老爷不能看清楚自己身上流着哪国的血就不要回来。都是人家家事,老爷不让老奴探听太多,可惜了!” 周管家笑呵呵的带着詹霁月和秋竹上马车,詹霁月顺从的上了马车,听着周管家的话,抿了抿唇。 金老太爷金池,没死! 他去了西鲁南疆,像是要为了金家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从周管家说的话里听来,金老爷应当对此不知情! 或许正是怕金老太爷做的事会影响到金家,所以金老爷急急忙忙的替失踪的金老太爷办葬礼,完全在北祁隐去了金老太爷的行踪。 金老太爷如今已经回来了,多年不见,只是因为她坏了他在兖州的计划,暴露了他意图控制兖州的行为,就要不顾旧情杀了她! “为何金爷爷回来第一时间不是回扬州,而是兖州?” 那里,究竟有什么! 冷不丁听到詹霁月说话,前面亲自驾马车的周管家紧张的回头,生怕漏听了多年未归的小主子的吩咐。 “什么兖州?小小姐去了兖州?听说那里粮食铺几个东家联合起来想要做空米粮哄抬物价让兖州百姓苦不堪言,是一家炒铺的东家出手,开仓放粮阻止了那几个东家坏了他们的计划,逼迫他们不得不正常价售卖让兖州恢复生机。” “这事都传遍了江南,那东家是个有骨气又心怀大义有主见的人,兖州百姓都说要把那个东家供起来,听闻是个俊俏的小公子,那炒铺收了百家衣,这要是信佛的恐怕都要立地成佛!” “小小姐若是对兖州有兴趣,过段时日老奴和老爷说一声,让您去兖州玩玩!对了,程家在兖州还有不少铺子,小姐的嫁妆里就有兖州的几家当铺,似乎......嘿,也有一家炒铺!你说巧不巧!” 周管家心情好的不得了,仔细想着兖州有哪些好玩的,脑子里已经做足了带詹霁月去兖州小住的计划。 秋竹探出头来,骄傲的扬起了下巴,“周管家你说的不对!不是俊俏的小公子,是漂亮的小姑娘!” “那帮助兖州恢复生机的,正是我家小姐!” 马车紧急停下,周管家瞪圆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朝秋竹问道:“姑娘,你说什么?是谁?” 詹霁月回神,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秋竹自豪的重复了一遍,“我家小姐!” “小小姐!” 周管家惯来的慈祥温和的声音几乎瞬间破音,尖锐的冲进了詹霁月的耳膜。 “您怎么能做那么危险的事!那几个东家倒不算什么,可他们都不是善茬!他们看你一个小姑娘,要是对你使手段怎么办?” 周管家马都不想管了,着急忙慌的冲到车帘的前面,急的差点跺脚。 “不对!老奴听说那些人都被官府的人教训了一顿,兖州县令很快告老还乡,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对你动手了?难怪啊!难怪二殿下忽然离开扬州,这是救您去了!” “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您要对付兖州那些人给家里传信啊!老奴亲自带人给您撑腰,那几个杂碎连站出来的机会都不会有!” 周管家气的直喘粗气,詹霁月等他说完,方才宽慰道:“周爷爷我没事,炒铺是程家的产业他们比谁都清楚,原本按照他们的胆子本也不敢动真格,几次找人过来砸场子,背后都有别人撑腰。” “不过那人已经被二殿下押送回京,想来再也没有作乱的机会!” 只要这次江南赈灾平稳运行,沈明赫拿全了所有的功劳,沈淮序将再难翻身! 眨眼间,詹霁月眉宇散出戾气,唇边溢出若有似无的寒气,看的周管家忽然怔住。 “小小姐,这些年......” 周管家深深地看了她许久,哑声道:“辛苦了。” 从一个不谙世事骄纵的娇气小姐蜕变成如今这般凌厉胸有谋算之人,詹霁月吃过的苦,经历的事,可想而知! 眸光暗了暗,周管家眯了眯眼,“每次都听定安侯府说小小姐一切都好,看来,那江姨娘给小小姐下了不少绊子!” “如今小姐已经回去定安侯府主持大局,小小姐再不必担心受欺负!程家也有了理由帮扶小小姐,那姨娘可需要......” “江姨娘谋害皇后被罚,判了流放,途中跑了,在兖州我看到了她!”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周管家闻言顿时青筋暴动,看着就要招人过来,“岂有此理,一个罪妇竟然也敢逃窜!” “小小姐放心,江南就没有程家找不到的人!我们自去帮你找到那罪妇!” 周管家跟了外祖几十年,詹霁月自然相信他的能力,从马车下来,郑重的道谢,眸光不经意的扫到天上翱翔的苍鹰,神情一顿。 忽然问道:“周爷爷可还记得星回?” 周管家点头,“那个老定安侯为您准备的贴身护卫,后来您让他留在江南,老爷送他学了几年武术,后来不知为何穿上道袍请辞,说是要救什么人。” “您也知道星回忠心耿耿又被培养的武艺高强,唯独脑子不太灵光,做事执拗只认死理,老爷几次劝他都没劝动,最后也只打听出他要救的人是他很重要的人,那人如今鸠占鹊巢抢了他要救的那人的一切,他急得很,老爷实在说不过他,也怕真的耽误了他的事,所以只好放他去了。” “不过说来也怪,自从穿了道袍,星回的脑子就好使了!变的格外聪明,长的又好,偶尔能听说他谋了一份差事,做的很好,在武林也颇有威望,不少人都愿意跟在他身后。老爷看他有出息了,便渐渐放任他去了。” “小小姐可是想他了?这些年也没听说他去了什么很远的地方,就去了一趟京城,很快就回来了,想来那什么救人也是说的胡话,或是已经救出来了。” 周管家语气里透出心疼,星回这个孩子他很喜欢,也是从小照料到大,因着是小小姐留下的人,程家都将他当成自己人照顾,他更是每日守在门口等着小小姐回来,嘴里念叨最多的就是小小姐。 “星回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性情耿直,有几个伙计曾见过他几次,说他变了许多,冷的很,当了捕快对敌人没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老爷说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他若是见到小小姐,定是高兴!” 听着周管家的话,詹霁月神色沉了下去,眼底赫然变冷,涌出杀气。 道袍! 难道又是......天师府! 星回...... 鸠占鹊巢,他要救人? 星回是她从树林里救回来的乞儿,根本并不记得前尘往事,哪里来的需要他救的人? 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星回,难道是兖州那个捕快?他见到小姐才不高兴呢,他都......” 詹霁月及时制止秋竹,朝秋竹安抚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星回,恐怕有自己的理由。” “周爷爷,以你来看,二殿下赈灾算不算已经结束?或是还有什么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 她费心让沈明赫来江南为的就是沈明赫日后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周爷爷见多识广,回京前若是看出什么来,能及时做好方是上上策。 周管家摸着胡子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目前来看,二殿下做的极好!朝廷的拨款他几乎全部用在了赈灾上,这些都有江南知府的文书记载账簿可作证,熬粥布施救人更是亲力亲为,粮草也是亲自护送,程家和金家他都有亲自上门道谢,贤能温和又一心为民,是个难得的明主。” “不过,我看他无心政事,这官场可不是简单的地方,他只顾着百姓不顾和江南大小官员接触,恐怕这次赈灾做得再好也难得到该有的好评。这权谋之术,不是空有大义和为百姓的心就可以!” “再者......” 周管家捂着肚子,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老奴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二殿下这赈灾,实在太容易了!户部那些人没能得到油水,岂能这么容易让二殿下.......嘶!” 周管家匆匆蹲下,额头冒出斗大的汗珠,一双眼瞪大,紧紧握着詹霁月的手,呼吸一窒,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第180章 瘟疫 “周管家!” 詹霁月赶忙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指腹按在周管家的胳膊上,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中毒?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詹霁月神色骤变,让秋竹将周管家扶到一边,抽出袖口里的银针,拿出火折子过了火,扎在了周管家的太阳穴。 “痛!” 周管家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不断地将詹霁月推开,“小小姐不必管老奴,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万一让小小姐看了丑态可就不好!” “身体为重!周爷爷,你忍着点!” 拧着眉,詹霁月抽出抽出银针扎在周管家的小腹,“若是腹痛不止,可能是吃坏了东西或是着凉,这附近没有茅厕,周爷爷等你精神好些去草丛方便!” 还不等她话说完,周管家已经踉跄的冲进去草丛。 秋竹想要帮忙,奈何她也是一个姑娘实在不方便。 “早知道,让王一跟我们一起来就好了!” 秋竹担忧的扶着詹霁月,小声安抚,“周管家年纪大了,可能只是吃错了东西,小姐您别太紧张。” 詹霁月轻轻地应了一声,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眉头皱紧,心底生出不好的感觉。 “这都半个时辰了,周爷爷怎么还没出来?” 陪着詹霁月坐在马车里,秋竹等的急躁,咬了咬唇,轻声道:“奴婢进去看看!” 一把握住秋竹的手,詹霁月沉声道:“我们一起。” 她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周管家的虚浮的脉搏,她总觉得那并不是简单的腹泻! “可是小姐您千金玉体......” 秋竹不同意,詹霁月毕竟是侯府嫡小姐,若是周管家穿戴整齐还好,若是......那岂不是冒犯! 就在她犹豫之间,詹霁月已经径直进了草丛。 “小姐!” 秋竹跺了跺脚,嗔怪的跟了上去。 入目,周管家——倒在地上! “周爷爷!” 詹霁月快步上前,扶起周管家,手按在他的脉搏上,呼吸都沉了下去。 没见过这样奇怪的脉象! “霁月姐姐!” 身后传来马蹄声,詹霁月回头,金澈行色匆匆快马加鞭朝她冲来,潋滟的桃花眼透着疲惫和恐慌,焦急的从马上下来,大声道:“中心城不少人忽然腹痛不止,食不下咽,实在检查不出原因,二殿下怕这里有问题,让我接你离开京城!” 低下头,金澈看见昏倒着的周管家,瞳孔骤然一缩,“这,这,这......周爷爷不会......” “中心城那些百姓什么情况?” 詹霁月赫然抓住了金澈的手腕,呼吸一沉,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面巾径直戴在了金澈的脸上,冷声问道:“有多少人发作?二殿下在何处?” 金澈整个人有些懵,周管家从他去程家就一直照顾着自己,眼睛没办法从昏倒的周管家身上拿下来,急道:“预计有二三十人同时发病,都捂着肚子排队上茅厕,后来最前面突发的人晕了过去,有大夫过来开了治腹泻的方子,但是都没有什么效果!” “二殿下让我赶紧找到你,带那什么程阳走!” 金澈接过詹霁月扶着的周管家,难过的眼睛都红了,“周管家是不是也发病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詹霁月面色发冷,铁青着脸什么都没说,让金澈骑马将秋竹带去金家,自己则扶着周管家回马车坐好。 “小姐你又要丢下奴婢!奴婢不走,奴婢要跟你在一起!” 秋竹发觉自己又要被詹霁月留下,赶忙上前,“程家人想要见的是小姐,您让金公子带奴婢回去做什么?您又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秋竹的问题连珠炮弹一般打下来,詹霁月怔住,瞧着秋竹眼眶泛泪,心底一软,轻声道:“我不是要丢下你!” “你和金澈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顿了顿,詹霁月沉声道:“扬州经过水灾不少医者恐怕已经离开,中心城老弱妇孺很多,这病情还不知是什么情况,若是蔓延目前有的大夫恐怕不够。” “你和金澈先去程家,小时候外祖担心我和金澈身子不好,特意养了不少府医,你跟着我很少来江南恐怕程家并不认得你,唯有金澈和你一起那些府医才会过来帮忙。” “再者,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以防万一,你让那些府医将一些治腹痛的药材都带过来。金澈,秋竹只是一个姑娘家,还要麻烦你多加照顾!” 詹霁月声音格外的郑重,金澈摸了摸脸上的面纱,神色沉了下来,认真的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秋竹!若是程家府医不够,金家也有府医!我可回去一趟,让爹娘帮忙!” 金澈话音未落,詹霁月径直将他打断,“扬州中心城金家和程家分别负责一半,金家那边想必二殿下已经送信,你就不要再去了!如今外祖和周爷爷都不在,程家那边还请你多看顾!” 金澈愣了一下,迟疑的看了一眼詹霁月。 他怎么觉得霁月姐姐不让他回金家? “这毕竟是程家负责的地方,外祖出远门周管家又病了不好回府,你自小就在程家长大,府中的人都喜欢你,你留在程家我若是有什么需要与你说更方便。” 詹霁月看出他的顾虑,放柔了声音开口。 金澈本就心思简单,詹霁月的理由又那么合情合理,自然点头应了。 一鞭子下去,马带着秋竹飞快冲去程家的方向,詹霁月紧绷的神经方才松了一些。 金池恐怕已经回了金家,她得罪了金池,若是金澈回去,金池难免会利用金澈甚至对金澈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金家叔父叔母对金澈本就放任态度,小的时候甚至因为他体质不好将他丢在庄子里自生自灭,她不能保证他们会保护金澈,更不敢将金澈的性命拿去赌,只能让他留在程家。 目送着金澈和秋竹离开,詹霁月上了马车,坐在马车前面,快速驱赶马匹,最快的速度回到扬州中心城。 一眼瞧见她,一抹火红的影子冲了过来,厉风吹到她的脸上,劈头盖脸就是痛骂,“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金家那个人呢?他自己跑了?” 詹恒越瞪大了一双眼,剑眉上挑,英俊的脸庞透出几丝少年意气,呼吸急促,右手甚至已经握住了腰间的佩剑,粲然清澈的眸底倒映着詹霁月的脸,正不着声色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 詹霁月摇头,替金澈解释了一番,詹恒越眉头舒展戾气减少,修长的手按住詹霁月的肩膀,将她推进马车里。 “既然如此,我带你走!” “不行!” 詹霁月盯着他,沉声道:“扬州正是用人之际,我岂能离开!” 第181章 你一个女子,该回京城去 “可是......” 詹恒越几次欲言又止,脸上露出警惕,“这里......” 詹霁月眸光在扬州中心城环视一圈,不少百姓正痛苦的蹲在地上,满身狼狈。 她的喉咙发紧,微微攥紧了双手,清丽的眼眸盛满阴霾,低声道:“你我都知道,这病.....不对劲!” “啊!” 惊恐的声音凄厉的传过来,詹霁月和詹恒越对视一眼,赶忙上前。 只见那人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裙摆已经渗出黄水。 “这人在流血!七窍流血!这是怎么回事!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安静的扬州中心城顿时混乱,人群纷纷退开,面色惊慌。 “人参汤!熬一碗给她灌下去!” 银针已经耗尽,詹霁月摸索半天没拿出来,咬了咬牙,手指按住那人的人中,掐了下去。 “这是急性,发现得早就能控制住!” 她的心跳越发的快,目光看向马车。 周管家被她安置在里面,情况和这人差不多! “你看他的青筋都在跳啊!不会等会要凸出来吧!” 人群顿时慌张,不少人没受住刺激,晕了过去。 “这段时间生病的人太多了!天天下雨,身上湿哒哒的就没干过,这天又冷,受凉马上闹肚子风寒,都怪平时我们也不强身健体!” “别说了!我家孩子发了高烧,嗓子也疼,咳嗽好几天吃了好几副治疗伤寒的药方都没用,这几天开始拉稀,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周管事让我给孩子灌了一些粥,结果下午就抽搐,和这个人一模一样!你说风寒也没见这种症状啊,着凉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们小时候也着凉可都没有昏迷这种程度,这到底是什么病!” “我们该不会......都会这样吧!这才刚刚受灾,我家连房子都被洪水冲倒了,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衣裳就这一套还是湿的,想换都没得换,要是这时候来个大病,怎么活啊!” 四周发出尖锐的哀嚎,原本没什么感觉的人这时候只觉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哭着喊着要大夫。 詹霁月复杂的看着四周,身边浑身抽搐的人忽然清醒,冷不丁看见长相精致的两个人在身边,有瞬间的呆滞。 很快,又痛的叫起来。 “你别动,保持放松,已经有人去熬药,你等会喝了药休息一会就能好。” 詹霁月柔声开口,她的声音平静又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不知不觉,紧绷的情绪舒缓,那人感激的点头,闭着眼躺了下去。 见那人稳住了,詹恒越一把将她拉走。 两个人保持着沉默,一直到了偏僻之地,詹恒越方才问道:“喝了人参汤,真的能好吗?” 詹霁月抬起头,和他对视,半晌,摇了摇头。 不能。 人参只能缓解不适,却不能治他们的病! 因为,他们并不是病,也不是风寒。 这恐怕是——瘟疫! 扬州难得晴天,稀薄的阳光打在身上,却冷得很。 詹霁月屏住呼吸望向四周惊恐回家的人群,只觉压抑。 “詹霁月,你该回京了!” 詹恒越脸上露出担忧,吐出的声音坚持的很。 ...... 令人舒缓的气息从身后传来,詹霁月微怔,回眸,白色的面巾随着一双手轻柔的戴在了脸上。 沈明赫温润的脸庞印在眼底,双眸泛着冷气,却又像春风不会让人感到压力。 “我不能回京。” “殿下,我是医者,现在扬州需要我!” 向后退了一步,詹霁月伸手别好面纱,望向沈明赫。 她从跟着沈明赫来江南开始,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有这一日! 早在他们来时就已经有了预料! 往往,大灾之后必有疫情! 这也是她让金澈提前准备了一些药材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以防万一用的东西真的用得上,这场疫情真的会来,还来的这么急! “扬州大夫够多了,就算你会医术也只是多了一个大夫,但是你要是......你家里人该有多担心!” 詹恒越第一个反对,咬着牙,硬是要她走,“你一个女子,就不要凑热闹了!你既然是京城人就该回京城去!” 詹霁月按住了他的手,漆黑的瞳孔透出坚持,低声道:“我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我相信我的医术!扬州虽有大夫,但我知道并不多!” “这里本就刚刚受灾,正是人心晃动的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我若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眼睁睁看着江南百姓受苦,我恐怕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詹恒越气的双眼通红,他说不过她,求助的望向沈明赫。 詹霁月同样看向沈明赫。 这场景,竟是像儿时这对姐弟同时拉扯着他的衣角让他评理一模一样。 沈明赫眼眸刹那浮出怀念,心尖颤动,强行将情绪压住,深深地看着詹霁月,良久,应允下来。 “你留下!” 去救整个江南百姓! “明赫哥!” 詹恒越不甘心的喊出来,对上詹霁月看过来的眼神,察觉到失言,赶忙捂住嘴。 瞪大了眼睛,没好气道:“我和二殿下一见如故,攀个关系怎么了!你一个女子......” “程阳,我从来都没暴露过我是女子。” 詹霁月瞧着他拼命掩饰身份的样子,觉得心酸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浅浅戳破一点点,“再者,我也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那一句詹霁月,这小子喊的倒是掷地有声! 詹恒越整个人仿佛被点穴站在那一动不动,双眼发直,大脑空白,嘴巴动了几下,想要辩解什么,又说不出来。 目光闪烁,他瞧着詹霁月,眼底隐隐的透出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程公子,外祖府中周管家方才也病了,被我安置在马车里,能否劳烦你将他带出来,送去屋子里休息?” 下一瞬,詹霁月吐出的话让他满眼失望,随后又焦急起来,冲去了马车。 “周爷爷你怎么了!” 詹恒越难得冒失,詹霁月望着他的背影,唇边泛出淡淡的笑意。 青色的长衫夹杂着凛冽的水汽迎面,林烽止和王一恭敬的朝她点头,“此处湿气重,早前下雨刚刚放晴,詹大小姐快些去屋里去去寒气。” 知晓他是真心关心,詹霁月倒也没有摆脸色,见他目光看向身后,詹霁月回道:“金澈带着秋竹去了程府请府医,扬州忽然爆发疾病,短时间内恐怕不方便再进入其他地区的灾民。” “林大人若是得闲,烦请去一趟官府,让文书统计病中人数,待程家府医来了,也好给他们看诊。” 林烽止点头,开口道:“此事已经吩咐下去,捕快正在统计。” “扬州失去房屋人家共三百多户,程家和金家分别搭建的棚子暂时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如今生病的人数正在增多,已经重新找了一个地方搭建更大的棚子,准备让生病的人集中住进去。” “还有衣裳短缺的问题,已经紧急制作目前上百件衣裳已经到达,等明日扬州城的孩子们应当都有新衣服。除此之外燕州没有受过雨水的柴火也紧急运送过来,已经是秋日,没有火恐怕晚上会冷。” “金公子和詹大小姐提前准备的那些药材也已经送到县衙,治疗伤寒的药材都被摘出来正在熬煮,担心还有短缺,也已经有人去兖州购买。” 一连串的话从林烽止口里溢出,基本提前预防了各种问题。 詹霁月倒有些惊讶,赞叹道:“林大人动作很快,霁月替江南百姓多谢大人。” 林烽止含着笑摇头,目光看向已经走去人群安抚急躁的百姓的白色身影,幽幽道:“这些,都是殿下的吩咐。” “远在京城的那些人恐怕谁都没想到,养在天师府几乎是陛下弃子和那个至高的位置有着绝对距离的二皇子,竟然有这样的七窍玲珑心!” “詹大小姐,你之前提的建议,你选的明主,竟然让下官都有一丝动摇。” 第182章 你的后方,有我! 林烽止话虽这么说,面色却没有任何改变。 詹霁月唇角扬了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唯有此处,还希望林大人能与我们并肩作战。” 她看透林烽止只是欣赏和诧异沈明赫的能力,但他认准的事,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詹霁月,真的很了解他! 身后百姓们惊恐的关门声响起,林烽止目光随着詹霁月一同去了最先晕倒的那个男人身上,眼眸中浮出怅然,只是这一抹异色很快被冷漠替代,乌云层层叠叠的笼罩在头顶,一寸寸将本就稀薄的阳光遮盖,林烽止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溢出毒辣,神色阴郁,喉咙轻轻吐出慑人之语。 “就算此处,你我也不同路,詹大小姐,后面你该如何应对?” 风掀起了詹霁月的衣摆,发出簌簌的声响,身后莫名激起冷意,皱了皱眉,她回头看,林烽止已经不在那,只剩下王一茫然的左看右看。 “大壮!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娘!” 前方,一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大声尖叫。 詹霁月神色一凛,快步上前。 “又有人吐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看着不像是病啊!赶紧离得远点!别被传染了!我可不想变成那样!” 那个名叫大壮的小孩旁边的人群纷纷离开,捂着口鼻嫌恶的瞪着他们母子。 “皮肤上有疹子,还在发烧!现在要先退烧!” 詹霁月按住失魂落魄的女人,给那孩子把脉,手背探到他的额头上,神情微变。 他的状况和刚才昏厥的男人一样! “你,你是什么人啊?你说的算吗?难道你是大夫?” 女人迟疑的看着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孩子,抬起头看着四周到处恳求,“有没有大夫!能不能给我家孩子看看!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我就是大夫!他已经不能再拖了!当务之急将他放平,温水擦身子先退烧!” 詹霁月试探了一下孩子的鼻息,沉声开口。 那女子的胳膊都已经发抖,这孩子胖的很,詹霁月面上露出柔软,伸手想要接过那个孩子。 “啪!” 忽的,那女人奋力将她推在了地上,嫌恶道:“你是大夫?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大夫!你是占便宜吃那些病人的豆腐吧!何况你这么年轻,你能有什么本事!” “别碰我儿子!我只信年纪大的大夫!他们才能救我儿子!” 女人眼睛瞥了一眼地上,那里还有一个孩子正眼巴巴的看着她,脸色苍白,看着也像是不对劲的样子,嘴角抽了抽,不耐烦道:“你这等货色,就去给我女儿治病吧!” “治坏了记得赔偿我三十文钱!” 女人坚持的抱着孩子朝那些看起来年纪大很多的人求救,詹霁月皱眉,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不讲理。 “不管让谁救你的孩子都没关系,他现在需要退烧!” 詹霁月回头,王一捧着一碗药过来。 詹霁月接了药,准备喂给那个孩子,女人愤怒的朝她踹过去,手里滚烫的药泼在地上。 “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你也敢给我儿子喝?我都说了那里有个赔钱货,你想要救人,给她看去!” 女人凶狠的瞪着她,一直观察着这边情况的詹恒越顿时捏紧了拳头,一把丢了手里正在捆的粮草,蓦的朝他们走过来,满脸煞气,厉声道:“你吼谁呢!好不讲理的妇人!”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要打人?我儿子都病了你们竟然不去帮我找大夫反而要打人?来人啊!都来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 女人泼妇一般怒叱,口水都喷在詹恒越的身上。 詹恒越一张脸气的通红,大步上前,骨骼分明的手按住那女人的胳膊,冷声道:“你也知道你儿子病了?她就是大夫!现在扬州城去哪里给你找老大夫!到底你想不想自己的儿子活下去!” “不知好赖的东西!” 女人气急败坏的去踢打詹恒越,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眼睛盯着詹霁月的脸,眼里露出嫉妒,咬牙道:“谁知道她给的药是不是有毒!你们想那我儿子试药是不是?这里这么多人都病了,你怎么不给他们喝药?你要是敢自己喝,你没死我就给我儿子喝!” 女人像是忽然找到了理由,眼睛陡然放大,充满恶意,竟是放下了怀里的孩子,一步步靠近詹霁月,狰狞的握住詹霁月的手,要给她灌药。 “她又没病,喝什么药!你这个疯子!放手!” 詹恒越脸色铁青,一脚踹在妇人的身上。 詹霁月拉住了暴怒的詹恒越,阴沉的看着那女人,手指捏着那药碗,加重了力道,面若冰霜,一字一句道:“江南药材短缺,又正受灾,这碗药来之不易,你当真不愿给你孩子喝?” 她不是圣人,这女人多次横加阻拦,饶是她再心疼同情这个孩子,也会收起所有的善意! 那女人被她的眼神看的心头发冷,抿紧了唇,眼底生出忌惮,脚步向后倒退,重新抱紧孩子,灵魂都在颤抖,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威压。 嘴唇蠕动,挣扎间,怀里的孩子拼命地咳嗽,浑身抽搐。 “咳咳咳!” 那女人再忍不住了,不甘心的咬着下唇,恨道:“这碗药,先让那个赔钱货喝,她没事的话,就让我儿子喝!” 这女人口口声声赔钱货,詹霁月面露不虞,缓步朝那女娃娃走过去。 女娃娃像是被人打怕了,看到詹霁月弯腰,下意识的捂住脑袋往一旁躲,詹霁月的动作顿了一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认真的贴上她的额头,松了口气,朝那女人道:“你的女儿并没有生病,这碗药她不用喝。” 垂眸,漆黑的影子笼罩在那女人的身上,詹霁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道:“既然你不想救你儿子,这碗药不喝也罢。” 说罢,她直直的转身,将药递给了詹恒越。 “送给有需要的人。” 詹恒越重重的点头,朝女人撇了撇嘴,咕哝道:“不识好人心!想要老大夫给你儿子看病,你就等着吧!到时候可别说没人愿意救你!” 眼睁睁看着詹霁月和詹恒越真的要走,那女人顿时慌了,大叫道:“你们去哪?那药不是给我儿子的吗!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你们给我站住!”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女人疯了一般冲到他们面前,詹霁月皱眉,艳丽的面容透出寒意,青丝被风吹起,一双凤眸睨了那女人一眼,红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令人心神发颤,冷到骨里。 “这药,不属于你,我们,并不欠你!” 她给了这女人机会,一心要救她的儿子,可这女人却多次阻拦,这样不识抬举,她又岂能放任! 詹恒越定定的看着身旁的詹霁月,呼吸都差点停滞,双眸隐隐激动地发颤,面上皆是向往。 这样骄傲狂妄的女人,是他的长姐! “不,怎么.....你......” 女人失魂落魄的跌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话都说不出来。 她太自信,以为詹霁月一定会救自己儿子,现在詹霁月不救了,她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的确,根本没人欠她的,救她的孩子不是他们的义务! “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天经地义,你们怎么能不救了?” 女人喃喃自语,詹霁月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啪!” 重重的巴掌声响起来,詹霁月眯了眯眼。 “你现在扇自己巴掌也没用,我们不会......” 詹恒越回头,看清那女人的动作,当即瞪大了眼睛,“你打你女儿做什么!” 这女人不是像他想的那样自扇耳光道歉,而是——打了自己的女儿泄愤! “你这个畜生,非要克死你弟弟才好!你每天都和那些人一起排队拿粥,你怎么没事?真是贱皮子!你这个赔钱货还不赶紧想办法救你弟弟!生病的怎么不是你?你活着有什么用,浪费粮食!” 女人一下又一下疯了一样打那个女娃娃,女娃娃咬着牙硬生生忍着,等女人撒泼打完了,一路小跑冲到詹恒越的面前,精瘦的脸露出刚毅的眼神,“噗通”跪了下去,恳求道:“请公子将药给我,救救我弟弟!” 詹恒越沉下脸,看着那女娃娃,深吸口气,终究不忍,下意识看向詹霁月。 詹霁月没有回应,显然让他自己决定。 手紧了紧,詹恒越缓缓将药放进了她的手里,抬起头盯着那女人,朝女娃娃沉声道:“受不了就跑,她虽然是你的娘,但她不配!” “照顾好自己,若是有困难,就来寻我!” 眼看詹恒越的手放在腰间,詹霁月轻轻叹了口气,一双小手忽然按住了他的胳膊,只接下了那碗药,女娃朝他粲然一笑。 “不要给我东西,公子,你会让我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想法!我也会因为这个东西遭受更多的磨难!我自有我的天地,就像......那位姐姐一样!” 小女孩深深地看着詹霁月,恭敬的朝她磕了一个头,手贴着自己的额头,像是贪恋着方才詹霁月抚摸她时的温暖。 过了许久,抬起头,朝詹恒越认真开口。 “多谢公子的药!” 这孩子......倒是个有主意的姑娘! 詹霁月挑眉,忽然弯唇,朝王一点了点头。 王一恭敬的退下,詹霁月转身,走向正在统计生病人数的文书。 “这里情形看着不妙,二殿下,是否上报朝廷?” 拿着记载好的簿子往前走,詹霁月看向前方芝兰玉树的男人。 他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知在那看了多久,身姿俊秀挺拔,温和的气质在这混乱的地方竟然诡异的融入了进去。 瞧着詹霁月朝自己走过来,影子越发靠近,他的眸光落在地面上,脚步缓缓朝前,两道影子即将碰到的刹那,他停了下来。 “江南知府已经写好奏折,随时可以上报。” 温和的嗓音落下,带着淡淡的忧郁。 这意思——暂时没有上报的打算! 詹霁月点点头,“如今生病人数不多,若上报朝廷难免被人抓到把柄,能及时控制住便可。” 前世,沈淮序赈灾她并未听闻有瘟疫,今生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程府的府医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在此之前,我想带现有的大夫一同给这些人看诊。” 詹霁月看向沈明赫,轻声道:“还请殿下让官府的人一同前往。” 那女人,终究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 以她的年纪,没有官府的人施压,的确很难让人愿意听从。 沈明赫温和的眼眸闪过凛冽的杀意,视线从方才喧闹的女人身上掠过,点了点头,温声道:“熬了几桶生姜水,百姓最信任这些土方,先用这些探路。” 沈明赫竟然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詹霁月心神微动,下意识的看向面前谪仙一般的男人。 他似乎,永远都在替她考虑,行事都走在她的面前! “去吧,你的后方有我!” 第183章 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两道阴郁的身影 生姜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詹霁月端着水一碗碗递给那些已经虚脱的人,伸手给他们把脉,和其他大夫对视一眼,每个人的神情都变的凝重。 “实在看不出究竟有什么问题,就是普通腹泻和风寒!” “但同时这么多人一起腹泻实在奇怪,何况腹泻不该传染,就算拉到虚脱也不会浑身抽搐,青筋暴动,这里还有一些人嗓子哑了,有烧灼感说不出话,这更不是风寒该有的表现!” 几个大夫从没见过这种情形,靠着现有的药材开了几张治腹泻的方子让官府的人抓药熬煮,詹霁月每日穿梭在人群中,詹恒越看着心疼,又知道不能干预太多,只得红着眼加快熬药的速度。 “这几日感染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只是腹泻的人也开始咳嗽,至少十人已经发展成重症,这些方子会不会开错了?” 大夫们一筹莫展,百姓们长时间喝药却总是不见好,顿时对他们有了微词。 深夜,詹霁月靠在官府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双目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嗅着难闻的气味,心脏跳的厉害。 这次瘟疫,来的格外严重! 从最初的三十几人已经发展为上百人,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增加! 他们熬出来的治疗伤寒的药或是腹泻的药都没有太大的作用,那些病了的人连吃饭都没有力气,再加上江南刚刚受灾,人心不稳,又没有很好的保暖条件...... 更重要的是,他们连瘟疫导致的源头都没找到! “小姐,那丫头来了。” 门外响起王一的声音,詹霁月回神,整理好衣裳坐在桌子前让他们进来。 带着皂角香味的气息涌来,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推开门,低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朝詹霁月定定的看了一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若是詹恒越在旁边,就能认出这正是那有个弟弟被亲娘辱骂殴打的女娃娃。 “招娣见过主人!” 开口,这女娃就认了主。 瞧了一眼她发抖的身子和湿漉漉的头发,詹霁月倒了一杯茶,从座位上起身,黑影渐渐逼近,招娣下意识的闭着眼睛瑟缩脖子,双手颤抖,却硬生生的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弯下腰,詹霁月将温热的茶递在她的手里。 “主,主人?” 温热的触感落在掌心,招娣不敢握住,僵硬着动作朝詹霁月问道:“主人想要喝水吗?还是,需要招娣将水倒在身上取乐?” 取乐? 这孩子身上究竟发生过多少霸凌? 几乎瞬间,詹霁月想起自己的曾经。 眼眸颤了颤,握着她的手将水杯牢牢抓住,盯着她灰蒙蒙的脸,沉声开口。 “天太冷了,喝杯热水驱寒。” 人生第一次被人如此温柔的对待,招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给我,喝的?” 面前那漂亮的人点了头,招娣眼睛发红,怔怔的看着手里的杯子,小心翼翼又无措的双手抓住,望着詹霁月的表情,试探的喝了一口。 真的没人责怪,招娣身上忽然放松,猛地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 “喝慢点,别呛到。” 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詹霁月声音柔的很。 招娣身子僵硬,像是一直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下意识抗拒,却硬逼着自己柔软,接受詹霁月的触碰。 “她娘,同意了?” 察觉到招娣的不适应,詹霁月不在意的收回手,朝王一问道。 王一点头,脸上露出愤慨,“三贯钱就同意了!她心里只有儿子!她家的汉子去了乡下支援,她还让属下快点将人带走,免得那汉子不同意!” 王一还想骂什么,瞧着招娣苍白的脸,抿了抿唇,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詹霁月皱了皱眉,她看中这个孩子的眼神,让王一和她娘说说能否将她带走,她想过那妇人会同意,但是没想到她不但这么轻易将自己的孩子卖了,出价还这么便宜! 垂眸看着还跪着的招娣,詹霁月随手拿来一件披风,将她包住,牵着她的手让她从地上起来,柔声道:“招娣,你放心,我并非想要欺负你。那日看你娘待你并不好,不忍你被你娘辱骂,我知你们十岁起官府就给了身契,我担心你娘日后会将你发卖,所以让王一提前将你的身契要来。” “身契在你自己手里,你就是自由人,你娘日后也不能再拿你卖钱!我瞧你是个有骨气有主见的孩子,从此你的人生由你自己走。” 从王一手里拿来身契,詹霁月将它折叠好放在了招娣的袖子里。 又让王一去厨房拿一些吃食,取来一个荷包交给她,“这里有十钱银子和几处庄子的地址,这些庄子是程家的产业,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庄子里寻个谋生的差事,不愿意你也可以拿这些钱做你想做的事。” “当然,你想要回去我也不会阻止,你爹似乎对你还不错。” 至少,能让她娘赶在她爹来之前把她卖了,说明她爹至少心疼她。 说完这些话,招娣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愣愣的看着詹霁月,良久,干裂的唇角动了动,哑声问道:“主人,你,不要我了吗?” 这一声足够平静,语调带着隐隐的颤动,那双清澈的眼眸倒映着詹霁月的脸,唇瓣被她死死咬住,她没有透出太多祈求,却能让人感觉到发自骨子里的悲鸣。 “我爹,他不疼我。” 招娣沉稳的开口,“我娘让王大哥赶紧带我走,是怕我爹回来发现我值一点钱,抢走去赌。” “主人,我想跟着你,我想活下去!” 其余的话她不多说了,前因后果清清楚楚,自己的期待更是直白。 这瞧着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招娣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生活,她像是一根野草,一棵藤曼,谁也打不死,坚韧的生长在贫瘠的土壤,只朝着自己的目标一点点的靠近,抓住就会努力攀爬,为自己汲取养分! 詹霁月不讨厌她这种性情,比起那些佯装委屈无辜可怜的戏子,招娣这样直白袒露自己的内心,不加任何掩饰的直率足以让人动容! 何况,她本身就喜欢这样的孩子,所以才会让王一将她带出来,为她筹谋! 她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旺盛的生命力,让她忍不住想拉一把! “你都不知我是谁,我性情如何,你就愿意跟着我?不怕这是另一个深渊吗?” 虽然已经想好留下她,詹霁月却还是起了恶劣的心思,故意逗她。 “其实我看中你的模样,想要将你带回去做个姨娘,生十个八个小崽子。” 招娣眼眶还悬着眼泪,闻言,诧异的看着她。 目光停留在她的胸口和喉咙上,眼睛下意识眨了一下,硕大的泪珠往下滚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坑,仿佛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小心翼翼道:“招娣愿意跟着主人,可是......王婶说两个女人能解渴,生不出孩子.......” ??? !!! “你.....” 这孩子平时到底在看什么话本子,听什么奇怪的故事? 两个女人能解渴?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而且...... 她什么时候看出自己是女子? “招娣,有些事你大可不必听那么多!” 詹霁月差点稳不住,收了表情,轻声道:“既然你愿意留下,今日起就做我的丫鬟吧,你有一个姐姐名唤秋竹,现在在程府,日后你们会相见。” 招娣恭敬的向詹霁月磕了一个响头,鼻子一酸,重重的道了一声谢。 王一叹息一声,忍不住偏头,这么大的汉子竟然也红了眼眶。 “招娣这个名字不好,你的存在从来都不是为了弟弟,日后,你就唤连翘可好?” 连翘,极其漂亮的中药,清热解毒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很适合这个孩子! 招娣认真的点头,看着詹霁月的目光充满孺慕,欢喜道:“小姐以后就是连翘的再生父母,连翘做牛做马愿为小姐付出性命!” 她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字字句句,都是真心! 詹霁月含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我不需要你为我付出性命,你该为自己而活。” 目光落在她洗的发白的衣服上,詹霁月让王一准备热水,拿出一套衣服比着她的身形叠了几下,拿起剪刀简单裁了下面的长度,轻声道:“等会洗了澡换了这身衣裳。” “我是女子的事,还请你保密。” 弯腰,詹霁月和她平视,一双凤眸盛满笑意,看的招娣,不,连翘面色通红。 “小姐放心,我,不是,奴婢知道!” 连翘伸出手,一张纸碰了碰詹霁月的胳膊。 那是她的卖身契! 实在是个死心眼的孩子! 詹霁月将卖身契推了回去,笑道,“不必,你愿意便留在我身边,不愿意你可以随时离开。你秋竹姐姐同你一样,身契都在自己身上,你们都不是我的奴婢,是我的妹妹!” 连翘双眼发着亮光,咬着下唇,紧紧盯着詹霁月的脸,舍不得移开。 她喜欢小姐! “小姐有需要奴婢做的事吗?奴婢能做很多事!奴婢能做饭能砍柴还能照顾孩子!什么都可以!” 连翘说的极快,努力推销自己,生怕自己没有用帮不到忙辜负了詹霁月。 她越说詹霁月越心疼,呼吸沉了沉,想了一会,开口道:“最近扬州生病的人很多,熬药的人紧缺,等你明日休息好了,帮那些捕快熬药可好?” 连翘笑弯了眼睛,赶忙点头。 瞧着桌子上詹霁月在纸上画的圈,那里画着一只鸡,睫毛扇了扇,朝詹霁月道:“小姐是不是在找让叔叔婶娘们生病的源头?” “是家禽吗?奴婢知道他们哪些人家养了家禽,明日可以带小姐去看看!” 瘟疫很多时候都来自家禽或是野味,想要彻底解决瘟疫,除了开药方给他们看病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查出源头。 她正苦恼不知水灾之后哪些人家养着家禽,不知从何处开始探查,连翘却替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詹霁月面色一喜,紧绷的心弦总算放松,让连翘去清洗,自己则去了一趟县衙。 她的身影刚刚离开客栈,两道身影阴郁的出现在她的身后,沙哑的嗓音缥缈的响起,带着浓郁的嘲笑。 “这把火,该烧的更旺了!” 第184章 她想保护他 翌日,詹霁月推开门,门外哀嚎遍野,空气中涌动着更加浓烈的臭味。 王一小心护着她出来,捂着鼻子,紧张的问道:“小姐今日还要去给他们看诊吗?” “小姐今日不能去!昨夜忽然爆发大规模腹泻,茅厕都已经不够,已经很多人去了草丛蹲了一夜,他们说......” 连翘穿着明显宽了些的衣服一路跑过来,急切的拉着她的衣袖,慌张道:“他们说.....小姐送去的汤药有问题,是您和那些大夫医术不精,所以他们才会变成这样!” 倒打一耙! 真是无礼! 王一气的两眼通红,瓮声瓮气道:“小姐别去救了!这些人不识好歹,死不足惜!” 詹霁月没有理会这些污蔑,反倒是注意到连翘的不对劲。 瞧着连翘苍白的脸,眉头皱了皱,柔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连翘捂着肚子点头又摇头,“我还好,昨夜肚子也闹腾,但是时间不长,上了一次茅厕就好了!” “现在中心城脏的不能看,给我药的那位大哥哥也说不让您再去了!您就在客栈好好休息!” 连翘拉着她的手,满脸恳求,“那些大夫都不愿意去了,他们说自己好心好意的救人,分文不取还冒着极大的危险,结果得不到一声好!他们都打算要走了!” 要走?! 詹霁月脸色微变,声音猛然低了下去,“他们是救命的人也是最了解扬州瘟疫的人,若是走了扬州城恐怕会覆灭!” 攥住连翘的手腕,詹霁月沉声道:“他们现在在哪?” “他们......” 连翘犹豫的朝王一看了一眼,拗不过詹霁月,只得答道:“在城门的客栈。” 快马加鞭,詹霁月迅速冲了过去,入目,满是脏污。 一团又一团的粪团被扔在这些大夫的门口,将他们堵在了客栈门外。 抬起头,詹霁月望向抵住房门的那个谪仙一般的身影,白袍的一角已经被砸的面目全非,他的身侧只站着两个侍卫,面对这些人的攻击,他依旧神情温和,姿态蓦然,像是月神正慈悲又怜悯的看着不懂事的人间,他看透这些人的自私自利,也明白他们的趋利避害,他不想改变也不想救赎,只是凉薄的站在那,守着后面为他救世人的几名大夫。 衣袂翩翩,墨发飞扬,神态悲悯,偏偏就这样的淡漠之态,让詹霁月心惊。 沈明赫不是神,他是人! 哪怕师从天师府,他也还是人间的一员,他不该有这样不喜不悲的神情,他不是像祖父那样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适从淡然,更像是看透生死的凉薄。 他不在乎自己被人如何对待,也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他只是做着该做的事!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状态! 目光落在那些还在他身上砸粪团的人群,詹霁月心脏忽然像是被揪起来一般密密麻麻的疼,伸手捂住心口,刹那间双瞳猩红,一脚踹飞地上的石头,重重打在试图攻击沈明赫的男人身上。 “嘭!” 男人手里的粪团顿时脱力,落在沈明赫的脚下,从那力道来看,若不是詹霁月将他踢倒,砸向的是沈明赫的脸! “都住手!” 一声厉喝,詹霁月快步走了过去,停在沈明赫的前面,面对那群愤怒的百姓,咬牙道:“殿下和屋里的这些大夫每日替你们看诊熬药,为的是救你们的命,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狗咬吕洞宾,去做那个薄情寡义的人吗?” 沈明赫见到詹霁月,神情一怔,仙人一般的面容忽然多了一丝人气,偏头看了她一眼,温声道:“霁月,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殿下就打算任由他们欺负吗?他们是需要救助,可他们没有资格背信弃义,伤害为他们殚精竭虑的殿下!” 詹霁月身上猛然散出杀伐之气,眉尖抬起,勾出惊人的戾气。 她几乎同时想起了前世,沈淮序和怀王府那些薄情寡义的下人也是如此,无论她如何对他们好,只要有一丝不满,就会疯狂反噬! 沈明赫是被她逼着来江南赈灾,为了江南百姓,他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九死一生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将这些人的生死放在首位,他这样为他们着想,可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羞辱? 她不允许! 她,要护着他! 这几乎是本能,疯狂的念头从心口叫嚣着充斥在浑身的血液里,她的大脑轰鸣,恍惚间仿佛看到曾经极为遗憾的场景,那满身是血的少年为了她倒在了地上! 沈明赫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乌云下那本没有血色的面容露出极浅的笑容,勾人的眼尾被赋予新的生命力,向上扬起,薄唇轻轻地张开,轻柔的声音缓缓溢了出来,“霁月,我并无碍。” 只是,从她出现的这一刻起,情形就该变了! 他可以受到所有痛叱污蔑,但她,不能! 他只是无所谓这些人,也无所谓自己,所以不曾反抗。 但他们若是敢伤了詹霁月...... 眨眼间,沈明赫原本温柔的眼眸顷刻涌出阴鸷,在平静的表象下滚动着疯狂,若有似无的杀气伴随着嗜血的气息蔓延,气温,忽然将至冰点。 “说我们背信弃义?你们要是救了我们,我们给你做金身都行!可你们给我们端来的药根本不能救我们!还有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头小子,就是从你给我们端来的姜汤开始我们肚子痛!你要负全责!” “丢粪团都是轻的!你这样的祸害就该沉江!” 一声又一声的叱骂此起彼伏,众人群情激奋,仿佛詹霁月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全然忘记了当时是如何恳求詹霁月救自己,也忘记了他们喝的药材都出自谁手! “所有的药,都是我们经过你们的症状开出的最合适的方子,只有生病的人才接触我们的药,你们这些原本健康的人难道也是喝了我们的药才生病?” “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救人,你们若是不需要我们救,从一开始就说清楚!但是你们想清楚了,我们可以走,我们走了,你们还能让谁救你们的命!” 狂风掀起詹霁月的裙摆,火红的衣袍迎风飞扬渲出耀眼的弧度,她的声音清冷,双目染上嗜血,抬眸间几乎不能遮掩疯狂。 她已经放弃和这些人讲道理,心底对他们的怜悯也已经消失殆尽。 若不是外祖是扬州人,若不是江南还有像连翘这样无辜的生命,就凭面前这些黑白不分的百姓,她恨不能直接离开! “你们的性命掌握在你们一念之间!我们没有救你们的义务!” 刹那,詹霁月涌出的迫人的气势压的人群向后退了一步,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直勾勾的看着她。 所有人面面相视,眼底都露出慌张。 他们是想要泄愤,但是没想真的不救他们啊! 要是救人的全都走了,他们怎么办? 等死吗? “别听这个人瞎说!” 忽的,一个人暴怒,声音尖锐的传出来,撒泼道:“救人?我们本来好好地,就因为你们给我们看病,看的越来越严重!昨夜大壮都已经上吐下泻,喝了你们给的药都没用,甚至都开始口吐白沫,你们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啊!” “我早说过你根本就不是大夫!你把我们这些人当什么?我们不要你们治病!快滚出去!” 犀利的声音熟悉的厉害,连翘双唇发抖,愤怒的瞪着她的亲娘,双拳一点点握紧,快步冲了出去,嘶吼道:“那些药本来就不能多喝,谨遵医嘱听不懂吗?一人一碗!若不是你多贪了一碗药,弟弟怎么会口吐白沫!怎么别人都没这种情况,只有弟弟有?!你现在还血口喷人,将罪责都怪在别人的身上!” 那女人没想到连翘竟然敢反驳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嚎叫道:“好啊你这个丧门星!你跟着这几个公子哥用身子暖床过好日子去了,开始嫌弃我们,说我们坏话了?你这个小畜生,还不赶紧过来!” 停顿了一下,那女人眼珠子一转,当即变脸,抹着眼泪坐在地上哭,“我可怜的女儿啊!这小子看中我姑娘的美色,硬是将她抢走!他们才不是什么好心人!他们就是坏人!女儿你快过来!娘给你做主!” “做主?等着你把我再卖了吗?是不是王大哥给你的三贯钱你又花完了?主人是救我的好人,你再污蔑她试试!” 连翘越说越气,死死盯着闹事的女人,就在这时,“嘭”的一下,一个粪团朝詹霁月丢了过来。 极淡的雾气涌动,一股强大的风力袭来,粪团直直落在詹霁月的脚边。 这气息...... 詹霁月迅速抬头,看向四周。 傅熠然? “你竟然敢丢主人!” 连翘脸涨的通红,深深地为有这样的娘感到耻辱,情急之下,冲了过去,“我跟你拼了!” 母女二人顿时厮打一团,有的人已经被那女人挑起了情绪,丢下手里的粪团,恼怒道:“我们说不过你们这些京城里来的富贵公子哥!你们都是害我们的真凶!我们要把你们抓起来!烧死!” 顷刻间,所有人一拥而上,朝詹霁月和沈明赫伸出手。 “咚!” “哗啦!” 须臾,义愤填膺的人群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满脸惊恐。 这......他们怎么会武功这么高! 松开钳制的手,詹霁月眯着眼鹰隼的盯着想趁乱抢走沈明赫和她荷包的人,嗤笑,“这,就是你们求我们救人的态度?” “既然你们想让我们走!你们这样的人的确也不配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诸位,你们,走吧!” 赫然打开门,詹霁月望向里面抱在一起的几名大夫,歉意的抱拳。 “本想救人一命,不曾想将诸位拖入这等深渊!还请诸位离开!” 大夫们对视一眼,赶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胡乱的向詹霁月道谢,慌张的给沈明赫行礼,抬起脚快步冲向城门。 “他们,真的要走?” 躺在地上的人群顿时懵了,一个个喃喃道:“医者仁心啊!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你们怎么敢走啊?你们可是大夫!我儿子还没好呢!你们就是死也要死在扬州!” 连翘的娘也不再和她对打,眼睁睁看着这些大夫真的走人,脸上露出迷茫,随后变的极为慌张,像是被人抛弃一般无措。 强大的恐慌之下,这些人竟然奋力从地上爬起来,拼死抱住其中一个年迈的大夫,不断地朝他哈气,恶声恶气道:“你不能走!你就是走,也要被感染,大家一起生病才公平!” 有第一个人起头,所有人都如梦初醒,跟着扑过去。 詹霁月浑身发抖,抽出了王一腰间的佩剑。 “唰!” 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詹霁月手里的剑刃还没挥过去,詹恒越的身影已经冲来,踹开了正在攻击大夫的男人。 马蹄声响,卷起遍地黄沙,马车疾驰,秋竹探出头,大声开口:“程府府医来了!程府少东家在此,谁敢放肆!” 第185章 詹霁月忽然出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程府?程老爷家的府医来了?” 被打的男人捂着肚子瑟瑟发抖的抬头,看见熟悉的图腾,激动地站起来,连痛都忘了。 “太好了!程府来救我们了!” “不对,什么少东家?程府的少东家是谁?程老爷不是早就离开扬州了吗?什么江南首富,出了问题第一时间就跑了!难为我们还一直推崇他!” 欢呼声中响起刺耳的挑唆的声音,女人讥讽的扯着嗓子吼,原本这些人还算欢迎的神情忽然变的紧绷。 “是啊!程老爷偷偷跑了,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怕自己生病所以提前离开?” “呸!真不是个东西!” 几个人朝地上吐口水,詹霁月神情一冷,朝那些人走了过去。 “你们说什么胡话!程府都已经派府医来救我们了!你们还逼逼叨叨的,不怕真的没有大夫救我们?还是你们想死?你们想死别拖着我们!程老爷什么人我最清楚了!这次要不是程老爷给钱给粮食,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活下来!” 几名老者站出来,愤恨的瞪了他们一眼,满怀希冀的看着马车。 “不知道程府少东家是谁!有少东家在,我们就能活了!” 连翘的娘一把甩开连翘,激动地站起来,抱起自己的儿子冲到马车旁边,浑浊的双目轻蔑的瞥了一眼詹霁月和沈明赫,讥讽道:“不管少东家是谁,毕竟是程府养出来的孩子,总比某些没本事还哗众取宠的小白脸好!” 她这话一出,怀中的大壮也笑嘻嘻的应声,身旁许多冒着酸气的汉子瞧了詹霁月一眼,面露憎恶,连声附和,“不错!程府的人总是好的!总比这些外来户好得多!还有府医,就是最次等的府医,也比你们这些庸碌无为无视我们这些人的性命的畜生好!” 一群人涌到马车的面前,将马车团团包围,秋竹冷不丁被这些人吓到,咬着牙看向金澈。 金澈迅速在马背上甩了一鞭子,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下——直直的冲向了詹霁月。 “他们怎么朝这个小白脸去了?肯定是知道小白脸庸医害人,要去揍他!” “这种人,死不足惜!天天和我们在一起,怎么他就没有头疼脑热?今夜他最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七窍流血无人收尸!” 恶毒的话齐刷刷的冒出来,詹恒越浑身泛出戾气,拿着剑的手都在发抖。 “程府少东家在哪?快让我们拜见一下!” “少东家!快把这个沽名钓誉的几个人抓起来,他们欺负我们,故意给我们下毒,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把他们抓起来沉江!” 尖锐的声音冲向詹霁月,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满轻蔑和恶劣,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詹霁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金澈不明所以的敲了这些人一眼,鞭子收起来,马蹄抬起,停在了詹霁月的面前。 “对!就是他!快把她杀了!抓起来,扒皮抽筋!让她试药,经历我们所有的痛苦才好!” 身旁群情激奋,振臂高呼。 不多时,马车车帘被掀开,十几名老者激动地从马车下来,见到詹霁月,眼前一亮,弓着身子,顶着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弯了腰。 “见过少东家!” 刹那,四周一边安静。 “你,你们在开玩笑吧?你们叫她什么?!” 连翘的娘第一个不敢相信,高声嚎了一嗓子。 秋竹盯着她,挽着詹霁月的胳膊不高兴道:“这就是程府的少东家,你有意见?” “不可能!他就是个空有好面孔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穷小子!要是程府的少东家,怎么会和我们混在一起,还住在我们前面的客栈?” “就是!他要是程府少东家,怎么身上穿的这么一般,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料子!” 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连带着一群府医都被他们推搡。 他们不相信这么好看的人是正儿八经的程府少东家! 这一定是小白脸!是个庸医! 是能让他们随地踩踏的人! “你们肯定是骗子!赶紧滚!” 连翘的娘涨红了脸愤怒的挑唆,让其余人一起将他们赶出去。 秋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这群人,詹恒越冲上前,抓住了詹霁月的胳膊,沉着脸道:“走!” 这里的人,他们不救了! “这里,还有无辜的孩子。” 按住了詹恒越的肩膀,詹霁月眸光看向身后凑在一起不敢朝她靠近的娃娃。 半大的孩子还分不清什么是对错,清澈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们,不断地咳嗽,皮肤蜡黄,已经被病症折磨的没个人样! “小哥哥是好人,他给我们吃糖,那些药喝了肚子很舒服!爹娘,你们别赶他走!” 几个孩子忍不住扑过来,抓住了詹霁月的手。 最先抱着詹霁月的女娃娃穿着红袄子双目亮晶晶的闪着光,长的十分眼熟——这是,曾亲了她一口还给金澈糖水的女娃娃。 “奶奶说程府上下都是好人,少东家是好人,金家小哥哥也是好人,你们不许欺负他!” 女娃娃小声的抗议,仰着头眼睛不断注视着詹霁月,脸上大大的朝她露出一抹笑。 她的身后,一位老太太步履阑珊的走来,身上虽然穿着破破烂烂,却拾掇的十分干净整洁。 老太太坚定的站在詹霁月的前面,沉声道:“不管那药有没有用,他和那些大夫都尽力了!你们扪心自问,若是你们一早知道这个消息,能跑,你们会留在这同生共死吗?” “你这个老东西瞎说什么!你没感染没痛到你身上你当然无所谓!滚滚滚!这小子绝对没安好心!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这些人唱戏,搞了一个程府少东家的身份,想让我们听话?门都没有!” “什么府医,估计都是乌合之众!奔着要我们的命来的!我们不认!除非程老爷或者程府的管家过来我们才认!就凭你们几个空口白话,谁信啊!” 几个人上前,恶狠狠推开老太太。 小女娃赶忙上前,心疼的哭了出来。 一丝寒气从詹霁月眉眼溢出,黑影缓缓朝这些人靠近,眯着眼,扶起老太太,赫然上前——扼住了那人的喉咙。 “你,你干什么!周管家,周管家你快来啊!杀人了杀人了!这人冒充程府少东家,要杀人了!” 男人痛苦的捂着喉咙,朝詹霁月的身后求助的伸出手,不断地在空中踢打。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吓了一跳,惊恐的向后退,眼睁睁看着詹霁月的手一点点缩紧。 她想要那个人的命! 詹恒越怔住,抿着唇盯着詹霁月,忽然转了方向,抽出剑朝向那群百姓,全然护住詹霁月的模样。 沈明赫温和的眸子泛出淡淡的疼惜,再看向那些闹事的百姓之时,眉眼透出隐隐的黑气。 已经脏了的白袍在空中扬起,颀长的身影缓缓走向詹霁月,轻轻开口,“霁月,别脏了你的手。” “老妇没事!孩子,你放了他,别害了你自己啊!” 老太太急的满头大汗,生怕詹霁月真的杀人。 杀了人,她就要坐牢了啊! 这样好的孩子,身上怎么能有污点! “周管家!这人冒充程府少东家,你还不快找人把他抓起来!他现在是要杀人啊!这么狠毒的人,冒牌货,把她抓起来,烧死!” 连翘的娘大声的开口,很快,一群人全都附和起来。 连翘气的发疯,狠狠撕扯她娘的头发,嘶吼道:“谁敢!” “啪!” 连翘的娘狠狠甩了她一耳光,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恶狠狠道:“胳膊向外拐的东西!老娘打死你!” “周管家!还不快把这个小白脸抓了!别污了程府的名声!” 所有人满怀希冀的看向踉跄着跑过来的周管家,望着詹霁月和沈明赫的眼神充满挑衅。 呵! 程府的管家来了! 看你们还怎么冒充! “冒充程府少东家,还要杀人,这害我们生病,这罪名可以扒光了衣服挫骨扬灰了吧!” 一群人哄笑,沈明赫抬起手,掌心赫然涌出黑色的雾气,冲向了那些嘲笑的人群。 下瞬,那些人忽然捂住嘴,痛苦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你们都在做什么!” 周管家几乎要被眼前的一幕刺激的昏厥,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见所有人都在让他抓了詹霁月,脸色陡然阴沉,愤愤的瞪着那些人,走到詹霁月面前,一脚踹在那被詹霁月掐着脖子的男人身上,厉声道:“谁准你放肆!程家耗尽家财尽心尽力为你们活下去奔波,你们就如此对待小主子?” 挺直腰杆,周管家强忍住喉咙的不舒服,吐出的话几乎让那些人脸色煞白,“这,就是程府的少东家!我周庭的小主子!” “小主子多少年都没回来了!这次就为了救你们带着钱带着人带着粮草带着药材回来,你们要抓,抓谁?!你们最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小主子带来的?没有药材,你们以为你们的病能控制得住?你们早就和最开始那几个人一样青筋暴动废了嗓子!你们竟然趁着老爷和老奴不在,这么欺负我们小主子!想要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你们尽管来!大不了,等老爷回来,举家搬迁,再不碍你们的眼!” 周管家看着詹霁月苍白的脸色和淤青的眼下,心疼的浑身发抖。 再抬头,看着圣洁如雪的沈明赫,瞳孔猛地一缩。 “殿下,您这......” 怎么会狼狈至此! 周管家惊愕的望着地面,一地的粪团任谁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你们简直放肆!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他是,当今二皇子,天师府的嫡传弟子沈明赫啊!” 这样欺辱他,简直——找死! 第186章 傅熠然,你在何处? “嘶。” 四周发出倒抽气的声音,所有人面面相视,整齐默契的向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看着身着白袍的沈明赫。 这竟然是皇子?! 他们......打了皇子?! “我们不是故意的啊!二殿下恕罪!” 所有人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的跪下,一个个面色惨白,神情再不复之前的狂傲。 连翘震惊的看着詹霁月和沈明赫,眼睛瞪大,恨恨的瞪着自己的娘,咬牙,将她娘拽到了地上。 “得罪皇子,你想死吗?” 连翘的娘还是不敢相信,迟疑的朝周管家道:“你不会也是被他们收买,故意骗我们的吧?” “放肆!皇子的身份也是能轻易假冒的?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呵斥声从身后响起,詹霁月挑眉,看向身后。 一袭蓝色官服伴随着匆忙的身影赶忙过来,江南知府弯着腰绕到沈明赫的面前,噗通跪在地上。 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直白的杀意,詹霁月皱眉看去,一道黑影快速从眼前掠过,只看得清一缕黑发。 “展大人?这真的是皇子?” 看到官府都来了人,连翘的娘再也不敢挑拨质疑,白着一张脸迅速跪下,头埋在胳膊里,没好气的嘟囔,“这怎么可能是程府的少东家和皇子?出生这么显贵的人竟然会和我们同吃同住?” 她的絮叨落在詹霁月耳里,她的神情陡然阴鸷。 二殿下——实在太过淡泊名利。 他真心实意的去救这些江南百姓,不为名声不为权利,却被他们如此对待,怎能不寒心? “展大人,各村情况如何了?” 沈明赫本人倒没什么情绪波动,见到江南知府,面上恢复温和,不着痕迹的将詹霁月挡在身后,朝江南知府问道。 江南知府恭敬的开口,“多亏殿下及时出谋划策,堤坝已经修补,能救回来的庄稼也都全部救回来,扬州各县各村伤亡人数比预计要小很多!” “燕州县令提供了大量船舶,还有第一楼相助,洪水淹没区域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只等着北方来人将水引入他们干旱之地!” 江南知府行色匆匆,额头上还不断冒着汗,脚上更是泥泞,正如詹霁月预料的那般是个干实事的大臣! 这样忠心有能力的官员,在前世却死于沈淮序的陷害! 詹霁月抿了抿唇,望着踌躇不敢来的连翘,朝她伸出手。 连翘怔住,随后展开大大的笑意,快步跑了过来。 她的小姐没有不要她! 真好! “这是?小姐新收的妹妹吗?” 秋竹没想到自己几天没回来,小姐身边就多了一个小丫头。 一双杏眼瞧见连翘蜡黄的小脸,目光落在她刚刚挨打的青红的胳膊,撇了撇嘴,叹了口气,嗔怪的瞧了一眼詹霁月,握住了连翘的手。 自家小姐又同情心泛滥! “我们家主子最是善良赤城的人,以后跟着主子好好干活,以后再不用挨打了!” 连翘本做好了被秋竹排挤的准备,猛然听见这话,眼泪登时在眼眶蓄起来,重重点头。 “程府的府医已经到了,诸位有什么不适还请回到该回的地方,等着大夫重新看诊。” 詹霁月沉稳的声音落下,方才还盛气凌人的一群人瞬间落荒而逃,连手里攥着的粪团都赶紧丢了,生怕被他们问罪。 原本想走的大夫被这么一折腾也没了精气神,程府的府医们率先给他们看诊,皱着眉开方子,顺便问起了扬州中心城的病症究竟怎么回事。 场子有江南知府和沈明赫坐镇,自然不必再担心,程府府医共十名,以他们的声望能够让这些百姓顺从治疗。 “周爷爷你怎么过来了!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詹霁月转身走向周管家,不由分说按住他的脉搏,皱起来的眉头松了松。 周管家的症状似乎要轻一些,针灸之后喝了药脉搏不再虚浮,明显腹泻也好了很多。 “老奴醒来就没看见小小姐,正担心着有伙计来报说百姓暴动要打给他们治病的大夫,老奴担心您赶紧过来了!幸好是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事!” 周管家心疼的看着詹霁月的脸,颤抖着声音道:“今日这事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他们捧在手心的小小姐,竟然在扬州被这些狼心狗肺的人砸粪团! “小小姐,您若是不想救他们了,就一句话,程家立刻撤退!” 周管家气的满眼通红,什么百姓什么生命什么大义,伤了他们家小小姐,什么都不好使! 詹霁月心头一暖,忽然伸手,抱住了周管家,轻声道:“虽有刁民却也有人护着我,就算为了他们,扬州也不能不救。” 詹霁月看向那群护着自己的娃娃和老太太,唇边扬起一抹笑,让金澈带着点心给他们,又让周管家好好休息,朝连翘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些家禽。” 瘟疫的来源很多,最常见的还是家禽! 连翘赶忙点头,带着詹霁月朝深山里走,秋竹牢牢抓住詹霁月的胳膊,这次死活也不愿意离开詹霁月半步! “咯咯咯。” 给了钱,连翘冲进栅栏抓了几只鸡过来,顶着一头的毛麻利的绑了它们的腿,笑嘻嘻的往詹霁月面前放。 一根银针扎入鸡的体内,詹霁月看着浅黑色的针头,皱了眉。 “这里还有鸭,鹅,还有牛!” 连翘和这些街坊四邻都认识,知晓了詹霁月的身份,不肯再收钱,带着这些动物到了詹霁月面前。 挨个检查,詹霁月抬起头看向这些饲养家禽的人。 “你们近日来可有腹泻头疼症状?” 比起中心城的人,他们的脸色好太多! 那些人久居深山,也因为居住地地势高避开了洪水,根本不知道中心城发生什么事,茫然的看着彼此,摇了摇头。 “还请让我给你们把脉。” 面前的人朴素的很,詹霁月严肃的面容也缓下来几分,柔声恳求。 这些人笑呵呵的伸出手,喜气洋洋道:“小郎君是大夫?你可真好!平常我们想让山脚下王麻子给我们看看,都要跑好几趟还要送许多吃的他才答应,你竟然亲自跑过来给我们看身子!” 一碗干净的水摆在詹霁月面前,山户们井然有序的坐在詹霁月对面任由她给自己看诊。 “火气太旺,您平日莫要再饮酒。” “您的眼睛皆因看远处少又休息的不够这才视物模糊,我给您开一张方子,里面的药材山里都有,您若是不认得稍后我带您采摘一遍,日后自己去摘,一日三副药,喝上十日便可恢复。” 挨个给这些人看诊,一共十几个人,半个时辰便全部看完。 虽说他们都有着因劳累导致的毛病,但——全不是中心城的病症! 他们——没有感染瘟疫! “你们平时会吃这些家禽吗?还是只是售卖?” 詹霁月盯着黑的不太严重的银针,笑着问道。 几个人点了点头,“前段时日没了粮食,我们就只能杀了这些鸡鸭度日,这段时间官府送来了米粮,我们就又没吃了!” 也就是说,他们吃了家禽,却依然没事! 如此看来,这次的瘟疫并非家禽导致! “多谢诸位配合,中心城受灾人越来越多,这里安静的很,若非必要诸位短时间莫要去中心城。” 詹霁月好心提醒,又带着这些勤劳直率的山户摘了草药,端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准备离开,目光停留在他们的院子里。 “那些大缸是......装水?” 江南水域并不缺水,家家户户都有井,像这样屯了满院子一人高大缸装水的很少见! 山户们热情的带着詹霁月进院子,打开了大缸,不好意思道:“我们这里是深山,本来也有水井,可是井里的水都浑浊的很根本不能给孩子们做菜,所以我们常年都在水缸里囤水,等那些泥土沉下去,用上面的水做菜。” “早些时候知道要下大雨,我们也不愿意冒着雨去井里打水,索性趁着雨势小的那段时间把所有大缸都装满了水,到现在还没用掉呢。” 水...... 詹霁月了然的点了点头,赞道:“难怪这里的水都有一股甘甜,和中心城喝的不太一样。” 等等。 水,为何味道会不一样?! 一道白光从脑子里闪过,她似乎要抓住什么。 “轰隆隆!” 天上骤然落下惊雷,秋竹紧张的抱住胳膊,连翘打了个哆嗦,詹霁月放下混乱的思绪,轻声道:“恐怕又要下雨了,诸位快回家吧。” 连带着鸡鸭鹅都被放回栅栏,詹霁月看着银针泛黑的针尖,陷入沉思。 风声起,她的衣摆沾着泥水又脏又乱,掌心隐隐作疼,她掐着那害老太太的男人的时候用了太大力气,又被他打到,手腕泛着青。 “短短几日,竟是将自己搞成这般模样。” 若有似无的轻嗤从头顶响起,詹霁月几乎瞬时抬头。 傅熠然?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上面,空无一人! 詹霁月朝秋竹和连翘问道。 秋竹和连翘对视一眼,奇怪的摇头,“没有声音啊,就是打雷!小姐我们快下山吧!淋了雨着凉了可不得了!” 没有吗? 难道是她幻听? 那个人.......来了扬州后便没了消息,也不知去了何处! 从石凳起身,詹霁月带着秋竹和连翘朝山下走,衣袍冷不丁绊了一脚,膝盖一疼,差点栽到地上。 头顶涌来强大冷然的气息,压迫感赫然袭来,身侧刮起一阵疾风,带着铺天盖地的寒气和隐隐的怒气,脚踝被一团风裹住,整个人被风力拉了起来。 这不是幻觉! “傅熠然!” 他在哪? 詹霁月骤然开口,顷刻间,所有气息尽数散开,像是从未来过。 第187章 天师府来人?! “这里没有人啊,小姐您是不是看错了?” 秋竹冷不丁听见詹霁月呼唤傅熠然的名字,愣了一下,抬起头到处找,奇怪的开口。 连翘嗅着山里越发湿漉的空气,慌张道:“小姐,秋竹姐姐,我们快走吧!这里恐怕等会将有大雨!” 没有人.....吗? 眸光望向身后,詹霁月神色黯淡了下去,点了点头,和连翘秋竹朝山下走,忽然停下脚步,眸光望向身后那户人家。 忽然转身,敲开了那户人家的门。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秋竹眼见着詹霁月拿起帕子在水缸里浸泡,眨了眨眼。 詹霁月摇了摇头,收起滴水的帕子,向山户道谢,带着她们二人快马加鞭返回扬州中心城。 “哎!每天都在熬药,这扬州都快成了药罐子!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几名衙役正在打水,小声的埋怨,“不少人都倒下了,昨日连展大人都开始拉肚子,我觉得我们几个也快了!” “这也不知道到底是病症还是瘟疫!二皇子只让我们放心,那些程府的府医开的药和之前那些大夫开的药一模一样,到底管不管用?” 水声哗啦啦的在耳旁响起,一桶又一桶的水被运送到熬药的棚子,詹霁月眯了眯眼,朝连翘问道:“你们一直都在喝护城河以及井里的水吗?” 连翘仔细回忆,点了点头,“从家里逃难在中心城呆着就喝护城河的水了!小姐难道觉得这水......” “可是这水都好多年了,一直都没事!” 连翘脸上露出慌张,若真是水里有问题,整个江南的人恐怕都逃不了! 詹霁月神情一凛,低声道:“现在还只是猜测。” 否则,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同样在扬州,山里的那些山户没有问题,但扬州中心城的人却生病的越来越严重。 用来治疗这些病症的药——是有毒的水熬出来,他们的病如何好? “金澈!” 一眼捕捉到忙乎的金澈,詹霁月快步上前,扼住准备烧水的王一的手,沉声道:“这水,是不是从扬州的井里打出来的?” 王一点头,茫然的看着詹霁月端起一个空的碗,将帕子拧干,端起两碗水同时放在鼻尖,递给金澈。 “你自小味觉灵敏,能吃出很多常人难以察觉的味道,这两碗水,你觉得味道可有区别?” 金澈盯着面前的两碗水,疑惑的望着她,很快,反应过来,极其信任的端起两碗水,分别喝了一口。 “噗。” 右边的碗放下,金澈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水......好苦!” 身旁忽然伸出一双手,接过金澈放下的碗放在唇边舔了一下。 “和在途中闻见的苦味一样!” 火红的衣袍和詹霁月的衣袍交织,詹恒越放下手里的碗,定定的看着詹霁月,“这水有问题!” 几个人对视一眼,同时走向刚刚打水来的水井。 “刚才我喝的没问题的水和我们在客栈里喝的水味道一样,这中心城的水怎么会有苦味?” 金澈古怪的望着清澈见底的水井,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百姓们生病的人越来越多,而他们都还好端端的。 “客栈里并不打水井,所以为了方便,他们都和山户一样提前打满水缸平日使用,如果那时候的水没问题,只能说明......” 詹霁月和詹恒越对视一眼,几个人都没有开口。 只能说明.......有人下毒! 银针放入打井水用的木桶,针尖泛出淡淡的黑色。 “这和在山里给鸡鸭试毒的时候颜色一样!” 连翘凑过来,小声道:“这难道意思是......” “山户们的水大多自己用来使用,鸡鸭鹅都放在山里漫山遍野的找寻食物,所以它们喝的都是山里的水,而山里的水来自于这些护城河。” “那些鸡鸭鹅瞧着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山户们吃了也没有不适,这说明家禽并不是这次病症的起源,甚至这些毒对它们无效!哪怕吃了那些略微带毒的家禽,人们的身体也不会有问题!” 詹霁月声音赫然冷下去,“这是针对江南人的下毒!” 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此事要禀告二殿下!” 詹霁月让金澈将大夫们都找来,与那些大夫们共同查究这毒是什么,她对这水有一些猜测,但不够确定! 若真的是下毒,那么.......他们一直以来的方向都是错的! 缓解病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解毒! “奴婢先按照小姐写的这方子抓药!” 秋竹拿起詹霁月率先写出来的方子,抿着唇绷着脸开口,王一却已经迅速记下来,冲去了熬药的地方。 “嘭!” 四周忽然暴动,詹霁月眯眼,拉住连翘和秋竹,乌央乌央的人群将他们包围。 连翘和詹恒越同时将詹霁月挡住,金澈握紧了手里搅药的棍子,迎向那些人,咬牙切齿道:“你们又要做什么?!” 官府都已经证实了他们的身份,这些人怎么又来了! “什么做什么!是你们要做什么!故意害人是不是!” 熟悉又尖锐的声音几乎穿破耳膜,连翘的脸涨的通红,憎恶的瞪着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女人。 那女人高扬着下巴,牵着一个男孩,怒气冲冲的盯着詹霁月,朝身后一群人怒喝道:“是她!就是他们!我们这次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毒!” “这个水,就是证据!他们又在下毒了!” 一把抢过秋竹手里的药方,女人歇斯底里的吼道:“不得了了!她还想借着给我们治病害我们的命!多歹毒的心肠啊!” “你这个恶毒的小白脸!程府的少东家?我呸!你们程府定是想要趁此机会害我们,抬高自己药材的价格是不是?现在免费给我们用,等我们病症重了,你把价格抬高,我们不得不买,让我们倾家荡产!好恶毒的心肠!” “这个方子就是下一步害我们的证据吧!你做梦!没想到吧,我们的病好了!大师给我们治好了!” 女人牵着男孩激动地大叫,朝连翘叱骂道:“还不过来看着弟弟!狼心狗肺的东西,真想跟别人跑了?” “大师说了这水是所有病痛的原因!你呆在那水边上,是不是想趁机搞一碗半夜害你弟弟?” 女人伸长脖子骂的脸红脖子粗,连翘一双眼愤恨的涌出眼泪,詹霁月握住她的手,微微皱眉。 “大师?” 从哪里来的大师? “正是老道。” 仙风道骨的男人走过来,身着灰色的道袍,人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畏惧又恭敬热切的看着他。 “不知大师师从何处,来自哪里?” 詹霁月嗅到不好的气息,沉着脸问道。 男人掐了一个决,点在身旁人的肩膀上,朝詹霁月微微一笑,“老道绝尘,师从天师府,见过程府少东家。” “天师府?绝尘?” 詹霁月心头忽然跳了一下,强压住胸口的不适,正准备说话,被他点了肩膀的人忽然叫起来,兴奋道:“我肚子不痛了!我好了!真的好了!” “大师!你是仙人啊!这些所谓的大夫让我喝了十天的药都没好,你就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肩膀竟然就好了!” “你说我们不是生病是被下毒,毒的源头就是这水吗?护城河里?好啊,我们子子孙孙世代喝护城河的水都没事,就你们这些人来了之后才出现这样的事!” “你们肯定是故意的!京城里我有听到消息,二皇子命格一点都不好,陛下根本不喜欢他,把他丢去天师府不是为了培养而是为了让天师府消除他身上不好的东西!他来江南赈灾,指不定是想得到什么!说不定,想让我们觉得他好,让他进入朝堂和其它皇子争夺皇位,或者就因为他来了江南,江南才有这么多事!” 人群中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詹霁月眸光赫然变冷,手中银针脱出。 “啊!” 一声尖叫,只见几枚银针牢牢扎在了说话人的嘴上。 “她还敢行凶!捕快呢!快把她抓起来!就算程府家大业大,也不能欺负人啊!展大人想要包庇他们,我们可不答应!” 想活下去的希望盖过了对程府多年来的恭敬,这些人纷纷跑到大师面前,让大师替他们解毒,顺便叫嚷着在詹霁月一行人身上泄愤。 秋竹端着王一按照詹霁月的方子熬出来的药,双眼沾着湿气,喃喃道:“才不是!小姐检查出了水里有毒,她都给你们安排了解毒的药!” “这什么大师掐个诀就能救你们吗?你们不要被骗了!” 刚刚被绝尘大师治好的人轻蔑的瞧了一眼秋竹,脸上横肉飞快的抖动,冷笑道:“什么解毒的汤药,大师说了,这水就是有人故意下毒,谁站在水边谁就是幕后真凶!你们给的药,谁敢喝!” “别挣扎了!等会捕快来了,老老实实进去笼子里!” 所有人都在看戏一样哄然大笑,忽的,清冽的风吹拂,白袍从所有人眼前闪过,一双修长的手伸来,拿起差点被人群倒了的药,一饮而尽。 淡淡的声音带着冷意,惯来温和的眸子染上了猩红,“你们若不信她,我以命作证。” 第188章 詹霁月怔怔的看着他,眼眶发红 “殿下!” 詹霁月怔怔的看着沈明赫,忍不住发出声音。 苦涩的药汁进入腹中,沈明赫端起碗向大家示意,人群中的声讨声有片刻的停滞,很快,连翘的娘不甘心的挥舞着手,没好气道:“你又没得病,喝了这个药只能证明它不是毒药,除非你能跟我们一样不舒服,再喝这个药,证明这个药真的有用!” 白色的身影毫不犹豫的舀了一碗带着毒的井水,詹霁月赫然握住他的手腕,“殿下!不可!” 难道为了证明他们的清白,就要沈明赫牺牲这样大吗? 沈明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不清有什么情绪,温和的眸底凝视着她的脸庞,瞧出她眼底的担忧,轻轻地甚至是缥缈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溢出来。 “霁月,我不会允许你的名声有任何差错。” 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詹霁月望着为她抵挡人群的沈明赫,呼吸都在发沉。 “二殿下,你究竟......” 究竟为什么要待她这样好?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这样的熟悉! 偏偏,她只要去想关于沈明赫的事情,心口的莲花图腾就会发烫,直到搅乱思绪,方才停息! 手指捂住心口,她的眼眶陡然涌出一层湿气,她看着面前这身白袍的男人,脑海里回荡起自己儿时的声音。 “灰色的衣袍不好看!哥哥你换掉这身衣裳吧,你每次穿这件衣裳你都皱着眉,我不喜欢你皱眉!” “我喜欢什么颜色?我喜欢好多好多颜色,但是哥哥在我心底是白色!这世上最纯洁的颜色才配得上哥哥!哥哥,你是天上的月,是最最温和的月光,你看天上的月亮,霁月就是月亮,哥哥就是霁月发出来的光,有哥哥在,月亮才会光芒万丈!” “哥哥!你身体这样虚弱,霁月一定会变的很强大,我一定能保护你!天师府,我不会让那个老东西欺负你!” 嗡..... 脑子里的弦忽然断开,激烈的电流声赫然充斥在耳边,詹霁月痛苦的蹙眉。 哥哥。 是谁?! 是......沈明赫吗? “殿下!” 詹霁月哑声开口,差点问出来,对上沈明赫的看来的眼神,声音堵在喉咙,几次都发不出来。 “放松,看来,这个位置过近了。” 略带凉意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头,抚平折痕,耳畔响起的声音夹杂着难以察觉的哀伤,詹霁月失神的抬起头,身侧的身影却已经朝前走和她拉开了距离, 沈明赫谪仙一般的面容露出轻笑,望向围着的百姓,温声道:“你们若是还有顾虑,可盯着我每日喝这里的水,直到与你们得同样的病症再喝这碗解毒的药。” 沈明赫这样配合,这群人终于停了喧闹,那名唤绝尘的大师绷不住,冷下脸,装腔作势道,“谁知道你会不会耍花招,故意让自己着凉腹泻,依照老道看,不如现在接着喝这有毒的水,现在立刻感染症状才好!” 此话一出,人群纷纷叫好,“对啊,你这样每天喝可做的小动作太多了,不如今天一次做到位,直接和我们一样得了!” “你们不要太过分!殿下千金之体,岂容你们如此逼迫!” 詹恒越忍不住了,扬起手中的长剑,在空中猛地一挥,剑眉星目盛满怒气,红唇泛冷,眉宇犀利,几乎要将这些人斩杀殆尽。 詹霁月调整好呼吸,望着沈明赫淡漠的神情,心底隐隐觉得怪异。 这位绝尘大师自称来自天师府,他岂会没见过沈明赫? 若他根本不是天师府的人,沈明赫又为何不戳穿他? “绝尘大师可是天师府的人,以后的国师,他随手就能解了我身上的毒,提出的建议难道还能害我们不成?是皇子又怎么样,难道陛下把我们这些子民看的还没有自己儿子重吗?” 浑浊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传来,詹霁月和金澈同时神色一凛,朝说话的方向看过去。 那人佝偻着背,隐藏在众人之间。 “说的对!殿下!烦请您再多喝几碗吧!” 这些人躁动不安,沈明赫眸光掠过这些人,伸出手,舀了井水。 “我们给您喂?这么慢慢喝,要喝到什么时候?” 忽的,一个人跑了上来,竟是扑向沈明赫的手。 “哗啦!” 詹恒越手腕一动,冰冷的剑刃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都是演戏?不是要喝有毒的水吗?” 那人登时浑身发抖,噗通跪在地上,明明害怕的要死,嘴里偏偏不干不净,眼里还迸出不甘心。 詹霁月目光从这些人的身上环视一圈,顿时感觉浑身冰凉。 越看清楚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她就越觉得心惊,像是冬日最冷的湖水从头浇灌,从头发,衣裳,肌肤再到血肉都被这冷侵袭,心脏也被寒意包裹,牢牢束缚直到冰封,冻到让人发抖,声线微弱。 “你们,怎配得上我们的用心。” 这些人——真的想让沈明赫和她死! 他们或许并不在意是谁下的毒,这井里的水是不是真的有毒,他们只是——第一次可以凌驾于别人之上,可以随意欺辱他们眼里平日不可高攀的人,且不会有任何危险! 沈明赫是皇子,她是江南首富的少东家,踩在他们的头上,肆意践踏,能让他们心底产生绝对的满足,享受一把权利的感觉! 绝尘大师——在借用他们的身份,滋长他们的黑暗面和野心,将他们的欲望膨胀,直到最高点,再让他们祈求自己救他们的性命! 这个人,想要北祁百姓的尊重! 等他们欺辱过来自京城的权势之人,他们对陛下的畏惧和尊敬就会减少,在这种高位之下他们还要求绝尘救自己将自己摆在最卑微的地步,潜意识里就会将绝尘的地位放在皇帝之上! 如此——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江南的民心,再进一步,就能成为江南的土皇帝! 他的行为,竟然和金池老爷子的想法一模一样! 眸光状若不经意间在金澈身上扫过,詹霁月望向这水面,抿紧了唇。 江南这场瘟疫,恐怕不是简单的有人下毒,其后的目的,极为险恶! 所以——沈明赫迟迟没有揭露绝尘的身份,是想他们暴露最后的目的? 清明的眸光落在沈明赫的身上,她的身上散出寒气。 无论如何,她不会让沈明赫在江南出现任何问题! “殿下!喝了水,他们也不会信的!您的身体更重要!” 银针忽然刺入沈明赫的喉咙,沈明赫微怔,下一刻,将已经咽下的水吐了出来。 “看看!她就是真凶!起内讧了!快通知官府,将她抓起来!” 人群暴动,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 透过缝隙,一个一直没有露面的身影朝她展颜一笑。 林烽止! “快把他们都抓起来!严刑拷打!” 人群一哄而上,绝尘轻蔑的拿起手中的浮尘,搭在胳膊上。 就在这时,狂风赫然袭来,一个男人提着剑冲进来,划了绝尘的脖子。 “天师府,何曾出现你这等人物!” “放肆!师兄乃天师府嫡传弟子,未来天师府的掌门,你连他都不认得,还敢以天师府自居,陷害师兄!” 灰袍沾染着泥土的气息挡在了沈明赫的前面,男人发髻被一支白玉簪简单挽起,褐色的眸子讥嘲的盯着这些群人,口中发出讥讽,“愚昧!” “唰!” 不等绝尘反应,那人干脆利落的砍下了绝尘的头颅。 四周,陷入寂静。 “杀,杀人了!杀人了!啊!” 下瞬,人群发出屁滚尿流的哭喊声。 “奴婢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秋竹也被吓到,牢牢抓着詹霁月的手,眼睛盯着那个男人,凑到詹霁月耳边小声开口,“来扬州的路上,奴婢看见他坐在殿下的马上,很快就走了!” 所以,这人是沈明赫的人? 他方才喊沈明赫师兄! “都站住!谁也不准走!” 詹恒越拦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掌心涌出内息,剑刃在空中划出白光,强迫他们停下。 这样不行! 会引发暴动! 还会让误会加深! “这位.....侠士,绝尘的身份,你当真知晓?” 詹霁月眯着眼看向杀人的男人,正欲上前,只听沈明赫朝男人缓声道:“云雾,我不曾让你杀他。” 那名唤云雾的男人猛地跪下,恭敬道:“此人乃是江湖术士,曾经是天师府的外传弟子,只当个杂役呆了几个月,在外一直以天师府的身份招摇撞骗,在外犯了命案又来扬州害人,师叔去京城途中知晓此事,命令属下将他缉拿。” “现在他想害师兄的性命,按照天师府门规,该死!” 云雾口齿清晰,吐出的话让原本嚣张又恐惧的人浑身发冷,面面相视,不敢去看地上的血污,小声的交流,“不是天师府的大师?他们才是?这是骗子?” “但是这个人真的有能力啊!不是解开了我的......哎哟!好痛!我的肚子好痛!大夫!快来救我!” 被点了肩膀解毒的人忽然捂住肚子痛的打滚,詹霁月想上前,被詹恒越拦住。 最近的府医上前,按住他的脉搏,皱眉道:“体内的毒加深了!” 那人,只是暂时点了他的痛觉,让他以为自己痊愈罢了! “该死啊!” 那人气的浑身发抖,倒在地上嗷嗷嚎叫。 “但是下毒的是他们没错!绝尘大师是假的,可是他们是下毒的凶手!不能放过!” 连翘的娘坚持不懈的和詹霁月作对,大声的开口。 云雾从地上起身,眯着眼阴森森的对她看着,连翘的娘犹豫了一下,声音弱了下去,咬牙切齿道:“至少,先将那程府少东家抓起来!” “我们亲眼见到她在护城河和井水旁边呆了好久!将她抓到官府,去查到底是不是凶手!我们可是北祁的子民!二皇子,你是陛下的儿子,难道不管我们吗?还是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是个冷血的会害了北祁的皇子!” 第189章 男人从门口缓缓走来,望着她的眼里溢出憎恶 “够了!你们想要抓我便抓,何必咄咄逼人!” 詹霁月厉声开口,眉眼犀利,人群被震了一下,动了动嘴,没敢再发出声音。 沈明赫拧眉,不赞同的看向她,正要说话,云雾的声音盖住了他的声音。 “您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您就是害人的真凶!将您抓去牢里不可取!那边有个偏僻的屋子,还请您将就在那呆一日,我和师兄一定能找到真凶证明您的清白。” 道袍缓缓扬起,云雾恭敬的朝她行了一礼,“天师府掌门弟子云雾,多谢您的牺牲。” 和沈明赫相似的温润感从云雾的身上散出,他抬起头,朝詹霁月扬起宽慰的笑。 心神颤了颤,詹霁月脑子里忽然发出声响,一些本就模糊的印象此刻变得更加古怪,那挡在面前的少年又和云雾的脸些许重合。 身前冒出红色的身影,詹恒越冷着脸按住了她的胳膊,咬牙道:“她又不是真凶,凭什么受这等屈辱?” “她可是程府的少东家!” 磨了磨牙,詹恒越的声音压低了许多,“这世上,唯有我可以欺负她!我看你们谁敢动!” 金澈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在詹恒越和詹霁月身上打量,疯狂压着即将上扬的嘴角。 胳膊捅了捅詹霁月的胳膊,小声道:“不赖啊姐!小白脸都勾搭上了!” “唰!” 冰冷的寒气伴随着长剑的剑刃迎向面前,詹恒越阴沉沉的盯着他,剑眉上挑,语气透着不悦,“谁允许你喊她姐?” 金澈吓了一跳,比女人还要精致的面容透出迤逦惊慌,活像个受惊的小鹿,眨巴两下眼睛,无辜道:“我从小就这么喊啊,弟弟,你吃醋?” 詹恒越眯了眯眼,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咬了咬牙,从喉咙挤出几个字,“谁吃醋!” 目光落在詹霁月身上,詹恒越冷笑,“你到底,有几个弟弟!” 金澈从小就被关在金家,从詹霁月去京城后全然颓废,更从不愿意踏进程府半步,所以他只知道定安侯府的小少爷在江南养着,却从未见过。 不过..... 金澈瞥了一眼詹恒越和詹霁月相似的眉眼,靡艳的红唇动了动,戏谑的发出笑声,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管哪里的家族,血缘之情都这般难处理。” “你们在说什么!赶紧抓起来!” 围观的百姓离的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瞧着詹霁月一直不动,忍不住大声嚷嚷。 饶是金澈,也憋不住了,瞪圆了眼睛朝那些人走过去,被詹霁月按住。 抬起头,她看向云雾,目光淡淡扫在沈明赫身上,轻声道:“今夜,我便在那歇息。” “主子!” 秋竹抓住她的手,“奴婢和您一起!” “不行!怎么受罚还要有人伺候?程府少东家就可以这么耍无赖?让她一个人去!” 连翘的娘对詹霁月受苦喜闻乐见,细长尖锐的嗓子突破人群传了过来。 安抚的拍了拍秋竹的手,詹霁月抬起步子朝云雾说的方向走。 街道两旁,人满为患,人群给她让开一条路,各种目光纷纷朝她看过来。 她的脚步往前走。 “嘭!” 人群中,一个黝黑的男人捂着肚子,忽的拿起烂菜叶子朝她的额头砸过去。 泥泞的臭水溅到她的脸上,詹霁月眯了眯眼,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你这个恶毒的人!仗着自己出生好欺压百姓,竟然用下毒让我们吃苦受罪来成全自己的好名声!现在东窗事发,你完蛋了!” “天师府的人想要保你,休想!护城河的水我每天都给你端过去,我也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哎哟!” 男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大叫,表情登时狰狞。 詹恒越劈手从他的头顶砍过去,寒风袭来,伴随着一声尖叫,那人忽然哀嚎,詹恒越——劈断了他的头发。 “这人也要抓起来!必须抓起来!你们程府就是这么办事的!任由他们欺负我们?难为我们还一直称赞程老爷是个好人!现在看来,都是假的!” 顿时,群情激奋,所有人都被挑拨的红了眼,拿起地上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纷纷朝詹霁月砸过去。 嘴里更是不干不净,“长的这么漂亮心肠竟然如此歹毒!瞧着细皮嫩肉的,从来都没吃过我们吃的苦!等你被官府抓起来,定要你跪在地上给我们倒夜香!” “小杂种!护城河底下的鱼都在等你!你竟然敢害我们,我要把你剁成肉泥!” 这瞬,铺天盖地的谩骂像极了前世,詹霁月朝前走着,心底泛冷,眼前逐渐猩红。 所有人,都想要她死! 哪怕,她是为救他们而来! “怎么忽然起雾了?好冷啊!这雾怎么带冰!” “啊!我的胳膊,肉要坏死了!救命!救命!” 忽然,四周涌起一层白雾,冰冷入骨,说话最大声的人被白雾环绕,捂着脑子牙齿冷的发颤,下一刻,直直的晕了过去。 四周所有人瞬间跑光,诡异的天气让他们心生恐惧,连骂詹霁月都没了胆子! “师兄,詹大小姐会没事的。” 云雾眉头拧成川字,强行控制着心底的惧意,担忧的朝沈明赫开口。 沈明赫眼尾瞥了他一眼,墨发扬起,抬起脚步,缓缓走到詹霁月的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霁月,我会证明你的清白,不必担心。” 沈明赫面色苍白,唇瓣几乎透明,虚弱的仿佛瓷器一碰即碎。 詹霁月心尖发酸,护城河的水对他终究还是有了影响! 目光顺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看过去,喉咙干的发痛,眸光霎时凉了下去,呼吸微沉,阴霾笼罩在她的头顶,掌心从层层叠叠的雾气中穿梭,清冷的眸光逐渐变的冷冽,瞳孔颜色加深,像是千年寒潭,令人恐惧。 “他们既然如此信不过程府,便不救了吧。” 她的声音极轻,程府的一众府医同时作揖,神情纷纷变得凝重。 “小小姐,只等老爷回来,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周管家颤巍巍的跟上来,红着眼想让她走,对上詹霁月的眸子,他知道詹霁月下了决心的事就不会改变,只得敛了眼底的怒气,目送詹霁月进去。 “嘭。” 房门合上,四周陷入黑暗。 盘腿坐在相对比较干净的稻草堆上,詹霁月伸手碰了碰墙壁。 这里——似乎有些不对! 呵,还真是——特意为她准备的房子! 昏倒前,詹霁月唇角扬起讽刺的弧度,视线里,露出一双阴沉的眸子。 这夜,暴风雨侵袭。 白色的身影站在屋前,平静地任由风吹雨打。 云雾咬着牙坚持的守在他的身边,忽的,远处传来动静。 “护城河的水变了!下毒之人现身!展大人带着人过来了!” 那边的混乱终于惊醒了沉默的骑士,沈明赫温和的眸光落在身后那漆黑的屋子里,神色一暗,推开云雾递来的伞,抬起脚朝闹出动静的地方走过去。 绝尘的尸体已经被官府处理,地面上的血也被雨水冲刷干净,詹霁月的耳畔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等她睁开眼,自己的双手已经被铁链锁住,整个人被关在冰冷的水牢。 “江南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看格局,似乎是金家的特色。” 詹霁月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冰冷的水淹没她的膝盖,刺骨的厉害。 没有人搭理她的话,也不知四周有没有人,詹霁月抬起头看着天窗。 那里不断有细小的雨水砸进来,屋外的低温和水牢里逐渐靠近的高温相撞,激起缥缈升腾的雾气。 似乎,从来到江南,她总能见到雾。 但是这里的雾和在外面几次看见的不同,它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只是天然形成,不带任何针对性。 “天师府,似乎学的就是控制云雨火雷,今年刚上任的国师正以控雷闻名。” 詹霁月努力回想前世,陛下封的这位国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是在沈淮序兵败之日,她被冤枉谋反即将行刑之时,国师为二殿下重新算命格,查出天有异向,以雷火之光导入二殿下身侧,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从此命格转为天子,压在了众皇子之上! 那之后的事情,她已经无从知晓。 但细细想来,国师出自天师府,乃沈明赫的师叔,为他造势,理所应当! 这位云雾..... 瞧着他确实有几分熟悉! 无论他是谁,看着似乎和沈明赫很是亲近,有他在,至少沈明赫不会因她在江南受苦。 至于给护城河下毒的人...... 詹霁月眉尖挑起,眼前浮现金家,绝尘大师,展大人以及那混在人堆里挑拨京城和江南的关系,削弱皇城威严的等等人...... “看来,是一场密谋已久的局!” 至于幕后之人是南疆还是西鲁,还要再想想...... 手腕被铁链锁着都快僵了,她动了一下,耳边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不知哪里来的刺扎入她的手心,痛的钻心。 “把我抓到这里,还不打算现身吗?” 自言自语了一会,詹霁月终于没了耐心,垂下眸子,瞧着已经被泡的发白的腿,幽幽道:“动用私刑,可是死罪!” 话音刚落,森然的鬼火从四面八方陡然飞来,蓝色的光在她的眼前跳动,身着黑衣的男人抬起脚步,缓缓走来。 眉目爽朗,身形高大,墨袍绣着金丝猛虎,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旋出弧度,浑身散着寒气,面容泛着阴霾,阴鸷的眉眼紧锁詹霁月,瞳孔溢出憎恶。 第190章 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听闻你是江南首富程老爷的外孙女,本以为该何等威风,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高大的身影一点点将她笼罩,男人停在她的身边,唇角讥讽的扬起,声音冷淡的厉害。 浓墨的夜色沉沉的降下,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稀薄的光也被乌云遮挡,伸手不见五指之下,詹霁月站在水里,感受着面前男人的漠然。 “磁啦。” 远处的火炉被两个人抬过来,他们目不斜视,恭敬的朝男人开口,“大人吩咐的烙铁已经拿来,辣椒水也在这。” 他们手里的桶打开,呛鼻的辣椒味带着冰水的味道涌到喉咙里,詹霁月平静地看着男人恶劣的拿起铁块,在她的面前挥舞。 火红的光“啪啪”作响,在她的眼底旋出花,烧红的铁块猛然逼近,只需要再靠近一点,就能灼烧她的皮肤。 滚烫的气温就在眼前,和脚下的冰汇合,火热和寒气交织,一抹阴霾在她的眼底氤氲。 “大人,别等了!这人故意下毒谋害我们扬州人,死不足惜!怀王那边.....还等着我们的结果呢!” 抬着火桶来的两个人凑到男人身边,小声的开口。 男人喉咙淡淡的应了一声,两个人激动地摩拳擦掌。 “那小的们就来了!” 两个人笑嘻嘻的对视,端起辣椒水,朝詹霁月道:“小美人,等下你身上会没有一块好肉,这辣椒水再一灌,啧,喷香!” 说罢,两个人笑咪咪的靠近男人。 眼看他们就要接替手里的铁朝詹霁月的脸伸过去,男人忽然抬手,电光火石间掐住他们的脖子,双目猩红,阴沉道:“谁准你们伤她的脸?” 两个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浑身颤抖,倒在地上。 “咚!” 手里烧红的铁掉进水里,刹那,水雾升腾,火苗和水相撞激起水汽,白烟从水面上升起,那块铁顺着水流砸到詹霁月的脚上,磕出血迹。 “舍不得我的脸?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呢。” 詹霁月抬眸,淡淡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唇角轻轻扬了起来,轻声道:“还是这样莽撞啊,星回。” “啪!” 一记耳光重重扇在詹霁月的脸上,星回冷着脸站在她面前,睥睨着她,嘴角噙着冷笑,厌恶的开口,“你有什么资格唤我的名字!” “你这个,鸠占鹊巢的恶鬼!” 恶鬼? 她的脸被星回扇到一边,发丝散落,垂在肩膀上,嘴角蔓延出一丝血迹,绑着双手的铁链吱吱作响,凉风透过窗户灌到她的身上,吸入鼻腔,传入全身,激起战栗。 过了许久,吐了嘴里的血,她抬头,扬起明媚娇艳的笑,一字一句道:“多年不见,第一句话竟是恶鬼。” “星回,当年我可不是这样教你的啊!” 这个只认一个主人又极其单纯的孩子,多年不见,对她竟是这样的态度! 恶鬼之说......是谁传达给她的? “我不是你教的!你这个冒牌货!” 星回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猩红着眼盯着她,凌厉犀利的眉牢牢皱起,清澈的双目染上不加一丝掩饰的憎恶,薄唇紧抿,挺直的鼻赫然靠近,嗅着她的气息,面上露出痛苦,骨节分明的手伸出。 厉风从面前吹过。 忽的,恶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这个从修罗地狱跑出来强占主人身体的恶鬼,从她的身体里滚出去!” 星回整个人陷入阴影里,往常熠熠生辉的眸子此刻黯淡到了极致,浑身霎时散发出骇人的气息,顷刻间死气和杀气并存,令人毛骨悚然。 詹霁月猛地转动手腕,轻轻松松挣脱双手,跳进水里,一把攥住星回扼着自己脖子的手,沉声道:“星回,我是霁月,我是詹霁月!” “你不是!你是爬出来的恶鬼,你占了主人的身体!” 星回瞪圆了眼睛,恼怒道:“我亲眼看见你进了她的身子!你不是她!” 亲眼看见她进了身子? 难道...... 一丝寒气从詹霁月的胸口涌出,刹那遍及四肢,颤抖着唇,她盯着面前的星回,忽然抬手,狠狠按住他的天灵盖。 一根银针扎入他的头顶,印堂也被她点了穴道,詹霁月止住了他混乱的内息,放大了他的茫然。 “星回,你清醒一点!我是詹霁月!将你捡回来的詹霁月!还记得吗,你说过你会永远护着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让你在江南等我,你也一直守着江南,为什么忽然要离开程府?发生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心底隐隐感觉不对劲,詹霁月扼住星回的肩膀,从水里出来,脸色蓦的沉了下去。 “我看见......” “詹霁月!霁月!你是詹霁月,主人!是星回的主人!” 星回咬着牙血丝满布,他被詹霁月说的话勾起了最深的回忆,他想杀了面前的女人,可温柔的气息将他包裹,那瞬间,他再无法使用力气! 太熟悉了! 太想念了! 这份感觉做不得假! 他下不了手! “可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是假的!我的主人已经死了!她......死了!” 星回猛地抬起头,一双眸霎时杀气腾腾,全身笼罩在黑气里,黑袍将他笼罩,丰神俊朗的脸上迸出难言的痛苦,他重新掐住詹霁月的脖子,手里却没有用力,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浑身不断的发抖。 “主人死了!” “她被一把刀砍死!她的孩子也被剖了出来,她倒在地上,她看着我,她的眼睛在流泪!” “我不想她死!我要救她!可是我进不去!有一层光挡住了我!我进不去!她死的很惨,一把火烧了她的尸体,她痛苦的嚎叫我都听见了,可是我帮不了她!” 星回颤抖的发出低吼,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兽,垂着头,松开了掐着詹霁月的手,整个人跪在地上,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眼底的狠历和嗜血,眼睑落下一片阴影,缓缓地,流出了一行血泪。 詹霁月浑身一怔,缓缓走向他,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第191章 星回,我回来了 这些都是,前世的场景! 星回怎么会看见? 难道...... “告诉我,你怎么会看见这些东西?星回!” 詹霁月按着他肩膀的手越发用力,急切的问道。 星回目光冰寒,冷着脸朝她看过来,额前青筋暴动,一直挺拔的身影都变的佝偻,他不想搭理詹霁月,可面对这张脸他实在无法拒绝,半晌,方才缓缓道:“梦里,看见了!” “等我清醒,天师府的老头子就在我面前站着,逼问我看见了什么。我不想说,霁月死的那么惨,她的模样不该被更多人知道!我只说了你死了,老头子愣了很久,跟我说,可你现在还活着。” “我不信,但又高兴,偷偷跑去京城见你,我看见你正在洗衣服,两只手都洗的发红,我心疼可是我高兴!你还活着!可是你怎么会变了呢,你怎么会变的那么......卑微。” 星回咬紧了牙,憎恶的抬起头,如玉一般好看的手狠狠握住詹霁月搭在肩膀上的双手,声音冷到骨子里,“老头子说你早就不是你了!他说你是其他人,把那个明媚的霁月赶走了!” “他问我要不要报仇,可是我知道你就是你,你眉眼里都是哀伤,我看着心疼,我们一起养大的小黄摇着尾巴去找你,它偷偷给你送吃的,你说过狗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它认得你,你一定是你!” “可是!” 星回赫然瞪圆了双目,鲜活的脸布满阴霾,他的头发些许凌乱,火桶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在他的侧脸打上灼人的光,他恨恨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守了霁月好多年!当年老头子说我一定会看清楚,你不是你,他让我杀了你!可你分明就是霁月,我怎么可能听他的话,但是我记得你说过,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我才能保护别人!你吃苦挨打我都看在眼里,天师府的人跟我说这都是你的命,我不能改,那我就跟着天师府的老头子学艺,等我强大了我再保护你。” “我只是离开了半年而已,你这个恶鬼,你抢走了霁月的身体,你真的不是她了!她以前明媚后来怯懦,可她都不曾有过那么犀利的目光!我打听了,这半年来你惩治了江姨娘,还设计了你的妹妹!老头子说的没错,你就是鸠占鹊巢的恶鬼!你只是出现的晚了很多年,偏偏就在我离开的这半年里夺走了她的身体!你把她还给我!” 星回忽然暴动,猛地直起身子拽着詹霁月的衣服拼命摇晃,剑眉星目也在疯狂的举动下变的阴鸷。 窗外赫然疾风骤雨,就在星回暴动的刹那,风声呜咽,如泣如诉,听得人心哀怨,心痛无比。 詹霁月眼眶早已蓄满眼泪,伸出手,猛地抱住星回,轻声道:“我不是恶鬼,我就是霁月,星回,我只是回来了,从你的梦中回到了从前。” “从前?” 星回听不懂,他浑身都在抗拒詹霁月的触碰,可熟悉的手掌落在他的头顶,三长两短的抚摸着他的发顶,让他贪恋的舍不得将人推开。 “死前,我看见你了,我以为是我的幻想。” 詹霁月恍惚的想起来,前世在她被沈淮序和詹知许折磨致死之后,闭眼之前,她全身腾空而起,看见了在她身边替她合上眼眸的傅熠然,也看见了她身后不断呼喊着什么的星回! 只是她太久没见过星回了,前世那样的痛苦,陷入被欺骗折磨的深渊,她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星回,还以为那是带她走的牛头马面。 所以......星回真的出现在自己的前世? 以他现在的身躯,见到了前世的自己? “星回,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恶鬼。我从那痛苦的地狱里回来了,星回,善良不是任由他们作恶的理由,经历了那么多,我只是想要替自己报仇,我有错吗?” 她的喉咙里哼出了从前和星回共同学的歌谣,星回是个非常简单的人,他记不住那么复杂的曲调,所以这首歌谣詹霁月改成了最单一的旋律,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柔和的声音穿透耳膜传到星回的耳里,窗外噼里啪啦的下着大雨,他的身上却越来越温暖,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光,从黑暗中打在他的身上,露出詹霁月清晰的面容。 浑身的杀气渐渐软下来,神经依旧紧绷,他抿着唇,盯着詹霁月,眼底迸出挣扎。 “我回来了,梦里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詹霁月望着他的脸,轻轻掐了一下,弯唇,低声哄道:“星回,不要怕。” 不要怕。 她不会再犯错,更不会死在沈淮序的手里! “我是恶鬼,我也是詹霁月,我从来都是我,不曾改变。” 口中一一说着和星回的初遇,詹霁月带着他回忆以前的事,“最初见到你,在人牙子的囚车里,他们要将你卖去斗兽场,让你和猛虎为敌,将你打的浑身是伤。” “我给了人牙子钱,想将你带走,可一转头,你就跑了。后来再见你,是在树林里,你和狼群为伍,正在击杀猎物,我和金澈正在爬树,不巧掉下来,是你救了我。外祖和祖父都喜欢你,让你成了我们的家人。” “村民说你是一个弃婴,从小被狼群带大,人牙子也是意外发现这一点所以才要将你抓走卖去斗兽场,你趁机逃脱之后又回到了‘家’里,你认出了我,救了我后跟着我回外祖家,像个大狼狗一样忠心耿耿的守在门外。” “你不会说话,我带着你一点点的学,你太久没有和人接触,除了我对谁都有警惕性,周管家给你送吃的,就因为碰到我的肩膀,被你扑在地上差点啃了。等过了一段时日,你心性好了,和他们熟悉了,每天笑嘻嘻的跟着他们,你有一双最清澈的眼睛,我曾希望你永远不会变。祖父笑话我养了一个狼崽子说你野心太大不能做我的影子一定会伤到我,但到后来,祖父却交给我弓弩,告诉我危急关头,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詹霁月紧紧抱着星回,脑子里一一闪过曾经的那些过往,硕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或许正是他的特殊,所以才会被天师府的人利用,用最赤城不含一丝杂质的想念投射到她的身上,看见了她的前世! 她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她相信星回的话! 天师府的人,接触了他,误导了他,然后让他和自己为敌! 他们明明知道,星回这样的心性若是伤了她,自己也绝不会独活! 为了杀她,竟然利用星回! 真是——该死! 第192章 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像个被抛弃的小兽 “再次重逢,我看见你拿着那张弩和我对峙,我以为你终究长大了,选择了和我不同的路。” 詹霁月捧着他的脸,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第一次在星回的眼睛里看到憎恶,警惕,狠毒,这些——都是天师府教的! 她想起了周管家说的话,星回认识了一个穿道袍的男人,跟着那个男人走了,去了一趟京城,回来性情大变。 悄无声息的按住星回的胳膊,眼底溢出细碎的流光。 星回——正常了! 或者说,他比常人还要聪明,彻底摒弃了曾经在狼群学来的动物习性! 这大概,是天师府唯一做的好事吧! “你.....真的是霁月?” 星回冷硬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他忽然上前,凑到了詹霁月的脖子边。 詹霁月一愣,只见他低下头,在自己的身上使劲吸了吸鼻子,嗅了嗅。 ...... 刚说动物习性没了,这会又暴露了! “气味是一样,可你的行事作风......老头子说你是恶鬼,你不是我的霁月。” 星回整个人陷入阴影里,小声道:“她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男人和女人的手里。” “我是死了!可我回来了!黄粱一梦,物是人非,可我回到了还可以改变一切的时候,那可以是梦也可以不是,那曾伤害我的人,该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岂能容忍他们伤害我第二次!” 詹霁月清脆的声音还带着和小时候一样的收音时的颤音,星回自小被狼群带大,对这些细微的习惯和情绪散发出的气味最为敏感。 他听了许久,闻了许久,感受了许久,终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詹霁月,漆黑的瞳孔盛满了她的脸,眸子里氤氲水汽,好一会,猛地将她扑倒,紧紧抱着她,不断地呜咽,“是你!是你!” “不是恶鬼!真的不是恶鬼!老头子骗我!” “不对!” 星回猛地推开她,耷拉着脑袋跑到最拐角蹲了下去,一双眼再不复之前的犀利戒备只剩下懊恼后悔,低下头偷瞄她好几眼,嘴角动了好几下,哑声道:“我错了,我伤了你!我还想掐死你!” “我不是个好侍卫!我害了你!” 双手捂着脸,八尺男儿竟是呜咽的哭了出来。 詹霁月心底软的很,小心的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脑袋,轻声道:“不怪你,星回,我不怪你。” 他,只是太想救她了! “我看见你被欺负,我想教训你那个姨娘和妹妹,可是天师府的老头子不让我动手,他说这是你该经历的劫!” “我后来偷偷在她们房间里丢老鼠,丢蟑螂,丢蜘蛛,可是她们却因此变本加厉的欺负你!我就不敢再动,只能听老头子的话,去学武功。” “霁月,你是不是怨恨我?学会了武功,我竟然第一个伤的人是你!她们欺负你,我都没有教训她们!还有兖州,我竟然......” 星回想起自己朝詹霁月射箭,愤怒的捶打自己的手,他的情绪激动,詹霁月一根银针扎进了他的心口。 扶着他大口喘气,詹霁月让他在地上躺着,夜幕渐浓,星回从混沌中清醒,冷不丁瞧见詹霁月,仓促的站起来,像是做错事小孩。 “醒了便过来,暖暖身子。” 基本弄清了情况,詹霁月含着笑让他过去身边。 敛了原本的煞气,星回抿着薄唇,慌慌张张的低着头站着,听话的朝她身边挪动,那目光像是受伤的小兽,委屈巴巴又极为后悔,不住地道歉,又生怕詹霁月生气。 “我明日送你回去就去找老头子算账,你别不理我。” 修长的手指拽住詹霁月的衣袖扯了扯,小心翼翼的双手捧上被他放在一旁的弓箭,递了过去,“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一直好好保存着,我做错了事,你收回去吧。” 詹霁月偏头,目光停留在那弓箭上,伸出手,指腹在虎皮光滑的表面上摩擦,眼里流露出怀念。 这是祖父亲手给她打造的弓箭,锋利无比,代表着定安侯府最受宠的嫡长女! 前世今生,她都好多年没有摸过它了。 良久,她收回了手。 “拿着吧,这是送给你的东西。” 当初祖父病逝,父亲和祖母都不向着自己,娘又去了香山清修,她知道自己护不住这弓箭,听了祖父的话,将它送给了星回。 这些年来,星回拿着它保护着江南,在他的手里远比在自己手里更有意义。 “那个老头子,他是什么人?为何要你对付我?” 湿透的衣裳终于被火烤干,詹霁月揉了揉被铁砸到的小腿,眼睛望着火堆,朝星回问道。 星回守在詹霁月身边,像个忠诚的战士,眉眼散去狠历只剩乖巧,有问必答,“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子是什么人,我听人说他是北祁的国师。” “他很久之前就找到我,他说我和动物有缘,灵性非常,应该进入天师府学习,可我一心想要等你,他找了我好几次都没见我答应,问我怎么样才肯跟他走。” “我说我想见你,本以为他会带我去京城,可听说你的名字之后,他整个人都变的很奇怪。他跟我说你是恶鬼,你是天师府的劫,你会毁了很多东西!我不信,和他打了一顿,我把他脑袋都抓破皮了!” “他把我带去了天师府,说有一颗用你的心头血做的丹药,让我吃下去说能看见你,我真的很想见你,所以就吃了!没想到......我没有告诉他我看见了什么,但是我自己去了京城,我不想你死!看见你好好活着,我就想守着你,可是定安侯府的小厮不让我进去,说定安侯府不缺人,可我也见不到你,只能一直蹲在外面。” “老头子陪着我好久,终于有一次我看见那两个坏人欺负你,忍不住朝她们屋子里放了老鼠,看到你被她们找由头跪祠堂,我知道我护不住你!老头子说可以教我武功,我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你,所以我去了。” “学了半年,我急着找你,却看见你整个人都变了,你身上的气息都变了很多!我很害怕.....我以为你真的被恶鬼占了身子!” 星回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堆东西,有佛珠有祈福的红绸还有一些桃花木做的小玩意,低着头,红着眼,他小声的道:“我还想着要驱鬼,然后让老头子把你找回来呢!霁月,我不该伤你,你打我吧!” 第193章 江姨娘,莺歌,这二人不知村长可认识 “你还真是......把我当恶鬼驱了!” 瞧着满地的驱邪物品,詹霁月顿时失笑,眼角抽搐了两下,“幸好没有准备黑狗血。” ...... 星回不说话,逃避着她的视线,詹霁月挑眉,瞟着他极力隐藏的袖口,伸手,将一个袋子勾了出来........这次抽搐的是嘴角。 不会吧!还真准备了黑狗血?! “既然你已经从梦中看到我被谁所杀......星回,你为何要帮怀王?” 整整两桶辣椒水,詹霁月一脚踢进了水里。 被关起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这水是活水! 这水牢...... 抬起头,看着圆润的石壁,詹霁月扯了扯唇——是个山洞! 星回紧张的听着詹霁月的训斥,耷拉着脑袋在她身边蹭了一下,小声道:“我没有要帮怀王!” “我看见他和詹知许那个坏女人一起杀了你,我不想放过他,想要解决你这个恶鬼之后,靠近他,然后趁机杀了他!” 星回说出恶鬼两个字,明显有些心虚,瞟了她一眼,舔了舔唇,继续道:“其实怀王没有直接下命令,是他身边的人给我传的密信。” “我听说他被打断了腿,送去京城,陛下震怒,刑部调查之后将他送去了宗人府,陛下想要将他提出来被刑部尚书以死阻止,只得放弃。” “我想着我进不去刑部,得趁着江南的事闹大了怀王得了权势出来的时候再动手!图穷匕见,他不可能快的过我!” 星回凶相毕露,说着自己的打算,詹霁月好笑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没好气道:“他这次假冒钦差又伤了兖州百姓还收买山匪行凶杀人,桩桩件件够让他吃一壶,就算我死了,江南的功劳也落不到他身上,他就是能出来也不可能得势!” “他不过想要临死前还拉我做垫背罢了!” 詹霁月已经不再将沈淮序放在眼里,他深得陛下宠爱又如何,他在江南做的事早已被她写成画本子通过金澈传了出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们若是知道这样一个害人的皇子没受惩罚就出来,不暴乱都不可能! 陛下就是再昏庸,也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何况,还有皇后! 她.......至少要替七皇子打算! “所以,那个教你武功的老头子是天师府的人,也是北祁新上任的国师?” 詹霁月将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进了火炉,整理了一下星回的话,朝他问道。 星回仔细回忆,生怕错过一些细节没有和詹霁月讲,确定无误,点了点头,愤恨道,“他就在这附近,明日我送你回去就去找他算账!” “不必!” 詹霁月摆手,轻笑道:“我亲自去寻他!” 她必定要问清楚,天师府总是揪着她不放,是何原因! “那......现在就走吧!这里是个山洞,太凉了,对你身体不好。” 星回望着她受伤的小腿,弯下腰,示意她上去。 詹霁月正准备起身,手还没碰到星回的肩膀,一股寒气若有似无的传过来,带着淡淡的戾气。 傅熠然? 詹霁月拧眉,抬起头朝四周看了一眼,眸中掠过幽幽之气,撕了衣摆,缠在小腿上,拍拍星回的后背,轻声道:“我自己走,先带我去找他!” 踏着泥泞的地面,跟着星回一起走出去,迎面纷纷扬扬的湿气,詹霁月这才发现她被抓到了扬州中心城最边上的山头。 真难为他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扬州护城河里的水,是谁下的毒?” 嗅着四周泥土的芬芳,詹霁月忽然朝星回问道。 星回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扬州瘟疫,是因为护城河的水有毒吗?” 他显然并不清楚这件事。 “难道......” 星回皱着眉,艰难道:“我看见过老头子喝护城河的水,那时候没有毒啊!他让我去兖州等着,说你一定会去,他难道是想支开我?” 星回的话詹霁月无法回答,沉着一张脸,加快了脚步。 “他之前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带我修习,距离这里还有好远,雨好像越来越大了,霁月我们去村子里找个没人的地方避雨,等雨小了再说!不能急于这一时!” 詹霁月腿上渗透出来的血迹刺红了他的眼睛,若不是他听信奸人的谗言,挑拨那些百姓对她不满,趁着她在柴房将她打晕带出来,她跟本不用受这些苦! 察觉到星回的愧疚,詹霁月伸手摸了摸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星回,这不怪你,他们利用你的单纯对付我,我倒要问问他们我究竟哪里碍了他们的眼睛!” “噼里啪啦!” 窗外电闪雷鸣,白光打在他们脸上,詹霁月赫然抬头,忽然停下脚步。 山水乡? 江姨娘的家乡?! 竟然在这里看见。 “那里有很多空房子,连日大雨,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这里,我们先去那里避雨吧,不然你的伤口时间长了恐怕会感染!” 星回打定主意,拉着她朝村庄里走。 詹霁月转了转眸子,也没有再抗拒,跟着星回进了这个村。 “你对这里很熟悉?” 见他轻车熟路的打开一扇门,还拿出两个红彤彤的苹果,詹霁月面露诧异。 星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这是我做兖州捕快第一个接触的村子,这里村民都挺淳朴,每次都给我带好吃的。” “这个屋子是他们特意为外面奔波的人搭建的草屋,我有时候会过来休息!自从江南下大雨,不少人都拖家带口的走了,这里估计也成了空城。” “幸好这里受灾不明显,那些腿脚不好的老人家还能留在这安稳度日。” 星回翻出了蜡烛,吹了火折子将它点燃,温暖的烛光照亮了整个屋子,詹霁月听着外面的雨声,就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着外面的环境。 忽的,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你们终于来了!” 苍老的声音哽咽的落下来,门哗啦一声打开,星回身子僵住,詹霁月回眸,对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老人登时捂住嘴,愤怒的指着他们,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星回上前一步,墨发沾了水汽,安抚的朝老人道:“村长,是我星回!忽然下雨,我过来避雨,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激动?” 村长拿起蜡烛凑近星回的脸,肉眼可见的失落,“哦”了一声,淡淡道:“星回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小偷趁机来偷东西!村子里就剩下我们几个孤寡老人和孩子,我怕来了劫匪不好跑,这才过来看看。” 村长放下蜡烛,面朝詹霁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会,朝星回问道:“这位是?” “程阳见过村长。” 想都没想,詹霁月脸不红心不跳的用了詹恒越用的假名。 村长诧异的看着她,问道:“哪个程?若非是江南首富程老爷的程?” 詹霁月含着笑朝村长行了一礼,“正是。” “老爷在外有事,不能赶回扬州,听闻这里有瘟疫,让我和星回大人一同回来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带你们离开这里!” 詹霁月身上本就带着一股贵气,举手投足更是优雅,村长忍不住佝偻了背,慌张应道:“多谢程老爷关心!我们村没有发生什么瘟疫,这位小公子和星回大人尽管放心。” 瞧村长的神情,似乎不想和他们多接触! 这不对劲! “这里靠近扬州,扬州瘟疫蔓延,查出水里有毒,这里河流通往扬州护城河,想必这里的水已经不能喝了,村长留在这恐怕不妥,不如明日随我们一同离开?” 村长看着就想走,詹霁月紧追不放,沉声道:“村里就剩下你们几个,我和星回大人能将你们带去安全的地方!” 村长神色忽然慌张,勉强笑道:“不,不用!我们......” “村长难道是在等什么人?” 詹霁月上前一步,神情陡然变冷。 她早已注意到村长开门时说的那句:你们终于来了! 一个村子,身强体壮之人都已经离开,剩下几个老人和小孩,显然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这里的怪异不得不让她往江姨娘和莺婕妤身上想! 星回不明所以,但乖巧的跟在詹霁月的身后,见她抬起手,主动将门关上。 “你们......星回!我们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信我吗?这里是我的村子,谁准你们在这放肆!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等谁也不关你们的事!等雨小了,你们都给我出去!” 村长气的脸红脖子粗,恶狠狠地开口。 詹霁月望着村长额头上冒出的汗,缓声道:“村长何必这样紧张,我们并非坏人,又暂时借住在您的地方,的确是我方才失礼,还望见谅。” “这次,其实我和星回过来是想打听一个人。” 一点点靠近村长,詹霁月的声音从他的耳边落下,“不知十几年前,村子里是否逃离两个女人,也是在这样的水灾中,卷了你们所有的银子跪在了前来赈灾的钦差大臣面前。” 抿了抿唇,詹霁月轻声道:“江惠娘,莺歌,不知村长是否认识?” 第194章 詹霁月神情一凛,看到了一个名字 “江惠娘?莺歌?这......我不认识。” 村长神情骤然一松,摇了摇头,“你们若是为这二人而来,我并不知晓,十多年前这里发生和如今一样的水灾,只是当年波及到了我们村,那时候我还不是村长,村里大多人都选择逃亡,后来又来了一波新的村民,我们建造了新的家园,并未听过什么江惠娘,莺歌。” “你们若是对这二人好奇,可以去祠堂找族谱看看,那里应该有这二人的踪迹。” 村长主动推开门,指了指方向。 詹霁月和星回对视一眼,朝村长道谢,“这二人对我们很重要,烦请村长带路,找一下这二人的情况。” 村长十分配合的点头,带着他们出去,冒着雨手里的拐杖在地上不断敲打发出“嗒嗒”的声音,打开祠堂的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所说的这两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大概是十多年前,京城里也来了这么一些人,说是要问问江家女儿的事。” “我也是打开了祠堂给他们看了族谱,我想想,好像就是这一本!这一本里面他们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又去了西头那户人家查了一翻,给了一些银子就走了!你们瞧瞧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村长颤巍巍的搬来一个凳子,踩在上面小心的拿出一个箱子,“嘭”的一声放在地上,拍了拍上面的灰,从里面挑了一本蓝色的族谱递了过来。 詹霁月伸手接过,一行行的翻阅,黑发被玉冠束起,红衣张扬夺目,双眸清冷瞳孔仿若黑曜石一般沉寂,低着头,额前碎发在脸上落下一片阴霾。 老村长说的应当是十几年前江姨娘和莺歌到了定安侯府,祖母调查这两个人身份的事,当年既然祖母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她们必定出自这个村。 只是......她很确定,江姨娘和莺婕妤身份必定没有那么简单! “找到了!” 詹霁月眼神顿时凝住,手指定在江惠娘的那一栏,一点点的看下去。 “江惠娘,小字招娣,三姐二弟,父亲江责,母亲王秀娟,年芳十七,性情温和,配于李家大柱,未完婚,嘉合元年初失踪。” 詹霁月目光盯着年岁和失踪字样上,眯起眼,寒气从瞳孔中散出,衣袍拖在地上落下一片阴影,唇角勾出讽刺的弧度。 这样的族谱每年都会修,若是有变动,就会更新。 江惠娘旁边一同逃难的姐姐就因为出嫁回家省亲所以将失踪字样划了,变为夫婿何人,几时回归。 江惠娘这一栏从未变化,只能说明——她没有回来过! “嘉合元年失踪,却在嘉合十年出现在我爹的面前,进了定安侯府成了姨娘。十七岁离开这个村庄,此后再没有回来过,却依旧以这个村庄的人的身份出现!” 詹霁月呼吸霎时变冷,狂风骤然吹开了祠堂的门,蜡烛摇曳的光像极了忘川上的曼珠沙华,拖出令人惊颤的艳色。 十年。 从十七岁变成二十七岁,再次出现在北祁想方设法的接近詹恒峰......她娘和詹恒峰成亲时江惠娘已经离开村庄九年,而那时候她已经注意着娘,并且在娘成亲那日下药,意图陷害娘,不想娘有了身孕,江惠娘误以为那是安排好的男人的孩子,所以一年后詹恒峰来江南赈灾,江惠娘出现在他面前,求他带自己去京城,自以为拿捏着她的身世可以随时将娘陷入死地,成了定安侯府的姨娘。 但她没想到,当初那个人并没有得逞,和娘同房的是匆匆赶回来的詹恒峰,自己真的是詹恒峰的孩子! 所以江惠娘那时候疯了,神情崩溃! 而她这般处心积虑,必然不是因为爱慕詹恒峰,她想要的应该是定安侯府! “莺歌,族谱中的记载和江惠娘一模一样!她们两个人绝对不一般!” 合上族谱,詹霁月的脸色沉了下来。 当初为祖母办事的小厮手上恐怕不干净。 这样明显的问题他都没有看出来,只因为真的找到了江惠娘的名字,所以就当江惠娘是清白身,让她进了定安侯府的门! “村长,不知这江惠娘和莺歌可还有亲人在村里?” 指着江惠娘和莺歌名下亲人们的名字,詹霁月朝村长问道。 村长伸头朝里面看了一眼,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这几个人我知道!这名唤江惠娘的,她的爹娘死于十几年前的水灾,她的姐妹们嫁去了外乡后来不曾回来,两个弟弟倒是有出息,有一个当了捕快还生了孩子,不过没过几年好日子就无缘无故被人杀了。” “他的事到现在还是无头案,县令命人查了好久实在没线索只能算了!这莺歌的爹娘本就将她卖给了一个老员外做续弦,老员外死后钱财都被儿子抢走了,她只拿了一些细软回来,她爹娘不肯放过她,抢走她的钱还打算将她再卖一次,她在这途中跑了,族谱便记载了失踪,而她爹娘不知是不是恶有恶报,赌钱输光所有的家底被人暴打一顿,患病躺在床上,儿子们跑了,他们两强行撑了五年,懊悔不该那么对女儿,最后自尽了。” 村长说的唏嘘不已,詹霁月扯了扯唇,神情却没有因为她们悲惨的过往而觉得同情。 莺歌刚刚失踪,她爹娘就被人暴打,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再者,一再把女儿卖了的爹娘又怎么会对女儿感到懊悔,他们后悔的恐怕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让自己有了那般下场! 这其中种种,包括所谓的恶有恶报,恐怕另有隐情! “此处接壤西鲁,村长可曾听他们说过西鲁什么事或是什么人?” 詹霁月将族谱还给村长,状若不经意间问道。 “啪!” 村长手一抖,刚接住的族谱忽然掉在地上,慌张的弯腰去捡,笑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是北祁人,怎么会和西鲁接触?” “两位若是没什么其他事,这夜色深了,我也该休息了!你们请便!” 老村长转身就要走,连族谱都没有放回去。 这般作态,必然有鬼! 詹霁月扬了扬眉,忽然上前,老村长拔腿就跑,星回手掌一抬,拦在了村长的面前。 “哗啦啦!” 就在这时,旁边的屋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村长脸色登时煞白,猛地推开星回冲了出去,转头将门关上,恶狠狠道:“我想放你们一马,偏偏要找死!西鲁也好,北祁也罢,你们不过普通人,在意这么多做什么?我们村对你星回够好了,你还要带着人过来,真是狼心狗肺!既然你们非要问东问西,别怪我不客气!” 举起了火把,村长狰狞的露出笑,将火把朝里面扔了过去,双瞳燃起火苗,恶狠狠道:“都去死吧!” 第195章 机会,只有一次! “村长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星回赶忙捂住詹霁月的口鼻,气的双眼发红,一脚踹向房门,门口挂着的风铃“叮铃铃”作响,房屋吱呀吱呀摇晃了一下,房门却没有打开。 “该死!锁住了!” 俊朗的面容泛起了阴鸷,星回万万没想到村长竟然会这么狠毒! “他这是真的要杀了我们!” “我不该带你来这!怎么办!霁月,我又害了你!” 星回无措的回头,清明的双目染上歉疚,耷拉着脑袋看着她,忽然抬头,盯着窗户。 实在不行,他会拼尽一切让詹霁月活下去! “他不会只烧门口,从窗户出去恐怕我会直接被烧成黑炭。” 灼热的气息带着呛人的烟味闯入鼻子里,詹霁月淡淡的开口,阻止了星回的想法,掀翻了屋里的水壶,打湿了帕子堵住了星回的鼻子。 “他是提到西鲁才动了杀心,这个村子必定有问题!” 詹霁月眯着眼,瞳孔倒映着跳动的火苗,忽然盯着向同一个方向涌进来的黑烟,阴沉沉的盯着墙壁,忽然道:“这里是木头做的木屋,年久失修,这里的火都是从一个方向烧进来,那里一定已经松动!” 木头房子不比高门大院,只要力气够大,撞开应该没有问题! 星回听懂了詹霁月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墙壁冲了过去。 “啪!” 村长拿着火把果然按照詹霁月猜测的那样准备烧了窗户,浑浊的双目瞧见他们撞墙,当即大怒,一把将火把丢了进去,拿起地上的铁锹猛烈的敲打屋顶,年迈的身子竟是跑的飞快,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大桶油,朝着詹霁月和星回扑了过去。 “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啪!” 星回一把攥住詹霁月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火势太猛,火舌径直将他们吞没,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詹霁月瞥眼,心脏沉了下去。 星回是被狼群带大,对火有着和猛兽一样的来自骨子里的恐惧,他们能离开这里的机会只有一次! “吱呀!” 火势汹汹,房梁被烧断,詹霁月眼前一黑,一人粗的柱子赫然下坠,直直的朝着她的脑袋砸过来! “小心!” 星回猛地将她扑到地上,滚烫的火苗从他的耳根擦过去,沉闷的声音倒在他们的身侧,巨大的风从他们脸上刮过,掀起剧痛。 詹霁月猛地闭上眼,耳内轰鸣。 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他们都要被柱子砸死! 詹霁月目光紧盯着四周越来越旺盛的火焰,抓紧了星回的手,厉声道:“星回!闭着眼跟我过去撞!” 就一次机会!他们必须出去! “嘭!” 剧烈的热浪从他们身上掠过,詹霁月和星回同时用力,重重的冲向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木墙。 “咔嚓。” 木墙应声而碎,无数个碎片带着令人窒息的火光冲上云霄。 星回耗尽了内息,牢牢地将詹霁月护住,自己挡在她的身后,后背被烧出血。 村长眼见他们出来,恨的牙根痒痒,疯了一般拿起石头要和他们拼命。 星回胳膊抵着地面爬起来,猩红的眸子盯着村长,猛地伸手,掐住了他的胳膊。 “你要做什么?” “啊!” 村长被惊的抽出自己的手,望着星回高大健硕的身躯,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向后退,忽然撒开脚丫跑了。 “别追。” 詹霁月拦住了星回,耳尖动了动。 “砰砰砰!” “声音从那边的房子传出来!像是铁链!” 抓住这个村和西鲁之间的关系更重要! 村长不想让他们知道有人被他关着,又听到他们提起西鲁才变的这么狠毒,她一定要搞清楚这里面的事情! “啪!” 星回忍着后背的伤,跟着詹霁月朝房子走去,猛地推开房门,一个瘦小的孩子蜷缩在地上,猛地张开双手,扑了过来。 “你们休想把我卖了!我咬死你们!” “嗷呜.....” 牙齿还没咬到人,詹霁月已经将他提了起来。 小小的人儿还不到腰,全身乱糟糟的眼睛更是布满了红血丝,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着,铁链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小男孩挣扎的挥舞着双手试图挠她的脸,詹霁月松开手,将他丢在地上。 小男孩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的躲在角落,伸出沾满血的手抵挡在自己面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嘴里呜呜的发出低吼声,眼睛盯着大开的房门,充满逃出去的渴望,可他再动一下,铁链都将他捆的严严实实,不可能踏出大门一步! “你方才,说有人要卖你?” 头顶传来清冷却温柔的声音,男孩身子僵了一下,警惕的抬起头,盯着面前的人。 詹霁月朝他靠近,打量着他的脸,随性的盘腿坐在距离他一尺的地方,拿起帕子擦了擦被灰蒙面的脸,温和的朝他开口,“你不用害怕,我不想伤你,更不会卖你,也不会抓你。” “只要,你能将我想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轻柔的风从面上吹过,带来一丝清甜的香气,男孩向后退了几步,看着詹霁月姣好的面容,摸着自己的脸,低头看着隐约发出臭味的衣服,脸颊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良久,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你不是买家,也不是来卖我的人。” “他们没有你好看,他们都很胖,还很丑!” 孩子的世界里,惯来单纯。 他们评判好坏竟然如此简单,詹霁月低着头,浅浅的笑了一下,“我也并非好人,美丑胖瘦不是判断好人坏人的标准。” “就在刚刚,这里的村长放了一把火,想把我们烧了。只因为,我们注意到了你发出的动静。” 詹霁月声音陡然变的冷冽,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那被村长烧了的屋子已经彻底倒塌,星回抱着剑守在门口,盯着门外。 屋内沉闷无比,微弱的烛光摇曳,仿佛鬼火,森冷的让人发抖。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朝她爬了过去,试图装作无辜博取同情,猛地对上詹霁月清冷的眸子,心脏一跳,默默地坐了回去,小声道:“你,你们想知道什么?” 第196章 找到了关键信息!詹霁月脸色微变 “村长为何要卖你,要将你卖去哪里?” 詹霁月淡淡的看着他,轻声问道。 小男孩低着头,咬着唇不肯吭声,詹霁月好脾气的等着他,琥珀一般的眼忽然抬起来,男孩终于忍不住,咬牙道:“西鲁!” “他们要将我卖去西鲁!从很久之前,村长就已经开始卖人!大牛二妞全都被卖了!连他们的爹娘都一起卖了!” “那些西鲁人很残暴,谁要是不愿意会直接打晕,因为水灾,不少叔叔婶婶趁机都跑了,村长搞不住他们,就抓了我!我不想被卖!两个哥哥,你们救救我!” 男孩脏兮兮的手不断地擦着脸,泪水从掌心流淌,脸上留下一道道灰色的痕迹。 星回气的一拳砸到墙上,恨声道:“没想到村长竟然是这样的人!西鲁居然在北祁买人?他们自己很缺人吗?” “这么说,这么多年官府都没查清楚的那些失踪案件,都是......因为那些人被卖去了西鲁?!” 星回呼吸沉了下去,抬起手,劈开绑着男孩双手的铁链,咬牙道:“放心,有我在,你断不会成为西鲁人!” “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 男孩跪在地上,喜极而泣,不断地朝星回道谢。 手脚没了束缚,男孩起身就要朝外面跑,经过詹霁月的身边,急匆匆道:“这里不是很太平,村长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可能会回来找你们算账!他在其他村子里有帮手,等他们来了你们就跑不掉了!赶紧走吧!” 说罢,连看都不看詹霁月一眼,慌慌张张的跑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等等我,我将你送去兖州县衙,那里可以留你几个月!” 星回想留住男孩,担忧的开口。 男孩却连连摇头,加快了速度。 詹霁月唇角轻轻扬了扬,从地上缓缓起身,朝男孩的背影幽声道:“急着去祠堂吗?去销毁我们翻阅的那本记载江惠娘和莺歌失踪的族谱?” “什么?” 星回登时愣住,几乎同时,手按住了佩剑。 后知后觉,他发现詹霁月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把那个男孩当成孩子看待,似乎一直在警惕什么! 那男孩跑步的动作停顿了刹那,很快,加快了速度,埋着头朝祠堂冲了过去。 “站住!” 星回大步朝祠堂跑,一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健壮的男人,男孩刚进祠堂抱住那本族谱,星回已经进来,轻轻松松提溜起他的衣襟,接住了掉下去的族谱。 詹霁月就在这时候缓缓进来,没有去看那本族谱,轻轻笑了笑,“江惠娘和莺歌家出现的那些事,失踪的那些人,也并非村长将他们卖了,你方才那些话,是想让我们误以为村长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让我放弃对她们的追查。” “村子里真的卖了很多人去西鲁!我没有骗你!” 男孩气急败坏的开口,詹霁月点头,“当然,我相信你没有说谎,这村子里的确和西鲁人牙子,村长联合西鲁人将村民变卖,但江惠娘和莺歌的那些家人的失踪以及死亡,和村长无关。” “你这样帮那两个人,是为什么?” 詹霁月说的那么肯定,小男孩顿时呆住,怔怔的看着詹霁月,咬了咬牙,两个人对峙许久,最终,男孩无奈的挣扎下来,泄了气,瘫坐在地上,盯着星回手里的账簿,没好气道:“你们,也是西鲁人吗?来追杀姑姑,让她回西鲁?” 追杀? 姑姑? 詹霁月眯了眯眼,钳住了男孩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面色冷凝,下瞬,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他的侧脸上,冷笑道:“你是江惠娘的侄子!” 从见到他的那刻她就发现,这孩子有几分眼熟! “你,你怎么知道江惠娘是姑姑,不是莺歌......” 男孩震惊的瞪大眼,倒抽口气。 他的下巴被詹霁月掐的升腾,对上她眼底的杀气,缩了缩脖子,悻悻的放弃了偷袭的想法,小声道:“我是她的侄子,我只是听到你和村长的对话,知道你们在找姑姑,所以想把族谱毁了,再不让你们来了罢了!” “你为何听到我们找江惠娘,会认为我们是西鲁人?又有谁想要江惠娘的命?” 詹霁月敏锐抓到男孩方才说的话里的重点,沉沉的看过去。 冰冷的气息不似方才哄他时的温柔,浓烈的压迫感几乎让他窒息,男孩不断后退,抱着柱子忽的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爹告诉我若是有一天有人来找姑姑,就立刻把族谱给烧了,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和姑姑的关系,这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 “我爹还说来抓姑姑的一定是西鲁人,说那位主子死了,姑姑跑不了,我们家一定要和她撇开关系!虽然现在爹娘都死了,但是我要保住我自己的命!所以我......” 男孩一边说一边哭,最后无语的仰起头,声嘶力竭,“可是我怎么这么笨啊,主动承认了那是我姑姑!我应该表现的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呜呜呜!” 詹霁月,星回:...... “你放心,我们不是西鲁人,也不会因为江惠娘的原因杀了你!” 詹霁月嫌弃的递去手帕,瞧着他难得露出的孩子该有的天真模样,顿时失笑,“你早点配合我们,我们不但会放了你,还会带你去育婴堂,让你好好活下去!” 男孩一听,顿时不哭了,猛地抬起头,“当真?” 摸了摸他的头顶,詹霁月点头,“当真!” 几个人坐在祠堂里,詹霁月翻开族谱,“你爹在哪一页?关于你姑姑,他都说了什么?” 男孩伸手在族谱上一个人名那点了点,“这就是我爹!我爹娘生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我从未见过姑姑,但我爹说我侧脸长的和姑姑很像。” “你们一家,是北祁人?” 詹霁月瞧了瞧他的侧脸,淡淡的移开视线。 的确像! 男孩点了点头,“如假包换的北祁人!” “既如此,为何要担心西鲁人抓她?又为何会牵连你们?还有这个村,为何要向西鲁人卖人?”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 第197章 你是,霁月! “因为......” 男孩低下头,几次欲言又止,露出为难,“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过爹娘的房间里有姑姑的一些东西,你们看看或许就能知道为什么了!我只是一个小孩子,我只能记住爹跟我说的话而已!” 男孩振振有词,嘴巴撇了撇,委屈巴巴的样子。 詹霁月嘴角微抽,应了一声,“如此,去你家看看。” 男孩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在他眼里,就是死,只要能死在家里都是幸事一桩! “村长若是来抓我,你们会保护我的对吗?我已经配合你们说了这么多事,你们不会不管我吧!” 一路上,男孩念念有词,嘴里就没听过。 蹦蹦跳跳的到了家门口的院子,一道黑影“唰”的一下从他们的面前跑了过去,星回去追,冷不丁被那人打了后背,疼的靠在墙上。 “星回!” 詹霁月这才发现星回不对劲,扶住他的胳膊,目光朝他的后背看过去,瞳孔赫然放大。 星回的后背——血肉模糊! “你怎么不说!” 詹霁月自责的皱眉,撕了裙摆压在他的伤口上,朝男孩问道:“家里可有金疮药或是止血的伤药?” 男孩迟疑的看着她,点了点头,“有一些蒲黄,我这就去拿。” 他刚朝里面走两步,詹霁月眼前忽然掠过一抹黑气,眯了眯眼,赫然伸手。 一把拉住男孩的胳膊,往身后猛地一拽。 “呼啦啦!” 几乎同时,熊熊火焰顷刻燃烧,黑烟袅袅,几乎将整个村子笼罩。 “不!” 男孩声嘶力竭的哭喊,朝着屋子里面扑过去,“爹娘留给我的东西都在家里,我还没拿出来!还有我存的几张饼,我还没吃呢!” “哥哥!这是我唯一的念想,我唯一的家啊!求你救救它!你帮帮我!” 圆圆的脑袋缩进了她的怀里,滚烫的眼泪沾湿了她的衣服,詹霁月虚眯起眼眸,望着还在烧的房子,轻声问道:“救火没有足够的水恐怕不行!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恐怕没有扑灭这大火的能力!方才来放火的人,你可看清了是谁?” “以前可曾有人来偷盗过你家?” 男孩不断地摇头,“没有!以前没有人来偷过我家!爹娘病逝之后,家里东西都被大伯他们分走了就剩下这么一个房子和一点粮食,还有姑姑的一些东西!大伯他们也都在月前离开了村子里!我想不到谁会特意来烧我家!” “难道是村长?可恶!这个村子里就剩下我和他,他留下是想把我卖了,现在肯定是卖不了我,想要烧了我家泄愤!” “呜呜呜!” 这孩子哭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人头疼,詹霁月峨眉轻蹙,目光却直勾勾盯着明显没烧起来但显然是第一个烧的偏房。 “那里有什么?” 男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大声道:“那是姑姑的房间!里面就有姑姑的东西!” “难道,那个人是来烧姑姑的东西的?” 詹霁月猛地站起来,询问男孩止血的药草放在哪,瞧着星回痛苦的模样,咬了咬牙,低声道:“我去那个房间看看,你照顾一下星回!” “不行!你不知道地方!我带你去!我们家止血都是直接涂泥巴,我刚刚已经给星回哥哥涂了,星回哥哥没事的!” 星回半跪在地上,强忍着痛楚,朝詹霁月沉声道:“我没事!霁月,你去吧!” “哥哥我带你去!” 小小的手拽着詹霁月就往里面走,冒着黑烟闯入那个屋子,踹开房门,简陋的房间里堆满了杂物,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男孩冲过去将盒子抱在怀里,看了一眼詹霁月的身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偏僻地方也有人过来?怎么,你是京城里特意来抓我们惠娘的?” 细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詹霁月眸光微冷,赫然回眸,只见一个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男人笑嘻嘻的走过来,似乎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詹霁月警惕的盯着他,按住了袖口的银针,目光落在了身旁靠着的铁棍上。 男人嘴角咧了一下,詹霁月眼眸放大,猛地想起这个人。 这是——在山洞搂着江姨娘,强行和她......的男人! 这么说,他后面那个人...... 詹霁月赫然看向屋外,那里果然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努力隐藏自己但还十分显眼的女人。 她的皮肤已经不再白皙甚至被晒的蜡黄,可她的身姿依旧风韵犹存! 詹霁月眸光一紧,低低的笑出声。 她找了她这么久,竟然在这里遇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江姨娘,好久不见。” 詹霁月歪了歪头,一直浑浊的气息几乎瞬时清明,浑身散着幽幽的杀气。 江姨娘身子僵硬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已经站在了最隐蔽的地方,还是被发现! 眼睛怎么这么毒! 等等,这个声音...... 江姨娘眸光如蛇一般缠在她的身上,嘴里吐着信子,阴沉沉道:“你是,霁月!” 詹霁月也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展颜,幽声道:“听闻姨娘半路跑了,可让霁月好找!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和姨娘撞见!姨娘,你跑的那么干脆,当真一点都不考虑二妹的处境!” “知许已经大了,更比你聪明漂亮,自然不必我担心!霁月,你一个人,不,你和野男人偷偷跑到这个地方......哈哈哈,偷情?京城的那些人若是知道你这般放荡,不知道会作何评价!定安侯府那个老东西要是泉下有知,岂不棺材板都拍烂了哈哈哈!” 江姨娘笑的放肆,眼睛在星回身上来回瞄,恶毒道:“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难怪怀王得不到你的欢心!” “怀王?难道她就是你说的定安侯府那个嫡小姐?原来是个女的!” 男人忽然来劲,绿豆大的眼睛猥琐的在詹霁月的胸前扫过去,看不到想看的东西,又飘向她的脸,喉咙滚动了几下,咽了咽口水,双眼放光,干裂的唇迅速裂开,龇出一口大白牙,恶臭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喷洒出来,靠近她,嘿嘿笑道:“小娘们,你来我们家做什么?” “难道是想偷东西?告诉你,江惠娘是老子的女人,这里是她家,你想要得到什么,得经过老子的同意!不如,你现在让老子舒服舒服,老子就让你随意拿走她的东西,怎么样?” 第198章 詹霁月抓住了他的头发,男人爆体而亡 “胡大磊,你在说什么!你竟然让她带走我的东西?要是少主知道了......啊!” 江姨娘激动地上前,话还没说完,男人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贱骨头!你都被我玩烂了,难道少主还能在意你不成?你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一些从西鲁拿回来的破铜烂铁!这些年在京城做定安侯府的女主人这么久竟然连一百两银子都没带出来,真是废物!就算你回去,少主也不会轻饶了你!” 男人冷笑,说出的话毫不客气。 江姨娘脸庞抽动了几下,下意识想反驳,抬起头,冷不丁对上詹霁月的眸子,脸色骤变。 “西鲁带回来的破铜烂铁?江姨娘,你果然不是北祁人!” 冰寒霎时从她的瞳孔下溢出,红袍墨发,眉目轻狂,迫人的气势陡然压下,在京城被詹霁月教训的场面从眼前冒出来,江姨娘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咬牙道:“我,我当然是北祁人!” “詹霁月,你莫要冤枉我!” “冤枉什么冤枉!早十几年前你就不是北祁人了!滚一边去!” 男人没好气的将她推开,眯着眼睛色眯眯的盯着詹霁月,摩拳擦掌,“本来是来接手这个村子献给少主的供奉,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你,你们就是西鲁军队派来的人?村长就是把我们卖给你们?” 男孩躲在一旁偷听,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江姨娘,愤怒的双手发抖,“你,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说这是你家?” “你,你是不是叫江惠娘?你是姑姑?你是姑姑!你怎么可以帮着西鲁人来买卖村子的人!村长要把我卖给西鲁啊!姑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是你的侄子啊!” 男孩大吼大叫的冲上去,对着江姨娘拳打脚踢。 江姨娘厌烦的将他推开,男孩怀里抱着的盒子滚在地上,一幅画映入眼帘。 “不好!烧掉!谁准你拿着这个的!” 江姨娘瞳孔赫然放大,几乎下意识看向詹霁月,原本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身子顿时方寸大乱,朝着地上的画扑过去。 眼前一只手比她更快,詹霁月迅速将画展开,三个女人的脸出现在画上。 “这是......” 詹霁月拧眉,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画上,一个眉目清秀的女人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双目柔和,神态悠然,仿若仙女,唯独手上握着匕首,刀光火影,透着凌厉正气,她的发上,带着西鲁贵族方可以带的金钗。 她的身侧,站着两个怯生生的女子,低着头耸着肩,神态怯懦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却撑不起来,像是偷了主人家衣服的丫鬟! 这两个人——左侧的是江姨娘,右边的是莺婕妤! “这是什么人?” 詹霁月沉着脸望向江姨娘,江姨娘却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死死咬住那幅画,淬了毒的双目盯着詹霁月,冷冷的笑出声,“你休想拿到我的把柄,去害知许!” “嘶!” 猛地用力,江姨娘用嘴撕裂了那幅画,趁詹霁月不注意,死命掰开她的手,将画全都丢进了火海里。 “村长这个老东西做事一点都不牢靠!老子让他烧了整个村子,结果连这点东西都没烧掉!” 男人咬牙切齿,眼睛盯着詹霁月,邪邪的笑出来,“既然你已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你,活不成了!” “小娘们,让我成为你的男人,好好把你享用了再丢进火里烧了吧!你就该和你们送来的人质安乐公主一样,被我们这些西鲁人玩弄,然后踏在脚下!” 男人张开双手赫然扑过来,手掌朝着詹霁月的胸。 四周气温霎时变冷,詹霁月玩味的笑容收敛,抬眼,瞳孔下雷霆乍现,残影掠过,抓住了房门边的铁棍,狠狠打在男人的头上。 银针从袖口露出,扎入了他的喉咙,冷光溢出,她的脸上蓄满风暴,绞杀之气迸出,狂风涌动,苍穹之下她蓦然伸手,插进了男人的眼睛,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单手劈向他的脖子,强大的惯力之下,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向地上砸。 “是谁,允许你在北祁的领土上放肆?” “安乐公主,为国献身,那般巾帼英雄岂容你这等卑劣小人侮辱!” “你想成为我的男人?呵,你还不够格!” 一下,两下,三下! 詹霁月毫不手软,男人的脑袋将地面砸出大坑,他不断地哀嚎,痛骂,几次想要反击,詹霁月都会刺入银针,让他生不如死。 浓烟四起,江姨娘震惊的看着詹霁月,喃喃道:“你,你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你只是一个废物啊!”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早就把詹霁月养废了! 她应当是那个怯懦不敢说话的詹霁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半年来几乎翻天覆地彻头彻尾的变了一个人,不但有了医术还有了胆识和这般恐怖的实力! “我没有内力,武功也很差,祖父曾教会我的东西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唯一有些天赋的兵器......你们配不上我用!若是别人,我的确打不过!可你们......” 詹霁月冷笑。 对付这些杂碎,她的能力,绰绰有余! 她不是忽然变的厉害,也不是重生让她有了武功,她一直都会拳脚功夫,只是——曾经的她不敢用! 江姨娘在内宅对她的磋磨让她没了傲骨,没了自信,收敛了所有的脾气和傲气,强迫自己忘记祖父花了多年才教出来的东西,让自己变得平庸,居于詹知许之下满足她们母女二人的虚荣心,最后她的前世才会有那种结局! “你这个贱娘们!竟然敢伤我!等我回了西鲁,禀告少主,少主绝对饶不了你!你们北祁,终有一日会被西鲁踏平!” 男人气急败坏的大口喘气,他的头已经麻木,鲜血直流。 詹霁月轻轻笑出声,身后,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浓烟四起,黑气中,她扬起脸,笑的娇媚,邪肆,妩媚而蚀骨。 红唇凑到男人的耳边,一字一句道:“踏平北祁?下辈子吧!” “咚!” 直起身,詹霁月一脚踏在他的天灵盖,银针插入他的喉咙,下瞬,强烈的气息涌来,詹霁月抬起头,迅速让开。 男人——爆体而亡! 第199章 污蔑 “啊!” 江姨娘顿时大叫,大口喘着粗气,转身就要逃,一脚绊在地上,摔了下去。 詹霁月上前,睥睨着地上狼狈的女人,杀气蔓延,眸中血光一闪而过,缓缓伸出手,江姨娘顿时浑身僵硬,下意识的向后躲。 她的手停在半空,很满意江姨娘如今的表现,笑着弯腰,精巧的脸庞在火光下仿若暗夜的修罗,美艳逼人又嗜血。 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詹霁月幽幽的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定安侯府目的是什么?你的少主,让你来探听什么消息?” “那个男人,为何要提起安乐公主,画上的人,是谁?” 她的声音轻轻地往下落,江姨娘颤抖的看着地上已经躺着不动的男人,不断呜咽,“你,你杀人了!詹霁月,你杀人了!” “杀人了好!哈哈哈!你是个杀人犯,定安侯府嫡女的身份也不能救你!怀王不可能娶你做王妃!一切都是知许的了!你杀人了!” 瞧着江姨娘装疯卖傻,詹霁月厌烦的加大了力道,脸色阴沉,冷笑道:“詹知许有你这样的娘,莫说王妃,她能不能在京城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江惠娘,你是西鲁人,这个消息传出去,你说詹知许还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吗?” 詹霁月话音未落,江姨娘顿时狂怒,像个暴怒的狮子,咬牙切齿道:“你敢!” “我不是西鲁人!你休想害我的知许!” “你想知道那画上的人是谁,少主是谁?呸!我就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詹霁月另一只手轻轻敲着地面,她的神情已经透出不耐烦,明眸皓齿泛出戾气,眉间染上红痕,妖冶迤逦,她轻轻的将江姨娘的头按在地上,歪着脑袋,戏谑道:“我也不是非要你说出答案不可。” “江姨娘,知道这一切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反而我们之间结的梁子早已多年,你如今是逃犯,我遇见了你,杀了你,又没人知晓,这一场大火将你烧的干干净净,谁又能知道我杀了人?” 她的声音比鼓声还要沉,听的江姨娘浑身发抖,她的舌头绷直,盯着詹霁月,脸上终于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 詹霁月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会杀了自己! “霁月!我毕竟也将你带大,我也是你半个母亲,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陷害我谋害皇后,将我流放我都没和你计较......啊!” 詹霁月抬起手,一拳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咚!” 血花四溅,江姨娘的头颅扁了许多,她痛的双目放大,喉咙呻吟,瞳孔都快散开。 詹霁月继续抬起手,江姨娘再不敢和她多说,泪花飙了出来,不断地摇着头,跪在地上恳求道:“我说!我都说!” “我真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我本是北祁人,二十多年前十几名官兵来到我们村子,愿意花二十两去买两个女子去给一个夫人做丫鬟。二十两啊!对你们这些贵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对我们这个饭都吃不起的村子来说,二十两能让一家人大口吃肉吃半年!” “爹娘毫不犹豫的将我送了过去,一起送过去的还有莺歌。其实莺歌更惨,她爹娘将她卖了去给一个老头做续弦,老头病逝后分给了莺歌五两银子被丢回村子里,她爹娘抢走了钱财还想将她再卖了,所以她自己跑了,说自己不要钱愿意跟着夫人走。” “夫人心软,将我们都收留下来,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是西鲁人!那位夫人.....她,她是......” 过了许久,江姨娘方才调整情绪,低声道:“安乐公主!” 将她们买来做丫鬟的人,是北祁的安乐公主! 詹霁月漆黑的眸子霎时紧缩,眸光变冷,却没有做出震惊的神情,继续等着江姨娘开口。 没得到想要的表情,江姨娘顿时失望,低着头压住眼底晦暗的光,继续开口。 “我们从此是西鲁人,北祁的族谱已经不能容纳我们,可笑我明明是被爹娘送去,却眼睁睁看着他们给我记上失踪。我和莺歌一同被送去西鲁伺候公主,也没伺候多久,公主通奸被可汗抓住,可敦将她发落送去皇城之外,是她自己不顾廉耻去了青楼,被人发现后可汗大怒,几次攻击北祁要让北祁给个说法。” “先皇说要接安乐公主回去,可是大军压境,却斩断了公主回家的路!后来公主失踪,我和莺歌身为她的侍女自然没有了用处,可汗本想杀了我们,可敦善良,将我们留下,也是那时候我们遇见了少主。” “少主是个好人,他只是想知道北祁有没有攻打西鲁的计划,从没有让我们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我和莺歌没有背叛北祁!更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北祁的事!詹霁月,你不能因为我们有私仇就诬陷我!” 江姨娘暴躁的开口,詹霁月看着她闹,等到她停下来,方才轻轻扬唇。 “没有背叛北祁,只是想知道北祁有没有攻打西鲁的计划?就为此,你们可以提前部署,盯上我爹,在我爹娘成亲那日陷害我娘,从那时候就开始布局,伺机取而代之成为定安侯夫人?” “江惠娘,这话,你自己信吗?” 若是没有一点价值,西鲁又何必将她们接回去! “安乐公主乃巾帼英雄,你意图污蔑她的名声,造谣她通奸,当真无耻!” 詹霁月并没有见过那位安乐公主,可她听过祖父提起过那个高傲的女人,也从秋竹口中知道那名唤郑青的御林军为安乐公主在山洞外愤而犯错的事。 那位安乐公主,她聪慧,机智,又仁慈,分明有着不输给男子的智慧和武功,努力成为保家卫国的女将军,将百姓安危放在心上,减轻赋税开办育婴堂,让受灾的人都有口饭吃让北祁百姓安居乐业,贤名之上还有美貌,甚至她的功德和能力让人们一度传言可登基做北祁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帝,这样一个让三军都敬佩愿意为她赴汤蹈火,让祖父愿意亲自接她回家,让受过恩泽的人挂念至今甚至为她才起誓参军势必保卫祖国不再让北祁再出一个和亲公主的女人,怎么会是他们口中那般不堪的模样! 江姨娘,竟然能为西鲁编造这样的谎言,试图毁了北祁百姓曾一手造出来的神! 第200章 詹霁月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你知道什么!她确实高贵,大方,贤德!可是认识久了,就能看清其实她就是个狐狸精!她迷的可汗五迷三道,几次将可敦丢在一旁独守空房,她不过一个和亲公主,一个妾,凭什么得到这些!老实告诉你吧,我们的确原本是要打入北祁内部,想要探听一些消息,但是后来,我们的任务就变了!” “安乐公主有个儿子,他是天师府和西鲁巫医都在抢的天然炉鼎!你知道炉鼎是什么意思吗?只要得到他,将他炼化,就能延年益寿!反正是个野孩子,谁会在意他的生死!我们已经找了他很久了!现在我有了他的下落,刚好北祁也容不下我,我要去西鲁为我的知许抢一个前程!” 江姨娘哈哈大笑,扁了一半的头看起来格外狰狞,盯着詹霁月,恨恨道:“你们詹家都一样的冷血无情!我伺候你爹多年,他竟然连看都不曾来看我,他的前途竟然比我还要重要!” “我恨你们,我定会在西鲁得到权势,等西鲁大军压境,你们定安侯府只能任由我践踏!哈哈哈!” 江姨娘一直在笑,双眼充斥着血丝,整个人陷入幻想里,激动地手舞足蹈。 詹霁月压住她的肩膀,厉声问道:“安乐公主的孩子,是谁?” 江姨娘挑着眉看着她,嘿嘿的笑出来,眼睛在她身后转悠,故意张嘴又不说话,詹霁月哪里有那个耐心等她戏弄,掏出银针在她眼前转了转,寒芒闪过,声音比冬日的冰还冷。 “不配合的话,你可能没有那个回到西鲁的机会。” 江姨娘登时瑟缩,恨恨的瞪着她,沙哑道:“他就在你身边!” 她身边?! 詹霁月蹙眉,心底隐隐生出不安。 是谁? “詹霁月,安乐公主早就在西鲁就中了蛊,她的儿子也会沾上蛊毒,每到蛊毒发作他就会六亲不认,比之厉鬼还恐怖!你是不是猜到了他是谁?哈哈哈!可惜了,你救不了他!” “詹霁月,天师府的人也没有放过他,他不会好过的!安乐公主那个贱女人和野男人生出来的杂种,早就该被炼化,活到今日已经是恩赐!你们那个老皇帝还是有能力,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将人带了回去,还好好的养了起来!呵,还不是被我们找到了!轻舞!你来了!救我!” 江姨娘眼睛往后看,激动的站起来,一把推开詹霁月,冲向房门。 火焰烧着房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詹霁月顶着火光起身,耀眼的红袍镀上光绚烂无比。 她看向江姨娘奔向的那人,拳头一点点攥起,缓缓靠近。 “此乃我西鲁侍女,特来北祁寻回自己的东西现在准备回去,还请阁下留步。” 一行人骑着马过来,为首的是一个长相绝艳的女子,穿着紫色的长裙,发上别着西鲁贵族特有的金钗,耳边别着红色宝石镶嵌的耳丝,她的双目幽幽的望着詹霁月,面上露出一丝傲气,踹了一下马,脚踝上绑着的红绳挂着的铃铛叮叮作响,清脆的声音伴随着风声发出来,笑盈盈的抬手,立刻有人将江姨娘抓住,扛到了肩上。 “西鲁侍女?她是北祁的罪犯,何时成了西鲁人?” 詹霁月敛眸,沉沉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西鲁的小公主,雪银霜! 前世,这位小公主和北祁联姻,看中了二皇子沈明赫,宴席上当众调戏,陛下亲自定的婚事,听闻这位小公主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手中更是有无数北祁人的性命,沈明赫拒婚,愤而离席,成了西鲁攻打北祁的由头之一。 前世她并没有过多接触沈明赫,她只知道沈淮序借着祖父的虎符一路逼宫,西鲁偷袭,边境无人,幸好有傅熠然守着,这才保住了当时的北祁。 却也因此,沈淮序成了人人群起攻之的对象,失去民心,他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自己身上,更牵连了外祖和定安侯府! 如今想来,那场所谓的联姻,恐怕是一个局! “大胆!公主说她是西鲁人她就是,岂容你放肆!” 一个粗犷的男人上前,皮肤黝黑,塌鼻子不断地喷气,提起手中的长枪对准了詹霁月。 黑影从眼前晃过,星回挡在詹霁月的前面,对上那长枪。 “公主,别和这些小人计较!婢女有要事和少主说,快回去吧!” 江姨娘怕生事端,恶狠狠的盯着詹霁月,慌忙朝雪银霜开口。 雪银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目光停留在詹霁月的脸上,精致的容颜在瞧清詹霁月的脸后眼底掠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又被轻鄙替代。 “区区一个北祁的穷小子,也能将你吓成这样?你这般模样,担得起大哥培养你的那些手段吗?” 雪银霜冷笑,忽然恶劣的上前,雪白的脚踝猛地踹了一下马,马匹受惊,直直冲向詹霁月。 “霁月!” 星回惊叫,慌忙伸手试图将她拉走,詹霁月却迎了上去,面色冷然,手指抵住扑来的马,微微用力。 “吁!” 雪银霜震惊的瞪大双目,马蹄赫然扬起,眼看着她就要成为马蹄下的幽魂,刹那,黑发扬起,詹霁月细长的手指赫然抓住马蹄,猛地一拽,邪肆的笑从她的面上张扬的落下,烈马上的雪银霜一时拉不住马,一声惊呼,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嘭!” 詹霁月赫然伸手,扑鼻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搂住这位西鲁小公主的腰,猛地往怀里一拽,眸光戏谑,一双清冷的眸泛起寒气,精致美艳的侧脸雌雄莫辨,印在雪银霜的黑眸之中。 “你......” 柔软的触感传遍全身,雪银霜刚刚站稳,詹霁月的手已经松开,那一闪而过的威严让人忍不住敬服。 她怔怔的抬头,脸颊泛红,不可思议的看着詹霁月。 生死关头,这人竟如此临危不惧? 那瞬间的淡然和护住她时的神情,都让她心跳加速,呼吸颤抖。 “得罪!” 詹霁月身侧绽出寒气,和雪银霜保持了些许的距离,面向发狂的马匹,面无表情的靠近,银针扎入它的脖子,很快,狂躁的马安静了下来。 “嘶。” 第201章 踏入天师府 四周发出倒抽气的声音,所有人惊恐的看着她,究竟什么样的胆识才能如此淡定! 身后火光燃起浓烟,詹霁月发丝随风扬起,隐下面容,江姨娘痴痴地看着那火红的身影,不可置信的喃喃:“公,公主?” “谁准你暴露公主的身份!” 扛着的男人勃然大怒,江姨娘一惊,慌张道:“婢女没有!婢女说的不是小公主.....她,怎么会......” 江姨娘越解释越乱,索性闭上了嘴,眼睛却盯着詹霁月不放。 “这马废了!” 詹霁月声音清冷,狭长的凤眸盯着那匹马已经发黑的嘴角,眸光眯了眯。 星回憧憬的看着她,脸上露出欣慰和骄傲,下一刻,面色不善的盯着这些人,攥紧了手里的武器,走到詹霁月身边,隔开了雪银霜。 “这马被下了药!” 只一眼,星回看出了问题所在。 詹霁月微微点头,“已经控制住了,但毒素进入体内,恐怕已经不能再恢复从前的秉性,甚至活不了多久。”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一手带大的第一匹马,是母亲送给我的成人礼,怎么可能中毒!” 雪银霜面色微变,刹那的失神都被收起,寒芒凌空而出,“唰”的一声抽出佩剑,剑刃抵在了詹霁月的脖子上,电闪雷鸣之间涌出杀气。 “害你的人不是我,小娘子,将我要的人留下,你早些离开这里。北祁,不是你该久留之地。” 詹霁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抬起手,三两拨千金的将剑刃推了下去。 江姨娘瞪大双瞳惊恐的看着詹霁月和雪银霜,不过半月没见,那被她一手养大磋磨的草包此刻竟然喋血弑杀,冷酷的厉害。 “不要!公主,少主还在等我!婢女找到了那个贱人的孩子,用他下酒,少主的身体就能好了!大不了,这匹马也喝一碗他的血,也能好!” 江姨娘的心脏因恐惧剧烈跳动,咽了咽口水,挣扎的朝雪银霜求饶。 雪银霜眯起眼,视线停留在那匹马的身上,忽的,拽下江姨娘和下属,翻身上马,睥睨着江姨娘,指着那匹已经跑不动的马,冷声道:“你只有这匹马!能不能活着回去,看你的运气!” 转眼,她望向詹霁月,邪气一笑,“这是我西鲁的人,你想留下,没有那个资格!” “不过,我今日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来找我还!” 一脚踹在那匹马上,江姨娘被丢上去,雪银霜迅速转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江姨娘惊恐的抱紧了受惊的马,在雪银霜身后哭喊,“那野种已经被天师府找到了!公主,詹霁月也有用!将她一并抓走,天师府也在找她!” “站住!” 星回抬脚就要追,被詹霁月按住。 “为什么?你不是来找她的吗?怎么能将她放了!” 星回不明白的看着她,眉头皱成川字。 詹霁月低头看着那本族谱,沉声道:“你我之力,斗不过那些西鲁人!” 星回已经被烧伤,她并没有内息武功也很差,方才能止住发狂的马还是当初祖父教会她训马必须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极快的抓住它的命门,方能将它控制,面对雪银霜十几个人,他们没有胜算。 何况,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江姨娘和莺婕妤,确确实实从北祁人变成西鲁人! 当年她们也确实刻意接近定安侯府,目的是成为北祁的细作! 而她们,曾和安乐公主有关! 并且,她们在找安乐公主的孩子! “这些西鲁人当真无法无天,竟然敢到北祁的地盘抢人!我这就上报官府,和他们交涉!” 星回恨的牙痒痒,更气恼自己竟然无法帮詹霁月抓人。 “二殿下还在江南,西鲁之事暂时不要泄露,这样的麻烦就交给能力出众的怀王处理!” 詹霁月冷笑,本以为这次只是简单地赈灾,为江南尽一份力也让二殿下得到一些声望,却没想到竟然牵扯出西鲁! 天上已经开始飘起小雨,眼前的房屋已经烧成灰烬,小男孩跌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血污,两眼无神,显然被刚才的事吓到。 “姑姑.....竟然真的是西鲁人!她还要卖了我,她还烧了房子!” 男孩抱着盒子看着面前的火光,嗓子哑了,浑身透着死寂。 詹霁月和星回对视一眼,拍拍身上的灰,径直起身,朝山上走。 这孩子满口谎言利用她抢回金银,却在危难之时袖手旁观,虽然人之常情,但她并非圣母,她可以不怪这个孩子,但做不到还为这个孩子准备后路。 “那个人就在你身边!” 江姨娘说的话犹在耳畔回荡,詹霁月眉头紧皱,脑子里思索着她说的那安乐公主孩子会有的表现,一个人出现在脑海。 “天师府,还有多远?” 有太多谜团都和天师府有关,她必须要去天师府看看! 星回抬起头,朝山顶看了许久,轻声道:“估计还要一日才能爬上去!” 点了点头,詹霁月按住了星回的肩膀,“此处和西鲁勾结买卖人口,此事不能拖,你去山下禀告二殿下,至于西鲁的小公主来这里带走江姨娘等二殿下离开江南后你借着江南知府的口通知怀王。” “江南疫情若是严重,你将我开的方子传出去,外祖听到必定会来相助。”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要赶他走,星回顿时急了,“天大的事自然有别人禀告,霁月,我还要找那个老头子算账,我陪你一起去天师府!” 詹霁月摇头,“你身上还有伤,这山上没有找到止血的药材,你必须立刻回扬州让大夫给你治疗!” “星回!你听我的,天师府若是好地方,自然不会为难我,若是不好,只有你知道我的下落,也算留个后路!” 星回从来都辩不过詹霁月,他急着摇头,说不出有理的话阻拦,喉咙发出急促的声音,身子径直走到詹霁月的前面,挡了过去。 “星回,听话!” 詹霁月蹙眉,朝星回摇头。 星回全部的坚持都在詹霁月这句话后瞬间土崩瓦解,黑眸深深地看着她,随即落下手,转过了身。 抬起脚,詹霁月一步步的朝山顶那黑色的宫殿走去,星回在她身后目送她离开,眼底迸出戾气,飞快的冲下山底,直奔扬州中心城而去。 斗转星移,一日过去,大雨初歇,詹霁月终于爬上了这座山的半山腰。 抬起头,眼前已经出现那黑色宫殿的全貌。 这就是——天师府! 恢弘的宫殿笼罩着阴沉沉的乌云,詹霁月踏上青石路,看着头顶被雕刻成蛇头的完整的黑曜石,心口的莲花图腾赫然发烫。 与此同时,天师府地牢,身着黑袍的男人邪气的靠在布满青苔的墙壁,手里把玩着一颗药丸,腐烂的气息伴随着美酒香醇的气味同时飘散在空气中,他低着头,半边脸投入在阴影里,棱角分明的侧脸发着嗜血霸气,眸光幽幽的望向窗外,喉咙滚动,轻嗤道:“怎么,来了不敢现身,这就是你们天师府的待客之道?” 第202章 傅熠然,为一个女人付出至此,值得吗 沉重的石门缓缓推开,一道身影从门口出现,没有进去,阴鸷的眸子瞧着里面优哉游哉的男人,沉声道:“詹大小姐,来了。” 四周气温骤然降低,傅熠然抬起头,唇角勾出霸凛的弧度,戏谑道:“无法说动我便想用她来劝我?放弃吧,哪怕是她,也没用。” 来人摇头,眸光闪了闪,“她是自己来,无人邀请。” “但......小师弟,你应当知道,宗门内尚有一些人还在盯着她。师叔将你抓到这里,也算保你,但是她,师叔也无能为力。” 傅熠然眸色一寒,璀璨的光芒带着冷意从魔瞳中掠过,整个人陷入阴影里,凝眸扫了一眼来人,强大的气压陡然散出,竟是隐隐有迫人之势,蔑然的问道:“她究竟和天师府是何关系?你们,想要她做什么?” “沈明赫,是为她留在天师府?” 来人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态度却足够明显。 天师府对詹霁月,绝非善意! 石门内陡然安静,傅熠然忽然嗤笑,声音很冷,令人毛骨悚然,“你们这是做了万全准备才来会我,难怪那么轻易将我放到这。” 手中的药丸向上一抛,丢入口中,黑色的衣袍离开了地面,颀长的身影缓缓站起,精致的靴子踏在湿滑的地面,强大的气息迎面袭来,衣袂在浓郁的杀气中扬起,墨发飞舞间,迫人的气息已经压到了来人的头顶,冷醇的声线落了下来,“我已经如你们所愿,詹霁月,让她离开这里!” 来人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发沉,傅熠然比他高太多,俯视着自己,全然蔑然的神情让他呼吸发抖,掌心向上凝聚内息,微妙的水汽缠绕全身,注视着傅熠然赫然铁青的脸色,沉了沉眸子,低声道:“小师弟放心,我会尽量保证詹大小姐的安全!” 石门慌慌张张的合上,来人背靠着门,大口喘气。 双目看着门内,忽然扯了扯唇。 “为女人这般付出,她还不知情,当真值得吗?” 目光望向一旁的铁笼,来人倒有些好奇,“你明知我去做什么,为何不阻止?” “若我没有记错,詹大小姐和小师弟并非相互爱慕的关系,他究竟为何要这么护着她?” 铁笼内,闫戈跪坐在地上,他的脖子上套着铁链,浑身都是鞭痕,吐了嘴里的血,目光复杂的看着门内,唇角撇了撇,沉声道:“你不会明白的。” 大小姐,是主子的劫! 他的确还没看清自己的心,但若是大小姐死了,主子恐怕会彻底控制不住,杀尽天下人! 大小姐,是执念啊!是主子从泥沼里一路爬出来的动力,这样的人没了,谁能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你们逼迫主子吃药,到时候若是发生任何问题,你们到时候想要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闫戈冷漠的开口,那人讥讽的笑出声,“师门这么多人,还怕区区傅熠然一个人?” “你们能被我们这么轻而易举的掌控,足以说明你们没有传闻那么厉害!” 挥挥手,那人见着闫戈面色不佳,带着人心满意足的从石门离开。 盯着他们的背影,闫戈坐在地上,眉间透出戾气,忽然展开了一抹笑。 轻而易举的掌控了他们? 或许,是他们想让他们轻而易举的掌控呢! 与此同时,天空破晓,久违的阳光倾泻而下,詹霁月站在宫殿前,阳光刺到脸上,缓缓睁开眼睛。 脚步朝前走了几步,詹霁月伸手,握住石门蛇头,轻轻撞了几下殿门。 “詹霁月,求见天师府。” 一声落下,四周寂静,无一人应答。 眼波流转,一双黛眉蹙起,她的目光盯着殿门旁的围墙,提起裙摆,竟是翻了袖口攀了墙壁准备爬上去。 一直在后面注视的人见状赶忙上前,嘴角抽搐,大声道:“这位公子,请问有何贵干?” 詹霁月头都没回,红艳的唇扬了扬,一跃上了围墙的顶端,幽幽道:“天师府拒不开门,我只好爬上来拜访,没想到天师府的待客之道如此特别,倒让我感到意外。” 待客之道..... 一个两个都爱说待客之道! 深吸口气,那人笑着朝詹霁月拱手,“想必外门弟子正在练功,没有听到公子的敲门声。” “他们没听见,可你不是一直在我身后吗?” 詹霁月回眸,嫣然一笑,“还不止一个!” 这些人,分明等着她敲门,何必装作不知? 那人气息沉了下去,面上掠过冷意,开口道:“我等只是不知公子想做什么,所以观察一二罢了!此乃天师府,不见闲人,还请公子速速离开!” 说罢,强烈的气息朝她冲来,詹霁月翻身,径直跃过了围墙进了宫殿,声音清冷的透了出来。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天师府屡屡与我为难,你的气息我也有些熟悉,你们分明知晓我的身份,更是三番四次做出手段想将我引来这里,现在倒是要赶我走了,怕是不能够!” 不管是兖州炒铺遭遇天师府的人偷袭,还是扬州中心城瘟疫那位名唤绝尘的人将祸水引到她的身上,天师府一直冒在眼前,说与他们无关,她不信! 既然将她引到了这里,她也如他们所愿,上来便自报家门和名讳他们却仍旧喊她公子装作不认识将她赶走.......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既然我来了这,我和天师府之间的恩怨,必定要了解清楚再离开!” 詹霁月拍拍手掌上的灰,沉沉的看向身后的一群人,幽声道:“烦请诸位,带我去见天师府如今的管事人!” “如今的管事人......” 一群人对视一眼,眯了眯眼,脸上露出复杂,像是有什么事难以开口。 就在这时,洪钟一般的声音在门口炸开,强大的威压袭来,逼的詹霁月虎口发麻,呼吸一凝。 “是谁敢在天师府门前闹事?” 雪白的胡子与衣袍交织,一名老者带着一群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士急匆匆过来,抬起下巴,轻蔑的瞥过来,雄赳赳气昂昂,格外傲气。 看清詹霁月的脸,那人明显愣了一下,掌心瞬间凝聚杀气,眯着眼,咧开嘴阴恻恻笑道:“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你。” “师侄!” 第203章 你们都对我做了什么?说话! 师侄? 詹霁月神色微凝,眸光转了转,沉声道:“别来无恙,师叔。” 听见她的称呼,老者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你怎么会记得我,师兄不是给你下了心蛊……” “你在炸我!” 老者忽然反应过来,瞪圆了双目,愤怒的瞪着她,冷笑道:“果然是定安侯的孙女,心眼真多!” “当初你闯入天师府,不服管教,还导致了那场祸乱,我好心让你们服食丹药提高内息好让你们平安离开,结果你们反将一军,伤了我的心脉差点让我武功尽废,师兄知晓这些事后狂怒竟打了我三十鞭子让我颜面尽失,碍于定安侯的威压当年没有处决你,现在该是本道替天行道的时候了!” “你不是喊着要见天师府的掌权者吗?老道成全你!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老者抬起手,掌心迅速凝聚黑气,字字句句皆是控诉,兴奋的盯着她,顾不得其他,前尘往事新仇旧恨全都涌上来,嘴巴再没有把门,脚步一迈,朝她冲了过来。 “啪!” 詹霁月弯腰避开,瞧着老者失控激动的模样,轻轻笑了。 天师府的人,如此简单的激将法就能让他们凶相毕露,当真不够看! 她不过一句话,便大概搞清了基本脉络。 原来,她真的是天师府的人! 还曾引发了暴乱! 师兄……这个狂怒的老者嘴里的师兄,难道是她梦见的那个白胡老者? 天师府曾经的掌门?! 她为什么什么都记不得! “好心给我丹药,让我们能离开天师府?师叔,你口中的好心,当真是好心吗?” 掌心赫然伸出,衣袖里藏着的银针夹在指缝,詹霁月抓住他话里的意思,幽幽开口,趁老者冲来的空档,扎入了他的丹田。 她若没记错的话,傅熠然说过,天师府所谓的丹药都是用被淘汰的天师府弟子炼化,那种邪物当然不可能只为他们提升内力,随之而来的一定是血一般的代价! 老者腹部一麻,来不及思考,掌心的内息已经发了出去,得意的笑道:“当然是好心!只不过,你们两个得意弟子跑了,师兄的地位必定不比从前,我就能有机会取而代之!” “至于你们两个,吃了那样的丹药,加上体内被下的咒,三日内就会因为承受不住爆增的内息爆体而亡,连血水都不会留下!” 老者烦躁的瞪着她,他忽然不受控,不断将真心话吐出来。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吃!不,不对!你已经咽进去了,又吐了出来!要不是那个碍眼的东西,你早就死了!” 老者头皮不断涌出内息,一边骂一边朝詹霁月接二连三的出击。 詹霁月翻身不断避开,看准时机,残影掠过,拔出他丹田的银针,老者忽然瞪大眼,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轰隆!” 所有灵气不受控制源源不断的往外冲,下瞬,地动山摇,天师府门前的亭子轰然倒塌,石头化为粉末,随风扬起,掀起浓雾。 “师叔,你失控了!” 脚步踮起,詹霁月拔了身后愣住之人的佩剑,狠狠劈了过去。 浓烟起,飞灰迷了众人的眼睛,詹霁月身上的衣袍层层叠叠的扬起,旋出耀眼的弧度,身后的溪水被强大的内息抨击炸出轰轰烈烈的水墙,顷刻间化为水珠,金灿灿的阳光穿过晶莹剔透的水雾,打在她的脸上,精致的面容透着嗜血的光,刹那,美的不可方物。 “你!啊!” 血肉被割开的声音清晰的落在每个人的耳里,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身子都在颤抖。 “你不是没有内息了吗,怎么还能打败师叔!” 剑刃挥舞着血珠从她葱白的手中在人们眼前落下寒芒,詹霁月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那个救我的人是谁?心蛊,又是什么?” 按住心口,那里的莲花图腾已经滚烫,鹅黄色的花芯正在绽放! 她为什么不能用内息? 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心蛊,是谁给她的下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看见这所谓的师叔的第一眼,她就觉得浑身不适! 发自骨子里的憎恶让她浑身颤抖,血液沸腾! 几乎不可避免的,她看见了黑暗里被铁链锁着不断哭喊的小姑娘,而那个人——是她! 她究竟在天师府经历了什么,祖父祖母为什么要隐瞒,还骗她这是普通的刺青?! “你想知道一切的真相?我送你亲自去看!” 老者捂着胳膊恶狠狠的站起来,强大的黑气从他的浑身溢出,一直看戏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开口道:“师叔,她还不能死!” “那人,已经配合吃了断魂散,唯一的要求就是她活着!” 那人?是谁!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眼前,詹霁月眯着眼,手中长剑挥舞,指向那人。 “断魂散又是什么?你们到底想要利用我做什么事!吸引我来天师府,想要告诉我什么!” 哪怕炸了他们,得到了一些信息,可她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根据这些人的说的话,她定是来过这里还拜在天师府人门下成为他们的弟子,后来她还想要带人逃走,引发了暴乱! 祖父救了她,天师府迫于祖父的威名不敢找她麻烦,却没有告诉过她关于天师府任何消息! “你们给我下心蛊,这才导致我不能修习内息,从此和女将军无缘,是吗?”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她从小的梦想就因为不能存住内息而逐渐放弃。 小的时候,她很恨自己不够争气,为什么前一天还有的内息第二天就会消散,让她永远不能成为像祖父祖母一样守卫边境的英雄! 还有在兖州境外,秋竹被抓住,她失控伤人,记不清当时具体的情况,但她当时的状态让她现在想起来格外心悸,那时她心底都在咆哮沸腾,血液都在翻滚,她想杀人,想毁灭一切,那些被她伤了的人发出的痛苦的嘶吼清晰的落在耳里,成了兴奋剂,让她红了眼,不能停止动作,彻底走火入魔。 没有人告诉她那日她到底做了什么,那些捕快被她伤了多少,但是沈淮序的惨状她有所听闻也有些印象,她已经成了野兽! 秋竹阻拦她的时候曾哭喊过不要,她隐约记得秋竹说过祖父让她看着自己,不要再靠近天师府发狂。 导致这一切的人,让她变成那样的人,是所谓的心蛊吗? 詹霁月咬牙,凌厉的开口,“你们都对我做了什么,说话!” 第204章 霁月,随我回去吧 “是又如何?心蛊,的确导致你再不能修习内息,还扰乱你的记忆,知道这些,你又能怎么样?” 老者骤然冷笑,按住被詹霁月伤了的身子,眼底蹦出杀气。 “那个人是谁?当年和我一起遭受迫害的人是谁?为什么给我下心蛊?还有你,为了保全我配合你们的那人又是谁,他做了什么?” “心蛊,如何解?!” 詹霁月面目狰狞,目光直指身后的道士。 那人神色一僵,抿了抿唇,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描述的画面,唇瓣张开,话还没说出来,那老者忽然冷笑,一掌劈在她的身上,阴森道:“所有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若你没有和那个碍眼的东西凑在一块,就不会被下心蛊,当然,若不是因为你,那碍眼的东西也不会发狂,被天师府内功心法反噬,差点死在十二岁!此蛊没有解毒之法,除非一方死亡!哈哈哈!” 一口一个碍眼的东西,他似乎对口中那个人深恶痛绝! “既然你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如老道帮帮你,让你重温!” 话音落,老者抬起手,令人作呕的气味涌入鼻尖,她能避开却生生忍了下来,她想要知道真相! 刹那,她的眼前浮出浓雾,绝望感瞬间充斥令人窒息。 “叮玲玲。” 悦耳的铃铛声若隐若现,她的双目忽然看不清前路,一颗粗壮的合欢花树飘扬着粉色的花宛如蒲扇在她面前摇晃,透出黑色的影子。 “霁月!看我给你摘到了什么!” 清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詹霁月猛地抬头,一袭灰色的道袍出现在眼底,少年爬墙停在围栏,手里举着一只天牛朝她露出笑,素来淡漠的面容第一次露出生机。 “哥哥……” 詹霁月眼眶不受控的发红,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只是一眼,声音已经下意识冒了出来。 鼻尖一酸,豆大的泪珠往下滚,落在地面砸出水坑。 那是……她刻在记忆深处的人! 就在她想看清那人是谁,下一刻,画面天旋地转,鲜艳的色彩变的灰暗,她拿着一柄剑站在天师府门前,气喘吁吁,娇艳的小脸明媚的抬头,张扬的抬手,脆生生道:“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把我哥哥交出来!” 这是……她小时候的记忆! 这件事之后……她,被抓了! 模糊的画面陡然让她心慌,就像是会发生极为可怖的事情,她一步步后退,额头冒出汗珠,几乎下意识的强迫自己清醒。 “不要!不是!别去想!詹霁月,忘记它!” 詹霁月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之前的坚定忽然动摇,来自骨子里的恐惧让她浑身发麻,呐喊声溢出来只剩下细微尖锐的声音,心口莲花图腾骤然滚烫,心脉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入,疼的发狂。 呼吸越发灼热,就在她双眼溢出血腥的刹那,一双手将她拉到身后,寒风从面上吹过,带着熟悉的气息,她的双目清晰了许多,只听磁性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霁月离开天师府多年,从未败坏天师府门楣,还请师叔饶她一次。” “是啊!师叔,你想想我们的大事!詹霁月并不重要,那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她活着,就算想要她的命,也要等事成之后!” 老者被几个人同时拦住,嘴角不自觉的抖动,等他双目清明,神色微变。 他都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 浑浊的目光落在詹霁月身上,一只手恶狠狠的拔了丹田上的银针,盯着发黑的针头,阴森道:“你敢对我用药?!” “放肆!” 这么多年,他一直装作对掌门师兄马首是瞻,哪怕师兄死了他也不曾透露一分一毫的不满,结果今日竟然全部吐个干净! 甚至连他当初想要借用詹霁月和那个碍眼的东西夺位的事也被自己说了出来,日后他们要如何看待自己这个代理掌门?! 老者几乎气绝,愤愤的瞪着詹霁月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 他的术法被打断,詹霁月迅速从混沌中脱身,胸口上下起伏,缓了好一会,幽幽的望向面前的老者,漆黑的瞳孔倒映着他扭曲的脸,咬着牙冷笑道:“我只是刺激了你的丹田,让你的内息紊乱有瞬间的不受控罢了,只是这种程度就能让你将心里话吐个干净,师叔,看来这些事亚在你心里多年了!” “你这个背叛师门的混账!不对,你已经不是天师府的人,从你的师傅死后,你就和师门再没有任何关系,别喊我师叔!” 老者的情绪猛然激动,面上已经迸出杀意,目光和面前的几个人对视,胡子抖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强行将情绪压下,浮尘甩在胳膊上,阴沉沉道:“既然这么多人替你求情,也罢,我也不和你这个小辈计较!你走吧!” “你还没说和你们达成合作让我活下去的人是谁!事情没解决清楚之前,我绝不走!” 隐隐的,她心底生出极端不安。 根据他们口中的话,那个小时候和她一起背叛师门的人和现在要为她配合天师府的人,不是同一个! “他们说的是我!霁月!当年我们一同离开天师府,我答应过你祖父绝不会再让你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别再问了!霁月,别让你祖父所有的努力白费!” 温和的声音穿过云层落在耳里,詹霁月身子一僵,这才认真的看着来人。 缓缓地,喉咙里不可置信的吐出一个名字。 “云雾?” 云雾,是记忆中的小哥哥? “霁月,是我!别再问天师府的事,当年是我们不对,师尊已经原谅了我们,师兄也已经替我们善后,师叔更是如今的代理掌门,所有人都如此宽宏大量,你何必再刺激自己?” 云雾的面上蒙着一层水汽,温和的看着她,剑眉星目泛着柔情,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云鹤师叔已经查明扬州中心城的瘟疫乃有人故意下毒所致,下毒人经过排查正是那个顶着天师府名头出来招摇撞骗的绝尘,他已经被我杀了,官府也已经替你作证还你清白,师兄还在等你回去,你该迎接属于你的道歉,莫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云雾轻轻地开口,声音里甚至带有恳求。 詹霁月定定的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却是熟悉,也和记忆中一样温文尔雅,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至于他们说的配合,是我已经决定扬州事情结束后,全心全意配合师门研制丹药,你也知道天师府弟子都在修仙,虽说渺茫,但丹药总会研制。之前的丹药实在......现在由我亲力亲为,打算用朱砂去做能延年益寿的丹药,十年之内不会再下山了!” “霁月,随我回去吧!” 第205章 在这行云雨之欢,的确刺激 随他回去? 为什么,这句话也这样耳熟? 詹霁月捂着头痛苦的皱眉,云雾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放柔了语调,“扬州城的百姓还在等你,天师府有更多要事要处理,日后我陪你再来找寻记忆,可好?” 清冽的香气传入鼻尖,詹霁月思绪混沌,怔怔的看着云雾,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 “云雾,你......” 老者诧异的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一路拉着她离开,云雾的神情紧绷,攥着她的手些许颤抖,动作极为生疏,仿佛第一次和女子这样亲近。 “啪!” 詹霁月忽然抽出手臂,飞快的朝着天师府大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想让她离开?没有搞清楚这些事之前,绝不! 目光落在天师府殿门后面,她的眸子眯了眯。 每次那个道士提醒所谓的师叔有人因她配合天师府行动,要求唯有她活着之时,视线总会下意识看向那个黑乎乎的地方。 她——要冲进去! “霁月!” 云雾震惊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瞪圆了眼睛抬脚去拦,却没想到身边的人影晃动,就在他出手的瞬间转变了方向,踹开了偏殿的大门,闯了进去。 “那是囚禁的地牢,你进去做什么?!” 云雾急的满头大汗,温润的神情再保持不住,一巴掌扇在门口的几个道士脑袋上,没好气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拦人!” 所有人如梦初醒,从陡然出现的变故中回神,纷纷握紧武器朝詹霁月追了过去。 “哗啦啦。” 铁链的声音在耳边充斥,一缕熟悉的气味涌来,一把推开大门,无形的风团拦住了她的去路,胸前莲花翻腾,掌心滚烫,冒出白烟,深吸口气,尝试着驱动丹田,詹霁月瞳孔陡然放大。 她竟然涌出了内息! 带动着天地的气流推开风团,脚步一轻,她轻轻松松的冲了进去。 “怎么,还有事?” 魔魅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落在耳里,詹霁月呼吸一凝,下瞬,高大的身影拖着沉闷的铁链走到她面前,赫然低头,人神共愤的令人窒息的面容就这么闯进眼底。 “傅,熠然!” 全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她的目光落在帮助他双脚的铁链上,睫毛颤动,一抹猩红爬上眼球。 他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在这?” 看清面前的女人,傅熠然周身涌动的煞气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比惊雷还要翻滚的盛怒。 如玉一般的手指掐住她的脸颊,引人堕魔的魔瞳盯着她,浓眉皱起,低醇的嗓音含着暗哑,一字一句道:“不是让你离开?天师府这群人,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霁月!你快出来!那里是地牢,关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没什么好看的!” 地牢外,云雾一下又一下的往里面撞,那风团却牢牢锁住门口,半分动弹不得! “该死!她怎么能进去!我刚加强了术法,那是掌门留下的法宝,我现在进不去!” 愤怒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在门外响起,老者刺耳的笑声传了过来,“进不去刚好,此处寻常人无法踏足,就让她死在那吧!” 任由外面搅的天翻地覆,詹霁月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男人,一丝一毫都没松开。 几日不见,他身上的戾气越发重,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更是消瘦,充斥的魔息缠绕在他的身侧,暗沉的仿若魔王,让人忍不住臣服。 “霁月?这名字,什么人都能叫?” 傅熠然冷冷的发出笑声,赫然逼近,呼吸喷洒在她的面上,薄唇擦过她的耳尖,讥嘲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大小姐魅力依旧,又吸引了不少野男人?” 低撩的气息从她的耳旁擦到脖颈,若有似无的气息如同蛇一般一点点将她包裹,霸凛的神情毫无温度,仿佛要带她一起沉入地狱。 她愣愣的看着他,多日来复杂焦虑的心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忽然变的平静,像是抓到了主心骨握住了浮萍,再不必孤军作战,有了依靠! 她为什么......会对他有这种感觉? 不知不觉,她竟是依赖他至此吗? 詹霁月心神颤动,手指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抚向他的脸,冰冷的触感让她眉头紧皱,心底隐隐生出愤怒。 他为什么会在天师府? 消失的这么多天,都因为被天师府悄悄抓了起来? 还,关在这样的地方?! 北祁堂堂护国将军,这样嚣张狂妄的人,从踏入京城后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 而她,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或许是因为危险!竟然也没有去找他! 他是为自己才会来江南,她怎能如此不负责? “我忘了,你本就受了伤!” 她总认为他是个足够强大的人,根本没有担心过他发生危险,可是她忘了,他受了重伤,根本不能使用内息! “大小姐这是什么表情,心疼我?或者,自责?” 傅熠然瞧着她的神情,神色微顿,面上露出轻蔑的笑意,“你该不会以为,没有我的允许,天师府这帮废物能抓到我吧!” “不过,你现在这幅心疼我的样子,还挺受用!” 傅熠然忽然用力,掐着她的脸赫然将她拽近,一只手勾着她的腰,粗粝的掌心在她的腰间细细摩擦,唇角扬起戏谑的弧度,垂落的墨发散在她的肩膀上,下巴贴着她的侧脸,缓缓低下去,偏头,温热的唇擦着她的耳尖一路往下,最终含住了她的耳珠。 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四周气温陡然升高,詹霁月骤然回神,伸手要去推他,却被他单手抓住,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 “我都已经让人请你回去,还是没走,难道你是特意来找我?” 不用她回答,傅熠然滚烫的身子已经和她贴近,齿尖轻轻撕咬她的耳珠,低低的笑道:“原来大小姐喜欢这个调调,这地方确实不错,在这行云雨之欢,刺激的很。” 他似乎要来真的,詹霁月猛地惊醒,还没说话,一股力道下来,将她轻轻一推。 第206章 求我,要你! 詹霁月本就为上天师府耗尽了力气,被他这么一推,声音还没发出来,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哗啦。” 凉风从身边擦过,一股风拖着她的身子,黑色的衣袍落在她的身下。 “嘭!” 没等她喘过气,颀长的身影已经压来,傅熠然腿上的铁链在地上滑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詹霁月慌忙起身,人却被一双手按在地上,魁梧的身形坐在她的腿上,略微俯身,饶有兴趣的抬起她的脸。 “求我。” 低低的声音蛊惑的落下来,詹霁月脸涨的通红,更是被他气的大脑发昏。 这人是不是有病? 这个时候还想着这种事! “傅熠然,起开!” 强压着脾气,詹霁月咬着牙开口。 “我带你走!” 他和天师府有仇,必然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方才让你走都不走,这时候倒是想跑?” 傅熠然傲慢的扫了她一眼,唇边泛起点点嗤笑,缓缓压下身,俊朗的面容就这么靠近,唇瓣在距离她的唇只剩下一寸的距离停下,蛊惑的声音穿透耳膜,传了过来。 “放心,这阵法只有已死的掌门内息才能打开,那群人在外面进不来,无论你怎么哭喊,都不会有人看笑话。” 他盯着詹霁月的脸,那双明显红了的眼睛映入眼底,刚刚养出一点娇气的身子如今在江南又硌得慌,呼吸沉了下去,他的身上散出莫名其妙的怒气。 这女人,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就好像......哪里有危险,她就往哪里钻! “总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我就像是中了邪,听不得你受伤,对你的这份注意,便是心魔。似乎,也只有要了你,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傅熠然整个人笼罩在黑影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魔瞳溢出细碎的光亮,带着致命的诱惑。 俯下身,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求我放了你。” 掀开她的外衣,傅熠然低下头,头顶的碎发在她的下巴轻轻擦过,滚烫的气息带着冰凉的唇含住了她的脖间嫩肉,一点点啃咬,呼吸更是在她的胸前打转。 “你若是现在不肯求我放了你,等会就只能求我......要你。” 湿气一点点打在身上,傅熠然吸吮她的肩膀,话音最后两个字打着转暧昧的溢出,詹霁月脸涨的通红,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开口。 “傅熠然。” 调戏她的举动停下,傅熠然低头看过去。 “咚!” 黑影赫然从眼前冲过来,詹霁月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下瞬,手背砍在他的脖颈,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费劲! 使劲将他从身上推下去,艰难的从地上起身,将衣袍穿好,瞧着他脚上的铁链,抿了抿唇,弯腰靠近,指腹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体内的毒,压住了? 内伤,竟然诡异的全部愈合! 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样严重的伤势愈合本是一件好事,她心底却隐隐觉得不安,耳珠发出密密麻麻的疼,心底气急,朝着他的屁股狠狠一踹,眯着眼起来,观察这处地牢。 这里依旧是个山洞,比起外面用来疗伤的山洞,这里明显阴暗潮湿很多,他方才说让她走却不走,这意思是.......那道士口中配合天师府的人,正是他! “霁月,你还好吗?师弟已经去拿解开阵法的东西,你再等等!” 门外传来云雾焦急的声音,他不断的撞着山洞的门,发出砰砰的声音。 詹霁月盯着外面,偏头看着地上被她打晕的傅熠然,幽声道:“云雾师兄,我很好。” 听见她的声音,云雾神情总算放松下来,停下了闯进来的动作,“那里面关着的都是师门里犯错的弟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危害,你遇见他们不用担心,你就在门口等我,哥哥就像小时候一样陪着你!” 哥哥...... 詹霁月心口一沉,那种不适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在那段极为模糊的记忆里,那白色的身影,一直护着她的少年,并不是云雾这样的! “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让我害怕的人,天师府,抓了护国将军。” 摒弃心底不好的感觉,詹霁月暂时放下云雾究竟是不是旧人的事,走到门口,沉着脸,“天师府乃北祁历代以来国师所在地,钦天监也归天师府管理,但这并不意味着天师府可以随意捉拿朝廷命官。” “护国将军为北祁立下奇功,更是边境防守主将,陛下将他召回京城是为嘉奖他的功绩,天师府这般举措是否失礼?” “云雾师兄,方才敲山门之时其他师兄弟说有人配合天师府在做什么,唯一的要求便是让我活着,也因此师叔这才没有下死手。敢问,那人是否是护国将军?天师府,又让对北祁这般重要的人配合你们做什么?” 詹霁月声音越来越冷,云雾脸色微变,震惊的看着门外的老者。 老者冷笑,极为默然的转身,幽幽道:“答应他放詹霁月一马,老道已经做到了,后面她若是再出现,别怪我不客气!” “护国将军?在天师府面前,他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炉鼎!” 炉鼎! 这熟悉的词语落下来,詹霁月心神一震! 傅熠然......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江姨娘说的话在脑海回荡,安乐公主的儿子特殊时辰出生,西鲁和天师府的人都在找他! 他是天生的炉鼎,他的血肉炼化能够对他们修习有利! 傅熠然......就是吗? “江姨娘说那人就在我身边,原来,真的在身边!” 深吸口气,她的心情越发沉重。 本以为傅熠然只是普通的乞儿,无父无母,倘若他真的有这样的身份,日后...... “霁月你莫要误会,护国将军身上有太多伤,还中了西鲁的毒,他这样的特殊体质让师兄弟趋之若鹜,他们是为了救他!” 云雾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天师府的使命便是帮助北祁长盛不衰,炼制丹药也是为了救国救民,护国将军这样重要,想要救他将他带来天师府合情合理!” 詹霁月瞧着傅熠然虚弱苍白的脸,讥讽的笑出来,弯腰,拿出银针撬开那铁链,轻声道:“天师府要救人,便是这样救人?” 第207章 梦魇? 云雾显然很清楚关在里面的人会遭受到什么待遇,神情一僵,唇角动了动,正欲说话,身后传来道士的声音。 “掌门师尊的东西拿来了,凭这里面的内息,应该可以打开这个牢门!” 云雾起身让开,詹霁月已经扛着傅熠然起来,手里的铁链丢在地上,下瞬,一道黑影赫然出现在眼前,牢门炸开,浓烟四起,浓郁的气味涌入鼻子里,她的眼前泛黑,脚步虚浮,赫然晕了过去。 ...... “醒了!快通知云雾公子,小姐醒了!” 秋竹欢喜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詹霁月猛地睁开眼,熟悉的棚子出现在眼底,她的神情僵住。 这是——扬州中心城! “我怎么会在这?傅熠然呢?”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溢出,她的眼前一片混沌,像是有些记忆难以清理。 门口珠帘晃动,一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白色的衣袍那般熟悉,詹霁月心尖微颤,抬起头唤道:“哥哥!” 入目,云雾的面容清晰可见。 “霁月!你终于醒了!天师府门外你忽然晕过去,我还以为你旧疾复发......幸好,你醒了!” 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云雾上前半跪在她的面前,面上透出焦急,额头冒着细微的汗水。 詹霁月低着头看着他们相握着的手,眉头皱了皱,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四周环视一圈,问道:“傅熠然在何处?” “护国将军?” 云雾脸上露出疑惑,“我们并未见过护国将军,你为何要问他?” 詹霁月身侧泛出戾气,低声道:“你说谎!他分明被你们抓去天师府,是我亲手解开了他的铁链!” 摊开手掌,詹霁月愣住。 掌心的伤口——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为了救他,被铁链刺到,掌心出血...... “大夫说你遭遇刺激,气血攻心这才昏迷,我将你从天师府背回来时你正在梦魇,许是将其中的梦境当真。” 云雾温和的打断她的话,轻声道:“我知晓你心急,当年你我被关在天师府受罚,你又调皮自己打开了封闭的蛊盒,放出噬心蛊,师尊为救你耗尽全力,可你被蛊虫影响将师尊认为是罪大恶极之人,你对天师府极力抵抗,为了你的身子,师尊和我只能忍痛将你送回定安侯府。”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去找你,就怕你看见我会想起那些痛苦,没想到这次我陪同师叔来江南救人,与你相遇,机缘巧合下你还是去了天师府,倒在了门外。” “你在梦中不断哭嚎,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你真的不想看见我,等你痊愈,我便离开,可好!” 云雾字字句句格外悲伤,褐色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脸,像是在看什么无比珍贵的珍宝。 “只是这天师府中发生的事你不要再想了,那都是你的梦境!师尊曾说你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恐怕会多生事端,我本以为这些年过去你当好了,没想到还是如此!天师府今日你只在门外呆着谁也没见到,更不曾打开过门,更没见过什么护国将军,你若是担心那位护国将军,我替你寻他可好?” 面前的男人丰神俊朗,手掌贴在她的额头极为关心她的模样,语气里散着失落,听起来像是面对一个负心之人。 詹霁月从未见过这样的事,唇角动了动,刚发出声音,沉稳的声音将她的话头压了下去,“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守着你。” “霁月,别怕。” 全身血液陡然凝固,熟悉的话穿过记忆的隔阂径直闯入心底,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梦中少年浑身是血将她护在怀里的场景,定定的看着他,哑声道:“你真的是.....哥哥?” 那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对话! 云雾双目泛着水汽,柔和的看着她,轻轻的点着头。 “是我,霁月。” “嘭!” 门外,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逆着光,浑身透着湿气,屋外骤然大雨倾盆,来人温润的眸子落在詹霁月的身上,一缕墨发垂落在额前,湿透的锦袍贴着身子,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淡漠绝尘的神情宛如谪仙,令人不敢亲近。 “二殿下!” 秋竹欢喜的唤了一声,詹霁月抬起头,对上来人的目光,颔首。 “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径直掠过云雾,沈明赫走到詹霁月的身边,温声问道。 詹霁月摇了摇头,看了云雾一眼,轻声道:“有些头疼,具体发生何事已经记不清。” “记不清便算了,只要你平安就好。” 云雾收回贴着她额头的手,方才一直淡然自若的神情随着沈明赫的到来拘谨了不少,压着他们的对话沉声开口,让门外守着的金澈和连翘让大夫进来。 “扬州下毒一事已经有了结论,顶着天师府的名义招摇撞骗的神棍就是这次下毒的真凶!你开的药方很有用,百姓们都已经喝了,不少人已经很大程度缓解了病症,二殿下下令重塑家园,男人们都去帮忙,想来再有十日就可以恢复生机。” “霁月你在这多休息,等你好了,便和殿下一同回京!江南有我和师叔以及江南知府在,必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云雾关心的嘱咐了好几句,詹霁月神色一直淡淡的,沈明赫更是在他吐出霁月二字时面色隐隐露出阴霾,气氛凝固,云雾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带着秋竹出去,商量让詹霁月在何处休息的事。 程府的府医进来,詹霁月配合的伸出手,府医给她把脉,沉吟片刻,低声道:“小主子受惊,几次心绪不稳,加上连日来的奔波体内虚脱,似乎还有重物袭击,多个原因加在一起这才导致昏迷。” “等会我开个安神的方子,小主子还需要再喝活血化瘀的药,静养半月方能恢复。” 重物袭击? 詹霁月眯了眯眼,敏锐捕捉到府医说的话,手忍不住摸向自己的后脑。 在天师府地牢最后的记忆里,有一个人从地牢深处冲了出来,眼前一黑,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位云雾,当真是天师府的人吗?” 第208章 反常! 抬起头,她看着沈明赫,等着他给出答案。 比起云雾,她更信任这位二殿下! 沈明赫沉着脸,点了点头,“是。” “今日,我去了天师府,明明经历了很多事,我却什么都记不清了。” 詹霁月望向他,恳求道:“傅熠然,能否请殿下帮忙找找他在何处?” 她似乎,没能将他救出来! 沈明赫看着她良久,应了下来。 “天师府有一半听我调令,倘若护国将军真的在天师府,我定保他安然无恙。” 詹霁月感激的道谢,眸光闪了闪,思索片刻,又道:“昨日我见到了本该判流放但逃跑的江姨娘,她和莺婕妤当真和西鲁有关!我本想将她抓回来,奈何西鲁的那位小公主带着人过来将她带走,走前透露他们在寻找一个孩子。怀王暂且还不知有没有和他们狼狈为奸,西鲁虎视眈眈,北祁内部更有西鲁安插的细作,殿下日后要更小心才是!” 詹霁月将在山水乡发生的事选了一些重点说给沈明赫,沈明赫瞧着她虚弱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心疼,手掌轻轻拂过她的面前,温热的雾气驱散了她的疲倦,他的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叹息道:“星回捕快已经汇报过这些事,我自有考量,霁月,你太累了,该好好休息。” 被他压着肩膀躺下,詹霁月后知后觉,自嘲道:“当真是累了,竟然将星回已经回来的事都忘的一干二净。” “江南之行殿下也辛苦了,既然瘟疫已经得到缓解,江南赈灾结束,殿下休息几日便返京吧!” 詹霁月关切的看着他的脸,来江南一趟,沈明赫已经操劳的不成模样,眼底的淤青更是浓的发黑,显然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觉。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脖子上,那里有一处紫癜! 眸光暗了暗,她躺在床上,看向屋顶。 沈明赫没有多说什么,放下一瓶药在她的身边,颀长的身影缓缓离开,小心的放下了珠帘。 他走后没多久,秋竹端着药进来,金澈伸着头看进来,不好单独进去,在门外开口道:“星回捕快的烧伤挺严重,周管家将他提着去程府仔细养着去了。” “他不肯走,周管家拿你吓唬他,说他要是养不好伤,你肯定就不要他了。我第一次见一个男人脸色变的那么黑,看着挺聪明的人,却格外单纯好骗,将自己的罪行一五一十全说了,将怀王卖了个干净,说自己杀了人,要坐牢,还让江南知府给他加了二十年的刑期,周管家气的将他拖走,让我告知你一声,这个傻大个府里会照料,你不用担心!” 金澈瞧着詹霁月神色恹恹的样子,撇了撇嘴,嘟囔道:“早知道来江南会把你搞成这个样子,就不该让你来!” “对了还有那个程阳,他把之前吵着喊着要将你沉江的人套在麻袋里都打了一顿然后跑了,说既然你已经没事,他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要去北方自力更生做生意,殿下也让我跟你说一声,不必替他担心,已经安排了两个人跟着他去了,发生危险定会第一时间通知。” 金澈一一将这些事清晰的说出来,詹霁月心底的几个担忧都已经解决,真心的向金澈道了谢,拿起秋竹端来的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詹霁月望着门外,压住秋竹的手,轻声问道:“我是如何回来的?” 秋竹瞪大了眼睛,回道:“云雾公子将您从山上抱下来,奴婢瞧见的时候,他脸上满是担忧,还主动介绍自己,让金澈和连翘去请府医,说您到天师府门口就晕了过去,头着地,担心您有危险,还一直用内息替您护着心脉。” “小姐,您和云雾公子以前认识?他为什么说他是您的兄长?” 面对秋竹的询问,詹霁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脑子里仔细回想在天师府门前的事,她的眉头蹙起,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我也不知他是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哥哥......今日在天师府,我应当不只是在门口,我分明记得我去了地牢,还和师叔打了一架!” 手指按着自己的脉搏,詹霁月的呼吸沉了下去。 可为何,她一点伤都没有? 难道,那些真的只是她的梦? “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云雾做了什么?” 明明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可她就是找不出症结所在! 詹霁月心神恍惚,脑子里一直记挂着傅熠然那张病态苍白的脸。 秋竹“啊”了一声,回道:“奴婢也没有太注意,不过那位云雾公子的确医术了得,他帮着府医们治好了好几个人,加上有天师府的令牌,所以所有人都信他。” “前前后后一直在忙,等到星回过来,跪在地上求殿下杀了他,将如何绑架您陷害您的事全都说了出来,知道您的位置,云雾公子显得很激动,径直上山,还一直念叨着不能让您再受苦了!” 秋竹坐在詹霁月身边,气呼呼的将星回痛骂了好一会,方才心疼的扶她起来,按揉她的肩膀,眼眶通红,“所有人都在感谢云雾公子,也多亏了云雾公子一天一夜没合眼在那个绝尘的身上找到了下毒的铁证还了您清白,但是奴婢偷偷尝了尝,他给百姓们喝的解毒的药,味道和您给的药方熬出来的药极为相似!” “奴婢总觉得他不懂医术,只是将您的药方熬了给那些人喝,增大了剂量这才好的那么快!不过他确实厉害,总是能一眼看出哪些人中毒更深,那些人只是刚刚中毒!也幸好他将您从山上带回来,不然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 “那天师府,你断不能再去了!当年老太爷让奴婢盯着您,不能再让您变成那个样子,这才多长时间啊,您来江南就两次疯魔!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照顾好您!” 秋竹眼泪不断往下冒,詹霁月心神一动,安抚着她的后背,问道:“当年,我被祖父接回去从此不能修习内息,还伤了人的时候,你也在?” 第209章 云雾的手像是烫了一般,缩了回去 秋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头,“奴婢那时候刚跟着小姐不久,府中的嬷嬷正在教奴婢规矩,所以很少跟在小姐身边。” “那日奴婢睁开眼,准备给您送梳洗的东西,却没想到推开门,屋里面老侯爷和程老爷都在,小姐您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手里拿着剑,剑上还有血!老侯爷将您放在床上,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全身都湿漉漉的,程老爷让奴婢放下东西准备饭菜,不准奴婢提起一个字!” “奴婢准备关门的时候,您忽然醒了,双眼发红,像是跟本认不得老侯爷和程老爷一样,拼尽全力抗拒他们靠近,掌心还笼着一层白色的烟雾,老侯爷说那是内息!第二日您清醒过来,完全忘记了伤了人的事情,还到处找哥哥,老侯爷跟您说所有人都获救了,您这才安静下来。” “也是那时候,老侯爷将奴婢带去书房,认真的让奴婢发誓好好照顾小姐,不能让您靠近天师府!这些年来您都没有任何问题,渐渐地奴婢也就将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小姐,那位云雾公子说他就是您的兄长,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天师府还是二殿下的师门,想必不会是什么坏地方,您就不要再靠近那里,将这些都忘了吧!” 秋竹看着詹霁月惨白的脸色心疼得要命,壮着胆子朝詹霁月开口。 身为丫鬟,她没有权利阻止小姐的行动,可她真的怕了! 小姐若是发生什么事,她也不活了! 秋竹肩膀不断抖动,哪怕极力隐藏也藏不住,詹霁月心念一动,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身,陡然,硕大的泪珠晶莹剔透的往下滚,砸到了她的手背上,滚烫! “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詹霁月好笑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前世秋竹陪着她嫁去怀王府,性情格外稳重,再苦再难都没有哭过,她倒是忘了,在定安侯府的时候,这还只是一个单纯好哭的小丫头! 秋竹,能一直这样单纯下去就很好! 今生,她再不想秋竹像前世那般为她隐忍负重,连自己的秉性都改变,最终还付出了性命! “您被关在柴房那日,二殿下可担心了,奴婢夜里想给您送些吃的,就看见二殿下站在门外陪着您,雨下的那么大,他一动不动。后来不少人上吐下泻说您是个祸害,王一熬好的药都没有人愿意喝,官府出动都压不住,二殿下只好过去处理,结果回来您就不见了。” 秋竹使劲擦了脸上的眼泪,像是想要转移注意力,哽咽的将那天的事当成趣事说给詹霁月听,“奴婢头一次见二殿下那副模样,失魂落魄又格外阴霾,还没到冬日奴婢都觉得浑身发冷,有那么一瞬间,奴婢都觉得您但凡少了一根头发丝,他都想让整个扬州百姓陪葬!” 说着,秋竹打了个抖。 虽然当时二殿下的模样很恐怖,但她却觉得一点都不害怕。 “二殿下当真将您看的很重,这些日子以来他到处派人找您,白日里压着百姓还要看顾洪水消退,配合金家赈灾,夜里.....所有人都以为二殿下夜里很早就睡了,但奴婢却知道他去了山上,他在找您!” 秋竹抿了抿唇,焦急道:“就在前日,破晓时分,奴婢想去找二殿下让他允许奴婢跟着一起找您,结果却看见他晕倒在地上,云雾公子将他扶着回来,似乎.....二殿下还咳了血!” 詹霁月神色微变,拧眉问道:“严重吗?” 秋竹茫然的摇头,“夜色太深,奴婢不敢靠近,二殿下在屋里没有声音,云雾公子在门外不知和谁发了脾气,冲上山,正巧星回回来,跪在地上求我们救您,程阳公子和金澈公子将事情问清楚,准备召集人马去天师府找您,就在这时候,二殿下醒了,让他们等等。” “再没多久,您就被云雾公子抱着回来了。” 秋竹尽可能的将时间脉络整理清楚说给詹霁月听,詹霁月的手下意识抓着被单,低低应了一声。 她总觉得,这些事未免太巧合! 她找了那么久的哥哥,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衣襟,神色微顿,忽然挑眉,眯了眯眼,表情变的晦暗不明,唇角扬起讥讽的弧度,重新躺了回去。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已经没事不用你照顾,你好好休息一晚。” 詹霁月怜惜的掐了掐秋竹的脸蛋,催着她回去,秋竹仔细的将詹霁月的房间整理了一遍,掖好被子,不放心的嘱咐有事一定要喊她,又给詹霁月喂了一碗粥,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入夜,房门被敲响,詹霁月压下眼底的情绪,轻声让他进来。 房门打开,云雾含着笑端来安神的茶,又取来檀香给她点上,温和的道:“小的时候你最喜欢吃糖葫芦,这个时候扬州找不到,我给你做了一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但怕你受刺激,只能远远地看着你。霁月,你不会怪哥哥吧。” 詹霁月看着云雾忙乎,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年虽然我记不得你,但梦中一直在找你。如今能找到你,我很开心。” “哥,哥哥,我胸口的莲花图腾是否就是心蛊的所在地?这心蛊我该如何解?我想恢复记忆,想要记得你,师尊他,可还在?若是在的话,你说我将他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我想向他道歉。” 詹霁月向云雾简单的说着梦中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弯着眉眼接过云雾递来的糖葫芦,红艳的颜色浇灌在山楂上,空气中泛着糖的香气,格外的甜腻。 咬了一口,詹霁月将糖葫芦递给云雾,“你也要吃吗?” 那一瞬间,云雾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 他的双目赫然幽深,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很小时候朝他跑来的女孩。 手下意识伸了过去,握住糖葫芦的竹签,糖水滴在他的手指上,像是烫了一般收回手,温声道:“我只做了这一串,你刚刚恢复精神,要少吃甜食。虽然记忆里你已经忘了我,但我从未忘了你!师尊他已经功德圆满,不在人间,他老人间很疼你,不会怪你!霁月,心蛊可解但要时间,就算不能解开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是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的哥哥,足以!” 詹霁月心神微动,点了点头,珠帘晃晃荡荡的掀开又合上,目送云雾离开,咽下最后一口糖葫芦,詹霁月脸上的笑瞬间收敛。 艰难的从床上起身,掀开帘子,感受着窗外略微湿冷的空气,揉了揉手腕,忽然道:“还不出手,阁下在等救兵过来?” 第210章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轰!” 眼前赫然涌出一道内息,詹霁月迅速避开,早已准备好的银针猛地抽出,直直刺向来人的眉心。 浓郁的恶臭直冲天灵盖,看清面前之人,詹霁月身形怔住,“是你?!” 吕峰! 那个跟着他们到了燕州,驿站外偷袭傅熠然和闫戈,被她一剑刺入的天师府弟子! “你不是死了吗?” 被她亲手杀死! 怎么还会活着! 詹霁月浑身透着寒气,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吕峰咧嘴呼呼大笑,“难为詹大小姐还能记得小的!我是死了,可也不会死!别忘了,我可有师傅给的灵丹妙药!” “很神奇吧!詹大小姐小时候不是也吃过吗?起死回生的感觉,怎么样?” 吕峰张开双手径直朝詹霁月扑过来,詹霁月顿时头皮发麻,咬紧牙冷笑,“管你什么灵丹妙药,该死之人该去地府,人间岂能容你!” 天师府当真是个邪祟之地,已死之人竟然还能站在她面前! 这等妖邪,不过再杀一次,又有何难! 抽出藏着的匕首,詹霁月朝着他的脖子狠狠划了过去。 那人迅速避开,狰狞的笑出来,“詹大小姐明知道我一直跟在后面,却等到现在才吭声,想必是为了看清某个人吧!没想到京城里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还有这样的心机!” “他们做不好的事,就让逍遥宗来做!这些所谓的嫡系,实在太碍眼了!詹大小姐你对天师府来说可也重要的很,如今掌门死了,他养的心蛊就剩下两条,其中一条就在你身上,我们可觊觎多年了!一旦将你炼化,那心蛊完整取出来,我们就能重复利用,让另外一个人彻底成为我们的傀儡了哈哈哈!” 许是已经不算正常人,吕峰不等詹霁月问自己已经全部说了出来,一副藏不住心事的奸猾模样。 詹霁月脸色沉了下去,匕首顺着吕峰的脸划出一道血痕,厉声问道:“你们要取出心蛊对付谁?” “傅熠然,还在天师府?他怎么样了!” 她的脑海不断浮现着那狂妄的不可一世的男人虚弱苍白的被铁链拴住的模样,心头颤抖,掌心甚至用了狠劲。 吕峰却不上当,不肯顺着她说了,发着臭的嘴靠近詹霁月,笑嘻嘻道:“什么傅熠然?云雾不是说了天师府没有抓他吗?我们逍遥宗对付你,纯粹是为了你体内的心蛊,可云雾这些嫡系之人找你,目的可没那么简单!” “詹大小姐,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被我拿下,有些事一旦被想起来,事态可就很严重了!将你炼化你或许还能活,云雾,可完完全全没有想让你活下去!他是要你詹霁月的命啊!” 吕峰幽幽的开口,目光深深的看着詹霁月,詹霁月眯眼,冷笑道:“云雾是我的哥哥,他有什么理由要我的命?” “你的哥哥?你不是发现了吗,他一直纵容我跟在后面害你,你的哥哥会这么对你吗?就算当初他真的把你当成妹妹,如今,还会像以前那样护着你?这么多年过去,又有谁还一如当初?” 吕峰轻蔑的笑出声,詹霁月却皱了眉。 她本想炸吕峰,可现在听来,云雾竟真的是她小时候的哥哥? “心蛊作用之下你早就该将天师府的这些人这些事都忘了,但现在却一直往天师府跑,还记得小时候有哥哥,看来掌门的心蛊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忽的,吕峰从皮肉里抽出砍刀,狠狠朝詹霁月砍过去,“我倒要挖出来看看,心蛊是不是真的肥硕的很,能干扰人的心智,让人成为傀儡!不得与另一只宿主相恋!” “不要再反抗了!被心蛊干预吞噬了内息的你,如何对付得了得道成仙的我!哈哈哈!受死吧!” 强大的风力迎面冲来,詹霁月下意识挥手阻挡。 在天师府还能使用的内息此时竟然没有一丝出头的迹象,拉住袖口,里面空空如也,银针已经用空,吕峰分明已经被她扎了死穴,却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该死! 她多年不习武功,内息全无,此刻兵器也不在手上,如何和吕峰抗衡!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寒气从脚底升腾,詹霁月捏住了腰间的荷包,那里装着一种毒药,眼底迸出寒芒,猛地抽出来,准备玉石俱焚,赫然一股清冽的风吹来,按住她的手,一道身形冲到了她的面前。 “二殿下?” 墨发飞扬,沈明赫一袭白袍迎风而立,将她护在身后,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肆无忌惮的吕峰,杀气汹涌,衣袂在戾气中翻腾,掀起狂风。 谪仙一般的面容露出极为难看的颜色,阴沉沉的盯着试图袭击她的男人,温润的声线缓缓溢出,带着令人窒息的逼迫感。 “天师府,何时能容你这等小人作祟?” “吕峰,逍遥宗已解散,但凡你伤她一二,我便让你灰飞烟灭!” 四周陡然寂静,吕峰显然怕极了沈明赫,脚步向后退了几步,紧张的看着他,哑声道:“师兄,掌门想要詹霁月体内的心蛊,不是我一定要和她作对!” “我知道你在朝中举步维艰,需要定安侯府的支持,可如今涉及天师府,你能否为了天师府让步?再者,区区一个詹霁月,不会影响到您在朝堂中的地位!” “还是说,那是为了云雾?云雾根本不算什么,他对詹霁月没多深的感情,什么所谓的兄妹其实都是假的,我听说詹霁月小时候就在天师府呆了没几个月,那时候一直跟她相处的人......啊!” 强大的气息赫然灌入吕峰的腹部,吕峰震惊的瞪大眼,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沈明赫喃喃道:“不,不对,是你.....我不甘心!” “嘭!” 话音未落,吕峰丹田赫然膨胀,下瞬,彻底炸开。 “别看!” 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微凉的气息伴随着影子将她笼罩,隔绝了她与那肉块的场景。 轻轻地,詹霁月抓住了他的衣角,接受他的保护,哑声道:“二殿下,你......” “废物!” 强大的气息在空中炸起,詹霁月话还没说完,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第211章 她想起来了 “三师叔!” 沈明赫的声线透过喉咙低沉的溢出来,整个人的神情变的无比阴沉。 绣着兰花的白袍在她眼前飞扬,沈明赫伸手拉住詹霁月的手腕,将她藏匿于身后。 “不知三师叔来此,有何贵干?” 三师叔。 詹霁月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分外熟悉的老者,手指下意识蜷缩,握成拳头。 是他! 天师府门外,和她交手的老者,天师府目前的代理掌门,沈明赫唤他三师叔,她便知道他是谁了,他是天师府前任掌门唯一的师弟——风烈! 那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哼,我来此有何贵干?师侄,师叔我特意出关,就奔着这丫头而来,你当真不知我要做什么?” 风烈冷笑,凌空而上,赫然朝詹霁月伸出手,“当年师兄最恨这个丫头,若没有她,天师府何至于此!师兄也不会......” “好师侄,靠近她你不会痛苦吗?她体内还有师兄给我留下的噬心蛊,我得拿回来,也好替你分忧啊!别再拦了,这段时日正逢满月,你根本打不过我!” 强大的威压赫然朝詹霁月头顶涌上,她下意识去拉袖口,风烈却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大力的提了上去,“好你个丫头片子,还想旧计重施,当真以为我是傻子!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天空赫然蒙上乌云,沈明赫一柄长剑在手淌着血,温和的眉眼霎时笼罩一层阴霾,脚尖点地,朝风烈狠狠刺了过去。 “黄口小儿,武力值对付不了你,难道我幻术也白学了吗!” 风烈一脚踹在沈明赫的剑刃上,瞅准沈明赫的死穴揪住詹霁月的头发将她丢了过去,剑刃上挑,尖锐的地方划过詹霁月的胳膊,眼看就要冲入她的心脉。 沈明赫瞳孔皱缩,扬起的掌心骤然收回,透明的雾气反噬,激的呕出血来。 清冽的气息涌入身侧,沈明赫揽住她的肩膀,凌空将她拥入怀里。 温热的身子软软的靠在怀里,沈明赫眸光一紧,很快回神,克制的将她放下,朝风烈迎了过去。 两股内息相撞,却在关键时刻,风烈的手掌朝着詹霁月的天灵盖冲去。 詹霁月迅速躲避,一股阴寒之气涌入,刹那,之前在天师府门前感受的强压千百倍的冲到头顶,詹霁月眼前瞬间恍惚,身子一轻,下瞬,她被人丢进去一个极为眼熟的地方。 “滴答。” 石洞里的冰水往地面砸,詹霁月环顾四周,瞳孔赫然放大。 这里——是梦中她被绑着的地方! “天师府禁地,詹霁月,你在这呆了不少日子,心蛊作用下你忘记了这些,现在,师叔帮你想起来!” 风烈的声音从头顶恶劣的传过来,仿佛厉鬼索命,“心蛊受到外界刺激会自动爆体而亡,必须要你从内恢复记忆开始抗拒,它才会完整的状态四处逃窜,那才方便师叔动手!现在,就只能可怜你死前还要想起一些痛苦的事了!哈哈哈!” 沉闷的声音伴随着远古的钟声传入耳里,詹霁月瞬时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像是触电一般站在原地,半分动弹不得。 浑身的血液在看见这熟悉的场景时便开始僵硬,发麻,风烈的那些话像是刀剑齐齐扎在她的心口,眼前一阵恍惚,她仿佛置身于血海,眼前满是红色。 强烈的腥味不断往鼻尖涌,她怔怔的看着地面,心口不断绽放出刺痛,心底毫无征兆的透出恐惧,她在下意识抗拒这些回忆,但詹霁月却硬生生逼迫自己接受。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想起这些吗!詹霁月,全部想起来!” 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她的指节都在用力泛白,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滚落,她平静地接受着四面传来的声音,黑气在她四周升腾,整个人浑身泛冷,如坠冰窖。 “哥哥!我来救你了!他们怎么能将你打成这个样子!” “我要告诉爷爷!你这般体弱,天师府怎么能这么欺负你!等着,我一定要带你走!” 黑暗中,詹霁月踏着血漫无目的的走在和记忆中完全重合的地方,铁链在地面摩擦的声音灌入耳里,她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从天师府的狗洞钻进来,拿着剑劈开了细长的铁链,小心翼翼的摸着一个少年的脸,全是哭腔。 抱着头,她蹲在了记忆中自己曾经蹲过的地方,痛苦的发出呐喊。 头疼欲裂,千万只蚂蚁啃食自己的神经,她的脑海嗡嗡的吵个不停,她开始挣扎,忽然起身,从黑暗中不断奔跑,但就像个困兽,逃不了,飞不掉,看着自己一点点精疲力尽,停在少年的前面。 “霁月!” 冷冽的声线从黑暗中传进来,忽然一道光刺入眼底,她向后退了两步,呼吸霎时停滞。 是谁? 谁的声音这么熟! “小哥哥!” 痛苦的睁开眼睛,她努力看着传出声音的地方,满眼渴望。 红衣的男子从黑暗中缓步走来,他手持剑刃,笑着跪在她的面前,擦去她的眼泪,让她别哭。 下瞬,他推开了自己,脸上的神情又变得焦急,她清晰的听到他说:“霁月!快跑!不要来这里,师尊是个疯子!” “定安侯府的姑娘是吗?你叫詹霁月?” 一双沧桑的手忽然按住她的脑袋,轻而易举的制止住她挥舞伸出去的手,毒蛇一般的眼睛鹰隼毒辣的在她身上打量,笑盈盈道:“是个好苗子!不如,一起炼化了吧!” “做我培育的蛊王的宿主,用精血养着它,直到它化茧成蝶,彻底将你成为傀儡,可好?” 熟悉的令人憎恶的声音响在耳边,冰冷的仿佛死人一般的恶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丫头,认我做师傅吧,做我的徒儿成为天师府的弟子,你也好和你的哥哥永远在一起!” 詹霁月怔怔的抬起头,和年少时的自己做出同样的动作,她的双目透出犹豫,看向了身后那个清风霁月的少年。 少年猛地抬起头,和一张脸融合,焦急的跪在老者的面前,“徒儿愿意为天师府耗尽一切,还请师尊放过霁月!” “放过她?她不愿意做我天师府的人,放回定安侯府我等岂能有活路?她决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去!” 第212章 把她还给我! 森寒的声音霎时笼罩,詹霁月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臂。 她的全身被定住,双手双脚缠上了冰凉的铁链,小小的她惊恐的看着眼前巨大的黑影,那黑影拿起鞭子,朝她狠狠劈了过去。 “不要!好痛!” 发自骨子里心底最深的恐惧赫然出现在脑海,詹霁月几乎没了意识,眼睁睁看着一块黑色的烙铁从滚烫的火炉中拿了出来,朝着她的心口烫了下去。 “霁月!清醒点!醒醒!” 低沉的声音溢出难以言说的痛苦,詹霁月抬起头却什么都看不清,她的心脏赫然发烫,记忆深处,师尊的面容逐渐清晰,她命一群女童拿着针对准她被烫出来的伤口刺下去,恐惧充斥全身,无法喘息。 “放开我!放开我哥哥!天师府,是地狱!你们是厉鬼!” “我要告诉爷爷,你们是一群疯子!皇帝伯伯,他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怎么敢伤害他的......” 他的......什么? 詹霁月仰起头,发出嘶吼,身上的衣裙泼墨般扬起黑雾,忽的,她双手的铁链插入她的皮肉,殷红的鲜血潺潺流出,乌云坠下,月光隐匿,寒霜充斥在空气中,她跪在地面,眼睁睁看着自己血肉分离,不断地哭嚎。 血红色充斥双眼,升腾的雾气变的猩红,她的手碰到了地上的水,湿漉漉,冷冰冰,放到鼻尖嗅了嗅,她的眉眼颤动。 是血! “噗!” 喉咙顿时涌出滚烫,詹霁月弯着腰,呕出血来。 不止这些! 她要忘记的不只有这些! 哥哥! 她的哥哥为了她做了什么?! “你怎么敢伤了我的月亮!你怎么敢!” 白衣少年挡在她的面前,忽然歇斯底里的嘶吼。 平日里不苟言笑不善言辞的人化为恶魔,小小的他提起剑冲向了他的师尊,浓烈的黑气从他体内涌出,詹霁月不断地摇头,哑声尖叫,“哥哥,不要!你会死的!不要!” 她终于看清楚了! 最开始见到的少年,穿的不是红衣! 那是被血染红的白袍! 那是——哥哥的血! “霁月,我一定会救你!我定会救你!” 血雾源源不断的涌出将她托住,她惊恐的朝少年扑过去,不断的跌倒,不断的爬起,永远都触碰不到藏了死志的少年。 詹霁月睚眦欲裂,煞气赫然蔓延,她的神经伴随着眼前儿时自己的嘶吼尖叫尽数崩裂,她的手掌涌出强烈的气息,赫然咆哮,“天师府!我要灭了你!” 刹那间,整个天师府摇摇欲坠,呐喊声冲上云霄,四周的铁链赫然断开,下瞬,化为飞灰。 “怎么会这样?真不愧是师兄耗尽多年才培养出来的心蛊!能将人的潜力发挥到最大,大到失控!难怪会死在你这个黄口小儿的手里!当年,你恐怕比她还要猛!” 水池晃动掀起一人高的巨浪,风烈抬手挡住水汽,哈哈大笑。 跟着冲过来的云雾震惊的看着风浪中满身杀气的少女,目光停留在地上被压制住的沈明赫,眉头皱起,冲了上去,强压住戾气,抱拳恭敬道:“师叔为何要这么做?天师府,并非您一人的天下!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还请师叔松开师兄!” “天师府?哈哈哈,你当真以为我在乎这区区天师府!我要的是长生!” 风烈毫不客气的朝他挥了一掌,兴奋又炙热的盯着詹霁月,她全身的筋脉都已经凸起,眼看就要彻底爆开。 “呼。” 寒光从眼前闪过,肚皮一凉,风烈迟疑的低头,瞪大了眼睛。 “三师叔,还请飞升。” 被他压在脚下的沈明赫手起刀落,抽出了刺入他丹田的剑刃。 抬手,面无表情的彻底砍了他的脖子。 一如,十年前,他砍下了天师府掌门的脖子! “你......” 风烈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他的手竟还捂住了丹田,头颅像个皮球滚在一旁,很快没了动静。 清冷的怀抱将她拥住,詹霁月满身煞气,却在靠近沈明赫的刹那,彻底平息。 “徒儿,你果真有胆子!你竟能将千百只蛊虫融入其中,形成如此强大的力量!假以时日,你定是最强大的天师!不愧是能让我看中,不惜欺骗帝王让你成为天煞孤星让陛下将你让给我!” “可惜了,你却为了这个丫头欺师灭祖!哈哈哈,徒儿,你想要的东西,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得到了!” “为师送给你最后一件礼物!这是我耗尽心血养出的心蛊,一公一母乃是一对!天师府的图腾已经刻在她的身上,从此她就是天师府的人!徒儿,噬心蛊已下,从此她和你性命相连,你宁死不肯吃天师府的丹药,现在,你还不怕死吗?” “为师给你最后一个祝福!祝你永失所爱,爱而不得,身中噬心蛊,你们再不能靠近,不能互生爱慕,你永远都得不到你的月亮!” 倒在沈明赫的怀里,詹霁月昏迷前听到了最后一番话。 最后一番,来自记忆深处,穿梭时空,十年前天师府的掌门对少年说的话! 噬心蛊,这就是她图腾中蕴含的东西! 祖父和祖母一直帮助她隐瞒,生怕她想起来的东西! 让她失控,让她不能再修习内息,让她成为废人,却又能强大到失控造成祖父受伤的东西!“我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睡梦中,詹霁月喃喃出声。 下意识抓住沈明赫的衣角,她哑声道:“我就知道,云雾,不是我的哥哥。” “沈明赫,你,才是我的哥哥,对吗?”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抓着沈明赫衣袍的手用力了几分。 小心的将她抱在怀中,沈明赫听着她的话,身子一僵,温润的眸色在看见她眼角的泪珠的刹那猛地凝住,心里忽然想是被刺了一下,阴郁的眸光透出痛苦。 噬心蛊,不能相爱,不能靠近,只能远观。 他已经,强行控制自己不去过多关注她多年! “霁月,你不该想起来的。” 一旦想起来,她好不容易忘却的痛苦又会重新出现,他从来都只希望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娇小姐,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手指缓缓伸出,在碰到她面上眼泪的瞬间,一股戾气骤然冲来。 黑色的影子停在他的面前,霸凛之气几乎将人吞没,魔瞳紧锁沈明赫怀中的女人身上,冷声道:“还给我。” 他的女人,还给他! 第213章 傅熠然扬手,撕了她的衣裳 迫人的气息涌来,那一双手已经朝沈明赫怀里伸。 沈明赫望向怀里的詹霁月,在傅熠然伸手的刹那,下意识加大了力道,攥紧了她的肩膀。 “沈明赫,松手。” 傅熠然魔瞳盯着他,眉眼溢出戾气,粲然的光芒从他的眼底掠过,瞧着他们二人同时发白的脸色,冷嗤道:“你想死不成?” 云雾骤然抽出腰间的佩剑,沉沉的瞪着他,冷声道:“就凭你?也想让师兄死?做梦!” 铺天盖地的魔息赫然压下,傅熠然周身散出凛冽的杀气,瞳孔溢出猩红,一掌挥开云雾,嗤笑道:“噬心蛊未解,离的那样近,他本就耗尽全身内息重新修习,逼出噬心蛊未果只是让它暂时昏睡,现在大小姐身上的噬心蛊正在发作,你以为你的师兄还能抵抗住这样的冲击,活下去吗?” 此时詹霁月就是最大的引子,沈明赫体内的噬心蛊随时清醒,到时候,他们两个距离这么近,后果如何谁也不敢保证! 云雾面色一白,终于明白了傅熠然的意思。 不是傅熠然要为女人杀了师兄,而是师兄根本不能靠近詹霁月! “师兄!放手!” 云雾从地上爬起来,拧眉望向沈明赫,恳求的开口。 沈明赫浅笑,容色极淡,如兰一般圣洁的容颜溢出被掩饰的哀伤,温声道:“傅熠然,我本就是要将她交给你。” “但你,还没学会爱人。” 缓缓转身,沈明赫踏进偏殿,小心的将她放在软塌之上,垂眸望着身上的血迹,轻叹一声,命云雾去扬州中心城接来秋竹和连翘,深深看了一眼傅熠然,朝门外走去。 本就要将她交给自己? 他没学会爱人? 呵,他用的着学爱? 傅熠然盯着沈明赫的背影,眯了眯眼,大步迈进房里,抬起手,掌心带起强大的内息,猛地将门合上。 天师府一群人惊恐的守在外面,面色苍白。 “吃了那么多丹药,他的内息被提到了极点,他体内还有天生的毒,武功越高承受的痛苦便是翻倍,现在怎么能如此平静!三师叔,你,你就算死了,也要告诉我们该怎么处置他啊!拿他炼化,怎么炼!根本不敢抓!” 将傅熠然抓来的人此刻僵硬着身子,只敢看着傅熠然大摇大摆的进去偏殿,半分不敢动弹。 早知如此,何必逼他吃丹药! 三师叔,你只管开头不管结尾,难怪飞升! “这詹大小姐是师兄的人?我们不知道啊!现在帮着三师叔得罪了詹大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一群灰色的衣袍聚在一起,慌慌张张的看着那白色渐行渐远的身影。 沉默,陡然,所有人脸上露出杀气。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得罪了师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 天师府外人群消散,清新的空气从窗户灌入,詹霁月紧皱的眉头松了松,梦中的场景顺了不少。 黑影缓缓将她笼罩,傅熠然停在她的面前,魔瞳倒映着她满是血污的身子,骤然浮出怒气,凌厉的冷芒掠过,浑身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坐在她的身侧,指腹捏住她的唇珠,轻轻摩擦,低声道:“每次见你都这副模样,怎么,定安侯府祖传的血衣见人就要穿?” 詹霁月沉浸在睡梦中,根本无暇顾及他在说什么,只隐隐觉得一股寒气从外面传下来,全身发冷。 下意识嘤咛,手指蜷缩伸进发着热量的黑色衣袍里,头朝他的怀里靠近,呼吸都在发抖。 “痛!” 真的好痛! 全身就像是被碾压过一般发麻,全身经脉都被虫子啃噬一般密密麻麻的发出电流,她的身子完全不能动弹,呼吸之间都在传递着热浪。 “天师府,是个罪人!所有人,都是!” 梦中,詹霁月随着年少的自己一同控诉,那满是血的画面充斥脑海,她终于看见小时候那个漂亮骄纵的小姑娘在秋千上荡漾,四处寻觅着陪伴自己的哥哥,在他失踪的半个月后,他提着一颗头跪倒在定安侯府门前,笑着让她不要哭。 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她了! 她的哥哥,亲手斩杀了他的师傅! 而那本就在她面前砍下的头颅,终于彻底拔了筋脉毁了惨无人道的丹药修复断了他复活的可能,拿到了祖父的面前。 她的哥哥,抱着她,只说了一句话,“霁月,不要怕我。” 她怎么会怕他呢! 这些年来噬心蛊一直藏在她的体内,她的记忆一直凌乱,可真正让她不能恢复记忆的是自己! 她太清楚了!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啊! 那年,哥哥不见了,她想去找他,听到祖父祖母提起天师府,听到祖父心疼哥哥在受苦,还在痛叱朝臣狼子野心坑害皇子,她想带哥哥离开那里,于是她费尽心机找到了天师府的地址,一个深夜偷偷塞钱给一个叔叔坐进马车又钻狗洞潜入了天师府的门。 她被天师府的人发现,领去见掌门,也是在那里,亲眼看见哥哥被压在地上,身旁全是摔碎的药碗,黑色的药混着难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她恨极了,提着一把剑就去救人,结果却被压制,绑在了地牢。 也为了保护她,那个誓死不吃药丸的哥哥咽下了丹药,成为天师府的药人,还被肆意欺凌,浑身是伤。 那样矜贵的人,活生生被打成血人,也因为她,哥哥走火入魔彻底黑化,身上的衣袍沾了血,亲手砍下了师尊的头颅。 欺师灭祖,手染鲜血,是她的原因,让一个圣洁无暇的少年变成杀人恶魔!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愧疚感将她淹没,所以她抗拒这段记忆,配合着心蛊将这些痛苦忘得干干净净! 独留下沈明赫一人,承担着所有的过往! 乱七八糟的画面充斥在眼前,她的情绪忽然激动,双手乱舞,筋脉凸起隐隐衬托着血气,胸口的莲花盛开,黑色的蛊虫正在狂欢。 傅熠然神情大变,几次制止都不能让她安静,又舍不得伤她,魔瞳染上血腥气,赫然低头,捏住她的下巴,阴沉道:“真是欠你的!” “心蛊,归我了!” 滚烫的唇贴上她的唇,强大的内息灌入她的体内,傅熠然扬手,撕了她的衣裳。 第214章 别怕,都过去了 胸前忽然传来凉气,詹霁月下意识皱眉,强忍着痛伸手去拉被子,下瞬,温热的触感停留在她的肌肤上 含住她的莲花图腾,傅熠然眉间折痕越发加深,额头涌出细密的汗珠,冷峻的面容溢出痛楚。 梦境中,詹霁月仿佛看到一条千足虫在她的体内游走,啃噬她的神经,面前那些零碎的令人恐惧的画面不断重复出现,她伸手乱抓,想要发泄,喉咙却像是被堵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眶赫然蓄满眼泪,冷不丁的,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被锁在天师府藏书阁的地下通道,双手被胶水黏在一起,头发连着头皮被扯开,仰着头对着正在滴水的石头张开嘴,唯一能辨认出身份的唯有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傅熠然! 她竟那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吗? “定安侯府的老将军死了!群龙无首,北祁军队就是一盘散沙!掌门师伯死得惨,我们动不得那个小子,好歹把他最重视的丫头片子搞过来,折腾一番,也算替掌门报仇!” 不堪入耳的尖锐的痴笑响起,詹霁月拧眉,偏头,却看见原本跪在地上的人忽然冲出去,一口死死咬在说话人的肩膀上,硬生生啃下一块肉。 “啊!你这个臭小子!偷师学艺不算,还敢伤我!明日你就要被三师叔责罚,看你怎么死!” 举起皮鞭,那人狠狠打在傅熠然的身上,十几岁的少年眉目已经依稀可见刚毅,泛红的眸子充血瞪着那几个人,像是森林里的野兽正在盯着即将到嘴的猎物。 “嘶。” 这些人被盯的害怕,忍不住上前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一个扯住他的头发,拳打脚踢。 这是——傅熠然进入天师府的画面! 这是——祖父病逝后他无意间闯入天师府反而被打的画面! 这是——她不曾见过的记忆! 她怎么会看到这些! “逍遥宗!傅熠然,快跑!” 詹霁月恐惧的看着一张旗帜出现,一个老者带着狰狞的笑意从大殿揪住傅熠然的身子,将他带回了悬崖。 猛地一推,傅熠然关进了山洞。 野兽遍地,哀嚎遍野,她震惊的看着逍遥宗受罚的弟子被那老者扒皮扔进了炼丹炉,血肉的味道飘到鼻尖,她忍不住干呕。 “你这小子根骨很是奇特!若是将你炼化,长生岂不是唾手可得!好小子!跟着我学武功,把自己的筋脉学的更加厉害些,吃了这些丹药,你也能成为逍遥宗最得意的弟子!” 老者抓住傅熠然的头,一股脑的将黑乎乎的东西全都喂到他的嘴里。 这是傅熠然的经历! 他体内的毒,就是这时候出现? 天师府,想将他炼化! “去猎杀吧!只要杀了所有人,你就能活下来!” 伴随着浑浊的声音落下,傅熠然和闫戈被丢进了悬崖之巅,山洞里密密麻麻站着几十人,他们面面相视,随着老者摇晃手中的铃铛,他们面目登时变化,举起手中的武器,刺向最亲近的朋友。 这是炼蛊王的操作! 这是要找出最狠毒,最聪明,最嗜血的怪物! 天师府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人! 不似人类发出的古怪的尖叫充斥耳朵,詹霁月盯着硬生生挨了好几拳却在关键时刻停下不忍要对方性命的傅熠然,黑白分明的眼底爬满了血丝,她从未见过这样原始的场景,所有人都为了生存搏杀,血淋淋的对待之前还并肩作战的兄弟。 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感情只剩下麻木,另一种猩红嗜血充斥她的眼睛,詹霁月咬着牙,眼眸中泛起惶恐,额头冒出汗珠,慌张的看着被砍了一刀的傅熠然,忍不住冲了过去。 “闫戈!” 另一个熟悉的少年倒在她的面前,她的身子径直从闫戈的身上穿了过去——她不能碰到任何一个人! 顷刻间,整个山洞霎时气温变成冰点,傅熠然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拽起受伤倒下去的闫戈,双目赤红,整个人忽然变了一番模样,唇角扬起戏谑的弧度,少年的声线比冰还冷,透着威胁,“你们,也敢踩在他的头上?” “死。” 简简单单一个字,他无情的抬起手,巨大的内息疯狂涌动,风声像是刀子扎在每个人的身上,詹霁月飘在半空中都感觉到蚀骨的冷意。 傅熠然——失去了理智! 他已经,走火入魔! 傀儡术,毒素,再加天生的胎毒,让他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疯子! “主子!你清醒清醒!不要,不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闫戈惊慌的祈求,傅熠然显然什么都听不见。 狂风掠过,所有人全都倒下,内息停下,傅熠然赫然捂住心口,喷出血雾。 反噬! 内息越强,武功越强,他遭受的反噬就更强! 这就是傅熠然体内毒素的力量! 它会让人六亲不认,让人成为强大的傀儡! 这是娘胎带出来的毒,不敢想象他的娘亲是在多么痛苦的情况下将他生下来! 而他的娘亲,极有可能是——安乐公主! 詹霁月静静地看着浑身黑气的傅熠然,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看着他单膝跪地,脸色骤然惨白,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滚,不受控制。 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傅熠然究竟吃了多少苦! 而他,却一直强忍这些痛苦,承受着祖父敌对势力对他的抨击暗害,却一直遵守着和祖父的诺言,和她的誓言,成为北祁的保护神,守住了危及的边境! 甚至刚刚.......他是为护着她,才和天师府的人对抗,这才被殴打丢在大殿! 这个人,分明那么恨她,为什么还要维护她! “这是怎么了?弄疼你了?” 梦境外,曾经过往不断从脑海中飞快闪过,傅熠然强行掠过根本没给这些记忆一个眼神,她体内的噬心蛊毒素被他尽数吸纳,唇角离开她的胸口,却见到她闭着眼,掉了泪。 霸凛之人神色第一次无措,莫名心慌,伸出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珠,眉头皱了起来。 察觉到她情绪的异常,以为她在害怕梦中的过往,大掌缓缓将她的手包裹,低沉的嗓音强忍住痛楚,努力透出温柔。 “别怕,都过去了。” 第215章 太温柔了!傅熠然自己都愣住 这声音一出来,傅熠然自己都愣住。 太温柔了,比水还要温和,像是无意识将她当成易碎的珍宝,恨不能捧在掌心小心的呵护。 詹霁月陷在梦魇里,赫然睁眼,焦急的心情被这缕温柔舒缓,猛地看向傅熠然,黑白分明的眼里爬满了血丝,瞳孔扩散,逐渐将面前的人和方才看见的记忆中的桀骜少年重合,伸出手,一把将他抱住。 “别打了!傅熠然,你一定会活下去!” 迟疑的情绪凝在他的脸上,傅熠然怔怔的看着她,嗅到她紧绷的情绪,缓缓伸手,将她抱住。 熟悉的气息和热量将她包裹,一点点的捋顺了她的惶恐慌张,靠在他怀里,詹霁月力道一点都没减少,低下头,像是意识还没有清醒,呢喃道:“傅熠然,你一定会活下去,日后你会成为北祁最厉害的将军。” “天师府,绝不可能动你分毫。” 发自内心的嘟囔充满了紧张和关切,傅熠然身子僵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高大的身影任由她抱着,另一只手掌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拍,学着老人哄孩子的法子让她冷静,感受着她的气息,魔瞳掠过粲然的光,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像是怕惊扰了这场美梦,他的呼吸逐渐放轻,唇角淡淡扬起,面上露出愉悦,眼底透出贪求,“你在心疼我?” 詹霁月蹭了一下,迷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嗯。” 这些血肉模糊的画面她已经受够了! “如此,这些年多出来的苦,也值了。” 朦朦胧胧的话落在詹霁月的耳里,她的心脏忽然麻了一下,下意识抱紧了魁梧的男人,双目缓缓合上,再次陷入昏睡。 “好好休息,你体内的噬心蛊已经没了毒素,只要找到合适的法子,就能将它彻底从你体内驱离。” 傅熠然小心的将她放到床上,抬手擦去她满头的汗,捂着骤然发痛的心脉,俯下身,轻轻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悄声离开。 晚风习习,窗户晃动了一下,在这个恬静的夜晚,天师府却格外森然,透出浓浓杀气。 云雾跟随在沈明赫的身后,盯着面前站满的灰色衣袍,浓眉紧蹙,厉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造反?” “云雾师兄,我们也不想这么做!但我们前些时日已经听了三师叔的话,去对付詹大小姐,还将护国将军抓了过来,大师兄明显对这两个人很特别,我们若是不自保,只怕会和三师叔一样成为刀下亡魂!” 一群人凑在一起,面目狰狞的盯着沈明赫,朝云雾道:“云雾师兄你也快过来吧!就凭你帮着三师叔对付江南那些人,还配合三师叔伤了詹大小姐,大师兄不会放过你的!” 此话一出,云雾神情微变,略有些紧张的看向沈明赫。 夜色下,沈明赫丝毫不受昏暗光线的影响,白袍扬起,身影似幽灵般从潭水上掠过,修长的手抬了抬,掌心聚起浓雾,衣袍折射出的光从众人眼前闪过,似斑驳的玉碎撒在地面,刹那,化为凌厉剑气,刺向众人中心。 “大师兄得罪了!” 灰色衣袍的人群同时举起手中武器,冲向沈明赫,抽出腰带,拿出药丸就要往嘴里塞。 剑光一挑,药丸被剑气震碎掉在地上,白色身影落在他们面前,谪仙一般淡漠的面容透出寒气,一双眼眸似碧波婉转,忧郁凉薄,天上的流光洒在他的身上,他注视着这群所有人,阴沉道:“除了吃这些害人的东西,你们自己就没有自保的能力?” 云雾浑身一怔,忽然想起儿时沈明赫朝他伸手没收害人的药丸将他从地狱中拖出来的场景,面颊微红,所有犹豫烟消云散,坚定的站在沈明赫的身后,眯着眼盯着那些人。 “啪!” 失去药丸的助力,这些人加起来都没有沈明赫一半的能力,很快缴械投降,痛苦的捂着被打的胳膊,跪在地上。 “师兄饶命啊!要不是三师叔给我们施压,我们也不会平白无故针对詹大小姐!我们和她又没有仇怨!现在三师叔已经死了,求您饶了我们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 有一个人素日和云雾交好,求助的朝云雾伸手,拉扯他的裤腿,哀求道:“云雾师兄你也做错了事凭什么你不用受罚!都是一脉相传,都是掌门的弟子,你就帮帮我吧!我不想死啊!” 云雾被拽的满脸铁青,为难的看着沈明赫,一把挥开拉扯自己的师弟,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做错事,愿受惩罚!” 沈明赫并未看向他,眼眸微微抬起,声音清和,语气却不容置疑。 “身为三师叔旗下弟子,你们跟随三师叔听从他的命令并没有不对之处,胜王败寇,三师叔输给我,如同当年师尊输给我,你们做出伤害我朋友的事情,自然要付出代价。” “但那代价是我作为你们伤了的人的朋友出手,并非天师府弟子对你们做出处罚。现在,却不同了!” 沈明赫厌恶的看着地上那些黑漆漆的药丸,双眼泛着冷气,眸色罩出一层迷雾,脸色苍白,一字一句,“我本以为身为天师府残存的弟子,那些残酷斗争中的胜利者,你们对这个东西该是厌恶至极!可没想到,你们却像是得了捷径,拿着它不再努力修习,竟是指望用同门师兄弟的血肉速成自己的内息!” “现在我废掉你们的内息,你们将成为一个普通人,若是你们还想继续留在天师府,你们便从最刚开始的地方学习内息!我会保住你们的丹田不受损,倘若你们还要再用药丸,药丸里的毒却会侵害你们的五脏六腑,让你们筋脉尽毁,成为彻头彻尾的废人!” 沈明赫一言落下,手起剑落,剑光凌厉的从众人的天灵盖劈过去,众人顿时哀嚎,跪在地上恳求,“不要!我不要成为普通人!师兄饶了我吧!” 然而这一切求饶都没有用,几乎片刻,浓郁的恶臭味从他们身上散出来,下瞬,他们所有的内息全都烟消云散。 第216章 领罚 一场天师府内部的暴乱就此平息,兵不血刃,大获全胜,压倒性的胜利却藏着最深的柔软,沈明赫并未要了他们的性命,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而这一切都建立与重新修习内息,实力只有以往三分之一的情况下! 云雾深深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眼底充满憧憬,恭敬却又歉疚的低下头,等待着沈明赫对他的惩罚。 “属下愿意从头开始修习,奉师兄马首是瞻!” 这话落下,沈明赫却没有什么反应,四周寂静,云雾跪在地上,良久,膝盖发麻,额头涌出细密的汗珠,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淡漠的男人。 背对着他,男人收起了剑,薄唇轻启,哑声问道:“为什么?” 云雾自小就跟在他的身后修习,比起师兄弟的关系他们更像是朋友,无论何时,他都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但这次,他却背叛了自己! “为什么......” 云雾咀嚼着这几个字,自嘲笑出声,“倘若詹大小姐没有得到妥善安置,这一辈子,师兄你都不会认真修习,更不会想着成为天师府的掌门,对不对?” “你明明是个天才,不靠那些丹药你都能凌驾于众师兄弟之上,还帮了被关在藏书阁的那些百姓,放他们归家独自承担师尊的怒火,身中一百鞭子都能安然活下来,可你却为了詹大小姐甘愿平凡,只因为若你的实力被暴露,你的父亲会将你视为敌人,那么曾经接纳过你保护过你的定安侯府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后来你为了詹大小姐杀了掌门,那时候你才多大啊,那么小的人却有能力斩杀师尊,让所有人臣服,若不是三师叔拿詹大小姐的名声压你,这代理掌门之位怎么会轮得到他!可你依然愿意为詹大小姐放弃这些权利!你淡泊名利,唯有詹大小姐安好,你才能为自己博得生机。” 云雾的手攥紧,哑声道:“是你说的,你此生不会和詹大小姐有任何超过兄妹之情的可能,你只想找一个人能够爱她,保护她,让她得到最安稳的人生便可。既然保护詹大小姐是你想要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去做她小时候一直护着她的哥哥,让她对我产生感情,属下也不会亏待她,这辈子定会和她相敬如宾,将她奉为珍宝,一直守护!” “我知道师兄你选的人是谁,可那个人真的合适吗?他的确强大,可他也危险!哪怕他对詹大小姐有特殊的感情,也比不过属下对您的赤诚之心!就连怀王那种废物都能得到您的支持,既如此,属下,也行!” 云雾一股脑的将所有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您想要护着她,找到一个能护着她的人,这个人是谁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是我?” 云雾掷地有声,丝毫不觉得他的想法有问题。 沈明赫怎么也没想到云雾竟然是这种想法,阴郁的眼眸眯了起来,他的声音比冰还冷,“我要的是一心对她好,以她为首要要求的人,而不是纯粹给她平稳的伪装。” “沈淮序我并非愿意,但那时霁月心悦他,我不会干涉她的选择,只能选择一边警惕一边守着,云雾,你也有你的人生,不必因我坏了你自己和霁月的姻缘。” 云雾却不赞同的站起来,沉声道:“属下来护着她,是最快的捷径,属下此生并不打算娶妻!” “詹大小姐心性单纯,她一心想找到那个哥哥,心蛊那么厉害都不能让她彻底忘了您......师兄,你真的舍得就这么恪守兄妹的尺度,将她让给别人吗?” 云雾咬了咬牙,眼底露出几分不甘,“属下也只是想给您一个机会,她留在属下身边,万一,万一您反悔.......” “不会。” 沈明赫认真的看着他,眉宇间浮出哀伤,手罩住了心口,轻轻闭上眼。 云雾明白他的意思,沉声道:“师兄,心蛊不是永生!一定能找到法子!” “属下错了,属下不该夺您的机会!她已经想起那位哥哥是谁,你们之间想必不会再这般生疏!属下,恭喜师兄!” 压住心底蔓延的酸涩,云雾压抑着情绪开口,猩红的双目泛起丝丝狠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是师尊给师兄下的心蛊,那么一定能有解决的法子!师尊的尸首,还留在藏书阁! 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下去领罚。” 收起面上的神情,沈明赫不允他再生事端,淡淡的开口。 云雾愣了一下,沉声道:“是!” “去江南领罚!” 在他的背影下,沈明赫的声线又落了下来。 云雾僵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向沈明赫,唇角嗫嚅道:“师兄你,知道了......” “扬州水里蕴含的毒素,唯有天师府有。” 沈明赫情绪难得外露,恨铁不成钢的望向他,“拿百姓性命达成自己的目的,云雾,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这次之后,你不必再跟在我身后,天师府还需要一个教习,江南事毕,你便去吧!” 这是要将他驱离自己身边! 云雾终于面露焦急,闪过悔恨,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在对上沈明赫冰冷的视线时沉了下去,低着头耷拉着脑袋颓废道:“是!” 灰色的身影踉跄的从地上离开,目光落在后院一闪而过的黑影,狐疑的眯了眯眼,却又只得放下所有疑惑,抱着剑孤单的朝扬州走去。 与此同时,詹霁月终于从噩梦中清醒,缓缓睁开眼,手掌抚向自己心口,大口喘着气。 “小姐!你终于醒了!” 秋竹欢喜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詹霁月偏头看去,两颗脑袋圆圆的朝她探过来。 连翘端着药放在桌子上,红着眼将詹霁月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一遍,哽咽道:“扬州百姓身上的毒都解了,全都在歌颂小姐的功绩!小姐,您终于恢复清白了!” “来这一趟,伤成这个样子,我看着都心疼,您,您受苦了!” 第217章 一袭白袍随风扬起,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哀伤 詹霁月侧着身子起来,端起药灌了下去,停顿了许久,终于听清了连翘的话。 脑中年少的回忆纷纷涌来,成为一个完整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已然忘记今夕何夕。 “傅熠然,哥哥......” 叹了口气,詹霁月逼迫自己清醒,望向一脸纠结的连翘,轻声开口。 “扬州瘟疫全都消除了?” 连翘连连点头,“您的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腹泻的情况已经基本没了,发烧的也都在恢复,天师府的云雾公子把我们送过来之后似乎还要去扬州,想必已经没有问题了!” 连翘束手束脚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小姐,您呢?您这究竟怎么会受伤?伤的重吗?” 外表上看,詹霁月除了腿上有伤正在冒血,其余并没有大碍,但她的脸色惨白,方才进来时还看见她浑身冒汗,显然经受了极为痛苦的事。 连翘不懂什么内伤外伤,只知道自家小姐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受,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这才问了出来。 秋竹拉了拉她的衣袖,朝她微微摇头,含着笑劝詹霁月再喝点补血的汤,心疼的看着她越发瘦弱的身子,强行忍下已经到喉咙的话,哑声道:“小姐再歇会吧,二殿下吩咐我们不用再去扬州,等小姐在这将身体调养好了,直接回京。” 想了想,秋竹又道:“天师府的人对我们都很客气,奴婢方才打听了一下,之前对小姐有敌意的人全都被二殿下罚了一顿,听他们意思还要喊小姐师姐,在房门口堆了不少东西,很是关切。” “奴婢瞧着此时的天师府已经安全,小姐您就别再乱跑了,留在这好好养身子,有二殿下在,您总是安心些。” 平日咋咋呼呼的秋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到了天师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竟是将这里打探的清清楚楚,抓住了真正做主的人是谁,又搞清楚了小厨房的位置,詹霁月的药和进补的汤全都是秋竹一手熬煮,坚决不让别人插手。 她是真怕了! 詹霁月伸出手,手掌落在秋竹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轻声道:“辛苦你了,秋竹。” 目光落在连翘的身上,詹霁月笑着问道:“你若是和我一同回京,回扬州的机会不多,你可要与家人道别?” 连翘一听这话,“噗通”跪在地上,双眼猩红,咬了咬牙,怒气冲冲道:“那样的爹娘,奴婢没有什么话好和他们说的!倒是小姐平白受了我娘的责难却没有怪奴婢,奴婢都无颜面对小姐!” 詹霁月弯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弯了弯唇,“你爹娘与你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又不曾害过我,我何必迁怒与你!” “明日放你和秋竹一日假,你们想要回扬州或是在附近镇子里逛逛都好,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 掌心捂着自己的心口,詹霁月重新躺在床上,脑子里复杂的很。 她不确定梦中看见的人是否是真的人,她明明被三师叔用内息压的强行激活了噬心蛊,本该疼痛难忍甚至该像儿时那样承受内里扒皮抽筋的痛苦,可现在除了刚开始的刺痛,浑身酸疼,并没有多余的感觉。 甚至连心口都没有强烈的灼烧感。 十分不对劲! 手指按在脉搏上,詹霁月忽然瞳孔放大,皱了皱眉。 她的身体只是有些气血虚,竟是半分毒素都没有! 难道...... 低下头,她看着自己的双手,难道她当时抱着的人,是真人?! “你们来时,可有看见护国将军?” 詹霁月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的溢出,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在记忆里依稀看见的傅熠然挨打的画面,神情顿时干涩。 秋竹和连翘对视一眼,连翘不知护国将军是谁,茫然的摇头,秋竹隐约感觉到詹霁月对护国将军有些特别关注,抿了抿唇,眼底露出几分焦急,摇头道:“奴婢不曾看见,不过听那几个天师府的人说藏经阁的地牢下面似乎关着一个人,那个人很危险,奴婢不知是不是护国将军。” 停顿了一下,秋竹又问道:“小姐在天师府见到了护国将军?那,闫戈将军......” 闫戈和傅熠然惯来形影不离,若是傅熠然在天师府,闫戈会不会也在天师府? “他们在天师府是拜访吗?” 秋竹心底隐秘的跳了一下,视线不自觉朝外看去,祈祷他们不是为寻仇或是打斗。 来了天师府,她其实一直都闻到剧烈的血腥味,只是不敢往深处想! 詹霁月沉默,哑声道:“我也并不知晓......” “我去藏经阁瞧瞧。” 从床上起身,詹霁月说着就开了门,朝门外走。 秋竹和连翘赶忙跟上,主子的想法听他们又不能干涉,只能小心的护着她,四处寻找詹霁月要找的人。 与此同时,天师府后山的大片湖泊上,一叶扁舟,一袭白袍,沈明赫乘舟而行,衣袂翩翩,月光从头顶洒下,皎洁之下那人清贵高洁,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寒芒闪过,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人被砍断了头颅。 吕峰不甘心的瞪大双眼看着自己掉入湖中,他的尸身瞬间化为血水,和湖水相融。 一抹倩影从眼前掠过,沈明赫抬眼看去,眸光瞬间变的柔和。 “小姐,藏经阁似乎在这里!” 秋竹清脆的声音传到耳里,沈明赫微愣,面色透出几分阴郁,仿若谪仙一般的面容此刻溢出难言的孤独,唇上一贯的浅笑此刻敛了回去,温和依旧,眸色深处露出淡淡的哀伤和自嘲。 藏经阁...... 她那样仓促,想来,是为了寻那个人吧。 傅熠然。 他一手将傅熠然推到了她的面前,此刻看到詹霁月真的朝傅熠然奔去,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无比沉闷。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云雾的那番话,他当真愿意一直做她的哥哥,只在她的身后守着她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愿意守着霁月,守着他独一无二的月亮,为此甚至可以牺牲生命。 但,倘若有一日,他解开了心蛊,破除了师尊对他的诅咒,他也曾隐秘的想过,若有这个可能,他是不是也能走到霁月的面前,正当光明的争上一争,亲自去守护她? 第218章 詹霁月转身的刹那,身后落下一道黑影 身侧掠过一股冰凉,詹霁月脚步停了下来,感受着从胳膊穿过的雾气,眼眸溢出淡淡的愁绪。 “藏书阁!” 连翘欢喜的声音响起,詹霁月瞬间回神,抬起头看着面前古老的大门,双脚陡然像是灌了铅,半分不能动弹。 往日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十几年前,就在这里,她提着一把剑不知天高地厚要救她的哥哥,却被师尊狠狠打翻在地。 所有的骄傲碎了一地,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在很多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她的眼前蒙上了黑影,双手也被铁链锁住,那鞭子带着钩子就那么打在她的身上,猩红的记忆就像毒咒让她浑身发抖。 脚步猛地踉跄,差点栽倒。 “小姐,你怎么了!” 秋竹慌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詹霁月摆摆手,低声道:“无妨!” 深呼口气,猛地将门打开,詹霁月脚步踏进了藏书阁,陈旧的气息扑面,潮湿的体感充斥而来,秋竹紧张的抓住詹霁月,皱着眉警惕的看着四周。 连翘抽出了腰间的匕首,走在詹霁月和秋竹的身后,不断挥舞,努力保持镇定。 点燃蜡烛,两层楼的藏书阁和记忆中完全不同,那铁链已经消失,地面吱呀吱呀的发出木板被踩踏的声音,一阵风从楼顶吹来,久远的血腥气透过记忆闯入鼻尖,詹霁月闭上眼,强行忍住喉咙传来的哽咽,挥开眼前的灰尘,一步步朝台阶走过去。 “傅熠然?” 昏暗的烛光下,藏书阁放着的藏书一本本的旋转,连翘不小心碰到书架,书籍散落一地,秋竹吓了一跳,回头,赶忙和连翘一同收拾。 詹霁月已经走到了顶楼,这里没有任何人气,房梁上结着厚厚的蜘蛛网,不像是有人进来过的样子。 眸色沉了下去,詹霁月环视一圈,只得放弃。 “小姐,走吧。” 秋竹下意识的不喜欢这里,收拾好书架忍不住朝詹霁月开口。 她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詹霁月心疼的点头,合上藏书阁的门,带着秋竹和连翘走了出去。 就在她们转身的刹那,书架上的书齐刷刷倒在地上,风吹动了书架旁的风铃,整个藏书阁晃动,顶楼之上又衍生出一条长长的走廊,往里看,一个男人斜靠在墙壁上,浑身是血,嘴角拧着嗜血的弧度。 “师兄!师兄!” 另一边,湖泊外一名弟子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朝泛舟湖上的白衣男子吵嚷,“我们去放闫戈师兄,他早就不见了!我们要不要去找?” 沈明赫倚靠在小舟的中心,缓缓睁开眼,稀薄的月光越发偏爱他,带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将圣洁倒映在他的脸上,刹那,面如冠玉,颜如舜华,超凡脱俗,一眼仿若仙人。 几名弟子忽然屏住呼吸,纷纷放低了音量,脚步迟缓,差点跪下。 这迫人的气息凉薄又冰冷,发自骨子里的矜贵让他们望尘莫及。 他们忽然知道了为什么哪怕这个人是欺师灭祖的叛徒,是天师府的罪人,却依旧有那么多人愿意跟随他,奉他为主。 天师府在这人的带领下,定会摒弃那些不好的东西,成为真正的仙门! “闫戈自小颇有主见,既然已经逃出去了,便不管了。” 沈明赫淡淡的开口,几名弟子赶忙应声,不敢久留,对视一眼慌慌张张的离开。 手掌扬起淡淡的雾气,驱动船只,沈明赫正欲上岸,对上一张绝艳又满是歉疚的脸。 “霁月。” 眼底的寒冰顷刻化为柔情,又很快被压住,沈明赫踏上土地,单手负于身后,朝詹霁月扬起温和的弧度。 詹霁月红着眼朝他走过去,近乡情怯,她在梦中找了多年的哥哥如今就在她的眼前,她忽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该用什么神情去对待。 垂下眼眸,她站在湖边,良久,方才哑声道:“哥哥。” “噗通。” 詹霁月骤然弯腰,行了一礼,“对不起。” 不需要过多的话,也无法说更多的话,千言万语化成三个字,凝聚着詹霁月所有的情绪。 沈明赫伸手,牢牢扶住她的胳膊,双眸里倒映着她苍白的脸,注视着她的目光泛起宠溺,“你我之间,何时需要这般生疏?” “可我.....当年若不是我,哥哥你何至于......都是我一意孤行,不管不顾,才会被人抓住当成威胁你和爷爷的人质!你根本不愿意吃那些东西,却为了我的安全......我一直很后悔,可我是个懦夫,我不敢面对,只能躲在梦里借着噬心蛊的作用将那些事遗忘,以此逃避认为自己依旧清白。” 恢复了那些记忆,她对沈明赫本还有着多年未见的怪异的疏离,可随着沈明赫的气息将她环绕,轻柔似水的声音和儿时一模一样,他对她永远都在纵容,就像是海水包容着百川,不知不觉,所有的疏离感全都消散,让她将心中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滚落,她以为承认错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真的到了这个地步,才发现一点也不难! 身着白衣的男人弯腰,手掌缓缓落在她的发顶,层层的雾气像是清泉,透过她的天灵盖贯穿全身,驱散了心底的郁结,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沈明赫低声道:“那都不是你的错,霁月。” “若不是我,你不会来天师府,也不会遭受那一切。说到底,罪人是我,犯孤煞命格的人也是我,是你和詹爷爷收留我引起师尊的注意,才会给你们带来无妄之灾。” 手掌落在她的后背,沈明赫忽然将她抱入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抚。 詹霁月脸上全是水,不断地摇头,她听着沈明赫的那些话,只觉得心都被揪着,异常难受 “那些预言都是假的!明赫哥哥,你不是天煞孤星,你是北祁的帝王星!师尊是觊觎你的能力,想要提前将你收入囊中!爷爷一直很心疼你,朝中也有很多人心疼你,贤妃娘娘更是一直惦记着你,太后也在想你,你从不孤独!” 第219章 藏书阁还有个人在等你 “所谓天煞孤星,其实就是帝星,明赫哥哥,紫微星起,帝星居于正中,陛下有眼无珠将你丢给天师府受尽苦楚,如今该一一讨回来了!” 詹霁月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视线稍稍往上抬,紫癜出现在她的眼底,她的心尖微颤,手指轻轻握住他的胳膊,按在了他的脉搏上。 声音很闷,“扬州那些百姓根本就不信我,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喝我开的药,你......你故意喝了护城河的水,和他们一样中毒,然后亲自给我试药,让他们相信了你,是不是?” 她开的药里有一些药材药性很烈,倘若三天连续喝了七副药,强行解毒,身上就会生出紫癜! 这些东西倒不影响身体健康,只是十日内不能有剧烈运动,皮肤上也会很难看! 为了她,沈明赫默默地吃了太多的苦! 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让他对她这样好! 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沈明赫温和的笑了笑,“你的方子是解毒唯一之法,为了让他们尽快恢复健康,我身为钦差大臣以身作则本就应该,你无须为此有压力。” 话虽这么说,但沈明赫此举却能恢复詹霁月的清白,他是将功劳分给詹霁月,让她成为扬州的恩人! 良苦用心,詹霁月感受的到! 这就是从小一直护着她的明赫哥哥啊! 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看清了梦中哥哥的面容,此刻,紧紧拉住了哥哥的手! 靠在他肩膀上,詹霁月忍不住想起这些年沈明赫在天师府和朝廷经历的种种,眸色氤氲着冰凉,沉声道:“天师府这样对你,朝中众人乃至皇帝明明都知晓却没有一个人替您说句话!如今,江南赈灾的功劳落在你身上,恐怕会有人想法子继续将您贬低化为京城边缘之人。” “明赫哥哥,你别怕,我一定会帮你!” 詹霁月加重了抱着他的力道,声音清冷似雪,落在沈明赫耳里却如雷霆,震耳欲聋。 沈明赫凝眸看着她神态苍白的脸颊,眸光一紧,心底生出一抹后悔。 她这般娇气的姑娘,自小他就只想让她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在一开始,知晓她被沈淮序欺负便站出来帮她,让她顺利嫁给沈淮序或是能看清沈淮序其人真实性情然后寻个平常人给她平凡的一生,现在就不用为了权势如此努力,更不必为了他涉足朝堂,满腹城府! 是他的一抹贪恋,想要看看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才会一点点纵容,让她面对不少危险,和朝堂众人和天师府的隐秘危机相抗,九死一生! 詹霁月的脸正靠在他的怀里,柔软的身子带着些许凉意,浑身充满对他的歉疚和对未知危机的警惕,这般模样令人心生怜惜。 “明赫哥哥,不要为我觉得难过,如今的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有必须拥有权势的理由。反倒是你,明知我靠近你另有所图,你却依旧纵容我利用你,对不住。” 詹霁月轻轻松开了抱着他的手,抬起头,朝沈明赫露出粲然的笑,“自爷爷病逝,定安侯府一日不如一日,父亲只知道贪图享乐,身边还有江姨娘这等别有用心之人陪同,早已不是百姓人人敬仰的英雄之所。” “我自小就是爷爷一手带起来,发誓要做女英雄守护北祁安宁,曾经我因为怯懦选择依附他人最终却落得极为凄惨的下场,如今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想要陪同真正的明主走到那最高的位置,也想为祖母,娘和弟弟撑起一片天地!” “无论这条路有多难,霁月甘之如饴!比起朝中那些庸人,明赫哥哥你有才有德,我知道你本就有鸿鹄之志,那个龙椅属于你!霁月一定会倾力相助!” 詹霁月定定的看着他,眉眼透着狡黠,恍惚让人看到了儿时那个耀眼夺目的姑娘。 沈明赫忽然大笑,按住了詹霁月的肩膀,如画般妖孽的面容透出希冀,轻声道:“踏足朝堂,我们已然做到了!霁月,你想要的东西,全都会有,过往的一切都忘记吧,该杀的人都已经杀了,如今只剩下你我之间的情谊,心蛊已经陷入沉睡,哪怕恢复记忆也不要去想那些让你痛苦的事,你只需要知道,你永远都有一个哥哥在守着你。” 他没有问詹霁月那句曾经承受的惨痛代价是什么,手指轻轻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温和的眸光落在她的身后,忽然将她转身,轻笑道:“藏书阁,还有个人在等你。” 等的,快要发狂。 藏书阁? 詹霁月诧异的看着他,她刚从那里出来,并没有见到任何人! “打开第二个书架,你会看到第三层台阶。” 沈明赫目光落在詹霁月的身上,眸光溢出些许眷恋,缓缓松开手,詹霁月迈入夜色,红色的长袍随风扬起,倩影婀娜,三千青丝潋滟波动,仿若仙子。 “吱呀。” 再次踏入藏书阁,詹霁月盯着里面灰蒙蒙的书架,走到第二个书架面前,伸出手,毫不犹豫的转动。 她无条件相信沈明赫的话! “轰隆!” 藏书阁的书架晃动,地面忽然升起,层层叠叠的出现了台阶,竟是真的出现了第三个阁楼! 詹霁月错愕的看着地面,皱着眉,小心的踏了上去。 沈明赫并未让她警惕,所以她相信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但地面露出好几个血爪印,仔细瞧着,像是野兽。 “嗷呜。” 忽的,第三个隔层的房梁掉下一个巨大的囚笼,青面獠牙陡然朝她张开,血盆大口带着浓郁的恶臭,詹霁月瞳孔放大,向后退了几步,下意识捏住袖口。 摸了几下,并没有找到银针! 她没有带防身之物! “嗷嗷!” 沙哑痛苦的嚎叫从囚笼里发出来,灰色的毛影重重撞击囚笼,牙齿收回,就着昏暗的光,一只半人高的狼出现在她的面前。 森森白骨就在狼的身侧,它像是发了狂,不断冲撞,双眼凶煞,龇牙咧嘴。 “嘭!” 狼忽然撞开了囚笼,四脚凌空,狠狠朝詹霁月冲来。 “哗啦!” 一道黑影缓缓走来,劈手砍断了狼的身子,一双猩红的血瞳出现在詹霁月的眼前。 第220章 一把将她丢在软榻上,傅熠然欺身压下 霸凛的气息猛然袭来,那匹狼被丢出了窗户,詹霁月震惊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抿唇道:“傅熠然?” 不,他不是正常的傅熠然! 此时的他双目赤红,素日里似魔神的面容透着诡谲的气息,黑色的衣袍散开了一大半,黑色绣着金线的软靴缓缓朝她走动,浑身溢出妖气。 皱了皱眉,詹霁月瞧着他,没有动。 “怎么不跑?” 低醇的嗓音带动着迤逦的声线在她的耳边流淌,窗外吹来一缕清风,一缕墨发从他的肩膀吹到她的面前,拂过她的耳朵,脖间,带来微微的酥麻。 知晓他不对劲,詹霁月眯了眯眼,稳住声线,低声道:“你毒发了?现在是何感觉,我去给你拿银针来,可好?” 不知为何,经过这段时日不曾见他,面对这人,她的声音忍不住放柔。 傅熠然歪着头,瞧着詹霁月这张让他莫名心头躁动的脸,忽然扬唇,伸手扼住她的下巴,用力一捏,幽幽道:“好似是毒发了,每每这个时候,都想杀人。” “死在我手下的人不计其数,世人皆说我冷血无情,你也明知我并非常人,见到我现在这般模样,怎么不跑?” 傅熠然心中有个执念,偏偏就想知道詹霁月留下的原因。 眼眸一瞥,魔瞳倒映着藏书阁下那抹白色的身影,眼底迸出不耐烦,轻嗤道:“该不会是因为有人在楼下,知晓自己不会有危险,这才不跑?” “真是,让人厌烦啊!” 傅熠然缓缓俯身,俊美无双的面容居高临下的看着詹霁月,捏着她的下巴轻轻一抬,灼热的气息全部喷洒在她的脸上,漆黑的眸子宛如暗夜里的刀,凌厉的冷光摄入她的瞳孔深处,带着令人心悸的侵略性。 “既然来了这里,来到我的身边,你以为他还能护着你?” 冰凉的唇落在她的耳珠上,轻轻啃咬,湿气一路从她的脖颈蔓延到肩膀,丝丝冷意从他的声音里溢出,停留在她的耳里。 这样妖异之感,和那日在将军府外的情形一模一样! 他真的毒发了! 詹霁月心神微颤,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次的发作似乎和那次有所不同,他没有急切没有嗜血没有冲动,但全身都带着让人沉沦的妖气,一举一动都像是魔王,蛊惑人心,杀人于无形! 他似是无心冷血,又似是盯上猎物不肯放手,詹霁月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但她心口烫的厉害,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只要靠近他一寸,就能带来致命的吸引力。 恍惚间,她想到了从天师府清醒时有的梦境。 “傅熠然,你,吸走了我体内的心蛊之毒?” 她的嗓子哑的厉害,有些不可置信。 她之前已经给傅熠然把过脉,他的体内有天生的毒,闫戈说过,只要他修习武功,武功越高反噬越重,他越痛苦,毒素一旦发作,六亲不认冷血无情,他曾和野狗争食和土匪抢路,只要他毒发之时惹到他,基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因为他就像一头野兽,认准了你,想要你死,便会一直追上去,不死不休! 每每毒发之后,他恢复情绪,就会为自己毒发时做的事感到痛苦,到了最后,索性放开了情感,这也养成了他和猛兽一般直来直往的个性,狂妄,嚣张,更......偏执! 后来他去了天师府又被强行喂了丹药,无数毒素勾出他的毒发,导致他体内至少藏着百种剧毒,他本就很难维持平衡,现在竟然还替她承受了噬心蛊? 这样极端的痛苦之下,他要怎么忍! 难怪,会来藏书阁这样的僻静之地! “心蛊之毒?好像有这么回事。” 掐着她下巴的手一点点往上爬,指腹落在她的唇上,轻轻压了压,诡谲的眉眼溢出丝丝缠绕的蛊惑,凑到她的耳边低笑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大的事,大小姐,你是不是该也付出些什么?” 他的毒发不同于詹霁月,他不会失去记忆,只是变了性情! 平日里霸凛的人现在如同水蛇一般妖异缠人,他的另一只手已经缓缓摩擦着她的腰间,如玉一般的手指在她的腰间系带上轻轻一挑,一点点探入,摸到她的肚兜掌心贴了上去。 灼热的气息赫然将她笼罩,詹霁月的头却被强行压住,唇上那只手指凉的很,很快将她的唇瓣整个冻麻。 她的双目忽然变的雾气升腾,她和他已经有过很多次肌肤之亲,但之前每一次的感觉都没有现在强烈。 灼热的气温几乎让她站不住脚,一双眼瞪的很大,清冷的面具破碎,他的手指忽然用力,伴随着唇上的疼痛,腰间那双手也越发过分。 一股电流冲击全身,冰冷的酥麻感顺着腰间不断往上直冲天灵盖,她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小姐,这毒果真厉害,吸进去,让人没有片刻的安宁。” 沙哑的声音从她的耳尖冒出来,傅熠然魔神一般俊朗的面容贴着她的侧脸,唇瓣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然后含住她的耳珠,舌头一卷,咬出血丝。 “你,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解毒?” 詹霁月几乎要落荒而逃,深吸口气,试图让他清醒,“让我给你把脉,可好?” “我现在身上也没有银针,想要帮你恐怕还要出去!以我的能力,暂时也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袍赫然被他掀开,圆润的肩膀落下滚烫的吻,傅熠然骤然将她拦腰抱起,轻笑道:“帮我解毒,也并非只有银针压制。” “大小姐,现在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有。” 手指揉捏着她的嫩肉,惊的詹霁月轻呼,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门,藏书阁第三个隔间内竟然有个极致奢华的房间。 不等她震惊,傅熠然将她丢在软塌上,詹霁月抓住时机想起身,双手被压住,一个身子欺过来,将她压在身下。 “把你给我,大小姐!” “第一次,毒发我不想杀人,只想......要你!” 第221章 夫妻之实 空气陡然暧昧,詹霁月脸颊染上红晕,面前的男人已经将她压住,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询问的话音含着分明的忍耐。 咽了咽口水,她的思绪格外复杂。 “行云雨之欢,当真能解你的毒?” 这个人平时脑子里就那些下流的事,现在毒发行事更加大胆,她不确定床榻之上那种事是不是真的能帮他,若是根本不能情绪激动,反而让他爆体而亡,岂不后悔? 詹霁月此刻当真格外理智,甚至伸手去按他的脉搏想要确认一二。 偏偏这样公事公办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模样让傅熠然格外恼怒,迫人的身子赫然压下,薄唇贴上她的眼睛,幽幽道:“在我的身下你竟然还在思考如何解毒,詹霁月,我当真就不能挑起你的欲火,嗯?” 面上露出不满,他的力道越来越重,忽然松开贴着她眼眸上的唇,漆黑的瞳孔紧盯着她,顺着鼻梁一点点往下。 他的动作实在撩人,气息喷洒下来,面上痒得很。 詹霁月下意识想要避开,偏头,他的手指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赫然俯身,双唇相贴。 “呜!” 柔软的唇瓣仿佛棉花,清甜的香味闯入她的唇里,詹霁月瞳孔猛然放大,心跳加快,顺手抵住他的胸膛,试图将他推开。 傅熠然伸出大掌,扣住她的后脑,他岂会放过这送上门的美味,薄唇微启,含住她的唇瓣,深深地吮吸,眉眼溢出喟叹。 十多年来最想品尝的滋味,终于此刻到了他的怀里。 “傅熠然!放开!”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詹霁月望着他越发幽深的脸色,心底发怵。 这人......今日有些势在必得! “怎么,聘礼已经送到定安侯府,你也说过愿意交付身体,现在和二皇子已经相识,便可将当日的承诺作废?” 傅熠然低头,呼吸在她的唇上不断掠过,他的身子整个压到她的身上,幽幽凉凉的语调透着极致的危险,“在你眼里,我为你付出的那些,当真都不足以让你回眸?” “哪怕一次?” 轻轻的声音落在她的耳里,詹霁月心神微怔,神情有些恍惚。 曾经,她以为傅熠然是她的敌人,百般警惕,可重生与他重逢以来,屡次相帮,因为她,他已经受了太多的苦! 而他过往的那些痛苦,大多都是她给他带来的! “行这等事,当真对你有帮助,不会害了你吗?” 詹霁月双眼看着房梁,轻轻地开口询问,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温柔缱绻,湿气沾到她的耳垂,柔软的触感一路朝下,詹霁月呼吸一窒。 “你......别这样!” 与此同时,她的耳畔传来傅熠然低低的声音,“不会。” 不会害了他。 只会,帮他解毒! 他的声音有一瞬间恢复正常,詹霁月定定的看着他,他的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妖异的气息裹挟着绝望,仿佛随时会碎掉,被抛弃。 那湿漉漉的双目认真的虔诚的亲着她的唇,忽然停下,直直的看着她,直盯的她心里发软。 “既然不想,便离开。” “詹霁月,我给你机会。” 凉飕飕的风涌来,傅熠然贪婪的靠近她的心口,轻柔的声音好听的让人沉沦。 与平日霸凛强势完全不同的模样让她浑身发颤,身子已经酥软,她试探的伸出手,被大掌抓住,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传到心底,鬼使神差,她搂住他的脖子,仰头亲了上去。 若是真的能帮他,此事,有何不可? “确定,不跑?” 轻柔的吻一触即分,他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忽然张口,一股潮湿在她的掌心打转。 詹霁月惊的收回手,浑身一颤,对上这双狭长的黑眸,那里涌动着层层叠叠的乌云,卷动着深渊将她吸纳其中。 忽的,那手掌掀起她的衣裳,扯开肚兜,肌肤相贴,灼热的呼吸猛然将她包裹,刹那的迷离让她浑身仿佛被电流击中,酥麻无比。 “大小姐,你根本不排斥我,你早已接受我。” 他的唇覆上她的唇瓣,傅熠然眉眼溢出细碎的光亮,极致温柔的吻缠绵在她的唇上,手掌在她的腰间游离,不断往上最终全然覆上。 詹霁月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卸个干净,眼眸沾上水汽,眸光涣散仿佛灵魂出窍,愿跟着他沉沦。 她的手忽然被他打开,修长的手指穿插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心尖一颤,他的那只手彻底扯开了他们之间的隔阂,全身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下,之前他们亲密接触过很多次,但唯有这次,如此直观。 窗外乌云消散,皎洁的月光透过缝隙撒到她的身上,玲珑有致的身形刺激他的双目,傅熠然眸色一深,重重压了上去。 “傅熠然!凭什么,你在上?你的衣裳,凭什么不脱!” 詹霁月眼底发狠,今日他们必定要行夫妻之事,但她詹霁月,绝不在下面! 骤然的疼痛让她浑身发麻,短暂的不适之后,她一把扯开了他的衣服,胡乱的撕咬,一件件的丢在地上。 望着他异常魅惑的脸,詹霁月忽然翻身,将他压了下去。 “傅熠然,是我吃了你,你记好了!” 咬着牙,忍着疼,詹霁月哑声开口,傅熠然幽凉一笑,迫人的气势此刻变的无比柔和,手掌扶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 沙哑的声音起伏回荡,屋顶上的水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沉沉浮浮,热浪掀起雾气将窗户盖住,升腾的灼热感已经传到了窗外。 阁楼外,一抹白色的身影安静的站着,眉眼染上忧郁,他没有看向藏书阁,目光落在平静地湖面上,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 手忽然捂住心口,血腥气传来,鲜红的血迹滴到衣袍上。 他的脑子里不断冒出云雾和他说的话,眸色微沉,轻轻地叹了口气。 云雾问若有一日他的心蛊解了,他有了可以站在她身边的能力,还会不会将她让给旁人。 不会! 但,没有机会了! 他不是圣人,他也有卑劣的心思,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将自己的内息全然消散重新修炼,强迫自己体内的噬心蛊陷入沉睡,换来站在她身旁的机会。 若是噬心蛊真的能解开,他必定不会将她让给旁人,可......他没有机会了! 他的月亮,已经有了心上人! 值得庆幸的是,是他选中的能守在詹霁月身边的人! 第222章 比起我,该休息的人是你 寒风阵阵,立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临。 詹霁月全身酸痛的醒来,睁开眼,对上一双含着笑的眼眸。 肩膀发着凉,下意识伸手拉扯被子,手指碰到自己的身子,詹霁月浑身僵住。 目光一寸寸的往地上看,夜里那疯狂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 呼吸登时停滞,詹霁月半天没有回神,躺在她身侧的男人把玩着她的手指,眸光幽幽,“后悔了?” 冷醇磁性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和侵略性,詹霁月眯了眯眼,迟疑的开口,“你,清醒了?” 没有六亲不认,没有杀人嗜血,他就这么恢复了? 低低的嗤笑从他的喉咙溢出,那健硕的男人没有回话,只是俯身,靠近她的鼻尖,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魔瞳溢出诡谲,轻声问道:“想我恢复,还是,保持?” 滚烫的身躯贴住了她的肌肤,詹霁月瞳孔猛然放大,朝旁边挪动,“嘶”了一声,停下动作。 太痛了! 就像被马车碾过! 伸出胳膊,满布青紫,她顿时咬牙,根本不敢回忆昨夜到底疯了几次。 “疼成这样还不消停,昨夜我没伺候好你还想来不成?” 环着她的手紧了紧,傅熠然眼底掠过疼惜,被子掖好,双目却怎么也离不开她的脸。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侧,从儿时起就有的执念忽然得到了满足,他的眼底盛满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情。 詹霁月身子僵的厉害,瞬时按住他的手,握住了他的脉搏。 还没恢复! 他依然在毒发状态! 但,似乎和往常那种无法控制的毒发状态不同,他很清醒! 清凉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傅熠然低声让她继续休息,自己从床榻上起身,身上刺上的黑色莲花正缓缓绽放。 “嘭!” 汹涌的内息赫然炸开,晃动湖面,詹霁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被这声音惊的睁开眼,艰难的起身,拿起地上的衣袍,目光停留在床榻上朵朵梅花印记上,抿了抿唇,起身离开。 打开门,原本应该在这的男人不见踪影,披好衣裳迎着已经大亮的天迈入自己的房间,倒了热水轻轻擦拭,目光一一打量身上的痕迹,她的额前青筋暴动,风吹动她的发丝,昨夜的触感闪现,詹霁月瞬间耳根发红。 朝阳升起,踏着金色的光走到天师府的院子,不远处天师府弟子正在训练,秋竹和连翘不知去了哪里,詹霁月四处去寻傅熠然没看到人影,眸光沉了沉,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虽说早前给他把脉,他的毒素并未消退,但看着他的状态不错,应当没有大碍。 她允诺他的事已经做到,自此倒也不必再心怀愧疚! 一道寒芒从眼前刺过,詹霁月快步上前,目光顿时被放在练武场的弓箭吸引,移不开眼。 “这是,虎皮制成。” 和祖父为她做的弓箭一样的材质! 从小,祖父就喜欢带着她在军营里晃,这弓箭似乎曾经被摆在军营的正中央! 指腹一点点的摩擦着弓箭的拐角,摸到凹凸的地方,忽然停住,垂眸看去,果然——那里刻着詹字! 这是祖父用过的弓箭! 詹霁月双眼霎时染上红意,轻轻扬手,抓住弓箭的一端,将它取了下来,箭羽就摆放在手边,抽出羽毛箭身搭在了弓箭的弦上。 红袍扬起,风声阵阵,青丝飞舞,一双眸紧盯着场上的靶子,清冷如月明亮如泉,那般自信张扬,比之朝阳还要绚烂,耀眼夺目! 傅熠然擦拭嘴角的鲜血,内息调整完毕,强忍着身上的痛楚缓缓从角落走出来,忽然看见这一幕,死死握住手腕上的青筋,颀长的身影邪气的靠在墙壁上,黑色的衣袍落下沉闷的影子,定定的看着前面那鲜红的身影,双目朦胧,以为看到了幻觉。 “娘。” 低低的声音从喉咙溢出,他忍不住想起刻在记忆深处已然模糊的影子。 四岁前,他有家! 娘带着他生活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宅院,每日郁郁寡欢,只有那个男人给她送来刀剑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了神采。 那一日,他第一次见到娘穿上战袍,美的那样惊心动魄,比起困在宅院的女子形象,征战沙场的渴望让她浑身发着奇异耀眼的光,他的娘亲手里拿着长剑身形笔直,银光在空中飞舞,雾气升腾,她朝他露出灿烂解脱的笑,缓缓倒在地上。 她的身后,落下一副绝美的画,那人停笔留下英姿飒爽的身姿,抱起娘转身离开,朝他说,被困住的凤凰永生无法快乐,英雄就该绚烂的死去。 他听不懂,但他永远记住那张扬明媚的身影。 此刻,詹霁月站在那,和他的记忆融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喉咙干涸,溢出腥气。 “唰!” 詹霁月松开了手,箭尖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声音——正中红心! 狂风掀起她的裙摆,她的唇角缓缓扬起,那般姿态,让人疯狂! 傅熠然缓缓朝她靠近,詹霁月偏头,瞧见他的身影,目光落在他的胸前,眉头皱了皱。 那里——有血迹! “大小姐,陪我射一箭,可好?” 一双手握住詹霁月的手,宽厚的胸膛抵在她的后脑,整个人都被他包裹住,詹霁月眸光闪了闪,却轻轻将手抽了出来。 “傅熠然,射箭,要亲自射出去,才有意义。” 温柔的掌心包裹住傅熠然的手背,詹霁月带着他握住弓箭,举到他的眼前,忽然松开。 “唰!” 箭尖冲向靶子,牢牢插在靶子的下方,有失水准的一箭却在暴露傅熠然躁动的情绪。 沉默许久,詹霁月忽然问道:“傅熠然,你在哭。” 没有眼泪,可他的心,正在哀嚎! 傅熠然的心脏狠狠跳动,似乎经过更为亲密的接触之后,这个女人极其容易挑动他的情绪。 唇角讥讽的扬了扬,他的声音很沉,“我没有资格哭。” 一个不能救自己最重要的女人脱离苦海的人,没有资格哭! 詹霁月垂下眼眸,轻声道:“只要是人,都有资格哭。” “哭了之后,才算真正的成长。” 放下弓箭,詹霁月回眸,指腹按住他的手腕,眸光沉了下去。 “郁结于心,对你没有好处。比起我,该休息的人是你。” 第223章 听着他的话,詹霁月心底浮出淡淡的痛感 他的身上带着些许浑浊,毒素之下眸光渐渐恍惚,詹霁月眯着眼朝他盯着,他倒也无所谓,大大方方任由她看。 一双手已经悄然环住她的腰,脑袋倚靠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幽幽道:“回京之后,老实收了聘礼,等我娶你。” 詹霁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此事再议。” 掐着她腰的手加大了力道,詹霁月“嘶”了一声,傅熠然低笑,歪着头靠在她的脖颈边,吹了口气,邪气道:“要了我珍惜二十年的身子,毁了我的清白,大小姐想始乱终弃,穿了衣裳不认人?” “这天下可没这么道理!” 一袭黑袍忽然站起来,双手将她揽入怀里,墨发在她的脸上飞舞,詹霁月嘴角微抽,她的双腿还在发软,这个男人竟然说她始乱终弃? “呵,大将军果真巧言令色,也不知......” 她的话还没说完,傅熠然冷醇的声线压了下来,“床榻之上,可是大小姐自己让我记住,是你吃了我。” 往日霸凛狂傲的男人此刻黏的厉害,抱着她一点点的贴住她的身子,脸颊相贴,手掌更是将她抱的极紧,仿佛要将她揉入骨里。 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声音从她的耳边闷闷的响起,“这是要不认账了吗?大小姐!” 詹霁月一愣,脸色登时变了几变。 话确实是她说的,但怎么被重述出来,就这么奇怪! “第一次见你,我就想要你,詹霁月,此生我倒是圆满了。” 傅熠然声音极低,保持着拥着她的姿势不变,面上带着些许笑意。 风掠过他的脸庞,散落的青丝飞扬,他的脸在朝阳下静谧诡谲,皮肤雪白如玉,竟是让人看着便格外动容。 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浮现他昨夜强有力的模样,目光停留在他的胸肌上,詹霁月忽然口干舌燥。 不过是毒发,这人的秉性怎么会区别这么大! 现在......妖的厉害! “第一次见你,你不过七八岁,傅熠然,你真下流!” 詹霁月回神,生生移开目光,瞥了他一眼,脸上也没有过多的好表情。 前后两辈子,她第一次被男人吓到,就是碰见他的那日! “我出生在市井之地,自懂事起吃狗食穿旧袍,除了有一个稳定的住所,一无所有。后来天灾,那住所轰然倒塌,我从废墟里爬出来,带着比我还小的闫戈在地痞流氓手里讨生活。我有名字,可从未有人唤过,他们都叫我野杂种,每日他们在外面受得气都要千百倍还到我的身上,见到我就打,是他们的生活乐趣。” 傅熠然很少主动提起过往,詹霁月身子微僵,听着他说的话,心底浮出淡淡的刺痛。 “那日,你逆着光走到我的面前,詹霁月,那瞬间你就像九天之上下凡的玄女,让我知晓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会对我笑。” “你也是第一个主动给我送食物的人。” 傅熠然眸色陡然晦暗,薄唇勾出嗜血的弧度,浑身骤然绽出惊天的侵略性和占有欲,薄唇擦向她的耳垂,一口含住,轻轻啃咬,幽幽道:“好东西,就该拿过来,独属于我。” “詹霁月,你终于是我的了。” 湿气从她的耳边不断往下,灼热的呼吸带着极致的温柔在她的脖间落下亲吻,缠绵感激的詹霁月浑身发麻,血液不断沸腾,气温升高,浑身燥热,身体传来异样的感觉,差点站不住脚。 下意识伸手,抵住他的胸口,隔绝距离,詹霁月闭上眼,强行让自己冷静,咬牙道:“当真是没有道理,待你好便要被你抓在手中,这世上好东西那么多,总不能都属于你!” “傅熠然,你这是病态的占有欲!这根本不是......”爱。 最后一字停在她的喉咙,詹霁月面色泛红,说不出口。 傅熠然也没说过爱她,自始至终,他们都不过是盟约关系,他想要她的身子,她想要他的帮助,各取所需! “我本就不是正常人,世人谁不说我是阎罗,是吃人的恶鬼?大小姐,招惹了我,你便逃不掉了!” 傅熠然魔瞳停留在她身上隐约可见的伤口上,那不是情欲下导致的淤青,而是江南之行多番受苦得来的伤口! 眉宇间折痕很快出现,声线幽幽的往下滚,面上露出戾气。 胸口血液翻滚,连带着神情都狠历起来,詹霁月的气息传到他的鼻尖,魔瞳凝住,微微叹息,强行克制住心底的躁动,一句话几乎不受控制的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 “世上珍宝千千万,但能让我想要独占的,唯有一个你。” 合着他的病态还只针对她? 詹霁月嘴角抽搐,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以来被他吓到的场景,特别是儿时被他压在身下差点厌男的情形,手掌差点抬了起来。 生生忍住给他一个巴掌的冲动,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半晌,轻声问道:“你方才,说你出生在市井,唯有住所没有吃喝,你.....不曾见过家人吗?” 比如,他的娘亲! 傅熠然沉默,眉心蹙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场景,魔瞳涌出几丝痛楚。 “我的家人,日后不是多了你吗?” 魔魅的声音缓缓响起,傅熠然含着笑啄了一下她的脸,下巴贴着她的侧脸亲昵的蹭了蹭,言语间满是戏谑,“也是,现在不能算家人,毕竟有人夺取了我的清白,一两银子都不给还不肯承认。” “你自小锦衣玉食,我这靠天养的下流东西终究你是看不上。” 狂妄自大嚣张至极的傅熠然什么时候自我贬低到这个程度! 詹霁月呼吸一沉,心底下意识浮出不满,皱眉将他扶到了自己的房间,沉声道:“你虽放荡,但你从一无所有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连祖父都对你夸赞不已,何来的靠天养。终有一日,你将万人之上,那些过往不该成为困住你的脚镣。” 天师府他都不怕,曾经那么痛苦的日子他都走过来了,现在又何必妄自菲薄。 “啪!” 一只手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傅熠然堪比般的面容溢出笑意,幽幽道:“这么说,大小姐肯嫁给我了?” 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抽回了自己的手,詹霁月淡淡道:“若有需要,我自会履行承诺。” 第224章 你是妖吗?让人如此欲罢不能 皱眉盯着他浑浑噩噩又格外迷茫的样子,詹霁月叹了口气,手指按着他的脉搏,心底沉了沉。 这次毒发很厉害,像是多种毒素同时发作,她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脉象。 “你是不是吃了天师府的丹药?” 他体内丹田的内息已经到了极致,再多一点恐怕能撑爆整个身躯! “不过一些提升内息的丹药罢了,等明日自会恢复。” 傅熠然轻蔑的开口,仿佛对此并不在意,瞧着她认真的神情,眉梢微挑,缓声道:“难道,你在心疼我?” 詹霁月并不理他,翻出自己带来的药包,抽出里面崭新的银针,在蜡烛上过了火,扎在他的丹田。 “你身上都是汗,等风吹进来恐怕会生出风邪,最好擦干净。” 拿起帕子,将它放在温水里,詹霁月拧干怔怔的看着他。 此刻,那狂傲的男人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任由她折腾,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对她看着,仿佛随她怎么处置。 试探的伸手,帕子贴在他的脸上,甚至盖住了口鼻,他也一动不动。 心神微颤,詹霁月敛了情绪,将他的脸擦个干净,想要替他舒缓体内躁动,还需要在他的后背扎针。 现在...... 她的手停留在半空,指尖就差一点就能碰到他的衣袍,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昨夜我哪里你没有见过,今日连衣裳都不好意思脱了吗?” 冷醇的声线忽然传过来,拖着迤逦戏谑的语调,詹霁月手一激灵,瞪了他一眼,正要动手,衣袍赫然从眼前掠过,一双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 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腿上,詹霁月的脸“唰”的一下通红,红着眼道:“你做什么?” “大小姐还没适应与我之间的亲密无间,我只好主动一点,让大小姐想起昨夜你究竟如何蹂躏过我,打破这等生疏。” 魔瞳中划过粲然的笑意,傅熠然的手却不老实,指腹摩擦着她腰间的软肉,一点点的从衣裳里探进去,粗粝的手指激起一阵颤栗,詹霁月惊的向后,却避无可避。 “跑什么?我有那般吓人不成?” 身子忽然挺直,滚热的气息赫然将她环绕,傅熠然身上的香气在鼻尖萦绕,惑人沉沦。 詹霁月眸光顿时迷离,抵着他的手已经渐渐失去力道,身子放松下来,攀住了他的腰。 靠近一点! 再靠近一点! 他身上的气息似乎对她有着致命吸引力! 胸口的莲花图腾正在躁动,詹霁月几乎要控制不住。 “哗啦。” 猛的扯开他身上的里衣,詹霁月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你将我体内的毒吸走,也带走了噬心蛊独特的气息,你我靠近,恐怕......” 詹霁月按着自己的心口,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试图离开他的怀抱,那人却将她抱的更紧。 低低的轻笑落在耳里,“那不是,得偿所愿?” 这个人......下流! “我先给你控制体内毒素蔓延,等会我去找明赫哥哥,对天师府的丹药他应当更有方法!” 一枚银针扎入自己的心口,詹霁月恢复镇定,缓声开口。 傅熠然唇上溢出轻蔑,面上涌出恼怒,冷声道:“明赫哥哥?你与沈明赫何时关系亲密至此?” “我们三个皆是天师府弟子,区区丹药,我自然可解!何必求他!” 忽然起身,傅熠然猛然将她凌空抱起,单手拖着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摩擦着她的脸颊,唇角轻扯,眸中情绪变得诡谲,蚀骨的冷意从面上刮过,吐出的声音带着蛊惑,“大小姐,你是我的女人!要了我的清白,你此生再逃不掉!” “我可以给你时间适应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其他男人,他们若是无端靠近......” 身形赫然压上,将她放在床榻上,傅熠然的唇咬住她的唇角,细细碾磨,“你这双眼里,永远装着我,可好?” 这样妖异的人,说出的话强势又极富侵略性,可偏偏又带着祈求,让人心软。 詹霁月被他亲的浑身发软,竟是连躲开的力气都没有。 里衣已经被他自己彻底掀开,取出她心口扎着的银针,傅熠然光着身子压在了她的身上,大掌握着她的手,一寸寸的控诉她昨日的暴行。 “这里的抓痕还没消退,这边还有吻痕,大小姐,我身上的这些伤,你可全都要负责。” 下巴在她的脖间轻蹭,詹霁月顺着他的指引一个个看去,那些青紫的痕迹刺入她的眼睛,喉咙霎时发干。 这些——都是她做的? 可...... 他明明更凶残! 想起今日起来身上那些吻痕,詹霁月又羞又恼,强行忍住伸出胳膊控诉他与他互怼的冲动,一把将他从身上推了下去,盯着他的脸恨不能将他戳个洞,重新拿起帕子,在他的身上擦拭。 没了里衣,傅熠然的胴体乖顺的趴在床上,丹田上的银针早已被他抽了出来,被他这么一闹,脱他衣服给他扎针的尴尬倒是消失的干干净净。 狰狞的疤痕突兀的闯入眼底,詹霁月手顿时停下,指尖轻轻在伤疤上碰了碰,傅熠然忽然僵住。 那些——都是剑伤! 还有一些鞭痕留下的痕迹! 这些疤痕纵横交错,像是蜈蚣一般占据着一大半的后背。 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能想到他究竟承受过多么恐怖的过往! “战场上你死我活,一些伤罢了,不妨事。” 傅熠然冷嗤,魔瞳微凝,却从床上起身,将后背转了过去。 他既然不愿意让她看,詹霁月便没有再看,扶着他躺下,银针一一扎在他的身上,一缕秀发落在肩上,衬出温婉的侧脸,傅熠然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放,眼底溢出柔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这么上心! “大小姐,你是个妖吗?” 詹霁月怪异的看着他,只听他陷入热气之中,霸凛诡谲的脸庞衬着细碎的光亮,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脸,薄唇扬起,吐气道:“让人,如此欲罢不能!” 第225章 詹霁月,请你也给他一个目光 又来了! 这辈子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跟他在一起这一天听的下流话多! 詹霁月瞥了他一眼,看在他中毒不轻的份上,没和他计较,轻柔的将银针扎在关键位置,扶着他趴好,放柔了声音,“我去给你抓药,你在这等我。” 明显感觉到他四肢僵硬,詹霁月想到了什么,随即失笑,添了一句,“我会多放一些味甜的药材,也会准备蜜饯,你一定能喝下,不用担心。” 傅熠然全身忽然放松,偏着头痴痴地看着她,喉结动了一下,应了一声。 她对他真好! 原来,成了她的男人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待遇! 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趴在床榻上心脏跳动的剧烈,胸口再次翻滚,血腥味即将涌上喉咙,却在关键时刻被堵住,下一瞬,悉数散开。 傅熠然低头,按住心口,摸到一根银针,魔瞳闪过讶异。 詹霁月的医术,竟然货真价实! 与此同时,詹霁月已经出了房间,去了药材库取了药材,凭着记忆很快找到厨房,那里正在忙乎的几个弟子见到她,像是见到鬼,慌慌张张的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她。 “师,师姐!我们没有偷懒,不是故意不给你们做肉食,云雾师兄说你们身子还没大好,早上不能吃肉只能喝粥!你千万别和大师兄告状!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废了武功!”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恳求的开口,膝盖一弯,竟然要下跪。 詹霁月伸手将他拉住,好笑道:“我有这么吓人吗?早上的白粥很好喝,我不是过来兴师问罪。” 大早上的吃肉,天师府日子倒是奢靡! 小心的将药材倒进去开火熬煮,詹霁月心神一动,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宗门里少了很多人,他们都被废了武功成了普通人回家了吗?” 几个弟子见她当真不是来找茬,松了口气,赶忙上前献殷勤,帮着她丢了垃圾,连连点头。 “他们都是三师叔门下弟子,跟着三师叔一直和大师兄作对,这些年来大师兄对他们也算纵容,可他们偏偏不识趣,非要对师姐你动手!” “三师叔和当初的逍遥宗宗主一个德行,他们从来不去藏书阁看那些正经经文去修习武功,每日都等着那些丹药,试图一步登天!啊呸!那种邪门歪道也敢练,不怕那些师兄弟们夜里找他们算账!” 这几个弟子远在厨房,对宗门里那些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但仅仅听闻他们做的那些事,都觉得毛骨悚然。 “大师兄是个好人,才华出众又武艺超群,天师府若没有他撑着,恐怕早就被三师叔这等败类给毁了!当年师尊被逍遥宗的宗主谋害,有了失心疯,拜托大师兄砍下他的头颅,大师兄大义凛然为了我们的安全真的这么做了,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很苦,屡屡被三师叔用欺师灭祖压制,现在三师叔飞升,大师兄的日子总算也能好过许多!” 几个人叽叽喳喳,笑着朝詹霁月问道:“师姐的药是给大师兄熬的吗?” 詹霁月微怔,拧眉问道:“明赫哥哥受伤了?” 几个人面面相视,“大师兄昨夜咳血,您不知道吗?” “都是老毛病了,听闻他体内被中了蛊,好似叫什么噬心蛊,对身体格外有害!每次回京城都会闹的一身的伤!” “师姐你去哪里?” 这几个人话音未落,詹霁月已经放下碗筷冲了出去。 她怎么就忘了,当年师尊不只是给她下了蛊,也给明赫哥哥下了蛊! 噬心蛊本是一对,身中蛊毒之人若是靠近彼此,便要承受钻心的疼痛!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沈明赫的身边,他...... 脚步冲到沈明赫的门前,詹霁月脚步忽然停下。 “怎么会这样!你体内的噬心蛊不是陷入沉睡了吗,怎么会又发作?你......大师兄,你难道......你重新练回了禁术,你自己体内的噬心蛊想要逼出来完全不需要这么做,又是为了她,是吗!” 房门内,传来云雾气急败坏的声音。 凌厉的掌风猛地冲来,云雾被扇倒在地,捂着胸口,云雾吐了一口血,脸色铁青的站起来,“我去给您找药!” 打开门,撞见门外站着的詹霁月,云雾脸色一僵,双手抱拳,声音僵硬但含着歉意,“前段时间骗了你,抱歉!” “你真正的兄长.....我想你已经想起来了。” 云雾眼眸稍稍看向身后,很快又收了回来,停在詹霁月面前,欲言又止。 此时面对云雾,詹霁月还有些尴尬,在她的记忆里,确实也有云雾。 那是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进入天师府,牵起她的手带她去找沈明赫的人,正是云雾! 那时,她也甜甜的喊了一声哥哥! “为什么?” 唇角蠕动良久,终究从嗓子里吐出这几个字。 云雾垂下眼眸,神情微沉,忽然轻轻笑出来,“若真是兄妹,连质问的话都一模一样。” “詹大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想起来!你对大师兄来说,只是累赘!” 再没有掩饰眼底的恶意,云雾恶狠狠地看着她,满腹怨气,“你永远都不知道大师兄为了你都做了什么!他如今受的这么多苦,一半都是因你而起!” “他本可以一帆风顺成为天师府名正言顺的下一任掌门,现在却背负骂名,遭受众多人的指责!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他为了能见你,他......” 云雾终究没有将话全部说出来,深深地看了詹霁月一眼,冷声道:“若我是你的哥哥,你一直寻觅的人是我,大师兄和你都会少受很多苦!可惜,三师叔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做的事做不好,让你恢复记忆倒是成了!” “不可否认,我答应三师叔合作,目的就是让他杀了你,但最后.....罢了,你要恨我,便恨吧,我也愿用余生来偿还我的错误!”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沙哑,詹霁月径直掠过他的那番话,只抓去了最重要的一句,“能不能告诉我,明赫哥哥究竟为我做了什么?” 她已经欠了他很多,不想再欠下去了! 云雾恨她,她能感觉到,至于云雾骗她是她的哥哥,这件事对她并未产生什么影响,也谈不到什么恨,三师叔的确利用云雾吸引她上山想将她杀了炼化,但.....来天师府是她一直以来就要做的事,自己的决定不能全然怪到别人的身上! 何况,最终云雾还是没有和三师叔同流合污! 她能感觉到云雾对沈明赫的忠心,能让他冒这样的风险欺骗自己,沈明赫究竟为她做了多少事! 云雾没想到詹霁月竟然这般淡然,对他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喉咙滚动,张开嘴,最终敛了神色,哑声道:“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自己去问他吧!” 抬起脚,他朝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偏头朝詹霁月道:“原本我被责罚下山去管扬州的瘟疫,只是想起需要一味药材特意回来,没想到却发现......你们身中噬心蛊,原本连靠近都会承受巨大的痛苦,但是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进去看看他吧詹霁月,也请你给他一个目光。” 第226章 昨夜,谁也没睡好! 说完话,云雾已经起身离开,詹霁月皱着眉踏进屋子。 那仿若谪仙一般的男人躺在床上,听见动静,朝她看过来,眉眼霎时温柔,笑道:“怎么没休息?” 詹霁月没有答话,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你的内息不像是多年修出来的!沈明赫,你耗尽内息,重新修炼,是为了什么?” 心底一个猜测隐隐浮出水面,她不敢相信。 “噬心蛊以内息为食,我体内的噬心蛊是母蛊,它吞噬了我所有的内息所以这些年来我不能修炼武功,你体内本是公蛊,对内息的控制没有那么强烈,你散尽内息得来的结果只有.....让它沉睡。” “你......” 唯有噬心蛊沉睡,他才能靠近自己。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尚在京城的时候,她和娘一同参加皇后举办的赏花宴,娘十分警惕沈明赫出现在自己身边一直询问自己有没有异样,那时候沈明赫和娘说.......他们接触不会有任何问题,娘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 所以...... “是我!是我非要找你合作,一定要和你见面!所以,你才会这么做,是不是?” 跌坐在地上,詹霁月忽然浑身脱力。 她错了! 想要复仇她可以有千万种其他办法,想要权势想要扳倒江姨娘和沈淮序她也有别的路别的人可选,为什么一定要沈明赫? 若不是自己执意如此,他就不会为了能安然靠近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他本是天之骄子,他的内息多年修炼本该深厚,噬心蛊公蛊只要不靠近母蛊,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云雾说的没错,你受的所有的苦,大半因我而起!” 师尊根本舍不得毁了他,连噬心蛊都只是控制他和自己的距离,但他却因为自己,平白遭受了太多! “霁月,你不需要为我的选择负责,并非因为你想找我,我才耗尽内息逼迫体内心蛊沉睡,而是我想陪在你身边。这些年,我一直在背后看着你被刁难却不能帮你什么,这是我的失职。” 沈明赫从床上起身,墨发慵懒的散落在肩膀上,玉冠被拿下来,温和的眉眼定定的对她看着,“我答应过老定安侯,会永远护着你,因为心蛊的原因,我已经逃了很多年,若是你过的好,便罢了,可你过的不好!你在定安侯府吃尽苦头,府中没有人做你的后盾,我想帮你!” 詹霁月不会知道,在沈明赫看到詹知许几次三番佯装腹痛让她给自己按揉,那样骄傲的小姑娘低下头颅去做着伺候人的活,他有多愤怒! 若是按揉只是算姐妹之间的亲密,那么在看见江姨娘让小小的她一个人擦地,又将书房上千本受潮的书拿出来晒,到了晚上又独自将它们放回原位,饥肠辘辘的回房却被告知太晚了厨房只剩下几个发硬的馒头。 眼泪就着馒头她边吃边哭,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的定安侯府嫡小姐,最终成了一颗杂草,受尽欺凌。 詹霁月眼泪登时在眼眶打转,想要耗尽内息逼迫噬心蛊沉睡没有那么简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恐怕也努力了很长时间! “所以,前世你才会送来东西就走......哪怕我根本没有记起你。” 詹霁月猛然反应过来,前世沈明赫在她大婚当日送来贺礼,遥遥相望,算算时辰,正是前段赏花宴的时间,他耗尽内息之时! “明赫哥哥,我......” 詹霁月心底颤动,怔怔的看着沈明赫,喉咙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真的不值得沈明赫对她这样好! 隐隐约约,她也能察觉到什么。 可她...... “我明白,有些话不必说。” 沈明赫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上面的守宫砂已经消失,格外干净。 眉眼掠过淡淡的愁绪,轻轻弯了弯唇角,轻声道:“这样,已经很好。” “兄长大恩,霁月无以为报,此生定会守在兄长身旁,协助兄长达成所愿。” 詹霁月认真的开口,不管沈明赫的愿望是什么,她都会努力帮他实现! 沈明赫的手轻轻在她额头拍了一下,轻笑道:“只要你给的,我都欢喜。” “傅熠然,恐怕身体不大好,天师府草药齐全,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去拿。” 沈明赫瞧着她略有些心不在焉,猜到了她的心思,温声开口。 詹霁月点了点头,低声道:“不只是他,你的身体也需要静养。” “江南已经安稳,明日我去扬州和周管家一同收尾,明赫哥哥你不要再为此操劳,大约三日后看你们的身体情况再决定是否返回京城。” 调整好情绪,詹霁月替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边的案几上,轻声道:“明赫哥哥,谢谢你。” 原来,前世今生,一直都有人在背后默默地帮着她,将她记在心上。 哪怕前世,她也从未孤独! 合上房门,詹霁月又取了一趟药材,开了一副补血养气的方子回去厨房重新熬煮,开始的那一锅在厨房的几个弟子们的照料下已经散发出药香。 “这里有几个药膳的制作方法,烦劳这几日按照这个食谱为大师兄做菜。” 詹霁月真诚的向那几个弟子道谢,奉上一张药膳的清单,几个人诚惶诚恐的接了,定睛一看,不由说妙。 “将药材和食物搭配在一起,又能养身子又能满足口腹之欲,师姐果真聪明!” 这几个人本就酷爱美食,这会得了方子忙不迭的揉面尝试,詹霁月端起傅熠然的那碗药,指尖沾了一点尝了尝,眉头皱了皱,目光落在一旁的蜂蜜上。 醇厚的牛乳添了蜂蜜又放了一把蜜饯,詹霁月端着回去房间。 床榻上如魔神一般的男人已经闭上眼,詹霁月见不得他这么舒服,放下药捏住了他的脸。 傅熠然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瞧见她的脸,眼底刚刚溢出的戾气很快消散,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撒娇,“去了那么久,身上倒是多了一些别人的气味。” 凑上去,傅熠然抓住她的手腕放在鼻尖嗅了嗅,一双眸泛着诡谲。 抽出手,詹霁月瞪了他一眼,扶着他起来,先拿来一颗蜜饯塞进他的嘴里,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捏住他的下巴,端着药碗一把灌了下去。 “嘶!” 傅熠然额头冒出汗,双手紧张的攥住了她的衣袍,狭长的眸子盯着她,对上她迫人的气势,竟是乖巧的闭上眼,强迫自己无比配合的咽了下去。 这么乖? 詹霁月诧异的盯着他,眉梢抬了抬。 乖的让人有点警惕。 “这里面有安神的药材,还点了一些凝神香,若是感觉到困便直接睡,等你睡醒就能恢复正常。” 一碗牛奶送到他唇边,傅熠然忽然抬头,下意识伸手试图将碗推过去——他以为这也是药! “不喝。” 硬邦邦的几个字从喉咙吐出来,漆黑的魔瞳倒映着她的脸,睫毛竟是沾上湿气,整个眼眸浮出水雾,我见犹怜。 詹霁月眼角抽了抽,这人若是拽拽的抗拒她还能动手,现在这样示弱是闹哪样! 深呼口气,她也吐了两个字,“不行。” 手指捏住他的下巴,他竟是主动将头仰起来,等着詹霁月给他灌。 雪白的牛乳从他的唇边往下滴落,砸到他的胸肌,古铜色的肌肉颤动了两下,詹霁月手一抖,差点整个碗砸下来。 傅熠然幽幽的朝她看了一眼,面上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甜甜的味道灌入嘴里,傅熠然双眸忽然发亮,僵硬着配合喝完那碗牛乳,朝詹霁月哑声道:“蜜饯。” 话音出口,詹霁月拿着蜜饯塞进了他的嘴里,关上窗户,浓郁的安神香飘在房里,两人同时昏昏欲睡。 昨夜——竟是谁也没睡好! 第227章 睁开眼,她竟在水中泡澡 夜幕降临,子时的钟声回荡在天师府的上空,窗户纸被初冬的晚风吹的哗哗作响,床榻上的男人被吵醒,皱起眉,修长的手搭在额头上,挡住了透过窗户刺到脸上的月光。 睫毛颤动,缓缓地,他睁开了眼睛。 沁人心脾的香气源源不断的从香炉中飘起,不知何时安神香已经被换成能让人放松心情的荔枝檀香,清雅的房间映入眼帘,布局有些熟悉又让记忆有些遥远,他恍惚记得自己闯入天师府要为自己和师兄弟们讨个公道,面见天师府的代理掌门,他的师傅避而不见,三师叔偷袭将他和闫戈同时抓住,殷切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够配合他们吞食大量的丹药最后被炼化。 他们看不出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他蹭蹭上涨的内息让他们眼馋,以及他的根骨,是和沈明赫相同的所谓的赤根骨,至情至性,若是炼化效果将会为他们带来千百倍的内息。 他和闫戈顺势同意,是想找到藏在天师府的师傅,甚至配合他们装作一副被囚禁的模样,也是想趁机将整个逍遥宗拔除。 但是没想到詹霁月会闯进来,打破了计划,只能暂时搁置配合他们将事情完成,吃了那些丹药,体内内息翻滚,差一点控制不住。 再后来,似乎见到了詹霁月,她的噬心蛊发作,瞧着那小模样勾人的很,不自觉将她的毒素吸了出来。 原本他想直接将噬心蛊引到自己身上,可是没想到那东西古怪的很,硬生生停在她的血脉之处,愣是连个头都不冒。 无法,他只得将她的内息作为引子,将所有蛊毒暂时吸走,耗尽噬心蛊的气力让它陷入沉睡。 再后来...... 脑海中浮现一些让人口干舌燥的画面,唇角轻轻扬起,若是有人仔细看,魔魅的面容泛着红,连耳根都在发烫。 也不知是多年处男身被破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多种毒素发作之下,等他清醒竟是浑身舒爽,没有一丝不适! 舔了舔唇,漆黑的瞳孔溢出霸凛的光芒,若是噬心蛊的毒每次都能让人有那般快乐的话,他倒是愿意日日中毒! 手肘撑着床榻正准备起来,小腹上传来重量,一缕熟悉的气息传到鼻尖,傅熠然愣住,低头看去,只见那让他魂牵梦萦的脸正压在他的身上,就这么坐在地上将就着睡觉,身上依旧是那出发江南穿的红袍,身上的血腥气连独特的女儿香都压不住,随着他的动作她身上本就松散的衣袍朝肩膀落了下去,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勾的他目光登时幽深。 抬起手,青丝缠绕在他的指尖,肩膀彻底暴露,几个已经发紫的吻痕印在眼底,那般狂妄,瞧着便知道是谁的手笔。 “啪。” 胳膊碰到床边的案几,几个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傅熠然看过去,明显很甜的牛乳映入眼帘。 原来他这起身就能感觉到舒适,是因为她啊! “大小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照顾我。” 俯下身,傅熠然睨向她的脸,手指忍不住轻轻刮过她的脸,她的手指攀附在自己的腹肌上,隐隐还留下几个红印子。 真是......小流氓! 歪着头,他瞧着有趣,绷直了腹肌,俊朗的面容凑的更近。 詹霁月的脸本就很小,哪怕遭受过江姨娘和詹知许那么多年的欺辱,皮肤依旧光嫩,一双柳叶眉正无意识的蹙起,平日里震慑人心的清冷的眸子正紧紧闭着,那一抹若有似无的隔绝感终于随着她静谧的睡颜消失。 指腹戳了一下她的睫毛,詹霁月觉得有些痒,下意识颤动了几下,瞧着他心神荡漾。 这样的画面,他已经肖想了很多年! 詹霁月是被一股热气熏醒的,缓缓睁开眼,惊愕的看着面前魔神一般的脸,在水蒸气中若隐若现。 “这是.....做什么?” 一盆热水灌在身侧,她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然在水桶里! 身上的衣袍散落在地上,那双修长的玉手正在给她打热水源源不断的灌下来,目光下,那人随意的披着衣袍,黑色的影子笼罩在她的头顶,健硕的胸肌和腹肌在她的眼前晃悠,跳动,一时间迷了眼。 “好看吗?想抓?” 低醇的嗓音带着蛊惑传入耳畔,詹霁月咽了咽口水,生生逼迫自己移开视线,抬起头,傅熠然正看着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唇角的弧度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人.....发疯? 大晚上的,给她准备洗澡水,还这么看着她,怪吓人的! 该不会是打算把她煮了吃吧! 被各种毒素冲击疯了的人,真的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詹霁月猛地清醒,捂住胸口从水中站起来,挤出一丝笑,“大将军醒了?夜色已深,我不便久留,先行离开,你继续......” 她的话音未落,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顺着升腾的水雾,魔瞳盯着她的身躯,眸光浮浮沉沉,魔魅的面容在水汽中朦胧浮现,似妖艳的彼岸花在雾中盛开,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大小姐这是没要够,吸引我吗?”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溢出,那灵巧的手指拨开水面,带着一些若有似无的暗示。 詹霁月匆忙低头,瞥见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骤然惊呼,坐回水中。 她以为只有外袍被脱了,没想到里面竟然也...... 咬紧贝齿,詹霁月警惕的盯着他,下一瞬,只见他大大方方的褪去黑色的衣袍,高大的身影踏入了水桶之中。 瞬间,两具身体相贴,强烈的气息让她瞳孔猛然放大,她的手慌乱的抓着浴桶的边沿,作势就要起身,一双手穿过她的两侧,赫然搂住她的腰,身子靠近,薄唇贴近她的侧脸,慢条斯理道:“躲什么?天师府双休之法总有好处,既然已经夺了我的身子,这点好处都不肯给?” 他的声音清楚的很,隐隐带着压迫感。 一阵凉意传过来,詹霁月后背激荡起别样的酥麻,她的手一点点的松开,轻声道:“你清醒了。” 不是毒发的性格妖异的他,而是真实的傅熠然! “嗯。” 淡淡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沙哑的发出来,他的手指忽然握住她的手,强行摊开,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她的手在水中荡漾,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珠,哑声道:“无论有没有清醒,我都记得大小姐已经是我的妻。” 第228章 鸳鸯浴?双休? 他的手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肌肤,詹霁月顿时战栗,一把按住他的胳膊,清冷的声音都在发颤,“做什么!” “都说了,双休,疗伤!大小姐不会连这点都承受不住,不愿意帮我吧。” 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傅熠然的声线隐约带着可怜。 眼前浮现出他满后背的伤痕,詹霁月紧绷的身子舒缓了一些。 只是,疗伤罢了! 天师府的确存在着双休的功法,听闻结为道侣的两人在床第之间互换内息可以打通任督二脉,增强内息强度,提升武功。 罢了! 好人做到底!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难道还怕这些吗! 詹霁月强迫自己接受傅熠然的靠近,咬着唇忍着不适,克制着身上传来的酥麻感,低声问道:“需要怎么做?” 总不能......在水里欢好? 傅熠然瞧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收敛了笑意,魔瞳凉薄的瞧着她,低声道:“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罢了吧!终究是我误会,以为你不会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 詹霁月皱了皱眉,他此刻瞧着面色红润,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何况,昨夜她明明已经从藏书阁中找到了克制丹药之毒的方法,熬了药又扎针疏散他体内的郁结,疏通内息在筋脉之中,他应当今日全身舒爽,虽说没有彻底解毒,但已经被压制毒素才对! 手指伸出来,试图按住他的脉搏,打探他的身体情况,那修长的手却松开了她的手,淡淡道:“既然大小姐不愿,我也不会强求,不过是失去了清白还落了一身伤罢了,大小姐若有事,还请回去吧。” 傅熠然这般说着,当真闭上眼眸,任由她离开的样子。 詹霁月心头一哽,一口气差点没憋住。 这人......当真会倒打一耙! 昨日,究竟是谁占了谁的清白? 又是谁在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浴桶里? 现在倒是做出一副要放她走的模样,硬是将自己装成极其无辜的受害者模样,主动权交到她手里,她若是拒绝了或许真的能走,但是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在那,搅的人心软心疼又歉疚。 “大将军当真是善于谋划的高手!” 詹霁月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一张脸憋的通红。 本是他求着自己双休,现在倒成了她要求着他接受自己的帮助? 主动应允,同意和他欢好了?! 混蛋! “大小姐,我会让你舒服的。” 傅熠然魔瞳发出笑意,轻叹口气,重新伸出手,握住她的一双手身子相贴在水中拥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指尖在她的手背打着圈,热气升腾中,他的呼吸在耳边放大。 薄唇带着凉气从她的后脑勺到脖颈一路顺着往下吸吮,墨发沾了水面往下滴着热水,青丝交缠,他的发丝甚至贴在了她的锁骨,詹霁月呼吸停滞,正欲说话,一股内息忽然传入她的体内。 温热的气息贯穿全身,连带着多日来不舒服的小腿和手腕都渐渐舒展,一股药香扑入鼻尖,詹霁月诧异的偏头,一瓶药粉洒进了水桶里,伤口接触到水面,忽然传来辣感,霸凛的面容在此刻变的异常柔和,竟是捏住她的伤口,小心渡气。 这不是双休! 詹霁月后知后觉——他这是给她疗伤! “傅熠然,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不用陪着我再耗损内息!” 在他继续准备她渡气之时,詹霁月握住了他的手,声音里含着淡淡的谢意。 “昨夜照顾我辛苦的很,我惯来不欠人人情,难道我还在乎这点内息不成?” 傅熠然神色一如既往的倨傲,听出她的抗拒,眉头皱起川字,转眼,唇上又浮出笑意,瞧着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模样,磁性的声音含着柔情,“这,算是这两日的嘉奖。” 嘉奖? 奖他个头! “多谢!” 终究已经被他占了便宜,没道理不接受他的好意,自己身上有伤也的确不方便,何况回京后她还要面对沈淮序和詹知许的烂摊子,的确要照顾照顾自己! 见她已经坦然舒适的调整姿势等着自己伺候,傅熠然竟也没有不悦,眸中浮出淡淡的宠溺,动作柔和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她身上的外伤并不严重,只是出血比较吓人,内里又因为噬心蛊已经将身子亏空,所以想要治疗填补需要很大的力气。 傅熠然的手轻轻拂过她的后背,指尖擦过她的肌肤,詹霁月身子僵了僵,双腿动了动,双眼泛着红意,防止自己陷入这种诡异的情绪里,趴在浴桶边沿,声音轻轻地从喉咙里出来,“天师府的内功心法和武功容易学吗?逍遥宗和主门派的武功路数是否一样?” 她不曾在天师府学过任何武功,所谓的师傅也不过将她抓住作为威胁沈明赫的人质,因为噬心蛊的原因她几乎不能学习内息,武功也已经荒废多年,这次江南之行她靠着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加上前世学的扎针之法,巧用穴道的作用多次避开危险,但她不能一直这样,因为她的无能已经让太多无辜的人受伤! “你想学武功?” 傅熠然听出她的意思,幽幽问道。 詹霁月轻轻应了一声,傅熠然沉思许久,开口道:“你如今已经及笄,若是习武,要从根上练,能吃得了那个苦?” “天师府自然有武功心法,不过逍遥宗惯来以旁门左道为修炼的主要来源,不足以作为榜样,至于主门派的事......” 傅熠然轻嗤,“你问错了人。” 他来天师府,偷偷学了藏书阁的武功路数没多久,很快就被天师府的代理掌门抓住,又被带去逍遥宗的悬崖山洞拼死肉搏,可以说很多拳脚功夫他是靠着自己从实践中领悟出来,要是想学天师府正统的武功,需要问嫡传弟子沈明赫! “你这把身子骨,想要学武功恐怕太晚了,噬心蛊又遏制了你的内息,想成一个盖世英雄恐怕不成。” 傅熠然毒蛇又直接,手却暗自抓住她的手腕,悄无声息的改变了内息,传入她的丹田。 他的手抚过她的腹部,詹霁月顿时紧绷,下瞬,心口忽然传来剧烈的痛意。 第229章 所谓梦想,该是自己实现才是 缓缓收回手,傅熠然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去探她的心口,手掌擦过她的肌肤,詹霁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个人嘴巴当真臭的很,竟然拿她年纪说事! 无妨,虽说内息她不曾认真修炼过,但北祁并非没有出现过没有内息却武功高强之人,就算认真去学兵器,也是一个保命的法子! “你又何苦让自己这么辛苦,北祁边境自有我守着,你也有我守着,你自小的英雄梦,我在替你实现。” 魔瞳盯着她的脸,瞧着她憋屈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詹霁月眼角跳了跳,哑声开口,“既然是梦想,自然是我自己的事,无论能不能实现,都是我自己的造化。你们都替我记住了我曾经的梦想,最终放弃的那个人,却是我自己!” 詹霁月眉眼垂下,自嘲的笑了笑。 祖父将虎符留给她,除了给她留下一条活路,更多的或许是为了有朝一日让她实现梦想留下一条途径,可她,前世竟是为了一个男人将虎符拱手相让,不但没有亲自带着将士们冲锋陷阵,反而让他们卷入沈淮序的设计里,白白付出性命! 儿时那灿烂辉煌的梦想脱口而出,她陷入江姨娘对她的苛待里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一心只想着活下去,连当初说的要做北祁巾帼女英雄的话都被抛之脑后,和詹知许上演着争夺一个男人的戏码! 当真掉价! 反观傅熠然,他一路披荆斩棘,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他遭受的恶意必然比她大,却最终成为了北祁的护国将军,成了人人敬服的英雄! 他们,都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可如今...... “我想学武,却早已不是为了当将军,我没有那么好,家国大义我再没想过,如今学武只是为了自保,勉强不要成为他人的累赘罢了!” 从豪气万丈的保家卫国到狭隘的自保,她的格局竟是退到了这个程度! 傅熠然魔瞳紧盯着她,瞧着她唇边自嘲的弧度,心脏忽然缩了一下,眉峰蹙起,折痕很快浮出,沉声道:“深陷泥沼,一夕之间从云端坠落到地狱,背后又无靠山,受尽欺凌,连温饱都成了问题,这种情况下,没有自怨自艾,凭自己的实力爬了起来,詹霁月,你已经十分了不起。” 她和他不一样,他从未感受过神坛一直都在泥沼存活,他可以像阴沟里的老鼠一点点长大,但是她从老定安侯病逝被人欺凌一点点磋磨掉多年捧在掌心养出的傲骨,那段时日才是最难的! 她能逃出来,并且为自己和定安侯夫人讨个公道,重新拾起自己的傲气,已然不容易! “若非为家国大义,你根本不需要来江南,更不需要为他们殚精竭虑。” 哪怕她把自己的江南之行说的多么灰暗,但他们都知道,瘟疫那时她付出的心血旁人远不能及! 她那般努力,从燕州到兖州到扬州,这一路辛苦她难道真的为了所谓的沈明赫在朝中的地位? 燕州洪灾她不救人,兖州粮草她不干预,扬州瘟疫她不亲自给他们治病,都不会改变沈明赫赈灾江南首功! 反而做了这些,才会让他们身陷囹圄! 除了心中惦记着百姓安危,没有其他解释! 詹霁月没再说什么,只是面上的情绪缓和了许多,眼底透出些许迷茫。 浴桶里的水已经冷了很多,傅熠然掌心抬起,很快,水温升高,将她的腰肢环在怀中,傅熠然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的侧脸,仿佛怎么都看不够,忽然凑上前,扣住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 “呜!” 男人像是品尝什么珍馐美味,吸吮的没完,詹霁月忍不住伸手推他,刚得了些许间隙,她整个人又被拦腰抱起,绵柔的毯子将她身上的水擦拭干净,整个人被包起来,傅熠然的手片刻都不肯离开她。 “我可以自己来。” 她实在没眼看他此刻全裸的身子,低下头,拿着毯子的一角擦拭自己的胳膊,视线停留在她的筋脉上,眉头微皱。 那里有着淡淡的伤痕,是星回背着她从山洞出来的时候被荆棘刮到留下的伤口,连她都受伤至此,更不用想星回这一路流了多少血。 倘若她没那么容易受伤,或许...... 詹霁月轻轻叹了口气。 她还是要学武! 只是师傅不好找!需要费些功夫! “在想什么?” 傅熠然的手伸过来,随意的披了外袍,接了她的毯子仔细的给她揉擦,亲昵的问道。 詹霁月心神一震,略显不适应的向旁边挪了一下。 这人......怎么忽然和她这么亲近! 吃错药了? 有了夫妻之实,自动带入角色? “我在想,这一次江南倒是引出不少事。怀王的手已经伸到赈灾路上,詹知许跟过来也想要我的命,如今他们二人都被我打伤送回京城,说是送去刑部倒不知现在什么情况!” 詹霁月敛了心神,望着窗外的夜色眸色微沉。 江南洪水已退,瘟疫也已经解开,赈灾银已经悉数交到江南知府的手里,程府和金宅都耗尽全力在配合朝廷帮助江南恢复生机,整个江南赈灾已经可以宣告完美结束,等他们伤势缓解便可启程返京。 如此,面临的便是京城那些乌烟瘴气之徒! “还有江姨娘,西鲁小公主雪银霜已经将她带走,她和莺婕妤的事传回京城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父亲不知能否解释的清楚。” 想起江姨娘说的话,詹霁月抿了抿唇,忽然看向傅熠然。 她的视线算得上灼热,傅熠然对上目光,很快靠了过来,单手环着她,另一只手把玩着她的手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唇角在她的耳边轻蹭,低沉的问道:“怎么?有事想问?” 关于江姨娘和沈淮序那些事,他清楚詹霁月心中自有成算,她虽然说给他听但必然没有找他问如何对付他们的意思,现在这样看着他,想问的事必定是其他事,且很重要。 詹霁月低低的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江姨娘被西鲁人带走时留下一句话。” “所有人,都在找安乐公主的孩子,听闻,那人根骨绝佳,是个顶好的炉鼎。你,可曾听过此事?” 第230章 我定会护着他 话音刚落,傅熠然的眸色陡然变深,瞳孔倒映着詹霁月的脸,薄唇动了动,最终溢出凛冽的笑意。 “他们,在找安乐公主的孩子?充作炉鼎?” 嗤笑声在耳边回荡,傅熠然不屑的开口,“只有废物,才会想着用别人炼化,成就自己。” “你可知天师府的炼化之术是谁传来的?正是西鲁!那个地方种满蛊虫,素来都有将蛊王炼化之法,时间长了,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虫子,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人!” 拾起詹霁月的手,放在唇边,傅熠然身上赫然涌出寒气,“一些人他们曾放弃过,如今想要找到,恐怕没那么容易。” 字字句句,傅熠然都在接着她的话说下去,甚至都没有询问安乐公主是谁,为何有孩子,甚至为什么她会将这件事说给他听。 他们,似乎保持着某种默契! “安乐公主乃北祁英雄,我辈典范,她为国献身,她的孩子自然是北祁人。既然是北祁人,便该由北祁人守护,西鲁想要将人炼化,没那么容易!” 顿了顿,詹霁月沉声道:“陛下是安乐公主的嫡兄,安乐公主的孩子便是北祁的郡王,西鲁胆大包天,北祁绝不会坐视不管!” 詹霁月声音很沉,足以说明她的认真。 傅熠然瞧着她不断发出声音的小嘴,心尖泛起丝丝暖意,忽然伸手,按住她的唇珠,戏谑道:“安乐公主的传闻可不太好听,她的孩子,你也敢向着他说话?或许,他只是西鲁一个流氓的儿子。” 詹霁月停下话音,神情赫然变的幽深。 她没有说过安乐公主的孩子是个男孩! 甚至,她也根本不确定这件事! 而他,就这么轻易的说了出来! “我不知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又是什么身份,我只知他的母亲是北祁的英雄,我崇敬的安乐公主。” “他是我认可的郡王,倘若我遇见他,力所能及之内定会助他平安!” 詹霁月眼中寒意四起,拿起秋竹早早为她准备好的衣裙披在身上,身姿轻盈,举步轻摇,粲然的红色纱裙朦胧掀起,似洛神在世又似玄女出征。 她的话掷地有声,皆出自真心! 傅熠然眯着眼,唇边含着笑,定定的看着她,走到她身边,魔魅的声音缓缓响起,“想要抓人,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邪肆的气息霎时在他瞳孔散开,诡谲万分。 霸凛狂傲的气息涌动在他的全身血液,那发自骨子里令人不得不臣服的压迫感,让人心生恐惧。 “大小姐为何对那人有这样的保护欲?” 他的手落在她的脸颊,轻轻抚摸,一举一动充斥着宠溺诱惑,仿佛在引导她说出一些话。 詹霁月却没有搭理他,淡淡的道:“也许是因为,有过相同的经历,让人无法坐视不理。” 她这话发自本心! 无论安乐公主的孩子是谁,与她是否相识,她既然知晓西鲁人在抓他,她就绝对不会不管! 她的双眸瞥向身旁的男人,抿了抿唇。 安乐公主的孩子若是他........定安侯府都会是他的靠山! 四周陷入短暂的沉默,傅熠然擦了擦她的头发,问道:“你意思是,你娘?” 安乐公主的孩子和詹霁月之间并没有多少相同点,唯一相同的或许是——他们都曾失去过母亲。 “我比他幸运,至少我娘还活着,我可以解开她的心结陪在她的身侧,但是他......” 詹霁月眼眸黯了下去,她知道她娘并非不爱她才将她留在定安侯府,但这十几年来,她切切实实度过了一段没有娘亲陪伴的日子。 她比安乐公主的孩子幸运,但不知为何,听闻安乐公主有个孩子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没有娘庇佑那孩子的日子过的该多么艰难。 他明明可以有十分显赫的身世,有那样一个极好的娘,若是没有那些事,他可以在娘的怀里开心的长大,可他偏偏失去了一切。 目光落在傅熠然身上,詹霁月的心口有些疼。 若那个人是傅熠然......他吃了这些苦,错的人究竟是谁? “天师府似乎也在寻他,不过三师叔已死,这里有明赫哥哥坐镇,应当不会朝他再下手。”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调查出那人是谁! 江姨娘说那个人就在她的身边,那么...... 詹霁月忽然站起来,傅熠然猛地将她按住,“你要去哪?” 三更半夜,才泡的澡,出去做什么? “我有些问题想去以前师尊的房间看看。” 詹霁月难得好脾气的向他解释自己的去处,傅熠然脸色登时阴郁下来。 “你该不会,打算去找沈明赫吧?” 据他所知,詹霁月所谓的师尊的房间,如今住着沈明赫! “天色这么晚,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不好,何况你还会打扰他的睡眠,有事明日再说!” 压着她坐下,傅熠然冷着一张脸开口。 詹霁月眼角抽了抽,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自己——他们现在,就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嘭!” 一颗石子忽然砸到窗户,詹霁月警惕的看过去,一只手掌按住她的脑袋,黑色的身影已经起身,幽幽道:“你睡下。” 房门大开,傅熠然缓步走了出去,詹霁月诧异的看着他,两人对视间,她没有错过他眼底卷起的风暴。 眼皮跳了跳,忍不住起身,房门却被他合上,若有似无的内息缠住了门锁,无论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师傅躲在了悬崖山洞,逍遥宗已经无人可用,吕峰被二殿下彻底剿灭,他抱着那个炉子正在点火。” 闫戈的声音传过来,詹霁月皱眉,戳开了窗户纸。 闫戈面色阴沉,站在傅熠然的身侧,指了一个方向,似有所感的回头,什么也没看见,又收回目光,朝傅熠然冷声道:“直到现在他都不死心,嘴里还嚷嚷着要找什么炉鼎,还说当初.....夫人就是吃了他的丹药才能顺利将孩子生下来,但是那个孩子先天有缺,是他特意为了炉鼎打造的,只要找到,天师府就能重整旗鼓!” 抿了抿唇,闫戈添了一句,“附近有些不对劲,听起来像是有不少人埋伏。” 第231章 詹霁月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天师府逍遥宗悬崖边,巨大的光影赫然笼罩覆盖苍茫,世界一片黑暗,破晓时分却无比黑暗,阴森的气息伴随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秋竹和连翘惊慌的叫声从门口响起,詹霁月咬牙,割破了手掌,强行朝门口撞了过去。 “嘭!” 房门骤然大开,詹霁月冲了出去,秋竹和连翘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抱住她的胳膊,慌张道:“小姐您看那边,悬崖好像爆炸了!” “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也没有雷声,怎么就炸了!” 连翘声音都在发抖,十几岁的年纪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秋竹,你带连翘回房收拾东西,过几日我们要离开这里返回京城,再将府中的规矩教给她,没事不要出来。” 詹霁月目光深深的盯着悬崖的方向,火红的火光冲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让秋竹带着连翘回房,自己则朝爆炸的地方冲了过去。 “那里是逍遥宗的方向,已经不归属于天师府,詹大小姐您别再靠近,没有好处。” 停在悬崖附近,灼热感扑面,詹霁月皮肤陡然滚烫,皱了皱眉,脚步慢了下来,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云雾缓缓从她身后走出来。 “逍遥宗?那不是天师府的分支吗?” 詹霁月诧异的看向云雾,忍不住开口。 云雾点了点头,解释道:“自逍遥宗被爆出以天师府弟子为饲料投入炼丹炉炼化,大师兄和三师叔便解散了逍遥宗,又因逍遥宗位置独特,靠近南疆和西鲁边境,为避免发生争执,三师叔趁着大师兄回京,擅自将逍遥宗所在之地分割,那里已经不是天师府管辖之内。发生任何事天师府都没有权利阻止,詹大小姐,留在这里至少天师府能保你!” 云雾的话里带着隐隐的提示,詹霁月敏锐抓住他话里的重点,沉声问道:“那里,发生了什么?逍遥宗是不是还有人在里面?” 一个身影闯入脑海,詹霁月下意识攥住衣袖,深深地看着云雾。 “护国将军来天师府,并非被我们抓住,而是他有事要做有人要找。” 云雾的目光落在那一片火光之中,沉声道:“逍遥宗的掌门,虽说被手下弟子一击致命,可他提前吃了丹药,这些年倒也保全了脑子,跳动着心脏,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来江南时在客栈遇见的那些天师府弟子,他们的目标是傅熠然,逍遥宗想要报仇?” 詹霁月几乎瞬间想到了关键,朝云雾问道。 云雾应了一声,转身道:“詹大小姐若是坚持想去看看,此处下山一路通行有一圈溪水能避开火光,我并不知其中内里,也不知此刻情况,更不知您想找的人是不是就在其中,这个热闹,您想要便去,不想去便在此处观察就好。” “大师兄身体不适昨夜开始闭关,还不知此事,我已经封锁了消息,还希望詹大小姐不要打扰到大师兄。” 云雾悄无声息的离开,詹霁月心瞬时坠了下去。 忽然转身,她离开了那里,云雾瞧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面上露出讥讽。 下瞬,却见詹霁月拿起了房里的弓箭和银针,毫不犹豫的转身,扑入火海。 “这些年,真是难为您找我!如今,我就在您面前,您想要怎么对付我?又想要如何对那些因你而死的师兄弟说一声抱歉?” 魔魅低沉的语调在压抑的灰尘中回荡,詹霁月脚步停下,眼前赫然一片血雾,一张扭曲的老者的脸从眼前很快掠过,下一瞬,天地陷入平静。 耳尖微动,四周的风声簌簌传来,詹霁月捏紧了手里的弓箭,抬起脚,缓缓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拨开一片劈倒的树木,迎着一股焦味,詹霁月踏上泥泞,入目一个魔神一般的男人披着黑袍躺在树干旁,衣领前绣着的猛虎张牙舞爪,鲜红的唇泛着邪气的笑意,像是疲倦极了,闭着眼,睫毛根根分明在眼睑下铺上一层阴影,一片腥气中墨发散落,从肩膀两侧披了下来,狭长的眸子赫然睁开,阴沉的看向她的这边。 刹那,猩红卷动着魔气含着寒气充斥瞳孔,夜幕中迸出犀利的剑光,詹霁月怔怔的看着他,眼底有片刻的呆滞。 她从未见过这种画面! 荒芜,绝境,又含着生机。 她的眸光酝酿着凉薄,从男人身边经过,朝一旁同样狼狈的闫戈略微点头,目光落在了漆黑的山洞里。 “大小姐!” 在她踏进去的刹那,闫戈忍不住开口。 詹霁月深深地看着他们二人,拨开了旁边笼罩的一层干草,朝阳升起,刹那光芒打进了山洞里,十几个一人高的炉子出现在眼前,山洞的上方悬挂着上百个绳索,有的还吊着一只残缺的胳膊。 这里——是刑场! 猩红的血迹充斥在她的眼底,穿梭时光,她仿佛看见那些茫然单纯的弟子被绑住手脚吊在山洞,炉子里点燃着火焰和特殊的香料,正张着大口等待着食物。 她的眼眸被刺痛,下意识看向身后。 傅熠然,闫戈,这二人当年究竟耗费多少努力,才能从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他们......也曾像这样被吊起来,差点成为逍遥宗提升内息的养料吗? 隐约间,肉被烧焦的味道顺着火光在空气中蔓延,詹霁月忽然捂住口鼻,抽出银针扎入心口。 闫戈迅速挡住她的视线,搬着干草狠狠一推,堵住了洞口。 “这里,曾经是逍遥宗弟子们习武的地方。” 低沉的嗓音缓缓开口,傅熠然从地上起身,他并没有像闫戈那样挡住她的双目,而是站在她的身侧,诉说着曾经的种种。 “这里每日都在升起肉味,谁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师傅只说这里是我们最终赢家可以享受的地方,于是我们为了想象中的美餐,陷入永无止境的残酷斗争之中。” 挥手,干草被震开,傅熠然唇角扬起冷笑,他的下巴绷的很紧,魔瞳中掠过阴鸷的寒意,容色傲慢,幽幽道:“最终,我来到了这里,然后,掀翻了这里。” 第232章 外祖母?! 但他被师傅抓到这里,所有人第一次推开了挡在门口的石门,发现了真相,痛苦和绝望蒙蔽了他们的双眼,被强行喂食丹药,他们就被绑住手脚吊在了山洞上。 “足足半个月,每日都有一个师兄弟当着我们的面掉下去,然后亲眼看见师傅添加柴火,将他煮熟然后用朱砂淹没,度过了三日,就会成为好几颗黑色的丹药,他还会让新来的弟子在门外吞下去,感谢我们的付出。” 傅熠然的声音带着致命的魔力,随着他的诉说,詹霁月仿佛看见了当时的场景。 那些不明所以的新弟子们被石门阻隔在外,捧着师傅赐的丹药,满心欢喜,感受着体内内息上涌,以为是神迹,却不知那是他们的师兄,也将是他们的归宿! 恶寒从脚底不断攀上,詹霁月狠狠吸了口气,头皮发麻,抬起胳膊,上面已经布满鸡皮疙瘩。 “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霸凛的气息顺着她的掌心流入心口,驱散了体内的寒气,傅熠然的衣袍被风吹起,紧绷的侧颜带着淡淡的嗜血。 她的眉眼沉了下去,低声道:“这般毫无人性之人,活到今日已然是恩赐。” “我若知道他这些年就藏在这,他连恩赐都不会有!” 狂傲的声线不可一世的响起,詹霁月不置可否,望向他和闫戈,轻声问道:“你们来天师府,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是为了给当初的那些师兄弟报仇?” 云雾已经说的很清楚,若不是傅熠然愿意,天师府绝可可能抓得到傅熠然! 只不过,因为她的忽然出现,让傅熠然平白多吃了一些苦头! 或许,这也是傅熠然愿意陪同他们一起来江南的原因之一! “留着师傅苟活于世,我实在良心不安!况且,这些年天师府不断有人来寻我们这些已经逃亡的师兄弟,要让我们变回丹药,我又怎么能不如师傅的愿,过来彻底斩草除根?!” 身后传来剧烈的声响,傅熠然赫然出手,詹霁月同时避开,盯着飞来的身形古怪的干尸,扯唇道:“竟然还活着!护国将军的武功看来不能算是北祁第一!” “方才倒是已经炸了,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丹药,竟然成了炸不死的怪物!” 傅熠然接了詹霁月的嘲讽,伸出掌心,狂暴的内息陡然朝干尸冲去,那干尸却避的很快,苍白的唇发出古怪的笑声,哑声道:“小徒弟,你们终于舍得现身来看为师了!” “你们可是我花了不少功夫培养出来的养料,必须要把你们炼化才行!西鲁的少主可还等着你们呢!小徒弟,你们这些人凑在一起能抵得上当初安乐公主那个贱人半个身躯,当初没能将她炼化只能拿你们凑数了!” “你们乖乖的!别让为师难做!只要西鲁少主恢复健康,天师府在西鲁就也有一席之地!到时候,这天下无论是谁做主宰,我们天师府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这也是掌门师兄的心愿!你们就乖乖从了吧!” “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可以跑,只有你们这一批一百八十人,谁也不能跑!为师抓了不少回来,想想得先把你们这两个刺猬头子先抓来炼化才能解我心头只恨!” 干尸轻而易举的化了那内息,在空中发出桀桀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方才打为师打的爽吗?为师不过让着你们罢了!现在已经搞清楚你们的弱点在哪,为师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那干尸两眼一瞪,忽的一跃而起,伸出巨长的指甲直直的朝傅熠然双目而去。 “主子!” 闫戈抽出长剑迎上去,干尸手掌抓住闫戈的天灵盖,猛的使劲,源源不断的内息肉眼可见的从闫戈的身上涌了出来。 “该死!” 傅熠然冷冷的开口,双眸霎时诡谲万千,强大的内息穿过树林,狂风肆虐,齐齐朝着干尸冲去。 “南疆公子西鲁少主,你们还不出来?这两个可是我的倾力之作,必然对你们有好处!” 干尸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头颅以令人惊恐的弧度歪下去,朝身后叫喊。 詹霁月目光变冷,回头看去,只见数十道黑影齐刷刷现身,手里挥舞着火把,朝他们怒目而视。 隐隐的危机涌来,干尸趁着他们失神的空荡,骤然发出犀利的尖叫,张开嘴从空中俯冲直直面向傅熠然,竟是完全不惧他的内息。 他已经是个怪物! 一个已经死的怪物! 他感觉不到恐惧,也没有生死的观念! “他的弱点在脊背下三寸,傅熠然,杀了他!” 詹霁月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厉声开口。 傅熠然掌心陡然转变方向,冲向干尸脊背,与此同时,詹霁月捏住弓箭,掌心拼命挤出丝丝内息,箭尖对准干尸丹田,脚步翩翩,衣裙婉转,手指顿时松开,寒芒穿透干尸的丹田,刹那,地动山摇,干尸发出尖锐的嘶吼,他的两颗眼珠从眼眶掉下来,一根神经连着,直勾勾盯着詹霁月,发疯一般放弃傅熠然,朝詹霁月扑来。 “嘭!” 凌厉的内息击碎了他的脊椎,下三寸,刚刚好! 黑色的衣袍落在眼前,冰凉的气息赫然将她拥住,詹霁月和傅熠然同时看去,干尸瞬间碎裂,强大的内息顺着他的丹田在森林包起巨大的保护罩,竟是刚好将那些黑影隔绝在外。 “谋划的刚刚好。” 傅熠然低醇的声音落下,魔瞳倒映着詹霁月的脸,涌出全然的宠溺。 闫戈震惊的看着四周,朝詹霁月抱拳行礼。 下三寸是干尸的死穴,在他遭受威胁的刹那,丹田的内息就会爆出,只要戳破丹田,吃了那么多丹药的干尸爆发出来的内息足以击退这么多的敌人! 詹霁月的箭术,很准! 而她的胆识,更让人敬服! 阴影中,詹霁月迎风站立,明明是平地,偏偏看他们的那一眼让人感觉居高临下,令人颤动。 这是怎样的气势! 如此逼人! 就像是......在皇宫中多年养成的不怒自威! 众人陡然惶恐,纷纷望向自己的主子。 他们原本是要配合那天师府逍遥宗的掌门去抓在逃的弟子,用天师府的特殊的秘法将人炼制成丹药送给自己的主子,可现在...... 这几个人几乎炸了整个悬崖,实力不容小视! “这般人物,成为丹药未免太可惜了。” 淡淡的声音从诡异的气氛里响起,詹霁月沉眸看去,只见一个男人身着戎装缓缓走来,长相俊朗,眉目之间透出阴鸷,脸上细微的一层胡茬在他的脸上衬托出壮硕的性感,高挺的鼻梁和碧绿色的双眸带着混血感,脸上不苟言笑,却在看见詹霁月的刹那,身形怔住。 “公......你是谁?” 他的问题还没得到解答,身后缓缓走来一个女子,娇嫩的藕粉色衣裙套在她的身上,容貌精致,举止之间和那男子有些许相似,迎风踏步,婀娜多姿,很是好看。 “兄长这是怎么了?区区天师府的弟子罢了,那干尸看着都让人厌烦,他的弟子也无需在意!南疆从不靠这些妖术取胜,这一路我也不同意兄长帮北祁天师府行这等毫无人性的事,现在既然已经是这样的结局,我们该回去了。” 清脆的声音仿若鹊儿,詹霁月警惕的从男人身上将目光投过去,忽然神情大变,差点站不住脚。 外,祖母?! 第233章 看见詹霁月,南疆人愣住 “大哥!她怎么长的和画.....呜呜!” 藕粉色的衣裙在黑夜中慌乱的掀起,那女子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手已经牢牢将她的嘴巴捂住。 詹霁月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神,眸光淡淡的落在这群人的身上,攥紧了手中的弓箭,朝面前的男女抱拳,幽声道:“詹霁月,见过两位。” “詹霁月.....北祁定安侯府家的姑娘。” 男人宝石一般的眼睛注视着詹霁月的脸,咀嚼着詹霁月的名字,松开了怀里的女子,沉声道:“南疆慕容川,家妹慕容婉,叨扰姑娘,还请见谅。” “今日一事实乃误会,天师府此人数月前与我们商量给我们供奉丹药换取在南疆的身份,我们同意后他让我们这几日前来领取丹药,不曾想竟然是如此局面。我们无意和你们为敌,南疆也并非必须要天师府的丹药,姑娘公子手段雷霆令人敬佩,有机会我愿切磋一二!就此别过!” 南疆人! 竟然这么容易就放手? 詹霁月面露诧异,瞧着那一男一女,只觉的分外亲密。 分明,他们不曾见过! “兄长.....这就走了吗?不和她再说些什么吗?北祁天师府这么腐败,想来北祁内部也已经瓦解,这次回去我们是不是要重新商讨对策?还有啊,那个男人,我感觉哪里见过!好像在边境见过,像是北祁的将军,这人若是天师府的丹药养料,被北祁人自己搞死了,对我们来说......” 慕容婉絮絮叨叨喋喋不休,慕容川性感的面上露出些许不耐,没有理他,朝身边的人挥了挥手。 鸣笛收兵,数十道黑影干净利落的跟着两个主子离开,慕容婉一步三回头,眼睛腻在詹霁月的脸上,眼底满是欢喜。 “啊!” 脑袋被慕容川一巴掌拍了一下,慕容婉苦着脸捂着头,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跟在慕容川的身后屁颠屁颠道:“大哥大哥!她长得好漂亮啊!为什么和圣女画像那么像!她是北祁人吗?我能不能把她抓回去?我缺一个漂亮的傀儡,把她留下日日陪我睡觉好不好!” 傀儡? 慕容婉的声音落在傅熠然的耳里,他的脸登时沉了下去,黑色的气息霎时在他的身侧盘旋,赫然涌出,在空中掀起巨浪,猛然压下。 慕容川一把揪住慕容婉的衣襟,往下一压,一脚踹在马匹小腹,深深地看了一眼傅熠然,目光停留在詹霁月身上一刻,迅速逃开。 “轰隆隆。” 下瞬,想象中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没有响起,整个森林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强大的压力在头顶笼罩,天空中发出闷雷的轰鸣,最终,地动山摇,慕容婉赫然喷出血来。 “傅熠然!” 詹霁月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别杀她。” 慕容川加快了离开的速度,慕容婉脸色发白,愤愤道:“这人内息这么厉害!服了!我就嘴贱而已!一只虫子我都不敢养,至于要杀了我吗!我收集了那么多好看的东西,那些美人我一个都没苛待过,这美人跟着我又怎么了?” “你们给我等着!我们来日再见......大哥!不要再打我的头!” 喋喋不休的痛叱回荡在森林之中,另一边,清脆的铃铛声响起,詹霁月心头一凛,皱眉偏头。 一个女子骑着红棕色的马,隔着朦胧的内息和强烈的灰尘上下打量着她,眉目如画,神情妖冶,唇角勾着彻骨的冷意,还带着骄纵,轻嗤道:“天师府?不过如此!区区几个人都对付不了,还妄言有能起死回生的丹药,简直做梦!” “没找到我要找的人,回吧!” 铃铛声清脆悦耳,女子再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晃晃悠悠的朝森林外扬长而去。 雪银霜! 詹霁月看清她的脸,眼皮跳了跳,目送雪银霜离去,神情冷了下来。 “大小姐,主子,我们走吧。” 闫戈守在他们身边,确定这些人都已经离开,剑眉上挑,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恭敬的开口。 詹霁月点头,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寒光闪过,腐烂的气息扑面,一个男子身着灰色的道袍拾起地上的干尸碎片,跪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嚎叫。 下一刻,眼睛死死盯着詹霁月和傅熠然,朝他们直直冲来。 詹霁月面色发冷,羽箭对准男人,冷声道:“你想死?” “我不想死!可是你杀了我的师傅!这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男人亲眼见到詹霁月和傅熠然如何默契十足动手毁了干尸,寒气直冲天灵盖,他的身体僵直,四肢僵硬,咬着牙瞪着眼呼哧呼哧的吭气,手掌抬起,扬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内息朝着詹霁月冲过来。 这基本抱着必死的心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詹霁月按住傅熠然和闫戈,抬步挥起手中的长弓,冰冷的弓重重打在那个人的身上,刹那,浑身泛疼,惊的坐在地上,忍不住哀嚎。 “就凭你这样的身子,也想要报仇?” 詹霁月停在他的面前,男人双腿打着哆嗦,惊恐的抬头看着詹霁月,额头满是汗水,犀利道:“别以为你们厉害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不怕你们!” “你不怕我,为什么要往后退?你不是要给你师傅报仇吗?现在为什么连眼神都不敢看我?” 詹霁月抬步迎了上去,她的身后两个男人眉眼泛出杀气,幽幽的看着他。 “我......” “你师傅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想你心里有数,他勾结南疆西鲁想要谋害护国将军,拿活人献祭,这样的恶行你助纣为虐从不阻止,现在他已伏法,你却要为他报仇,好没有道理!” 冷冰冰的声音从詹霁月的喉咙溢出,她的眉眼透出讥嘲,“你不是真的想要为你的师傅报仇,只不过你很清楚,这段时间你帮着他做了不少坏事,若是不能闹个鱼死网破,被我们抓住你也逃不了必死的结局!” “你不过是想要活命,拿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找一个和我们拼命的借口!你现在这般虚弱,想必也被逍遥宗的恶人坏了不少运道,还不尽早走上正途,你恐怕当真会穷途末路!” 那人听着詹霁月的话顿时尖叫,双手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双目充血,喉咙发出沙哑的懊恼声。 “不,不是这样!我不是为了自己活命,我是想要替师傅报仇!就算死,我也要有个重情重义的名声在!” 男人忽然瞪大眼睛,扑向詹霁月。 第234章 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银针插入男人的喉咙,一抹猩红从他的喉结缓缓流出,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痛苦的倒了下去。 “你不敢和傅熠然闫戈作对,选了我一个女子当做偷袭的目标,你不但虚情假意还欺软怕硬,让你死,实在太便宜你了!” 目光落在他灰扑扑的道袍上,詹霁月眼底溢出怒气。 她认得他! 驿站拖着吕峰走,炒铺对秋竹和傅熠然下手的人中,就有他! “你想要一个好名声去死,我偏不如你愿!我身边的人被你们这些人欺负的浑身是伤,你就该千百倍偿还他们受的痛苦!” 她的身形冷的厉害,傅熠然神情微怔,眼瞳随即迸出细碎的光亮。 从前人们都说定安侯府嫡女骄纵,后来人们都说定安侯府嫡女怯懦,可他们却不知道,他的这个大小姐,在那些外表之下,更有“蛇蝎心肠”,她护短的很,若是有谁碰了她的人,睚眦必报! “你....啊啊啊......” 男人捂着自己的喉咙,后知后觉——他的嗓子废了! 沙哑的尖叫充斥詹霁月的耳膜,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满脸恨意,使劲去掐詹霁月的脖子。 詹霁月眸中泛起冷光,轻巧的避开,瞳孔倒映着他的手,那扭曲的弧度十分显眼。 “啪!” 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詹霁月面色阴沉,“就是这双手,炒铺内推了秋竹,让沈淮序收买的山匪有机可乘,抓走了她,对吧!” 她想起来了,当时在兖州炒铺,他们和山匪以及其他粮铺东家找来的人对峙,就是这忽然冒出来的手,本想将她推出去,秋竹为了护着她,暴露在那群人的眼前。 “这手既然这么贱,就别要了吧!” 詹霁月猛地用力,男人发出痛苦的叫声,闫戈忽然上前,手起刀落,一只手怪异的掉在地上,瞬间化为血水。 “他吃了至少十粒丹药,根本不算是个人!” 闫戈面色发冷,充满痛恨。 詹霁月眯着眼,揪住他另外的手腕按住脉搏,冷声道:“体虚至此,早就该死,能活到现在,全靠别人的血肉撑着!你至少,吃了五个人!” 鲜血顺着詹霁月的指缝流出,她的眸光越发冰冷,闫戈让她休息,亲自挑断了他的脚筋,从此,他只能苟延残喘,直到赎罪的那一天! 天空落下惊雷,朝阳刚刚升起又被乌云遮盖,大雨滂沱,詹霁月被傅熠然扯到一个山洞里避雨。 闫戈捡来还算干净的树枝,拿出火折子点燃,瞧着二人怪异的气氛,忍不住问道:“二位是发生了什么吗?主子为何这么看着大小姐?” 他见过傅熠然很多种看向詹霁月的眼神,但是都没有现在这种黏糊! 他整个人就像腻在了大小姐的身上,但是动作僵硬,行为古怪,像是想说什么又憋着,好像生怕大小姐不高兴似的。 他什么时候看过主子这么憋屈的样子! 詹霁月听着这话,眉尖上挑,诧异的回头。 傅熠然看着自己? 那魔瞳却在她看过去的瞬间收了回去,树枝窜起来的火苗打在他的脸上,刀削一般的侧脸棱骨分明,下颌线明显紧绷,耳根泛红。 “你怎么了?” 确实有些奇怪! 被他这神情搞的头皮发麻,一身鸡皮疙瘩! 詹霁月皱眉问道。 傅熠然抬眸睨向她,幽幽道:“你方才,是在替我报仇?” 方才? 詹霁月一脸茫然,“算,是吧。” “那干尸,要攻击你,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何况那干尸正是他们来天师府的目的,她既然已经卷了进来,自然要帮! “不是他。” 傅熠然眯了眯眼,眉宇间浮出折痕,语气有些不耐,“是那个师弟。” 他很少见詹霁月那般折磨一个人,那瞬间她涌出的愤怒真心实意,他想知道那愤怒是因为谁! 詹霁月顿了顿,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诚恳道:“为了秋竹。” 瞬间,空气凝固,傅熠然眸色沉了下去。 气温陡然降低,闫戈干咳一声,拼命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是吗?” 傅熠然薄唇微扯,面上神情带着几分克制,慢慢放下手中的树枝,凝视着她,隐隐含着几丝期待,“没有旁人了吗?” “因为他,秋竹才会被推出去,受了那些伤,我发誓不会再让秋竹受苦,他这般害她我岂能容他!” 詹霁月仿佛没听懂他的意思,好死不死的强调了一句。 “啪!” 手中的树枝被修长的手硬生生掰断,傅熠然唇角勾了勾,缓声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多了!” 想多了? 或许也没有! 但是......难得能让这个人吃瘪! 若是说因为他的原因,岂不是让这个人得意万分? 詹霁月挑眉,嘴角噙着笑恶趣味的烤火,忽然一道身影笼来,傅熠然狠狠丢下手里的树枝,眉头蹙起,单手从她的身后扣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拽入怀里。 薄唇咬住她的耳珠,冷醇的声线带着低低的叹息,幽幽道:“当真只为了秋竹,全然没有我?” 詹霁月弯了弯唇,添了一句,“或许还有闫戈。” 闫戈:...... 蹭的一下站起来,闫戈捂住了眼睛,就当看不见眼前的场面,快速的转身,飞奔向山洞口。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他去找逍遥宗剩余人下落的时候,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都暂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们吵架归吵架,牵扯他做什么! “还有我。”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傅熠然一字一句的在她的耳边开口。 拥着她的力道越来越大,忽然掰着她的脸,正视着自己,黑眸深不可测,涌动着层层叠叠的乌云。 詹霁月唇角动了动,声音还没发出来,脑袋被他一下子闷到了怀里,低醇的嗓音低低的溢出,竟是收敛了霸凛逼迫,温柔的几乎要腻出水。 “詹霁月,那便气我吧!我知道,你打他的原因里有我。” 他从未用过这样的声音对她,詹霁月的心几乎瞬时软了下来,偏头,对上他含情脉脉的双眸,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眼神。 “分明为了我闯入悬崖,和我在一处,又为何要刻意保持距离?你我之间,难道仅限那一日吗?嗯?” 来自遥远的叹息从他的喉咙出来,一只手缠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把玩着她的手指,送入唇边,轻轻咬了一下。 极为暧昧的动作让她心神晃动,四目相对,那双漆黑的瞳孔正在释放着丝丝缱绻,就像蜘蛛网正将她的心脏紧紧缠绕,挣脱不开。 “我虽不知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詹霁月,我从未真的想过伤害你!回京后,收了聘礼,嫁给我可好。” 傅熠然的头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学足了詹霁月儿时养着的小猫,酥麻感传来,詹霁月差点站不住脚。 深吸口气,正要回话,傅熠然的声音又落了下来,“我想彻底拥有你。” “詹霁月,给我一个身份。” 他的眼前浮现出沈明赫的身影,眸光微暗,呼吸带着些许冷气。 詹霁月嘴角抽搐,满头黑线的瞪了他一眼。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彻底拥有她?得到,控制? 但凡换个词,她也能听得进去! “傅熠然,你还不懂感情,当然,我也一样。” 詹霁月的话头刚起,傅熠然的身子贴的越来越近,他的身上发着惑人的香气,正一寸寸的迷住她的理智,勾住她的心弦。 她的衣裙早在打斗时就散开,此刻那环着她的一双手正缠着腰带为她系上,那漂亮的手指如玉一般洁白无瑕,又修长无比,他的掌心带着习武留下的茧子,摩擦着她腰间的嫩肉,带来怪异的触感,让她浑身紧绷又忍不住贴近。 这人,又妖又魔,让人实在招架不住! 前世她不曾和他有这样亲密的接触,竟然不知原来男人可以勾人到这个地步! 天师府的山脉众多,眼前的山脉和逍遥宗的山脉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只是一眼,她便联想到了他的曾经。 他吃了太多的苦! 她......在为他心疼! 不知不觉,她的心跳也乱了节奏,垂下眼眸,声音从喉咙里溢出,“给彼此一点时间,至少,让你我都确定此生想要相伴的对象是不是对方,好不好?” 这是,詹霁月第一次松口! 无关交易,无关强制,发自真心! 傅熠然魔瞳骤然愣住,随后发出粲然的光亮,浓眉舒展,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角,轻声道:“好。” 第235章 她已经是我的人,有的事没必要再瞒她 做出这种承诺,詹霁月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他的身上散发着热量,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心中一悸,目光飘向山洞外。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树枝,你体内毒素正在缓慢清除,不要再用内息,好好休息。” 按住傅熠然的手腕,詹霁月仔细听着他的脉搏,轻声嘱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颊微红,缓步走了出去。 低低的笑声从傅熠然的喉咙响起,双目凝着她的脸,忽然伸手,一阵风从詹霁月面上掠过,黑色的锦袍落在她的身上。 “外面冷,披好。” 这般柔情...... 詹霁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敷衍的应了一声,拽住外袍的一角,快步走了出去。 “大小姐!雨快停了,想要洗手的话前方有溪水。” 背对着山洞的闫戈冷不丁碰到身边的人,吓了一跳,赶忙开口。 詹霁月点头,道了谢,拾起宽大的芭蕉叶挡在头顶,出了山洞。 闫戈茫然的回头,担忧的快步走到傅熠然的身边,“主子,你和大小姐......不会又吵架了吧!” 他实在信不过自家主子的情商和脾气! 傅熠然却没有搭理他,颀长的身影一动不动,注视着前方詹霁月离开的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低醇的嗓音却从喉咙里溢出来。 “闫戈。” “我好像,中毒了!” 闫戈登时慌张,急着去找詹霁月,刚刚转身,只听傅熠然又道,“对她,深入骨髓,竟是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 呃...... 闫戈全身陡然僵硬,嘴角抽搐,无奈的回头,忍不住道:“那现在,主子还想要折磨她吗?” 他是不是该高兴,自家主子终于发现自己对大小姐根本就不是什么恨意,根本就是离不开! “我何时说过要折磨她?” 傅熠然眸底霎时深邃,幽幽的看向着闫戈。 闫戈愣住,半晌说不出话! 谁强大谁有理! 也不知是谁当初就顶着要让大小姐承认他是英雄,报那一匕首的仇,将她掳到身边好生折磨的气力一路摸爬滚打到了如今,甚至连毒素发作六亲不认的时候,都一心想着要大小姐付出代价! 但他陪着主子从边境到京城,封为护国将军,经过定安侯府的刹那,他就知道主子和大小姐之间的恩怨解不掉了! 主子天生就有毒,他永远记得给他解毒的大夫认真的告诉过他,主子毒素难解主要还是心结。 他的偏执为一个人而生,只有那个人走到他身边,解开他心底的症结,那毒素才能缓解,才不会被毒素控制,时常成为一个六亲不认的冷血之人! 所以他眼看着主子靠近大小姐,磋磨大小姐,但他一直都知道,若是大小姐真的受了伤害,主子也不会好受。 他用仅限的情感知识早早察觉出主子对大小姐根本不是恨!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都一直努力让主子察觉自己的心意,免得日后吃苦! 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有了成效! “她一直都是最好的,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就该属于我。折磨也好,哄着也好,她都该在我身边。但.....” 闫戈头脑风暴的那瞬,傅熠然的声音已经传过来,沉默了一瞬,自嘲道:“如今却不舍的她喊痛,只要她想逃,似乎也不想强制她留下。” 这,又算什么? 听着傅熠然的话,闫戈垂下眼,心底却稍稍松了口气。 这么听起来,不像是中了剧毒,倒像是终于开始解毒! “属下有个问题想要问,主子可方便?” 迅速调整好情绪,闫戈怀揣着八卦的心情凑到了傅熠然的身边,傅熠然眸光从他身上掠过,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詹霁月冒着雨走到树林深处,洗了手淋了雨,头脑清醒了一些。 手里折了一根狗尾巴草,缠在手上编程一只兔子,她的眉头皱起来,拉紧披着的外袍,脑子里浮现出那几个南疆人的脸。 为什么......那女子会长的和外祖母那么像! 十多年前,外祖将她带去偏僻的屋子照顾外祖母的画面历历在目,最后一场大火,年迈的外祖母在火光之下浑身发着光,最后被外祖埋起来那瞬,她亲眼看见外祖母姣好年轻的脸庞。 传闻南疆圣女自出生起就会在身上养着蛊虫,当宿主死亡之时,蛊虫会跟着灰飞烟灭,而它这些年吸取的血液精华会在死亡那一刻全部释放,让圣女以最美的模样下葬。 她其实隐隐有察觉到外祖母身份有异,但外祖说她是北祁最美的农家女,江南也始终盛传外祖母年轻时如何呕心沥血照顾江南百姓,闯入战场刀山火海背起那些还活着的将士,带他们回家。 于是,她渐渐淡忘了外祖母身上的古怪,只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但金家爷爷金池的话回荡在耳边,她的心思又开始起伏不定。 倘若外祖母是南疆人,那外祖...... 这其中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又有多少和她有关? 也不知外祖究竟在何处,什么时候回来! “江南,不能久呆了啊!” 詹霁月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神情微冷。 他们已经来江南快两个月,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沈明赫会被朝臣弹劾,赈灾之功反而会成为他谋取私利的证据! 这些事,只能暂时压住,京城事了,再来江南详谈! 洗了一把脸,詹霁月转身朝山洞走,山洞内,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 “什,什么!那,属下岂不是该认真唤一声主母?” 闫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詹霁月脚步猛地停住,她再怎么迟钝也猜的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唰”的一下,脸颊涨的通红,山洞内傅熠然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道:“吩咐下去,若是有谁与她为难,别怪我不客气。” 吩咐? 吩咐谁? 詹霁月面露狐疑,却听闫戈认真的应了一声是,很快,山洞内又传来傅熠然低沉的嗓音。 “西鲁已经开始行动,天师府既然已经找到我这,有些事恐怕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段时日排查一遍,除了大小姐,任何人调查不该调查的事,就地处决。” 冷冽的声音伴随着狠历,詹霁月眸光霎时变冷,闫戈在其中也愣住。 “您的意思是,让大小姐知道.......主子,三思!” 闫戈第一次干预傅熠然的决定,原本戏谑的面容很快沉了下去,极为严肃。 “事关重大,我们筹谋多年,怎么能轻易......何况大小姐为何要查这个?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傅熠然眯了眯眼,幽声道:“西鲁那个细作,已经和她说了很多。天师府这边,恐怕也要瞒不住了!” “可.....” 闫戈还想说什么,傅熠然挥挥手,摩擦着指腹,轻笑道:“不必多说!她已经是我的人,有些事,没必要再瞒她。” 第236章 返程 没必要瞒她,但却需要她自己找答案? 詹霁月拧眉,抬起脚从山洞外走了进去,见到她来,闫戈很快止住了话头,沉默的背过身。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我们早些回去,免得让其他人担心。” 没有问他们究竟在隐瞒什么,詹霁月朝二人看了一眼,敛了心神,主动开口。 既然傅熠然不能当面告诉她,这件事必然事关重大,又不阻止她去查,足以证明这件事和她又有关系! 她是个急性子,但也不是玩不起的人。 既然答案没那么容易出来,她便主动寻就是! 几个人很快绕过森林出来,到达天师府主殿门外,淡雅的身形立在门口,瞧见他们来,弯了弯唇,“回来了?” “明赫哥哥,你怎么......” 看见沈明赫,詹霁月下意识弯起唇,却在看见他明显苍白的脸色时沉下脸。 这是怎么回事? “师叔走马上任,已经宣告江南灾情结束,展大人也送来书信,恭送钦差大臣启程回京!” 云雾挡住她的视线,闷声开口,手中捧着一叠白绸,忽然展开,布满了红色的指纹。 “这些都是江南百姓对二皇子和护国将军以及定安侯府嫡小姐的感激之情,赠给程府和金府以及那些侍卫们感谢信也都送到了京城,陛下龙颜大悦,昭告天下,为江南祈福,大开天坛!届时南疆西鲁都将有使者过来祝贺,几位不可再耽搁!” 云雾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狠狠瞪了一眼傅熠然,目光又复杂的落在詹霁月身上,抛下手中的东西,带着人关上了天师府的大门。 “已逢血月,天师府内灾祸频发,已经决定关门半月,不能再收留诸位,还请见谅!” 毫不掩饰的赶人! 甚至连沈明赫都一起赶走? 甚至云雾都没有喊一声大师兄,而是称呼二皇子? 虽说云雾和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但詹霁月看得出云雾对沈明赫的忠诚,如今怎么会这种态度? 詹霁月诧异的抬头,沈明赫一袭白袍朝她走来,唇角含着笑,墨发被玉冠整齐束起,身形似三月烟雾朦胧,儒雅孤绝。 “孩子脾气,不必搭理。” 沈明赫抬手,一道黑影从眼前落下,詹霁月愣住,傅熠然面色不善,阴沉沉的看过来。 “有片树叶。” 掌心掠过她的发丝,一片枯叶落在她的掌心,沈明赫朝她淡淡的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递到她手里。 “脸上脏了,擦擦吧。” 举止有度,亲密却又有分寸,这便是谪仙一般的从小护在她身边的哥哥! 詹霁月伸手接过,没有道谢,听话的擦了脸,轻声道:“此次江南之行,唯一所获,或许就是这个吧。” 解开了多年的梦魇,想起了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亲人,这大概是此次江南行最重要的事情! 在场的人基本都听懂了她的话,傅熠然喉咙发出冷嗤,率先转身,进了停在天师府门外低调却奢华无比的马车。 沈明赫温和的伸手,在她的发顶揉了揉,低声道:“对我来说,最大的恩赐唯有如此。” 能够站在她的身边,而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痛楚,这是沈明赫唯一所求。 至于詹霁月会不会想起他,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若是会因此给她带来痛苦,或许沈明赫宁愿她不要想起来。 如月一般的圣洁光滑的手腕在眼前晃过,詹霁月准备给他把脉,却被他灵巧的避开。 “我没事,只是累了一些,休息几日就好。” 沈明赫上了马车,詹霁月眯着眼看着他的影子,呼吸沉了沉。 “小姐!云雾公子送了很多药材,说是有劳您多看顾二殿下!” “方才二殿下和云雾公子发生好大的争吵,听闻二殿下本就身体不适需要闭关修养,但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强行出来,云雾公子让他留下在天师府修养,但是展大人送来的京城急招二殿下接了,让云雾和另外一个长老主持天师府大局,准备陪你们回京。” “云雾公子脸都绿了!他说二殿下本就半年回去京城一次,在京城只待几个月,可现在已经大大超出了时间,还问是不是有了....有了詹大小姐,天师府都不要了。” 秋竹和连翘小心翼翼的捧着包裹过来,仔细的将天师府发生的事说给詹霁月听,说到后面,连声音都小了不少。 连翘今日才知道詹霁月真实身份,又听了秋竹说起詹霁月和这些人的关系,以及曾经的过往,嘴巴张的老大,现在更是瞧着詹霁月满眼冒星星。 能从那样绝境中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人,当真是值得她跟随的小姐! “不过二殿下心意已决,云雾公子说什么都没用!有二殿下陪着,奴婢也放心些,不然要是又搞出一些事来......奴婢连武功都没有!” 秋竹懊恼的叹息,瞧着詹霁月浑身湿漉漉的模样,顿时又急起来,嗔怪道:“小姐您怎么又搞的这么狼狈!一时没看着您又开始闹腾,这要是着凉了该怎么办!” 秋竹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瞪了一眼闫戈。 就算小姐没说,但是她和闫戈傅熠然一同回来,那让人惶恐不安的动静必然和他们逃不开关系! 被莫名其妙凶了一眼的闫戈满头黑线,眼角抽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悻悻的坐在马车的前面。 “奴婢这有之前准备好的衣裳,小姐赶紧换了!好不容易度过了江南的瘟疫,可别在回京的时候搞的不舒服,到时候夫人指不定多心疼呢!” 小心的扶着詹霁月上了一辆没有人的马车,吩咐连翘在马车外守着,秋竹拿出洗干净的毛巾帕子给她擦拭,一边看着詹霁月换衣裳,一边红了眼眶。 “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小姐偏偏来江南受这份罪!这一路这么辛苦,也不知值不值得。” 隐隐的,秋竹能感觉到詹霁月来江南是有事要办,但她心里没有什么事比詹霁月更重要,瘪着嘴绑好詹霁月的头发,絮絮叨叨的念叨。 詹霁月失笑,换上清爽的衣裙,望着那黑色的衣袍,瞧了瞧傅熠然的马车,眉眼微沉。 “奴婢去还这个衣服!小姐您好好休息!不要再乱跑了!” 秋竹一把将衣袍抱走,抢先下了马车,一股脑将东西丢给闫戈,张牙舞爪,“小姐真的要好好休息!等会去了江南,两位可别又失踪了!” 闫戈脑门被衣袍的衣角砸中,很快肿起一个包,劈头盖脸被秋竹一顿数落,委屈的撇嘴。 一把拉住准备走的秋竹,目光认真的将她上下打量,问道:“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秋竹回眸,对上那双剑眉星目,心忽然跳的厉害,脸唰的一下发红,唇角动了动,抽出自己的手,敷衍的应了一声。 “差,差不多了!你,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衣袖滚出一瓶金疮药,秋竹快速的塞到他手里,深吸口气,快速跑了回去。 马车很快行驶,天师府山脚下林烽止和金澈正大眼瞪小眼互相喷嘴,见到他们的马车,赶忙迎了上去。 “下官多谢殿下和几位大恩!” 江南知府带着一众捕快恭敬的给他们跪下,沈明赫掀开车帘,让金澈将他们扶起来,温声道:“江南百姓性情坚韧,能安然度过灾情也多亏展大人相助,最后一批赈灾银已经送去县衙,江南后续还请展大人多多费心。” 马车晃晃悠悠的下山,透过车帘缝隙,詹霁月从高处看去,毁掉的堤坝正在重新修建,洪水已经消退,富饶的江南鱼米之乡正在恢复生机。 “多谢几位贵人!贵人们多回来看看!” 比起来时的萧条,此刻百姓聚满了官道,人人手中捧着粮食,不由分说的塞到几个人的马车里。 之前那些污蔑此刻仿佛都被遗忘,秋竹撇嘴,冷哼了一声,拿出软垫让詹霁月休息。 连翘心情复杂,她的手里攥着一个荷包,那是她弟弟偷偷塞给她的,里面正是她的卖身银。 “阿姐,不要记挂我们了!爹娘我会孝顺,你一定要保重!” 面前递来一杯温水,连翘慌张的擦了擦眼泪,感激的接了面前的水杯,看着詹霁月小口的喝着,低声道:“京中,所有贵人都像小姐这样好吗?” 这样的,温婉善良! 秋竹抿了抿唇,没有打破她的幻想,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詹霁月不让她随意动弹,等她真的睡着了这才放心。 兵分两路的侍卫和一群死士正在汇合,从京城出发前往江南赈灾的人一个不少的踏上返程的路! 沿路,传来京城里怀王被刑部提审的消息。 “怀王刺杀定安侯府嫡女证据不充分,刑部要放人了!” 第237章 是你做的手脚? “放人?怀王那么坏,想要霁月姐姐的性命,刑部竟然这么草率要放人?” 马车忽然停下,金澈担忧的回眸,看着詹霁月的马车眉头紧皱,几次欲言又止。 “别再骂了,怀王身份不同,有些暗处操作实属正常。” “再不加快速度,刑部可真的要放人了。” 林烽止身着青色长衫,腰上别着一只玉笛,漫不经心的开口,眼尾瞥向金澈,含着淡淡的笑意。 金澈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难道,是你做的手脚?” 林烽止轻轻摇头,“我只是让刑部严格审查,江南一行没有人证,这才是不能给怀王定罪的主要原因,何况,还有一批人留在我们身边。” 林烽止的眸光似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几十人正是当初刚刚出发江南时朝他们下手的黑衣人! 黑衣人们齐齐打了个哆嗦,慌慌张张的停下脚步,辩解道:“我们这一路没再敢和怀王联系,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几位贵人,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发誓没有再和怀王勾结啊!” 这些人一直在江南帮忙,金澈都看在眼里,不耐烦的抬手,让他们放宽心,咬牙切齿道:“怀王可是我看着上的囚车!还有天师府的人帮衬,那时候他们都在扬州中心城,此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兖州的山匪还有那些百姓还有我们都能作证!怎么就没有人证了?姓林的,你可别在这睁眼说瞎话!” 金澈嗓音尖了许多,白净的一双手恨不能捂住林烽止的嘴。 林烽止挑了挑眉,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眼眸分明写着嘲讽。 这边吵的厉害,后面几辆马车却尤为安静。 金澈瞧着林烽止一脸不爽,正欲问什么,清脆的鸟叫响起,惊的他嘴角流出口水。 “好肥的鸽子!” 鸽子在天空盘旋,从金澈头顶飞了一半很快调转方向,扑着翅膀朝王一叫唤,王一伸手,白鸽乖巧的落在他的手臂,金澈咽了咽口水,凑了过去。 鸽子腿上取下一张字条,王一紧张的看着已经掀开车帘的詹霁月,沉声道:“二子来的消息,兖州和怀王一起抓走的那些山匪全都服毒自尽,无一生还。” “这怎么可能!难道现在才发现吗?” 金澈震惊的开口,王一点了点头,“当时将那些山匪全都蒙面抓在囚车里,捕快们将他们送去刑部还好好的,等摘了面套发现已经全部死了!在他们的舌头下面找到了毒药,刑部认定是自杀!” “怀王说这些人和他无关,反倒是小姐.....无故殴打皇子,要求陛下亲自审问!这个事情已经发生十多日,但京城距离这里遥远,刑部又刻意压了消息,所以现在才送来!” 四周一片寂静,詹霁月缓缓放下车帘,眯起眼睛,眸底冷光四射,涌动着风暴。 拨动着袖口的银针,詹霁月忽然笑出声,目光如火,眉头紧蹙,目光透过缝隙看向林烽止,慢悠悠道:“林大人,好谋算。” “霁月姐姐的意思是......林烽止,告诉姐姐,不是你!” 金澈忽然慌乱,忍不住朝詹霁月道:“方才我还问他了,他摇头了姐姐!虽说他和怀王走得近,但是这件事肯定和他没有关系!” “林烽止,你说话啊!” 金澈分明感觉到詹霁月和林烽止之间的剑拔弩张,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詹霁月又看着林烽止,急的满头大汗。 林烽止有瞬间的沉默,深深地看了詹霁月一眼,弯了弯唇,“下官不知怀王殿下和詹大小姐究竟有什么恩怨,但下官的确没有亲眼见到怀王打伤詹大小姐以及和那些山匪勾结,衙门的捕快将他们押送回京的途中下官的确去见了怀王一面,下官做的事并不出格也不违反律法,詹大小姐,二殿下,护国将军,诸位莫要给下官泼脏水才是。” 林烽止话音落下,金澈的神色登时变冷,气急败坏的朝他冲去,狠狠打在林烽止的身上。 林烽止沉默的忍了下来,双手抱拳,朝詹霁月等人行了一礼,抬起手挥舞鞭子,狠狠打在马背上,扬长而去。 “你!林烽止,日后别让我见到你!” 金澈耷拉着脑袋蔫儿吧唧的坐回马车前面,闷声道:“我没想过他竟然真的是怀王的走狗,分明在我们的身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也对,当初给这些人下毒控制他们的想法就是林烽止那个混蛋玩意提议的,给那些山匪毒药,让他们自尽的确是他的做法!” 詹霁月看不下去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秋竹去前面陪着,马车行驶一天一夜,终于离开扬州。 “小姐,这是周管家亲自送来的包裹,这次程老爷没能见到您周管家说程老爷一定很遗憾,希望开春的时候,您能回江南看看程老爷。” 詹霁月靠在马车上,昏昏欲睡,连翘捧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凑到她面前,眨巴了两下眼睛。 “周管家说江南百姓热情,东西要藏好等离开了这里再给小姐看!小姐您瞧瞧?” 连翘曾经也有外祖,对她极好,只是后来灾荒病重没有钱治疗就那么去了,现在瞧着詹霁月难免想到自己,心里酸的很。 “小姐千里迢迢从京城来江南,本以为能见到程老爷,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连面都没见到,周管家说你们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了!小姐,您不要难过,开春的时候扬州有游园会,可热闹了,到时候奴婢陪您一同来江南,和程老爷见面!” 连翘说到后面喉咙都在哽咽,詹霁月失神的看着面前的包裹,笑着揉了揉连翘的脑袋,轻声道:“你年岁小,跟着我去了京城若是不习惯可以随时回江南,不用觉得不自在。” “外祖他.......若有机会,我会带你们再来一次扬州。” 只是,她脑子里都是外祖母的样子和金澈爷爷说的话,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第238章 霁月姐姐,我做错了吗 记忆里,外祖一直对她很好,若是她做错了事,祖父还会严厉的呵斥她,但外祖从未对她说过哪怕一句重话,堪称溺爱也不为过。 就这样的外祖,却一直有秘密瞒着她! “不过程老爷和普通人家不一样,他是皇商,有足够的银子可以去京城,但为什么这些年程老爷都没有见您啊?您当初年纪小,不好走动,但是程老爷并没有什么限制,为啥会导致很多年没有见过呢?是您不想见他吗?” 连翘心思浅,有什么说什么,觉得奇怪就直接问了出来。 詹霁月打开包裹,瞧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吃食以及衣裳还有几千两银票,东西之多足以让饱受灾情困扰的江南山匪起不轨之心。 难怪,周管家要让连翘藏起来,等出了江南再给她! 手指拂过一枚玉佩,那上面雕刻着合欢花,那是小时候她央着外祖用一整块南海暖玉雕出来的玉佩,整个北祁只此一块,所有人都说外祖实在太宠她,暴殄天物。 后来娘主动清修,她再也没去过江南,这块玉佩雕好了外祖送到她手里,她心里记恨娘迁怒外祖,也怕东西被詹知许看上抢走,于是被她送了回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外祖竟然将它保存的这般好,又交到了她的手里。 “外祖曾经立誓,不踏入京城一步,其中原因无人知晓,是以这些年若我不去江南,外祖便只能在城墙外守着。” 詹霁月捏住玉佩,掌心浮出淡淡的暖意,轻声开口回答连翘的问题,喉咙一哽,面上露出几丝迷茫。 她一直都知道外祖立誓不踏入京城一步,人人都说是因为避嫌,外祖身为皇商离天子太近会招惹许多事端,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她记得金澈的爷爷说过,外祖有从龙之功,害死了什么公主,等陛下登基后才得了皇商的名头,皇商是在陛下登基后才赏封,但外祖从很早的时候就不再踏入京城了! 公主...... 她现在对公主二字尤为敏感。 这次江南之行,带来了太多的谜团! “原来是这样,难怪小姐祖孙二人多年没有见面!小姐府中可有兄弟姊妹?他们好相处吗?我,不是,奴婢.....从来没去过达官显贵的家里,会不会给小姐惹乱子?” 越是离开江南,连翘的心就悬起来,她喜欢小姐,但小姐身份贵重,她一个平民女跟着小姐去了府中若是惹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连翘紧张的直咽口水,从秋竹告诉她小姐乃定安侯府嫡小姐开始,她就一直害怕,在扬州她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去过最大的宅院就是和娘一起倒夜香经过的员外府邸,可现在要跟着小姐去的地方是京城啊,天子脚下,还是侯府! 是那个被外祖一直念叨敬佩的定安侯府! 她的小姐,救她出火海的贵人,竟然是传闻中北祁的定海神针老定安侯的孙女! 连翘又惊又怕又喜,双手蜷缩在一起,面上很是纠结。 “我有一个弟弟,他常年都在扬州陪在外祖身边,你见过他,他的脾性很乖,很好相处,你不用担心。府中虽说规矩大,但有秋竹在你旁边教你,你不用担心,若是真的不适应,你只管留在院子里,我的院子没有规矩,你和秋竹怎么开心怎么来。” 詹霁月摸了摸她的头,汗津津的沾湿了她的手,掀开车帘,詹霁月朝金澈道:“前方可有休息的地方,赶路不急于一时。” 她这是要给连翘缓冲的时间! 连翘极为聪明,哪里不知道詹霁月的心思,感激的跪下,刚要道谢,被詹霁月拉了起来。 “车内颠簸,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此处是江南交界,你在此多休息休息,看看家乡的山水也好。” 马车很快停下,所有人原地修整,金澈带着人去捡柴火,搭了简易的帐篷让詹霁月和沈明赫下来,至于傅熠然那边,他瞧着那威风八面气势逼人的马车,小腿打哆嗦,不敢去。 詹霁月瞧了一眼傅熠然所在之地,风吹开帘子,那人靠着马车合着眼眸正在假寐,心神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接过金澈递来的烤蘑菇,席地而坐,詹霁月发丝飞扬,状若不经意的朝金澈问道:“此次赈灾,殿下已决定为你邀上一功,府中可有为你高兴?” 金府极为看重金澈此次科举,原本为他安排的替考被他赶走,亲自得了状元,也不知金家可有为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高兴。 金澈正在喝水,听到这话,顿时僵住,猛吸口气,温水进了气管,疯狂咳嗽。 “咳咳咳!还,还好!” 垂下眼眸,樱红的唇抿了抿,脸上似有些凝重,“爹娘很高兴,大哥也夸我有出息,还说我......” 话音未落,詹霁月的声音轻轻传过来,“金澈,说实话。” 几个字听到耳里,金澈眼眶一红,白皙的肌肤瞬时涨的通红,再抬眸,漂亮的脸蛋已经挂上了泪珠,“他们,他们说我明明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要藏拙,是不是存心想看他们丢人!虽说这些年替考的事做的天衣无缝,但是林烽止却是最大的变数!金家找替考的事落在他手里就是把柄,他们本以为我没什么出息,愿意冒这个风险为家族添些声望,可是原来我有这个能力,他们......他们怪我!恨我!怨我!根本不能理解我!” 咬着牙,金澈扑到了詹霁月怀里,呜咽道:“是他们不肯相信我的能力,每次我说我亲自去他们都要讽刺我一顿让我不要丢人,时间长了我这才不愿意替家族努力,这次也是想打他们的脸,结果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霁月姐姐,我做错了吗?” 詹霁月眯了眯眼,浑身泛出寒气,坚定的握住金澈的手,沉声道:“你没有错!错的是不肯相信自己儿子的他们!” “金澈,状元是你自己考出来的,真才实学,你有这个能力,你头上所有的光环都是真的,不要为他们说的话误导!” 若不是亲耳听见,她实在难以相信金伯父伯母竟然是这样的人! “恒越若是有你一半,我娘都该捧到天上骄傲无比。” 第239章 金澈浑身寒毛直竖,点头哈腰的送詹霁月起身 “哼!” 不屑的冷哼从身后忽然冒出来,詹霁月一怔,回头,只见一个红衣少年朝她翻了翻白眼,大步从她面前经过,丢下一只兔子,朝着沈明赫的方向扬长而去,一个字都没跟她说。 “那不是程公子吗?从哪冒出来的?” 金澈从詹霁月怀里探出头,瞧着那火红的身影,奇怪的问道。 詹霁月瞧着地上的兔子,轻轻笑了笑,窘迫道:“娘说的没错,的确不能在人背后说闲话。” 说了会被听见! “话说回来,霁月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程阳怪怪的,还跟你长的有点像?” 金澈龇牙咧嘴,充分发挥了作为画本子作者的丰富思想,捂着嘴道:“该不会是什么精怪变的,想要勾你去妖界吧!” 詹霁月嘴角微抽,好笑的弹了一下金澈的脑门,幽幽道:“你就没有觉得,他有点眼熟吗?” “府中,还有一个公子常年生活在江南,死活不愿意回京。” 金澈愣了一下,詹霁月都提示到这个地步,他怎么会还不明白。 嘴巴张的老大,手攥成拳头塞进自己的嘴里,闷闷道:“你意思是.....是......那你刚刚还说他坏话?!” ...... “不是坏话,是期许。” 詹霁月认真的解释,“而且我不知道他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刀子嘴豆腐心,说是不愿意再和他们有瓜葛,还装作提前走的样子,一心想要离开江南自立门户不肯回京也不肯认她,却在后面默默跟着。 “想来,是怕你又出什么意外。” 金澈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眨巴了两下眼睛,“因为你这个姐姐实在太爱惹事了!” “从小就是!” 从出发江南到现在返程,这一路上遭遇了多少危险,数都数不清,绝大多数甚至就是朝着她来的! 詹霁月额头冒出黑线,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树敌太多,实在没办法! “这次回家,你可有见到......” 拿起烤好的蘑菇,詹霁月递到金澈的手里,犹豫了一下,换了一个方向,“你可知我在树林遇见了谁?” 金澈茫然的啃了一口蘑菇,干净利落的处理兔子的皮毛,挂在树枝上放在火堆上烤,使劲咽了咽口水,口齿不清的问道:“遇见了谁?” 詹霁月沉声吐出一个名字,惊的金澈跌在地上,瞪大了眼。 “你说谁?我,我爷爷?金池?金池?!” “可是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对,不对不对,根本没有人见到爷爷的尸体,所以,爹娘和大哥办了一场假的葬礼?!” 金澈从不怀疑詹霁月说的话,使劲揉了揉眼睛,兔子也顾不得烤了,身上的衣袍贴在地面沾了满满的灰尘,就这么跪坐在地上,颤巍巍的絮叨,脑门上涌出汗。 “这是要做什么?爷爷分明没死......你遇见爷爷,他说了什么吗?他,回来了?那为什么没有现身?” 小时候对金澈最好的人就是他的爷爷,听到爷爷还活着,金澈表现的格外激动,拽着詹霁月的衣裳不放,一脸渴求。 詹霁月沉了眸子,深深地看着金澈,轻声道:“金澈,你如今已是大人,又是当今新科状元,有些事我不想瞒着你,该怎么做你心中要有数。” 简单将金池在林子中试图杀了她和詹恒越的事说给金澈,詹霁月拿起帕子仔细的替他擦了额头上的汗,轻声道:“金爷爷心中已经没有北祁,他和南疆之间的关系我还不清楚,我告诉你这些是想知道金爷爷是否提起过南疆的生意,或者,是否提过我外祖和......外祖母?” 从天师府出来,她让王一暗地里打听过金池的下落,她心中有疑惑,想要找到金池解开,但王一什么都没打听到,甚至江南根本没有金池的踪迹。 外祖出门在外,周管家更是自她小时候开始就对外祖母的事三缄其口,想要探寻一些真相,只能从金澈这里试试。 “南疆,金家和南疆绝对没有任何关系!霁月姐姐,若是爷爷勾结外敌,金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事关重大,金澈率先站稳立场,“至于程爷爷,爷爷在时有在我面前骂过程爷爷迂腐,愚忠,做坏人也不肯做到底,就一些生意场的事。不过有一次爷爷喝多了,烧了很多纸钱,抱着我说原本我该有一个漂亮的祖母。说什么水月被强行褪去记忆才会跟着他,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南疆那样一个高贵的人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什么的.....” 不知不觉金澈说的有些多,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住不了口,“我听爹说爷爷在他们小的时候,还曾拐过素姨回家,让素姨喊他爹,被程爷爷气急败坏砸了府这才罢休,爹说素姨是本不该出生的......霁月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长辈之间的恩怨我实在不清楚,这些话都是他们吵架气头上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金澈捂住自己的嘴,水蜜桃一般的脸蛋已经红的吓人,詹霁月回过神,拍了拍他的头,柔声道:“我没有生气,不用紧张。” “除了这些,金爷爷或者金伯父可还提过什么别的?比如.....公主?” 两个字轻轻落下,金澈眉眼闪过瞬间的阴霾,很快压住,摇了摇头,疑惑道:“什么公主?当今陛下有两个公主,三公主和五公主,五公主乃怀王一母同胞,很小的时候就被发现死在御花园的假山里,丫鬟仆人处死了一大批,现在剩下三公主,是二殿下的亲妹妹,性情跋扈,倒是和你小时候有些相似。” 金澈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对上詹霁月似笑非笑的眼神,屁股悄悄往后挪了一下,全身紧绷,两只手放在胸前,弯起虚假殷勤的笑容,颤声道:“但,但是你小时候可比三公主威风多了,站在墙头气势昂昂,地痞流氓都怕你!连街边的狗看见你都夹着尾巴尿一地.......” “嘭!” 一巴掌打在金澈的头顶上,詹霁月忍无可忍,长长的呼了口气,笑眯眯道:“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澈儿,该忘记的就忘记,多吃点蘑菇。” “现在你这小身板可比小时候结实多了,真要打,还是挺费劲的。” 堪称温柔的声音落下,金澈浑身寒毛直竖,连连点头,点头哈腰的目送詹霁月起身。 “天色晚了,霁月姐姐你可别跑远了!有事喊我!” 第240章 等回去京城,她收了他的聘礼吧 金澈的声音遥遥的在身后响起,詹霁月挥了挥手,踏进了丛林。 坐在小溪边,揪起一根草缠在手中,笑意在她脸上越来越淡,最终眉头皱了起来。 “水月。”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外祖母的名讳。 慕容水月。 慕容川,慕容婉...... “哗啦。” 一阵风吹过,手里的草掉在地上,詹霁月顿时失神。 脑海中浮现天师府外遇见的那一对兄妹,她的呼吸沉了下去。 那女子,长的和记忆中的外祖母极为相似!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 同样的姓氏,相似的容貌...... 他们是南疆人! “金爷爷说,倘若我娘不是北祁人,那我,又算不算北祁人。” 身后传来声响,她没有回头,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溢出,她的思绪纷杂。 烫金的靴子踏过泥土地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魔魅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那又如何?” 詹霁月喉咙一哽,低声道:“倘若外祖母和我娘有着南疆血脉,我,该如何自处?” 金澈只说了一点点,可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多的让她头疼欲裂。 金爷爷说娘是不该出生的贱种,说她同样也是,说外祖当初为了权势帮助陛下害了公主,而她的外祖母第一次见她就唤她公主,金爷爷还说外祖母被强行褪去记忆跟在了外祖的身边,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讲述着一个上一辈的极为危险的故事! 若外祖做了一些错事,她该怎么办? 还有陛下......前世今生她都明白一个道理,争夺皇位的道路充满血腥,但她从未想过陛下登基会和外祖有什么关系! 从龙之功,这简单的四个字,背后代表的含义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忽然发现,原来她并不了解外祖! “你心中认定你是北祁人,那你便是北祁人,哪怕有南疆血脉,也不影响你的身份。何况那些事,并没有确认。” 一双手缓缓落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傅熠然浓厚的气息将她包裹,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 “何况那些都是你外祖那一辈的事情,与你并无干系。” 詹霁月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我总觉得那些事,极为重要,何况......” 她抬起头,看向傅熠然,话头止住。 当今陛下只有一位嫡亲妹妹,若金家说的是真的,外祖为了帮助陛下曾经害过一位公主,那么那位公主极有可能是——安乐公主! 而这个人和安乐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她的脸......为什么外祖母看见她的脸,会唤她公主,她又是什么身份? 詹霁月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的脸,抬起头朝傅熠然轻声问道:“你,会觉得我像什么人吗?” 傅熠然一怔,漆黑的瞳孔朝她看过来,眼瞳倒映着她的影子,唇角扬起,幽幽道:“詹霁月就是詹霁月,不像任何人。” 是,这样吗? 夜幕正浓,不远处修整的地方已经燃起火堆泛起亮光,丛林被风刮过,发出古怪的声音,雾气渐起,詹霁月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的动作不大,却被男人轻易捕捉到,霸凛的眉头皱在一起,沉声问道:“冷?” 傅熠然对她的态度越发温柔,言语里的关系更是让她心神颤动,像是一滴水滴落在她的心田,荡起一层层余波。 不自觉浮出依赖,詹霁月一点点松开紧绷的心弦,嘴上却不肯承认,“初冬罢了,不冷......” “娇气。” 她的话音刚刚出来,一只手掌已经从眼前掠过,扣住她的腰,下一瞬,黑色的衣袍将她牢牢裹住,靠进他的怀里,额头撞上结实的胸膛弹了一下,浓郁的暖意将她环住,她闷哼一声,人已经被他牢牢抱住,身上的寒气顿时被驱散,耳边传来他低醇的嗓音。 “小腿伤到现在都没好,自己就是大夫,竟是不管不顾?” 迫人的威压传过来,詹霁月后知后觉的低头,才发觉腿上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破裂渗出血来。 身上的暖意松了一些,詹霁月抬起头,黑色的锦袍披在她身上紧紧系好,颀长的身子朝着她弯下去,暗哑的声音落下来,“上来。” 他要背她? 自祖父病逝,再也没有人主动要背她! 詹霁月有片刻的失神,见她没动,傅熠然朝她走了一步,忽然攥住她的腿,单手扣住她的后背,猛地起身,詹霁月眼前风景变高,傅熠然竟是霸道的将她背了起来。 隔着浅浅的衣裳感受着体温,詹霁月的眼眶忽然蒙上一层水汽,双手忍不住环住傅熠然的脖子,低声道:“你,为何待我这么好?” 背着她的臂膀强壮有力,傅熠然迈着步子一步步的朝前走,魔魅的声音伴随着风飘了过来,“对你好,应该的。” 心,猛地跳动。 詹霁月的手下意识用力,身上满是他的气息,她却已经再不像最初那般恐惧,反而觉得很安心。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事是应该的,他待她好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傅熠然他......让人捉摸不透! 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感情...... 能遇见这样对她的人已经极为难得,比起沈淮序,他实在太好太好! 回京城后.......便收了他的聘礼吧。 “在这歇会,吃点东西。” 寒风从面上刚刚刮过,很快又被一道身影挡住,面前递来一串不知是什么的肉,和一个果子。 “怎么,不敢吃?” 见她迟疑,傅熠然自嘲的笑了笑,“这些都是我自小吃的东西,倒是我疏忽了,毕竟是定安侯府的小姐,怎么吃得惯这些东西。” “你在这等着,我去马车给你拿饼子。” 傅熠然邪气的叼着肉,一口咽下,墨发在眼前飞舞,朝着金澈沈明赫在的地方走过去。 “咔嚓。” 傅熠然回头,只见詹霁月将他随意放着的肉拿了起来,放进了嘴里。 神色有些意外,傅熠然忽然皱眉,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你没吃过这些,会拉肚子!等我去拿......” “我虽没吃过这些,但这是你从小吃的东西,我想试试。” 詹霁月轻柔的声音随着风落在傅熠然的耳里,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僵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她,魔瞳染上笑意,唇角上扬,“这是,什么意思?” “祖父病逝后,江姨娘管家,其实我在定安侯府吃的东西也没有多好,但为了表面的体面,至少还是一些能下咽的食物,从这样的丛林里捡起东西吃,这的确是第一次。” 詹霁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倒是换了话题,“虽然古怪,但,这是你给我的,我便吃!你的过往我参与不多,或者说,我身处的角色甚至是坏人,害你被羞辱磋磨,如今,我想吃你吃过的东西,走你曾走过的路。傅熠然,我想了解你。” 抬起头,詹霁月弯了弯唇,“我说过,给我一点时间。等我了解你,或许,会喜欢你。” 只是或许,但,足够让傅熠然欣喜。 他倒是不在意詹霁月爱不爱他,这个人终究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但她若是能够喜欢她,不但得到她的人还能得到她的心,岂不是更好! 漆黑的瞳孔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女人,他其实能感觉到,她愿意吃这些东西,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让他感觉被嘲讽,被轻视! 什么时候,她竟然也会在意自己的心情? 真是——可爱啊! 想让人......狠狠磋磨! 一口果子咽下去,一股魔息赫然涌来,詹霁月震惊的看着面前靠近的男人。 他伸出手,掌心穿过她的两腿之间,在她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放在腿上。 双手将她环住,额头和她的额头相贴,滚烫的唇骤然含住她的唇珠,一点点吸吮。 撬开牙关,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面上,詹霁月喉咙不自觉发出嘤咛,她被禁锢在他的腿上,感受到某种不对劲,心跳如鼓,下意识要推开他。 他却抓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擦,唇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加深了吻的力道,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它想你了,大小姐,满足它吗?嗯?” 满足他个大头鬼! 她就不该有那一瞬间的心软! 下流! 无耻! 詹霁月脸颊通红,来不及回他的话,抽出自己的手,偏头避开他的吻,大口喘着气,修长白皙的天鹅颈暴露在他的眼下,傅熠然眸色微暗,骤然靠近,细碎的吻缠绵的落在她的脖间,移到她的下巴上。 轻啄两口,傅熠然握着她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腿,她的脸登时滚烫,眼眶都被逼红。 “大小姐,这个时候的你,比任何时候都美。” 修长的手轻轻擦过她的脸,指腹在她的唇上摩擦,傅熠然忽然起身,带动了周身的空气。 詹霁月瞳孔放大,下意识环住他的腰。 低低的笑声从他的喉咙发出来,詹霁月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抱着上去马车,身形逼来,俊朗如魔神一般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 双手撑着马车,詹霁月避开他的视线,下意识拿起软垫挡在自己的身前,她的嘴上却被塞进了一张温热的饼子。 他什么时候拿的?! “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吃一次就够了,我的过往很不堪,也不想让你看见经历。” 将她虚虚环在怀里,傅熠然直勾勾的盯着她,笑容越发大,头埋在她的脖间,声音闷闷的发出来,发出满足的喟叹,“我的大小姐,你只管过好日子,那些苦,必定不会让你吃半分。” 手指擦过她的唇角,勾起饼子的细屑,在詹霁月的注视下,缓缓放进嘴里。 “唰。” 她的脸到脖子到耳朵全部染红,她忍不住瞪他,身上披着的黑袍被他拿开,套在了身上,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给你时间,等回了京城收了聘礼......”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詹霁月隐隐感觉到他是什么意思,红着眼忽然抬腿,她朝着他踹了过去,哑声道:“护国将军,我该休息了!” 低低的笑声回荡,车帘晃动,男人从马车下去,詹霁月听着外面的动静,全身发麻,软踏踏的躺了下去。 这人——太妖! 平时是个魔王,缠人起来像是蛇妖,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第241章 詹霁月,接受我!承认我!依赖我! 在马车里等了一会,詹霁月吃完了那个饼子,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安安静静,这才放心的伸出手,掀开了车帘。 “咕咚。” 半壶水晃荡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温热的触感到了掌心,詹霁月一愣,只见一个水袋握在了手里。 “等那么久才敢出来,你该不会在判断我不在才起身吧,大小姐?” 戏谑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响起,詹霁月身子顿时打了个激灵,手里的水袋都烫手的很,一寸寸的回头,只见傅熠然一身黑袍慵懒的靠在马车边,满眼调笑。 深吸口气,詹霁月噙着笑喝了一口水,回道:“怎么会,我只是腿不方便,不想出来。” 他怎么在这! 守株待兔?! 霸凛的气息扑面,詹霁月还没回神,一双手已经将她懒腰抱起,小心的放在马车外围,幽幽道:“我想也是。” “我们这般亲密无间,你怎么会存着想躲开我的心思,是吧,大小姐。” 低沉的声线压下,带着几丝迫人的气息,詹霁月面上浮出尴尬来,眨了眨眼,浅浅露出一抹笑。 这个混蛋! 明知道她想避开他,偏偏用话把她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嘶!” “你做什么!” 脚踝传来冰凉的触感,詹霁月惊呼,一双如玉般修长的手捏住她的腿,漆黑的眸子沉沉的朝她看了一眼,那瞬,头皮发麻。 “调动你的丹田,用内息去感受,吸收,忍着疼!” 冷冷的几个字砸下来,撕开贴着腿的衣裙,盯着红肿渗血的膝盖和小腿,傅熠然浑身陡然绽出黑气,下颌线紧绷,隐约透出薄怒。 一股暖意顺着伤口往膝盖攀升,詹霁月尝试着根据他的话行动,沉寂多年的丹田随着她的气沉下去,忽然涌动,她的瞳孔忽然一亮,惊喜的看向身边的男人。 竟然有内息! 她的体内,原来还有储存的没被她发现的内息! “引导它出来。” 冷沉的声音缠在耳边,詹霁月敛神,浅浅的一层内息顺着她的气流往前,很快阻碍不前。 忽然的痛楚让她浑身战栗,额头涌出细密的汗珠,就在她快撑不住的瞬间,极为霸道的气流突破她的防线,径直带着她的内息往下,覆在了她的伤口上。 “啊!” 痛感从四肢百骸袭来,她的膝盖像是断裂,痛的双目泛红,差点掉泪。 下意识的伸手,她抓住了傅熠然的胳膊。 “嘶!” 灼热的气息霎时冲散了她的痛觉,舒适感瞬间弥漫在她的全身,金疮药的香气从空气中飘来,那双修长的手在空中旋着漂亮的花,仔细轻柔的将药粉洒在她的腿上。 清爽感替代了辣感,詹霁月浑身放松,顿时脱力,倒在他的身上。 铁臂一伸,傅熠然拥住她的腰,小心的将她的裙子放下,吐出的声音还算柔和,“送你进去还是下来?” 进去马车休息,或是下去走走。 詹霁月扫了一眼自己的小腿,那里的淤青似乎已经彻底消散,拍了拍他的胳膊,双脚落在地面,奇异的发现竟然不像之前那么痛! “内息,对疗伤也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若是单纯靠药,没有半个月不可能好的这么全面! 前世她不曾学过内息,师傅也不曾告诉她内息可以怎么用,她的双目充满欣喜,傅熠然深深地看着她,目光路在她的丹田处,闪过晦暗。 “嗯。” 轻轻地应了一声,傅熠然盯着她往前走,低声道:“在你小时候,老定安侯教过你内息,虽说因为噬心蛊的关系不能施展,但它们并未消失,只是隐藏在你的丹田里,等你失控的时候自然就会成百上千倍的使用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那日她会失去理智,一己之力伤了众多捕快山匪和沈淮序的原因! “若是噬心蛊使用得当,岂不是修习内息极为方便?” 詹霁月心底生出一个念头,刚说出来,傅熠然的眸色已经暗了下去,“不行!” “噬心蛊威胁你的本元,它若沉睡,你和沈明赫都安然无恙,否则,你理智全无,只会成为天师府的傀儡。” 傅熠然说的严重,詹霁月顿时失去了兴趣,兴致缺缺的点了点头。 忽的,黑影笼罩在她的头顶,傅熠然的声音沉沉的落了下来。 “詹霁月,除了噬心蛊,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可以依赖我?” 心尖泛起震动,倒不是为了他的帮助,只是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狂妄的男人竟然有一天会和她说这样的话,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傅熠然似乎......变了很多! “想要依赖一个人很容易,但若我手无缚鸡之力,全然将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全都压在别人的身上,依靠你,傅熠然,时间长了你会很累。” 詹霁月缓缓朝前走了两步,墨发飞扬,衣袂翩翩,“我不想成为攀附别人才能活的藤蔓,祖父全心全意的教我,他的目的也从不是让我成为依附别人而活的菟丝花。我没能成为小时候期待的女英雄,可至少,我也想保证自己不会成为累赘。” 詹霁月回眸,眉目张扬,“我会去学武功,内息既然对伤口痊愈有这样大的好处,我更要学!护国将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心领什么心领! 不依靠他,依靠自己也行,她就没想过让他教她武功? 何况护国将军这几个字称呼他是什么意思? 撇开关系? 傅熠然脑子里的思路忽然转了个弯,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薄唇紧抿,沉沉的盯着她看,浓眉皱起,忽然上前,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丢进了马车。 “要想学内息,至少先把噬心蛊给解了!你身为医者,自己很清楚噬心蛊的威力!不想做菟丝花,不想做藤蔓,那你这棵小树苗也要选好土壤才能扎根!京城中你树敌众多,可莫要告诉我你打算从他们害你的实战中一点点学!你有夫君,把我这个夫君摆在那不用是什么道理!” 身形压下,灼人的气息充斥在她的脖颈,魔瞳倒映着她的脸,傅熠然深深地看着她,幽幽的开口。 夫君? 詹霁月心尖一颤。 她什么时候承认过他是她的夫君? “我还没收聘.....” 她想挣扎,傅熠然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大掌压住她的双手,十指相扣,猛烈的攻势夺走她的呼吸,眼眸溢出掠夺,吻痕一处又一处的往下落,呼吸越来越沉,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大,像是想要将她融入骨子里。 “詹霁月,别抗拒我。” 依赖我! 承认我! 接受我! 马车上的光影越来越混沌,詹霁月渐渐失去了抵抗,闭上了眼睛。 这夜,马车并没有摇晃,她的身上盖上了一条毯子,傅熠然冷着脸从马车出去,直奔小溪。 秋竹眼睁睁看着傅熠然的身影从詹霁月的马车出去,心里一紧,赶忙上前。 掀开车帘,詹霁月正慵懒的靠在马车边,玩着一枚玉扳指。 第242章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小姐!” 秋竹松了口气,嗔怪的瞪了一眼詹霁月,“您又不老实!” 她算是发现了,自家小姐的性子越来越吊儿郎当,与其担心小姐吃亏,不如担心那个护国将军吃亏! “二殿下给您烤的兔腿,特意放了您最喜欢的甜酱,您吃吃看!” 秋竹举着手里的兔腿递给詹霁月,詹霁月伸手接过,起身朝马车外那白色孤绝的身影行了一礼。 手掌抚向自己的心口,眸色沉了沉。 噬心蛊...... 她身上的噬心蛊和明赫哥哥身上的噬心蛊是一对,这东西对她有多凶狠,对明赫哥哥同样有多凶狠! 前世师傅并没有教多少关于蛊毒的事,此时想要解开这困住她和明赫哥哥的东西,当真难如登天! 还有傅熠然,他身上的毒素积累已经到了极深的地步,到现在都没有要他的性命已经是奇事,她体内的噬心蛊毒也被他吸走,虽然她极力帮他止住了大部分的内息暴动,但天师府给他吃的丹药威力强劲,她怕有一日那些毒会冲破限制,彻底爆发! 师傅曾经用春药帮过傅熠然,如今他的毒,恐怕也只有师傅能解! 师傅.......你在哪? “秋竹,你可知北边蛮荒之地可曾出现一个古怪的游医,不好金钱只要身染重病之人留下替他试药?或是喜欢救下动物,每日只救三个人?” 詹霁月试探的问道。 按照前世的记忆,师傅此时应当在北边出没。 她没有时间去等和前世一样的机缘救下师傅,然后求师问道! 不说如今因为她重活一次,改变了很多事情,师傅会不会出现在京城是个问题,便说时间上,前世她遇见师傅至少还要再过三年,三年的时间,会发生多少事谁也不知道! 要是能尽早找到师傅...... 秋竹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是了,你自小陪在我身边,极少出京城,岂会知晓这些事。” 詹霁月点了点头,心情有些不佳。 秋竹蹭的一下站起来,“虽然奴婢不知道,但是闫戈将军是从北边返京,或许有所听闻!奴婢去问问!” 车帘很快放下,秋竹“噔噔”跑的飞快,詹霁月好奇的看着她冲向闫戈,眉梢微抬,面上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低下头,神色又淡了下来。 闫戈不会知道。 若是他知道,必定会请来京城,整个护国将军府都在找师傅! “小姐是想找人吗?” 连翘捧着一把鲜花进来,放在车帘旁点缀,正巧听见詹霁月和秋竹的对话,笑嘻嘻的探头进来问道。 这里环境轻松,金公子和二皇子都是极好相处的人,连翘渐渐卸下心防,平生第一次烤火野炊,好不欢乐,再没了离开家乡的愁绪。 詹霁月笑着给她擦了擦汗,点头道:“我想找一个很重要的人,但却不知道他的下落,你难道有法子?” 这话问出口,詹霁月也没打算有什么答案。 不想连翘真的应了一声,欢快道:“村里都说有个第一楼,是个武林组织,能人众多,家里丢了什么东西只要给第一楼一些钱,很快都能找回来!第一楼的总部就在京城,小姐可以去那试试!” 第一楼? 詹霁月瞳孔一点点放大,忽然扯开车帘,看向王一。 他和王二不正是娘从第一楼给她请来的护院吗? “王一!” 詹霁月摸了摸连翘的脑袋,夸了一声,下了马车,朝王一开口。 王一恭敬的抱拳,“小姐有何吩咐?” “想让你们第一楼找人,有什么条件?” 詹霁月沉声开口,王一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朝傅熠然和闫戈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条件,若是想要知道更多,恐怕需要亲自去问。” 此话一出,王一只觉身后传来淡淡的寒气,眼睛抽了一下,迅速闭上嘴,转身走到一群侍卫里面,殷勤的烤着蘑菇。 “你要寻谁?” 傅熠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詹霁月回眸,只见他一双魔瞳紧锁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散着寒气,薄唇紧抿,带着几丝危险。 詹霁月撇了他一眼,幽幽道:“一个,极为重要的人!”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失去他就不行的人!” ...... 翌日,日晒三竿,所有人整装待发,秋竹紧张的看着前面透着死寂的马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将军这是抽什么风,昨夜开始就不说话,不吃不喝的,怪吓人的。” 连翘挽着秋竹一同坐在马车前面,瞧了那边一眼,默默地将马车朝旁边赶,目光盯着挤进二皇子马车里的身影,朝秋竹小声问道:“那个公子是谁啊,和二殿下很熟吗?这样冒犯皇子,不会被赶?” 秋竹摇了摇头,小声道:“这人在江南帮了很多忙,或许那时候和二皇子相识,还有程府的周管家对这个人似乎也挺客气.......” 秋竹眼珠子转了一下,忽然卡壳,想到了什么,震惊的回头,看了一眼詹霁月,又迅速看向那辆马车里的红衣少年,眼睛瞪的老大,捂着嘴道:“该不会.....不会吧!” “这......小姐知道吗?” 秋竹一个人在那触摸到了真相的一角,脸颊登时通红,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眨巴不停,闫戈驾着马车瞧着她水灵灵的模样,只觉好笑,不知不觉嘴角扬起弧度,视线一瞬都没有离开。 “霁月姐姐。” 又一日晌午,金澈趁着休整的空隙过来,掀开车帘,朝詹霁月小声道:“多日没有听到姓林的消息,他会不会还在我们后面?我们要不要等等他?” “霁月姐姐,我总觉得他不是那种背叛我们的人,怀王被抓起来的时候他根本什么动作都没有,这事是我一手办的,我们会不会冤枉他了?” 金澈紧张的搓手,语气都带着颤抖,“不然,我们等等他,见面了再问问?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能马虎!当时怀王买通山匪砸了铺子,还伤你,这些我们都亲眼所见,都可以作证!刑部不可能将他放出来!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林烽止是个才子,他一定能帮到你的!” 第243章 詹恒越凑了上去,在她眼前逛了好几次 瞧着金澈紧张的样子,詹霁月顿时来了兴趣,戏谑问道:“你不是和林大人相看两厌,恨不能他马上消失吗?怎么现在反而替他求情来了?” “我不是求情,我讨厌他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但是他确实有才干,若是因为此事让他前途受损,名声受损,我也于心不忍,毕竟......他陪着我上了很多年学,还帮我考了很多次试,也是他让我自己去考科举,不然我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金澈声音越来越低,唇红齿白的脸蛋羞的通红,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 腻歪歪的! 詹霁月瞧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声,安抚道:“此事他若没有做,必然会证明自己的清白,等回到京城,我自会去刑部一趟,亲自陈述怀王伤我之事,到时候是非黑白自然有刑部调查,不会冤枉他,你放心。” 有了詹霁月的这番话,金澈紧绷的情绪松了松,重重的点头,转头回到沈明赫身边,慢慢烤着火。 秋竹和连翘给詹霁月递来温水,又拿着毯子将她盖的严严实实,一口吃的下去,詹霁月的马车前出现一道身影。 詹霁月瞥了来人一眼,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喝了一口水。 “咳咳。” 詹恒越来来回回走了三四趟,詹霁月就是没跟他说话,实在憋不住了,俊俏的脸庞面朝她,不断的咳嗽。 “呀,程公子是不是着凉了?现在正是冬日,可不能吹风!金公子那边有火,快些烤火暖暖身子!” 秋竹紧张的瞧着他,顺手将詹恒越往金澈的方向带。 詹恒越急的抽回衣袖,眼睛不断朝詹霁月瞧,忍不住道:“我,我不用烤火,这里是不是有多余的被褥,晚上殿下那冷,我想借一个!” “借被子?有是有,可是程公子你要跟着二殿下一起入睡?” 秋竹震惊的瞪大眼睛,二殿下怎么说也是皇子,晚上能随意和别人同寝吗? 詹恒越意气风发的挑眉,和詹霁月相似的双眸掠过粲然的笑意,开口道:“别人或许不行,但我一定可以!” “我小时候......” 詹恒越话音顿时停下,又看向詹霁月,一双眼滴溜溜的转,就在等着詹霁月做出反应。 詹霁月喝完了手里的水,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杯子,察觉到他的视线,轻轻笑了一下,“二殿下常年在天师府,我们还担心殿下会没有朋友,现在看来,天师府距离江南近倒是有好处。” 詹恒越喉咙一噎,“我们不是因为天师府才认识,詹霁月,你不觉得......” 詹霁月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不觉得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急的口干舌燥,喉咙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脸颊通红,“不觉得,我和你长的有点像?” 话音一落,四周登时寂静,詹恒越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詹霁月,等着她发现某些异常。 詹霁月认真打脸着他的脸,目光一寸寸的对他瞧着,詹恒越浑身像是长满了毛刺,站立不安,忍不住假装咳嗽缓解尴尬,水灵灵的眸子定定的对詹霁月望着,像个等待主人认领的小狗。 “确实.....挺像的,看来我这张脸,大众脸。” 良久,詹霁月吐出了几个字,慢悠悠的合上了车帘,将杯子递给了秋竹。 “我....不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詹恒越差点跳脚,气的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使劲擦了一把脸,喉咙滚了好几下,弟弟两个字就在嘴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抱着秋竹递给他的被子气呼呼的走了。 秋竹瞧着他快步走的背影,眼皮子跳了跳,赶忙掀开车帘,忍不住道:“小姐。” “你就没有觉得程公子他.....您是不是忘了您来江南还有一件事,您还有个......” 秋竹话没说完,瞧见詹霁月嘴角一点点的上扬,眼睛眨了好几下,忽然住了口。 小姐这表情她实在太熟悉了! 每次故意做坏事的时候,就是这种样子! “您是不是早就认出来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秋竹松了口气,小声道:“也是,奴婢都能想到,您怎么会想不到!程公子一路跟着,周管家也对他格外客气,您还一直纵容他跟着自己,也不妨碍他和二殿下往来,从来都没把他当成外人防备.......倒是奴婢多虑了!” 秋竹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小姐您可要悠着点,别闹的太过了!” 詹霁月掀开车帘的一角,瞧着詹恒越失魂落魄的独自一人朝丛林里走,推开了身上的毯子,轻声道:“他这脾气,全是刺,若不好好磨磨,在京城能被吃的渣都不剩。” “何况,他还有心结未解。” 从马车下去,秋竹眼瞧着詹霁月踏进树林,忍不住道:“你做什么去?夜深了!丛林了有狼!” 詹霁月拍了拍她的脑壳,没好气道:“这里是官道,又有不少人家,村落就在前面,就是有野兽也早就被猎人带走成了野味。” “你在这等着,不妨事,我去去就回。” 夜间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詹恒越站在小山堆顶,眺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面上露出几丝委屈。 “小时候,爹娘很喜欢带我爬山,在山顶抓兔子,采蘑菇,后来弟弟出生,娘身体在那时候落下病根,为了照顾弟弟,渐渐地也就不再来山顶看风景。”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詹恒越下意识握住腰间的佩剑,回头看见温婉艳丽的一张脸,松开手里的佩剑,抿了抿唇,问道:“你讨厌弟弟?” 詹霁月摇了摇头,“虽然我再没有看过山顶的风景,可我身后跟了一个跟屁虫,我去哪里他跟去哪里,每每听见他甜甜的喊我阿姐,我心里都觉得格外舒适,那所有的不满全都烟消云散。” “从他这么小到这么大,我一手带大,他小的时候还喜欢跟在我身后把我当成树干,不断往上爬,我每次都把他薅下来,然后抛在空中,吓得他嗷嗷叫,爷爷听到动静拿着棍子过来,我抱着他就跑,那是为数不多爷爷会揍我的时候。” 第244章 怎么会认不出呢!你是我最爱的弟弟啊 詹霁月讲述着那些过往,詹恒越脸上的委屈正在消散,安静的听着詹霁月的话,盘腿坐在泥巴地上,嘴上叼着一根草,吹了吹气。 “弟弟出生的不是时候,北祁边境动荡,南疆西鲁频频来犯,爷爷不能时常照看我们,我还有一个庶妹,小小年纪她已经学会如何示弱换取爹的关心,她总是生病,爹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越来越多,娘又因为产子落下的病根要在床上休养半年,弟弟身边的乳娘悄悄虐待弟弟,不给弟弟喝奶都没有人知道。” “太学下学之后,我拿了一块糕点想给弟弟尝尝,发现弟弟哭的脸都红了,找来祖母给他喂了羊奶,我把乳娘打了一顿,没成想她竟然有脸求到娘的面前,娘心疼的咳嗽,直接晕了过去。” 詹霁月垂下眼,那时候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经历过前世之后更是几十年的光景度过,可现在提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詹恒越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可,你们不是大家族吗?堂堂侯府,竟然有人能虐待侯府的小公子?他不怕死?” 四周空气陡然变冷,詹霁月双目猩红,眯了眯眼,“是啊,我们可是侯府,定安侯府高门大户,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詹恒越站了起来,面色也沉了下去,“江姨娘?”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江姨娘是西鲁人! 她被西鲁公主带走已经好几日! 詹霁月点头,“乳娘被她收买,故意苛待弟弟,为的就是让我看见!这件事闹大,娘又在病中,知晓后一定会气火攻心,爷爷在外打仗,倘若知晓此事恐怕也会心神不宁!” “而爹,他就是个懦夫无能之辈!为了自己的名声,他竟觉得我殴打乳娘对侯府名声不好会传出侯府苛待下人的过错,我这个侯府嫡女更是会落得一个跋扈的罪名,所以他将所有消息封锁,让我跪在祠堂整整三日。” 吸了口气,收敛了脾气,詹霁月冷声道:“我之前一直以为江姨娘做这些是为了后宅中的争宠,如今才知道她是在故意找事让爷爷无心和西鲁相抗,也为了让我的名声更坏一些,让爹更厌恶我一些,更为了......” 詹霁月看向詹恒越,一字一句开口,“让侯府的小公子虚弱,她想让定安侯府.......绝嗣!” 唇角紧抿,一个猜想从詹霁月的脑子里浮现。 这么多年来,父亲膝下只有她,恒越和詹知许三个孩子,并不是没有丫鬟爬床,可竟然也一无所出。 宫中更是除了五皇子外,没有更小的皇子公主诞生。 会不会...... “所幸爷爷赢了,凯旋而归,他将心思都放在我和弟弟的身上,一心想让我们成材。但弟弟年纪实在太小了,看见兵器就会哭闹,没有办法,爷爷只能将他留在府中。” “弟弟的身体因为小时候挨过饿,整整两日没有进食伤了根本,爷爷本想将他慢慢调养,可没想到很快爷爷便......” 眼前浮现祖父拉着她的手,让她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模样,眼眶泛红,双手微微攥紧,吸了口气,詹霁月颤声道:“爷爷病逝后,祖母彻底不管事务,爹娘因江姨娘挑拨发生极大地争执,为自证清白也为了骨气,娘要带我和弟弟走,可为了侯府的名声,也为了我的名声......她放弃了带我们走,而是选择去了山里清修。” 一个被老定安侯捧在掌心的嫡长女可能不是定安侯府的血脉,甚至她尚在襁褓中时还曾在先皇的怀里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玩过玉玺,这样的打击定安侯府万万承受不起,传出去整个定安侯府都会成为笑料,所以爹为了自己的名声选择咽下这口气将她视为草芥,江姨娘更以此威胁娘让她再不出现京城。 至此,也造成了骨肉分离,她被江姨娘磋磨一生的局面! 她的声音极冷,詹恒越听的入神,胸口上下起伏,咬牙道:“那......” “弟弟的年纪太小了,娘去清修也不知此生能不能再见他,江姨娘在府中更是极大的威胁,我在府中也没有根基,根本不能照顾弟弟。” 詹霁月声音轻轻落下来,“为了保住弟弟,娘拿出了一半的嫁妆和成婚时先皇赠的极品东珠,只求将弟弟送去江南。” 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詹恒越低下头,匆忙抬手擦了脸上的泪珠,咬了咬下唇,几次动了下嘴,都没吐出声音。 “你,恨他们吗?” 詹恒越小心翼翼的瞧着她,“你是个女孩,你也很小,娘舍了大半的身家就为了让弟弟去江南,虽说不在身边,可江南富饶又有外祖照料,实在比你在定安侯府生活的好太多。” “你会恨他们吗?” 詹霁月没想到他竟然会问出这种话,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笑道:“那是我最爱的娘和弟弟,我怎么会恨他们!定安侯府小公子身体不好去江南休养合情合理,定安侯府的嫡小姐生龙活虎去了江南会引来众多猜测,再者你比我更小,更需要照顾,我尚且有嫡长女的身份和先皇的恩宠能够维持基本的体面,你若是留下,生死难料。” “所以,恒越,我和娘都是爱你的,让你去江南实在情非得已,如今娘洗刷冤屈回来了,我们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曾经欺辱过我们的人也将得到该有的惩罚,再逢江南水灾你的境遇我们也着实担心,所以才会让你回来。并非因为过了好日子,这才想起你这个弟弟和儿子,闲来无事让你回京,享受天伦之乐。”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詹恒越下唇被咬出印子,张口“哦”了一声,忽然抬头,“你你你,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了?” 詹霁月摸了摸他的头发,下巴抵在手背上,蹭了蹭,轻声道:“你是我的弟弟啊,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第245章 性格怪异,快跑! 夜间的风在詹恒越的眼里瞬时柔和,跟着詹霁月下山,眼睛盯着被詹霁月轻轻拉住的手,嘴角咧起,眼睛弯起大大的弧度。 “你睡觉爱抢被子,殿下定然争不过你,一床被褥不够,这一床你也拿去。” 从马车里拿出娘出行前给她们准备的东西,詹霁月交到詹恒越手里,柔声道:“本带了不少衣裳被褥,在兖州给了炒铺的伙计们让他们随时准备帮助逃难的百姓,还有一些给了扬州中心城,现在只剩下这些薄被,夜间凉,你和明赫哥哥都将车帘关严实。” 詹恒越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詹霁月这样的嘱咐,少年郎的眼眶登时泛红,重重的点了点头,撇开头,抱着两床被子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沈明赫的马车。 忽然,探出头,“阿姐,接到回京的消息我的确不乐意,但听闻你跟着明赫哥哥一起来赈灾,我坐不住,这才出去。我不是要自立门户,也不是为了去北方,我是想.....寻你,劝你回去!” 那个依赖长姐的少年独自一人在江南长大,带着长姐和娘曾哄着他的那一点点记忆,成长到了如今。 詹霁月鼻尖一酸,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进去马车。 恍然,想起前世,沈淮序带着她的信物去了江南,提过一嘴有个少年陪着他经历了不少危险,他看中那个少年的能力,让他跟随他进京,被少年拒绝。 因此,沈淮序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今日想来,那能无条件帮他的少年,除了恒越,还能有谁? 前世,娘被詹知许害死香山道观,恒越留在江南始终没有与她相见,更是一直没有回到定安侯府。 堂堂定安侯府的嫡子,名正言顺的小侯爷,被放弃在了江南! “詹霁月,你听听我的心跳快不快?你知道我一直体弱多病,它啊,能如此健康,全靠你弟弟的心头血养着,他死的很惨,王爷剖开他的皮肉他的心还在跳动呢!哈哈哈!” 大脑赫然轰鸣,血红的场景重新出现在眼前,詹霁月想起前世临死前詹知许说的话! 弟弟...... 被她杀了! 恒越,还这么小,这么意气风发,前世竟然被詹知许杀了! “詹知许,沈淮序,我岂能让你们活!” 詹霁月全身霎时笼罩一层阴霾,闭上眼,强行让自己恢复理智,目光看向詹恒越铺床的影子,面容越发柔和。 所幸,这一世他们还活着! 幸好,这一世,一切都来得及! 恒越,会接下祖父的定安侯爵位,拥有原本就该属于他的荣光! 淡淡的气息飘来,奇异的抚平了詹霁月暴动的情绪。 一袭白袍正迎风而立,两人目光相接,詹霁月轻轻地开口:“多谢。” 这些年,若沈明赫没有时常去探望恒越,恒越不会和他那么熟那么依赖。 恒越能成长为这样开朗的少年,离不开沈明赫的帮助!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沈明赫帮了她太多! 有这样的兄长,是她最大的幸事! 詹霁月脸上正笑,忽然一股寒风刮过,还没意识到什么,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见到二皇子,大小姐很开心?” 见着他怎么就没这么开心? 詹霁月脊背一僵,回眸,轻咳一声,朝来人弯了弯眉眼。 这人又要吃醋了! 秉性怪异,得跑! “天色已深,将军早些休息,夜里莫要着凉!” 迈开腿,詹霁月几乎迅速上了马车,刚要放下车帘,一阵魔息从耳畔掠过,迫人的气场登时袭来,腰间落下一双手,牢牢地将她禁锢,灼热的呼吸喷洒到她的脖间。 “对我唯有这一句话?” 詹恒越都有两床被子! 飞快的,詹霁月在他面上落下一吻,在他愣神之际,将他推出了马车。 “护国将军,闫戈将军有急事要和您汇报!” 秋竹嗖的一下跑过来,张开手挡在詹霁月的马车前,杏眼瞪的老大,头上顶着几根刺毛,活像炸毛护犊子的母鸡。 傅熠然伸手揉搓发丝上带着的湿气,又摸着方才被詹霁月轻薄的脸,瞧着秋竹这模样,唇角微抽,没好气道:“护什么?到底谁被欺负了你这丫头看不见?” 他可不想今夜就泡在溪水里! 魔瞳扫过詹霁月在马车里倒出来的影子,眼底闪过冷芒,手指在腰间的玉佩上摩擦,低醇的嗓音落了下来,“大小姐,今夜好好休息,后面几日恐怕不能休息,刑部不等人,三日内要回京。” 马车内,詹霁月应了一声,纤纤玉手从马车伸出来,是一包药材。 “天师府给的药材很有效果,这一包熬煮连喝三日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 傅熠然脸上的阴霾霎时消散,手掌伸出去,握住那个药包,菲薄的唇扬起一丝弧度,黑色的衣袍在秋竹的眼底掀起弧形,目送他离开,秋竹僵直的手臂总算放了下来。 “小姐,二殿下他其实......” 秋竹吃不准詹霁月的态度,可她更觉得温文尔雅的二殿下对小姐来说更好,嘴唇动了动,不敢置喙詹霁月的决定,闷闷的守在詹霁月的身边,催着连翘休息。 与此同时,傅熠然走到闫戈面前,亲自将药材放进锅里加了水,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有要事找我,何事?” 闫戈一愣,“啊?” 他没有什么事啊! 眼睛一瞥,瞧见不远处不断朝他捂住嘴的秋竹,眼尾一抬,又瞧着傅熠然似笑非笑的模样,冷汗登时流了下来。 “可能,也许,大概有?” “呃,哦,天气转凉,属下想让主子注意保暖,千万别着凉。” ...... 这都什么跟什么! 闫戈深吸口气,挤出一丝极为难看的笑容,斩钉截铁,“这都是属下对主子的一片赤诚之心!” 感人肺腑! 傅熠然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缓缓起身,进了马车。 “药好了唤我。” 这还是第一次,傅熠然主动要喝药! 闫戈面色一喜,连忙点头。 ...... 深夜,一张俊朗邪魅的面容躲在幽暗的树林之中,注视着詹霁月的马车,手里捏着一幅画,悄悄潜了过去。 第246章 定安侯府嫡女,名不虚传! 翌日,朝阳破云而出,詹霁月起身,身后落下一道冰冷的视线,古怪的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小姐您再睡会,这一路不会停了。” 秋竹打了一些水放在马车里备着,仔细的给她擦洗,心疼的对她瞧着。 这一路舟车劳顿,小姐本就没养多少肉,现在更瘦了。 詹霁月松了松肩膀,瞧着秋竹眼底的黑晕,强硬的让她躺下,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柔声道:“现在该休息的是你,几日不睡,铁打的人也要废了。” 所有人纷纷骑马,彻底越过江南边界,连翘坐在金澈的旁边,一脸好奇的看着四周的人群。 驾车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三日很快过去,这段期间内再没有听到关于怀王的消息。 越是没有消息,越让人紧张。 “小姐,京城到了!” 踏入青石道路,秋竹激动的握住詹霁月的手,掀开车帘,给连翘辨认这里的一砖一瓦。 “停下!” 城门外,守城的将士手里拿着红缨枪挡在他们面前,闫戈脸色微变,沉声道:“你可知这里面是谁?你们也敢拦?” 几名将士见到闫戈,恭恭敬敬的行礼,“闫戈将军,护国将军和二殿下小的们不敢拦,小的们只是奉命侦查,检查是否有可疑人员,还请几位大人行个方便。” 检查是否有可疑人员? 沈明赫身边的侍卫不服气,上前道:“殿下乃此次江南赈灾的钦差大臣,奉命回京,大功一件,你们调查可疑人员怎么查到我们这些人身上?这若是被陛下知晓,岂不是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几名将士赶忙跪下,慌张道:“我们并非有意为难殿下!殿下和两位将军自然放行!” 深吸口气,两位将士壮着胆子从地上起身,掀开了詹霁月的车帘,恭敬问道:“不知里面是否是定安侯府的嫡小姐,詹大小姐?” 詹霁月眸光闪了闪,应了一声,“是!” 下瞬,数十名将士冲了过来,将她团团包围,那两名将士的声音传了过来,“抓起来!” “放肆!” “我看谁敢!” 金澈,詹恒越和闫戈同时起身,傅熠然身侧涌出滔天的寒意,沈明赫从马车下来,矜贵的站在詹霁月马车旁。 “不知我犯了什么事,需要几位这般警惕?” 詹霁月面色清冷,唇角讥嘲的扬了扬。 那将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举起红缨枪面向詹霁月,厉声道:“大胆詹霁月,你身为臣子之女,欺辱皇子,你可知罪!” “怀王身为陛下皇子,素有贤能之称,你竟然无视怀王功绩,私自对他动手,甚至还将他打的皮开肉绽!不止如此,你还利用定安侯府的名声,让那些山匪造谣怀王欺辱你,收买山匪意图破坏江南赈灾,这怎么可能呢!怀王为了这次江南,捐出了大半的身家,这样的善人竟然被你欺辱至此!刑部已经提审,找不到怀王有罪的证明,你这个冤枉人还打伤皇子以下犯上的小人,刑部有令,见到你就要抓起来!” 这将士显然是沈淮序的忠诚的信徒,气势汹汹的瞪着詹霁月,咬牙切齿道:“定安侯已经说了不认你这个女儿,甚至他一心娇宠的女儿也因为陪同怀王抗灾,你怕他们抢夺你和殿下的功劳,所以故意谋害,说她也是坏人!” “要是他们真的这么狠毒,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能从他们的手中逃脱?看你现在生龙活虎,怀王和詹二小姐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你怎么好意思!” 那将士气的眼睛发红,詹霁月登时明白了过来,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听到沈淮序的消息,原来京城已经被他掌握舆论,所有人都等着她自投罗网!” “你胡说什么!怀王收买山匪想要杀了霁月姐姐是我等亲眼所见!二殿下也在场!若不是二殿下和护国将军,霁月姐姐恐怕真的就死在了怀王和詹知许的手里!你这将士身为北祁人,不保家卫国,在这帮着恶人助纣为虐,算什么好汉!” 金澈气的眼睛都红了,詹恒越抽出长剑挡在詹霁月前面,眼里杀意浓浓。 素净的手打开车联,詹霁月缓缓从马车下来,瞧见詹恒越阴沉的模样,面上掠过冷意,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你刚刚回京,莫要惹事!” 詹恒越咬牙,“可是他们对你无礼!” 这不是他想象的京城! 詹霁月朝他摇头,眉眼染上几丝阴霾,低声道:“怀王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你我现在不管怎么说都已经逃不开他的部署,既然他说我冤枉他和詹知许,我倒要瞧瞧,他是如何颠倒黑白!” “不过,至于你们......” 詹霁月瞥了那两个将士一眼,发丝飞扬,眸光阴寒,陡然升腾的威压赫然笼罩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压迫感逼的这几个人手脚发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被她的气势吓住,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不辨黑白,完全按照他人的说法行事,仗着一丝丝的权势便强行挡住二殿下和护国将军的马车,闹出这么一大出,不过为了你们自己造势。” “或许,当众给定安侯府的嫡女难堪,是你们向怀王抛出的橄榄枝!你们想要往上爬,却要建立在踩着我的头顶之上,当真可笑!” “以下犯上之人,究竟是我还是你们,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清冷的声音仿若寒风呼啸,铿锵有力,宛如平地惊雷,那几个人的心思被戳穿,登时脸色大变,低下头不敢看她。 若是在平时,他们当然不敢和定安侯府和护国将军以及二皇子为敌,但是如今,他们身后有怀王,还有......国师作为靠山,将此事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为怀王殿下做了什么,将是他们攀高枝的有效途径! “定安侯府嫡女,名不虚传!” 几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容色依旧平静的詹霁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被这么多人包围,她应当恐惧,害怕,求饶,可现在她挺直腰杆,眸色清冷,浑身散着令人不可逼视的气息,让人瞠目! 第247章 早些回来,我在等你 “抓你是刑部的命令,我等只是辅助罢了!詹大小姐,清者自清,既然你觉得自己是被冤枉,就请和我们刑部走一趟吧!” 几个侍卫脸色铁青,极为难看,“我等只是仰慕怀王的圣贤之名......” “江南赈灾不见他的一分赈灾款,兖州被我打的奄奄一息都不敢反抗,和他一同抓回来的山匪无一活口,圣贤之名?不知你们从何处看出来?你们今日动静闹大了,他日坐实了怀王谋害臣子之女的罪名,你们以为你们能全身而退?” 詹霁月声音越发冷下去,她是定安侯府的嫡小姐,代表的是祖父的威名,此时面对这几个趋炎附势的将士,岂能露怯! “与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本将军的聘礼还在定安侯府,大小姐早些回府将东西收了,若是因为这些人耽误了本将军的终身大事.......” 霸凛的魔息霎时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四周气压登时降低,魔瞳眨眼间,迫人的杀伐之气赫然迸发,闫戈顿时紧张,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是傅熠然发怒的前兆! 那群将士本打算缉拿詹霁月的手登时僵住,他们并非蠢人,只是被近在眼前的富贵迷了眼睛,以为詹霁月还是曾经那个草包小姐,根本无人相助,这才寻个机会想要在怀王面前立功,可现在...... 她竟然这般傲然,身后还有护国将军作后盾! “此次詹大小姐随本殿出行,江南一行万千百姓已血写了一封感谢信赠与她,燕州更是塑了金身准备为她建庙,如此大功之人,尚未面见圣上,诸位便要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将她下狱?” 清风拂面,一袭白袍儒雅的从马车下来,温和的朝那群将士开口,面上却溢出分明的森寒。 “参见殿下!殿下恕罪!” 谁也没想到曾经人人可欺的詹大小姐如今竟然背后还有二皇子撑腰! 一群人额头登时冒出汗,说话都开始颤抖。 偷鸡不成蚀把米!怀王或许还没有知道他们的姓名,感恩他们的帮助,江南赈灾归来极有可能获得嘉奖的二皇子却已经被他们得罪个干净! “小的们不知道詹大小姐和殿下关系如此亲厚!我们只是听从刑部的意见,想要帮忙......殿下恕罪!” 声音越到后面越小,一群人慌张的不成样子,膝盖发抖,方才还傲慢的脸此时苍白发抖,看着自己闹出来的场面,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是好。 “怀王偷袭我收买山匪干涉兖州正常秩序,指使山匪打砸程家的产业,有意阻挠二殿下救灾,这些罪名在兖州已经坐实。如今回到京城,竟是颠倒黑白成了无辜之人,你们想要我去刑部,我自要去一遭,我也想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律法!” 詹霁声音落下,一群人登时怔住,他们都没有忘记一年之前,定安侯府的詹大小姐对怀王爱慕的如痴如醉,几次为怀王送去定情信物,但是都被怀王拒绝,后来落水事件怀王要娶她的妹妹,听闻詹大小姐伤心欲绝,闹到了皇后那里,现在却对怀王厌恶至极? 对比起其他人脸上的不可置信,傅熠然听着詹霁月对怀王表达不满和憎恶的语气,心情大好,唇角登时上扬,连压人的气势都收敛了几分。 虽说他亲眼见到詹霁月对沈淮序的不留情面,但是回到京城,难免想到之前詹霁月爱慕怀王的事,此事人尽皆知,他也怕詹霁月是因爱生恨,心中其实对沈淮序还有情,但现在看来,完全多虑! “外界传闻定安侯府嫡长女詹霁月性情懦弱,一夜之间性情天翻地覆,心狠手辣,怀王硬生生挨了上百鞭皮开肉绽,愣是等到回了京城才敢叫冤。堂堂皇子竟然屈居于女人之下,能将人折磨到这般地步的女人,倒颇有几分老定安侯跋扈的模样。” 沉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詹霁月回眸,不知何时城门口停下一辆十分高大的马车,通体黑色的车身雕着金色的老鹰,张开翅膀正在捕猎,尤为犀利。 京城,从未有人敢用这样高的马车! 眯了眯眼,詹霁月面向马车,微微一笑,“阁下谬赞。” “不过,怀王并非无辜,皮开肉绽已是我手下留情。”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竟是承认了自己跋扈。 马车里伸出一根浮尘打开了车帘,车内极重的阴影遮住了里面人的面容,细长的声音从马车里冒了出来。 “既然要去刑部,还请詹大小姐进马车,由我们亲自送往。” 这些人身份不明,几个将士自然不敢阻挡。 闫戈皱眉,詹恒越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挡在了詹霁月的前面。 原本慵懒不屑的傅熠然此时神色变了几变,铁臂相环,黑色的衣袍随风扬起,发出簌簌的声响,冰冷的戾气蔓延,魔瞳定定的看着马车,唇角噙着玩味的弧度,倒也没有阻止那人对詹霁月的邀请。 “恒越,放下剑。” 低低的声音从沈明赫的口里溢出,他的眸子淡淡的扫了一眼马车,没有再看第二眼,只是温和的朝詹霁月露出笑,放柔了声线,“莫怕,我们都在。” 詹霁月自然不惧,脚步朝马车前行,忽的,眼前掠过黑影,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将她扯入了怀中,额头骤然撞到一个硬邦邦的地方,诧异的抬头,对上一双暗沉的眸子。 滚烫的气息掠过耳边,魔魅低醇的嗓音落了下来。 “早些回来,我在等你。” 詹霁月震惊的扫了他一眼,这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虎狼之词? 沈明赫眼底掠过难以察觉的哀伤,敛眸间,再抬头已经恢复温和的模样。 詹霁月脱离他的怀抱,抿了抿唇,深深地看了傅熠然一眼,踏上为她准备好的石凳子,进了马车。 “詹霁月你果然了不起,护国将军都被你拿下?如此,倒是在威胁我们这些人,不能动你了?” 第248章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詹霁月眉眼并未抬起,目光落在马车镶嵌着金丝纹路的板砖上,缓缓屈膝,恭敬道:“臣女詹霁月,见过陛下。” 缓缓地,面前的高大的身影落座,明艳的明黄色衣摆垂在眼前,头顶发出愉悦的笑声,幽幽道:“你都没有抬头看我,就能知道是朕?” “你这眼力见,倒是比你祖父还要厉害。” 詹霁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沉声道:“陛下心系百姓,龙威震天,气势磅礴,臣女匆匆一瞥,足以感知陛下气息。” 彩虹屁总是吹不破,前世,詹霁月也为了沈淮序向陛下说过不少违心的夸赞,不过基本都得不到陛下多余的回应。 “朕乃天子,每日向朕说这些话的要多少有多少,但偏偏,你这孩子说的话,就是深得朕心!” 皇帝胸腔都在发出笑声,听不出是真心话还是调侃,詹霁月低着头,眉眼微暗。 前世今生,这几十年她见过陛下的次数并不多,事实上她也并不了解皇帝,前世她嫁给怀王,陛下看不上她,要给沈淮序赐婚赏赐美人,若没有太后牵着她的手闯入金銮殿为自己博得一个生机,前世恐怕也等不到詹知许害她的时候。 她总觉得,陛下似乎对她总有隐隐的敌意和恨意。 曾经,她觉得是因为祖父功高震主,皇帝忌惮,或许还知晓了祖父留下的虎符在她身上,所以对她多加提防。 但今生,她又在陛下身上感觉到另外一种感觉! 他似乎,格外欣赏自己! 皇后病重,她为皇后和五皇子诊治,若没有皇帝暗中许可,做不到那么顺利! 包括后来皇后为她造势,宣扬她的医术,又查明江姨娘谋害中宫皇后的证据,皇后下令收监江姨娘,其中若没有陛下睁只眼闭只眼,同样不可能这么顺利! 今生面前的皇帝,和前世那个昏庸到只知道吃不老仙丹,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建造摘星阁打着祈福的名义实则为天师府提供便利,以求仙人下凡的皇帝,似乎并不相同! 或许,是时间上的不同! 前世她嫁给沈淮序后三年才有机会正经面见皇帝,太后喜欢她,时常进入后宫,偶尔和皇帝碰面,皇帝那盯着自己的憎恶的眼神,都让她头皮发麻。 但现在..... “詹霁月,怀王是皇子,是朕最为疼爱的皇儿,此次他陪同你们出发江南,回来满身的伤,还带着害人的罪名,此事,你可有要和朕解释的地方?” 马车开始摇晃,行驶在京城的官道上,就算如此,詹霁月依旧屈膝站的很稳。 “怀王并非钦差大臣,也没有陛下皇后口谕协同二殿下赈灾,私自行动居心不良。兖州之时,怀王勾结山匪,打家劫舍,联合兖州各个粮食铺的东家砸了臣女的产业,后将臣女引到偏僻之地,意图不轨。” “臣女所做一切只为自保,再者怀王并未出赈灾款,却散播自己变卖身家为江南百姓出一份力,想要夺取二殿下功绩之心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兖州官府亲眼看到怀王假冒钦差殴打臣女以及臣女婢女,也是兖州官府将人抓入囚车带入京城,人证物证臣女皆有,臣女不知为何怀王还能放出来!”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话到后面已经夹杂着质问,在皇帝发怒之前,跪了下去,“臣女殴打皇子,陛下要罚臣女以下犯上臣女认,但怀王身为王爷,以权压人意图侵犯臣女,臣女为求自保臣女并不认为臣女有错。”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这是您登基后亲自修改的第一条律法,还请陛下履行!” 詹霁月话音刚落,皇帝身边的公公已经神色大变,颤抖着声音厉喝道:“放肆!” “詹霁月区区女子之身,死一个算不得什么,但陛下金口玉言,难道要因为怀王是您的儿子所以就要轻易放过吗?” “臣女,恳请陛下替臣女讨个公道!” 头颅重重磕上去,额头顿时渗出血。 被竖起来的头发散在肩膀上,男子的装扮让她看起来格外英气。 那公公早已吓的神魂俱颤,“噗通”跪下去,颤抖着手让人将她拉下去。 皇帝却伸手制止了他,鹰隼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的脸,忽然道:“当年,她也曾这样跪在朕的面前,让朕以百姓为重,莫要徇私。” 詹霁月皱眉,微微抬头,撞上皇帝投来的视线。 心底一惊。 那眼神,锋利,忌惮,又带着深深的眷念。 他的眼睛是看着自己,但更像是透过自己看向其他人。 这种感觉,又来了! 皇帝口中的她,是谁? 她,像谁?能让皇帝对她这般不同! 脑海不断浮现儿时外祖母抱着她惊喜的说的话,她的呼吸都在变沉。 一个念头涌上,让她几乎无法冷静。 抿着唇,詹霁月眸色沉了下去,生生接受着皇帝审视的眼神,像是过了百年,好一会,皇帝方才回神,面色已然严肃,吐出的声音将人压的喘不过气。 “怀王多次向朕和皇后肯求赐婚,他心悦你却被多次拒绝,恼羞成怒这才犯了错,你怨他便罢了,不肯原谅他,也定要他受罚?” 威严的声线说着和国事完全无关的内容,詹霁月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眼前的人似乎和前世那个昏庸的帝王重合。 “臣女对怀王并无私情,也已经多次拒绝怀王,何况怀王爷已经迎娶臣女的庶妹,定安侯府是高祖和祖父一手打出来的荣耀,臣女虽不是男子,却也不会有辱定安侯府门楣,姐妹二人同嫁一人的事,臣女万万不愿!” 詹霁月再度磕头,声音极为平静,“何况收买山匪,无视法纪和受灾的百姓,强行闹事就为了一个女人,怀王此人难堪大任!他又伤了兖州不少百姓,这等罪,远在欺辱臣女之上!” “臣女曾听祖父夸赞陛下是个贤能的帝王,臣女认为,怀王并未学到陛下骨子里气质一分!臣女打了皇子,愿受罚,但怀王对兖州人犯下的罪行,还请陛下惩罚!” 第249章 进入刑部 一番话下去,皇帝脸上的表情忽然有阴转晴,似乎压在他心头的结被詹霁月一番话解开,威严的面容柔和了一些,喃喃道:“怀王是怀王,朕是朕,他并非我,行事虽和我相似情形却有不同,自然另当别论。” 堂堂一个帝王,口中的自称已经从朕变为我,其中转折点让人心惊。 詹霁月垂眸,权当自己没有听见,那跪在一旁的公公更是面色煞白,几次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脑袋抵在马车地面上,看着像是想要钻到车底,什么都不想听见! “詹霁月。” 沉沉的呼唤从头顶响起,詹霁月恭敬的应了一声,只听皇帝冷声问道:“你对怀王,当真没有一丝情意?” 为什么还在纠结这个? 情爱,对陛下来说竟然如此重要?! 詹霁月心生疑窦,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认真回道:“臣女当初不懂情爱,的确将怀王曾对臣女表现出的那点柔情当成珍宝,误以为那是喜爱,但从怀王本性暴露,臣女对怀王再没有一丝心悦之情!” “臣女的夫婿,必定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非怀王这般私下小动作不断,妄想齐人之福的卑劣之人!陛下应当已经知晓,臣女的庶妹早在陛下赐婚之前,已经和怀王苟且,这样一个不一心一意还沾染定安侯府名声之人,臣女恨不得啖其血吃其肉!绝非爱慕!” 詹霁月说的掷地有声,皇帝眉眼陷入一丝阴霾,良久,点了点头,“退下吧!” 退下? 马车停下,马车外摆放了一个凳子。 詹霁月皱眉,低声道:“此处,并非刑部。” “刑部就在前面,詹大小姐,小姑奶奶,您就下去吧!陛下心情不好,您别再惹陛下!怀王没有被放出来,刑部还在查这案子,您的庶妹也在刑部大牢,您就过去和刑部尚书说实话就行了!” 皇帝身边的公公急的满头大汗,压低了声音求詹霁月下去。 詹霁月沉默一瞬,磕了一个头,缓缓起身,踏着凳子下了马车。 黑色的马车很快消失在街道,詹霁月眉眼露出几丝阴霾。 本该在皇宫的陛下微服私访,将她从城门接来,关于怀王关于江南关于山匪关于她刺伤沈淮序的事并没有提多少,反而不断询问她对怀王的感情,不像是要为沈淮序出头或是身为一个父亲想要知道儿子曾遭受过什么,反而像是一个对待无关紧要的人以他为借口将自己引来,问一些关于情爱之事。 她是否爱慕沈淮序,对陛下来说,就那般重要? 陛下特意来这一遭,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事情越发古怪,詹霁月心底浮出淡淡的不安。 在她身后,那群本看着她去刑部的将士们见她安然无恙的下来,浑身紧绷,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走到她面前,“还请詹大小姐随小的们来。” 踏进刑部正门,数十名捕快齐刷刷朝詹霁月看过来,表情肃穆,看不出喜怒。 “小的们就送到这了!詹大小姐还请和刑部尚书说实话,莫要冤枉好人!” 那几个将士早已没有最初的傲气,他们第一次进来刑部,瞧着这里面的情况心底发怵,脚步不断的向后退,嘴里还不忘记叮嘱詹霁月,向怀王卖个好。 詹霁月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彻底踏入刑部,一名文书走来,恭敬的弯腰,“还请詹大小姐在此等候,下官去唤大人。” 詹霁月的容颜他们见过,自然能认出她。 詹霁月如今顶着救过皇后和五皇子的光环,的确能让一些曾瞧不起她的人改观,但也不至于刑部文书这般恭敬。 詹霁月瞧着他鬓边的白发,以及脖子上若隐若现的虎纹,眸光霎时落下晦暗,屈膝朝文书行了一礼,算是还礼。 虎纹——曾是詹家军的图腾! 这文书,以前竟是詹家军的人! 他对自己恭敬,并非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祖父! 时至今日,祖父已经离开她多年,余威却一直在护着她! “怀王殿下已经从死牢出来,暂时安置在刑部外面的别院中软禁,此举已经得到陛下恩准,至于詹大小姐的庶妹,依旧在牢中,她身中箭伤,郎中已经替她治疗,不过她很抗拒,说是要让凶手偿命。” 一名捕快带着詹霁月到偏殿坐下,奉上一杯茶,沉声开口。 这些人对她的态度,丝毫不像城门口的将士所说的那般急着要将她捉拿归案。 看来,所谓的沈淮序无辜的传言,只是沈淮序的计谋,想为自己造势! 詹霁月唇角勾出冷笑,沈淮序这个人本事没有,用舆论为自己塑造有力的一面的本事倒是高超! “怀王坚持不肯承认曾经伤了您,还说您疯了,一个人伤了数十名兖州捕快和山匪,提着一把剑想要他死。” 那捕快撇了撇嘴,讥讽道:“旁人没见过怀王那神叨叨的样子,我们哥几个倒是见到了,两眼无神浑身发抖,看着像是中邪!” “詹大小姐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这些年您脾气可谓温柔,更是一点出格的事都没做过,又不曾学过武功,就算您儿时跟着老定安侯学了一些本事,那也不至于一个人打伤那么多人,还要杀了他。他若是真什么都没做错,您又怎么可能要杀了他!” 那人说了一大通都没有得到回应,小心的朝詹霁月问道:“可是我说的太多,惹您厌烦了?” 詹霁月回神,摇了摇头,朝捕快笑道:“刚进入城门,我被几个人强压着来刑部,听闻刑部找我找的很急,认定我冤枉了怀王,此时过来,倒不像这么回事。” “听你的语气,像是对怀王很是不喜。这是为何?” 这些年来,沈淮序在名声上下足了功夫,贤能之名传遍整个北祁,崇拜他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不该让人厌烦至此! 看到怀王这般悲惨,他们应当觉得心疼才是。 为何,他们对自己却格外友善,像是并未被沈淮序欺骗? 第250章 缓缓地,詹霁月打开了门 不料,詹霁月此话一出,那捕快嘴都快撇上天,冷笑道:“沽名钓誉之徒,哪里值得人喜欢?” 顿了顿,那捕快这才解释道:“詹大小姐有所不知,我也是江南人士,五年前得大人赏识将我从燕州提拔到了京城,我的妻儿都在江南,原本听闻怀王变卖家产要为江南赈灾,还亲自前往被人污蔑我的确格外痛恨,但五日前家里来信,这才知道怀王在江南根本没有给一分银两!” “他在兖州做的事已经传到了燕州,有人亲眼看见他和山匪在一处,还以钦差的名义让兖州县令给他江南特有的珍宝!百姓们苦不堪言,饭都不吃不起,他竟然还在想着从江南的身上叼一块肉!” “我相信您的话,这样的人做得出伤天害理的事!那些山匪最开始也承认和怀王勾结,怀王面对控诉根本不敢说话,可等到前几日,一夜之间那些山匪全死了,死无对证,怀王马上改了口供,说自己之前没有清醒,说的是胡话!” 捕快叹了口气,看着詹霁月的眼神越发同情,“您跟着二殿下去江南,我们都知道您是想让江南首富程家出面帮衬,此次江南能平安无事,离不开程家和二殿下,我家那个虎娘们还特意写了信过来让我若是瞧见您,定要感谢您的功绩!燕州一整条村子上百口人,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 “您这是菩萨心肠,紧赶慢赶的从江南回京,身上有这么大的功劳竟然还要被奸人陷害!” 那捕快说的口干舌燥,詹霁月端起没喝的茶给他,笑道:“我做那些事不过为了不负本心,并不想要你们的感谢。不过能听到你们这些话,比任何珍宝都要珍贵。” 话锋一转,詹霁月问道:“不知那些山匪是如何死的?刑部尚书可有调查?” 捕快点了点头,脸色很是不好看,“自己服毒死了!” “他们舌头下面都压着毒,我们没有及时发现,刚开始他们也没有要自尽的意思,不知为何都已经写了口供还服毒自尽!” 服毒自尽? 詹霁月拧眉。 她和那些山匪对峙之时,他们生龙活虎,不像是带了毒的样子! “是什么毒?那些人还在吗?我想看看。” 捕快听到这话,有些为难。 “那些人死状凄惨,您一个姑娘,还是别看了!” 这捕快这般说,证明那些山匪的尸体还在刑部! 詹霁月起身,沉声道:“还请行个方便!我想看看那些人!” “这.....好吧!” 捕快犹豫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您是江南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只是看一眼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捕快将茶一饮而尽,赶忙带路,一路上畅通无阻,竟是连一个人都没遇见。 跟着捕快一路走到刑部的停尸间,那捕快让詹霁月站在门口,一个人过去打开蒙着那些山匪尸体脸上的面巾,小声道:“他们七孔流血,眼睛全黑,是剧毒!身上已经开始浮肿,太吓人了,您远远地看一眼就行,别靠近,我怕吓到您!” 詹霁月瞧了一眼那些人,眉眼却暗了下去。 “合上吧。” 转身,她走出门外,望向天空。 “山匪和怀王到刑部的那一天起,可有什么异常?特别,他们服毒自尽的那天,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捕快被问愣住,皱眉仔细想了想,回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不过的确有几只京城不常见的鸟雀叫唤了几声,还掉下来几个垃圾,被我们扫了。” 垃圾? “都有些什么?” 詹霁月低声问道。 捕快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子,拿出一块很破的只有巴掌大的布,不好意思道:“之前捡来的,本想丢掉,但是这几日太忙了就给忘了,也没沐浴,这东西就一直在身上......” “詹大小姐您瞧出什么来了吗?” 捕快见詹霁月看的认真,忍不住问道。 从他手里拿起那块布,詹霁月低声道:“这是孩子用的虎头娃娃身上的布。” 江南的孩子小时候都一定会有一个虎头娃娃,用的都是这样的棕色的布料,里面缠上红线让孩子抱着睡觉,一来是个陪伴,二来也有祈福的意思。 捕快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对对对,就是孩子的虎头娃娃!奇了,我们这也没有小孩,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詹霁月仰起头看着天空,轻飘飘道:“这不是刑部的东西,甚至可能不是京城的东西!它从江南千里迢迢而来,掉在刑部的大牢,就为了让一些人看到它们,知道一些事情,最终,决定服毒!” 詹霁月眼眸泛起冷意,发丝飞扬,清冷的面容迸出惊天的怒气,“他们中的毒是鹤顶红,这不是能藏在嘴里几日不发作的毒!” 捕快双眼瞪大,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吓到,“您的意思是,这毒有人给他们的?那虎头娃娃的布,不是垃圾,而是从江南特意带给他们看,让他们想想家人,逼着他们去死?那送这些布和信物过来的东西是.....那几日忽然多出来的鸟雀?!” “此事事关重大!詹大小姐您可能确定?” 詹霁月弯了弯唇,轻声道:“不过都是我的猜测,但,他们身上的毒不会有错。” “是了!您救了皇后和五皇子,是精通医术的医女!他们身上的毒是什么,您肯定能看出来!此事非同一般,若是您的猜测是对的,便是有人妨碍刑部办案,公然威胁犯人!能私下塞毒给他们的人必定是刑部内部之人,刑部出现里应外合的内应......我就去禀告大人,一定要调查清楚!” 那捕快风风火火的跑了,竟是将她留在那里,放心得很! 詹霁月嘴角微抽,摇了摇头,朝偏殿走了过去。 “咕咕。” 一声鸟叫从头顶响起,詹霁月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 能养这些鸟雀的人家不多,能精准找到京城刑部的鸟雀更难培养,整个江南,唯有两家可以做到! 程家,金家! “看来,刑部有人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脚步忽然停下,她看向没有人的四周,面上露出讥讽。 转身,朝刑部尚书办公的地方走去。 开门,里面一片寂静,伸手不见五指。 第251章 南疆皇族在北祁丢失!这,就是正当理由 合上门,詹霁月透过稀薄的月光环视着整个房间,两侧书架上摆满了书,桌案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大叠卷宗,窗户晃动,一阵风吹进来,本就摇摇欲坠的卷宗掉下来,散落一地。 “南疆圣女......” 卷宗第一页,硕大的黑字落在眼底,詹霁月瞳孔皱缩,正欲上前,身后传来脚步声,眯了眯眼,迅速躲在了书架后面。 “公子请。” 低沉的嗓音传来,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詹霁月轻轻拨开一本书,透过间隙,看见一张美艳绝伦充满异域风情的脸。 “胡大人不必客气。” 邪气的声音从男人口中溢出,碧绿色的眼眸挽起笑意,黑色的发丝被白玉冠束起,身着深蓝色锦袍,腰间配着一把玉萧,红色的流苏在玉萧的末端挂着,状若不经意间,那性感的面容面向詹霁月的方向,轻轻笑了笑。 刹那,一股恶寒传遍全身,仿佛电流,浑身发麻。 她认得这个人! 南疆——慕容川! 天师府悬崖下,配合逍遥宗宗主试图袭击傅熠然,但最终不知为何放弃的男人! 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可是北祁刑部! 詹霁月屏住呼吸,蹙眉望向他身后跟着的点头哈腰的中年男子。 那是,刑部尚书胡正! 此人惯来圆滑,在位十多年虽称不上刚正不阿,但也没出过冤假错案,前世她认为此人还算可靠,一度帮着沈淮序试图将他收入麾下,但被他严词拒绝! 她以为,这是一个立场中正之人,却没想到他竟然和南疆有关系! 身后泛出寒气,詹霁月强忍着怒气,隐蔽了身形,听着他们的对话。 “听闻怀王改了口供,坚持定安侯府嫡小姐谋害他,不知胡大人打算如何评判?” 慕容川眸光若有似无的在身后扫了一圈,忽然开口。 肥硕的身子晃了晃,胡正小心的关上门,脸上的八字胡翘了翘,不屑的道:“区区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伤的了怀王这个大男人!” “不过他是皇子,说什么是什么,我只需要揣测圣意,根据陛下的希望来就是!” 低低的笑声从慕容川的胸口溢出,粗粝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斜坐在椅子上,神态慵懒,“你们北祁就是这样判案子?怀王毕竟是北祁皇帝的儿子,他身上有污名对北祁皇帝的贤名也不好,怎么想也必然是怀王在江南受了委屈,但只听怀王的一面之词,若是詹大小姐是被冤枉的,岂不是受苦?” 慕容川背对着詹霁月,身子忽然向后倒,贴在了书架上。 高大的身形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詹霁月悄无声息的向旁边挪了一步,目光盯着胡正,等着他回话。 胡正擦了一把脸,殷勤的给慕容川倒了一杯水,“江南这件事不好说,怀王身为一个男子,身边侍从众多,却被詹大小姐一个女子打成那个样子,着实古怪,实在让人难以信服。但若是说他勾结山匪,祸害江南,这对他百害而无一利,下官想不通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詹大小姐背靠定安侯府和江南首富程家,怀王想要对付詹大小姐,没有实在的证据也算踢到铁板,根本不可能落罪!现在,只能等着詹大小姐回京,陛下亲自审判才会有个结果!” “公子忽然来北祁,可有名义?北祁眼线众多,若是察觉公子来这,恐怕会引发骚乱。” 胡正一口一个公子叫唤,态度分明,显然关系亲密。 詹霁月拳头一点点握紧,心底凉了大半。 江姨娘为西鲁办事,北祁刑部尚书是南疆人,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北祁漏的跟筛子一样,布满细作! 难怪......前世西鲁南疆能率先得到皇帝重病即将暴毙的消息,联合攻打北祁,只是没想到皇帝重病是假的,傅熠然和沈明赫出征,反而给了西鲁南疆一个教训。 正是有了战功,沈明赫被立为太子,圣旨下达之日,正是她被沈淮序和詹知许折磨致死之时! “南疆,五十年前走失一位圣女,遍寻不得,十五年前蛊王画图直指北祁,十一年前蛊虫缠丝,预示着圣女死亡传位新一任圣女,圣女血脉稀有能培育蛊王,更对南疆有特殊意义,近两年南疆失去蛊王其余蛊虫正在消耗,难成大器,父亲五日前已经向北祁皇帝传过信,要本王在北祁寻找丢失的圣女,这个,算不算理由?” 慕容川修长的腿搭在桌子上,漫不经心的晃动椅子,咧开嘴,森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发出寒芒,令人浑身不适。 詹霁月呼吸沉了下去,漆黑的眼眸雷霆乍现,面上浮出一丝阴霾。 圣女这两个字不陌生,金池提过,记忆中外祖母似乎也提过...... 五十年前走丢的圣女,南疆竟然等到现在才找? “蛊虫之事玄而又玄,北祁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个,恐怕会被认为别有居心,对您多加警惕。何况您还提前来了京城,这若是被察觉,南疆和北祁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将发生变化。” 听胡正的语气,对北祁尚有一丝关心,詹霁月敛眸望向慕容川。 慕容川沉吟,忽然笑了起来,“前任圣女是我姑姑,是父亲视为母亲的姐姐,圣女血脉一脉相连,是我的姐妹,南疆皇族寻亲,北祁也不让吗?” 凉薄的声音从慕容川的嘴里吐出来,虽然喊着姑姑姐妹,眼里却没有什么温度,比起真心寻亲,更像是找了一个理由刺探北祁国情! 詹霁月盯着他,眼底翻滚着层层乌云,淡淡的杀气在瞳孔下凝聚成剑,随时破土而出。 她对北祁并非有多深的感情,但北祁安稳是祖父一辈子的心愿,更有不少詹家军死于南疆人手下,再者普天之下蛊虫都来自于南疆,天师府给她和沈明赫下的噬心蛊离不开南疆的供应! 南疆——该死! “南疆皇族在北祁,此等大事自然值得公子前来北祁!名正言顺!” 胡正连连点头,像是找到了正当理由,浑身放松。 “叩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屋内三个人身子同时紧绷。 只听捕快的声音传了进来,“定安侯府的詹大小姐到了,正在等大人!” 第252章 全都是古怪 “知道了!让她稍等,我随后就来!” 胡正淡淡的开口,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公子......哎!” 叹了口气,胡正无奈的摇头,目光落在书架后,神色幽深,昏暗中缓缓开门,跟着捕快走了出去。 詹霁月迅速出来,靠在墙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迈步走了出去。 回头,看着大开的窗户,呼吸渐沉。 慕容川——不是个小角色! “人呢?不是说在等我?” 刑部偏厅,胡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手底下那些人,破口大骂。 一群捕快低着头,面面相视,纷纷摇头。 带她去看山匪尸体的捕快脸色一白,哑声道:“小的,小的带詹大小姐......” 他的话音未落,詹霁月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认罪,“詹霁月,见过大人。” “你就是詹大小姐?” 胡正听到动静,也不骂人了,转身打量着詹霁月的脸,沉声问道。 詹霁月屈膝,行了一礼,压下眼底的情绪,淡淡道:“是。” 面前掠过一阵风,胡正一身官袍坐在高位上,阴沉沉的看着她,拿起惊堂木,重重敲在桌上。 “啪!” 所有人浑身一震,捕快们迅速站好,手里拿着棍子,面容严肃。 “詹大小姐,怀王殿下控告你在兖州将他打伤,污蔑他勾结山匪,祸害江南赈灾之事,你可认罪?” 詹霁月面上掠过阴霾,赫然冷笑,直起身,朝胡正看去,沉声道:“怀王欺我辱我,冒名顶替钦差大臣在江南收获好处,坑害百姓,这些,证人众多,大人不去江南实地调查,便问我是否认罪?”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怀王身份特殊,你送来的犯人全都服毒自尽,想要人证还需要从江南找,时间上恐怕要等。在此期间.......” 胡正态度软和了许多,眼看着准备让詹霁月留在刑部等江南有新的人证,文书忽然跑进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当真?” 胡正惊疑的看着文书,文书点头,“当真!二殿下的亲信和护国将军的亲信亲自来的,有他们二人作证,詹大小姐甚至还在天师府养伤,也有天师府众人作证,不似詹大小姐伤了怀王,倒像是怀王意图杀了詹大小姐,詹大小姐反击。” “不是,我的意思是,一个女流之辈,能将怀王那么人高马大之人打成......懂了,护国将军亲眼所见,必定是在身旁,打人的.....懂了懂了!” 胡正挥挥手,让文书退下,望向詹霁月,目光充满慈爱,“此事还需要再寻一些证据,虽说有几位贵人可作证,但怀王身份不一般......方才文书也说了,那些山匪死因古怪,中的毒是什么我已经让大夫过来确定一遍,若是不能久放在口中隐藏的毒,刑部恐怕都要彻查,这件事,恐怕要花上不少时间!” “詹大小姐,这段时间还请您不要轻易离开京城,你从江南赈灾回来,本舟车劳顿,还辛苦你跑来刑部,本官本想让你和怀王对峙,但不巧,怀王正在午休,不方便与你对峙!等过几日,本官再去定安侯府传召!” 这话,竟是下了逐客令! 刑部,要抓她,现在又逐她,当真莫名其妙! 今日所有事都透着古怪,詹霁月此时也来不及多想,敷衍的行了礼,转身准备离开,一道人影扑了过来,双目充血,双手挣扎的如同爪子一般朝詹霁月挥舞,“你这个贱人!你竟然真的要杀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铁石心肠,你还是人吗!” 詹知许昔日美艳的脸此刻扭曲成一团,双眼凹陷,眉眼发黑,头发凌乱的散下来,身上的衣裳沾着血发着臭味,依旧是偷袭詹霁月时穿的那件衣服! 捂着口鼻,詹霁月讽刺的望着她,幽幽道:“既然你能杀我,我为何不能杀你?你既然铁石心肠,又为何希望我是菩萨心肠?” 上前走了一步,詹霁月捏住詹知许的下巴,微微用力,一字一句道:“我们是亲姐妹!当然,秉性相同!” “你别嚣张!序哥哥就要被放出去,你这个坏女人一定会受到该有的惩罚!你知不知道谋害皇子是什么罪名!那可是死罪!” 詹知许想要掰开她的手,怎么使劲都掰不开,大吼大叫,詹霁月抚摸着她两边的头发,弯腰,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无妨,谋害皇子的罪名落实也好,二妹,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便和我一起死吧。” 詹知许登时瞪大双眼,发髻上的珠钗掉满一地,不可置信的叫道:“凭什么!我是怀王妃,你找死是你的事,凭什么拉扯我!和我没有关系!是你,是你娘,是祖母那个老东西,是定安侯府全府要死,不是我!” 詹霁月不耐的收回手,拿起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手指,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怀王妃,是妾。” 可通买卖的妾! “你的卖身契我们可没有给怀王,讲道理,你属于定安侯府。” 詹霁月一字一句说的认真,詹知许捂着耳朵不断地嘶吼,一瘸一拐的后退,嘴里不干净的叫骂。 “你这个贱人说什么胡话!序哥哥对我情深义重,不像对你,就是一个玩物!他一定会保我的!等你落罪,我们可以饶你一命,让你做我的奴婢,做序哥哥的禁脔,怎么样!哈哈哈!你们放开我,不要动我!” 詹霁月偏着头,看着她出行不良的双腿,嘴角撇了一下,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寒芒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打圈,渗人的很。 詹知许被吓的不敢说话,警惕的盯着她的手,生怕她朝自己刺过来。 “你别想威胁我!这是京城!不是那等荒凉之地!你还有没有王法!” 詹霁月嗤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慢悠悠道:“王法?你在那等荒凉之地埋伏想要杀我之时为何没有想到王法?” “无论我有没有蓄意谋害怀王,无论我是不是死罪,詹知许,你,都要死!” 詹霁月盯着她的脸,胸口上下起伏,强压着恨意,轻笑道:“毕竟,你被抓进来的原因,是以下犯上,刺杀嫡姐!” 第253章 詹知许必须死 詹知许浑身陡然脱力,瞪大双眼,瞳孔涣散,错愕的看着她,喃喃道:“怎么,怎么会......可是你,你刺杀怀王,这是死罪,你是死罪的话......” “哪怕我是罪人,也不妨碍定你谋害嫡姐的罪名!何况,詹知许,你娘......逃了!” 詹霁月望着她狼狈的模样,眼前不受控制的闪过前世她站在自己面前,拿着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逼迫自己给她换血时狰狞的表情,还有那把递给沈淮序,刺入自己的小腹,活生生剖开自己肚皮的模样,如今,她却跪在自己面前,失魂落魄! 双瞳溢出妖冶的火焰,詹霁月神色冰冷,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大姐!你别走!你饶了我吧!你就跟他们说我没有杀你!我只是鬼迷心窍!我娘是我娘,她逃了关我什么事啊!你们自己没有抓住她,不能将罪责放在我身上!大姐我真的错了,你回来!你回来!” 詹知许歇斯底里的呐喊,自始至终,詹霁月都没有回头。 穿过层层乌云,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浑身透出鲜艳的红光。 抬起头,迎面一张焦急的脸出现在眼前,手上还拿着一把伞。 “阿姐!你怎么样!刑部没有对你动手吧!” 詹恒越俊俏的脸上迸出戾气,见到詹霁月出来,快走几步,举着伞打在她头顶。 “红色的夕阳征兆不好,最好挡住。” 詹霁月失笑,轻轻将他的伞推开,戏谑道:“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么还信这些东西?夕阳越艳,越好。” 詹霁月沉声开口,詹恒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收起了伞,咧了咧嘴,“是!夕阳越艳越好!” 都是从刀山血海走出来的人,还怕什么残阳如血! 什么都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方才我已经探听过,怀王被囚在别院,不愁吃喝,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人进出,也不知靠什么让自己翻盘!” 詹恒越急,进了京城直奔刑部,没见到刑部尚书,只能退而求其次花钱买消息。 詹霁月安抚的瞧着他,问道:“可去见了爹娘和祖母?” 詹恒越身子僵住,脸上露出几丝古怪,摇了摇头。 “阿姐,我们吃些东西再回去吧!我好久没来京城,瞧着好新鲜,既然刑部将你放出来,想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你陪我好好逛逛。” 詹恒越拉住詹霁月的胳膊,拦住她找马车的动作,詹霁月眼眸微抬,眸光落在詹恒越隐忍的脸上,挑眉,问道:“府中,有人说我闲话?” “或者......有人不高兴我回去?” 詹恒越身子登时僵住,咬了咬唇,一双剑眉染上冷意,正欲开口,身后忽然传来爆喝。 “詹霁月!既然返京,也来了刑部,为何不来救你妹妹!” 詹霁月偏头看去,只见自己至亲的父亲一脸怒容,踏风而来,爆喝的声音如同雷霆,脚下掀起灰尘,几片枯叶纷纷扬扬,一路吹到詹霁月的脚下。 “阿姐又没做错,凭什么要......” 詹恒越满脸愤恨,话音未落,詹霁月将他推开,望向朝她昂首阔步走来的男人,唇角讥嘲的扬了扬。 “啪!” 一巴掌扇在詹霁月的脸上,寒风乍起,她的耳畔陡然轰鸣。 詹恒越瞪大了双目,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嘶吼道:“你敢打我阿姐!” “恒越!” 詹霁月眯眼,抓住詹恒越手中的剑,不让他上前。 詹恒峰脸色铁青,盯着面前的少年,咬牙切齿道:“怎么,翅膀硬了,想要打你老子?你这个畜生,还认不认得我是你爹!” 詹恒越冷笑,激动的浑身发抖,“我没有你这样的爹!” “詹知许欺负阿姐,还想要她的命,你不帮着阿姐就算了,竟然还想要让阿姐放过她?你算什么爹!” “你放肆!” 詹恒峰再度扬起手,恶狠狠朝詹恒越扇了下去。 詹恒越仰起脸,阴沉的瞪着他,厉声道:“你打!有本事,你打死我,让京城的人都来瞧瞧,你是如何宠妾灭妻,为庶女打死自己的嫡子嫡女!” “啪!” 詹恒峰重重的落下手,森冷的气息袭来,手腕被人扼住,震惊的抬眼,詹霁月的手掐住他的手腕,银针扎入了他的脉门。 “你这个孽女!你怎么敢...怎么敢......” 詹霁月讥讽的勾唇,接着他震惊的话头慢悠悠道:“怎么敢以下犯上,忤逆不孝?” “父亲,我若不拦你,明日,恐怕就是你的死期。” 狂风起,火红的衣摆在空中扬起绚烂的弧度,詹霁月盯着詹恒峰铁青的脸,眼底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嘴角勾出嗜血的笑意,掌心用力,银针戳中詹恒峰的静脉,鲜血飙在她的脸上,詹霁月歪着头,轻笑道:“詹知许,再没有机会出来了。” 詹恒峰从未见过詹霁月这般吓人的模样,瞳孔倒映着她绝艳的脸庞,殷红的血在她的脸上弥漫,诡异的仿佛夺命的妖精! “詹霁月,你这个孽女!你,怎么能污蔑你妹妹,还咒她不能出......” 詹恒峰怒发冲冠,双目猩红,浑身泛起戾气,当众被自己的女儿忤逆还握住了手的羞耻感让他浑身发抖,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夺下詹恒越手里的长剑,朝着詹霁月劈了下来。 詹霁月皱着眉,眼中掠过厌烦,静静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口中缓缓溢出声音,“此行,我找到了江姨娘。” “西鲁银霜公主将她带走,她,乃是安乐公主的侍女,二十年前已经入了西鲁的籍贯。” 缓缓抬起头,鬓边的秀发被剑刃掀起,冰冷的剑尖停在距离她肩膀只有一寸的距离,只差一点,就会刺入她的体内。 湛湛青空,刹那阴云密布,詹恒峰全身血液几乎倒灌,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说什么?” 詹霁月朝前走了一步,剑刃抵在她的肩膀,刺破了衣裳,靡艳的唇扬起灿烂的弧度,幽声道:“江姨娘的身份已经送入皇宫,詹知许乃西鲁细作的女儿,她必须死!” 第254章 他能自保,已经不易! 詹恒峰咽了咽口水,瞪圆了眼睛,“不可胡说!惠娘怎么......” “此事她亲口承认,她和莺婕妤的身份也已经得到证实,二殿下和江南知府亲自去的山水乡拿了她们二人的族谱,还有星回和江姨娘的侄儿作证,女儿亲眼见到银霜公主将她带走,她的嘴里还吐了一些话......” 詹霁月欣赏着詹恒峰游移不定的脸色,不紧不慢道:“她与安乐公主关系匪浅,又蛰伏在北祁多年,西鲁此行将她带走因为她已经顺利完成任务。爹,一个细作与你朝夕相处,你却一无所知,毫无察觉,你或许该想想,自己有没有透露过什么不该透露的信息,有没有成为北祁的罪人,让陛下惦记你的项上人头!” “啪嗒!” 詹霁月话音落下,詹恒峰惊慌失措的丢下手里的剑,脸色惨白,颤抖着双腿后退好几步,额头上涌出大颗的汗珠,咬牙道:“惠娘,不,江惠娘只是我赈灾时救回来的孤女,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不能冤枉爹!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北祁的事!她,她怎么可能是西鲁人!” 一脚踹了那长剑,詹霁月淡淡的瞥了詹恒峰一眼,嘴角戏谑的扬了扬,慢悠悠道:“人证物证俱在,爹若不信,等陛下召您进宫,您好好替江姨娘说说话,证实她的清白。” “只不过现在......” 詹霁月瞥了一眼身后那双满含希冀的眸子,幽幽问道:“爹此行,如此匆匆,不知......是来接女儿回府,还是......想以北祁定安侯的身份,来接谋害嫡姐的詹知许回家?” 猛的一激灵,詹恒峰跌在地上。 望着詹霁月眼眸充血,良久,浑身颓然,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断断续续道:“爹,爹是来,接你回府!” ...... 踏上马车,詹霁月端庄的坐在中间,詹恒越坐在她的身侧,心疼的看着她肿起来的脸。 “霁月,江惠娘当真是西鲁人?” 詹恒峰缩在角落,过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不甘心的问道。 詹霁月瞥了他一眼,吐出的话让他浑身发冷,气血倒流,“先是北祁人,后加入西鲁,她伺候的主子是陛下的胞妹,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 这四个字像是魔咒沉甸甸的压在詹恒峰的身上,他的脸白的几乎透明。 他比谁都清楚安乐公主对陛下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禁忌! “詹知许谋害嫡姐,论罪自然不会死,爹若是愿意去陛下面前求一求,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毕竟,她不但是西鲁细作的女儿,还是爹的女儿。” 詹霁月杀人诛心,好笑的看着詹恒峰不断变化的脸色,好心提醒。 詹恒峰几乎立刻否决,沉声道:“你是嫡姐,她三番四次欺你辱你,爹是她的爹更是你的爹,自然秉公办理,一切听从陛下的判决!” 詹恒峰连詹知许的名字都不想提起,狠心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为了詹知许要打死她的人不是他! 低低的笑声从喉咙溢出,詹恒峰听在耳里,浑身发麻,四肢几乎动弹不得。 詹恒越不屑的瞪着他,面对这个十几年都不曾见过的父亲,他的记忆里都是詹恒峰抱着詹知许让他滚一边的画面,他的恨意几乎要冲出来,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看他。 “阿姐,疼不疼?等会回去拿一些冰块敷一敷!” 詹恒越小心的碰了碰詹霁月的脸,呼吸声加重,眼神几乎要把詹恒峰盯穿。 詹恒峰不甘心的皱眉,事关重大,枕边人是西鲁细作此事危及性命,他不得不向詹霁月服软,试图换取更多的信息。 “爹方才打你,不是故意....恒越这些年在外,见爹第一眼竟是拔剑相向,他这样忤逆不孝,不比知许,詹知许杀你更过?爹也是气急,又不想和他计较,你又偏偏拦着,这才气急攻心上了脑子没有细想这才动手,原谅爹可好?” “爹心里一直都心疼你和恒越,你也知道爹只是不会表达,这次你出发江南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遇见江惠娘,这些事你一一告诉爹,爹替你拿个主意!” 心疼她和恒越? 不会表达? 呵! 詹霁月面上的不屑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是爹的掌上明珠,你受了爹这么多年的宠爱,总不能看着爹出事不帮!霁月,江惠娘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在性命面前,什么詹知许,什么父女情深,什么多年培养,全都低入尘埃,轻如鸿毛! 他已经不在乎詹知许会不会死,他只在乎江惠娘是西鲁细作这件事,会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一句话落下,没有听到詹霁月的回答。 詹恒峰顿时急了,“江惠娘谋害皇后本就该死,二殿下让她流放她自己跑出去,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参与!爹从未有过护着她的心思!我若知道她是细作,早就亲自动手,绝不姑息!这一点,你该信爹!你可是爹的女儿,你是爹的掌上明珠啊!你对爹,为何这般冷漠!难道真的要爹去死吗!” 詹恒峰看出詹霁月的不屑,眼底满是阴鸷,强忍着要动手的心思,发出尖锐沙哑的叫声。 詹霁月听着这话却只觉刺耳,冷冷笑了笑,“爹,在很久之前,我曾希望你能多看我几眼,能将我和詹知许一样放在掌心宠爱,可你从未搭理过我,任由我自生自灭。” “所谓掌上明珠我实在不敢当!江惠娘早就盯上你,早在你和娘成亲那日,她就在娘的房里点燃了催情的香,还找来男人想要坏了娘的清白。但是她没想到你会提前回来,男人也跑了,我真的是你的血脉,娘依旧清清白白!当初她能提醒你娘和别人有染,那么确信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来北祁怀揣着任务,这任务和安乐公主有关,爹你想听?” 詹霁月淡淡的看向他,詹恒峰登时神色大变,捂住她的嘴,“安乐公主和我无关,我更从未和她提过安乐公主!这件事你从未告诉过我,我什么都不知情!你说的对,是爹太蠢了!那江惠娘这些年表现的对遇见爹之前的事那么了解,必然早就埋伏在爹的身边观察爹的一举一动!爹是被盯上了!当初爹对你不好,是因为以为你不是爹的女儿,爹早就后悔了,你为何还要耿耿于怀?江惠娘是细作这事,以前爹不知情现在爹知道了,等陛下询问,爹自然会如实相告!你可别多生事端!这是定安侯府,你祖父守下来的定安侯府!” 詹恒峰知道詹霁月和她祖父感情深,竟然用老定安侯来威胁她。 詹霁月痛恨的盯着他,唇角扬了扬,马车停下,起身下了马车,手放下帘子的瞬间,缓声道:“江惠娘和莺歌都是爹亲自从江南带回京城,从莺婕妤进宫后,除了五皇子之外再无皇子诞生,宫中想必已经有人在查此事,若是......爹,你好自为之。” 还想着救詹知许? 他能自保,已经不错了! 第255章 詹恒峰崩溃,程素儿母子团聚 “嘭!” 手上的扳指掉下来,詹恒峰浑身发抖。 他的脑子不断浮现出遇见江惠娘的点点滴滴,双手握成拳,额头青筋暴动,喉咙发哑,双目猩红,喉咙发出难听的尖叫,“江惠娘,你竟是这样害我!” 难怪,她总是进宫要见皇后,还总是想出没他的书房,打听朝中之事! 他以为江惠娘是想为他们的女儿詹知许找个有前途的女婿,为他打开青云路,寻个好前程,原来是为了西鲁! 这些年,他没少说朝堂里的事,甚至还有军事之事以及詹家军的虎符...... 詹恒峰浑身发冷,摸了一把头发,头皮都在冒汗! 他还想为江惠娘找个理由,辩驳她不是西鲁细作,可仔细想想,江惠娘的古怪一直都存在,完全没有辩解的地方! 詹霁月那般信誓旦旦,还涉及到二殿下,若没有真凭实据,绝不敢胡说! 江惠娘恐怕真的是......细作! 确定了这件事,詹恒峰只觉得生无可恋,浑身都脱力,直接倒在了马车里。 莺婕妤是他接来京城,但是是陛下在灯火会和她相识将她接入宫中封为妃嫔,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詹霁月..... 他身为他的女儿,见到江惠娘第一时间就该告知自己,更应该为了自己和定安侯府将此事拦下! 他的姨娘是西鲁细作,这件事爆出来对定安侯府怎么会没有影响! 这个孽女!混账! 没有阻拦西鲁人将江惠娘带走就算了,竟然还将证据偷偷送入皇宫,她到底是谁那边的人! 惨白着脸坐在马车里不出面,詹恒峰忽然抬起头,眸底深处的杀意如野兽一般不死不休! “詹霁月,有你这样的女儿,可真是我的幸事!” “轰隆隆!” 天上压下沉闷的雷声,压抑感笼罩在身上,詹霁月看了一眼笼罩在乌云下的马车,耸了耸肩,快步走向迎过来的程素儿。 “霁月!” 温柔又担忧的声音响起,程素儿冒雨冲出来,一把抓住詹霁月的手,红着眼眶将她上下仔细打量,哽咽道:“瘦了,黑了!吃苦了!” 詹霁月在程素儿面前转了一个圈,笑道:“娘说哪里的话,女儿没有吃苦!女儿救了燕州受困的百姓,还解了兖州的粮食危机,女儿此行开心着呢!” 一把拉住不断往后躲,不好意思露面的詹恒越,詹霁月笑着向旁边挪了一步,认真道:“这次还要多亏了一个人,多次将我从危险中救出来!” “娘,你快看,那个只知道哭唧唧要糖吃的孩子,长大了!” 颀长的身形出现在程素儿面前,程素儿一愣,双目直勾勾的看着眼前已然比她高的孩子,喉咙动了几下,见詹霁月时没有掉下来的硕大的眼泪登时砸了下来,晶莹剔透。 呼吸沉了沉,程素儿哑声唤道:“恒越。” 詹恒越全身僵硬,近乡情怯,他心中惦记了十几年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不敢动。 他怕只要稍微伸出手,发现面前一切都是幻影,一碰就碎。 毕竟这样重逢的梦,被娘和阿姐拥在怀里的梦,他已经做了十几年! “恒越!” 程素儿骤然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温暖的触感将詹恒越包裹,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鼻子一酸,反手将娘拥住,哑声道:“娘!” 母子重逢,惹人泪目。 詹霁月擦了脸上的眼泪,含着笑握住李嬷嬷的手,轻声道:“嬷嬷,多谢。” 幸好,这些年还有李嬷嬷在娘身边照顾,今生才能如此圆满! “夫人,小姐,公子!外面凉,莫淋了雨,嬷嬷和奴婢准备了热腾腾的菜,咱们快进去吧!” 秋竹瞧着詹霁月已经淋湿的肩膀,担忧的开口。 连翘小心的举着伞顶在詹霁月的头顶,双眼沾满了欢喜。 她能帮到小姐,真是太好了! “对对对!瞧我!你们刚回来,怎么能让你们在门口站着!快进来!” 程素儿拿起帕子轻柔的擦了擦詹恒越脸上的水珠,又抬起手沾了脸上的泪珠,牵着詹霁月的手带着詹恒越进来府邸。 下人们瞧着门外的马车,面面相视,“嘭”的一声,将门紧紧合上。 这夜,定安侯府好不热闹。 詹霁月和詹恒越捡了一些江南好玩的事说给程素儿听,逗的程素儿乐不可支,等到饭菜凉了,秋竹和李嬷嬷又将饭菜热了一遍,几人这才开始用膳。 “京城的饭菜不比江南,恐怕不合你的口味,明个我让人去请几个江南的厨子进来,你爱吃什么都跟娘说!”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你的院子早早就被打扫干净,等着你回来,桌上放了你喜欢的熏香,是你外祖跟我说的,你闻闻和你在府里闻的味道一样不一样。” 程素儿不断地找话题,没吃两口就要给詹恒越和詹霁月夹菜,詹恒越一边应着一边低头,眼底通红,八尺男儿几次落泪,饭里夹着咸味,一口口的咽了下去。 詹霁月瞧着这一幕,面上发热,扇了扇风,目光望向偏院,朝秋竹轻声道:“你去南苑看看,问问祖母可有用膳。” 秋竹点头,悄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送来一串佛珠递到詹霁月手里,秋竹凑在詹霁月面前低声道:“冬菊姐姐说老夫人已经用过膳,多谢小姐挂心,这佛珠是老夫人为少爷求的平安手串,让小姐交给少爷。” 手串...... 这么说,祖母已经知道恒越回来的事! 詹霁月点了点头,随手便将手串戴上了詹恒越的手腕上。 詹恒越诧异的看着她,低头瞧着手串,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收了。 “这还有汤,你们多喝些!江南这次受灾程度不小,听闻二殿下治理有方,赈灾银一分不少的到了江南知府的手里,江南堤坝重建,你们送去的粮食解决了扬州上百万口人的问题,还有兖州燕州都得到了恩惠,洪水淹没了上千个村庄,伤亡人数却不到百,当真幸事!你们帮着二殿下,想来不容易!娘为你们自豪!” 程素儿显然还不知扬州瘟疫的事,捏着詹霁月瘦弱的手,心疼的厉害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第256章 詹霁月进入南苑,噗通跪了下去 “娘不知道你今日会和你长姐一同回府,也没提前准备你爱吃的糖,明日,娘一定给你买!” 程素儿说着话,又看向詹恒越,四岁詹恒越就离开她身边,那时候那么小的一个团子,现在竟然长的如此挺拔! 她满眼欣喜又失落,悔恨没能亲眼看着詹恒越长大,现在瞧着詹恒越几次都看不够,恨不能一晚上都跟两个孩子待在一起,李嬷嬷端来漱口的茶,瞧着外面的天色,硬生生打断了程素儿。 “往后日子还长,小姐和少爷就在府里,夫人什么时候想见都行。今日舟车劳顿,恐怕都已经累了,夫人放两位小主子休息吧。” 程素儿点头,左看右看,瞧着自己的一儿一女,满眼欢喜。 一家人,终于在一起了! “嬷嬷说的是,娘太高兴了!没想到你们姐弟竟然能在路上遇见一起回来!娘还有好多话想和你们说,怕是说一晚上都不够,你们快些回房休息,再留下去,娘当真舍不得了!” 程素儿笑着赶人,詹霁月和詹恒越起身,向她行了一礼,走到门口,两个人又同时折了回来,拥住程素儿,低声道:“娘,我们都很想你。” 离开主院,詹霁月瞧了一眼詹恒峰的屋子,那里灯火通明,一个身影坐在桌子前,不知在想什么。 “恒越,你可知你为何叫恒越?” 詹恒越走在她身侧,挡住了她的视线,詹霁月忽然开口。 詹恒越摇了摇头,一脸迷茫,“这不是祖父取的名字吗?” 詹霁月点头,轻笑道:“恒字本该是父亲那一辈才能传承的字,但是祖父却给了你,越字取意超越,恒越,祖父在你身上放的期待远比父亲要大的多!” 骁勇善战的祖父祖母竟然生出父亲那样软弱无能又中庸自大之人,当真令人疑惑! 詹恒越诧异的瞪大眼,他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还有这样的含义。 朝詹恒峰的屋子看了一眼,剑眉一挑,冷笑道:“祖父放心,恒越必定不让他失望!” 亲自送詹恒越回屋,詹霁月留下秋竹暂时照顾詹恒越,带着连翘一同去了南苑。 “小姐来了?” 冬菊守在门外,瞧见詹霁月来,面上并未露出诧异,笑盈盈的迎过来,关切的问道:“听闻扬州出了瘟疫,小姐可好?” 没有传到京城的事冬菊竟然知道! 詹霁月压下眸底的震惊,亲切的挽住冬菊的胳膊,诚恳道:“扬州实乃有人下毒想要谋取利益,顺便还想害我,多亏殿下明察秋毫,已经还了我清白,护城河的毒解了,扬州百姓也避免继续遭殃。” “此行去江南花了一些时辰,没有陪在祖母身侧,是霁月的不是,祖母可有生气?” 詹霁月低声试探,冬菊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大小姐为国为民还遇到了危险,老夫人担心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不过小姐行事尚且缺了一些考量,老夫人在房里等你,小姐小心答话。” 握了握詹霁月的手,冬菊停在了房门外,掀开厚重的帘子,让詹霁月进去。 瞧着她的口型,詹霁月眸色微凛,感激的点了点头,抬腿迈了进去。 怀王! 冬菊向她提示的是怀王之事! “噗通。” 进了门,詹霁月径直跪了下去,伏在地上,恭敬道:“祖母,霁月回来了。” 袅袅白烟从香炉燃起,虽说才初冬,但屋内已经点燃了银丝炭,暖烘烘的温度环绕着身侧,詹霁月后背却透出一层汗。 迟迟没有声音,詹霁月保持着跪下的动作,僵着身子没有动。 良久,头顶传来叹息,一双满布皱纹的手伸到面前,将她拉了起来,“瘦了。” 多少年她都没有再听到祖母对她用这样关切的语气说话,詹霁月眼眶一红,雾气涌上,拼命眨眼这才防了眼泪往下掉。 吸了吸鼻子,詹霁月轻声道:“京城以瘦为美,孙女这样倒是刚好。” “你这嘴皮子,和老东西一样会说。特别是......犯错的时候。” 老定安侯夫人深深地看着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犀利。 詹霁月心神一颤,抿唇,准备行礼,手被牢牢握住,一股力气将她拽住,没让她弯腰。 抬起头,詹霁月诧异的看着面前已经两鬓斑白的老妇人,颤声喊道:“祖母?” 老定安侯夫人没有说话,牵着她走到主位坐下,詹霁月给她端茶,乖巧的坐在她的膝下。 “这么晚了祖母还在等我,可是想要问罪?” 江南一行,出了太多的事,她有太多问题要问祖母,但现在,显然要先解决她为定安侯府带来的危险! 从冬菊的表现来看,她在江南发生的事,恐怕都没有逃过祖母的法眼! 本以为祖母会呵斥,会驱赶,却没想到竟然会被牵着到了膝下。 詹霁月心底生出几丝茫然和无措,硬生生压了下去。 前世今生,她和祖母自从祖父病逝后关系变生疏了下去,直到月前,她为了虎符的事主动向祖母交好,但祖母表现依旧淡淡....... 老定安侯夫人瞧着她略苍白的脸色,眸色一沉,闭着眼拨动手里的珠子,良久,开口道:“我已经老了,定安侯府是你们的,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不会干预。” 这话的意思...... “可我将詹知许和怀王打的半死送回京城,若是陛下震怒,定安侯府恐怕会被我牵连,到时候祖母您也........” 詹霁月住了口,望着身旁的老人,双目透出凉意。 老定安侯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活了这把年纪,我已经够本,若是你闯出祸,因你受罪,倒成全了那个老东西的心思。” 话里话外,祖母竟然真的没有气她的意思。 甚至詹知许被她送去刑部,祖母也未生气? 詹霁月神色露出意外,随即又听祖母道:“何况,事情发生到现在,定安侯府依旧好好地,不是吗?” “就是就是,小姐莫要担心!咱们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那点子人脉还是有的,要是真到了那么危险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定安侯府受难还是皇城......这一路小姐担心坏了吧,吃点嬷嬷做的安神膏,用的都是上好的果子,不苦!” 老定安侯夫人身边的王嬷嬷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这段话,笑着捧上一碗膏递过来,雪白的膏体散发着梨子的清香,詹霁月没接,看向身旁的老人。 往日里,她来南苑要么见不到祖母,要么说了几句话便被送回去,根本不曾有东西吃! “看着我做什么?她私自为你煮的,你吃了便是。” 老定安侯夫人硬邦邦的开口,詹霁月随即露出笑,乖巧的道谢,双手接了碗,一口口的咽下。 很甜! “小姐慢慢吃,老奴还熬了汤,那是大补的东西,瞧您瘦的,等会和老夫人一同吃!” 王嬷嬷笑眯眯的退下,詹霁月已经很久没有在南苑得到这样的待遇,熟悉的同时又生出古怪。 屋内只剩下詹霁月和老定安侯夫人两个人,老夫人不说话,只剩下詹霁月吞咽的声音,忽的,她的衣襟被一只手拨开,瞧着她胸口发黑的莲花图腾,老定安侯夫人叹了口气,沉闷的声音,传过来,“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第257章 祖母 老定安侯夫人主动提起这件事,倒是让詹霁月有瞬间的惊疑,沉默良久,应了一声。 “此行去江南,途中遇见天师府便上前拜访,不曾想到噬心蛊发作,叨扰了很久。” 还不清楚祖母对她身中蛊毒是什么想法,她只能挑了一些事说了出来。 老定安侯夫人嗤笑,浑浊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她,随后叹了口气,“天师府哪里有那么好的人,恐怕此行你遭遇不少危险,那孩子没办法,这才将你带去天师府。” 那孩子? 这般亲密…… 詹霁月抿了抿唇,低声问道:“祖母也知晓明赫哥哥的事吗?” “既然你已经唤他哥哥,看来已经恢复记忆。” 老定安侯夫人神情恍惚,缓缓伸出手,掌心轻轻落在她的脸上,眸中似有疼惜。 “当年二皇子被国师批了命格,有损北祁国运被陛下不喜,天师府将他带走每半年回来一次,贤妃日日以泪洗面,求到你祖父面前。你祖父征战沙场心肠却最是柔软,特意去了一次天师府,见他瘦骨嶙峋心生不忍,他本就不信什么天命,上书想让那孩子回来,但被陛下和众大臣拒绝。” “因二皇子的缘故,贤妃一度被陛下冷落,那孩子小时候就是个闷葫芦,重情却又生的淡漠模样,他不愿意回宫,怕惹陛下不快欺负了自己的母妃。无奈,你祖父只得将他接去江南边上的庄子,打着带你磨练心性的幌子将你也带了出去。” 老定安侯夫人说起这件事,面上露出不忿,“他倒是一手好打算,心疼你在京城受拘束,也知道你和京城那些人玩不好,把一个皇子拉来照顾你做嬷嬷,又是陪读又是教你写字,得了空他倒是回来休息啊,结果天天往军营跑,硬是把身体整垮了!” 老定安侯夫人的呼吸顿时急促,詹霁月噤若寒蝉,眼睛看向别处,没敢吱声。 她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什么德行,祖父带她累的够呛,后来明赫哥哥来了,她更是天天爬树撒泼打滚,这些人都宠着惯着,苍爷爷带她们几日都能累受十斤。 谁能想到……祖父带来皇子,竟然是给她做老妈子,偏偏二皇子甘之如饴! “祖母……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的?明明您来看我们的时候,明赫哥哥都被祖父藏了起来。” 并非祖父不愿意让二皇子露面,只是朝中不少人盯着沈明赫,贤妃的母家以沈明赫为耻,为了不让他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阻碍,因他失去圣心,都想在他长大之前朝他动手,所以祖父并不愿有太多人知道他的下落。 老定安侯夫人瞧着她讪讪的样子,苍老的面容露出几丝笑意,哑声道:“家里来了人,我能看不出来吗?庄子里仆从不多,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懒虫,地上从没有那么干净过,况且你这皮猴身后还多了一个护着的影子,虽然他从不敢露面,但他眼神从没有离开过你。” 顿了顿,老定侯夫人又道,“再者,你们心虚的时候,乖的很,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带着檀香气息的手轻轻拍在詹霁月的后背,这是她小时候老定安侯夫人常常哄她会做的动作,说着往昔,不知不觉老夫人的手又拍了起来。 敛了眼底的湿气,詹霁月垂下眼,低声道:“祖母既然知道,为何……” 为何没有阻止? 祖父私藏皇子,这若是被发现,对定安侯府来说都有危险。 老定安侯夫人瞧了她一眼,笑了,“我从十六嫁给你祖父起,三十年陪着征战沙场,接了你高祖的詹家军,保卫边境,不过回了京城,我就要如那些老妇一般战战兢兢,为所谓的脸面,无视一个需要帮助的孩童,为自身的安全,将原本就痛苦可怜的孩子推入绝境不施以援手?” “那只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却因为国师轻飘飘的一句话,毁了一生。定安侯府能为他撑起一片天,有何不可?” 苍老的面容陡然溢出凌厉,老定安侯夫人吐出的话震若雷霆,她的脸上虽然满布皱纹,神态上也有了在京城安稳多年养尊处优培养出的淡然气度,不过转瞬,她的双目冷然,浑身泛出波涛汹涌的气息,足以窥见三十年前率领詹家军直破西鲁的飒爽英姿! 詹霁月怔然,随即弯唇。 是了,她的祖父祖母是英雄,怎么会怕危险! 何况,当年祖父不肯告诉祖母,也是怕她掺合进来,瞧着他带孩子那么糙,揪着他耳朵教训罢了! “你心口的噬心蛊,是当年天师府那个疯子为了教训二皇子特意下的手,他为了救你,满身的伤手都在流血,更是……他能做的都做了,不是坏孩子,你莫要怪他。” 老定安侯夫人终于说起她体内的蛊毒,想起当年两个老小子为了救自己的孙女差点回不来,还因为噬心蛊的力量让詹霁月走火入魔,将他们折腾的半死,呼吸之间迸出戾气。 “我知道……当初,是我坏事。” 詹霁月如今已经全部想起来,中了蛊毒是她咎由自取,哪还有责怪别人的资格。 听她语气低落,老定安侯夫人眼眸微眯,沙哑的声音柔和了几分,“闯入天师府你也是好心,那些人不过是想借用你给定安侯府一个下马威罢了。” “之前不提,是不想你陷入回忆徒增痛苦,再者你能忘了那些事我和你祖父都觉得很好,你心性高陡然受到这些羞辱,怕你过不去心里的坎。” “不过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 瞧着她面上虽苦,却没有自怨自艾放弃自己的意思,老定安侯夫人暗自点头。 终于,她有了一些身为他们孙女该有的气度。 “噬心蛊乃一对,你和二皇子同时中蛊本不该靠近,他不知做了什么,赏花宴上和你说话竟是没有任何问题。以防万一,你去你祖父的书房拿些清心茶,若有不适便服下。” 那是从高祖就留下的神药,能克百毒,虽不能引出蛊但能强行压制,一共只有两粒,当初她第一次蛊毒发作祖父便给她塞了一粒,如今只剩一粒! “那是祖父特意为祖母留下的保命之物,我不能要。” 詹霁月眸光满是真挚,仰起头认真的看着老定安侯夫人,红彤彤的脸格外乖巧,老定安侯夫人怔住,喉咙忽然发干。 第258章 定安侯府容不下她! 詹霁月的眉骨和她的祖父长的三分相似,她这样仰着头望着自己,老定安侯夫人恍惚中仿佛看见那张狂的男人朝她嘿嘿直乐,信誓旦旦的握着她的手让她与他白头偕老。 “骗子。” 尚未白头,已然死别。 老定安侯夫人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我已经不需要那个东西了,活到这把年纪,该享受的都已经享受,他在九泉之下已经等很久了。” 能解百毒的药,能交给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孙女,想必他也会很开心。 詹霁月微怔,她很早之前就察觉到祖母厌世,她不在乎定安侯府的未来,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只是木然的活着,像是一个旁观者,去看他们这些人上演一出戏,哪怕最后要付出她的性命,她也不在乎。 就像前世,以祖母的功勋,她明明可以留自己一命,但是她还是跟着定安侯府一起覆灭。 “祖母。” 詹霁月低下头,抵在老定安侯夫人的膝上,轻轻蹭了蹭,轻喃道:“他想你活着,只愿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 长久的困倦直逼双目,熟悉的檀香味让她浑身放松,眼皮打架,不知不觉,沉沉睡了过去。 膝盖上落下重量,老定安侯夫人浑身登时僵硬,机械的垂头,毛茸茸的一个脑袋趴在她膝上睡的正香。 已经有多久没有和这孩子这么亲近了呢? 从她的夫君病逝开始算,大概,有十多年了吧。 她们祖孙之间的关系原本并没有这么生疏,曾几何时,她也将詹霁月捧在掌心。 毕竟,融合了他们两个人的性情肆意张狂又讨喜漂亮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可就是这样的孩子,伤了她的夫君,更...... 其实她很清楚,夫君的死怪不到这个孙女的头上,那个死鬼性子执拗,哪怕不是孙女让他去军营,他也会日日扎根在其中,就算孙女不要,他也会去山上猎虎给孙女做弓箭,可她就是忍不住恨这个孩子。 若不是这个孩子,自己的夫君不会熬坏了身子,更不会在旧伤发作的情况下还要去天师府救人,还被这个孩子重伤,导致身子彻底垮了! 勉强熬了几年,终究还是没熬住,不过去山上猎虎遇见一伙山匪罢了,竟然被刺中感染重疾,最终病逝。 最后一眼,他没能见到她! 他死在军营里! 他的身边,只有这个孩子! 她怎能不恨! “老夫人,小姐在江南受了不少委屈,这么累还惦记着您,不但带了有益您身体的草药回来,还求了平安福。” 王嬷嬷和冬菊一人捧着一样东西进来,瞧见詹霁月睡着了,顿时噤声,小心翼翼的走到老夫人身边。 黄澄澄的平安福上写着“祖母”二字,老定安侯夫人将它打开,露出里面的红纸,写的是她的生辰八字。 除了自己,这世上能记住她生辰的除了那个死鬼,也只剩下詹霁月了吧。 老定安侯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掌轻轻抬起,最终落在詹霁月的发顶。 轻轻抚摸两下,浑浊的眼底透出几丝怜惜,压低声音道:“抱她去睡吧。” 更深露重,自然不是抱着回詹霁月的院子睡! 王嬷嬷欣喜的连连答应,小心的拖住詹霁月的腰,将她抱去了老定安侯夫人的榻上。 “此次去江南,途中小姐就将怀王送了过来,奴婢遣人问过了,刑部里面有暗线,毒死了那些山匪,怀王下手不轻,小姐还被送去天师府休养了许久。” 冬菊按揉着老夫人的额头,将调查出来的消息一一说出来,眉眼染上怒气,“当初北祁京都摇摇欲坠,多亏了老夫人和老爷力挽狂澜,甚至北祁开国都有定安侯府一份功劳,怀王身为皇子,竟然这般对付小姐,丝毫没有把定安侯府放在眼里,简直让人心寒!” 冬菊年岁比詹霁月要大一些,她从小跟在老夫人身边,也算陪着詹霁月长大,心底将她当成妹妹看待,如今知晓这些事,气的浑身发抖。 老定安侯夫人皱了皱眉,神情顿时沉了下去,“霁月胸口的莲花图腾已经发黑,她是个重情义的孩子,此次被怀王这样刺激,必定毒发,怀王那满身的伤恐怕就是因此而来。” 江南流传甚久的詹霁月一人打伤山匪,捕快数十人恐怕不是谎言! “那是怀王活该!” 冬菊愤愤的骂了一句,转而又变的担忧,“当初那老大夫说过,若是第二次毒发,对小姐来说致命。也因此,老侯爷再不让二殿下和小姐接触,甚至避开那段往事不让大家再提,生怕刺激了小姐,此次瞧小姐神色,已经想起了当初的事情,这毒会不会对小姐有什么影响?” 房内烛光忽明忽暗,老定安侯夫人陷入阴影里,神情莫测,“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恐怕有人为她暂时扼住了毒,你去将那颗药丸拿来,碾碎了放进她的荷包让她随身携带,那东西光是气味就有成效,若是发作,也可吞食。” “是!” 冬菊赶忙应下,瞧着老定安侯夫人的脸色,笑道:“老夫人心底还是有小姐,老侯爷若是知道,定会高兴。” 老定安侯夫人摆摆手,轻嗤,“她若还是之前那个怯懦的样子,我自不会再管!定安侯府嫡女的性子怎能软弱!她如今挣扎求生,终于让我看到了一点死鬼的影子,冲着他的面子,自然要帮衬一二。” 冬菊笑着端上茶,应和道:“是是是,老夫人心里才没有小姐!也没有让奴婢从小姐去江南开始就盯着,也没有在跟丢了的时候急的一天没吃饭,更没有听到她平安回来这才安心睡了一觉,还让奴婢马上去查江南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没有在怀王被送进京城,听闻罪名是袭击定安侯府嫡女之后马上去了刑部,正因为有您的威慑刑部这才不敢直接放人而是将怀王关在了别院。” 冬菊说一句,老定安侯夫人的呼吸就沉一分,端起茶抿了一口,面上冒出热气泛起红云,嗔怪的瞪了冬菊一眼,岔开话题问道:“那些人在山谷将她跟丢,那附近有什么?” 提起这个,冬菊面色顿时冷了下去,拧眉,思索了一会,郑重道:“江姨娘。” “在跟丢的地方,是山水乡,那是江姨娘和莺婕妤的故乡,我们的人没看到什么,但依稀听到西鲁的人将江姨娘接走。老夫人,这是叛国!” 冬菊声音很沉,砸到老定安侯夫人的耳里,她的手一用力,手腕上的佛珠登时散落一地。 “二小姐也参与谋害小姐,老爷一直想将二小姐提出来,您看......” 冬菊不敢继续说,等待着老夫人的决定。 一旦确定江姨娘和西鲁有关,二小姐不在定安侯府恐怕生死难料! 老定安侯夫人闭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沉吟片刻,幽声道:“残害亲姐,毫无人性,自荐枕席,行为不端,定安侯府容不下她!” “江惠娘若真的和西鲁有勾结......她的血脉,留不住!一切,按照律法处置!” 冬菊沉默的应了,悄声退了出去。 木鱼声响了一夜,翌日,詹霁月睁开眼,浓郁的檀香气闯入鼻尖,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缓缓从床上起身,掀开被子,房门忽然被打开,刺目的阳光落下,秋竹逆着光进来,欢喜道:“小姐!宫中有请!” 第259章 詹恒峰面色铁青,怔怔的看着门外的人 宫中有请? 詹霁月眼前浮现出京城门外马车里那深沉的脸,呼吸一窒,冷着脸起身,秋竹不知为何小姐面色忽然变得不好,脸上的笑顿时敛了,拿出长裙搭上白色狐狸毛的披风给她换上。 “这是老夫人特意从库房拿来让奴婢给您换上的,您这次从江南回来,老夫人对您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秋竹小声的在詹霁月耳边开口,端来热水伺候詹霁月梳洗。 祖母? 手掌抚上白色的绒毛,掌心陷入柔和的披风里,詹霁月心头微颤,望向自己醒来的床榻,神情略有些慌张。 她昨夜竟然在祖母的屋子里睡了! “祖母在何处?” 詹霁月漱了口,轻声道:“昨夜睡的极好,我该向祖母道谢。” 秋竹眨了眨眼,露出一口大白牙,“老夫人早早就去佛堂了,奴婢瞧着她心情很好,还赏了奴婢牛乳菓子,当真好吃!” 真是个孩子! 一些好吃的就能让她这般愉悦! 詹霁月含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穿戴整齐从房内出去,到了佛堂门口,停下脚步。 檀香燃起袅袅白烟,那惯来严肃的祖母诚心诚意的闭着双目诚心诚意的祈福,木鱼的声音尤为熟悉,正是昨夜伴着她入睡的声音! “宫中贵人不可让他们久等,莫让别人说定安侯府没了规矩。” 詹霁月的脚步还没踏进去,浑浊沉闷的声音从佛堂内响起,詹霁月脚步停下,规矩的站在门外,向祖母请安,应了一声。 身侧走来一道身影,冬菊捧着一盘糕点从善如流的交到秋竹的手里,朝詹霁月笑道:“小姐莫要觉得老夫人严肃,老夫人心疼着您呢。” 冬菊的目光落在詹霁月披着的狐狸毛披风上,轻笑道:“这是当年老夫人和老侯爷大婚,先皇赏给老夫人的狐狸大氅,如此纯色的白色狐狸毛全北祁只有这一件。” “小姐此次去宫中,必定安然无恙,放心参加宫宴,带秋竹吃些寻常吃不到的好东西,若是得空,也替奴婢寻两朵宫中才有的兰花,奴婢在此多谢小姐。” 沈淮序指控詹霁月诬陷谋害皇子,所有山匪服毒自尽,此时入宫谁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对待詹霁月,老定安侯夫人这一件披风,保全了詹霁月的性命! 这是祖母对她的维护! 詹霁月心尖颤动,怔怔的看着佛堂跪着的祖母,一低头,鼻尖一酸,眼眶掉下泪来。 “霁月,此次去宫中陛下恐怕会问你关于怀王的事,你切记要谨言慎行!不可莽撞!若是陛下.......” 迎面厉风吹来,詹恒峰一眼瞧见詹霁月身上穿着的衣服,眉头皱紧,勃然大怒,“你谋害皇子陛下本就心里不满,你竟然还穿的这么贵重,生怕没能惹陛下生气!赶紧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件更素一点的衣裳!” “还有你头上这些珠钗,戴着做什么?全部摘下来!” 说着,詹恒峰伸出手,朝着她发上的步摇劈手夺了去。 詹霁月淡淡的抬眸,三千青丝摇晃着朝阳的光在空中摇曳,脚步向后退了一步,浅白的软靴沾了詹恒峰身上的灰尘。 抬手摸了摸发髻,讥讽的笑道:“父亲要扒了我的衣裳褪了我的钗环让我披头散发去宫中,这是让女儿去宫中认罪?” “陛下皇后尚且还没有给女儿定罪,在父亲心里,倒是希望女儿就此身死,认了罪?” “老爷实在过分!昨日刑部都没有要抓小姐的意思,今个让小姐进宫老爷怎么就不盼着小姐一点好?老爷当真一点都不心疼小姐吗?” 秋竹脸蛋气的通红,深吸口气,上前张开双手一把将詹霁月护住,目光憎恶的瞪着詹恒峰,咬牙道:“小姐是清白的!老爷要是想欺负小姐,从奴婢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秋竹一个下人,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詹恒峰面色铁青,抬手朝秋竹的脸狠狠扇了下去,厉声道:“放肆!” “侯爷何必动怒!小姐的衣裳是老夫人送的,今日陛下召见,又见天冷,老夫人特意从库房最里面拿出来的披风,特意为小姐披上,虽是狐狸毛却颜色素净,不会让陛下和皇后惹了眼!” 冬菊从地上扶起秋竹,端庄的朝詹恒峰屈膝行礼。 一听这衣裳是老夫人送的,詹恒峰全身登时僵住,不可置信道:“母亲不是早就厌弃了霁月,怎么......” “压箱底的东西都是能保命的东西,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何不给知许......” 詹恒峰喃喃的声音落下来,冬菊皱了眉,秋竹气的浑身发抖,詹霁月安抚的握住秋竹的手腕,淡淡的瞧了一眼为詹知许鸣不平的詹恒峰,嗤笑道:“二妹的罪乃是谋害嫡女,就算有这样的东西,只要我不认,她一样要落罪!” “爹,既然你只是詹知许的爹,日后,莫要怪我心狠。” 如血一般的早霞染红了半边天,詹霁月清清淡淡的声音落下来,詹恒峰登时打了个激灵。 下瞬,他涨红了脸,呵斥道:“你这不孝女说的是什么话!若非你对知许下狠手,她又怎么会想要报复你!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无论谁被治罪我都心疼!” “詹霁月,你不要觉得爹不心疼你!谋害皇子是真,你打的怀王皮开肉绽也是真!你这样的性子我还能让你继续留在定安侯府,没有让你去庄子里修身养性,任由定安侯府做你的后盾,将整个定安侯府的生死都挂在你身上,已经是对你最大的疼爱!” “怀王昨夜召见,爹去见了!难为怀王好记着爹对他的好,只要你认罪,他都能饶你一命!霁月,你见了陛下,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罪行说出来,要受罚该你一个人受罚,不要误了我们定安侯府上下这么多人的性命!” 詹恒峰重重的挥手,衣袖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声音,詹霁月眯了眯眼,正欲开口,空中传来清冷孤傲的声线,缥缈之下带着无尽的冷意。 “本殿怎么不知今日父皇的论功行赏变成了对詹大小姐的审判?” 所有人登时齐刷刷回头,月白色的锦袍映入眼底,来人手中盘着乌黑的珠子,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淡然的朝詹恒峰看过去,宛若谪仙一般的面容超凡脱俗令人不敢亵渎。 詹霁月面色一暖,詹恒峰登时倒抽口气,颤声道:“二,殿下!” 他怎么来了? 他方才说什么? 陛下要论功行赏? 赏谁? 难道不是要为了怀王,将詹霁月召进宫,逼迫她认罪吗?! “奴婢见过二殿下!您来,是为了接小姐吗?” 秋竹比谁都要激动,快步上前,朝沈明赫问道。 沈明赫弯了弯唇,极轻的点了头,朝詹霁月伸出手,目光淡漠的落在詹恒峰的身上,幽声道:“奉父皇口谕,为江南功臣詹霁月赏赐黄金千两,由本殿亲自带去宫中,再行封赏!” 第260章 南疆使者来寻皇亲? “封赏?” 詹恒峰喃喃的开口,秋竹让开身子,只见一箱又一箱的黄金被搬了进来,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发出刺目的光。 “不是责罚而是封赏?” 詹恒峰身后小厮也愣住,手上举着的木棍一点点的垂下去。 他们原本跟着老爷进来是要将大小姐抓住让老爷惩罚,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定安侯,不知能否给我的女儿让路?” 程素儿快步朝詹霁月走过来,正巧听见他们的对话,目光落在秋竹气呼呼的脸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冰冷的声音落下,身后嬷嬷将詹霁月扶出来,郑重的交到沈明赫的手上。 强烈的杀气从身后涌动,鲜红的衣袍扬起,隔绝了詹恒峰试图拉扯詹霁月的身子,一双桃花眼讽刺的瞥了他一眼,率先上马,高举手中的长剑,厉声道:“定安侯府嫡女詹霁月赈灾有功,先后救助燕州兖州和扬州百姓,江南人人称颂,万人血书在此,谁敢往她身上泼脏水,休怪江南万千百姓不愿意!” 葱白的手握住沈明赫的掌心,两手相牵,詹霁月拢了拢身上的狐狸毛,抬腿踏上马车,放下了车帘。 “你.....霁月,霁月!我儿!此次进宫我未能得到恩典参与,见到陛下,你千万替为父美言几句,求陛下让为父官复原职!定安侯府的前途全在你身上了!霁月,你听见了没有!夫人,你也多说几句!女儿就听你的话!” 詹恒峰的声音追着马车涌了过来,詹霁月眉眼微挑,望向那方才还嚣张的身影,面上掠过凉薄。 在詹恒峰的心里,她这个女儿,唯有价值可用! 不过......官复原职? 难道詹恒峰被革职? “定安侯几次插手刑部想要将詹二小姐救出来,刑部尚书几次劝谏都被驳回,一气之下告了御状,父皇勒令他在府中清醒,停职待办,此事我们进京之前已经发生,但已无力更改。” 沈明赫瞧着她面露疑惑,温声开口。 詹霁月唇角扯了扯,幽声道:“詹知许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与我,身为父亲,他不关心我的伤势只在乎二妹生死,如今竟然还指望我替他美言?可笑!” “定安侯一时昏了头,北祁自有律法护你,无需介怀。” 沈明赫眼底流露出担忧,轻声开口,语气加重,生怕她会因詹恒峰而失落。 詹霁月抬起头,朝他粲然一笑,“很小的时候,我已经知道父亲的厚此薄彼,对他,我从未有过期待。如今发生的事过去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他的态度早已伤不到我!毕竟,我又不是孤家寡人,我还有娘,有弟弟,有明赫哥哥,还有那么多在意我的人。” 詹霁月的手微微用力,沈明赫后知后觉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温热的触感灌入他的心底,一时间愣了神。 一丝戾气赫然涌入,直入他的手掌,握紧詹霁月的手,向后动了一下,眼看就要击中,詹霁月无意识抬了一下手,那戾气刹那消散。 “明赫哥哥,怎么了?” 她的手忽然被松开,詹霁月望向沈明赫,瞧见他微暗的神色,关切的问道。 沈明赫薄唇微抿,目光透过车帘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轻轻一笑,“这空中气味,有些酸。” 酸? 詹霁月吸了几口气,并未闻见什么味道,诧异的看着他。 沈明赫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马车行驶在京城官道,瞧着詹霁月神情不愉,温和问道:“心烦?” 詹霁月低低应了一声,抬起头望向沈明赫谪仙般的侧脸,眸色微沉,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这几日休息的很好,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沈明赫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腕,神色颇有些宠溺的味道,詹霁月松开手,眉眼却没有轻松多少,“的确,脉搏有力,就像是......从未受伤。” 但,这是不正常的! “明赫哥哥,你身体若有任何异常,一定要及时就医,千万不要瞒着我!” 詹霁月认真的开口,沈明赫沉沉看着她,淡淡的应了一声。 就在他收手的瞬间,白皙的手背上青蓝色的筋脉跳动,隐隐带着几个黑点。 詹霁月敏锐的捕捉到,正欲开口,马车忽然停下,细长的声音传进耳里。 “宫门已到,詹大小姐,还请下马车。” 马车外已经被端来几个凳子,秋竹小心的掀开车帘,扶着詹霁月下来。 今日万里无云,比起江南的阴雨绵绵实在刺目太多,下意识眯起眼睛,詹霁月看向四周,原本空荡荡的宫门口此刻放了上百盆新鲜月季,此时乃冬季,却有月季开放甚至还放在宫门口,如此诡异实在让人警惕。 “今日宫宴有异国人?” 月季乃北祁国花,唯有祭天大典,登基大典,封后大典以及异国来人才会将月季摆出宫外! 看来,这人来头不小! 詹霁月清冷的声音砸了下来,前来迎接她的洪公公惊讶的瞪大眼,笑道:“詹大小姐果真七窍玲珑心,难怪深得陛下欢心!” “不久前南疆国主发来国帖,为寻失踪的皇亲,南疆使者不日进京,国师掐指一算,今日该到了!” 失踪的皇亲! 那日在刑部尚书的书房听到的对话犹在耳边,从回府开始,她便一直想查外祖母和南疆人的关系,但她一直没有举动。 她的眼前浮现一双碧绿色的眸子,身子忍不住恶寒。 那日慕容川早已发现她的身影,却没有将她抓出来,甚至任由刑部尚书胡大人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就像是——特意为她设的局! 还没搞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她尚且不想轻举妄动。 “这么说,他们人来了?” 压下心底的厌恶,詹霁月朝洪公公问道。 洪公公甩了一下浮尘,摇了摇头,“还没见到,不过这位新上任的国师很厉害,自从他来京城,算无遗漏!他既然说南疆使者今日能到,约莫是要来的!” “二殿下,您此行辛苦,陛下听闻你吃了不少苦,特意送来轿撵,太后惦记着您,还请前往慈宁宫一叙。” 洪公公稍稍让开身子,四人抬的轿撵停在了马车一边。 白色的衣袍雪一般圣洁,沈明赫缓缓从马车里下来,瞳孔倒映着詹霁月的脸,温和的朝洪公公道谢,顺从的上了轿撵。 四人轿撵。 这是宫中嫔位坐的规格,从北祁建国开始,就没有皇子可以坐轿撵的先例! 陛下这是......要重用沈明赫? 前世并没有出现这一幕,詹霁月神情略有些担忧。 “姑娘莫要担心,这是太后的意思。” 洪公公将詹霁月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面上露出满意和一抹意味深长,压低声音道:“新上任的国师乃是二殿下的师叔,在天师府与二殿下关系亲厚,早在八年前就曾进宫面圣,当初将二殿下从京城接去天师府的正是国师。” “国师告知太后,二殿下体弱,此次江南之行多灾多难,唯有在宫中享受贵重待遇方能补偿,陛下和皇后娘娘有感于二殿下此次对江南百姓殚精竭虑,收到了江南知府对二殿下的多加赞叹,同意了太后的请求。” “皇后娘娘正在筹备赏花宴,宫中梅花已经开了不少,姑娘是否去见皇后娘娘一同赏花?” 第261章 海晏河清,总要有人去享受 去与不去,已经不是詹霁月可以做主的事情。 屈膝行了一礼,詹霁月柔声道:“有劳公公带路。” “阿姐!” 詹恒越翻身下马,忍不住开口,望着金碧辉煌的皇城,脚步顿时迟疑。 “皇后娘娘人很好,对我有恩,此次进宫自是要见过娘娘,你且在门口等候,金澈很快会过来,你与他一同前往金銮殿!” 詹恒越从小就离开京城,对皇城有着天然的畏惧,詹霁月本想陪在他身侧,但现在显然皇后召见,她只能让詹恒越在皇城门口等金澈一同进去。 洪公公目光落在詹恒越清秀的面容上,眼底闪过惊艳,欢喜道:“这难道是定安侯府的小公子?这些年一直在江南养身子,如今瞧着越发俊朗!当年杂家还曾给小公子送过平安扣,那时候小公子才一岁刚刚会走路,摇摇晃晃甚是可爱!” 感慨了一阵时光如梭,洪公公竟是上前一大步,握住了詹恒越的胳膊,笑道:“太后娘娘若是知晓小公子回来定是欢喜!姑娘不必担心小公子,杂家亲自带小公子面见太后!” “此次陛下封赏给定安侯府的赏赐都是两份,杂家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原来江南赈灾小公子也是有功之人!” 洪公公像是喜欢极了詹恒越,面上笑出好几道褶子,尤为慈祥。 詹恒越学武多年,冷不丁被人扼住手腕,下意识出手,手掌抬起,刹那,瞳孔放大,不可思议的看向洪公公。 他的武功——用不出来! 被遏制的这么惨,这还是长大后第一次! 詹霁月自然也看出不对劲,定定的望着洪公公,良久,郑重的向洪公公行礼,“弟弟顽劣,又多年不曾回京,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公提点!” “恒越,公公是宫中老人,德高望重,你在公公身后多学些东西,不必急着寻我。” 詹霁月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一阵风起,吹动她身上的白色狐狸毛,黑色的墨竹长裙在风中若隐若现,晃眼看去,如同千年古墨泼在空中,婀娜多姿,沉寂凉薄,让人忍不住心悸。 洪公公深深地朝詹霁月看了一眼,面上多了几丝真心的笑意,轻喃道:“如此画卷,多年不见了。” “果然是那人的后代,耀眼如斯,聪慧如斯!” 那人的后代? 詹霁月脑内电光火石,想要开口,被洪公公打断,“皇后娘娘恐怕都等急了,姑娘和小公子快些随杂家来!” 浓郁的梅花香气扑鼻,踏入御花园,鲜艳的红色涌到眼前,几百棵梅花树同时绽放,其画面令人震撼。 “霁月,你来了!” 红梅朵朵盛开,娇艳欲滴,清晨的雾气如纱一般掠过红梅林,端庄的身影穿梭在梅林中,皇后发上的凤钗勾住了梅花,稍稍一动,花瓣掉落,深紫色的凤袍簌簌作响,腰间佩戴的玉环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如玉一般的手朝她伸来,詹霁月握住,迎上笑脸,沉声道:“臣女詹霁月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莫要行这些虚礼,本宫找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这难得的盛景!御花园已经多年没有同时开这么多的梅花!往年都要等到下雪方才零星开了几朵,今年倒是奇了,花开不败,正是好意头!” 皇后从花枝里探出头,眉眼里都带着喜气,往日苍白的面容沾了鲜活,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模样。 “娘娘用了姑娘开的方子,身子大好,连五皇子都神采奕奕,之前那几年,哪里敢想娘娘会冒着寒气出来赏花!正如江南百姓传的那样,咱们有詹大小姐,当真是福气!” 洪公公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很快带着詹恒越准备出去,“杂家想给太后一个惊喜,先带小公子退下,恭祝娘娘金安!” 火红的衣摆从梅林中浮动,像极了烈焰的火狐。 皇后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詹霁月身后有人,诧异的看过去,远远瞧了詹恒越的背影,惊叹道:“那是你弟弟恒越?竟然这般大了!” 纤细的手摘了一朵梅花插在詹霁月的发髻上,皇后望着她眼眸柔和,“定安侯府有了小公子便等于有了新的顶梁柱,你娘和你以后也有了指望!” 手背轻轻碰了碰詹霁月微凉的脸颊,皇后那一双和五皇子相似的清澈的眼眸闪过心疼,深深地看着她,朱唇轻启,由衷的感慨,“真好。” 真好! 定安侯府的夫人回来了,小公子也回来了,詹霁月的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 “听闻那江姨娘在流放途中跑了,你那庶妹竟然嫉恨你在你出使江南时意图刺杀与你,此事在京城闹的人尽皆知,你那个父亲着实老糊涂,竟然跪在坤宁宫外求本宫开恩将詹知许放出来。本宫没有答应,他跑去刑部大闹一场,又求到太后那,太后将他送去陛下面前,养心殿外,陛下气恼他竟将主意打在后宫,将他停职勒令在府中好好反省。一个对着皇子自荐枕席,视礼法道德于无物,谋害嫡姐的蛇蝎之人,定安侯竟然当成掌上明珠,本宫本打算他若再提此事,便让他去老定安侯墓前跪着清醒清醒。” “不过本宫听说,你回京当日,他去刑部接你,倒也没提接你那庶妹出来的事,至少还有几丝清醒。” 皇后声音沉的很,面色也露出不悦,自从詹霁月治好了她和儿子身上的顽疾,已然将詹霁月当成自己人。 詹知许母女仗着她的宠爱居然给她送害人的香包,让自己和儿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这笔账她尚未算清,詹恒峰竟然还想为詹知许求情! 何其可笑! “詹知许身为庶女,谋害嫡女罪责重大,不过她已经是怀王府的侍妾,想要处置她还需要怀王的同意,但怀王......” 皇后终于说到了正题上,她深深看着詹霁月,眉头微蹙,握住詹霁月的手心,屏退下人,一字一句问道:“你告诉本宫,怀王当真对你失礼?” 詹霁月沉默片刻,忽然抬头,轻轻掀开了衣袖,轻声道:“铁证如山。” 骇人的疤痕蜈蚣一般蜿蜒,暗红色粘着血肉,惊的皇后向后退了两步。 手指颤抖的抚上去,停留在怀王府的图腾上,神色晦暗不明。 “这是怀王开府之时宫中匠人为他打造的剑,剑刃上的图腾独一无二!这个伤口,的确是怀王所伤!身为皇子,他竟要对你一个女子下次杀手!” 皇后气息冷了下去,低声道:“这段时日刑部为此焦头烂额,陛下却一直不松口,想来是想等你回京问个清楚!” “此案若有人证,你还需尽快找来!今日赏花宴,也是你们的庆功宴,太后已经悄悄下令不准任何人提起怀王之事,刑部上书恳请陛下七日后由大理寺宗人府一同审理怀王一案,你若是有证据,可告知本宫,本宫尽力帮你!” 詹霁月眼眸微颤,唇角轻轻扬起,却没有接皇后的话茬,扶着皇后坐下,手指按住皇后的手腕,轻声道:“娘娘身子比之前好多了,臣女开的药可以减少剂量,等再过几日,便可彻底停用。” 皇后也没有计较她岔开话题,目光停留在她受伤的胳膊上,面上浮出叹息,轻声道:“本宫与风儿都多亏了你,自从吃了你的药,本宫月信准的很,风儿哮喘也好多了,更没有......风儿总是念叨着你,听闻你爱吃甜食,闹着去御膳房学了好几日的糕点,这次宫宴要给你吃呢。” 提起五皇子,皇后眼底含着笑,紧绷的神情也松快许多。 詹霁月弯了弯唇,轻声道:“只要娘娘和五皇子健康,便是臣女的福气。” “我想,娘娘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只要五皇子健康,便是皇后的福气! 健康,平安...... 想要做到这两点,并不容易! 皇后笑意微收,眉眼染上几丝凌厉,詹霁月并未避开她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娘娘,五皇子他还那么小,正是玩的年纪,海晏河清,也该有人去享受,不是吗?” 第262章 这位姑娘,你是来救我的吗 “本宫倒是想让他享受,但他......真的可以有那个命吗?” 皇后怔怔的看着她,身子微微向后避开,隐约透出一副疏离的态度来,唇角溢出苦涩,眉眼染上疲倦。 “娘娘,五皇子有个好哥哥,他生来便是享福的!臣女以性命担保!” 詹霁月一把握住皇后的手,抬起头,一双黑眸邪肆凛然,清冷认真。 她的手很暖,又很有力气,皇后尝试抽出来,竟然被她牢牢握住,半分动弹不得。 四目相对,良久,皇后喉中传出淡淡的叹息,低声道:“本宫信你。” 沈淮序被抓,她口中的五皇子的哥哥是谁,十分明显。 气氛陡然变的松快,詹霁月顺势按住皇后的手腕,再次确定皇后无恙,方才松开手。 赏花宴正在进行,官员女眷却还没有到齐,宴席办在养心殿外,御花园此刻倒是清净。 “呀,詹大小姐怎么在这,太后老人家派人到处找,说是熬了上好的鸡汤,要盯着您喝了才行!江南有俗语,受惊要白日享用鸡汤才能定神!太后这是将您当亲孙女待呢!” 清脆的声音笑嘻嘻的传进来,詹霁月回眸,只见青柳和芍药一人端着一碗汤过来,皇后和詹霁月面前都摆了一碗,对上詹霁月诧异的眸子,芍药笑道:“慈宁宫心疼霁月小姐,坤宁宫也不遑多让。” “皇后知道今日霁月小姐要来,早早让奴婢们吩咐小厨房煮了甜汤,这里面放了很多安神用的药草,搭配冰糖和雪梨最是消火静心!江南一行凶险万分,娘娘在京城都听到不少传言,更是听闻霁月小姐神机妙算,勾出泄洪的道路解了江南之危局,令人敬佩!” “不过洪水之流实在吓人,娘娘心疼您,还安排了檀香沐浴,只等今日宴席后请入芳华殿好好清洗身上的倦气。” 芳华殿? 那是唯有皇族女眷方可进入的地方,皇后竟然让她去芳华殿? 哪怕前世做到怀王妃,也不曾有这样的待遇! 詹霁月登时愣住,猛然望向皇后。 皇后含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让她起身,“尝尝这甜汤,里面的酒酿用的还是本宫封后时拿出来的女儿红,味道纯正,我儿说最好的都要给你,本宫也有此意,你此行辛苦,去去困倦。” 如此大恩,令人万万没想到! 詹霁月恭敬的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谢过娘娘!谢过五殿下!” 皇后此话,便是将她纳入麾下,并且......认了她的意思! 五皇子,或是成为国之栋梁辅佐朝政,或是成为一代贤王闲云野鹤,他有一个好哥哥,他将真正自由! “殿下,定会完成娘娘对他的希冀,平平安安,顺遂一生。” 叩首,詹霁月的声音落下。 正要起身,流畅悦耳的琴声忽然传过来,压住了她的话头,风声鹤唳,琴音陡然变的尖锐哀鸣,仿佛绝唱,令人毛骨悚然,浑身发麻。 “这是何处传来的动静?” 如此凄凉,如此哀怨,又如此悲观,让皇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露出的松快愉悦瞬间被压了下去,转而变的烦躁情绪低沉。 青柳皱眉,神情有几分厌烦,压低声音道:“是娉婷宫里传来的声音,里面的美人每日都在抚琴,扰人清梦。” “娉婷宫?” 皇后神色微变,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詹霁月看向青柳,青柳撇了撇嘴,没好气道:“那里住的是南疆送来的美人,都被统一安排在娉婷宫,过几日恐怕就要……” “他们是献艺之人,南疆和西鲁都有送美人过来,西鲁的舞姬还在路上!” 青柳越说越气,声音甚至开始哽咽,两只眼红通通的瞪着娉婷宫的方向,再看向皇后,满眼心疼。 芍药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向皇后递上梅花枝,“不过是一群舞姬,陛下惯来将她们养在宫中只听个小曲,也有不少臣子和她们两情相悦被陛下赐婚,都在该有的位置上,越不过北祁。” “不过……这次确实有点不同。” 芍药目光停留在娉婷宫内,抿了抿唇,皇后染着豆蔻的手捏着梅花枝漫不经心的把玩,一双凤眸倒映着红梅,唇角弯了弯,“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同,南疆女的穿着打扮虽然有异域风情,看多了也失去了新意。唯有……” “不谈这些,这声音听起来太过刺耳,江南百姓刚刚脱离困境,二皇子和霁月还有新科状元这一行人赈灾归来,正是庆祝的时候,这声音未免不合时宜。” 皇后挥了挥手,一双柳叶眉染上凌厉,“芍药,让她们今日不必抚琴。” 芍药恭敬的行礼,道了一声是,悄然退下。 目光追随芍药往后,詹霁月垂眸,眸光闪动。 皇后为何欲言又止?那句唯有后面她想说的是什么? 一股清香扑鼻,面上掠过轻柔的风,皇后的身影已经走到面前,詹霁月抬起头,只见皇后伸出手,如玉一般的手指轻抚她的发间,“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宫宴是特意为你等准备,你不便离开,此时距离宫宴还有几个时辰,本宫乏了,你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也替本宫向太后请好。” 打了一个哈欠,皇后慵懒的握住青柳的手,优雅的朝寝殿走了过去。 琴声阵阵,詹霁月听着悲壮的声音,目送皇后回去,屈膝行了一礼,回眸望向娉婷宫,神色幽深。 下瞬,抬起腿,朝娉婷宫走了过去。 “顾美人,北祁有喜,你的琴声恐怕不合时宜,若是想要献艺,可选一些轻快喜庆的乐谱演奏,奴婢这是为你好,你若不收手,奴婢恐怕不能护着你。” 芍药一袭宫装站在娉婷宫外,端庄的行了一礼,眉眼低沉语气冰冷,端的凌厉雷霆。 面对南疆异族,芍药敛了对詹霁月表现出来的所有娇憨真诚,此刻只剩下淡淡的疏离和威慑。 “咚!” 一根弦忽然断裂,琴音骤停,娉婷宫宫门大开,白雾一般的轻纱顺风扬起,一女子身着绿色长衫盘腿席地而坐,面前摆放的古琴颜色大气,她蒙着面,那双凉薄的双眸朝芍药和一众准备缉拿她的嬷嬷们看了一眼,瞳孔深处溢出哀伤,仿若一株青莲,风雨中摇摇欲坠,引人垂怜。 “离开家乡日久,思念之情难以控制,又想起家中战死的兄长弟弟,一时难免动情,扰了北祁尊贵的皇后娘娘清净,罪女该死。” 柔和哽咽的声音从她的朱唇中溢出,漂亮的眸子望着断了的弦,眼中的泪泫然欲泣,她的脊背挺直,颇有几分凄凉之美。 几个嬷嬷年纪大了,顿时于心不忍,准备抓她的手缓缓垂了下去,面上的凶相也化为犹豫。 芍药喉咙溢出冷笑,朝那女子走了过去,忽而伸手。 “啪!” 一掌下去,从中劈开,琴弦尽断! “奴婢从未说过是皇后娘娘命令奴婢过来,让你不要弹琴是奴婢贴心之言,奴婢好言好语你却听不见,字字句句控诉娘娘不体恤!顾美人,你颇有姿色,又卖弄手段,面上这怎么也揭不开的面纱的确引起陛下注意,昨日听闻陛下还在问您的事,你想以此在北祁后宫站稳脚跟?做梦!” “顾美人这般女子奴婢在宫中见的多了,你想给我们娘娘泼脏水,挑拨娘娘和陛下的关系,还想顺便给娘娘来一个容不下你的妒妇之名?呵,这是北祁,你这美人计,用错了地方!想要达到目的,也要看顾美人有没有这个能力!这琴奴婢不小心弄坏了,明日奴婢定赔给你一个!赔给你北祁首屈一指的好琴!” 天上陡然蒙上一层阴霾,乌云密布,遮挡住了原本的阳光明媚,芍药眼尾瞥向面色惨白跪在地上抱着断开的琴簌簌落泪的女子,讥讽的扯了扯唇,面色凉薄,抬了抬手,两边嬷嬷不得不上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要送入娉婷宫寝殿。 那女子姣好的面容被薄纱覆盖,若隐若现,白玉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越发勾人,她忽而挣脱,如同弱柳扶风,手骨无力的跪下去,面向的却是詹霁月。 朱唇张开,吐出的声音几乎绝音,“我从南疆被送往北祁,虽说是个舞姬,却也有自己以命相护的东西!这琴是南疆的琴,是我唯一从家乡带来的东西,已经陪着我十几年,是我及笄时的礼物更是双亲的期盼和拳拳爱子之心,我只是思念他们,思念哥哥,为什么要砸了我的琴?!” 淅沥沥的小雨洒下,如同瀑布一般的头发散开垂落,贴在她的肩膀,脸颊,衣裳渐渐湿透,勾勒出美好的身形。 芍药眸色越沉,挽起衣袖抬起手怒气冲冲的上前。 “啪!” 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后。 “这位姑娘,你,是来救我的吗?” 顾美人双目含泪,比之梦中朦胧画妖,勾人心魄。 “霁月小姐!她......” 芍药急的转身,生怕詹霁月心软,向詹霁月开口,“前些日子她才来,陛下......” “我知道。” 安抚的握了握芍药的手腕,詹霁月朝她微微一笑。 见她如此,芍药的心情总算舒缓了一些。 雨声渐大,詹霁月缓缓朝女子走了过去,她的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裙,白色的狐狸大氅在空中绚出影子,一黑一白,极致妖娆,眉眼勾起,唇色透着胭脂红,每走一步拨乱了清雾,带着邪魅猖狂的影子。 她弯下腰,手指勾住强压下依旧完好的弦,轻轻拨动,空中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的唇角扬起靡艳的弧度,偏头,望向地上垂泪向她伸手的顾美人,幽幽道:“新制不到十日的仿制古琴,谈何寄托家乡之情?” “双亲对你的期盼和爱子之心?期盼什么?期盼你以南疆舞姬的身份,留在北祁,成为霍乱北祁江山之人?你思念兄长,弟弟,自然没错,虽说北祁有喜事但也没有权利不让你难过,但这位姑娘,你......如今身在北祁宫廷,你要思念不知杀了我北祁多少将士的南疆军队,北祁,的确不允许!” “我的兄长不是......” 顾美人猛地抬头,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正欲辩解,詹霁月掀开了她的衣袖,指着上面已经被遮住的蛇纹语气幽凉,“这是南疆死士的亲人才有的印记,而死士,正是在战场上为北祁悄悄下蛊意图将他们控制的南疆罪人!你胳膊上有两处这样的印记,并且在印记的一旁烙下了曾立功取消戴罪之身的红纹!足以说明,你的兄长,你的弟弟,先在南疆犯下死罪,又在北祁犯下杀孽!” 伸手挥开她的头发,詹霁月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望向顾美人的眉眼染上几丝冷意,“心性真的难过,你的脉搏不该如此平静!” “顾美人,你的戏,该演够了!” 第263章 都看见了?那可太好了 那女子脸色骤变,双目陡然猩红,阴沉沉的盯着她的脸,发出冷笑。 “这么帮北祁,詹大小姐,你会后悔的!” 顾美人的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天空乌云密布,气氛变的压抑,凉气从体内升腾,詹霁月拧眉,隐隐生出不好的感觉。 “你这是何意?” 顾美人冷冰冰的盯着她,眼睛忽然朝上看,面上露出孺慕,勾人的双眸再望向詹霁月,嘴角咧开,轻飘飘道:“南疆将我当成货物,北祁也不曾将我当人,只有他……只有他对我好!” “詹霁月,你凭什么得到他的喜欢?我好心进宫帮你,你却这么对我,我不会放过你!” 狂风骤起,女人尖锐凄厉的声音穿透耳膜,再没有之前的婉转魅惑,芍药厌烦的摆手,让几个嬷嬷将她拖下去。 “霁月小姐乃定安侯府嫡小姐,是北祁的福星,更是江南百姓的骄傲,她的外祖更是北祁有功之臣,她自然帮着北祁,难道还要帮你吗?” “你也不要想着挑拨霁月小姐和北祁的关系,你这等心思不正之人,想让我等怀疑有功之人,白费功夫!” 芍药厉声开口,“顾美人言行无状,杖责一百,无视北祁律法私自带南疆之物进宫且虚构事实被霁月小姐戳穿,责令慎刑司严查!” 一声令下,顾美人被抓住胳膊拖出宫门。 风声鹤唳,顾美人身上的衣裙已然滴水,裙摆被风吹起,衣袖灌风,腰间绑着的南疆环佩叮玲作响。 她的头发凌乱,胳膊被嬷嬷们掐出红痕,仰起头哈哈大笑,“她的外祖?哈哈哈哈!北祁有功之人?哈哈哈哈!” “是!对你们北祁的确有功!他是南疆的罪人!为了北祁,他……詹霁月,你不配做她的后代!她,不配享受南疆……呜呜!” 顾美人喉咙忽然发不出声音,脸色惨白,凄惨的盯着詹霁月,忽然发怒,从嬷嬷的手中挣脱,红着眼朝詹霁月扑过来,细长的指甲泛着冷光,竟是要刮花詹霁月的脸。 “若不是,你,容貌,他怎么会,毁,毁了!” “啊!” 詹霁月冷眼看着她踉跄摔在地上,满布血丝的眼睛倒映着恨意,她的指甲径直在地面摔断,鲜血淋漓! 容貌? 她的脸?他怎么会……会什么?喜欢她? 顾美人说的人是谁? “帮我?” 帮她什么? 分明刚开始顾美人还喊她姑娘,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但后来连她的姓名都知道,日日抚琴看起来针对的人倒像是她! 还有外祖,她对外祖极为不屑,说她不配做她的后代,不配享用……不配享用什么? 顾美人究竟…… 朱红色的宫门落下压抑的影子,顾美人已经得罪了詹霁月,几个嬷嬷知道厉害,再没有心软怜惜,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粗鲁的将她拖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詹霁月转身。 “霁月小姐,不要去见她。” 芍药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女子故意说那些话,惹人心烦,您若是心有疑虑,跑去问她,反而做实了她的话。” 南疆献上来的舞姬和詹霁月扯上关系,不管她有多少功劳,多得太后喜爱,她的身上都会有污点,还会被泼脏水,担上和南疆勾结的罪名! “奴婢相信霁月小姐,但不是所有人都了解您的品行,这舞姬活不了了,她今日的话您和奴婢就当梦话,全都忘了吧。” 芍药不在乎顾美人说的话,私心里她相信詹霁月,不说詹霁月对她对青柳有恩,就说定安侯府的嫡长女詹大小姐从小就是老定安侯的掌上明珠,上过金銮殿还曾把玩过国玺,虽说后来发生不少事,但詹大小姐从未离开过京城。 如此家世清白之人怎么会和南疆扯上关系?再者…… 詹霁月如今已经是皇后娘娘的人,她的一言一行也会被认为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若是见了顾美人,沾了脏,还会连累皇后娘娘。 于公于私,芍药都要保詹霁月! 一双眼眸望向顾美人被拖走的地面,那里被雨水冲刷湿漉漉的折射着寒光,台阶边沿长满了青苔,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神色微冷。 胡大人! “霁月小姐,南疆人惯来喜欢用阴谋诡计,你千万不要被他们挑拨了心弦!就算有怒气,也别脏了自己的手。” 芍药以为她气愤顾美人给她扣帽子,忍不住开口提醒,“她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您不必在意,喜欢您的人千千万,她却以为您是靠容貌想要毁了您的脸,真是可笑!” 詹霁月笑了笑,目光看向朝他们径直走来的刑部尚书,呼吸沉到谷底。 为什么每次和南疆有关的事情,都会看到他? 芍药以为顾美人想要毁了她的脸,是因为嫉妒,但她隐隐觉得不是…… 脑海中浮现出外祖母抚摸着她的脸满脸怀念的模样,詹霁月心脏猛然跳的厉害。 似乎有什么秘密,即将破土而出,露出本来模样! 有一只大手,正在推动,将她引入万丈深渊! “方才顾美人忽然说不出话,你可有察觉到异样?” 抬起头看向四周,詹霁月瞳孔倒映着晃动的树枝,她似乎看到顾美人痴痴地望着这个方向,在看着什么人。 芍药摇头,“许是被吓到了。” “霁月小姐是怎么知道她的兄弟都是南疆死士?她的琴您怎么看出是新的?” 没了让人厌烦的顾美人碍眼,芍药心情好了许多,抱着地上摔坏的琴,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到。 詹霁月回神,轻声道:“抚琴之时她的衣袖动了,我自小耳聪目明,看的很清楚。” “至于琴,外祖曾给我请过先生教导,先生技艺高超却又不喜奢华,所以他的琴都是亲自做出来,跟在他后面时间久了,就能听出琴音的不同。” 不管外表如何做旧,新琴和旧琴在音色上有着很大的区别,何况她一个舞姬,被送到北祁献艺,自小使用的琴能留到现在怎么会如此漂亮,何况他们经过边境自有人搜身查琴,琴身必定受到一定损伤,但是这把琴非常完美。 这不但是新做的琴,甚至,是她来到北祁后得到的琴! 一个南疆人,怎么会有北祁人给她制琴? “原来如此,霁月小姐果真聪慧。” 芍药恍然大悟,不断地点头,抬头正好瞧见朝她们走来的人,诧异的行了一礼,“胡大人怎么来这了?” 娉婷宫在御花园后侧,靠近养心殿,因着南疆舞姬要和南疆使者接触这才安排在此处,因此算不得后宫。 有大臣来不稀奇,但这位刑部尚书刚正不阿,很少和人打交道,除了必须请安,几乎不来宫里,今日怎么来了? 一身官服的中年男人含着笑停在她们面前,打量了一眼娉婷宫外的狼藉,开口道:“淮王在别院身体不适,想请太医医治,下官不敢擅作主张,所以进宫探探口风。” “詹大小姐别来无恙,今日听闻宫中有赏花宴,更是特意为二皇子一行人开的庆功宴,下官路上就在想詹大小姐应当在场,果然,这就见到了。” 胡大人春风满面,身上涌动的汗味令人反胃,詹霁月蹙眉,淡淡的朝他行了一礼。 “那日在刑部,下官听闻詹大小姐早就到了,但出去却没看见詹大小姐,不知詹大小姐去了何处?” 这是在试探她那日的行踪? 不,他的表现更像是…… 在提醒! “人在刑部,自然没能出去,赏了些不该见的景色罢了。” 詹霁月深深地看着他,天空乌云密布,一道白光闪过,落下惊雷。 “噼里啪啦!” 电光四起,在眼前炸开。 混沌之间,胡大人被白光笼罩的脸龇开牙,笑的阴森。 “看风景?都看见了?好啊,那就好!” “如此,下官也算不辱使命。” 第264章 生死劫 不辱使命? 这是……挑明了当时是故意让她看见他和慕容川勾结? 詹霁月挑了挑眉,漆黑的瞳孔倒映着胡大人的脸,并未言语。 等待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胡大人暗戳戳的瞧着詹霁月,恭敬道:“刑部政务繁忙,下官现行告退。詹大小姐,若是得空,刑部也欢迎您来坐坐。” 此话,意有所指。 芍药听不出意思,迷茫的在旁边站着,只觉得詹霁月和刑部尚书关系竟这般好! 詹霁月却明白胡大人说的含义,对上胡大人恶劣的笑,哑声道:“胡大人盛情,霁月惶恐。” “不过,刑部那种地方,我倒真不愿再踏足一步!” 詹霁月向后退了一步,拒绝之意明显。 胡大人脸色微沉,抬眸朝她看着,眼前的女子面容挂着淡漠的寒霜,神态疏离,平白散出威压,令人心生恐惧。 胡大人呼吸沉了下去,面上笼罩黑云。 詹霁月动了一下,她的脚下踏着潮湿的青苔,雨水溅在台阶上,昏暗中泛着淡淡的青光。 梅花一片片往下掉落,詹霁月的手轻轻抬起,接住了花瓣,轻笑道:“就算是花,也知晓落叶归根,陷入自家泥里。偏偏,有些风不长眼,想将它刮走,离开净土。” 胡大人猛的抬头,额前青筋跳动的厉害,咬牙道:“有的花,却不该在这。它从根就被带离故土,若是落在他乡,岂不可惜?” “胡大人这话好奇怪,就算离开故土,可花从根上就来了这,对它来说自然就属于这!娘娘喜欢梅花,陛下特意从极北之地搬来,花了好些功夫才在京城存活,以后它们就会在京城扎根,不会回去了!” 芍药气呼呼的瞪着胡大人,脸颊通红,语气都开始不客气。 胡大人愣住,好一会才解释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大人也听见了,根在这,自然就属于这。” 眼皮微抬,詹霁月忽然问道:“方才一名南疆舞姬扰了大家清净,如此欢喜的日子弹奏哀乐,拿新琴当成旧琴妄图冤枉北祁宫人,更试图抓花我的脸,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若是送去刑部,不知胡大人会如何定罪?” “舞姬?南疆舞姬?” 胡大人面色一顿,目光看向芍药怀里的琴,皱了皱眉,臃肿的身子晃了晃,眼睛陡然凌厉,露出杀气。 “惊扰贵人,自是收监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詹霁月朝他屈膝行了一礼,瞧着他当真对江南舞姬之事茫然的模样,眼底透出几丝冷意。 看来,这是不同的两拨人! “若没有其他事,下官先行告退。” 在詹霁月这里讨不了好,胡大人只能退下,脸上有些遗憾。 詹霁月强行压下心底异样,目送胡大人离开,朝芍药轻声道:“这批江南舞姬心思恐怕都不纯,宫宴之时就让他们休息吧。” “可,南疆使臣今日就要到,若是正巧赶上宫宴,没看见南疆进献的舞姬献舞,会不会以为北祁故意给他们难堪?” 芍药心底赞同詹霁月的话,但终究没办法下定决心。 这批南疆舞姬是南疆前段时间才送过来,为了庆贺陛下圣诞,若是宫宴没看到人,恐怕会引起南疆不满。 如今北祁没了老定安侯这样的武将,护国将军傅熠然性情孤傲狂妄难以控制,陛下花了很长时间才得以和南疆谈和,甚至为表达诚意,都能同意南疆使者前来北祁寻找失踪多年的皇亲! 这批舞姬,至少在南疆使者来时,必须出现! “宫宴只进行两日,南疆到北祁路途千万里,怎么会偏偏这么巧,和宫宴同时出现?” 她早已知晓南疆人已经到了北祁,甚至和她同时抵达京城,但她就想看看,南疆人如何在她如此放言后依旧出现在宫宴上! “回府听闻南疆十日前送来国书,但南疆都城和京城快马加鞭也要月余,况且使者还要带来贺礼,人数众多更是延长了时间,他们若是今日能到,除非早在南疆发出国书之前已经出发!这么说,他们目的恐怕不单纯!” 芍药瞪大了眼睛,仔细思考詹霁月的话,良久,郑重的点头。 “的确,南疆都城与北祁皇城相隔甚远,想要今日到简直天方夜谭!” “但是......国师切切实实算出他们今日就到,洪公公连花都摆在了皇城外!” 詹霁月颔首,“进宫之时已经看见。”这位国师,她也该去会会!“ 摘星阁就在前面,皇后娘娘曾向国师要了一个算前途的机会,正是替您准备的,奴婢现在带您去瞧瞧?” 忽然想起来皇后娘娘为詹霁月准备的大礼,芍药一改方才的阴霾,笑盈盈的带着詹霁月朝前面走。 想瞌睡就送来枕头,詹霁月大方的道谢,跟着芍药前往摘星阁。 摘星阁位于皇城偏东,靠近祈福的天坛重地,两人走了没多久,一名老者背对着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浮沉。 雨势渐小,芍药收起手中的伞,恭敬道:“那位就是新上任的国师。” “詹霁月见过国师。” 屈膝,詹霁月朝国师行了一礼,双目上下打量。 眼前这位老者倒是和她想象的国师不同,身上并未穿着天师府特有的灰色道袍,朴素的长衫将他笼着,白发简单束起,一根桃木簪子插在发间,身材矮小,佝偻着背,竟是瘦骨嶙峋,看不出肉。 “来了。” 国师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詹霁月有瞬间的怔愣。 这声音....... 老者缓缓转身,双目空洞,眉毛相连,太阳穴凹下鸡蛋大小,眼尾青筋凸起,嘴唇干裂,一口牙凸出下嘴唇,格外吓人。 “啪嗒!” 芍药第一次见国师真容,吓的后退好几步,紧紧捂住嘴,怀中的琴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詹霁月纹丝未动,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老者,紧抿着唇,眉间的神色忽明忽暗。 忽的,她缓缓伸出手,小心地扶住了老者,哑声唤道:“五师叔。” “你还记得我?好啊,看来掌门师兄的噬心蛊也没有那么厉害。” 国师拍了拍她的手背,满是皱纹的脸挤出一丝笑,双手拱起算是回礼,声音中气十足。 “皇后向我讨要一卦,是为你算的,你现在可要用?” 国师笑眯眯的看着她,身上的长衫在空中扬起,望着她的神情依旧慈祥。 詹霁月摇了摇头,收敛了眼底凝固的敌意。 小时候,在天师府她被迫拜师,师傅对她动辄打骂并不好,明赫哥哥为了护着她更是遍体鳞伤,这时候给她送一碗鸡蛋羹,又愿意帮她走出封闭了他自己十年的天师府大门向祖父求救的人,唯有五师叔! 天师府其实并不承认这位老人的身份,他自小样貌有损,身有残疾,虽然被天师府接纳,却被人冷嘲热讽,过的很是艰难。 也因为怕人,他从不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她被关起来的地方靠近五师叔休息的柴房,听到动静看到她浑身是血,懂了恻隐之心。 对于这位师叔,她是内疚的! 他本就受到欺凌全身是伤,后来又因为帮她藏食物将刚烙好滚烫的馒头塞在怀里,胸口又被烫出两个疤,胸口之处是修行人的关键,是与天连接的地方,那里有疤,等于彻底断送了修行的可能。 这些年来天师府都只让他做一些洒扫的活,唯有藏书阁是他的容身之处,前世她至死没有想起来五师叔的恩情,今生她倒特意问了天师府的弟子。 只知道她被祖父救出天师府,师尊被明赫哥哥砍下头颅,三师叔和明赫哥哥分庭抗礼,这位五师叔便失去了下落。 “五师叔,没想到竟然在这见到你。” 詹霁月的声音沙哑,眼眶泛红,眨眼间睫毛沾了水汽。 一只只有四根手指的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肩膀上苍老之态明显,“好孩子,你没有辜负你祖父的期望!” “江南赈灾你做的很好,五师叔,终于等到你了!” “咚!” 摘星阁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詹霁月和芍药同时抬起头,钟声落,雨声停,顷刻间,乌云退下,光芒万丈! “好,神奇!” 芍药震惊的看着天上,方才恐惧的情绪被舒缓,满眼欢喜。 “国师是有真本事的人!北祁定会越来越强!” 捏着詹霁月肩膀的手忽然用力,詹霁月偏头看向国师,国师已然松开手,叹息道:“该祈福了,孩子,日后再见。” 停顿了一会,国师深深的看着她,认真道:“南疆使者今日必定进京,生死劫难近在眼前!” “你的人生,将会彻底转折,该如何选择,由你自己决定,去吧。” 白色的浮沉从面前扫过,一股清新的内息推动她的双腿,将她逼开十米之外。 “咚咚咚!” 三声钟声连续响起,摘星阁沉重的石门缓缓合上,芍药紧紧抓着詹霁月的衣袖,崇拜的瞪大眼。 “仙人!国师真的是神仙!” 詹霁月的手按在了方才五师叔搭在她肩膀上的地方,眉间皱出一个川字。 她记得,五师叔以前没有武功! 这内息,有着熟悉! 有着祖父的气息! 生死劫,她的人生会发生转折?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觉得,从回京开始,所有人都在将她往一个方向推? 南疆…… 难道南疆和她有什么联系? 第265章 詹霁月,你竟然敢抢我的男人 “霁月小姐,你有心事?” 芍药准备走,瞧见詹霁月若有所思的模样,手掌在她眼前挥了挥,笑着问道。 詹霁月摇了摇头,敛了情绪,笑道:“在江南时就听闻京城新来了一名国师,甚至江南疫情云雾师兄也是听从国师的命令前来支援,有个道士打着天师府的幌子下毒,国师也不曾出面,本以为是道貌岸然之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五师叔。” 国师之位,惯来是天师府最得力之人承袭,君权神授,国师作为君王和天神联系的媒介,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甚至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人生,比如二殿下沈明赫! 以前的国师年迈,明赫哥哥砍断师尊的头颅,在天师府站稳脚跟后,前年便请奏让他告老还乡,从此北祁再没有国师,这两年南疆西鲁越发壮大,陛下担忧北祁未来,天师府便又推出新国师上任。 她从不信神明,对天师府更没有好感,再加上江南这一行总有所谓国师的影子,她隐隐觉得不安,可是这位新国师竟然是熟人! “奴婢曾听娘娘说过,二殿下小时候和霁月小姐感情甚笃,天师府掌门对霁月小姐也很是喜欢,所以破例也将霁月小姐收入麾下,成了大师姐。” “奈何老定安侯舍不得霁月小姐离家,亲自将您从天师府揪了回去。天师府算是您的师门,国师历来出自天师府,无论来谁应当都是您的同门。” “既然是师叔,看您和国师关系亲厚,日后倒是有了保障。” 芍药笑的眼睛都眯起一条缝,像个月牙儿带着弯。 早在很小的时候,已经传闻詹霁月拜入天师府,只不过天师府从不收女弟子,所以大家当个乐。 但是也因此,芍药听见詹霁月唤国师师叔,并没有很意外。 不过,芍药话里的意思听起来,竟是在为她日后嫁入皇城考虑? 詹霁月狐疑的瞧着她,正欲说话,一丝寒气从身侧涌来,黑袍带着风扬起,吹出冷冽的气息。 瞧见来人,芍药神情顿时僵住,浑身梆硬,盯着面前颀长的身影,努力咽了咽口水,黑白分明的眸子瞧了一眼詹霁月,小声道:“慈宁宫正在找霁月小姐,霁月小姐记得过去,娘娘还在等奴婢,奴婢先行告退。” 慌慌张张,连行礼都忘了,快步退了下去。 詹霁月戏谑的回头,望着一脸黑气的傅熠然,幽幽道:“芍药姑娘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从未如此失态,护国将军好气势。” 幽凉的气息缓缓靠近,傅熠然漆黑的眸子仔细盯着她,良久,嗤笑道:“她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这意思...... “所以大将军的冷脸是给我看的?你想吓我?” 话音刚落,黑影将她彻底笼罩,修长的手如玉一般在她的眼底晃动,下瞬,那只手捏住了她的脸,似鬼魅一般的眸子冷幽幽的看着她。 忽然靠近,一张邪气俊朗的面容猛然靠近,薄唇靠近她的耳侧,微微吹气,低醇的嗓音带着微微地酥麻传入她的耳里,“这宫中都在庆贺你和二皇子的江南顺利赈灾,传言你们关系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皇后都在撮合你和沈明赫,这醋,这气,我吃不得?” 赫然伸手,一把将她拽入怀里,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唇侧顺着她的耳珠一路往下,下把抵在她的脖颈,嗅着她的体香,眸光幽深,瞳孔深处涌动着一抹异彩。 “詹霁月,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他们已经回京,他分明提醒过,回京后——要收他的聘礼! 这人,就在他怀里,却又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试图将她和另外一个男人撮合在一起,真是让人......不爽! 詹霁月心跳的厉害,随着他的靠近,自己却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这可是皇城! 孤男寡女,他们竟在外这般腻歪! 莫名的心悸和新鲜感让她心神颤动,她并不担心这模样被人看见会对自己名声有影响,她相信,傅熠然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危险里。 “回京短短几日,还没有和娘提到这件事。何况......刑部......” 詹霁月拧眉,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简单将慕容川已经到达京城之事和他说了一遍。 “南疆之人所图恐怕不简单!” “既然故意让你听到看到,便是冲着你来的。这个胡大人的底细,该查个仔细!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有我护着你。” 收紧了拥着她的力道,傅熠然沉声开口。詹霁月唇角轻轻上扬,低声道:“瞧他们的样子,像是想将我往南疆推。他们为何盯着我?” “傅熠然,倘若我......” 身份有异常,你该当如何? “嘶。” 她的下巴嫩肉被一只贱手捏住,詹霁月下意识皱眉,想脱出他的怀抱,却被他大掌禁锢。 他的指腹细细摩擦着她的肌肤,酥麻中激起颤栗,薄唇贴着她的脸侧,轻轻蹭了蹭,嗤笑道:“詹霁月,你只是你。” 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但他,根本不在乎! “你以为,我为何要成为北祁的护国将军?那时,你一句只嫁给北祁的英雄,才有了如今北祁的安居乐业。” 换句话说,北祁能安稳,是因为她! 心跳如鼓,雷声震动,詹霁月抬起眼,对上那双诡谲的双眸,唇瓣抿了抿,半晌没有再开口。 此时,她只想尽快找到外祖,她和爹娘相像,出身自然没有问题,但是结合金家老爷子的话,如果她身份有问题,根源会在——外祖母身上! 令人安心的气息徘徊,下意识张嘴,差点发出声音。 一只手掌从她的下巴移到她的嘴上,捂住了她的声音。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宫宴结束,我会再去提亲。” 捧着她的脸,傅熠然眸光璀璨。 她愿意依赖他,对他来说,便是值得高兴的事! 詹霁月眨了眨眼,睫毛颤动,唇角在他的掌心弯了弯,低低应了一声。 一阵风吹过,在他们的身后,一个女人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亲密的背影,手心拧着帕子,气的脸颊通红。 “詹霁月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抢我的男人!” 第266章 傅熠然,青楼小倌?不要钱? 凌冽分明的杀气出现在身后,詹霁月蹙眉,回眸望去,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碧绿色的倩影。 “赵姑娘?您怎么跑这来了?可是迷了路?奴婢带您回宫宴之处。” 前方传来宫女殷勤的声音,詹霁月挑眉,抬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赵姑娘? 赵明月? 她记得她! 之前,特意走到傅熠然面前表达爱慕的女子! 她方才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 “不用,我自小跟着爹娘进宫,认得路!” 赵明月脆生生的开口,翻了翻白眼,推开面前的宫女,一双眼饱含着杀气,狠狠瞪了詹霁月一眼,嘴角噙着狠辣的弧度,悄无声息的朝御花园方向走过去。 “在想什么?” 小小的插曲没有妨碍男人的好心情,瞥着面前这个女人精致的侧脸,傅熠然心神微动,缓缓伸手,搂住她的腰。 掌心隔着衣裳肆无忌惮的揉捏着她的嫩肉,眸光忽然落在摘星阁上那一抹白色身影上,狭长的黑眸霎时诡谲,低笑道:“吃个庆功宴罢了,还吃的让人这么不舒服。” “今日,庆功宴的主角竟成了你们。” 你们......指的自然是詹霁月和沈明赫! “多亏了大将军护送,我等才能安然从江南一行全身而退,若非不好提及将军,今日庆功宴该有将军一份。” 扫了男人一眼,詹霁月恭维的话张口就来。 傅熠然冷哼,一双眼盯着她,眼底溢出层层诡谲,忽而唇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庆功宴我不在乎,詹大小姐心中知道我的功劳就好。” 微凉的唇凑到她的耳边,高达的身躯微微俯身,张口,含住她的耳珠,滚烫的气息喷洒,齿尖在她的耳垂轻轻撕咬,幽凉的声音伴随着暧昧的气氛环绕溢出,“今晚,来寻我。” “报恩。” 报他个头! 詹霁月脸颊瞬间涨红,眼眶被他不要脸的模样惹的发红,睫毛沾着湿气,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呸!” 轻轻呸了一声,詹霁月转身便走,“太后还在等我,该等急了。” 怀里的人儿脱离怀抱,一股凉气吹来,傅熠然下意识握住她的腰肢,眼底含着轻笑,捏住她的下巴,忽然俯身,在她的嘤咛声中啄了她的唇,“今晚我在房里等你。” “嘶。” 腹肌里伸出一只手,狠狠掐了一把,傅熠然挑眉,妖异的眸子掠过奇异的光。这女人......竟还有这般放肆的时候? “大将军长得这般貌美,也真让人心动不已。今夜,霁月留窗,等着您伺候。” 修长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唇,指腹在他的唇上轻轻摩擦,詹霁月踮起脚,极具挑逗的在他身上惹火。 这话......这态度.......仿佛他是青楼的小倌,詹霁月却是来玩的。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詹霁月迅速松手,施施然走了。 空中回荡着她身上清雅的香气,黑色的裙摆在白色的狐狸毛大氅的衬托下越发诡谲勾人。 傅熠然菲薄的唇扬起淡淡的笑意,颀长的身影在乌云下越发挺拔孤绝,等她的身影走远,脸上的邪气笑意方才收敛,浓密的羽睫垂下,盖住眼睑下的阴霾,下瞬,神色登时狠厉。 “闫戈。” 幽凉的语调从喉咙中溢出,傅熠然瞥向前方。 闫戈迅速从树上落在地面,恭敬地应声。 “属下在。” “去查慕容川究竟想做什么!” 冰冷的语调落下,傅熠然眸色染上杀气,唇角轻嗤,周身霎时笼出霸凛之气,令人心悸。 南疆和西鲁频频出暗招,他都不在意,但若是涉及到詹霁月...... 闫戈自然懂其中的厉害,脸色也沉了下去,道了一声“是”,跃上树梢,迅速离开。 与此同时,詹霁月缓步朝慈宁宫方向走,被傅熠然闹了一通,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真是晦气,明明陛下也没要一些人去江南,偏偏恬不知耻的跟着去享福,不但拖累江南赈灾给二殿下带来麻烦,还好意思领取功劳,成了江南的有功之人?这庆功宴也不知道凭什么来吃!” 娇气蛮横的声音从身侧冒出来,詹霁月挑眉,偏头看去,只见乌云之下,一个碧绿色的身影朝她缓缓走来。 乌黑的头发挽起,樱桃小嘴抹了鲜艳的口脂,眉间点缀一朵梅花,腰间挂着白玉环配,学着勾栏女子的模样扭着腰肢走路,空中发出清脆悦耳的玉环声。 “赵小姐。” 詹霁月认出了面前的女子,瞧了一眼她脸上的分明的敌意,淡淡的唤了一声。 “你还记得我?看来,我果真容貌出众,让人过目不忘。” 赵明月手抚摸着脸,一脸得意。 詹霁月眼皮跳了跳,没有阻拦她的自恋,好脾气问道:“不知赵小姐拦我,所为何事?” “我找你这样沽名钓誉的贱人能有什么事,当然是......” “啪!” 赵明月话音未落,詹霁月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揉了揉手腕,眉眼含着笑,一字一句道:“赵小姐果真出身名门世家,一口一句贱人,不愧工部侍郎亲自教出来的女儿。” “你!” 赵明月捂着脸愤怒的瞪着她,话还没说完,詹霁月脸上笑意骤然褪去,瞳孔中杀气陡然弥漫,直视赵明月红肿的脸,一字一句道:“我乃定安侯府嫡女,江南赈灾有功之人,论身份论功劳,赵小姐见我都该......行礼!” 手掌按在赵明月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刹那,赵明月膝盖发痛,忍不住要屈膝。 “你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爱的草包废物,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得了皇后亲眼,让二殿下愿意将功劳让你,你在我面前摆什么高姿态!别忘了以前我去定安侯府,你都像个丫鬟一样给我端茶送水!啊!” 赵明月脸上的尖酸刻薄还没展示出来,骤然弯腰,痛苦的屈膝僵在了空中。 “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你是詹知许的手帕交,如今她人在地牢,看来你是心疼你的好姐妹,要为她报仇?” 歪了歪头,詹霁月俯身,凑到她耳边耳语,激的赵明月浑身起鸡皮疙瘩。 “谁会为了她那个罪妇之女报仇!她娘妄想毒害皇后娘娘,她活该被抓!我找你,是因为你抢走我的如意郎君!” 詹霁月蹙眉,“如意郎君?” 她不曾听说赵明月和哪家男子有婚约,更不曾抢走哪个男人。 除了...... “你说的如意郎君,是谁?” 挑眉,詹霁月神情变的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赵明月打了个哆嗦,咬着牙,想起傅熠然和詹霁月那么亲近的场景,眼神里闪过狠辣,忽然扑上来,厉声道:“当然是大将军!护国大将军早就是我的意中人,你凭什么和他那么亲近,凭什么抢夺他?” “詹霁月,你该死!” 赵明月已经失去理智,她只要想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对詹霁月言笑晏晏,心里就像燃起一把火将她吞没。 一心想要教训詹霁月,赵明月完全不顾及这是皇宫,手掌扬起,带动风声咆哮, “啪!” 她的手腕忽然被攥住,赵明月受惊,眼底的惊骇还没收走,颤抖的看着她。 迎上那犀利的眸光,下意识向后退。 “一口一个该死,赵家真是好大的威风,好优秀的家教!” “赵小姐,我怎么不知护国将军是你的如意郎君?” “我爱慕他!大将军是我的!难道我爱慕他也有错?” 赵明月气急败坏的嘶吼,詹霁月细长的眼尾向后撇了一下,忽然笑出来,声似清泉,“这天下爱慕护国将军女子何其多,难道每一个都要将他当成自己的夫婿?你爱慕大将军当然没错,可你因此嫉恨与我为敌,那便是错!他心悦谁想娶谁为妻那是护国将军的私事,你与他无私情,却将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赵明月,你爹都不敢这般厉害!” 猛地松手,詹霁月浅笑,惊天的气势陡然溢出,逼的赵明月不敢抬眼。 “你!你怎么会变的这般厉害!上次也是,竟然会画画!詹知许她该不会是被你设计才会......” 赵明月不可思议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想起来之前想让詹霁月画画以达到羞辱她的目的却被她惊艳全场的事,整个人都在发抖。 此刻,她记忆中詹霁月怯懦形象此彻底崩塌! 这段时间,她不是没见过詹霁月大放异彩的模样,但她以为那是定安侯府为了前途安排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赵明月以前时常跟着詹知许为非作歹,在定安侯府更是经常欺负詹霁月,在她眼里,詹霁月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之前那些场面传闻她都不信,可现在,她真真切切和詹霁月对上,她直观的感觉到了压力和差距! 詹霁月——竟是天之骄女! 通身气派,她只在皇后的身上看过! “你该是被人践踏的草包,为什么......护国大将军是我的!詹霁月,你休想利用皇后的恩宠将他霸占!” 赵明月双手紧攥着衣角,愤怒的瞪着她,她看到傅熠然对詹霁月那么温柔,她恨不能取而代之,将詹霁月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詹霁月松开禁锢她的手,眉眼间没有任何恼怒之色,轻笑道:“大将军是你的?行啊,只要你能从我手里,将他夺走。” 自己的言辞激烈对上面前女子的风轻云淡,登时面红耳赤,巨大的对比让她感到耻辱。 仔细看,詹霁月面貌姣好,堪称绝色,哪怕江南一行辛苦异常疲惫有加,也不见妨碍她的气质姿容。 詹霁月那般自信,看着她就像是看跳梁小丑! 竟然像是.......当家主母正在笑盈盈的看着一个不知羞耻的孩子胡闹,不加计较! “你给我等着!” 捂着脸,赵明月悲愤的咬牙,撂下一句狠话,狼狈的跑了。 慈宁宫大门缓缓打开,洪公公从殿内出来,笑着朝詹霁月行礼,手中浮沉随意地搭在手臂上,“您可来了,太后正念叨着您,杂家带您进去。” 洪公公快步走到她身边,恭敬地带她踏入慈宁宫。 浓郁的安神香气息扑鼻,眼前白烟笼罩渐渐成雾,詹霁月看向四周,宫人们习以为常,连身上都沾了味道。 “太后近来身体如何?” 洪公公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睡眠不好,偶有惊醒,安神香已经不能停了。” “那日子要到了,太后怕是这个月都不能安眠。” 第267章 那位?哪位?安乐公主?! “不知公公说的是什么日子?” 詹霁月诧异的望向洪公公,隔着浓郁的烟雾,洪公公的脸忽明忽暗,深深地看了詹霁月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小姐就别问了,总之这两日太后心情都不好,幸而詹大小姐和小公子回京,可以陪在太后左右,宽慰太后的心情。” 洪公公说到后面不说了,手中的浮沉不断地晃动,他的双眸几次看向詹霁月的脸,脚步停在慈宁宫正殿门前,沙哑的声音忽然传出来。 “小姐此次前往江南,可有见过程老爷?” 外祖? 詹霁月摇头,“外祖出门办事,并未见到。” “那真是可惜......如今詹大小姐亭亭玉立,多年不曾和程老爷相见,若是程老爷看到您如今的模样,不知是惊是喜。” 洪公公话里意有所指,总带着些恶趣味,隐隐的还有对外祖的敌意。 詹霁月蹙眉,还没试探两句,常嬷嬷已经掀开厚重的帘子,笑道:“外头好热闹,洪公公可是将詹大小姐请......公主......” 詹霁月一身黑裙外罩纯白狐狸大氅,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束起,胳膊上因江南之行受伤缠了腕带,此刻看上去英姿勃发,烟雾缭绕中精巧的面容被遮盖若隐若现,她腰肢挺直站在那,通身气派凌厉,双目染上几丝凉薄,刹那一眼竟是有股悲天悯人的气息。 “陛下还未将封赏旨意下达,老姐姐这就没忍住唤起来了?” 洪公公沙哑的声音嗔怪的笑,白色的浮尘在詹霁月面前挥舞了几下,烟雾散开,露出她清晰的脸庞,常嬷嬷如梦初醒,赶忙低头,不好意思的笑道:“瞧我!总是忍不住话!” “几日不见,詹大小姐越发好看,连奴婢都被迷了眼!” 周边水缸晃荡,激起层层余波,詹霁月偏头,她的面容在水面一晃而过。 她正是十五六的年纪,江南一行过了月余,她的五官长开,身量也拔高,又很少穿的这样素,混沌看去,的确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但,却也没有到改头换面的地步! “太后正在等您,恒越小公子说着江南趣事,太后都笑哭了好几回,您来了太后想必更加开心!” 常嬷嬷将手里的一盘猪蹄递到詹霁月手里,恭敬道:“太后这几日胃口不佳,奴婢只得将这等荤腥去了油加了爽口的调料给太后送去,但一直吃也不是个事,烦劳小姐劝劝,也多吃些桌上的素菜。” 詹霁月被迫端上那盘猪蹄,应了一声,迈着步子踏了进去。 珠帘放下,耳边传来常嬷嬷哽咽的声音,“从前没有注意,詹大小姐竟然和.....如此相似!” “怀王此次想要告詹大小姐,看来难了!” 白烟起,安神香的气息闯入詹霁月的鼻尖,冲碎了她的思绪,顶着头晕目眩,她径直走到点燃檀香的地方,放下手中的盘子,拿起剪刀挑开了檀香。 “詹小姐住手!这是太后的吩咐,若是量少了,奴婢......” 宫女从拐角处瞧见,急急忙忙跑过来,扑通跪在地上,急的几乎哭出来。 詹霁月将她从地上扶起,手指顺势按住她的脉搏,皱眉道:“安神香虽好,过量却有毒!你们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坏了嗅觉心脉,日后想要调理回来要花大功夫!” “太后年迈,更经不住这样的香薰!你放心,此事是我所为,怪不到你头上!” 将桌上放的猪蹄交到那宫女手里,詹霁月吩咐下去,“你将饭菜送进去,说明是我所为便可。” “太后仁慈,不会怪你。” 宫女战战兢兢的端着菜起身,迈出一步,顺时两眼发黑,差点栽下去。 “詹大小姐,奴婢.....中毒了吗?” 詹霁月一把将她扶住,宫女吓的够呛。 她这几日的确感觉浑身不舒坦,还以为是自己太劳累,如今听来,原来是香味太重引起过量中毒! 宫女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登时眼泪汪汪,想抓詹霁月的手又不敢,只能紧紧捏着盘子浑身战栗。 詹霁月“噗嗤”笑出来,瞧着她左右十二三的年纪,忍不住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不会!” “目前你只是闻多了安神香,身体受不住,等气味散了,你就可以恢复如初。只是这香的浓度再闻七日,可就不是换气能解决的事了!” 轻轻推了她的后背,催着她进去内殿,詹霁月又挑开香炉,灭了一盒香,轻声道:“此处有我,不必担心。” 宫女千恩万谢的走了,四周的宫人本想拦,听到他们的对话,顿时不敢动了,纷纷求助的看着她。 “窗户都打开吧。” 詹霁月环顾四周,慈宁宫正殿竟然放了不下八十个香炉,吩咐宫人打开窗户,知道他们不敢灭香炉,她全数自己动手,只留下一盏还在点燃。 “太后内殿放了多少?” 窗户大开,殿内白雾卷起来,下瞬,飘出窗外,空气瞬间清新。 “呼。” 宫人们好久没有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同时深吸一口,神态满足。 “内殿还有一百多点燃的檀香!霁月小姐,您这么做,太后娘娘今夜恐怕难以安睡。” 稍微年长的宫女跪在地上,神色悲悯,护着一扇窗户不让打开,心疼的开口。 詹霁月走上前,伸出手,宫女下意识躲闪,却被一只手温柔的拉了起来。 “地上凉,不要跪了。” 轻柔的声音从她的喉咙溢出,詹霁月嘉许她的忠心,轻声道:“这样重量的安神香,对太后来说不是好事。太后若是睡不着,该请太医过来看看,怎能这样糟践身子。” 宫女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心病难解,太医来看也没用。” “阿梅!” 宫女话一出口,一群宫人纷纷阻拦,气恼的瞪着她。 阿梅低着头,抿着唇,眼神躲闪,慌忙又要跪下。 詹霁月一把将她拉住,低声问道:“心病?太后近日有难以疏解的心事?” “哗啦啦。” 宫人们纷纷跪下,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阿梅深吸口气,像是做了决定,点了点头,“是!” “这几日,是那位的死忌,太后每每这时候都难受的紧,根本睡不着!” 那位? 詹霁月疑惑地看向她,阿梅在众人的惊呼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安乐。” 安乐公主!和陛下一起养在太后名下的安乐公主! 詹霁月倒吸口凉气,忽然抬头,内殿门口,一身深紫色华服缓缓走来,瞧着所有人努力吸气的模样,垂下眼眸。 “臣女詹霁月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第268章 太后的手缓缓抚摸着她的脸 “起身吧。” 太后心情明显不好,平日拔高的声线今日格外低沉,敷衍的抬了抬手,让詹霁月起身。 “奴婢该死!太后饶命!” 宫女脸色骤然惨白,不断地磕头,额头渗出血也顾不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詹霁月看向太后,膝盖弯曲,跪了下去,“太后娘娘,安神香是我灭了,窗户是我吩咐打开,她们并未做错任何一件事,听说了不该听说的事情,探寻了太后的心事,臣女该死!请太后责罚!” “哎。” 长长的叹息从头顶响起,雍容华贵的身影挪到了她的面前,宽厚的手掌在她的头顶拍了拍,太后无奈道:“哀家看起来是喜好责罚你们的人吗?” “你为什么要灭了安神香的原因菡萏和哀家说了,若是知晓对你们身体有坏处,哀家无论如何也不会点上!起来吧!” 太后下了令,却没有人敢起身。 詹霁月额头抵住地面,轻声道:“臣女所犯之罪,不止如此。” 安乐公主。 这是宫中都不能提的禁忌。 若现在詹霁月当什么都没发生直接起身,等她离开,这些宫人恐怕保不住! “你这孩子!当真有着和素儿一样的责任心!” 太后顶着一双黑眼圈亲自将詹霁月拉起来,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勉强的笑出来,“这些都是伺候哀家多年的老人了,又一心为哀家,不过是提了安乐罢了,难道还有人敢从哀家这里把人带走责罚?” “都起身吧!这宫里乌烟瘴气的,也该到了好好整顿的时候!皇城不让提安乐,外面可都把安乐的事挂在嘴上,怎的不见有人去宫外抓人?就知道欺负哀家的人!” 挥挥手,太后让身边的嬷嬷领着这些宫人下去,“你们跟着哀家闻了这么久的安神香,身体恐怕都不舒服,这几日歇着吧,让御膳房给你们炖上雪梨汤去去毒。” 前世今生,太后都是实打实的菩萨心肠,有她这些恩赐下来,任谁也不能将这些宫人治罪。 詹霁月放下心,宫人们齐声道谢,阿梅感激的向詹霁月点头,快步跟着嬷嬷一块走了出去。 慈宁宫内顿时人散了干净,詹霁月还没想好如何向太后开口,一双手忽然将她紧紧搂住,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她的脖颈。 “你这孩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向宫里传消息,听闻遭遇几次山匪,燕州更是被大水淹了,兖州还有人砸你的铺子,都在传江南首富程家的小公子遭难,哀家担心坏了!”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将她环绕,詹霁月憋了这么久的情绪差点崩溃,双手缓缓抬起,抱住太后,眼眶登时泛红沾上湿气,詹霁月深吸口气,忍了情绪,哑声道:“是我不孝,让您担心了!” 在她心里,太后早已不是宫中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是她的亲人! 自祖父病逝,除了娘和祖母外祖父外,真心疼她惦记她的人,唯有这位深居宫中的老人! “让哀家担心的不止这一件事!你啊,现在和淮序闹的这么僵,日后可怎么收场!”太后唉声叹气,手掌轻轻拍着詹霁月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渐渐地,晶莹剔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她是真心疼詹霁月! 小的时候,她碍于定安侯府权势过大,不想让皇帝忌惮只能敬而远之,偶尔传进宫看看素儿和这个孩子,再后来,素儿去清修只剩下这个孩子在京城,爹不疼姨娘苛待,她都知道,每每她想帮一把,都被会提醒手不能伸得太长,以免被说后宫干政! 她只是想要接自己的孙女回宫看看,为什么这么难! 现在好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素儿回京,定安侯老老实实,这孩子得了陛下皇后喜欢,自己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护着她,可没想到自己的孙子竟然对她纠缠不休,现在两个人搞的不死不休! “太后,您不信我吗?” 詹霁月瞥下双眸,低声道:“在江南,怀王几次刺杀,他甚至差点杀了我自小一起的玩伴......他想羞辱我,对我存着杀心,我无奈自保不得不将他送到京城。” 詹霁月指甲嵌到掌心,眉眼染上戾气。 太后眼底溢出怒气,拥着她的力道加重了一些,颤声道:“哀家信你!正因为哀家信你,所以......哀家......” 自己的孙儿要害自己最心疼的孩子,更是被打个半死送到刑部,她远远地看过一次,沈淮序当时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嘴里却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失败! 她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孙儿出来! “太后,若您想要......” 瞧着太后的脸色,詹霁月抿了抿唇,下意识松口。 她和沈淮序自是水火不容,不死不休,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她可以放过他一次! 毕竟...... 詹霁月呼吸沉了沉,看着太后,眼底布满哀伤。 这是她欠太后的! 前世她曾答应过太后要守着北祁,可最后,北祁搅的一团乱,她连自己的性命都没保住! “淮序的事,自有国法!他想要你死你还留着他的命让他回京已经很好,哀家只听国法。” 太后闭了闭眼,语气很重。 沈淮序收买山匪意图偷袭,詹霁月便是在外将他打死了,死无对证,谁也不知情。 毕竟根本无人知晓沈淮序跟着他们去了江南! 陪着太后说了会话,詹霁月顺势握住了太后的手腕,太后瞧出她的意图,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交到她手里,低声道:“哀家没别的事,就是想到安乐睡不着!每年这时候太医都给哀家看,除了开一些药,没别的法子。” “她们说的没错,哀家这是心病。” 松开手,詹霁月沉默不语。 太后身体康健,就是郁结于心,长此以往,血脉不通,会引发很多问题。 “安神香都对哀家没用了,算啦!这个月过了,哀家就好了!” 太后牵着詹霁月的手带她进了慈宁宫内殿,小木板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那,吧唧着嘴翻了个身。 “恒越!” 詹霁月刚朝他走过去,被太后拉住,“那孩子太困了,跟你们从江南经历这么多都没睡好过,再加上这么多年都没回京适应不了这里的水土,好不容易吃了点粥犯困,就让他睡吧。” 詹霁月赶忙屈膝,“多谢太后体恤,但恒越毕竟......” 能在慈宁宫歇息,除了陛下皇后,再没有旁人! 何况詹恒越还是一个男孩! 有违宫规! “尚未弱冠,还是个孩子,那木板床还是以前给安乐准备的,这么多年也没人睡,恒越像他外祖,外向活泼,哀家喜欢,让他享受享受安乐不曾享受的安逸。” 温热的手掌忽然抬起,詹霁月一惊,太后轻轻抚摸她的脸,一下又一下,满眼慈爱。 “真好。” 忽然的感慨,詹霁月愣住。 她看向太后,那双明显疲倦的黑瞳里倒映着她的脸,隐隐地含着怀念。 “太后,您怎么了?” 从回京开始,对她容貌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也让她格外的恶寒。 太后摇了摇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轻笑了笑,“哀家年纪大了,总开始怀念过去。” “你刚出生的时候,黑黑的一团,素儿都被吓哭,没想到如今长的这样好看了。” 第269章 我是不是长的像什么人?像谁? 太后叹息的收回手,模样看起来格外失落。 终究没忍住,詹霁月轻声问道:“太后,我是否......长的像什么人?” 四周气息僵住,太后瞧了她一眼,良久,应了一声。 “像谁?” 她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 詹霁月追着问了一句。 太后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落在詹恒越所在的躺椅上。 “其实也没有很像,只是眉目之中有她的影子。大概是定安侯对她有恩,她顾念着你们,时常回来看看,让你沾上了她的气息。” 说罢,太后自己痴痴地笑了,“哀家从未相信过这些鬼神,临老了竟然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素儿和她不像,这相似竟然在你身上。” 詹霁月眯了眯眼,望着詹恒越所在的床榻,一道白光从脑海中闪过,诧异道:“太后说的是......” “哀家的那位姐姐,也的确是个妙人啊!” 太后接着她的话开口,牵着她绕过熟睡中的少年,坐在了珠帘后。 “你也知道,哀家不是先帝爷的第一个皇后,哀家那个姐姐在哀家嫁进宫中之前哀家曾见过,仙人之姿,可惜身体孱弱,生下安乐便病逝。” “安乐是哀家一手带大,她性子活泼,责任心重,再武学上颇有造诣,你祖父是她的启蒙老师,很是器重,更是带着她去战场立下赫赫战功。她若是男儿......哀家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她会死在西鲁!可恨西鲁那些人污蔑她的名声,哀家怎么也不会相信她会做出与人通奸的事情来!” 太后话题转到安乐公主身上,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回忆着曾经的过往,脸上从笑容满面到怒火中烧,一掌拍在座椅上,眼眶含泪,恨恨道:“先帝爷派人和西鲁交涉,愿意配合西鲁查出真相,却发现西鲁支支吾吾,早已找不到我儿的下落!他们竟然,竟然敢让我西鲁尊贵的嫡公主去青楼瓦舍,做个妓女!我的儿!” “啪啪啪!” 太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东西狠狠往地上砸,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双眼不断涌出泪珠,双手捶打着自己的心口,竟是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缓缓瘫到地上,双手扶着地面,哭的肝肠寸断。 “太后!” 詹霁月赶忙扶住太后的身子,轻拍她的后背,手指按在她的穴道上,试图让太后冷静。 “您莫要哭伤了身子!” 詹霁月被太后情绪感染,呼吸沉了下去,“西鲁这种举动是为将我们北祁的颜面在地上践踏,他们欠我们的,终有一日定会千百倍偿还!” 她的声音极冷,太后愣了一会,抬起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齿,“是!他们必须要还!” “他们说只是将安乐流放,是安乐自甘下贱愿意去青楼妓馆,哀家不信!北祁的人被他们轰出来,先帝爷和你祖父都要打,却被朝堂那些庸人以死相逼说什么国立不支持,说什么为了一个女子大动干戈让北祁陷入战火不值得!怎么不值得!那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心疼!先帝爷为此大病一场,只得退一步,让你祖父去接安乐回家!” “可,没接回来!安乐失踪,谁也找不到!西鲁送来安乐的贴身之物,说她愧疚自尽,她的孩子......也不知所踪!哈哈哈哈!我儿竟然自尽了,那样明媚的孩子,自尽了!哈哈哈!咳咳咳!” 太后猛烈捶打胸口,两眼一黑,呕出血来。 詹霁月掌心抽出银针,扎在太后的心口处,太后紧紧握着她的手,口里不断地喊道:“安乐,安乐......” “哎哟!太后这是怎么了!” 常嬷嬷和洪公公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见到太后倒在詹霁月怀里,慌忙跪下左右去扶。 “太后心中郁结已久,今日到了极点。我已经用银针舒缓她体内的气流,烦劳公公寻一个会武功内息柔和之人过来为太后渡气,只等身体养好,太后应当不再需要这样大剂量的安神香。” 詹霁月松开手,任由常嬷嬷扶着太后躺在床上,诚恳地开口。 洪公公连忙应声,毫不犹豫的转身,一丝怀疑也无。 这般信任,倒让詹霁月愣住。 “霁月小姐品行我们信得过,太后喜爱您,我们也将霁月小姐当主子,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总归都是为了太后好。” 哪怕看着詹霁月从太后体内取出银针,常嬷嬷也面色不变,恭敬地守在詹霁月的身边。 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像是一滴水,掉入詹霁月的心田,激起涟漪。 “宫中会武又内息柔和之人不好找,烦请霁月小姐守着太后,老奴去寻二殿下来!” “哟,慈宁宫今日好生热闹,什么事还要烦劳赈灾的大功臣二皇子?” 霸凛之声从慈宁宫外传来,詹霁月挑眉。 傅熠然? 他怎么来了? “来人了!” 常嬷嬷面色一喜,掀开珠帘,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容映入詹霁月眼底。 魅惑的气息涌上,激的她双腿发软,口干舌燥。 “护国将军来了!老奴正在找您!” 常嬷嬷自觉忘记寻找二皇子的事,含着笑带傅熠然进来,十分熟稔。 黑色的身影从詹霁月的眼前掠过,一股内息穿过她的腰一点点上移,隔着衣裳肌肤战栗,狠狠瞪了他一眼,詹霁月给她让开位置,稳住声音道:“太后气急攻心,已经被舒通心脉,还需要柔和的内息护着,二殿下师从天师府,正是柔和之气......” 话音未落,那邪气的黑眸从她的身上扫过,一双凤眼霎时涌上一层诡云,高大的身形径直走到太后面前,缓缓弯腰。 瞧着太后苍白的脸色,眸光霎时入水,薄唇紧抿,侧脸棱骨分明,周身气息冷冽异常,詹霁月望向他,神情透出诧异。 他在生气? “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谁这么大年纪还和太后一样心里没数?” 这话一出,常嬷嬷差点跪下去。 瞧着傅熠然好几眼,勉强道:“护国将军,太后性子......” “慈宁宫内日后不要再放超过三盏安神香,这内息,我给,不必惊扰二皇子。” 掌心握住太后的手,分明可见的白烟从他的身侧涌出飘到太后的体内,他的掌心缓缓扬起,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覆上一层淡淡的冷意。 “将军您的内息会不会太过强势?不如老奴还是......” 常嬷嬷第一次见内息具象化,惊的声音都哑了下去,担忧的瞧着太后皱起来的脸,忍不住想要阻止。 詹霁月仔细探查,认真的看了一眼傅熠然,宽慰的拉住常嬷嬷。 “将军所用内息并非他平日霸道内息,这白烟乃是天师府的内息!” 和沈明赫一脉相传! 曾经,他在天师府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偷学了功法,如今终于发挥了作用。 但...... 詹霁月目光盯着他额头上的汗,脸色沉了下去。 江南一行他已经内息不稳,又为了她中了噬心蛊,他自己的身体,也并没有恢复完全! “怎么,担心我?” 仿佛鬼魅一般的声音飘了过来,詹霁月还没反应过来,一缕内息像蛇一般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气穿过她的衣裳落在了她的腰侧,层层环绕,径直朝着柔软之地袭去。 这人......帮太后疏解还有空分一缕内息撩拨她! 詹霁月脸骤然涨得通红,咬牙剜了他一眼,脚步往后退。 下瞬,两只脚绊了一下,直直朝地上栽了过去。 低低的叹息从头顶落下,詹霁月下意识伸手的瞬间,手腕被人拽住,铁臂一伸,牢牢扣住她的腰,将她拽入怀里。 “大小姐还是这么冒失。” ...... 冒失他个鬼! 分明是他用内息绊了她! “太后!您醒了!” 常嬷嬷欢喜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峙,詹霁月上前,按住太后的手腕,松了口气,朝常嬷嬷点了点头。 “太后心中浊气已经放出来,只要不要再想那些事,心放宽,今夜可睡个好觉。” 随手灭了一盏安神香,詹霁月朝常嬷嬷继续道,“太后这段时日最好不要用太腥过油的东西,我等会开个方子,每日一次熬成汤,有助于太后恢复。” 詹霁月刚说完,太后眼神直勾勾眼巴巴的看过来,“啊”了一声,整个人蔫了下去,垂着脑袋唉声叹气。 “太后!您这段时日都不愿吃那些,换换口味或许您更喜欢吃。” 常嬷嬷想了一会,朝詹霁月看了一眼,开口道:“这可是霁月小姐亲自给您开的食疗方子,定好吃!” 太后缓缓抬起头,认真瞧着詹霁月的脸,眉眼满是慈祥,轻轻地点了点头,“好,霁月开的方子,哀家一定吃完。” 手腕被一只手钳住,惑人的气息在她的身侧撩拨,傅熠然从她的身后走出来,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了他们相握的手,低醇的嗓音传了过来。 “太后该好好休息,臣要带自己的夫人退下了。” 第270章 傅熠然,这是宫里! “夫人?!” 太后发出尖锐的爆鸣声,颤颤巍巍的伸手,抓紧了床沿,两只眼瞪的老大,脸上带着八卦的潮红,兴奋的盯着他们,之前的不适在此刻似乎全都烟消云散。 谁是他夫人? 詹霁月睨了他一眼,好笑的压住太后手忙脚乱的身子,柔声道:“尚未大婚,臣女并未......” “我的聘礼早在你出发江南之前已经送到定安侯府,定安侯也并未将本将军的聘礼丢出去,如此,难道不算定下?” 低醇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戏谑传到耳边,若有似无的气息在她的脖间萦绕,詹霁月浑身发麻,抿着唇往旁边站,帮着常嬷嬷扶着太后重新回到榻上。 紧紧握着詹霁月的手,太后定定的看着她的脸,轻声道:“丫头,你与护国将军.....情投意合?” 四周气息陡然降到冰点,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常嬷嬷也屏住呼吸,所有人都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詹霁月回眸,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他的瞳孔染着邪气,倒映着她的脸,暮霭沉沉,平静的表象下翻滚着惊涛骇浪,接近结冰的冷气在眼睑萦绕,只要她回答,随时会天崩地裂。 “丫头?” 太后执着的握着她的手腕,似乎她的回应至关重要。 “霁月小姐天资聪颖,兰心蕙质,一家有女百家求,护国将军......” 常嬷嬷见气氛不对,笑着打圆场。 话音未落,詹霁月的声音传了出来,“臣女如今并未看清本心,对于婚姻之事......” 那黑袍的气息淡了些,那只钳着她另外一只胳膊的手随着她的话音松了一些,一丝寒凉涌来,还带着几不可见的失落。 “但,护国将军很好,臣女愿意嫁他。” 转瞬之间,天上地下。 詹霁月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原本凝固的气息骤然洒下一道金光。 “当真?” 太后紧皱的眉心舒展开,像是有什么心结忽然解开,含着笑不住的点头,“好!好啊!这孩子哀家很喜欢,他很有能力,这次,定不会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 詹霁月挑眉。 “太后这又是说胡话了!霁月小姐,难得太后有睡意,老奴送您和护国将军去御花园逛逛?” 常嬷嬷迅速拉下珠帘,在詹霁月察觉到怪异之前,恭敬地将他们请了出去。 如今太后身体第一,詹霁月自然不能追根究底,从宫女手中接过笔墨,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常嬷嬷,认真道:“安神香万不可再多用,慈宁宫这几日窗户都要打开,莲子这样凉性的食物也尽量避免,太后心中郁结之气疏散,再温养几日,便可。” 常嬷嬷连声答应,眼眶一红,竟是要跪下。 “太后每每这时候都睡不着,如今幸亏有霁月小姐!霁月小姐,你定要嫁给意中人,幸福下去!” 常嬷嬷跟在她的身后,轻轻呢喃。 詹霁月越发觉得古怪,回头,慈宁宫大门已经合上,黑影将她笼罩,脑袋陡然碰到结实的胸膛,一股凉意触碰到她的后背,激起寒颤。 “太后身子已经无碍,你这般含情脉脉,该让人误会你想嫁的人在慈宁宫内。” 一双手顺势将她环住,掌心用力,温热的气息涌来,腰身被他扣在怀里,他的头缓缓低下去,薄唇擦过她的耳珠,暗哑的声线溢到了耳里。 “方才在慈宁宫,说的话可算数?” 护国将军傅熠然,她愿意嫁! 玉珠落盘的声音分明冷清却偏偏带着莫名勾人的暧昧,挑逗着她的心弦。 詹霁月呼吸顿时乱了,他却没有放过她,一只手在她的小腹游走,指尖打转,激的她双腿发软,心神一颤。 “已经答应过你,我自然不会变卦。” 屏住呼吸,詹霁月勉强稳住声音,试探的向前走,试图离开他的禁锢。 身子刚动一下,他的手掌已经探了过来,湿热的触感从耳尖落下,下瞬,他竟是张口,含住了她的耳珠。 “既然想嫁,为何前面还有那样一句?欲扬先抑?故意撩拨本将军,让我情绪失控,嗯?” 霸凛的气息混杂着幽幽的邪气,隐隐带着危险。 詹霁月长舒口气,扼住他作乱的手,低声道:“我说过,要给我时间。” 给她时间,再次将一个人放在心上! 四周安静一瞬,很快,傅熠然抵着她的脖子,姿态亲昵,愉悦的笑出声,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耳后。 “大小姐,我给你时间。” 沙哑的声音上扬着语调,带着分明的蛊惑,诱人沉沦。 詹霁月被浓郁的香气迷的双眼散开,他的手轻轻在她的小腹摩擦,刹那,浑身酥麻。 脚步一软,瘫在了他的怀里。 这个人......简直妖怪! 咬了咬牙,尝试的走了一步,果然,半分动弹不得! 她不是他的对手! 那环着她的手掌已经揉捏她的软肉,她的脸颊滚烫,有气无力的按住他的手臂,沉声道:“傅熠然,这是宫里。” “嗯,宫里,不能太放肆。晚上,我去你房里伺候你。” 詹霁月喉咙一哽,差点说不出话。 “你怎么会来?” 他不是回去休息了吗? 敛了神色,傅熠然弯了弯唇,戏谑道:“想你了。” 想……毛线! 他们明明才见面不久! “听闻太后不适,你还灭了檀香,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傅熠然略有些遗憾,冷醇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解释。 “你虽有医术,却难治人心。我怕你被利用,没救下太后反而成了阶下囚。” 那双狭长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直看的她心神颤动。 他竟是为她想的这么全面! 不远处传来动静,傅熠然眸光霎时变冷,瞧着她气恼的侧脸,眉眼变的柔和,修长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微凉的唇朝她的唇上吻了下去。 这一吻,极致温柔。 萦绕的气息将她蛊惑,她差点抛下理智,与他缠绵。 心里有没有他,她不知道。 但是男人才能享受的愉悦,她似乎感受到了! 一吻作罢,傅熠然忽然松手,将她拉到面前。 两人中间隔着一臂距离,如玉一般的手轻抚她的唇角,勾出银丝。 “从踏进慈宁宫,你就神情不对,在想什么?” 男人的手伸过来,拉住她的衣襟,整理好她的衣裳,一群宫人端着花走来。 詹霁月目光跟着那群宫人手里已经枯萎的花往前,蹙眉道:“太后,将我看成了西太后。” “但,我总觉得他们说的并不是西太后。” 太后和西太后年岁差的很大,听闻也并未见过几次,不至于看见她有那样的神情。 眼前蒙上一层黑影,一只手掌挡住了她的眼睛,傅熠然的声音冷了下去。 “你就是你,不必在意容貌与谁相似。回府后,收了聘礼,我请冰人提亲。” 薄唇忽然凑近,他的声音传过来,“我给你时间,可你这个人,归我。” 一丝杀气掠过,来自身后,詹霁月拧眉,推开傅熠然,却没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第271章 她动了一下肩膀,雪白的肌肤格外勾人 但那杀气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熟悉。 像是......慕容川! 那充满异域风情的男人! 他难道,真的来了? “宫宴尚未正式开始,今日你可以不去凑这个热闹,南疆人还没到,国师这次恐怕要丢面子。” 傅熠然慢悠悠的开口,丝毫没将方才的杀气放在眼里。 “国师,你见过吗?他......” 提起国师,詹霁月下意识看向摘星阁,蹙眉道:“师叔他以前,没有武功。不知为何,方才在宫里,他竟有和祖父极为相似的内息。” “师叔?” 傅熠然唇角轻轻上扬,撩人的气息在她身侧环绕,幽幽道:“难为他竟然能找到符合要求又对你好的人做国师。既然是熟人,便不会害你,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你只当没看见就是。” 黑袍在风中翻腾,他还想说些什么,洪公公急匆匆的跑来,诧异的朝他行礼,恭敬道:“将军怎么在这?陛下找您呢!” “听闻,燕州有人说见过您,您作为大将军怎能擅离职守?您好好想想该如何向陛下解释!” 洪公公瞧见他们姿态亲昵,莫名对傅熠然带着些许敌意,却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层层叠叠的戾气赫然涌上,傅熠然那邪气的面容沉了下去,一股寒凉带着凌冽的威压涌来,漆黑的瞳孔掠过粲然,浓眉挑起,带着天然的压迫,嗤笑道:“怎么,北祁陛下这是要问责?” 狂妄! 洪公公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样嚣张的人! 脸色沉了沉,却还是笑道:“将军说笑了!谁人不知护国将军乃北祁将星,若没有将军,北祁难以太平!陛下想必只是问问将军那日为何去江南,不至于问罪。” “您还是请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洪公公领着人在前面带路,傅熠然颀长的身影丝毫未动。 整个北祁,自老定安侯病逝,再没有能打的武将,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傅熠然,权势滔天,早已有了踩在皇权之上的苗头。 如今他私自出京,陛下心中忌惮,他再公然违抗,忤逆谋反之罪恐怕随时会落在头顶! 虽说前世陛下昏庸,但今生他还并未到那个地步,哪怕依旧要走上前世那条路,此时也师出无名! “臣女多谢大将军护送之恩,江南一行危险,若不是将军臣女恐怕难以安稳,陛下若要问责,臣女愿与您共同承担。” 詹霁月径直上前,走到他的前面屈膝行礼。 她的声音出来,洪公公和傅熠然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她再给他理由和台阶! 全了所有人的体面! “夫人这般为夫君着想,为夫很是感动。” 黑影霎时将她笼罩,绣着蟒蛇图腾的黑袍在她眼前扬起,温热的湿气喷洒在她的面上,只听他的声音愉悦的想起,“为夫人排忧,是为夫该做的本分。否则,本将军不知要何时才能拿到那份婚书。” “婚书?!” 洪公公震惊的停下脚步,语气里的抗拒显而易见。 “护国将军这是,要和定安侯府结亲?” 转头,洪公公朝詹霁月问道:“您不是爱慕二殿下?何况,还有怀王殿下......” “洪公公这是不满本将军能迎娶大小姐?” 傅熠然眸光如豺狼一般盯着他,瞳孔下放着丝丝缕缕的杀气,“二殿下,怀王?本将军认准的妻子,还容不得他人觊觎!二殿下仙风道骨,对尘世之事并无欲望,洪公公可莫要坏了二殿下的道心!至于怀王......他也配?” 傅熠然骤然大笑,胸腔发出震动,语气里满是轻蔑和嗜血,洪公公气势弱了下去,讪笑道:“怀王殿下毕竟是皇子,还请护国将军慎言。” “我与怀王绝无可能,至于怀王私自去江南勾结山匪意图杀我,这个罪刑部已经答应认真审查。公公,太后也允诺臣女必定按照北祁律法行事,曾经我或许双眼被蒙蔽,真心错付,如今我与怀王......我只盼陛下能给我一个公道!” 詹霁月隐隐察觉到洪公公状态古怪,适时开口,傅熠然对她的解释十分满意,浑身戾气散开,让詹霁月去坤宁宫陪同皇后,抬腿朝养心殿走去。 目送傅熠然离去,詹霁月抬头,对上洪公公欲言又止的脸。 “詹大小姐,太医院准备了一些食疗的药材,您可以去看看,是否有对您身体有益的东西,皇后娘娘恩典,随您尽情取走。” 洪公公显然不想让她发问,含着笑开口,双目深深地看着她的脸,透出几分真心实意。 很快,宫内一片安静,今日宫宴并非正式的宴席,御花园摆放了一张张桌子,放上了糕点,詹霁月途径御花园,只看了一眼零星几名女眷,抬脚前往太医院,瞧着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宫人,眸光沉了沉。 分明是为他们江南一行庆功的宫宴,现在看起来,却更像是为谁接风洗尘的盛大宴会! 詹霁月身影从御花园消失,拐角处,赵明月阴森森的盯着她的背影,两只手很不能伸出去,掐死她。 “听说了吗?护国将军在慈宁宫说要娶詹大小姐,所以之前传闻护国将军去定安侯府送聘礼的事是真的!” “詹大小姐不是和二殿下同去江南情意深重吗?怎么又变成护国将军?” “你不懂!护国将军私自去了江南,燕州有人告密,陛下正要问罪呢!依我看,护国将军不是为了别的,就为了盯着詹大小姐和二殿下!或者是詹大小姐不喜欢,护国将军献殷勤?总之那聘礼没听说定安侯府收了,似乎只是暂时保存,连礼单都压在了前厅。” 几个宫女端着茶凑在一起闲聊,好不乐乎。 赵明月冲了过来,凶狠的瞪着她们。 “定安侯府怎么能教出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让护国将军和几个皇子都围着她转,她配吗?” “你们这些人管好自己的嘴!护国将军只是送陛下赏赐的礼物,根本不是聘礼,再胡说我就要告诉教习嬷嬷,让她罚你们!” 赵明月脸颊通红,大口喘着粗气,一双眼更是泛着莹莹的绿光,若不是还顾及这里是宫里,容不得她撒野,她恐怕要将这些宫女打一顿! “赵,赵小姐!” 宫女们惊慌的跪下求她饶命,赵明月愤愤的离开,朝阴森的小树林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牙道:“你说的事绝不会发生!她詹霁月能做到的,我赵明月也能做到!” 脚步生风,她大步走向偏僻的宫殿,树林内,一张性感的面容缓缓露出愉悦的笑容。 北祁这水,算是被他搅浑了! …… 养心殿旁的阴冷寝殿外,站着一个女人。 赵明月花了不少时间才从宫人口里知道傅熠然在宫中休息的地方,她抬起头,看着面前阴森的地方,心跳的有些快。 这里不是她常来的地方,这个寝殿几乎靠近后宫,没有御花园的花团锦簇,只有荒草和泥土,格外萧条。 她害怕! 可她不得不进去! 她喜欢护国大将军,疯了一样的喜欢! 他是那样的俊朗,那样冷漠,那样让人畏惧,那样强大,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她每夜都梦见和他缠绵。 那薄唇若是能像亲詹霁月那样亲在她的唇上,甚至…… 凭什么詹霁月能得到这些?她不服!她远比詹霁月名声好,更适合他! 她要征服他! 大不了…… 赵明月肩膀动了一下,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纱裙,雪白的肌肤格外的勾人…… 第272章 定情信物?拿来! “也不知大将军回寝殿歇息没有!” 这次庆功宴非同凡响,被邀请的官员都要在宫中歇息两日,赵明月和其他官员女眷同住一个寝殿,詹霁月被邀请在坤宁宫住在皇后偏殿,唯有护国将军傅熠然有独居的寝殿,虽然偏远,却足以证明他在北祁的地位和权力! 若是能嫁给这样的人,以后...... 赵明月满脸通红,想到日后被所有贵女羡慕,詹霁月跪在她面前的场景,心中顿时急切。 合好自己的衣裳,赵明月满怀自信的上前,伸手,敲响了寝殿的大门。 “唰!” 寒芒骤然闪现,长剑尖锐的剑尖掀起寒风,从眼皮底下挥到了面前,抵住了她的脖子,吓的赵明月大叫。 “啊!” 长剑停下,掀起她的发丝,擦过她的脖颈留下一道红痕。 寝殿大门打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出现,剑眉星目染上怒气,“什么人也敢擅闯将军的寝殿?” “你是......工部侍郎家的小姐?” 话音刚落,望见面前的人,男人认出了她。 赵明月自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的刀光剑影,全身像是被点了穴,站在那里,全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魂不守舍。 “闫,闫戈将军。” 磕磕绊绊的叫出人名,赵明月呆呆地看着手持长剑的男人,他的样貌和大将军并不是一个类型,没有大将军那般邪气妖异魔魅,但却平白带着刀山火海闯出来的犀利,黑白分明的眼没有多余的感情,看着她像是看什么物品,比暗夜还要冷,让人胆颤。 “你为何在这?” 闫戈皱眉,确定面前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长臂一挥,收回了长剑。 赵明月咽了咽口水,紧张的低下头,深吸口气道:“我,我想见....不是,我有话想对大将军说。” 闫戈将军也很英俊,只是简单的注视着她,足以让她心跳加速,浮想联翩。“有话可以和我说,我会代为转达。” 闫戈瞧着她被吓的满脸苍白,面上露出不喜。 这样娇贵胆子小又有野心的女人,远没有大小姐临危不惧,甚至......还没有秋竹心态平稳! 闫戈思绪有瞬间的恍惚,他想起在那个山谷,哪怕亲眼见到他杀了两个对安乐公主不敬的天师府门人,秋竹也没有半分慌张! 同样都是京城长大,同样没有武功,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差距竟是这样大! 闫戈见人无数,一眼便看出眼前这个赵明月心思不纯,目光瞟见脖颈边透出的纱,眼皮更是跳动的厉害。 这样的纱裙,并非正常的纱裙,它的纱质更加柔滑,一扯就烂,曾在青楼见过,这是.......助兴之用! 这女子...... “闫戈将军,我想见见大将军,大将军想必也愿意见我!” 赵明月抓着裙摆,手微微发抖。 闫戈的目光实在太犀利,冷冰冰的神态似乎将她看穿,那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她抬不起头。 “工部侍郎若是有事要找大将军,还请赵大人自己过来,赵小姐单独见大将军,情理不合。” “可,可是你对詹霁月不是这样!她分明经常去见大将军,也不见你阻拦!” 赵明月忍不住反驳,对上闫戈的脸,气势顿时又弱了下去,强稳住身形,不甘心的咬牙,眼眶发红,几乎要哭出来。 闫戈不耐烦的皱眉,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冷声道:“你如何能与大小姐相比?” “我为什么不能和她比?我有哪点不如……” 赵明月话音未落,闫戈捏住长剑,剑刃穿透空中发出尖锐的声音。 赵明月吓的向后一跌,倒在地上。 嗤笑从头顶响起,傅熠然魔魅邪气的面容映在她发痴的眼底。 “大小姐可不会因这点事就吓的大叫,赵小姐,你比不上大小姐一丝一毫!” 比不上詹霁月一丝一毫?! 这几个字像是冷水,将她从头浇到脚,她的脸瞬间失了神,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大将军,我是赵明月啊!你还曾喝过我敬的酒!你明明觉得我很好看,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怎么可以觉得她比不上詹霁月? 而且,他为什么喊詹霁月大小姐? 就像詹霁月的奴仆一样! 北祁的护国大将军,对待詹霁月就像是对待主子! “詹霁月到底用什么威胁你,才会让你这么配合她洗白?您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她那样的女人,对不对?” 赵明月嫉妒的几乎要发疯,曾经詹霁月还是给她端茶倒水的那个,现在去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对詹霁月亲近,她不甘心! “洗白?” 傅熠然本想绕过赵明月离开,听到这话,脚步停下来,仿佛鬼魅一般的面容露出森寒的笑,眼中暗流涌动,“詹霁月清清白白,有什么需要利用我洗白?赵小姐,说话可要负责任!” 他的声音格外阴沉,周身的气流浮动,明显带着怒气。 强大的气势逼的赵明月心脏狂跳,差点哭出来。 “她,她曾经和怀王纠缠不清,还曾送给怀王定情信物,如今就因为怀王没有娶她,她就冤枉怀王想要杀她,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你怎么会看的上!” “再说了,她曾经,曾经怯懦无比,说话都说不清楚,用那种柔弱的姿态让你们心疼她,其实她从小嚣张跋扈,你们也看到了,她把怀王打的皮开肉绽,都快看不到好肉!她这么狠辣的人,你怎么能看得上!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她,一定是因为什么被她威胁,才放任流言说你要娶她,搞得好像她很多人想娶似的!” “我不介意的,只要你解释我就信!大将军,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都能接受,我要嫁给你!” 赵明月红着脸大声开口,闫戈差点晕过去,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赵明月,额头冒出黑线。 她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主子会娶她? 还她不介意……哪来的脸! 赵明月紧紧咬着牙,等着傅熠然给她回应,两只眼冒着光,她坚信傅熠然定然对她有情。 否则,怎么会记得她的名字! 四周格外寂静,只听得见她的呼吸声,赵明月低着头偷瞄傅熠然,看他薄唇动了一下,大喜。 这是要向她解释了吗! 她就知道护国大将军爱慕求娶詹霁月一定是假的!那些亲密,也一定是故意做给别人看,好让詹霁月成为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等她知道隐情,一定要宣扬的所有人都知道,曝光詹霁月虚荣的真面目! 等她和大将军互诉衷肠,她一定会教训那个让大将军受委屈的贱人,用她的柔情好好安慰大将军! 良久,迟迟等不到傅熠然开口,赵明月心里急,咽了咽口水,刚要开口,只见傅熠然朝她伸手,幽幽道:“定情信物?拿来!” 第273章 你比不上她一根头发 “什,什么?” 赵明月呆住,直到面前的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方才反应过来,赶忙从衣袖里拿出一朵木头制成的兰花。 “这上面还写了怀王的名字,听闻是詹霁月亲自做出来的,这难道还不是定情信物吗?” 傅熠然接过那木片,兰花的花瓣处理的十分光滑,在下面还有小小的月牙图腾,他认得,那是詹霁月给自己设计的从小用到大的标志。 所以,这的确是詹霁月亲手做给沈淮序的东西! 傅熠然脸色忽的沉了下去,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兰花的花瓣,骨节分明,眼底涌出晦暗,瞳孔下燃起一丝火苗,令人心慌。 赵明月唇角快速上扬,畏惧的看着面前即将发怒的男人,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道:“大将军一直在边疆,可能不了解京城的风声。詹霁月的名声一直不好,从前仗着他祖父嚣张跋扈,后来外表上看收敛了性子其实背地里水性杨花,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 “怀王得势的时候,她就上赶着给人送东西,如今怀王不得势,她就冤枉怀王让人下大牢,她巴结这个诱惑那个,大将军您只是她的其中之一的猎物,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她这种女人,没有真心的!” 赵明月抬高了音量,上前走了一大步,肩膀上的外衣松动,露出若隐若现的纱衣。 闫戈看不过眼,偏开头,见傅熠然没有特别的情绪,恭敬地抱拳,悄无声息的退下。 傅熠然沉浸在兰花的愤怒里,鼻尖赫然涌上浓郁刺鼻的脂粉香气,眸光霸凛的扫过去,瞥见赵明月扭扭捏捏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身上的气息陡然阴沉。 “赵小姐和她关系并不好,与本将军也不过见了一次,特意来寻我就为了说这些?目的是什么?” 菲薄的唇勾起戏谑的弧度,漆黑的瞳孔溢出诡谲的戾气,黑色的阴影透过睫毛落在他的眼睑下,传来致命的诱惑。 赵明月忽然心悸,面对他的质问,心底生出不安,但想想只要熬过今天,她就能成为人人羡慕的将军夫人,将詹霁月踩在脚底让她给自己擦鞋,瞬间来了精神。 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咬牙道:“我就是不想让大将军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骗了!她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无辜!她对怀王下手那么狠,以后说不准会怎么对您!” “我是真心替您考虑!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怀王的风流韵事,她庶妹詹知许自荐枕席,说不准她有没有那么做过呢!” 两只手抓紧了衣袖,赵明月几乎眼含热泪,十分真诚委屈的看着他。 傅熠然挑眉,轻轻笑了一声,话里满是嘲讽,“是吗?” “是!大将军,你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这样的人不该被詹霁月欺骗,您不能娶她!” “按照你这意思,若我不是权势滔天的护国大将军,你也不会特意过来找我说这些话?” 黑袍掀起诡异的弧度,他站在阴影里,目光幽冷,辨不出喜怒。 “不,不是!我是因为.....就是爱慕大将军!” 赵明月顿时慌了,恨不能咬死自己的舌头。抬起头看着他,鼓起勇气,脸颊泛红,蠕动唇角嗫嚅道:“臣女,臣女是真的爱慕将军,大将军,你娶我必定比娶詹霁月要好的多!” “呵,爱慕?” 傅熠然瞧着她羞红却满是算计的脸,慢条斯理的捏碎手里的木制兰花,朝她露出一抹绝色的笑。 如玉般的手指朝她勾了勾,俯下身,身形一点点靠近。暧昧的气息渲染,赵明月心跳加速,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随时准备掀开,咽了咽口水,呼吸几乎停滞,娇羞的低下头。 风声带着令人迷离的气味,只听耳边响起傅熠然低醇的嗓音。 “你口里从没离开过大将军这三个字,若我只是普通的人,你恐怕都不会看我一眼。你这般势利小人,竟还做出这般真诚姿态?你这衣服……说别人自荐枕席,你也不遑多让!” “赵明月,都是明月,你比不上詹霁月一根毛发!” “爱慕?我爱慕她,你不知?” “她若是想玩我,我愿意给她玩,只要她乐意!” 空气霎时安静,赵明月原本紧张的身子顿时僵硬,不可思议的瞪大眼,脸色发白,神情呆滞。 他,他说什么? 他愿意给詹霁月玩? “大将军!你可是护国大将军啊!我是喜欢你的身份,可,可那也是你啊!这有什么不同吗?你怎么能愿意被玩弄?” 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这样丰神俊朗,举世无双的人物,怎么能自甘堕落,被詹霁月那样的女人玩弄! 他说他爱慕她? 爱慕詹霁月?凭什么!赵明月浑身都在发抖,手背上的青筋剧烈跳动,神情崩溃,随时都要晕倒。 傅熠然脸色猛地沉下来,眼中溢出阴霾,诡谲的气息化为犀利,冰冷的几乎带着杀气。 “离我远点!” “下次,我再听见你说她一句不好,休怪我不客气!” “可.....” 赵明月不死心,还想争取。 傅熠然抬起手,剧烈的掌风吹到她身上,下瞬,她的双脚离开地面,飞到了八百米开外。 “救命!” “傅熠然!你这么对待真心爱你的人,选择哪个贱人,你会后悔的!到时候别求着我嫁给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嘭!” 重物砸击地面,赵明月头倒挂在树上,宫人经过,赶忙将她抬下来。 “都滚开!” 颤抖着手趴在地上,赵明月身上的外衣掉下来,露出里面极具诱惑的纱衣,雪白的肩膀若隐若现。 宫人们探究古怪的目光几乎将她吞没,赵明月羞辱的系好衣服,双眼不由自主的泛红,咬着牙,怨恨的抬头,看向偏殿。 颀长的身影毫不留恋的离开,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赵明月拳头紧紧握住,指甲都在掌心留下红印。 忽的,一记眼神朝她看过来,赵明月浑身一抖,骤然感到害怕。 傅熠然可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大将军,她不敢和他对视! “比不上一星半点。” 傅熠然嗤笑,回到寝殿,手掌扬起,寝殿的门骤然合上。 赵明月喜欢的是护国大将军,是权势是他的样貌,在他最低谷的时候,唯一给他一口吃食的人,是詹霁月。 他不在乎詹霁月喜欢的是谁,他喜欢她,因为她看见的是他这个人!原原本本的人! “闫戈,剑。” 伸手,傅熠然眸色冰冷,瞳孔倒映地上的木屑,一脸烦躁。 第274章 她看起来不像旧情复燃 闫戈愣了一下,赶忙将剑递了过去。 寒芒在眼前晃动,傅熠然提起剑刃,劈开长空,刹那电闪雷鸣,白光交织着紫色的电光,陡然阴森。 挥手劈下,树干应声而断,剑光沾上水滴,刹那发出尖锐的轰鸣。 地上的木屑应声消散,傅熠然一把扔了手里的剑,诡谲的眸子发出狠厉的光,眯了眯眼,手背青筋暴动,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老天也跟我作对!” 闫戈站在安全的角落,瞧着傅熠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主子这个模样,可不像是刚才对赵明月说的那样毫不在意,愿意让大小姐玩他啊! 主子……还是生气了! 寒风阵阵,整个皇城发出幽暗的光,御花园传来笑声,傅熠然瞥了詹霁月所在的坤宁宫偏殿一眼,唇角扯了扯,幽幽的开口,“走,去吃宴!” 吃宴? 今日并不是重点宴席,都在等南疆使者,主子原本不是打算不去? 闫戈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胳膊,瞧了一眼面前的树。 好好地生长了三十多年的大树,现在已经成了柴火! 乌云密布,空气中散发着压抑,令人窒息。 闫戈跟在傅熠然身后,忍不住一直瞄他。 只见自家主子脸色铁青,黑袍在风中飞扬,沉甸甸的气氛让人大气不敢出。 “大小姐,您保重!” 这种肃杀的气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从主子身上感觉到了! 闫戈默默地为詹霁月捏了一把汗。 “怀王殿下身为陛下长子,多年来任劳任怨,更是有贤王之名,臣等不相信怀王会做出假冒钦差大臣之事,更不会伤及无辜!此事怪异,还请陛下给怀王一个公道,莫要让怀王受委屈!” 刚刚踏足御花园,一抹明黄进了他们的视线,一群年迈的大臣跪在地上,眼神不断地朝皇帝身旁看,个个面容愤怒。 眼前的黑袍骤然停下脚步,鬼魅的眸光挑起,在那明黄色的身边,披着白色狐狸毛大氅的女子格外妖艳,夺目。 “诸位的意思,是霁月冤枉了怀王,让怀王受了委屈?” 清冷的声音从她的喉咙溢出,黑裙在地面泫然成花,青丝随风轻动,她的面上含着笑,若是怀里抱着猫,活脱脱一张美人图。 “若是按照詹大小姐的意思,是怀王想要伤了你!你一个弱女子,如何从怀王手下脱身?分明是你想要做什么,怀王阻拦,你心存不满,给殿下泼脏水!” 几个大臣是沈淮序一手提拔起来的幕僚,荣辱与共,沈淮序被抓,他们面临着被化为权势边缘的局面,自然不肯。 愤怒的瞪着她,摩拳擦掌,要吃了她的模样。 詹霁月淡淡的瞧着跪着的这群人,面上露出讥讽。 她身上的伤和秋竹身上的伤这些人未必不知道,但为了自己,他们宁肯睁眼说瞎话也要保全沈淮序! 不过...... 她只是陪着皇后露个脸,却没想到陛下在这,更有一帮大臣跪在地上。 沈淮序他们本打算等庆功宴之后再审,这些大臣忽然提起,是奉了谁的命令? “詹大小姐,这些年谁不知道你爱慕怀王殿下!你得不到怀王就给他泼脏水,还抓了怀王妃,真是可耻!” “怀王殿下是贤王,百姓人人称赞,做不出你说的那种事!还请陛下将怀王带过来,当众审问,给怀王一个公道!” 思绪飘忽,登时,这些大臣齐声开口,纷纷磕头。 铺天盖地的威压霎时涌来,詹霁月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看了一眼台下——詹恒峰赫然在列! 他分明不被允许参加宴席,怎么会…… 呵! 进来参加宴席便罢了,她的父亲——竟然帮着外人对付她! 怀王妃! 他还想为詹知许拼一个前程! 只要这次沈淮序放出来,众人亲口说出的怀王妃,詹知许的身份自然落实! 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唇角动了动,詹霁月眼底溢出冰冷。 “詹大小姐该不会是不敢和怀王对峙吧!” “也是,詹大小姐这些年的名声可不太好,若是被查出是故意欺负怀王......恐怕是死罪!” 谩骂越来越厉害,大臣们越发激动,仗着自己有官身,詹霁月只是一个女子,嘴里的话越来越不能听。 詹霁月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冷冷的看着那些人,勾出一抹弧度,很快收敛。 “陛下!”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逼迫詹霁月让她承认沈淮序无辜之时,一眼撞见站在树下的男人。 “区区一个女......” 话音未落,那人登时被蚀骨的视线盯的心底一慌,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块石头,半天吐不出声音。 大将军这眼神,看起来像是对他很不满啊!难道他和詹霁月真的...... “陛下,怀王在江南伏击臣女,此事,臣女有人证!” 清冷的声音缓缓从詹霁月的喉咙出来,迈着步子,她一步步走到皇帝的面前,屈膝,“两日,臣女的认证便可到京城。” “今日既然诸位大臣当众要求审问,此事已经不再方便私下审理。臣女恳请陛下恩准,两日后三司会审!若臣女冤枉怀王,臣女以死谢罪,若怀王罪证确凿伤了臣女,勾结山匪,意图破坏赈灾,还请陛下依法论处!” 依法,勾结山匪者——死! 一眼落下,满场皆惊。闫戈挑了挑眉,朝傅熠然低声道:“大小姐这样子,可不像是对怀王有情。” 他太知道现在自家主子情绪有多坏,詹霁月对他有恩,难免要替詹霁月说两句。 傅熠然自然看得懂,面色的阴沉淡了一些,扯了扯唇,依旧站在那,没有回应。 “三司会审?不是现在就放人......” “这怎么行!宗人府可都不是好惹的......” 这些大臣个个面如土色,紧张的皱眉,面面相视。 他们原本只是想趁着人多逼陛下放出怀王,但现在看来,似乎——将怀王推到了非死即生的地步! 私下审问,便是有错,怀王也能活下来! 可现在,这么多人面前审理,想要徇私也难! 除非,他们确定怀王无辜,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可!今日......” 第一个开口的大臣此时也第一个反对,愤怒的瞪着詹霁月,“此事乃皇族私事,更涉及男女私情,若是三司会审,不管结果如何恐怕都会成为茶余饭后的......” “哈哈哈。” 一直端着茶没说话的皇帝忽然发出笑声,大臣迅速收声。 “你们既然这么替怀王着想,这么相信他,为何不给他一个大白于天下的机会?三司会审,该正合你们的意!风流韵事,对男子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你们阻止三司会审,难道其实你们也并不信任怀王无辜?” 身子超前靠,皇帝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人,悠悠开口。 “哗啦啦!” 所有人跪成一排,臣子们低下头,浑身冒汗。 “怀王他毕竟是皇子,举手投足从来符合礼仪优雅至极,这样的人物若是被风流沾染,对名声有害,还请陛下......” “既然如此,不如让北祁怀王从牢里放出来,也让我看看北祁怀王究竟是多么清风霁月的人物,能让这么多大臣为他逼迫北祁帝王!” 豪迈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打断了他们的争执,浓郁的幽香传入鼻尖,几乎瞬时,所有人脊背僵住,不可思议的回头。 南疆人——真的来了! 第275章 詹霁月,你敢打我! 熟悉的声音,让詹霁月下意识蹙眉。 放眼看去,高台下一个人缓缓走来,身上披着绣着狂蟒的外袍,比起上次见面,这次他的头发用北祁惯用的深蓝色玉冠绑起,刀削一般的面容带着凛冽的杀气,琼鼻挺起,唇角微微上扬,碧玉的眼眸落在詹霁月身上,飞快闪过邪气,很快恢复阴鸷,朝皇帝抱拳。 慕容川! 他当真今日来了! “你是?” 洪公公得到指令,赶忙上前,弯着腰看向来人,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配饰上,恭敬道:“南疆少城主?” 少城主? 詹霁月呼吸一凛,眉眼溢出戾气。 慕容川,是南疆的那位少城主! 他和刑部尚书…… 当真有趣! 她倒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国师早早就说南疆使者今日来,且身份尊贵,没想到竟然是您。” 洪公公笑着将人引进来,闫戈皱眉看着忽然出现的慕容川,开口道:“今日之前,不曾听闻他已经过来。他似乎和大小姐是旧识……” 气温骤然降低,闫戈硬着头皮撑在原地,不敢抬头。 也是,他都能发现那南疆少城主总在看大小姐,主子怎么会发现不了! “少城主?” 南疆,竟然真的派少城主亲自来北祁寻亲? 众人顿时错愕,被打断插话的大臣本想骂人,这会忽然闭嘴。 谁都知道南疆城主极为珍惜这位少城主,作为南疆城主唯一的儿子,他生来高贵,又十分聪慧,不但五岁记住了所有的圣经,更掌握了南疆独有的内息,除此之外还被蛊王认了一半的主,传闻若是女子,他便是南疆天生的圣女! 南疆城主早已放话,等他百年后,南疆就是这位少城主的所有物! 寻找所谓的失踪了几十年的圣女,南疆竟然让这位少城主过来? “皇宫外守卫不多,人群集中在这里,没有通报就进来了,还请见谅!” “慕容川,见过北祁陛下。” 狂风掀起他的墨发,慕容川懒洋洋的开口,矜贵之气赫然涌出。 话虽然很有歉意,但神情格外的无所谓。 “北祁皇城的守卫,竟然在这看戏,没有接待少城主……让他们自领罚吧!” 皇帝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带上几丝意味深长的笑,抬了抬手,“少城主请起。” “城主给朕发来国书,朕还以为会有使臣来访,倒没想到竟然让你来了!” 皇帝对慕容川看起来很是欣赏,停顿了片刻,轻笑道:“朕这家事已经被少城主看到,看来也压不住了!既然少城主来了,也想插手,便一同听听吧!听听朕这个儿子,到底是被冤枉还是罪有应得。” “陛下!不可啊!怎么能在南疆人面前......” 臣子中迅速有人反对,话还没落下,皇帝一记眼刀甩了过来。 “你们方才让人看的笑话难道还没给人看够?既然你们想要替怀王要一个清白,那就堂堂正正让他过来!” 皇帝显然来了兴致,丝毫没有要问詹霁月的意思,招来刑部尚书,命他即刻将怀王带来! ...... “怀王品行,臣等相信!詹大小姐,你所谓的人证定是假的!怀王虽然没看上你,可你也不该这样冤枉人,哪怕如此,他也不曾说你半句不好,你可有过羞愧?” 那臣子气的颤抖着手指着詹霁月,义愤填膺。 “怀王言行优雅,从未出错,他只是不想娶你,你怎么舍得将他打成那个模样......” “嘭!” 大臣正痛斥,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殿下!” 臣子看见来人,欣喜地准备喊人。下瞬,他被沈淮序一把推开,恶臭味扑鼻,唾沫星子喷到他的脸上。 “詹霁月你这个贱妇!本王因你被关这么久,你竟然一次都没看过本王!” “本王对你情根深种,你将本王打的骨头都出来,本王也没舍得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愤怒的声音几乎贯穿所有人的耳膜,沈淮序一身破烂衣裳凶狠的朝詹霁月扑过去。 所有人被这场景吓的呆若木鸡,詹霁月轻巧的避开,挑眉,眸光讥讽的望着那大臣。 品行高洁? 谈吐优雅? 看不上她? 呵! “你.....你!怀王,你这是做什么!” 那大臣几乎被沈淮序气晕,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乌云缝隙里投下几丝金灿灿的阳光,逆着光,一抹身影缓缓走来,一把扯开躁动的沈淮序,嗤笑道:“怀王,堂堂王爷,竟然这般做派?” “江南一事,当真是这女子冤枉你?” 碧绿的眸子倒映着沈淮序的脸,一股奇异的香飘来,詹霁月心口陡然发烫,她的脖子后面激起一阵酥麻,像有虫子在苏醒。 双瞳落在沈淮序迷茫的脸上,一种直觉涌上,眸子闪了闪,再抬头时,唇角弯了弯。 “当然是她冤枉本王!本王从未想过要她的命!” 沈淮序恶狠狠地走到詹霁月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的脸,手指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瞳孔死寂,“本王只想将你压在身下将你拆了吞腹,你居然为了一个丫鬟对本王下这么重的手!詹霁月,你好狠的心!本王必定不会让你好过!” “轰隆隆!” 骤然,电闪雷鸣。 所有为沈淮序求情的大臣面面相视,脸色惨白,集体僵在地上,震惊的抬起头。 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怀王吗? 他在说什么?! 他怎能如此粗鲁下流无耻! “啪!” 众人只看到一只葱白的手抬起来,狠狠落下。 清脆的巴掌扇在沈淮序的脸上,沈淮序愣住,下瞬,熊熊怒火冲天而起,一脚踏在地上,本就扭曲的五官更加扭成一团,怒喊之声天崩地裂,“詹霁月,给脸不要脸,你怎么敢打本王!” “就凭怀王当众羞辱臣女,就凭臣女也曾是陛下和先皇抱过的人中牡丹。” 一句话,所有人同时噤声。 老定安候走了,所有人都忘了,詹霁月也曾是被先皇抱在金銮殿龙椅上把玩国玺的人! “污言秽语,不堪大任。” 詹霁月屈膝,散开了头发,手里抓住了匕首,望向皇帝。 “如此羞辱,臣女不愿更不会受!还请陛下给臣女一个公道!” 第276章 他像疯了一样朝詹霁月扑过来 “怀王!你放肆!” 北祁皇城笼罩着层层叠叠的乌云,所有人惊愕的看着皇帝。 他已经多年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身为朕的长子,北祁的怀王,你就是这般对待臣子家眷?太傅就是这么教你的礼仪,教你的礼贤下士?!” “你想把詹霁月怎么样?当场羞辱?你有这个能力吗!” 一巴掌拍在桌上,沈淮序浑身僵住。 猛地抬起头,邋遢的面容透出慌张,“儿臣.....儿臣也不知怎么回事.....我......” 一股幽香再次传来,沈淮序双眼再次朦胧。 他的状态不对……像是…… 詹霁月循着味道望向台下,对上一双碧绿幽暗的眼睛。 慕容川? 他想做什么? “是你!是你这个女人,将我打成那个样子,又将我关在牢里,才会导致我神志不清,否则我怎么会在父皇面前......啊!” 沈淮序看到詹霁月,登时心头火起,沙哑的嗓音仿若洪钟,尖锐之下天崩地裂! 詹霁月冷冷的看着他,推开面前拦着的宫人,凉薄的扯唇,“王爷这话说来怪异,若非王爷先对臣女下手,臣女又怎么会失手伤了你?将你关入大牢乃根据北祁律法执行,从未徇私,江南赈灾一事,王爷私自勾结山匪冒充钦差大臣,意图搜罗钱财,桩桩件件,并未冤枉了你!” “哗啦!” 手掌用力,詹霁月抓着自己的头发猛地割下。 所有人瞳孔陡然放大,颤声道:“詹大小姐,你这是......” “臣女有冤,也不愿在此受辱!臣女今日削发明志,与王爷掰扯明白!” 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詹霁月猩红着眼睛望向一直低着头的詹恒峰,一字一句道:“请陛下恩准,两日后三司会审!臣女人证.....” “今日已经闹的这样大,哪里还等得到两日后!陛下金口玉言,今日就要问审!詹大小姐,怀王的确口出恶言,这点罪责怀王必定承受!但若不是你冤枉在先,怀王又怎么会失言!这是被你逼疯了啊!” 几个大臣一脸凶相,打断詹霁月的话,面上溢出说不出的恶意。 “还请刑部尚书现在就将所有证据呈上,怀王究竟是不是冤屈......” “怀王方才已经亲口承认伤了我的婢女,若是他没出现在江南,也不会浑身是伤,无故出京,这一点几位要如何替他隐瞒?” 詹霁月凝眸,直视台下逼迫她的大臣。 大臣不甘示弱,“陛下!微臣并未说此事正确,怀王殿下心系百姓,前往江南也是为了探查民生!詹大小姐控诉怀王谋害与你,此事,还请刑部提交证据!若是没有充足的证据,还请詹大小姐自行问罪!” 看中詹霁月人证必定没有到达京城,大臣面上闪过阴霾,上前走了一步,当即跪下,大声道:“还请刑部尚书出来,呈递所有证据!詹大小姐,别说我们不给您机会,您若是有证据,也大可以交给陛下!” 大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脸上的笑几乎都要忍不住,催促道:“您有吗?有的话就交出来!” “詹大小姐,交出你的证据!” “人证,物证!你的人不算!请拿出足够的证据,才能定怀王的罪!否则,冤枉王爷,这罪你担得起吗!” “詹大小姐,你现在向怀王道歉,承认冤枉了王爷,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一个接着一个朝詹霁月发难。 詹霁月眯了眯眼,环顾四周,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的这场大戏,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皇后想说什么,被洪公公端来一杯茶,巧妙地拦住。 “孽女!还不赶紧下跪认错!王爷清清白白,你拿不出证据,怎么敢......” “谁说我没有证据?既然大家如此等不及,还请陛下恩准臣女奉上物证!” 詹霁月打断詹恒峰的话,目光望向树林,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 “这是?” 大臣们伸长了脖子来看,詹霁月一字一句道:“这是怀王和定安侯府定亲时的信物,更是祖父留给詹知许的唯一嫁妆,怀王从未摘下!” “这个东西,却出现在兖州攻击我的山匪手中!” “那的确是老定安侯的玉佩!怀王不曾摘下!” 有大臣发出惊呼,却依然有人不愿接受。 厉声道:“这或许是你自己偷来的!谁能证明出自山匪!” 一记目光看过去,詹霁月凉薄的扯出笑,“此物,并非是我亲自取得。” “是微臣奉给太后,这是刑部在山匪死之前搜身所得。” 沉闷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看去,之间刑部尚书坦然地走上来。 “死之前?那些山匪不是畏罪自尽?” 众人古怪的看着他。对上詹霁月的脸,刑部尚书摇了摇头,恭敬道:“回禀陛下,已经查明,那些山匪乃被人威胁喂下毒药!有人用他们的妻女爹娘威胁,让他们不得不服毒自尽!” 大手一挥,刑部尚书送来一个盒子。 “这里面正是刑部给他们投毒之人的证词!那刑部里的人,是定安侯府二小姐的追随者。” “定安侯府二小姐?她是怀王的妾室,自然要替怀王办事!难道真的......” “我不信!信口雌黄!没有人证此案依旧有疑点!” 刑部尚书话音一转,笑盈盈道:“禀陛下!刑部,有人证!” 真有人证?! 事情发展超出预料! 刑部尚书竟然这般为詹霁月说话! 詹霁月蹙眉,压下心底的不安,沉沉的看着刑部尚书,目光落在了慕容川的身上。 “哦?刑部,有人证?” 皇帝挑眉,深深地看了一眼詹霁月,随手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从未听说有人证!詹大小姐的人证这么快就来了?你莫不是说谎!” 大臣不甘示弱,愤愤开口。 “一直不说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人证就在外面等候!请陛下宣召!” 刑部尚书拍了拍手,得到陛下恩准,一群御林军压着黑压压的人群进来,开口,便是鬼哭狼嚎。 “陛下!青天大老爷!请您为我夫君做主啊!他被假的钦差大臣收买,给了几百两银子让他卖命!让他们砸了程家在兖州的店铺,还要抓走一个女人!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可我夫君竟然死了!求您给他一个公道!” 几个女人跪下,痛哭失声。还有大臣不满,厉声道:“你说的收买之人是谁?” “是他!就是他!他给的银子,高高在上的坐在马车里,只看了我们一眼!陛下!我们都是您的子民,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女人疯了一样朝沈淮序扑过去,手指颤抖的指着他。 御林军赶忙护住沈淮序,那些大臣怒的脸色发青,“从哪里找来的妇人,仅凭她一面之词,怎么能......” 话音未落,沈淮序已经抱着脑袋,一脚踹在女人的身上,厉声道:“什么人证?所有知情人全都被我杀了!哪里来的人证!” 刹那,所有人静默。 “定安侯府二小姐心肠狠毒,这事一定是二小姐做的,王爷只是被利用!” 有人脑子转得快,依旧不肯松口,迅速调转枪头对准詹知许。 “玉佩!是这个玉佩!要是没有这个玉佩,知许她......” “詹霁月,你怎么这么狠!一定要害死你妹妹!” 詹恒峰也被吵的脑仁嗡嗡的疼,看着皇帝沉下去的脸,喉咙涌出血腥,疯了一般冲上来,对准詹霁月,手掌高高抬起,下瞬,狠狠落下。 “啪!” 清脆的声响炸在皇城。 詹霁月眉眼都没抬一下,伸出手,攥住詹恒峰的手腕。 “啊!” “我的手!” “你这个不孝女!” 詹恒峰痛的撕心裂肺,猛然嘶吼。 一股力气将她推到一边,微凉的手擦过她的掌心,扼住了詹恒峰。 詹霁月偏头看了一眼身侧冒出来的男人,扫了一眼詹恒峰痛苦的冒汗的脸,冷淡的向旁边撤了一步。 鲜血直流。 詹恒峰的手——断了! “这......少城主,你这是?” 所有人倒吸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忽然出手的男人。 这是北祁私事,南疆人......怎么敢出手! 皇帝坐直了身子,浑身散出威严。 “詹霁月!我要你死!” 混乱的局面彻底销毁了沈淮序的理智,顾不得怪异紧张的局面,红着眼冲上来,一把掐住詹霁月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本王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江南杀了你!不对!是我找来的那些山匪实在太弱!本王应该去第一楼找杀手!” “詹霁月,你真是好命!怎么都死不了!死不了做本王的女人也行!竟然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你知道吗,本王是打算享用你之后,把你给那些山匪享用,好东西一起吃!可是他们太弱了!连你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不对!你不是女人,你会武功!本王竟然被你打成那个德行!该死!你该死!我杀了你!” 第277章 一只手压住了她,掀开了她的衣服 “嘶。” 倒吸气声此起彼伏,拼命为沈淮序说话的大臣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神情惨白。 还有什么证据比沈淮序亲口承认来的更直接? “王爷,你......哎!” 年迈的大臣捶胸顿足,他一心扑在怀王身上,身家性命前途全都和怀王绑在一起,现在...... “失心疯!王爷实心疯了!他现在说的话不能算数!太医!太医呢!还不快给王爷看看!” 沈淮序一党如同秋后的蚂蚱,垂死挣扎。 几个人上前不断地拉扯沈淮序——他现在当着皇帝的面行凶,就算江南一案算了,现在也不能算! “滚开!” 沈淮序却完全顾不到场上的状况,踹开拉他的两个人,双瞳燃起怒火,手掌紧紧攥着詹霁月的脖子,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握成拳头,毫不客气,无比狠辣的对准詹霁月的头颅打了过去! 凌厉的寒风带着疯狂席卷,詹霁月脖子被他掐出青紫,呼吸越来越难受。 “啊!” 千钧一发之计,詹霁月伸手,银针冒着寒光直直插入他的喉结。 下瞬,犀利的掌风冲来,空气之中两股内息相撞,刹那,无形化有形,火花四溅,迸发而出! 沈淮序被骤然出现的气势镇住,下一刻,整个人跌了出去,狠狠砸在石桌上。 “嘭!” 石桌应声而断,四分五裂! “谁敢对本王动手!找死!” 灰尘尽数落在脸上,沈淮序奋力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双手,龇牙咧嘴,詹霁月轻轻抚着自己的脖子,平静无波的眼眸释放出淡淡的寒气。 沈淮序脑子越发混沌,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迎面对上一张性感妖异的脸,怒火从鼻子里喷出来。 “是你?你打的本王?” “这是北祁!你一个南疆人,也敢对我动手?你就不怕父皇治你死罪!” 沈淮序狠狠抓住慕容川的衣襟,嗅着他衣服上的气息,眼前忽然有几丝清明。 在他沉默之时,一道人影缓缓从他身后走来,如玉一般的手落在他的身上,动了一下。 下一刻,沈淮序被拨到地面。 “你!” 沈淮序眯眼,他的面前出现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沈明赫!是你?” 淡雅的气息霎时笼罩,驱散了空中浮动的暗沉诡谲香气。 空谷幽兰般的面容在乌云下噙着一丝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没有带任何情绪,昏暗的月光像是一层薄纱,笼罩在他的身上透出阴霾,天神一般不可亵渎的气质溢出令人恐惧的森冷。 他看向沈淮序,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抬起眼,恭敬的朝皇帝跪下,“儿臣,见过父皇。” 这个一直藏匿在天师府,被人忽视的二皇子——第一次,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以,令人惊恐地武功和清冷的威慑,在这个御花园站稳了脚跟! “二皇子,竟这么厉害吗?” “他的武功......怕是和护国将军不相上下!” “天师府,真的归他了!国师,面都没露,完全没阻拦!” 百官面色发白,窃窃私语。 几个曾看不上沈明赫的臣子更是心里打鼓,呼吸颤抖。 “沈明赫?你倒是稀客!今日并非你的庆功宴,贤妃让你回宫陪她,你在这......想做什么?” 皇帝终于敛了看戏的神情,第一次正视这个儿子。 目光停留在哀嚎的沈淮序身上,身子向后一瘫,陷入阴影里。 “明赫哥哥!这里我能处理!” 瞧出皇帝神情不对,詹霁月眸色微凉,声音难得露出慌乱。 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沈淮序认罪,虽然难,但也可以收监,他不该被卷进来! 手掌被一股暖气包裹,詹霁月诧异的偏头,白色的衣摆从她掌心掠过,沈明赫看向她,温润的眸色透出淡淡的安抚,温声道:“大皇兄想要人证,听闻百官不信你,我来作证。” “二殿下,你……” 沈明赫忽然爆发实力,又有江南赈灾的功劳在身,如此明晃晃的站在詹霁月的身边,一时间,群臣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淮序嘶吼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堂堂怀王这般狼狈,两厢对比,竟是无人再敢轻视沈明赫! “你作证?当时你在场?” 阴影里,皇帝的手握住了椅子把手,轻轻摩擦,沉声问道。 沈明赫点头,“霁月奄奄一息,是儿臣将她送去天师府休养。若儿臣没有及时赶到,她恐怕难以站在这里。” 皇帝神情未变,慢悠悠道:“既然你在场,为何进京第一件事没有去刑部?” “儿臣早已说过,儿臣就是人证!送往京城的飞鸽都有儿臣的字迹,但父皇您.....抹消了它!” 一言落下,四周寂静。 皇帝竟然…… 詹霁月蹙眉,这件事她不知道! 但这时候说出来,对沈明赫绝对没有好处! 正欲开口,沈明赫的声音又压了过来。 “儿臣多次想见父皇,都被父皇隔绝在外,刑部也不肯听儿臣的证言,文武百官,并未有人肯在意儿臣的证词。” “儿臣唐突,只得在此现场作证!大皇兄,勾结山匪,草菅人命,还请父皇明察!” “你这意思,倒是朕的不对!沈明赫,你可知你今日这一番话,会毁了什么?” 皇帝的手落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那么小的声音,却闷的令人窒息。 詹霁月看向沈明赫,咬牙道:“二殿下,不值得!” “儿臣明白!” 沈明赫轻轻一笑,“儿臣不在乎任何东西,儿臣愿用江南功绩换霁月妹妹的清白!也恳请父皇,让已经承认罪行之人,伏法!” “轰隆隆!” 刹那,电闪雷鸣! 所有人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沈明赫。 他这是要沈淮序死! 这,就是为什么沈淮序已经亲口认罪之后,沈明赫还要站出来的原因! 二皇子亲自请命,沈淮序......活不了了! 哪怕陛下想保,也不能保! 闹得这么大,压不住了! 但与此同时,沈明赫的前途——也没了! 兄弟阋墙,谁也不愿意见这一幕! 一个会让自己的皇兄去死的皇子,谁也不敢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何况,逼迫皇帝杀了自己的儿子,他这个儿子在皇帝的心里,也不会再有位置! “二殿下!北祁律法严明,臣女不需要您用功绩来换!” 詹霁月跪下,沉声道:“怀王意图谋害臣女,罪证确凿,恳请陛下将他治罪!” “二殿下仁慈,救我一命,心性高洁不忍见臣女被众人胁迫泼脏水,臣女多谢殿下!” 她这是......努力为沈明赫博来公平仁慈的名声! 皇帝忽的扬了扬唇,语气里含着讽刺。 “你们倒是全心全意为对方好!詹霁月,你这般为他着想,明知他能做人证却不让他出面,这么保他......两情相悦之人,朕不妨做个好事,为你们赐婚?” 空气骤然停滞,詹霁月震惊抬头,皇帝满脸笑意,神色却阴沉的要滴水。 哗啦啦。 御花园跪倒一片。 角落,一张阴森的脸满布阴云,注视着詹霁月,薄唇勾出极为危险的弧度。 “臣女……” 詹霁月话刚出口,一个人冲来,大声咧咧。 “不行!父皇!皇爷爷曾为儿臣赐婚,她是我的!” 近乎癫狂的脸压在詹霁月的面前,沈淮序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将她按在地上,从骨子里用来的愤恨和嫉妒让他彻底失去理智,力道之大压碎了詹霁月身下的石头。 “詹霁月!你曾那么想做本王的王妃,本王不过和你妹妹玩了几次,你为何就再不看本王一眼!” “本王不会如你所愿!你,是本王的女人!” 撕拉! 白色的狐狸毛漫天飞舞,沈淮序粗粝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掀了她的衣服。 第278章 沈淮序之死 “天啊!” “怀王疯了!” 当众欺辱,北祁开国以来头一回! 文武百官纷纷捂住眼睛,惊恐地倒抽口气。 就连一直帮怀王说话的大臣也不敢再言语,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低着头掩面喃喃:“疯了!疯了!失策!我失策了!”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詹霁月,本王今日彻底毁了,多年来所有的筹谋全部毁于一旦!在我被父皇丢弃之前,我必须要得到你!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 沈淮序大手一挥,扯开了狐狸毛,掌心裹住了她的肩头,光滑圆润,双眼泛出令人心悸的侵略性。 咽了咽口水,露出一抹笑,“詹霁月,当众被本王吃了,你觉得还有谁愿意娶你!” 油腻恶臭的气味喷洒在她的脸上,詹霁月从骨子里发出厌恶,双手紧紧握住,掌心的一根银针差点就露了出来。 差一点! 再等一会! “詹霁月,做本王的禁脔吧!哈哈哈!” 衣袍掀开,沈淮序骤然将詹霁月压下。 就是这一刻! “啊!” 银针冒着寒光刺入他的肩膀,膝盖朝着他的下方狠狠踢过去。 “嘭!” 犀利的内息赫然出手,刹那,沈淮序被打在地上,吐出鲜血。 詹霁月看向门外,那股内息是…… “啊!” 尖锐的痛苦嚎叫响彻云霄,沈淮序惯来傲气的脸登时扭曲起来,大口喘着粗气,竟是猩红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地上半人高的石头,猛地抬起来...... “沈淮序!还不快给朕退下!” 皇帝脸色阴沉的可怕,从龙椅上起身,一直护着沈淮序的大臣惊恐地瞪大眼睛,眼球几乎要爆炸。 “怀王!你要死别拉着我们一起死!你也想想你的妻儿!” 当着陛下的面行凶,他有几个胆子敢这么做! 詹霁月若是被他打死了,别说沈淮序的王爷位置,就连他们这些帮他说话的一群人也会被问罪! “你们?妻儿?关本王什么事!本王只要她!” 沈淮序的双目染上雷电,兴奋的大喊,手里的石头狠狠朝詹霁月的脸砸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伸到沈淮序的后背——猛地一推。 沈淮序骤然回头,不可思议的瞪着来人,咬牙切齿道:“詹知许!你做什么!” “咚!” 巨大的石头砸到地面——四分五裂! 浓郁的灰骤然铺面,迷住了沈淮序和詹知许的眼睛。 “我做什么?你连我的身份都不顾,你想要娶长姐的心思已经尽人皆知,我的面子我的尊严全没了,你不要我,我为何要你!” “陛下!儿媳作证!怀王勾结山匪要杀了长姐!我就是人证!” “长姐!我是被怀王骗了,以为真的是你勾引他所以我才会想杀你!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 詹知许美艳的面容狼狈的落下泪,跪在那碎开的石头上,一地的血。 “我能作证!长姐!爹!陛下!怀王不只是想要害长姐,他还想要借着江南受灾发财!” 詹知许凄厉的喊出来,百官脸色骤变,再顾不得怀王行事不妥,赶忙道:“区区侍妾,你胡言乱语什么!怀王行为无状,的确该罚!你说他想发财岂不胡说八道!谁人不知怀王府变卖财产给江南百姓筹集三百两银......” “方大人!三百两银子就能让怀王府为江南百姓散尽家财,你信吗?光是你每年送给怀王府的孝敬,都不止三百两!这一切都不过是怀王做给别人看想要名声的把戏!” 詹知许大声地开口,沈淮序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手掌紧紧握着,骨节“咯咯”作响,他能感觉到詹知许这是真的要他死! “啪!” 一巴掌重重扇在詹知许的脸上,沈淮序浑身冒着惊天的煞气。 詹知许的脸瞬间红肿,原本就散乱的头发此刻更是凌乱不堪,喉咙溢出腥甜,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淮序哥哥,你竟然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詹知许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咬着牙,厉声道:“既然如此,你也别怪我无情!陛下!妾身这里有所有账簿!这些年来朝中方大人为首每年都有人给怀王府送银子,还有这次江南受灾,怀王和江南知府的往来信件!他想让江南知府克扣赈灾银陷害二皇子,还想发财,想要借此机会和江南首富也就是长姐的外祖联系,让程家成为他的私人钱袋!陛下,怀王早有异心!” 詹知许颤抖的朝皇帝磕头,“所有的证据都在妾身床榻下,陛下若是不信,请御林军即刻前往!” 谁也没想到沈淮序的枕边人竟然会发作,沈淮序大脑登时“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公然行凶,欺辱臣女,最多流放,可詹知许说的这些事一旦挑明,他必死! 急火攻心,脖子陡然溢出温热,他的下身更是像碎裂一般传来剧痛,伸手摸了一把,鲜艳的红色带着浓稠感让他浑身发抖。 突如其来的,脑子清明起来,瞪大双眼,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此刻比乞丐还要狼狈扭曲,他忽然感觉到——这次,这些人是真的要他死! “詹霁月,这是你的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发疯失去理智,他对詹霁月做的那些事,公然狂傲,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再者...... “你对我做了什么!那一脚,你是不是,是不是......” 废了他? 剧痛之后,沈淮序身下已经没有感觉,他的额头冒着汗,瞳孔放大,看着詹霁月阴沉的脸和嘴角噙着笑的身形诡异的男人,忽然起身,踉跄的朝御花园外跑。 在生死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沈淮序,你当真头脑发昏!来人,将怀王拿住!” 皇帝沉声开口,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无端的让人恐惧。 御林军冲进来,一把攥住沈淮序的胳膊,将他压下。 “詹知许,你害我有什么用!本王死了,你也难逃一死!别忘了你是我的妻!” “谁是你的妻!别忘了,我只是你从小门迎进门的侍妾!” 詹知许赶忙开口,她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腹中,眉眼满是怨恨,“淮序哥哥,你做错了事理当受罚!死罪不涉及妾室,淮序哥哥,你就当为自己的孩子积福,认了吧!” 忽的,所有人安静下来。 詹知许怀孕了?! 这真是大消息! 詹霁月眉间挑了挑,唇角讥讽的扬了扬。 她正奇怪詹知许为什么会控告沈淮序,原来......好一招釜底抽薪! 怀王必死,他的孩子却是北祁的皇孙! 哪怕沈淮序死了,詹知许一日怀着孩子,一日就能继续享受贵夫人的待遇! 哪怕她想害死自己,恐怕...... 沈淮序活着,她只是一个妾室,什么时候有了王妃,她就会跌入尘埃。 可沈淮序死了,她有着怀王唯一的孩子...... 詹知许的脑子,果真转的快! 但是,她真的以为,能凭这个孩子坐稳京中贵人的圈子吗? 詹霁月望着沈淮序癫狂的模样,脸上笑容越发浓郁。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想利用本王的孩子活命?” 沈淮序惊愕的看着看着詹知许,睚眦欲裂,被压着的肩膀拼命挣扎,“大胆!本王是皇子!你们敢对本王动手?” 御林军牢牢控制着他,詹霁月身侧忽然传来一股凉气,朝身侧看去,慕容川碧绿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脸,盛满了恶劣。 “唰!” 寒风吹过御林军的手,他们骤然吃痛松开,沈淮序趁机抽出御林军腰间的佩剑,朝詹知许砍了下去。 “呲!” 长剑断裂——刺入了沈淮序的身体。 “我的剑坏了!不能用!王爷!这......” “怀王自戕了!怀王自戕了!” 御花园顿时闹成一团,詹知许疯了一般大叫,抱住自己的头。 “你……” 沈淮序怔怔的低头,迟缓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那里——鲜血直流! 没有一丝感觉…… 全身却像脱了力,一点点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消失。 眼前猛的发黑,脚步撑不住,跌在地上,下一刻,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自己死的!那剑自己断了!啊!” 詹知许大叫,紧紧闭着眼睛慌张的往后缩。 詹恒峰从人群冲出来,急切道:“知许莫怕,爹在这!” 目光看着一动不动的沈淮序,詹恒峰大着胆子伸手,猛的闭眼。 沈淮序——死了! 詹霁月看着眼前闹成一团,第一时间看向皇帝,出乎意料,皇帝只是皱了皱眉,竟没有任何难过的模样。 御林军迅速按住詹知许,文武百官胆子大的跪在地上,胆子小的已经晕了过去。 “陛下!知许怀了孩子,还请陛下恩准让知许免罪!她也只是被蒙蔽才对霁月下手,她没想害死嫡姐,看在她立功的份上,饶了她吧!” 詹恒峰跪在地上,调转方向,朝詹霁月道:“霁月,这毕竟是你妹妹!等回去,你想怎么罚她都行!这是我们的家事!” “怀王已经死了,这是怀王最后的孩子,你……何必下狠手!” 詹恒峰恳求的开口,自始至终护着詹知许的肚子,望向詹霁月的目光满是警告。 怀王最后的孩子…… 皇帝的皇孙。 这是陛下第一个小皇孙! 詹恒峰这是……打的一手好牌! 难怪今日用尽法子也要进来皇宫,这么护着詹知许! “够了!太医在哪!还不快救怀王!” 皇后厌恶的看着詹知许,命人将她带下去,“怀王一案要查个清楚!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宗人府,明日三司会审!所有证据全部拿到!” 深深看了一眼詹霁月,皇后唇角略微扬起,干脆利落的将沈淮序彻底打入死罪。 证据充分,哪怕他活着,也必死! 皇后这是……斩草除根! 第279章 今日这戏,看的可好? 这一出闹剧实在好看,詹霁月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詹知许捂面哭泣,另一只手抚摸着小腹,仿佛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陛下!皇后娘娘!知许是我的女儿,我恳请陛下开恩,让知许回家!臣愿意养这个女儿一辈子!” 当然,更包括她腹中的皇孙! 詹恒峰恳切的求陛下和皇后,太医匆匆赶来,试探了一下沈淮序的脉搏,颤声道:“怀王.....没了!” 沈淮序死了! 一抹昏暗的光透过树林打在她的脸上,詹霁月瞳孔倒映着沈淮序扭曲僵硬到恐怖的脸,思绪有瞬间的恍惚,心头猛然涌出痛快。 真好! 那每日缠着自己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眼底溢出嘲讽,浑身兴奋的都在战栗,她的眼前不受控制的浮现前世沈淮序杀死自己时狰狞的面孔。 血腥,红色,铺满了双瞳。 此刻——死的人是沈淮序! 目光落在遥远的少年身上,詹霁月眼眶霎时浮出水雾,抬手,狠狠擦了眼泪。 这一次,再没有人伤害她的弟弟,娘亲和祖母! 前世那恩爱两不疑的有情人,在她的尸体面前都要颠鸾倒凤的狗男女,如今...... “呵!” 互相攀咬,反目成仇! 原来没有什么情,不过都是利用! 失去了可利用的价值以后,詹知许也不再是沈淮序的白月光,詹知许也不再一心爱慕沈淮序,为了权势,她甚至可以为了腹中的孩子和自己的一线生机让沈淮序死! 那柄剑——绝不是意外! “放下淮序哥哥!你们要把他带去哪里?” “怀王是自戕,不是我!他想杀我,剑刃断了,刺进了他自己的身体里,他这是自作自受!爹!女儿害怕!” 詹知许疯了一般扑向御林军,让他们放下沈淮序,又癫狂的嘶吼,转身紧紧抱着詹恒峰的胳膊,一边哭一边尖叫,声音沙哑的厉害。 詹霁月看的清楚——那长剑被她拔了出来,踢到了角落。 她的嘴角有着一闪而过的狰狞犀利! “淮序哥哥!知许真的没想让你死!你为什么要杀我?” 詹知许哭的我见犹怜,从地上爬到沈淮序身边,缓缓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摆动。 “你要当爹了!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如今......知许一定会告诉这个孩子,他有一个知错就改的父亲!你安心的在奈何桥等我,下辈子知许还去找你!” 詹知许忽的抬头,眼眶要掉不掉的眼泪像珍珠一样往下滚,晶莹剔透,触动人心。 所有人看这幅样子,心中闪过不忍,顿时看向詹霁月。 詹知许的罪名是谋害嫡姐,只要詹霁月松口,刑部就可以将人放出来。 皇帝和皇后还沉浸在怀王身死的事情里,没有分半个眼神给这边,任由所有人打量着詹霁月,用目光威逼她作出决定。 或者说...... 漆黑的眼眸盛着皇帝漫不经心的神色,詹霁月唇角掠过嗜血的弧度。 陛下在看她的反应! “北祁的律法,什么时候可以这般肆意践踏?谋害嫡姐,买凶杀人,也能轻易放过?” “她腹中怀着怀王的孩子!她现在身上有两条人命!难道你非要逼着亲妹妹和亲外甥给你偿命吗!” 詹恒峰双目猩红,愤怒的呵斥,看着詹霁月的眼神像是看着阻碍他前进的仇人。 “是吗?你腹中怀的......真的是怀王的孩子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詹知许浑身激起鸡皮疙瘩,瞪大双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当然是!长姐你在怀疑我,给我泼脏水吗?” “没有,只是......” 詹霁月唇角绽开一抹绝情的弧度,死水一般寂静的眸子里霎时涌动惊涛骇浪,歪了歪头,在詹恒峰和詹知许紧张的注视下,轻笑道:“你想生,就生吧。” “我可以不计较你要杀了我这件事,但你腹中的孩子......” 按照北祁律法,草菅人命冒充钦差受贿官银罪责株连九族,刑部当然不敢株陛下九族,但沈淮序这个罪人的血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引爆! 何况——她方才探查过,沈淮序的下身似乎...... “毕竟是皇孙,臣女不敢动!二妹的生死,全凭陛下决定!” 詹霁月心情好,不想和他们计较,沈淮序死了,詹知许的结局她也想亲自看看! 这一次把两个人解决了,这么痛快,如何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目光停留在詹知许的肚子上,清冷的眸子像是毒蛇攀爬,她脸上的笑浓郁的让人恐惧,若隐若现的恨意像是即将爆发的暴风雨,稍微点燃就能将整个天下全部颠覆! 狂风从地面吹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是地狱深处吹来的靡靡之音,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詹知许使劲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刻意挺了挺肚子,一脸痛苦的看向皇帝。 调整好姿势,半晌,期期艾艾的喊出声:“陛下......” ...... “詹知许,你本只是怀王妾室,不该在王妃之前生下孩子,但既然怀王已经自戕,你腹中的孩子便留下吧!定安侯虽愿意养着,但毕竟已经嫁过人,府中有罪人的妾室,恐怕有碍嫡子嫡女的名声!” “三司会审后,若怀王有罪,没收全部家产,朕拨给你一个别院,你且在那安度余生。” 几句话,定下了她的身份。 区区妾室,还没有定安侯府的支撑,詹知许腹中的孩子——只是一个孩子! 百官眼中的纠结瞬间变化,一群女眷轻蔑的扫了她一眼,继续三五成群的凑在詹霁月的不远处。 詹知许准备谢恩的嘴猛的停住,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咬着下嘴唇,嗫嚅道:“可,这是陛下您的第一个孙儿.....” “知许,还不快多谢陛下!” 詹恒峰压着她磕头,詹知许不情不愿的跪下,面色满是阴霾。 她给的罪证足以证明沈淮序有罪,没想到这证据居然会害了她自己! “怀王行刺定安侯府嫡女一案人证物证俱在,如今怀王已经自尽,若是本宫听到有人污蔑定安侯府嫡女,休怪本宫不客气。” 光明正大的护着! 皇后朝詹霁月伸手,竟是将她拉到了身侧,如此作态,直接表明自己是她的后盾! 百官面色微变,迅速看向皇帝,见皇帝依旧没有反应,收起脑子里的阴谋诡计,慌张跪下。 “臣等不敢!” 詹霁月——一飞冲天! 她再也不是他们能欺负的人! 詹恒峰面色激动,惊愕的看着詹霁月,他想不通皇后为何对詹霁月这般爱护! 詹知许嫉妒的发疯,强行忍下情绪,挤出一抹笑,“恭贺长姐恢复清白,再不会明珠蒙尘。” 四周安静下来,沈淮序被御林军带走,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提前退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那被沈淮序抽出剑的御林军已经畏罪自杀。 宴席尚未开始,地上已经湿漉漉一片,皇帝从龙椅起身,走到慕容川的面前,竟是笑了出来。 “南疆少城主,不知今日这戏看的可好?” 第280章 他们这是怕了! 性感的面容露出一丝危险的弧度,衣袍在詹霁月的身侧扬起,慕容川抱了抱拳,“北祁皇帝说笑,罪臣伏诛,理所应当,岂能算是大戏。” “不过皇子自戕,北祁这几日恐怕要办丧事?可有合适的衣裳送给我,也让我表示一下敬意?” “正如少城主所说,罪臣伏诛,岂有丧事?” 皇帝声音极为凉薄,哪怕是詹霁月,也只觉浑身发寒。 “今日这闹剧也看了,少城主暂且去东九所休息,明日朕大摆宴席,为少城主接风。” 撂下一句话,那抹明黄竟是直接离开,文武百官纷纷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怀王毕竟是皇帝的长子,大皇子身死,如今这朝堂...... “二殿下,请跟杂家来。” 洪公公迈着小碎步恭敬地走到沈明赫的身边,含着笑开口。 沈淮序死了,场上所有人竟无一人感到难过,所有人都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紧张的看着沈明赫的方向。 怀王本还有一线生机,是因为二殿下率先作证,又拿皇子身份控告兄长,这才断了怀王的路。 陛下之前十分看重沈淮序,今日因为沈明赫这个他瞧不上的儿子导致长子自尽,难保不会对沈明赫做出过激反应! “明赫哥哥.....” 詹霁月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温润的气息拂面,沈明赫朝她露出笑,谪仙一般的脸庞朦胧似月,双手拢住袖口,温声道:“不必担心,和母后回坤宁宫,吃点东西,今日早些入睡。” 颀长的身影沿着御花园的道路缓步走了出去,白袍渲然成花,风度怡然。 “二殿下!怀王已经死了,您还是皇子!天师府毕竟不是久待之地,臣等可以为殿下尽一份心力,只要殿下能忘记过往的不愉快,京都欢迎您回来。” 人群中,老态的声音忽然响起,高高在上,还带着些许警告。 詹霁月皱眉,一抹杀气骤然涌出,犀利的落在那人身上。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们竟然还敢威胁他! 他们这是——怕了! 沈淮序一案,牵扯众多,他们是让沈明赫不要提起江南赈灾中发生的龌龊之事! 那些贪污受贿的账本,他们恐怕很快就会处理干净! 沈明赫停下脚步,微微一笑,温润的眸中绽出冷冽,白玉一般的面容溢出令人无端心慌的戾气,冷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本殿下能否回京都,看的是法度,是父皇的心意,无论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几位的手段。” “至于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几位大人,你们是谁我都并未记住。” 他们,还没到能让他放在眼里的地步! “你!” 几个大臣心口一噎,话音堵在喉咙,一张脸涨得通红,伸手指着他,浑身颤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陛下剩下的最后一个成年的皇子,就算他命格不好,皇帝也不一定会治罪! 没有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把沈明赫得罪的太狠了! 转头,他们看向詹霁月,眼底涌出狠辣。若不是这个女人,怀王不会死,更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事! “本殿与御林军统领是旧识,沈淮序贪墨一事证据恐怕不足,诸位认为是否需要全面清理排查?” 就在他们目光交接,动心思之时,清冷孤绝的声线缥缈落下,比碎裂的冰雪还冷,足以震慑人心。 一行人浑身一僵,张了张嘴,年迈之人按住了暴躁的几个人,摇了摇头。 “霁月小姐,坤宁宫已经熬好了小粥,娘娘吩咐奴婢带您用膳。” 不知何时,皇后也已经离开了御花园。 青柳扶着詹霁月的胳膊,眼底冒着欢喜,带着詹霁月从御花园去坤宁宫。 途径慕容川,她闻到了熟悉的浓郁的香气。 偏头,她和慕容川对视,淡然的回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 “怀王这阴险小人总算受到了报应,霁月小姐,你日后安全了!” 青柳真心喜欢詹霁月,听说怀王意图刺杀詹霁月,潜伏在兖州她恨的牙痒痒,她不知道以前詹霁月是不是真的爱慕怀王,她只知道詹霁月多次拒绝怀王却总是被怀王纠缠! “一个和您妹妹婚前就搅合在一起的人,品行如此恶劣,根本不配贤王的称呼!他居然还受贿,想要打您外祖的主意,真是狼子野心!” 青柳越说越气,到后来要不是詹霁月把她压住,她都要笑出来。 “皇后娘娘仁慈,提前放出风声,让怀王府的下人们都提前拿了卖身契回家,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只是今日让南疆少城主看了笑话,也不知陛下会不会责怪二殿下。” 青柳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看着詹霁月,“陛下要给您和二殿下赐婚,您愿意吗?” 没等詹霁月回应,青柳忽然抱紧了胳膊,牙齿打颤,“奴婢怎么觉得降温了?好冷!” 御花园阴影处,一道身影凉薄的看着那两个女人,俊朗的脸抬起,和另外一道异域风情的身影擦肩而过。 “少城主请留步,太后有请。” 常嬷嬷带着宫女迅速走来,视线在鲜红的地方上不忍的看了一眼,红着眼眶朝慕容川开口。 慕容川伸了个懒腰,笑了笑,“今日有些乏了,原本给太后带的礼物都在家妹身上并为进京,等过几日我定拜见太后。” 手指动了动,慕容川弹开衣袍上的灰尘,笑的格外肆意。 “詹霁月,这份大礼不知你可满意!” 乌云漫天,到了后半夜,终于下了一场大雨,披着衣裳站在窗前,詹霁月神情不明。 “小姐!你怎么样!” 大半夜的,门外响起鬼哭狼嚎的叫喊声,委屈的像是被人丢弃的鹦鹉,哇哇乱叫,吵的头疼。 詹霁月嘴角微抽,房门打开,一道身影挤了进来,抓着她的手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 一把鼻涕一把泪,“遇见怀王果然没好事!宫里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怀王府已经被查抄,他竟然想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您动手,小姐是不是受惊了!别怕!奴婢做了不少莲藕糕,您吃点安神!” “对了,老爷将二小姐安置在了别院,御林军进来府里把二小姐的房门贴满了纸不让进,夫人让您在宫中一切小心!” “别院?” 一道闪电落下,坤宁宫外惨白的身影印在眼底,詹霁月轻轻笑了出来。 “我怎么不知道,皇子殿成了定安侯府的别院?” 第281章 詹霁月,这一切都是你逼的 “大姐。” “噼里啪啦!” 又一道电闪雷鸣,白光打在屋外披头散发的女人脸上,无比惨白。 “啊!” 秋竹被吓的跳起来,尖叫的声音穿破耳膜,抓着詹霁月的手格外用力,努力挡在詹霁月的前面。 看清飘来的人,秋竹瞪大了眼睛,“二小姐?!” “你不是在别院吗,怎么会在这!” 这可是皇宫啊! 还是皇后所在的坤宁宫! 御林军呢! 这么随意就能让人闯进来?! 秋竹简直都要疯了,警惕的盯着詹知许,双手都在发抖,眼睛余光不断的扫着四周,最终落在桌子上的茶壶上。 那里装着滚烫的开水,砸碎了也能防身! “大姐如今对我这么冷漠,竟是连搭理都不爱搭理了?” 阴森森的声音拖着细长的语调飘进来,秋竹浑身鸡皮疙瘩统统站立,詹霁月按住想要冲出去的秋竹,轻笑,“二妹腹中怀有贵子,大半夜来我这里,也不怕伤了他。” “这不用大姐担心,他好的很!” 顿了顿,詹知许笑的无比得意,湿答答的衣裙贴在她的身上,灰尘随着水流在面上,已经凹下去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喉咙发出怪声,“我没死,以后还能飞黄腾达,大姐,你是不是很失望?” “你害死了淮序哥哥,也想害死我,却没想到我这个孩子打破了你所有的计划,你是不是恨的牙痒痒?” “你是不是以为你得了陛下和皇后的喜欢,就可以高枕无忧,就可以得到爹的疼爱?可惜啊,爹心里只有我!你想害我,可是爹却会拼了命的保护我,你有没有看见爹护着我跪在陛下面前的样子?心痛吗?爹永远都不会爱你!” “啪!” 詹知许话音刚落,迎面,秋竹一巴掌扇了过来。 詹知许大脑瞬间轰鸣,眼前一片空白。 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手掌捂着脸,忽然发疯。 “你敢打我?你这个贱婢!” 秋竹红着眼一把推开她,伸手去抓詹知许的胳膊,大声道:“谁让你嘴里不干不净,还来小姐面前耀武扬威!” “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你闭嘴!要不是你总是装可怜求关注,老爷怎么会总是绕着你转!我家小姐是最好的小姐,你想找茬,先过了奴婢这关!” 细长的指甲狠狠刮了詹知许的手背,秋竹咬着牙硬生生忍了詹知许挥来的拳头,眼前一道黑影凌厉的冲来,詹知许高高抬起手,手指伸直——狠狠朝秋竹的眼珠子扣去。 她想把秋竹戳瞎! 下九流的招数! 詹霁月眸光一冷,赫然出手,攥住詹知许的手指,猛的用力。 “啊!” 剧痛传来,“卡擦”一声,詹知许震惊的看过去——她的手指,断了! “詹霁月,你放肆!” 詹知许扯着嗓子吼,朝詹霁月扑过去,就在抓住她头发的一瞬间,詹霁月冰冷的声音落了下来。 “拿你的丈夫换自己的荣华富贵,花言巧语骗爹用整个定安侯府给你做后盾,詹知许,你的胃口不小。” 詹知许面上闪过一瞬的慌乱,很快镇定下来,得意洋洋,“淮序哥哥可不是我害死的,害死他的人是你!” “他自己自戕,我也是受害者!大姐,还要多谢你放我一马,原谅我被人蒙蔽才对你下手的事!” “你放心,等皇孙出生,我一定让他牢记你的好,让他长大以后好好报答你,让你……得到该有的报应!” 咬住最后几个字,詹知许一口白牙龇出来,带着满满的恶意,意味深长。 等孩子生下来,成了尊贵的皇孙,等待詹霁月的恐怕是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大姐,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推脱!这是你让他没有爹该得到的回报!” 詹知许缓缓靠近,湿答答的衣裳在地面流出水,扭曲的五官吓人的很,昏暗的光线下拽出阴森森的影子,像是一只厉鬼! 秋竹都被她癫狂的模样吓到,颤抖的拉詹霁月出去。 “秋竹,你退下休息。” 挥手让秋竹离开,詹霁月迎上詹知许,一把攥住她的衣襟,一字一句,“沈淮序是被你所杀,他手中的剑根本不可能刺到你,你字字句句都在提沈淮序,你心中对他有愧?你接二连三的挑衅我,看来你是怕了,想借着我的手,把这个孩子流了,是不是?” “我,我怕什么?我肚子里是皇孙!尊贵无比!我怎么可能让你把它害了!我是特意过来谢谢大姐原谅我的过错,给我和他活命的机会!” 詹知许神色微变,声音凄厉,詹霁月噙着笑淡淡的看着她,黑色的瞳孔倒映着詹知许的脸,格外清晰。 “若他真是皇孙,你当然想让他安然降生,可他……不是!” 刹那,詹知许瞳孔骤然一缩,呼吸明显急促,额头上青筋暴动,咬着牙低声道:“你胡说!你再污蔑我……” “我已经为沈淮序把过脉,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詹霁月俯身凑在她的耳边,幽幽的开口,“沈淮序身为皇子,每个月太医院都会给他请平安脉,他身体的变化太医院都有记录。” “再者,他在刑部皮开肉绽,为了保住他的命,刑部也请过很多大夫给他看诊,虽然没有明说……你认为我都能发现的问题,太医院的人发现不了吗?” 瞧着詹知许惊骇的脸,詹霁月挑眉,轻笑道:“你对沈淮序不能生孩子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你只说我污蔑你,却没有说我污蔑沈淮序……看来,我的好二妹,沈淮序无力生子,是你的手笔!” 一句话,简简单单,轻描淡写。 甚至詹霁月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起伏,但话里的内容却足以让詹知许浑身僵硬,无法言语。 她们离的那么近,詹霁月清冷的呼吸喷洒在詹知许的脖子上,寒气蹭的一下从脚底往上涌,她整个人就像是掉进冰窖,和詹霁月对视的那一眼,瞬间被煞气包裹,猛然窒息,想逃,却动弹不得。 她不敢看詹霁月的眼睛,那双狭长的凤眸能穿透人心,只是一个眼神就足够看穿她的心思和过往! 詹霁月说的没错,沈淮序的身体…… “怀王身体多年安康,在他少年时便听闻有婢女害喜,若不是劳作时落红,那个孩子应当有五岁。” “短短五年,怀王脉象有异,身体受损,和你没有关系谁也不信。” 詹霁月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追着她的耳朵,詹知许猛的推开她,一边尖叫一边拼命捂住耳朵,脚步不断往后退,脚跟踩到石头,眼前一黑,跌在地上。 “啊!” 手掌擦着地面,顿时鲜血淋漓。 “是他自己自作自受,他自己在院子里玩坏了身子,怪不得我!我只是给他提供了助兴的药!” “詹霁月,你不知道我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还没有嫁给他的时候,千好万好,无比体贴,我只是说一声疼,淮序哥哥就会给我送来补品,打一个喷嚏,太医院的太医就会过来给我看诊。” “可是自从你进入他的眼里,他就看不惯我,起初我说不舒服他还能记着我,逗我笑,给我送小礼物,到后来他根本注意不到我的不妥,等到后来,他更是忘了和我的约定,要娶你为妻!” 詹知许声嘶力竭,愤恨的指着詹霁月,一双眼满布血丝,“我是庶女我不能是皇子妃,没关系,我也做好了让你做正妻的准备,可是那前提是他爱我!若是没了他的爱,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设计让你声名狼藉,那样就算你嫁给他,我一样能取而代之!但是到了最后,你不但没有坏了名声,反而步步高升,我急了才会自荐枕席,结果呢……” “我以为就算是侧妃,他心里有我,凭着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在怀王府一样可以如鱼得水,掌大权!可是不是!他发现我不中用,对我越来越恶劣,甚至把我当成玩物!” 詹知许神色激动,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伸出胳膊,露出密密麻麻的伤疤。 “怀王府所有地点,都是他同我快乐的地方!只要他想,随时随地拉我压在身下,根本不顾及那些下人的眼光!” “普通的床第之乐已经不能满足,他竟然对我用鞭子,拽着我的头发让我趴着背对着他,觉得我不够风情,还去青楼找来花魁和我一同……” 詹知许仰着头哈哈大笑,举着的胳膊哪怕酸了都不愿意放下来,笑声戛然而止,她低着头,直勾勾的盯着詹霁月,呢喃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没有你的话,我不会当侍妾,淮序哥哥也不会移情别恋,我也不会想要杀了他。” “我更不会……为了活命,和……” “你要负责!詹霁月!你猜对了!这孩子,他必定不能活下来!我本来抱着希望,淮序哥哥死了,他不是也得是,可是我听到刑部尚书说怀王的病很奇怪,还问大夫我竟可以怀有皇孙,简直有了大造化……” “已经有人知道淮序哥哥有问题,我的孩子就会被人怀疑诟病,他不能是我的污点!他死在你手里,我就会安全,你还会因为害死皇孙被罚!” “詹霁月,这一切都是你逼的!” 话音落下,詹知许神色癫狂,猛的朝台阶摔了下去。 第282章 身后,一道阴冷的目光落了过来 “砰!” 在她的身后,一只脚狠狠踹了过去,詹知许瞳孔放大,一股力道又将她牢牢拽住。 “啪!” 松开手,将她随意丢在一边,詹知许趴在地上,额头撞的通红。 “你……” “你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詹知许,你自小行事莽撞,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我一定找得到,到时候……或许我不但不会死,反而因为有功更得陛下青眼。” 詹知许话音刚出来,就被詹霁月打断,那投下来的眼神比阴诡更为锋利,詹知许张大嘴怔怔的看着她,脑内轰鸣。 “你……孩子……你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他……” 轻飘飘的,詹霁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吐出几个字,“你觉得,我会留下你的命?” “什,什么?” 詹知许呆呆的对她望着,似乎不能理解她的话。 詹霁月睥睨着她,慢悠悠道,“你觉得我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会任由你诬陷我后苟延残喘,活着告状?” 一把攥住她的衣襟,詹霁月缓缓俯身,冰凉的声音钻入她的耳膜,“我只会赶尽杀绝,让你彻底消失!” “一个死人,如何告状?罪人之妾,死在深山野林,谁又知道是哪个山匪替天行道?” “你……詹霁月你这个疯子!” 詹知许彻底崩溃,疯了一般护住自己的肚子,拼命从地上爬起来,推开面前的女人,仓皇而逃。 坤宁宫的宫人错愕的看着这位原本优雅高贵的怀王府侍妾跌跌撞撞毫无美感神情惊恐的样子,眼睁睁看着她推开坤宁宫大门,倒吸口凉气。 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的怀王府侍妾居然闯进皇宫,还这般毫无姿态,提着裙摆往外跑,活脱脱像是被鬼追! 若是被皇后发现,她就算怀着皇孙,恐怕也难逃责罚! “偏殿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吗?” 宫人们好奇的朝偏殿里看,沉闷的殿门被风吹动,发出“吱吱”的声音,浓郁的夜色里,那里透出肃杀的身影,黑色的裙摆落下昏暗的光在空中旋出弧度,平白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詹大小姐?詹二小姐见了姐姐怎么那副样子,不会是想求死被拒绝了吧!” “哎!情深意重啊!怀王以前就对她好,虽然她只做了一个侍妾,但是毕竟夫妻一场!就算怀王要杀她,她也想殉情!” 所有人都愿意相信美好的爱情,哪怕沈淮序当着他们的面要杀了詹知许,詹知许当着他们的面让沈淮序认罪还拿出罪证,他们依然选择遗忘,相信他们这对乌七八糟之人的情比金坚! “詹霁月!这可是皇宫!你当真无法无天了不成!” 撞到一个宫人,詹知许瞬间冷静下来,她在皇宫不是荒山野林,詹霁月怎么敢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她! 詹知许吭哧吭哧喘气,咬着牙回头,一道身影缓缓从门内出来,双瞳泛红,唇角带笑,黑色的衣裙与夜色融为一体,犹如彼岸花,艳丽狠毒,无法直视。 “是皇宫,所以呢?” 停在沉重的铜门旁,詹霁月歪了歪头,声音冷淡,含着妖冶的笑意。 “你能来皇宫陷害我,我为何不能……斩草除根!” 狂风掀起她的头发,黑影顺着昏暗稀薄的光往前移动,她的唇角浅浅勾起,浑身溢出嗜血。 詹知许摔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面前越来越靠近的女人,惊慌道:“你,你不敢!” “我……我可是怀着皇孙!詹霁月,他就是皇孙!你怎么敢对皇孙的娘动手!” “是吗?” 詹霁月冷笑,手掌高高扬起。 “啪!” 一巴掌重重扇了下去,詹知许痛苦的叫出来,所有宫人怔愣的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视。 “你竟然敢当众打我!詹霁月,你……” 她的声音再说不出来,詹霁月的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带着死寂。 这一刻,她真切的感觉到——詹霁月是真的能在宫里杀了她! “詹知许,你不是去了陛下给你安排的别院?怎么会在这?” 凌厉的声音出来,詹知许欢喜的抬头,对上常嬷嬷严肃的脸,心里的跳跃瞬间灭了。 没有人能帮她! “我,我来向大姐道谢!这就去别院!” 垂下头,詹知许应了一声,双手攥着衣角,一步步的朝外面走,如同丧家之犬。 “常嬷嬷,怀王府侍妾可怀着皇孙,尊贵的很,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欺负她了呢!请准许奴婢请太医给她看看,可别皇孙出了什么事,冤枉了我家小姐!” 秋竹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朝常嬷嬷开口,声音大到落在詹知许的耳里。 嘴角流出血,詹知许恨恨的放下手,彻底放弃了脑子里的想法。 “常嬷嬷,您怎么来了?” 目送詹知许离开,詹霁月朝常嬷嬷迎了上去。 见到詹霁月,常嬷嬷换上温和的面容,两只手握住她的胳膊,仔细看看,皱眉道:“定安侯实在不中用,一个女子都看不住,竟然让她闯进御花园!” “霁月小姐,你可受惊了?” 受惊…… 问的并不是詹知许的事。 詹霁月抬眸看向常嬷嬷,摇了摇头,轻声问道:“太后可还好?” 这世上唯一会为沈淮序难过的人,恐怕只有太后。 “不太好。” 常嬷嬷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原本我们想瞒着,但是太后实在太敏锐了,几个小宫女提了一嘴怀王,她就发觉怀王出事。” “原本太后就因为安乐公主的事难以入睡,现在听说怀王出了事……不过太后也只是抹了眼泪,精神不太好,其余的也没什么。” 沈淮序毕竟是在太后膝下养了一段时间的皇子,当初太后心疼他没了母妃,格外重视,甚至抱在床上哄着睡觉。 后来虽然养在皇后名下,离开了慈宁宫,但是太后对沈淮序依旧有不同的感情。 前世沈淮序万般不是,太后都舍不得责怪于他,唯有欺负自己时太后会大动肝火。 今生沈淮序死在宫里,太后恐怕难以疏解! “霁月小姐,太后也担心你!她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今日怀王一党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定要治你于死地,若不是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恐怕今日受苦的就是你!” 常嬷嬷眼睛下面一层淤青,显然也哭了一会,“怀王的结局是他自己选的,和你没有关系,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你身边已经有了护国大将军,你既然愿意嫁给他,就好好看看他,过去种种就都忘了吧。” “刑部和大理寺卿的人在怀王府找到了他和不少大臣暗中金钱往来的账簿,江南知府听说怀王反口不承认江南袭击你的事,亲自上奏,愿意做认证,还送来当地百姓的血书,以及怀王要和他密谋贪墨赈灾银的书信,陛下震怒,勒令礼部将怀王剔除皇族,改为庶民。” “他的墓葬规格也和普通人一样,并且不允许放任何金银陪葬品,若是怀王还活着,恐怕也难逃一死!” 常嬷嬷沉沉的叹了口气,“怀王不是好人,更不是良配,幸好他留有血脉,只是他的娘也不是个好的!” “霁月小姐,怀王的事虽然不好,但是也算给你一个清白!明个就是宫宴,你莫要被搅了兴致,晚上好好睡一觉,太后给您炖了人参,您记得将它喝干净。” 常嬷嬷抬手,身后的宫女赶忙上前,秋竹快步赶过来,接住那碗人参汤,眼泪差点掉下来。 不知不觉,小姐身边已经有很多人在爱她,老爷的偏心再也不能伤到小姐! “多谢太后。” 屈膝,詹霁月行礼,常嬷嬷拍了拍她的手,点了点头,带着宫女朝宫门口走去,脚步虚浮,神情恍惚,连连叹气。 “詹知许肚子的孩子,必须留下。” 詹霁月声音微冷,秋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奴婢会跟着太医一同过去,必定不会让二小姐有机会伤到孩子。” 詹霁月摇头,“这不够!” “你回去一趟府里,将詹知许的打算告诉爹,再透出消息,说刑部给怀王看的大夫四处云游,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太后重视皇孙,赏赐很快就会下去,你从我房中选一些宫里的东西给她,什么都不必说。” 詹霁月一连串的吩咐下去,秋竹默默记在心里全都应了。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又跑了回来,撇嘴道:“就算是为了不让她有机会陷害您,也不用送她东西啊!二小姐从小就喜欢抢东西,现在还要送给她吗?” 詹霁月勉强弯了弯唇,轻声道:“那是太后如今最大的寄托。” 无论如何,这段时间内,詹知许腹中的孩子不能有事! “二小姐骄纵又坏,她发现太后对她不同,会不会攀上太后针对您?” 秋竹其实猜得到小姐的心思,太后对小姐好,小姐就会千百倍的还回去,方才常嬷嬷明显跟着二小姐去的,名义上那是怀王的孩子,太后必定重视,为了不伤太后的心,小姐肯定会保住那个孩子。 可是……她从小跟着小姐长大,最清楚二小姐为人,她攀上太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小姐! “不会,因为……她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詹霁月忽而冷笑。 江姨娘——可是叛国的西鲁人啊! 秋竹眼前一亮,脸色由阴转晴,笑眯眯的退下。 詹霁月活动着肩膀,正准备转身,忽然一道阴冷蚀骨的目光落在身上,如芒刺背。 第283章 旧情人死了,你就这么难受? 殿门“砰”的一声被风吹开,詹霁月猛的回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寒冬腊月,靠着炭火好不容易升高的温度在瞬间降到冰点,特别是在看清那斜靠在房门旁,一身黑袍翩飞的男人之后,更是冷的彻骨。 “你怎么来了?” 这人……说了几次回房,到最后总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大小姐邀请我过来?怎么,现在想反悔?” 诡谲的声音透过阴暗的气息传过来,一身黑袍慵懒的搭在肩上,瀑布一般的墨发没了玉冠的束缚,散了下来。 魔神一般的面容不见喜怒,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阴云层层翻滚,两只胳膊抱着臂,除了说话一点声音都没,仿佛鬼魅。 她邀请他来…… 还记着这事? 詹霁月嘴角微抽,顺手关上了房门。 傅熠然注视着她的动作,眼底盯着她眼眶泛出的红意,浑身骤然发出冷意。 一个箭步朝她冲过去,铁掌按在她的肩膀上,眸中满是戾气,低沉的嗓音透着诡谲,“哭了?怎么,旧情人死了,心里难受?既然如此,当时何必要逼他,不如认了诬陷他的罪名,给他一条生路?” “他朝你动手,威胁你的时候,站在那纹丝不动,怎么,想要和他同生共死?你庶妹手里有他受贿的证据,为何不对这方面下手?怕他罪责过重,以后逃不了?詹霁月,怎么不见你对我这样心软?” 詹霁月一时不查,被他按在墙上,“嘶”了一声,吃痛的皱眉。 “你在御花园?” 沈淮序对她发难的事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么大个人在御花园,她怎么没注意到? “沈淮序在你面前,你自然没有多余的视线看我。詹霁月,你有没有想过他朝你发疯,伤了你,在诺大的皇宫有没有人能为你伸冤?” 傅熠然神情冰冷,按着她的肩膀青筋暴动,阴沉沉的看着她,甚至脸色开始发白,魔神一般禁忌又魅惑的面容仿若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眼前浮现沈淮序朝詹霁月扑过去的情景,他几乎同时抬起的手,掌心的内息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从她体内吸出来的蛊毒,似乎在他的体内产生异变。 他差点不能护住她! 刀山血海闯出来的男人,在那瞬间产生惊恐。 这个女人当时任由沈淮序动手的模样,更让他怒火中烧,几乎快要抑制不了心中的妒火。 她看着沈淮序的模样——竟是在发怔! 詹霁月微微蹙眉,对上眼前这双狭长漆黑的眸子,心底轻颤。 这人......心里竟然压了这么多事。 他到底,在怀疑什么? “你的脸色好像不好,我去给你拿一些药。” 詹霁月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 男人的脸色沉了下去,却也没有阻止她的触碰,眼眸瞧着她抬起来的脚步,淡淡的开口:“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亲眼看见沈淮序的死,对她的打击就这么大吗? 詹霁月脚步赫然停下,回眸,认真的开口,“我是真的担心你,你的身体看起来十分虚弱,雪莲或许可以帮你抑制体内的毒!” “哪怕没有把脉,她也看的出来,这个男人体内毒素发作,之前本就没有恢复好的内息现在已经被完全遏制!这一切......却有可能因为她!当年师尊给她和沈明赫下的蛊并非简单的蛊,这个男人为她全盘吸收,恐怕......” “原来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 傅熠然唇角扬了扬,缓缓扯出一抹自嘲,诡谲的眸子盛满了幽冷,隐隐的却有些失落。 明明白天还好好的,现在究竟怎么了? 詹霁月上下瞧了他一眼,问道:“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不像是因为御花园沈淮序死的原因! “发生何事?难道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詹霁月,沈淮序就令你那么难忘?” 他不怕詹霁月心里有人,他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将她心底的人踢出去,但沈淮序不同!他死了! 活人永远都不可能和一个死人相争! 何况,还是一个几次奚落她,设计陷害她,甚至想要她的命,她依旧甘之如饴的,死在她面前的男人! “难忘。” 詹霁月目光跳过他,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扯了扯唇,“当然难忘!” 过往的一幕幕她从未忘记过,扒皮抽筋的记忆,骨肉分离的痛苦,全族覆灭的孽账,怎么能忘?! “傅熠然,你很介意沈淮序和我的过去?” 詹霁月看向他,神色清明。男人眸色幽冷,瞳孔下涌动着层层叠叠的乌云,平静的表象下遮盖住了即将冲破云霄的疯狂,如魔如妖一般的面容诡云万千,像是住着上古的魔兽,冰冷警惕的令人心惊。 看来,是很介意! 詹霁月打开了窗户,冬日里的寒风汹涌的吹到面上,她忽然踩着凳子站在窗沿的中心,视线不断地眺望,直到在被风吹着晃动的树影空隙里看到御花园。 那里——仿佛还躺着那让她受尽折磨的梦魇。 坤宁宫外燃起了灯笼,红色的光影打在他们的身上,颜色绚烂,含着暗色,风声吹过假山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眼前场景无比凄惨,哀怨,缠绵。 这是祭奠的曲调! 是前世她痛苦死亡后该听的曲调! 今日的皇城,让它穿过时空,传到她的耳里,让她安抚曾经七零八碎的灵魂! “傅熠然,虽然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但是......你在意的那个人,于我而言,的确难以忘怀。” “他,该死!” 在男人散出戾气之前,詹霁月添了一句。 顷刻,笼罩着的寒气消散了一半,傅熠然盯着她的脚尖,上前,停在了她的身边。 窗沿只有半个手掌大,她随时会掉下去! “没关系!我不会掉下去!更不会在这时候死!” 仰起头,詹霁月笑出声,任由发丝随风飞起,黑色的裙摆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她的全身都透着痛快。“听我说一个故事好吗?” 伸出手掌,抚摸着没有实体的寒风,詹霁月缓缓闭上眼,轻声道:“在很久之前,真的是很久之前了,仗着祖父是定安侯,外祖是江南首富还掌管着北祁盐铁命脉,所以骄纵跋扈,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考虑别人更不考虑后果。” 她的声音穿透云层,带着空灵的气息,隐隐的还有着深深地怀念。 傅熠然压着脾气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人比他更懂那时的詹霁月是多么的肆意潇洒,她口中的跋扈却并不是跋扈,而是天真。 她虽然骄纵,却比寻常女子更善良更心怀天下,那年朝他跑来的小姑娘,最终落在了他的眼里,形成了一道光。 “后来,祖父病逝,娘也不在身边,爹很不喜欢我,全心宠着姨娘,詹知许从小就会察言观色,踩低捧高,渐渐地,我成了所有人都可以欺负的可怜虫。我怕被抛弃,怕没有人会再爱我,舍弃了一身傲骨,收敛锋芒,学不会讨好别人只能选择沉默不再说话。那时候还能像以前一样对我温和,愿意陪我说说话,喊我一声妹妹,就好像什么都没改变,给我温暖的人,只有沈淮序。” “在他的身边,我似乎还能回到祖父在的时候,能看到那个骄傲的自己。” 詹霁月轻轻睁开眼睛,声音也变的沙哑,昏暗的角落,眉眼微凛。 傅熠然呼吸霎时变冷,霸凛的气息带上了些许心疼。 他没想到原来詹霁月喜欢沈淮序是这个原因! 那时的他在做什么? 他在……天师府厮杀,在战场缠斗,只为她那句要嫁给北祁最大的英雄! “我掉下了池塘,被所有人指责不守妇道,失去名声眼看前途无望,沈淮序的书童过来,送上婚书,将我明媒正娶王妃的位置就这么送到我的手里。就在那一天,天堂地狱的区别,众人不会再说我和外男一同掉入水里的事,他保全了我的骄傲和名声,更给了我活路,我以为他真心对我,所以整颗心全部交出。” 詹霁月淡淡的说着,想起自己感动的事,自嘲的笑出来。 她以为的活路,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那场落水的戏,就是一个圈套,他的目的是你背后的财富和权势,大小姐,你的脑子什么时候丢了?” 傅熠然刀锋一般的眉毛上挑,顿时不满。 詹霁月耸了耸肩,轻笑,”是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局,偏偏那时候我看不出来。” 所以最后,一无所有,惨死在沈淮序和詹知许的手里! 詹霁月口中的话和事实有一些出入,据他所知当时在定安侯府落水的并不是詹霁月,沈淮序的确送来婚书要娶她,但是被她拒绝还闹的十分不好看。 可现在詹霁月说的很认真,认真到他能感觉到那就是发生过的事! 随着她说对沈淮序的爱慕,傅熠然的脸臭了不少,沉沉的对她看着,浑身散出冷气。 薄唇克制的抿起,低醇的嗓音从喉咙溢了出来,“你想告诉我什么?爱他的原因?” “既然已经知道那不过是个局,你心中对他……” “我对他,早已毫无感情。” 詹霁月接过他的话头,“那场落水是他和詹知许以及江姨娘共同设计出来的局,他们想把我逼到低谷爱上沈淮序微末的关心,然后双手奉上虎符,甚至外祖的一切。” “若我没有反击,当时的处境只会十分难受,落入他们的圈套里最后一无所有。” “这些事我都记得,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会加倍还回去!” 她的声音格外的冷,“伤了秋竹,还想羞辱我,甚至想要破坏二殿下的江南之行,勾结兖州粮铺东家迫害百姓,他这样只有自己没有百姓的人,我原本就不会放过他。” “他的自戕,我总觉得有问题,今日不避开他的袭击,也是想看看幕后真凶要如何反应。” “南疆少城主……他出手了。” 第284章 傅熠然,你好香 气息骤然冷了下去,傅熠然钳住她的下巴,面向自己,清晰的看着她瞳孔下的恨意,神色渐缓。 她没有撒谎! “听起来,你对和他之间发生的事记得格外清楚,对他越恨就越清楚,换种看法,他岂不是一直活在你的心里?” “慕容川想做什么,任由他去,终究翻不了天!詹霁月,我只问你,你的心!你是不是要永远记着他!” 傅熠然紧紧注视着她的眼睛,只要她犹豫一下,他就好好教训她! 詹霁月闻言,赫然抬眸,痴痴地笑出来。 “活在我心里?在我心里,他早已被挫骨扬灰!” 弯腰,她坐在窗台上,忽然伸手,修长的手带着微末的凉气贴在他的脸上。 “我对他早已没有感情,今日他身死,我发愣,是因为大仇得报。那些事我一直都会记得,但绝不是因为爱,今日在御花园我没有躲他的袭击,任由朝中那些大臣逼迫,不过是一个诱饵。” 南疆少城主那个人,他的目的似乎不是北祁,翻不了天却有可能让我们少一层皮!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便虎视眈眈。 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北祁内部! “刑部尚书是他的人,可今天开始一改态度,从情形来看,更像是在帮她。她不明白他们的目的!” 沈淮序身上有特殊的气味,那味道过量会让人神志不清,我在慕容川身上闻到过。” 刑部的人将他带来之时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见到她,沈淮序亲自动手想要杀了她,甚至忘记了伪装,直观的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攻击行为,以此直接证明了她的清白。 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在帮她! 她的手下意识用力,她的脑子在思考,其他的事便没办法注意。 冰凉的手掌摩擦着傅熠然那一般的脸,指甲刮过他的唇,激起一阵酥麻。 傅熠然深深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掠过诡谲,偏着头,却没有避开她的手,反而更凑近了一些。 “慕容川已经有人盯着,一有动静就会彻底绞杀。沈淮序……他的尸体我已经命人拖到乱葬岗,不过两日,就会被野兽吞食。” 傅熠然试探的开口,霸凛魔魅的气息涌来,将她一点点包裹。 詹霁月唇角几乎抑制不住的上扬,低声道:“若是能让野兽填饱肚子,不枉费他生的细皮嫩肉,满肚子黑心肠。” 这般凉薄,深得他心! 他的大小姐,似乎心里真的已经不爱沈淮序。 来时一肚子的怒火轻易被她平息,傅熠然的手缓缓落在她的唇上,粗粝的指腹摩擦着她的蠢珠,眸光微痴,嗓音低沉魔魅带着蛊惑。 “沈淮序已死,过往烟消云散,你若是还有什么想要做的,只管告诉我,我定会帮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要求? 她又没有让他帮自己做什么! 詹霁月瞥了他一眼,等着他的后续。 宽大的手掌离开她的脸,黑色的衣袍扬起,拿出一个极大还沾着倒刺的木头。 “这是要做什么?” 她不明白。 “给我做一个木偶。” 傅熠然低沉的嗓音落下来,带着若有似无的妒火和寒气。 詹霁月挑眉,不解的看着他。 好好地要什么木偶? 何况......她哪里会做? “怎么,别人都有的东西,作为你的夫君,不该有?” 幽幽凉凉的语调带着浓郁的黑气将她裹挟,似心有所感,她的手伸向他的衣袖。 果然,抓到了一枚小小的木片。 这是......她曾给沈淮序做的东西! 可.....这这么小! 还是当时闲来无事,用小厮已经削好的木片刻了自己的名字罢了! 这人......真小气! 醋劲真大! “行,我给你做。” 黑白分明的眸子转动,詹霁月拿了那个木头,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对准木头的顶端,狠狠一划。 尖锐的木片顺着力道飞了出去,几根刺扎进了她的手心。 鲜红的颜色在他的眼底闪过,她手上的力道没有停,又划了一道。 眼看着那匕首带着寒光在她的手心掠过,尖刺顺着木头飞在空中,直直的往下掉。 就在扎在她手背的瞬间,他的黑眸霎时变化,抬手,挥开了她手里的木头。 夺下匕首,他额前青筋暴动,却带着隐隐的克制。 “故意的?” 以她的聪慧,削个木头,绝不会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詹霁月抬起手摊在他的眼前,清丽的面容神色微暗,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片刻。 他终究败下阵,扼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上药。” 詹霁月坐在窗台,摇了摇头,脚尖晃动,轻笑道:“将军这是气消了?” “关心我?” 关心? 傅熠然轻笑,抬头扫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下瞬,詹霁月身子腾空而起。 “傅熠然!” 下意识抱住他的后背,詹霁月放大了眼睛。 “咚!” 黑影伴随着重量和灼热的呼吸同时压来,一双铁臂扼住她的双手禁锢在她的头顶,莫辨的脸骤然放大,柔软的触感擦过耳畔忽然停下,那菲薄的唇距离她的唇不过半寸。 詹霁月下意识屏住呼吸,怔怔的看着他,瞳孔倒映着他朱红色的唇,咽了咽口水。 他的唇,好像更软了一些。 她这是......在想什么! “詹霁月,你再伤害自己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傅熠然黑沉沉的盯着她,眸色冷然,瞳孔下卷动着乌云,仿佛住着魔兽,视线一路往下,停留在她的领口,眸色霎时变的幽深。 侵略性几乎占据全部空气,还带着威胁。詹霁月挑眉,她的确打不过他。 但面对他的威胁,她似乎——已经不怕了! 比如此时...... “那如果.....我伤害你呢?” 詹霁月忽然拽住他的衣襟,猛地往下一拉。 微凉的唇贴上他的柔软,齿尖在他的唇角咬了下去,唇舌相抵,在傅熠然回神的瞬间,松开口。 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鼻尖蹭到他的锁骨,掀开他的外袍,深深嗅了一口。 幽幽道:“傅熠然,你真香。” 唇瓣贴住的瞬间,傅熠然呼吸一窒,一双眸盯着她的脸,凤眼下诡谲莫测,正准备动作,詹霁月的手竟是朝着他的里衣伸了进来。 身子顿时一颤,刹那,他浑身紧绷。 这女人......怎么比他还野! “常人说食髓知味,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詹霁月清清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些许戏谑。 瞧着他耳根通红,眼底更是溢出细碎的笑意,唇瓣从他的耳尖一路往下,啄到他的脖子,忽然张口。 “但是现在开了荤,大将军,你的皮肉都带着香味。” 一滴汗从他的额头滚落,屋内气温顿时升高,晶莹剔透的汗珠从黑色的衣袍上滑落掉在她漂亮的锁骨上,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第285章 你觉得我们见不得光? 魔魅的眸子泛起危险,唇角微微扬起,从方才的错愕转而惊喜,掌心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往下…… “傅熠然,你……” 詹霁月脸瞬间通红,咬着牙抽出自己的手,心脏跳的厉害。 眼前黑影压了过来,鼻尖相抵,蹭了蹭,再一低头,覆上她的唇,赫然摄取,极致缠绵。 “吱呀。” 窗户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傅熠然吻着她的唇,轻轻啃咬,摄取她的呼吸,攻城夺地! 詹霁月受不住,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强有力的心跳隔着衣裳传到她的掌心。 “只要你想,随时可以伤我。死在你手里,它也有意义。” 手掌一掀,两个人的衣袍纷纷落地。 凉气掠过身上,还不等她反应,滚烫的气息压上,覆盖了那一层微薄的凉意。 他的声音不似平常,带着情动的暗哑,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脸,无比炙热。 詹霁月的呼吸顿时乱了,分明是她挑起来的事,现在却被他吻的七荤八素,不敢看他。 “大小姐,看我!”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与他四目相对。黑长的睫毛颤了颤,他的那双眼睛泛着情丝,勾人心魄,撩人心弦。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詹霁月闭上眼,他的动作越发温柔,肚兜的带子被他挑开,窗户猛的动了一下,发出剧烈的声响。 几乎刹那,她冷静下来。 抵住他的胸口,皱眉望向窗户,“关上!” “为何?” 火热的吻在她的脖间落下,带着湿气。 “被人看见!” 詹霁月蹙眉,“我们现在见不得光!” 她的话落下,傅熠然的动作骤停。 低头,俊朗的脸庞泛出阴沉,声音里已经没了温柔和笑意,“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还未成亲,更未过明路,当然……” 詹霁月声音顿下,面前男人眼眸盛满了怒意。 “聘礼早在月前就已经送去定安侯府,你我之间,我愿意天下皆知你是我傅熠然的妻,可你,一拖再拖,现在更是将我们关系定为偷鸡摸狗?” “怎么,我是来偷香窃玉,与你做见不得光之事的吗?你是怕污了名声,还是怕被谁看见,失去了机会?” 他本就打算关窗,他比她更在乎她的名声。 他也很清楚他们还没成亲,这样的行为若是被人发现对她来说有多不好。 但她竟然说他们见不得光! “傅熠然,你冷静一点!” 詹霁月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他的双眸已然冷了下来。 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掌心用力,将她包裹,灼热的烫人。 狂风掠过,窗户被风和上,傅熠然的双眸盯着她染上红晕的脸,忽然发力,整个人压了下去。 “詹霁月,你是我的!” 只属于我! …… 乌沉沉的天空落下惊雷,詹霁月仿佛整个人疯狂下落又猛的拽起,窗户明明已经合上,她却能听到风在耳边肆虐,伴随着喘息,起起伏伏。 她睁开眼睛,看着房梁。 极致的感受却让她眼前猩红,无数的画面从眼前晃过,前世詹知许狰狞的拿着匕首靠近她的绝望感升腾,定安侯府一朝之间覆灭。 沈淮序死了,詹知许被关入别院。 前世种种,再也不会发生! 她此生,再也不会低入尘埃,任人践踏!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用力! “啊!” 从看见沈淮序死的那一刻就憋在胸口的戾气终于可以抒发,她的手死死掐住傅熠然的后背,汗水迷住了她的眼睛,歇斯底里的呐喊,她浑身脱了力。 大雨滂沱,湖面渐渐泛起涟漪,一只手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擦了眼泪。 她哭了。 傅熠然漆黑的双目盯着她,眉间浮起折痕,四周陷入沉寂,傅熠然冷着脸掀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詹霁月哭够了,情绪缓和了一些,睁开眼瞧着面前的男人,心底忽然窝火。 她到底哪一句话说的不对? 孤男寡女在皇后的坤宁宫搞这些事,真不怕被人看见掉脑袋! 重活一世,她的确不在乎前世那困在自己身上的礼仪名声的枷锁,可他毕竟还是北祁的将军,这样堂而皇之的放荡,只怕会引起皇帝的忌惮! 兵权在手,他本就功高震主! 他的聘礼下了,但她没机会接,说他们目前见不得光,又有什么错? 闭上眼,她懒得再理会他。 她现在平静的可怕,吃完了肉,她连看骨头的想法都没有,随他折腾。 傅熠然黑眸深邃的对她盯着,眸光冷锐了几分,他的情绪已经疏解不少,看着她不肯搭理人的模样,差点被气笑。 真是欠她的! 黑袍拿起,披在身上,结实的肌肉在殿内吸引着詹霁月的眼球。 “稍后会让太医院给你送药,若是不喜欢,出宫后会让秋竹给你送去。” 顿了顿,詹霁月补充了一句,“今晚你辛苦了。” ??? 辛苦了! 呵! 真把他当青楼小倌了! 小倌还能拿银子,他尽心尽力伺候一晚上,只有几副药? 屋内半天没有声音,詹霁月狐疑地睁开眼,还没看清眼前,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一股凉气下来,身侧躺下一个人,拉走了她一半的枕头。 …… ??? 随他! 三更天的锣声响起,詹霁月才缓缓入睡,窗外一抹身影悄然而至,正准备进去,被一柄长剑抵住脖子。 “南疆少城主夜闯北祁国母寝宫,意欲何为?” 妖异野性的身姿停下,碧绿色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手指轻轻推开面前的剑刃,笑出声。 “这应当看的出来,我的目的并不是北祁国母。” 慕容川伸手指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才是主殿。” “倒是北祁民风这样开放?能允许一个男人半夜躲在坤宁宫,窥视后宫的生活?” 闫戈面色微变,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詹霁月的寝殿,厉声道:“北祁将军自然有护卫北祁皇城的职责,我并非一直在这,跟着你刚到。” “哦?这么说,倒是我不该迷路,被蛊王吸引寻找我的姐妹了?” 第286章 对她,他始终狠不下心 “姐妹?少城主来北祁皇城找自己的姐妹?南疆城主只有二女一子,未曾听说少城主还有其他姐妹。”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闫戈愣住,抵着慕容川脖子的剑刃动了动。 三更半夜,若是让大小姐知道他一直在偷听墙角......他死定了! 邪气从慕容川的身侧溢出来,他的唇缓缓扬起,歪了歪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身后的女人。 对峙的杀气蔓延,她的身后没有任何人,披着黑色的长袍,墨发飞扬,一双眼眸泛着血丝,气势凌人,竟是丝毫不惧。 甚至,并不意外会遇见他! 有意思! “父王已经给北祁送来国书,我想北祁今日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应该知道我和妹妹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失踪多年的南疆圣女。那是我姑姑,我不知她死没死,但蛊王有异动,它汲取到新鲜的血液,认可了新一代圣女。” “定安侯府家的小姐,你们北祁帝王都认可的事情,在你眼里似乎成了需要忌惮的事。” “我这蛊王一直很兴奋,这说明我距离那位新圣女......很近!只有皇族的血脉才可以让蛊王觉醒,定安侯府家的小姐,你说这位新圣女会不会是我的姐妹?” 慕容川笑盈盈的看着她,俊朗的面上含着几丝犀利,碧绿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到心底。 他没有提起在江南山谷已经见过面,现在表现的仿佛他们第一次见。 詹霁月唇角抿起,忽而笑靥如花,仰起头,散发着狂傲。 “北祁皇城个个都是出生在北祁的北祁人,岂会有少城主的姐妹。初来异乡,蛊虫不适应有些躁动也很正常,刚巧我会一些医术,若是少城主愿意,我可以为蛊虫看看。” 慕容川字字句句意有所指,詹霁月目光盯着他的衣袖,噙着笑一步步靠近。 无形的风阻碍了她的脚步,慕容川向后退了一步,手心扬了扬,一股奇异浓烈的香气在空中蔓延,那一双饱含异域风情的眸子深深地放在詹霁月的身上,微微眯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北祁皇城,自有北祁的行事风格和律法,南疆少城主,有些事你不该做。” 既然已经暴露自己会医术,此时闻到这相同的气味,詹霁月也不打算装糊涂。 何况慕容川——根本就是提醒她,他帮了她! 慕容川满是野性的脸透出张狂,闫戈在一旁细细打量,昏暗的光线下两道修长的身影彼此相望,刀光剑影,杀气蔓延,却隐隐的有几分相似! 下意识的,闫戈看向窗户内。 床榻上,一个男人安稳的睡着,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收了手中的剑,闫戈缓缓走向詹霁月的身后,犀利的盯着慕容川。 无形的威慑压到慕容川的头上,他却全然不在意,顾自找了一个台阶坐下,单腿屈起,斜靠着柱子,手臂搭在膝盖上,充满野性和侵略性。他竟然选择和他们僵持下去! “不该做?可我不做,今日哪有这么好的效果?詹大小姐,我帮了你。” 慕容川认真的看着她,竟是有几丝委屈。 詹霁月蹙眉,正欲开口,一股清香扑面,白色的身影如谪仙一般走来,宽大的衣袍带起淡淡的水汽,大雨骤然停下。 “北祁皇城,不该有异族出没,少城主此举可视为对北祁宣战。” 沈明赫伸手,掌心按住慕容川的肩膀,温和的面容含着笑,风度翩翩。 慕容川动了一下,神情变的冷峻。 唇角扯了扯,讽刺道:“北祁皇帝错把鱼目当珍珠,却让真正的明珠蒙了尘?二殿下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心力和谋算,却遭遇多年无视,实在可惜。” 话音一转,慕容川盯着他,一字一句,“你是这样的人物,北祁皇帝,知道吗?” “南疆少城主,慎言!” 詹霁月眉眼顿时掠过杀气,冰冷的剑气瞬时从她的手中脱出。 闫戈震惊的看着詹霁月,她抽走自己的佩剑动作干净利落,自己竟然丝毫不察! 老定安侯教给她的东西,她从未忘过! 慕容川不理她,直勾勾的对上沈明赫,“听闻北祁二皇子命格不好,影响国运,会给北祁带来覆灭的灾难。如今看来,若是没有二皇子,北祁才会被覆灭。” 这已经算是极高的评价! 慕容川在说——因为沈明赫的能力,南疆才会被震慑。 至少现在,南疆不会和北祁为难! “二殿下放心,有你在,我和父王没有兴趣向北祁宣战!” 他的肩膀又动了一下,依旧动弹不得!慕容川眯了眯眼,第一次正视眼前的男人。 沈明赫脸上的笑意敛了下来,如玉一般的容颜露出几丝对天下苍生的悲悯,凉薄的眸子淡淡的注视着面前诡异野性的男人,如湖水一般温和的眸子泛起涟漪,骤然变深,比之千年古井,深不可测。 “行军打仗,民不聊生,北祁南疆刚刚停战,百业待兴,再起战火又不知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南疆少城主来北祁寻亲,父皇为体现两国友好方才将少城主迎进皇城,还望少城主同样真诚以待,莫要让人为难。” 清澈的眸子朝詹霁月看着,变的柔和,“少城主想要寻亲,自有专人相助,后宫只有母后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贸然闯入又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恐怕会让人心生惶恐,还请少城主速速回去寝殿,今夜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两股内息剧烈相撞,慕容川双瞳泛红,阴沉沉的盯着他。 掌心缓缓抬起,若有似无的白烟浮动,忽的,冰凉的剑刃抵住他的手心,漫不经心的划了一道口子。 “詹霁月,你向着北祁人,有你后悔的一天!” 慕容川想发作,他的内息足够浑厚,随时可以裂开剑刃甚至让剑刃飞向詹霁月的方向。 可他刚动了这个念头,很快放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又似乎有些无奈,咬牙切齿道:“对着你,我还真没办法!也罢!总有一天你会醒悟!” “这北祁欺负你的人,我会替你教训,你那个庶妹,也交给我!詹霁月,只盼着你能记我的好!” 一把拍开肩膀上那只如玉的手,慕容川眼角余光瞥见那手指,再看自己的手,喉咙差点噎住。 慕容川走了,好似真的只为了和某些人说说话。 闫戈狐疑的瞧着詹霁月,心疼的看着自己那把剑。 那可是独一无二的佩剑,陪着他十多年了,差点灰飞烟灭! “唰!” 詹霁月抬手,长剑插入剑鞘,清冷的眸子落在闫戈身上。 “来在这呆多久了?” !!! “没多久,追着南疆少城主来的!我什么都没听见!” 闫戈浑身顿时紧绷,握紧了剑,身子微微侧开,生怕詹霁月的手伸过来。 “主子不知去了哪里,属下去找找!大小姐您赶紧休息,快天亮了!” 话说完,闫戈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从他的视角,一眼就能看见躺在床上的男人,居然说找主子,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什么,属下告退!” 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闫戈追着慕容川离开坤宁宫,詹霁月眼皮跳了跳,抬头在闫戈方才出现的地方扫了一眼,抿着唇回头,脸颊涨的通红。 他什么都没看见? 他恐怕——什么都看见了! “南疆人对你虽没有恶意,但行事风格狂妄,尽可能不要和他接触。” 沈明赫难得动怒,摊开手看着已经发黑的掌心,脸色沉了下去。 沈淮序的事,本就有异常,他调查过沈淮序的衣裳,那里散发着南疆独有的迷魂散。 慕容川对詹霁月没有敌意他能感觉到,所以他才放了他一马。 “明赫哥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詹霁月担忧的走到他身边,沉声问道:“陛下可有为难你?” “今日沈淮序罪责难逃,你本不用替我作证,白白成为众矢之的!” 第287章 请霁月小姐去华清池沐浴 “无妨,不过是寻常问话,大皇兄死了,父皇对我有些怀疑也很正常。” 沈明赫声音温和,听不出什么问题。手掌隐匿在衣袍下,紧紧握拳。 “沈明赫,你倒是好本事!如今北祁唯有你一个成年皇子,朕,倒是只能将太子之位让给你了?” “你命格有缺,朕不会允许你损害北祁国运,你想要权势要地位,朕可以给你,只有一点,这个高位坐的必须是孤家寡人!朕看的出来你对詹霁月不一般!” “那个孩子.....你娘和她,必须死一个!沈明赫,朕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杀妻证道、弑母铺路。这是他的父亲,给他的选择! 记忆中严厉却还算贤能温和的父皇,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暴露出这样歹毒的一面! “朕知道你的野心,你在天师府的一举一动朕都知道,能从那种情况下砍了你师尊的头颅成为天师府实际掌权人,你这个儿子,我的确是小看了!沈明赫,君权神授,天师府必须掌握在朕的手里朕才能安心,你若做不到成为太子,天师府朕也要拿回来!” 冷冰冰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是养心殿大门关闭后他唯一听进耳里的东西。 他从未想过要争取什么,师尊如何对他,他都无所谓,母妃对他避之不及,生怕因为他导致父皇厌弃,所以他尽量不回宫,他生来如浮萍,虽有爹娘确没有根,是老定安侯给了他根,是月亮给了他光! 他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逼到绝路的反抗,他只是想要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如今,却又落入到另一个绝境! “清者自清,陛下无论如何也难以在你江南一行回来有大功的情况下压制你,明赫哥哥,沈淮序死了,朝堂必须是你的!” 詹霁月比谁都清楚皇帝的性子,前世若不是皇帝昏庸耗费大量金钱营造所谓的神府,导致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她也不会交出虎符,让沈淮序谋反! 可最后结果......却是皇帝的一场戏! 但前世,沈明赫是赢家! 今生,她也会助他取得天下! “我之前给你的那份名单是沈淮序一党的全部人员,现在沈淮序死了,但那份名单依旧有用!他们之间往来的罪证只要去怀王府找,一定能找到!” 詹霁月画了一张图,“这是怀王府暗藏的书房,那些账本无论你打算如何使用,我都支持你。” 沈明赫接了那幅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了。 “你早些休息,莫惊动了母后。” 沈明赫詹霁月进了寝殿,沈明赫抬手,内息顺着风将窗户彻底合上。 一身白袍静立在殿外,直到天色泛白,朝阳挥洒,柔和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俊逸无双。 脚步缓缓上前,透过窗户纸模糊的影子,看着里面的人起身,散开发髻,隔着窗户手指轻抚,他的心脏在跳动。 下瞬,脸色瞬时苍白,如谪仙一般的容颜褪去所有颜色,眸光闪动,清冷凉薄,像是冰人,一碰就碎。 强忍了这么多年,噬心蛊终究还是发作,抑制不住! 杀了她?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冰冷的话吗? “轰隆隆” 刚刚升起的朝阳被乌云遮盖,黑沉沉的气息笼罩,压抑的无比诡异。 殿内,床榻上的男人幽幽起身,深邃的眸子望向窗外,偏头瞧着躺着的女人,眸光顿时涌起无边黑雾。 翌日,詹霁月睁开眼,身旁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 披着衣裳起身,全身酸痛难忍,仿佛被车轮碾过。 掀开衣袖,看着胳膊上满满的青紫,她的眼睛泛红,走了一步,差点站不稳。 昨夜还没有这么凶猛,今天早上怎么会酸痛成这个样子! 那个混蛋!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就像做了什么重活似的!” 秋竹推开门,正好瞧见詹霁月踉跄,赶忙冲进来,扶着她坐好。 “今个早上也不知怎么了,二小姐闭门不出,也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奴婢偷偷去看了一眼,二小姐躲在被子里不断地哭,说不是她的错,让怀王不要找自己。” 秋竹给詹霁月端来热水,笑眯眯道:“二小姐是不是失心疯了?” “对了小姐,王一和王二今个辞行了,夫人说只请他们保护小姐一个月,现在时间都超了,给他们送银子他们也不要。奴婢想着多亏了他们一路保护,特意从厨房拿了他们爱吃的糕点给他们送去。” 秋竹眨巴着眼睛,詹霁月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哪里是感谢他们,你是想拿这个做理由,跟着他们看看第一楼在何处是不是?” 被戳穿心思,秋竹嘿嘿笑出声,不好意思道:“小姐真是奴婢肚子里的蛔虫,不过奴婢跟了一路,到了一个赌场就把人跟丢了!” “又听说二小姐丢了好多的药材,别院大门紧闭,奴婢就跑去探查了一番!”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耽搁了时辰,差点没进来宫里,幸好有闫.....咳咳!小姐!宫里今日好热闹!皇后娘娘一大早就去了慈宁宫,两旁都摆满了花,听说城门已经看到了浩浩荡荡的南疆使团,还有好多吃的呢!南疆的美食不知道好不好吃!” 秋竹迅速转移话题,拿起梳子给詹霁月梳头发。 詹霁月浑身不舒服,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看向窗外。 热闹? 沈淮序刚死,整个皇宫又有谁真的有心情举办宫宴? 慕容川究竟为什么要帮她? 姐妹? 他这样盯着自己,难道...... 詹霁月的目光看向铜镜,思绪越来越远。 外祖,你究竟在哪里…… 她有太多的疑问要问! “霁月小姐。” 青柳站在门外,笑盈盈的敲门。 詹霁月让她进来,笑问道:“可是娘娘在催了?” 宫宴应当下午才开始,但她答应皇后陪同布置。 青柳摇了摇头,笑着把一碟果子递过来。 “这果子名叫马蹄,南疆使者特意送来,嬷嬷们已经把外面的黑皮去了,剩下的白瓤很甜,娘娘让奴婢端过来给小姐尝尝。” 马蹄? 秋竹接过来,奇怪的看着没见过的果子。 “这果子长在地下,根茎十分强大,南疆使者说很好吃,正好又叫马蹄,霁月小姐和二殿下风尘仆仆才回京,吃了这个也算有个好寓意,可以停止奔波,安安稳稳。” 青柳将皇后的话转述到位,又道:“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霁月小姐住的偏殿漏风,娘娘怕霁月小姐受凉,已经命人烧了热水,请霁月小姐去华清池沐浴。” 沐浴? 詹霁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呼吸沉了沉。 她的确……需要沐浴! 第288章 詹霁月,你信吗 脚步刚踏入华清池,身后传来戏谑的声响。 “马蹄詹大小姐可喜欢吃?那可是妹妹特意从南疆为你带过来,想让你品尝。” 马蹄? 那白瓤的果子。 詹霁月神情微冷,“确实不错,多谢少城主。” “不必谢我,那马蹄的含义是让你马不停蹄的离开北祁,你喜欢的话,我们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詹大小姐,马蹄的根茎都在地下,有时候明面上的故乡或许并不是你的故乡。” 莫名其妙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詹霁月脸色沉了下去,并未搭理。 “对了,跟你说个好玩的事。” “北祁人当真不够吓,不过夜晚刮了几阵风,唤了几句她的名字,这就躲在院子里不敢出来。老定安侯有这样的孙女,真是耻辱。” 停下脚步,詹霁月并未回头,眼眸眯起来,淡声道:“南疆人对于帮助自己的人,也这样狠?” “詹霁月,你很聪明。” 清雅的香气透过风掠过鼻尖,慕容川诧异的瞧着她,眼底溢出欣赏。 不过御花园那短短的时间,她竟然能看出詹知许是根据他们的意思状告沈淮序。 “我那个妹妹无利不起早,也没有那么好说动,你们给了她什么好处?” 詹霁月唇角扯了扯,从詹知许主动做人证向她道歉到暴露沈淮序受贿,以及那偶尔下意识朝慕容川和刑部尚书的方向看着,甚至在沈淮序要杀她之时求助的目光...... 她不是傻子,看的出来詹知许与他关系匪浅! 但现在,詹知许为了帮他们,主动献祭沈淮序,慕容川却背地里整她! 想起秋竹说的那些场景,詹霁月眉眼透出阴冷。 “詹知许从小欺负你,几次三番想要你的命,你下不了手,我帮帮你,这几日不过是开胃小菜,日后她苦的日子还在后面!詹霁月,你不高兴?” 慕容川靠近了几分,声音里含着古怪。 詹霁月依旧没有回头,冷声道:“我自己的仇,自己会报!南疆少城主,你这样插手实在让我难以接受。” 缓缓地,她看向他,“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前为止,慕容川对她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坦诚,究竟想要做什么? 慕容川噙着笑幽幽的瞧着她,戏谑道:“也许.....我看上你了!” “山谷一见,姑娘胆识过人,长的又.....这般美艳,倘若娶回去,必定能让父王高兴。” 手指挑起肩膀上的一缕头发,慕容川在手指绕了几圈,那样性感充满野性的男人做出这样女儿般的姿态,实在怪异。 詹霁月步步紧逼,完全不信他的话,“怀王身上的毒,是你下的,你诱发沈淮序对我的恨意让他当众行凶?” 慕容川挑眉,“是!” “依旧是你,让刑部提交证据,更提前和詹知许说好让她为我作证,只为了彻底让沈淮序一党闭嘴,证明我的清白?” 慕容川松开头发,欣赏的点头,“是!” “除此之外,也是你,将我诱到刑部大牢,提前让我知晓你的身份和刑部尚书的关系?” 慕容川迟疑了一下,弯了弯眉,“是!” “甚至,他们对我下手之时,你帮了我。少城主,你这样为我着想,冲的是我,还是谁?” 詹霁月不想再和他打马虎眼,停在他的面前,目光犀利,直逼人心。 慕容川轻轻笑了笑,歪着头看向她,漫不经心道:“我想替你报仇,从此护着你。” “詹霁月,你信吗?”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灼人的厉害。今日他已经换下了昨夜低调的衣袍,乌云透出稀薄的朝阳,打在他血红的衣袍上,雄赳赳的虎头用金丝绣在衣袍的中间,宝石镶嵌的翠绿色的眼睛和他的眼睛如出一辙,泛着森寒诡异的光。 逆着风,红色的光在风中飞扬,像是烈火,令人心惊。 脚步向后退了几步,詹霁月警惕的对他盯着,面上生出无措。 这样热烈直白的话,她只在傅熠然口里听过。 “你要找的人......” 詹霁月的声音刚出来,华清池的殿门忽然打开,慕容川很快离开,詹霁月抬头,几名嬷嬷含着笑出来,恭敬屈膝,“见过霁月小姐,热水已经铺满,玫瑰花瓣老奴准备了一篮子,若是不管用,小姐随时吩咐,老奴再拿。” 敛下心神,詹霁月向几名嬷嬷道谢。热气扑面,熏热了眼睛,几名嬷嬷将殿门合上,热浪的另一边,放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褪下衣裙,詹霁月进了池子里,牛奶的香气盖住了浑身的汗腻,缓缓闭上眼,一只手忽然穿过她的脖间,握住了她的胳膊。 眼眸很快睁开,詹霁月按住了那只手,咬牙道:“有事?” 傅熠然! 他怎么哪里都能进来! “昨日我也辛苦,过来沐浴,不巧见到了大小姐,只得先替大小姐沐浴,我这份心不知大小姐可能明白。” 身后的男人微微倾身,墨色的发丝带着几丝寒气顺着她的肌肤滑到水中,幽凉的语调含着些许试探。 想起昨日场景,她懒得讲话,靠在水池边上,握着他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黑色的衣袍从眼前晃过,水面激起层层涟漪,白玉一般的肌肤被热水熏染,隐约发红。 低头看了一眼胳膊,詹霁月眼前眩晕。 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格外显目!只是看着,就足以证明昨夜的疯狂! 更不想说话了! 池水的两边两条巨龙正在哗啦啦的吐着水,潺潺流水格外让人心神放松,如果——身边没有这个男人的话! “还在生气?你这气性,日后我岂不是被你拿捏到死?” 傅熠然瞧她不肯说话,掌心用了些力气,目光停留在她锁骨处青紫的痕迹上,顿时又浮出怜惜。 昨日,的确过火了些。 但是这个女人,难受也不吭声! 他这个小倌岂不是不合格? “放手。” 感觉到他的手在捏自己的胳膊,詹霁月低声轻叱。 颀长的身影漫不经心的坐在池子边,把玩着她的手指,说不让捏就不捏,倒是听话。 狭长的眸子顺着她的脸往下看,细长的脖颈下都被水面上的花瓣遮住,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勾的人心痒痒。 眉眼掠过促狭的笑意,傅熠然因她那句话产生的火今日早已消退,叹了口气,竟是在詹霁月不可思议的目光下解开了自己的衣袍。 修长的手指在詹霁月的眼前晃悠,拨开了中衣,露出强壮的胸肌。 詹霁月瞳孔赫然放大,视线却挪不开,死死盯着他的手,带着从未有人见过的火热。 这个人…… 太懂怎么拿捏她的心思! “大小姐介不介意和我一起沐浴?” 傅熠然幽幽的开口,两只手抓着衣口不动,撩拨着她的眼睛。 詹霁月眯眼,猛的伸手,一把将他拽了下来,冷笑道:“费这么大劲让我来华清池,何苦继续矜持。” “别总这么大劲,大小姐……疼!” 幽幽的嗓音低醇的从耳畔响起,詹霁月手一顿,黑色的衣袍在她手里掉到水面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映入眼底。 这是……她抓的?! 滚烫的身躯顺着流水来到她的身边,一只铁臂缓缓将她禁锢,趁着她没防备,仔仔细细的替她擦拭身子。 小模样,气性真大! 生气的是他,最后哄人的还是他! “你是怎么说动皇后娘娘让你和我一起来华清池?” 看见他胸口后背的惨状,詹霁月心里平衡了许多,懒得再和他计较,任由他给自己擦拭,哑声问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让一起沐浴,就算是皇后,也不可能答应。 何况他们都没有成亲。 傅熠然嗤笑,声线狂傲,“我想用,陛下自然无有不从。” 对上詹霁月警告的目光,傅熠然敛了许多,沉声道:“皇后不知情。” “外面那些嬷嬷……” “都已经被调走,不妨事。” 傅熠然眸色微沉,“不会有人看到。” 这话,还带着别的意思。 一股火从胸口冒出来,詹霁月也不想洗了,从水池里起身,伸手去拿衣裳。 “大将军!您可好了?宴席快开始了,陛下催您呢!” 门外,忽然响起公公的声音。 “吱呀” 殿门赫然打开,几个嬷嬷也赶了过来,见到公公,诧异的瞪大眼,“王公公怎么在这?陛下要召见霁月小姐?” “霁月小姐?” 公公同样诧异的看着几个嬷嬷,詹霁月和傅熠然对视一眼,呼吸差点停止。 “怎么会是大将军呢!明明是霁月小姐!霁月小姐丢了?我们进去看看!” 一声落下,几个嬷嬷推搡着公公气势汹汹的进来。 詹霁月瞳孔猛的放大。 下一瞬,一头扎进水里,淹没了头顶。 幸好……前世有过落水前车之鉴,学会了游泳憋气! “砰!”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入目,看见霸凛的男人,当即吓的跪了下去。 “这……霁月小姐呢?” 嬷嬷们眼前发黑,他们把皇后和太后最重视的霁月小姐弄丢了! 傅熠然瞥了一眼年纪很小的公公,沉声道:“没见到,许是去了御花园。” 嬷嬷们赶忙道谢,正要出去,只听他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仅此一次。” 仅此一次,她们把公公带进来,闯入詹霁月沐浴之地! 第289章 外祖! “宫里的公公本就伺候后宫主子们沐浴,你何苦为难。” 水声四溅,詹霁月猛的从水底伸出头,大口喘气。 嬷嬷和公公早已离开,此地不宜久留,詹霁月从池水中爬起来,抿唇看着自己的衣裙为难。 新的衣服已经湿了,换下来的旧衣也沾了水! 但现在嬷嬷们已经去御花园寻她,她要尽快赶过去。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依靠我?” 低醇的嗓音落在耳里,夹杂着淡淡的无奈,手掌赫然拉住她的手腕,下一刻,一股热浪从脚底升腾。 瞬间,衣裙清爽扬起。 詹霁月正欲道谢,健硕的胸膛印在眼底。 “哗啦。” 水声响起,人影赫然逼近,詹霁月抬眸,拔腿便走。 “小姐您感觉怎么样?沐浴之后可舒服了些?” 秋竹正在帮嬷嬷们绑花灯,看到詹霁月过来,放下手里的红花,笑眯眯的迎上来。 “霁月小姐您去哪里了!奴婢们到处都找不到你,急死了!” 嬷嬷们将她仔细打量,确定她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沐浴时间这么短,岂能放松?” 皇后嗔怪的握住她的手,牵着带去高处,听下面的女官清点宴席的餐食。 詹霁月按照惯例替皇后请平安脉,脉搏声越来越平稳有力,当初被香包害了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几日不曾见过五皇子,五皇子可还安好?” 松开手,詹霁月朝皇后露出一抹笑。 见她神情轻松,青柳等人也松了口气,顿时喜笑颜开,笑盈盈的铺地上的地毯。 “风儿最近皮的很,太傅和几个将军给他授课他都不听,偏偏喜欢什么蛊。本宫不想他玩物丧志,令他闭门思过。” 皇后眉目虽然严厉,内里却柔的很。 五皇子年纪还小,日后哪怕不做那个位置他也必定要在朝堂有一席之地,如今不去学四书五经,治国之道,骑马射箭,却对南疆那等害人的东西有兴趣,成何体统! 再者,他本就深受其害,若是再中了蛊毒…… 上次是侥幸,有詹霁月尽心尽力,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若是他自己把自己害了,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生,她或许只会有这一个孩子! “南疆蛊虫?五皇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詹霁月心底隐隐产生不安。 皇后叹了口气,“藏书阁掉下来一本蛊虫的书,他知道自己体内有过,好奇就去看了没想到真的喜欢上这种东西。” “听闻太后这几日睡眠比往常好了许多,安乐她.....是太后多年的心病,今日能有你这般仔细照料,是北祁之幸!” 皇后似乎不愿多提安乐公主,也不想再提蛊,握着詹霁月的手紧了紧,眼眸闪过阴霾,很快收敛,含着笑让詹霁月也看看今日的菜单。 “这些都是按照江南口味来的,你自小生活在江南,瞧瞧可爱吃。” 手里捧着菜单,詹霁月瞧了一眼上面的菜品,抿了抿唇。 这些——都是南疆爱吃的甜口! “臣女对吃食并不在意,但凭娘娘做主。” 寻了一个地方坐下,詹霁月沉沉的看着御花园水池的方向。 昨日沈淮序身死,今日皇城张灯结彩,当真可笑! “怀王死了,太后开始嗜睡,这可不是好事!年少时的怀王有几分像安乐公主,被太后看中也是悉心照料,亲自带大的孩子除了陛下都死了,太后恐怕......” 身后传来几名太医窃窃私语,詹霁月神情微变。 皇后方才还说太后好些了,已经不需要安神香,现在却成了嗜睡? “秋竹,你在这守着,有什么事去慈宁宫寻我,我很快回来。” 找来秋竹,詹霁月吩咐了几句。 秋竹郑重的点头,目送詹霁月去慈宁宫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向青柳的身边。 “太后,您醒醒,小厨房送来南疆特供的马蹄,老奴还吩咐人做了藕粉糕,您起来吃点?” 常嬷嬷的声音都带了些哭腔,手里捧着小小的糕点,劝太后吃下去。 詹霁月现在门口,看到这一幕,顿时蹙眉。 抬起腿刚准备进去,忽然一个身影从她的眼角一晃而过。 “常嬷嬷,太医院那边给太后熬的药好了,让您亲自去拿!” 小宫女着急忙慌的跑进来,指着太医院的方向催着常嬷嬷过去。 常嬷嬷抹了一把眼泪,赶忙去了。 那样一个老到的人,遇见太后的事,哪怕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也会中招! 詹霁月有心阻止,犹豫了一会,弯腰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握在了掌心。 躲在暗处,詹霁月屏息凝神,看向屏风的后面。 “咚。” 沉闷的脚步声带着厚重的呼吸声卷来,灰色的身影踉跄的出来,那人头发花白,额头到眼尾拖着一道长长的疤痕,浑浊的双目望着太后,卑躬屈膝的停在床榻一旁,颤声道:“太后,一段时间不见,你竟然变成这样了吗?” 刹那,詹霁月只觉天雷滚滚,这熟悉的声音让她双目泛红,差点冲了进去。 外祖! 他怎么会进宫? 不是说此生不会踏入京城吗? “长姐!区区一个孙儿,值得你这样不要命吗?他那人从小就会伪装,品行不佳,死了就死了,难道还要像安乐那时候一样,活活把自己饿晕过去吗?” “长姐,你不要这番模样,你这样我害怕!” 詹霁月从来没见过外祖这么无措,在她的记忆里,外祖永远运筹帷幄,什么事都不会逃离他的谋算! “你若是再不吃饭,不好起来,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可就不告诉你结果了!” 床榻上,太后忽然睁开眼睛,昏沉沉的看着面前出现的老人,手颤抖的抬了起来,“你……你来了!” “安乐,安乐她……” “有消息了吗?” 太后激动的握住老人的手,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仁德,告诉我,安乐最后究竟死在哪?那可怜孩子的尸体,在哪?” “哀家,哀家要把她带回来!她不能在那个野蛮的地方!” 太后忽然恢复了力气,程仁德宽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端起常嬷嬷留下的糕点和马蹄,掰开了喂到太后嘴里。 “哀家不吃,你快……” 对上程仁德坚持的脸,太后没办法,只得勉强吃了几口。 “快说吧!哀家等会会都吃了!” 太后恳求的催着程仁德,程仁德神情微暗,过了一会,方才道:“西鲁人说了谎,安乐没有失踪,他们以为她死了。但其实她很幸运,只是被山匪打晕并没有死。” “西鲁人把她当药人喂了不少毒,她怀着孩子没撑住,他们怕她找自己麻烦,把她扒光了丢在荒郊野岭,后来有两个猎户路过把她捡走,养了一段时间。” “再后来猎户不见了,我查到她生下了孩子,顺着孩子的踪影,他们最后的地点在……” 詹霁月和太后同时屏住呼吸,看向他。 程仁德望着太后的眼睛,一字一句,“在北祁。” 第290章 那些人,都是你安排的是吗 北祁? 怎么会在北祁?! 那个安乐公主她......不是在西鲁遭受了非人的对待,然后死了吗? 詹霁月脚步动了一下,身后伸出一只手,将她按住。 “傅......” 她的声音还没出来,对上他那双阴沉沉的眸子,闭上了嘴。 “听你外祖说。” 狭长的眸子落在寝殿内,傅熠然的声音有些冷。 詹霁月回眸,看向了寝殿内。 “你说什么?安乐在北祁?难道是先帝?不对!先帝明明派人去接,但是没有接回来,那些人说安乐失踪,还送来西鲁人的国书!” 太后不可思议的抓着程仁德的手,声音都在颤抖,“这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安乐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哀家?” 太后眼眶蓄满了眼泪,恳求的朝程仁德问道。 程仁德怜悯的望向太后,犹豫了一会,轻声道:“她,的确是回来了,但是大着肚子不太方便。目前只是调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具体的情况还要等我再仔细调查!” “长姐,你现在该做的是把这些吃了,你有了力气,才能知道安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双粗糙的手扶着太后起来,靠在床背上,程仁德漫不经心的给太后喂糕点,目光犀利的落在门外。 詹霁月身子向后躲了躲,神情阴霾。 她的手下意识的攥住自己的衣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隐隐的,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孩子!对!所有人都说安乐有个孩子!那个孩子在哪里?仁德!在哪里?!” 太后咽下一口糕点,忽然抬头,神情带着几分痛苦。 程仁德愣了一下,眼眸闪了闪,低声道:“那是西鲁人的孩子,长姐你也要吗?” “那是安乐的孩子!” 太后忽然吼出来,激动地道:“安乐性情我清楚!她要是不想要孩子,这孩子不会生下来!这是她决定生下来的孩子,是她的血脉!” “我不管他的父亲是谁,我只知道他是哀家的孙子!仁德,你有没有去找那个孩子?他在哪?你把他带到我面前!哀家亲自养着他!” 身侧气息顿时紧绷,詹霁月偏头,瞳孔下倒映着傅熠然隐忍克制的神情,神色暗了暗。 傅熠然......你果然...... “好好好,我会去找!你别生气!你本来身子就不好,何必还跟我动气!” 程仁德好生安抚,这才将太后稳住。 等太后用完饭,这才松手悄声退了出去。 詹霁月紧随其后,一片阴影下,朝程仁德的背影低唤道:“外祖。” 程仁德脚步停下,像是做了什么决心,转身看向她,脸上布满慈爱,“霁月,你长大了!” “西疆人,是你带进来的是不是?刑部尚书,是你的人!” 詹霁月没有打算和外祖叙旧,从江南回京后的一幕幕,都让她感觉到莫名的恐惧。 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推手将她推到一层层的迷雾前,似乎想要告诉她什么,让她直面真相! 就在看见外祖的那一刻,她想起来她曾见过刑部尚书——就在小的时候! “那位大人曾经去过江南,他想要见外祖母,但是被你拦在外面,那时候他还穿着南疆的衣服!” 詹霁月咬着牙,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外祖,低声问道:“你,投靠了南疆?” 程仁德朝她走近,缓缓伸手,掌心怜惜的抚摸着詹霁月的脸,轻声道:“霁月,外祖确实是背叛了北祁投靠了南疆,可你不是。” “你,是回家啊!” 简单的一句话,几乎震碎了她的认知。 “外祖!我是定安侯府嫡女,从出生起,我就是北祁人!” 詹霁月浑身都在发颤,程仁德乌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低声道:“霁月,你有南疆血脉,你是最尊贵的南疆人,具体原因我没办法现在告诉你,霁月,放弃北祁,皇帝他不是好人,更不是......好哥哥!” 这是什么意思? 程仁德按住詹霁月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目光跳过詹霁月看向她的身后,什么也没有再说,快步离开。 哥哥? 能叫皇帝哥哥的,只有....... “霁月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宴会都开始了,南疆少城主已经入席,皇后娘娘寻你呢!” 一名宫女认出詹霁月,恭敬上前。 詹霁月回神,应了一声。 “我这就去。” 虽说还没有给太后把脉,但太后已经进食,方才情绪激动但已经缓和,应当好了许多。 怀揣着思绪,詹霁月朝御花园的方向走。 “嘭!你们都给我让开!” 犀利的声音从空中炸开,像是鞭子。 “这里是北祁皇城,还请姑娘下马!” 青柳颤抖的声音清晰的落在耳里,下一瞬,一根鞭子伴随着尖锐的铁刺从空中落下,众人顿时发生惊呼,青柳闭着眼睛咬着牙惊恐的站在那,身子却一动不动。 “这里是北祁皇城,不允许任何人骑马!皇后娘娘有令!请姑娘下马!” 闪着冷光的鞭子眼看就要刷到青柳的脸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是南疆的公主,没有人敢出这个头! “唰!” 咻的一声,电闪雷鸣,残影掠过,黑色的衣裙在空中飞舞,芊芊玉手伸出,攥住了那把鞭子。 “霁月小姐!” 青柳欣喜的睁眼,瞧见眼前出现的身影,差点掉下泪。 “是你!” 一层雾气散开,慕容婉眼睛都亮了起来,牵住马绳,一个翻身从马背上翻下去,径直朝詹霁月扑过去。 “漂亮姐姐,被我做成人彘陪我入睡可好?” “噼里啪啦!” 空中闪过刀光剑影,詹霁月被慕容婉缠住,一时避开不及,眼睁睁看着冷光朝自己刺来。 关键时刻,冷光散开,化为厉风吹过她的发丝。 “堂堂南疆公主,竟然在北祁这样伏小做低,当真让人看扁!” 耳畔传来清脆的铃铛声,詹霁月暗道不好,一张美艳的脸印在眼底,随手将慕容婉手里的鞭子收走,靠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詹霁月,戏谑道:“北祁的女子,长的都这么难看?” 难看?! 青柳激动地站出来,“你眼睛瞎了!霁月小姐长的这般貌美,当的上京都第一美人......” 她的话音未落,慕容婉跳起来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咬牙切齿道:“你敢说画上的美人丑?那可是我们南疆的圣女!雪银霜,你西鲁人粗鲁,在我面前撒野,却不够看的!” 圣女...... 画像! 她想,她知道外祖那句她本就是南疆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第291章 送给傅熠然的礼物 “嘭!” 一巴掌扇在慕容婉的脸上,雪银霜脚踝上的铃铛发出刺耳的声音,狠狠踹了一脚,慕容婉登时倒在地上。 “呵,笑话!本公主说她丑,她就是丑!” “方才你这奴婢说什么?霁月小姐?詹霁月?那个废物大小姐?哈哈哈!我们派去的婢女给他们家生了一个女儿,听说啊,你是一个被庶女欺负到头上当奴婢使唤的人?你们北祁定安侯要是知道自己的孙女是这么个东西,也不知能不能放心!” 雪银霜挑了挑眉,她隐约觉得詹霁月长的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上下仔细打量着她,雪银霜大肆嘲笑。 “你!那都是很久以前了!霁月小姐如今才不是废物!” 青柳气的面红耳赤,忍不住对峙,冒着必死的风险,青柳端起一旁看热闹的宫女手中的盘子,朝雪银霜砸过去。 詹霁月按住她的手,面色沉沉的朝向雪银霜,神情淡漠,语气平淡,“西鲁曾放言除非踏平北祁否则绝不会踏足北祁一步,可惜这些年被祖父压制不得圆满,如今又被傅将军压制,如今西鲁公主来北祁,是为了打自己的脸,向北祁求和?这般姿态,不知西鲁可汗可能放心?” 她这是——说雪银霜在替西鲁向北祁俯首称臣! 四周顿时寂静。 雪银霜沉着脸,阴沉沉的盯着她。 四周温度猛然降低,连空气都稀薄了许多,烈马之上,她那双漂亮的眸子泛着杀气,攥紧了缰绳,下瞬,赫然朝詹霁月劈了下去。 “你去死吧!贱人!” 詹霁月猛地抬眸,眼中寒芒乍起,蓦然伸手,纤细的手指掐住了雪银霜的脉门,脚尖一勾,鞭子从雪银霜的腰间坠落,打在了马匹的脚上。 “吁!” 伴随着嘶鸣,马匹痛苦的倒在地上,雪银霜一时不察,重重摔在地上。 “詹霁月,你放肆!” 雪银霜瞳孔惊恐的看着她朝自己伸出手,一股死亡的压迫感几乎令她窒息,浑身透出恐惧。 下瞬,她的肩膀却被人提了起来,微凉的气息笼罩,精致的侧脸映入眼底,雪银霜瞳孔顿时放大。 “你!是你?” 蹭的一下,她的脸顿时红了一大片。 “怎么会是你!你是个女人?” 雪银霜呼吸都要停止,脸上的表情比被詹霁月摔下马还要丰富。 詹霁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想到了什么,沉声道:“西鲁在北祁放了这么多年的细作,西鲁今日理当道歉。” “江姨娘乃北祁罪人,还请公主早些将人送回北祁,以免影响两国相交。” 雪银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脸上表情却不自觉露出几分娇俏,朝詹霁月道:“那是我西鲁侍女,何时轮得到你北祁给她定罪?” “你们若是想要人,大可以自己来西鲁要!她为西鲁打探到了极其重要的消息,安乐公主生的那个孩子就在你们北祁!我父皇向你们陛下给了国书,要求带那个孩子回西鲁,可是你们皇帝却完全没有搭理!” “本公主只好亲自来一趟!詹霁月!我可听说了你不少事!日后有机会,我们好好聊聊!你不必想着怎么威胁我,本公主知道你们北祁有多阴暗,多喜欢使阴谋诡计,这次我带了一万将士就在你们边境,我若是不能全须全影的回去,你们边境血流成河,都是你们犯下的孽!” 雪银霜嚣张的走进去,重重挤开了慕容婉。 慕容婉气的小脸通红,掀开袖子朝着雪银霜扑了过去。 “这......” 一旁的御林军和宫人们不敢阻拦,下意识看向詹霁月。 詹霁月朝他们挥手,冷声道:“此事与我们无关。” 南疆和西鲁之间的事,北祁绝不掺和! “霁月小姐,你怎么样!多谢霁月小姐救奴婢一命!” 青柳慌张走过来,小心的将詹霁月仔细看了一遍,恭敬的行礼道谢。 瞧着地上的血印子,青柳的眼睛通红,朝詹霁月问道:“陛下并不知道西鲁有人过来,这是擅自闯入!她那样嚣张,小姐完全不必管她!” 就是将她打一顿,也不为过! 詹霁月目光落在皇城外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的乌泱泱的人群身上,沉声道:“现在不是时候,这也不是地方。” 她想教训雪银霜,什么地方都可以,唯独皇城不行! 西鲁正愁找不到理由出兵!他们的小公主在北祁皇城遭受威胁,受了重伤,岂不是给他们送去把柄! 何况...... 他们究竟要找安乐公主生的孩子做什么? 陛下,为什么不搭理! 詹霁月目光落在远处,眸色深了深。 “解开鞭子,将这匹马送去太医院救治。” 简单吩咐下去,詹霁月带着青柳回去御花园。 御花园内,歌舞升平。 詹霁月目光随意的打量,雪银霜和慕容婉坐在一起。 “霁月,你坐本宫身边。” 皇后笑盈盈的朝她招手,目光停留在一脸沉醉的慕容川身上,抿了抿唇。 詹霁月恭敬的应了,宫人迅速布菜,忽的,冷冽寒风吹来,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落座。 “那就是傅将军?你们北祁唯一能打的人?” 雪银霜目光看过去,有瞬间的惊艳。 詹霁月心底划过一丝不适,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傅熠然挑眉,漆黑的眸子径直越过雪银霜,噙着笑看向她。 “想要?” 无声的吐出两个字,充满了暧昧。 詹霁月呼吸差点停滞,白了他一眼,移开了目光。 “好啊!好听!不过还是差了一点!皇后娘娘,就没有更好的舞蹈可以让我们欣赏?” 慕容川拍着桌子,性感的容颜露出几丝癫狂。 慕容婉适时地开口,“若是北祁没有节目,我们南疆也有自己的诚意!前段时日,边境发生一些不快,惹了北祁将军,今日我们有一支舞蹈想要送给护国将军,算是我们的歉意,不知北祁陛下皇后同不同意。” 舞蹈? 他们又想做什么? 詹霁月警惕的看着这两个人,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含着笑道:“这有何不答应?” 伴随着丝竹声,一个美人带着面纱从外面扭着腰肢进来,熟悉的装扮让詹霁月站了起来。 第292章 缓缓地,她揭开了自己的面纱 顾美人! 她不是已经被拿下了吗,怎么会变成南疆送来的礼物?! “詹霁月,我这样帮你,却得到这样的结果,你会后悔的!” 当日被皇后遣入冷宫时顾美人狰狞的话回荡在耳边,詹霁月浑身紧绷,眼睁睁看着顾美人随着丝竹声入场,身上穿着的南疆衣裳裸露着半腰,凝脂般的肌肤被一层薄纱覆盖,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南疆少城主,你们的舞姬穿着竟如此放荡?” 皇后不悦的皱眉,忍不住开口。 慕容川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歪着头撇了一眼皇后,邪气的笑了一声。 “南疆不比北祁,民风淳朴的很,这舞姬自己爱慕大将军,北祁不给机会这才求到我这里。毕竟是从南疆来的丫头,我只好成人之美。皇后娘娘,你该不会连这点机会都不给吧!” 皇后自然认得出顾美人,她本就对顾美人这般狐媚之人不喜,此刻见她扭着腰舞姿勾人更是心生厌恶,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发作。 “没想到北祁皇后竟然这么小气,这美人对准的又不是北祁陛下,难道旁的男人也不让漂亮的美人有机会?” 雪银霜捻了一颗葡萄往嘴里送,兴致盎然的看着顾美人,比划着她的细腰,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腰,眯了眯眼,恶狠狠地看着身边的慕容婉,“啊!你掐我干嘛!” 上空登时响起慕容婉惊慌的尖叫,所有人看过去,却见雪银霜单手按着她的脑袋,恶劣的笑了。 “瞧你,吃这么胖!一个人足有那美人两个大!” 慕容婉气的瞪了她一眼,迅速起身,怀里抱着一碟糕点和茶眼巴巴跑到詹霁月身边,问道:“我想坐这里,你陪我呗?” 这毕竟是给南疆使团接风的接风宴,南疆公主这样恳求,皇后和詹霁月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吩咐宫人端来椅子,慕容婉笑眯眯的凑了过去,雪银霜皱眉阴狠的盯着他们那边,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与此同时,浓烈的香气在御花园蔓延,傅熠然赫然抬眸,看着朝自己越来越近的曼妙身姿,眸光冷下去几分。 他的内息,开始不稳! 体内的蛊毒似乎在骚动!霸凛的眸子撇想慕容川,他神情不变,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杯又一杯的倒着酒。 另一边,雪银霜的眼睛直勾勾的朝他盯着,似乎在期待着他露出什么反应。 这个女人——似乎是来验证什么事! 呵!找死! “傅将军,奴家倾慕您已久,敬您一杯。”顾美人摇晃着身子,纤纤玉手拿住了酒壶,嘴唇咬住酒杯,轻轻仰头,酒壶里流淌出晶莹剔透的酒水,倾洒到酒杯里,脖子上的酒顺着锁骨往下滑,勾的人心猿意马,不少人已经不敢再看。 “傅将军,请!” 顾美人笑着朝傅熠然敬酒,下瞬,整个人倚入他的怀里,那笑容笑靥如花,充满了魅惑。 所有人同时朝傅熠然看着,神情有些不可思议。 傅熠然——从未和任何女子这么亲近!除了詹霁月偶尔在他们面前和傅将军交谈过几句,似乎关系不同一般之外,并没有见过傅熠然接受过任何一个女人! 而此刻,顾美人胸口大开,雪白的肌肤伴随着高耸入云的晃动勾着人的眼球,傅熠然在众人的目光下,接过了那杯酒,甚至面上含着笑。 詹霁月脸色登时沉了下去,隐约带着几丝火气。 他在看哪里?还让那个女人坐在他怀里? 她不想让他看那个女人! 更不愿意那个女人靠近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亲自把她拉出去! 抿着唇,她有些意外。 现在这种情绪,似乎叫——吃醋! 她对傅熠然有占有欲! 为何? 难道她已经…… 她不敢想。 与此同时,傅熠然已经捏住了酒杯,唇角淡淡扬起,漆黑的瞳孔里尽是凛冽的杀气。 “傅将军,奴家喂您!” 顾美人的腰在他的腿上摩擦,扶住他的手腕,顺势就要给他倒进去。 “啊!” 黑影从眼前晃过,傅熠然赫然站起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傅将军?” 皇后诧异的出声,詹霁月瞳孔骤缩,压住了暴动的慕容婉。 “少城主,这就是你们南疆和西鲁共同送给我的大礼?” 衣袖飞舞,顾美人吃痛惨叫,荷包掉在地上,露出粉末。 浓烈的香气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他们的眼前一片混沌。 “我好像在哪里闻过这个味道。” 几个人窃窃私语,两眼迷离,依稀想到了什么。 “傅将军说笑,这是这女子自己的行为,与我何干?” 慕容川嗤笑,半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顾美人,究竟是谁指使你对傅将军动手?前几日本宫分明将你赶去了掖庭,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 皇后厉声开口,命人将顾美人抓住。 慕容婉动了几下,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哥哥,然而慕容川并没有什么反应。 咬了咬牙,慕容婉握住了詹霁月的手,轻声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又没伤到傅将军,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护国将军是北祁的定海神针,顾美人如此光明正大的对他下毒,岂能善了?公主,难道此事和你们南疆有关?” 慕容婉身子一僵,颓废的坐了回去,“当然不是!我和哥哥只是来找人,和这件事无关,我只是看她可怜罢了!” “护国将军,此人要杀的是你,如何制裁由你决定。” 皇帝慢悠悠的朝他们看了一眼,沉声开口。 詹霁月和皇后同时看向傅熠然,傅熠然眯了眯眼,正要开口,顾美人骤然垂泪,轻声道:“护国将军,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也是,被人逼迫!” 面纱揭开,顾美人抬起自己的脸,顾盼生姿。 “求你!” 刹那,四周陡然安静,所有人纷纷向后退,连皇后都捂住了嘴。 他们的视线看向詹霁月,又看向顾美人,最终发出四个字,“安乐公主?” “这是......难道???” 慕容婉更是大吃一惊,紧紧抓着詹霁月的手,迷糊问道:“难道,不是你?” 第293章 它在等你回家 “霁月小姐!她长的和你好像!难道你们......” 青柳手里端着的茶差点摔在地上,震惊的瞪大眼睛。 皇后更是碰倒了酒杯,呼吸重了几分。 “安乐。” 低哑的声音从皇帝的口中溢出,带着满满的怀念和偏执,皇后猛地打了个哆嗦,一双凤眸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眼底溢出厌恶。 詹霁月呼吸霎时紊乱,死死盯着顾美人的脸,视线艰难的移开,落在傅熠然的身上。 傅熠然为什么会愣住? 他的神情,似乎不太好看! 他扼住顾美人的手有瞬间的放松,顾美人唇角扬起,刚准备继续说话,下瞬,掐着她脖子的手猛地用力。 “啊!” “想了半天,你们只拿出这样的东西对付我?” 顾美人尖叫,傅熠然幽幽露出邪气的笑容,那笑意却丝毫不到眼底。 “傅将军,对着我这样一张脸,你怎么舍得下手?” 顾美人柔弱无骨的任由他掐着,双脚缓缓离开地面,她却丝毫不挣扎,满眼柔情,双手轻轻握住他的手,饱含深情,“你真的能杀了我吗?我比她,更像那个人!” “哗!” 傅熠然唇角勾着邪肆的弧度,身侧绽出寒芒,视线却完全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跳过顾美人看向詹霁月,轻笑,“正主就在那,我何必看你这个赝品?” “不!我不是赝品!明明,明明你喜欢她就是因为她长的.......既如此,你就去死吧!” 顾美人眸光骤冷,飞快的将手探入怀中,尖锐的匕首从她柔软的肌肤中取出,划开了他的手背。 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傅熠然嗤笑,猛地用力,将她扔在了地上。 “杀我?你和你主子加一起,也没有那个能力!” “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可你体内的蛊毒,会代替我们要了你的命!傅熠然,你方才已经吸了毒,活不长了!” 顾美人抬着头怜悯的看着他,哈哈大笑,詹霁月的身影从她的面前经过,扼住了她的下颌。 “噗!” 准备咽下去的毒药被一股冲力逼了出来,顾美人咬着牙愤恨的瞪着她,忌惮的看着她的身后,歇斯底里道:“我一心想要为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詹霁月,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他的为人!你以为你如果没有这张脸,他会对你另眼相待吗?为什么不给我一条好走的路!我的任务失败,我的下场会比死痛苦一百倍!” 顾美人耿直了脖子,满眼泪水,詹霁月冷眼瞧着她,冷笑道:“死对你太容易了!你既然在北祁犯事,自然以北祁律法为准!在刑部,好好交代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说罢,詹霁月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慕容川和雪银霜,扶着傅熠然坐下。 手指按住他的脉搏,詹霁月的脸色微沉。 手指被人攥住,詹霁月担忧的抬头。 “怎么了?不舒服?” 傅熠然诡谲的眸子掠过几丝笑意,手掌握住她的手,头抵在她的脖子上休息,魅惑的声音传了出来,“从未见你这样冷过,怎么,吃醋?” “可你这样跑过来,送给定安侯府的聘礼你怕是必须要收了。” 在她的脖颈蹭了蹭,傅熠然一双眼里霎时溢满星辰。 她主动过来,如此大好机会向所有人证明主权,他没道理放过! 詹霁月身子微僵,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瞪了他一眼,还是压着心跳扶着他坐好,“你体内的蛊虫已经不能再等!过几日我去寻个人,这几日你先吃药,不要用内息,将毒素压住。” 詹霁月淡淡的开口,御林军从宫门外闯进来,一把抓住狼狈的顾美人。 “詹霁月!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因为你长的像那个女人,你像他娘,所以他才会关注你!他爱的是你的脸!你是南疆圣女,你是南疆的希望,你应该对北祁痛恨,跟少主回南疆去!” “我们这么多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少主!奴婢对不起你!” 顾美人疯了一样哈哈大笑,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不断地滚落。 顷刻,抽气声此起彼伏,詹霁月眯了眯眼,动作却停了下来。 她长的......像谁? 顾美人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太大! 皇后猛地看向詹霁月,眉头紧皱,手指攥住凤袍,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詹大小姐像傅大将军的娘?詹大小姐她的容貌其实像......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武百官面露惊疑,看向皇帝,一个猜测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几次张口试图说出来,却没有那个勇气。 “南疆圣女是詹大小姐?这是什么道理?詹大小姐是老侯爷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南疆人?” 不敢说第一个信息,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目光灼灼的盯着慕容川。 南疆少城主和公主正是来北祁寻亲,那南疆舞姬大庭广众之下行刺傅将军,竟然还说是为了詹大小姐? 让她痛恨北祁? “启禀北祁陛下!我们的确是为了寻找南疆圣女!前任南疆圣女乃是我们的姑姑,如今蛊王异动,宣告圣女已经换了一个!圣女一脉相传,必定是姑姑的血脉!我们无意见了詹大小姐,她和这幅画像长的一模一样,这是我们的姑姑!所以,詹大小姐必定是南疆圣女!还请陛下恩准,让我们为詹大小姐滴血验亲!” 终于到了时机,慕容川一个眼神,慕容婉抱着画像走了过来。 画像展开,一个穿着南疆皇族才能有的银裙少女笑盈盈的对一只蛊虫看着,她的容貌和詹霁月七分想象! 这和所谓的一模一样,有些差距! “安乐公主的母亲是南疆人,和圣女是表姐妹,这幅画的确是圣女,但能让我们认准你的并非这幅画!” 慕容川满是诱惑的声音隔着风通过内息传到詹霁月的耳里,詹霁月眸光微闪,全身溢出戾气。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有着同样南疆血脉的你,和安乐公主简直一模一样!” “我自出生就是北祁人,南疆少主恐怕认错了人!” 詹霁月站直了身子,直视慕容川,冷若冰霜。 “詹大小姐还未通过蛊虫验证,如何确定自己不是?” 慕容川歪着头,朝詹霁月晃了晃酒杯,内息带着声音传到了她的耳里,“我们的姑姑,就是你的外祖母!詹霁月,别想逃!你,就是我们的圣女!” 外祖母! 果然! 詹霁月双手登时握拳,全身血液都在逆行。 “一个贱婢,胡言乱语岂能相信!南疆少城主,这是你南疆人,将她带回去处置吧!” 皇帝缓缓从龙椅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詹霁月和傅熠然,冷声道:“至于圣女一事,岂能由画做主!南疆该是认错了人!” “北祁陛下这是想要扣住我们的圣女,不让她回家?” 慕容川迅速起身,手中衣袖飞舞,一只黑色的蛊虫爬上他的指尖。 刹那,詹霁月气血逆行,腹痛难忍,双手按住脖子,瞳孔赫然放大。 这是——小时候梦中外祖母养的虫子! 她记得,它爬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她以为那只是梦! “南疆圣女的血才能驱使蛊王,蛊王乃子母蛊一对,詹大小姐,你体内的母蛊正在召唤,它在等你回家!” 第294章 南疆圣女 “詹大小姐,不验证一下吗?” 慕容川碧绿色的眼眸像是妖王,将她锁定,牢牢地盯着她。 詹霁月阴沉沉的看着他,强撑着身子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夺下那只蛊虫。 “北祁,禁蛊!还望少城主遵守北祁律法。” 那蛊虫碰到詹霁月,就像是遇见了美味佳肴,细碎尖锐的獠牙一把扎入她的指尖,不断汲取着她的血液。 体内蛊虫躁动不安,詹霁月强行调动体内的内息,本就因为噬心蛊被克制多年的内息此刻所剩无几,艰难地阻碍在蛊虫和她之间。 摊开手,蛊虫在她的掌心一动不动,詹霁月直视慕容川,冷声道:“如你所见,它并未认主。” 南疆圣女,不是她! 皇帝和皇后瞧着詹霁月依旧如常的脸色,神情松快了许多。 文武百官不敢做出反应,只打量着慕容川和慕容婉的动静。 “怎么会没有进入体内?不可能啊!” 慕容婉惊讶地伸头看过去,声音大到每个人都听的清楚。 百官这才松了口气,窃窃私语,“詹大小姐怎么可能是南疆人,这不是胡闹?老定安侯战功赫赫,他的嫡女当之无愧是北祁人!” “南疆少城主,现在证实詹大小姐和你们南疆无关,那圣女还是我们帮你找吧!” 附和声此起彼伏,詹霁月和慕容川视线相撞,阴云密布。 半晌,慕容川邪气一笑,性感的面容露出遗憾。 修长的手挑起她掌心的蛊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确实,是我们认错了人。” 合上掌心,慕容川提起酒壶一饮而尽,歉疚的朝皇帝和皇后拱手,“惊扰各位,是我们的疏忽!稍后会奉上我们的礼物算是道歉!” “今日没能找到我们的圣女,我们的外甥女,心中实在遗憾不能继续宴席,还请北祁皇帝见谅!” 朝慕容婉伸手,兄妹二人手拉着手朝众人行了一个南疆礼,优雅的退场。 “今日本也不是为南疆使臣接风才有的宫宴,江南水灾一事,二皇子功不可没,如今江南百姓恢复生机,封二皇子沈明赫为贤王,开府封地!新科状元金澈,林峰止协助二皇子赈灾劳苦功高,嘉奖有功之人黄金千两,升为从五品。” “詹霁月,配合程家解了兖州之困,又帮了燕州几百人从洪水中脱困,更是画了泄洪区提前将百姓疏散,功不可没,最后江南疫情也多亏你救治,特封为郡主,钦此!” 公公拿着圣旨站在众人面前,尖声开口,众人齐齐跪下,不可思议的看向詹霁月。 江南赈灾詹霁月有功的确不错,但是没想到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二皇子封王,詹霁月封郡主,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现在他们身份匹配,陛下和皇后又那么喜欢她,难道真的要给他们赐婚? 封王乃是储君的信号,如今怀王已死,二皇子是唯一成年的皇子,五皇子年岁尚小,两位公主更是没有出阁不曾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么说...... 所有人心里都在打鼓,特别是曾支持怀王的人,背后都在冒汗。 “臣女多谢陛下,陛下万万岁。” 詹霁月缓缓跪下,双手接过圣旨。 身侧,如兰的气息登时变冷,按住了她的手腕。 “皇祖母醒了想要见你,霁月,跟我来。” 沈明赫从她手里拿下圣旨,公公惊疑的看着沈明赫,忍不住道:“王爷,郡主还没有上玉牌!” “择日再说。” 谪仙一般的人透着冷冷淡淡的气息,握着詹霁月的手腕不容分说的将她带走。 皇帝铁青着脸看向沈明赫,抬了抬手,阻止那公公,意味深长道:“詹霁月,沈明赫,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沈明赫再不看皇帝一眼,抓着詹霁月的手微微用力,朝詹霁月轻声道:“跟我走吗?” 詹霁月对这些虚名从来都不在意,点了点头,顺从的跟在沈明赫的身后。 脚步停在慈宁宫外,两个人都没进去。 “太后还在休息,此时进去恐怕会打扰到太后。” 詹霁月的声音轻缓的出来,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抿了抿唇,“你的情绪很不好,噬心蛊只是暂时被压制并未全然解开,明赫哥哥你冷静些。”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她感觉得出来沈明赫有心事。 “玉牌不能上。” 面上的温润消散,沈明赫脸上露出阴霾,握着她的力道越来越重。 察觉到不对劲,詹霁月眯了眯眼。 “玉牌上了便是皇族中人,身家性命都在皇城之中,倘若我死了,哪怕是我娘也见不到我的尸身……” “封郡主,是想要我的命?” 詹霁月抬头,猛的看向沈明赫。 沈明赫神色沉下去,没有回应。 在他们的身后,国师缓缓出来,掐指算了算,轻轻叹了口气。 “北祁国运如此,半点由不得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詹霁月想问,却被陆续出现的人打断了思绪。 “少城主。” 碧绿色的眼眸噙着玩味的笑带着一只蛊虫出来,那黑色的蛊在他的掌心打了个圈,明显是吃饱喝足的模样。 “竟然能让它乖乖听话,不但没有进去你的体内掌控你,还让它睡过去让大家误以为它死了,小外甥女,你果然出色。” 这称呼一出来,詹霁月嘴角抽了抽。 “这幅画,就是你想要的画。” 黑影从头顶抛过来,詹霁月伸手接住,拿起画轴将它打开,一副在江南见到的美人图出现在眼前。 “你真的长的和她一模一样!圣女和她是表姐妹,万万没想到你的相貌不像你的亲外祖母,倒像是她。” 清脆的声响愉悦的在身后响起,慕容婉笑眯眯的凑过来。 “蛊虫这么听你的话,你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詹霁月,和我们走吧!这里不是你的家!” 后脖隐约发烫,詹霁月却没有动静。 她的目光完全被画上的女子吸引,目光跳过画轴,看向那树后挺拔的身影。 “那个顾美人今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像傅将军的娘,傅将军的娘是谁?” 慕容婉还有些疑惑,见詹霁月有些沉默,显然已经承认且接受了自己有南疆血脉的事实,思绪顿时放飞,忍不住问道。 詹霁月还没开口,慕容川的声音已经落了下来。 “北祁战功赫赫的护国将军傅熠然,就是当年为国和亲西鲁的安乐公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