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修佛》
拯救
他已在这跪了许久了。
大殿之上,立着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神色庄重,悲天悯人。
“唉。”佛像忽然叹了一口气,动动嘴唇看着殿下的人,“澄观,你又何必。”
他一动不动,神色迷惘宛如空壳。
佛祖又叹了一口气,他在这佛修身上叹的气,真是这几万年来最多的了。“你说说你。”他又数落道,“有十世佛缘,金裟傍身,大乘期将满,眼见就要成佛,偏在这关头…….宁用这一身修为,去救人?”
他的话里听不出喜怒,人世间各般滋味他都已尝遍,坐着这佛祖的位置也百无聊赖的度过了数万年,一切都看得淡然,显得稀疏平常。就是有些遗憾,好不容易遇着一个适合做佛祖接班人的人才,偏是为了个男人,这百年修为,统统作废。
殿下的人还是不说话,眉色淡然,毫无波澜。
佛祖怨这孺子不可教,眼珠子一转,无奈道:“好,救他便是。”
殿下人这才恍若被人吸回了魂魄,望着面前的佛祖,依然不发一言。
佛祖气的想翻白眼,你酷你酷你最酷,把我的风头都给抢光了。他愤愤说道:“江澄峰,散去一世修为,贬入崆峒山做苦行僧,三世,不得修佛。”他说着,手中金光乍现,江澄峰悬到了半空中,周身散发出浅淡的金光,尽数消散不见。江澄峰失去意识前,听见佛祖说道:“赵昭然,心思纯净,与佛有缘,赐其金身加持,回归□□凡胎,保其一生顺遂。”
他笑了,笑得自在安然。
两重金光环绕,盘旋着,飞快向人界冲去。佛祖坐下一弟子瞧出了些蹊跷,喊道:“佛祖!那不是去崆峒山的方向!”
“哎呀,手滑了。”佛祖说得一本正经,然后继续念他的经。
坐下的弟子全都惊住了,这短护的也太明显了吧?但没一个人敢有异议,只望着那两道金光的背影深深的叹息。
佛祖确实护短,他没狠下心让江澄峰做一世苦行僧,甚至就算他在这一世修佛,他也应当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这佛祖还真不是慈悲为怀之人,他要让江澄峰在人间多受些磨难,多吃些苦,大彻大悟了再上来接自己的位。
他觉得自己这算盘打的挺好。
另一边,赵府已经炸开锅了。小公子才刚走了没几个时辰,该哭的还没哭完,连棺材都还没准备往地下埋,在一片混乱声里,赵家小公子赵昭然,居然……醒了?
这差点没把他娘给吓死。
“.…..你们怎么了?”刚醒过来的赵昭然,看着周围一群人惊得说不出话,他们以为大白天活见鬼了。到是人群中有个有些修为的道士一语破了天机:“这……这小公子有金身护体,是受了佛祖的保佑啊!”
赵夫人愣了半晌,最终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她扑过来一把把赵昭然抱住,鼻涕眼泪全往他身上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昭然云里雾里的,没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他娘把众人都散尽,才迷迷糊糊的把故事听了个完整。
他贪玩,今日跟了几个丫鬟小厮在荷花池边玩耍,一个不慎,跌入池里,再救上来,已经没了气。一伙人趴在他尸首前大哭,最后还是赵老爷故作了镇定,淡淡开口说道:“把昭然……葬了吧。”赵夫人闹,骂他没心,跟着赵昭然的几个仆从也都跪下求饶。
最终还是要葬了,不葬能如何。
可这生前身后事都还没办妥呢,这小公子又莫名其妙的,活过来了。说是金身护体也好,说是妖魔附身也罢,能回来,就什么都好。
赵夫人在那一日后开始信佛,在宅子里建了个佛堂,每日礼拜,还要赵昭然和她一起拜佛,感谢佛祖的大恩大德。赵昭然那时才十二岁,对这事虽说觉得蹊跷,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日便忘了个精光。他爱玩,还是一天到晚拉着丫鬟小厮出去乱混。赵夫人不许他瞎玩,他就偷偷摸摸的出去,回来被父母亲瞧见也不怕,他们舍不得打他。
也是,一个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孩子,哪里还舍得打。
只是有些事,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比如他出去玩,总觉得有好几双眼睛盯着。比如他娘新做的花布裙子莫名其妙就被人剪破。比如他家的仆从总会在一段时间后失踪一大半。比如他爹在官场上处处遭人排挤暗算。
着实是奇怪,而他,又没有任何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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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是一个肯定。没有freestyle。
不说废话了。
上山
赵家老爷夫人瞧出了端倪,在房内商讨了一晚后,便带着赵昭然和一个从小伺候的小厮孙耀上了崆峒山。
四人被一个僧侣迎进来的时候,江澄峰先瞧见的,是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叫师弟请他们进来。
四人走进,澄观起身相迎。赵昭然一双眼睛全在这和尚身上,打量来打量去。
天哪,怎么这么帅。
这和尚跟旁边的和尚比起来简直帅的没天理,一大堆光溜溜的脑袋里就他一个蓄了发,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寒暄了两句,赵老爷道明了来意。
“此次前来是想让大师帮忙,收下犬子。”他说着,要赵昭然上前给大师行礼。
小公子走到他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甜甜的唤了句:“澄观大师。”江澄峰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满脸宠溺。
这个举动,可真真把小公子乐坏了,窃喜了许久。
“这孩子先前落了水,受了佛祖庇佑捡回了一条命。听道士说他是有金身护体,才得以幸免于难。可这金身竟连一个小小的修道士也能看破,怕是有诸多人觊觎。担心他的安危,特上山来求大师收他为徒。”赵老爷解释道,不由分说拉着一家人跪在了江澄峰跟前,“澄观大师,您先前总对犬子多加照顾,他出生时您特地下山来为他祈福,如今犬子有难,做父母的想要帮他却是有心无力,恳请您,收下他吧。”一行人重重的给江澄峰磕了一个响头,满是恳切。
“无需无需,施主快起。”和尚连忙将他们扶起,“这孩子与我有缘,收下自是可以,只是不知令公子可做好了上山修行的准备?怕是要同父母别离许久,生活须得清贫节俭了。”
恍然明白自己是要离开父母,小公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我不要离开爹爹和娘亲!我不要!”他哭成了泪人,扑到了赵夫人的怀里。
“昭然乖,你要跟着澄观师父,好好学本事,学好了本事再下山来保护爹爹和娘,好吗?”赵夫人也含了泪,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慰道。
“我不要我不要——”小公子依然不屈不挠,哭得更加凶狠。
“昭然!”赵老爷微怒,皱了眉头看他,赵昭然这才收敛了一些。半个时辰后,在赵老爷赵夫人的连番威逼利诱之下,小公子才终于答应了留下。
“但我要阿耀陪我一起!”最后,小公子做出了这个决定。
江澄峰看了看一旁唯唯诺诺不敢吱声的孙耀,半晌,点了点头。
站在山门口,赵昭然和自己娘亲依依惜别了许久。赵夫人叮嘱了孙耀好些个事项,才在赵老爷的拉扯,赵昭然的哭喊和孙耀的保证里,下了山去。
赵昭然住进了江澄峰的屋子,孙耀则被安排在了剑修那里。
不过小公子的不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山上山清水秀,能玩的地方不少,江澄峰还会隔三差五给他一些新奇的小玩意。离家的苦涩不日便被抛到了脑后,更多吸引他的是那些威声震天的弟子和江澄峰门口那只通体雪白的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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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我饿了。
深入
江澄峰被贬下界时,到了一个小村庄里。那里民风淳朴,待人宽厚。他便是在这样的村子里修炼到了筑基期,而后,他还是决定上崆峒山。
崆峒山是用比武的方式来选拔弟子的,江澄峰本就天资聪慧,轻松顺利的拿下了第一。当他见到方丈时,老方丈愣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这……至少是有十世佛缘啊。”方丈修佛有些年头,道行颇深,但到底只能是练虚期,看不出他的金裟,看不出他的内力。但,江澄峰在这崆峒山还是红透了半边天,没人敢惹。
至于他为什么选这崆峒山,很简单,佛祖在上头给他罩着。所以说人啊,还是得有个厉害的靠山才行。
当江澄峰把赵昭然领进大殿的时候,五个长老都惊愕的看着他。
“澄观,这是?”剑修长老指着殿下还是一脸稚气的赵昭然,觉得自己眼睛花了。
“新弟子。”江澄峰回答,眸中依然不喜不怒。
“胡闹!弟子都是经选拔才可…..”魂修长老话才说到一半,却生生被江澄峰眼中的凛冽给憋了回去。
“澄观。”一旁的佛修老方丈开口了,“选拔新弟子本应在十月中旬,我老了,不日便要闭关清修。你带着这孩子先在你那住下,下个月,参加选拔吧。”
江澄峰敛了眉目,说了句“是”,便拉着小公子走了出去。
“哥哥,我有点怕。”赵昭然拉着他的手,把头埋得很低。江澄峰淡淡笑了,揉着他的头发问:“怕什么?”
“那些前来拜师的弟子一定都身怀绝技,可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他说着,带了些哭腔,忽然站住不肯再往前走了。
江澄峰便也停下,看着眼前这个瘦小而可爱的孩子。他今年该是有十七岁了吧?有了少年的英气,但依然脱不了孩童的纯真稚气。看着他这较真懊恼的模样,实在让人喜欢得紧。他看着小公子白玉般的肌肤,因为低头而裸露出来的好看的后颈,浓黑的发,当真是绝色。
“你还有我。”小公子抬头,望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大哥哥,他逆光而站,光晕在他身后柔和的晕染开来,唇角带笑,笑得温柔。
笑的少年心中激荡。
他莫名其妙就把眼前这个大哥哥抱住了,像是离家的孩子抱着自己最后的一点依靠,不想要落入孑然一身的孤寂里。
江澄峰把他扛起来,飞快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公子像是有所觉察,在大和尚的肩上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忽而想到些什么,连声音都带着羞怯。“哥哥……”
走到房门口的江澄峰冲他笑,笑得一脸温柔。大和尚把肩上的小东西轻轻放到了床上,看着他整个人僵硬的不敢动弹,觉得可爱就在那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这下,小公子整个脸都红了,慌乱的口不择言:“我……我……该去练功了……”话没说完,被一个吻给堵住。江澄峰面上嗔怪,眼里却尽是温柔。
“夜深了。”大和尚浅浅笑着,“练什么功。”衣带被解开,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嫩肉。小公子捂住了脸不敢看他,胸口因为紧张开始剧烈的起伏。江澄峰笑意更深,亲吻他的锁骨。因为酥麻赵昭然发出了两声鼻音,而后被自己捂住,连大气都不敢出。大和尚顺着锁骨一路往下吻,像在亲吻自己的珍宝。
“哥哥……”赵昭然说的极轻,却还是把和尚的心撩的不成样子。
“师兄!师兄!”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扰了房内的人。江澄峰十分不悦,抬头对上小公子疑惑的眸子。
“没事,不用管他。”正想继续,门外却敲得更加起劲。
“师兄!方丈叫你去一下大殿!师兄!”
江澄峰正要发怒,却被身下衣衫不整的小公子给抓住了手臂。“你快去吧。”他的声音还是很轻,带着些潮红的脸颊不敢去看大和尚。拢了拢衣服,坐在床上示意他快走。
和尚踌躇了半晌,拿了毯子把赵昭然包住。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把一只萧从怀中取出放在他手里。“马上回来,有事吹它唤我。”看到赵昭然红着脸点了点头,才满意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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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的真快,车也开的猝不及防。
命运!召唤少年集结!今天吃愤怒的汉堡的后遗症啊。
人真少啊,还是睡觉吧。
夜谈
小师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这澄观师兄什么,一路上这个师兄都没有给自己好脸色。莫不是在怨他急匆匆的敲了门?可他以往就是这样叫师兄的啊,师兄虽说不太喜欢,可没有一次给过他坏脸色啊。小师弟摸不着头脑,就干脆不去想了,把师兄引到大殿,一溜烟就跑得没影。
“澄观。”方丈坐在上头,手中握着一串佛珠,“来。”江澄峰便坐到他身边,像是父亲和自己的儿子促膝长谈。
“那个小公子,你如何想的?”方丈直问,毫不避讳。
提到赵昭然,和尚扯了一个笑容,倒是让方丈吃了一惊。“他命中有劫,我将他收在山上,想助他渡劫。”
方丈不答,看着这个少年一时有些愣神。澄观是从不笑的,他永远神色冰冷,不问世俗。所以他是最适合成佛的人,当佛,要摒弃七情六欲,要不悲,也不喜。
可他如今笑了,因着一个需渡劫的凡人。
方丈不知这是好是坏。
“那个孩子。”老方丈半晌才说话,“不适合修佛。他纯真、善良,不适合入佛门,跟你修行,怕是要吃太多苦头,走太多弯路。”
“是,他自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那方丈的意思?”
“魂修剑修符修三道,这两日你带他去转转,看看可有感兴趣的。”
“多谢方丈。”江澄峰起身行礼。他自上了崆峒山,受这方丈照拂多次。无论是看上他的品性也好,修为也罢,单凭这一点,他来日真的飞身成佛,这一笔,定是要记在崆峒山的册子里。
也算是,报了恩情。
方丈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想着房里还有个小家伙等着自己,江澄峰有些浮躁,但也不好多言,乖乖坐下了。“澄观啊,这几日魔界有些动乱,你可知道?”
“略知一二。”和小家伙上山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些波动,潜藏在人间的妖物开始蠢蠢欲动,怕是这天下,又不能太平多久。
“和平都是假象,妖王沉寂了五六百年,兴许是在策划一场更大的阴谋。可人们被这假象蒙蔽了啊,疏于修炼,整日的无所事事,以为这和平还能持续上几千几万年。”方丈语调平静的吓人,口中说的,却让江澄峰沉思了片刻。
六百年前,大战,天帝重伤妖王。妖王允诺日后绝不来犯,两界和平共处,相安无事。那一仗,无论是神还是魔,都已经精疲力尽,再打下去,只会落得分崩离析。天帝便应允了,将妖王的孩子带回天庭豢养。所有人、神,都被这六百年的和平,蒙蔽了眼睛。
而崆峒山,正好处在两界。招收所有的才干能人,时刻都为大战的爆发而准备。所以他们,也更能清楚的知道两界的动向。
“澄观,你是这崆峒山最有天赋的弟子。无论你是得了天帝还是佛祖的照拂,若这仗真的打了起来,请你,不要弃崆峒山而去。”方丈说着,转向江澄峰,朝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方丈…….无需……”江澄峰吃了一惊,忙将方丈扶起,看着那苍老的脸上显现出的恳求与无奈,他也,只有应允。
当人想要自由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人过来,在你的心上套上枷锁,用名正言顺,让你不能抗拒的理由。
江澄峰出大殿时,夜已深了。他轻轻推开房门,小公子早已睡熟,裹着毯子把自己包成一个球,看样子滑稽又可爱。
和尚轻手轻脚的上床去,把球搂在了怀里。怀中的人儿感觉到了什么,半睁开眼睛。“回来了……”声音乱绵绵的,带着没睡醒的迷蒙。
“恩。”和尚回答,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睡吧。”小公子往他怀里蹭了蹭,没多久就睡熟了。
江澄峰却睡不着,搂着心上人望着窗外如水般的月色。
和尚天一亮就把赵昭然叫了起来,穿衣洗漱,伺候的倒是像模像样。小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几次想自己动手,但和尚没给他那机会。穿完衣服,两人一同吃了早膳。和尚便带着小公子到处晃悠。
孙耀正在舞剑。
才过了几日,他却已然有模有样的了。剑修的小道士都说他有天赋,他也就沾沾自喜的舞了一套。
赵昭然热烈的给他鼓掌,满脸的崇拜。
“少爷,这真的非常有趣,不信您去看看那些道长舞的剑,那才是绝色!”在孙耀的推荐下,赵昭然拉着江澄峰去看那些剑修舞剑。
“哇!他们好厉害啊!那个剑挥的真好看!”赵昭然在一帮剑修面前手舞足蹈,样子滑稽的可笑。那些剑修几次想笑出声,但看到澄观师兄一脸性冷淡的模样,只好生生憋了回去。
“想学吗?”江澄峰牵着他的手,询问他的意见。
“想!”小公子几乎是不假思索。
“你怎么什么都想学……”和尚扶着脑袋,有些无奈。路过魂修殿,说着那些人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把大石头劈开,嚷嚷着想学。路过符修殿,说那些符咒真的好好看,在上面画画就什么都会出来,还是想学。
“因为……都很厉害啊!”赵昭然到是坦诚,望着大和尚一脸的天真无邪。
他的小模样着实可爱,江澄峰到嘴边的说教愣是蹦不出一个字。“好,那就都学。”
于是崆峒山上出现了一个怪象,十七岁的小公子在三个殿里来回跑。今天剑修,明天魂修,后天符修。四个长老对此在方丈面前不知道抱怨了几次,却都是无疾而终。后来开始有了流言,说什么方丈护短,叫人不服。又有人传说,瞧见过澄观师兄和那来路不明的少年在后山接吻,还干过羞耻的那档子事。
这些流言听多了,小公子开始不愿意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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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大半夜。看我文的两位(或者一位?)感激涕零。
我要上学了,啊,人生的噩梦。
祝开心。
这问,微虐微甜加甜加甜,还混有十分发人深省(?)的哲思......吧。
希望不嫌弃,晚安。
破冰
江澄峰看着床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赵昭然,笑出了声。“笑什么笑!不许笑!”赵昭然生气的皱起了眉头,别过脸去不看他。
“好,不笑。我们昭然这是怎么了?”江澄峰这几日都和方丈在殿里商讨事宜,往往是清晨去,傍晚归,山上的那些流言蜚语,他还真的没怎么发觉。
他发觉的只是这个小家伙一天比一天不开心。
“谁欺负你了?”这是大和尚的第一直觉。
“没人欺负我。”小公子的声音越来越轻,这种事情他哪里好意思说出口啊!到是这个大和尚,看起来呼风唤雨十分厉害的样子,连这点流言蜚语都不知道。
于是,小公子对大和尚生了好几天的气。
江澄峰心里苦啊,妖族的事都把自己忙的焦头烂额,累了一天回家看到的却是赵昭然的一张臭脸,他也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个小主子了。
没过两天,孙耀敲开了江澄峰的门。
孙耀配了一把剑,头发高高的束起,看起来英气、豪迈,是十六七岁少年该有的样子。“少爷!他们没欺负你吧?”孙耀急匆匆的往屋子里赶,看到桌前百无聊赖喝着茶的小公子和门口因为他不管不顾冲进来脸色不善的大和尚。
孙耀没管那么多,冲进来就直奔主题。“那些人也太过分了!说老方丈护短,不怕被逐出山里去么!还,还说您和澄观大师……私通的事,这两天是传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少爷……”孙耀还想说什么,却被江澄峰给打断了。
“私通?”他挑起剑眉,眼睛里带满了探究的意味。
“大师……您,您不知道?”孙耀明显吓了一跳,眼睛往赵昭然的方向瞟。小公子其实心里还是挺开心的,晾了大和尚这么些天,他居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岂有此理啊!自己在外面受排挤,受委屈,他都不知道给自己出头的吗!孙耀这一来,赵昭然心里挂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他就坐着啥也不说,等孙耀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完了,等着江澄峰给自己道歉。
“还有这种事。”江澄峰一脸的怒气,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在背后嚼自己的舌根。他训练弟子的时候再三强调,那些话太多的人,不会在这世上活得太久。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歪曲事实之人,也必将死在自己的口无遮拦之下。
若这些话出在任何一个佛修嘴里,怕是这崆峒山,要见点血了。
气氛一瞬间冷得像冰,两人觉察出了不对劲,孙耀望着自己少爷求救。赵昭然也慌了,只能示意孙耀赶紧走,剩下的自己处理。
孙耀就一溜烟的跑出去了,连头都不带回的。
赵昭然小心翼翼的靠近江澄峰,他观察着这人脸上的任何一个变化,生怕有一点不小心,自己就成了城门失火后被殃及的池鱼。
到底,江澄峰看他的脸色还是缓和的。见他这样,赵昭然胆子也大了,一下子跳在了大和尚身上,死死的挂着他。
江澄峰下意识的拖住了赵昭然的臀,对眼前的一切发展的太快有点跟不上了。“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这些事都……不知道。”赵昭然把头埋在江澄峰的肩窝里,声音软绵绵的。
江澄峰回想了这几天自己确实很忙,根本抽不开身陪他的小家伙,更别说抽身来处理这些事了。“是我的错,我一定多抽些时间陪你,让你受委屈了。”江澄峰揉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他。
“为什么啊哥哥。”赵昭然抬起头来问他,“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说呢,方丈有什么错?我们……又有什么错呢?”他想了好多天了,但是他想不明白。这座山上的人,修佛,修道,说着心怀天下,说着普度众生,可是却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却连一个单纯的,只是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留在山上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样的佛,为什么要存在呢?
“没有错。昭然,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眼界粗陋,心胸狭隘,他们妒忌你,但他们太弱小,他们只敢用言语中伤你。”江澄峰边说,边把他抱在了床上,“你知道这个世界解决纠纷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他笑了,看着怀里一脸天真摇着头的少年。
“只要你够强,他们就不敢有任何的非议。哪怕他们全部联合在一起你都不放在眼里,这个时候,你就不会再听到任何让你厌恶的流言蜚语。”怀里的人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模样,“这两日,我在家里,教你吹箫,好不好?”看着赵昭然纯真的笑容,他也不自觉的扯起了一抹笑。
把小公子在床上放平,大和尚开始解他的衣服。
“你……你干嘛?”赵昭然有些惊慌失措。
“有些累了,该睡觉了。”江澄峰继续笑得人畜无害,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红帐落下,只听得见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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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
背景要来义勇军进行曲。
这两位还真是虐狗啊虐狗啊虐狗啊,我六十米长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
黑暗
这萧可不是一般的萧,他在天下排名第九,名叫朝歌。是以龙骨所化而成的,坚韧强硬,不会轻易打破。朝歌一出,天下所有心存不歹之心之人,必会销声匿迹。
这是世人对他的评价。
后来的那几天,小公子在院子里学吹箫。萧他是会吹的,但要如何运用内力,如何运气,如何发功,他倒是一窍不通。这几天大和尚到是清闲了,不再外出,待在家里陪着他的小东西修炼内力。
赵昭然还是很开心的。
起了床有人伺候着穿衣吃饭,吃完了就能一股脑的在后院里练功。他家的这个和尚可比那些剑修魂修的道长们好多了,不凶他,不骂他,不懂了就一遍一遍的教,不厌其烦。虽说练到中途某些个师父就会一本正经的动手动脚,但总的来说,日子过得还很舒坦。
“哥哥……”午睡刚醒的小公子揉着眼睛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江澄峰。
“小家伙,我也教了你这么多天了,是不是该改口,叫我一声师父了?”江澄峰笑得温柔,刮了刮赵昭然的鼻尖,一脸的宠溺。
赵昭然有些扭捏,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可是,爹爹说过,不可和师父私通,是要……是要诛九族的。”他说得极认真,还在和尚的怀里蹭了两下。
“昭然……”江澄峰将他抱住,抚顺那一头浓密的黑发,“你觉得这合理吗?”
两人眼睛对上了,小公子很认真的思索了一阵。
“不合理。”
“为什么不合理呢?”大和尚今天异常耐心的循循善诱。
“因为……他们要是真的相爱,是不应该被诛九族的……”赵昭然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发现不对劲,立马把自己的嘴捂住了。天哪,他怎么说得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爹爹教他,做人,要守规矩,要本分,不可逾越。可他怎么…….觉得这世人定的规矩,如此的不合理起来了呢?
江澄峰拉过他捂着嘴的手,放在胸口,紧紧握住:“希望无论世道变得如何,你都能这么想啊。”
赵昭然最终,也没能叫江澄峰一句师父。
那天下午他被应允去找孙耀玩,饭点之前回来就好。两个少年有些日子没见有些激动,在小院子里又是谈天又是舞剑的,好不热闹。
“喵。”两人听见一声微弱的呼叫,忙停下手中的剑去寻声音的来源。
是一只受伤的黑猫。
“阿耀阿耀,你看,它是绿瞳的,好特别啊。”赵昭然抱着这只猫,抚摸着它的毛发说道。
“少爷,别是什么邪物吧……”孙耀有些担心,颤巍巍的不敢去摸。
“怎么可能,这崆峒山是什么地方,哪会随随便便混进邪物啊?”小公子笑他胆小,叫孙耀拿来清水和纱布,两人笨拙的给黑猫上药、包扎,还给它喂了食,建了窝,忙了一个下午。
“阿耀,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赵昭然看着这只可爱的小黑猫,提议道。
孙耀揉了揉脑袋,十分无奈:“少爷,阿耀是个粗人,取不了什么高雅的名字。”
小公子也不指望他了,蹲着琢磨了半天,没想到一个好的,愁眉苦脸闷闷不乐。
而此时的江澄峰,已经站在大殿上,俯视着下面一众的弟子。
“是谁,在背后诋毁方丈?”殿上的人声音森冷,使人不寒而栗。殿下三千弟子齐齐跪着,没人敢出声。
“不说?那就别怪我。”和尚敛了眉目,给手下人示意了一下,两个佛修就被丢到了殿上。
“说,是谁。”满是压迫,句句威严。
那两个小和尚不停的颤抖着,哭着大喊“师兄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云云。江澄峰没耐心,提起身旁的剑直指其中一人的面门。
“说。”
屋外乌云齐聚,黑压压的一片,不时便会迎来倾盆大雨。彻底,冲刷着这崆峒山,所有的污浊。
但没人知道,暴雨冲刷掉的是污浊,还是显露出了更彻骨的黑暗。
“是……是慧悟!他先说师兄您和赵公子私通一事!”小和尚吓得冷汗直冒,几乎是脱口而出。
下面的慧悟整个人一怔,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不是的!澄观师兄!不是的!不是我!莫要听他胡编乱造!”
他抬起头来,看着殿上人森冷的眉眼,他手里的刀剑闪着刺目的光亮,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会……会死。慧悟吓得一身的汗,跪在地上不停地颤抖。这位大师兄多残暴啊,自己被拱了出来根本就难逃一死。
“不要再狡辩了!我们亲耳听到你在背后说师兄和赵家公子私通的事,添油加醋,好不狂妄!”另一个小和尚赶忙驳斥他的回答,语气十分的坚定确信。
“不!不…….是,是宋觉清!他们剑修最喜欢在背后嚼舌根子了!”慧悟慌了神,话说出口根本就来不及过脑子。
“你血口喷人!”一时,殿下嘈杂了起来,四个门派的人互相指认,说尽了诋毁的话,也干尽了丧尽天良的事。
欺师灭祖,伤害同门。多可笑啊,崆峒山,怎么看也是名门正派,却和山下那些小门小道一样,一样的不堪一击。
是该说这世事纷杂,人心不古,还是该说自己可笑之至,软弱而无能呢。
“够了!”江澄峰大吼了一声,冷着眼看着下面的众人。又使了一个眼色,四周的弟子便将刚才被指认的人带了下去,归各自门派处置。
剩下几个佛修,颤巍巍的跪在江澄峰面前。这里面不包括一开始被丢上殿的那两个小和尚。
大家心下了然,是中计了。
却又无可奈何,任谁在这澄观师兄的威压下,不敢不说实话的。
江澄峰提了剑,现出道道白光,令人生畏。“师兄…….”一旁弟子出了声,想着怎么也该劝两句,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为首的慧悟,便生生被砍下了脑袋。
鲜血流了遍地,那颗头颅在地上滚了一遭,停了下来。
慧悟的身子顿了半晌,而后重重的倒了下去,倒在一片艳红的水里。
“都回去吧。”剑的主人缓缓开口,缓缓脱去了外袍,坐在大殿的台阶上。
那些佛修全都慌了神了,有些莫名其妙念起了超度经,有些慌慌张张的往外跑,有些眼泪滚了下来,刚准备喊就被人捂住拖了出去。
殿里一下,又变得清冷。
雨下起来了,狂放热烈,却冲刷不掉殿里的血污和殿上人清冷的目光。这个模样,真不想被你瞧见啊…….
※※※※※※※※※※※※※※※※※※※※
现在应该在学校了,所以把剩下的全发了。对结尾想寄刀片的(会有人吗?),我会回来写番外。
因为,我还想活。
薛之谦,坂田银时,浅羽祐希,大柴康介,大和尚和小公子啊,给我力量吧!!!
加那。
云溪
江澄峰到家的时候,赵昭然坐在门口逗白虎玩。“干什么呢?”江澄峰从背后把他一把抱住,鼻尖剐蹭着小公子柔软的发梢,一时觉得心安。
“哥哥哥哥,白虎有没有名字啊。”小公子一只手覆着大和尚的手背,另一只去刮了刮白虎的鼻尖,嘿嘿笑出了声。
江澄峰轻轻吻着他的后颈,闷闷的开口:“怎么突然问这个?”
赵昭然觉得痒,挣扎了两下又被牢牢锢在了怀抱里。“我今天和阿耀在后山捡到了一只黑猫,绿瞳的,可爱的很。我们两想了一个下午也没决定要叫它什么,就回来问问哥哥你都给白虎取了什么名字呀?”
江澄峰笑了声,在这乱世里,怎么还会有这么纯真可爱的孩子,一个下午光顾着想要给一只黑猫取什么名字了。“它叫云溪,腾云而来,踏溪而归。惊云扰溪,威震四海。”
“这么厉害啊……”赵昭然不自觉的又抚了几下白虎的毛发,云溪抬了抬眼皮,无奈的又垂下去假寐。和尚,能不能赶紧把你家这口子拉开?我是白虎,不是猫啊!
大和尚识趣的把小公子抱了回了屋里,留给云溪一个安静和平的夜晚。“起名字的事明日再想吧,让为师看看你这几天的成效如何。”江澄峰把他放下,顾自坐到桌边饮起了茶。
赵昭然从怀里取出那只萧,深吸了好几口气,吹了起来。声音舒缓、婉转,带着少年的欢快。和尚看着他的认真劲,又笑了出来。内里确实有所提升,但还不足以制敌。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怕自己不能护这孩子周全。
他曾偷偷窥过这孩子的天命,二十岁那年人生有一大劫,此劫一度,一生顺遂,万事平安。他可不信佛祖老儿给他许的那些个承诺,说到底,他们这些人的命运不都在他的一念之间。谁也不敢保证这个老头哪天一不高兴就把赵昭然给杀了,所以他必须要确保赵昭然能活过二十岁。
所以,他要更冷酷无情,更强大一点。
“不错,只是这气还不太匀,你练的方法有些问题。”
“那该怎么练啊哥哥?”赵昭然看他,一脸天真无邪。
“.…..我在床上教你。”
这和尚,还真是个流氓。
距离弟子选拔越来越近,赵昭然也不闹了,安安心心的窝在房间里学习。偶尔去各个长老那里转两圈偷点艺,让他惊讶的是他再也听不见流言蜚语了。
两个少年抽空去看了那只黑猫,最终决定叫它沉绿。是很合适它又很好听的名字,赵昭然为此开心了一整天。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而一些凶恶的生灵,也开始渐渐的,破土萌芽。
赵昭然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天昏地暗,乌云万里。云溪猛地站了起来,朝着天空发出一声悲哀的嘶鸣。他白玉色的毛发在风中凌然树立,他金黄色的瞳孔里布满了杀气。
“怎么了云溪?”赵昭然匆忙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把这只大白虎给抱住,“哥哥不在家,你可别闯祸啊。”他安抚性的抚摸着白虎的毛发,仰头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
“怕是要下雨了,云溪,你是不是怕呀?怕的话就进屋里去吧,我……”他还没说完,被那白虎一下甩了出去,撞到门框,后背一阵生疼。
云溪嘶吼着,咆哮着,他的周身生出一团飘忽的白气,渐渐将这白虎包围,如同置身虚幻。天边亮起蓝紫的光线,忽明忽暗,仿佛一种召唤。
云溪朝那团黑暗奔去,头也不回,决绝而刚毅。
“云溪——”赵昭然大声的喊他,喊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无奈的站在他的面前。
前奏
“哥哥,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云溪的呀?”赵昭然趴在桌子上望着正看书的江澄峰。
和尚想了一会,拿书本敲赵昭然的小脑袋:“怎么又想知道这个了?”
“好奇呀。”小公子揉了揉脑袋,满脸的求知欲,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江澄峰无奈,便说了起来:“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就是几百年前吧),我师父领着我去了奇物阁,那是一个装满奇珍异宝的地方,只有天资聪慧的弟子才被允许进去。”
小公子一脸黑线,好好讲故事,还顺便夸了自己一把。
“我在里面兜兜转转,就是不知道该选什么。后来,我就在一个灰暗的小角落发现了他。他那时候特别小,像一只小奶猫,但眼睛里装满了倔强和不屈,我很喜欢。我就问我师父:‘师父,他叫什么啊?’师父说:‘他叫云溪,是一只白虎。’
白虎?我当时想,这柔柔弱弱脏兮兮的样子,还真是跟我记忆里的白虎颇有出入啊。但我还是把他抱回了家,把他洗干净,给他吃东西。
他胆子小,窝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就这么过了十天,他终于肯靠近我了。可他靠近我之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会说话?”小公子震惊的跳了起来。
和尚又笑开了:“他可是灵兽,有人性的。”说罢喝了口茶,在赵昭然震惊的表情里继续说了下去。“他问我:‘你是这山上最有天赋的弟子吧?’我没回答他,我也被吓的不轻,只知道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又继续说:‘我愿意追随你,你能把我变强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还是那种鉴定和刚毅,和我当初决定把他带回家的表情一模一样。
后来我去问我师父,云溪为何对变强这么执着。我师父告诉我,云溪的父母是被妖魔杀的,他被他父亲护着,好歹逃了一劫。跌跌撞撞跑到这山上来,浑身的伤,狼狈的很。他是一头三阶灵兽,但和山上的小和尚不对付,就跑到奇物阁去了。
然后他就一直跟着我,不停的修炼,不断的成长。他很强大了,他在这天地间都排得上名号。世人论及云溪,便说他‘腾云而来,踏溪而归。惊云扰溪,威震四海’。”
他,怎么了呢?
“云溪——不要,不要去——”赵昭然觉得不安,他望着那个背影,想追上去,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他的江澄峰。
和尚皱着眉头,神色不悦。太快了……太快了。“昭然,回屋里去!”他把小公子拉回屋内,在门上施了一个咒,也冲进了雨里。
“哥哥!哥哥!江澄峰!”赵昭然的声音淹没在了风声里,融成一滩虚无的狂响。
一波又一波的魔物宛如潮水,黑压压的一大片朝那只通体雪白的灵兽冲击。他的毛发染上了鲜血,红得耀眼,红的刺目。江澄峰冲进来的时候,那只陪伴了他几百年的大白虎,好像突然又变了回去,变回了那只趴在山门口浑身是血楚楚可怜的小奶猫。
金裟现身,江澄峰周围现出一片金光,左手执一串佛珠,右手握一只法杖。和尚眉目森冷,宛如。
一尊佛。
妖物向他冲来,而后变成千万片染血的碎布,把每一滴雨水都变成妖艳的血色,汇成……一条河流。云溪在他的脚边,撕咬着每一只企图近身的妖物,他一嘴的鲜血,他目光凛冽,犹如刀刃。
崆峒山的弟子也朝着这团黑气奔来,画符,念咒,施法,一个个,全都杀红了眼。
天地妖魔,为我崆峒山所不容!
方丈在大殿里一下一下敲着跟前的木鱼,他微闭双目,口中念着佛经。殿内浮起一层金光,飘摇而上,又几近透明。
澄观,无论你是得了天帝还是佛祖的照拂,若这仗真的打了起来,请你,不要弃崆峒山而去。
不要,弃这崆峒山而去……
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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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
和尚隐隐感到不安,他将全部真气灌输到了内丹之中,瞳孔现出一层浅薄的金色,一时,威压镇魂。
白虎在他脚边嘶吼,他没日没夜的期盼,期盼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复仇。“你们,六百年前屠我满门,今日,我定要你们,悉数奉还!”他吼叫着,周身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眸色变为深蓝,有着汪洋无尽,骇人心魂的深邃。
一人一虎,霎时,宛如战神。
黑气发出了诡异的鸣叫,大团魔物飞速的撤离了崆峒山。还苟延残喘的弟子躺在青石路上长舒口气,而后大声的哭骂出来。这座山,刹那之间,尸体遍地,血流成河,分崩离析。
云溪想追,却被江澄峰拦下。“你别挡我!我可是等了足足六百年!”
“你一个人,无非命送黄泉。”江澄峰冷冷的看着他,两人身上都是多处的伤痕,血流不止。
云溪还想辩驳什么,可他们彼此太熟悉了。这个世上除了佛祖,没有人能够忤逆江澄峰。
至少现在没有。
他还不够强大,他不足以直捣妖王老巢,他…….没有复仇的资本。云溪垂下脑袋,一跃,隐匿在了树丛之间。
江澄峰奔进屋子里,一片的狼藉,只有屋子正中一个提着剑,双目流血的少年。
“孙耀,昭然呢?”江澄峰的心越发的没有了底,不会……不会的。
奄奄一息的孙耀强撑着开了口:“他……去寻你了…….”而后猛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吐出一大滩的血水。“大师……务必护我少爷……周全……”便只听见细微的喘息声,他的眼睛是在刚才的大战中被刺瞎的,开始渐渐结成血块。
和尚奔了出去,满山的寻,其他的一切他都不管不顾,至少他的小东西,绝不可以在此……命绝。
命运为何要如此的不公?这个孩子如此的纯真善良,无知无畏,一心只知道要对别人好,一心只想和最爱的人长相厮守。有错吗?这有错吗?为何总要给他这些个磨难,让他遭罪让他受苦,让他注定不能,平安幸福。
江澄峰寻了三天三夜,连尸骨都没寻到。人们说,魔物吃人可是不眨眼的,哪还会留什么尸骨。他最终只找到了朝歌,安安静静的躺在树丛之中,还是那般干净、透亮。和尚悲哀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第四天,崆峒山易主,澄观成了这崆峒山的主人。
可是殿上身披袈裟,风姿卓越的男人,一脸的冰霜,一脸的冷漠,好似这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他心中所念的,只有一个傻气的笑容,只有一声轻柔的呼唤。
和尚怀里的朝歌安安静静,靠在他的心房。
妖王
“我说你有病吧?”赵昭然生平第一次骂人,他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从屋子里冲出去和那些魔物厮杀,突然觉得难受,浑身都疼,然后忽然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可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周遭都是一片墨绿,泛着幽深的光泽,眼前是一只趴在地上小憩的黑猫。沉绿见他醒了,忽而幻化出一个少年模样,碧绿的瞳孔望着他,满目忧愁。
“是我把你关在这的。”沉绿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所以赵昭然就说他有病。沉绿心里苦啊,赶忙和他解释。
那日大战朝歌把内力全部输到了赵昭然体内,灵物护主本是好心,可是小公子的身子骨实在太娇弱,灵气上涌牵动全身的经络,才会觉得疼痛。可这气发不出来,小公子完全就是必死无疑啊,眼看魔物就要向他扑来,沉绿便施了法术把他两都封在了朝歌的体内。
这朝歌是万年龙骨所化,体内灵气充盈,虽说把多数灵气渡给了赵昭然吧,可这里面也是个修炼的好去处。
“你快把我放出去啊!哥哥找不到我会着急的!”赵昭然走来走去,敲敲打打,企图能找到个裂缝钻出去。
“没用的,这可是龙骨,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你砸开的。”沉绿盘腿坐下,单手托腮望着他。
“那你说该怎么办!”小公子怒气冲冲,他好心好意在后山救了这只黑猫,给他起名字,给他带吃食,虽说自己是被他救了一命吧,可是关在这个地方,外头的江澄峰怎么办啊?
他心里可什么也不管不顾,只有那个因为找不到他着急发疯的大和尚。
“把朝歌渡给你的灵气,全部化到你自己的身体里。”沉绿不慌不忙的回答,“等到你把他的灵气全部吸收,你就有了驾驭朝歌的能力,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要多久啊?一个时辰够不够?”
“一个时辰?”沉绿震惊的望着他,“寻常人化这灵气也要个百八十年呢,一个时辰,做梦呢?”
“哇——”小公子一听见“百八十年”,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过了百八十年出去,我都变成老头子了!江澄峰…….他都已经死了啊!”
看着这个可怜的小泪人,沉绿满脸黑线:“修道者的寿命,可比凡人多得多啊……再说他是个佛修,指不定之前活了几百年了。”
小公子冷静了一点,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点理智,没过多久又闹开了:“我不管!是你把我关在这的!你要负责把我带出去!”
“我可带不了你……”沉绿非常无奈,“我一运气,妖也好仙也好,全部都会聚集到这崆峒山,到时候你的江澄峰,可别想过好日子了。”
“为什么?”赵昭然揉了揉眼睛,疑惑的望着他。
“因为……我是妖王啊。”
赵昭然失踪已经一月了。
这一个月,崆峒山大肆整修。新上任的澄观大师,驱逐、法办了所有有不法之心之人,大胆征用新人,定下了新的法度规章,重整了这崆峒山。他还在天下征收所有能人异士为己所用,不限年龄性别。
崆峒山,一时名声大噪。
而只有江澄峰自己知道,他这一个月做的所有事,无非是一种排遣,排遣他失去心爱之人的悲痛。他在殿上风光万丈,呼风唤雨,却也会在夜色之中饮尽一壶又一壶的浊酒,望着月色出神。
老方丈同他谈了,他说,仙妖二界势必是要开战,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受苦的是天下苍生,是这崆峒山的万千弟子。无论他澄观做出什么决定,方丈只希望,他能保住崆峒山,若可以,便去平息这场动乱,护住天下苍生。
澄观无言,他并不想卷入这些动乱,但是世道将他推上风口浪尖,若他不应,受苦的只会是万民。于人于己,都无好处。
他应了方丈,便退了出去。
月色大好,适合开坛畅饮。
“澄观,新收的弟子我都安排好了。”关悦说着在他身旁坐下,她着一袭白衣,衣裙飘然,风姿绰约。
她是江澄峰一月前招进来的能士,心细如发,将事务打理的仅仅有条,算是江澄峰面前的红人。“恩。”和尚应了一声,继续饮他的酒。
关悦没说什么,顾自开了一坛饮了起来。饮至尽兴,关悦从怀中取出一只萧,对着月色吹奏。
声音流畅悦耳,欢快之声里隐含的是深深的悲痛。和尚在这乐声中,抚着怀里的朝歌,竟落下了泪来。
“澄观,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曲毕,关悦说了这么一句,就走开了。
江澄峰笑了出来,笑得破碎:“哪会如此容易。”
墨行
赵昭然很不开心。他儿时听过的歌谣里全部都在驳斥妖魔,他们喝人血、吃人肉,杀神杀佛,无恶不作。
可是,眼前这只小黑猫,眉目清澈,干干净净,怎么也不像是妖的样子啊?
可是,他也确确实实亲口说了,他是妖,还是妖王。
把小公子吓了个半死。
“六百年前那场大战,妖族和神族都死伤惨重,最后天帝和我父亲定下协议,我父亲承诺妖族绝不进犯,保持和平安乐。天帝将我三哥带回天界豢养,这一仗,便就此了结。”
“那……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进攻崆峒山啊,这不明摆着开战吗?”小公子不解,还是离他远远的。
“这仗不是我们挑起的,是那些自命不凡的神仙!”沉绿说着皱紧了眉头,语气里都带着狠戾,“他们背信弃义,六百年间多次进攻我族,打着正义的旗号滥杀无辜!我爹,我大哥,我二哥全部命丧黄泉!我妖族不想挑起事端,也根本无能为力。我族元气大伤,完全没有反攻的可能。我便只好去天界,请求天帝放过妖族,妖族承诺绝不来犯。”他说着,眼眶里忽而盈满了泪水。他拿袖子慌乱的抹去,依旧是一脸的正色。
“可是天帝,他完全不信,他要将妖族除之而后快,想要让我命丧于此,让妖族从此成为他的囊中物。就在我即将被他杀死的那一刻,我三哥冲了出来替我挡下了一击,甚至浴血将我带出了天界。我落荒而逃,受了伤,落在了崆峒山,而我三哥,已经在护送我的中途被那些个神仙刺死了。”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故事,让小公子心生悲悯和惊诧。
神仙……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想连累崆峒山,可我的妖气在重伤之时很难隐藏,所幸未被山上的道长们发现,可还是被妖族发现了。他们是来寻我的,却牵连进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是我的罪过。”他说着,跪在了地上朝赵昭然磕了三个响头,以忏悔自己的过错。
“别……”赵昭然想扶他,可喉头一哽,四肢发僵,无法动弹。
“我会弥补我的过错,无论是给这崆峒山,还是给你。”沉绿抬起头来,碧绿的眼睛望着赵昭然,里面竟有一种释怀的淡然。
“你愿意……成为新的妖王吗?”
赵昭然已经失踪了三月了。
江澄峰不让人立衣冠冢,不让人谈论他任何一个字。他把自己整日关在房间里,日夜不停地练功。
“小道长,你不能进去。”关悦在门外说道。
“姐姐。”是孙耀的声音,“那麻烦你同大师说一声,我是想……让我们家少爷……”话还没说完,门猛的一下被一股气推开,门内的江澄峰坐在桌前,眼睛里满是怨怒。
当然,这些孙耀看不见,他已经瞎了。他修炼了一门心决,让他能靠感受人体内的真气感受到生灵的存在。
“让你家少爷如何?”屋内的人开口,语气里却是冷的彻骨,带着威严和愤怒。
孙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师,我少爷已走了三月有余,恳请您让我将少爷的衣物带回,给我家老爷夫人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和尚敛了眉目,望了一眼床头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你少爷还活着,你要给你家老爷夫人什么交代!”他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孙耀吓得一抖,趴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只是一个人,竟让他放出了此等威压吗。
关悦半跪在地上,有些惊诧。
“还是说,你要到阴曹地府去向你老爷夫人说些不切实际的假话。”
孙耀镇住了,他确认自己没有听差,他说的……是阴曹地府吧?“.…..什么?”少年缓缓抬头,看着屋内的人。
错误
这人俊朗的脸上满是杀气和怒火,明明是个佛修,却没有佛祖的悲天悯人和普度众生。反倒……像个死神。
“昭然到这山上的那日,他们就已经死了。”
连说出来的话都这么冷冰冰的,好像万物生灵,都同他无关啊。
孙耀忍着泪,他看着这个人的脸,他家少爷心心念念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脸,竟是这样的吗。
可笑至极。
“啊——”孙耀挣扎着向他冲过来,取出腰间的佩剑向这个魔鬼砍去。
“别……”关悦正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少年被一股内力撞出了屋子,他的剑,也变得粉粹。他躺在地上,眼泪克制不住的往下流。
“你这个凶手……是你杀了……杀了他们…….”孙耀脸上混着血和泪,他想要喊,可五脏六腑都疼得刺骨。
“我?杀他们的是那些妄图夺取金身的道士,与我何干。”江澄峰示意了关悦一眼,关悦了然,走过来想把孙耀扶起。
“哈……哈……”孙耀笑着,牵扯到了全身的疼痛口中反而更加血腥,“佛修……竟……竟连凡人……也护不住……”他笑得更加大声,鲜血也流了一地。
“江澄峰……你最好……最好杀了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我家少爷……也不会放过你的……”孙耀说完,觉得疼痛难忍,届时昏了过去。
关悦连忙把他送回屋里,止血、治伤,忙了一个晚上。
江澄峰就站在院子里,望着那一滩的血,脑海里浮现出小公子的笑颜,心里却生出了一股情绪,是痛苦还是愧疚,他说不清。或者这两种感情有时就是相伴而生的,在一个已然无法弥补的错误面前,他甚至……找不到人忏悔。
第二天,关悦从屋里出来,望着他,而后,摇了摇头。
“他身子很虚弱,大战之后专注于修炼心决完全没顾及养伤,你这一掌虽只有三分力道,不足以致死,可他身子弱,再加上……”关悦看了看江澄峰的表情,说的小心翼翼,“再加上他心有郁结,就……没挺过去。”
沉默了很久,江澄峰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回应。他不想再为自己开脱,他现在真真正正的,无法再面对那个人了。“.…..葬了吧。”他说的很轻,却只有愧疚,和悲痛。
“现在,不能葬他。”关悦出言制止,赶忙解释道,“现在正是崆峒山的关键时期,若在这时传出死讯,会让众人对你产生质疑,会致使人心惶惶,那我们所做的努力就统统白费了!”和尚不言,任她说下去。
“再过些时日,等到局势稳定,再将他风风光光的下葬,说他是在上次大战中受了重伤,挺过了好些时日想为崆峒山尽忠,你帮了他许久,可最终还是无力回天。那时,给这天下,给世人,给你自己一个交代。”
虽是万全之策,可苦闷却在心里不断地发酵。
和尚于是一日日的饮酒。
那夜,关悦坐在他身边饮下了一整壶桂花酿。在月色下她目光皎洁,依旧是一袭白衣,纯白如雪。“为什么?”她问。
和尚喝了口酒,没说话。
“你可不像是个薄情的人,你若薄情,哪会为了一个小公子做到这种地步。”关悦不依不挠,非要问出个究竟,“到底为什么,他父母的事。”
不知是酒劲,还是关悦确实适合倾听。和尚讲了起来:“我曾经,可是非常的薄情。
佛要除七情,灭六欲。所以我没有感情,杀人都没有任何的感觉。几百年,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毫无意义。
我爱上他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他,其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是生是死,都是命定,我没有精力为了他人去违抗天命。直到他父母被杀,我知道我的错误这辈子都不可挽回。”他自嘲地笑了笑,笑的苦涩。
“我有好几次都想开口,却没有找到时机。我本想等他回来,再向他忏悔。可我却……杀了孙耀。我欠他的怕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了。”他说着将酒一饮而尽,沾湿了衣袖。
同在乱世,有什么道理可言。人活一生无欲无求,让人倾佩,也让人不齿。他不是一尊佛,他是一个有血有肉,做了错事祈求原谅的人。可这错,又该用什么来弥补呢?
连心丸
“六个月,最多六个月!”沉绿对这赵昭然拍了拍胸脯,“六个月后,你就能出去了!是不是很快。”
“快个屁。”赵昭然白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恋爱中的人都是度日如年的吗?抬头看了看一脸自豪的沉绿,好吧他不知道。
但赵昭然到底是答应他了,答应他接受沉绿的功力,成为新的妖王。他的小算盘打的很好,出去之后和江澄峰把这事一说,两人一边白一边黑的调和调和,在江和尚无边的法力和魅力之下,两界的矛盾一定能化干戈为玉帛。
在他眼里,江澄峰就是他的神,他被保护起来所看到的世界,永远是那么的干净和善良。
可这妖力太强,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渡进他身子里的,只能慢慢来。沉绿还一天到晚要求他练功,增加力气。
“我说,你是不是不长肌肉啊?”沉绿看着面前蹲马步的赵昭然,他的身材还是之前那样柔柔弱弱的,经不起一阵风淋不起一场雨的样子,“你这样子受得了我的妖力吗?”他是真担心,他妖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会折在自己手里吧?
“你放心吧!我虽然看起来没那么壮,可我现在,有的是力气!”小公子满脸的自信,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却也没喊累。
赶紧练,赶紧出去见江澄峰。
他真的太想他了。
“.…..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沉绿嘟囔了一句,示意他停下休息。赵昭然擦着汗,坐在地上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喏,这个给你。”沉绿将一个小药丸递到他跟前。
“这什么?”他疑惑的接下,拿在手里好奇的看。看起来就是一颗很普通的药丸,没什么特别。
见他不是很感兴趣,沉绿解释道:“这个啊,叫‘连心丸’。只要把这个嘴对嘴喂给你的心上人吃,你们就能够,心连心。”
“我不需要啊。”小公子又把药丸递了回去:“我们一直都是心连心的。”
说这话怎么不害臊呢?沉绿扶额,硬把药丸塞给他。
“我知道你们感情好,可是那和尚看起来英俊潇洒,指不定多少姑娘往他身上扑呢。你把这东西喂他吃下去,他保准这辈子只爱你一个。”沉绿用过来人的口吻对他说,这小黑猫好歹也活了好几百年,那江澄峰都不一定能有他大,情啊爱啊他也都看了个遍。人心呐,当真是说变就变。
他不想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公子被弃为一滩烂泥,能帮,也就帮他一把。
小公子愣了愣,似懂非懂的把东西收下了。
要是我出去了……他爱上了别人怎么办?
“沉绿。”赵昭然正色道,“我要出去。”
“出去?还没六个月呢。”沉绿抓抓头发,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你一定有办法,我今天就要出去。”他一脸严肃,容不得拒绝。
沉绿拗不过他,只好妥协:“只有一个晚上哦,而且你是以灵体的方式,什么话都不能说。”
赵昭然咬咬牙,答应了。
当晚。
江澄峰练完功,喝了一壶酒,同关悦商量了一些事宜,便准备睡下了。睡前他照例抚了抚小公子的衣物,神色温柔的说了说自己这一天大大小小的事。说完,他才睡下。
化作一股魂灵的小公子见此模样,心中一暖。果然我家和尚是不会背着我在外面乱来的。他得意洋洋了好一阵,飘到江澄峰跟前看他的眉眼。
有些瘦了,没好好吃饭吗?是不是事情太多忙得忘记了?他心疼了一会,又在脑子里捣鼓起来。等他出来了,一定要每天都监督他吃饭,要是这和尚找借口不吃,那他也不吃,看谁先受不住。
沉绿说的他会被人抢走的事,完全不会实现嘛!
正当小公子一脸满足的望着和尚傻乐的时候,关悦轻轻推门进来了。她吹了桌上的灯,脚步很缓,走到了江澄峰的床头。
干嘛啊死女人!走开走开!
赵昭然在一旁气鼓鼓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放不下他……没关系,多久……我都等。”她说着,轻轻低头在和尚脸上吻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
外头传来些动静,关悦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去。
啊——果然,果然有女人对他的男人图谋不轨!小公子气结,把丹药含在嘴里,凑到了江澄峰的嘴边上。
叫你再敢勾引女人!
快碰上之时,江澄峰突然睁开了眼。这把怕赵昭然吓了一跳,嘴里没含住,药丸从口中落下来,一瞬间化成了一缕青烟。
和尚敛了眉目,他起身看了看炉里的熏香,眼底又结上了一层霜。
赵昭然眼泪没忍住,不停地往下流。“别哭了,他又看不见你。”沉绿出现在他身边,看着眼前的泪人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药……没递进去……他是不是会不喜欢我了啊——”小公子越哭越大声,恨不得扑到眼前和尚的怀里去。
“好了好了,不会的不会的,药效还是会在的。”沉绿安慰道。
“真的?”
“真的真的,赶紧回去吧。”沉绿拍了拍他的后背,看了眼床上在练功的江澄峰,闻着这一屋子的熏香味。怕是,有人要有麻烦了吧?
真是可怜。
“药效还在的。”对上那双探究的眼睛,沉绿反复强调了这句话,“只是……会有副作用。”
“什么什么?会伤害他的身体?耗损他的功力?减短他的寿命?”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自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都不是。”沉绿真是佩服他的想象力,“若另一方对他产生恨意,便会心痛。恨意增加一分,痛感也增加一层。”
听完这句,小公子到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怎么会恨他呢?”他说着兀自笑了起来,还是一样的天真无邪。
可他不知,有爱,也便会有恨,他们相生相伴,形影不离。
不知是福还是祸。
真相
“澄观,这些都是新进的弟子,按你吩咐都叫来了。”关悦对江澄峰行了个礼,说道。
“恩。”和尚颔首,扫视了一眼下面的众人,“你们刚入我崆峒山,有些规矩必须要同你们说个清楚。”
下面鸦雀无声,无人敢言。
“其一,不可在背后妄自非议他人;其二,不可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其三,不可勾结魔道欺压同门。”他淡淡扫了一眼关悦,眼底的冷漠和淡然分明,“还有,不要妄图耍任何的小聪明以达到自己那肮脏的目的。”
关悦一震,颤巍巍的抬头,正好对上江澄峰的目光,她的心,也在那一瞬的对视中彻底沉到了谷底。她知道,哪怕这个人一辈子都找不到他心爱的那个人,自己也没有任何机会走进他的心里。
她一时觉得,死了也好。
“关悦,清扫佛堂一月,多带带这些个新来的弟子,其他事,你不用忙活了。”
“.…..是。”
草木葱茏,斜阳初照,一个和尚执一把法杖,坐于崆峒山之巅。众人仰视,其人,恍若置身云端,也恍如佛祖下界。
非众生可以非议。
“我澄观,今日在此发誓。我必会率万千崆峒山弟子,攻入妖族,以保天下平安。若有违背,便让我遭天雷荒火,永世不得超生!”
众人齐齐跪下,他,如同神明。
他许下的这个誓言,带给了他权利和地位,却也在往后的许多年里,将他束缚、禁锢,成为囚禁他的枷锁和牢笼,而笼子外面,站着的,是他的爱人。
只可笑命运无常,人生,无望。
眼见快六个月了。
这些日子赵昭然加紧练功,加紧修炼,真没有比外面的江澄峰轻松多少。他没想什么,只想着赶紧出去赶紧见到那个大和尚。
“你这几天很用功啊。”沉绿坐在他旁边十分欣慰,笑容却越来越苦涩。
“我很快就能把妖力全部吸收了,你说的,这妖力再和我体内朝歌的灵气相合,我们就能出去了对吧?”
“.…..对。”
这朝歌,简直就是为赵昭然量身定做的。若说心思纯净,这天下哪里还找得到比他更纯真的人?等他拥有了这千年道行,这天下,怕是很难再寻到敌手了。
对不起将你卷进这桩事里,可为了妖族的未来,我真的别无他选。
沉绿心中深深的自责着,看着赵昭然的脸却带满了笑容。
“好了,差不多了。”沉绿忽然站了起来,笑容清浅,“你该出去了。”
“真的?”小公子激动的从地上跳起来,“怎么……怎么出去啊?”
沉绿将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口中默念着什么,而后,他的身体慢慢变成一团墨绿色的烟。
“昭然,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希望你还是这样的纯真善良。”沉绿冲他笑,如同少年,“还有,我不叫沉绿,我叫墨行。”这个笑容一下子化开,烟雾缭绕,赵昭然只感到体内一股气在沸腾,把他烧的灼热,可眼前的少年,却再也无法触摸。
“沉……沉绿……”小公子张手想抓住他,却扑了个空,只抓到一团空气。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为什么不说……离开的代价……是要耗尽你的余生。
他好像哭了很久,他并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哭的很累了,发现自己就站在江澄峰的小院子里。
他还有事要做,他还要帮墨行,完成他的愿望。
赵昭然飞奔进江澄峰的屋子里,却发现屋里空空荡荡。他疑惑的推门出去,却发现外头人群都往一个方向走去。
他擦干眼角的泪,拦住一个弟子问道:“请问这位道长,那是什么方向啊?”
小道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以为他又是江澄峰新招进来的能人异士:“那里啊,是孙耀道长的墓碑,我们都去祭拜他呢。”
“你说……谁?”
“孙耀啊,半年前在大战中受了重伤,没过几个月就飞升了,真是可怜。”这道士正惋惜着,赵昭然却已经头也不回的往那个方向跑去了。
孙……孙耀,死了?
矛盾
人群涌动,奔向同一个地点。江澄峰站在那墓碑前,口中念着佛经,下面一片庄严。
孙耀,愧于如今才将你下葬,近日局势动荡,突传山中弟子死讯,只会致使人心惶惶。不易局势稳定,惟可与你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望你,不会介意。
澄观想着,思绪却已是飘然。
半年了吗,他派出去的探子均没有搜寻到赵昭然的踪迹,好像这偌大的天下他凭空消失了一样。还是真如世人所言,他已……不在人世?
和尚咬紧了下唇,眉头紧锁。不会的,就算闹翻天上地下,也要将他找到。
赵昭然躲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的流眼泪。他才走了多久?这崆峒山,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严肃、森冷、麻木,像是一些特地培养出来作战的武士,没了灵性,没了活力。而他在这山上待着的期望,陪伴了他整个幼年的孙耀,竟如此的……离他而去了。他甚至来不及告别,甚至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他哭着,看着上面依然俯视众生的江澄峰,却也笑不出来了。
等人群散尽,唯有大和尚一人之时,赵昭然走了出来。他现在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气息了,江澄峰没有发现,他不怪他。
怀中的朝歌震了震,澄观低头去看,怀中这件法器从他的衣袖中挣脱,飞向了真正的主人之手。
再次见面之时,两人心里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昭然?”和尚明显顿了一顿,向他跑来一把将他搂入怀中,“你可受了伤?这么些日子你去了哪,你可知道……”
“哥哥。”赵昭然说得很轻,很无力,“阿耀……是怎么死的?”
若真是那些妖魔所致,那这一身的妖力自己不要也罢。什么承诺什么愿望统统抛至脑后,这妖,真的就是丧尽天良!
你说啊,你告诉我,孙耀是他们害死的。
和尚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他脸上的表情由狂喜变为愁绪。他停了很久,恍若一个世纪。“.…..是我。”
这两个字,像一把利剑,把赵昭然砍得遍体鳞伤。
“是你……是你……”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得眼角生泪,“他与你无冤无仇啊,你为何要杀了他?”
“昭然,你听我说。他执意说你已被妖魔吞噬,向我要你的衣物回去同你父母建个衣冠冢,我一时气结,便打了他一掌,而后……”他又顿住了,眸光闪烁哪里还有个俯视众生的模样。
“而后?”小公子看着他,不气不恼,平平淡淡。
二人目光交汇,再没了炽烈,只剩了一片无言的冰霜。我怎可骗他,我又能以何种理由,去骗他这一生一世。
“而后我同他说,你父母早已故去,他郁结攻心,不治而亡。”这几个字,带着苦痛和愧疚,可如今的赵昭然,却是听不出来的。
他浑身都在颤抖,他觉得这个玩笑着实太过分了。他不能承受,他也不想承受。什么故去,什么飞升,什么崆峒山之主,统统让他去死好了!他宁可,宁可从未踏进过这崆峒山一步。
“怎么……死的?”赵昭然双目空洞,了无生气。
和尚不像个和尚了,他是个罪人,他用佛的那些自以为是的目空一切,伤了这世上他最爱的人。“你上山当日,被抢金身的道士杀害的。”
他一五一十,毫无隐瞒。
而这一字一句,都那么的疼痛刺骨,让赵昭然险些站不住。和尚想去扶,却被一下子给甩开。眼前这个他心心念念了许久许久的人,看他的眼神里,没有初见的欣喜和欢乐,只有恨,无边无际一如潮水蔓延开去。
“江澄峰啊江澄峰,你算个什么佛修!我的父母你守不住,孙耀你守不住,这崆峒山你同样守不住!”赵昭然咆哮着,声嘶力竭,“还是你根本不想守?那些个性命都与你无关是吧?他们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是吧?你不过想要满足个人的欲望,个人的权势,要让这天下所有无辜的人为你成佛做陪葬吗!”
江澄峰无言,他又有何可以反驳的呢?
“这么多的性命,全死于你一人之手。而你呢?你非但没有悔改之心,还招收弟子,想成为这天下第一大派吧?等到时机成熟你再一举攻入已然残破不堪的妖族,取下妖王的头颅,受众生敬仰。然后,你就可以成佛了。这才是你的目的对吧?”
“昭然,仙妖大战在所难免,若我不管,这三界必会生灵涂炭……”
“好个生灵涂炭。怎么?江澄峰,你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十分正义是吗?在你眼中,妖族就是十恶不作,滥杀无辜的吗?你为何不用你那双眼睛看清楚,这天下,究竟是谁颠倒是非,歪曲黑白!”赵昭然觉得疼,浑身都疼,他拼尽了全力向对面的男人吼出这几句话,只觉得疲惫,“我不知道同这样的你在一起,还会违背我自己的多少初衷。”
这话依然很轻,很柔,却有如巨石般重,狠狠地砸在彼此的心头。
“若再见,我必向你讨回你欠我的一切。”
他向山脚下跑去,带起了一路的沙尘。江澄峰去追,却感觉有一股力生生隔在了彼此之间,若非千年修为,是不会将他阻挡至此的。他只能看着这个得而复失的人渐渐消失,却又无力去追。
你……去了哪?
妖族
妖族。
赵昭然拿着那只朝歌,望着这一片浓黑的景色,敛了眉目。他的周身散发出黑色的妖气,缭绕着他,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阴冷。
“你…..你是谁?”守卫的小兵见他,慌乱的询问着。
他抬眸扫视了一眼,满脸的泪痕。“开门。”那只小妖不敢得罪,颤颤巍巍将门打开,目送这个少年走了进去。
一时哗然。
一个十七岁的人类少年,手中握着神族的法器,周身缭绕着强大的妖王之力,一双红肿的眼,淡漠的神色,站在这妖族的正中间。
他周遭气息更甚,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一众妖魔不敢动弹。
“我,是你们新的妖王。”少年开口,浅淡而随意,仿佛宣布的不是一场变革,只是一个家常。他继续向前走,走过一众的黑色,穿过不可置信的妖群,走上了最高的王座。
他轻轻坐下,朝歌在他手中安静的喘息。
“是天帝杀了墨行,是那些个道士屠我妖族兄弟。我虽为人类,但受墨行所托,成为新任妖王。
我誓血洗这妖族百年耻辱,取那天帝老儿的项上人头!”
字字铿锵,他,已不再是少年模样。
座下齐齐欢呼,拥戴他们新一任的王。
风云变幻,人心不古,这世道不过是一纸破碎的河山,任人抢夺任人宰割。情感也不过一场权谋的游戏,赢者狂妄,输者凄凉。
命运将两个相爱的人推上对立的顶峰,任他们撕扯,任他们哭喊,而后窃笑着欣赏这场声势浩大的娱乐,不带任何悲悯。怨谁?怨天怨地,却也只好,哭着承受。
时间过了很久,他们彼此都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无人相伴,孑然一身的时候,时间,比起思念而言太过的微不足道,让人不想衡量。
江澄峰每夜都会心痛。他每每心痛难耐夜不能寐之时,便爬起身对着夜色出神。
关悦同他说,赵昭然成了新任妖王,盘踞南岭,称霸一方。
千万人劝他动手,他置若罔闻。天下人骂他不仁不义,打碎了自己许下的所有诺言,他全部置于脑后。
他知道,这天下于他而言微不足道,他唯一真正要守护的人,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推到了这天下的对立面。
云溪同他说,你会心痛是因为服用了妖族的连心丸,想那小公子必在过程中出了岔子,才会因他万般恨你,所以你会心痛至今。
也好,我们竟是以此种方式,心连着心。
这些日,佛祖每每召了他的魂灵。佛祖同他说,赵昭然已然成妖,仙妖二界势不两立,必要在他尚未成熟之时,将其一举消灭。
你杀了他,便可以成佛。
成佛吗。这可真是千千万万的佛修梦寐以求之事啊。修炼了几百年,为的不就是有一日能立于佛祖身边,金裟袭身,光芒万丈吗。
可这些,与他江澄峰又何干。
他不惜抛弃修炼几百年的修为,只为换回一个不慎落水而亡的孩子。成佛还是成仙,得道还是升天,这些,又与他何干?
佛祖啊,你活了几万年,怎么还不懂呢。这世间除了权利和地位,还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愿意抛弃自己的所有,放弃自己的所求。
可你,不会懂。
思念
是夜,澄观和云溪在院子里饮酒。
“和尚,你会攻入妖族吗?”云溪趴在他脚边,问道。
“不会。”和尚饮了口酒,心剧烈的疼着,却让他觉得快乐。
“若赵公子要取你的性命,你也不会?”
“给他就是。”
“若他要攻入天界,去打天帝呢?”
“助他便是。”
云溪一时无言,他看着和尚带着清浅笑容的侧脸,却莫名觉得他没由来的英俊潇洒。这个和尚,为了一个人,散去毕生修为堕入人间;为了一个人,忙忙碌碌搜寻八方好汉想救其于虎穴龙潭;为了一个人,不惜对抗天下忤逆众生;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承受这夜夜的苦痛,甚至还将此作为爱情的见证。
可惜那人不知,那人什么也不知。
唉,他叹了口气,全是惋惜。
“云溪,六百年前那场仗,我也在场。”和尚缓缓开口,白虎疑惑的望着他,“天界和妖族本是相安无事,只是世人对妖的偏见颇深。当时天界一些重要关隘受敌入侵死伤惨重,不久就谣言四起,说是妖族进犯。天帝就派了许多的天兵天将讨伐妖族,他们其实早想如此,不过终于寻到一个契机罢了。那场仗,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两界都杀红了眼。一方是为了确保天下为其独尊,另一方,是为了维护己族千万年的荣耀。”
和尚长长叹了一口气,身旁的白虎满是震惊之色。
“天界所有神仙,所有知情的佛修、道士,没有一个心怀愧疚。他们以自以为是的正义,打破了这天地间真正的和平。许多家庭妻离子散,多少儿童一身孤寂。你的家庭,也只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酒喝尽了一壶又一壶,云溪在一旁默不作声,只剩夜风,刮来一阵又一阵的凄冷,带走一层又一层的情思。
多少年过去了?江澄峰数不清,他只知道自己再难忍受思念的折磨,他要去寻那个心心念念的孩子了。
和尚是被绑着丢进妖族的。
那些个小妖觉得自己眼睛花了,崆峒山的现任方丈,呼风唤雨的澄观大师,居然不带一兵一卒跑到他们老窝来了?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天上掉馅饼了?
而这个和尚只说了一句:“赵昭然在哪。”
然后,他就如愿躺在了赵昭然跟前。
小公子长高了,长大了,一袭黑衣,散着头发,纤细的身躯勾勒了好看的身型轮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清瘦又娇媚。他勾了勾手指头,一个小妖钳着江澄峰,把他送到赵昭然面前。
赵昭然抬起和尚的下巴,随意的勾勒着他脸部的轮廓,而后笑了出来。
“三年了,江澄峰,三年了。你来自投罗网干什么?”他看着大和尚的眼神,带有不屑和轻蔑,却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动容。是啊,居然三年了,他在等什么等了三年了。
和尚看着他,眼底却是如水的温柔。他应该早一点来找他的,放掉所有的俗世,忘记那些围绕在他耳边的神佛,应该早点来到他身边和他在一起的。
“对不起。”和尚说了这么一句。
他怨自己,怨自己顾虑太多,怨自己分不清轻重,怨自己,还像一尊佛。赵昭然眼中含了怒色,把他一下子甩到地上,冷冷地说:“只要不弄死,随你们处置了。”
底下,响起一片的欢呼。
这里的妖,每一个都与天界有着深仇大恨,他们莫名其妙受到袭击,莫名其妙加入战争。他们的恨积压了六百多年了,此时此刻,全部都加到了江澄峰的身上。
和尚始终一声不吭,
“昭然,想什么呢?”一个声音响起,粟陌从阴影中走出,挂着浅笑。他算是这妖族的长老级人物了,尝遍了人间艰苦,对万物都已经淡然。他儿时被喂过过多的硝石粉,所以一直都是少年模样。他对赵昭然颇有关照,赵昭然也十分和他知心交好。
“无……无事,你快些睡吧。”小公子闪躲着,不敢看他的眼睛溜回屋里去了。
粟陌望了眼群妖欢愉的方向,心下了然。
入夜,粟陌进了江澄峰的牢房。
里面的人一身是血,颓废、狼狈,破败不堪。可他的表情依然淡漠,仿佛无视世间生死。
粟陌叹了口气,拿出块布擦他身上的血。感受到这人明显的抗拒,他淡淡说了句:“昭然让我来的。”和尚顿住不挣扎了,眸色却变得凶狠。
“你是他的手下吧,对主子也如此没大没小的吗。”
满满醋劲。
“等你苦肉计使成功了再和我争风吃醋吧。”粟陌笑了笑,把布塞到和尚手里,“我可怕你一个撑不住就死在这了,那我要了昭然还有什么意思。”
“你且试试!”和尚瞪了他一眼,满是杀气。
粟陌笑脸盈盈,走了出去。
真是有趣。
破镜
第二日。
“粟陌,他们……他们在干什么?”赵昭然看着街上声势浩大的队伍,有些疑惑。
“游街啊。”粟陌答得随意,“不然你以为迎亲?”他笑着,牵起小公子的手走到人群中间。四周的小妖自觉让道,他们二人显得特别扎眼。
江澄峰满身的怒火,那两只紧握的手快把他的理智都给烧没了。他不断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忍着咒骂,忍着鞭打,忍着那双充满玩味的目光。
苦肉计,还得演下去。
看着这些妖肆无忌惮的嘲弄,他们疯狂的侵害着这个曾经自己心心念念的和尚。赵昭然想到云溪,想到这天下所有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群。他心中苦涩,他知道这些并非江澄峰一人的错,是这世道,根本不将生命视作生命。但他也无法轻而易举的原谅,自己的父母,陪伴了自己整个幼年的孙耀,确实是死了,确实是死在了这个人的手里。
他咬咬牙,没说话。
粟陌望着他笑,有些讶异这小公子的定力。
不急不急,后面会更精彩。
游街终而结束,粟陌带着赵昭然去吃酒,命令人将江澄峰也给抬了进去。
酒喝得无味的小公子看见一身是血的大和尚被抬了进来,惊讶的酒杯都没拿稳。“粟陌……这是?”
“昭然,他可是所有修佛修道者的领主,杀了他,必会群龙无首,乱作一团。”粟陌说着饮下了一杯酒,“届时我们攻入崆峒山,进而攻入天族,复兴我族指日可待。”
“杀!杀!杀!”一众的小妖大声附和。
“什么?”赵昭然看了看粟陌,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江澄峰,心中一紧。
粟陌打了个响指,四周围上来一个舞姬,身姿柔美,体态丰腴。“大师,喝了这杯,就上路吧。”其中一个女子将一杯酒递到江澄峰嘴边,堆着娇媚的笑,整个身子趴伏在他身上,好不亲密。
江澄峰侧头,不去看她。“大师如此不知好歹,那我这就送你上路!”她把酒杯甩在地上,从腰间取出一柄软剑向他的咽喉刺去。
还未刺到,软剑被一个酒杯砸开。赵昭然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生剥活吞。他正欲开口,却被一旁的粟陌拦下。“放肆!我叫你来是伺候大师的,你瞧瞧你自己做的都是些什么!把昭然都震怒了!”女子慌张的跪在地上,但确实没想明白自己究竟错哪了。
粟陌又把赵昭然扯回了位子上:“看来大师不好女色啊。”他笑着,对一旁一个清秀俊逸的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了然,向和尚走来,手中端一杯酒,含在口中,跨坐在和尚的两腿间,就势要吻了下去。
“够了!”赵昭然怒吼一声,少年吓得一惊,慌慌张张立在一旁不知该做些什么。
粟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对他是杀是留,我自有我自己的考量,无需他人多言!”小公子走过来松开绑着江澄峰的绳子,“粟陌,以后若是再如此为所欲为,我也不会放过你!”
“是是。”粟陌含着浅笑,目送这两个人离开了酒楼。
一身功名为情困啊,真好。
和尚很开心。
从他被搀到赵昭然房间里,坐在床榻上,看着小公子又是端水又是拿毛巾的,他心里的得意就是消不下去。
浸了热水的毛巾擦在身上,和尚有些吃痛。小公子慌张的问他没事吧,抬头就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眸子。
“没事。”江澄峰话里尽是温柔。
觉得自己脸颊灼烧一般的火热,赵昭然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和尚一把拉回来揽进了怀里,还没挣扎两下,一个吻就生生让自己失去了理智。
这是他一直在等的东西。
久违的亲热结束,两个人拥抱着躺在床上,一瞬间那些恨意和思念,全部也都消散了。大和尚紧紧揉着怀里的人,三年了吗,这三年从来没有一次这么安心过。
真好。
“想什么呢?”赵昭然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着一脸傻乐的和尚,“发春少女似得。”
江澄峰手中拿着小公子的一缕发梢把玩,笑得玩味:“想着当了压寨夫人,是不是该好酒好肉伺候你。”
“那当然啦,你知不知道……”话说到一半,他觉得羞赧,又缩回被子里去。
“什么?”和尚把他从被子里捞起来,轻捏着他的脸蛋。
知不知道我这三年没吃好一口饭,知不知道我这三年大小事忙的不可开交,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想你啊……小公子心里默默地说着,又不好意思开口,一双小眼睛东张西望企图转移注意力。
见他不肯说,江澄峰也没逼着,把他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小公子的脑袋,微微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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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评论什么的吗......好吧......
希望能喜欢。
前夜
“哥哥。”久违的呼唤让和尚震了一震,差点没把持住,“这天界和妖族到底还是要开战的,那时,该怎么办啊?”
他是做了很多准备,排兵布阵,招兵买马,学着那时候江澄峰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准备了三年。虽说这里头大部分都是粟陌在帮衬着,但他好歹也做到了提高士气,振奋人心的作用不是。可他也确实不知道,不知道这仗真的打了起来他应该怎么办。从前支撑他的,是对江澄峰的恨,可现在时间白驹过隙一般流逝,他不恨了,更多的是想。
他想他。
所以现在窝在和尚的怀里,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昭然,我们抽空回一趟遥城吧。”和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小公子疑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的。回家……吗,临到如今,竟还会退缩啊。新任的小妖王没用的吸了吸鼻子,闷闷的“恩”了一声,又抬起头看着他的大和尚,像是在询问刚才问题的答案。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和尚拍了拍小公子的背表示安慰,“不然我怎么会现在才来呢。”
赵昭然心下踏实了,嘴上怨了几句你这么有本事居然还要过三年才能把事情准备好之类的,心情却也是开心雀跃。
“不过你的‘连心丸’可把我害惨了,疼了整整三年呢。”江澄峰说着拉过赵昭然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样。
说眼前这个人是那个崆峒山呼风唤雨的现主,是那个法力无边以一当百的和尚,有人信吗?
妖都不信!
“那……你想怎么样……”
于是第二天,赵昭然没起床。
粟陌看着端着白玉粥满面春风的和尚进了自己主子的卧房,识趣的吩咐手下不要去打扰赵昭然了。
唉,这种大战一触即发的危急关头,还知道要享受生活。
心够大的。
他笑了笑,回屋处理事务去了。
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族里的妖们纳闷啊,一个多月前刚自投罗网的那个和尚,怎么就服服帖帖的当了老大的手下了?
“肯定是我们大王太厉害,那和尚打不过就乖乖臣服了呗!”一个妖说道。
“我听说啊,是那个和尚跟大王□□交易,说是仗打起来要跟着大王一起攻上天庭呢!”另一个说道。
“眼光不错啊,识时务。”一个妖评价。
“唉你们说这和尚不会是那些狗屁神仙派下来试探我们的吧,想要让我们和大王之间产生隔阂?”有一个说。
“妈的,这些神仙就是鬼点子多,他妈的!”还有一个大骂了两句,“我们要相信大王,大王做什么都是对的!”
“对!”下面一众附和。
“这都什么跟什么?”赵昭然听着族里传出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言乱,糟心的挠了挠头发。和尚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真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兵。
太可爱了。
小公子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还不都是你!要不是你就没那么多糟心事!
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太无理取闹,公子哥儿的脾气还没改个完全,没几下就消气了。原来这还能构成内部团结啊?挺值的。他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和尚,虽说早上跟他发了顿火让他不准靠近,可这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
赵昭然伸出双手,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
江澄峰那是完全没客气,直接从地上跳起来把他的小东西抱到了自己怀里。
两个人舒舒服服的又滚到床上去了。
“哥哥,你说天界什么时候会来啊?”赵昭然窝在和尚怀里玩着他的衣襟。
“不知道,小家伙着急了?”和尚低头看着他笑。
“才没有!就是怕来了,又不知道要牺牲多少性命,流多少血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难受的哽咽了两下。
和尚揉着小公子的头发,说的轻声细语:“不怕,既然流血是必须的,就不要怕,还有我呢。”
是啊,孩子都知道的事,怎么那些神仙就不懂呢。
他从前一心想要修佛,想要成佛,想要长生不老,想要普度众生。可是等到几百年过去了,他觉得漫长的生命没有任何滋味,人心不管如何普度终究存在劣根。但哪怕人心阴暗,他们也会在某一个时刻变得可爱。可是真正为众生敬仰的仙、神、佛,在他眼里却变得愈加丑恶,愈加贪婪。
他们已经有了不死的永恒,有了权势,有了地位,可以真正的呼风唤雨,可以掌握天下人的命数。可他们还嫌不够,他们无尽的索取,他们不断的掠夺,他们希望这莽荒四海都为己所有,希望万物生灵都能俯首称臣。
所以,必要有人将这包裹着正义外衣的邪恶消灭,让他们真正的丑恶完完全全暴露在世人的面前。
他看着怀里的赵昭然,赵昭然也同样望着他。两个站在历史接轨点的人,两个足以改变未来所有命数的人,此刻,温香软玉,佳人在怀。
赵昭然打了个寒颤。
“宝贝,我们应该□□交易了。”
又是笙歌。
※※※※※※※※※※※※※※※※※※※※
这篇文,要完结了。
没评论......好吧,我还是去修仙吧
遥城
过了两日,两个人准备准备回遥城了。
粟陌不放心,愣是想要跟着。这两人要是在这时候出什么好歹,真的是死不瞑目了。
“粟陌,妖族的事情还要你帮忙看着,兄弟们的训练万万不可以落下了……”粟陌还没开口说出想跟着的话,赵昭然已经把大大小小的事都交代了一遍。
江澄峰就在一旁看着,他还像很多年前那个拉着孙耀喋喋不休的小公子哥一样。只是如今的他,少了些许的天真烂漫,多了些许的坚强勇敢,孙耀也已然不在,在他面前的是不知所措的粟陌。
白驹过隙,指尖黄沙。
粟陌黑了脸,合着你们两是度蜜月去,留我在这里处理杂事呗?他的担心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他们,就这样踏上了归途。
回去的路并不长,赵昭然却是东逛逛西看看,不停地在消磨时间。和尚知道他是近乡情怯,也就随他去了。两人在路上腻腻歪歪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快到遥城,小公子赖在酒楼里,不肯走了。
他说我不想去了,你代我去看看吧。
和尚本想训他几句,可小公子失落的趴在桌上,眼里的悲伤有如汪洋,无穷无尽。那是一个他把自己所有最真实的情感全部倾泻的地方,那是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离家太久,家中已经无人等候,他准备了一路的表情,一路的话,可真的要看到他,却是一片空白,再也不敢上前了。
万一那里已经没有人了怎么办?万一那里是一堆荒骨怎么办?或者,那里还是歌舞升平一派祥和,却再也找不到他存在过的痕迹了,他……怎么办?
他不知道,所以他不肯去。
江澄峰就一个人进了遥城。
遥城依旧祥和,依旧欢乐。赵家的大门紧闭,门变得颓败、破旧,好像轻轻一扯就会碎裂。和尚推门进去,里面的陈设还是一如当年,那座大大的佛堂上,佛像已然掉漆,破败不堪。偌大的屋子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见证着时光。
他在里面逗留了一会,就出去了。
走在遥城的街上,本想直接回去找赵昭然,他却被人叫住了。
“这位大师请留步。”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他向老者行了礼,询问他可需要帮助。
“大师你可知道崆峒山的澄观大师?”老者颤巍巍的问。
“就是在下。”
话音刚落,老人激动地握住他的手,眼底泛着泪光。“大师…….赵小公子现在……可还好?”
他惊诧,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被老人领进了家里,家里有一对夫妻,三个儿女。他们听说这就是崆峒山的澄观师父,忙端茶倒水相迎。
澄观一一谢过,问那老者:“您和昭然,是什么关系?”
老者笑着抿了一口茶:“小公子儿时总爱来老朽家里玩闹,有了他啊,我这个老家伙的日子过的可是十分的开心。我们一家人都受过赵老爷的关照,若没有赵家,怕是……根本活不下去。”
“昭然哥哥还总是会给莺儿带糖葫芦吃呢!”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朝他笑。
江澄峰沉默了好一会,而后,跪在了他们跟前。
“澄观在此求各位,若有一日昭然回来,请一定一如既往的待他。”
老人忙将他扶起:“大师这是哪里的话,无论赵公子在外变得如何,遥城,永远是他的家。”
我不信命数
第二日他们就回了妖族,小公子的心事放下了,那些软肋突然变成了他的铠甲。
好日子没有过多久,赵昭然无时无刻的担心终于在这一天成了现实。
崆峒山弟子们发现澄观大师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所有的大小杂事都是关悦一人包办。许多早先跟着澄观的心腹弟子也统统不在了山上,有弟子想去江澄峰房里寻他却被那白虎给吼了回去。纸终究包不住火,在山上有些地位的人冲到关悦房里要讨个说法,关悦白他一眼,说:“那和尚就是走了,你想怎样。”
跟了和尚这么久,也真是耳濡目染了。
冲进来的人火了,领了一大帮弟子说要冲到妖族老巢拼个你死我活,可刚冲到山门口,愣是发现……根本出不去。
三年布下的结界,真那么容易江澄峰也是不要混了。
一帮弟子骂骂咧咧的,但也有不少暗自庆幸着,任谁都不愿意白白丢了性命。
江澄峰搂着赵昭然站在窗边,看着天边那一大朵滚滚而来的祥云,上边黑压压的一片。
方丈,我许诺的守住崆峒山,可没有食言。
“昭然,活着。”和尚说着,轻轻吻了吻怀里的人。天兵越来越近,带着杀意和狂妄。
“赵昭然,出来送死!”为首的天神喊着,利剑指向妖群。
“我家大王的名字也是你他妈能够叫的?”一个妖气的咬牙切齿,引来旁边的一阵助威。
“不过一些魑魅魍魉,何以猖狂至此!等到一会我将你们的头悬于南天门前,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悬你大爷啊!要打就打娘们唧唧的一堆废话!”
那个高傲的小天神受不了这种怨气,从云上直冲下来朝那只妖砍去。小妖灵巧的避开,两人过了三四个回合,天神刚一站定,四面八方的妖群全部朝他扑过来,疯狂的撕扯、啃咬,他很快就在这堆黑色中化为了血水。
“杀!”赵昭然站在高处的山峰上,沉稳的下了这一个命令。成百上千的妖与仙在半空中厮杀在一起,武器的碰撞、呐喊,液体的飞溅……这些全部混合在一起,嘈杂、夺目却也盛大。
这一帮无知无畏的天神,他们以为妖族已无首领,却半路杀出一个赵昭然。他们以为澄观可以解决好一切,谁知道这和尚半途倒戈。他们以为自己权倾天下无所不能,然而这群妖魔,已经无知无畏的训练了很久很久。
他们有的,只是满肚子的自以为是和狂妄自大,而面对一群血液里流淌着国仇家恨,忍辱负重的生存了好几百年的妖群,显得,破碎不堪。
赵昭然扬起嘴角,握着朝歌冲进了战场。
人界。
江澄峰站在一块空旷的平地上,他四周以圆形环绕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全部都是昔日跟随江澄峰的弟子,忠心耿耿,面色悲壮。人们默立着,像在祷告,也像在哀悼。在很多时刻,赴死永远是一种伟大的事,带着大义凛然和无所畏惧,为了一方平安,为了天下苍生。
和尚念着咒语,他们的脚底浮现出一大片金黄色的诡异图案。在跳动,在闪耀,有如生命一般在熊熊燃烧。
而后人群突然全部仰起头,望着上方漆黑幽深的天空,瞳孔里是一片无尽的缄默。
他们吼叫起来,像是死前最后的呐喊。面目狰狞但是光荣而伟大。
和尚闭着眼继续念咒,不一会,人们的□□猛然炸开,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血腥气味。血液却不下落,有如冻结一般固定在了半空。脚下那一片金黄色的图案涌动着,缓慢的向上攀援,一点一点仔细品尝着血液的腥甜。
过了很久,和尚猛睁开眼,他的法杖立于一旁,循着图案的踪迹描摹着一模一样的图形。而后一切突然归于宁静,好像那人群,那鲜血,那诡异的图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和尚将法杖握在手里,重重的敲击着地面。一时仿佛山崩地裂,巨大的声响透过地脉震向地表。金黄色的光芒从地底猛然渗透开来,一时,金光万丈。
那金光飞快的朝那朵祥云冲去,在天边划过一道又一道的弧形。
天神接连的死去,被一大束不知从何而来和金光射中,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就倒了下去。
天帝慌了,他想要召集更多的天将,可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然飘落到他的跟前。
“老头,是你吧。”赵昭然缓缓开口说道,“为了一己私欲进攻妖族,杀害了墨行一家,导致生灵涂炭的,就是你吧?”他眼底满是杀气,露着凶光。
“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成为这众生之王!”赵昭然眼前浮现出一幕幕,他父母的笑容,孙耀的笑容,墨行的笑容,以及和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可这一切,全部都被眼前这个人的私欲给摧毁了!
他是正义吗?若这天下是以此正义而维系的,那我宁可成为妖魔,去颠覆这一切!
至死方休!
他朝天帝冲来,两人过了几招。可这天帝到底是吃蟠桃喝露水的羸弱身子,没接几势就支撑不住。赵昭然将他摁住,朝歌冲着那个胸膛刺去。
还未碰到,却被一股光给弹开。
他也被这股力猛的退后了好几尺,口中含血。
天边,是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他不悲不喜,俯视众生。
“妖,当亡。”佛祖口中吐出这么几个字,就有万千的妖尖叫着倒了下去。赵昭然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迫,他半跪着,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江澄峰要他活着,他……不能死。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一切,战局反转,妖族死伤无数,无力回天。他再看了看远处金光闪闪的大佛,如此威严,如此神圣,却也如此,让人不齿。
他的劫,怕是,渡不过了。
他这样想,意识渐渐模糊,眼前一黑向一旁倒了下去。闭上眼前,他看见自己的江澄峰把他搂在怀里。他还是那样,他的容颜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可他眉目里的担忧和恐惧却是真真切切。
如此,也算是值得。
和尚怀里的人闭上了眼,任他如何呼唤也不肯睁开了。江澄峰红着眼看着佛祖和天帝,他的嘴里缓缓吐出了几个字:“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天昏地暗,乌云千里,所有的浓黑与残缺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洋洋洒洒的爆发。再多的泪也换不回失去的魂灵,再多的努力,也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吗?
还是真应了俗话的邪不胜正?可是,谁是邪,谁,又是正呢?
历史好像可以给出明确的答案,可那答案真实与否,也值得商榷。真正的真相,是权利者指尖的玩物,而弱者,必然就是邪物。
这多可笑。
澄观倒在一片血泊里,佛祖立于他的上方,问了他曾问过的那个问题:“澄观,你又何必?”
这一次的澄观笑了,笑得极其淡然:“我不愿意做长生不老的神仙,不愿意权倾天下,不愿意俯视众生。我更热爱平凡人生中的爱情,为了他,哪怕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那么我不枉此生,更可以去期盼来生。”
他眼神温柔,望着如水般的夜色,笑容也是同样的温柔。
“这是他的命数,这是天下人的命数。”佛祖开口。
“命数?”澄观轻蔑的摇了摇头,“不。若这命数是为了保全你们神仙的私欲,是为了颠倒是非歪曲黑白,去他妈的命数!生也好死也好,今生今世我非他不可,任这天上地下,无人可以挡我!”
佛祖看着他,一时无言。
和尚撑着最后的力气,缓缓的爬向他的爱人,而后紧紧地将他抱住。如他所说,这天上地下,无人可以阻挡。
无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僵尸蔽野,黑云闭月,一时,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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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长。
谢谢能看到现在。
明天结局。
愿你
遥城。
“莺儿,你看哥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门外的少年嬉笑着朝屋子里招呼,只见一个小丫头从房里飞奔出来扑到少年怀里,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满是欢欣雀跃。
“你说说你,都是要大婚的人了,怎的这个时候还出来乱跑。”随后屋子里走出一个妇人,带这些嗔怪的向那少年说道。
“想莺儿了,也想萱姨您了。”少年笑得温柔无害,把小丫头抱在怀里随妇人近了门。
越过正厅,直直走向了里间的祠堂。
祠堂正中放着一个牌位,前面烧着一炷香。祠堂打扫的十分干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少年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爷爷,我虽不认识您,但江澄峰说您是这世上最慈祥和蔼的人。愿您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我会好好照顾莺儿和萱姨,请您放心。”
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好了好了,快和萱姨去看看你的婚袍。”
那是一件大红的喜袍,用金丝绣着曼妙的花纹。“好看。”少年摩挲着衣服,淡淡开了口。
“是澄峰的眼光。”妇人笑笑,那衣服在少年身上比划了几下,“还有些个地方须得改改,你呀,都被澄峰给喂胖了。”
“哪有。”少年也笑,满目的温柔醉意。
“萱姨,我觉得,挺不真实。”少年看着衣服有些出神,“我竟,要成亲了。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他将我从那战场上带回来,带我来了这,过了好些年的安稳日子,眨眼,竟要与我结为连理。可是,到了如今,我还是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
妇人搭上了少年的手,看着他眉间的疑惑与不安:“人生在世,有许多事是难以言表的。我们想要明白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可是,我们真正要着眼的,是当下。当下你们彼此相爱,当下,他许了你一生一世,人活一世的追求不也就是如此吗?知道的越多活得越累,不如平平淡淡,相伴到老也好过长命百岁,孤独一生呀。对吗?
昭然。”
“嗯。”赵昭然的眉眼舒展开了,笑得,一如从前。
不必在意前世今生,这天下万物我都可以抛弃。只要你是我的江澄峰,我是你的赵昭然。那便让所有前尘往事都随风而去吧,我要的只有你。
大婚前夜。
“恭喜啊,新郎官。”粟陌坐在房顶上往江澄峰的杯子里倒了些酒,“你心心念念了几百年了吧,终是成了现实。虽说你已没了金裟,没了法杖,没了灵兽,没了修为,但却以此等凡人的身份,和昭然喜结连理。哈哈,恭喜恭喜。”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是啊,几百年。“江澄峰笑,”这几百年的沉浮,得失,都比不过这几年在遥城的快活日子。或许我注定只能是个俗人。”
“你呢?崆峒山新主,有望担任新任天帝的前妖族部下,过的可还好?”他转头望向粟陌。
“好?哪里能好?云溪日日夜夜守在我门外,多离远一步都要和我闹脾气,我真是被他弄得焦头烂额。”说到这,粟陌气不打一处来,唠叨了个没完。
“哈哈,我也从未见过他如此黏人。”江澄峰笑得意味深长,让粟陌脊背发凉。
“不不不,你想多了,没到那种......”粟陌刚想解释,下面却传来一声闷哼。粟陌还没反应过来,新郎官已经飞身下去把他的新娘子搂在怀里了。
“怎得这么不小心,磕哪了?”
“没......就天黑没看清路绊了一下,你放我下来吧......”
“那可不行,你现在身子弱,让你相公给你好好看看伤口。”江澄峰一本正经,不由分说就往屋子里走。
“哎哎哎,看伤口就看伤口,别扒我......”下半句话,被吹散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粟陌饮着酒十分无奈,心中却也满是羡慕。大战之后,赵昭然失了记忆,江澄峰没了修为。他们两个已经不再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而只是在这小小村庄里守着柴米油盐的小夫妻。
但是,很幸福。
而他呢?大战后天帝退位,天界得到了全面的规整。仙妖两届也真正处于了平等和平的情势。他摸爬滚打,当上了崆峒山的新主,一个妖族之人,在这山上立了足,甚至有望成为新任天帝,其中的辛劳和孤寂可想而知。
什么时候......也会有这样的幸福呢?
正想得出神,忽然发觉身边立着一个人。
一个一袭白衣的翩翩佳公子,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怒气。
“云......云溪啊......”粟陌杯子没有拿稳,险些洒出酒来。云溪懒得听他解释,扯着他的衣服就往崆峒山的方向走。
“回家。”
“可江澄峰和昭然的婚礼......”粟陌想挣脱,但力气真的敌不过他,还有些答应了他在屋里处理事务结果偷偷下山和江澄峰喝酒的愧疚。
“明天再来,今天我要......”云溪转过头,看粟陌一脸呆滞。勾了勾嘴角,一下子将他打横抱起,“好好收拾你。”
爱情如此,轰轰烈烈,百转千回,各色滋味全部尝遍,兜兜转转之后,你还在我身边。
吾爱啊,愿山崩地裂不会将我们分离,愿沧海桑田不会让我们长眠。愿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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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个月的小文。
里面有很多话是我自己的心声,矫情也好做作也罢,完结了之后感觉浑身轻松。
这是我眼里爱情最美的样子,过程轰轰烈烈,结局平平淡淡。
真好。
希望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会有人相守相伴,都会有一个力量支撑着你踽踽前行。而你如果身处孤寂,没关系,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一直这样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