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单骑下扬州开始》
第一章 重生刘基
刘基，字敬舆，扬州牧刘繇长子，容资美好。历任骠骑将军东曹掾、辅义校尉，吴王授大司农，迁郎中令，大帝孙权授光禄勋，同丞相顾雍平尚书事。
……
初平三年（公元193年），曹操与袁绍合兵击袁术，大破袁术。袁术率馀众攻杀扬州刺史陈温，自领扬州。
兴平元年（公元194年）朝廷遣帝父繇继扬州刺史，中祖昭武帝基随行。
……
仲夏夜的江面上，江风阵阵吹去夏天的燥热。数艘船只朝江左航行，船头上两个中年士人面露愁容。
其中一人正是赴任扬州刺史的汉宗室成员——刘繇！
另一人则是名扬天下，主持了“月旦评”的许劭，许子将！
刘繇身为大汉宗室后裔，经过数十代筛选的遗传基因使其相貌俊美而有威仪，即使已经年尽四旬也可称得上“美男子”、“大丈夫”。
许劭则更不必说，其人学贯经义，有相面之能，仪表自然也不差。
但是他们此刻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担忧。
此行上任扬州，祸多于福啊！
就在此时，船舱里传来下人的声音：“主人！公子醒了！”
刘繇这才露出笑容，好友许子将宽慰道：“正礼兄，这下你可稍稍安心了！”
刘繇点头：“子将兄，我去看看元子。”
“且去、且去！”
刘繇入了船舱，来到长子刘基的卧榻前，看到榻上面色苍白的儿子，难免心疼。
一旁的大夫说：“使君，贵公子这下醒了便是挺过来了，只需好好将养，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刘繇握着长子刘基的手，对大夫道：“多谢大夫，来人，赐赏！”
那大夫领了赏便退下。
卧榻上，刘基睁眼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长叹：没想到我刘基也穿越了！
而且还穿越到了汉末三国，成为了刘繇的长子，历史上孙权的好基友——刘基。
啧，为什么没穿越成刘伯温！据说刘伯温会相术，说不定穿越成刘伯温还可以进入一个玄幻世界！
就在刘基胡思乱想的时候，刘繇开口了：“吾儿，好些了吗？”
刘基回神，对于自己的便宜父亲，他有些生分地回答：“大人，好了。”
（汉代称长辈为大人，叫自己父亲“大人”没有问题。）
刘繇笑了，带起脸上的胡须：“此行艰难，吾儿好生修养。”
刘基拉住刘繇的手说：“大人，书。”
刘繇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附耳到刘基嘴边：“吾儿，你说什么？”
刘基微微一笑：“大人，我要看书。”
刘繇起身，面露惊喜：“吾儿经此一难，懂事了！吾儿想看什么书，为父这就取来！”
刘基缓缓吐出两个字：“左——传。”
于是刘繇亲自去取书，并让下人将此事告知许劭。
许劭听了下人的话，一下就懂了自己好友刘正礼的意思，于是来到船舱内，正看见刘繇在给刘基说《左传》。
“子将兄！”
刘繇唤了声，于是许劭来到榻前，仔细端详刘基。
良久，许劭说：“正礼兄，贤侄大病一场，命格竟有了变数。之前，我料定贤侄将来必做寇恂，而今，隐有光武之相！”
刘繇大惊，随后喜道：“子将兄，此话当真？！”
许劭看了一眼刘繇手中的《左传》，嘴里说：“正礼兄，令郎聪慧，往后可多令他走动。”
刘繇疑惑：“子将兄，此话怎讲？”
许劭用手指着刘繇手中的《左传》说：“贤侄是在提醒我们，此行多有兵事呢！”
刘繇看向床榻上的长子：“吾儿，你可有什么要说与大人听的？”
刘基道：“大人，袁术有州吁、王莽之心，他治理地方和下属的方式同样类似二者。袁术靠着武力威压九江，靠着袁氏的威名招揽人才，本身并没有王霸的资质。
“他攻杀朝廷的刺史霸占九江，其罪更甚于董卓。他属下的忠义之士必然不满，扬州地方的豪族也不会欢迎他。
“大人是朝廷任命的刺史，名正而言顺，若您能善用这一点，则可安定扬州！”
此话一出，把刘繇和许劭都震住了！
纵然见惯了世面，但二人还是良久没能回神，直到刘基咳嗽了两声，对刘繇道“大人，我要水”，才把刘繇和许劭从震惊中拉回来。
刘繇思索片刻，觉得刘基说得话很有道理，于是对许劭赞叹：“此乃吾家麒麟儿！”
许劭深以为然，恭贺刘繇。
刘繇也因为自己长子的支持勉励，对此行赴任扬州多出了几分信心……
五月末，刘繇抵达历阳，然而刚刚抵达历阳，就听闻寿春被袁术攻破的消息，于是众人停在历阳。
历阳县官署，刘繇和门下的宾客们正在商议。
刘基当然也出席了这次会议。自从那日船上之事后，刘繇每每会见宾客都要带刘基出面。再加上许劭新一期“月旦评”的煽风点火，刘基的名声渐渐流传开来，最近扬州士人间刘基“麒麟儿”的名号很是响亮！
屋子里，刘繇、刘基、许劭、是仪、孙邵、滕胄、樊能、张英等人依次列席。
刘繇、刘基、许劭不用介绍。
是仪，本名氏仪，字子羽，北海郡营陵县（今山东昌乐）人，本在北海郡为官，跟随刘繇避乱江东，和刘繇一样是青州士人圈子里的，后来做了东吴名臣。
孙邵，字长绪，青州北海国人（今山东潍坊市昌乐县西），从刘繇於江东。及权统事，数陈便宜，以为应纳贡聘，权即从之。拜庐江太守，迁车骑长史。黄武初为丞相，威远将军，封阳羡侯。
很少有人知道，东吴的第一任丞相就是孙邵。
孙邵最出名的事迹便是在孙权刚刚继承孙策的遗产时，劝说孙权向朝廷上贡，以确保孙氏占据江东的正当性，有助于刚刚继位的孙权稳固统治。
滕胄，北海郡剧县（今山东省昌乐县）人。博学善属文，孙权待以宾礼，每有军政书疏，常托滕胄修饰润色。
说起滕胄，知道的人很少，但是说起他儿子，那知道的人就多了。
滕胄的儿子便是后来的吴国大司马——滕胤！
而樊能、张英则是刘繇家将，历史上对抗袁术麾下的吴景和孙贲长达三年之久，后被孙策击破。
刘繇开口道：“袁术攻占寿春，如今只能迁移郡治，诸位有何计议？”
第二章 扬州谋划
满堂高客而无一人有高论。
这大概就是刘繇、刘基父子目前面临的情况。
和刘繇同心同德的唯许劭、樊能、张英三人。
而这三人在帮助君主筹画军政、治理国家上的才能着实勉强。
许劭长于相人，在筹画、治平等事上并无俊才。
樊能、张英则是刘繇的家将，行军打仗尚且在行，筹画这种事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干不了。
是仪、孙邵、滕胄这三位在治国上有真才实学的大佬，除了和刘繇关系亲近的是仪愿意帮扶之外，孙邵和滕胄恐怕就真是来蹭饭的。
三人高坐堂中，却不发一言，让刘繇感到无奈。
但刘繇向来亲善名士，所以也不好强求三人。
而孙邵等人并非对刘繇抱有不满的情绪，也不是看轻刘繇。乃他们都觉得刘繇并非明主，所以不愿效劳。
其实刘繇的名声很好，并出身高族，和其兄刘岱并称“长涂之二龙”。刘繇为官时不畏强权，算是汉末宗室中的佼佼者。
但是，是仪、孙邵、滕胄三人都清楚，刘繇可以做“强项令”，却不能成项王！
君择臣，臣亦择君，孙邵和滕胄目前不会辅助刘繇，是仪则因为交情深一些，愿意帮刘繇做些杂事。
众人沉默了一阵，还是许劭先开口道：“正礼兄，我们不如先在历阳静观其变，袁术刚攻破寿春，必然有忠义之士反抗他，到时我们便可以趁机行事！”
……
坐在一旁的刘基听了许劭的话，脑瓜子嗡嗡的，这tmd也叫计策？？？
这不就是躺平了等天上掉馅饼吗？？？
关键是，刘繇看上去好像还真的想采纳许劭的建议！！！
结合史书里的记载，这一等怕不是直接就等到吴景和孙贲把刘繇“迎”到曲阿了！
刘基看了眼坐在位子上的是仪、孙邵和滕胄。
是仪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孙邵正端着碗喝茶汤。
滕胄则在发呆……
我这暴脾气！！！
于是，刘基决定亲自破局！
刘基起身对刘繇和在座诸位长辈行礼，众人皆看向这位被许子将吹捧出的“幼麟”！
刘基虽是稚童，但他是穿越者，前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不过就是个演讲罢了！
于是刘基不卑不亢地用稚嫩的声线道：
“大人！我们应当联络庐江太守陆康、丹阳太守周昕、吴郡太守盛宪、会稽太守王朗、豫章太守华歆，联合他们共同讨伐袁术！”
此话一出，众人眼睛一亮！
刘繇闻言，抚着胡须思索起来。
坐在下面的孙邵和滕胄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但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观察起刘基。
这是他二人第一次正眼看待这位刘繇的公子，之前许子将的那些把戏并不能左右他们的看法，但刘基今日的表现让他们对刘基有了新的看法！
刘基扫了一眼众人，当他看到孙邵和滕胄在打量他时，不禁眼中精光流转。
刘基继续述说自己的见解：“大人是朝廷亲命的扬州刺史，拥有监察扬州六郡九十二县的权力！
“而今袁术作乱攻杀朝廷刺史，正是大人行使权力、拨乱反正的时候！
“扬州各郡郡守，陆庐江、周丹阳、盛吴郡、王会稽、华豫章，此辈皆是汉室忠臣，必然会襄助大人讨伐袁术。
“袁术向庐江太守陆季宁索要军粮被拒一事，扬州人人皆知。袁术扬言要攻破庐江，陆太守也闭门备战。
“丹阳太守周泰明，董卓之乱时曾出兵万人助兖州曹操讨董。而今又有传言说，周丹阳厌恶袁术肆虐乡里，断绝了与袁术的往来，袁术深恨之。
“大人可以修书信告知，引陆周二人为臂助！
“盛吴郡有长者之风，王会稽忠勤王事，大人可让二人资助钱粮兵马。豫章虽路远，但有我大汉官营铁矿，大人可派人向华府君求取兵甲器械。
“如此，即便不能击败袁术，大人也可凭借江东与其对峙！再徐徐图之！”
要说刘繇的开局难度大不大，难度真不大，可惜的是刘繇这个人没有王霸之资，割据地方非其所长，所以历史上才会被袁术和孙策骑脸，最后被撵到豫章去。
不过既然刘基重生了，那就不可能有让自家阿翁被袁术和孙策撵出江东的道理！
上座，刘繇听了刘基一番话，如茅塞顿开，思索片刻，越发觉得此事可行。
刘繇不禁向众人夸赞道：“此不愧为吾家麒麟儿！！！”
然后刘繇对众宾客说：“诸位，吾儿抛砖引玉在前，还请诸位畅所欲言！”
刘繇环视一圈，发现孙邵和滕胄二人正在私语。
听许子将说，这二人是有王佐之才的，但从前只与自己有吟诗做赋的交流，今日倒是转性了。
刘繇咳嗽一声，对孙邵和滕胄说：“咳咳，孙长绪、滕启戎，二位可有高见？不妨说一说。”
孙邵和滕胄相视一笑，不再私语，孙邵起身行礼道：“刘扬州，贵公子所言甚善，我二人深以为然。我和启戎兄愿意替刘扬州出使庐江和吴郡，一定说服季宁兄和盛孝章二人！”
刘繇听罢，喜笑颜开，哈哈大笑道：“有二位先生相助，吾必能平灭袁术！”
随后，拉着刘基和刘繇对二人行礼：“吾儿，还不谢过二位先生？”
刘基稚气满满地对孙邵和滕胄行礼：“多谢二位先生相助！”
孙邵笑着说：“公子大才，之前我还以为许子将是夸大其词，没想到是在下有眼无珠了，还望公子海涵！”
刘基忙说不敢。
一旁的许劭没好气地说：“好你个孙长绪啊！我许子将虽不善治平之道，但看人从不会错！”
孙邵哈哈一笑，端起茶汤一饮而尽：“子将兄，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了！”
许劭有名士之风，自然不会在意些许小事：“长绪兄，下不为例哦！”
刘基看在眼里，决定再加一把火，看能不能把这二人诓到刘繇麾下。
刚刚刘基的一番话，让刘繇更加看重自己的这个长子。特别是刘基的表现打动了孙邵和滕胄，让两位名士愿意帮助自己游说盛宪和陆康。
虽然刘繇自身没有割据的器量，但不妨碍他愿意培养自己的长子。
于是刘繇挥手示意正在赞扬刘基的众人安静。
刘繇说：“元子，你还有什么想法，都一一说出来，让诸位先生指点指点！”
刘基拱手：“诺，大人！那基就说说自己的愚见，请各位先生指点！”
第三章 历阳策
历阳官署，刘基将胸中抱负一一述说。
“而今天下纷乱，汉室倾颓，基身为宗室子弟，痛心不已。
“现在大人被朝廷任命为扬州刺史，基深感喜悦，一喜天子圣明，任用大人巡察地方；二喜大人出任扬州刺史，因为现今宗室中，唯有大人可复兴汉室！
“幽州刘虞原有实力担此重任，然而他愚守忠恕，轻于行伍，谬思讨瓒，卒至身死家亡，可惜可叹！
“益州刘焉、荆州刘表、此二人醉心割据地方，坐观朝廷衰微，阴怀异志者也！天下人且不可将汉室寄望于此二人！
“大人则不同，我山东刘氏先祖是前汉太祖长子、齐悼惠王肥之后，乃宗室高族名门，复兴汉室之重任舍我其谁邪？
“且大人为官时清廉守节，不畏强权，声名远播。又谨遵天子之名，不顾安危，只身下扬州。此非大汉忠臣者乎？
“小子虽年幼，但耳濡目染，也愿同大人一般，以兴复汉室为己任！”
说到此，下面众人，不论许劭、张英、樊能这些关系亲近的宾客，还是孙邵、滕胄等寻常宾客，纷纷点头。
刘基这番话其实就是在笼络人心，用“复兴汉室”这面旗帜，让众人戮力同心。
在这个封建迷信的年代，一个名正言顺的口号十分重要。
许多古人重诺轻生，一个口号、一个名义也许就能让他们付诸一生！前有盖勋、后有诸葛亮、荀彧等。
“复兴汉室”这个口号可以让孙邵、滕胄这些外人更心甘情愿地为你效力。
而且，刘基身为宗室子弟，“复兴汉室”本就是他的义务！
如果自家人都不愿意为自己的家族劳心劳力，那么这个家族是肯定会走向灭亡的！
刘基继续说：“现在袁术作乱，其人荒淫暴虐，刻薄无道，必不能长久。小子恳求诸位助我父子二人，平定扬州，兴复汉室！”
然后，他直接躬身摆下。
这话明显是对孙邵、滕胄等人说的。
许劭率先开口：“吾等自诩汉臣，竟不如一小儿辈！”
说罢，朝刘繇下拜：“刘公，许子将愿效命。”
刘繇见状，立马来扶，口中道：“子将兄何出此言，你我本兄弟相称，不要见外！”
许劭起身谢过，而后又有张英、樊能等家将下拜，以表忠心。
这让在场的孙邵和滕胄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不过二人都是真名士，不会被刘基这样浅显的伎俩逼迫，目前刘繇还没能表现出值得他们投效的本事，除非刘繇真能平灭袁术、占据扬州，到那时再投效也不迟。
二人坐在位子上完全看不出尴尬，滕胄更是起身夸赞：“刘扬州今能得许子将用命，真乃扬州之福！”
刘基：好家伙，脸皮真厚！我这样相逼，还有许子将以身作则，你们都还坐得住。
到此，刘基知道暂时无法使二人效命，只好跳过此事，继续称述自己的筹画。
刘基道：“小子也谢过诸位先生！”
然后他看向刘繇：“大人，孙先生和滕先生愿意帮助大人劝说陆庐江和盛吴郡，现在就剩周丹阳、王会稽、和华豫章了。”
“大人与王太守交情匪浅，可书信一封，由小子亲自交予王太守！
“至于周丹杨，其人性情端正，大人若亲自前往晓之以理，必可使其效命！其麾下丹阳兵乃天下强兵，若能得丹阳兵万余，编练成军，可挡袁术锋芒！”
刘繇抚掌大笑，对众人道：“哈哈，赴任途中吾常感忧虑，现在有吾儿在，吾无忧矣！”
刘基继续说：“大人，请让人拿舆图来。”
刘繇自无不可，让人取了地图，挂在板上。
刘基年幼，身高够不着，只能遥指着地图对众人说：“现在袁术刚刚占领寿春。大人应该让人屯驻我们现今停留的历阳，然后再派兵屯驻江水南岸的石城隔江相望，并移州治所到曲阿，如此可以立足！
“若大人能得周丹阳相助，可令其领精兵在巢湖旁筑营。若袁术攻历阳，则可令其顺施水而上，扫荡袁术粮道。
“待到七月雨季来临，施水联通肥水，更可令其顺着水路直取寿春！如此，袁术可灭！”
顺着施水肥水北进，这是后世孙氏进攻曹魏的路线，但这条进攻路线目前只能说是一个预想。
因为刘繇不能像孙权那般拉起“十万大军”，不然袁术翻手可灭！
刘繇的劣势就是兵少将寡，袁术虽然在中原被他庶兄袁绍和曹操一顿胖揍，但他身为汉末顶级名门袁氏的嫡子，手下不缺兵将。
如今袁术手下四五万大军还是有的！狠下心强行征兵的话，搞出十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汝南袁氏的底蕴！
而且袁术手下还有张勋、桥蕤二将，更有孙坚的部将如吴景、孙贲，甚至还有“小霸王”孙策！
刘繇能在袁术的进攻下，在扬州站稳脚跟就算是胜利了。
当务之急，还是募兵和拉拢盟友！
刘基说完：“大人，孩儿讲完了！”
刘繇看着地图，再次深感自己这个长子非凡。如此小的年纪就能在筹画一道有非常的见解，对自己来说可谓是醍醐灌顶。
一旁的许劭站起身，依次用手指将地图上几处点出，赞叹：“妙啊，妙啊！公子不仅道出了守御的要点，还考虑到天时地理。古来名将几多，但在公子这个年纪能有如此将略者，劭学识浅薄，未能知也。”
有一说一，许劭虽然不能治国理政，但点评人物却能说得头头是道，不愧是汉末第一“键盘侠”！
下面孙邵、滕胄也点头，认为刘基的谋划没有毛病。
如此，刘繇终于下定决心，开始下令：
“张英听令！擢升你为历阳都，命你领兵一千，屯驻历阳！”
“樊能听令！擢升你为石城都，命你领兵一千，屯驻石城！”
二将领命：“诺！”
刘繇继续说：“许劭许子将！我授你五官掾一职，代我拜访豫章太守华歆，令其出军械甲具三千，助我讨灭袁术！”
“是子羽！我授你东曹掾一职，助我主持扬州事务！首要便是招募士卒，征集粮草！”
许劭和是仪拱手：“定不负公所托！”
然后，刘繇又道：“刘基！”
刘基起身行礼。
刘繇笑着说：“刘基，现征你为议曹从事，持为父手书出使会稽，说服王景兴助我讨灭袁术！顺道替为父巡视江东！”
刘基下拜：“基定不负大人所托！”
刘繇高呼：“好！好！”
最后，刘繇对孙邵和滕胄说：“孙、滕二位先生，繇在此请二位先生代我出使盛吴郡和陆庐江！”
二人拱手，孙邵说：“刘公放心，陆季宁与滕启戎乃世交，且与袁术结怨，必能引为奥援。盛孝章是我好友，且有长者之风，定不忍袁术荼毒乡里！”
刘繇上前握住二人手说：“如此，便拜托二位先生了！繇代扬州百姓谢过二位先生！”
于是众人散去，执行刘繇的命令，只剩刘繇和刘基父子二人。
刘繇欣慰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对刘基说：“吾儿，磨墨。”
“好！”
趁着刘基磨墨，刘繇开始跟刘基说些家常话：“吾儿出息了，知道为父解忧。
“这‘议曹从事史’虽是虚职，但吾儿可要恪尽职守哦。”
刘基听后，淡淡一笑：
“大人放心，荀子曰‘民齐者强’。常言又道，‘家和万事兴’。如果孩儿不为阿爷解忧，还有谁为阿爷解忧呢？”
刘繇听罢，哈哈大笑：“好！好！家和万事兴！有佳儿如此，吾百年后无忧矣！”
之后，刘繇亲自起笔写了一封给王朗的书信。
临走前，刘繇叮嘱刘基：“吾儿，王景兴有大才，乃当世经学大家。其人严谨有威仪，但本性慷慨，能体恤下人。吾儿见了他切莫如今日这般侃侃而谈，需以学生之礼待他，可于学问上请教于他。”
刘基称是。
刘繇又说：“吾儿此去可还有什么要为父做的？”
刘基想了想说：“大人，此去会稽，孩儿没什么需要大人做的了。只是有一事，孩儿要提醒大人！”
刘繇疑惑：“吾儿且说。”
刘基说：“大人，我听闻周昕此人虽有安境保民的才能，但其好风角厌争斗，孩儿怕他见战事一起，生了罢兵安民之心。”
“大人此去丹阳若能凭借刺史之权，遣周昕亲自领兵筑营巢湖，再派一监军监之，则能滞阻袁术于江北，还能借此掌握丹阳郡。如此，便不用将治所搬至曲阿了。”
刘繇一笑：“为父知道了！”
第四章 曲阿顾雍
兴平元年六月初，刘基代表刘繇出使会稽，说服会稽太守王朗助其迎战袁术。
同行之人还有滕胄！
因为二人的线路重合。
刘基出使会稽，走的是从历阳坐船顺着长江到曲阿，再走陆路经过吴郡，最后到会稽的路线。
船上，刘基以学生的姿态，请教滕胄经学典籍，滕胄也乐得教授这个好友的后辈。
六月二日，刘基和滕胄抵达了曲阿。
曲阿，现江苏丹阳县，而非汉末时期的丹阳（今宣城）。秦始皇一统天下，实行郡县制，改云阳邑置云阳县。不久又更名为曲阿县。新莽始建国元年改曲阿县为凤美县。东汉初复名为云阳县，后复名曲阿县。
曲阿是吴郡的大县，历史上刘繇任扬州刺史时，因为治所寿春被袁术占据，所以吴景和孙贲将刘繇迎到曲阿，以此地作为临时治所。
吴景和孙贲的做法很有意思，他们本为袁术的下属，袁术让二人迎接刘繇，意思很明显，是让二人杀了刘繇。
但吴景和孙贲却将刘繇迎到曲阿，并且根据史书记载，二人还在刘繇麾下待了一段时间。
刘基觉得这应该是江东孙氏的一种政治投机。
但是孙氏的地位很尴尬，孙坚在世时就是袁术的部将，孙坚死后，其部将很多便依附了袁术，孙坚的儿子孙策也在袁术帐下听用。
吴景和孙贲应该是考虑到了刘繇汉室宗亲的身份，再加上刘繇是朝廷钦点的扬州刺史，所以二人做了墙头草，一边听命于袁术，一边又侍奉刘繇。
而且二人应该不是控制住了刘繇，而是甘愿为刘繇做事，这从刘繇后来毫不费力地驱逐二人就能看出。
而现在，曲阿的县长是大家的老熟人——顾雍！
刘基在船上已经听滕胄说过了，顾雍出身吴郡四大家，还是当朝名士，一定要去拜访才行。
曲阿县衙，刘基向衙役递了公函，不多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青年官员就从县衙内走了出来。
那青年官员头顶进贤冠，面目和善，身穿公服，气度不凡，走近后双手行礼道：“雍拜见滕公和公子！”
滕胄是长者，上前扶起顾雍道：“经年不见，元叹越发不凡了！”
顾雍淡淡一笑，谦卑地说：“滕公谬赞，雍不敢当！”
滕胄见到顾雍甚是喜悦，二人上次见面时还是在京师洛阳。当时顾雍师从蔡邕，滕胄则经常出席蔡邕的宴饮，二人一来二去也熟络了。
滕胄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拉着顾雍介绍起刘基：“元叹，这位便是我在书信中所说的，刘扬州的长公子——刘基！”
刘基立刻行礼，虽然刘基被封为议曹从事，官职品阶还在顾雍的县长之上，但顾雍是长辈，断不能失了礼数。
“基见过顾先生！”
顾雍上前，将刘基扶起，仔细打量起来。
刘基的相貌在史书上是有记载的，陈寿评价他“姿容美好，孙权敬爱之。”
有这非凡的相貌，自然让顾雍高看两眼，再加上许劭评价刘基为“麒麟儿”，滕胄在书信中也有评价，因此顾雍没有因为刘基年幼而轻视他。
但是，顾雍此人性格就是公正严谨，所以他决定亲自考量刘基！
顾雍明知故问：“公子此行所为何事？”
顾雍的这个问题很简单，但对于一个十岁的幼童来说，还是有些难度。除非刘基真如许劭、滕胄所说是“麒麟儿”，不然他肯定支支吾吾。
刘基再行一礼，正声道：“先生，基受家父刘扬州所托，巡视江东，出使会稽！”
刘基努力让自己显得成熟，但他的声音反而更加稚嫩。
顾雍琢磨了一下刘基的话，觉得这个小孩不太简单。
“巡视江东”和“出使会稽”本是冲突之语，但却说明刘繇对于江东各郡的态度。
于是他继续问：“公子既然替刘扬州巡视江东，不知公子这些天有何感想？”
刘基笑道：“基这几日和滕公于江水之上谈论经典，对江东民情不甚了解。请先生教我！”
顾雍点头，他本性公正，内心对刘基的坦诚很是赞许。
许多聪明小孩看似聪明，实则是孩童好胜的心性作祟。当问及他们的知识盲区时，常常会进退失据，或信口捏造。此辈孩童将来成就不高。
寥寥几句，顾雍已然对刘基有了了解，于是他对滕胄和刘基说：“滕公、公子，且先行入内。”
滕胄和刘基自无不可。
进了县衙，顾雍让门吏取来茶汤。三人坐于客舍，商议正事。
顾雍先道：“滕公、公子，雍自弱冠起，被州内推任合肥、任娄县长，现在又出任曲阿。雍为官地方，却眼睁睁看着汉室倾颓，群雄割据，扬州境内也匪盗四起。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无能为力，只能醉心地方，保境安民。”
刘基听后，起身一拜，稚气地说：“顾先生为何妄自菲薄？在基看来，若大汉官吏皆能如先生这般尽忠职守，则大汉必能转危为安！”
顾雍被刘基的话吸引：“公子此言大善！”
刘基笑道：“先生，非是基恭维先生，实则是当今天下，名为汉臣，实为汉贼者多矣！”
顾雍点头：“公子请继续，何人乃汉贼？”
刘基语出惊人：“先生，在基看来，当今天下最大的汉贼，莫过于——二袁！”
顾雍和滕胄皆惊，顾雍劝说：“公子此言，切莫与外人道。”
刘基哈哈一笑：“二公莫惊，且听基言。”
二人示意刘基继续。
刘基：“世人皆知十常侍乱政，董卓祸乱京师！然而我听家父讲，大将军何进为何招董卓进京，实则是袁绍的计策。
“袁绍此贼出身四世三公的名门袁氏，当知道招边军入京的后果。若他明知此事，依旧劝何进招董卓入京，其心可诛！若他不知，则说明此人利令智昏，坏我大汉江山！
“二公且细想，曹操发布讨贼檄文，号召天下英雄讨伐董卓。袁绍身为盟主，却纵容其弟袁术克扣盟军粮草，自己更是率军停驻酸枣，终日宴饮。由此可知，此贼非汉室忠臣，实则为贼！
“袁绍后来的作为更是坐实了他汉贼的实质！他南踞黄河，欲拥立幽州牧刘虞为帝，做法与董卓何异？而今又占据冀州，与公孙瓒厮杀，资助曹操攻杀袁术。在基看来，此乃代汉之举，何其愚蠢！”
刘基细数袁绍罪状，将顾雍和滕胄二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随后，刘基话音一转，对顾雍和滕胄道：“二位先生，现在家父受朝廷任命，出任扬州刺史，乃大汉之幸，扬州百姓之幸！
“家父同荆州刘表、益州刘焉一样乃汉室宗亲，家祖宠更是官至太尉。荆州刘景升，坐视董卓祸乱京师，实无匡扶之志。益州刘焉献策改刺史为州牧，更乃取祸之道。值此乱世，能扶大汉于将倾者，舍家父唯谁？
“基恳请二位先生助家父平定扬州，匡扶大汉！！！”
言毕，刘基俯身，深深一拜。
顾雍沉默片刻，将刘基扶起，刘基的眼里满是期待。
但顾雍还是选择装作没看见，他确实被刘基的表现惊艳了，但刘基太年幼了，兼且他知刘繇没有匡扶汉室的资质，现在亲自下场还为时过早！
但这不妨碍顾雍提前下注。
刘基期待地问：“先生？”
顾雍扶他坐下，嘴里说：“公子之志，雍已知晓。然公子若要助乃父平定扬州，还需多了解地方民情。”
刘基有些失落，顾雍的话表明他暂时没有效忠刘繇的意思。
但顾雍没有把话说死，于是刘基道：“请先生教我！”
于是，顾雍开始述说。
“周礼载：东南曰扬州，其山镇曰会稽，其泽薮曰具区，其川三江，其浸五湖，其利金、锡、竹箭，其民二男五女，其畜宜鸟、兽，其谷宜稻。
“由此可知，先秦时扬州地肥而寡民。然而今日中原战乱，青徐百姓多南下扬州避乱，吴郡、会稽因此充实民力。
“然而，扬州多百越，不服王化者众。常骚乱乡梓，聚众叛乱。自秦以来，朝廷多征募百越入行伍，丹阳兵精天下皆知。若刘扬州要平灭袁术，可征募百越编练成军。但若刘扬州想要安定扬州，则需设法安抚百越，使其服王化，然先代未有能成此事者。”
顾雍这是说了扬州百越的问题。
然后，顾雍继续说：“而今朝廷式微，地方多有匪盗勾结官吏，据啸山林。吴郡有严氏号‘白虎’者，聚众数千，游荡于石山、白虎山之间，吴郡太守盛宪不能制。”
“我闻刘扬州欲说服盛宪讨伐袁术，然而若不能解决严白虎这等匪类，盛太守怕不能尽力助君翁讨袁。
“而且，盛吴郡勤于案牍，积劳成疾，几不能理事。刘扬州若要平定扬州，首要便是安定吴郡，铲除匪患。如此江东百姓必感念刘扬州之德，知汉家天命未尽，敢不效死命耶？”
刘基听罢，感叹古人真不比今人傻。
顾雍建议刘繇先铲除严白虎，收拢人心，如此方可与袁术对抗。
历史上，刘繇仅靠曲阿等数县对抗袁术，并没有引入外援。如近在咫尺的吴郡盛宪、许贡，会稽王朗等，都没有帮助刘繇的记载。
如果刘繇能得到吴郡、会稽等郡的支持，袁术根本没有机会将刘繇压制在长江以南。孙策更没法轻易夺取江东。
顾雍的意思是，想让吴郡的盛宪出手相助，那就必须先帮他解决境内的匪患。
至于百越问题，那就是往后割据扬州时，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顾雍能够给出这些建议，说明他是有心帮助刘繇父子的。
第五章 顾、陆、张、孙
曲阿县衙，顾雍和刘基、滕胄座谈扬州。
顾雍给出先安定吴郡，铲除严白虎等匪类的建议可谓是真知灼见。
而今刘繇、刘基所面对的情形，和历史上孙策席卷江东时不同。
孙策占据吴郡后，先攻打会稽王朗，之后再处理的严白虎。
《三国志》记载：策曰：“虎等群盗，非有大志，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据会稽，屠东冶，乃攻破虎等。
这是因为孙策当时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属于地方割据势力。所以王朗才会出兵抵抗他，似严白虎这类匪帅，并不能对兵强马壮的孙策造成大的影响。
同时，严白虎也得不到地方百姓的支持，反而是王朗这杆“汉室大旗”，特别惹眼！
而刘繇和刘基的情况就不同了。
刘繇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本就有监察州郡的权力。扬州六郡太守在名义上要受刘繇节制。
因此，刘繇征调地方官吏、豪族和百姓是名正言顺的，大家只要还信汉室这杆大旗，那就愿意跟着刘繇走。就算阳奉阴违，也不敢公然造反。
顾雍的建议其实是在说：既然汉室大义是刘繇的根本，那就更应该将其发扬光大。
如何发扬光大呢？那就是剿匪、安抚地方！
不过还有个难题，刘繇和刘基现在什么都缺！兵马钱粮，样样都缺！
仅靠着刘繇带来的山东刘氏的那点家底，讨灭严白虎都难，更不用说汝南袁术这等庞然大物了。
这是顾雍没有讲的，刘基不相信顾雍看不到这一层，顾雍是故意没有指明。
对此，刘基感到心累，果然不是人人都有孙策那样的魅力，可以让名士骁将自动来投。
刘基在心里暗道：凭史书对俺容貌的记载，说不定等俺再长些岁数，也会有名士猛将为了俺的颜值来投！哈哈！
可惜，刘基现在还是个小正太，所以只好用自己的才智折服顾雍了。
刘基道：“先生大才！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顾雍微笑，没有言语。
刘基继续说：“但是先生！家父初到扬州，缺兵少将。虽然家父已亲至宛陵，说服周丹阳出兵相助，抵御袁术。但若要再分兵讨伐严白虎，恐力有未逮。”
顾雍脸上笑意更浓，但却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望着刘基，眼神中有鼓励之色。
得到暗示，刘基当即俯身下拜，稚气满满地正声说：“先生！基恳请先生相助！”
顾雍和滕胄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中均有笑意，顾雍故作疑惑地问：“哦？公子，雍不过一曲阿县长，如何能助乃公讨平袁术、剿灭严白虎呢？”
刘基道：“先生此言差矣！先生出身吴郡名门顾氏，我听滕公有言，顾、陆、朱、张乃吴郡四望，且皆为汉室良家。
“家父若能得顾氏和其余三家相助，定能安抚江东！袁术荒淫无道，虽有汝南袁氏撑腰，亦不足为惧！”
顾雍闻言大笑，口称：“大善！孺子可教也！”
刘基闻言大喜，兴奋地说：“先生？先生愿助我阿爷？！”
看到刘基抛开“小大人”的架子，一副孩童的天真和喜悦，顾雍笑得更自在了，对滕胄说：“此刻，方知刘家子是稚童也！”
滕胄抚须曰：“善！”
当日午间，顾雍在居所大宴宾客，席间不仅有顾氏、张氏、陆氏子弟出席，更有富春孙氏子弟出席！
刘基更是在这里碰到了一个没有预料到的人——孙权！
孙权比刘基年长2岁，此时正和母亲吴夫人等孙氏族人避居曲阿。富春孙氏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乌程侯孙坚算是打响了富春孙氏的名号。所以孙权和族人出席顾雍的宴席，也在情理之中！
此刻孙权和刘基一样，都是小孩子，只是孙权看上去要比刘基老成许多。
根据《献帝春秋》和《山阳公载记》记载，孙权确实如《三国演义》中罗贯中所描写的一样，有紫色的胡须。
但孙权才12岁，还没长胡子，所以刘基看不出来。
反而是孙权一张大嘴，和有些怪异的身材比例让刘基印象深刻！
孙权生得一张大嘴，史书记载为方颐大口。他的上半身比下半身长一截，乍看之下，有些怪异。
然而不知道是命中注定还是怎么，孙权显然对刘基来了兴趣！
席间，顾雍介绍孙权与刘基认识。
孙权先是一礼，然后诙谐道：“顾公不必介绍，这位公子有光武之貌，想必就是刘扬州的长子刘大郎吧！我是孙权，故乌程侯次子！”
刘基听孙权夸他和光武帝刘秀一样帅，本着伸手不打笑人脸的精神，乐呵呵地说：“基见过孙君！孙破虏的忠义感动天下，基能结识孙破虏之后，实乃三生有幸！”
言罢，孙权一手拉着刘基到座前，亲自用酒斗给刘基倒了一杯，豪放地说：“刘君且满饮此杯！”
刘基本想以年幼拒绝，但转念一想，对方乃是孙权，喝一杯又如何！
于是接过酒盅，一饮而尽！
嗯，汉代的酒酸甜酸甜的，度数并不高，如果是前世的刘基，他能把这当饮料喝。
孙权见刘基痛快地一饮而尽，高呼：“真豪杰也！权敬刘兄一杯！”
然后，孙权自己给自己斟满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刘基道：“好！痛快！”
之后，孙权和刘基交谈几句，顾雍便领着刘基去见其他江东世家子弟了。
之后又有一人引起了刘基的注意，此人是陆氏子弟，和族人一起出席的宴会。
陆绩——庐江太守陆康之子！
陆绩时年六岁，和陆氏族人一起来曲阿避祸，因其父陆康与袁术交恶，双方大战在即，许多陆氏族人渡过长江，回到吴郡。陆绩身为陆康的嫡长子，自然而然也来此避祸。
宴席上的陆绩有些心不在焉，可能是因为刚搬来曲阿还不习惯吧。
刘基主动上前与其交谈：“贤弟，我是刘基，刘扬州之子，齐悼惠王刘肥之后！贤弟如何称呼？”
陆绩的头没有动，只是抬眼望向刘基，没有言语。
陆绩身旁一中年文士拱手道：“刘公子，此乃庐江太守康的嫡长子绩！我是绩郎的族叔陆俊。”
刘基回礼：“基见过陆先生！”
陆俊拉着陆绩的手说：“绩郎，刘扬州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是乃爷的上官，这位基公子便是刘扬州的嫡长子，你要好好亲善才是。”
刘基闻言笑道：“陆先生言重了！陆庐江不畏兵威，拒斥袁术，实乃汉室忠臣！
“基曾听闻绩郎在袁术宴席上为生母留取柑橘，绩郎不仅全了孝道，还食敌柑橘以减敌资，忠孝两全！
“基以茶代酒，替我汉家天下、替扬州百姓敬绩郎和在座诸位陆氏子弟一杯！”
说完，刘基举杯遥敬在场陆氏子弟，然后饮尽杯中茶水。
在座诸人皆叫好：“好！”
之后，刘基对陆绩和陆俊说：“二位都是陆氏子弟，现在袁术欲攻庐江，扬州人人皆知。我父刘扬州受朝廷旨意任扬州刺史，自不会容忍袁术这等乱臣贼子为祸一方。
“现在我父部将樊能、张英屯驻历阳和石城，我父刘扬州亲自前往丹阳，请丹阳太守周昕领精兵镇守巢县，此皆忠诚之士，可援助陆太守。”
陆绩和陆俊等一众陆氏子弟听罢，脸上露出喜色。
刘基趁热打铁道：“我父刘扬州正在招揽名士，征募兵员，诸位若有余力助我父刘扬州平灭袁术，可去丹阳寻家父，家父必不会怠慢。”
刘基此话说得大声，是故意说给在座所有人听的。
这时，位于首座的顾雍道：“公子！刘扬州乃宗室之后，又是当朝名士。现在袁术荼毒扬州，雍虽不才，但我顾氏亦忠于汉室！顾氏愿出部曲三百，粮两千石，助刘扬州平灭袁术！”
刘基欣喜道：“有先生和顾氏相助，家父定能扫平袁术，还扬州百姓太平！士以国士报之，君必以国士待之！此恩此情，朝廷不会忘，百姓不会忘，我父子二人也定不会忘！”
虽然三百部曲很少，但也代表了顾氏的态度。况且有顾氏带头，其他几家也不会坐看。
当即，陆氏和孙氏也各出丁一百。
由此，刘基从顾、陆、孙三家募得部曲五百。曲阿张氏不是吴郡张氏嫡系，不能做主，所以没有说话。
顾雍以刘基年幼不知兵事为由，令曲阿县尉于麋到刘基麾下听用，领这五百部曲。
以于麋统领这五百部曲是顾氏的条件，因为这些部曲出自三家宗族，不可能直接送给刘基。
秦汉时期宗族部曲可不是大家印象中的民夫、乌合之众。
这些部曲在宗族内都有训练计划，是宗族宝贵的财产和战斗力！
西汉时期的汉匈战争，大汉皇帝让宗族领自家部曲与匈奴正规军作战是常有之事。可见宗族部曲的战斗力！
感兴趣的可以看看两汉的《四民月令》，其中详细描述了宗族的生活情况。
书里面的宗族，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上个世纪改开前的国企。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话说回来，即使顾氏派于麋掌控投效刘基的五百部曲，曲阿一行，刘基也算收获颇丰，赚到了穿越后的第一桶金。
刘基不仅让顾雍看好自己，还得到了当地豪族的支持，征募了五百部曲，得粮两千石。
虽然这些东西在袁术这种拥兵数万的庞然大物面前不够看，但也不妨碍刘基自鸣得意。
第二天一早，刘基让于麋点齐部曲，曲阿县长顾雍亲自送来军械二百套、十几张“刘”字大旗和几封亲笔书信。
军械是存放于曲阿军械库的，虽然年代久远了些，但不妨碍使用，只是刀剑有些钝，需要士卒自己磨一磨。
“刘”字大旗是顾雍让人连夜缝制的。
等士卒们穿戴好后，刘基和滕胄即刻上路，前往吴郡治所吴县。
临行前，顾雍叮嘱刘基：“公子，吴郡多匪盗，此行多加小心。若遇事不可为，切记保全自身！”
刘基郑重地行礼：“先生所言，基定不敢忘！先生多保重，基上路了！”
顾雍点头：“公子保重！”
第六章 白虎贼，滕胄重伤!
六月三日午后，刘基和滕胄在于麋的护卫下，抵达了吴郡毗陵，在此稍作休整，队伍继续前行，朝着无锡县进发。
江东多湖泊溪流，刘基一行人走的是未来江南运河的线路。沿途风景秀丽，影湛波平，鱼翻藻鉴，刘基前世不是南方人，这等秀丽的风景着实少见，心情甚是愉悦。
此时的江南运河还没建成，但历代开发已有雏形，当地豪族世家为了方便自己，在沿线挖沟筑渠，为后来运河修建奠定了一些基础。
刘基在路上对滕胄说：“滕公，若我阿爷能平定江东，之后首要之事便是治理水务。江东地肥但未能开垦。若能治理水务，开垦良田，便能如先秦吴越般争雄天下，兴我汉室。”
滕胄回道：“公子之志高远，又能着眼细节，若能持之以恒，那么老夫相信汉室可兴！”
之后，滕胄又道：“公子若想治理水务，需注意一点！”
刘基问：“滕公请说！”
滕胄郑重地说：“吴郡世家！”
刘基眨眨眼，然后点头：“滕公所言不错，若要以江东为基石，吴郡世家是不可绕过的一环。先生可有教于我？”
滕胄笑笑，悠然道：“我观公子在曲阿顾元叹的宴席上所为，想必心中已有主意，老夫只是提点一句，公子还要自己思考才是。”
刘基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顾雍宴席上的所作所为，瞬间明了。
刘基、刘繇父子和吴郡世家间的关系，是依赖大于制约的。所以自己才会主动求顾雍所代表的顾氏的援助，在宴席上更是主动结交世家子弟，还因此得到了一支部曲。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啊！
想要在这汉末乱世争霸，和世家合作似乎是最优的选择。
只因为世家是这个年代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就像后世的资本家一样，要想稳固统治，必须掌握和团结先进生产力。
想通了这一点，刘基就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于是，刘基对滕胄行礼：“基谢滕公提点！”
滕胄道：“孺子可教也！”
然而，就在此时，道路两旁突然传来骚动，一发鸣镝射向天空！
咻————！！！
一群土匪从两旁密林中冲出，杀向刘基一行人！
领头的土匪嘴里大喊：“杀官兵啊！”
刘基等人被这一群土匪杀了个措手不及，还好县尉于麋反应及时，拉着刘基和滕胄的马匹向后退入人群中，避过了一轮箭矢！
这是刘基第一次遭遇战斗，看着身边的士卒被土匪的弓箭、石子、吹箭击中倒地，不禁头脑发晕。
滕胄是经历过战乱的人，且是志在出将入相的士子，所以在短暂的慌乱后振作起来，从容不迫地对于麋说：“于县尉！打好旗帜！让士卒们不要乱跑，朝旗帜汇成方阵！”
于麋立刻反应过来，让人举起旗帜，大声招呼：“朝我靠拢！！！”
一些士卒反应过来，朝着旗帜汇聚，将刘基和滕胄护卫在中心。
如此，方有三百多人汇聚起来，止住了匪徒的攻势。另外一百多人或四散奔逃、或死于土匪之手。
滕胄拉着刘基，对他大吼：“公子！公子！”
刘基这才回过神，有些惊慌地说：“滕公！怎么办？！”
滕胄面色严肃地说：“公子莫慌，匪徒人虽多，但缺少甲具，只要士卒镇定，贼人不能胜我等。”
刘基没打过仗，属于是“键盘军事家”，真到了战场，哪里比得上滕胄、于麋这些见过世面的人。
但他知道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于是对滕胄和于麋说：“滕公！于县尉！你们放手施为便是，若要基冲上前线，基也定不犹豫！”
滕胄哈哈一笑，刘基心想这老头心也真是大，现在都还笑得出来！
滕胄说：“公子安心，老夫历经黄巾、董卓之乱，些许匪徒老夫还不放在眼里！”
然后对于麋说：“于县尉！你带着公子向前冲杀，老夫带人断后！”
说罢，滕胄竟是抽出腰间长剑，对周边士卒吆喝：“尔等随老夫断后！收拢士卒！”
江东子弟多豪杰，被滕胄喊到的十几人见这个老头仗剑断后，胸中热血上涌，头也不回地跟着滕胄断后去了。
刘基看得目瞪口呆，嘴里喃喃道：“这就是大汉读书人吗？！果然比大怂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怂耙靠谱！”
一旁的于麋对刘基说：“公子得罪了！”
然后翻身坐上刘基的马匹，怀抱着刘基对士卒们说：“且随我冲杀！”然后一马当先向前冲杀。
周围部曲见于麋一马当先，也是来了血气，大叫着随于麋向前杀去。
于麋虽然只是个曲阿县尉，但与常人相比，勇力自然要强上许多。
他一手护着刘基，另一手提剑厮杀，匪徒不能近身。
刘基看着向自己和于麋杀来的匪徒被于麋一一砍杀刺死，不禁心跳加速，当热腾带着腥臭的鲜血溅在自己身上时，直接吐了出来。
于麋见刘基吐在自己身上，没有恼怒，反而哈哈大笑：“哈哈！公子这是头一次见血？且看本将带公子杀出去！”
刘基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这汉末乱世太残酷了，人命如草芥，纵使自己是扬州刺史刘繇的儿子，也会遭遇土匪劫杀，性命悬于他手……
不知过了多久，刘基意识清醒过来，他环视四周，喊杀声依旧。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战马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牵着战马带自己前行向前冲杀。
一个士卒发现刘基醒了，对着那个牵马的人说：“于县尉！公子醒了！”
于麋挥剑砍翻一个匪徒，大声道：“公子，可有大碍？”
刘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脚是否齐全，发现没有受伤后，送了口气。
然后回应于麋：“于县尉，我无碍！于县尉呢？”
于麋喘着气说：“我亦无碍，不过些许小伤！”
刘基见他的铠甲上满是血迹，宛如一个血人，很是感动。
刘基对众人说：“于县尉、诸位弟兄，若今日能逃出生天，基必让家父刘扬州重赏你们！”
于麋道：“我于麋既生食汉禄，护卫公子是我的义务，只要能护卫公子周全，纵使身死又何妨？何须重赏？！”
刘基在心中感叹：古人确实轻财重义，我不如也！
刘基说：“于县尉和诸位弟兄尽忠职守，乃汉室之幸！但基必不能让将士们心寒，今日之事基永生难忘！但有牺牲和伤残的将士，他们和他们的家眷，但凡我刘基有一口饭吃，都不会少了他们一碗汤喝！”
说完，旁边一个士卒道：“有公子这句话，纵使死了又何妨！”
另一人附和：“没错！”
众人继续向前冲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刘基等人终于甩开了匪徒，这里离无锡县已经很近了，可以看到当地豪族们修建的坞堡。
此时，天色渐暗，从无锡县内出来数支人马，他们打着火把朝着刘基一行人赶来。
追杀刘基的土匪正是看到无锡县内的人马才撤退的。
匪徒退走，刘基着人清点人马时，一个噩耗传来——滕胄受伤了！
“什么？！滕公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刘基质问传信的小兵。
那小兵道：“贼人趁滕公不备，一刀砍在滕公背上，滕公起初没有察觉，后来晕倒时，我们才发现。”
刘基心下一沉，这估计是失血过多休克了，在这个年代恐怕是凶多吉少。
刘基说：“带我去见滕公！”
小兵领着刘基来到滕胄处，滕胄被士卒们扶着靠在一棵树下，意识模糊。
士卒中有稍懂药石的替滕胄做了包扎，但包扎得不好。
刘基也不懂医学，只能干着急！
他脑子飞转，对士卒道：“你们骑着我的马去无锡县找医师！快去！”
那小兵立马骑着刘基的马朝无锡县去，路上碰到赶来的无锡县人，正好有几个医师，于是用马载着一个医师来给滕胄治疗。
那医师给滕胄看了伤，摇了摇头，但还是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从里面取了药膏敷在伤口上，然后让人取了些水来喂给滕胄。
刘基问医师：“大夫，怎么样？”
医师叹了口气说：“这位使君失血过多，伤了元气，老夫只能替他止血上药，要看他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
刘基听罢，有些哽咽，虽然自己和滕胄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滕胄宛若自己的老师一般。现在滕胄受伤昏迷，可能还会死，刘基怎么能不伤心呢？
身边的于麋安慰道：“公子，滕公吉人自有天相。”
刘基长叹一口气，失血过多只要输血就行，但在这个年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只能看滕胄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
刘基对于麋说：“于县尉，随我去见见无锡县的乡里百姓吧。”
于麋拱手：“诺！”
无锡县的县长姓张，叫张允，是吴郡张氏的族长。
张允听说郊外有官军和贼人交战，便带着自家部曲来助战。
是的，自家部曲。
东汉没有征兵制，地方官吏需要自己招募军队维护治安。
加之官员基本都是世家子弟，所以地方上的官兵和官员的私人部曲有些是可以划等号的，尤其是江东这种世家影响力颇大，又远离中原的地方。
张允见刘基一行人打着“刘”字旗号，心中便知道了刘基等人的来路。
而且世家之间往来密切，张允早就从顾雍那里知道扬州刺史刘繇的长公子刘基从曲阿出发，往吴县来。
张允对刘基行礼，刘基立马以更谦卑的姿态回礼。
张允说：“无锡县县长张允张信疏，见过刘基公子！”
刘基说：“基见过无锡长！”
张允打量起这个刘繇的长公子，这少年虽然一身血污，但眼神明亮，只是其中略有悲色，估计有什么亲近之人遭遇了不测。
然后再看相貌，果然生得俊美，有前汉大司马董贤之资！
刘基同时也在审视这个无锡长，张允面宽鼻厚，小眼睛炯炯有神，从面相上看更像是北方人，在一众江东人中很是奇特。
张允先问：“公子身体无恙否？”
刘基说：“幸得将士护卫周全，基无妨。”
第七章 逃出生天，张氏投效
无锡县张氏大宅，刘基、于麋、张允三人在客厅喝茶。
刘基和张允对坐，于麋侍立在刘基身后。
无锡县有治所，但张氏是本地豪族，所以张允将众人安置在自家宅邸。
按理说刘基、于麋、张允都是朝廷官员，刘基和于麋应该下榻驿馆。张允身为无锡长，也应该在官署会见同僚。
在刘基眼里这都是逾距之举，但他有求于人，不好上纲上线。
坐上，张允先是起身向刘基和于麋赔罪：“公子、于县尉，都是卑职治理无方，才使得公子一行遭遇土匪袭击，请公子治罪！”
刘基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端起茶喝了一口，再慢悠悠地说：“张无锡何罪之有？而今天下纷乱，落草为寇者何其多也，非地方官吏之罪。张无锡能保无锡县安定，乡民服于王化，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既然打定主意交好江东豪右，刘基说起胡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张允道：“卑职惭愧！”
刘基没就此事多说，问起土匪的来历：“张无锡，你可知道袭杀我等的土匪是何来历？”
张允叹息一声：“唉！那些好汉都是严白虎的手下。”
这时，侍立在刘基身后的于麋说：“哼！早就听说乌程严氏有一名虎之人自甘堕落，聚众于石山、白虎山，自号‘白虎’，平日里打劫过路商旅为生。没想到，今日竟然敢冲撞官兵！”
张允说：“于县尉之言也是老夫诧异的地方，严白虎平日里只打劫没权没势的商旅和落单的世家子。不曾想今日竟然胆大到敢劫杀官兵。”
刘基对于麋说：“于县尉，刚刚可曾抓到舌头？”
于麋回答：“公子，我没过问，但肯定有俘虏。我这就叫人拷问。”
刘基点头：“于县尉且去。”
于麋走后，刘基问张允：“张无锡，吴郡官员、士人难道就放任严白虎盘踞山林吗？”
张允喝了口茶，缓缓说：“公子，非是我等放任严白虎做大，实乃此贼狡猾又颇有勇力。太守盛宪曾派都尉许贡带兵围剿严白虎，但却大败而归。自此，太守大人便不再提剿匪之事。”
刘基问：“那么当地豪族呢？”
张允无奈地说：“严白虎狡猾，不曾为难世家贵子，每每捉到豪族子弟，都礼敬有加让人送回。严白虎如此行为，我等豪族本着息事宁人，就不愿大动干戈。”
刘基听罢，顿感头疼。他如果要借着剿灭严白虎立威，看来还需一番周章。
张允这时说：“公子可是想要剿灭严白虎？严白虎势大，聚众数千人，老夫劝公子切莫冲动。”
刘基道：“张无锡宽心，基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稚童。严白虎之事，待基见过盛太守后，再做定论吧！”
张允点点头：“公子虽年幼，但老成持重，许子将所言非虚。”
对于张允的恭维，刘基笑笑没说话。
不一会儿，于麋回来了。
“公子！审出来了！”
刘基起身道：“哦？于县尉快说！”
于麋面色沉重地说：“有俘虏交代，说是他们大王严白虎得了汝南袁公的金银财宝，要与刘扬州作对！他们的头目巡山时见我们打着‘刘’字大旗，便想劫杀我们向严白虎邀功。”
刘基眉头一皱，对张允说：“张无锡，非是基惹是生非，实在是形势所迫啊！”
张允听罢，长舒一口气，神情反倒洒然起来。
拱手道：“公子，若有要用到张氏的地方，请敬请开口！”
刘基诧异，这个张允怎么态度变化这么大？
但他还是面露喜色道：“张无锡深明大义，实乃无锡百姓之福，吴郡百姓之福，大汉之福！”
张允谦虚道：“我张允既为汉臣，自当为汉室尽忠！且无锡县毗邻石山、白虎山，为了无锡百姓，剿匪一事我张氏也不能让人专美于前！”
刘基向张允行90度礼：“基谢过无锡长！”
之后，张允下了逐客令：“公子和于县尉舟车劳顿又逢厮杀，且好好休息！若有需要，但说无妨！”
刘基不再说什么，和于麋出了客厅。
等刘基和于麋走后，张允的族弟张演进来说：“大兄真要助刘氏剿严白虎？”
张允大口将碗中茶汤喝掉：“严白虎与我张氏毗邻，现又勾连袁术，久后必生事端。若有机会能除掉此贼最好！”
他又补充道“况且刘基一路上结交世家，应该是得其父刘繇授意，向江东士人展露善意。只要他父子二人不做不自量力的事情，我等豪族就得回以善意。”
张演担忧地说：“刘繇遣一小儿东巡，恐非明主，大兄需谨慎！”
张允笑了：“阿弟，我讲你知。对我等豪右来说，庸主可比明主好！只要刘繇能为我们守住江东这一亩三分地，就是投效他又如何？”
张演闻言，明白过来：“大兄所言甚善！！！”
张允继续道：“我闻顾元叹资助此儿部曲三百。顾雍乃名士，必不会无的放矢。应该是看好此子，若此字真能成事，我张氏便效法先祖留侯！”
……
当晚，有小厮来报，说滕胄醒了。
刘基立刻从睡梦中清醒，对小厮道：“速速引我去见滕公！”
说罢便拉着小厮出门。
小厮提醒刘基：“公子，夜里天凉，我先伺候公子穿好衣物。”
刘基说：“滕公因我身受重伤，又是长辈。现在滕公醒了，我哪里还顾得上穿衣！快带我去！”
小厮拗不过刘基，只好带着刘基去滕胄的房间。
待到了滕胄的房间，医师嘱咐下人莫要让房间透风，这才让刘基进去。
刘基进了房间，见滕胄侧卧在榻上，面色苍白，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鼻子又酸了。
刘基上前，哽咽道：“滕公，是刘基害了你。”
滕胄见刘基衣冠不整，光着脚站在地上，心情激动，气息微弱地说：“公子是……宗室之后，当注重……仪表。”
刘基深深一礼：“滕公教训的是，基往后一定注意！”
滕胄见他态度谦逊，心中大慰，缓缓吐出一个字“善！”，然后将手伸向刘基。
刘基上前握住滕胄的手说：“滕公且安心养伤，基还有许多事等着请教滕公！”
滕胄笑了两声，肺部仿佛在拉风箱：“呵——呵——公子，好学，好！好！”
刘基握紧滕胄的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这时，张允和于麋听闻消息，也都前来探望。
二人见刘基光脚站在床前，握着滕胄的手神色悲伤。仿佛一对即将生离死别的爷孙，不免悲从中来。
于麋哽咽道：“公子不更衣便来探望滕公，实乃至情至性之人，于麋不如也！”
张允则神色复杂，心里开始天人交战，久久方能平静。
张允说：“今有刘家子跣足探滕公，可传为佳话！”
这时，滕胄缓缓道：“可……是……张信疏？”
张允上前，刘基让出位子。
张允一礼：“滕公，正是张允！”
滕胄笑了：“好，好！再见故人……我心……甚慰，死！死！死而无憾矣！”
滕胄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刘基和张允立刻握住他的手，张允急切的说：“滕公！不要说了！且好好将养，必无大碍！”
滕胄费力地呼吸，每一下都用尽了气力，使背上的剑伤刺痛着他的身心，但如此他才能提起精神。
“张信疏……”
张允流泪道：“滕公，我在！”
滕胄费力地说：“附耳……过来……”
张允俯身，滕胄在他耳边有气无力地说了些什么，张允神色更加悲戚。
等滕胄说完，张允轻拍滕胄的手背，泣不成声地说：“滕公放心！滕公身子骨硬朗，且好好将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滕胄沉沉睡去，众人立刻让医师进来。
医师把了脉，说：“滕公年纪大了，又受此重伤，如果能挺过这两日，便能好转。但将来也不可劳力劳神，更不能受风受寒。”
张允点头，和众人一起出了房间。
屋外，张允让人找来衣物鞋袜伺候刘基穿上。
“公子没着凉吧？”
刘基还沉浸在悲伤中，只能强颜欢笑道：“张无锡放心，夏夜燥热，不妨事。”
张允沉默片刻，一个猛子，俯身下拜。
刘基一惊，上前扶起张允，嘴里说：“张无锡快请起，这是做什么？！”
张允恭敬地说：“公子，张允愿举张氏，投效刘扬州！”
刘基眼中一亮，原本悲伤的神情转为喜悦：“张无锡此话当真！？基替阿爷谢过张无锡！”
张允郑重地说：“公子是宗室之后，虽年幼，却能跣足探望滕公，将来必成明主！”
“刘扬州乃东莱‘二龙’之一，且是朝廷钦点的扬州刺史。我张氏能效命于麾下，何所幸也！”
张允的话说得很明白，他效命刘繇、刘基父子一是因为刘繇父子乃宗室之后，二是因为刘基有成为明主的潜质，三是因为刘繇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他没说，应当是滕胄跟张允说的话，让张允下定了决心，直接举张氏投效刘基。而不是继续观望。
刘基谦虚地说：“基何德何能，能当张先生夸赞。”
张允笑道：“公子，请受张允一拜！”
由此，吴郡四望之一的张氏，成为了第一个向刘基投诚的江东世家！
当晚，张允便让五百张氏子弟加入刘基的部曲，并从粮仓预拨了两千石粮草，再从无锡县衙取了军械甲具一百套，以作军资。
刘基因此使得自己手下的部曲扩充为九百人（白天被土匪冲散的一百多人，多数都陆陆续续抵达了无锡，死者及重伤者有数十人，另有数十人没有返回）。
刘基让张氏家将张由担任军侯统领这五百人，在于麋麾下听差。
第二天，刘基和张允、于麋一同前往吴郡郡治吴县，滕胄则留在张氏大宅养伤。
第八章 吴县
六月四日正午，刘基带着自己的九百部曲抵达了吴郡郡治吴县。
刘基这一路走来，时间很短，但经历和收获都颇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滕胄受了重伤，好在又有张氏投靠。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刘基感觉自己就像历史上的孙策等名人一样，都是只身出发，然后收获人生第一桶金。
但刘基心里清楚，结果看似简单，但一路上都得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合理利用一切资源，追求尽善尽美才最终收获这些成果。
这几天最惊险的莫过于昨天下午被白虎贼劫杀，刘基当时的表现真的很丢人！
好在刘基才十岁，别人也不会因此看不起他。
甚至因为刘基没有哭闹反而克己镇定，从而高看他一眼。
总结思考后，刘基没有因为一些小的成果而沾沾自喜，反倒收起了轻视古人的心思。
吴县城外，吴郡太守盛宪早就带着一干吏员等候在城门口。
盛宪，字孝章，会稽人，是汉末名士。被举为孝廉后，担任尚书郎。与孔融相交，并结为兄弟。出任吴郡太守，后因病辞官。
历史上的盛宪在辞官后没能善终，屡遭迫害。
吴郡太守许贡妒忌盛宪，欲害他，孝廉高岱将其藏匿于许昭，逃过一劫。
后来孙策入主江东，妒嫉士人，许多避居江东的士人被孙策戕害。
孙策被许贡门客刺杀，盛宪又躲过一劫。
然而孙权继承父兄家业后，盛宪没能再保持好运。
孔融担忧好友安危，写信给曹操，建议曹操招募盛宪。成语“不胫而走”便出自此处。曹操于是征盛宪为骑都尉。
可惜，任命书还没到，盛宪就被孙权杀了。
盛宪现在三十多岁，正值壮年，但因为年轻时苦读的原因，体弱多病，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许多。
知道盛宪的人都说盛宪性格温和，有长者之风，盛宪又是孔融的结义兄弟，所以在青、徐、扬三州的名望很高。
吴县城楼下，刘基面见了盛宪，以长辈和上级的礼节对待盛宪，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刺史的嫡长子而自矜。
“基参见府君！”
刘基恭恭敬敬地行礼，充分体现了自己的敬意。
盛宪拉着刘基的手说：“公子一路舟车，想必累了吧，且随老夫进城，老夫让人腾出宅邸，以尽地主之谊！”
刘基忙说：“不敢劳烦府君，基住驿馆便好，切莫因基劳民伤财！”
盛宪满意地说：“公子虽年幼，却是知礼数的，甚善！”
刘基道：“基自幼便随家父习读经典，现又受家父所托，寝食不敢忘怀！”
盛宪点头，然后对刘基身旁的张允说：“信疏，公务安排妥当了吗？”
张允立刻躬身道：“府君，允受府君信任，食朝廷俸禄，不敢玩忽职守！”
盛宪再点头：“善！”
说罢，盛宪带刘基认识吴郡官吏。
“这位是吴郡都尉许贡，字赋功！”
刘基看向那人，许贡生得鼻尖猴腮，中庭修长，有奸吝之相。
刘基不敢怠慢，这位可不是善茬，历史上迫害过许多人，盛宪、高岱、周喁，光历史名人就有三位，他的门客最后还刺死了小霸王孙策！
刘基和气地一礼：“许都尉！”
可能因为刘基是刘繇的儿子，或者因为刘基是小孩，所以许贡也笑着回礼：“公子！”
人的名、树的影，刘基看着许贡的笑脸，反而觉得瘆得慌！
然后，刘基又一一认识了其他官吏。
最后，当要入城时，盛宪为如何安排刘基的部曲犯了难，盛宪沉默了。
刘基先没看出来，直到张允指了指于麋，暗示刘基后，刘基这才反应过来。
于是刘基主动说：“府君，我的部曲就不进城了，府君在城外安排一处空地让士卒们扎营便可。”
盛宪满意地说：“公子且放心，粮草军用等事我会着人安排妥当，必不亏待将士们！”
然后他对一武官道：“许昭！”
一员身高体壮的五官出列：“末将在！”
盛宪道：“带公子的护卫们寻一营地安置，粮草食水不可怠慢！”
许昭大声道：“诺！”
至此，众人终于进了吴县。
吴县是吴郡郡治，也是汉末江东最富裕的城市。吴郡总共有民约22万户，70万口人。其中半数居于吴县。
这也是刘基对盛宪恭敬有加的一个原因。
相比于刘基去过的历阳、曲阿、无锡三县，吴县无疑繁华了太多。
吴郡远离中原，还未经什么战火，吴县内的烟火气也很浓郁，家家户户的精气神都比江北历阳县的人明亮。
刘基不禁感叹：“府君治下宛如人间乐土，基不胜倾佩！”
盛宪摆摆手：“公子过誉了，不过是远离中原，与世无争。”
刘基从盛宪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忧虑，他担心盛宪安于平静，不肯驱使吴郡百姓助刘繇抵御袁术。
所以刘基决定先给盛宪上点眼药！
刘基故作叹气：“哎，在历阳我听人说，寿春等地多有百姓逃难到历阳，准备渡江前往丹阳、吴郡、甚至会稽、交趾等地。”
“这都是因为袁术荒淫暴虐，不体恤民力所致。如果袁术驱兵渡江，我怕吴县百姓再不能有一时一刻的安宁啊！”
盛宪听了，没有评论。
众人默默地朝官署前进。
路上有好奇的民众前来看热闹，见一俊美少年伴太守而行，不禁好奇地问是谁。
有好事的吏员道：“那是扬州刺史刘正礼的长子——刘基！名士许劭评价他为‘麒麟儿’！”
有长舌的妇人调笑：“我不知刺史的公子是不是幼麟，倒是长相颇为俊美，怕是要被公族贵女抢破头咯！”
刘基初听只觉得异常尴尬，但转念又想起前世明星炒作、偶像出道，顿觉这是增加“曝光率”的好机会啊！
当即不再尴尬，反而露出笑脸，向吴县挥手打招呼。
吴县百姓见他性格如此开朗，倍感亲切，有挥手回应的，有直呼“公子，我乃某地的某某”。
盛宪见了也不反感，反倒说：“公子平易近人，是吴县百姓之福！”
刘基回复：“荀子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当效光武文景，任民爱物，方可不负宗室之名！”
盛宪点赞：“善！”
作为穿越者，刘基现在将扯虎皮拉大旗那一套用得是越发熟练了。逢人便张口高祖光武、闭口复兴汉室，说得头头是道。
关键刘基说这话还真不是吹牛，相较于他的远亲刘备，刘基说这话非常合适！
刘备是汉室宗亲这一点，在后来学者的考古研究和史料推测中，真实性基本在九成以上。
但是刘备的先祖和刘基的先祖一样，都是前汉的藩王。况且两汉四百年，刘姓经过繁衍，大汉朝刘姓宗室至少有几十万人。
你在中原随便哪个地方找个姓刘的人，他都有可能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
所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最终还是要看后人努不努力了。
而刘基比刘备幸运的地方就在于，刘基的先辈们都很努力！
刘基的先祖是刘邦的庶长子刘肥，这都是前汉的事了。然而山东刘氏传到刘繇这一代，依旧声名赫赫！
刘繇的伯父刘宠（非陈王宠）做到过太尉，刘繇和哥哥刘岱都被州里举为茂才，号称“双龙”。刘岱生前任兖州刺史，刘繇现任扬州刺史。
家室就是刘基和刘备的不同！
刘基张口闭口汉室宗亲，大家只会觉得他说的很合理，刘基本就是汉室宗亲，父亲还是州刺史。
这就不叫装那啥了，这是真那啥！
而如果是刘备说这话，虽然会有人认同，但更多的人只会觉得在说大话。
你刘备可以是汉室宗亲，我隔壁老刘头还是汉室宗亲呢！你刘备是中山靖王之后，隔壁老刘头的祖先说不定比中山靖王来头还大！
拼爹和拼祖先谁更让人信服，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到了官署，盛宪先让人安排刘基等人到驿馆入住，自己则先离开了。
直到正午过了饭点，刘基在驿馆都睡了个午觉了，这才有吏员来引刘基觐见盛宪。
至于刘基为什么不出去转转？
那不合礼数！
需等正式拜见过太守，办好公事，刘基才能出去自由活动。
不然会被人嚼舌根子，说他玩忽职守。
太守府内，盛宪会见了刘基。
席间只有盛宪、刘基，和一医官，其余人等都被屏退。
盛宪一边让医官把脉，一边说：“贤侄啊，我闻乃公遣滕启戎来见我，今日怎么不见滕公啊？”
刘基听后，想到滕胄侧卧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样子，眼中顿时涌出泪珠，忧愁地说：
“基和滕公行至白虎山附近，遭白虎贼劫杀。滕公亲自领兵断后，被贼人所伤，现在留在无锡张氏老宅修养。”
盛宪听了，猛地睁开眼，情绪激动地说：“什么？！滕公可有大碍？”
刘基道：“医师说滕公上了年岁，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若能挺过今日，则能好转。但往后也要避风避寒，不能远行了。”
盛宪先是愤慨，然后又强行镇定，无奈地叹息道：“贤侄啊，都怪老夫无能，不能清理匪患，这才还得你们遇险，害了滕启戎啊！”
说罢，竟是咳嗽起来，几欲把肺都咳出来！
第九章 宴席
吴县太守府，盛宪本就体弱多病，今早又强行出城迎接刘基。
之后花费了许多时间让医官条理身体，所以直到午后才正式会见刘基。
现在盛宪又听闻了滕胄的悲惨遭遇，情绪激动之下旧病复发，差点没把自己咳个半死。
医官忙前忙后又小半个时辰，这才让情况稳定。
刘基也明白为什么盛宪之后要辞官了，病成这样再操持郡务，怕是要直接驾鹤西去。
盛宪一边让医官扎针灸，一边问刘基：“贤侄此来，乃公可有何吩咐？”
刘基这才有机会，正式述说辞呈。
“府君，家父出任扬州刺史，受命监察地方。现在汝南袁术悖逆，攻杀前任刺史陈温，自领扬州刺史，占据寿春荼毒江北。”
“家父受天子命，自然要尽忠职守，安定地方，讨伐袁术。”
“家父本委托滕公代他拜访府君，然而滕公病重，只好让基接替使命了！”
刘基一番话对答如流，让盛宪很是赞赏。
盛宪和善地说：“贤侄年幼，却能替父奔波，刘正礼有此佳儿，真乃幸事啊！”
刘基拱手：“府君谬赞！”
盛宪在医官的伺候下，起身道：“老夫乃天子钦点的吴郡太守，自然当听命于朝廷册封的刺史。况且刘正礼与我是故交，助他抗袁是应该的。”
不待刘基说话，盛宪继续道：“但是，贤侄也看到了，老夫年老体弱，准备辞官隐居。怕是不能帮到你父子二人了！”
刘基到此也看清了盛宪此人的性格。
年老病重其实都只是盛宪的借口，此人虽是名士，但却没有安抚地方的才能，更不用说助刘基父子二人讨袁了。
吴郡百姓能安居乐业，更多依靠的是当地百姓安分守己，且远离中原战乱。
吴县百姓的精神面貌和刘基在江北看到的百姓，还有沿途逃难的百姓是不一样的！
而且盛宪身为吴郡太守，竟能坐视严白虎这等匪类做大，可谓昏庸。
想明白这些，刘基也不疑惑盛宪为什么会被自己曾经的下属许贡迫害了。
盛宪和许多士人一样，空有名望，皓首穷经，非能臣也！
刘基虽然鄙夷，但还是不能落了盛宪面子。
“府君无需妄自菲薄，吴县百姓能安居乐业，全仰赖府君治理有方。”
说这话时，刘基内心其实是有点恶心的。
盛宪听他恭维，心情愉悦许多，面色也好转了。
刘基见状继续说：“府君无需忧虑，家父曾说他是代天巡狩地刺史，不是割据一方的诸侯。不会逼迫地方大员，以免祸乱百姓。”
“府君只需张榜征募乡勇，同郡中罪犯编练成军，再适度调集粮草便可，无需大动干戈。”
盛宪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拒绝，于是说：“也罢，在其位，尽其职，老夫这就吩咐下面人去办。”
刘基当即下拜：“基替家父、替扬州百姓、替朝廷，谢过府君！”
盛宪道：“贤侄，老夫身体不适，就不送你了。”
刘基称是告退。
下午，吴县官府便张贴榜示，征募乡勇，不过一个时辰，报名者便有八百。
没办法，东汉末年就是这样。即使是未遭战乱的江东，也有许多人愿意投军混一口饭吃。
而且逃难到吴郡的北方百姓很多，他们离开故土，许多人就失了生计。碰见招兵就踊跃报名，横竖都是死，大多数人更不愿做饿死鬼。
到了日落官署关门时，参军者已有两千人，他们全部被带到城外安扎，由盛宪手下的将领许昭率领。
粮食的问题不用刘基担忧，吴郡囤积的粮草很多，许多陈年谷子再放就要烂在粮仓里了，到时候要么免费发放给难民，要么直接倒掉。
现在这些陈粮正好发给新兵们，所以刘基并不缺粮。
新兵们的营地紧挨着于麋部曲的营地，刘基还在许昭的陪同下出城巡视。
兵营里，许昭原本统领的五百老卒已经开始组织两千新兵进行操练。
由于扩军的原因，许多老卒都升了官，脸上洋溢着喜悦。
不过这支部队就和于麋麾下宗族部曲构成的部队不一样了。战斗力要弱很多，还需要多加操练。
如果说许昭原本统领的五百人要用“训练有素”来评价。
那么现在这支两千五百人的部队直接就降级成了“散兵游勇”！
一路上，刘基和许昭拉起近乎。
许昭是吴郡本地人，身材高大，勇力过人，所以被盛宪提拔为“门下督”，相当于盛宪的直属将领。
许昭和吴郡都尉许贡二人，各占吴郡军界半边天。
刘基和许昭说起自己被白虎贼袭击的事情，这引起了许昭的兴趣。
许昭在刘基耳边小声说：“我听下面的兄弟们说，都尉许贡和白虎贼有来往，公子要小心！”
刘基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惊讶，淡定地说：“我听说周喁周任明乃是被许贡所害，此事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吧？”
许昭点头：“此事人尽皆知，只是百姓畏惧许贡，所以无人敢大张旗鼓地谈论。”
刘基咋舌：“看来不除此贼，吴郡难安啊。”
许昭问：“公子可是想要为民除害？”
刘基颔首：“许将军有何见教？”
许昭笑道：“不瞒公子说，我手上确有许贡的把柄。但在下人微言轻，府君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昭只好作罢。”
刘基见许昭对盛宪有些埋怨，也附和：“盛孝章任用奸吝，事后恐为其所害。”
然后，刘基对许昭说：“许将军，你且替我留心，此事我自有计较！”
许昭闻言大喜：“公子放心，我会让手下弟兄们留心的！公子若有用到许昭的地方，但说无妨！”
刘基对许昭也很满意，这是个真汉子！
太阳落山，刘基也巡视完了营地，看着满营新兵，虽然他们名义上归属吴郡太守盛宪，但刘基有信心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士兵！
回到驿馆，张允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刘基见面直接行礼：“张先生，久等了！”
张允道：“公子勤于公务，允自愧不如！”
刘基说：“诶，先生这就见外了！先生有何见教，直说就好。”
张允从怀里掏出一封请柬，递给刘基：“公子，我代表江东士子，请公子出席宴会。”
刘基拿来请柬，上面写着吴县朱氏于今晚在朱氏大宅邀群贤宴饮。
刘基道：“善，先生稍等，容基更衣！”
当晚月明星稀，云淡风轻，正是宴饮的好天气。
刘基在张允的带领下，抵达了朱氏大宅。
吴县朱氏乃当地大族，和顾氏、陆氏、张氏同为吴郡四望。
三国时期，吴郡朱氏和沛国朱氏根出同源，是东吴军界的代表。吴郡朱氏以朱桓为首，沛国朱氏以朱治为首，都是大家的老熟人。
吴县最大的氏族其实是陆氏，然后是顾氏，之后才是朱氏。
但因为陆氏族长陆康任庐江太守，顾氏族长顾雍为曲阿长，两家子弟多随族长外出，所以目前在吴县，世家们以朱氏为首。
今晚的宴席也因此在朱氏大宅举办。
朱氏大宅非常豪奢，总共有七进！
如果严格按照礼制的话，是妥妥的僭越。
但法律和规则一向只是用来约束愿意遵守他的人，世家和豪族显然不会老实遵守，因为他们才是制定者。
刘基和张允在仆人的引领下，抵达了宴饮的园子。
园子里高朋满座，皆是江东士人和南迁避乱的名士。
朱氏家主朱温身为东道主，坐于主座，其余人等在他两侧依次落座。
朱温年过不惑，精瘦的面颊略显老态。他左手旁一二位都是空着的，正是给刘基和张允留的座。
刘基进了园子，没有丝毫紧张，直接走进会场，对在座诸人行礼。
“扬州刺史之子刘基，见过诸位大人！”
“大人”从秦汉起就是对长辈的称呼，而不是对官员的称呼。
在座的都是成年男子，所以刘基这样称呼在座诸人没有问题。
朱温起身来迎，众宾客也起身回礼。
“公子能来，真是朱氏的福气！快快入座！”
随后引刘基和张允入座。
落座时，张允主动坐在稍次席的空位，留给刘基更靠近主座的位子。
在座诸人看后，都用眼神互相交流。
他们都好奇张允所代表的张氏是否已经投效刘繇、刘基父子。
入座后，朱温举杯道：“既然贵客都已就位，咱们就开始吧！老夫作为东主敬诸贤一杯，请！”
众人皆举杯：“请！”
待众人喝完第一杯酒，宴会就算正式开始了。
刘基作为今日主客，成为了大家话题的焦点。
朱温则开始和刘基话家常：“公子，老夫年轻时曾游历于青徐之地，有幸得见乃公，不知刘扬州别来无恙否？”
刘基笑答：“家父身体健朗得很，多谢朱公挂念！”
朱温颔首：“好！好！我听闻刘扬州托滕启戎拜见盛府君，今日怎不见滕公前来？”
朱温这话问出来是带刺的，刘基不相信他不知道滕胄受伤的消息。
吴郡世家同气连枝，滕胄受伤的事肯定如同刘基代父巡视江东的消息一样流传开了。
刘基眼珠子一转，端起茶杯起身，对着无锡的方向行了一礼，然后将茶碗高高举起，将茶汤倒入嘴中。
刘基这番动作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朱温道：“公子这是为何？”
只见刘基脸上挂着不知道是泪珠还是水渍，悲痛地说：“此事都怪基！”
朱温诧异：“公子？”
坐在一旁的张允看了眼刘基，然后默默端起酒盅喝了一口。
刘基声泪俱下地说：“昨日，我与滕公从曲阿出发，途径太湖边时，遭遇白虎贼劫杀。幸得县尉于麋和将士们拼死保护，这才逃过一劫。但是，但是……”
朱温吃惊地问，仿佛不敢相信：“但是什么？”
刘基这才拂去脸上泪珠，心道下次再也不把茶汤倒眼睛里了，忒刺眼儿了也！
第十章 朱桓
刘基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珠，顺便揉了揉红肿的眼睛。
他带着哭腔说：“但是滕公却被贼人所伤，命在旦夕！基对不起滕公啊！”
说完更是抽泣起来。
张允这时起身，拉着刘基入座，一边说：“此事不怪公子，允身为无锡长，辖内竟闹出匪患，要问罪，允才是罪首啊！”
主座朱温见状，对张允道：“诶——信疏兄，此事罪不在公子，也不在你。要怪只能怪白虎贼穷凶极恶！”
众人听罢，一阵长吁短叹。有感叹刘基受刘氏祖宗庇佑的，有叹息滕胄伤重的，也有怒斥白虎贼的，总之说什么话的都有。
刘基坐在位上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觉得眼睛不适感消散地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又道。
“诸位！基有一不情之请！”
朱温听了，心头咯噔一声，但还是缓缓道：“公子请讲！”
于是，刘基义正言辞地说：“严白虎者落草为寇，据啸山林，此本就是公然对抗朝廷之举。”
“白虎贼一直以来为祸江东，弄得民不敢出门，商旅不敢流通，士人不得安宁。”
“现在，白虎贼竟敢劫杀官兵，残伤名士！滕公而今命在旦夕！”
“我闻江东士子多豪杰，秦末便有项王率江东子弟铲除暴秦。数年前，乌程侯孙文台领江东子弟讨伐董卓，斩华雄逐董卓复洛阳！”
“而今，我刘基身为宗室之后，齐悼惠王子孙，家父现又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刘基自当为家父解忧、为朝廷解忧、为江东士人和百姓解忧！”
“刘基欲替滕公复仇，替江东百姓除害，特请在座诸贤助我！”
说完，他看向朱温：“朱公！朱氏乃吴郡四望，恳请朱公助我除贼！”
刘基的行为算得上毒辣，以大义逼朱氏出力。如果朱温拒绝，那此事传出去，朱氏的名声就臭了。
世家的名声就和后世银行家们的信誉一样，你不要的话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很多可以借助名声和信誉软化的问题最后都会转变成硬的绊脚石。
今天不管如何，朱氏都必须出点血，不然面子上说不过去。
朱温在内心叹了一口气，他做些挣扎，至少不能毫不抵抗地就被刘基牵着鼻子走。
朱温愁容满面地说：“不瞒公子说，我朱氏和在座诸位一样，苦白虎贼久矣！”
“盛府君曾出兵剿匪，我朱氏当时也大力支持，奈何白虎贼狡猾，剿匪大军被白虎贼重创，我朱氏子弟也死伤惨重，许多老亲当时都来我家门口哭诉，问他们的儿子丈夫去哪了。哎！”
说到后面，朱温的眼眶都湿润红肿了。
刘基暗叹，姜还是老的辣，演技方面，我真不如您！
世家要是真在乎族人的性命，那就不会有什么举家起兵襄助诸侯的事情了。
封建社会世家大族的嫡系掌权者眼里，支脉的子嗣真就跟现代工厂里的工人差不多。
不过待遇可能稍好一些，至少还有一层薄薄的血脉纽带联系。
刘基决定下猛药了，既然你们不愿意生事，那我就给你们找事！
刘基说：“吴郡朱氏真乃忠义！吴郡能有朱氏，实在是吴郡幸事。可惜啊……”
朱温问：“公子可惜什么？”
刘基答：“我听闻汝南袁术荒淫暴虐，起初袁术在南阳，不过数年，光武龙兴之地便匪盗横行，百姓多逃至襄阳、长沙等地。”
“而后，袁术被曹操击败，退回汝南，袁术残暴，连年兴兵，致使汝南百姓纷纷逃亡。桓灵时，汝南有民达百万之巨，而今十室九空，不复往日繁华。”
“昨日，我遭白虎贼劫杀，将士从俘虏口中拷问，说是袁术勾连白虎贼，基这才有此一劫。”
“若继续纵容白虎贼，待到白虎贼引袁术入江东，恐江东再无一日安宁！”
刘基这话对江东士族来说就是“爆杀”。
你们选吧，是等白虎贼勾连倒向袁术，还是现在跟我刘基剿匪。
袁术祸祸的本事你们是知道的，后世戏称“骷髅王”！
到时候袁术踏足江东，以汝南袁氏的底蕴，你们江东士族这点底子还不够人家祸祸的。
况且现在江东许多士人本就是逃难来的，袁术这种残暴好战的军阀，他们打心底里抵触。
他们现在都逃到扬州了，难道还要逃到交趾去吗？还是说出海漂流？
中原华夷的思想是深入古人内心的，逃到扬州在许多士人心里是底线了，再逃就脱离王化了，说不定过几十年，自己后代就会成为自己鄙视的蛮夷，大多数士人是接受不了的。
朱温拿不定主意，又问了一遍：“公子，白虎贼勾连袁术的事情是真的吗？”
刘基正声道：“此乃贼人口供，将士皆知，如何做得假？”
朱温沉默了。
这时，张允道：“诸公，白虎贼勾连袁术的事情是真的，允可以作证！”
在座诸人心想：这下好了，有张氏作保，消息假不了，就看朱氏如何决定了。
朱温良久后道：“公子，剿贼之事，我朱氏自当尽力……”
刘基躬身：“基替家父、替扬州百姓、替朝廷，谢过朱公！”
然而，朱温继续说：“可是公子，白虎贼凶狠狡诈，英明如盛府君，尚且无法剿除白虎贼，我等又能如何啊？”
朱温的话很有道理，也是朱氏不插手此事的妙棋。
别人太守盛宪都没辙，咱们瞎参合什么？
刘基道：“朱公且安心，我父刘扬州已在丹阳说服丹阳太守周昕讨袁。”
“今日，盛府君也答应我父出兵，想必诸位已经见到城中募兵之事。”
“我不日也将前往会稽拜见会稽太守王朗，王公和我父是知己，必会出兵襄助。”
“届时，我父刘扬州集丹阳、吴郡、会稽三郡兵马，何愁白虎贼不灭？！”
大义和人脉，这就是刘繇、刘基父子的王牌！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点头，如果能集合三郡人马，白虎贼翻不起什么风浪。
朱温抚着胡须道：“既然如此，我朱氏自当尽力。”
“只是我吴郡朱氏不似沛国同宗，还没有能挑梁的主心骨。说来也不怕诸位笑话，家中混账子弟颇多，让他们从军恐怕不好管教。”
朱温现在考虑的就不是出不出兵的问题了，而是应该出多少，朱氏又能从中获得什么了。
刘基明了，朱温的意思和曲阿碰见的顾雍是：出兵出钱可以，但是得我朱家人来带领，不然你不好管！
刘基不得不感叹这些世家的难缠，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在汉末要想快速获得一支可战之兵，和世家大族合作是最快最好的办法！
况且刘基今天不只是来借兵的，他今天还是来借人的！其中最想借的，就是老朱家的一个人！
刘基哈哈一笑：“哈哈，朱公，有志不在年高！我父刘扬州求贤若渴，不论老少，但有贤才，无不厚待。朱公不妨让在座子弟效仿毛遂，基定然亲自向家父保举！”
朱温笑着对下面说：“我朱氏可有自荐的？”
下面左侧靠中间的位子，一高大魁梧之人，浓眉朗目之人起身出列：“在下朱桓，愿为公子效命！”
刘基听此人自称“朱桓”，眼神一亮！来了！他要借的，就是此人！
朱桓，字休穆，吴郡吴县人，东吴名将，骠骑将军朱据从兄、镇南将军朱异之父。朱桓官至前将军、青州牧，假节，封为嘉兴侯。
三国志中记载，濡须口之战，魏国举三路大军攻吴，大将军曹仁率众数万攻濡须，朱桓只有五千军队。吴军听魏军人多，都很恐惧，朱桓鼓舞士气，引诱曹仁出城。随后火攻曹军，斩杀常雕，生擒王双，重挫魏军！
刘基压抑住心中的喜悦，笑道：“阁下有何长处？”
朱桓傲气十足地说：“桓自幼学习经典，操练武艺，自比胶东侯！”
刘基对朱桓的傲气印象深刻，竟自比云台二十八将中以勇力自称的贾复。
刘基道：“阁下既自比胶东侯，如何证明？”
朱桓道：“我能开四石弓！”
好家伙，力气真大！能拉约120公斤的弓。
刘基又道：“在座皆贤士，阁下必不会信口开河，基信了。但胶东侯不止以勇力闻名，年少时同样是士人。阁下读何经典，且让诸公考考你。”
朱桓道：“我自幼研读《左传》，可谓烂熟于心，诸公但问无妨！”
《左传》几乎是志在出将入相的士人们必读的典籍，因为其内容常暗合兵法韬略。毕竟古人不像现代人那样，上网一搜只要是没失传的，什么书都能找到。
后世人们常说的《孙子兵法》、《六韬》这些书，在此时都是各家秘传。《左传》就是流传最广的兵书之一了。
刘基道：“基也读《左传》。且让我来出题！”
朱桓拱手：“公子请讲！”
刘基问：“昭公元年，赵孟所言‘四义’，是哪‘四义’？”
朱桓立刻回答：“临患不忘国，忠也。思难不越官，信也；图国忘死，贞也；谋主三者，义也。此乃四义也！”
众人听了，都点头称赞朱桓通识《左传》。
刘基说：“鲁国大臣叔孙豹出使晋国，楚国因为鲁国攻占郓地，便要求晋国诛杀鲁国使臣。”
“乐桓子向叔孙索贿，承诺向君主求情，免叔孙死罪。”
“叔孙道‘我以货免，鲁必受师。’因此拒绝行贿。”
“赵文子听后，感叹叔孙忠义，晋国于是劝楚国放过叔孙，鲁国也没有遭难。”
接下来，刘基感叹道：“如果我大汉子民，每个都如同叔孙那样秉持四义，汉室又怎会倾颓至此啊！”
在场许多人听了刘基的话，都难过地低下头。
很多人对汉室还是有念想的，尤其是江东士人，远离中原的他们天生就对王化有着倾慕之情。
刘基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道汉室还有希望，人心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第十一章 高岱解惑
朱氏大宅。
刘基对朱桓道：“朱桓，基会向家父表你为阴陵长，领自家部曲听候差遣。”
阴陵位于淮南，是九江大县，现在在袁术的掌控中。
刘基相当于给朱氏画了张大饼，只要跟着我父子二人干，就让朱氏发展到江北去。
而且朱桓还没有立功，不能授予实权职位，那样会惹人不满。
阴陵长的位子刚刚好！
对于刘基的许诺，朱温很满意。
如果刘繇真能拉来三郡兵马，那朱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如果刘繇不能成事，朱氏也会适时抽身，谁都不傻不是吗？
朱温对朱桓点头示意。
朱桓拱手：“桓谢公子栽培！”
朱温说：“刘扬州求贤若渴，我朱氏也不会不识好歹。明日，我便遣家族子弟一千到军前效命！”
朱氏不愧是吴郡大族，挥手便是一千部曲。
除开朱氏是吴郡大族之外，朱温也看重这个机会，而且是朱桓带兵，不用怕家族子弟被带去送死。
刘基算了算，自己离开无锡时，有部曲九百人，今日盛宪募兵又征得两千人，现在朱桓带一千人来投。
自己手下竟然都快有四五千个大头兵了！
如果自己能好好利用这四五千人马，要剿灭严白虎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这就是出身名门的好处，也无怪史书中常出现：某某人率族中几百上千人投效某某军阀的事情。
好的出身在任何时代都好用！
刘基和朱桓入座后，众人继续宴饮，刚刚的事就如同没发生过般被翻了页。
宴席上，刘基又认识了一个历史名人——高岱！
高岱，字孔文，吴郡人，曾经被州内察举为孝廉。
宴席上，高岱头戴白色方巾，穿着靛青色的深衣。他的相貌很普通，举止随意。
用放浪形骸来形容他有些过，但用闲散超然来形容他却很合适。
相传高岱性情高雅，不好做官，所以一直隐居乡里。
曾经翻阅史书时，刘基觉得高岱此人并不是不好做官。
因为后来孙策入主江东时，让陆昭请高岱来见面，高岱没有拒绝。
孙策还听说高岱是治《左传》的，非常精通此书，因此还提前阅读，想着和高岱探讨。
可惜有奸吝小人从中作梗，对高岱说孙策好胜、心眼小，最不喜欢别人比自己强。
那人又对孙策说，高岱向来觉得您英武有余，文采不足。如果您问高岱《左传》，高岱回答不知道的话，那肯定就是在看轻你！
孙策见了高岱问起《左传》，果然，高岱连连回答不知道。
于是孙策恼怒，把高岱抓了起来。当时许多人来求情，孙策反而更加讨厌高岱，就把他杀了。
从这件事中，刘基觉得高岱可能是看透了汉室的最终结局，所以不愿出仕为官。
《左传》是史书，精于《左传》的高岱又怎么不明白汉室将终呢？
他愿意赴孙策的约，肯定是起了投效之心的，不然也不会听信孙策身边人说的话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对于这样一个名留史书，却未能伸展的名士，刘基抱有同情。
所以，刘基决定要给他一展拳脚的机会！
于是刘基举杯对高岱说：“高先生！基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高岱扭头看过来，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公子，请！”
随后二人举杯共饮。
然后，刘基对高岱说：“我闻高先生精通《左传》，基也爱读，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
高岱笑道：“公子请讲。”
于是刘基说：“襄公十年，子孔当国，定盟书约束官吏。大夫们的儿子不肯尊崇，子孔要诛杀他们。子展却说‘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劝子孔烧掉盟书。”
高岱双眼微眯，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刘基继续说：“先生，子孔定盟书约束官吏本就是分内之事，大夫们的儿子闹事，子孔诛杀他们也无可厚非。为什么子展却劝说子孔将此事作罢呢？”
高岱呵呵一笑，觉得这个刺史嫡子不简单。
刘基的问题展开讲的话，很容易得罪人。
正如刘基所说，子孔是当权者，约束臣子是应该的。
而大臣们的儿子闹事，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
然而结局却是子孔这个当权者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政治主张。
这件事情其实透露的是一种君主和士大夫阶级之间的矛盾。
刘基问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在暗示自己有帝王之志！！！
高岱精通《左传》是出了名的，又怎么可能参不透这层意思呢？
高岱稍加思索，不过一秒时间就说：“公子，此问易解。”
刘基：“哦，基请先生教！”
高岱说：“此事实际上是因为子孔赏罚失措，所以子展才劝说他焚毁盟书。”
“子孔上台时，鲁国臣民惫懒，纲纪涣散。修盟书以束大臣，实乃善政。”
“大臣们不反对，他们的儿子却出来反对，可知大臣们自知理亏，所以只好指使他们的儿子闹事。”
“大臣们的儿子出来反对，子孔命人把他们全部抓起来要诛杀他们。这就是惩罚过当了。”
说到这，高岱又引用《左传》中的典故来回答刘基的疑问：
“昭公二十年，子产与孔子论证宽猛。”
“孔子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子孔想要通过变革使鲁国强大，却一味用猛不用宽，所以最后失败了。”
言毕，众人皆拍手叫好。
刘基也拱手道：“谢先生解惑！”
高岱摇头：“公子客气了，公子将来在学问上若有疑问，着人邀岱登门即可。”
高岱这就是在明示了。
刘基大喜：“基在此谢过先生！先生请！”
旋即以茶代酒，敬高岱一杯。
当晚宾主尽欢，宴席结束后，朱温本要让刘基留宿。但是刘基执意要回驿馆，声称有公务在身，不可玩忽职守。
于是朱温让朱桓互送刘基回驿馆。
路上，刘基问朱桓：“朱桓，你觉得白虎贼如何？”
朱桓嗤笑一声道：“不过仗着人多，盘踞山林间做草寇罢了。公子若给朱桓两千兵马，待操练一月，白虎贼可除也！”
刘基心里有了个底，但一个月时间有些太长了。
袁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南下，可能是下个月，也可能是明天。
纵使刘繇得了周昕的帮助，同时历史上刘繇也在袁术第一波攻势中坚挺不倒，但也说不准有没有变数。
刘基又对朱桓说：“朱桓，若我给你兵马四千，你能否在五日内击破白虎贼？”
朱桓听了直摇头：“公子，兵在精不在多。新兵未经操练，和常人无疑。纵使新兵都是良家子，不通战阵配合的话，和土匪厮杀也占不到便宜。”
朱桓所说的“良家子”，指的是世家豪族出生的部曲。
世家豪族为了扞卫宗族利益，会将族内子弟组织起来训练，相比寻常百姓要强很多。
刘基忻然：“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朱桓明日你就带着部曲去城外军营驻扎操练。”
朱桓：“诺！”
二人刚说完，突然街角传来骚动，似乎有人在打斗！
朱桓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五个朱氏子弟前去查探。
不一会儿，一人来回报：“公子，大人！有黑衣人在和官兵打斗！”
朱桓看向刘基，刘基道：“走，一起去支援官兵！”
众人于是朝打斗处移动。
街角，十多个黑衣人正和五六个官兵在打斗。
官兵们貌似对黑衣人们发起了偷袭，因为有三个黑衣人受了重伤，躺在地上。
朱桓领着十多个朱氏子弟加入战斗，朱桓手持长剑毫无惧色，顷刻间就刺伤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们见事不可为，其首领说了声“撤！”，然后便丢下三个受了重伤的同伙跑了。
朱桓等人没有冒然追击，因为没有必要，三个被丢下的黑衣人铁定要做俘虏了。
和黑衣人打斗的官兵们过来参见刘基。
穿着赤红色军衫的官兵头子对刘基行礼：“公子！我们是许都的手下，受许都所托暗中保护公子！我是李林，在许都手下做的什长。”
刘基反应过来，原来是许昭的手下。
刘基说：“李什长，你们为何和这些黑衣人打起来？”
李林道：“公子，我们受许都所托，从军营一路暗中护卫你到驿馆，又跟着你到朱氏大宅，后来你赴宴后，我们便在外面蹲守。”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个行踪可疑的人从朱氏大宅侧门出去。”
“我派兄弟一路尾随，见他进了荷花巷。之后从荷花巷里出来了十多个黑衣人，他们在回驿馆的路上埋伏，我们便知道他们要对公子行不轨之事了！”
刘基听完，额头吓出冷汗，但他还是镇定地说：“多谢诸位弟兄相救！”
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一吊钱，拿给李林：“李什长，拿去给弟兄们买酒喝。”
李林眼睛一亮，憨笑道：“多谢公子赏赐！”然后将铜钱揣进怀里。
刘基又说：“李什长，你们可知道贼人来路？”
李林看了言受伤的黑衣人，对刘基说：“我立刻让弟兄们审问！”
几个官兵开始对黑衣人现场审问，谁知道这些黑衣人们竟然存了死志，任李林他们如何审问，也问不出半点消息。
但其实不用他们说，刘基也猜到是谁指使他们干的了。
刘基来到三个黑衣人跟前，看着他们被李林等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莫名地笑出声。
“呵，不用你们说，我也猜到谁是你们的主子了。”
“是许贡吧！”
三个黑衣人的素养显然没有达到后世军事间谍的程度。
其中一人看了刘基一眼，又低下头。
第十二章 贪必谋人
朱桓听刘基说幕后黑手是许贡，不禁点头：“我曾听说许贡谋害名士周喁，坊间也流传许贡家人多放贷于民人，收三十倍利钱。但凡偿还不上，便被卖做奴隶。”
刘基道：“此辈皆鄙，我不会放任他们猖獗。”
刘基对三个黑衣人说：“尔等助纣为虐，杀了你们想必你们也没有怨言。只是我年幼心善，让你们死得明白。”
“桓子曰：怀必贪，贪必谋人。”
“这满城吏员，有野心和动机谋害我的，也只有许贡了。”
“周喁是袁绍部将，被其弟袁术打败后逃往会稽。许贡与周喁无冤无仇，为何会出手谋害周喁呢？”
“答案只有一个，许贡和袁术有勾结！”
最后，刘基示意李林：“李什长，给他们个痛快吧！”
李林点头，官兵们把三个黑衣人的头颅砍下。
刘基对众人道：“谋人，人亦谋己。许贡要暗害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诸位今日回去后，就当今晚无事发生。且静待基如何谋划。”
众人答：“诺！”
之后，刘基在众人的护送下回了驿馆。
第二天，吴县繁华依旧，刘基视察了募兵的情况。
即使经过第一日的火热，第二天应征的人依旧很多。他们中许多都是逃难到吴郡的百姓，为了混口饱饭才加入军队。
刘基在征得盛宪的同意后，将于麋统领的部曲增加到了两千人。
然后又给朱桓和许昭各拨了五百人。
此事也反映了盛宪急流勇退的态度，盛宪是真的无心管事，只想浑噩度日，做个富贵闲人。
其实，刘基是想把新兵单独弄成一支听令于自己的直属部队的。
但那样做的话，这些新招募的士兵短时间内不会有战斗力，对于接下来讨伐严白虎的战斗无益。
刘基也只好把他们散到许昭、于麋、朱桓麾下。
之后，刘基在驿馆写信给自己的父亲刘繇，向其说明情况。
一是滕胄受伤，希望刘繇聘请名医医治。
二是自己在吴郡征兵，已有兵马三千五，另外吴郡门下督许昭有两千五兵马可供刘基调遣。
刘基在信中建议刘繇，表刘繇的好基友许劭为吴郡太守，接手吴郡事务。
并向刘繇推荐了名士高岱，希望刘繇能授高岱官职。
最后还让刘繇落实朱桓的官职。
刘基写的信才送出没多久，又有信使将刘繇的亲笔信送来。
刘基让人安排信使下去休息，拆开信件仔细阅读。
“吾儿刘基亲启：
一别数日，为父甚是想念，江东湿热，吾儿当注意防暑，可多喝菊花茶汤。”
见刘繇先是关系自己身体健康，刘基很感动。
他继续读信：
“为父至丹阳郡后，恰逢吴景率军攻丹阳各县。吾疾驰至宛陵，周泰明亲自出城迎接。并说吴景曾言：但有助周昕者，皆诛之。”
“周泰明乃汉室忠臣，本应守土，却又不忍百姓涂炭。欲遣散兵卒，投奔王朗。”
刘基看到这里大惊！然后立马往下读！
“为父斥责他因妇人之仁而失大义！周昕方才振作。吾命他率麾下五千丹阳兵击吴景于当涂，丹阳兵精壮勇猛，一战而走吴景。”
“吴景败退后，吾令周昕修整后至巢湖筑营，泰明言：丹阳百姓有刘公，昕无忧矣。旋即率丹阳兵五千赴巢湖筑营。为父在宛陵征兵，得丹阳兵三千发往历阳。”
刘基这才放心下来！
然后暗道自己的便宜父亲刘繇还是有些本事，竟然能指使周昕击退吴景，难怪历史上能与袁术拉锯三四年，等孙策渡江才被打败。
说来，孙策马上就会被袁术派去攻打庐江吧！
历史上，庐江太守陆康据守庐江长达两年，陆氏子弟百余人因此死伤过半，家奴部曲死伤更众，陆氏与孙氏也因此结仇。
相比孙策，刘基目前占尽先机。
但刘基不敢掉以轻心，孙策短短三年就从千人起兵发展到席卷江东，足以证明孙策的才能有多优秀。
刘基自身的才能肯定是比不上孙策的，唯一的优势就是多出两千年的见识。
最后，刘繇在信上描述袁术的动向时，肯定了刘基的猜测。
“汝南袁术遣孙策领兵万人攻庐江，孙策骁勇，不知陆季宁能抵挡多久。”
庐江太守陆康是有本事的，困守庐江长达两年，刘基只祈祷陆康能比历史多拖些时间。
刘基读完后，一边回信，一边在内心反思。
自己不清楚吴景占领丹阳的时机，以为他是在刘繇抵达江东后，才率兵到丹阳，顺带把无处安歇的刘繇“请”到曲阿。
没想到吴景其实早就接受了袁术的命令，领兵攻丹阳。
还好自己建议父亲刘繇去丹阳，让周昕把地盘腾出来，这才使周昕没有实现历史上的骚操作，以不忍黎庶受难为由，直接不反抗解散军队，只身投奔王朗。
不过这又让刘基疑惑，为什么历史上吴景不直接把刘繇杀了呢？而只是把刘繇“请”到曲阿，让这个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拥有立锥之地。
吴景这不是给自己的顶头上司袁术添堵吗？
要知道袁术可是在陈温死后偷占九江，自领扬州牧。袁术和刘繇可是天然的敌对关系，一个是自领扬州牧，一个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在汉末乱世是你死我亡的关系。
吴景的态度，着实让人玩味儿。
刘基在内心有了几个猜测，一可能是因为吴景确实依然心有汉室，且这个可能性很大。如果吴景真心效命袁术、或者他有王霸之志、甚至说是为了孙吴霸业计，吴景都应该直接把刚到扬州的刘繇杀了！
第二个因素，吴景忌惮刘繇的宗室身份，这一点又和第一个因素想关联。如果吴景是袁绍、袁术这样把汉室当抹脚步的枭雄，那他更不可能忌惮刘繇的宗室身份。直接学他的上司袁术刺杀陈王那一套，把刘繇杀了便是。
除此之外，刘基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能让历史上的吴景放过刘繇，甚至最后还被刘繇反客为主驱逐出丹阳，直到孙策入主江东才重新成为丹阳太守。
刘基思索着写完信，让人把信送出去后，又起身去拜见盛宪。
刘基要准备向白虎贼和许贡动手了！
太守府，盛宪依旧是医官不离身，随时都得让人调理着。
说实话，对于刘繇这个嫡长子，盛宪实在疲于应付。刘基没来之前，盛宪一天跟人说不上几句正事儿。
一应公务都是甩给吏员们自行处理，中国历朝历代的官吏系统都很强大，加上吴县这块汉末乐土的民风淳朴，所以即使盛宪当甩手掌柜也没问题。
太守座上，上午才见过刘基的盛宪，面带疲惫地说：“贤侄，又有何事啊？”
刘基恭恭敬敬地说：“府君，基刚刚收到家父书信，特来向府君借粮！”
盛宪摆摆手：“刘扬州要多少粮食，贤侄自己找诸曹掾官员商议就是，只要诸曹无异议，老夫一应准允。”
这是铁了心不管事的，当然也是刘基想要的。
于是刘基俯身：“基替家父谢过府君！府君公务繁忙，基就不多叨扰了！”
盛宪说：“贤侄且去，若再有其他事，找郡丞顾叔商议便是。”
刘基得了准信，自去寻官员办事。
刘基先去拜访郡丞顾叔，顾叔正在官署内处理公务。
顾叔时年四十二，从姓氏看就知道他出自顾氏。
盛宪不管事，吴郡一应事务皆由顾叔处理。
顾叔见了刘基，恭敬地说：“原来是公子！元叹言公子虽年幼，但有俊才，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刘基俯身：“曲阿长谬赞了！郡丞，刘基奉父命在吴郡督办粮草，盛府君已将此事全权交于基，还请郡丞助我！”
顾叔听盛宪没有反对，他也不可能有异议，于是问：
“不知刘扬州想要从吴郡征调多少粮草？”
刘基道：“袁术势大，家父广征兵士讨伐袁术，粮草自然是多多益善！”
顾叔让人找来仓曹掾，询问粮仓有多少粮草。
仓曹缘答：“郡丞，公子！吴县粮仓共计有存粮十五万石。”
十五万石粮食，也就是可供十五万成年男子吃一个月。
这在汉末来说，算是一个奇迹了。汉末许多地方，别说存粮了，百姓能有口余粮都算地方官吏有能耐！
刘基直接狮子大开口：“请仓曹缘准备五万石粮食，先发往曲阿，再送到石城。”
这时，仓曹掾问：“我闻刘扬州将扬州治所移到宛陵，这些粮草不用送到宛陵吗？”
刘基道：“家父令大将张英、樊能分别屯驻历阳和石城，隔江互为援手。我们将粮草送到石城就行。”
顾叔对仓曹缘说：“仓曹缘不必多问，下去让人准备就是。”
上官发话，仓曹缘不敢再多嘴，自领命办事去了。
等仓曹缘走后，顾叔又招来兵曹掾，让其督办粮草运输一事。
这时刘基说：“盛府君全力支持家父讨袁，此次在吴县征得兵丁四千余人，我意让门下督许昭领两千五百新兵押运粮草。”
既然刘基发话，顾叔自然照办。
不多时，有吏员来报，说运粮队明天就能上路。
刘基出了官署，在城外军营秘密召见了许昭、于麋、朱桓三人。
军营里，许昭、于麋、朱桓三人恭敬地立在大帐中，等主座的刘基讲话。
三人除了朱桓，于麋和许昭名义上都是盛宪的下官，但却都已经投效刘繇和刘基，算是刘基的心腹。
刘基对他们说：“相信你们已经听说了，我欲让许都押运粮草。”
三人点头。
刘基继续说：“此次除了押运粮草，还有一事想要你们办！此事只许成不许败，你们三人仔细听！”
三人再次点头。
刘基道：“此次押运粮草的消息已经传开，许昭你带新兵两千五押运，肯定有人要打这批粮草的主意！”
“我说的就是白虎贼！这次我要引蛇出洞，剿灭白虎贼！即使不能完全剿灭，也要打痛他们！”
第十三章 严白虎劫粮
六月六日正午，押粮队上路，刘基也向盛宪告辞，动身前往会稽。
这边于麋带着押粮队才走出十里，就让士兵们停下歇息。
然后他招来军中曲长，吩咐道：“让兄弟们把盔甲换上，以免被人劫粮！”
“公子给了我准信，这批粮不急，月底送到石城就行。”
“兄弟们许多都是新入伍的，咱们可以走慢点。”
“但是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路上让兄弟们打起精神，一路不许卸甲！白虎贼团聚山里，说不定会来劫粮！”
“你们也不用怕，咱们有盔甲在身，只要做好准备，山贼也奈何不了我等！”
众人拱手称诺。
休息了半个时辰，押粮队继续赶路，行了二十里，又停下歇息。
如此走走停停，一下午功夫，竟还没看到无锡县。
吴郡白虎山深处，白虎寨，白虎堂，两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正在大快朵颐。
其中一人身穿白虎皮制成的坎肩，裸露出浑圆的肚皮，一手拿弯刀，一手执生猪腿，一刀刀割食生猪腿上的彘肉。
常人莫说连皮带血的猪肉了，就是煮熟的猪肉也很少吃，因为猪肉臊得慌。
但这人却吃得贼香，仿佛带着腥气的生肉是珍馐佳肴一般！
这壮汉大嚼特嚼，嘴里猪血溅到灰黑的白虎皮坎肩上也不在意。
这个正在嚼生猪腿肉的壮汉就是白虎贼的首领——严白虎！
另一个大碗喝酒的壮汉是他的堂弟——严舆。
堂下两个小厮进来禀报。
“大帅！许都尉派人传信，说刘繇那小儿刘基派许昭领了两千新兵，押运五万石粮草朝曲阿去了！”
严白虎放下手里生猪腿，用手抹了把吃得血肉模糊的嘴，然后在白虎皮坎肩上擦干净，随后起身道：“呵，这黄口小儿怎敢如此看轻我！上次让他跑了，这次是给他老子我送粮来感谢我啦？哈哈哈！”
霎时间，众人哈哈大笑。
严白虎问手下：“运粮队走到哪了？”
那人摇头不知。
严白虎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那人耳朵嗡鸣。
严白虎大骂道：“还不滚去打探！要老子砍了你的头当尿壶吗？！”
那个倒霉的手下顿时吓得清醒过来，嘴里直叫唤“大王饶命”。
严白虎一脚踹在那倒霉蛋心口，把人踹的飞起，像破布口袋一样掉在地上，吐了两口血后噔时有出气没进气了。
严白虎看都不看一眼，对众人道：“还不滚去探！啊？！”
手下有机灵的自出白虎堂探查去，还有人上来把那个快死了的倒霉蛋抬出去扔山里喂狼。
傍晚，有探子回来报道，说许昭等人还没走到无锡。
严白虎听后，混大的眼珠子一转，还不待说话，他的堂弟严舆就说：“大哥，我担心有诈！”
严白虎点头：“此事确实蹊跷！让人去问问许贡，看他怎么说。”
夜里，吴县许家大宅，许贡正在让丫鬟伺候沐浴。
突然外面有家奴来报，说收到乌程严家书信，许贡放下丫鬟从浴桶中出来，家奴们立刻过来帮他擦干水披上衣物。
许贡出门接过书信，看了一眼，知道是严白虎来问他情况。
这两日刘基在城里的时候，许贡总是躲着刘基，避免自己露出破绽。因为前夜他曾遣人刺杀刘基未果，这个关头还是少露面比较好。
官署里有他的人盯着，刘基的一举一动许贡基本都知道，除了特别细节的地方。
关于押粮队的事情，许贡其实也怀疑是个陷阱。因为刘基曾经在无锡附近遭遇白虎贼截杀，没可能这么大胆子让那么点人运送五万石粮草。
但自己让人亲自查验后，确认许昭押送的都是真粮草。
于是许贡还是向严白虎透露消息，让白虎贼们去劫粮。
这其中，许贡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自己和白虎贼有勾连，但不代表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吴郡几乎所有官吏都知道，盛宪病重，有意辞官，而且估计就在不久的将来。
许贡对于吴郡太守的职位觊觎已久，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成为地方大员的机会。
可惜他许贡出身寒门，家族没法给他支持。反过来讲，吴县许氏如果没有他许贡，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风光！
所以，他只有运用自己的脑子，谋算这个太守之位！
自从汝南袁术有意转战扬州后，许贡就和汝南袁氏搭上了线。袁术承诺只要他能举郡归顺，就封他一个吴郡太守的职位。
但是他许贡的出身让他没法直接揭竿而起、举兵响应，只能徐徐图之。
他勾连严白虎，通风报信让严白虎击败了吴郡汉军，让盛宪损兵数千。
然后又笼络官吏，官署一小半官吏都暗中表示支持他继任太守之职。
同时他依靠都尉的职务之便，拉拢军中士卒，吴县仅存的两千郡兵，有一多半亲近他。门下督许昭手里的五百部曲则依旧忠于盛宪。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那么有希望！
可是！
可是刘繇空降扬州，把一切都打乱了！
特别是刘繇生的那个儿子，一路大张旗鼓，又是拉拢吴郡四姓，又是征募部曲。许多原本支持许贡的官吏又成了墙头草，都开始观望起来。
而且刘基大肆征募士兵，短短数日就募集了四五千新兵，这让许贡手里的一千五百人有些不够看了。
况且许贡只是都尉，调兵的兵符在太守盛宪手里，他如果没有合理的借口，郡兵们不见得都听他的！
想到此，许贡把手里的信纸都拽紧了，拽得信纸皱巴巴的。
之后，许贡派手下出去打探城外军营是否有动静，小半个时辰后，下人来报，说城外军营无异动。
于是许贡亲笔给严白虎写了封信，让他放心大胆地劫粮。
其实许贡根本不在意押粮队是不是个陷阱，其实他更希望那最好真是个陷阱。
如果刘基以为单靠他新招募的那四五千新兵，就想剿灭严白虎，那他许贡可要笑出声。
最好的结果莫过于严白虎和刘基碰个两败俱伤，这样等自己上位后，严白虎的威胁会减小，他许贡要的是完全把持在手中的吴郡，自然不会纵容严白虎这些匪盗在自己境内流窜。
有了定论后，许贡叫来手下，吩咐他们去办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对刘基的第二轮刺杀！！！
六月七日，严白虎和弟弟严舆，亲率白虎贼六千人，于毗邻县和无锡县交界处，埋伏许昭率领的押粮队！
这次白虎贼可谓是倾巢而出，只留了五百人守卫白虎寨。
当严白虎和严舆来到埋伏地点时，许昭和他的押粮队才刚刚准备从无锡县出发。
他们在无锡受到了张氏的款待，士兵们吃饱喝足才上路。
一路上，许昭和他的押粮队依旧保持龟速前进，生怕不能在野外过夜似的。
严白虎和严舆多次派出探子侦查许昭一行人的踪迹，六千人从上午等到晚上，也不见许昭等人踪迹。
别看严白虎这个匪首长得五大三粗，耐性倒是出奇的好，在山林里埋伏一整天也不骂娘。
白虎贼们早已习惯，自己的大帅就是这样。
一旦出门，大帅就是最沉稳最有耐性的猎手！
实话实说，这种干等一整天的活儿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夜晚，探子来报，说许昭的押粮队在三十里外的平原上扎营过夜。
众人看向严白虎，似乎在问他要不要夜袭汉军。
严白虎抬头看了眼天空，今晚乌云蔽日，夜里怕是伸手不见五指……
“啧！”
严白虎咂嘴：“让弟兄们歇息，明天一早咱们奇袭官兵！”
于是他的堂弟严舆下去安排，顺便把哨兵放出去。
押粮队的营地里，许昭也让士兵们早早歇息，自己则和老兵们守夜。
许昭的心情其实很忐忑，此次押运粮草，许昭觉得刘基是在弄险。但是没办法，自己已经决定投靠刘繇，所以只能听命，并寄希望于援军。
黎明前，黑暗即将被地平线下传来的微光驱散之际，许昭派人将士兵们唤醒，并告诉各部曲军侯，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袭击。
严白虎这边，山贼头领们也将各自的手下唤醒……
一只猫头鹰从树上飞落，凶猛地扑向地面，其俊逸的身形在空中划出潇洒的弧线。“唰”的一声，一只准备归家的田鼠被天降死神的利爪死死抓住，任凭它如何挣扎，那只铁爪丝毫不可动摇。
猫头鹰抓着田鼠飞回树梢，正在它即将把田鼠脑壳啄个稀碎时，树林中传来的异动使他警觉。
一群人类举着火把，凶神恶煞地朝树下走来！
猫头鹰不肯放弃到手的美食，抓着田鼠飞上高空……
“来了！”
许昭见林中有鸟儿惊起，便知道白虎贼已经朝这边来了！
哨兵也传来消息说，遭到敌人的袭击。
许昭立刻让人敲响金鼓：“敌袭！准备战斗！”
营地里的士兵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将二三百驾清空的粮车推到营地外，然后把粮车翻倒。
之后，在许昭的命令下，汉军依托粮车构成的“乱石阵”组成防御阵线。
严白虎和严舆一听到金鼓声，立刻知道自己等人暴露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算他们是山贼，也知道打仗的基本道理。
夫战者，勇气也！
比拼勇气，他们白虎贼在这江东大地还没怕过谁！
严白虎拔出腰间弯刀，虎啸一声：“杀！！！”
然后带头发起冲锋！
数不尽的白虎贼从密林中冲出，冲向平原上列好阵势的汉军！
汉军这边，许昭不断鼓舞士气。
“弟兄们，对面不过是些衣不蔽体的匪徒罢了！咱们有兵有甲，还有这粮车阵，他们攻不破咱们的营地！”
“刘基公子早就预料到白虎贼会劫粮，于县尉和阴陵长的援兵随后就到，咱们汉军必胜！”
“凡是杀敌一人者，赏粮1钧！杀敌三人，官升一级！”
经过许昭一番喊话，汉军将士们振作勇气。新兵们虽然依旧有些慌乱，但也敢于作战。
铺天盖地的白虎贼朝汉军营地冲杀过来。
一个新兵手持长戟，整个身体几乎要贴在粮车上。看着逐渐靠近的白虎贼，他不禁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将长戟对向敌人，期望敌人直接撞在他的戟头上……
第十四章 厮杀
许昭站在一个矮木桩上眺望白虎贼。
“二百步……百五十步……百步！”许昭计算着白虎贼的距离。
等到白虎贼们走进汉军百步范围内，许昭大声命令：“弓箭材官，预备！”
七十步！
许昭一声令下：“放箭————！！”
七八百支羽箭从许昭头顶划过天空，然后泼洒向白虎贼！
“啊——！”
“啊！”
即使许多白虎贼都带有木盾，但惨叫依旧此起彼伏。
第一轮箭雨后，白虎贼倒下去近百人。
这让汉军一边士气大震！
但白虎贼人多势众，所以即使有近百人的损失也不能打消他们的战意！
很快，第二轮箭雨又到了！！！
又是七八百支羽箭抛下，这次许多白虎贼学聪明了，将身体尽量缩在盾牌后面。
这一轮箭雨，白虎贼又零零散散倒下三四十人。
待到白虎贼走到四十步的距离时，他们终于撒开脚丫子，玩命地发起冲锋！
汉军这边弓箭不停，因为白虎贼实在太多了，即使他们的前军都快要冲到汉军脸上了，但身后依旧有大量的白虎贼。
然而，这一切在白虎贼撞在汉军阵地上后，都不重要了！
“杀啊！”
一个白虎贼嘶吼着冲向缩在粮车后的汉军，看着汉军脸上露出的犹疑和恐惧，白虎贼狞笑着，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冲上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表现懦弱的汉军，竟然用长戟刺穿了他的身体！
噗嗤——！
鲜血从白虎贼的身体里溅出，溅到汉军新兵的脸上，温热的带着腥气的血液让他神智一凝！
“你愣着干嘛呢？！”
身侧一个老兵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将他从噩梦中拍醒！
“啊！”新兵蛋子慌乱地拔出长戟，白虎贼的身体软哒哒地滑到地上。
汉军老兵哈哈一笑：“没错！就这样刺！然后拔出来！刺！然后拔出来！把这烂货像你小娘一样插烂！”
新兵被老兵的话刺激地浑身一抖，然后发了疯似的不停刺出手中长戟……
许昭见前沿的将士顶住了阵线，不禁感叹：“公子这车阵着实高明啊！竟能起到刀车、鹿角的作用。”
其实，古人很早就会用车阵，但他们会选择效果更好的刀车、鹿角等物件。
像许昭这种出身连寒门都算不上的下级军官，会鼓舞士气、会组织士兵列阵、能让士兵执行“前进”、“稳住”、“撤退”这几个指令就算有本事。
像用车阵代替刀车、鹿角这种偏冷门的知识，他并不知道。
所以当他见到自己麾下大部分由新兵构成的军队依托车阵，抵挡住了白虎贼的进攻后，着实有被惊艳到。
战斗就这样从黎明时分，一直打到中午……
白虎贼阵中，严白虎在白虎卫的护卫下静静观察前线。
这种近万人级别的战斗，他不是头一次打了。之前盛宪派许贡进山剿匪，他就曾靠着偷袭打破官兵，斩杀数千。
像这么多人的战斗，他不会傻到真地亲自冲到前线去肉搏，刚开始装装样子就好。
但是，这一次战斗和之前他所打过的仗明显不一样，官兵靠着那古怪的车阵，明明人数远少于己方，却能坚守阵线。
这不禁让严白虎感到棘手。
严白虎问堂弟严舆：“咱们损失多少弟兄了？”
严舆道：“估摸着得有近千人了，受伤的多，丧命的还好。”
严白虎点头，这些损失还能接受，只要自己能抢到这批粮食，完全可以把白虎贼扩充到万人以上！
只是不知道官兵的援军什么时候到，自己刚刚可是看到有官兵骑马逃出去了。
严白虎心里估摸着，还是得速战速决！
于是他拍着自己堂弟严舆的肩膀说：“阿弟，你带白虎卫上去，给老子把那些破车扬了！”
严舆点头，招呼人手，准备亲自上前线拔除汉军阵地。
对于自己这个堂弟，严白虎信心十足，要说白虎贼谁的武艺最高强、谁最勇猛，其实是他的这个堂弟。
自己当初能杀死白虎扬名，堂弟严舆出了很多力。要不是严舆上去把那头白色吊睛大虫死死摁住，自己可没机会砍下虎头。
严舆带着一百名身披盔甲、手持长斧、头戴白色兔毛毡帽的白虎卫走向前线。
这是六千白虎贼里最精锐的猛士，每个人都有拍砖裂石的气力。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姓严，因为他们其实是乌程严氏的宗族部曲。被严白虎带出来落草为寇，做了白虎贼。
绝大部分白虎贼都是乌合之众，但这一百名白虎卫却是勇猛虎士！
严白虎把他们挑选出来，给他们穿上宝贵的盔甲，戴上好看骚包的白色兔毛毡帽，让抓来的匠人给他们锻造威力惊人的长斧，并赐予他们“白虎卫”的称号！
如果说严白虎是一头凶恶的老虎，那么这支“白虎卫”就是他的虎胆！
一路上，白虎贼们自动为“白虎卫”让出道路，好让他们畅行无阻地抵达厮杀的最前线。
车阵后的汉军看到这群头戴白色毡帽，身穿盔甲手执长斧的家伙，即使是那名经历过许多次战斗、此次战斗已经杀死七个白虎贼的汉军老卒也不禁破口大骂：
“他小娘的！这些鬼东西是从哪冒出来的？！这哪里是贼军？这他小娘的明明就是宗族豪右的死士！！”
汉军阵地中央，门下督许昭看到这些装备精良、威武雄壮的白虎卫后，心头不禁一凉！
他知道，最恐怖的考验要来了！
“李林！带着你的人给我顶到前线去，你就是死了，也要给老子把这些土匪挡在营地外面！”
许昭下达了死命令。
曾经救过刘基一命的李林眼神萧索，他才刚刚被提拔为军侯，执掌一曲五百人。无论如何，现在是他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李林对许昭说：“许督，我的家人就托服给您了！”
许昭郑重地点头：“你是我过命的兄弟，只有你我才信得过，别死了！”
李林抱拳行礼，然后对手下弟兄道：“弟兄们，随老子宰了这些小娘养的！”
“杀！”
李林带人冲上了前线，他这一曲是盔甲最多的，也是老兵最多的，换句话说，就是最精锐的！
像白虎卫这种最凶狠的敌人，就需要他们这曲最精锐的士兵去抵挡！
“杀！”
李林端着长戟，和士卒们一起刺向敌人，烈日下，戟林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狠狠扎向白虎卫！
严舆将长斧一荡，荡开数根刺向自己的长戟，然后挥动长斧劈向对面的汉军！
那汉军是个老卒，知道不可力敌，于是松开长戟向前一滚，滚到严舆近前。
老卒拔出腰间匕首，猫腰冲向严舆，准备用匕首了结这个贼兵！
严舆也是被这个老卒的举动下了一跳！
幸好身后一名白虎卫用手中长斧刺中那老卒，把老卒钉在泥地上。
严舆立刻挥动长斧，把老卒的头颅剁碎！
战阵之中就是这样凶险，即使个人的力气再大，武艺再强，也有翻车的可能。
然而更多的汉军士兵却没有那个丧命的老卒那般厉害的素养，他们整齐划一地刺出长戟，然后被白虎卫们的长斧荡开，最后被白虎卫们的长斧劈死剁碎！
在这些势大力沉的长斧面前，汉军士卒的盔甲都显得不太顶用，更不用说大半汉军连盔甲都没有。
好一点的像李林，指挥袍泽们配合，然后用长戟扎穿对面白虎卫的腰子。那白虎卫无力地软到在地，然后被同伴踩在身上跨过。
血腥的战斗在持续，又进行了小半个时辰后，李林手下的士兵终于再也抵挡不住。
一曲五百人，被白虎卫或砍死或重伤者多达一百二十八人。而白虎卫这边，无力再战者只有不到四十人。
这波超过三比一的战损打得李林的士卒溃不成军！
营地里，许昭看着自己的精锐被打退，肉痛不已，许多死去的汉军都和他是老交情。也只有这些老卒才有勇气和敌人决死。
许昭在心里默念：“公子啊，你的援兵还有多久才能到？许昭要挡不住了。”
说完，许昭领着自己的亲兵补了上去……
时间回到昨晚，朱桓和于麋领着各自的部曲前后脚离开无锡县。
朱桓带着手下一千五百人，朝着约定好的地点前进，谁知走到黎明时分才知道自己迷失了方向，竟然莫名其妙地转进了山坳坳里！
这下可给朱桓急坏了！
朱桓招来手下，问他们可有知道现在在哪的，一员新兵举手道：“将军！我们现在在白虎山里！”
朱桓问他：“你确定？！”
那新兵道：“俺曾经被牙人卖到白虎寨，后来俺找机会逃了出来！”
朱桓震惊于这个新兵的经历：“你这家伙也是个人才！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没有留在白虎寨做个山大王？”
那人道：“俺叫二虎，俺娘从小告诉我要忠于大汉！俺才不当什么狗屁山贼！”
朱桓欣赏地说：“听你口音，像是北方人！果然是好汉子！”
二虎神气地昂起头！
朱桓继续说：“二虎，你还记得怎么逃出来的吗？你要是能带咱们找到白虎寨，我让你当个屯长！”
二虎不屑地说：“俺要当军侯！”
朱桓笑了：“哈哈，人们都道我朱桓傲气，没想今日碰到你这二虎，竟然比我还傲气！好！这次要是能灭了白虎寨，就是赏你个军侯当又如何！”
二虎这才点头：“将军，你们跟俺走！俺记得那条山道，就是路有点险，你们小心些！”
朱桓再次大笑：“你带咱们走就是，咱们江东子弟，还没有怕翻山越水的！”
另一边，于麋带着麾下两千兵马紧赶慢赶，终于是发现了正在和白虎贼厮杀的许昭部！
此刻正值正午，毒辣的太阳高挂，于麋便让士兵们找了片树林歇息，等时机成熟再冲杀出去。
第十五章 突袭白虎寨
六月八日辰时左右（7点），朱桓所部终于在二虎的带领下，找到了藏在白虎山中的白虎寨。
二虎知道的山道很隐蔽，但朱桓所部人马着实太多，所以朱桓只好亲自领了三百亲兵突袭白虎寨！
剩余兵马则留在山林里又朱氏家将带领，待朱桓放出信号后，他们将进攻白虎寨正门，来个里应外合！
二虎独自在前面带路，这北方汉子可能有些遗忘，所以一路上大家走走停停。
不过也难免二虎会忘，他逃出来的山道，其实是一条兽道！途中荆棘丛生，还有断崖绝壁。他们一路翻越，光是掉落山谷的就有二三十人。
还好山高水深，或者这条道真就连白虎贼也不知道，反正跌落士卒的尖叫并没有引来敌人。
终于在差不多申时（15点）的时候，朱桓带领的三百亲兵终于从后山翻进了白虎寨！
白虎寨里，许多留守的白虎贼们正在呼呼大睡！昨晚他们可是趁着大帅不在，好好疯了一把！
可惜，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从后山翻进来！
见此情景，即使朱桓已经非常疲惫，但他还是立刻射出鸣镝，然后带着亲兵们杀进白虎寨。
白虎寨中宿醉的白虎贼们听到有喊杀声，以为自己在做梦。
个别清醒的，早就吓破了胆，以为他们的大帅已经被官兵诛杀，所以才有官兵打进来。
之后便是一场屠杀！
留守白虎寨的白虎贼们，被朱桓杀了一半，剩下一半则关了起来。
然后朱桓开始清点战果，自己这边只死伤了三十人，其中二十七个是跌落山崖而死的，剩下三个轻伤！
朱桓很满意，当即将二虎提拔为军侯，领一曲五百人。原先那个军侯则被朱桓调回了亲兵队，反正那人是他朱氏的家将，自然不会有怨言。
然后，朱桓还赐给二虎姓氏，为其改名“朱虎”，以后算是朱氏宗族子弟！
随后，有小兵来报，说发现白虎寨中有被囚禁的女奴。
当朱桓将这些被白虎贼拐上山的可怜人们救出来时，他怒火中烧。
虽然朱桓是朱氏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人，但他其实也才17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看得惯这些糟心事。愤怒的朱桓索性下令，把剩余的白虎贼都给杀光了！
之后，有人搜出了百两黄金，又搜出了山中地图，其上标注了粮食、兵器等存放地。朱桓派人去查探，然后派人去通知刘基、于麋、许昭三人。
待到一切处置妥当，太阳已经西斜了。
朱桓望向远山，看火红的阳光铺洒在山林间，这让他焦虑的心情有些舒缓。
虽然他攻占了白虎寨，但却也错过了计划中的战斗，不知道许昭和于麋二人情况如何。
他思索起一切可能，依次推断自己现在最佳的决策是什么。
第一种情况，许昭和于麋打败严白虎，那么严白虎肯定会退回白虎寨。自己只需要驻守白虎寨，就能以逸待劳。
第二种情况，许昭和于麋失败，严白虎依旧会回到白虎寨……
这种情况自己就更不能撤离白虎寨了！
严白虎获胜，白虎贼必然松懈，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在白虎寨伏击……
不对！有什么遗漏了！
是什么呢……
这时，传令兵来报：“将军！找到山中几处粮仓了！”
朱桓盯着这个传令兵，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直到把传令兵盯得心底有些发毛，以为自己是不是得罪了朱桓：“将军？”
“是哨兵！”
朱桓一声惊呼，把传令兵吓了一跳！
然后他一拍脑袋：“我怎么把俘虏杀光了啊？！”
朱桓立即招来手下三个军侯，命令：“让兄弟们动身！咱们半道伏击严白虎！”
是的，朱桓不能待在白虎寨，因为不论山贼还是官兵，军事据点都是会放哨的。
自己虽然攻破了白虎寨，但肯定有个别哨兵被漏掉。
说不定自己攻占白虎寨的消息已经被送到严白虎那里了！
而且即使没有人通风报信，严白虎等人回来发现自己布置的明哨暗哨没了，肯定也能察觉出异样。
如果朱桓还在此处傻等，绝对会被白虎贼堵在山寨里。
要是于麋和许昭败了，那自己这一支部队岂不就成孤军了！
朱桓立刻下达命令，让士兵一把火烧了白虎寨还有山贼的粮仓。
之后，朱桓带着集结好的士卒下山。
下山后，他们朝毗邻县和无锡县交界的方向进发……
毗邻县和无锡县交界地带的战场，严白虎手下的白虎贼正在打扫战场。
最终，官兵们还是丢下粮草撤退了，严白虎的白虎贼也损失惨重。
此战，白虎贼出动六千好汉，从黎明时分一直战斗到下午，战死、重伤者多达一千七百人，轻伤者不计其数。另外还有将近二三千人当了逃兵！
还留在自己身边这一两千人，多半是严白虎的心腹，也就是白虎贼的核心成员，跟着他有好几年。
严白虎看着地上官兵的尸体，一脚将尸体的头颅踢飞，然后骂骂咧咧地说：“tmd，那些逃跑了的，别被老子抓到！要是被老子抓到，老子要学秦人，抽十杀一！”
严白虎的弟弟严舆这时已经卸下盔甲，他默默地清点着缴获。
此次战斗，官兵丢下六百多具尸体和重伤者。
至于官兵具体有多少人，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许昭的押粮队起初有两千五百人，后面的援军数目估摸着也有两三千。
当那支援兵发起突袭时，严舆和严白虎都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于是他们索性带着人决死一战！
虽然许多弟兄都被官兵冲得四散奔逃，但是幸好，严舆和他阿哥扛过来了！
最后那支援军和被围困在营地里的汉军汇合，然后急匆匆地撤走。
严白虎和严舆也不敢追，自己这边被汉军援兵突袭差点打崩，事后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
不过当他们清点缴获的粮草时，严白虎和严舆高兴得快哭了！
整整五万石粮草，一粒米都没跑！
“哈哈哈哈！有了这些粮草，老子旬月便能再拉起几千人……不对！说不定咱白虎贼能破万！哈哈哈！”
白虎贼们抓起一把白花花的大米，嘴巴咧开了花。
是啊！谁看见这些白花花的大米不笑呢？这些白米简直比小娘的馒头还吸引人！
即使他们是山贼，但原本也大多是种地的农夫，活不下去才落草为寇。
一阵高兴后，众人又犯了难，这么多粮草要怎么运回去呢？
严白虎让人把汉军丢下的粮车扶正，检查下有多少能用的。最后手下上报，有一百多辆还能用。汉军用来当车阵的二百多辆粮车基本报废了，营地里还有二三百辆车，汉军临走前没来得及破坏完。
如果严白虎是汉军将领的话，他临走前肯定一把火把粮食烧光。
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汉军将领只是带走了士兵。
严白虎才不管那两个汉将脑子犯浑，他命令手下：“你们把还能用的粮车装满，剩下的就地掩埋，咱们明后天再来取！”
白虎贼们一顿忙活，终于是做好回寨的准备。
然后严白虎一声令下：“走，回山！哈哈哈哈！”
……
朱桓这边，这一回借着夕阳散发的光芒，他们再没有偏离方向。
从白虎山急行军四五十里后，他们撞上了流窜的白虎贼逃兵。
朱桓立即让手下抓了一批俘虏拷问情报。
几个俘虏都说自己等人遭到了汉军伏击，白虎贼大败，这让一行人心生喜悦，然后抓进时间赶路。
朱桓等人一边行军，一边抓俘虏，一路上走了将近三四十里，俘虏都抓了近千人！
然而，就在朱桓一行人高高兴兴带着俘虏进军的时候，他们迎面撞上了押运粮草回白虎寨的严白虎！！！
朱桓等人远远看到一支举着火把的车队在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还以为是汉军。
结果探马来报，说是白虎贼，朱桓心下一沉，电光火石之间就有了决断。
朱桓拔出战剑，一声令下：“杀贼————！！！”
麾下将士们口中吼着“杀贼”，跟着朱桓一拥而上！
这边严白虎正躺在粮车上打盹，埋伏了一天，又厮杀了一天，他感到非常疲惫，朱桓等人的喊杀声竟然没有把他惊醒，还是他的堂弟严舆把他摇醒的。
严舆有些惊慌地说：“阿哥，官兵杀来了！”
严白虎被突然叫醒，神智有些不清，但听到又有官兵杀来，他立刻翻身拿起刀兵。
严白虎怒喝一声：“怕什么！跟我杀！”
严舆拉住他：“阿哥，别冲动！弟兄们厮杀了一天，已经累得不行了，对面的官兵看上去士气正盛，咱们不可力敌啊！”
严白虎怒目圆瞪，仰天咆哮：“贼老天！！！”
然后便被严舆和白虎卫们护送逃命。
朱桓带着士兵举着火把冲杀，这些白虎贼刚刚经过一场大战，根本没力气再与汉军作战。
他们被朱桓的部曲杀得四散奔逃，朱桓率兵追亡逐北，一直追到第二天早上才收兵。
等缓过神来，朱桓才发现自己这一路追着严白虎，竟然都快追到长江边了！可惜没抓获贼首。
之后，朱桓沿途收拢部曲，收获颇丰。
此战朱桓所部斩杀数百，共计俘虏两千余，还夺回了粮草。
六月九日傍晚，当他押着俘虏和粮草抵达无锡县，见到许昭和于麋时，二人无不震惊！
许昭和于麋自从六月八日那场战斗结束后，带着汉军退回了无锡县。
一番清点过后，他们不但丢了粮草，许昭所部少了一千三百多人，于麋所部也不见了三四百。他们忧心忡忡，叹息计划失败白虎贼怕是要做大，而且朱桓也不见了。
谁知道九日傍晚，朱桓带着大大的惊喜返回！
他们立刻制酒摆席，询问朱桓的经历。
第十六章 幼麟!
六月十日，刘基抵达会稽治所山阴，拜见会稽太守王朗。
刘基这一路又是十分惊险，没想到许贡竟然又派人来刺杀自己！
这次刘基丢下了护送自己的卫队，因为刺客实在太多，有好几十号人。
在护卫们的拼死保护下，刘基借着胯下良马，这才甩脱追兵逃到山阴。
当王朗见到狼狈的刘基时，他干瘦的脸上满是诧异。
“贤侄，发生什么事了？”
刘基苦笑道：“府君，基遭到刺客截杀，侥幸逃得一命。”
王朗这个高个瘦老头震怒：“是谁敢刺杀吾贤侄！”
刘基回答：“府君勿怒，不过是袁贼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罢了！”
王朗拉着他的手说：“贤侄，这等大事可容不得半点疏忽啊！且先入城，老夫必保你无忧！”
刘基行礼：“府君，多叨扰了。”
入城后，如吴县一样，又有好事百姓来看热闹。
不知哪个围观群众点明了刘基的身份：“这个公子叫刘基！是前汉齐悼惠王刘肥的后人！”
一看客问：“那他不就是出身山东刘氏吗？”
又有一卖菜老翁惊呼：“山东刘氏……老头我想起来了！二三十年前的府君大人不也是出身山东刘氏吗？！那可是和当今王府君一样的好官啊！”
耳尖的刘基听到他们对话，停下来对百姓道：“老翁所说之人，乃家祖故太尉宠！”
一些上年岁的百姓立刻行礼：“原来是故府君大人之后！”
王朗在一旁暗道：此子若是刻意为之，后或为蛟龙！
之后，刘基在驿馆休息到傍晚才醒。
刘基让驿馆的吏员给他准备些饭食，他要吃晚饭。
等饭的时候，有快马来报。
刘基拆开信封读起来，他先是一阵蹙眉，之后又好似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让他喜笑颜开，最后他激动地站起来欢呼，尽显稚童天性。
原来这封信是汉军与白虎贼交战的军报。
于麋在其中详细描述了此战功臣，并表示他和许昭都推朱桓为首功，许昭为次功，其余还有将士门的功绩，最后列出了缴获。
刘基当即决定回书一封，在信里承诺表朱桓，荡寇校尉，俸禄三百石。表许昭为安民校尉，俸禄三百石。表于麋为除贼校尉，俸禄三百石。
另外让朱桓将他在白虎寨缴获的百两黄金按额分发给伤残阵亡将士及其亲属。
这件事交给朱桓做，刘基很放心。因为历史上朱桓就以轻财重义闻名。
《三国志》记载朱桓非常重视将士，认识的士卒几十年都忘不掉，甚至连他们见过面的家属叫什么名字都不会忘记。
朱桓死后，家中没有什么余财，孙权惋惜他，出钱安顿他的家属。
之后刘基又另写一封书信给朱桓，拜托他做一件事。
刘基想要培植自己的宗族实力！
准确说，是让山东刘氏在江东开分公司，成立“山东刘氏——江东分公司”！
至于如何做？
那就是招揽伤残、阵亡士卒极其家属！
不要怪刘基效法封建，这其实是顺应时代潮流，遵循客观历史规律。
刘基前世看过一些历史网文，主角一穿越就要打压豪强、解放奴隶，也不想想自己身处什么世道。
真实历史下，这么做的人早就被豪强们干掉了！
且看《后汉书》专门有一传叫“酷吏传”，里面那些人是什么下场，网文主角就是什么下场。
豪强的瓦解必须要生产力进步，铁器、耕牛价格更便宜，自耕农也能负担得起，且社会商业也必须更发达，百姓不耕地也能寻一份生计。
小民不需要靠出卖人身自由、不依附豪族也能好好地生存，这才能从根本上瓦解世家豪族。
所以对不起！
我刘基就是要做地主老财！
因为秦汉隋唐，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老财！
只有最大的地主老财，才能做大做强！
刘基在信里拜托朱桓，让朱氏在吴县城外寻一片宜居之地，建一个“刘家村”。
所需钱财从那五万石粮草和剩余缴获的金银粮草里支取。
当然，刘基也给父亲刘繇写信，向刘繇禀报剿灭白虎贼的一应事宜，并汇报了在江东建立山东刘氏分支的事情。
正在刘基高高兴兴地写信时，驿馆吏员端着饭菜进来。
那吏员见刘基面色喜悦，好奇地问：“小公子，可是有什么喜事啊？”
刘基先是谢谢吏员为他准备晚饭，然后便将于麋的捷报递给吏员，让他阅读。
那吏员看完，大为震撼，团聚吴郡，拥兵近万的严白虎竟然被一战打得几乎灭亡，而这一切都出自面前这个十岁稚童之手！
吏员躬身向刘基行礼，嘴里恭敬地说：“公子真乃天人也！严白虎被剿灭，吴郡百姓终于可以安心，小人替江东百姓拜谢公子！”
说完就要下拜！
刘基立刻扶起他，口中说：“大人请起，哪有大人拜小儿的道理？基身为宗室之后，剿灭山匪，安抚百姓，本就是基的义务，大人不必如此！”
那吏员还要说什么，刘基打断他说：“大人，基肚子饿得慌，且容基用饭。”
吏员这才告退，出去后就将消息散了出去，不一会儿，竟然传到了太守王朗耳中。
王朗急招官员宾客议事，功曹虞翻、议曹吕岱等都出席。
吕岱，字定公，广陵海陵人。三国时期吴国重臣、将领。
虞翻，字仲翔，会稽余姚人。三国时期吴国重臣。在央视版《三国演义》中被诸葛丞相大骂而出名。
王朗对诸人说：“吾得到消息，团聚吴郡白虎山和石山的白虎贼被官兵击破！”
功曹虞翻起身道：“府君！翻在来的路上也听说了，此事好像还和刘正礼的长子刘基有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朗道：“刘基让吴郡太守盛宪的门下督许昭带少许兵马押运粮草五万石至曲阿，途中遭到白虎贼袭击。”
“但是这支运粮队其实是个陷阱，刘基又命曲阿县尉于麋领兵两千、阴陵长朱桓领兵一千五在后埋伏。”
众人听了，纷纷惊呼妙计。
可是王朗还没说完，他“咳咳”两声震住众人，继续说：
“但是阴陵长朱桓夜里行军时误入白虎山，许昭只得到于麋一部支援，许昭、于麋苦战一翻败退……”
虞翻疑惑：“府君，既然如此，那白虎贼又是怎么被击败的？”
王朗伸手：“仲翔勿急，容吾说完。”
虞翻低头躬身，不再打断王朗。
王朗终于道出转折：“阴陵长朱桓误入白虎山，却发现了白虎贼的贼窝白虎寨。朱桓亲领三百人从后山翻上白虎寨，坠落山涧者就有二十七人！”
“喔——！”众人再次惊呼。
王朗继续说：“白虎寨中贼人措手不及，被朱桓悉数斩杀。攻破白虎寨后，朱桓又领兵赶往伏击处，途遇回程的白虎贼主力。”
“白虎贼刚刚经历大战，贼人疲惫不堪再战，被朱桓杀得大败，斩首数百，俘虏两千余，白虎贼算是大势已去！”
众人听罢，激动不已，这等精彩的战斗本身就十分吸引人。
虞翻更是高呼：“这朱桓，真乃时之良将！”
王朗点头，然后示意众人安静。
王朗道：“此战出自刘基之手，许子将称其为‘幼麟’！名副其实也！”
“吾原道刘正礼无定鼎之资，不足以击败袁术。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并没有公然叛逆。”
“吾本不愿参与此事，然而现今刘正礼的麒麟儿剿灭了白虎贼，隐有掌控吴郡之势。吾还得到消息，说丹阳太守周昕受刘繇之命屯驻巢湖。”
“江东六郡，九江被袁术占据，庐江陆季宁拒斥袁术大战在即，丹阳已尊刘繇号令，吴郡盛宪也是。豫章遥远不说，只剩我会稽郡没有定论，诸位议一议。”
虞翻思索一翻，对王朗说：“府君，刘正礼是朝廷钦点扬州刺史，袁术出身名门，此二人相争于江淮，距我会稽遥远，府君何不暂时观望？如此刘正礼和袁公路都会重视拉拢府君，我会稽百姓也可享安宁。”
虞翻是会稽士人，他的话基本也等同于会稽士人的态度。
咱们会稽隔得远，你们打你们的，我们不参合！
这时吕岱反驳：“仲翔此言差矣！袁术攻沙前任刺史陈温，自领扬州刺史，此举和公然叛逆又有何区别？我等身为汉臣，怎能坐视袁术做大？”
吕岱是广陵人，因为避难逃到江东，对于袁术这样的军阀深恶痛绝，态度自然和虞翻不同。
虞翻起身反驳道：“公谬矣！吾等身为汉臣，自当保境安民，岂有主动兴师的道理？这不是将会稽百姓视作草芥乎！”
然后虞翻转向王朗道：“府君！汝南袁氏名传海内，袁术兵多将广，其麾下有数十万众，战将千员，名士如林，刘繇能否立足尚不可知，府君还是静待其变为好！”
王朗迟疑。
吕岱上前：“府君且听我一言！”
王朗示意他继续说。
吕岱躬身道：“府君，袁术虽然势大，但却难以成事。其性好战无知，昨日攻刘表于南阳，今日便要攻兖州曹操，明日又要取徐州刘备。”
“兵者，死生之道也，不可不察。彼袁术仗着汝南袁氏撑腰，与天下人为敌，怎么会不败亡呢？”
虞翻又劝王朗：“府君……”
二人争执不休，各有道理，最后王朗一挥手！
“够了！汝二人皆为世之俊才，整可似东门妇人吵闹！”
王朗是二人上官，训斥虞翻、吕岱自无不可。
众人瞬间安静，王朗是海内名儒，性格也很刚直，众官吏平日也很敬畏他。
王朗起身道：“你二人先坐下，此事我自有计较。”
又过一阵，王朗道：“名日我会单独召见刘基，你们回去休息吧！”
相比起盛宪，王朗作为掌握一郡数十万百姓生杀大权的太守还是很有威严的。
众官吏都退出房间，虞翻和吕岱二人没有将刚刚的争执延续到屋外。他们有说有笑地喝酒去了。
第十七章 吕岱献计:诏安!
第二日一早，王朗召见刘基。
茶室内，王朗重新审视眼前的稚童，不敢因为刘基年幼而轻看他。
刘基用双手向王朗递上父亲刘繇的书信：“府君，这是家父的亲笔信，请府君过目！”
王朗接过书信阅读，读完后，平淡地对刘基说：“刘正礼之意我已知晓，贤侄且下去休息吧，若有需要，告知驿馆吏员即可。”
王朗突然让刘基离去，这让刘基感到措手不及。
刘基心道：这王司徒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我还需要你帮我打袁术呢，不能就这么走了。
刘基赶忙说：“府君，袁术已发兵南下，江东危在旦夕！还请府君告知您的决定，基也好立即回去向阿爷赴命！”
王朗沉吟片刻，心想刘基确实是个孩子，缺少了一点城府，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然后王朗说：“贤侄啊，不是吾不想帮助你阿爷。刘正礼与吾是至交好友，袁术侵略扬州，吾理应相助你阿爷才是……”
刘基问：“府君，那？”
王朗摇头：“不是我不想助你阿爷，实在是会稽境内匪盗流窜，我没有多余的兵士资助你们啊！”
刘基心想，不出兵，给点粮食也行。
于是刘基说：“既然如此，敢请府君调拨一些粮草运往石城！”
王朗抚须，面露难色：“贤侄啊，资助粮草可以，但还需过些时日，待秋收后，吾定让人送五万石粮草至石城，助你阿爷！”
刘基面上表情不变，脑海里思路飞转。
他不急不慢地说：“府君，可是会稽没有存粮？”
王朗摆手：“非也，贤侄久居北方，不知江东天时。台风将至，吾需要准备粮草，到时救济灾民。”
这借口找得还挺好，刘基无言以对。
但刘基不是那种被动羸弱的性格，相反，身为穿越者，他脚下那个名为“时代”的巨人让他有主动出击的自信。
刘基说：“基明白了。府君，基还有一问，若基能帮府君剿除匪患，府君可能出兵相助我阿爷？”
王朗一时语塞，匪患其实只是个借口，但他没料到刘基这个小孩竟然能以此做突破。
茶室内虽然只有王朗和刘基二人，但王朗还没无耻到否认自己说过的话。
况且这番试探下，他觉得刘基还是有些投资价值的。
于是王朗道：“如果贤侄能剿除匪患，那吾就能放心派出兵士了。”
刘基行礼：“既然如此，基愿意帮府君除贼！”
王朗笑道：“呵呵，贤侄莫说大话，你可知晓会稽有山贼几多？”
刘基很想问王朗，这些山贼有没有严白虎的白虎贼人多！
但他考虑到，刘繇曾提醒自己不要在王朗面前夸夸而谈，所以正声问：“请府君教诲！”
王朗见刘基没有以剿除严白虎一事自鸣得意，心下又满意几分。
王朗和蔼地说：“贤侄，扬州有名祖郎、焦已者，聚众落草于会稽和丹阳的群山之间。鼎盛之时号称有部众万余人，贤侄可有把握？”
刘基想了想，万余人确实有些多，而且还流窜在群山中，着实不好处理。
刘基决定先怂一回。
其实在得知伏击严白虎一事的曲折后，刘基也反省过。
刘基在讨伐严白虎这件事上，确实是很孟浪，还好最后幸运眷顾，让刘基成功大破严白虎。
所以现在，刘基在向王朗承诺剿除祖郎、焦已这件事上更慎重了！
刘基觉得还是先好好谋划一番吧，反正刘繇那边应该也不急。
因为刘繇掌控了丹阳一郡，又因为刘基有了来自吴郡的声援，袁术手下的吴景和孙贲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吃得下几乎握有两郡的刘繇！
刘基想好后，便向王朗赔了个笑脸：“哈哈，府君，是小子孟浪了！还望府君海涵！”
王朗反而被刘基这“抽身一退”惊到了！
王朗抚掌沉吟：“幼麟，能屈能伸……”
刘基见王朗不说话，小声地试探道：“府君？”
王朗回过神，哈哈一笑：“哈哈，贤侄不必如此，吾与乃公是至交，祖郎、焦已一事也只是给贤侄提个醒，贤侄不必在意。”
刘基躬身：“谢府君教诲！”
王朗见差不多，就下了逐客令：“贤侄且先在阴陵多待几日，刘正礼是‘长徐二龙’之一，袁术不足为惧！”
刘基于是退出茶室，回到驿馆。
待到中午饭点，门子来报有贵客来访！
刘基立即命人摆茶，然后让客人进来。
只见一年近四旬的中年文士走进屋。
此人身高七尺，器宇不凡，剑眉星目，蓄及胸长须。
这人虽是文士打扮，腰间长剑却不是寻常文士所带，剑柄剑鞘都有华丽装饰的佩剑。而是朴实无华的战剑！
刘基不敢怠慢，上前行礼：“有长者临门，基深感荣幸！敢问大人姓名？”
那中年文士身手迅捷地回礼：“在下会稽议曹吕岱，见过公子！”
刘基立马想起此人身份，乃后世东吴文武双全的名臣良将，官至吴国大司马的吕岱！
刘基立刻将此人迎到座上，问：“不知议曹前来有何事啊？”
吕岱郑重地说：“听闻公子有意解决会稽匪患，我特来献计！”
刘基脑瓜一翁，我刘基也有人主动出谋划策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刘基经过短暂的惊讶，立刻压抑疯狂跳动的心脏，镇定地起身向吕岱一拜！
“基恳请先生指点！”
吕岱扶起他，满眼欣慰，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刘基虽然年幼，但他能代父出巡，说服盛宪帮助刘繇，又能调兵遣将大破聚众近万人的严白虎。
这样年轻出色的宗室子弟，激起了吕岱为帝王师的心絮！
“商山四皓”的美名至今还在流传，他吕岱虽不是出身名门，但学贯古今，晓文熟武，自觉不比“四皓”差。
若是能辅佐调教一个宗室子弟成就帝王伟业，借此实现胸中抱负，流传青史，那也不枉此生！
所以，当吕岱早上在评议上听王朗说刘基想要以剿匪为条件让王朗出兵后，他立刻在脑海思索出一计，完善一番后就来给刘基献计！
“公子请坐！”
吕岱将刘基扶到座上，自己也盘腿坐回木榻。
然后，吕岱便开始述说自己的计策：
“公子，若要铲除祖郎、焦已，必须先了解此二人。”
“祖郎，原是丹阳一黔首，因为替主家报仇杀了当地豪族族长，被郡内通缉。丹阳民风剽悍，百姓一旦犯事，常有进山落草者。他们与百越土人为伍，不服王化，流窜山林。国人称‘山越‘者，其实就是这些人。”
“焦已也和祖郎类似。”
“山越骁勇好战，国朝经常以赦免他们的罪行为条件，招募他们从军。‘丹阳兵’由此成为天下强兵……”
刘基不停点头，吕岱说的帮助他很好地了解了山越的情况。
待吕岱说完山越，他话锋一转，问刘基：“公子可知严白虎的身世？”
刘基自然知道，他回答：“先生，严白虎本名‘严虎’，是乌程严氏子弟。”
吕岱道：“善！公子且想一想严白虎和祖郎的区别。”
刘基经此一点，立马明白了吕岱的意思。
“先生是说，对于祖郎和焦已这些山越，不用像严白虎那样赶尽杀绝？而是，可以招安？”
吕岱抚须大笑：“公子聪慧过人，吕岱佩服！”
刘基傻笑着回应，心里也意识到自己思维有些僵化。
今早他为何在王朗面前认怂，是因为他还想像对付严白虎那般对付祖郎和焦已。
心中自动给土匪们都打上“杀”的记号，忘记了古人常说的“剿抚并用”！
自己不了解祖郎和焦已的实际情况，想当然地对待他们。
但其实祖郎、焦已和严白虎又不同，二人是黔首，因为犯罪、逃避徭役等原因，落草为寇的初衷都是为了保命。若朝廷能够招安，他们这样的人是一定会考虑的，即使可能性比较低，但也有可能。
而严白虎是士族出身，他本可以享受士族的便利，但却选择聚众占山为王，这说明他没有接受招安的可能。严白虎的野心让他无法被轻易驯服，只能靠雷霆手段镇压！
还好刘基谨慎，没有在王朗跟前夸下海口，不然到时候有他罪受的。
不见孙权被山越扯了几十年的后腿吗？要是真的单靠剿匪就能处理掉山越的问题，那孙权早就把山越解决了，也不至于磕磕绊绊了几十年，到死也没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山越”可不简简单单只是一伙人，里面成分可复杂了，不能把这些人当做一个整体来对待。
刘基想通关节，又向吕岱行礼：“先生之言，如雷贯耳，基险些误了大事，还好有先生提醒！请先生受基一拜！”
吕岱还礼：“公子请起，岱只是粗浅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刘基道：“先生此策，胜过雄师百万。基还有些问题请教先生，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吕岱兴致盎然：“公子请讲！”
随后，二人详细探讨了招安的细节，确定了周密的行动方案。
等吕岱走后，刘基立刻给吴郡的朱桓等人写信，让朱桓和于麋领麾下部队赶赴会稽治所山阴。
然后他又写信给刘繇，说自己得了会稽议曹吕岱的帮助，让刘繇给吕岱升官。
最后，刘基求见王朗，向他说明自己将让部曲来会稽剿匪，希望王朗供给粮草。
王朗询问了刘基麾下士兵的数量，当得知有五千人时，心里送了口气，但也暗暗心惊。
王朗安心的是，刘基的五千人不多，不足以攻下会稽。惊的是，刘基短短数日就能拉起五千大军，不容小觑！
没错，经过严白虎一战，吴郡投军的百姓更多了，吴郡的世家豪族也加大了对刘基投入！
首先，吴郡募兵又募得一千人，这些人填补了许昭所部的损失，还将人数扩充到了三千。
而顾氏、张氏、朱氏则又各遣宗族部曲五百人充实于麋和朱桓的部曲。
顾氏和张氏的一千人依旧由于麋统领，朱氏的五百部曲自然加入到朱桓军中。
于是，于麋麾下扩充到三千人，朱桓麾下则扩充到两千人。
从刘基入江东开始，短短不到十日，竟然组织了一支规模达jinwan的大军！也难怪会有吕岱这样的名士亲自来献计。
第十八章 严白虎殒命
六月十八日夜晚，会稽山龙头岭。
山越匪帅祖郎、焦已在龙头寨宴请白虎贼首领严白虎和严舆。
原来那日自从被朱桓追杀数百里后，严白虎就和手下流窜到了会稽。
没办法，白虎寨被朱桓烧了，严白虎等人连个落脚地都没有。留在吴郡境内又害怕被官兵清算，所以只好逃奔会稽。
一路上脱离队伍的大有人在，严白虎从白虎山出发时，身边尚有两三千人追随。待到进入会稽后，身边人已不足六百。
都说绿林好汉重义轻生，谁知事到临头，也只做得鸟兽散！
至于那些离开白虎贼队伍的人最后怎么样，那只有老天知道。
也许继续找个地方落草，又或者隐姓埋名换个地方生存，又或者干脆投军搏个白身，总之各找各妈吧。
还好严白虎知道山越祖郎和焦已的根据地，带着人投奔他们，终于有了一片安身之地。
不过严白虎和祖郎、焦已终归出身不一样，所以关系也没那么要好，只是酒肉朋友。
严白虎要吃要喝，要一块地盘，祖郎和焦已身为扬名四方，占据群山的大帅，也舍得给一块地盘。
今日，祖郎和焦已又宴请严白虎和严舆。
二人也是应邀赴约，即使他们还有一篮子事儿要处理，比如安抚老兄弟，教训新加入的刺头儿，又注入计划以后的发展计划等等。
但人在屋檐下，即使忙得要死，严白虎和严舆还是应邀来见祖郎和焦已。
主座上，祖郎和焦已两位大帅大马金刀地坐着。
这二人都出自黔首百姓，身型不似严白虎和严舆那样魁梧，都是矮瘦精壮的身板。
“来，两位大帅，我们兄弟二人敬你们一碗酒！”
严白虎和严舆端着酒碗起身敬酒。
祖郎和焦已依旧盘坐着，端起酒碗遥敬严氏兄弟。
“哈！”严白虎一口干完碗中酒水，然后对祖郎和焦已二人说：“不知两位大帅今日招我兄弟二人来有何事啊？”
祖郎面上露出土匪式的狡黠笑容，嘿嘿一笑道：“今日请二位弟兄来，是想问问二位一件事。”
严白虎拍拍裸露的胸脯道：“阿哥但说无妨，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祖郎和气十足地说：“我问这个问题，白虎你不要介意哦！是这样的，我们想问问你们是怎么被官兵打败的。”
严白虎瞄了祖郎和焦已一眼，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然后缓缓开口，将那日情形筛选修改一翻，讲了出来。
他讲了他是怎么得知官兵押运粮草的，然后又是如何伏击大破官兵，最后又不小心被官兵偷袭，一番力战后勉强战败。
祖郎和焦已听完，笑呵呵地说：“听白虎你这么说，看来这官兵也不怎么厉害嘛。只是不知道白虎你在白虎寨拥众近万，怎么到现在只剩了数百人？”
严白虎心想，这二人莫不是拿我兄弟二人寻开心的？这么难堪的话也能讲的出口？
可惜人在屋檐下啊！
严白虎又给自己倒了碗酒，一口喝干，仿佛不喝酒，他就开不了口一般。
“哎，不瞒两位阿哥们说啊，我严白虎虽然曾经有近万兄弟跟着，但日久见人心啊！我不过是经历一场小败，很多没卵蛋的要么自立了，要么逃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两位阿哥我嘎侬共（跟你讲）哦，幸好我身边还有几百老弟兄相信我。”
“我严白虎也看开了，想当年我起事的时候，身边弟兄还没有二百人呢！现在还有六百过命的兄弟，这说明我比当年还要有本事啊！”
严白虎讲得滔滔不绝，仿佛要把自己吹成天下一等一的英雄豪杰。
祖郎和焦已一边听他讲，一边冲手下们打眼色。
不多时，整个聚义堂已经站满了祖郎和焦已的手下。
严白虎带来的手下也不知怎地都被控制住。
严白虎许是喝醉了，还在滔滔不绝，祖郎和焦已敷衍应答，不让他分心。
但是严白虎的堂弟严舆却反应过来，他拉了一把自己的堂兄：“阿哥！别讲了！这两个狗贼居心不轨！”
严白虎虎躯一震，支起身环视一圈，他难以置信地说：“两位阿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祖郎和焦已站起身，让手下围住严白虎二人。
祖郎语气冰冷地说：“严白虎，我们可不是你阿哥！”
严白虎苦笑着说：“阿哥，你们是我的亲阿哥啊！我严白虎唯哥哥们是从，还望哥哥们放过我兄弟二人！”
祖郎冷哼一声：“严白虎，我直接告诉你吧，让你死个明白！”
只见祖郎拿出一卷裱好的纸张，摊开后单手展示给严白虎和严舆。
祖郎振振有词地说：“刘扬州的公子刘基已表举我祖郎为护百越校尉，比两千石，监察百越诸部！”
“我兄弟焦已则被表举为百越督，比一千五百石，统领手下弟兄！”
“同时公子还赦免我等罪孽，并新置宁国县和桐庐县，愿向朝廷表举我兄弟二人为宁国亭侯和桐庐亭侯！”
严白虎和严舆被祖郎一番话震地瞠目结舌！
祖郎大手一挥：“众将士，还不杀此二贼报效朝廷！”
话毕，诸人涌上前拔刀砍向严白虎和严舆，纵使二人勇猛，也不过顷刻间就被剁成碎肉。
两颗硕大、血淋淋的头颅被传阅给祖郎和焦已二人。
第二天，严白虎和严舆被传首会稽山阴城。
与二者头颅一同前来的，还有已经被表举为护百越校尉和百越督的祖郎、焦已！
山阴城外，刘基和王朗检阅接受了祖郎和焦已递交的降表。
降表是二人抓的过路的寒门士子给写的，因为二人不识字。不过他们倒没为难别人，写完后就把人放了。
那读书人还因此告到官府，不过被刘基让人送钱安抚了，这才没将事情闹大。
“……民祖郎、焦已，率山越军九千，归降朝廷！”
刘基和王朗在朱桓、于麋的护卫下，将刘繇送来的委任状、官服和赏赐等交给祖郎、焦已二人。
刘基道：“二位将军，快快请起吧！”
两位曾经的大帅感动地涕泪横流。
焦已更是高呼：“焦已必为刘扬州，为朝廷效死命！”
祖郎也立即表态，要以死报国！
刘基道：“二位将军能够弃暗投明，家父深感欣慰，还望二位能够尽忠职守，治理好百越诸部！”
然后，刘基和王朗在二人陪同下检阅山越军，也就是祖郎和焦已手下的匪盗，二人这次带了五百人前来。
说实话，当刘基看到这些穿着布衣，造型歪瓜裂枣的土匪后，他觉得如果让朱桓等人带兵剿匪，应该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不过事已至此，希望自己的谋划能够给治理山越开个好头吧！
之后，刘基让朱桓和于麋领着二人参观了朱桓和于麋在城外的汉军军营。
即使清楚汉军实力不容小觑，但祖郎和教焦已依然被镇住了。
汉军身上的盔甲，颇有章法的训练，都让二人明白自己不可能正面战胜汉军。只有躲在山凹凹里才能幸存。
但是既然被朝廷诏安了，大家以后都有官做，又何必继续当土匪呢？
之后，刘基拿出自己让刘繇写的书信，对祖郎和焦已宣读：
“命护百越校尉祖郎，巡守宁国、桐庐二县！”
“命百越督焦已，率众三千赴历阳前线，听候偏将军张英差遣！”
祖郎和焦已面色一沉，但事已至此，率兵赶赴前线也在二人预料之中，所以只好领命。
之后，刘基和王朗在城外制酒摆席，为二人接风洗尘。
考虑到祖郎和焦已新降，刘基便没有邀二人进城，以此显示朝廷招抚的诚意。
同时，刘基在宴席上叮嘱祖郎，替朝廷管好百越，不要让百越闹事。以后每年按时缴纳贡赋，朝廷不会过问他们管辖之地。
刘基的做法类似于后世唐五代的军府制，这也是刘基想到的能最省力也最有效的治理山越的方法。
刘基认命祖郎为护百越校尉，让他带着手下山越军去管理百越。
这里可能有人要问了，山越和百越，是一个东西吧！
如果从广义来讲的话，山越和百越几乎可以划等号。
但刘基所说的百越，特指闽越大地上生活的土人蛮夷！
而山越，则是像祖郎、焦已这样因为各种原因落草为寇的汉人！
刘基的治理方法就是分化山越和百越，历史上这二者其实是融合的态势。
刘基表举祖郎为护百越校尉，加封他为侯，意思就是以后你祖郎就是朝廷承认的百越群山里的土皇帝！
你祖郎只要每年向朝廷进贡述职就行。至于山里的蛮夷，你爱咋咋地，烧杀抢掠任你喜欢，只要你手下的人不造反就行。
有人可能要说，土人被这样对待太可怜了。
没办法，现在是大汉朝！咱大汉朝人人都是皇汉，犯我强汉虽远必诛。尔等蛮夷就该被汉人揉圆搓扁。
在汉朝人眼里，要是哪个帝王将相敢说蛮夷和汉人平等，那别说蛮夷愿不愿意，咱大汉百姓首先就要清君侧、诛奸吝！
什么？你说是皇帝陛下的主意？
不可能！决不可能！咱大汉皇帝贵为天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悖逆祖宗的话！定是哪个大奸臣诓骗天子！
所以说啊，一切都需要遵循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如果是在东晋、唐、五代、宋，那么对少数民族采取绥靖政策是对的。
但是在汉朝，这就是错的！
祖郎为什么愿意归降，刘基参照大汉护乌桓校尉例，表举他为护百越校尉，对他这个汉人黔首出身的匪帅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这可是要留名青史的！
第十九章 北归宛陵
六月二十五日早晨，在会稽治所山阴逗留多日的刘基，终于向太守王朗辞行。
山阴城外，王朗率太守府众官吏，亲自前来为刘基送行。
这些时日，刘基“扬州幼麟”的名号已经是遍传江东！
据说就连汝南袁术听到刘基的名声和事迹后，都赞赏地说：“刘扬州生子如此，何其幸哉！”
这则流言还是很可信的，虽然袁术荒淫残暴，但他却崇尚侠义，年轻时常与江湖剑客为伍。
不管如何，刘基彻底出名了！
“扬州幼麟二十日定江东”的故事被士人百姓传得有声有色。
甚至还有童谣道：
山东齐王后，神童名刘基。
随父下扬州，廿日定江东。
十日安吴郡，十日安会稽。
讨灭白虎贼，诏安山越军。
其志复汉室，其心天下知。
人的名，树的影。许多名士豪杰都跑到山阴，想一睹刘基真容。然后江东又传出了“美刘郎”的名号！
当刘基得知自己这些外号时，不禁心想，自己这是把孙策和周瑜的名号给抢了啊！
今日刘基北归丹阳治所宛陵，同行的还有于麋、朱桓、吕岱、步骘、卫旌。
于麋、朱桓是老熟人了，不用介绍。
吕岱原本是王朗的宾客，被聘为议曹。但是现在吕岱向王朗辞了官，转投刘基成为门下宾客。
刘基于是向刘繇表举吕岱为兵曹从事史，一百石，赐铜印绶带。另外再授予吕岱“监军”一职。
兵曹从事史，又称兵曹从事，是刘基目前向刘繇表举的最高的官职了，别看兵曹从事俸禄才一百石，但却是州刺史属官，直属于州刺史。
同时，兵曹从事所管的事务也很重要，主管一州军务！
加受吕岱监军一职，也是为了更方便他行使权力。
吕岱从太守属官议曹从事，直接升级为刺史属官兵曹从事，这就是早早跟对人的好处。
似吕岱这般能文能武，提笔可治国，上马可破敌的能人，刘基自然要物尽其用。
正好刘繇身边没有一个像样的统帅型人才，吕岱的加入，可以很好地提升刘繇势力的军事能力！
步骘和卫旌是徐州广陵人，避居会稽，听到刘基的事迹后前来投效。
此间还有个小插曲，卫旌本来不想来的，因为他觉得刘基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投效刘基很丢面子。但是好友步骘还是硬拉着他来了。
之前二人就曾因为拜访当地豪族焦氏而发生过类似的争执。时人都评判步骘性务实，卫旌性高洁。
步骘和卫旌这两位名士来投，刘基当然很高兴，虽然这二人出身寒门，但历史上都做到吴国官场的高位。步骘在二宫之争中屡次规劝孙权，同时不站队东宫或鲁王，颇有名臣风范。之后更是代替去世的陆逊担任丞相。
这样优秀的人才来投，刘基当晚差点没睡着觉。
除了名臣良将，刘基此行还带着在吴郡、会稽招募的八千士卒。
在会稽停留的这些时日，刘基又征募了三千士卒，其中五百是会稽豪族魏氏赞助的。
没错！就是那个历史上差点被孙策杀了的魏滕资助的！
顾、陆、朱、魏，这四家是江东正儿八经的四大豪族。
刘基一向亲善豪右，而且眼见刘繇要坐稳江东了，魏氏赶忙派遣家族子弟五百投军，向刘基示好。
刘基为此还亲自拜见了魏家主魏滕，双方相谈甚欢！
会稽征募的三千兵马，刘基都拨给了吕岱。
现在于麋、朱桓麾下各有两千五百人，吕岱麾下有三千人，另外再加上留在吴郡的许昭还有兵马三四千。
而今听命于刘基的兵马竟然已经破万！
可惜刘基年幼，刘繇没有让他过早出任地方长官的心思，不然刘基有信心让这个数字变得更多！
同时，刘基的兵马还会押送七万石粮草赶赴江水前线。
这其中有在吴郡征集的四万石粮草（原本五万石，一万石被刘基用掉），还有在会稽征调的三万石粮草。
王朗最终还是松口，不仅给刘繇征兵，还给刘繇送粮。
临行前，刘基对王朗行礼：“府君，基近日多有叨扰，承蒙府君待基如子侄晚辈，基拜谢府君！”
王朗笑道：“你本就是我贤侄，此去路远，吾愿你早日翱翔宇内，一展才华！”
之后，刘基离开山阴，步行至钱塘，然后乘船沿浙水至歙县，再向北行百里至冷水，坐上刘繇派来接应的战船，向北航行抵达了丹阳郡治所——宛陵。
宛陵，也就是古宣城。汉桓帝曾以宛陵为治所，从丹阳郡分出宛陵郡，但是后来又重归丹阳郡。
丹阳郡有口60余万，治所宛陵就有20多万口人，其余人口也大多分布在溧阳、芜湖、丹阳等县，因为这些地方靠近湖泊，适合发展农业。
宛陵城是座小城，其城郭四周加在一起不过千米，墙高四米，因邻水而建，所以城郭不能修太高。但是宛陵城有许多北方城市没有的一个东西——水军港口！
宛陵城的港口就叫“宛陵津”。
主簿是仪早早就在此准备迎接刘基。
刘繇作为刘基的父亲，不能迎接刘基，这不合礼法。所以升任主簿的是仪就代替刘繇出城接风。
刘基见了是仪，主动上前行礼：“是主簿！”
是仪回礼：“仪见过公子！”
之后随同刘基前来的众人也和是仪见礼。
是仪对众人道：“公子，诸位同僚，且随仪进城，觐见刺史大人！”
进入宛陵城，城内的气氛相较于吴县和山阴要沉重肃杀许多。
不知道是因为丹阳百姓更尚武轻生，还是因为袁刘大战在即导致，亦或是二者兼有之。
刘基在临时建成的刺史府会见了刘繇。
会客室内，刘繇早就等不及想见到自己的长子了！
刘基进入会客室，自己的老父亲刘繇正襟危坐，熟悉的刺史官服，熟悉的山羊须，熟悉的精瘦面庞，只是卧蚕更重了，应该是日夜操劳无心睡眠所致。
“阿爷！孩儿回来了！”
刘基上前叩拜，随行人等也上前见礼。
刘繇欣慰地起身：“吾儿快起来，诸位贤达也都请起！”
刘繇对刘基说：“吾儿，还不快为为父引荐。”
刘基点头，作为现代人转世，他本能地想和刘繇话话家常。但是刘繇用行动告诉他，身为封建统治者，他们不得不暂时压抑个人的情感。
刘基开始给刘繇引荐，首先是吕岱：
“这位是吕岱吕定公！”
刘繇见吕岱相貌伟岸有气度，上前握住吕岱的手：
“定公贤名，吾早有耳闻！王景兴在信中多次言及你，称你有出将入相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吕岱躬身：“在下承蒙明公和公子看重，忝为兵曹从事，一定为明公和公子尽心尽力！”
刘繇点头，然后目光转向下一位。
刘基道：“大人，这二位就是大破白虎贼的朱将军和于校尉！”
刘繇见他二人威武雄壮，也知他们都是良将，于是微笑着说：“朱将军和于校尉立有大功，还望二位能再接再厉！”
刘基知道这是刘繇的“名士病”犯了，只好自己补上。
刘基对刘繇说：“阿爷，朱将军和于校尉都有名将之风，此番讨伐袁术，阿爷当重用他们。”
刘繇虽然有“名士病”，但自己好大儿的意见还能听进一二。不过相较于于麋，他显然更看重朱桓，因为朱桓出身吴郡名门朱氏，前汉后汉，朱氏出过一些大员。
刘繇说：“朱将军，吾任命你为当利督，率兵五千，屯驻当利口！”
朱桓拱手行礼：“谢明公抬爱，桓谨遵公令！”
然后刘繇又说：“于麋，吾命你为门下督，给你增兵五百，暂且在宛陵候命！”
于麋拱手：“麋谨遵将领！”
然后刘基向刘繇介绍步骘和卫旌。
步骘和卫旌的出身算不上名门，但两人在士人圈子里还有些名声。
步骘秉性宽雅务实，所以刘繇任命步骘为功曹书佐，辅助治中从事处理文书。
卫旌博学高洁，所以被刘繇任命为劝学从事，兴办教育。
最后，刘基向刘繇引荐名士高岱。
高岱身高七尺，气质洒脱超然，很对刘繇胃口。况且高岱治《左传》的名声很响，刘繇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更尊敬。
刘繇拱手一礼：“繇见过先生！”
高岱还礼：“高孔文拜见刺史大人！”
刘繇对高岱说：“吾愿请先生出仕，任别驾之位，还望先生莫要推辞！”
高岱洒然一笑：“承蒙明公厚爱，但高岱本就是一闲人，高坐庙堂非我所愿，还望明公见谅！”
刘繇不知道高岱为何拒绝自己的盛情邀请，他从不强迫别人，所以退而求其次：“既然先生淡泊名利，刘繇也不强求。但吾儿好《左传》，还请先生受从事祭酒一职，以便吾儿求教！”
高岱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高岱领命！”
后来刘基与高岱私下交谈，询问他为何不接受别驾之职。高岱向刘基透露，古来的明君都不看重臣子的出身，刘繇好贤名而疏俊才，所以他高岱不就。
还好高岱是做长线投资的，很看好刘基，所以没有跑到别的诸侯那高就。
当晚，刘繇大宴群臣，以便刘基带来的新人更快融入圈子，同时也让众人熟悉认识刘基。
宴席氛围良好，主宾尽欢后散去。
刘繇也终于能和刘基私下交谈。
房间里，刘繇拉着刘基的手，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嘴里说：“吾儿瘦了，也出息了！”
刘基也笑着说：“阿爷的身体倒依旧健朗！就是要注意休息。”
之后二人话了家常，享尽天伦之乐。
第二十章 扬州时局
七月初一，刘繇召集群臣议事，刘基也出席了会议。
首先要说的是人员变动的大事。
六月底，吴郡太守盛宪正式辞官养病，刘繇表举许劭接任，正式将吴郡纳入控制范围！
伴随这件大事，还有一件小事就是，吴郡都尉许贡因为被人举报刺杀朝廷命官而被罢官，其本人也被收监。
然后官府又接到百姓告状，说许氏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横行乡里、鱼肉百姓，酿成命案数十起，许氏宗族很多人因此被抓捕归案。
第二件大事——孙策终于开始攻打庐江！
不仅如此，袁术在兴平元年六月可谓是狂飙突进！
先是再遣吴景、孙贲领兵万人南下，顺便攻占广陵太守张超治下的东城，并以此为跳板占领阜陵县。吴景和孙贲就此屯兵阜陵，对历阳虎视眈眈。
袁术又派大将桥蕤、乐就领兵4万攻打徐州刘备，先是占领夏丘，然后进兵盱眙、淮阴等地。盱眙和淮阴是张超控制的地盘，但同时名义上也是徐州牧陶谦的地盘。于是陶谦派刘备领兵支援张超，双方互有胜负。
又因为吕布初据兖州，袁术本着“有便宜不占大傻蛋”的原则，派大将张勋领兵2万北上，目前正和吕布激战！
同时，孙策的万余大军也终于逼近庐江郡治所——舒县。
袁术趁机占领了整个庐江郡北部地区。
为什么袁术和孙策这么容易就兵临城下？
因为庐江太守陆康根本就没想着防守那广袤的地盘！
陆康集中所有兵力于舒县，誓要与舒县共存亡！
当这些情报摆在桌案上时，刘基也不得不感叹袁术好战成性。竟然敢同时三线出击，简直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但是，袁术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他这三路大军，人数加起来几近十万之数，这在汉末军阀里简直是个庞然大物！
要知道去年，袁术的庶兄袁绍联合刘虞旧部和鲜卑人，这才凑够十万人与公孙瓒决战。
哎，如果刘基重生成袁术就好了，这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真叫人惋惜！
回到议事，刘繇向众人询问该如何处理吴景、孙贲的问题。
下面众说纷纭，有说直接下战书决战的，有说按兵不动的，还有说主动出击进攻阜陵的。
最后，清楚刘繇兵力部署的主簿是仪出来说：
“明公遣张将军统兵五千屯驻历阳，吴景和孙贲则将兵万余。”
“敌兵人数众多，士气正盛。我军兵寡且多是刚征募不满一月的新兵，实在不宜主动出击。”
“历阳曾是扬州治所，城池坚固，我军应当依托历阳城防守。”
“而且朱将军屯兵当利口，樊将军、焦校尉屯兵石城，都可在一二日内驰援历阳。”
“我军多新卒，明公还是应当采取守势，加紧操练士卒，并消磨敌军斗志，以待敌之可胜！”
刘繇最终采纳了主簿是仪的建议，下令让张英按兵避战，坚守历阳。
然后刘繇又问：“诸位，袁术派孙策将兵万余攻打庐江。孙策勇猛，一路高歌猛进，现已兵临舒县，吾是否应该派出援军支援陆季宁？”
功曹从事孙劭出列，他之前替刘繇出使庐江，告知陆康不是孤军奋战，回来后接受了刘繇的任命。
孙劭说：“明公，孙策一路势如破竹。陆太守兵不过6千，困守舒县，我军应当立刻派出援军才是！”
刘繇点头，他确实有意支援陆康。
这时，吕岱站出来反对：“明公，岱建议您按兵不动！”
刘繇挑眉，他知吕岱是知兵事的。之前曾给刘基出谋诏安山越军，王朗也赞他有出将入相之才。
“定公，你是吾的兵曹从事，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吕岱躬身道：“我闻公子曾建议明公，让周太守领丹阳精兵在巢湖筑营。想必诸公是想让周太守驰援舒县吧！”
孙劭等人，乃至刘繇都点头肯定。
吕岱继续说：“刚刚是主簿也提到，我军多新卒，缺乏训练，所以应当主动避战，此话深谙兵法，乃高论。”
是仪朝吕岱拱手。
吕岱问刘繇：“明公，周太守麾下丹阳兵相较张、樊二位将军麾下士卒，战力如何？”
刘繇回想对比了一下周昕手下的士兵和张英樊能麾下的士兵，答：“周泰明麾下丹阳兵皆老卒，胜新卒十倍！”
吕岱顿首：“是了，明公。孙武子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周太守所部，就是我军奇兵！奇兵者，精锐也，当隐于暗处，待时而发。若无克敌制胜之机，当谨慎用之。”
“陆太守坚壁清野，坐守舒县，这才使孙策一路畅行无阻。双方还未真正交手，我军此时派出援军，实属操切，未免打草惊蛇。”
吕岱引经据典，仔细分析，说得刘繇深表认同。
刘繇道：“定公所言甚善，吾意已决，暂且令周泰明按兵不动！”
之后，众人又讨论了丹阳和吴郡二郡政务和人事调动。
主要是将亲善刘繇的士人安排到各地方，替换那些还没有主动联系刘繇的官吏。
不过自从刘繇入主丹阳，刘基讨灭严白虎，诏安山越军后，这种人只剩少数。所以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刘基今天坐在位子上当起了乖宝宝，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因为刘繇手下的能人变多了！
不再是刚下扬州时，文不过许劭，武不过张英的情况。
相比于下面饱读诗书、博学多才的众人，刘基除了现代人的时代优越性，并不比他们出色。
况且，刘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自己的家人们要到了！
自从刘繇坐稳刺史之位后，就让山东刘杨氏中刘繇这一支的族人们从东莱一路南下，经过广陵渡江直入丹阳。
刘基的母亲刘杨氏、刘基的两个亲弟弟刘铄和刘尚都将抵达宛陵。
刺史府内，刘基带着家奴和侍从们打扫房间，收拾东西，俨然将自己融入刺史长公子的身份。
待到傍晚，刘基正和于麋、高岱在茶室讨论经典。
有小厮来报：“公子！主母和小公子们快到了！”
刘基大喜：“好！高先生、于校尉，今日就到这吧，我送送二位！”
高岱点头，脸上保持微笑：“公子自去便是，不用理会岱，我还想把这碗茶喝完。”
于校尉则拱手：“公子迎接主母要紧，于麋自回营中去，不劳公子相送。”
刘基道：“那么基先告退！”
说罢，离开茶室，带着众家奴前往宛陵津准备迎接。
等到夜里，就在刘基闲得无聊坐在码头上拿石子打水漂时，几点火光从水平线出现，然后几艘商船从远处驶来。
刘基起身，让家奴们准备迎接。
两三刻钟后，商船停靠在码头。
先是一些仆人打扮的男女从船上下来，刘基感觉里面有许多熟面孔。这些人见到刘基后，都叫他“少主”。
然后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和两个半大男童在诸人簇拥下下船。
妇人个子有点高，身量苗条，鹅蛋脸，虽年过三十，但容颜未老，只是眼角额鬓略有皱纹。
这位便是刘基的生母——刘杨氏。
刘杨氏的穿着打扮是汉代标准的贵妇打扮，黑亮的头发梳成垂云髻，用珍珠玉钗装饰，身上穿着花纹繁复华贵的蚕丝深衣。
刘基上前向刘杨氏行礼：“母亲大人！”
刘杨氏疑惑地看着刘基，语气调侃地对左右侍女们说：“我这大儿数月不见，怎么叫为社‘母亲大人’了？难道是生分了？”
刘基赧颜，尴尬地说：“社，孩儿这些天见惯了先生将军，一时叫惯了！”
刘杨氏呵呵一笑：“我儿出息了，你的英雄事迹为社都听说了。”
刘基低下头，看向两个便宜弟弟，伸手去摸他们的脑袋：“社，不管如何，孩儿依旧是社的孩儿。”
刘杨氏觉得自己这儿子变化挺大，但是夜已深，还是让大家早点休息为妙。
便吩咐刘基：“大儿带路吧，为社累了，想早点歇息。”
之后众人坐上马车回府。
沿途，刘基的两个弟弟刘铄和刘尚兴奋地询问刘基他这两三个月是怎么度过的，还询问流传开的刘基那些事迹的细节。
这两个弟弟都虎头虎脑的，也挺有意思，刘基也乐得和他们亲善。
回到刺史府，刘繇在庭院里摆下家宴，刘基一家五口终于团聚。
刘繇挽着刘杨氏的手说：“女君有劳了。”
刘杨氏浅笑道：“老妪哪有什么功劳苦劳，不过相夫教子。夫君受朝廷看重，这才是家之幸事！”
刘繇听刘杨氏称自己为“老妪”，不禁笑了：“女君哪里老了，花容玉貌和当年一样！”
刘杨氏想起自己的大儿刘基在码头称呼自己，便将此做谈资：“还不是你那麒麟儿，唤我什么‘母亲大人’，还说自己见多了先生、将军，嘴上说惯了。”
刘繇闻言，哈哈一笑，向刘杨氏表扬刘基：“哈哈哈！女君，吾儿着实不凡，这些时日替为父办了许多大事。而今我们一家能在此安聚，吾儿出力甚多！”
刘杨氏说：“好好好！我知道你大儿有本事，我只是希望夫君能够多呵护大儿，我在老家听到吾儿被贼人刺杀的消息时，好几天都没睡着觉。”
刘繇这才明白过来，满怀歉意道：“女君，此事是为夫不对。”
然后刘繇对刘基说：“刘基，这几日你就暂时在家中多陪陪你社！”
刘基苦笑：“孩儿知道了！”
第二十一章 刘基制糖
七月十五，中元节。
刘繇召集身在宛陵的众官吏和家眷参与中元节祭祀，祭祀目的是供奉先祖，祭奠阵亡将士。
祭坛下，刘繇慷慨陈词，痛斥袁术罪孽，怀念刘氏先祖，为众将士祈福。
盖因五日前，在阜陵停驻十余日的吴景和孙贲，终于对刘繇方发起进攻。
从战斗打响起，每日都有战报传到宛陵。
七月十日，孙贲亲率五千先锋军渡过滁水，沿北硖山山脉东北段向南进发，吴景率七千兵马紧随其后。
他们于当日下午兵临历阳城下。
屯驻于此的张英早就通过探马得到消息，并提前做好守城的准备。
历阳作为曾经的扬州治所，城高池深，张英没有出城的打算，任凭吴景孙贲如何派人挑衅，张英都不搭理。
于是等到傍晚时分，吴景和孙贲终于派出三千先锋攻城试探。
张英麾下五千人虽然基本是新卒，但是却经过一个月的操练，面对吴景和孙贲试探性的进攻并没有损失多少。
一个时辰后，趁着月色，孙贲鸣金收兵，所部丢下一百多具尸体和伤员撤退。
接下来几日，吴景和孙贲都只是略微试探，似乎并不想真的攻破历阳城。
每天双方损失加在一起不超过百人，其中大多数是袁术方的士兵。
刘繇这边，众人看过战报，对于吴景和孙贲的做法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目前历阳无忧，所以众人也没有在意。
历阳城的主将张英判断，吴景和孙贲并无战意，正好乘此机会练兵，他每日都会让守城部队轮换，让新兵见见血。
吴景如此作为，更让刘基坐实之前的几个猜测！
一是吴景心中真的存有汉室。
二是吴景忌惮刘繇的宗室身份，不敢与刘繇全力为敌。
三是吴景并不真心效命袁术。
无论是哪种，吴景在历阳迁延日久，乃是应付了事！
确如刘基所猜测的，吴景跟随姐夫孙坚为汉家天下南征北战，他实在不忍心沦为汉贼。但如今寄人篱下，又不能拒绝袁术的命令。
于是他干脆选择阳奉阴违，以历阳城坚固，己方士卒多是新兵，难以攻下历阳为由，在历阳一带拖延时日。
不过吴景的借口确实说得过去，他在当涂被刘繇、周昕击败逃回寿春后。更加不得袁术看重，此次竟然只给他一万刚征募的新卒，就命他来攻打历阳。
袁术在看到吴景的报表后，只是骂了句：“江东小儿，不过如此！不如孙文台远甚！”
吴景这边在历阳磨洋工，庐江那边，他的侄子孙策却在玩命攻打舒县！
据说孙策将舒县围了个水泄不通，每日太阳升起，孙策军就会发起进攻。
寄人篱下多年的孙策，及其渴望得到一块地盘。这次袁术又承诺，只要孙策打下庐江，就表举孙策为庐江太守。
之前袁术曾违背过诺言，所以孙策认定这次袁术肯定不会食言。外加袁术派给他数万大军，他就日日不停歇地攻打舒县，即使舒县城里的陆康和他老子孙坚是好友也不例外！
然而，庐江太守陆康是一块硬骨头。
面对孙策军的进攻，陆康每每亲临战阵，鼓舞士气，舒县的陆氏男儿全部参战，以身作则。舒县百姓也听闻过袁术的残暴，不愿沦为袁术治下的百姓，所以大力支持官兵抵抗孙策。
对于这样一座同仇敌忾的坚城，纵使以骁勇着称的孙策也感觉扎手。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刘基来说都不紧要。
经过刘基在吴郡和会稽郡的一番作为，要是刘繇还不能在面对袁术时稳住局面，那他觉得刘繇还是赶紧找块豆腐撞死吧。
现在刘繇几乎握有整个江东三郡，比历史上团缩在长江南岸丹阳郡北部的狭长地带强太多。
这几日刘基在忙一件大事——制糖霜！
同谋者还有他的两个弟弟，刘铄和刘尚。
开源和节流，统治者永远无法绕开的两个财政措施。
在世家大族作为主角的时代，君主想要通过打压豪强来节流是要冒很大风险的，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内耗，甚至想孙策一样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刘基选择开源！
为了给未来奠定基础，同时也是给自己找事情做，顺便赚些零花钱，刘基就带上自己的两个弟弟常识制作糖霜!
糖霜和粗盐，这两样几乎是穿越者能够在缺乏工业基础的古代，唯二能够改良的商品了。
至于说什么制作火药、琉璃等高级货，普通人没接触过不清楚工艺不说，还有危险，特别是火药，稍有不慎直接开启第二次穿越。
前世刘基每当看到汉唐网文鼓捣火药的，直接就会选择弃文。
除非作者能证明自己光看百度就能制作出土火药，不然在下直接告辞！
说回糖霜，这玩意实际上弄起来很简单，但直到明代，因为一次偶发事件，制作糖霜的工艺才廉价化。
而且糖这个东西，东周时期中国人就能制作了，人们称作“饴”或“饧”。
《诗经·大雅》中就有描述：周原膴膴，堇荼如饴。
意思是“周的土地十分肥美，连堇菜和苦苣也象饴糖一样甜。”
但“饴”是以麦芽糖为基础的淀粉糖，不便保存不说。味道相比蔗糖也不行。
直到唐代从印度引入草木灰法，才能用甘蔗提炼蔗糖，制作出粉块状的红糖。
之后直到宋代，中国人想出用蛋清吸附去除杂质的方法，这才有了白糖。
但这个方法嘛想想也知道，只有巨富之家才吃得起！
明代，因为一次偶然事件咱们才知道，原来可以直接往蔗糖浆里加黄泥水，等黄泥水慢慢沉淀吸附杂质并过滤，上层留下的就是洁白如雪的糖霜了！
虽依旧不是普通人吃得起的，但制作成本大大降低。
况且这操作过程可比什么火药、琉璃现实多了。
而刘基这几日就带着刘铄和刘尚，还有一堆家奴在刺史府的后院里鼓捣糖霜。
刘铄和刘尚两个小屁孩反正挺高兴的，自己大兄能带自己玩，关键还有糖水吃！
等中元节的仪式结束，刘基立刻赶回刺史府。
刚一进院子，扎着总角的刘铄就屁颠屁颠跑过来：“大兄大兄！你说的糖霜制出来了！”
他的手里还抓着一片洁白的糖块。
刘基欣喜地说：“真弄出来了？！快，让大兄尝尝！”
刘铄把糖块递给刘基，可能因为被刘铄的小肥手捂热了吧，这糖块黏糊糊的。
刘基顾不上脏，撇下一小块丢进嘴里……
真甜！
刘基爽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刘铄炫耀地说：“大兄，甜吧！”
刘基点头：“快，我要去看看那几口缸！”
二人一齐进了“制糖实验室”（其实就是一个空房间）。
房间里，几个家奴正和刘尚在吃糖。
刘铄见状立刻急了：“刘尚！你竟然趁我出去偷吃！”
刘基哈哈一笑，不管自己的两个弟弟，来到几口大缸前。
最显眼的那口缸上用竹篾编成的架子架着一个漏斗状的瓦漏，瓦漏里装的正是糖霜！
下面的缸里还有过滤出的浑浊不清的泥水。
刘基指示几个家奴把瓦漏抬下来，然后用铲子铲出其中洁白的糖霜。
一块块的糖霜被铲出装在盘子里……
不过随着刘基铲出的糖霜越来越多，瓦漏里的糖霜颜色也在变浑浊。
直到铲了快一半后，瓦漏里剩下的已经不能叫糖霜，应该叫“黄糖”了。
刘基知道这是正常的，泥浆水会把杂质吸附到瓦漏底部，越下面，糖越黑。
刘基叫人换了个盘子，把黄色的糖霜装起来。
直到露出瓦漏底部赤黑色的糖霜，刘基才停下动作，让仆人将剩下的直接倒掉，这部分是沉淀的杂质，不能吃。
看着两个大盘里盛放的白色糖霜和黄色糖霜，刘基脸上露出了笑容。
随后，刘基对众人说：“记住，制作的方法要保密！你们都是我刘家的家生子，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头昏把这事说出去。”
刘氏的家奴们都很懂规矩，知道出卖主家的后果。
随后，刘基让自己的两个弟弟把糖霜带上，去见母亲刘杨氏。
刘杨氏见自己三个儿子端着两个盘子进屋，像给自己献宝一般，不禁笑道：“你们三兄弟又弄出什么名堂了？”
刘基端着装有白色糖霜的盘子来到刘杨氏跟前：“娘，这是孩儿制作的糖霜，特来请娘品尝！”
刘杨氏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刘基一眼，然后目光被盘子里的糖霜吸引。
只见这糖霜洁白如雪，方方正正，刘杨氏从没见过这种白色，很是新奇。
刘铄和刘尚催促道：“娘，您尝尝吧，我和刘尚都尝过了，特别甜！比厨子做的糖水都甜！甜十倍！”
刘杨氏被他们的样子逗笑，没好气地说：“拿来吧，为娘倒要看看你们说的这个糖霜，到底怎么个甜法！”
于是刘基用水掐下一小块，放在刘杨氏手里：“娘，直接放进嘴里就行。”
刘杨氏将信将疑的放进嘴里，表情一下子亮了！
真甜！！！
刘杨氏瞪大眼睛：“这糖霜，怎的这般甜！”
刘铄和刘尚还没见过自己母亲露出这样的表情，笑得前仆后仰。
刘杨氏这才知失态，拿出母亲的威严道：“铄儿、尚儿！还不老实交代，这糖霜是从哪来的！”
刘铄和刘尚见刘杨氏面色严肃，立刻收了神通，跪到刘杨氏跟前：“娘，是大兄教做的！”
刘杨氏惊奇地问刘基：“大儿，真是你做的？！”
刘基点头：“娘，我闲着没事，胡乱瞎鼓捣就鼓捣出来了。”
刘杨氏道：“吾儿难道真有天授之资？真是祖宗庇佑！”
刘基笑了：“娘，我有一个想法。”
刘杨氏知道自己这大儿又有鬼点子：“说吧，有什么为娘能帮你做的？”
刘基道：“娘，这糖霜是世间稀罕之物，我想开个商会拿出去贩卖，希望娘给我撑腰！”
刘杨氏皱眉：“你不会还要为娘像那商人忙前跑后吧！”
刘基立刻摇头：“不会不会，我哪敢啊！只是借娘的威名，方便售卖。”
刘杨氏稍加思索，明白其中关节，不禁一指点在刘基头上：“你啊你啊！为娘的哪有什么威名？你身为刘氏嫡子，确实不好行朱杨之道。你自去做就是，为娘给你撑腰。”
刘基下拜：“谢谢娘亲！”
刘杨氏怪笑：“快起来吧，自古哪有儿子谢娘的？我这大儿也是奇人。”
第二十二章 刘氏糖
八月二十八，中秋节，荆州襄阳城张灯结彩，共庆佳节。
祭祀月亮的传统很早就有，汉唐的中秋节并不是后世的八月十五，而是二十四节气的秋分这天。
荆州牧刘表在府邸大宴宾客，身在荆州的诸多名士都受到邀请。
蒯良、蒯越、黄承彦、庞德公、刘巴等荆襄名士具都出席。
刘表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
今年他趁着益州牧刘焉去世，策反刘焉旧将沈弥、娄发、甘宁等人反叛刘璋。
然而这三人不顶事，被益州赵韪击败。益州刺史刘璋于是任命赵韪为征东中郎将，攻打刘表。
刘表偷鸡不成蚀把米，虽然赵韪对荆州根本没威胁，但刘表依然因此事心情不悦。
所以今天在宴席上，他又问计众宾客，并希望借此机会征辟黄承彦、庞德公两位名士为官。
可是二人却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转移到最近风靡荆州的“刘氏糖”上！
见黄承彦和庞德公不愿出仕，刘表也只好作罢。
刘表用筷箸夹起一块糖霜酥饼放入嘴中，甜腻清爽的糖霜搭配着煎得酥黄的油饼，不仅看上去颇有颐趣，吃起来也甚是美味！
听说这刘氏糖出自扬州刺史刘繇之妻刘杨氏之手，糖霜也因此得名“刘氏糖”。
想起自己结发多年的老妻，刘表不禁感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下面有人见刘表吃了糖霜酥饼后，面色愉悦，心思一动，向众人说起糖霜的价格。
“诸公，这刘氏糖可不便宜啊！襄阳城里1两糖霜就价值千五百钱，1两黄糖也要千钱。这等稀罕之物，也只有刘荆州这样的当世人杰才能享有吧！”
然而此话一出口，说话之人就暗道自己真是昏了头。
主座上的刘表听了，脸色也随之一沉，招呼人道：“刘氏糖乃奢靡之物，怎能因口腹之欲而劳民伤财？还不撤下！”
刘表继续说：“吾代天子牧民荆州，自当仁民爱民，这等奢靡之物劳民伤财，往后不可在荆州贩卖！”
左侧，主簿蒯良拱手：“谨遵州牧之命！”
家奴们慌忙将带糖霜的食品撤下，刚刚说话的人也不敢再提。
好在这种宴会自然有人活跃气氛，宴会依旧进行。
不过当晚后，官府禁止商人贩卖刘氏糖，然而这却没能制止刘氏糖在荆州流通，反而还拉高了刘氏糖的价格。
盖因豪族世家私下购买者众，又苦于没有合法渠道购买，所以只能通过黑市高价购买。
据说在襄阳黑市上，1两糖霜竟然能卖到两千五百钱！1两品质稍差的黄糖也能卖到千五百钱！
回到宛陵，刘基痛快地品尝着碗里的糖霜烤肉，趁着中秋节，他好好地奢侈了一把，花钱让人买来牛肉让厨子烧烤后刷上糖霜。
相比表面简朴的刘表，刘基是真奢侈！
没法，谁叫刘基现在当上狗大户了。
每天靠卖糖霜，刘基就能从江东各大豪族刮来数万钱。
即使所有利润都上缴给刘繇和刘杨氏了，刘基只然能分到1成利，但他现在也不再缺钱花。
别觉得奇怪，封建社会家族对资产的管理就是如此。
年轻子弟是不能蓄私财的，蓄私财代表想分家，因此一切收入必须上交家族。
刘基卖糖霜的钱，刘繇和刘杨氏奖励性质地分给他1成。
得益于“刘氏糖”的功劳，刘繇势力的财政状况也更加健康。
除了“刘氏糖”风靡江东之外，七八月大汉朝还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天子终于干了件名副其实的事情，那就是开仓赈济关中百姓，并惩处贪赃的侍御史侯汶。
事情传出，依旧忠于汉室的诸侯纷纷奔走相告，直呼天命依旧在汉。但刘基知道，天子所处的局面太乱，没法成大事。
第二件事，曹操兵败濮阳。
吕布占据兖州后，曹操一直在找机会反攻。七月底，他买通濮阳田氏打开城门，等军队进城后，他又烧掉城门以示有进无退，然而却被吕布骑兵杀得大败。曹操还被吕布骑兵抓获，靠撒谎伪装才逃脱。
当刘基听到这件事后，提醒自己不可学曹操那样托大，把自己置身险境。
至于扬州这边，孙策依旧在攻打舒县，吴景、孙贲任然在历阳和张英对峙。
……
兴平二年元旦，朝廷册封刘繇为扬州牧的诏书抵达宛陵。
另外朝廷还加封刘繇为镇东将军，享有开府建牙之权（虽然各方诸侯实际上都自行开府）。
刘繇率亲眷和诸吏盛装迎接天使，并向天使进献金银、吴锦、刘氏糖、珍珠、海盐、稻米等诸多贡品。
天使很满意，还承诺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
随着刘繇加封扬州牧，并且在江东站稳脚跟。
会稽郡太守王朗、豫章太守华歆都上表臣服。二人各送来五万石粮草，资助刘繇讨伐袁术。
那么刘基最近在干嘛呢？
他在和高岱学习古籍经典，尤其是各类兵书。
并且他每周还会去于麋的军营视察学习士卒操练，并提出意见。
比如刘基让于麋在军事训练中加入身体素质专项训练，针对性的强化士卒的身体素质。
往常，士卒只有军事技能训练，没有体能专项训练。士卒们的身体素质都是在练习军事技能的同时，得到锻炼。
但是这种训练方法，不如专门针对身体部位训练来的高效。
当然，为了让士兵们心甘情愿地接受更艰苦的操练，刘基拿出卖糖霜分得的利润来补贴军用。
现在于麋手下的三千士卒，每人每天都会有二两鱼和一两肉吃。
每月和商贩结算月钱的时候，刘基不得不庆幸自己是在江东，鱼肉相对廉价很多，不然肯定不能这么折腾士兵。
但伙食费只是小头，为了给这三千人全都穿戴上盔甲，刘基还预支了糖霜的产量。
江东私制盔甲的很多，所以盔甲不是特别贵，但每套依然能卖到近万钱！
刘基所卖白色糖霜的市价是每两一千钱，十两糖霜换一套甲。三千人中来自豪族部曲的士兵自带盔甲，另外还有两千多套盔甲要用糖霜换。
总之刘基明面上说的是“耗费巨大”。
但看成果，刘基花的钱都是值得的！
经过两三个月的训练，现在于麋麾下的士卒光看身体素质，就甩出刘繇麾下其他部队一截。
每月军中比武，如举石、拉弓、赛跑等项目，优胜者几乎都是于麋所部得士卒！
这些士卒经过训练，气力、体能都很出色。
士兵们私下掰腕子时，只要于麋麾下的士兵出现，大家就会立刻散伙，等这些筋肉怪人走了之后再继续。
刘基对于这支倾尽心血的部队，特别给他们起了个外号——解烦卫！
不要怪刘基剽窃孙大帝的创意，因为这支部队真就是刘基无聊为了解烦弄的！
所以这真不是抄袭！
刘基这些操作，其实也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考验做准备。
因为袁术肯定要动真格了！
去年十二月，徐州牧陶谦病故，这个生前刚愎自矜的老人选择让刘备继任徐州牧。
刘备起初不愿，但在陈登和孔融的支持下，接领徐州。
而袁术则趁机加大了对广陵的攻势，他将在历阳和张英磨叽了快半年的吴景调离，派他去攻广陵。
恰逢广陵太守张超带兵离任去兖州支援自己的哥哥——陈留太守张邈。
张邈就是和陈宫一起拥立吕布的同谋。
因为张超的离任，吴景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广陵郡，袁术也再次扩大了地盘，名震中原！
占据广陵之事，再一次刺激了袁术称帝的想法。
据悉，吴景攻占广陵后，袁术在评议上提出称帝。但他却被谋士阎象劝阻。
阎象以周文王占据天下三分之二仍向殷商称臣之事，劝谏袁术。
袁术虽不悦，但只得作罢。
不过袁术贼心不死，又提出，待到击破刘繇占据江东后，他就要在寿春称帝！
随后，袁术便与刘备修好，双方以淮河为界，互不侵攻。
袁术此意在于集中兵力南下！
当得知袁术和刘备停战后，刘繇及许多官员和刘基一样心情紧张。
有消息称，袁术召回了大将张勋、桥蕤，并动员大军，应该是要准备在来年开春攻打历阳！
刘繇最近也是调兵遣将，准备趁着吴景去广陵的时机，进攻孙贲留守的阜陵，以求将战略支点前移。
这一策出自吕岱，并得到军中许多宿将的认可。
这就需要提到九江郡位于长江北岸（今安徽和县一带的狭长走廊）的地理。
长江北岸的北硖山山脉，将历阳城与九江郡水网发达的腹地隔开，要想从历阳进入九江郡腹地，就需要从历阳城北绕过北硖山，再沿北硖山阴面（山南水北称阳）的滁水向西，相当于绕一个蛇形的大弯。
而在滁水以北的阜陵县（今安徽全椒南）其实和历阳城的情况差不多，阜陵北部同样有一段山脉——张八岭。
北硖山和张八岭又被合称为江淮丘陵，两座山脉之间的通道成为从九江郡通往长江的唯一路口！
而张八岭以南，北硖山东北的阜陵成为江北仅此于历阳的战略要地。
现在孙贲领三千兵马屯驻阜陵，吕岱提议在袁术发兵南下之前，先发制人进攻阜陵！
刘繇采纳了他的建议，并计划派遣大将张英领兵七千攻打阜陵，以求一战功成。
由于张英要攻打阜陵，历阳的防守由樊能接替。
原本刘基建议刘繇将历阳的防务交给朱桓，但刘繇以朱桓尚需历练为由，仍让朱桓镇当利口。
至于原本樊能负责的石城防务，刘基提议让于麋接替。
由于刘繇已经拒绝朱桓换防一事，所以不好再驳刘基的面子，再加上石城相对远离战场，所以便同意了刘基的请求。
于麋移镇石城后，江水南岸的防务等同于全权交给了刘基派的将领。
是的，刘繇势力现下分出了两个派系，一是以吴郡太守许劭和主簿是仪为首的州牧派，和以朱桓、吕岱为首的少主派。
不过因为派系特殊性，这两派并没有产生内耗，大家只是在为未来提前下注。
第二十三章 袭取阜陵
正月二十日傍晚，孙贲刚巡查完军营，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他听闻自己的主公袁术在元旦宴饮时，公然贬损他已故的堂叔，故破虏将军、乌程侯孙坚。
同时州牧府还有谣言传出，说袁术想要再次违背诺言，无意让他的堂弟孙策出任庐江太守。
还说他们孙氏不过是一群寒门兵子！
若非袁术大仁大义收留他们，孙家人早就流亡各方，而今还敢向他索要城池郡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管事情真假，孙贲对袁术的观感本就不佳，现在只是恶化罢了。
好在他的舅舅吴景现在占据广陵，被袁术任命为广陵太守，再差他们孙家人也还有块落脚之地。
不过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吴景不让他派人去江东曲阿，把叔母吴氏和堂弟孙权迎至广陵。
收回思绪，孙贲坐在账内，让人取酒水来。
不多时，亲兵们将酒水拿来，给孙贲满上。
“来，你们几个！来陪本将军喝几杯！”
孙贲的亲兵们也不客气，席地而坐，抱着酒坛酒碗陪孙贲喝起来。
孙贲对他们说：“你们虽然都是我孙氏买来的家奴，但从堂叔起兵以来，跟我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我一直都拿你们当兄弟！”
他举起酒碗：“来，干！”
众亲兵举碗：“干！”
喝完这碗，一个亲兵对孙贲道：“将军，我想乌程侯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鼻头一酸，眼睛湿润。
孙贲苦笑道：“我何曾不想啊！叔叔在时，我江东孙氏名扬天下，纵横四海。纵便权势滔天如董卓，也要避我等锋芒！而今我等却寄人篱下，为了一块立锥之地，流干胸中热血……呜呜……”
说道情动，竟呜咽起来，众亲兵也跟着呜咽出声。
孙贲起身道：“你们随我再巡查一遍。将士们驻守此地没能回家过年，士气低落。虽然主公不日就将派兵南下，但此时更不可掉以轻心！”
“诺！”
夜里，孙贲带着亲兵巡查营垒，发现士兵们多有松懈。
孙贲每一次都会提醒松懈的士兵，并耐心安抚，承诺只要再过几日主公带兵前来，就会带他们回家休沐。
待到巡查完，孙贲站在大帐外叹了口气。
现在自己麾下这些士兵士气低落，已经不能再让他们作战了。
幸好正月初袁术补发了一次军饷和赏赐，不然孙贲都担心他们哗变。
就在孙贲准备睡下时，阜陵县南边的滁水，一艘楼船并二十余艘艨艟、走轲悄然出现在江面上！
这些战船宛若幽灵一般，不举旗号，只有零星火把照亮航道。
它们毫无声息地驶向阜陵，然后停靠在岸边。
领头的楼船，也是最大的战船和旗舰上，偏将军、丹阳都尉张英带着亲兵率先登陆！
张英和亲兵们在岸边等待了约一小会儿，等到楼船上的两曲共1000名士卒全部下船后，张英不等其他战船靠岸，带着身边的两曲士卒朝远处的营垒发起突袭！
巡逻的袁术军士卒虽然发现了张英所部，且敲响金锣示警，但袁术军士卒守备松弛，军心不振。所以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就被张英带人翻上木栅营墙，抢占了营门！
身高七尺的张英头戴铁皮兜鍪，身披沾血的鱼鳞铁甲。他鲜衣怒马地站在营门上，高举长剑对众将士大喊：“杀贼建功！”
正在涌入袁术军营垒的刘繇军士卒全都大喝：“杀贼建功！！！”
无数刘繇军士卒冲入营垒，将敢于抵抗的袁术军士卒一一砍杀，鲜血喷洒在军帐上，被火光照射，映射出暗红色的晕光。
一些袁术军士卒还在穿戴盔甲，刘繇军的士卒便杀进营帐，他们还来不及抵抗就被斩杀。更多的人则直接就地投降，还有乘着刘繇军没打过来直接逃命的。
中军大帐，孙贲才睡下不久，就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
清楚自己麾下士卒情况的孙贲不做犹豫，直接带着亲兵骑上战马，丢下营垒跑路！
不过他选择的路线是营垒东门，而不是西门。
西门是通往九江腹地的，而东门则通往广陵。
此次战败，孙贲直接选择逃奔广陵，投奔自己的舅舅吴景。相比性格乖僻的主公袁术，还是逃到舅舅吴景那好！
这边张英率领亲兵赶赴中军大帐，可惜却只看到孙贲丢下的盔甲和兵器，没能抓到孙贲。
张英皱着眉头，一脚踢飞案几上的竹简，摘下兜鍪拍在案几上臭骂道：“小娘养的，跑得比鱼还快！之前在历阳城外磨磨唧唧，弄得我还以为你们叔侄俩都是属王八的！”
第二天一早，张英所部清点缴获俘虏。
此次袭取阜陵，死伤不可再战者仅五十余人，斩首百余，俘虏上千，收获颇丰！
随后，张英让人去阜陵东南的宝塔山砍伐大木加固营寨，并组织将士前往涪陵县，迁移当地百姓至历阳。
此地即将沦为大战场地，不可让百姓们逗留！
正月二十三，阜陵丢失的败报传到寿春，袁术震怒！
素来以相貌英伟着称的袁术，在朝堂上不顾形象，破口大骂刘繇不知规矩，不体恤麾下士卒，竟然在正月发动袭击。
然后袁术下令，让大将军桥蕤立刻领兵2万南下，直取阜陵！
袁术自己则表示，他将亲率5万大军随后出征，让桥蕤在他抵达前务必攻下阜陵，斩张英首级献于他！
同时，袁术还传令给广陵太守吴景，让他率兵攻打吴郡丹徒。
最后，他又给孙策增兵五千，让孙策务必在二月底之前攻破舒县，他要与孙策会师江东！
二月一日，袁术发兵南下，号称“十万大军，三路并进”！
一时间天下震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淮南，想要看看袁术和刘繇谁才是天命所归的扬州牧。
虽然天子派出使节申饬袁术和刘繇，但袁刘双方都对朝廷的劝和不感冒，双方继续调兵遣将准备一决雌雄！
刘繇这边，刘繇先是调吴郡都尉、安民校尉许昭率兵四千镇守丹徒，以防吴景南下吴郡。
而后又派遣山越督焦已率手下三千山越众移镇龙藏浦三汊口（秦淮河入江口）。
此举是为了扼守江水粮道，以免吴景派水军沿江水逆流而上，还可保证刘繇军可以从阜陵县东北的水道运兵运粮。
刘繇又增兵五千至历阳城，使得历阳城守将樊能麾下的士卒达到一万人。
最后又遣使节前往豫章和会稽，让王朗和华歆二人发兵来援。
此刻，身在石城的刘基算了一下己方兵力，自己这边满打满算总共才4万人，这还算上了许昭的4千和焦已的3千，藏匿在巢湖的周昕还有5千，而袁术却号称“十万”！
好在自己这边是防守的一方，占据地形优势，并且江东和江北水网发达，粮草运输方便，损耗很小。
不似袁术得从寿春运粮，而且一多半路程需要走陆运。
袁术连年征战，真不知道他的大本营汝南还能让他折腾多久？
石城官署，兵曹从事吕岱忙碌于案牍，吏员们带着问题进屋，或又拿着他签署的令状走出。虽然忙碌，他却乐此不疲。
作为少主刘基引荐加入刘繇麾下的官员，吕岱是最受刘繇重用的。
一是因为，吕岱本就是青徐扬三州名士圈内的人，这符合刘繇的个人口味。
二是因为，吕岱有王朗和刘基的推荐，都言他有出将入相之才。
三是因为，吕岱为刘基出谋诏安山越军，安定地方有功。
因此三条，吕岱被提拔为辅佐州牧掌管一州军务的兵曹从事史，是刘繇治下“少主派”的首要人物！
袁术南下侵攻江东，作为刘繇倚重的兵曹从事，吕岱被委以重任，军中一应杂事都由吕岱负责协调管理。军事决策也需要吕岱参与。
可以这么说，吕岱现在实质上是刘繇军的军事统帅！
除了吕岱和众官吏，刘基和高岱也整日待在官署中。
刘基是来参观学习吕岱如何处理军务的，而高岱则担任解惑的老师。
自从第一天进了官署，刘基才深切体会到管理一支大军有多困难。
无数的问题等着你去解决，同时还不断有问题从基层反应上来。
动员、调配物资、军事计划，这些乍一看让人觉得很简单的事情，当你去实际操作时，真的非常考验一个人的能力！
毕竟现实不是游戏，你不可能动一下鼠标，点一下菜单界面，事情就办好了。
首先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我军有多少人？这些人都在哪？他们的长官是谁？他们的任务是什么？
当吕岱将信息确认，并将命令传递出去后。
紧接着就得解决粮草的问题。
各军每天需要多少粮草？我们手里有多少粮草？怎么送过去？过程中损耗是多少？咱们的粮食能吃多久？
粮草解决了还有盔甲、武器、箭矢等等的其他物资的统筹调配。
光是把信息收集起来，做好决策，再把命令传递出去，就要花费三五天时间。
而命令传递出去，执行人在过程中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又会被反馈回来，等待你帮他们解决。
就像最近运漕掾反应，己方运粮的战船不够，是否需要征调商船、民船。
吕岱不仅要批准运曹掾的提案，还要在命令上补充，征调船只需要给商人和渔民们补贴。至于补贴数额还需要和对应曹掾的官员商计。
除了解决问题，各军将领还会向你提要求，比如驻守阜陵的张英就想先主动出击，在半道伏击袁术的先锋桥蕤。
作为统帅，吕岱还要帮张英考量这个计划是否可行，如果可行，是否还能改进。如果不可行，他还要考虑应不应该拒绝、如何拒绝。
因为吕岱虽然是兵曹从事，主管军务。但他在刘繇军的资历却没有张英深厚，拒绝张英是不是会引起将帅不合？
而且这件事张英实际上可以先斩后奏，但他按程序报上来的用意是什么？
大概率是向吕岱这个上司示好，而自己回复的文书，其内容、口吻需要如何修饰？
看着吕岱得心应手地处理军务，刘基深感佩服！
同时，刘基每日废寝忘食地吸收新的知识，光是记笔记用的竹简就已经堆满一个箱子。
有时刘基也会觉得头昏脑涨，但这却加剧了他对吕岱的佩服。
转念一想，吕岱在三国众名人中都算不上出名。
想想曹操、刘备、孙策等等，那又是何等的英雄豪杰？！
自己在这汉末乱世，能胜过他们吗？
第二十四章 东山之战
二月初，袁术的大将军桥蕤领2万大军抵达阜陵。
而张英的哨兵也早就发现了桥蕤的大军，当张英得知袁术军出现在滁水上游时，不禁感叹：“来得真快啊！”
随后，他就亲自领一部两千兵马前去袭扰！
一路上，探马不断来报，说桥蕤的大军正朝阜陵西北的张八岭主峰玉屏山移动。
张英稍加思索，推测出桥蕤的打算。
桥蕤准备在玉屏山东南的次峰——大横山山脚安营扎寨！
那里有一条河流靠近水源，又背靠大山，所以不缺用水和木材，同时地势起伏，易守难攻，是扎营的好地方。
张英的脑海里又闪过大横山附近的地形，他立刻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
于是张英对麾下各部督、军侯下令：“我们朝大横山前的东山进发，抢占东山山头！”
桥蕤这边，身穿姜黄色军服、打着袁字大旗的2万大军正朝大横山前进。
他们从寿春乘船沿着肥水进发，之后上岸该走陆路，不到五日就从400多里外的寿春抵达阜陵，可谓神速！
桥蕤还因此亲笔给主公袁术上了第一份军报。
之后按照事先计划，桥蕤带兵往大横山脚下安营，同时散出探马斥候，打探敌情。
当桥蕤的5千先锋抵达大横山山脚时，都不需要斥候禀报，所有人都能看到刘繇军的赤红色大旗，就插在河对岸不知名山丘的山顶上！
张英的军队居高临下，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桥蕤的前部督李丰派人询问桥蕤，是否要渡河攻打山头？
桥蕤的将令是：“前部督李丰立刻领兵进攻，务必在天黑前抢下山头！”
于是李丰领着5千人马，搭建浮桥跨过河流，直取东山！
东山山头，张英见敌军渡河来攻，刚刚还在担忧桥蕤不会主动进攻的张英，顿时放下心来。
如果桥蕤不进攻，全力修筑营垒的话，张英也不敢渡水进攻。
他抢占东山的目的，是为了袭扰迟滞敌军，探一探敌军实力，最好是能挫敌兵锐气。
如果敌军不来攻，他可以选择增兵，依托东山和张八岭地形与桥蕤对峙。但这样风险很大！
所以他大概率只能无功而返。
但是现在桥蕤派兵进攻，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
桥蕤的前锋搭建浮桥时，张英也让人守住各山道，并留了一曲500士兵埋伏在后山。
桥蕤的前部督李丰已经观察好了攻山的道路，随后让手下两部先登，分两路攻山，自己则领着剩下3千兵马绕道，准备从后山攻打。
东山山顶上，张英见敌军前锋主将绕向后山，不禁冷笑，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李丰的两部先登按照屯为单位组成方阵，举着一张张大盾，慢慢朝东山进发。
山头上的张英不难看出，这2千人绝对是袁术军的精锐！
因为其中半数以上的士兵都穿着坚固的盔甲！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袁术军按着自己的鼓点前进，不急不慢，两刻钟后，他们按照计划分成两路。
待到袁术军进入射程。
张英手下各部督立刻发令：“弓箭材官！预备——发矢！”
上百支羽箭从东山上抛洒向袁术军，箭矢叮叮咚咚地击打在盾牌和盔甲上，但却不能阻止袁术军的步伐！
第一轮箭雨过后袁术军寥寥倒下十多人……
作为回应，李丰手下两部先登开始喊起号子：
“嗬！嗬！嗬！嗬！”
“嗬！嗬！嗬！嗬！”
箭雨不断抛洒发出的破风声被掩盖。
就连老于军伍的张英也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匹夫一呵，宵小胆寒！
两千锐士齐呵，震天动地！
这就是古代精锐军队的强悍！光是行军时的呐喊，就能让人心惊肉跳！
百五十步。
百步。
七十五步！
一阵箭雨从袁术军阵中飞出，射向山上的刘繇军！
山上原本不断抛洒的箭雨一滞，袁术军又前进了二十步！
五十步，
三十步！
李丰手下的部督一声令下：“先登————！！！”
其麾下一千士卒齐呵：
“杀！”
“杀！！”
“杀！！！”
他们立刻对山道上近在咫尺的刘繇军发起冲锋！
大地震颤，守卫山道的前排士卒举起手中长戟，准备迎接敌军的冲锋！
“啊啊啊啊——！！！”
不知哪边的小兵喊出声来，双方士兵一时间俱都大叫！
嘭——————！
甲兵交戈，其音锵锵！
袁术军先登最前排的士兵一齐举盾撞向前方的戟林，将前排的守军撞翻撞倒，然而他们也同时被刘繇军的长戟刺中。
锋利尖锐的戟头刺破盔甲，扎进血肉，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
同时袁术军先登后排的士兵，也将手中长戟刺向守军！
双方在狭窄的山道上杀得血肉模糊，但刘繇军居高临下，始终占有优势。
刺眼的阳光让仰攻的袁术军先登时常看不清守军要害，只能胡乱一刺，准头很差。
而守军却能准确找到敌兵盔甲间的缝隙，用手中长戟刺杀敌兵！
弓箭材官们也不停歇，互相射击压制。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时间也慢慢流逝……
小半个时辰后，李丰终于亲领3千兵马绕到了东山后山。
后山只有一条山道通向山顶，李丰仔细察看一番，看不到半个刘繇军士卒。
但他清楚，敌军将领不可能不派兵防守后山，前方肯定有埋伏！
不过这不影响李丰进攻。
“各部注意，前方肯定有埋伏！且小心前进！”
麾下各部将士纷纷举起盾牌，慢慢朝山上进发……
果不其然，当他们走到半山腰时，山头及两侧树林间立刻有箭矢射出，一队队刘繇军士卒从树林中冲出，杀向袁术军！
李丰当即下令：“勿要惊慌！各屯以方阵应敌！！！”
将士们在李丰的指挥下，依托方阵，井然有序地防守，偷袭的刘繇军一时竟不能撼动！
随后，刘繇军这边负责指挥的军侯下令撤退。
伏击失败的刘繇军丢下三四十具尸体仓皇退去。
李丰则带兵紧随其后！
身在山顶的张英接到消息，破口大骂后山布防的军侯是干什么吃的！
然后立刻亲自领了两屯兵马在距离山顶不到四十米的位置布防。
很快，李丰就追着逃窜的刘繇军到了此地。
张英冲下方逃过来的己方士卒大吼：“刘勇！让你的人转身应敌！敢再有退后一步者，本将定斩不饶！”
下方逃命的刘繇军士卒听到自家主将张英的怒喝，再看到面对自己的明晃晃的友军长戟，旋即停下脚步。
有几个愚笨的士兵想冲过防线，张英直接弯弓搭箭，射在那几人身前。
“咻！”
箭头插进土路，将几人逼停。
他们愤怒地看向张英，却见张英面色冷厉，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死人！
于是这几个想逃命的士卒只好硬着头皮转身，直面还在下方追赶的袁术军。
其实大多数时候，面对困难比解决困难更可怕。
正如朝山上逃命的刘繇军士卒，当他们的军侯亲自断后，并组织他们防守后，一路上惊慌失措的刘繇军士卒反而冷静下来。
他们本来就还有四百多人，借助山道狭窄的地势，几乎蔓延到山脚的敌军根本施展不开。
再加上居高临下，他们确实能阻滞敌军。
不过袁术军那个领头的将校非常勇猛，杀得他们的刘军侯不断后退！
站在高处的张英自然能注意到冲杀在前的李丰。
不同于身为前部督，在袁术军中只算下级军官的李丰。
张英是刘繇的大将，是高级将领，且不以勇武着称。所以他很少冲杀在前，除非有必胜的把握。
但张英虽然不是闻名天下的斗将，但作为将领，军士的基本技艺还是远超普通士兵的。
张英盯着正在冲杀的李丰，计算了一下距离和角度，然后轻松地拉开手里的一石硬弓，搭上箭矢，略微瞄准后松开手！
这支暗箭如流星一般，擦着李丰的兜鍪飞过！将李丰的兜鍪打出一个凹坑！
“叮————！！！”
兜鍪被流矢射中发出的金鸣声，将冲杀的正兴起的李丰惊醒！
李丰立刻弯下腰去，以免自己再被暗处的射声士（神射手）瞄准。
亲兵们也立刻将他围起来，用身躯护卫他。袁术军的追击也戛然而止，这给了刘繇军重整的时间。
站在高处的张英暗叹一声“可惜”！
然后命令手下两屯士卒将防线前移，支援己方的军侯刘勇。
稳固住后山的防线，张英在亲兵护卫下返回山顶。
前山两路山道依旧稳固，估计能撑到夜晚。
张英站在山顶看向山对面的大横山——袁术军正在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
穿着姜黄色军服的袁术军士兵穿梭于大横山山间，他们砍伐大木运往山脚，然后再修整成木料用来搭建营墙。
还有士卒将木料运到大横山与东山之间那条小河边，扩张加固先锋军之前架设的浮桥。
张英默默地看着袁术军，他开始思考战场上反馈回来的信息，并设想下一步的计划。
从双方交手来看，袁术军的精锐要比自己手里的精锐强一些。
不管是从士兵的个人武勇、意志、还是对战阵的娴熟程度来看都是这样。
这些在中原习惯了连年征战的老卒，比自己手下没怎么经历过大战的士兵来说，确实强出一头。
然后是敌军将领，后山那个袁术军先锋大将的武力确实很高，几乎压着自己手下的刘勇打。
以后尽量不要给他和自己手下将校单挑的机会！
至于敌军统帅桥蕤，张英还看不出什么门道。
听说对方是袁术最倚重的统兵大将之一，想来不会简单。
先守到今夜看看吧，看他桥蕤是鸣金收兵，还是增兵夜战。
第二十五章 攻城
东山的战斗从正午一直持续到傍晚。
刘繇军凭借地势，牢牢地守住了阵地。
一天下来，前山两路守军加起来战死和重伤者有两百多人，后山那曲也有快二百，总计四百出头。
伤亡数字有些大，各部都在苦苦支撑。
不过张英带出来的两千人是军中精锐，伤亡超五分之一的情况下，士气依旧没有遭受重大打击。
相比张英这边，桥蕤的前部督李丰损失还要惨重。
李丰手下五位部督报上来，战死者合计四百六十二人，重伤者一百四十八人，总计六百一十人。
山头上的刘繇军确实精锐，竟能给他造成如此大的损伤！
战斗仍在继续，不过士卒们都有些疲惫，双方厮杀的激烈程度远不如刚开战那会儿。
即使袁术军在战斗过程中都有轮换，但穿着盔甲拿着兵器在冬日里站一天也是一种煎熬。
李丰此刻在等桥蕤的将令，看是要连夜继续进攻，还是收兵明日再战。
待到太阳彻底落山后，桥蕤的将令传达到前线。
“将军有令，着前部先锋连夜进攻！务必在天明前攻下山头！”
李丰接过将令，并不感到意外。
不管统帅是谁，都不会容忍与自己营寨仅百米之隔的山头被敌军占领。
那岂不是将己方营寨、士卒情况等机密暴露在敌人眼前吗？！
李丰对手下传令兵道：“让正在休息的各部曲士兵再吃一餐，一个时辰后换他们上！”
“诺！”
山头上，张英见山下的袁术军又开始生火造饭，知道对方要连夜进攻了。
他对传令兵道：“敌军要连夜进攻，告诉各部曲再坚持一下，等我号令，趁敌军轮换时撤退！”
“诺！”
各处山道上，正在进攻的袁术军士兵听说要连夜作战，手上动作都放慢了几分。
他们知道上面又要轮换，不指望他们攻下防线。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别在这个时候傻乎乎地冲上去死了！
得益于袁术军士卒的放水，刘繇军这边也终于能喘口气。
刘繇军人少，所以大家几乎没怎么休息，中间只轮换过一次。
双方敷衍地又打了大半个时辰，袁术军突然潮水般退去！
刘繇军这边，张英一看敌军开始掩埋锅灶，知道对面即将轮换士卒，再次进攻。
于是命人射出一根响箭！
“咻——————！！！”
山道上各部曲得了信号，立刻丢下防线朝山顶跑！
所有人在各军侯的带领下，从山顶小道沿着山脊朝东北方向跑，跑向东山东北，与东山相连的另一座山峰——苏山。
袁术军这边，正准备督战的李丰突然得到消息：刘繇军跑了！
他立刻带人上山，一路清理掉刘繇军留下的断木、巨石等障碍物。
山顶上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片寂静的树林。
“将军！发现一条小道！”
李丰说：“带我去看看。”
然后便跟着传令兵去往张英和部曲逃离的山顶小道。
看地势，这应该是东山的山脊，可以通往张八岭其他山峰。
小道两旁树木高耸，遮挡住月光，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李丰淡定地说：“穷寇勿追，你们布置防线，我去见大将军！”
袁术军营寨，桥蕤的中军大帐里，李丰向大将军桥蕤禀报了军情。
桥蕤大马金刀地坐在座上，对李丰道：“听你这么说，那张英还算有些本事！你且下去休息，我会向主公上报你的军功！”
李丰半跪叩谢，然后离开大帐。
桥蕤叫亲兵来给他卸甲，后面的作战计划他准备睡醒再说。
虽然袁术命他在二月底之前攻破阜陵，但他根本不着急。
不着急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胜券在握。
而是桥蕤清楚自己主公的性格！
即使他没有完成将令，到时候在主公面前跪下求求情就行。
况且带兵打仗不是说什么时候打赢就能什么时候打赢的。
行军打仗重在有条不紊，步步为营。
如此方能不败……
苏山山头，张英等到手下各部曲到齐后，领兵趁夜色返还阜陵的营寨。
抵达营寨后，将士们疲惫不堪，各自回营休息。
但张英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巡查了一遍营垒后才睡下。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
之后两日，袁术军都没有进攻，而是专心致志修筑营垒。
桥蕤还命人将东山阳面的树木砍光，这样他就能站在东山山头，远眺刘繇军的营垒。同时还能将张八岭和石峡山之间，阜陵一带的平原尽收眼底。
之后，桥蕤又让士兵将滁水在石峡山以北的水道里插上巨木，以此阻塞水道，防止刘繇军乘船顺着滁水逆流而上侧袭己方。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大将军桥蕤终于，发兵阜陵！
二月五日上午，桥蕤带着1万大军兵临阜陵县的刘繇军营寨。
张英的营寨是在之前吴景、孙贲修筑的营垒上修改扩建的。
原本的营垒相对远离滁水，于是张英让人将营寨向南扩建，使其距离滁水只有百米之遥。
光是这一举动，就将原来的营垒扩建了近一倍大小。
张英还让人将营寨划分为南北二营。
北营是以原来吴景、孙贲修筑的营垒为基础加固，营垒朝向也是规整的南北走向。
而南营靠近滁水，地基较为湿软，所以营墙没办法建的很高。
南营的营墙更薄、更矮。其内部以巨石、泥浆堆积，外面再辅以圆木加固。墙体厚1丈5（3米5），高1丈5（3米5）。高度比北营矮了1丈。
南营的走向则是西北东南走向。
南北二营合起来，就像一竖一捺两笔，北高南矮，尤为怪异。
袁术军中军，桥蕤在营垒里审视斥候画出来的舆图，图上正中央的就是刘繇军那座奇形怪状的营垒。
说实话，桥蕤带兵多年，还没见过这么诡异的营垒。
所以谨慎起见，他先派前部督李丰令三千人，试探性地从营寨正北面发起进攻！
此举是为了避开那个诡异的南营！
刘繇军这边，张英在营墙上，看到敌人大军中分出三分之一左右兵马，朝北营北门移动。
张英也带着亲兵到北营北门巡防。
路上，张英不禁为自己扩建营寨的英明举措暗自叫好。
其实他的本意不是诱导袁术军绕过南营，只从北营进攻。（如果是常规的营垒，敌军可以直接多面围攻）
张英的本意是为了让己方水军可以在滁水上支援南营，同时自己也能确保滁水航道不会被袁术军掐断。
北营北门，桥蕤的前部督李丰先令军中乡勇抬着提前准备好的沙袋，在板盾的掩护下冲到刘繇军营垒前二三十米处。
他们的任务是将刘繇军挖好的堑壕、陷坑等用沙袋填上，顺便清理路途中的鹿角、铁蒺藜等障碍。
途中，刘繇军不断从高两丈五（约5米）的营墙上抛洒箭矢，甚至还有少量蹶张弩射出的弩矢精准地点射。
半个多时辰后，袁术军随军乡勇清理出数条通往敌寨的道路。
李丰厉声下令：“攻城！！！”
“嗬！嗬！嗬！嗬！”
三曲精锐先登以屯为单位组成方阵，前排士卒举起木盾形成盾墙，中间的士卒抬着梯子，后排和侧翼的士卒举盾掩护，众人一齐喊着军号向前推进。
还有两曲精锐先登推着云梯车缓慢前进。
剩下两曲则带着冲车，朝刘繇军营门进发。
营寨门楼上，张英见敌军开始靠近，于是命令门楼上的两门大黄弩瞄准射击！
军士们装填好粗大的弩矢，瞄准远处敌军方阵。
“发矢！”
一声令下，两门大黄弩“嗡”地发射，弩弦振动的余音嗡鸣。
两根粗大锋锐的弩矢划出低平的抛物线，一头扎向袁术军！
“咻————！！！”
其中一根射偏了，深深插进泥地里。
另一根……也射偏了，差之毫厘。
弩矢旁的袁术军先登瞄了眼插在地里的弩矢，不禁吞了口唾沫。
刚刚大黄弩刺破天空发出的异响让他们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就连口中的军号都停滞了半响！
“嗬！”
屯长高声一喝，将众人的心絮拉回。
“嗬！嗬！嗬！嗬！”
众人又继续喊着军号前进！
不避流矢，不畏刀兵，此为先登！
营寨门楼上，张英见大黄弩“开门黑”，气得一巴掌拍在营墙上。
“你们怎么瞄的？他小娘养的，让我来！”
操作的军士埋头让开，不敢触将军虎须。
张英让人把弩矢装上，通过望山瞄准，调整好弩机：“都让开！我射了！”
随即扣动扳机！
“嗡————！！”
一根粗长的弩矢飞出，划过美妙的低平弧线，“铿”的一声砸在敌军阵中！
“啊——！”
远处传来袁术军的惨叫声——
张英起身，在士卒们崇拜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说：“给老子这样射！”
“诺！！”
袁术军这边，即使遭遇大黄弩的打击损失了数名甲士，但将士们依旧在推进，并且还加快了速度。
大黄弩装填缓慢，最多再有一轮射击，他们就能冲到敌军城下！
袁术军先登加速推进，期间箭雨不断射向他们，如雨点般。
但他们多披甲胄，还有大盾掩护，箭矢并不可怕。
“咻————！！！”
又两根大黄弩弩矢射来！
众人咬紧牙开始向前冲！
因为营墙已经尽在咫尺！还能躲避射来的大黄弩！
四个袁术军先登抬着梯子冲到墙根下，然后合力一推！
“啪嗒！”
梯子牢牢地架在营墙上！
第二十六章 险情
袁术军先登的精锐甲士一手持环首刀，一手爬梯子，冒着头顶扔下的滚木和巨石朝上攀爬。
墙上的刘繇军士卒还不停朝他们射冷箭。
一名袁术军甲士用牙咬住剑柄，手脚并用，三两下就要翻上墙头。
而且幸运的是，头顶并没有刘繇军士卒扔下原木和巨石阻拦。
“唔！”一支冷箭射在他肩膀上，幸好有盔甲防护，剪头只是扎进臂膀一寸，并无影响。
这名甲士兴奋地向上攀爬，今天他估计要成为第一个登上城头的人了！
先登者，赏钱百贯，官升三级！
他一手抓住女墙边缘，一个鹞子跃上去。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锅金汁！
滚烫的粪水正巧泼在他胸口上，霎时就溅到他脸上，烫得他尖叫：“啊啊啊啊！！！”
熏天的恶臭和身上火辣辣的刺痛令他意识模糊，摔下城头……
先登者，赏钱万钱，官升三级！
袁术军先登甲士们不会因为些许伤亡就停止进攻。
况且身后的云梯车马上就要到了，只需要再坚持一小会儿，就能通过云梯车登上城头！
“吱呀————”
云梯车的云梯展开，“轰”地砸在营墙上。
一个个身穿铁甲的剑盾材官，一手持剑一手执盾，毫不畏惧地踩着云梯冲向城头！
“杀啊！！！”
所有向城头冲锋的袁术军甲士都怒吼起来，以壮胆气声色！
城头上守军严阵以待，刘繇军的士卒拿着长戟、硬木杖等兵器磨刀霍霍，就等着敌军靠近后将他们捅下高墙！
“杀啊！”
两个冲在最前排的袁术军甲士见状，直接将盾牌至于身前，然后飞扑向城头守军，用自己的身体砸开一小片空地！
然而不等他起身，便被刘繇军用短剑刺进腰腹，献血从伤口流出，生命顷刻间流失。
而他砸出的空间，也立刻被守军补上。
攻城战就是如此残酷而无奈，攻方士卒们用生命拼得的机会，可能一瞬间就会消弭。
守军以逸待劳，又有高墙深池，这些优势不是靠一个人武力就能弥补的。必须全军配合，三军用命！
张英站在门楼上，冷静地观察营墙各处，只要一出现破绽，他便立即叫人弥补。
战斗持续进行，袁术军先登三次杀上城头，但都被猛烈的反击击退。
双方尸体不时滑落墙头，仿佛雨水滴落屋檐……
“叮叮叮！！！”
傍晚时分，急促的鸣金声宛若天籁之音，让双方将士都松了口气。
刘繇军将士将留在城头意欲顽抗的敌兵刺死，然后将丢下兵器的敌兵俘虏。
弓箭材官们还在抛洒最后的箭雨，趁敌兵撤退多杀伤几个敌兵……
乌鸦们迫不及待地从天空落下，开始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袁术军的民夫乡勇们则又冲到阵前，但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给同袍收尸。
刘繇军士卒没有为难他们，还将城头敌兵的尸体扔下城楼，让对方收敛。
都是当兵混口饭吃，谁也不想自己将来没人收尸……
这可能就是底层人民的默契吧。
张英也没有指责将士，一是此举伤军心，二是因为他们是朝廷官兵！
夜里，战报被呈递到张英案几前。
北营今日战死一百八十七人，重伤五十四人，轻伤约三百。
伤亡挺不错。
继续看战报：杀敌四百一十五人，并一名军侯，五名屯长！俘虏二十三人。
“好！”张英拍手叫好。
张英旋即亲手誊录战功，准备报给远在宛陵的刘繇。
袁术军这边，桥蕤看了下面报上来的伤亡，不禁皱眉。
第一日攻城损失有点大，况且效果也不好。
攻城只攻一面确实不明智，敌军准备充分，且战心不易动摇。
于是桥蕤招来各军将校。
“大将军，人齐了！”
桥蕤见人到齐，就开始下令：
“前部督李丰！”
“末将在！”
桥蕤丢下令箭：“着你部四千人明日继续攻敌军北门！不可留手！”
李丰捡起令箭：“诺！”
然后桥蕤继续下令：“左部督梁纲！”
“末将在！”
“着你部三千人明日攻打西门！”
“诺！”
“右部督袁挺！”
“末将在！”
“着你部三千人明日攻敌军西南门！”
“诺！”
布置完作战计划，桥蕤嘱咐他们：“今夜好好休整，明日三面围攻，务必让将士们全力以赴！”
“袁挺，南门虽然墙矮池浅，但我恐敌军有诈，明日你部需小心谨慎，把招子放亮点！”
右部督袁挺抱拳：“袁挺谨遵将令！”
桥蕤颔首：“好，你们且下去歇息吧。”
第二日清晨，桥蕤仅留了两千士兵守卫大营，然后领着剩下一万七千多人来到刘繇军营垒前。
各部将士按照昨夜的计划，随军工匠民夫有条不紊地准备攻城器械。
士兵们抓紧时间生火造饭，上了战场不做饿死鬼。
刘繇军这边，张英在门楼上看敌军埋锅造饭的架势，就知道今日桥蕤要动真格了！
他随即传令南北二营将士，让他们做好准备，迎接敌军总攻。
果不其然，一个多时辰后，袁术军三面合围。
北门约四千敌兵，西门和西南门各有敌兵三千，总计万人一齐进攻！
张英带着亲兵巡防各段营墙，查缺补漏，并激励将士，让他们知道主将与他们同在！
“嗬！嗬！嗬！嗬！”
敌兵此起彼伏的行军号子又一次响彻云霄！
云梯、冲车、板盾等攻城器械朝着营垒推进，双方士卒都紧张地面对即将开始的战斗……
“咻——”
箭雨抛洒，大黄弩不断射击。
一名袁术军士兵发出惨叫，昭示今天的第一捧热血洒落在江淮大地上……
阜陵大营南营西南门，袁军右部督袁挺领三千人攻城。
他虽然是袁氏家奴出身，但手里的兵却是2万先锋里比较次的。
再加上昨晚大将军特别嘱咐他小心些，所以他这边进展很慢。
日上三竿，在确定刘繇军营垒前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后，他这才让麾下士卒推着云梯、冲车攻城。
出乎意料袁挺预料的是，他这边的攻城战打得格外顺利！
敌军南营营墙低矮，手下将士们不需要多费力就能冲上城头，甚至有些身手矫捷的士兵徒手就能翻上去！
袁挺因此也大胆地让全军压上，一时间竟打得城头守军摇摇欲坠！
张英此刻正在大帐里用饭，盖因敌军北门和西门的攻势并不能动摇防线，而南营一上午也没有动静，因此他也放心地回了大帐。
就在他一边吃饭，一边思索敌军主将接下来会怎么做的时候，外面有传令兵来报：
“将军！南营告急！”
张英一惊，丢下碗里煮好的糗糒杂肉粥。
“让中军都督张猛带上他的人跟我去南营！”
“诺！”
“派人乘船去历阳求救！让樊能的水军来支援我！”
“诺！”
正午时分，就在袁挺麾下的士兵们稳住了墙头阵地之时，张英也带着援兵赶到前线。
情势危急，张英顾不上其他，亲自领兵上城墙支援！
“杀！”
张英刚爬上城头，就有敌军士兵朝他杀来。
他立刻用手中长剑刺过去，将敌兵刺死。
身后的亲兵见状，立刻冲到前面，将敌兵赶下城头。
这一路攻城的袁术军本就不是精锐，准确说基本都是乡勇。
他们能够压制守军，只是因为有机会攻破敌寨，战斗意志旺盛。
现在张英的亲兵登上城头，守军有装备精锐、武艺精湛的主将亲兵支援后，立刻稳住了防线，并开始在亲卫甲士们的率领下驱逐敌兵。
约莫一刻钟后，袁术军被赶下营墙。
张英叫来负责防御西南门的部督：“陈瑞，你怎么回事？！”
名叫陈瑞的部督回复：“将军，营墙太矮了，敌军能直接翻上来，将士们不好守！”
张英面色严肃道：“我再给你增兵一曲，守不住你提头来见我！”
陈瑞抱拳：“末将遵命！”
张英这时又想起什么，他叫来传令兵说：“你去历阳，告诉水军今天不用来了！我自有办法！”
“诺！”
下了门楼，张英叫来辎重官：“我要你在南营的西南面营墙之后两丈，再修筑一道土墙，高3丈，厚度不变。现在开始连夜修筑，明天太阳升起前修好。你要多少人？”
辎重官嘴里嘀咕计算：“两丈后……明早修好……南营西南墙长400丈……明早前……”
“将军！恐怕得要两千人！”
张英厉声道：“我给你一千人，明天正午前修好！”
辎重官支支吾吾地说：“将军，这太难了，修不完的……”
张英目光一凛：“再给你五百人，就这么说定了！”
辎重官皱起眉头，苦苦地说：“下官……遵命。”
随后，张英将令箭交给辎重官，辎重官立刻下去督办筑墙之事。
营垒之上，战斗依旧，袁术军虽然人多，还曾经险些攻破阜陵大营的西南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久攻不下和死伤颇多的现状让士兵们战心蹉跎。
除了前部督李丰率领的精锐甲士还能酣战，另外两路军队的士兵们因为素质平平，已有惧战之心。
袁术军阵前，大将军桥蕤叹了口气，今日应该是攻不破敌营了。
其实他原本是有机会的，但他错过了！
午前，右部督袁挺即将占领西南营墙时，他和张英一样都在自己的帐中用饭……
等到他用完饭回到阵前，就看见张英的将旗竖在西南门城头，袁挺部的士卒已经被赶下营墙。
他只能徒呼奈何。
至于再增兵袁挺部，这个想法被他否定了。
曹刿曾说过：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袁挺部的第一波攻势已经被击退，守军也得到了增援，即使己方再增兵，多由乡勇构成的袁挺部也不会如先前一般气势如虹。
无奈之下，桥蕤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李丰部。
桥蕤招来传令兵：“你带我令箭，让中军都督桥兰领三千兵马，增援李丰部！”
传令兵接过令箭：“诺！”
随后中军将士三千人加入北门的攻城战！
第二十七章 鸣金
“砰——！”
“砰——！”
“砰——！”
阜陵大营北门，袁术军的冲车一遍又一遍的撞击营门。
不知道为什么，这扇门异常坚固，冲车都难以撼动！
门楼上的将士通过镂空的地窗，时不时地向下倾倒金汁、或用长矛刺向冲车下不小心露头的敌兵。
至于为什么不用火油一把火烧掉冲车，那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当初改造营垒时，张英就叫人将北门用巨石和泥浆封死！
所以北门其实是无法进出的……
这意味着敌军冲车永远也不可能撞破营门，北营西门也同样如此！
张英从始至终就没想着让士兵从北营的北门和西门出去！
袁术军势大，桥蕤的2万人都只是先锋。等袁术的大军抵达，阜陵大营守住的可能性很小。
到时候他只需要从南北二营背面的东门和东南门、或者南门撤出，坐上水军战船顺着滁水向东或向南进入江水就行。
就算要出营衅战，他也只会让士兵出西南门，沿着滁水沿岸进攻，那样可以得到水军掩护。
……
北门门楼上，负责守卫门楼的两队将士毫无情感地从地窗向下方的敌兵泼金汁、刺矛。
虽然北门战况激烈，听说袁术军最精锐的先登甲士都在攻打北门，但他们今天几乎没有感觉到紧张。
当你负责防守一扇永远也不会被敌军攻陷的城门，同时敌军又非常执着地想要攻破这扇门时，你只会觉得百无聊赖……
下面的人面色狰狞，疯魔般地推动冲车击打营门。
上面的人面无表情，机械地从地窗刺出长矛、倾倒金汁。
一场悲喜剧就这样在历史的角落应运而生……
“第二十七个。”
守军将士麻木地向记录官禀报战功，他们这一队的战果怕是要震动三军。
一人没死，杀敌二十七人，且敌兵几乎全是甲士！
门楼下面，负责攻打营门的袁术军屯长见又一个弟兄倒下，不禁咬牙切齿，在心里怒吼：“这破门难道真是鬼门关？！要我的弟兄们都死绝在这门前吗？！”
“砰——！”
“轰——！”
“屯长！门破了！门破了！”
就在这个屯长快要绝望时，可能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前面传来弟兄们惊喜的声音！
屯长对众将士道：“杀敌建功，就在今日！！！给我冲！！！”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推开弟兄，想要第一个冲进敌营！他要把里面的杂碎都碎尸万段！
当这名屯长冲到门前，看到自己的弟兄们低头垂泪时，他疑惑地看向营门……
之后他就僵在原地，愣了数秒后惊呼：“他娘的！竟然是封死的！”
“他小娘的，你们撞门的时候都不看的吗？！你们对得起死去的弟兄吗？！”
然而无人回答，他们这屯全军中的精锐，竟然被敌人耍了大半天！
没人敢担这个责任，或者说应该负责的人已经魂归九泉。
后面顶替的人只是重复前任的无用功……
“还愣着干嘛！跟我撤！把冲车带回去！”
“他娘的！我的二十七个弟兄啊，是老刘我对不住你们啊——！！！”
当李丰看到门楼下的冲车被将士们推回来后，他叫来负责的屯长，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得知答案后，他没有责备将士，只是拍了拍那屯长的肩膀说：“好汉子，下去休息吧！把战死的弟兄们安葬好！”
这种事情很常见，没必要因此责备自己的兵。有时候李丰自己一个决策失误，死的都不只几十个兵，所谓慈不掌兵，正是如此！
这时，中军都督桥兰领着三千人马来驰援李丰。
桥兰是桥蕤的侄子，李丰不敢怠慢，他客气地抱拳说：“桥兄弟能来支援李某，李某在此谢过！”
桥兰对善于治兵、又勇冠三军的李丰向来佩服，他也抱拳回应：“李督，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就是！”
李丰点头：“那就请桥兄弟派人接替我的人从云梯进攻！”
桥兰忙摆手：“李督客气！弟兄们战斗了一天，哪有让你们让出云梯的道理！李督不用说了，我让下面人从爬梯进攻！”
不待李丰拒绝，桥兰就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李丰面无表情，心里暗叹：大将军英明一世，奈何这桥兰刚愎自大。我哪里是客气？我是要借此迷惑敌军啊！哎——也罢……也罢！
打仗，从来都不只是简单粗暴的两军厮杀。
有时候处理自己内部的关系和矛盾，比打败敌人还要让人心累！
……
等到傍晚，袁术军终于鸣金收兵！
双方士卒皆松了口气……
然后袁术军又派人来收尸，双方清点战果。
今天的伤亡更大了！
先说袁术军：
前部督李丰手下，战死者456人，重伤者31人，失踪者14人，轻伤不计；
左部督梁纲手下，战死者724人，重伤者89人，失踪者36人，轻伤不计；
右部督袁挺手下，战死者577人，重伤者57人，失踪者21人，轻伤不计；
中军都督桥兰手下，战死者242人，重伤者20人，失踪者5人，轻伤不计；
今日袁术军总计战死1999人，重伤192人，失踪或被俘76人！
然后是刘繇军：
北门守军战死268人，重伤114人，轻伤不计；
西门守军战死234人。重伤53人，轻伤不计；
西南门守军战死492人，重伤153人，轻伤不计；
中军战死17人，重伤3人，轻伤不计；
今日刘繇军总计战死1208人，重伤323人！
……
张英看着手中战报，心里开始犯嘀咕：“照这个势头下去，阜陵大营最多坚持不超过5天！”
自己是否有办法扼制敌军呢？
水军袭营？不行，滁水西段航道被封了，船过不去。
夜袭敌营？不行，桥蕤的中军大帐就在东山头，能直接看到我军动向……
思来想去半天，张英都没有找到好的、能够重创敌军的方法。
如此只能寄希望袁术军经过今天的战斗吃到苦头后，袁术军士兵们畏战了……
哎，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这桥蕤，使的是堂堂正正之兵啊！
张英带着无奈睡下。
……
当晚无事，除了南营将士在加班加点筑新墙。
……
翌日，桥蕤继续派兵攻打，依旧是三面齐攻，部署依旧不变。
只是给各军都补充过新丁，战斗依旧惨烈。
一天下来，袁术军又战死一千多，刘繇军伤亡约七百。
……
第三日，依旧是换汤不换药！
桥蕤打定主意，要靠人数优势，结呆阵，打呆仗！拖也拖死你！
……
桥蕤这样打，确实是打在张英要害。
桥蕤想得很明白，主公给自己的任务只是攻下敌营，至于伤亡多少却没有要求。自己堂堂正正拖垮张英就是，其余只需要慎之又慎。只要不给张英抓住破绽，过不了十日，阜陵必破！
……
石城，张英的求援信最终还是递到了吕岱的案几上。
信上言明，虽然袁术军的攻势一天比一天弱，但张英依旧担忧被敌军攻破营寨。
阜陵之战从二月一日打响，今天是二月十日，张英已经在阜陵坚守了十天。
至九日晚，张英所率七千士卒损失过半，战死3500多人，能战者仅剩约2000人！
但是斩杀的袁军士卒更多，共计杀敌7000余人，俘虏近500！
吕岱和刘基看过战报后，一起来到舆图和沙盘前思考。
吕岱在心中稍加思索，已然有了想法，但他还是询问刘基的意见：“少主，你觉得应该如何调度？”
刘基知吕岱是想考校他，他思考一番后说：“吕先生，基觉得不如给张英增兵。桥蕤连日攻打，士卒疲惫，若知我军增兵阜陵，必然不敢再进攻。届时袁术大军将至，再行撤离也不迟。”
吕岱微微一笑道：“少主近来稳重许多，但却也失了些灵性。”
一旁担任教习的高岱揶揄：“公子变成这样，还不是受你吕定公的师承！”
吕岱哈哈大笑，指着高岱说：“好你个高孔文啊！”
然后，吕岱对刘基道：“少主，吕岱有一问。”
刘基拱手：“请先生指教！”
吕岱指着舆图道：“少主，袁术领5万兵马，从寿春至阜陵，需要多久？”
刘基道：“应该要十日左右吧，喔，我明白先生意思了！”
“先生是说，袁术已经尽在咫尺，即使我们增兵阜陵，袁术的大军也已经兵临城下，此为无用之举！”
吕岱抚须：“孺子可教也。”
然后吕岱传令：让樊能麾下牛渚营水军前往阜陵接应张英撤往横江口驻防。
这时又有吏员送来书信，吕岱看后对众人道：“主公不日将至石城，诸曹准备迎接！”
刘基心下一奇：“难道阿爷也知道袁术将至？看来这便宜父亲也是有真本事的！”
既然刘繇要到了，刘基自然也要下去准备。
路上，刘基问跟在身边的高岱：“先生，你说我们能守住历阳吗？”
不要奇怪刘基为何有此问。
因为随着战事的进行，任何人都会有信心动摇的片刻。
尤其是在见证处置诸多军务后，刘基深刻明白，战争不是游戏！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引发兵败！
高岱见状，微笑着说：“公子，未虑胜，先虑败。公子不妨先想想，若是此战败了，你当如何处置？”
刘基开始设想，如果袁术攻破历阳城，大举南下……
自己恐怕只有靠水军依托长江天堑和袁术拉锯。
这样一想，好像也不怎么可怕了。难怪历来以江东为根基的政权都有偏安一隅的想法！
刘基笑道：“先生，我志在复兴汉室，岂会沽名学霸王。此战若败，不过退守江东罢了。许子将曾评价袁术为豺狼，此贼必不可久，即使历阳被攻破，我父背靠江东4郡，尚可与之相持。”
高岱颔首：“公子能看破此中要害，大善！”
第二十八章 左将军袁术抵达他忠诚的历阳
二月十四日左将军、领扬州牧袁术领着5万大军抵达大横山大营。
5万大军行进在连绵起伏的淮南丘陵上，长龙般的队伍直连天边。姜黄色的袁字大旗荡漾在丘陵沟壑间，张八岭和石峡山之间的宽阔山口显然已成为汝南袁氏的地盘。
军营门口，大将军桥蕤领着一众将校，恭恭敬敬地迎接袁术的车架。
一刻钟后，八匹纯白高大的牡马拉着一辆鎏金顶朱漆鸾旗轩车，徐徐驶到军营门前。
待车架停稳后，大将军桥蕤立刻单膝下跪，嘴里大喊：“末将桥蕤，恭迎主公！”
身后一众将校和士兵也都齐呵：“恭迎主公——！！！”
轩车上那人坐起身一挥手，宽大的袖袍舞动，随行仪仗队立刻举着屛扇列队，还有女侍者躬身趴在车架前，等待车上的人下来。
袁·左将军·阳翟侯·汝南袁氏嫡子·淮南割据者·冢中枯骨·骷髅王·术，于今日驾临他忠诚的阜陵！
朱红丝履踩在女侍者曼妙的腰肢上，幸亏袁术不胖，不然怕是要将之一脚踩断。
袁术头顶黑底镶黄高山冠，星眉朗目，蓄美髯。他身穿姜黄色深衣，腰系金玉带，佩赤红玉香囊，身姿挺拔，仪表不凡。
群臣及众将校皆埋头看地，不敢直视真容。
袁术迈步到桥蕤近前，和颜悦色地说：“桥蕤啊，你这大营修得不错，我心甚慰！走，陪我转转。”
跪在地上的桥蕤听袁术语气愉悦，知道主公心情不错，应该不会追究自己没有攻下刘繇军营垒的事情，所以中气十足地说：“诺！”
桥蕤起身，紧随袁术，仿佛贴身护卫。他们身后跟着群臣、侍从、将校等数百人。
袁术一边走一边问刘繇军情况，桥蕤一一作答。
众人随袁术登上东山头，袁术眯着眼远眺下方，看向地平线附近的刘繇军大营。
袁术用手遥指刘繇军大营：“明天晚上，我要在那里过夜！”
袁术背对着桥蕤说：“吾的大将军，还不下去整军备战？”
桥蕤躬身：“蕤必为主公攻下敌寨！”
袁术笑了笑：“去吧去吧！来人，在此摆驾，我要看我的大将军为我攻破敌营！”
阜陵大营。
当袁术的大军出现在大横山附近时，张英的斥候就立刻回营禀报了。
经过十日大战，阜陵大营仅剩守军1500人。
而对面的袁术军，有5万！
张英此刻正在南营巡视，同时不断催促士卒们：“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们的水军就快到了，不要给袁贼留东西！”
回到北营，张英叫来斥候询问：“袁军还有多久到？”
斥候抱拳：“将军，约莫半个时辰！”
张英点头：“让将士们在南营南门集合，水军一到就出营登船！”
这边桥蕤领着袁术带来的大军直扑阜陵大营。
他现在一心只想生擒张英，一血前耻！
原来五日前，桥蕤在阜陵大营吞下一场大败！
阜陵之战开始后的六天里，他每日督军攻营，将士损失颇多。
于是他让士卒休整了两日，自己也总结了前几日攻营的经验，然后在二月九日这天集结两千人猛攻西南门！
战事焦灼时，桥蕤麾下前部督李丰冒矢亲临战阵，带领甲士抢下了营墙！
然而等李丰稳定住城头局势后，这才发现刘繇军营墙之后，还有一道差不多高矮的土墙！
没办法，李丰只能请求增援，然后亲自领兵攻打第二道土墙。
抢下城头的袁术军士卒见还有第二道墙要攻打，军心受挫。
不幸的是，进攻过程中，前部督李丰被敌军弩手射中面颊！
主将受了重伤，袁术军士卒更无战意，群龙无首的士卒们在慌乱中奔逃。
张英抓住机会打开营门率亲兵追杀出来，裹挟着乱兵冲进桥蕤的中军大阵！
正在攻打西门和北门的袁术军士兵见中军混乱，自己也开始慌乱。
有的将士想要驰援中军，有的以为“我军败了”，恐慌之中被守军重创。
一场溃败在所难免！
当日参与攻城的五千将士，逃回大横山大营的不足三千！
其余尽皆被俘或斩杀！
桥蕤只能收拢败兵，安抚军心，耐心等待自己的主公袁术，再不敢主动进攻刘繇军的阜陵大营。
之后五日，双方休战罢兵，直到袁术领5万大军压境！
现在桥蕤终于得了袁术的增援，再一次兵员齐整。反观张英仅剩千余残兵。
桥蕤心想：今日必在主公面前得胜！
可惜张英不能继续和他打了，牛渚营的水军已经出现在滁水河道上！
五艘光武年间传下来的楼船带着二十来艘艋艟和轻舟快速靠近阜陵大营。
张英在南门督促将士们穿戴整齐，然后直接出营门登船！
袁术军早就发现了敌人的水军，但无论他们如何追赶，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刘繇军士卒压着俘虏登船……
东山顶上，袁术不屑地笑道：“呵呵，竟然跑了！”
袁术身周的官吏立刻恭维：“主公神威盖世，张英知无法抵挡主公，只能仓皇逃命！”
袁术哈哈大笑：“哈哈哈，说得好！起驾，吾要去阜陵大营！”
张英在船上回望阜陵大营，同时也在回顾此战得失。
首先，主公下达的指令完美达成，自己领七千大军阻滞桥蕤两万大军近一个月。
其次，张英以伤亡五千多的代价，杀敌和俘虏一万四千人有余，还重伤了桥蕤的前部督李丰！
此战既争取了时间，又挫败了敌军锐气。
他张英已经竭尽所能，相信主公会满意的。
只是袁术又领5万大军压境，历阳虽有守军万余人，但肯定又是一场苦战。希望自己的老兄弟能兜得住吧！
袁术在张英留下的大营里溜达了一圈，之后下令让人拆掉营垒，他要在阜陵县内筑城！
阜陵县原本的城郭因为年久失修，所以吴景和孙贲选择在县南四五里处修筑营垒。后来便宜了张英。
现在袁术领5万大军前来，光是大横山大营肯定不够住。
阜陵大营也有点小，而且还靠近滁水，营墙不能修的很高，不便防守。
所以袁术让随军数万民夫和军士们重筑阜陵县城！
然后又命工匠和民夫在滁水修筑船坞，打造战船！
汝南袁氏的底蕴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转化成军资。
如果刘基清楚袁术势力内部的调度的话，他一定会察觉到，此次南征的规模比历史上大了很多！
由于在刘基的帮助下使得刘繇实际掌控江东2郡，同时还能指挥豫章、会稽2郡。
所以从舆图上看的话，刘繇的势力范围几乎和袁术军差不多大。
因此袁术相比原本的历史轨迹，要更加重视刘繇。
为了南征刘繇，袁术几乎停止了对兖州的侵攻，还与徐州牧刘备休战。
英明神武的袁术就是要趁着曹操和吕布在兖州混战、刘备刚接手徐州、袁绍围困公孙瓒的时机，彻底拿下江东，稳固后方！
袁术已经设想好了：等自己打下江东，就回寿春称帝，然后出师北伐！
大势所趋下，曹操、吕布、刘备之流，还有那个庶子袁绍……这些人全都会像土鸡瓦狗般，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
就在袁术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时，扬州牧、镇东将军刘繇已经抵达石城！
“议曹从事”刘基，军曹吕岱，调职石城长的于麋等人，全都出城恭迎。
刘繇今日依旧是名士公卿的打扮，黑色爵牟，黑底朱纹深衣，玉扣蟒带，琥珀香囊，蚕丝银履靴。
刘繇之子刘基率众官吏躬身行礼：
“恭迎主公——！！！”
刘繇丰神俊朗的面容上挂着温润的笑意：“起来吧！”
“谢主公——！”
刘繇道：“值此艰难时刻，诸位能为朝廷尽忠职守，吾心甚慰！”
然后他看向吕岱：“定公调度有方，不枉吾委你重任！来人，赏金百两！”
一旁自有随从托着载满金条的朱漆木盘上前。
吕岱也不客气，大方地接过：“吕岱谢主公厚赏！吕岱必定为主公、少主肝脑涂地！”
刘繇听他谢恩时顺口提了句刘基，嗤笑一声，走到刘基面前：“吾儿，近来跟着定公和孔文学习，学问可有长进？”
刘基大声回答：“任凭阿爷考校！”
刘繇一手按在刘基脑袋上揉了揉：“汝乃吾家麒麟儿，又有‘二岱’调教，吾放心！”
随后刘繇对众人道：“诸臣工不要在外面站着了，随吾进城吧！”
众人：“诺——！”
进了石城，刘繇直接在官署召集众臣议事。
刘繇第一个关心的问题就是历阳都尉张英。
他问吕岱：“定公，张将军现在在何处？”
吕岱回答：“主公安心，樊将军在今晨拂晓就派水军前往阜陵了，张将军现在应该已经登船。”
刘繇抚须：“张英此战功劳甚大，吾要表举他为折冲将军，九江太守，诸位意下如何？”
这时，随刘繇来到石城的步骘出列道：“明公，战事未定，不宜大敕封赏。臣建议主公先表举张将军为折冲将军，赏赐金银即可。至于九江太守之职，恕骘直言，其地大半尚在袁术之手，不若战胜后再依照功绩向朝廷表举。”
步骘性情肃慎，见刘繇还未胜利就想大赏功臣，所以出列劝谏。
刘繇看向他，自己的意见被步骘反驳，这让他有些不悦。
但刘繇向来以名士公卿自居，对于在名士圈里有些名声的步骘，他还是有雅量的。
刘繇笑道：“子山所言在理，是吾急切了。这样，吾向朝廷表举张英为折冲将军，再表举他为阜陵长，赏金三百两。就这样定了！”
众臣躬身：“主公英明！”
第二十九章 历阳城下
二月二十日，左将军袁术亲临5万大军兵临历阳！
袁术在历阳城北六十里处安营扎寨，并令人在滁水支流插入木桩和巨石。
同时又让人在江水边修筑坞堡，以防刘繇的水军从岸边登陆侧袭支援。
袁术军的一举一动都被刘繇军的斥候看在眼里，一封封战报被送到历阳和石城。
历阳城内的樊能并没有冒然出击干扰，因为袁术军势大，派出去袭扰的部队很容易被纠缠包围。
石城，当刘繇得知袁术在江水边修筑坞堡后，立刻下令让屯驻在当利口的朱桓领2千水军，袭扰在江水边修筑坞堡的袁术军士卒和民夫。
二月二十一日夜里，江水上波风粼粼，当利督朱桓领着数十艘艨艟悄然航行在江面上。
根据斥候的侦查，袁术军在江水北岸修了三座坞堡，每座坞堡间隔十五里。
而朱桓此刻已经能隔着江面看到岸上成片的火光，那是在连夜修筑工事的袁术军民夫和士卒。
按照计划，朱桓让同船士兵将火把熄灭。
有旗舰带头，剩余几十艘艨艟也将火把熄灭。
就这样，朱桓所部借着袁术军火光的指引，在夜色的掩护下飘向岸边……
朱桓所部士卒依旧是当初他带出吴郡的朱氏子弟。
江东及淮扬一带的百姓与水共生，地上的材官们上了船，也能立马成为水军。
且江东世家大族里，水上作战是部曲每月必须训练的项目。
自从朱桓被提拔为当利督后，朱氏也加大了对刘繇的投资。
说来有趣，朱氏分支沛国朱氏的代表人物——朱治，正跟随旧主孙坚的长子孙策在袁术麾下效力。
而吴郡本家的朱桓却在刘繇手下担任当利督。
两头下注，世家豪族的不败秘诀！
不知不觉间，刘繇军的艨艟已经靠岸。
朱桓带着亲兵跳下船只，然后耐心地匍匐在地上等待其余士卒上岸。
他们这次用数十艘船载着一千敢死队上岸搞破坏，必须要小心谨慎。
等人到齐，朱桓招手，所有人一齐蜿蜒朝最近的那座坞堡前进。
坞堡附近，袁术军征发的民夫在军士的监督下，叫苦连天地修着坞堡。袁术不重视民生，百姓在他眼里一向就是消耗品。上行下效，袁术军将士对待百姓通常也是举止凶残。
坞堡二楼，二牛正站在脚手架上砌砖。
他一边砌砖，一边在心底谩骂监管他们这伙人的军头。因为那可恶的军头又将他们的伙食克扣了一半。现在自己饿得眼冒金星，还要不眠不休地砌砖。
他今天已经把军头的祖宗十八辈挨个问候了十遍。
然后还把袁术的妻妾子女长辈在脑海里蹂躏了无数遍。
可惜时间还是很难熬，真想一头栽倒睡死过去，这样就不用面对军头，不用搬砖……
恍惚间，二牛好像看到远处树丛间有人影攒动。
二牛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去，还真是！树丛里真的有人在跑！
“啪！”
火辣辣的痛感从后背传来！
“给老子快点砌！砌不完谁都不准睡觉！”
身后军头恶狠狠的叫骂声传来。
二牛捂着后背，疼痛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心绪。他明白过来，林子里的人是敌军，是从江水上来的！
想通后，二牛忍着疼痛，顶着满头豆大汗珠继续砌砖，他不准备声张自己的发现。
二牛渴望那些敌军打过来！最好能把军头打死！这样他就死而无憾了！
该死的乡长，把老子从阴陵骗来运粮搬砖！
该死！
树丛里，朱桓和士兵们在快速移动，他们轻装简行，人手只带了一把短剑，一捆麻绳，还有火折子等物件。
他们没有穿铁铠，穿的是轻便的革甲，方便行动。
在距离坞堡还有五百米时，袁术军终于发现了他们！
“敌——袭——！！！”
“叮叮叮————！”
哨兵敲响金锣，提醒友军做好防御准备。
朱桓见状，不再隐藏行踪，大喝一声：“杀贼！！！”
身后一千部曲齐声响应：“杀贼——！！！”
然后朱桓带人发起冲锋，一千人在坞堡前的平地上散开，冲向坞堡附近的敌军！
“杀！”
朱桓当先一剑，刺死试图阻拦他的敌兵。
袁术军这边督军的军侯开始组织人手防御：“退进坞堡！坚守待援！”
然后袁术军的士兵开始朝还未建好的坞堡里撤退。
朱桓见状，领着亲兵就往坞堡门口冲杀，想要抢在敌军士兵退进坞堡前卡住大门。
但是朱桓毕竟是进攻的一方，距离较远，等他们冲到门口时，在场的袁术军士兵已经基本都撤进坞堡里了。
朱桓见状只得作罢，他叫人拿来火把，试图点燃还未建好的坞堡。
然而这坞堡还未修完，并且是用石料堆砌、用泥浆填充的。即使点燃了也不会对坞堡有太大影响，也烧不死缩在里面的敌军。
朱桓有些急躁，自己这波突袭估计拿不到什么战果，这让向来骄傲、立功心切的他不能接受！
就在这时，坞堡墙头突然翻出一个人！此人正是二牛！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二牛一边大叫，一边翻。
敏锐地朱桓下意识地挥手，制止准备刺死此人的士兵！
二牛翻出来后，跪在地上说：“军爷，军爷！别杀我！我是民夫，我是民夫！”
朱桓直接说：“绑了！”
众将士直接把这个自称民夫的人扑倒，用麻绳捆上。
二牛倒是没有反抗，反而对众人说：“军爷，军爷！我有军情！我有军情！”
朱桓笑了，没想到抓到个叛徒！
他把剑放在对方脖子上：“快说！有何军情！”
民夫立刻说：“军爷要是给我赏赐，我就说！”
朱桓手里一紧，短剑立刻划破此人肌肤。
二牛感觉刺痛，立刻梗着脖子说：“粮仓！粮仓！我知道粮仓在哪！”
朱桓立刻问他：“粮仓在哪！”
二牛不敢怠慢：“在阜陵县！在阜陵县！”
朱桓点头：“带他回船上！”
“诺！”
之后，朱桓又带着部曲在坞堡附近转了两圈，顺便又抓了些藏起来的民夫和士兵。
最终，在敌人援军到来前回到岸边登船撤离……
第二日清晨，袁术军加强了对江岸的巡逻，以免刘繇军再趁机渡河袭扰坞堡的修建。
当天正午，袁术见准备工作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便让大将军桥蕤领4万大军立刻开始攻城！
4万大军将历阳城四面合围，袁术军推着冲车和云梯车兵临城下，刘繇军士兵在城墙上凶狠地反击。
双方在历阳城杀得血肉模糊。
城内，调任石城都尉的樊能，带着手下亲兵在城墙上四处巡视。
对于历阳城的防御能力，樊能很有信心。历阳城在本朝曾作为扬州治所，城郭修得既坚固又高大。
城郭高5丈，厚2丈5，不是轻易就能攻下的。
说实话，樊能就没担心过历阳城失守。
孙武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袁术不过5万众，大将军桥蕤在樊能眼里也只是一庸才，没听过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凭借手里的1万将士，樊能一点都不慌！
而战事也确实如樊能所设想的一般，第一日战罢，桥蕤丧兵三千，樊能损兵五百！
攻打坚城就是这样，只能用人命去填！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今日参与攻城的袁术军士兵大部分都是入伍不久的乡勇，缺少盔甲，缺少训练。
桥蕤吸取了阜陵之战的教训，没有在大战之初就派上精锐。他要用这些刚入伍的士兵充任炮灰，消耗城内守军的意志和数量。最后在关键时刻派上精锐，一击破敌！
当晚还发生了一件事，奉命偷袭江边坞堡的朱桓亲自将袁术军粮仓所在的消息送到石城。
刘繇在石城官署召见了朱桓，一同出席的还有刘基和吕岱。
刘繇问朱桓：“朱桓，听说你有要事禀报，说吧。”
朱桓拱手：“明公，昨夜我在江北袭营时抓到一个俘虏，他招供了袁贼粮仓的位置！”
刘繇一惊，刘基与吕岱对视一眼。
吕岱问：“此事当真？”
朱桓道：“俘虏是一个民夫，他曾参与搬运袁贼粮草。他说袁术将粮草囤积在阜陵县，并且还重筑了阜陵县城。”
刘繇问吕岱：“定公，是否应该派一支奇兵偷袭阜陵？”
吕岱思索后回答：“明公，还是应当先确认消息的真实性。不如遣屯驻三汊口的焦已派人渡江探查实情”
刘繇看向舆图，三汊口距离滁水的入江处大江口很近，顺着滁水逆流而上，不日就能抵达阜陵。
“嗯，传令焦已，让他派人前去查探！”
之后又有官员领着一个信使进来，此人自称庐江陆氏子弟，名叫陆呈。
陆呈见到刘繇，当即呈上信件，泣不成声地说：
“刘公！请您发兵救援舒县吧！”
“袁术近日又给孙策增兵数千，孙策得到增援后连日猛攻！我叔父陆季宁亲临前线，身受数创仍不下战场，我陆氏子弟死伤过半，家家戴孝！我祖遣我来求刘公速速发兵，否则舒县危矣！”
刘繇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读起信件。
这封信的确是陆康的求救信，因为上面的字迹和刘繇之前收到的书信吻合。
刘繇抬起头，面色沉重地对陆呈说：“贤侄一路奔波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
陆呈抬头：“明公……”
刘繇抬手打断他：“贤侄不用担心，吾为扬州牧，自然不会坐视陆季宁被袁术攻打。只是兵者死生之事，需要与诸臣工议定。”
陆呈垂下头，叹息道：“多谢明公！还望诸公尽快决定！”
第三十章 丹阳兵出巢湖
信使陆呈下去后，刘繇又看向吕岱：“定公，计将安出？”
吕岱笑道：“明公可曾忘了周丹阳？”
刘繇摇头：“自然没忘，当初听从吾儿之见，让周泰明在巢湖旁筑营。距今已有半年，期间粮草恭迎未决。只是现今真要动用这支奇兵吗？”
吕岱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刘基：“明公，既然周泰明是少主调去巢湖的，现在何不让少主再做决定？”
刘繇抚须大笑：“哈哈，好你个吕定公啊！”
然后他看向刘基：“吾儿，既然定公让你拿主意，你且说予为父听听。”
刘基起身：“阿爷，事到如今，是到了动用这支奇兵的时候了！”
刘繇有意考校刘基：“为何？”
刘基站在舆图前，指着巢湖说：“巢湖勾连施水，西可至庐江，北可至寿春，东可通阜陵，南可入江水，乃江北之要害。这是孩儿为何建议您派精兵占据此处的原由！“
“袁术无谋，不识此处险要，所以他必败于我军！”
然后刘基指向历阳：“现在袁术围困历阳，其兵势大，并且士气正盛，即使我军奇袭也未必能战胜他。”
“况且桥蕤之前在大横山筑营，现在又占据阜陵，必然留有守军。我们如果让周府君东出绕过石峡山攻击袁术后背，必然被大横山和阜陵的敌军察觉，难以成功。”
最后，刘基又指向舒县：“巢湖大营距离舒县不过200里，期间大段路程都可走桃溪水路，不出一日即可到达！”
“并且我军不只可以支援舒县，还可从巢湖直接抵达夹石，掐断孙策的粮道！夹石是南下舒县的必经之路，敌军粮草必走此处过！”
刘繇听自己的麒麟儿挥斥方遒，不禁颜色大悦：“好！好！刘基，你觉得我应该让周泰明直接支援舒县，还是去夹石掐断孙策粮道？”
刘基想了想，孙策有“小霸王”之名……
项羽号称“西楚霸王”，项羽最出名的事迹就是破釜沉舟。
那自己掐断孙策的粮道，会不会让他触发联动buff？
孙策要是因为断粮激励士卒死战，陆康就危险了！
刘基于是说：“舒县危在旦夕，还是直接支援舒县吧！”
刘繇看向吕岱：“定公，可还有要补充的？”
吕岱提醒他：“还有一事，周府君的巢湖大营没有战船，主公可调朱将军的水军前去。”
刘繇点头：“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把信使叫来吧！”
不多时，陆呈进入大堂。
刘繇对他说：“贤侄，我已决定出兵协助陆季宁。”
陆呈激动地躬身行大礼：“陆呈代家祖谢过刘公！”
于是刘繇下达命令，朱桓就在现场。
刘繇笑着对朱桓道：“朱桓，现命你持我亲笔手令，率当利口水军战船前往巢湖大营，协助周泰明支援舒县一事！”
朱桓出列躬身：“末将领命！”
陆呈再次行大礼：“陆呈拜谢明公！我江东陆氏感激涕零，明公若有差遣，我陆氏义不容辞！”
陆呈此行显然是得了陆康的口信，只要刘繇愿意出兵援助，他们陆氏就会全盘倒向刘繇。
刘繇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抚掌大笑：“哈哈哈，贤侄快请起！陆季宁敢逆拒袁术，陆氏子弟不畏孙策蛮勇，都证明陆氏是我大汉忠良。吾岂会负尔等！”
“贤侄就别急着回去了，前线危险，暂且留在石城吧！”
陆呈拱手：“呈谨遵明公之令。”然后退到一边。
……
三月十五日，舒县城头，年过古稀的庐江太守，陆康陆季宁，头戴将军兜鍪，身披铁甲，手持短剑立于城头。
城下尸横遍野，这场持续了大半年的攻城战直到现在，双方都已经杀得红了眼，收尸这种事根本就没人管。
不论是舒县城内，还是城外的孙策军大营，都已经流行起瘟疫。
然而瘟疫虽然能杀死人，却不能制止双方的战争。
近日来孙策昼夜不停的猛攻让舒县城摇摇欲坠。
但城内的庐江太守陆康十足地展现了一个七十老翁的韧劲！
陆康早就多次说过要与舒县共存亡，亲临前线还多处负伤。
另外陆康在任庐江太守多年，在地方很得民心，而袁术又是出了名的残暴荒淫。
所以舒县城内的百姓和豪族都全力支持陆康守城。
士绅大族、平头百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团结一心，愣是把孙坚之子孙策挡在城外长达半年之久！
但代价是舒县城内死伤惨重，光陆氏宗族子弟就死了一百多人，家奴仆从更是数不胜数。
其余豪族和百姓也很凄惨，原本人口众多的舒县经此一劫，十室去了快有五室吧！
舒县城外的孙策也同样不好受，他虽然号称有一万大军。但袁术最初派给他的都是老弱之兵，现在基本没剩多少了。
死伤有四千多，剩下还有两千多当了逃兵。不过自己父亲的一千多旧部基本没有太大损失。这些人是他的基本盘，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动用。
但他也在心里埋怨袁术，让他攻城，却只给老弱之兵，真正可战之兵就只有自己父亲的旧部千余人。因此他攻打舒县才如此艰难。
袁术如此嫉贤妒能，用他却又提防他，和当初对待自己亡父孙坚的态度一模一样。
年初袁术又给他增兵五千，而且又全都是不知道从哪拉来的黔首百姓，个个面有菜色，如何能战？
但有生力军加入，对敌军的士气打击也很大！
近几日昼夜不停的攻打令舒县守军疲于应付，估计再有不久就可以破城而入了吧。
孙策在阵前眺望城头，果然又看到那个陆氏老头！
他对左右道：“陆康这老头的倔脾气，世间怕是无出其右了吧！”
孙策身边程普、韩当、孙静等孙坚旧部俱会心一笑。
自己这位少主天性爽朗，颇有故主之风。这也是他们甘愿跟随前后的原因。
“继续攻城吧！陆康守不住的，这座舒县城虽然浪费了我太多时间，但是现在拿下它也不迟。”
“只要拿下它，整个庐江都无法阻挡我孙策！届时再按照子纲先生的谋划攻取豫章，借袁术和刘繇大战的机会做黄雀，则江东尽为我孙氏所有！”
孙策兴奋地对左右述说心中理想后，下达继续进攻的命令。
程普、韩当各自下去整顿部曲，今日攻城，三曲孙家精锐会尽出，争取一战夺下城池！
城头上的陆康见敌军阵中举着孙氏大旗的部曲走出，他抬头往天，心想：今日就是老夫为国捐躯之日了吗？
自从刘繇迟迟没有发病支援陆康起，他就再不渴求刘繇的援军，派出信使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作为一名儒者，陆康不会把性命寄托于他人之手。舒县能守到现在，完全靠的是他陆康自身的本领！
“只希望朝廷能给我赐个谥号，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袁术军阵前，孙策一声令下：
“攻城————！”
程普、韩当等将立刻领兵前进。四千名士兵从舒县的西北东三面发起进攻！
程普领两千人攻北门，韩当领一千人攻西门，孙静领一千人攻东门。
城头上的守军掩藏不住面上的疲惫，许多人都双眼血红、面目消瘦。但他们还是在军校的提醒下振作精神！
“轰——！”
云梯车砸在城墙上，袁术军又一次冲上城头！
“杀啊——！”
程普领着故主旧部率先冲上城墙，守军举着刀棒短剑围了上来，程普连续舞动战剑意图将他们逼退，但是守军已经杀红了眼，他们奋不顾身地冲上来，即使刀兵加身也不后退！
面对此情，程普并不慌张，他冷静地躲过一柄朝面门刺来的短剑，然后用身体硬抗其余的攻击。
“铿锵！”
守军们因久战而磨损的刀棒短剑，打在程普的铁甲上不能穿透盔甲，而程普一剑便砍伤三人！
程普身后的孙家精锐也跟着跳上城头，和舒县的官兵和百姓决死。
虽然舒县守军的兵甲不如孙策手下的士兵，但他们却有舍生忘死的斗志。因为舒县里的所有人已经和外面的袁军结下了血海深仇，半年的攻城战里，所有舒县人都有丈夫、儿子、或父亲死于袁军之手。
舍身忘死的意志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装备的劣势，很多守军见手里的刀棒奈何不得敌军，索性直接扑向敌兵，把身体当做武器，带着敌兵摔下城墙，或是用牙齿咬住敌兵面门！
汉朝人崇尚复仇的思想是根植在血脉里的，自己死不要紧，但要为死难的亲朋好友复仇！
孙策在阵前静静观察，他觉得城破就在今日。程普已经稳住城头的阵地，随着己方士兵不断爬上城墙，城内守军注定败北。
没错，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
就连城中的小儿都自发走上城墙御敌。
即使他们意志坚韧，但失败依旧在逐步逼近。
陆康用斩马剑劈死一个袁军，然后停下来喘气。年过七十的他要舞动1丈长的斩马剑实在颇费力气，还好刚刚那个死掉的士卒手里拿着短剑。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换了几把兵刃，短剑、环首刀、长棍、钩镶……全都使过数遍了。
陆氏亲兵见陆康力竭，立刻护着他下城墙，到安全处歇息。
陆康被亲兵们架着，无言地看向苍天，即使倔强高傲如他，此刻也不得不直视耀眼的白日在内心呼喊：刘正礼，你的援军呢！
仿佛是听到了陆康的呼唤，突然从城外传来响亮的号角声！
“嘟呜——————！！！”
“丹阳猛士，随我杀贼——！！！”
第三十一章 孙策败逃
桃溪，又名界河，是巢湖水系上游的支流。
此河全长22里，上接大别山区，下连巢湖，从舒城县境内穿过。
丹阳太守周昕在接到刘繇将令后，当即组织麾下部曲坐上朱桓所部水军的数十艘战船，两人合兵连夜直往舒城而去。
正好在三月十五日拂晓时分抵达舒城县境内。
然后周昕和朱桓下船，朝舒城急行军！
急行三四十里后，他们就抵达了舒城战场。
周昕和朱桓带兵躲在敌后观察，发现袁军几乎要攻下北门，于是不再犹豫，直接让号手吹响牛角军号！
“嘟呜——————！！！”
高昂响亮的军号鼓动战心，丹阳太守周昕拔出战剑，站在小山坡上高高举起：“丹阳猛士！随我杀贼！！！”
身后隐匿于山丘后的五千丹阳兵杀出：“杀贼——！！！”
他们穿着山越人自制的铁甲，拿着刀矛盾戟灵巧地越过丘陵，嘴里不时发出怪叫。
不一会儿便冲进了袁术军后阵！
舒城城下，当孙策听到身后响起陌生的号角声时，他立马暗道一声：糟了！我被偷袭了！
然后他立刻让人鸣金，提醒城头的程普、韩当等人撤退！
“叮叮叮——！”
城头上的孙氏部曲杀得正兴起，眼见就要夺下城池，谁料自家主人竟然鸣金收兵！
少倾的疑惑后，他们反应过来，己方后背被偷袭了！！！
城墙上的程普、韩当、孙静三将立刻组织部曲撤退，前去护卫主公。
袁术军阵中，周昕领着丹阳精兵左冲右突，这些留在阵中的袁军士兵并非精锐，哪里抵挡得住天下闻名的丹阳兵。
很快，孙策的后军溃散，四散奔逃。
面对这种情况，在山里野惯了的丹阳兵们像撵鸡仔一样肆意冲杀。就连周昕这个主将的命令都无视了！
双方一下都成了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的情况。
但是袁军是败逃的一方，而汉军则是追杀的一方。
周昕很无奈，丹阳兵的缺点就是桀骜不驯，难以指挥。
他只能带着自己的五百亲兵，和朱桓带来的一千朱氏水军朝孙策的中军冲杀。
跟在周昕身边的朱桓职位没有周昕高，资历也没有周昕老，所以不敢明着嘲笑周昕。
但高傲的朱桓不免在内心鄙夷：此人不如我多矣！
孙策这边，他带着亲兵家将试图收拢部队，但袁术发来的兵都是新兵弱兵，一经溃败就难以再起战心，只顾逃命。
最后他只能带着自己身边的三百孙氏部曲去汇合程普。
当程普见到孙策后，他立刻劝说：“少主公，赶紧撤吧！这仗没法打了！”
孙策面色阴沉地点头：“陆康和刘繇二贼，吾必手刃之！”
程普见孙策只是放狠话，没有冲动上头，放下心。
兵败不可怕，怕的是主将冲动。程普跟着孙坚转战天下，胜败之事见得太多。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孙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舒城，眼里满是恨意，自己耗时良久却未能竟功！
哎！可恨啊——！
程普看孙策眼神执着，又劝说：“少主公，撤吧！此战我们并无多大损伤，少主公再择良机就是！”
孙策这才收回眼神：“嗯，只能如此。等静叔父回来，咱们就撤！”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这时候即便勇武如他孙策，也不会想着去力挽狂澜，那是嫌自己命长！
然而他们在此等了快一刻钟，依旧不见攻打东门的孙静所部。
程普不时回望中军，此刻中军已经升起周字大旗。
没办法，程普只得亲自拉着孙策的战马说：“少主公，敌军已经攻下中军大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孙策狠狠一鞭抽在程普身上，大骂道：“德谋！孙静是我叔父，我怎能弃他而走？！”
程普毫不在意孙策拿鞭子抽自己，只是红着眼说：“少主公，走吧。幼台他老于军伍，不会有事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孙策怒目圆睁，直视程普含泪的虎目。
孙策翻身下马，拉住程普的手说：“德谋，是我性急了，勿怪我。”
程普握紧孙策的手：“少主公，走吧！”
孙策点头，临走前，他拉住身边一个亲兵：“孙福！你骑我的马去城东寻我叔父！告诉他，我们在六安汇合！”
最终，孙策带着自己父亲的旧部一起朝西北方逃窜，途中又汇合韩当所部，然后他们一起逃进大别山区。准备翻过大山前往袁术治下的六安整顿。
一个多时辰后，城外的厮杀终于停歇，周昕收拢部队。
此战五千丹阳兵仅战死28人，重伤3人，轻伤不计，另外还有一曲500士卒没有归队，听说是去追杀逃兵去了。
他们损失轻微，但取得的战果却很丰厚！
此战共计斩杀和俘虏袁术军3千余人！
还解了舒城之围！
待到周昕整顿好部队，舒城百姓全都箪食壶浆出城犒军！
陆康也在众人的搀扶下出来迎接周昕。
陆康让人搀着他走到周昕面前，然后甩开身边人，直接跪在地上：“泰明，请受老夫一拜！”
周昕大惊，立刻拉住陆康：“陆公快请起，您是长辈，哪有拜我的道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谁知陆康上了年纪，又经历半年血战，身体衰弱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昕含泪苦笑：“陆公为朝廷守节如此，昕实在佩服！陆公，就让我背您进城吧！”
然后不等陆康说话，周昕俯身让人把陆康扶到他背上。
舒城百姓见自己的府君如此，都纷纷落泪。
最后众人进城，为舒城之围画上尾声！
……
三月十八日，舒城太守府。
休息数日后稍有起色的陆康接见了周昕和朱桓二人。
双方先是一阵客套，然后朱桓就拿出了刘繇写给陆康的亲笔信。
陆康打开信纸，其上书：
“陆公亲启，
扬州牧繇谨歉，去岁术遣策攻舒县，繇应即刻援公，然兵者死生大事，不可妄动。故迁延日久，以待胜机。今遣泰明援公，望公见谅……”
陆康收起书信，语气平淡地说：“刘正礼能发兵来援，陆康已感万幸。我亦知袁术势大，非英雄不能胜。你们替我告诉刘正礼，大局为重，不用怜惜我这老儿。”
周昕劝慰：“陆公为国守节，刘镇东已向朝廷表举您为司空！”
陆康笑了：“我无憾矣，尔等且去吧。袁术大兵压境，刘正礼还需你二人差遣。孙策兵败，无力再攻，舒县无忧矣！”
周昕和朱桓出了太守府，朱桓对周昕说：“府君，我们还要等那支逃兵吗？”。
周昕面色不悦：“朱桓，消息还不确定，你怎么能说我麾下的将士是逃兵？”
朱桓抱拳：“是桓失言了，望公海涵！”
周昕“哼”了一声，然后说：“我知你看不惯丹阳兵桀骜，但他们都是猛士，你不要轻看他们！”
朱桓低头不语，只是在内心道：我非轻看士卒，我只是看你周泰明无能！
朱桓心里这样想，嘴上道：“府君明鉴，只是桓这两日听闻士卒多有叨扰百姓的情况。”
周昕叹了口气：“此事确实是将士们不对，吾今日就让兵士到城外扎营。”
朱桓躬身：“百姓必对府君感恩戴德！”
却说这边孙静领着败兵一路奔逃到江水边。
当日他本要领兵去和孙策汇合，可是去路却被乱军堵住。
老于行伍的他深知，如果带人进入乱兵流，自己身边的三百孙氏子弟最后能留在身边的怕不会超过百人。
这三百人都是他和已故兄长孙坚带出江东的孙氏子弟，他不忍心让他们沦落乱军。
于是他带兵折返，想要逃到江水边渡河，然后佯装成难民回江东。
然而他们来到江水边，却久久寻不到渡船，困于江边。
因为袁刘大战，整个江水边的船只几乎都被刘繇征用，寻常船家也不敢在此时出现在江水上。
现在敢在江水行动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商船，或是袁刘两方的战船。
孙静等人一路逃命人困马乏，干粮也早就吃完了。
一群人只能坐在江边徒呼奈何！
就在孙静心想自己怕是要追随故兄孙坚脚步时，远处突然传来追兵的喊声：
“了该囊！了该囊！（在这里！在这里！）”
一群披着铁甲红杉的汉军朝他们冲来！
听汉军的口音，孙静立刻明白是周昕的丹阳兵。
身边亲兵急问：“将军，怎么办？！”
孙静叹息一声：“降了吧，跑也跑不了。”
丹阳兵们见孙静等人放下兵刃，欢呼着冲上来把所有人绑了：“捉到咯！”
然后，孙静被丹阳兵们抓回舒县，带到周昕跟前。
周昕和朱桓一起面见孙静。
此刻孙静已经被人去了兵甲，披头散发，面带淤青，穿着单薄的白色深衣。
周昕面上掩不住的喜色，他终于在朱桓跟前证明自己手下的丹阳兵不是不听将令的乱兵！
周昕对孙静说：“孙幼台，你可愿降？”
孙静态度诚恳地对周昕说：“周府君，孙静别无他求，只求您能送我麾下将士回吴县。”
周昕斥责他：“孙幼台！汝随汝兄乌程侯转战千里，乌程侯忠君爱国之名已然名垂青史，而沦落贼营尚可姑息，现在有为国尽忠之良机，为何不弃暗投明？！”
孙静被他一番斥责，内心有愧，垂下头。
他的侄儿孙策还在为袁术效力，如果他投了刘繇，到了战场难免刀兵相向。孙氏能扬名于天下，靠的不只是孙坚的勇武，还有孙氏之团结。
他不能开这个先例！
周昕见他冥顽不灵，一时气不过，欲让人将之明正典刑：“来人，把他给我斩……”
这时朱桓插嘴：“府君，我闻少主公曾与孙策幼弟权有旧，何不将他发往石城，呈于主公和少主公。况且孙氏有忠义之名，孙静是孙文台弟，杀之有损府君名望！”
周昕瞪向朱桓，朱桓面色如常。
“那就依你之言，把他押往石城，听候主公发落吧！”
第三十二章 扫荡九江
舒县大捷的消息传到石城，刘繇和群臣大感振奋！
当天刘繇就摆下宴席，要为周昕遥庆功绩。
刘繇身边的步骘、孙邵、吕岱等人并未劝阻。因为近来袁术给江东的压力实在太大，确实可以为一场大捷好好庆贺，振奋江东士人和百姓之战心！
宴席上，刘繇表示要向朝廷表举周昕为豫州刺史，加振武中郎将！
这一回，步骘等人也同样未再劝阻。
因为周昕此战功劳甚大，一是解舒县之围，二是为全军确保占有形胜之地。
现在没有孙策在庐江掣肘，周昕这一路军队可以做的事情就有很多了。
刘繇既可以派周昕北出巢湖，进入九江腹地，扰乱袁术后方。还可以直接让周昕东出，攻打大横山大营和阜陵县城，截断袁术军退路。
相信袁术军一旦得知后路被断，肯定军无战心，一战可破！
当然，这都是预想，最终结果还要看具体的实际情况。
但是此刻确实值得刘繇方全军庆贺！
第二日，舒县大捷的消息就传遍江东，江东的世家豪族和百姓们对刘繇能否抵挡袁术更有信心了，一时间各家又献出一些钱粮助军。
刘基不得不感慨，都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看来都是骗人的！
当天，刘繇在石城召集众臣商议对策。
军曹从事吕岱说：“主公，既然舒城之围已解，主公可派周昕攻取九江腹地，扰乱敌后。”
刘繇疑惑，问站在下面的吕岱：“定公，为何不派周昕攻阜陵？截断袁术军退路？”
吕岱答：“主公，时机未到！”
刘繇：“此话何解？”
吕岱：“主公，袁术虽然在围攻历阳，但时日未久，军心尚可一战。如果主公遣周昕偷袭阜陵，袁术已派人重筑阜陵县城，城高墙深，一旦周泰明不能一战而下，袁术回援阜陵将使周泰明陷入死地！”
刘繇听吕岱这么解释，觉得很有道理。
周围臣工再提不出比吕岱更有建设性的策略，纷纷点头认同。
于是刘繇下令：“传令周昕、朱桓，让他们率兵深入九江腹地，扫荡袁术后方。吾授周昕便宜行事之权，若是不可为，一切以己身为重！”
下面群臣躬身：“主公英明！”
……
朱牛，原名二牛，阴陵县人士，祖籍不知。兴平二年左将军袁术征讨刘繇，二牛因此被强征为民夫。在江水边修筑坞堡时，投降当利督朱桓，得姓“朱”，更名朱牛。
朱牛现在在朱桓身边担任亲兵，但他身材瘦弱，且是阴陵人，所以不受朱桓麾下大多出身吴县的朱氏子弟的待见。
还好主将朱桓爱兵如子，对朱牛一视同仁，所以朱牛愿意留在朱桓军中。
前些时日，朱牛随朱桓驰援舒县，把在九江一带名气很大的孙策打得抱头鼠窜，朱牛很开心！
他觉得自家将军比什么孙策可强多了，一战就把孙策击败！
而且当初还敢带兵渡江偷袭左将军袁术！
现在将军又带着自己在九江郡扫荡，劫掠过往粮队和商旅，甚至还要迁徙九江百姓到江东，简直是当世豪杰！
“走，快点走！过了长江你们就能和我一样过上安稳日子！”
朱牛一边推攮不愿前进的百姓，一边在嘴里吆喝。
迁徙百姓，这是刘基给朱桓暗中下的命令。
周昕得知后并没有反对，虽然顶着丹阳太守的头衔，但他已经算是刘繇的部将了。
对于刘基这个少主公的命令，周昕不敢反对。
况且他也给自己找了理由：袁术奢靡残暴，其境内百姓一定民不聊生，迁往江东也不会比留在此地更糟。
这几日他们沿肥水一带行动，已经将一两万百姓运到了巢湖大营，在那里会有刘基的船接应。
为了借船，刘基暗中向各个世家承诺，迁来的百姓会分他们三成。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刘基感觉自己正被汉末乱世改变。就连人口买卖这种放在前世肯定是要枪毙的活，现在他也能狠下心去做。
甚至在向世家豪族们做承诺的时候，刘基感觉很轻松，完全没有负重感。自己一张口，成百上千的百姓因为自己而改变命运。
轻描淡写的过程让刘基有朝着“政治动物”发展的趋势。
无论如何，自从朱桓和周昕开始在九江袭扰后，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百姓被运往江东！
寿春城，九江太守陈纪和袁术的长史阎象看着斥候们递上来的战报，不禁犯难。
袁术举大兵南下，整个九江郡，乃至袁术老家汝南郡都异常空虚。
现在寿春只有守军三千，勉强能维持治安，守卫城池。阴陵虽然也是重镇，但同样只有一千守军。
他们是可以再征兵，但马上就要开始春耕。此时征兵，民人怕是要聚众叛乱。
而且据说周昕带领的是战力闻名天下的丹阳兵，即使临时征召乡勇，怕也不能战胜对方。
于是他们只好向远在历阳的袁术汇报，将这个棘手的问题交给最高领导！
……
却说袁术这边，桥蕤带兵连日攻打历阳城，却难以撼动城池。
城内的守军粮草充足，有长治久安的江东4郡供给，又有水利之便。刘繇方最不担心的就是粮草不足的问题。充足的粮草保证了士兵们的战心。
况且月余时间里，守军仅折损一半，还五千余人。而城外的袁术军却损失了近三万。
优秀的战果也让士兵们有信心守住历阳城！
历阳城外的袁术倒是一点都不心急，他共有五六万大军，城内只有一万人，如果五六万人都打不下历阳城，他不介意再征募五六万人！
反正我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底蕴，不是刘繇这只东莱的土鸡瓦狗能够匹敌的！
如果说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袁术最大的性格特点，那就是——迷之自信！
然而三月二十八日这天，当袁术接连收到“孙策战败”和“周昕袭扰九江”这两条消息后，我们的左将军袁术再也坐不住了！
据说当时袁术破口大骂孙策：“小儿误我大事！立即把孙策招来见我！”
然后袁术又叫来大将军桥蕤，指着桥蕤的鼻子大喝：“桥蕤，你实话告诉我，你能不能攻破历阳？！”
桥蕤被袁术狰狞的面孔吓得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说：“主公明鉴！桥蕤必定为主公攻下历阳！”
袁术被桥蕤的态度气笑了，他一把抄起案几上装令箭的竹筒砸在桥蕤脑门上，将桥蕤砸地头破血流。嘴里还大骂：“桥蕤！等你攻下历阳，你主公我的头都要被放在刘繇的榻下当夜壶了！”
桥蕤惶恐，急道：“主公，主公！请主公再给桥蕤一个机会！”
袁术阴沉着脸：“去吧，再给你三日时间，攻不下历阳，你提头来见孤！”
桥蕤犹豫了一下，悻悻地说：“还请主公借我兵符！”
袁术眯起眼：“借什么兵符？”
桥蕤埋头道：“还请主公借我兵符调动左阵军和虎捷军，若有此二军，历阳必破！”
袁术从怀中摸出两枚虎形兵符，慢慢地将其放到案几上。然后看了眼桥蕤，又看向兵符，沉默半晌……
“拿去吧！桥蕤，不破历阳，你就不要来见孤！”
袁术说着，将两枚虎符推到案几前。
桥蕤跪行到案几前，双手捧住两枚虎符：“桥蕤谨遵主公将领！”
左阵、虎捷，袁术麾下最精锐的两只部曲。
左阵军只有一曲，共五百人，兵员皆选自袁术豢养的江湖游侠儿和袁氏精锐部曲。左阵军将士皆披甲，持斩马剑，武艺精湛，有以一当十之威。
虎捷军分前后二曲，每曲五百人，前曲选游侠儿组成钩镶、剑盾材官，后曲为袁氏精锐部曲组成长戟材官。前后曲亦全员披甲。
这两支军队随袁术南征北战，履历战功，是袁术的“利剑”！
桥蕤从袁术那里讨要到调动左阵军和虎捷军的兵符后，立刻亲自去二军营中调兵遣将。
历阳城上，袁刘二军激战正酣，桥蕤下令让二军将士：
左阵军立刻攻西门，虎捷军晚两刻攻北门！
于是左阵军的督军袁夔，和虎捷军的督军袁伯亲自带兵上前线。
历阳城头，樊能正指挥将士杀敌。近一个月，袁术军不惜士兵性命，每日不停攻打。
樊能已经数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战，此战有点找回当年青州黄巾军攻城的感觉。
正在他感怀之际，突然有小兵来报：“将军！西门告急！”
樊能惊诧：“怎么回事？”
小兵道：“刚刚袁术军派出精锐甲士，他们手持斩马剑，武艺又高，将士们实在抵挡不住！左门都督请将军派兵支援！”
樊能知道袁术这是动用精锐了，他狰狞着方脸，嗔怒道：“他小娘养的！刘伯，刘勋！带人随我支援西门！”
“诺！”
西门这边，桥蕤派出的左阵军确实厉害。在城头抢下了多个阵地，城门处也有破城之势。
这些家伙手持七尺长的斩马剑，仗着身上厚实的铁甲在人堆里乱砍。
刘繇军士卒畏惧，不敢近身。有些胆子大的冲上去，立刻就被剁成肉泥！
好在城头狭窄，一丈长的环首刀不太好施展，给了守军抵御的空间。
“闪开闪开！！”
樊能带着亲兵赶到，他们手里拿着两丈五的长戟，在城头组成矛墙向左阵军冲锋。
躲闪不及的友军和敌军都有人被串在长戟上。
左阵军的人多是游侠儿，身手了得，但是面对密密麻麻的矛墙，也只能不断后退。
如果是在平地上，他们还能试着用环首刀削断戟头或格挡。
但墙头实在太窄，施展不开。对面的矛墙又密，实在退无可退就只有跳下城墙，或是舍命冲锋，争取一换一。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樊能想到的能对付环首刀的办法，就只有比环首刀更长的长戟了。
虽然樊能的长戟冲锋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暂时稳住了局面，但很快又有小兵来报：“将军，北门告急！”
第三十三章 历阳城破
历阳城北门，桥蕤一直在等待时机。
他让左阵军先行两刻钟，为的就是打一个时间差。
桥蕤料定守军必然无法抵挡左阵军的攻势，到时必定派兵增援。
然后他再让虎捷军出发攻北门，即使守军想要救援也来不及！
虎捷军前曲的材官们一手拿着钩镶或短剑，一手拿着盾牌。迅速通过云梯车爬上城头。
城头守军立刻围上来，但虎捷军的将士们又持盾又披甲，防御力几乎点满。
守城的汉军拿这些乌龟壳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虎捷军的士兵跳上城头。
一等虎捷军的士兵们在城头守住一块立锥之地后，他们立刻开始反击！
这些钩镶、短剑、盾牌落在这些武艺精湛的游侠儿手里，俨然成了杀人的利器。
汉军士卒多是山越人或百姓、罪民，在武艺这一点上和纯粹由袁术换样的江湖剑客相比，要逊色不少。
多数情况，汉军只能凭借血勇之气抵抗。
但敌兵全都穿甲拿盾，冲上去也伤不了虎捷军。
很快，虎捷军就抢下了北面城墙！
北门口，虎捷军后曲的长戟材官们顶着头顶不时倒下的热油和金汁，徐徐向城内推进！
这些全身披甲，手持长戟的铁皮疙瘩让守城将士苦不堪言。
寻常百姓拿到长戟，也就只会捅刺劈三连。然而在这些精锐士卒手里却能多出一项功能——钩扯！
虎捷军不愧为袁术最精锐的军队之一，他们用长戟捅穿守军防线如探囊取物一般。
守军们的武器、盾牌、盔甲、衣袖，甚至肉身，都会成为被虎捷军钩扯的目标。
借助杠杆原理，一旦被长戟钩住兵刃，那你很难留住你的武器，除非你的武器比命还重要！
为数不多能对虎捷军的铁皮疙瘩造成伤害的，只有城门内部的士兵们从虎捷军头顶倒下的热油和金汁。
守城门的汉军起初在城门防御工事的帮助下还能苦苦支撑，但在虎捷军前曲从城墙杀进城门内部后，失去友军协防的汉军们再也支撑不住，朝城内溃败！
石城都尉樊能带兵赶往北门，走到半道就看见北门已经升起袁术军的大旗。
将士们惊呼：“遭了！北门失守了！”
樊能一拍大腿：“哎呀！”
然后对身边将士们说：“走，随我夺回北门！”
“诺！”
然而城墙一旦失守，又哪是那么好夺回的。源源不断地有袁术军士卒从北门和北城墙上涌入城内。
袁术的大将军桥蕤身先士卒，带兵杀进历阳城！
桥蕤站在北城门上大喊：“杀啊！夺下历阳城，主公必有厚赏！”
樊能组织士兵两次尝试夺回城门，但袁术军太多，他们甚至还没走到城门下就被打退。
身边有士兵道：“将军，城已经破了，咱们逃吧！”
樊能怒斥：“我受主公厚恩！岂能弃城而逃！城门既然破了，咱们退守内城就是！若有再言弃城者，我定斩不饶！”
随后带兵向内城扯去，同时传令各城门都督，让他们撤往内城。
当晚，袁术亲临历阳城北门，大加赞赏桥蕤和麾下将士，并让桥蕤喊话蜷缩在内城的樊能：
“樊能你听着，我家主公劝你尽早投降，还可保留全尸！若是负隅顽抗，必叫你碎尸万段，尸骨不存！”
樊能在内城城头大骂：“桥蕤！你生食汉禄，却效命袁贼，你不得好死！”
桥蕤在城下大笑：“哈哈哈！我主袁公路出身名门，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执天下士子牛耳！现在汉祚将终，效命我主乃正道。尔等负隅顽抗，方有今日之困！”
樊能呵斥他：“我主刘正礼受百姓拥戴，江东士人安享乱世太平，岂是你那倒行逆施的庸主能比？”
桥蕤指着樊能，一时语塞：“你！你！”
这时，樊能突然发笑：“哈哈，哈哈哈哈！”
桥蕤疑惑，厉声斥道：“汝何故发笑？！”
樊能讥讽道：“我主用兵如神，现已派丹阳太守周昕领兵攻寿春，即使你们夺下我这历阳城，也回不去了！哈哈哈哈！”
城下袁术军听了樊能的话，有些躁动。
桥蕤立刻安抚：“胡说！这是胡说！寿春远在九江腹地，刘繇又怎么能把兵派到寿春？”
袁军士卒正要安心，又听城头上的樊能说：“我主刘正礼命周泰明屯兵巢湖，为的就是今日！”
“袁术派孙策攻打庐江，周泰明乘船从巢湖而下，从背后击破孙策。现在他又乘船从肥水进入九江，尔等家小现在怕是已经被周昕抓起来运往江东啦！哈哈哈哈！不信的话，你们自己去打听！哈哈！”
袁军听后又开始躁动，军中确实有流言说孙策败了，今早主公还在营帐里大骂孙策。
这时袁术亲自来到阵前，对士卒们说：“孙策确实败了，但汝等不必惊慌，寿春尚有5万大军，周昕又如何能攻破？明日寅时造饭，卯时攻城，杀樊能者，孤赏他千两金！官升三级！”
将士们这才稍加安歇，但军心依旧不可避免地开始不安稳。
樊能见状，也回到内城，让人把战报呈上来。
一番清点，逃入内城的汉军仅剩千余人。
樊能咋舌，今早开战前还有五千，现在就只剩一千了。
樊能对左右道：“袁军军心不稳，今夜应该不会攻城，尔等今夜安抚好将士，让他们好好休息。主公知我等依旧坚守，必然发兵来援！下去吧！”
“诺。”
历阳城被攻破的消息在子时被传到石城，刘繇惊醒，立刻召集群臣商议。
约摸半个时辰后，刘基、吕岱、步骘等人全部到齐。
议事堂里，刘繇心情急切：“历阳城破，诸位，该如何是好啊？”
刘基睡到半夜刚刚被叫醒，脑子晕乎乎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
但他并不慌，当初被高岱提醒，刘基清楚地知道即使历阳没守住，还有长江天堑，袁术没那个能力渡江。
吕岱在下面说：“主公莫慌！历阳城破，我们还可扼守江水。袁术在历阳城下损兵折将，应当无力渡江，江东无忧！”
刘繇听罢，这才安心，他叹息道：“哎，是吾惊慌失措。但是历阳城破，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刘基这时说：“阿爷勿忧，且让先生们想想。”
刘繇点头，刘基又让下人们去端几碗养心粥来。
步骘起身道：“明公，当下首要之事便是召回远在九江腹地的周泰明，以免他身陷重围！”
刘繇看向吕岱，对方已经快成为他的主心骨了。
吕岱想了想，又看向刘基：“公子觉得是否应该召回周昕？”
吕岱意有所指，他知道自己的少主公伙同江东世家，指使朱桓和周昕在九江搬运人口。
他怕冒然召回周昕会动了刘基的果子，招来不满。
刘基喝了一口盅里的养心粥，润了润心肺后，起身走到沙盘前。
他将代表袁术的棋子推到江北历阳，然后放了一个袁军棋子在涪陵，又放了一个在大横山。
刘基看向己方各军情况。
周昕和朱桓领兵六千，在肥水一带的九江腹地活动，这是袁术的大后方！
刘繇坐镇石城，这里还屯有八千将士，其中包括自己花重金打造的三千解烦卫！这里和历阳隔江相望。
横江口，张英尚有两三千水军。这里是从历阳城东渡江的登陆点。
当利口，朱桓留了两千水军。这里是从历阳城西渡江的登陆点。
横江口以东二百里的三汊口，百越督焦已还有三千水军。
吴郡丹徒，许昭在和吴景对峙，双方少有交手。为防万一，这一支军队动不得。
所以己方可用之兵有将近两万，袁术手里估摸着还有两万多三万，在人数上基本势均力敌。
自己是否要集中兵力，渡江决战呢？
刘基很快否定了这个计划，风险太大。
上兵伐交，中兵伐谋，下兵伐城。
渡江决战就是赌国运，自从安定江东后，刘基就越来越不喜欢犯险。因为没必要。
伐交现在也来不急了，况且没有好的潜在外部盟友。曹操吕布还在激战，刘备能把徐州内部安抚好就不错了。刘表守城之犬，现在还在看刘繇和袁术的好戏，不足与谋。
那就只能伐谋了……
想想自己的优势，和敌军的劣势。
优势是己方养精蓄锐，石城等地的军队还很有战心。
袁术的劣势是士卒久战，师老兵疲，并且后方不稳。
孙子兵法讲，以正合，以奇胜。
己方与袁术在江北拉锯，隔长江对峙，这就是以正合。
遣周昕破孙策，袭扰地方腹地，这应该就是己方的奇胜之点。
步骘言召回周昕，这是稳重之举。但也会抹消己方的奇胜之兵。
如果自己让周昕留在九江继续袭扰，袁术是否会回援呢？
如果袁术回援，那么刘繇一方屯驻石城的部队就可以渡江追击，或者夺回历阳甚至阜陵。
对了！还有阜陵县！
据说袁术的粮草就囤放在阜陵，己方是否可以派兵袭取阜陵，迫使袁术分兵回援？
一番思索，刘基觉得己方可以采取的策略实在很多！
刘基于是将自己的分析说与众人听，刘繇等人频频点头。
吕岱听后又问：“如果主公让少主公定策，少主公觉得该怎么做？”
刘基看向吕岱，他突然觉得这个浓眉长须的吕岱焉坏焉坏的，竟然在这个时候考验自己！
吕岱脸上微带笑意，其实他胸中已有良策，但他是臣子，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刻给主上提供选择，而不是代替领导做抉择。
他在此时发问，也是为了培养刘基这个少主公的决策能力。
第三十四章 讨袁术檄文
石城官署，刘繇和众臣都看向刘基，等待他思索。
刘繇表面上在看刘基思索，其实是在等待自己这个元子的表现，还有山东刘氏的未来。
众臣表面上在看刘基思索，其实也在看自己等人的未来。
良禽择木而栖，如果刘基能保持一如既往的聪慧，那他们未来几十年甚至下一代就有了保障！
并且袁术南侵关系重大，刘基的决策也可能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当刘基开始思索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肩负的担子有多重！
不同于吴郡、会稽之行，那时他还懵懵懂懂，对汉末乱世抱有新奇，一心想着改变刘繇面临的困局。
现在，他的便宜父亲刘繇是扬州牧，牢牢掌控丹阳、吴郡二郡！
会稽王朗和豫章华歆对刘繇称臣，庐江陆氏对他父子马首是瞻！
这么庞大的家业，现在会因为他的决定而改变，可能扩张得更大，也可能灰飞烟灭……
越想，刘基的心思越乱，额头都冒出汗来！
现实就是这样，当你只是给领导提供选择的时候，你会很有干劲，什么大胆高效的点子都有可能冒的出来。
但当决定权落在你手中时，你又开始举棋不定，畏首畏尾，生怕自己一个决策失误导致满盘皆输！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中层不作为，怕作为的原因。
就在刘基胡思乱想，无法集中精力之时，一只大手落在他肩上，将他拉回现实。
“吾儿可有何良策？不妨说出来让众臣工参详。”
刘繇温和的声音从刘基身后传来。
刘基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转过身对刘繇拱手：“阿爷！”
刘繇嘴角含笑，又轻轻拍了拍刘基肩膀：“吾儿常有奇思妙想，但说无妨！在场诸贤也可斧正！”
刘繇的话让刘基明白过来，自己不是一个人，即使做出的决定有问题，下面的臣子也能加以纠正，这是他们为臣的本分！
当局者迷，刘基刚刚着相了。
对啊！我手下这么多贤臣大能，有问题他们也能帮着改嘛！我怕什么？！
刘基镇定下来，说出自己的决策：“阿爷！孩儿有良策！”
刘繇笑了，对众臣讲：“哈哈，吾儿一向有筹画之能事，必有破敌之策！”
下面众人恭维道：“是啊是啊！少主公乃‘幼麟’也，我们哪里比得上！还请少主公讲讲。”
刘基走到舆图前，开始挥斥方遒。
“袁术号称三路十万大军，中路实则七万！且多是新兵和老弱之兵！”
“桥蕤带两万先锋攻阜陵，张将军领七千兵马阻挡，斩杀俘虏桥蕤万五！那么袁术大军就仅剩六万出头。”
“袁术又攻历阳，损兵近三万！也就是说，他可战之兵还剩两万多！”
刘基分析得头头是道，说服了在场众人。
他继续说：
“况且袁术劳师远征，师老兵疲。周泰明和朱桓又在九江腹地袭扰，袁术麾下士卒必然因为担心家小而躁动不安。此乃我军取胜之机也！”
“袁术屯粮草于阜陵，必然分兵防守，以免我军从滁水逆流而上偷袭阜陵。那么历阳城下的袁军应该在两万之数。”
“现在历阳城破，袁术要么回师，要么继续与我军隔长江对峙。”
“不管他如何行动，我军都应派兵渡江攻阜陵，牵制袁术，让他进退失据！”
这时刘繇发问：“吾儿，那为何先前你和定公都劝为父不要派兵攻阜陵？”
刘基拱手：
“阿爷，此一时彼一时！之前袁术兵多，我军即使偷袭阜陵多半也攻不下来，袁术只需围困住历阳，就能分兵回援。”
“但现在不同，历阳城虽丢，但袁术却不得不分兵驻守，不然他攻打了月余的成果岂不是拱手让人？”
刘繇明白了，刘基是想渡江反攻。
刘繇抬手示意：“吾儿继续吧。”
刘基颔首：“阿爷，您可以传信周昕，让他从九江腹地往阜陵去，同时约定日期，派屯驻三汊口的百越督焦已率麾下水军围困阜陵。焦已只需围住阜陵，佯装攻城即可。”
“到时我军可陈兵江上，看袁术反应行事。”
“若他回救阜陵，说明他首尾不能相顾，军心已乱，我军可渡江击之，必一战而胜！”
“若他按兵不动，待周昕所部五千丹阳兵抵达阜陵，则可与焦已合兵一同攻城！阜陵粮仓沦陷，袁术就是瓮中之鳖！”
许多不擅筹画的臣子频频点头，刘繇则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自嘲道：“诸臣工刚进屋时，吾还因历阳之事忧惧。听完吾儿一番筹画，吾倒觉得咱们胜券在握了！哈哈！”
吕岱出列，恭维道：“主公能有少主为您分忧，吕岱羡煞！若我那愚儿能有少主一半智慧，我就是做一田舍翁又何妨！”
刘繇看向吕岱，抚着胡须，意味深长地说：“呵呵，定公谬赞吾儿了！吕凯虎头虎脑，将来必可有功于国家。”
吕岱低着头退回行列，在场政治嗅觉较为敏锐的官员仿佛都嗅到了什么信号！
刘基坐在上面眼观鼻，鼻观心。吕岱刚刚话里有话，刘繇也做出了回答。
这大概算是刘繇势力内部少主派对州牧派发起的第一次试探。
因为刘基刚刚在刘繇的帮助下，在群臣面前展现出具有决策之能事的明主潜力。
所以吕岱迫不及待地做出一次试探，看看刘繇的反应。
刘基突然感觉自己就像秦王李世民，但好在自己是元子，他等得起！
刘繇的话像拍子一样拍散某些臣子不安分的触须，然后对功曹书佐步骘道：“子山，替我草拟讨袁檄文，约战袁术！我要于四月六日陈兵江水，与袁术一决雌雄！”
步骘恭敬地出列：“诺！”
然后刘繇对吕岱说：“定公，传令焦已，让他从滁水逆流而上，围困阜陵！”
“再传令周泰明，让他攻打阜陵！”
“召回朱桓所部，吾要用他的水军！”
吕岱深深地躬下身：“吕岱谨遵明府指令！”
三月三十日，一篇《讨袁术檄文》传遍扬州各地，从吴郡至会稽，从庐江到九江，因为这篇檄文读来实在过瘾。
就连困守历阳内城的樊能都拿到了一篇残破的《讨袁术檄文》！
残文是从一个攻城的袁术军小校身上得来的。
樊能在墙头读给守城将士们听，激励士气：
“……左将军袁术：曾祖故司徒袁安，不惧外戚，不畏强权；父袁逢，三朝元老，卒于任上，朝廷追封宣父侯。叔故太傅隗，博爱容众，无所拣择；宾客入其门，无贤愚皆得所欲，为天下所归。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称汉室肱骨尚不足以述其功。”
“……术幸生名门，实无德才，本当克己守礼，安堵门楣。而术穷极奢侈，残暴荒淫，任长水校尉，时人称“路中悍鬼”；董贼进京，术焚烧帝宫，犯上作乱；后割据南阳，行横征而敛暴财，肮脏光武宗地，令先祖蒙羞！”
“……故扬州刺史陈温，深明大义，有匡扶天下之心。黄巾祸乱，温募兵数千予八校尉，以助王师。然术兵即败于匡亭，又起豺狼之心，驱狼狈而害温，淮南无不震怖！”
“……故太傅马日磾，上公之尊，秉髦节之使，衔命直指，宁辑东夏。术阴怀异志，唬朝廷旌节以为私器，欺汉室公卿欲为家臣。殊不知天命在汉，神器不可以夺易。日磾因术失节，忧愤而崩，天下为之扼腕。术凌名臣致其死亡，失士人之所望，百姓以之为贼！”
“……术心怀篡逆，勾结麓野之叛逆，攻杀朝廷之吏员，割据地方，荼毒乡梓，阴养专诸之士，刺所恶之人。”
“……扬州牧、镇东将军繇受朝廷厚禄，岂可容贼祸乱天下？即日整军出江东，四月初六陈兵江水，誓诛袁术于江表！州郡当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
“其得术首者，封千户侯，赏钱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历阳城内，袁术颤抖着手将案几拍断！
“啪——！！！”
鲜血从袁术的手掌与小臂间流出。
袁术面色赤红，额头青筋清晰可见，大骂道：“够了！别读了！”
“刘繇！刘繇！汝不过一东莱守户之犬，安敢欺我！安敢欺我！”
众臣和侍者皆惧怕，匍匐在地不敢出声。
袁术恶狠狠地问：“此文是谁写的？”
下面无人敢应答。
袁术见状更加气愤，他一脚踹翻断裂的案几，拔出佩剑咆哮道：“是谁写的！！？”
这才有官吏小声地说：“是步骘，步子山。”
袁术来回渡步，然后一把将剑掷在地上：
“传我号令，有能杀此贼者，封百户侯，赏钱百万！!”
“有能取刘繇首级者，封万户侯，赏钱五千万！！！”
然后他对趴在地上的群臣中一人道：
“桥蕤！你还有多久才能攻破内城？！”
桥蕤抬起头，扶正兜鍪：
“主公，三日内必破内城！”
袁术不停点头：
“好好好，那就再给你三日！三日之后，你要把樊能抓来献予孤！孤要用他的头颅祭旗！”
桥蕤抱拳：
“主公放心，我必生擒樊能献予主公！”
袁术大手一挥：
“各军整军备战！四月初六，孤要猎东莱犬于吴！！！”
第三十五章 子义、董袭
自从《讨袁术檄文》传开后，天下英雄又一次将目光聚焦淮南。
太史慈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去岁得知刘繇安定江东后，他就想要投效刘繇。近些时日他一直徘徊在曲阿、吴县一带。想要看看刘繇治下的江东究竟如何。
但逛了月余，太史慈也没感觉江东就和青徐二州有什么区别，依旧是世家大族操持权柄。
不过江东远离纷争，百姓们还算安居乐业。
这证明刘繇不是残暴之主，值得他太史子义投效。
而且比起刘繇，更让太史慈感兴趣的是刘基。路途中他的耳朵都快被刘基的故事贯出茧了。
（其实是刘基请许子将的“月旦评”给自己增加曝光度。）
从故事里，太史慈觉得刘基是胸有大志的少年，还精通筹画之道，是优质潜力股！
而且近日刘基搞出的糖霜让太史慈的味蕾又惊艳了一回。
坊间传闻刘氏糖的做法是天授刘基，但太史慈很聪明，世界上哪有什么天授之事。刘基应当是偶有巧思，刘氏糖必定是格物而得。
刘基制刘氏糖不是重点，刘氏糖的甜味才是……不是！
是刘基的巧思之才是重点！
一个有巧思、会谋划、还有大志的宗室子弟，这在太史慈眼里就是一代明主的前兆啊！
他太史慈心怀大志，认为大丈夫应执三尺剑，升天子堂。
刘基素以匡扶汉室为己任，投靠刘繇父子，正好实现此生志向！
之前太史慈到处寻访门路，想要见到刘繇或刘基，但迟迟未能寻觅。
现在刘繇让步骘发表《讨袁术檄文》后，太史慈再也坐不住了。要是错过征讨袁术这等良机，他太史子义又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于是太史慈直接来到石城，询问了打听了刘繇和刘基的相貌，还有吕岱、是仪等重臣的长相后，直接到官署门口蹲点。
这时，一个穿着朴素，面相严肃，穿公服的中年文士正要进官署。
太史慈立马上前抓住此人地手说：“请公稍候，我有要事求见刘扬州！”
被拉住的人看向太史慈，他虽然长得很严肃，但却没有因此生气。
他见太史慈身材高大，仪表不凡，似有贾复之勇，于是微笑着说：“壮士是何人？”
太史慈自我介绍：“我乃东莱太史慈，敢问公姓名？”
那人回答：“我是广陵步骘，填为州牧之功曹书佐！”
一听是步骘，太史慈觉得自己运气挺好：“步公，还请为我引荐！”
步骘颔首：“太史子义，我听说过你！你为本郡截取本州公章，之后避居辽东，此事海内皆知！去岁又为孔北海单骑突围求援刘备，解了北海之围！你不在孔北海处任职，怎地跑来江东？”
太史慈苦笑：“公有所不知，慈替孔文举求援乃是报恩之举，不曾得到职务。我闻刘扬州定鼎江东，想到自己和刘扬州同郡，特来投效！”
步骘听他解释，摇了摇头说：“子义，若孔北海不曾重用你，恐怕我主也不会重用你。”
太史慈大感疑惑：“公此言何解？”
步骘面色沉静地说：“我主好结交名士，若能在士人之中有一二名声，尚可授个一官半职。但子义非士子，我主自矜，未必能用你。”
太史慈听完有些急躁：“这可如何是好？我欲投明主，可天下哪里有明主？！”
步骘见太史慈在官署前大声喧哗，于是把他拉到一边，对太史慈说：“子义莫急，我知有一人会重用你！”
太史慈握住步骘的手说：“请公明言！”
步骘笑道：“你可知我家少主公刘基？”
太史慈眼神一亮：“扬州幼麟，山东刘氏之麒麟儿，慈怎会不知？”
步骘拉着太史慈的手说：“子义，我帮你引见公子！”
太史慈感激地说：“慈谢公相助！”
随后，步骘领着太史慈进入官署。二人来到一间茶房外，门口站着一都督，茶房里面不时传来一少一长的说笑声。
步骘对看门的校尉说：“于都督，现有一壮士求见少主公！”
主动替刘基看门的于麋打量起太史慈，于麋见太史慈身高臂长，背似猛虎，手上茧子极厚，眼神锐利如鹰，猜测这应该是为神射手！
于麋抱拳，郑重地问：“敢问仁兄姓名？”
太史慈拱手：“在下东莱太史慈，字子义！”
于麋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我乃扬州门下督于麋！”
太史慈见于麋这个门下督亲自守门，心下肯定茶室里那个说话的少年必定是刘基！
于麋对二人拱手：“容我禀报！”
于麋走进屋，里面刘基正和门客高岱一边对弈，一边畅聊历史。刘基常以后世的一些言论评价史书，高岱或纠正或认同调侃，二人故此不时发笑。
“少主公，步公带一位壮士求见您！”
刘基好奇：“哦？步大人带人来见我？”
步骘能带谁来见自己？
刘基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步练师！吴国皇后！
哦，不对，是壮士？！嗯？！刘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预订的嫔妃难道要变成男人了？！
“不要！”
刘基小声惊呼。还好于麋和高岱没听见，不然刘基怕是要错失名将！
高岱见刘基出神，提醒他：“公子？”
刘基回过神：“嗯嗯，于麋，把步大人和那位壮士请进来吧！”
“左右，看茶！”
于麋带着步骘和太史慈进屋。
好高！这人长得好高！而且体格好壮硕！
刘基不禁感叹：“真乃壮士也！”
高岱也点头认同。
步骘上前拱手：“公子，这位乃是东莱太史慈，字子义……”
刘基一惊：“你说什么？！”
步骘一愣：“太史慈，太史子义。”
刘基知道自己失态，满怀歉意地说：“步大人勿怪，基以为自己听错了。”
步骘外表严肃，但性情宽宏，毫不在意地说：“看来公子听说过子义的名声。”
刘基点头，起身走到太史慈面前。
太史慈身高近八尺，这在人均营养不良的汉末很出众。难怪步骘被他强行拉住也没有生气，反而甘愿为太史慈引荐。
这样的壮士光看身高和体格，即使他不通文墨，招来做个保镖都很值！所以步骘把太史慈比作云台二十八将的贾复（贾复是光武帝刘秀的保镖）。
然而刘基却知道太史慈的本领，但他得说的合理，于是刘基问比他高快半米的太史慈：“太史子义，我听说你单骑突围，为孔北海求得援军，此事是真的吗？你怎么做到的？！”
太史慈低头看向比自己矮了半米，还是个小孩的刘基，心里突然有些后悔跟步骘进来。
我太史子义，怎么能给一小儿卖命？！
太史慈沉默半晌，刘基的内心开始忐忑。
这时，一旁的高岱突然说话：“今日见到太史子义和公子同立，岱想起一事，相传世祖光武皇帝少年之时就与云台二十八将之首的邓禹是旧识，之后世祖对邓禹多有依仗，比之萧何。”
“太史子义有古时名将之风，步大人引荐子义予公子，日后肯定传为佳话！”
太史慈听高岱这么一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况且他太史子义都走到这了，刘基名声在外，索性先投靠刘基试试！
于是太史慈对刘基和高岱分别行礼，然后对刘基说：“公子，此事世人多编造胡言，还有人甚至说慈有鬼神相助，此皆缪传。”
刘基点头：“我亦不信鬼神，子义且继续！”
太史慈继续述说：“第一日清晨，我给两匹白马插上箭靶，引它们出城，然后在城外假装习射箭靶。敌兵起初很疑惑，后来只以为我失心疯了。”
“之后两日清晨，我皆照此做，围兵便习以为常。至第四日清晨，我再引马出城，围兵毫无戒备，我趁此突出重围！”
如此，步骘、高岱、于麋三人方知始末。而刘基只配合假笑，这故事他早就烂熟于胸。
高岱夸赞：“子义有非常之能！”步骘、于麋皆赞同。
刘基对太史慈说：“子义，我让于麋组建精锐部曲，号解烦卫。麾下左中右三部，我任你为右部督，统领千人，比百石，在于麋麾下任职，你可愿意？”
太史慈见自己刚投效就能当上部督，较为满意：“慈愿为公子效力！”
刘基闻言大喜：“我闻子义擅射，诸公何不同去军营见识一番！”
在场之人除步骘都无他事，步骘本还有公务，但想到自己是太史慈的举主，不应该缺席，就请刘基派人告知长吏，等回来后再补完公务。
来到军营，代替于麋统管解烦卫的左部督董袭出来迎接众人。
董袭字元代，会稽馀姚人，同样身长八尺，勇武过人，历史上被陈寿称赞为“江表之虎臣”！
董袭和太史慈不同，刘基在会稽募兵时，他就加入军队。并在之后的训练中脱颖而出，一手环首刀耍得非常了得！
刘基因此注意到这个威猛的士兵，询问后才知是董袭！
之后董袭被授予左部督一职，统领解烦卫左部。
刘基告知董袭来意，董袭于是叫人摆放箭靶于百米外。
太史慈从军中挑选一把两石硬弓，开弓两次试试弓的手感。
然后他张弓搭箭，稍作瞄准就一箭射出！
“嘣——！”
箭矢稳稳命中靶心正中央！
“好————！！！”
在场军士无不叫好！
然后更绝的是，太史慈又张弓搭箭，这次依然是稍作瞄准就放箭！
“咔！”
第二支箭依旧射中靶心正中央，而且和第一支箭的落点重合！
“好————！！！”
将士们服了，要连续两箭射中百米外的箭靶红心，而且落点重合，军中无人能做到！
射完两箭，太史慈还不过瘾，又借来刘基的战马，展示骑射！
“砰！砰！”
太史慈在飞驰的战马上左右连开两弓，俱都命中百米外的箭靶红心！
“神射——！神射——！”
解烦卫将士们齐声高喝。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光是百步穿杨就算了，他们这些江东子弟还见识到北人之骑射！还是左右开弓！！还都命中红心！！！
于麋拍手称快：“过瘾啊过瘾！”
就连向来沉稳的步骘也由衷赞叹：“子义之箭术，古之箭神养由基也不过如此！”
对于刘基提拔太史慈为右部督一事，军中竟无一人不满。
将士们都说：这射术去给天子当射声校尉都绰绰有余，给咱们当部督那是咱的福分！
第三十六章 樊能祭旗
四月初六，江水之上，万帆停驻。
刘繇几乎全军出动，调当利口、横江口的六千水军，合石城七千精兵陈兵江上，意图渡江攻历阳。
袁术亲率两万大军在江边列阵等候，他相信刘繇一定会来！
任何一个发表了《讨袁术檄文》这样文章的诸侯都不可能失约，否则会被天下人耻笑。
为了今日之战，袁术还叫人在江边修筑了一个三层高台，高台名——公路台。
公路台上，刘繇的部将，石城都尉樊能被扒去上衣，捆绑在柱子上。
石城内城终究还是被桥蕤攻破，守卫石城的汉军除樊能外无人生还。
袁术如愿以偿地能在今天用刘繇部将祭旗誓师。
然而直到午时，刘繇的战船都还没有出现在水面上……
江水南岸的牛渚营，刘基无聊地在码头上打水漂。为了以防万一，刘繇不准他亲临阵线，群臣也劝他留在南岸。
刘基的身边，羽扇纶巾的高岱卷起袖子，和刘基一起扔石子打水漂，陪刘公子解闷。
刘基突然说：“阿爷把我的解烦卫都带走了，于麋、子义、元代全都出战，这下只有高先生陪我解闷啦！”
高岱笑笑：“高岱荣幸之至！”
刘基扔出一枚石子，石子在江面连跳十多下。
“高先生，若我阿爷败了，会怎样？”
高岱无需思索，直接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刘基已经问了许多次。
高岱说：“刘镇东若败，公子父子二人尚可退守江东。公子是宗室之后，又结好江东世家，坐稳江东不是难事。”
刘基撇着嘴说：“但要再兴兵北伐，匡扶汉室就遥遥无期咯！”
高岱微笑道：“公子明白就好！”
刘基沉默，他望着江面，希望快点传来好消息……
江水之上，刘繇身穿装饰华丽的鱼鳞甲，手持佩剑立在船头。刘繇身边，吕岱也同样身着盔甲。
二人计划在午后登陆，消耗一下敌军战心。
每一刻都会有数条斥候船出发，同时也会有船回来，向停在江水上的刘繇汇报情况。
甲板上，刘繇同样面色凝重，此战关乎山东刘氏命运。若胜，则可席卷九江，彻底控制扬州甚至广陵！若败，则退缩江东，苟安于吴地！
吕岱倒是很平静，因为他智珠在握，此战必胜！
午后，江面上的太阳日渐毒辣，即使是四月天也让人觉得有些燥热。
吕岱看时辰差不多了，对刘繇说：“主公，扬帆吧！”
刘繇点头，对将士们道：“传我军令，进军江北！诛除袁术！”
楼船上的号手吹响牛皮号角，旗手也打出令旗，近千艘战船驶向江水北岸！
申时初（15点），刘繇的水军战舰终于出现在袁术的视野里。
上百艘艨艟、斗舰、走舸、还有几艘庞大的楼船陈于江面，声势浩大！
公路台上，女侍者们撑着伞，还有亲近的靓丽侍女喂他吃从西域花千金买来的葡萄。
侍者上来禀报：“主公！刘繇水军出现在江面上！”
袁术一把抽开身上貌美如花的侍女，站起身说：“东莱犬终于来了！”
他沿着阶梯走下，来到捆绑樊能的二层。
各营将校也开始整军列队，列阵之声不绝于耳！
大将军桥蕤带人上台面见袁术：“主公，现在可是要把樊能祭旗？”
袁术狞笑道：“不错！让人准备尖刀，孤要亲自剖开他的心肝祭旗！”
桥蕤咽了口唾沫，他素知自家主公的猎奇心性。
但他没有劝阻，而是说：“主公亲自操刀，将士们一定士气高涨！”
袁术挑眉：“哦？是吗？那孤可真得好好为之！”
不一会儿就有侍者拿来早已准备好的环首刀和铁盆。
袁术对着台下众将士道：“汉室将终，我袁氏当代而取之。刘繇负隅顽抗，今就用他爱将的心肝祭旗！望三军用命，建功——立业！！！”
然后他接过环首尖刀，挑衅地看向奄奄一息的樊能：“樊能啊樊能，这东莱犬有什么好？竟能让你为他死。”
樊能鄙夷的望着袁术，他被俘后没怎么进食水，实在没力气说话。所以只有用鄙夷的眼神望着袁术。
袁术没在意樊能的表情，对他来说，樊能只是东莱犬的一条狗而已，没必要在意对方的反应。只是对方的身份正好能用来祭旗，他应该对自己感恩戴德。
袁术拿起环首刀，在樊能胸前比划了一下，找准破开胸腹的线路。
“唔——！！！”
在樊能的痛呼声中，袁术一刀捅进他的胸口，然后向下划开他的肚子！
樊能痛得浑身颤抖，鲜血溅了袁术一手。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燃烧着樊能最后的生命，就连大将军桥蕤也不忍心的闭上眼偏过头去。
桥蕤心想：
士可杀不可辱，主公此举太过了！
如此祭旗，恐怕不能使军心振奋，反而只会让将士们畏惧主公。
桥蕤对于此战的前景，泛起一丝丝担忧。
公路台下，果然有士兵开始骚动，为这样一个残暴的人打仗，士兵也会怀疑自己真的师出有名吗？
当袁术徒手伸进樊能的肚子，拽出樊能的心肝时，台上台下的侍者、将士中也终于有人忍不住呕吐！
袁术的近侍倒还算见多识广，他们镇定自若地将接有樊能心肝的铁盆放到祭天台上，然后替袁术焚香。
袁术不顾一身的鲜血，举起点燃的香，朝天拜了三拜，祈求上苍庇佑。
许多人看了都不禁摇头，如此野蛮的祭祀上天，怕是要遭天谴啊！
摆完苍天，刘繇的水军也近在咫尺了。
袁术立刻下令：“各军列阵出击！击敌半渡！”
听到袁术的将令，台下众将士重整刚刚被袁术一通毁三观操作惊吓到的神经，列好阵势前往江边阻止刘繇军登陆。
江水边，刘繇的旗舰楼船和十数艘艨艟一起冲锋在前，楼船上载有一千解烦卫。
对于刘基花费心血打造的这支亲兵，刘繇非常信任。因为光从士兵魁梧熊壮的体格来看，这些解烦卫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刘基将解烦卫分为左中右三部，每部又分左右两曲方便统领，三千将士全员俱甲。
左部将士持特制的一丈长（230cm左右）的长柄斩马剑，准确说是类似于大唐的陌刀，此乃破阵之军，由之前提到的董袭担任部督。
中军将士持两丈有余的大戟，可做一军之中流砥柱，部督是于麋。
右部将士持短剑与大盾，另配两杆标枪，既能在宫禁中护卫主君，也能在战场上陷阵杀敌，部督是刚投效刘基的太史慈！
刘繇这条船上的当然是充任护卫的解烦卫右部，太史慈也因此在刘繇和吕岱面前混了个脸熟。
不过刘繇只把太史慈当做寻常将士，如历史上一般没有对他另眼相待。
反倒是精通军务的吕岱对这个少主公的右部督印象深刻。不仅是因为太史慈身材高大，还因为他与其余右部将士不同，身上多背了一张乌木硬弓，另外还有两个亲兵给太史慈背箭兜！
“哗——！”
楼船抛锚，太史慈举着大盾，手持投矛率先跳下船。
刚一下船，两支流矢钉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身后解烦卫右部左曲的五百将士率先跟随自己的部督下船。
众人各自找到自己的队长、屯长、军侯，然后顶着箭雨在滩涂上集结列阵，组成十面密不透风的盾墙！
这时袁术军的先锋亦杀向滩涂！
桥蕤直接派出袁术军中最精锐的五百左阵军，让他们冲杀抢滩登陆的汉军。
同时还有三千前部乡勇紧随其后！
左阵军手持七尺长（140cm左右）的斩马剑，毫无惧色地向登陆的汉军将士杀去！
江边楼船上的汉军水兵们见状，开始朝岸上放箭，掩护己方将士登陆。
可即使袁术的左阵军不带盾牌，他们身上的铁甲也能防止箭矢对他们造成有效的伤害。
身处战阵中心的太史慈镇定自若，他不时透过盾墙间的缝隙观察敌军先锋的位置。
随着敌军先锋的靠近，敌人的弓弩材官们也停止对上岸的汉军射击，以免误伤友军。
太史慈看差不多，大喝一声：“左曲！投矛准备！”
解烦卫右部左曲的五百名将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投矛。
太史慈当即下令：“掷矛！”
沙滩上的十面盾墙打开，如同鱼鳞翻起。
“嗖嗖嗖——！！！”
五百支投矛从张开的盾墙里激射而出！
正冲向解烦卫的左阵军将士见对方阵中竟然飞出一片黑压压的短矛，顿时内心亡魂大冒。可惜他们冲得太近太猛，根本来无处躲闪，只能用肉身硬接这一波投矛。
“嗤——！”
一根短矛直接刺穿一个左阵军材官的身体！
盔甲根本无法阻挡尖锐且沉重的矛头，短矛将其钉在地上！
这名左阵军材官的嘴中发出痛苦的哀嚎：“啊——————！”
与他一同冲锋的同袍有许多都遭此劫难。
一轮投矛，五百左阵军就有一百多人丧命或重伤。
这些拿着斩马剑，造型唬人的袁军精锐全都感到震怖！左阵军还从未有过刚一接战就死伤过百的事情。
但他们依旧在冲锋，只是势头顿了顿。
太史慈见状，立刻发令：“解烦卫右部左曲，先登杀贼！”
左曲五百将士齐喝：“杀贼——！！！”
然后在太史慈的率领下，众人维持阵型朝敌军发起反冲锋！
太史慈一马当先，面对左阵军七尺长的斩马剑，他毫无惧色，用手中大盾磕飞长刀。
“哐！”
锋利厚实、长七尺的斩马剑直接将太史慈的盾牌砍出缺口，然后卡在盾牌里！
太史慈不得不丢下盾牌，不然对方用力，恐怕会砍到他的手臂！
放弃盾牌，反而让他的身体更加灵活。
太史慈右手一剑削在对方面门，把半个脑壳都削掉了。
他心下明了，拿剑盾的右部将士们面对这些拿斩马剑的铁疙瘩恐怕占不到便宜！
这些家伙需要于麋的中军来对付！两丈五的大戟绝对能把这些狗娘养的戳成刺猬！
但拿剑盾的解烦卫右部确实是抢滩登陆的最佳选择。
左部和中军都拿着长杆武器，抢滩时淌水不方便。
不过上了岸在野外，还是左部和中军要强！
太史慈换上敌军的斩马剑，在手里掂量掂量。他不擅此道，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什么强就用什么！
“杀！”
太史慈一声怒吼，将冲向自己的左阵军拦腰斩断！
他平日见常开5石神弓，这般恐怖的练习成就了他惊人的臂力。
借助斩马剑的锋利和重量，一刀斩断一个人那是再简单不过！
第三十七章 解烦卫战虎捷军!
江水北岸，刘繇麾下的汉军逐渐登陆上岸。
艋艟小船上的汉军乡勇也都分分下船，加入到战斗中。
他们围绕在太史慈的解烦卫左右，阻挡袁军的反扑。
但是乡勇们的着甲率不高，且都不是脱产士兵，所以表现不如解烦卫亮眼。
太史慈领着右部左曲的剑盾材官们替友军打开局面后，继续向前推进。
他手持斩马剑，作为部曲箭头在前开路，身边手持剑盾的友军紧随在他左右。
一个个冲过来的左阵军被太史慈砍翻，竟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不多时，袁术的精锐们开始畏战，所有左阵军都避开太史慈，视之如瘟神！
太史慈大喝一声：“我乃东莱太史慈，谁人可敢与我一战！！”
暴喝如霹雳般将左阵军的肝胆震裂，这些精锐竟然开始后退！
太史慈见状，直接下令：“解烦卫，随我冲杀！！！”
然后率先冲向敌兵。
左阵军见瘟神向自己冲来，纷纷惧怕逃命。解烦卫将士则一拥而上！
公路台上，袁术看到自己的精锐左阵军竟然被敌军杀退，内心感到难以置信。
他叫骂着：“桥蕤在干什么？！他没看到我的左阵军在败退吗？！”
军阵之中的桥蕤当然注意到了前线的情况。
他第一时间就看见：左阵军的军侯纪灵被汉军投掷的投矛钉在滩涂上！
是的，历史上留有名字的纪灵就这样死了。
不过纪灵在袁术军中本就不是什么重要将领，更不是大将。只是表现较为优异的底层军官，被提拔为左阵军军侯。
也许再给纪灵几年时间，他可以成长为将领。
但现实没有也许，纪灵被太史慈所部解烦卫的投矛永远地钉在了江水北岸的滩涂上……
桥蕤没有因为左阵军的败退而做多余的动作，他的两万大军已经将登陆点团团包围，左阵军败退再命人重整就是，不能因此自乱阵脚。
他手里还有一支精锐——虎捷军。不过还没到需要动用的关头。
“传我将令！让雷薄和陈兰的左右军压上，把刘繇给我拦在江水上！”
“诺！”
不多时，袁术的左军都督雷薄和右军都督陈兰领兵扑向岸边。长长的江岸上，到处都是汉军将士和袁军在厮杀。
太史慈所部之后，于麋和董袭也都上岸。于麋不急于加入战斗，因为前面有太史慈为己方打开局面。
他让解烦卫中军在滩头列好阵势，左右两曲甲士排成五排共二十列。他们用双手端好两丈有余的大戟，组成摄人心魄的大戟方阵。
前2排的士兵平举大戟，戟头朝向正前方；第3排戟头与地面水平线呈30度角；第4排戟头呈45度角；第五排士兵正握大戟，戟头指天。
于麋看准备得差不多，一声号令：“踏阵——！！！”
“嗬喔！”
“嗬喔！”
“嗬喔！”
一千名解烦卫喊着军号，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前面的友军都纷纷避开，让这面恐怖的戟墙正对敌军！
太史慈在前面领兵冲杀，听到后方的号子，知道是于麋督领的中军来了，当即带人朝右方冲杀，把敌人交给于麋。
解烦卫的统领于麋站在最前排正中，他平举着大戟，跟着身边的将士肩膀挨着肩膀不断前进。和同袍们组成的戟阵让他战意高昂！胸中的热血翻腾，他坚信任何敌人都不能阻挡他们的戟阵！
对面的袁术军士兵看见解烦卫的戟阵同样不畏惧，他们在将校军侯的带领下握紧自己手中的长戟冲向解烦卫！
“锵————！！！”
双方碰撞在一起，金铁交鸣！
但是解烦卫中军的大戟占有距离优势，他们的大戟比寻常的长戟还要长七八尺。
所以当袁术军的材官们端着长戟冲向解烦卫后，他们发现自己还没刺到敌人，就被解烦卫的大戟串成了葫芦！
解烦卫的将士们可不会管敌人的戟没有自己长，前两排的解烦卫不停刺出手中大戟将袁军刺杀，或者把敌人钩扯到地上再补刀刺死。
不要看解烦卫的大戟就只比敌兵的长戟长了七八尺，但实际效果却非常好。袁军根本无法阻挡这面恐怖的戟墙，于麋所部不断推进，为身后友军创造登陆的空间。
袁术军阵中，桥蕤见寻常士卒无法阻挡那支异常显眼的敌军部曲，只好加派增援，让压箱底的虎捷军前去支援。
于麋还在不断推进，忽见袁军阵中走出一支部曲。这支部曲和他们一样，人人持长戟穿铁甲。一看就是硬茬子！
这里不得不讲一下戟这个秦汉时期配比率最高的武器，戟的优点是既能刺杀又能用刺胡（戟头）上的小支钩扯敌人。
其缺点是对盔甲的穿透力不够强，而且要完全发挥戟的钩扯能力还需精炼武艺，不然在手里就是一杆长矛，还不如长矛便宜！这就是戟为什么被逐步淘汰的原因。
所以于麋麾下使用大戟的解烦卫在面对寻常着甲率不高的袁军士兵时，发挥出的战力很强。
而且刘基参考西方长枪方阵，让解烦卫组成的大戟方阵在视觉上也很恐怖。
袁术麾下名为材官、实为乡勇的士兵们根本拦不住这群怪物。
不过桥蕤现在派出的虎捷军就不一样了，这些全甲长戟材官和解烦卫一样都是脱产的职业士兵（其实左阵军也是职业兵，但被太史慈打爆）。
虎捷军的士卒们阵列整齐，挺着长戟一步一步靠近解烦卫，解烦卫也同样迈着自己的步调靠近虎捷军……
一步、两步、双方的长戟上的刺胡交错，双方士兵们不约而同的震荡戟身，试图拍掉对方的长戟。
于麋在第一排，双手紧握住戟身，然后用力向左右震荡。长戟木杆互相拍打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他睁大眼睛，盯着自己前方的敌人。
五步、三步、一步！
于麋计算好距离，用力刺出手中大戟，刺胡受阻的感觉先敌人的惨叫传来。
对面被于麋刺中胸口的虎捷军死死抓住插在自己胸口的大戟。
他想后退，但身后的同袍们还在不断向前，推搡他的身体。
他想拔出插在胸口的大戟，然后继续向前，但却已然失了气力……
还不等他倒下，后排的虎捷军就将同袍的身体向前推倒，然后踩着他的身体继续向前推进！
对面的于麋还来不及收回大戟，对面的长戟就直勾勾朝自己面门刺来！
于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刺来的长戟刺胡，手掌被锋利的刺胡划破，但他丝毫不在意，也根本没有时间在意。
他单手将插在敌兵尸体上的大戟抽出，然后刺向对面的敌军！
“啊！”
惨叫声从于麋斜对面的虎捷军士兵口中传出，原来于麋这一戟刺偏了。
想刺死于麋的虎捷军见状，双手抓住戟杆，使劲用力。于麋单手敌不过，只好放开自己的大戟，同样双手抓住长戟，与对方角力。
就在这时，于麋身后的解烦卫一戟送出！结果了对面的虎捷军。
“好兄弟！下来我请你喝酒！”
“将军，那我大虎可等着的！”
于麋是解烦卫的统领，自然有许多将士关注他的安危，但其余解烦卫士兵就没这么好运，对面的虎捷军也一样。
两强相撞，只有勇者才能取胜！
解烦卫和虎捷军在阵前僵持不下，且双方都很勇猛，因此伤亡一下子激增。
两方将士仗着自己身上的铁甲，还有平日训练出的自信，奋不顾身地刺出手中长戟，两边不时有士兵倒下，然后被同袍推出军阵，以免扰乱阵型。
前一秒还在互道救命之恩的同袍，可能下一秒就会把你的尸体推出军阵。
冷兵器交战，阵型尤为重要，稍有缺漏就可能被敌人以点破面打穿你的军阵，让你溃不成军！军阵被敌人打开的缺口只能靠士兵的生命去填补，非常残酷。
尤其像解烦卫和虎捷军这样为杀戮而生的铁军，他们和乱世军阀们临时拉壮丁拼凑出的乌合之众不同，什么天命、什么正邪，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杀敌！
杀敌！杀敌！
杀得对面心惊胆战，杀得对面溃不成军！杀出个无上战功，杀出个封妻荫子！！
所谓兵在精，不在多，正是如此。
只有最精锐的士兵才能左右战局，至于人数优势……
只有当双方士兵的装备和素质相等同时，人数优势才会起作用。
江水边，刘繇在亲兵的护卫下站在船头观察。
此时汉军已经在岸边滩涂上开拓出不小的空间，刘基调教出的解烦卫冲得最猛，各军将士紧随其后，牢牢稳住了阵线。
但袁术军毕竟人多，仍然牢牢包围住汉军。
刘繇对吕岱说：“元子让人训练出的解烦卫确实了得，有此精兵，我军可立于不败之地。”
吕岱笑道：“少主才思敏捷，不管是太史慈所部投矛掷杀敌兵、还是于麋所部的戟阵，都是非常之举。”
刘繇点头：“嗯，此非中国之兵。应该是从蛮夷那里学来的。”
吕岱不好评价，他觉得能杀敌就是好兵，哪里需要分什么华夷。若分华夷，那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后，中原骑兵岂不都非中国之兵？
二人继续视察战场，刘繇指向一处惊呼：“那是谁的部曲？怎的这般威武！”
吕岱望去，只见一员虎将双手持着一杆长柄斩马剑，带着身后甲士不停冲杀敌军右翼。
吕岱答：“主公，那是解烦卫左部督董袭！”
刘繇频频点头：“此乃中国之兵！”
是的，刘基的解烦卫中，战法最纯正的就是董袭督领的解烦卫左部。
将士们人手一柄丈长的长柄斩马剑，身披铁甲，纯靠勇力冲杀。
董袭双手挥舞长柄斩马剑，将面前的两个袁军一起拦腰斩断，然后嘴里大喝：
“解烦卫——！破阵——！！！”
一千左部将士齐呵：“杀——！！！”
对面的袁军被这一千虎士杀得肝胆俱裂。没办法，名为“长柄斩马剑”，实际为“陌刀”的东西砍人太残暴了，动不动就断胳膊断腿，碰见力气大的，直接人都给你劈成两半。
袁术军的右军都督陈兰觉得自己必须把对面那个小校拿下，不然自己的军队怕是要被汉军冲烂。
陈兰鞭策战马，提着马槊朝还在阵前冲杀的董袭冲去！
“敌将报上名来！我陈兰不杀无名之辈！”
第三十八章 斗将!袁军溃败
槊，矛长丈八谓之槊！
两阵既立，各以其将出斗，谓之挑战！
斗将！从来都是古代战场一等一之快事！
而今在江水北岸，袁术的大将军桥蕤麾下右军都督陈兰，单挑刘基所练解烦卫左部督董袭！
《孙子兵法》曰：智、信、仁、勇、严为将之五德。
书中并无提及为将者必须勇冠三军，兵仙韩信怯于私斗，甘受胯下之辱，日后却能助刘邦打下汉家天下。杀神白起不见得武艺高强，也能把四十万赵军“尽坑之”！！
但无论如何，阵前斗将从商周起就是诸侯军阀们最爱干的事，时人谓之“致师”。
中国史上第一次明文记载的阵前斗将，就是周武王派姜太公去纣王阵前“致师”。
《诗经·大雅·明文》载：
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于牧野，维予侯兴。上帝临女，无贰尔心。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陈兰单挑董袭立刻吸引了双方统帅的目光！
公路台上，袁术举目远眺，对左右道：“呵呵，那是陈兰吧！”
左右道：“陈将军勇冠三军，必为主公讨来敌将首级！”
江水楼船上，刘繇和吕岱有些紧张，刘繇担忧地说：“敌将借战马之力，吾怕董袭难以抵挡啊！”
吕岱沉默，静静地观看。
目光回到阵前，陈兰骑着战马从军阵中杀出，疾驰向董袭：
“敌将报上名来！我陈兰不杀无名之辈！”
董袭也早就注意到陈兰，他没有回应，而是专心思考该如何应对。
“既然汝胆怯，那陈兰今日所杀的，就只是个江东无名氏！哈哈哈哈！”
战马飞奔，陈兰很快就杀到董袭面前，锋利修长的马槊槊锋笔直地刺向地上的董袭！
董袭毫不畏惧，连续后撤两步侧身躲过陈兰的马槊，后退的同时手中用力，长柄斩马剑以身躯为杠杆，从战马左侧撩向马首。
战马恐惧发出嘶鸣，然后不顾冲锋的势头抬起蹄子躲避。
陈兰紧紧握住缰绳，掉转马头，两腿腿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再次奔跑起来。
陈兰也由此躲过董袭的第二刀。
三军齐呵：“好！！！”
双方士卒都不约而同地放慢手中厮杀，不顾生死地观望陈兰和董袭致师。
致师者，致其必战之志。古者将战，先使勇力之士犯敌焉！
陈兰骑马又杀将回来，他双手挥舞马槊，一矛劈向董袭。
这一矛合人马之力，不可力敌！
董袭翻身滚向一侧，陈兰紧跟着一矛刺来，使得董袭颇为狼狈。
但是斩马剑这个东西，生来就是为了斩马！
董袭再次翻滚躲开马槊，顺势一个蹚地刀斩向马腿！
陈兰的战马惊惧，再次抬起蹄子躲过斩马剑，马上的陈兰因此失去平衡。
但陈兰的马术很好，抓紧缰绳夹紧马肚子，又一次让战马奔跑起来，远离董袭。
双方第二回合结束。
“好——！！！”
三军再次齐呵！
董袭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即使他武艺精湛，勇力过人，面对敌军骑将却异常艰难。
身上厚重的盔甲让他每一次翻滚、躲避都需要花费颇多体力。
而且！
丈八的马槊比他手里的斩马剑还长七八尺！
对方骑在马上借用战马的力量，这就让他不能硬接对方的马槊。
他不是霸王，没有举鼎之力！
如果是双方结阵厮杀，那成片的斩马剑能把陈兰和他的马剁成臊子！
可惜现在两个人在单挑，得想个办法才是。
董袭看向四周，突然见到地上有一把掉落的长戟！董袭立刻朝长戟跑去……
这时，陈兰又一次拍马杀到！！
董袭无奈，他直接将手中斩马剑朝陈兰投掷而出，然后一个翻滚扑向地上的长戟。
斩马剑快速飞向马上的陈兰，陈兰一低身，拉起手中缰绳，将身体紧贴战马躲过飞来的斩马剑。
正待他起身提槊刺向地上的董袭，董袭抓起长戟一杆子扫向战马！
“咴儿——！”
战马嘶鸣，抬起前蹄躲避，陈兰的马槊因此没有刺到趴在地上的董袭。
董袭立刻起身一戟刺向战马！正正刺中马首！
“咴儿——————！！！”
战马在嘶鸣中翻倒，陈兰摔下马来，董袭可不管那么多，猛扑一步！
一戟扎在陈兰胸口！
“啊——！！！”
陈兰痛呼一声。
董袭用力，用长戟搁着三米的距离将陈兰死死钉在湿润的滩涂上！
“吾乃会稽余姚人董袭，董元代——！！！诛敌将陈兰于江表！！！”
随着董袭的怒吼，三军震动，汉军齐呵：
“杀————！！！”
然后冲向还在愣神的袁术军士兵。
……
楼船上，吕岱惊喜地对刘繇说“主公，董袭阵斩敌将陈兰！！！”
刘繇一掌拍在楼船女墙上：“好啊！！！此战后，我要重赏董袭！”
……
公路台上，袁术面色痛苦，他语无伦次地说：“怎么就……陈兰怎么就……陈兰被阵斩了呢？”
这时，台下一个灰头土脸的袁军斥候跑来。
斥候又带来一则噩耗：“主公！丹阳太守周昕和刘繇部将焦已合兵攻打阜陵县城，守军告急！请主公速速发兵支援！！！”
袁术闻言茫然望天，久久没有言语。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
突然……
好像又要败了！可恨啊！！！
……
袁术军右翼，董袭阵斩陈兰后，袁术军的士气遭受重大打击，汉军将士则气势如虹，转眼间就突破了袁术军的右翼。
这些士兵经过快两个月的苦战，本就疲惫。开战前又被袁术割活人心肝祭旗的骚操作搞得人心惶惶。现在顶头将领还被汉军阵斩，许多士卒丧失斗志，纷纷放下兵器投降。
他们其中大多数从军的理由，乃是因为在袁术的治下当良民种地真的没有活路。
现在致师失败，各部曲直接溃败。
随着敌军右翼的溃逃，楼船上刘繇和吕岱立刻下令，让己方左翼朝敌后和中军迂回。
汉军的左翼开始对袁术军中军进行包夹侧击。
董袭在稍微休息片刻后，又一次领着解烦卫杀入敌阵！
袁术的中军最前排，虎捷军和解烦卫激战正酣，于麋因为负伤已经被护送下前线。他的大腿被敌兵用长戟戳了个洞，还好他当时果断，直接忍痛将敌人的刺胡从腿上拔了出来。
不然恐怕就会被虎捷军钩出阵线，后果不堪设想！
虎捷军的将士们正打得兴起，他们很久没碰到过能和自己势均力敌的敌人了。这些前身多是江湖游侠儿的士兵被激出血性，越打越狠。
当然，他们对面的解烦卫也不惧！
刘基对他们颇为优待，还承诺赡养他们的家眷，就是战死也不足惜！
战后一个多时辰，解烦卫中军战损快要过半，虎捷军也差不多，双方半斤八两。
然而随着战场局势的转变，虎捷军将士们发现右翼的友军不知为何已经溃逃，敌人的左翼开始向他们包抄。
这下虎捷军的士卒们急了，自己和敌军势均力敌，但如果对方的左翼包夹过来，那他们只有战败一个下场！
如此，军心开始动摇！
对面的解烦卫们也发现自己的友军包抄过来了，军心大振！
此消彼长下，虎捷军开始抵挡不住，最后节节败退。
袁术中军，大将军桥蕤见右翼崩溃，知道大势已去，即使自己现在派后援填补空缺也来不及了。兵败如山倒，哪里救得过来？
打仗一般，政治上还算机灵的大将军桥蕤当即下令：“后军变前军，保护主公！撤兵——！！！”
等传令官走后，桥蕤立刻招来自己的五百亲兵朝公路台而去，保护主公要紧！
于是桥蕤丢下自己的大军，夺路而逃。
楼船上，刘繇和吕岱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然后二人在亲兵的保护下一起下船上岸。
刘繇一边走一边对吕岱说：“此战，太史慈、董袭二将领吾印象深刻，董袭更是阵斩敌将，吾要好好赏赐他们啊！”
吕岱道：“主公赏罚分明，不怪乎将士们效死命呀！”
刘繇摇头：“诶——今日能胜袁术，定公才是首功啊！”
吕岱笑着摇头：“主公能让岱一展抱负，岱感激涕零，没齿难忘！”
刘繇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定公何必谦虚！”
刘繇指着远处袁术修筑的公路台说：“那处高台必定是袁术遣人修筑，说不定袁术此时正在上面看他的大军溃逃！左右且护我过去！”
“诺！”
刘繇在亲兵的护卫下朝公路台而去。
路途中，汉军将士们追杀甚多，俘虏无数。
长江北岸的大片滩涂上，到处都散落着袁术军的降卒……
随后，刘繇和吕岱又穿过袁术的中军大营，营地里一片狼藉……
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江岸约十里远的公路台。
台前早有汉军将士把守。
刘繇和吕岱一到，一个小校上来禀报：“主公，您还是不要上去为好。”
刘繇困惑：“哦？你是哪个将军的部将？”
小校答：“我在折冲将军麾下担任军侯！”
刘繇：“原来是张英的部将，怎么？为何我上不得这高台？”
小校犹豫了半晌，不忍心地说：“主公，袁术把樊能将军绑在柱子上割了心肝！”
刘繇大惊，抓住小校的肩膀质问：“你说什么？！你说，你说樊能？！”
小校垂下头，不敢看刘繇。
刘繇一把抽开小校，快步登上高台。
吕岱在后追赶：“主公，主公！注意脚下，台阶甚高！”
刘繇爬上二层，当面就看到被开膛破肚、死状凄惨的樊能……
顿时，刘繇的眼睛就红了。樊能是他爱将，也是刘氏部曲出身，很早就跟随在他左右。即使他看不起寒门黔首出身的将校，但对于樊能和张英二将，他一直另眼相待。
而今樊能竟然被袁术挖去心肝，他怎能不心痛啊！
刘繇颤抖着上前，顾不得血污，亲自给樊能松绑，把他放下来。吕岱带着亲兵上前帮忙。
刘繇站在樊能尸体旁哭诉：“樊能啊！都是我对不住你啊！”
吕岱在一旁劝慰：“主公不要自责，樊将军为主守节，名扬青史。袁术如此残暴地对待俘虏，一定会丧失人心！”
刘繇再也维持不住他的名士风范，脸色狰狞地说：“传我军令，全军追击！吾必要生擒袁术！扒他的皮，抽他的骨！以告慰樊能在天之灵！”
吕岱本想劝阻，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虽说穷寇莫追，但他们君臣在战前做出的谋划滴水不漏，袁术已经没有任何可能翻盘。
第三十九章 席卷淮南
兴平二年，四月初六。
镇东将军，扬州牧刘繇逆拒左将军袁术于江水北岸。
术筑公路台于历阳城东三十里，戮历阳守将樊能于台上。术以手剖其心肝祭旗，三军震怖。镇东将军繇陈兵江水，午后登陆，繇以部将太史慈督解烦卫攻滩，破术先锋。
术大将军桥蕤令全军阻截，与繇大战于江北。繇左部督董袭将破术军，右军都督陈兰与之挑战，兰于马上刺袭，袭掷刀，兰落马，袭戟刺兰，获其首。
术军溃，走寿春，繇复历阳、阜陵诸县。——陈寿《英雄志》
江北之战结束后，刘繇又获得消息，周昕和焦已二人已经攻破了阜陵。
原来袁术经过阜陵、历阳二战后，自信大势已定，只在重筑的阜陵县城驻兵两千，且多是之前受伤的老弱残兵。
所以周昕和焦已稍作攻打，城内守军便举旗投降，并且二人还在阜陵外的滁水上缴获了数十艘尚未完工的战船！
刘繇又携大胜之势，越过石峡山和张八岭之间的平原地，进入九江腹地，袁术之前占领的九江郡各县各乡望风而降。
这些地方果断投降的原因有三。
一是因为袁术兵败历阳，无有兵力能够支援各地。
二是因为袁术本就不受九江郡民人和豪右的待见，传言他攻杀刺史陈温，九江各地畏惧袁术兵威，因此被袁术统治。
三是因为袁术暴虐荒淫，常强纳貌美女子入府，又连年征战，逼良家子入军，大兴徭役，还以汝南袁氏之名望胁迫九江豪右交税纳粮。
九江不过刚被袁术占领一年有余，十室几乎去其五！
现在朝廷任命的扬州牧刘繇携兵而来，各地自然以礼来降。
如此，除寿春外，九江郡位于淮水以南的所有地盘全被刘繇接收。大县如阴陵、当涂、曲阳、钟离等位于淮水南岸的均都逐步被刘繇替换上自己人。
甚至连隶属于徐州的东城县都主动递上降表。因为东城县虽归属徐州，但却处于九江腹地边缘，远离徐州的中心。之前东城县同样被袁术攻占，而现在却投降刘繇。
五月初，刘繇在阴陵县召见群臣，封赏有功之士！
临时装饰的厅堂里，刘繇风神俊茂、意气风发，身着黑色吴锦深衣，仪表庄重而威严。
台下是吕岱、周昕、是仪、刘基、张英、步骘、朱桓等臣子。
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主公要论功行赏！
“吕岱何在？”
吕岱出列：“臣在！”
刘繇笑道：“吾意表举你为九江太守，你可愿意？”
吕岱脸上露出喜色：“岱多谢主公！”
刘繇点头：“定公有出相入将之才，有你出任九江，吾放心。只是九江经袁贼荼毒，民生凋敝，还望定公能替我抚平地方。”
吕岱躬身：“岱必尽忠职守，为主公安定九江！”
之后，刘繇又继续封赏。
“周泰明，吾之前已经向朝廷表举你为豫州刺史，此职仍作数。只是豫州尚在袁术手中，泰明你暂且知曲阳，待吾讨灭袁术，即许你上任。”
周昕内心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着实有些尴尬。他的丹阳太守因为刘繇的到来而名不副实，现在差不多相当于刘繇的部将。况且他本无大志，能有不错的官职就行，无意争雄天下。
于是他索性对刘繇说：“明公！明公击败袁术，已是为我报得弑兄杀弟之仇，周昕哪里还敢有奢求？出任丹阳乃朝廷之命，昕只是尽忠职守。而今扬州有明公主政，百姓安乐，吾已有退隐之志。只待亲手为明公擒得袁贼，昕便辞官隐退，做一富家翁！”
刘繇笑了，他笑得很开心。并且内心对周昕这种急流勇退的名士风采非常赞许。
刘繇摆手：“诶——泰明何必如此，既然泰明无意牧守地方，便请泰明留在吾身边，任军师祭酒一职如何？”
周昕也笑了，这是个虚职，但正是他渴求的！
“臣遵旨！”
刘繇抚掌：“泰明还需帮我做一事。”
周昕立刻表忠心：“请主公吩咐！”
刘繇道：“袁术贼子和他的大将军桥蕤逃回寿春，因此寿春至今未归吾治下。还需泰明领麾下丹阳猛士为吾夺得寿春！”
周昕拱手：“臣遵旨！周昕必为明公讨得袁术首级！”
“好！”
然后刘繇继续封赏。
“擢折冲中郎将张英为历阳长！升偏将军！”
“擢功曹书佐步骘为治中从事！”
“转当利督、阴陵长朱桓为钟离县令，封中郎将！”
“封董袭为中郎将！”
“封太史慈为先登校尉！”
“封……”
待封赏完在场众人，刘繇看向刘基。
“吾儿刘基听封！”
刘基一惊，他没想到刘繇竟然要给自己加封！
他立刻出列：“我在！”
刘繇见自己的麒麟儿有些惊惶，好笑道：“你往日倒是机灵，怎么今日听封反而张皇？”
刘基解释道：“阿爷，我尚小，未曾想远离大人。”
刘繇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让你出任地方？你们看看，他口口声声说不想离开我，但我还没说封他当什么官呢！吾这元子也开始学会口是心非了，哈哈！”
群臣皆笑：“哈哈哈哈！”
刘基摸摸脑袋：“孩儿任凭大人吩咐！”
刘繇颔首，沉默良久，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最后下定决心，长舒一口气道：
“哎——！吾儿才智过人，子将兄曾言你有光武之资。我意让你任地方父母官。”
“庐江太守陆康年岁已大，又经舒城一战，身体大不如前，近来多次书信吾，欲告老还乡。吾想让你接替他，任庐江太守，你可愿意？”
刘基心下大喜！但还是故作镇定道：“孩儿年幼，若出任地方，还请大人助我！”
刘繇疑惑：“说吧，你有什么需要我相助的？”
刘基道：“孩儿常闻江东诸名士风采，而今出任郡守，想请父亲替我请他们来辅佐我！”
刘繇眨眼：“你且将他们名字说来，若真是名士，吾亲自替你去请！”
刘基说出几人名字：“大人且挺好，孩儿想请的几位分别是：彭城张昭张子布，曲阿长顾雍顾元叹，郴县令阚泽阚德润，无锡长张允，还有张纮张子纲！”
刘繇听完几人名字，不禁赞同：“此皆海内名士，吾儿有眼光！”
于是刘繇说：“此事吾知道了，顾雍和阚泽都在下面任职，吾会调他们到庐江。张昭和张纮二位先生吾不知在何处，但我听说他们避居扬州。待我去信许子将一问便知。”
刘基满意地说：“有阿爷为我请来各位先生，我又怎么不敢去赴任呢？”
于是，刘基以虚岁十二岁的年纪，上任庐江太守！
同行者还有刘基的三千解烦卫，太史慈、董袭、于麋三人皆随行，另外还有刘基的教习先生高岱。
封赏完毕，刘繇还要与众臣议事。
因为在一连串的高歌猛进后，刘繇的地盘极速扩张，但却同样需要消化袁术丢下的烂摊子。
原来袁术去岁四处征战，今年又举大兵南征，致使淮南各地闹粮荒。不仅如此，淮南各地因为缺少民力，就连春耕都错过了！
等刘繇得知情况后，已经是五月中旬，连抢种都来不及。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夏秋冬三季，整个九江的民人几乎都需要江东来供给粮食。必须等到8月播下的晚稻成熟，九江才能勉强自给自足。
于是刘繇止兵歇战，就连原本率五千丹阳兵攻打寿春的周昕，也被命令遣回两千士卒。周昕只好停止攻打寿春，转而采用围而不攻的策略。
为了缓解九江各地缺粮的情况，刘繇同意了吕岱的建议，将袁术屯放在阜陵的数万石粮草拿出来，开仓放粮稳定民生。
但这都是杯水车薪，只能缓解一时之急。吕岱还要等刘繇从江东调集粮食。
至于江东是否还有粮食可以调集？这就不得不提到刘繇刘基父子结好世家的好处。
其实经过快一年的抗袁战争，刘繇治下江东各郡囤积的粮草也消耗了十之七八。目前各郡包括会稽、豫章二郡，能拼凑出来的粮草也不会多于五万石。
同时还需留足各郡地方驻防部队的粮草。所以能够从江东调往淮南的粮食最多不过两万石。
但是！
由于刘繇任命朱桓为钟离县令，这使得吴郡四大豪右之一的朱氏得以将家族势力扩张到江北淮南，为了表示对州牧的支持和感谢。朱氏从家族粮仓里取出三万石粮草，由朱氏的两千部曲押往钟离。
由此，钟离一带粮食匮乏的情况得也缓解。
钟离县有口八万，这三万石粮食节约着赈济灾民，应该能撑过今年。
如朱氏这般的，还有被刘基请到庐江的顾雍所代表的顾氏，刘基初到吴郡时结识的张氏，被刘繇解救的陆康陆氏。
这些江东豪右出于利益交换，纷纷献出家中存粮，帮助刘繇平息淮南的粮荒。
至于淮南本地的豪右会不会反叛？
刘繇刘基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经过袁术的祸祸，淮南本地的豪右能保证自身家族不衰落败亡就值得庆幸，又如何能与养精蓄锐的江东世家竞争？
何况虽然目前汉室迟暮，但世家之间的规矩和体面还是有的，不到万不得已，一般的世家豪族并不愿意鱼死网破。
就在刘繇任命吕岱为九江太守安抚淮南时，寿春城中，左将军袁术在华丽的宫殿中肆意淫乐，全然不顾自己身陷重围的处境。
他在向留守汝南的长史杨弘和大将张勋发出求救信后，就将一切政务交给主簿阎象，军务则交给大将军桥蕤。
自己抱着从孙坚那里夺来的传国玉玺整日宴饮，夜夜笙歌。
阎象曾试图劝谏，但袁术却抱着美姬道：“东莱犬无胆来攻孤，他只敢叫人围住寿春，却不敢进攻。只需等孤的爱将张勋带兵前来，围困就会解除。主簿不必忧虑！”
于是群臣只得作罢。
然而袁术期盼的援军却根本不可能到来！
因为一个人背叛了袁术！
那就是——孙策！
自从舒城一败后，孙策收拢部曲逃亡六安侯国，之后便在此安顿。六安侯畏惧孙策的威名，对他恭敬有加，粮草等一应要求全都满足。孙策索性安札在六安。
四月中旬，当孙策得知袁术兵败历阳，逃亡寿春的消息后，孙策察觉时机已到。
他一不做二不休，杀掉六安侯，占六安为己有，改六安侯国为六安县。
然后举兵攻打庐江北部的安风、阳泉二县。
孙策相貌英俊，性格风趣幽默，又有威名，他从六安出发，一路上都有隐遁乡野的流民和游侠儿来投。等走到安风，身边竟然有士兵数千！
孙策一路进兵，连翻攻取安风和阳泉，在四月底彻底占据庐江北部的三个县！
之后他在淮水南岸的阳泉整兵，意图不明！
为袁术留守汝南郡老家的杨弘和张勋觉得孙策有意渡过淮水攻击汝南，只好紧急将派去救援寿春的五千兵马调到汝阴驻守，然后又另派三千人救寿春。
而当刘基抵达舒县，得知派出去接受北部诸县的官吏被驱赶后，他不禁惊呼：
“孙伯符，你怎么还阴魂不散呢！”
第四十章 庐江太守
庐江郡位于扬州西部，今安徽湖北一带。
刘基是走巢湖水系到舒县的，也就是周昕和朱桓偷袭孙策的那条桃溪。
当刘基到达舒县，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月十日。
抵达舒县后，庐江太守陆康带领郡吏出来迎接。
陆康年过古稀，去岁一场大战后伤了元气，近日来头发都快掉光，身型也日渐佝偻。
刘基下马上前拜见：“侄刘基拜见陆府君！”
陆康拉住刘基的手，声音干哑地说：“你就是幼麟啊！不错不错，是个俊后生。”
刘基：“府君谬赞！”
陆康缓缓摆手，看向刘基身后的解烦卫，点点头：“此真王师也，若当初吾有此军，何愁不破孙策？”
刘基寒暄道：“这是侄精心调教的解烦卫，历阳之战，家父曾派他们抢夺滩头。”
陆康呵呵笑着，笑声有点渗人，像破门被不停开关：“咯——咯——咯——，我闻此战袁术被打得丢盔弃甲，原本不信，但看见这支军队，老夫我信了！”
然后陆康带着刘基会见郡中诸吏，之后将朝廷印绶文书一并转交给刘基，完成交接。
交接结束后，刘基亲自送陆康返回家宅，以示对前任郡守的尊重。
而陆康则将太守府旁一座五进宅院的地契交给刘基。
服侍陆康的陆氏家老说：“此是我陆氏的一点心意，还望府君收下。”
刘基没有拒绝，自己确实需要一个住处，堂堂州牧之子，庐江太守，总不能一直住在官署里。那样连会客都不方便，更不好办个人私事。
接过地契，刘基微笑着说：“长者赠，不可辞。吾收下了！”
上任太守后，刘基也开始称“吾”。只是他尚年幼，说“吾”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在场的陆氏子弟不会傻到笑出来。
最后陆康说：“贤侄日后若有所需，尽管吩咐我陆氏。”
刘基谦虚地说：“大善，基正有一事想求陆公！”
陆康：“哦——，请说。”
刘基笑眯眯地说：“吾在曲阿时，曾见到令郎陆绩，印象深刻，而今想请陆公接绩哥儿来舒县，与吾作伴！”
陆康听后，原本因体虚而无神的双眼一亮，绽放睛光，大喜道：“好！好！府君有意栽培愚子，老夫自无不从！”
说完此事，刘基也不再多叨扰，向陆康告辞。
让陆康的儿子陆绩来舒县，自然是刘基交好世家的又一举措。
而且陆绩在历史上就有异才，“语惊四座”这个成语便因陆绩而诞生。
如此人才，刘基自然要留在身边培养，将来帮自己处理政务。同时也相当于质子，可以让江东四姓的陆氏更加听话。
当刘基回到官署时，已经是深夜，他召来先生高岱，询问舒县事宜。
原来刘基随陆康去做客时，让高岱到舒县城内视察情况。
刘基亲自为高岱倒了碗茶汤：“有劳先生！”
高岱端起碗，豪迈地仰头喝下，茶汤从嘴角溢出。
刘基感觉好笑，高岱是南佬，但性格却与北人内心刻板印象中的温和内敛不同，高岱性格内敛，但举手投足间却常透露出洒脱。
“呵呵，先生慢些，莫噎着。”
高岱畅快地喝完：“哈——！公子，舒县我已有初步了解，且听我道来。”
然后正襟危坐道：“我翻阅县志，光和元年，舒县有民5万户，有口25万人。然而，今日所见之舒县却远远达不到5万户民。”
“我询问街老，有一不惑之年的老翁告知我，自光和七年黄巾之乱始，北人南渡，舒县曾一度繁华。但袁术入主淮南后，遣孙策攻打舒县，陆季宁为国守节，民人惧怕袁术纷纷上城协助守军，多有死伤。围城一年，城内发生瘟疫，又病死无数。现在在册之民恐怕不足光和年间一半。”
刘基听后说：“我知道了，先生，《尚书·五子歌》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舒县人口凋敝，我带阿爷治理庐江，这个问题确实要重视！”
高岱亦点头：“民生之事，非积年累月不能竞功。国不宁，则民无定，府君若要改善民生，还需安定内外才是。”
刘基：“先生此言在理。我明日即书信庐江各县，让他们上报民册户籍，陈述民情。袁术祸乱淮扬，恐怕庐江北部多有盗贼生事，我会派于麋、太史慈、董袭三人率军平定。”
高岱道：“善！除此以外，府君还需稳定邦交，传书江夏黄祖和荆州刘表，以结盟好，互通商贸往来，于民生有裨益。”
刘基：“是了是了，我闻刘表与长沙太守张羡交恶，襄阳与荆南关系紧张。想必他也不愿多生事端，明日我便书信一封，还请先生到时斧正！”
高岱拱手：“诺！”
决定了军事与邦交，刘基又与高岱商议民政。
刘基道：“先生，舒县为庐江郡治，现在却户少民寡。我有一策可快速充实民力，还请先生为我参详！”
高岱疑惑：“莫非府君想行抑制豪强，编户齐民之事？此事不妥。”
刘基听高岱以为自己要靠打压豪强，让世家还僮客、家奴自由身来编户齐民，不禁笑道：“非也非也！先生所虑，我岂能不知？”
“我随阿爷下扬州以来，对地方豪右多有依赖之处，不然哪里能有今日？不过先生之言，吾亦有决断。”
高岱面色严肃，世家可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历代君主都知道世家侵公田、蓄家奴以肥私。但却都结好世家，那些想要打压豪强，有所作为者如更始王莽及桓灵二帝，最终都闹得天下鼎沸。
他怕刘基脑子一热，那就糟了！
刘基道：“世家于帝王而言，虽甜如蜜糖，亦毒若砒霜。若我为盛世帝王，一定会打压豪强均田地，如此方可延长国祚。然而当今天下大乱，天子困于长安，诸侯各自为战，若要匡扶汉室，定鼎天下，非得民心者不可为之。”
“先生放心，吾知轻重缓急！”
高岱闻言放下心，但又开始疑惑。既然刘基不靠胁迫豪强，还籍于民，那他又怎么充实民力呢？
“府君可是又有什么奇思妙想，请明言于高岱！”
刘基狡黠地说：“哈哈，也有先生想不到的事！”
高岱听刘基调侃，捧腹道：“公子啊公子，我非圣人，又如何能料尽天下事。还请快把你的妙计说出来吧！”
刘基嘴里冒出一个词：“百越！”
高岱一听，如遭电击：“莫非！”
刘基点头：“正是！”
高岱略加思索，表情渐渐严肃：“此时非同小可，可谓前无古人，府君当如何做？”
刘基也正色道：“我欲让祖郎迁百越于舒县，把百越夷人编户齐民！”
高岱道：“府君，如果百越叛乱，聚众而起，该当如何？”
刘基点头：“这就是我所担忧的。我意让护百越校尉祖郎持刘氏糖、盐、粮草、吴锦、南海珠等物，与百越豪酋交易，换取夷奴。”
高岱道：“如此做，百越确实不会叛乱，但成效如何还需时日。”
刘基也知道：“我明日即书信祖郎，让他操办此事。即使收效甚微，总比无所作为好！”
高岱被刘基的乐观打动，笑道：“府君此言大善！事在人为！”
二人就如何治理庐江一事，一直商议到天明。
然后刘基和高岱不做休息，直接在官署面见群吏。
陆康离任后，识趣地带走了许多自己的门生故吏，以便刘基安插自己的人手。所以目前庐江太守的许多要职都空缺人手。
于是刘基当着众吏的面，任命高岱为主簿，主掌审计、文书及书记，辅佐刘基处理政务。俸禄百石，铜印黄绶。
于麋为庐江都尉，比二千石，银印青绶；任先登校尉太史慈为督邮，俸禄百石，铜印黄绶。二人负责巡察安抚各县，若有叛逆，即刻讨之。
命中郎将董袭为门下督，护卫刘基安全。俸禄百石，铜印黄绶。
这三人是跟在刘基身边的亲随，立即就能上任。
然后刘基任命顾雍为功曹掾，掌郡府官员赏罚任免，兼辅佐太守之任。俸禄百石，铜印黄绶。
调无锡长张允为居巢县令，六百石，铜印黑绶，替刘基牧民。
又命阚泽为水曹掾兼田曹掾，治水疏淤，劝课农桑。俸禄二百石，铜印黄绶。
刘繇已经答应刘基调这几人来庐江，估计月末就会到。现在则由原来的官员留任，直到新官到任。
其余空缺职务，刘基派人召回离任的官员，让他们官复原职。
而不愿复职的，就通知陆氏，让他们安排家中子弟上位。
可能有人会说用陆氏子弟会助长世家气焰，但这也是封建王朝统治者的无奈。百姓受教育的比例很低，尤其是秦汉春秋。能识字会处理公务的，大多都出身世家豪族。
如此，庐江郡的官员任免方才处理完毕，至于官府政策变更之事，刘基下令：
“一切事宜照前任府君制定的规定法律行事！”
萧规曹随——空降领导的明智之举！
之后数日，刘基都待在舒县，阅读和熟悉太守府中存有的各种本郡律法、民册等。以求做到深刻了解庐江郡的时政民情。
第四十一章 庐江攻略
五月十五日，刘基在新乔迁的太守府内阅读公文，忽然家奴引着太史慈来到书房。
刘基放下手中竹简：“子义，你可有要事前来？”
太史慈穿着符合夏季颜色的朱色公服，头戴长冠，但他身高奇威，看上去不像文官，而似武人。
太史慈走到近前，拱手：“府君，慈正有要事前来！”
刘基问：“是何事？子义且说来。”
太史慈面色严肃地说：“府君，孙策于四月中杀六安侯，改六安县，又攻占安风、阳泉二县！现在芦北三县尽为孙策所有！”
刘基大惊：“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太史慈点头：“慈不敢欺瞒府君！”
刘基起身对门口家仆道：“刘仲，去请高先生！”
然后他走到挂在墙上的舆图跟前，迅速指出太史慈所说的三个县。
“六安、安风、阳泉！那他岂不是把我的庐江分走一半！我恨啊！”
刘基转头问太史慈：“子义，孙策现在干嘛？”
太史慈答：“府君，据说孙策现在阳泉整兵备战，兵马已过五千！”
刘基疑惑：“阳泉？那不是在淮水边上吗？他不来攻我？”
太史慈说出自己的猜测：“府君，我觉得孙策是想攻取汝南！”
刘基转身看舆图：“汝南？嗯……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我的卧榻之侧岂容他孙策鼾睡？得让他把六安等地给我吐出来！”
然后刘基开始在房间里来回渡步，思考驱逐孙策的方法。
太史慈驻足原地，也在内心思考。
刘基心想：孙策这货有王霸之志，他明明可以占了庐江北后，转头来攻我。为什么现在想要去打袁术呢？
跟快他就明白：是了，袁术新败，孙策想痛打落水狗。但是……
但是汝南不一定就比庐江好打啊！而且这样不是把后背暴露给我吗？
刘基又想不通了，他觉得孙策的行为不符合他“小霸王”的人设。作为小霸王，孙策不应该硬刚让他吃苦头的舒县吗？
想不通想不通，刘基对孙策的了解仅限于史书。史书上的人性格分明，但真实的人却复杂很多。
而且孙策身边肯定还有人帮他，就像刘基身边的高岱、太史慈等人一样。
不一会儿，高岱进屋。
刘基拉着高岱的手说：“先生，孙策占了六安、安风、阳泉三县，我欲立刻夺回，先生意下如何？”
高岱闻言大惊：“什么？！此话当真？”
太史慈说：“慈以督邮之位巡视各县，然而走到六安时，我观城头挂着‘孙’字大旗便停下问过路民人，他们告知我六安确为孙策所据有！”
高岱靠近舆图，抚须思索：“六安侯国是庐江大县，人口众多几不下于舒县。这个重镇确实应该夺回！”
刘基听后，立刻说：“既然先生也认同，那么事不宜迟，我立刻出兵！”
“慢着！府君莫急！”高岱高声制止！
刘基被高岱喝醒，他刚刚冲动了。唯恐孙策占六安三县做大，只想尽快把孙策扼杀在摇篮中！
刘基坐下：“是我急了，请先生为我指点迷津！”
高岱站在舆图前问太史慈：“子义可打探到孙策在何处？有多少兵马？”
太史慈答：“我听闻孙策在阳泉整顿兵马，据说人马不下五千！”
高岱疑惑：“孙策怎么有这么多兵马？”
太史慈摇头，刘基却说：“我听说孙策年少便在淮扬成名，于舒县、寿春一带素有人望，且故乌程侯的武名传扬宇内，恐怕有很多人去投靠孙策！”
高岱点头：“如此说来，孙策倒是个大患。”
刘基在内心不断点头，那可是孙策啊！然后刘基看向太史慈，内心稍感安宁……至少咱们子义勇武不在孙策之下。
高岱思索一番后，心中有了定策：“府君，我建议您立刻让于都尉领兵屯驻龙舒县！人数不需多，五百即可。”
刘基疑惑道：“为何？”
高岱解释：“我恐孙策已经攻占潜县，若再占了龙舒，则我军危矣！”
“请主公下令让于都尉他们守住大别山内各山道路口，以免孙策假意在阳泉整兵，实则派人偷渡大别山，阴袭庐南！”
刘基点头，太史慈赞同道：“主簿此策可令我军立于不败！”
论起筹画，刘基这个半灌水战略型选手在高岱这样正儿八经的谋士面前，是没有可比性的。
刘基筹画靠的是时代前瞻性和历史经验，在大战略的规划上可以在汉末算一流选手。但到具体执行战略的战术层面，刘基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这也是为什么刘基要把高岱带在身边的原因！
高岱精通《左传》在汉末是出了名的，《左传》写的什么？满篇的“军政”之事。精通《左传》不就代表高岱是出色的战略家和政治家吗？
刘基叫家仆刘仲准备好笔墨，然后开始书写令状，遣庐江都尉于麋领解烦卫右部左曲驻守龙舒县，严防死守各处山道关口，同时派出斥候前往大别山北部的潜县，探查孙策军动向！
然后高岱继续说：“孙策素有武名，但无筹画之才。他整兵阳泉倒是招妙棋，身边应该有高人指点！”
刘基眼神一亮！
孙策身边的高人？那不就是周美郎嘛！
于是刘基说：“我闻舒县周氏有名唤瑜者，尤擅音律，性度恢廓，雅量高致，有雄才大略。人称‘周美郎’。孙策自幼与他交好，会不会是此人从旁辅佐？”
高岱听说过周瑜：“瑜者，美玉也。周瑜之父周异曾任洛阳令，从祖周景和从父周忠都官至太尉周氏亦是淮扬高门……”
“是了，是了！岱近日往来公署，却不曾听闻任何与周氏有关的事情。恐怕是不想引起府君注意！”
刘基听高岱这么说，暗叫一声糟糕！
孙策现在不再只是孙坚之子，有周瑜的孙策几乎相当于完全体！要是再让他寻到二张，说不定真能成事！
不过舒县周氏嘛，我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刘基讥讽道：“周氏此举倒是小家子气，吾非桀纣，不会因此打杀他们！”
高岱不在意是谁辅佐孙策，他只需要为刘基效命。
他继续说：“孙策整兵阳泉，隐有渡江北上之意。恐怕是想趁着袁术被我主所败，夺取汝南。”
“但若是孙策真派一支偏师入大别山攻占潜县，再顺着山道南下袭取龙舒县，进而控制整片大别山区。到时他就可以随意穿过大别山，侵略我军后方、位于舒县西南的居巢、皖县等地。”
“之后，孙策再领主力军南下攻舒县，左右两路并进，钳制我军！”
刘基面色凝重道：“若如此，则吾后方的居巢、皖县等地将不得安宁，舒县亦可能沦为孤城！”
太史慈同样庆幸道：“幸好高主簿即使提醒，否则我军危矣！”
高岱继续说：“现在补救为时未晚。另外主公还可让子义领兵攻六安试探孙策，看他如何选择。”
刘基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咱们也得主动出击，不能被孙策牵着鼻子走！”
然后刘基下令：“子义！我命你领军三千攻六安，不要让孙策安生！”
太史慈抱拳：“必不负府君所托！只是府君，解烦卫还剩两千五，剩下五百军士需要募集乡勇凑足吗？”
刘基坏笑一下：“不用，我会拜访周氏，让他们凑够这五百人！”
高岱和太史慈无言以对，明明刘基刚刚才说不会对周氏赶尽杀绝的。
刘基透过他们的表情看出他们的想法，于是狡辩道：“若周瑜真投靠了孙策，那吾必须给周氏机会，证明他们忠于我阿爷！”
高岱不想跟自己这个有点腹黑的少主在此事上纠缠。
他继续分析：“若孙策回救六安，则子义正好与之一战。府君调教的解烦卫甚是精锐，堂堂正正交手，孙策短促之间招拢的士卒一定敌不过我军！”
刘基自信点头，经过历阳一战，虽然解烦卫损失了两三百人，但都已经补齐。而且存活下来的士兵都成长为老卒，以解烦卫的配置，在全天下都算得上精锐！
高岱继续说：“如果孙策不顾六安，那么他必然铁了心转战汝南，则我军可高歌猛进收复芦北全境！”
分析到这，高岱把要点都说完了。
刘基结合高岱的话，补充自己的意见，准确说是对孙策的建议。
“如果我是孙策，在阴袭庐南不成后，一定会全力进攻汝南。因为我身后是坐拥扬州全境的阿爷，单靠庐江一郡是无法抵抗的。只有去淮河以北的混战之地求取一线生机！”
……
正如刘基所言，此刻孙策站在校场上，和好友周瑜检阅军队。
周瑜来投，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孙策在战术选择上的短板。
之前的孙策武有程普、黄盖、韩当、吕范等人，文这一方面却只有张纮一人，且张纮更精于政务，而非军事。
战略大师兼战术家周瑜的到来，给孙策带来了更多的信心！
在杀掉六安侯，占领六安后，孙策本想南下再攻舒县，但他才出六安城，就碰到好友周瑜带家族部曲来投。
孙策隔着老远就认出周瑜，因为周氏部曲的着装他小时候居住舒县时非常熟悉。
孙策向来者挥手：“公瑾！是你吗？！”
对面领头之人大笑：“哈哈哈！伯符，是我！”
“驾！”孙策拍马，冲向周瑜：“公瑾——！”
“驾！”周瑜亦挥鞭：“伯符——！”
“公瑾！”
“伯符！”
艳阳之下，两个昔日好友的友谊之花绽放！
孙策和周瑜二人都是闻名淮扬的美男子，此二人站在一起，连士卒们都心生敬仰。
二人相认后，周瑜当即说：“伯符，你可是要再攻舒县？”
孙策点头：“公瑾知我！”
周瑜调侃道：“那当然，你从小就倔得像头牛。在舒县被陆康、刘繇合力击败，内心怎么会服气呢？”
孙策亦笑道：“公瑾莫非想劝我？你啊，你啊。”
周瑜见孙策如往常一样，一眼就看穿自己心意，不禁哈哈一笑：“哈哈哈！伯符知我！”
孙策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公瑾你且说吧，我为何攻不得这舒县？”
周瑜收起笑容，认真为孙策分析：“伯符且听我说！袁术新败，刘繇必携大胜之势席卷淮南。你我兵势弱小，不可力敌。”
孙策沉默，周瑜知道自己的好友默认了自己的说法。
周瑜继续说：“况且伯符你久攻舒县，百姓伤亡惨重，舒县百姓对你的看法惊变，不似从前。你虽然现在可以攻下羸弱的舒县，但若刘繇派兵前来，民人必定反叛，到时就危险了！”
孙策被说服了，他问周瑜：“公瑾，那我该如何做？”
周瑜微微一笑：“向北！”
孙策眼神明亮：“向北……向北！！”
第四十二章 博弈
六安县原六安侯府，现孙策府邸，周瑜与孙策坐谈。
在让孙策打消掉南下攻取舒县的念头后，周瑜被孙策请进六安，奉为上宾。
周瑜亦给孙策分析当下处境，并谋划霸业。
周瑜侃侃而谈：“伯符而今占据六安，终于有了举事的基石。”
“但刘繇击败袁术后，庐江即为刘繇所有。刘繇乃朝廷任命的扬州牧，其已在江东站稳脚跟，而今有席卷淮南。有精兵数万，战将百员，文有孙劭、是仪，武有吕岱、张英，已成霸业之基！”
“其子刘基号‘幼麟’，常有匡扶汉室之志，广结士人，深得民心，我观其为‘隐龙’！刘繇有子如此，政局稳若磐石，不可撼动也！”
“伯符你缺兵少粮，即使占据庐江，与刘繇为敌不过螳臂当车，非英雄之所为！此乃我阻你南下的原因。”
孙策面色凝重：“公瑾所言不虚，现在我如果和刘繇交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我明白了！”
周瑜宽慰道：“北上，则要容易许多！袁术大败于历阳，逃回寿春时身边不过百人，大势已去。伯符若领兵攻汝南，必定马到功成！”
孙策是袁术旧将，清楚袁术在汝南仍然留有军队，控制着平舆、汝阴等大县。
于是他提醒周瑜：“公瑾，袁术虽败，困于寿春。但汝南是袁氏祖地，长史杨弘与大将张勋留守汝南，恐怕不好攻取吧。”
周瑜闻言笑道：“杨弘、张勋，此皆碌碌之辈而，非你我二人敌手！况且袁术残暴荒淫，荼毒乡梓。汝南苦袁氏已久，伯符可派人联络当地豪族、黔首、甚至豫州黄巾，必然群起响应！”
周瑜话讲到这，见孙策眼神明亮，已经扬起斗志，就起身在茶房里踱步，语气激昂地说：
“汝南经袁氏先祖经营，鼎盛时户口有二百万之巨！虽经袁术祸害，但估计仍有民百万。袁术昏聩残暴，空据宝地而不自知，我早料定他将败亡。”
周瑜看向孙策！
“而伯符你不同！你乃故乌程侯之子，我知你素有大志，又有统兵将将之才。虽然一时寄人篱下若潜龙在渊，但上苍一旦降下甘霖，便会腾飞而起……兴云——吐雾！”
孙策听自己好友如此赞赏自己，不禁眼眶湿润，深受感动！
周瑜继续道：“现今曹操与吕布混战于兖州，袁绍围公孙瓒于幽州，刘繇又新复淮南需要修养，此辈诸侯皆无暇他顾。你我二人正可趁此良机谋取汝南，之后再以汝南百万黎庶为根基，掌控豫州！”
“到时，北上可攻兖州，西出可占宛洛，东进可夺徐州，南下可谋江北！得其任意一地，则霸业可定！”
孙策起身，激动地握住周瑜的手：“吾得公瑾相助，纵不成霸业，亦不枉此生！”
周瑜见孙策将他看的比江山社稷还重要，一时感动，热泪盈眶。
“伯符！”
二人赤目相对，久久不能言语。
最后还是孙策先收拾好情绪，对周瑜道：“公瑾既出六安策，那我该如何实施？”
周瑜也调整好状态，对孙策娓娓道来自己的计划。
“伯符现在占据六安，当立刻出兵北上，趁刘繇还没反应过来，占据安风、阳泉二县。沿途招募勇士，最后整兵阳泉。”
孙策点头：“那我这就带人即刻出兵！”
周瑜制止他：“伯符莫急，还有一事需要办。”
孙策问：“何事？”
周瑜笑道：“待伯符占据芦北三县后，可派一支偏师进驻大别山的，占据潜县。”
孙策眨眼：“此是为何？”
周瑜狡黠地说：“兵者，虚实之道也。我让伯符在阳泉整兵，即是麻痹刘繇派来接收庐江的郡守，让他以为我等欲渡江击袁术。”
孙策疑惑：“难道我们不是吗？”
周瑜哈哈一笑：“击袁术当然是真，若能顺势取庐江，又何尝不美？”
孙策拉着周瑜坐下：“公瑾有何良策？快快说与我听！”
周瑜用手蘸水，在案几上点出两个水滴：“此是潜县，在大别山中。山中有道，可直通龙舒县。若刘繇派来的新任庐江太守是无能之辈，他见你我在阳泉整兵，必然大意。到时肯定会直接从舒县出兵攻六安。”
周瑜又在案几上点出两个水滴，代表舒县和六安。
然后他将代表潜县和龙舒县的两个水滴一连！
“届时我军可袭取龙舒，威胁舒县后方的居巢、皖县等地。”
“如果此人不顾后方安危猛攻六安，则尚还算有些本事。你我二人就直接渡江，全力攻汝南！”
孙策心有疑问，难道不应该趁机图谋庐江南部吗？
周瑜一眼就看穿孙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伯符，你这是贪心了。我军兵少，又如何能同时攻汝南和庐江两地？”
孙策恍然大悟：“公瑾所言甚是！”
然后他又问：“若此人回救后方呢？”
周瑜冷笑，挥手抹去案几上水渍：“那此人确乃无能之辈！伯符当让六安守军衔尾追击，阻挠其归途。同时兵出大别山，前后夹击，其必败！”
孙策拍手喝彩：“好！不愧是周公瑾！那我就依此行事！”
于是二人集结兵力攻打安风和阳泉，终于在四月底彻底占据庐江北部三县。
到五月初，当他们得知是刘基来接替陆康后，周瑜对保有庐江北部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不过孙策倒是兴致勃勃。
“公瑾，那刘基不过一小儿，有何惧哉？”
周瑜只道：“伯符且依计行事，莫轻举妄动。”
孙策拍着胸脯道：“我明白，大业为重，公瑾你就放心吧！”
……
且说于麋这边，他受刘基之命，携解烦卫右部左曲的五百剑盾材官到龙舒县。
之后亲自领着二百人沿大山小心探索，果不其然，在靠近潜县的山道上发现了孙策军修筑的临时堰堡！
堰堡尝尝是军队在山间修筑的要塞，简单的就是用石头木料搭建一道矮墙，再在墙后搭建一个平台就成。复杂的可以用木料、石块筑成完整的堡垒。
连绵的堰堡再配合城关和狭窄的山道，构建起一整套的防御工事，此所谓一夫当光，万夫莫开也！
这里山道狭窄，并排只能通过五六人。所以于麋先派一个屯（五十人）上去试探。
这个屯的屯长领人举着盾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靠近堰堡。
走到还有五十步时，堰堡里的人张弓搭箭，一小片箭雨落在解烦卫头顶！
还好众人都举着盾牌，穿戴着盔甲，并无一人受伤。
然后他们继续顶着孙策军的弓箭推进，很快就到达堰堡的矮墙下。堰堡上的守军用长戟、木棍在矮墙上攻击他们，解烦卫们手里拿的是3—4尺的环首刀，根本够不着上面的守军，只能举着盾牌防御。
攻打堰堡的屯长见状，灵机一动，对士兵们吩咐：“四队五队，准备投矛！”
解烦卫右部是刘基按照西方罗马军团的样式打造的，每个士兵除了短剑和盾牌，还装备两根投矛。
但其实这种配装军队的方式大汉也有，西凉马氏麾下的羌人义从也常随身携带投矛。
马超助曹操攻打袁绍时能够大破袁军，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冀州兵不熟悉羌兵的战法。
（另外马氏是正儿八经的汉人世家，某新三国里马超披发左衽的胡人形象真的辣眼睛！）
说回投矛，这东西真的是既好用又便宜，制作简单，杀伤也可观，很适合冶铁技术落后的蛮夷部落。
攻打堰堡的解烦卫后排，有二十人取下背后的投矛，握在手里。
屯长一声令下：“投矛！”
二十名解烦卫对准堰堡墙头掷出短矛！
墙头守军见到投矛飞来，反应快的马上卧倒在地。反应慢的就倒霉了，直接被投矛贯穿躯体，眼看是活不成了。
但其实这一轮投矛并没有杀死多少守军，只有两个倒霉蛋被射中。
因为投矛的精准度低下，要完美的击中目标非常难。
而且投矛的二十名解烦卫顾忌前方的友军，所以瞄得比较高，大部分投矛都射鸟去了。
不过屯长让士兵投矛的目的不是杀伤守军，而是为前排的将士争取爬上堰堡的机会！
最前排的五名解烦卫立刻放下盾牌，开始爬墙！身后的袍泽也用力推他们的脚和屁股，众人齐心协力，立刻有三人爬上墙头。
放眼望去，堰堡后竟然同样有数十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
爬上堰堡的三人鼓起勇气，跳入堰堡，其中一人更是不要命的直接用身体扑向堰堡里的守军，瞬间砸倒一片，但他也马上被一拥而上的守军用环首刀刺杀。
另外两人挥舞环首刀，不要命的冲杀，身上的铁甲为他们当下无数袭来的长戟和剑刃。
然而敌兵势重，他二人也很快倒下，血流不止……
但就在他们倒下的同时，源源不断的有解烦卫爬上墙头，然后不要命的冲向敌军。
原来于麋在看到己方士卒爬上堰堡后，直接下令全军押上，剩下一百五十人也加入战斗。
守卫堰堡的孙策军很多都是新入军的流民和游侠儿，并不是孙策麾下最精锐的孙坚旧部。
他们被解烦卫悍不畏死的表现所惊骇，丢下十多具尸体后全部逃走了。
于麋没有追击，他的任务是确保大别山的各处山道无碍，还需要去其他地方侦查。
他留下一屯士兵，带兵折返。
第二天，刘基和孙策都收到了己方部队送来的报表。
刘基在得知孙策确实派人进入大别山后，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让孙策再占了龙舒，自己恐怕要损失惨重！
他随后提醒于麋注意抚恤将士，然后在众臣面前表扬高岱。
而孙策这边在得知自己在大别山的三百偏师被发现后，暗叹一声可惜！
周瑜正色道：“看来如我所料，这个刘基确实不凡。伯符，咱们还是专心攻打汝南吧！”
孙策无奈道：“只能如此，公瑾，我心有不甘啊！”
周瑜安抚他说：“诶，我知道。但是现在形势所迫，我们应该顺天而行。况且袁术同样与你有深仇大恨，攻汝南也是为了雪耻！”
孙策点头：“我今日就领兵渡过淮水！公瑾可愿与我同行？”
周瑜哈哈一笑：“固所愿，吾往矣！”
孙策豪迈地大笑：“好！哈哈哈！”
第四十三章 观刈麦
却说孙策周瑜带兵渡过淮水，意图占据汝南。
又留老将黄盖领兵一千镇守六安，拖延刘基脚步，为自己争取时间。
临行前，孙策嘱托黄盖：“老将军，如果情势危急，还请以保全自己为重！”
黄盖道：“主公放心，盖必为主公争取时间！”
孙策点头，让黄盖留在六安。
刘基在让于麋驻防龙舒县，并卡住个山道关口后，派遣太史慈领兵三千从舒县出发夺回六安。
解烦卫尚有两千五百人，剩下五百人最终还是没有让周氏出人，但周氏却依旧拿出八千石军粮作为补偿。
当日刘基请在舒县养老的陆康出马，一起拜访周氏，陈清利害后，周氏不得不割肉表忠心。
作为交换，刘基答应向刘繇举荐周氏子弟到江水以南各郡县为官。
让江北的士族去江南任职，调江南的士族至江北任职，这种异地为官的做法是历代帝王常用的手段。
说回三千军队的事情，刘基最终还是找陆氏借了两百人，然后再招募三百流民为军。
陆氏之前被孙策围城打得很惨，宗族子弟就死了五十多人，家奴僮客更是损失上千。
但当陆氏听到刘基要出兵打孙策后，陆氏族内同仇敌忾，毫不犹豫地又挤出二百人入伍！
这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利用下属的欲望、仇恨、畏惧等情绪，是刘基此次学到的新手段。
利用陆氏的仇恨、周氏的畏惧，刘基此次无需太劳民伤财，就能出兵收复失地！
有太史慈领兵，刘基一点都不担心。
而在刘基派太史慈出兵后没多久，刘基等来了几位贵客！
顾雍、张允、和陆绩。
顾雍和张允之前分别任曲阿长和无锡长，都在现任吴郡太守许劭手下任职。他们五月中旬接到刘繇的调令后，立刻收拾好行装赶来庐江。抵达庐江时已经是五月末了。
陆绩则是被陆康派人接过来的。
刘基在太守府接见了三人。
相别快一年，顾雍和张允的样貌基本没有变化，而七岁的陆绩则比去年长高了几分。
三人恭恭敬敬地向坐在座上的刘基行礼：“府君！”
刘基起身，走到三人跟前亲自扶起他们，笑道：“顾先生、张先生、还有绩哥儿，别来无恙啊！快看看我这身新的朱服是否合身？”
刘基向他们展示新织好的夏季公服。
不要怪刘基腐败，实在是自己年幼，官署里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公服，所以只好拜托陆氏的命妇们帮自己织个十件八件的。
主要是刘基身边的家仆太少，光是打扫清理太守府就够忙的，刘基体恤自家人，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说句不好听的，反正陆氏死了那么多男丁，家里寡妇那么多聚在一起没事儿干就会扯嘴皮子，刘基找点事让她们做，免得打扰享清福的陆康老爷子！
顾雍赞叹道：“府君这身朱服极为合身！当初在曲阿我就看出府君不凡，之后还四下为公子卜卦，得乾卦九四。后来府君果然过九四成九五，而今飞龙在天！”
刘基哈哈大笑：“没想到顾元叹也会算卦了！那你和周泰明可以凑一对，他好风角，你好卜卦！”
顾雍所言当然是阿谀之词，刘基岂会不知，所以调侃他。
然后刘基对顾雍说起正事：“元叹，我已经任命你为功曹掾，还望你用心辅佐我！”
顾雍正色道：“雍必竭尽忠诚，为主公分忧！”
刘基点头，看向张允：“信疏，近日可还安好？”
张允谦卑地说：“劳府君挂念，允一切安好。”
刘基微笑道：“我们初识时，你为无锡长，你我在张氏的宅邸会面。而今我欲任用你为居巢长，还望你尽忠职守啊！”
张允眉头一皱，察觉出一丝弦外之音，躬身道：“允一定不负府君所托！”
刘基的语句里确实有话外之音，他对于当初张允在自家宅邸接见自己和于麋一事牢记于胸。其实要不是看重他的儿子张温，刘基只会把张氏当做一般世家对待，不会如朱氏和陆氏这般青睐有加。
张允当初逾距在自家宅院接见朝廷官吏，这说明他有些轻视王法，这在以后的仕途中一定会吃亏的，所以刘基才提醒他。
刘基说：“而今正值农忙，我特意将你的任期押后，待农忙完才会让你接替现任居巢长。这几日我正准备去各县巡察，届时你和绩哥儿与我同行！”
张允唯命是从！
刘基又看向盗橘子的陆郎：“绩哥儿，见过你阿爷了吗？”
陆绩点头，有些自傲地说：“百善孝为先，绩到舒县，当然是先拜见阿爷再来拜见府君！”
刘基见他骄傲的小表情，只觉得亲切：“说得好，既然已经见过陆公，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刘基露出坏叔叔的微笑：“绩哥儿，刚刚我也提到，不日就要去各县巡察，到时候你与我同去。记得带上二三家仆，人多热闹！”
陆绩听后，心生期待：“我知道了！我会向阿爷秉明！”
刘基呵呵笑着让他们离去。
又两日后，六月一日，后世儿童节这天，刘基带上张允、陆绩，由董袭领护卫五十人保护，下乡巡察！
刘基第一站先到舒城西南的居巢视察民情，路途中，阡陌纵横，百姓唱着歌谣醉心农事的场景让刘基陶醉。也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为什么领导都喜欢下基层！
看着原野上绿油油的稻田，根植在天朝人血脉里的记忆会让任何人情不自禁。
然而，当刘基靠近劳作的农民们，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他收起了心中的喜悦……
原来，农民们在劳作的同时，竟然在唱诗经中的《硕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三岁贯女，莫我肯德。”
“逝将去女，适彼乐国。”
“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
“三岁贯女，莫我肯劳。”
“逝将去女，适彼乐郊。”
“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国风·魏风·硕鼠》是一首讥讽食利者的诗歌，这里的硕鼠指谁，稍微动下脑子就能明白。此歌甚悲，然而其悲只有底层百姓能够切身体会！
随行的张允见刘基面色沉重，以为他不喜农民们所唱《硕鼠》，于是宽慰刘基：“府君，黔首百姓就是如此不知足。而今天下大乱，府君能保他们一方安宁，他们就应该谢天谢地啦！”
“要我说啊，刘府君您来了，青天就有啦！”
刘基瞪了张允一眼，张允马上闭嘴。
刘基走到田边一老农跟前问：“老伯，今岁收成如何？”
老农虽见刘基穿着华贵，但深情里没有丝毫敬畏，呵呵一声：“俊后生啊，若老天眷顾，接下来两月无水无旱，则1亩可收两石。”
刘基又问：“老伯，那你觉得今年天气如何？”
老农不假思索道：“今年看着倒像是个好年！”
刘基点头，再问：“本县税赋如何？”
老农叹口气答：“哎，陆府君仁慈，只税十七。只是我听说乌程侯的儿子孙策之前攻打舒城，虽然被打败，但陆府君积劳成疾，朝廷已派新的郡守前来接替。”
前汉高祖规定十五税一，至文帝时放宽到三十税一，然而随着武帝消耗大量国力全面反攻匈奴，到成、哀、平三帝时，时局越发艰难，吏治腐败、兼并严重，税赋一升再升，物价也是一涨再涨。
直到光武复汉，才终于又恢复三十税一的制度。但后汉也没有逃过王朝周期律，桓灵二帝以来，各地起义不断，又连年天灾，税收也是一加再加，物价同样一涨再涨。
光武年间一石大麦差不多四五百钱，而今，京师长安一石麦竟然价值数万钱！
至于税赋，那就更毋庸赘述，献帝登基后，地方割据之势已成，收多少税完全看当地诸侯的心思。
老农继续补充：“听说新任郡守还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儿！真是，哎——！”
刘基听他在说自己坏话，反而发笑：“哈哈，老伯不必担心，我听说新任郡守被赞为麒麟儿，想必会是个好官！”
老农没好气地说了句：“管他龙啊凤啊还是麒麟，不过是老爷们嘴里吹嘘的！我等黔首百姓何曾得过他们好处！”
刘基瞪大眼睛，有被这老农呛到！
不过他是穿越者，哪会和老百姓较真，只随意笑道：“那就只有希望那麒麟儿会是个好官咯！”
老农撇了刘基一眼，不愿再与这个公子哥交谈，又下地干农活去了。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就在老农唱着《硕鼠》再次埋头田间照顾庄稼时，身后传来那公子哥的声音。
似乎……是在吟诗作赋……
老农停下嘴里的《硕鼠》，侧耳倾听。
只听刘基在他身后吟诵道：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
老农会心一笑，呵呵，念得还真不错！
只是我种的是稻子，这公子吟的是小麦。
然而，
当他继续听下去时，不禁悲从中来……
……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
两滴滚烫的热泪从老农眼中流淌而出，滴落在郁郁葱葱的水稻上。
刘基诵诗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荡！
以致方圆百米的田间百姓都听到了他念的诗歌，无声的呜咽弥漫在田野间……
……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两千石，岁晏多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念完，刘基把自己也感动地热泪盈眶，此时此刻，他才深深明白自己穿越而来的意义！
那背对刘基，埋头稻田的老农转过身，流着泪对刘基说：“公子！可否再念一遍？”
周围也有农民让刘基再念一遍，好似要把自己的痛苦，通过刘基念诵的诗词宣泄……
刘基又念起来：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
吏禄两千石，岁晏多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又念一遍，刘基已是落泪，他明白了！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扫清寰宇，终结乱世，还天下以太平！！！
他朝田间百姓大喊：“喂————！！！”
“我乃新任庐江太守刘基！镇东将军，扬州牧刘繇之子！”
百姓皆惊骇，纷纷跪伏，也顾不得水田脏污。
刘基高声道：“诸位放心！我乃高祖长子齐悼惠王刘肥之后，炎炎刘氏乃天命所归，我不会负尔等！！！”
第四十四章 张昭
四月秀罗，五月鸣蜩。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
虽说夏季最热的时候还未至，但六月初的庐江已是燥热难耐。
士绅豪右自然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但黔首百姓却仍需头顶艳阳天，在地里田间耕作。
随着刘基在居巢田野间念诵《观刈麦》一诗，旬日间，此诗已是传唱芦南各县，与此同时，刘基的名声头一次在黔首百姓间传开！
刘基在居巢停留数日，接见了现任居巢长陆遥。陆遥年过四旬，是陆氏子弟，被陆康任命为居巢长。
而今正是农忙时节，居巢百姓在陆遥的带领下倾心农事。
刘基赐予他“刘氏糖”三十两以作嘉奖。
并且让张允跟随他熟悉居巢事务，以便农忙结束后能够完美接任。
这期间，刘基诗兴大发，又背了几首后世中小学生语文课必背的农事诗。随行的陆绩将这些诗收录下来，编成一本诗集，命名为《庐江太守基悯农集》，帮刘基再次扬名。
刘基疯狂背诗不止是为了扬名，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为了扬名，刘基早在吴郡时就可以乱背一通，唐诗三百首刘基虽然背不完，但随便背个几十首还是基本操作。
而且不止唐诗，如今还未问世的乐府诗，陶渊明等大拿的诗赋刘基都可信手拈来，而且还更符合汉朝人的审美。
但没有必要，刘基虽好虚名，但没下贱到随意剽窃后世诗人的名作。
刘基背农事诗的目的是为了巩固民心，让基层百姓拥护他的统治。
其实普通百姓根本就不关心谁统治他们，这个人姓刘还是姓赵都无所谓。只需要统治者关心民生，以民为重，那老百姓就会拥护他。这也是为什么刘备、孙策这样的人能够成就霸业的原因。
刘基背农事诗这种行为用今天的话概括——那就是“凹人设”！
他要给底层百姓留下一个爱民的形象，这样不仅在和平时期百姓会拥戴自己，一到战时，老百姓也会愿意为刘基而战。
想一想嘛，你如果是老百姓，刘基和袁术两个人你选谁？
一个是写了很多关心农民疾苦的诗歌。
另一个连年征战，强征徭役。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好吧？
但刘基目前能做的也只有写写诗，到处走一走这点事。
不能想某些网文穿越者一样，一穿越就要搞各种新政、变法、改革之类的骚操作。
这是很不现实的！
当刘基真正成为庐江太守后，他发现自己目前能够做的事情真的不多。
因为没有客观条件和基础！
统治者的任何政策都必须符合时代需求，在汉末乱世，保证庐江凋敝的民生稳步恢复生产是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荀子·王制》云：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百姓有馀食也。
古代社会生产力不发达，顺应天时施政尤为重要！特别是战乱频繁、天灾频发的汉末！
五六月是农忙时节，照顾田里的庄稼乃邦国之头等大事。如果按照周礼，刘基甚至都不应该派兵出征。
所以此时刘基不能急着搞骚操作，比如穿越者常用的发展商贸。秦汉两晋南北朝，农税才是国家财政的基石，这时社会生产力不发达，没有大力推进商业发展的物质基础。
穿越前的刘基每每看网文看到在三国时期搞什么商贸、甚至还有搞工业的，那真的只有大大的无语……
汉末三国老百姓因为战乱连地都没得种，饭都吃不饱只能易子相食。你穿越过去搞到一块地盘不老老实实种地屯粮，反而花费民力去搞其他有的没的，简直离大谱！
就算要搞新政策，刘基也得等到七八月，等农忙时节过了再干。
而刘基其实也已经想好一个大计划，那就是发动妇女的力量，在官府组织的织造坊里养蚕缫丝！
不过这个政策还是等农忙结束再细说吧。
刘基在居巢停留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名人——鲁肃！
历史上周瑜担任居巢长的时候，曾向鲁肃借粮。
鲁肃的才能，应该不用介绍了吧！
然而当刘基在居巢四处打听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居巢竟然没有叫鲁肃的人！准确说是没有叫鲁肃的豪族！
刘基打听到第一个名字叫鲁肃的人时，喜出望外地去拜访，结果发现是个家徒四壁的老翁……
之后几日，刘基都没有找到家里粮多到能够给周瑜这个县长借粮的鲁肃。
无奈之下，刘基只好去信刘繇和许劭，让他们帮自己打听。另外刘基还写了好几个人的名字，都是他能想到的东吴名臣。比如吕范、陈武、严畯、程秉等人。
然而就在刘基准备动身离开居巢，继续前往皖县视察时，有贵客临门！
张昭！
张昭，字子布，徐州彭城（徐州）人也。
陈寿评价他说：张昭受遗辅佐，功勋克举，忠謇方直，动不为己；而以严见惮，以高见外，既不处宰相，又不登师保，从容闾巷，养老而已，以此明权之不及策也。
孙策也将张昭比作自己的管仲：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孙策被刺客刺杀，卧榻崩亡后，孙权能够坐稳江东，张昭可谓是居功至伟。
然而这位孙吴仲父万年的下场，不可谓不屈辱。
由于赤壁之战时主降，孙权在称帝后，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周瑜，并羞辱张昭道：“如果我当初听了您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在乞讨了！”
完全不顾张昭当初拥护他的功劳，还有多年为孙吴总领政务的苦劳。之后张昭乞骸骨，孙权准允。
后来孙权在召见季汉使节时，季汉使节夸赞季汉的德行，孙吴众臣不能辩驳，孙权感叹张昭不在身边，又让人请回张昭。
然而辽东公孙渊结好孙权时，张昭劝孙权不要和公孙渊结好，气得孙权拿刀按在桌子上驳斥他。张昭毫不畏惧，流着泪说当初吴太后死前拉着自己的手把孙权托付给自己。孙权只能和张昭对泣，但还是派人远洋结好公孙渊。
此事一出，张昭退朝居家不出，孙权愤恨地让人用土石封闭张昭的家门。
后来孙权果然被公孙渊欺骗，人财两失！于是又后悔地让人把张昭家门口的土石清理，请张昭出来。
张昭是个硬骨头，死都不出来，孙权于是放火烧张昭的家。张昭还是不出来，孙权没有办法，只好让人灭火，自己站在门口久久不离去。最后张昭的儿子扶着张昭出来和孙权和解。
但三年后，张昭就病逝了。
因为诸如此类事件实在太多，所以刘基向来觉得，刘备、曹操、孙权三人中，最不似人君者，就是孙权！
刘基转念一想，自己让刘繇把张昭请出山来辅佐自己，不正像是孙策把孙权托付给张昭一样吗？
虽然张昭“赤壁主降”是他一生的污点，但刘基觉得在自己麾下，张昭永远也没有机会犯这个错误。他只会一直是个忠言直谏，擅理政事的名臣！
听说张昭来后，刘基亲自出城十里相迎，这可谓是目前刘基给予过待遇最隆重的人。
刘基见到张昭，感觉和自己印象里东吴老臣的形象一点也对不上！
这个张昭，须发浓黑，长髯森森，显然是个正值壮年的人。而且张昭长着剑眉鹰目，颧骨高耸，外貌非常严肃，一看就是个勇于刚正面的猛男！
张昭正值壮年是当然的，因为现在才是兴平二年，张昭明年才满四十岁。哪里又会是须发洁白的老头子呢？
张昭见到刘基，惊讶于刘基完全继承刘繇优秀基因的英俊相貌，同时又被刘基亲自出城十里相迎的做法所打动，于是赞叹道：
“府君年少有为，俊朗超人，不愧为‘幼麟’！”
刘基拱手：“子布先生谬赞！”
张昭道：“府君不必谦虚，张昭向来直言不讳，从不恭维人。”
刘基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更高兴了，谁说直臣就不会讨帝王欢心呢？明显是帝王不够优秀嘛！像我刘基这么出色的人，张昭都会夸我！哈哈！
刘基嘴上说：“子布先生名传四海，刘基能得先生辅佐，喜悦难以言表，愿拜先生为长史！还望先生应允！”
张昭是个直肠子，也不拒绝，直接说：“少主出城十里相迎，昭万分感动，哪里会有拒绝的道理，愿为长史，竭力辅佐！”
刘基大喜：“刘基得先生辅佐，哪里还会担心不能匡扶汉室，完成心中志向呢？”
张昭听刘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志，更加郑重地对待刘基，他说道：“少主，臣有一事还需向少主秉明。”
刘基疑惑：“子布先生请讲！”
张昭正色道：“昭性格刚直，常令人不喜。少主还不及弱冠，少年郎常有举止乖张之时，昭恐常有谏言，还望少主届时担待！”
刘基明白，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但刘基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会被张昭斥责的地方，而且他内心其实是成年人，一般不会动怒……除非真的忍不住。
刘基握住张昭的手说：“本朝隐士王符曾在《潜夫论》中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子布先生若真能直言不讳，吾亦会从善如流！”
张昭第一次露出笑容，让他严肃的面容缓和许多：“如此，昭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请少主受昭一拜！”
第四十五章 皖县二乔
在任命张昭为长史后，刘基特意让张昭返回舒县，替他主持各项政务。
虽然现在刘基有顾雍、高岱等人在舒县留守，但他到庐江后一个月来萧规曹随，对原有的官吏多有纵容。若继续如此一味用宽，恐怕会让官吏们懈怠，士绅们轻慢。
所以刘基正需要张昭这个性格刚直的人来约束群吏，敲打士绅。
此正合子产与孔子论证宽猛时所言：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不过这都是明面上的理由！
至于真正的理由嘛，嘿嘿！
“铜雀春深锁二乔”这句诗听说过没有？
江东二乔在哪？不就在庐江皖县吗！
所以刘基其实是准备去猎艳哒，怎么能带上张昭这个直言敢谏的臣子呢？
万一到时候张昭随便引经据典抓一个因为美色而亡国的皇帝来怼自己，那他到时候岂不是只能吃瘪？！
远的有桀纣、近的有前汉末代皇帝刘骜。这例子太多了，可不能让张昭耽误自己的人生大事！
充实后宫，孕育皇子，那在后世大明朝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与国祚同重！
嗯，刘基让张昭回去是以免张昭犯错，万一自己以后子嗣不丰，有心人岂不怪罪到张昭头上？自己这样英明的圣主，怎么能让臣子蒙冤？
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让张昭回舒县总理政务是对的！是英明之举！
啊，我的大乔小乔！
刘基一边想，脸上同时浮现出奇怪的笑容。
伴行的陆绩见刘基一脸猪哥像，很是诧异，偷偷在随身携带的绢帛上记录：六月六日午时，小郡守基面露痴像，疑有癔症。——《庐江闲话·巡幸篇二》
刘基沉浸在幻想中，根本没意识到身边发生的事情……
六月七日，刘基一行人抵达皖县境内。
淮南水系交错，河道纵横，庐江也不例外。
皖县离彭蠡泽较近，也就是鄱阳湖，境内同样水系发达。
六月正是荷花初开的季节，皖县境内的河湖里，到处都是待开未开的荷花。
这一次刘基再也仍不住自己的诗性（偷窃癖）了！
此情此景，不来一首《小池》，实在对不起自己读书时背的课文！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同行的陆绩一听刘基又开始吟诗，立马拿出“小本本”记下来！
和刘基相处久了，陆绩一直觉得刘基这人的行为挺怪异的，不似寻常少年，但也不像大人。
特别是私底下，刘基的行为举止很是……放荡！
没错，就是这个词！“放荡”二字用来形容刘基的真面目简直再好不过！
陆绩在心底为自己的才智点赞。
但陆绩同样不得不承让，虽然刘基很“放荡”，但他确实很有诗才！
几首农事诗写得叫人读后真是悲从中来，嗟夫——！
陆绩回神，问刘基：“府君，这首诗的诗名呢？”
刘基毫不犹豫地朗声道：“《小荷》！”
陆绩一撇嘴，小声嘀咕：“取得什么名字，俗气得很，还不如叫《杂诗》……”
正在陆绩嘀咕之际，远处传来一名女子温婉的声音：“公子这诗名倒是颇有颐趣，可否为姎姐妹再念一次？”
众人看去，只见一辆马车停于不远处，车前坐着仆人，车下站着一位老翁。
一名年轻女子拉开车窗帘子，对刘基说：
“公子可否为姎姐妹再念一遍？”
刘基仔细看去，说话的女子容貌秀丽，有天姿国色。车内似乎还有一女子，年纪稍小，容貌看不真切……
拉着窗帘的女子见刘基好像在往车内瞧，笑着对车内说：“妹妹快看，那公子在看你呢！”
车内女子说：“阿姊……不要……”
站在车前的那老翁突然咳嗽一声：“咳咳！”
车内俩姐妹停下欢闹，窗前的女子看向刘基，想要再说一遍刚刚说过的话，但又不好意思。
刘基确实有被车内两个沉鱼落雁的年轻姑娘惊艳到，但他毕竟是现代人，什么美女没见过？所以没有还能做好表情管理，不像旁边的陆绩……
刘基笑着摸了一下陆绩的脑袋，心想：你年纪还太小，这种事情还是让哥哥我来吧！
于是刘基微笑着说：“有何不可？”
然后将《小荷》又念了一遍。
那车窗前的女子面露沉醉，在这个对娱乐匮乏的年代，美好的诗词歌赋对女子的影响，恐怕比后世女子追剧追星都要来得重得多！
车内女子在脑海回忆了一遍，才说：“公子此诗虽短了些，但亦可用歌唱来……”
她说话间，刘基一行已是走到近前。
那女子见众人的目光被他美貌所吸引，突然反应过来，将帘子落下，遮住车内。
如果有人能听见在场众人的心声的话，那他肯定能听到一连串的叹息声：哎————！
刘基翻身下马，对车前站着的老翁行礼：“敢问公之姓名？”
白发老翁道：“老夫姓桥，名邕。”
刘基听他言语，微微惊讶一下，果真是大桥小桥？！！
他脑子急转，面上却淡定地说：“原来是桥公，在下刘基，有礼了！”
桥邕故作惊讶道：“莫非是新来的府君当面？”
刘基微微一笑，他猜测桥邕是故意在这等他，至于用意嘛……想想车里的那对姐妹就懂了。
“桥公所言不错，吾就是庐江太守，镇东将军兼扬州牧刘繇之子，齐悼惠王刘肥之后！”
桥邕立刻下拜：“府君当面，老夫不识泰山，还请府君通融！”
刘基受了桥邕一拜，然后扶起他：“桥公是长者，无需多礼！”
又问桥邕：“敢问车内是？”
桥邕笑答：“里面是我的两个姑子，老夫晚来得此二女，甚是疼爱。对她们的要求向来应允，即使出门郊游也不忍拒绝。所以就专门作一马车，方便带她二人出门，也可避嫌！”
桥邕的话，刘基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说：
“自古非常人行非常之事，所以有非常之功。吾非迂腐之辈，也常被人暗地里称奇。”
说到这他瞥了眼陆绩，陆绩脸上看不出异色，实则内心大叫：无耻！
刘基继续说：
“我见两位千金甚是亲切，她们应和我一样是非常之人吧！”
众人听刘基称呼车内两姐妹“千金”，一时新奇，又觉在理。
里面那对姐妹均有天姿国色，诚然对得起“千金”二字。
一旁的陆绩又拿出“小本本”，在上面写道：奇人吟《小荷》于野，偶遇桥公携二姑子出游，皆有国色。大女子与之想谈甚欢，奇人以“千金”称姊妹，众人默允。
刘基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那两鬓斑白的桥邕心底大喜，对刘基道：“府君以‘千金’称她二人成就佳话，足已让她们名留史册，老夫想请府君到府上一叙，还请府君赏脸！”
刘基自无不可：“那吾就多多叨扰了！”
于是众人老翁上车，让家奴驾车，众人跟上。
走了许久，终于是到了一处大宅前，宅邸门牌上写着“桥氏”二字。
桥邕让家奴把马车开去侧门，然后领着刘基一行人走正门进去。
之后一番招待，好酒好肉伺候众人。
席间，桥邕偷偷拉住刘基的手，附耳道：“府君，我那俩姑子有话想与您说，不知可否……？”
刘基点头，于是桥邕给家奴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向在场众人敬酒，刘基则趁此机会离席。
其实刘基离席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但却没有人明说。
跟着刘基同路的都谁啊？一个陆绩，一个董袭。
陆绩是陪太子读书，董袭是护卫。他二人哪里敢触刘基的霉头？
果然把张昭派回舒城是对的，哈哈！
年纪尚小的陆绩又偷偷在“小本本”上记录：桥老宴请我等，席间与基耳语，基离席入后宅。我知自己所言非误，基道貌岸然，实则“放荡”。——《庐江闲话·火烧篇》
话说刘基跟着桥氏家奴进入后宅，待走到一间院子门口时，引路的家奴示意他自行进去，然后就离开了。
刘基推开院门，里面豁然开朗，有水施琅嬛，假山碧亭。遥遥望去，碧亭里一双女子正要抚琴。
刘基笑了笑，心道：咱这下也腐败了呀！不过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来都来了，还犹豫什么？
碧亭内扬起琴声，优美舒情，刘基不善音律，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只觉动人。
而后便听亭内女子唱起来，唱的是刘基不久前吟诵的《小荷》。
歌声清脆婉转，与曲声相合，化作情丝绕梁三圈，让刘基感觉自己仿佛暂时忘记了战乱与霸业，只想安静地待一会儿。
刘基缓缓走向那亭子，亭内一双姑子的面容渐渐清晰明媚。
歌唱之人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坐在车窗前的那位女子。抚琴之人想必是她的妹妹。
两姐妹皆有沉鱼落雁之色，若并蒂双莲，叫人挪不开眼。
待刘基细看二人，又感到二人有不同之处。
大女子明媚动人，小女子温婉可人，若能得此姊妹，怕是皇图霸业也可忘却！
刘基闭上眼，将二人面容印入脑海，突然开始吟诵：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当刘基念出王昌龄的千古名句后，亭内的琴声和歌声都戛然而止。
大桥和小桥对视一眼，都从姊妹眼中察觉出内心不断荡漾的涟漪。
这时刘基走到亭子前，对里面二女子道：“刘基见过二位姑子。”
两姊妹收拢心思，大桥对刘基道：“府君可上来一叙。”
说完又觉有些羞怯，心里怪起自己阿爷，干嘛要让她二姑子私会小府君……
胡思乱想间，刘基却已经步入亭子，走到二人近前。
刘基道：“未曾知晓两位千金芳名，还请告知于我。”
大桥看向刘基，心里甚是欢喜，因为刘基生得好看，宛若美玉，又想到他有诗才，若能嫁给他，也不失……
想到此，心底又生羞怯，立即扭过头看了眼自己妹妹。见她与自己一样，心里又觉好笑。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待大桥回过头来，面上已不见慌张，甜甜地说：“府君，姎单名一个‘涟’字，阿妹名唤‘漪儿’。”
刘基心下一喜：原来二桥的名字分别是涟漪二字。
刘基微笑着说：“两位姑子叫我公子就好，或者干脆叫我名字。别看我朱服冠冕，但我私下里更喜欢随性一点！”
说着还抬起双手，给二桥表现自己其实不太满意略微拘束的太守朱服。
二桥咯咯一笑，小桥对自己姐姐说：“姐姐，我就说他本性还是个少年吧。”
大桥小声嗔怪：“嘘，别叫他听见了！”
然后对刘基赔礼：“公子见谅，我这妹妹啊，不懂事得紧……哎唷，漪儿你怎么掐我？！公子见谅！”
刘基见并蒂莲花私下嬉闹，有心旷神怡之感，摆摆手说：“两位姑子不必把我当外人，随性就好！”
二桥听刘基说不要把他当外人，心头羞怯，都红着脸不说话了。
刘基一看：遭了，把话聊死了，赶紧转移话题！
第四十六章 太史慈诈黄盖
桥家大院，后宅园林里，刘基与二桥相会于亭台。
刘基把两姐妹说得害羞不语，于是转移话题道：“刚刚听二位姑子在唱《小荷》，怪我唐突，打断二位姑娘。还请你们把歌唱完。”
二桥闻言收起小女儿心思，小桥抚琴，大桥唱诗，刘基则坐下望向院子里的风景。
园子里微风袅袅，有竹石荷花，歌声曲声婉转动听，一时不知身世自悠悠……
刘基慢慢悠悠躺下，还好这坐垫够大，大半截身子都靠在软软的垫子上。
不一会儿，刘基合上眼，竟睡着了……
迷糊间仿佛有香风一缕，待醒来，佳人已不在，唯有手心里窝着两支木钗。
刘基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休息得这么舒服过，就是脚后跟一直放在地上有些疼。
小桥的琴还放在亭子里，刘基玩心浮起，随意拨弄两下，然后出了院子。
此时外面的酒宴已接近尾声，大家喝得东倒西歪，就连陆绩也不例外。
董袭则滴酒未沾，见刘基安然无恙出来，当即放心下来。
刘基朝他点头，然后向喝得半醉的桥邕走去。
“桥公，桥公？”
刘基叫醒他，老头儿见是刘基，当即酒醒。
“啊，是府君啊！我那俩姑子没有怠慢您吧？”
刘基笑道：“两位姑子将吾的诗编曲唱来，吾很喜欢！刘基与两位姑子相见甚欢，吾有意迎娶二位姑子，望桥公成全！”
桥邕大喜：“哈哈，府君喜欢她们，那是她们的福分！”
然后桥邕小声地说：“府君喜欢的话，我直接让人将二姑子送到您府上！”
刘基顿觉无语，这桥邕也忒不要脸了，自家女儿直接给人送到府上。不过他一想，又觉得不难理解，这个年代不似后世，古代男权社会里女性直接在明面上就是男人的附属品，不似后世隐于深处。
只要点头，刘基现在就能得到二乔，但刘基自觉年纪尚小，没必要那么急，过早那啥伤身体多不好？
于是婉言道：“桥公，吾志远大，不行苟且之事。欲明媒正娶，还请桥公让人准备笔墨，待吾书信家中大人，双方约定良辰吉日，结为连理！”
桥邕自知失言，但刘基欲明媒正娶，他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
随即起身招呼家奴，领刘基到书房。
刘基写下家信，让人代交给刘繇，里面言明自己倾心桥氏二姊妹，想要求娶。拜托刘繇帮自己寻媒人，下聘礼。不过，刘基还在书信里写了自己年岁尚小，主持政务都力有未逮，所以想晚一些成婚，现在只是约定，也好让双方放心。
但刘基忘了，他才把张昭招入麾下，张子布如果知道自家少主这般轻浮行事，估计要扯着胡子直言痛斥刘基！
在桥家大院休息一日后，刘基离开桥邕的庄子，前去视察皖县。
美人虽好，但手中无有权利，那也只能是红颜祸水啊！
……
却说刘基在庐南视察期间，太史慈领兵围住六安，准备攻打。
留守六安的老将黄盖领一千守军抵御，然而太史慈却只是围而不攻，整日在城外展示他高超的箭术。
这日，太史慈又命人在城外三百米处摆好箭靶，然后自己骑着黑色的骏马射靶。
那精妙的骑射之术，即使是城头驻足欣赏的老将黄盖也不得不佩服。
黄盖对左右赞叹：“太史子义的箭术，即使是前汉娄烦也不能和他媲美呀！”
然而太史慈为何要这样做呢？黄盖百思不得其解。
这太史慈领数千兵马来六安，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让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之后数日，太史慈让士兵修筑营垒。然后又命人打造攻城器械。光这些前期准备工作就花费十日。
但是准备就绪后，太史慈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每日上午到城前射箭，下午派人劝降。到今天已经在六安城外迁延二十余日，连一次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
其营内常烟尘鼓动，似有大兵操练，饭点时也多起炊烟，好似带着大兵来六安城下操练一般。
黄盖内心疑惑：
他不担心自己主上申饬吗？
到中午，太史慈命人收回箭靶，然后对左右道：“下午再派人到城下劝降。”
左右皆恭敬地说：“诺！”
午后，太史慈又派人到城下劝降，黄盖习以为常，安抚士卒，让他们不必理会。六安城坚，城内粮草充足，尚可维持半年之久。
六安守军不用与敌兵厮杀，自然也乐得轻松自在。只是黄盖治军很严，他们并不敢松懈。
可惜黄盖身边没有个可以商量的人，只能自己不停苦思，太史慈究竟为何这样做？
待到六月二十五日，黄盖再也坐不住了，他下定决心，今夜出城偷袭这个太史子义！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当夜，黄盖领兵五百趁着夜色从东门而出，袭取太史慈的中军大帐。
一行人借着城头和汉军营地里的火光指引，准确到达汉军营寨前。
然而领黄盖惊讶的是，营寨前的守卫，竟然都是稻草扎好的假人！！！
斥候抓着一把稻草回来，惊恐地说：“将军，明哨、暗哨都是草人！我们是不是中埋伏了？！”
黄盖大惊，莫非这太史慈是引诱我出城一举歼之？
他当即大喝：“撤兵！”
随即率军向城内逃去。
可是走到半道上，也不见太史慈的伏兵追来……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即使是生性火爆的黄盖此刻也惊疑不定，他不敢做多想，稳妥起见，直接领兵回城！
待到第二日清晨，黄盖顶着熊猫眼在城头小心观察，只见太史慈又跑到城外射箭……
黄盖一巴掌拍在女墙，冲下面大吼：“太史子义——！！！”
太史慈抬头，见是黄盖在叫他，于是纵马来到城外二百米，笑呵呵地说：“黄老将军，有何事啊？”
黄盖大骂：“太史子义，有种你就来攻城！每日在城外骑射算什么英雄？难道你只会射箭靶？”
太史慈哈哈大笑，立刻张弓搭箭！
黄盖大惊，马上弯下腰！
“将军小心！”
身边亲卫用身体护住他！
“砰！”
一支利箭飞来，将城头旗杆射断！
黄盖惊疑不定地摸了摸兜鍪，然后缓缓起身，身边士卒皆无损伤，只有一根旗杆断了，孙字大旗落在城头。
城墙之下，太史慈嚣张的声音：“黄老将军，我太史慈真非英雄也？哈哈哈哈——！！！”
太史慈的笑声渐行渐远，黄盖这才起身观察。
只见太史慈又到往常的位置练习骑射，一切如常……
黄盖的内心越发笃定，这太史子义肯定有诈，想让他出城一战！
中午，太史慈回到营地，哈哈大笑着对左右道：“那黄盖老儿已被我吓破胆！昨夜他若大胆一些，直接冲击我中军大营，那我们怕已经身首异处啦！”
账内唯一的一名军侯抚摸额头，做出虚惊一场的样子，后怕道：“将军，我看还是把假人撤了，让士卒看守营门为好。”
太史慈笑道：“不必着急，我军兵少，还是让将士们节省精力。黄盖已经丧胆，这些天不敢出城了！”
左右亲兵道：“将军智计超绝，胆魄盖世，就连追随故乌程侯的老将黄盖都不如将军。将军真当世英雄也！”
就连那心有忧虑的军侯也点头认同。
太史慈看向他说：“汝且宽心，我想于麋不日就将带兵返还，届时黄盖就是瓮中之鳖！”
……
此时两百里外，淮水南岸的阳泉县，于麋一刀砍下城头孙字大旗，向四周咆哮：
“阳泉已破！随我入城！！”
城头守军早就被杀得溃败，城内替孙策留守阳泉的张纮、吕范等人在半个时辰前由亲兵护卫下从北门逃出，到淮水边乘船渡河。
于麋带人进入阳泉，让人整理户口籍策等官署文书，包好后发往舒县。
然后留下三百人守城，自己带着剩下两千五人出南门往六安，去汇合太史慈！
……
三日后，当于麋领着两千五百人出现在六安城西数十里处，准备渡过沘水时，城头守军大骇！
怎么还有汉军从西面渡沘水而来？难道安风、阳泉等地已经失守？我们是不是困守孤城了？！
他们找到尚在东门看太史慈射箭的黄盖，向其秉明情况。
黄盖这才恍然大悟，一拍额头，后悔莫及地说：“啊啊啊呀——！！少主公，是黄盖耽误了你啊！”
旋即，两行浊泪划过苍老的面庞，黄盖望向苍天：“主公，黄盖辜负了您啊！往后下了黄泉，又有何颜面来见您？”
有人欢喜有人愁。
城下，太史慈和于麋胜利会师，太史慈对于麋道：“都尉，恭喜你立得大功啊！”
于麋摇头，谦让道：“这都是子义你的计策啊！你才是首功！”
太史慈哈哈大笑：“你我兄弟二人何须谦让？”
于麋也笑了。
但他随即心有余悸地说：“子义你可知道？这一路上我都担惊受怕啊！我怕我还没到六安，就收你的败报啊！听哥哥一句劝，往后还是少如此弄险呀！”
太史慈呵呵一笑：“都尉且宽心，慈自有把握！”
于麋无奈道：“你呀你呀，我还是让少主来劝你吧！”
太史慈大笑：“都尉别说那些了，而今还是让我去擒拿黄盖吧！”
于麋点头应允。
于是太史慈领兵压城，单骑来到城前二百米，他大喝：“城内守军听着！吾乃东莱太史慈！现在安风、阳泉、潜县已被我军攻克，你们如今困守孤城，已成瓮中之鳖。还不速速投降，保全性命？！”
城头守军惊慌，互相交头接耳。
很多人都觉得太史慈说的是真的，因为汉军是从西面渡过沘水来的，过了沘水朝西北走就是安风，再往西北就是阳泉。
汉军很有可能已经攻下二县，现在才回师。
他们看向黄盖，此刻黄盖铁青着脸，来到城头大骂太史慈：“太史子义，你他娘的诈我！”
太史慈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黄老将军，战阵之间，不厌诈伪。现在我大兵回师，尔等必败，何不投降呢？”
黄盖恼羞成怒：“乌程侯帐下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老革！！我宁死不降！！”
太史慈叹息一声，对城内喊话：“黄老将军忠贞，慈佩服！但是城内守军听着！”
“我主刘繇乃朝廷钦点的扬州牧，天子亲授他镇东将军，代天镇压叛逆！尔等都是汉室子民，又何必为孙策效死命？现在你们困守孤城，得不到孙策的支援，不如开城投降，吾主仁慈，必不会追究尔等。”
太史慈说完，城头开始骚动，黄盖立刻呵斥他们：“你们谁敢投降，我必军法从事！”
这时城头有人喊道：“老将军，降了吧！”
然后乞降之声此起彼伏。
黄盖气得身体发抖，孙策为了攻打汝南，将孙氏旧部精锐全部带走。黄盖身边的都是新卒，只有亲兵数十人是可以为孙氏赴死的旧部。
他知道大势已去，对左右道：“黄盖无能，前不能护老主公安全，今又不能完成少主公的使命，已无颜面苟活于世！尔等都是孙氏精锐，还望你们保全自身，寻觅机会再为孙氏效命，黄盖去了！”
说罢，一个箭步翻下城头，周围亲兵想要拉拽却已来不及。
“砰————！”
血肉之躯砸在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重的轰鸣……
随后又有十几人从城头跳下，追随黄盖而去。
太史慈闭上眼，不忍心地说：“此皆英雄也！”
第四十八章 织造、牛耕、官铁
七月二十日，刘基返回舒县。
而今已是到了水稻收获的季节，田间地里一片澄黄，今年是丰收！
自己上任后第一个秋收能迎来丰收，刘基异常高兴，在舒县城外大宴宾客，还邀来各地乡老士绅，一起庆祝丰收！
在宴席上，刘基公布了自己的第一个新政——庐江女子织造局！
刘基一回舒县，就和张昭商议官办女子织造局的事宜。汉代女子还比较自由，刘基的政策虽然有点新奇，但是张昭觉得并没有违背礼法的地方。
官办女子织造局当然行得通，季汉诸葛臣相治蜀的其中一项政策就是让官府组织妇女织造蜀锦。
封建社会，锦帛长期作为一般等价物，作用和铜钱是一样的，现代一般把这种东西叫做“实物货币”。
相比官府铸造的钱币，锦帛对于百姓来说是更可靠的货币。
因为你拿不准皇帝今年铸的新币里掺了多少铁，含铜量究竟是多少。
季汉先主刘备铸造的“直百钱”，还有孙大帝的“大泉当千”和丧心病狂的“大泉五千”，都是通过劣币搜刮国内财富的典范。
诸葛亮推扬蜀锦，刘基推测应该是为了弥补“直百钱”的影响和国内财力不足的情况。
而刘基想做的，就是学习诸葛臣相，大力织造锦帛，以富国力！
而且这项政策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损耗民力。
汉代女子虽然在中国历史各朝代女性里相对自由，但耕田做官这些与政治经济生产等活动，基本都是男子来做。
刘基发动妇女，相当于让社会上凭空多出许多人口。
而且锦帛是生活必需品，多生产一些可以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多的也能卖给其他诸侯或者少数民族，充实本国！
比如隔壁刘荆州，其治下百姓生活相对稳定，就是很好的倾销地。
还有百越土人，拿吴锦去换他们的人口。
或者去交州，换奇珍异宝和粮食，都是不错的买卖。
在庆祝丰收的宴会上，刘基公布自己将命人在舒县太守府旁专门建造一座官办的织造局。
到时会聘请各郡内善女红的妇人婆子担任教习，各乡各县的百姓家中女君若想赚个闲钱补贴家用的，都可以在本地长吏处报名，由官府专门互送到舒县。
织造局内包食宿，每月给假七天，方便女工探亲。
总之就是让士绅百姓们多多支持。
因为刘基前期不断努力打造亲民爱民的“人设”，同时结好各地豪右，在江东和淮扬等地的名声让宴席上的众人都信服，大家都表示后回去后会在当地宣传，定不让府君失望。
于是，官办女子织造局的政令开始试行。
没错，是试行！
因为现在已经是七月，预计今年最多还能养两轮蚕宝宝，所以刘基只能先试行一下，也让民众适应。
七月下旬，刘基让诸曹准备好织造局所需材料，聘请工匠在太守府旁建造织造局，并联络郡内擅女红的妇人婆子。
八月，农忙暂时结束，正好又到了桑忙的集结。
刘基的庐江女子织造局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
而今织造局已经快基本完工，包括工坊、蚕房、桑园、宿舍、食堂等建筑一应俱全。
让工匠赶制的纺织机也一台台的被搬进织造局。采买的桑叶、蚕丝和蚕也会在开工前到位。
至于人手，那更是不缺！
舒城内报名的女子之多，出乎刘基的预料。
当刘基问过缘由后，既欣喜又伤感。
原来去岁经过孙策围舒城，郡内死伤者众，很多家里失去劳力的妇人为了生存踊跃报名。
因此刘基也叫停了周边各乡县的报名，说人已经招满，等明年织造局扩招后再报名。
到八月底，庐江女子织造局终于开工大吉！
开工后，刘基亲自和长史张昭去织造局视察。
不要觉得刘基和张昭要避讳什么，女红本就是诗经所载的国家大事。
再说刘基又不是开窑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人会自讨没趣。
织造局内，女工们不停推动纺织机，唧唧之声不绝于耳。
刘基见自己治下的妇女们也能发光发热，不禁喜笑颜开，对张昭道：“子布先生啊，我看妇女能顶半边天呀！”
张昭颔首：“少主能让她们谋得生计，可名传青史。”
“实不相瞒，昭最初还觉得少主此举有些荒唐，然而今日事成，方知非常人行非常事，所以有非常之功！”
刘基见张昭竟然用自己说过的话表扬自己，不禁调侃：“没想到子布先生也会拾人牙慧！”
张昭哈哈一笑：“少主，我非生而知之，一言一行皆是拾前人智慧！”
这个八月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今年的赋税终于收上来了。
出于各种考虑，刘基今年还是维持十税七的田税。因为现在是乱世，首要任务还是备战！
庐江共有在册田亩约三百万亩，但庐江北部被袁术祸害一年多，战争不断，田亩多有荒废，有收成的田地会更少。
但庐江南部的舒县、皖县、居巢等地相对太平，农业生产得到延续，算是个好消息。
舒县有田三十五万亩，居巢十五万亩，皖县二十万亩，其余几个小县零零散散凑出来十五万亩，庐江南部总计总共约八十五万亩田，总共收上来了89万石粮食！
但刘基能留在手里的不足三成，因为官员们的俸禄要两成，军队的俸禄要三成，还要上缴两成半，最后落到刘基手里的就剩两成半，再其他各处零零总总（如运粮的损耗等），最后竟然只能存下将将两成！
也就是说89万石粮食，落到手里就剩下近18万石了，刘基心里苦啊！
更苦的是，这18万石粮食，还得承担庐江郡境内五千兵马（解烦卫+各地守军）的吃饭问题。然后再预备一些备荒粮，以免明年老天爷不开心，最后能用的也就七八万石。
难怪历代定鼎天下的开国之君们前期都要苟一段发育期，手里没粮，心里发慌啊！
刘基看着账册上的数字，恨不得立刻打土豪分田地。但也就只能想一想，世家也是基本盘。
最后，刘基只能继续在“开源节流”上想办法。
如何开源？垦田，蓄民力，做买卖……方法很多。
如何节流？降低官员俸禄，修运河减少运输损耗……方法同样有很多。
刘基准备先从最简单的做起，那就是大力发展农业！
但是淮扬、江东一带在两汉时期其实还没有得到太多开发，农耕技术也不发达，江东甚至还没有实行牛耕，铁质农具由于官铁荒废，世家垄断之下百姓们也用不起铁质农具。
刘基觉得应该由官府牵头，普及耕牛和铁质农具，提升治下的生产力水平。
嗯……耕牛只能从其他诸侯那里引进，但是铁质农具难道也要找世家买？！
刘基越想越不对劲，用钱的地方反而更多了！
我明明是开源节流，怎么全成花大钱了？可不能当这样的冤种！
耕牛买我认了，铁农具可不能找世家大族买，官铁得重新振兴！
想着想着，刘基想出了办法，于是他找来张昭商议。
刘基先寒暄道：“子布先生，今年是一个丰年啊！”
张昭笑道：“确实，昭要恭喜少主了！”
刘基回以微笑，然后面露忧愁：“吾在徐州时，本郡百姓多用耕牛在田间地里劳作。然而到了扬州，却连跟牛毛都没见到，为何百姓们不用耕牛耕作呢？”
张昭回答：“少主，因为江水两岸的百姓不用牛耕。”
刘基故作疑惑：“牛耕省力省事，为何不用呢？”
张昭道：“淮扬一带耕牛稀缺，除了世家大族，百姓们买不起耕牛，所以也就不用牛耕。”
刘基微微一笑：“子布先生，吾想要从北方引进耕牛！”
张昭笑了：“少主，此事容易。只需备足钱粮即可，中原诸侯混战，您可以派人向他们购买耕牛。”
刘基点头，这确实是相对好办的一件事，给钱去北方买就行。
但刘基想要普及铁农具，这就是要动世家的蛋糕，搞不好就会引起反弹和动乱……一成不变地实行两汉的“铁官制”肯定不行！
刘基对张昭说：“子布先生，之前我到皖县时，常看到皖县豪右们家中日夜不断的冒出烟雾。后来问过才知道，皖县多铁，豪右们多私设铁矿，豪右们家中不停腾起的烟雾便是铁炉升起的。”
张昭问：“少主可是有什么想法？”
刘基点头道：“秦汉以来，盐铁官办之策就一直被先代帝王们重视，到本朝仍然在延续。虽然中间曾在京师和近畿等地废止，但地方上从未中止。”
张昭抚须道：“但官铁官盐常引来‘与民争利’之议，前汉更有桓宽着《盐铁论》，所以皇帝不得不在京师废除铁官。”
刘基嗤笑道：“子布先生难道也觉得此举是‘与民争利’吗？”
张昭微微一笑：“此乃谬论，但如果少主想要重振庐江铁官，可要做好万全之策。”
刘基点头：“确实。不过铁官势在必行，否则任由豪右私办铁矿，则铁价不在朝廷掌握。豪右任意抬高或贬低铁器价格，百姓叫苦不堪，朝廷也会受累！”
张昭劝谏道：“此事还望少主三思，徐徐图之，否则皖县士人不满，有累您的大业！”
刘基听他劝阻，刚开始有些懊恼。但从张昭的话里，他明白张昭不是站在食利者的角度劝阻他。
于是刘基摆摆手：“子布先生放心，我不会行那太阿倒持之事！”
张昭疑惑：“那少主想如何做？”
刘基道出自己的想法：“我欲行‘官绅合营’之政策！”
张昭不解：“何为‘官绅合营’？”
刘基娓娓道来：“盐铁官营，在吾看来乃利国利民之善政！国家以此稳定铁器价格，使百姓不用苦于地方豪右任意太高贬低铁器价格，同时朝廷也能将盐铁纳入税收。”
“但此策为何会激起世家反弹呢？便是只许朝廷垄断，不许世家经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朝廷不让世家借此敛财，此所谓‘与民争利’，诚可笑耳！”
张昭拱手：“少主所言极是！”
刘基继续说：“吾之‘官绅合营’，就是让铁官与私矿并存！让豪右与官府在规则里同台竞争！”
张昭听后，思绪豁然开朗，立刻明白“官绅合营”的核心主旨：“少主是想革除垄断！”
刘基笑道：“没错！打破垄断，即可让食利者的不满降低。虽然他们仍然会不满，但有骨头啃总比连屎都没得吃好。”
张昭皱眉：“少主怎可出此妄言，将士族比做野狗？”
刘基哈哈一笑：“我非是在说子布先生，是我一时放纵了，还望您原谅！”
张昭摇头道：“昭不在意少主把昭比作狗，但少主可不能在群臣面前说这话！”
刘基油盐不进的拱手：“子布先生放心，吾晓得！”
张昭无奈地说：“请少主继续吧！”
刘基笑着继续：“吾设官铁却不禁私铁，士绅必然疑惑观望。但吾之本意非与他们争利，乃是为了平准铁价，让百姓们用得起铁器，盈利是顺带之举。”
张昭听他这样说，也觉得可以尝试，于是二人继续完善政策细节。
第四十九章 休养生息
八月还有三条消息传到庐江，一是天子东出，二是孙策扫荡汝南，三是吴景在广陵击败笮融。
先说天子东出，在经过大半年的扯皮后，天子终于从李傕的魔爪中脱出，在郭汜、杨奉、董承等人的护卫下东归。
刘基记得，天子这条东归路可不好走，李傕后来反悔，在八月追上天子，又是连绵不断的厮杀，总之要靠天子振兴汉室是不可能的。
自己和刘繇远在江东，实在爱莫能助，刘基只能在心里说一声对不住。
再说孙策扫荡汝南，原来自从孙策被太史慈偷家后，召集将士猛攻汝阴城。孙策对将士们说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于是全军死战，孙策率先杀上城头，汝阴城于是被攻破。
刘基感叹一声，不愧是孙策啊，率军先登这种事，他刘基这辈子都不会做。万一被流矢射中，或者被砍一刀，在这个医疗条件匮乏的年代，不死也丢半条命。
孙策破城后约束将士，对汝阴城百姓秋毫不犯，百姓们箪食壶浆出来迎接孙策军将士，孙策便在汝阴再一次站稳脚跟。
之后孙策率军扫荡汝南，为袁术留守平舆的杨弘、张勋畏惧孙策的兵威，平舆城内有一万大军，二人却不敢领兵出城一战，而是坐视孙策占领汝南各县，期望地方守军能拖住孙策。
现在孙策还在扫荡中，据说已经拿下新蔡、富波、固始等十余县。
刘基不禁感叹：孙策这是死灰复燃啊！
不过并不只有孙策一人对袁术落井下石，据说荆州刘表调南阳太守文聘屯兵舞阴，应该会有所动作。到时候孙策和他的杀父仇人碰面，想想就刺激！
不过能参与瓜分汝南一事的也只有刘表和孙策，格外再无他人。
汝南南边的刘基和刘繇在休养生息，北边的吕布和曹操在混战，孙策北上汝南确实是走出一步好棋！
最后再说徐州广陵郡的事情，“活佛”笮融原本在陶谦手下任下邳国国相（相当于郡守）。陶谦死后刘备接管徐州，由于笮融生性残暴、穷奢极欲被徐州士人所不喜，于是笮融带着手下和佛教徒们流窜到广陵。
广陵郡自从前任太守张超走后，就一直被袁术派去的吴景所控制。
今年年初袁术三路大军南征刘繇，其中东路军就是占据广陵的吴景。
不过吴景毕竟新占广陵，再加上张超去帮他哥哥张邈打曹操的时候，带走许多当地兵士，所以吴景这一支东路军并没有能力取得什么建树。
在与吴郡都尉许昭隔着长江打过几次水战后，吴景偃旗息鼓，不再进攻，直到袁术在历阳被刘繇击败。
之后据说徐州牧刘备派人去游说吴景投诚，但吴景没有明确接受，但也没有拒绝。刘繇也曾派人劝降，但吴景同样没回应刘繇。不知道他是想左右逢源还是如何，总之刘备和刘繇二人现在忙着处理各自内部的问题，没空管他，就放之任之，只要吴景不生事就行。
不过“活佛”笮融这一次在广陵闹事，吴景算是拿出了真本事。
据说笮融手下信徒与兵卒加起来人数过万，他们南下的时候，各地长吏都吓得好吃好喝供奉他们。
后来他们到了广陵郡，不仅诱杀了太守赵昱，还杀薛礼，抢劫掳掠广陵个县，为祸地方已有经年。
吴景刚到广陵时，没功夫收拾笮融，因为还要南下攻刘繇。
后来袁术兵败，吴景就不再容忍笮融，他亲率孙坚旧部的精锐士卒和新招募的两千兵士，合计三千余人，四处捕杀笮融手下的信徒！
追随笮融的佛教徒都是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虽然有万余人，但却被吴景的孙氏部曲逐个击破，笮融本人则在淮阴被吴景杀得大败。
淮阴各地百姓也纷纷响应吴景，拿着锄头镰刀四处抓捕笮融和他那群逃散的信众。最后笮融被民众在沼泽地里抓到。
吴景将他押往淮阴城枭首示众。因此淮阴的百姓们也拥戴吴景。
刘基看后心想：孙吴这一家子人还真挺有本事的，难怪历史上能三分天下。
中原和关中战乱不断，南边的荆扬二州风景独好，导致北方的士人和流民们纷纷南渡。
刘基的庐江郡最近就迎来了一波难民潮。
八月末，有万余人从汝南南下，渡过淮水进入庐江！
他们全都是逃避战乱的难民，大部分是汝南人，但听说甚至有从幽州流浪来的。
孙策在汝南搅风搅雨，虽然他将麾下士兵约束得很好，但还是会有民众因为害怕逃难。
有中原难民南下，刘基非常欢迎，他让太史慈将这些人护送到安风，让于麋将他们登记为屯田户。
然后刘基将刚刚收上来的秋粮调了三万石送到安风，让于麋以工代赈，组织他们在泄水流域的平原上开垦新田，并免除一年赋税。
虽然新田要三五年才能有正常的收成，但免除一年赋税已经是刘基能尽到的最大的努力了。毕竟现在是乱世，还要打仗的嘛！
十月，江水北岸的部分地区开始收获晚稻，但数量不多，刘基最后收到手中的有3万石，但聊胜于无，至少今年冬天不用发愁。
同时，庐江女子织造局也完成了第一批官办“吴锦”的织造。
刘基将之命名为“舒锦”，因为是在舒城内织造的。
从八月到十月底，织造局的女工们一心纺织，所以才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织完第一批布。
其实普通百姓家中织一匹布，通常只需要十几日时间。因为妇女不仅要织布，还要做饭，兼顾农活等。而且普通百姓家中妇女熟练的三五天就能织一匹，手生的可能要几个月。
织造局当然和寻常百姓家不同，女工们每天就一件事——织布。
所以刘基让他们织出来的不是日用品，而是奢侈品！
第一批“舒锦”并不多，只有两百匹，但质量非常好。女工们以庐江随处可见的风景花鸟、荷花池塘等为图案，织出来的“舒锦”锦纹秀丽、格调高雅，栩栩如生。连刘基都忍不住想立刻拿几匹回家让人做成衣服。
显然，舒锦不是寻常百姓用的素布，于是刘基找来舒城本地豪右家族的代表，问他们愿意以多少价格买这些“舒锦”。
士绅豪右们加了舒锦都很惊讶，没想到刘基官办的舒锦尽然都是品质如此之高的精贵布匹！
这批舒锦随即迎来哄抢，价高者甚至出到每匹舒锦四千钱的程度，最后刘基让豪右们认购了一百五十匹，换来五十二万钱！平均一匹舒锦约三千五百钱！
这五十二万钱中的45万钱作为薪水发放给两百位女工和管理织造局的官吏。刘基相信他们能够为舒县的经济带起一波活力。
剩下五十匹舒锦，刘基留了二十匹给织造局的女工们平分作为奖金，还有三十匹则被刘基“中饱私囊”拿去自用和送人。
锦官何尝不是一种增加国家税收和刺激经济的手段啊！难怪诸葛丞相大力兴办蜀锦。
而且这种方式士人和百姓都不会反对，毕竟谁又能拒绝漂亮衣服呢？
之后一月，扬州牧刘繇和各郡太守都收到了刘基从庐江送去的舒锦，刘繇因此称赞他治理有方。
在尝到第一批舒锦的甜头后，刘基与张昭商议趁着这个冬天扩建织造局，争取将女工人数扩张千人，这样明年春夏秋三季能出约五千匹舒锦。按现在每石粮食一千钱的价格，差不多相当于2万石粮食的产量。
除了庐江女子织造局，刘基的皖县官铁也办起来了。这得多谢刘基未来的老丈人桥邕，作为皖县本地大族，桥邕替刘基提前拜访当地各豪右，安抚他们的情绪，言明官府并不禁止私铁。
因此，铁官上任当天才没有闹出大事，不过刘基清楚，等到自己的官铁开始售卖民用铁器后，皖县的士绅还是会闹事，到时才是最终考验！
另外，刘基让百越督祖郎用财宝与百越豪酋交换奴隶的事情也在稳步进行，从九月开始，祖郎每个月月初都会从丹阳郡送来数百百越土人，还贴心地配了会说百越土话的翻译。
为了防止这些土人聚众闹事，刘基将他们分散到庐江的十个县，让当地长吏将他们造册入户，并叮嘱地方长官教会他们耕种，这个事情将来会作为吏治考核的评判标准！相信各地长官们会用心去做这件事的。
虽然目前这些百越土人仅有千余人，但这项政策持续几年，最终也会为刘基带来数万民力。人口在封建时代就是国力的象征啊！
过了十月，刘基发起自己任内第一次徭役，让闲在家里造小人的百姓们出来修筑运河，疏通河淤。
因为刘基干的是正事，所以百姓们没有怨言。
汉代人们用《考工记》补全《周礼》的《冬官》一篇，其总叙第一句便是：
国有六职，百工与居一焉。
这就给冬季应该做的事定调，即冬季应该做的是“工事”。
在冬季修建运河，治理水道，打造器具，这些都是合乎天理的事情，况且刘基不是大发徭役，只是正常的徭役，所以百姓们都不反对。
一项项温和的新政慢慢执行，庐江郡在刘基治下迎来了一波稳中向好的发展趋势。
同时刘基还上书刘繇，建议他废除自桓帝以来的各项苛捐杂税，按照两汉开国时的古制，只征收口钱和算赋。至于什么户赋、刍稾税、更赋、献费、船费、车费等一并废除。
张昭称此为“托古改制”！
刘基的建议得到了别驾是仪、治中步骘等大臣的大力支持。
因为这些税费他们这些士人也是要缴纳的，刘基的这项提议能够为他们减轻负担，自然是要大力支持。
虽说刘基的目的不是为了给士绅豪右减负，而是为了黔首百姓。但既然世家们愿意从旁摇旗呐喊，刘基也乐见其成。
按照后世的经验，只有藏富于民才能使国力蒸蒸日上。
根据亚当·斯密《国富论》里对大萧条的记述，社会萧条的几个表现就是人均可支配收入降低，消费欲望随之降低，而后带动生育率降低，形成恶性循环。
国家征收重税，其实就是在为，本就“因生产力进步赶不上人口增长而导致的自然经济下行”踩油门！
国家财政赤字，需要做的不是加税，而是再分配，让占据过胜资源的上层将多余的吐出来。
要想逆转国家财政的困局，能做的只有三件事：
一是内部矛盾转外部。寄希望通过战争掠夺别国、或减少本国分母来填补或消除窟窿，这是最愚蠢的！
二是再分配。让被食利者占据的多余的财富分散给大众，重新给经济注入活力，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难的。
三是科技进步。客观意义上最难的。
但是统治者需要做的是正确的事，而不是容易的事！
那样只会让时局更遭！
话收回来，总之，在世家们的支持下，刘繇废除了各项苛捐杂税，百姓一时之间感恩戴德，纷纷为刘繇立生祠！
正因为刘基建议刘繇废除苛捐杂税的意见被采纳，到年末，不止庐江郡郡内人心安定，百姓安享太平，整个扬州都安静祥和了不少。
刘基竟然在汉末这个乱世里开辟出一方乐土！
第五十章 南归
兴平三年（196年）正月，刘基带着顾雍、陆绩、还有新来投奔的凌操抵达丹阳郡治宛陵。
没错！凌操也来投奔刘基了！
凌操，吴郡余杭人。孙权爱将凌统之父。
凌操来投，还是因为刘基的影响。他最初打算投军本郡郡守盛宪，但在观察盛宪的为人后，觉得盛宪过于软弱无能，不值得他投效。
后来他听闻了刘基的事迹，想要投靠刘基的父亲刘繇。
但袁术南侵，刘繇和袁术大战。他觉得此时加入不是好时机，因为他和许多人一样，并不看好刘繇。
刘繇战胜袁术后，凌操便决心投靠刘繇。但身边的人都说，你凌操出身贫微，刘镇东好名士，你一定不会得到他的重用。他一打听，明白这种可能性很大，便又息了投靠的心思。
最后，他听说刘基在庐江赶跑了故乌程侯的儿子孙策！
向朋友夸赞刘基，觉得他确实很了不起。朋友听后，建议他去投奔刘基。
朋友说：“刘基不同于刘繇，他礼贤下士，不因一个人出身贫贱而看低他。帮助刘基打跑孙策的大将太史慈，最初不过是东莱郡的奏曹，现在却被拜为将军。你凌操去投奔他，一定会得到重用的！”
于是凌操欣然前往。
到了庐江，刘基果然重用他，任命他为门下督盗贼，负责护卫刘基的生命安全！
而原本的门下督董袭，则被刘基调任为兵曹掾，去文官部门“镀金”。
今日来宛陵，主要是为了一件大事！
按照律令，各郡郡守需要在每年正月向州牧述职。
于是刘基留下张昭总领庐江政务，带顾雍、凌操、和陆绩三人随行。
刘基还带了一些贡品，比如舒锦、刘氏糖、皖铁等物。
甫一下船，刘基就碰到了老熟人——吕岱！
和吕岱随行的，还有一名面相敦厚、体格魁梧的年轻儒士。
这位外表看起来老实巴交、有些婴儿肥的年轻儒士，和身材精瘦、面容威仪的吕岱站在一起，形成奇怪的组合。
刘基见到吕岱，立刻带人上去见礼。虽然吕岱曾经在刘基身边辅佐他，但现在二人成了同僚，地位相等，刘基不想怠慢他。
“吕公，别来无恙？”
吕岱看到刘基，眼神一亮，然后以更尊重的态度回礼：“少主公，吕岱无恙！”
刘基见他如此，嘴角露出笑意，他先起身，然后将吕岱扶起：“吕先生，九江一别，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啊！有时批改公文时，我还会想，要是吕先生在我身边该多好！”
吕岱微笑道：“我也一样想念少主公！若少主公需要，只需派人告知，吕岱绝不推诿！”
刘基握住他的手：“诶——！先生，我就是说着玩的，现在我阿爷还需要你替他牧民一方。”
吕岱颔首致意，刘基看向他身旁那个微微发胖的青年儒士：“吕先生，这位是？”
吕岱立刻为刘基引荐：“这位是鲁肃，鲁子敬！东城人士。”
“鲁肃？！”
刘基一惊，没想到鲁肃竟然在吕岱手下！
吕岱见刘基很惊讶，问道：“难道少主公知道子敬？”
刘基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啊！我在舒县时曾碰到过一个商人，他说在九江时曾受到一个叫鲁肃的人的帮助。”
吕岱哈哈一笑：“哈哈，那一定就是子敬没错！子敬生平最好仗义疏财，就连今年粮荒，也是子敬开了自家粮仓来帮助我！”
年轻的鲁肃乐呵呵地说：“府君谬赞了！鲁肃见过少主公！”
众人都没看到的是，后面的陆绩望着刘基的背影暗暗鄙夷：主公又在骗人了，每次出行，我都伴随左右，从来没听人说起过什么鲁肃！
刘基将鲁肃扶起，仔细打量他，越看越喜欢！
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鲁肃啊！
性格温和，仗义疏财，又能提出《榻上对》的大才！
这样的人谁见了不喜欢？
刘基坏笑着对吕岱说：“吕先生，能否让子敬到我的庐江做做客？”
吕岱一皱眉，转头对鲁肃调侃刘基：“子敬你听着，咱们这少主公啊，别看他年幼，心里可机灵着呢！别人有什么好东西呀，他立刻就惦记上啦！哈哈！”
刘基扭头：“既然先生不愿割爱，我也就不强求了！”
鲁肃正欲开口，吕岱拉住他说：“子敬莫被少主公唬住，他这是做小儿模样激你我呢！”
刘基见自己装小孩撒气被吕岱识破，笑着转过头：“哈哈，果然是瞒不过吕先生！先生，走！咱们一起进城！我还想听听九江的事呢！”
吕岱呵呵笑着说：“好——！少主公请！”
刘基伸手：“吕先生也请！”
于是众人一起进城，一路上，吕岱向刘基讲述起他在九江郡的事情。
原来吕岱被刘繇任命为九江太守后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粮荒！
由于袁术的一系列骚操作，九江郡的百姓不仅错过了春耕，就连渡过今年春夏的粮食都被袁术搜刮干净。
虽然有刘繇从江东调来的五万石粮食，还有袁术屯放在阜陵剩下的两三万石粮食，另外朱氏等世家豪右也从吴县运来三四万石粮草。
但这十余万石粮食并不够，说是勉强支撑都显得有些勉强！
当然，官府能放粮赈济，平民少有聚众闹事的。
为了这些难民和灾民，吕岱可谓是抓破了脑袋，最后是家在东城县的鲁肃找到吕岱，从家中拿出一万石粮食，又捐出数十万钱帮吕岱从隔壁广陵郡的淮阴城买来上万石粮草，把最后的缺口补上。
吕岱这才为九江郡二十万灾民凑齐支撑到今年开年的赈灾粮。
不过吕岱现在又在为今年春夏秋三季的粮食问题犯愁，当初筹集的十余万石粮食如今已是见底，此次来丹阳，吕岱主要是来找刘繇要粮的。
听完此事，刘基向鲁肃深深地拱手行礼：“子敬先生博施济众，我要为大汉百姓感谢您啊！”
鲁肃圆圆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少主公，此乃鲁肃分内之举。主公和少主公心怀天下，愿意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我鲁肃又怎么能藏私呢？”
刘基大为感动，这是真正的好人啊！
大乱之世，能谨守底线不害人的人就已经很稀少了，而似鲁肃这样愿意将自己家中数辈先祖积攒下来的家业散发给灾民，助他们渡过难关的人，当世也找不出几个了。
为什么鲁肃向来受历朝历代官员和百姓的喜爱，正是因为他是那种老好人。
之后，吕岱又向刘基借粮，刘基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如果按照历史走向，去除掉袁术这个“骷髅王”后，明年之内中原的军阀应该不会打到庐江。也就只有西边的刘表还有威胁。
但如今孙策眼看就要占据汝南郡，刘表让文聘屯兵舞阴肯定是在防备孙策。刘基估计刘表没心思理会自己，实在不行，他就写封信夸夸老头儿！看在同为汉室宗亲的份上，刘景升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至于孙策嘛，如果他敢来攻扬州，自己就叫上刘景升、曹阿瞒、或者吕小布一起揍他丫的！
反正孙策现在看上去最弱，汝南又肥的流油。以这些枭雄们贪婪的性格，自己若和他们相约，他们不可能不垂涎汝南。
想通后，刘基承诺从庐江挪出3万石粮食支援九江，都是刘基他爹刘繇的地盘，不过左手挪右手的事儿！
然后，刘基和吕岱又聊起袁术的事儿。
现在袁术被周昕围在寿春城内已经过半年，据说城中多有民众发起暴动，相信不久后就会破城。
这件事中间也有一个小插曲，就是袁术留在汝南郡的杨弘和张勋派出五千人来救援寿春。吕岱让朱桓领着自己的两千部曲去阻拦。
朱桓在淮水南岸结阵等候袁术军渡河，然而当袁术的救兵下来近千人时，朱桓击敌半渡，敌军惶恐，被朱桓的部曲赶下淮水。
据说当时有许多被赶下水的袁兵想要去抓友军的渡船，船只多有倾覆，后来渡船上的袁兵用剑斩断爬船的同袍们的手指，断指之人的惨叫连寿春城内都听得见，场面极为惊骇。
后来孙策攻下汝阴，这波救兵便丢下自己的主君北逃投奔其他诸侯去了。
刘基顿觉语塞，这都啥跟啥啊！救兵还能丢下求救的主君，然后去投奔其他诸侯的吗？！
可他并不意外，袁术嘛，冢中枯骨而！
之后吕岱又问刘基在庐江的情况，刘基将他如何驱逐孙策，安抚地方，实行新政的事情一一赘述。
吕岱不时发问，并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二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过去多久，回过神时已经走到州牧府了！
州牧府门口早有官吏在此迎接。
那吏员向刘基和吕岱行礼：“二位府君，我是侍曹从事史程秉，程德枢！”
刘基眼神一亮，没想到这位名士也来投靠刘繇。历史上程秉随士燮投靠孙权，但现在他却主动来投刘繇，不得不说，汉室宗亲的名声还是很有用啊！
刘基和吕岱向他回礼，然后被迎接进去，因为已经见到两个历史名人，刘基对这次述职多出几分期待。会不会还有更多的名士来投靠刘繇呢？
程秉将刘基和吕岱一行人带到驿馆下榻，之后刘基就与众人告辞，他要直接回刘繇的府邸。
走在大街上，刘基感觉宛陵变化不大，城中除了新建的州牧府，并没有多少其他新的建筑。
街道上的行人也不见得就比几个月前多多少，一切都没有太大变化。
刘基在心中一叹：自己这个阿爷着实生错了时代！
若是在盛世，刘繇肯定可以做一方良吏。但在这乱世，一尘不变是不行的。必须要真正的改革家才能让天下再度安宁。
否则即使一时间手里的地盘再大，也只会是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这次述职一定要让建议刘繇尝试一些变革。
比如将牛耕技术普及到江东！趁着中原还在战乱，各方诸侯还未重视生产时做最快最方便。
等到局势明朗，中原混战最后的胜利者一定会对江东采取限制。那时候再做改变就困难了。当人们将目光放在你身上时，很有可能会有人来坏你事！
州牧府就在官署旁边，绕过一条街就到了正门。
站在门口，刘基不得不感慨自家阿爷格局大！
这州牧府的大门修得庄严高大，门口的门子都穿着锦衣。
就是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粮。
哎，总之老爷子高兴就好！
第五十一章 三箭一心
回到新家，家中的老奴将刘基迎进门，并给他讲述这半年里家中的趣事。
“自从少主陪主人去讨伐袁术后，夫人每日都带两位小主人到宗祠祈福。”
“后来大胜的消息传来，家中没有谁不欣喜落泪的！”
刘基笑着说：“刘叔，家中仆人们能和主人一条心，我很高兴！这样吧，我这次从庐江带了一批舒锦，你去取五匹，裁了赏给家里差事办的好的，让他们做些好看的包啊巾的。”
刘叔老脸上的皱子堆起，恭维道：“谢少主赏赐，这可真是下人们的福分啊！”
之后刘叔又讲了些家里事，比如刘铄又闹出什么笑话了，刘尚最近受刘基所写诗词的影响开始学经书啦，还有刘繇又纳了两房小妾啦……
刘基一听刘繇纳妾，抓住刘叔的手说：“刘叔，大人新纳的妾室都是什么身份？”
刘叔小声地说：“二夫人是丹阳太守孙邵的妹妹，我听二夫人身边的丫鬟聊天说她之前是个寡妇。”
丹阳太守孙邵的寡妇妹妹吗……
刘基思索一下，觉得这就是一般的政治联姻，应该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嗯，我知道了。那另一位呢？”
孙叔继续小声地说：“剩下这位是寻常百姓出身，宛陵本地人，母族姓尹，年轻貌美，主人很是宠爱！”
刘基记在心里，心中对刘繇升起一丝埋怨，不过转眼就平复下去。
封建社会，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少主，主母的院子到了。主母就在里面。”
刘基从袖子里拿出一吊钱放在刘叔手里：“刘叔办事牢靠，这是我赏你的，下去买点茶喝。”
刘叔笑眯眯地手下：“诶嘿嘿，那老奴就却之不恭了！”
刘基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自顾自地推开母亲刘氏的院门，走进院子。
刘氏的宅院很大，里面有花园池塘，配套的厢房、厨房等一应俱全。院子里的侍女们有脸生的，都在老仆的拉扯下向刘基行礼。
刘基都是微笑点头回应，但脚步不停，朝侍女们指引的方向前进。
走了百来步，刘基进入花园。园子里，一位三十几许的妇人正在侍女们的陪同下，在池塘边散步。
刘基高呼一声：“娘！”
池塘边的刘氏先是一惊，扭头道：“可是我的大儿回来了？！”
刘基快步跑过去：“娘，是我！”
刘氏欣喜地把刘基扶住，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儿高了……又俊朗了……还瘦了！”
刘基哭笑不得，天下做娘的久不见自家儿就都说瘦了。
刘基高兴地说：“娘倒是没变，还和去年一样好看！”
刘氏嗤笑一声，调侃道：“我儿出去一趟，别的本事长进没有先不说，这满口桃花的本事又见长了！”
刘基只傻笑不应答，刘氏于是拉着他说：“我听你阿爷说你看上了一对姑子。快，快！跟娘进屋说说！”
刘基一听，苦着脸跟刘氏进屋，然后被刘氏一通“拷问”，将实情交待了个一清二楚。
刘氏听罢讥讽他：“你比你阿爷出息，第一次娶妻也要娶一双成对的。”
刘基心知刘氏是借着他的事挤兑刘繇，便赔笑道：“这不正好请两个女君来伺候您嘛！”
刘氏被他逗得又乐了，调笑道：“你向来比铄儿那个没良心的好，是个会说话的。”
刘基听她提起虎头虎脑的刘铄，哈哈一笑：“怎么？弟弟又惹娘不高兴了？”
刘氏甩了下手绢：“快别提那个混账玩意儿，怎日就知道学兵子骑马打猎，将来还说要当将军上马杀敌，气得你阿爷拿鞭子抽他，我也跟着担心！”
刘基拍手道：“这是好事儿呀！铄弟能有此志向，你们怎么能反对呢？”
刘氏瞪了他一眼：“战场上太危险，你是不是盼着你弟弟？”
刘基自知失言，宽慰道：“娘，当今天下大乱，铄弟喜欢习武将来说不定能防身，我们找个好师傅教他就行。”
刘氏叹了口气：“哎，这都是你们男儿家的事，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在你弟弟坟前后悔……”
刘基苦笑道：“娘放心吧！不说这个了，你刚刚只提到铄弟，那尚儿呢？我听人说尚儿最近开始跟着先生学习经典，他应该没惹娘不高兴吧。”
刘氏收起心头阴霾，微笑道：“你阿爷请了名士虞翻教尚儿学习《诗》、《礼》。”
刘基点头：“两个弟弟日渐成熟，我也就放心了！”
刘氏呵呵一笑：“大儿这话说的像是要娶两个女君的人！”
刘基赧颜，无言以对。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突然外面传来动静，刘基走出门去瞧，屋外园子里已是进满了人！
为首两个自不必说，刘基的两个弟弟——刘铄，刘尚！
刘铄一身猎装，随从们还背着箭兜和短弓。
刘尚则穿着华丽的白色舒锦深衣，做士人打扮。
刘铄大喊一声“大哥！”，然后一溜烟地跑过来。
刘尚则文雅很多，遥遥一礼，然后走过来。
刘铄扑到刘基怀里：“大哥，我可想死你了！”
见这个便宜弟弟这么喜欢自己，刘基很感动，拍拍他的头说：“铄弟壮实了！”
刘铄退后，一边傻笑一边看着刘基。
然后刘尚上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尚拜见大哥！”
刘尚的变化之大，让刘基都觉得新奇，他奇怪地说：“才半年没见，尚儿怎么变成个夫子了呢？”
刘铄没绷住，笑出了声：“哈哈哈！”
刘尚则显得有些狼狈，刘基上去拉住他的手说：“我听娘说你最近在和虞仲翔学习《诗》、《礼》，这是好事！”
“不过嘛，孔仲尼都说：亲亲互为隐！在我等亲人面前倒也不必如此拘谨，反倒显得生疏不是？”
说完，刘基拍拍刘尚的手。
不过刘尚一时也改不过来，态度越发恭敬。
刘铄对刘基道：“大哥别管他，尚儿怕是跟先生学成书呆子啦，哈哈！”
刘尚有些恼怒，刘基连忙打断刘铄：“铄弟不可无礼！你们都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我不希望你们吵架，惹得阿爷和娘不高兴！”
刘铄把头一埋，变成鹌鹑。刘尚则又行一礼：“大哥，不要怪二哥，是我做过头了。”
刘基正要满意地夸奖他们，谁知刘铄将头一头，冷哼一声：“不用你在这充好人！”
刘基有些惊讶，他着实没料到，他才离开半年，刘铄和刘尚的矛盾竟然已经激化到这种地步！
但大哥的威严还是要确立，于是他严肃地对刘铄说：“铄弟，向尚儿赔礼道歉！”
刘铄一听自己心爱的大哥都偏袒刘尚，不禁委屈地落泪，不甘心地向刘尚行礼，哽咽道：“尚儿，是我错了！”
刘尚赶忙回礼，但嘴上却不说话。
刘基在心里暗叹一声，然后出人意料的一把将刘铄和刘尚拉进自己怀里，抱住二人死死按住！
刘铄和刘尚开始有些懵，而后反应过来，刘铄开始死命挣扎，刘基则牢牢按住二人，不让他们挣脱。
这小子牛劲儿可真大！不过你大哥我毕竟长你几岁，弓马骑射也没落下，你就老实接受来自兄长的“抱杀”吧！
刘铄挣脱许久，甚至都发出猪叫了也没挣脱。
刘基怀里的刘尚被他逗笑，噗嗤噗嗤笑个不停。他越笑，刘铄挣扎得越带劲儿。
可是刘基的怀抱宛若铁闸，禁锢住二人。
刘铄最终放弃，开始抽泣，然后抽泣转为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半年来受的委屈都发泄掉！
刘基听他哭得实在伤心，自己不知怎地也有些哽咽。
刘尚则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也许是懊悔……
刘基拍拍他二人的后背，长舒一口气道：“好了，铄弟别再哭了。我也不过问你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都是男人，男人不在乎这些！骂过打过哭过了就还是兄弟，何况你们都是和我一个娘生的！往后莫要再做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刘基感到自己怀里两颗脑袋点了点，欣慰地笑了。
然后刘基望向后面人群，一张脸一张脸看过……
有两位打扮华贵的，应该是刘繇新纳的妾室……二人见刘基面色冰冷地看向他们，都是微微行礼。刘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分别停顿两秒，又看向其余人……
刘基冰冷的目光挨个在奴仆和随从们身上停顿，但凡有异样的，刘基都将他们记在脑子里。
下面的仆人们觉得这位少主的眼神里隐含杀气，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有个别聪明的看出刘基是不满自己两个弟弟关系恶劣，将矛头指向他们这些做仆人的。于是都在内心告诫自己往后说话做事要注意。
当面这位爷可是州牧老爷的嫡长子啊！还是食禄两千石的府君！
若是刘基降下雷霆，他们这些做仆人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用目光“审讯”完在场所有人，刘基低头对自己的两个弟弟说：“好了都收拾一下，莫叫人看了笑话。我们都是齐悼惠王的后人，高祖长子之后，不可示弱于人！”
刘铄和刘尚点头，从刘基怀抱里退出，整理仪表。
刘基点点头，自己两个弟弟的矛盾应该是抚平了，至于原由，以后有的是机会打听。
不过刘基还是决定为他兄弟三人的关系上一层保险……
斯密马瑟，毛利桑！君の策を盗もう！
刘基指向刘铄的随从：“你，给我拿一支羽箭！”
那仆人一愣，然后恭恭敬敬地从箭兜里抽出一支箭矢，双手奉上。
刘基对刘铄和刘尚二人说：“你们且看这一支箭！”
说罢，双手用力，“啪”的一声掰断箭矢！
刘基又对仆人道：“再给我拿两支羽箭！”
仆人再次双手奉上，刘基接过，使劲用力，勉强将两支箭矢掰断。
“这是两支箭！再给我递三支箭！”
那仆人又抽出三根箭矢奉上，刘基接过，费了很大的力气，甚至腹中都发出闷哼声。
“啪！”
最终还是将三根箭矢掰断了，但刘基刚刚使劲得浑身都发颤了。
刘基对刘铄和刘尚说：“你们可明白了什么道理？！”
刘尚此刻已对刘基佩服地五体投地，几乎崇拜地说：“大哥是说：我们兄弟三人齐心，就坚不可摧！”
刘基点头，拉着刘铄和刘尚的手说：“此乃‘三矢之训，百万一心’也！”
刘铄和刘尚都心服口服地说：“大哥，我二人往后不再矛盾相向了！”
刘基大笑：“哈哈哈！善！”
第五十二章 群英荟萃
兴平二年末，帝时任庐江太守，复宛陵述职安定公。复归宛陵，闻梁王铄与蜀王尚有嫌隙，于是调解。
铄好武，尚喜文，安定公以铄年长，常偏袒蜀王尚。帝与太后刘氏话，铄、尚、并孙尹二氏面帝，帝拥二王入怀，铄挣而不得，大哭，尚窃喜。帝不责二人，而目杀众仆，仆皆骇，不复挑唆。
帝命铄仆取一矢，徒手断之。又取二矢，亦断之。取三矢，力竭方断。帝问铄与尚得失，尚答：兄弟齐心，盖莫能催。帝曰：此乃三矢之训，百万一心。众皆称善。梁蜀二王此不复争也。
——《季汉书·本纪昭武帝纪上》
刘基调解完刘铄和刘尚的矛盾，又与自己的两个小娘孙氏和尹氏打过招呼，便领他们拜见刘氏。
刘氏让孙氏和尹氏自去，留刘基兄弟三人说话。
刘氏拉着三人的手，眼含热泪道：“铄儿和尚儿能重归于好，为娘高兴。你们阿爷喜文厌恶，所以常责备铄儿，你们心里要明白！”
三人点头不语，刘基也明白为何刘铄和刘尚的矛盾如此深重，最终还是刘繇不会做老子啊！
哎！
母子间一直说到傍晚，刘繇下朝回府后，父子四人才坐在一起吃饭。
刘繇已经听说了刘基用三根箭矢教训刘铄和刘尚的事情，高兴地看着刘基三兄弟说：“你们大哥是有大才的，你们要多向他学习！”
刘铄和刘尚称是。
然后刘繇对刘基说：“你在庐江的事情，我都在信里看过，但读信不如听你亲口说，你就和我说说你在庐江如何治理地方，也好让铄儿和尚儿学习！”
刘基于是娓娓道来，父子四人一直说话到深夜。
当晚刘基在州牧府住下，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起来收拾仪表，准备上朝。
卯时，刘基和众臣在大殿中等候。这大殿是今年年中紧急加盖的。彼时刘繇刚刚战胜袁术，于是命人在宛陵修筑大殿，方便日后朝会。
因为是紧急加盖的，所以修得比较小，在规制的范围以内。据说明年还将建立新的宫殿，以便刘繇会见臣工。
刘基觉得刘繇在击败袁术后就开始飘了，他在内心思考是否应该劝谏。
在他思索时，同僚们上来与他打招呼。
刘基一一回礼，同时越来越惊喜，因为有一些新面孔的主人名传史书！
除了昨日见过的程秉，还有新任功曹严畯和主簿全柔，这三人是最出名的。
当然还有许多老面孔——出任丹阳太守的孙邵、会稽太守王朗、豫章太守华歆、吴郡太守许劭、九江太守吕岱、别驾是仪、治中步骘等。
刘基很高兴看到自己便宜父亲手下有这么多能人，这对他们的统治有利。
不多时，身着黑色公卿服的刘繇从后殿出来，他头戴高山冠，丰神俊貌，气度威严，只看外表已有霸主的气场。
众臣双手拿着玉板躬身：“拜见主公（州牧大人）！”
刘繇抬手：“请起！”
“谢主公！”
刘繇跪坐在上方，对众人道：“时值年末，吾召四方郡守述职，就从许子将开始吧！”
许劭出列，向刘繇述职。先是代表众吏向刘繇问候，然后开始上报境内赋税、民生、军务等事件。
许劭治理的吴郡今年共计征收赋税五千万钱、三百二十五万石粮。众臣皆惊，感叹吴郡之富庶，当为扬州之首！
没办法，像吴郡这样未经多少战争摧残的地方，其经济民生比江北的庐江和九江二郡好太多。东汉最后一次人口统计，吴郡有口70万，这是在册的。而今这个数字保持得相对较好，许劭说现在吴郡在册人口约60万，田近500万亩。又让其余郡守惊讶。
另外一提，许劭在吴郡实行的是十税五的田税，口钱和算赋一并征收。
然后，许劭又将其余郡内比较重要的事情说了说，主要就是耕与战之事。同时向刘繇举荐了一些能吏良将，让他们的名字在主君耳边亮一亮，其中一个刘基比较耳熟，叫“周鲂”！
最后，许劭向刘繇请辞，言说自己年事已高，难以承受案牍之劳行。
刘繇先是挽留，但许劭态度比较坚决，最后刘繇还是同意了自己老朋友的请求，调任他为从事祭酒，让许劭留在宛陵陪伴自己。
许劭感谢刘繇的体谅，同时建议刘繇让别驾是仪接替他的位子。
刘繇思索一番后说：“既然如此，是仪，就劳烦你替我看护吴郡了！”
是仪出列：“仪谨遵主公调令！”
于是，是仪接替许劭出任吴郡太守！
这杆子事说完，又轮到会稽太守王朗。
王朗腰杆笔直地出列，态度庄重地向刘繇汇报：“州牧大人，会稽郡今年……”
听王朗称呼刘繇为“州牧大人”，刘基就明白王朗对刘繇的态度。王朗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刘繇的臣子，而只是以大汉官员的态度对待刘繇。对于王朗来说，刘繇是州牧，是长吏，仅此而已！
刘繇当然清楚，但他也不在意。
其实刘繇现在的想法和刘表、刘璋等人差不多，内心都巴不得当今天子早日驾崩。这样他们这些宗亲就可以真真正正地举起“匡扶汉室”的大旗，学光武再中兴一次大汉朝廷！
不管台上的刘繇和台下的王朗作何想，刘繇依旧耐心听完王朗的汇报，并夸赞他：“王公能为大汉尽忠职守，当为吾辈楷模！”
王朗恭敬地退下。
会稽现在有口约35万人，征收税赋3500万钱，240万石粮，依旧是按照十税五的田税征收。相比吴郡少很多。
之后豫章太守华歆述职：“主公，豫章……共征得钱2800万，粮196万石。”
刘基低着头，心下调侃：华歆啊华歆，和王司徒比起来，你虽然德行更高洁，但这政事就逊色了呀！
但刘基其实是不了解实情，如果不是华歆的话，可能豫章还收不上来这么多税赋！
豫章是大郡，汉寿年间人口一度突破150万，而今仍然有口百余万。
但是豫章郡和荆州许多郡县一样，境内有很多宗贼，还有很多山越。所以即便在册人口有百万之巨，最终能收到手里的赋税很少。
今年豫章郡共征得钱2800万，粮196万石……而豫章郡实际却有人口100余万。
刘繇恼怒道：“什么？！”
华歆躬身：“明公息怒！”
然后他解释，豫章的宗贼们在官府征收赋税时，常常联合乡里，阻挠抗拒税吏，甚至还有杀害朝廷吏员的情况。
华歆手下没有多少兵，且战力甚至还不如宗贼们的私人部曲，只能听之任之。
就算征收到了赋税，运输途中还可能被山越人打劫，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所以华歆也很无奈。当太守憋屈到他这个份上，恐怕也没几个了。
刘繇听后十分震怒，决定派人镇压，但一时也没想好派谁去，于是将议题往后押，待述职结束再让众臣讨论。
之后轮到代丹阳太守孙邵，最初孙邵被刘繇拜为别驾，奉为上宾。但孙邵并不看好刘繇能坐稳扬州刺史的位置，直到后来刘繇击败袁术，孙邵才开始用心为刘繇办事，顺便还把自己寡居的小妹介绍给刘繇做妾室，稳固二人的政治关系。
由于原丹阳太守周昕注定离任，于是刘繇先让孙邵领丹阳都尉，代行太守之职。
后来周昕听说此事后，主动让出位置。刘繇按照约定命他为军师祭酒。
说回丹阳郡，由于这两年和袁术的大战，丹阳郡的经济民生有些凋敝。
现在丹阳郡有口52万，今年征得赋税4900万钱。又因为这两年征战对丹阳百姓的负担很重，今年刘繇下令减免赋税，将田税从去年的十税七调整为十税四，以减轻百姓负担。所以今年丹阳郡只征得粮草234万石。
吕岱倒数第二个述职，九江郡在赋税这块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因为袁术祸乱淮南，刘繇免除了九江今年所有的赋税，不然这地方真没法活人。
不过吕岱还是汇报了九江郡的人口、民生、军事等事。
九江郡现有在册平民25万人，是整个扬州人口最少的。
然后吕岱向刘繇汇报了困守寿春的袁术的情况，还有各地剿抚赈灾的情况，另外像刘繇举荐了鲁肃和胡质两位人才。
最后又向刘繇请求调运赈灾粮，让九江郡百姓能渡过这个艰难时刻。
刘繇对吕岱的工作表示理解，承诺将调运粮草50万石至九江，赈济灾民。
他褒奖九江郡的官吏，然后做出指示，让九江郡的民众明年无需缴纳口钱和算赋，只需缴纳5成田税即可。众臣又是歌功颂德一番。
最后轮到刘基，刘基上前：“主公，儿臣赴任庐江郡半年，驱逐孙策，安抚地方，恢复生产，庐江郡已初见起色！”
“庐江郡而今有口36万，田约200万亩，今年征得口钱与算赋3660万钱，田税170万石。”
“儿臣还在舒县兴办女子织造局，两月间织造舒锦200匹，得钱52万钱。”
“另外儿臣陆续在各地和地方大族合办铁官，向百姓租借售卖铁器，百姓们渐渐用得上铁器不说，官府还因此得利百万钱。”
“儿臣还把刘氏糖搬到舒县，世家们从官府买到糖霜后部分留作己用，部分通过牙人卖到荆州，据说刘景升的襄阳城内一两上好的糖霜能卖到万钱！而今庐江官办的糖坊已获利超4000万钱！”
“还有……”
刘基一通讲述，其中大部分其实昨夜都已经和刘繇说过。
今日再说，其实是刘基想通过己口启发各郡的郡守们，想办法合理地“开源节流”。
众臣为刘基的新政惊讶，或沉思、或皱眉、或欣喜。
刘基今日述职的内容，必将在扬州挂起狂风！
第五十三章 众议新政
年末述职朝会上，刘基在众臣面前阐述自己在庐江实行的新政。
在场的吕岱、王朗等人都在内心升起各自的疑惑。
待刘基讲完，刘繇夸赞道：“吾儿虽不及弱冠，但对治理地方却有独到的见解。不过其中一些政策就连吾一时也想不明白，众臣工若有什么疑惑之处无需多虑。”
他话声刚落，功曹严畯站出来说：“刘府君所言之女子织造局一事，吾有疑问。”
刘基向他拱手：“严功曹请讲！”
严畯文绉绉地说：“前汉班女使所着《女诫》四德有言：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公子集妇人于织造局雕琢锦绣，埋首织机，此不是陷她们于失德吗？”
刘基呵呵一笑：“呵呵，严功曹所言不无道理，但前朝太祖与本朝世祖皆置蚕官令、丞，设蚕室来鼓励农桑，且天子皇后及百官所着盛服的花纹之繁复，难道不是女子皓首纺织的功劳吗？若照班女使所言，难道身着锦缎华服帝王公侯们不都使得纺织他们服饰的妇人们失德吗？”
严畯不能反驳，只好说：“公子能言善辩，吾不及也！”然后退入队列中。
刘基对众臣道：“诸位臣僚，《周礼》中所言：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各帅其属而以时御叙于王所。其中并无禁绝女子精研纺织的句子，所以这女子织造局也并无违反礼制之处。”
“况且织造局中女工皆寡居的寡妇，她们失了丈夫不愿改嫁，但家中上有亡夫的公婆需要伺候，下有亡夫的子嗣需要照料，甚是凄苦。吾让他们在织造局中纺织换得俸禄，让她们能够独自赡养父母与孩童。这不也是在帮助她们遵守妇德吗？”
于是诸臣再没有以不合礼制来反驳刘基。
刘基继续对刘繇说：“阿爷，官办织造局在本朝本就有先例。而今扬州安定，阿爷当恢复礼法，重竖官府威信，似官桑、官铁、官盐等政亦当重振，如此百姓方知天命由在汉室邪！”
刘繇若有所思：“吾儿所言不无道理，重办官桑尚好说，但官铁官盐一事还需商议才是。”
这时孙邵也出列道：“铁官盐官一事还望主公和公子三思而后行！”
刘繇亦点头认同，不过他还是问刘基：“吾儿，吾闻你在庐江实行所为‘官私合营’之铁官，此事情况如何？”
这是刘基和刘繇昨夜预先设计好的套路，以便刘基推扬他设想的新政。
刘基道：“阿爷，此政策而今运转良好，虽然豪右乡绅们略有微词，但却没惹出什么岔子。”
刘繇故作新奇：“哦？那你快给阿爷讲讲你是如何做的？”
刘基回答：“我所行之‘官私合营’，实与本朝延续前朝之官铁官盐之策大有不同！”
“官铁官盐，乃用官府权威垄断盐铁之利，这就是抨击它的人所说的‘与民争利’。然而庐江目前所行‘官私合营’，实际上是‘官私并行’。即在官府开办官铁的同时，并不禁止乡绅豪右们设置铁矿，乃与民共兴铁业，怎么能说是争利呢？”
在场诸臣语塞，公子这诡辩的本事真是一天比一天有长进啊！
难道他们不知道，即使官府允许世家私设铁矿，但若官府也经营铁器的话，同样会让他们的利益受损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刘基在这颠倒黑白，他们一时间找不到话语反驳。
而且此政并不会断绝他们的财路，只是会分薄利润，暂且听之任之吧！
之后刘基又说了引进耕牛一事，这件事倒是得到了在场官员的一致好评。
江东确实需要引入牛耕技术，没有牛耕，江东平均每亩地的粮食收成比北方低2-3成。
以吴郡为例，今年亩产约1石3斗，比《汉书》中所载亩收1石5斗还少2斗。
汉书里所载前汉已经是一两百年前的事情了。今朝鼎盛之时，冀州、兖州、关中等地的粮食产量只会更高！
不过近几年嘛，又是天灾人祸又是战乱的，可能北方的农业生产还不如相对稳定的江东。
引进耕牛的事情说定后，刘繇决定批复2000万钱让诸曹去引进耕牛。
刘繇还记得桓帝时，东莱郡一头健康的耕牛价值两万五千钱，这两千万钱应该能买来一千多头耕牛，但实际能不能一次性买来这么多耕牛还要另说。
所以你看，一项政策的执行是有时间滞后性的。即使刘繇从现在开始引进耕牛，要把耕牛普及到江东各地，可能要花费十年乃至数十年！
前世某些网文中那种今年下令，明年就完美达成的事情并不存在。
之后众臣又开始讨论耕牛的分配问题。
刘基建议道：“阿爷，可以以每头牛每年三千钱的价格租给士绅豪右，先在世家中普及，再让百姓受惠。”
此话得到孙邵等人的赞同。
孙邵出列道：“江东百姓不识耕牛，恐难照料周全。耕牛乃国之重器，需精心处置，恐怕只有士绅才能照顾妥当！”
刘繇点头：“那就依卿所言！”
将耕牛租给士绅豪右不是在打压百姓，实则是对平民百姓的一种保护。
因为江东没有牛耕，很多人连耕牛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又如何能照顾好耕牛呢？
如果老百姓租了耕牛没照顾好，导致耕牛病死，赔偿金都能让一个普通百姓倾家荡产！
只有暂时交给世家，才能发挥好耕牛的作用。
就像后世将生产资料卖给私人企业一样（笑）。
然后众人又商议屯田、时局等事。
并最终定在芜湖、石城、历阳、阴陵等地屯田。明年依旧执行休养生息的政策，以让江淮地区恢复生产。
最后，刘繇将豫章郡宗贼和山越的事情重新提起，让众臣集思广益，商讨办法。
刘基在心里思考，但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豫章郡在册的人口就超过百万，实际人口只会更多，而且东南山区里百越土人也很多，其境内的宗贼和山越怕是要数以万计。
以刘繇现在的实力，除非集结全扬州的兵力征讨，怕是很难根除这些宗贼。
而且能不能获胜还是两说。
兵者死生之地，没有谁能说自己必胜的。
举大兵伐宗贼莫过于烈火烹油，只会激化矛盾，让豫章郡大乱！
就在刘基思索之时，吕岱率先出列道：“主公，主公当陈兵柴桑以备后患，宗贼桀骜，久之必有反叛，不如早做准备！”
华歆也出列道：“主公，定公所言极是！还请主公调兵至柴桑，保境安民！”
其余大臣们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的办法，都纷纷点头。
刘繇心里不悦，宗贼和山越的存在让他不能全权统理豫章郡百万人口，着实可恨！
台下众臣都是名士，一时之人杰，却都商议不出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这让刘繇有些无奈。
他很想发大兵讨伐，但目前扬州确实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支撑他这么做。
光是赈济九江郡的灾民就花去今年各地上缴田税的一半，明年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得谨慎行事才对。
刘繇最后看向刘基，这个让他惊喜不断的“麒麟儿”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你别说，刘基还真想出一个办法！
不过此计可能引来汉室忠臣们的抨击……
台上刘繇见刘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眨眼，心头一喜！
吾儿定有良策！
于是他示意众人安静，开口道：“吾儿，你可是有何计较啊？不如说出来让诸贤议一议。”
众人于是看向刘基，刘基也不推辞，缓缓道：“阿爷，孩儿确实有一计，只是此计有些悖逆，还望阿爷请示天子，得到天子诏令方可实行！”
众人疑惑刘基有何计策，竟然还要请示天子？
“哦？你且速速道来！”
刘基于是说：“阿爷，我有二桃杀三士之计！”
刘繇疑惑，台下的吕岱一下子明悟，王朗则若有所思。
刘繇抬手：“吾儿且道来，莫要再卖关子！”
刘基于是拿着玉板拱手道：“阿爷可将豫章郡一分为二！”
刘繇大惊：“啊？！”
刘基不急不慢地说：“阿爷请听我言。豫章郡地广人稠，有口百万。但宗贼和山越肆虐，阿爷却不能尽有百万之民。”
“豫章郡享有如此多的人口，今年征缴到的赋税却没有人口远不如豫章郡的会稽多……”
说到这，刘基向华歆行礼致歉：“华府君，恕小子直言不讳！”
华歆拱手不语。
刘基继续道：“此非华府君办事不利，实乃宗贼桀骜。”
“不过既然豫章郡内形势如此，阿爷不如将豫章郡一分为二。将仍然遵从官府号令的诸县留在豫章郡内，将官府无力管辖的地方独立一郡。”
“再告诉当地豪右朝廷欲在当地举孝廉、茂才，倚之为本郡父母官。则必有当地豪族心动，主动联络官府，届时授予他官衔即可。”
“如此，则豫章宗贼们的目光就集中在阿爷提携的新任太守身上。宗贼桀骜不服管教，必然引起争端，朝廷届时可观望之。”
刘基说完，退回队列。他估摸着有人要怼自己了，先“藏好”。
这时，王朗和华歆一起出列！
华歆先道：“主公，公子此计有养寇之险，实不可行，还请主公三思！”
他虽如此说，但群臣心里都清楚，大概是华歆不想见自己治下的豫章郡范围缩减。
王朗则说：“州牧大人，华府君所言不无道理，况且划分郡县需天子与士大夫共同商议，州牧大人实在不可代天操权，恐引人非议啊！”
王朗说的话还算轻，没有直接指着刘基大骂他悖逆，算是给刘繇和刘基面子了。
刘基这时又出列道：“华府君、王府君，基先前有言，此计确实容易引人非议，所以才需众臣商定，而后请示天子。二位大人不若听听其余诸臣的意见！”
华歆朝刘基拱手，退回队列。王朗则认真看了刘基两秒，方才退回臣列。
刘基眼观鼻，鼻观心。他知道自己此举有以自己党羽强押华歆、王朗的异见的嫌疑，恐怕会引起王朗的不喜。至于华歆嘛，华歆渊青德素，最多埋怨自己两句。
刘繇抚须，然后问吕岱：“定公啊，你觉得此计可行吗？”
吕岱出列：“公子此计不失为一选择，主公可先向天子上表请示。若征得天子同意，则可实行。”
这时别驾步骘出面道：“主公还需三思，目前豫章郡的宗贼只是圈地自守，尚无割据一方之心。主公若单独划分一郡，无异于刺激他们的野心，届时豪右中有强力者会公然反叛，乃烈火烹油啊！”
步骘所言也不无道理，其余众臣也纷纷发表意见。
最后以步骘、是仪为首的“州牧派”站到王朗和华歆一边，刘繇举棋不定，暂时将此事搁置。
刘基也只能暂时作罢，不过他有预感，豫章郡的宗贼和山越，丹阳会稽等地的山越日后必生事端，还需早早防范为好。
刘基出列道：“既然此计尚需考略，阿爷还是应该派出将领驻扎柴桑以备后患！”
刘繇点头：“既然如此，诸公还请推举一人，担此重任！”
众臣明白，刘繇是不准备让自己亲近的人去处理这个问题，以免担责任。
于是他们也都开始计较，是否要从自己麾下推举一个得力干将出来。
刘基是想把自己身边的董袭推荐给刘繇，但董袭性格火爆，宗贼和山越不可以暴力铲出，所以他一时也想不到好的人选。
本来是有太史慈的，但刘基还要留太史慈镇守淮水，防备孙策。
就在众人思量时，两鬓斑白的许劭站了出来！
“正礼兄，我有一人可担此重任！”
刘繇眼神一亮，笑道：“子将兄有识人之明，你看重的人一定是有本事的，还请告知于我！”
许劭道：“此人曾举孝廉，今岁严白虎余孽作乱，他从吴郡都尉许昭征讨，屡出奇谋。我观此人诡略多奇，有陈平之智，正可助公！”
刘繇欣喜道：“周鲂举孝廉，定是江东名士了，吾却未曾耳闻。幸好有子将兄举荐，我才能得到这样的人才啊！”
于是刘繇下令：“传我令！命周鲂为柴桑督，领兵五千屯驻柴桑，镇宵小叛逆！”
第五十四章 寿春城破
新年伊始，普天同庆。
宛陵城内张灯结彩，百姓官员皆出游庆祝。刘基也不例外，他带着母亲刘氏、小娘孙氏和尹氏，还有刘铄、刘尚两个弟弟上街游玩。
近日从北方又传来几条消息。
一是天子改元建安，兴平年号被弃用。因为东归路途艰险，后有追兵李傕，天子感慨人艰不拆，世态炎凉，郊祀上帝，祈望平安
一是曹操终于将吕布驱逐出兖州，重新振作起来。天子正式授予曹操兖州牧一职，标志着河南地区重回曹阿瞒之手。
吕布则逃向徐州，投奔刘备去了。
曹操重夺兖州后，天下的局势也转变成诸侯并立的局面。
而今黄河以北的冀州被袁绍占据，且公孙瓒大势已去，幽州估计也快落入袁绍手中。袁绍如今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诸侯！
兖州被曹操占据、刘备代领徐州、刘繇镇守扬州，刘表具有荆州，刘璋仍掌控益州。
天下主要的大州而今基本都被诸侯占有，天子却仍然在东归途中无力左右局势。
还好各方诸侯里有四家是刘姓宗室，若说汉室危亡，倒还不至于。
至少表面上天下大部仍然尊奉刘姓天子，不像原来历史上二袁相争的局面。
诸侯中有几家姓刘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却对天下民心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原来的历史中，河北被袁绍占据，豫州和淮扬尊袁术为主，徐州被吕布偷占，兖州曹操是袁绍小弟，天下十三州仅有荆州和益州在明面上仍属刘姓。
全天下的人看大势如此，自然对汉室信心不足。野心家们也毫无顾忌地登上舞台，让汉室更加倾颓。
而今丹阳、豫章等地的山越和宗贼仍然不敢公然反叛，这就是天命尚在汉的影响。
如果如历史上那般由孙策入主江东，那么此时此刻江东各地的山越和豪右肯定会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纷纷起兵。
你孙家不过是一介寒门，尚可以占据江东称王称霸。我们这些地方豪右难道就不能占山为王，裂土封疆吗？
但是现在江东姓刘，尊奉汉家天子，各家各户的心理接受程度会高很多，也就是说：
稳定度+1！
刘繇乃宗室，他来做扬州牧我们服气，不为别的，就为他姓刘。刘姓天子统治天下四百年，咱们小门小户还是不要跟天下大宗找麻烦！那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还有一件事就是孙策和杨弘、张勋开战。
随着孙策攻城拔寨，逐渐逼**舆，杨弘和张勋再也坐不住了，张勋领着留守汝南的一万兵马出击，在阳安和葛陵等地与孙策交战，但败多胜少。
杨弘上表天子，求天子派人出面调解。
孙策也同样上表求天子正式封自己为豫州刺史，并述说袁术、杨弘等人罪行。
但估计天子现在没功夫理他们，李傕正对天子穷追不舍，这会儿怕是正在交战中。过不了多久天子就得逃到河东去。
而杨弘和张勋的主子袁术，却被大家遗忘在寿春，可谓惨不忍睹！
即使是新年，寿春城也没有半分喜色。
军师中郎将周昕率兵围困寿春长达半年之久，城中许多百姓家中的余粮都已经吃完。抢劫偷窃之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然而袁术却依旧在自己的宫殿中肆意淫乐。
主簿阎象迈步登上殿堂，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此刻在他眼中化作穷奢极欲的酒池肉林。
在大殿里，阎象见到了自己的主公袁术。
袁术还是那么英俊，他的头发整洁光亮，衣冠也整整齐齐。不似人们印象中即将败亡的军阀们的形象。
四世三公的袁门嫡子依旧是高傲的，优雅的！
但袁术的行为却将他的内心完全暴露，他横卧在宝榻上，怀中抱着两名娇媚的侍女，身边还有数名女使伺候。
他的眼神微醺，见阎象来了，轻笑一声：“呵呵，阎象！今日求见所为何事啊？”
阎象神色复杂，他在内心清楚，自己的主公袁术已经没救了。但他食袁术恩禄，唯有竭尽忠诚。
尽人事听天命吧！
阎象在内心叹息。
他恭敬地说：“明公，城中百姓饥饿，阎象来求主公开仓放粮，以免百姓骚乱襄助周昕！”
袁术又嗤笑一声：“哈哈！阎象！你未免耸人听闻了吧？孤尚有精兵三千，要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犯上作乱，直接扑杀了就是！”
阎象劝解道：“主公还是开仓放粮以平民怨吧！”
袁术听罢，一把推开身边众女使，站起身来拔剑一剑砍在案几一角。
“啊！”
几多娇花被吓得惊叫。
袁术一剑斩断案几一角，直勾勾地看向大殿之外，高声呵斥：“孤还有此宝剑，哪个贼人敢以下犯上？！孤定斩不饶！”
阎象叹息一声：“明公，容阎象告退。”
袁术把剑一丢，挥挥手：“去吧——去吧！”
阎象转身，身后传来袁术狂躁的声音：
“来，继续喝！继续饮！”
阎象出了宫，大将军桥蕤早已在此等候，他焦急地说：“阎主簿，主公可同意放粮啊？”
阎象摇摇头。
桥蕤焦急地拍手道：“哎——！主公整日宴饮，不理政事。而今城中民怨沸腾，将士们士气低落，久必生事啊！”
阎象亦叹息一声：“公不必说了，你我已尽力，而今只有听天由命啊！”
桥蕤皱眉离去，阎象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忧虑。
他转身回到家中，命部曲集结，将妻儿老小藏于地窖中，让他们五日后再出来。
之后带着一百私人部曲朝皇宫而去。
守卫见阎象带兵前来，于是拦住他：“阎主簿！你这是作何？”
阎象焦虑地说：“我担心军中有将士作乱，特来带主公突围，你们若忠于职守，就随我一起护送主公出城！”
几名守卫也听到过一些风声，加上阎象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袁术的死忠，所以相信了他的话。
“阎主簿，我们同你一起！”
阎象赞叹：“好！板荡显忠臣，尔等跟紧我！”
“诺！”
而后阎象带兵入宫，此时袁术已是又喝醉了，女使们在旁服侍。
他们见阎象带兵士登殿，纷纷吓得退后。
阎象见到此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此等以色魅君，祸国殃民者，当杀之！左右何在？还不速速诛杀妖邪？！”
袁术的贴身女使们全都跪伏在地，嘴里喊着“主簿饶奴家性命”的话。
阎象一个眼神，左右部曲立刻上前，将这些红颜薄命的美人斩杀！鲜血淌了一地。
阎象道：“你们给主公换上麻衣军服，随我去主公的马厩取马，然后出东门。周昕无谋，一定料不到我们从东门突围！”
“诺！”
于是一行人麻利地给醉的不省人事的袁术换上衣服，然后抬着袁术到他宫内的马厩，骑上袁术珍藏的百匹宝马，奔寿春城东门而去。
他们离开宫殿不到半个时辰，就远远看到宫殿起火升起浓烟。
寿春城的宫殿里，面色狰狞的桥蕤抓来一个侍从问：“主公何在？！”
侍从答：“一刻钟前，阎象带人入宫，主公便失踪了。”
桥蕤怒不可遏，一剑杀了侍从，凶狠地说：“阎象贼子，欲献主公投敌，尔等随我去南门追他！”
左右皆道：“诺！”
然后上前兵马出宫，临走前，气极的桥蕤在大殿纵火。
且说阎象带人走到东门，城门官拦住他们：“你们是谁的部曲？！敌军围城，我奉州牧大人旨领不得私开城门！”
阎象掏出怀中兵符：“我是主簿阎象，这是主公兵符！主公领我出城求援，还不打开城门！”
城门官虽疑惑阎象为何从东门出去，但既然有兵符，那肯定是急事，而且阎象位高权重，他一个小小的城门官哪里惹得起，于是便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
出得城门，阎象当即领众人纵马奔驰突破周昕的封锁线。
周昕麾下的刘繇军没料到城中有人出来，而且城东营垒本就兵少，根本来不及阻拦这一百多骑兵。
阎象突出重围，对左右道：“咱们骑马朝当涂走，敌军必然反应不及，待到河边寻船直接朝龙亢去，则我等无忧矣！”
之后众人一日内疾驰百里，一路没有任何人阻拦，到了当涂附近的渡口后下马上船，沿着濄水朝沛国龙亢而去。
就此，困死寿春的袁术竟然逃出生天……！
却说这边桥蕤带人朝城南寻找阎象和袁术，怎么找都找不到，后面更是翻遍寿春城，才得知昨天中午阎象就带人骑马出东门突围了。
桥蕤绝望，他是袁术的大将军，如果落在刘繇的手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无路可退的桥蕤决定出城背水一战，他集结士兵，最后竟然仅仅得到八百人……
原来这一日里，寿春城早就大乱，袁术逃跑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城内守军久困城中，之前的援兵又被朱桓击退，他们士气低落到极点，早就想四散逃命了。
军中大帐，桥蕤对自己的老部下李丰说：“今我只剩八百人，城外周昕有丹阳精兵两千，我怕是必死无疑了！”
李丰之前在攻打阜陵大营的战斗中重伤，现在已经痊愈。
他对桥蕤说：“将军，骄兵必败、哀兵必胜。现在我们虽然只有八百人，但这些都是轻生重义的勇士！将军率兵出城，必然能够战胜周昕，杀出重围！”
然而桥蕤此刻早已慌了神，他一心只觉得自己死到临头，已经是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出城作战。况且周昕的丹阳兵勇猛，连孙策都被他击败过，桥蕤更不敢突围了。
他沉默良久，竟然又枯坐一整天。
李丰在旁焦急不安，一直劝谏，可惜桥蕤不听，还让他退下。
李丰于是从军帐中出来，对左右道：“尔等且散了吧！我也要逃命了！”
然后回家收拾行装，准备出逃。
城外，周昕听说城内大乱，于是叫人做好准备。
“好啊！这寿春城里的人终于是坐不住了！”
“左右！传我将令，让各军整兵备战！待城门打开后，随我杀进城去生擒袁术！”
建安元年，正月初五，寿春城破！
大将军桥蕤、都督李丰死于乱兵之中，袁术妻子俱被周昕俘获，献予刘繇。
刘繇念及汝南袁氏乃名门，便无意为难袁术的妻子，将他们安置在宛陵城中，
左将军袁术与九江主簿阎象不知所踪……
第五十五章 周鲂驻柴桑
建安元年（196年）春，孙策攻破汝南郡治平舆，杀杨弘、张勋二人。
去年11月，杨弘和张勋率兵出平舆，在阳安、葛陵一带阻击孙策。虽然败多胜少，但能勉强维持住局面。
那么孙策是如何打败二人，进而攻破平舆的呢？
这就不得不提到流窜汝南的黄巾余孽。
孙策攻打阳安时，在确山一带活动的黄巾贼刘辟率众来投，因为他听说孙策不苛待百姓，且是击败董卓的乌程侯孙坚之后。
刘辟麾下有黄巾贼两万余人，孙策将这些良莠不齐的黄巾兵精挑细选，选出三千人成立一军号“确山虎士”，一下子实力大增！
多出这三千精兵后，孙策麾下的军队达到八千人，他在阳安以东十里大破张勋所部一万人。
之后孙策势如破竹，在汝南长驱直入，一举拿下上蔡、汝阳等大县，并将平舆团团围住。
杨弘和张勋领着残余的三四千人守卫平舆，然而士兵们早就被孙策吓破了胆，全都畏战。孙策猛攻三日便攻破平舆！
一时间中原震动，天子亦下诏任孙策为豫州刺史，加封他为讨逆将军！
由于孙策的进展过于迅速，当屯驻舞阴的文聘反应过来时，孙策已经攻破平舆。
之后文聘上书刘表，不等回信便率分兵进攻吴房和阳安二县。二县守将陈武、朱治浴血奋战，终使文聘不能得逞，只得引军退还。
当回到庐江的刘基得到此消息后，时间已经是四月了。
刘基下令命太史慈加强防守，再征募三千新卒，在淮水、汝水、滭水三河交汇处修筑期思新城。
在这个时节修筑新城确实会妨碍春耕，但刘基不得不如此做，因为对手可是孙策！
还是占据汝南郡的孙策！
汝南郡在东汉顶峰时曾有口三百万之巨，即使经过连年战乱和天灾人祸，恐怕人口也依旧在百万以上。这样强大的民力资源，绝对会让孙策的实力巨增！
要知道刘基的庐江郡，去岁统计人口也才36万啊！这其中包含他从山越买来的近万百越土人，还有从北方逃难来的数万难民。
虽然刘基今年加大了从百越买卖人口的力度，但开春三个月也就买来万余人。
刘基只能在淮河边筑城来加强防御。
不过刘基显然多虑了，周瑜和张纮为孙策量身定制了发展策略，他的下一步将是近在咫尺的颍川郡！
而颍川郡，不止孙策一人想要，还有一位枭雄也想要！
那就是——兖州牧曹操！
相信今年的颍川郡一定非常热闹！
就在刘基命太史慈在淮水南岸筑城时，豫章郡的柴桑县，新任柴桑督周鲂正在彭蠡泽（鄱阳湖）的客船上宴饮。
周鲂，字子鱼，吴郡阳羡县（今江苏宜兴）人。年少时好学，被举为孝廉。
去岁吴郡严白虎余孽及吴县许氏勾结，拥兵数千，在乌程、故章一带作乱。
时任吴郡太守许劭命都尉许昭领郡兵四千前往镇压，许昭兵少而叛贼兵多，许昭一时不能制。
后来周鲂登门献计，告诉许昭可以找乌程严氏、孙氏、及吴县吴氏借兵。
严白虎出自严氏，之前占山为王被刘基讨灭，现在严白虎曾经的党羽打着严白虎的旗号作乱，周鲂提议许昭可以以此威胁严氏，若严氏不派兵相助，则视他们为叛逆，请扬州牧刘繇派兵一并讨之。
严氏为保平安，于是出兵一千相助。
对孙氏吴氏，周鲂则同样以他们的少主孙策在庐江与刘基敌对为由，逼迫他们出兵。并扬言只要他们出兵，就让许劭上书刘繇释放一直被关押在石城地牢里的孙静！
于是孙氏与吴氏两家又凑出一千五兵马暂借给许昭。
多出这两千五百人马后，许昭的兵力终于和叛贼们持平，而后凭借三家部曲的英勇讨灭叛贼。
许劭也兑现承诺，上书请求刘繇不追究他们三家的罪孽，并释放孙静。
刘繇本性宽仁，好名士风范，无意多兴杀戮，就顺水推舟宽宥他们。
后来许昭将周鲂的事情告诉许劭，许劭于是评价周鲂“诡略多奇，有陈平之谋”，并将他推举给刘繇。
现在，周鲂被任命为柴桑督，督领五千军士屯驻柴桑。
不过到任之后，他便与豫章郡太守华歆交恶。
原因竟是他到任后，以华歆和管宁的旧事调侃华歆。说华歆后来为人所熟知的事迹皆是受管宁的影响，而世人却认为是华歆本身性情高雅，华歆应该将管宁请到家中日日侍奉才是！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恶毒，饶是以华歆高雅的德行也无法忍受，当场离开柴桑大营。
虽然华歆依旧粮草供应不断，但每当别人在华歆面前提起周鲂，华歆都会面露不悦，因此豫章诸吏再也不敢在华歆面前谈论周鲂。
据说此事传到周鲂耳朵里，周鲂当日气得将案几砸碎。
二人因此关系恶劣。
在柴桑驻守两个月后，周鲂结识了许多当地游侠和豪强。这些人也不满华歆在豫章打压豪强，看不惯豫章黔首百姓尊崇华歆，听说手握大兵的柴桑督周鲂与华歆交恶后，纷纷前来结交。
周鲂于是隔三差五地请这些人宴饮，并私下透露，他想暗自除掉华歆，然后取得豫章太守之位。
这些游侠和豪强代表听说后，自然上了心。
四月十二日这天，豫章本地豪强董嗣、彭虎约周鲂宴饮，言共商大事！
周鲂欣然同意！
四月十五日下午，周鲂乘坐楼船荡舟彭蠡泽，在约定的水域见到了董嗣与张节的客船。
今日周鲂身穿青色深衣，腰佩长剑，不做将领打扮。
他身边紧跟着一位同样穿着青色深衣的侍从，只是这侍从的穿着甚是奢华，深衣以上好锦帛缝制，佩剑上还挂着玉坠，风头都盖过周鲂这个主角。
两条船靠近后，周鲂先命随行军士上船，以防不测。
身着黑色铁片与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札甲的两名亲兵先跳上船，客船上的水手想要收取他们的兵刃，周鲂亲兵不从。
这时又有两名士兵乘机跳上船！
“诶——！！！”
客船上的水手见状高喊一声，随即从船舱里冒出一大群步弓手，张弓搭箭对准周鲂的楼船！
船头的周鲂一点也不惊慌，和身边那个穿着华丽的随从对视一眼后，扭头大笑着冲客船上喊：“主人家，你们约我来此赴宴，怎地还带着这么多步弓手？”
“哈哈哈哈哈！”
船舱里又走出一人，他来到甲板上，冲对面船上的周鲂一礼：“周都督亲至，下人们没见过世面，惊慌失措，还望周都督见谅！”
周鲂客气地回礼：“我诚心而来，主人家却有所防备，也罢也罢！你且让我那四个亲兵回来，咱们就此别过！”
船上那人惊疑，周鲂不等他回答，便让军士们将那四个“桥头兵”拉回船上。眼见是铁了心要走。
那人迟疑不定，待到周鲂的四个亲兵回到船上，周鲂一声令下：“起锚！回营！”
楼船上的楼船士开始要动船橹，准备离开此地……
“周都督且慢！”
客船上的主人家冲楼船上大喊，周鲂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一笑，在原地等了十数秒后，方才下令：“停船！”
楼船士们停止摇橹，将船锚放下水。
周鲂又来到船头，面带讥讽道：“竖子无胆，不足以共商大事，我还是去找真正有能耐的人吧！”
说完竟是扭头回船。
客船上的主人家本来看到周鲂停船，面上露出喜色，结果被周鲂这番嘲讽，气得又羞又怒！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时，船舱内又走出一男子，这人生得好生魁梧，一脸大胡子。
这个大胡子走到船头，给刚刚那个主人家打了个眼色，主人家于是退后。
然后大胡子冲楼船上喊：“周都督且慢！我乃豫章鄱阳的山越渠帅彭虎！有大事与公商议！”
江面上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楼船上响起周鲂的声音：
“停船！”
周鲂再次回到船头，看到那个大胡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彭帅果真有胆量，竟敢亲口承认自己是山越渠帅，你就不怕我现在引楼船士绞杀尔等吗？！”
彭虎亦大笑：“哈哈哈哈！若都督真有此意，早先便已经将我等的客船撞翻在这彭蠡泽了！”
周鲂面露满意之色：“彭帅有勇有谋，可成就大事！”
彭虎听罢大喜：“都督，还请速速上船！我在船上摆下酒宴，款待都督！”
周鲂于是说：“好！不过我还要带一个亲随上船，此人是我心腹！”
彭虎同意，还夸下海口道：“好！都督且上船！就是你让船上所有弟兄上我这船也没有问题！”
周鲂微微一笑：“彭帅痛快！不过我带他一人足以，以免人多嘴杂！”
彭虎虎目一睁道：“都督所言极是，届时我也要屏退左右。”
彭虎身后那主人家用手拉住彭虎：“大哥！”
彭虎肩膀一甩：“无妨，周都督仅带一心腹上船，乃是信任我们，阿弟无需忧虑！”
然后，周鲂带着那个穿着华丽的亲随上船，彭虎热情地将他们迎上船。
周鲂上船，彭虎向他介绍起自己的阿弟，也就是最初出面的主人家。
“此乃吾结义兄弟董嗣！临汝山越的渠帅，麾下有众两万户，好汉万余人！”
周鲂拱手：“鲂刚刚所言，乃一时戏言，还望董兄弟见谅！”
董嗣回礼：“周都督信任我兄弟二人，我却不识好歹防范您，是我的不是！”
彭虎于是拉住二人的手说：“哈哈！刚才的事就这么过去了，都督，还不快为我兄弟二人引见一下这位弟兄？”
周鲂抚须，指着自己的亲随道：“此乃贺齐贺公苗，乃吾好友，他武艺高强，我多有倚仗！”
彭虎一惊：“可是在会稽斩杀斯从，大破郯县山越的贺齐？！”
周鲂点头：“正是！郡守王朗妒忌公苗的才能，于是公苗弃官来投我。”
这时董嗣冷笑道：“呵呵，彼王朗等世家豪门，实际没有什么本领，不过投得一个好胎，嫉贤妒能岂非常事？”
贺齐看向他：“董兄弟所言极是！”
彭虎见他二人看对眼，于是豪放地说：“光站在这里干嘛？二位且随我兄弟二人喝酒！”
第五十六章 与贼谋
船舱内，周鲂、贺齐、彭虎、董嗣四人各自就坐。
彭虎和董嗣亲自为周鲂和贺齐斟酒，而后先对饮一盅。
喝完这杯迎客酒，彭虎对周鲂说：“都督我听说您与那华歆交恶，我们兄弟二人也早就不满那华老贼！”
周鲂笑问：“哦？那华歆又如何得罪你二人了？”
彭虎冷哼一声：“呵，自从三年前他上任以来，对我等豪右和渠帅多有打压。不仅在断案时对小民多有偏袒、逼迫豪右退反买来的公田、还派兵攻击我们弟兄！”
周鲂道：“华歆迂腐，不知变通。我闻他去岁述职时，告知刘镇东豫章有人口百余万，而他征收到手的钱粮却还不及民不过三四十万的王朗。”
“所以刘镇东才派我来驻守柴桑，为的就是对豫章本地的豪右和山越渠帅们动手呀！”
彭虎哈哈大笑道：“可那老儿哪里知道，周兄弟跟咱现在是亲如一家啊！啊哈哈哈！”
周鲂抬手制止他：“彭帅慎言！刘镇东对我有提携之恩，我当报答他才是！”
此话一出，彭虎和董嗣的面色一下就变了，阴沉如霾。
周鲂见状，呵呵一笑：“二位无需忧虑，且听我一言！”
董嗣面色不善地说：“请都督直言！”
周鲂无视他眼神里的威胁，心平气和地说：“刚刚我也讲了，华歆不知变通。而我嘛，最会变通！”
他端起酒盅润了润嗓子，意味深长地看向彭虎和董嗣。
彭虎脑海灵光一闪，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急切地问：“都督有何谋划，还请告知！”
周鲂点头：“二位兄弟诚心待我，我亦诚心与你二人共谋大事，现在就告知你们，还请屏退左右！”
彭虎和董嗣对视一眼，彭虎觉得周鲂这一路的举动不似作假，他点了点头。
董嗣心底仍有戒备，但他考虑后，还是选择相信周鲂。
于是二人屏退左右。
周鲂满意地说：“好！且听我道来！”
彭虎拱手：“请讲！”
周鲂于是说出自己的谋划：“华歆恃才傲物，迂腐清高，视我等如芥草，看不起天下英雄。我意取而代之！”
董嗣疑惑：“都督要如何行事？”
周鲂道：“吾准备和华歆约定进山剿匪，届时尔等或埋伏半道，或埋伏于群山，擒杀华歆老儿即可！”
董嗣疑惑更深：“如此做，刘繇不会再派新的太守来吗？”
周鲂仰起头：“诶，老弟！届时你们只需要代表豫章郡百姓，写一封陈情书，上表我主刘镇东，言豫章数十万百姓皆推举我为郡守，此事多半就成啦！”
董嗣还是不信：“此事真有老哥说得这么简单？刘繇会相信吗？”
周鲂轻拍下桌子：“老弟不信我乎？！”
董嗣皱眉，将信将疑地赔罪道：“都督，非是我不信，只是刘繇乃雄主，汝南袁氏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
周鲂摇摇手：“老弟这是不了解我主！”
彭虎从旁道：“哦？还请都督告知！”
周鲂侃侃而谈：“我主刘镇东确为雄主，尚在青州东莱时，就和故兄、兖州刺史岱并称为“二龙”，乃世之名士！”
“其人好风雅，广结天下名士，而今辅佐我主的丹阳太守孙韶、吴郡太守是仪、会稽太守王朗、九江太守吕岱等，皆我主旧识，亦世之俊杰！”
“所以如果尔等能代表‘豫章百姓’，上表一封称颂我主功德，则我主必然愉悦，则信我等三五分。”
彭虎面露难色：“这才三五分，那岂不是依旧不相信都督？”
周鲂微微一笑：“彭帅勿忧，还有一人吾刚刚未说，此人对吾有大恩，且与我主刘镇东乃至交好友，当初我主下扬州时，此人就相伴左右！”
彭虎惊奇：“是谁？！”
一旁的董嗣问：“都督所言之人，可是许劭许子将？”
周鲂一拍桌子：“正是！”
彭虎问：“此人愿意帮助您？”
周鲂抚须道：“许劭乃吾举主耳！岂有不帮的道理？到时只需向他老人家陈明利害，言尔等豪右渠帅无意与朝廷为敌，只想在地方安宁度日，愿意供奉他老人家。我再请他老人家在刘镇东面前美言几句……哈哈！”
彭虎大喜：“如此说来，此事可成？！”
周鲂得意地说：“虽无十成把握，但也有七八分成算！”
彭虎端起酒碗干完：“七八分的买卖，他娘的也做得！”
周鲂拍手叫好：“好！痛快！”
彭虎和周鲂都满脸喜色，多疑的董嗣却依旧有疑问：“都督，嗣还有一问！”
周鲂看向他：“但说无妨。”
董嗣面露疑色：“都督刚才曾言刘镇东嫌豫章上缴的税赋少，即使您成为郡守，此事依旧无法解决，到时候刘镇东再派上官来，我等岂不是做无用功？”
周鲂端起酒盅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此事栽赃在华歆老儿头上就行。”
董嗣问：“都督当如何做？”
周鲂道：“永寿年间，豫章确有人口二百余万，但桓帝晚年以来，朝廷日渐倾颓，又逢数十年天灾，至天下丧乱，民不聊生。各地起义不断，人口骤减、土地荒废乃常有之事！”
“我只需向我主秉明‘实情’，言豫章而今人口凋敝，不足百万之数，只因华歆好大喜功，虚报政绩，则此事易解。”
董嗣点头，把责任推在死人头上，来个死无对证，确实是好办法。
然而这时周鲂又说：“不过若我坐上这府君之位，尔等亦需配合，不然事难竟也！”
彭虎刚刚听完两人的对话，此刻已经是跃跃欲试，他拍拍胸脯道：“任凭都督差遣！”
周鲂笑呵呵地说：“华歆言说豫章有口百余万，我亦不能让这个数减少过多，不然就不可信了。”
董嗣问：“都督准备上报多少？”
周鲂道：“七十五万！”
董嗣皱眉：“似乎有些多。”
周鲂冷笑一声：“无妨，只要尔等与我同心协力，这不足的部分，让人补足就是！”
董嗣和彭虎心惊，周鲂还是要对他们这些豪右和渠帅动手！
周鲂抬起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安抚道：“二位兄弟都是自己人，到时吾还需倚仗二位，无需担忧。”
董嗣和彭虎松了口气，彭虎问：“都督可是要向我们兄弟二人借兵？”
周鲂点头：“嗯，吾意到时挑几个刺头下手，若有哪些平日里和你们结怨的，咱们也可以开开刃嘛。”
彭虎越发欣喜：“好！不瞒都督说，有几个贼子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若有都督为我兄弟二人做主，敢不从焉？”
周鲂大笑：“哈哈哈哈，好！有二位兄弟相助，大事可期已！”
董嗣问：“敢问都督何时诓那华歆老儿进山？”
周鲂想了想，说出一个数：“姑且先定下月十五，吾约华歆老儿在鄱阳城汇合，届时你们可于鄱水上劫船，让那老儿入鱼虾之腹！”
彭虎大笑：“哈哈哈哈！好！此计甚妙！就依都督所言！”
而后，他端起酒碗道：“都督、贺兄弟！我兄弟二人敬您二人一碗！”
周鲂豪迈地起身：“好！来，喝！”
“喝！”
四月十五日，柴桑督鲂单刀赴宴，诈山越首领彭虎、董嗣于下月劫道鄱水，谋太守歆。虎、嗣见鲂随侍仅贺齐一人，故不疑。彭虎，鄱阳山越渠帅，隐户几十万，聚贼万余。董嗣，临汝山越首领，隐户五万余，聚贼万余。虎与嗣告鲂，领兵两万伏道击歆。
宴饮结束后，贺齐扶着醉醺醺的周鲂回到楼船上。
待返回柴桑大营，周鲂酒醒。
他抓着贺齐的手说：“公苗，我可有露出端倪？！”
贺齐摇头：“公甚慎，未曾胡言。”
周鲂这才放下心来，刚刚在彭虎的船上，为了取信彭虎和董嗣二人，他放开酒量与二人共饮，最后宾主尽欢。
但他脑子里一直担忧自己酗酒误事，还好有贺齐在旁暗中提醒。
贺齐对周鲂说：“公单刀赴会，齐敬服！”
周鲂摆摆手：“公苗，我敢只身赴会，是因为身边有你啊！啊哈哈哈哈！”
贺齐亦大笑。
然后，贺齐略带忧虑地说：“公虽有五千甲士，但彭虎与董嗣将出兵两万。恐怕偷袭也不能胜之！”
周鲂点头，认同贺齐的话：“江南群山出铜铁，豪右、山越多私铸兵甲，工艺虽不及官造，但尚可一用。彭虎和董嗣人多势众，吾还需奥援方可胜之！”
贺齐说：“公可知华府君那里有多少兵马？”
周鲂道：“可用之兵不过五千，且吾观之，不如柴桑大营之兵。”
贺齐问：“那公可想好请谁相助？”
周鲂微微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贺齐疑惑：“敢问是哪位将军的兵马？难道刘镇东会亲至？”
周鲂摇摇头：“非吾主，乃其子邪！”
贺齐明了：“哦——！原来是庐江太守刘基公子！是了，庐江近在咫尺，顺长江而下，旬日便可抵达鄱阳。”
周鲂抚须：“然也。我闻少主公麾下三千解烦卫甚是精锐，有以一当十之威，当日历阳一战，吾主刘镇东便以解烦卫为锋矢，大破袁术！若有此军为援，则事成已！”
贺齐点头：“善！”
第五十七章 支援鄱阳
四月十七日中午，刘基正在自家后院里，听明媒正娶来的桥氏姊妹弹琴唱曲儿。
刘基最后还是没能如愿，在十二岁的年纪就成婚了！
这事都赖张昭！竟然用周礼来劝谏刘基，还上书刘繇。
周礼规定，诸侯约定婚期当是半年，半年后就得成亲。而且秦汉十二三岁结婚生子，十四五岁随军出征是很寻常的事情。
刘繇采纳了张昭的谏言，并在书信中申饬刘基，让他行事不可轻浮，要多听子布先生的教诲。
刘基无奈，只能把如花似玉的并蒂莲花娶进门。大桥为正室，小桥是妾室。刘基也是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做小马拉大车。
不过刘基还是很克制自己，他可不想往后英年早逝！
正听着曲儿呢，刘基就收到了柴桑督周鲂的来信。
信上，周鲂请求刘基下月出兵鄱阳，帮助他讨平山越及宗贼。
刘基招来张昭和高岱，与之商议。
二人进屋坐下后，刘基问张昭：“子布先生，春耕进展如何？”
张昭答：“少主公，春耕正在有序进行。得益于少主开办官铁租给百姓铁农具，还有新引进的二百头耕牛，舒县周围的农田已播种大半，其余诸县也很顺利。”
刘基微笑着说：“那二百头耕牛，可还安好？”
张昭微笑：“少主公派人特意寻来的几位擅长照顾耕牛的乡老整日照料，耕牛都无碍！”
刘基点头，然后对二人道：“民乃邦本，本固邦兴。民生乃大事也，吾若要重振汉室，必须依靠百姓的力量。”
高岱欣然道：“主公向来重视民生，效法明君，大业必成也！”
而后刘基对二人说：“阿爷派周鲂驻柴桑，今周鲂来信，请我派兵相助。所以特请来二位先生，商讨出兵事宜。”
张昭听到是周鲂的事情，面色略带不悦：“我闻周子鱼初到任便与华歆交恶，恐非良臣！”
高岱看了一眼面带笑意的刘基，眉头一挑，不做言语。
刘基哈哈一笑，将周鲂的亲笔书信交予张昭，张昭看过后哑然。
“哈哈！子布先生亦被周子鱼骗过，吾放心啦！”
张昭愕然：“这……这？”
高岱对张昭说：“子布先生，可将周鲂之信给我一阅？”
张昭自无不可，他看向刘基：“许子将言周鲂‘诡略多奇’，我初以为乃吹捧之言，今日方才明了！”
刘基道：“周鲂之计甚毒，无怪乎许公评价他有‘陈平之智’！”
高岱看完书信：“许子将善于臧否、品评人物，曾言公子为‘幼麟’，而今又一语成谶，岱拜服！”
张昭点头：“只是周鲂身为柴桑督，竟将一郡太守置于险境，此行过否？”
刘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委屈华公了！高先生、子布先生，我意出兵，不知可行否？”
张昭是长吏，高岱让张昭先说。
张昭向刘基汇报：“少主公要出兵，当以粮草为首，而今舒县粮仓中尚存有粮草5万石，府库中还余有2000万钱。”
“而今春耕已经完成大半，出兵亦无不可，只是不宜持久。我计……出兵最好不超过一个月！”
刘基明白，然后看向高岱。
高岱道：“孙策占据汝南后，又图谋颍川，无意南下。外加主公派人在三河交汇处筑弋阳城，防线稳固。弋阳、阳泉二县如今各有驻兵两千，当无碍矣。”
“柴桑大营楼船众多，既然周鲂派人求援，自当承担输送援军的职责。从枞阳乘船，顺彭蠡泽而下，两日内即可抵达鄱阳。”
刘基点头：“既然如此，我意命中郎将董袭，领三千解烦卫和两千伏波军前往支援！”
伏波军，刘基新建立的一支精兵，专司水战与陆战。
目前共招募有两千人，分为左右二部，各千人，兵源是水性极好的江东子弟。
每部分两曲，一曲楼船士，一曲引强士。
伏波军的楼船士精训跳帮战、抢滩战、和水下战。每天上午、晚上皆有训练，军事技能非常强悍。
引强士人人使用特制的两石橡木长弓，可横于江上射杀岸上敌军。据测试，特制的橡木弓在两百步的距离依然能有效的穿透牛皮。
另外他们还需练习使用钩拒（类似戟）刺杀敌兵，推攮或钩拉敌船。
除了这些杀敌的能力外，伏波军将士还需学会驾驶船只等技能。
总之是刘基花了大价钱打造的。
兵在精不在多，有这样一支水军精锐，自己在水网发达的江淮地区就能纵横驰骋！
至于这支水军的正牌统帅嘛，乃刘基派人到吴县寻访而来的东吴名将——徐盛！
徐盛字文向，琅邪莒县人，因为战乱避居吴县。
刘基手下虽有太史慈、董袭、凌操、于麋四人，但依旧缺少能够带兵的良将。
他曾派人四处寻访历史上的东吴名将，但孙坚孙策倚仗的淮泗武人们基本早就已经在孙策帐下效力。
如周泰、蒋钦、陈武这些后世闻名的东吴名将，现在基本都已在孙策帐下。
而全琮、丁奉、朱异、朱据等人尚且年幼。
如贺齐、周鲂、朱桓等名将虽然在刘繇的手下，但目前都不直属于刘基。
后来历经多日，刘基终于是打捞到一条漏网之鱼——徐盛！
刘基找到徐盛时，徐盛已经在吴县略有薄名。刘基便擢拔徐盛为伏波校尉，希望他能如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伏波将军马援一样报效汉室。
至于为什么不任用凌操？
因为凌操更偏向于先锋斗将，不是那种统帅型的将领。
而且既然已经找到了徐盛，为什么不多历练这个历史上名声和功绩都要大得多的人呢？
况且凌操已经是门下督了，升迁太快也不好。
伏波军新立，老兵油子不多，所以即便徐盛也还没有立什么功劳，但军中却没有人质疑他。
而且徐盛确实有些本事，刘基将新建的伏波军交给他，嘱咐他需要注意训练的方向后，徐盛竟然将这两千将士管理的紧紧有条！
后来刘基打听，徐盛与伏波军将士们食则同席、寝则同榻，每月俸禄也多拿来奖赏训练表现优异的将士，所以大家都信服他。
刘基此次派徐盛的伏波军和董袭一道去，是存了让他立功的目的。
刘基决定好派去鄱阳支援周鲂的部队后，张昭和高岱二人便下去安排。
四月二十五日，五千将士在江水北岸的枞阳集结，等待二十天后的军事任务。
这些天里，刘基又亲自去枞阳大营视察，他已经又好些时日没有和将士们待在一起了。
作为主君，必须随时和麾下军队保持亲密的联系，不然晚唐五代的“魏博牙兵选举制”听说过吧！
虽然两汉三国的大头兵还没有那么桀骜，但总归主君还是需要知兵事的。刘基日常里看得最多的也是各种兵书，虽然他手下有太史慈、董袭这样的良将，还有高岱这样的谋士。但他自身也必须足够优秀才是！
枞阳大营，解烦卫和伏波军的代表部曲在校场里列阵，刘基在看台上检阅。
解烦卫的代表是原本隶属于于麋的中军一部，一千名大戟甲士身穿上好的鱼鳞甲，黑色的鱼鳞状甲片与鲜艳的红绳组合在一起，既明亮又肃杀！
鱼鳞甲相较于一般形制的大甲片札甲，其防护穿刺的能力要强一些。
因为战场上能伤害到解烦卫中这些大戟甲士的兵器就只有各种长杆兵器或流矢，这些兵器一般都是靠穿刺杀伤，所以刘基特意让他们穿上甲片更小的鱼鳞甲。
同时，这些鱼鳞甲在颈部都做了延长，专门做了一个铁盆领，保护将士们脆弱的脖子。
这里需要讲明一点，中国历史上大部分的鱼鳞甲，其实在本质上还是札甲，只是甲片更小。甲片之间连结的工艺还是札甲那一套，都是用绳索皮条将甲片横向或纵向串联。
不要将中国的鱼鳞甲和西方的鱼鳞甲混为一谈！
西方世界的历史常识里，鱼鳞甲是防护力最差的甲。因为它是将甲片直接缝在里面的衬皮上，防护性能是比不上札甲的。
而且中国历史上都是精锐和将领穿鱼鳞甲，普通部队穿札甲，古人不会傻到让士兵穿得比将领还好吧？
这些鱼鳞甲可是刘基花大钱专门找工匠制作的，幸好现在庐江的官铁办起来了，不需要找私人商贩或豪右世家购买。
每套鱼鳞甲，刘基都要付给庐江官铁3万钱，一千套这样特制的鱼鳞甲就需要3000万钱！！
几乎把去年刘基卖白糖存的钱花干净了！
舒城内一间奢华的五进宅院也才价值百万钱呀！
所以说什么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啊！
至于你说男子不许蓄私财的事情？
人要学会变通嘛，三千万大钱加起来至少几十吨重，几十口大箱子装着搬来搬去多不方便。
还是放在舒城安全，以后阿爷和娘亲若要，刘基也能靠一手寅吃卯粮找补不是？
何况长辈因晚辈蓄私财要收拾晚辈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个州牧之家呢？
话收回来，伏波军参加检阅的是左部的一千将士，他们的装备就轻便很多，因为是在水上作战，不能穿太厚重的铁甲，不然掉下水捞都捞不上来……
伏波军的将士们都穿着用漆涂黑过皮甲，从外表上看跟铁甲差不多，但实际的防护能力要差一些。当然，如果敌人的兵器不够好的话，皮甲的防护效果还是很不错的，防御剑割刀划都还可以，寻常弓箭的射击也能挡下。
楼船士们一手拿剑一手持木牌，船上作战也就这一套经典组合最灵便。
而引强士们则手持一丈长的钩拒，背后背着一把橡木长弓，腰间别着四个箭兜。这些引强士离远了是射杀敌兵的强弓手，离近了就用钩拒阻挠敌兵跳帮，还可用钩拒推攮或钩拉敌船，可谓水军多面手。
两千接受检阅的军队军容整齐，刘基非常满意。
如果大战打响，自己以解烦卫为核心，辅以万余屯田兵、乡勇，那将会爆发出很可怕的战斗力！
刘基此刻有信心，即使是曹操、孙策、刘备他们领兵和自己对阵，单独比拼军队素质的话，自己一方绝对不可能落入下风！
不过因为江东不产马，所以刘基没有骑兵，如果以后要北伐中原的话，还得想办法对付骑兵。
当初袁术南下时就没有带上他的骑兵，因为淮南多丘陵河流，骑兵作战会有因自然条件引发的桎梏。所以那一战，刘繇他们根本不担心对方的骑兵。
但如果自己要进兵中原，还需想个法子才是。
当然这都是后话，刘基站在看台上，对台下的将士们说：
“三军将士听着！我是你们的主公刘基，没忘了我吧？！”
一些士卒看着这个半大的主公，脸上浮现出笑容，他们高声回答：“没有！！！”
刘基满意地笑了：“很好！尔等是吾的肝胆，此次讨伐山越，还望你们奋勇争先！战胜归来后，吾必有重赏，主公必有重赏！江东百姓也会感激你们为民除害！”
督统解烦卫的中郎将董袭带头高喊：“愿为主公效死，为民除害！”
台下众将士心领神会，齐声高喊：
“愿为主公效死——！！！”
“为民除害——！！！”
第五十八章 蝉饮朝露
五月中旬的彭蠡泽已经开始闷热起来，虽有阵阵江风吹过，但却让人感觉热浪扑鼻。
午时的骄阳好似要把整片大泽都给蒸热，一望无际的彭蠡泽上全是刺眼的波光。
要在这样让人睁不开眼的江面上确定好方向，必须依靠老练的水手船夫引路。
豫章太守华歆，此刻站在楼船的窗户边遥望江面，他的仪表干净整洁，他的表情平静祥和。
在他所乘的楼船旗舰周围，有六七十艘大小战船随行，此乃本郡的豫章水军，船上载着的是豫章郡的六千郡兵。
华歆向来如此，自从年少时被管宁割席断义后，他一直都悔恨自己曾经的轻浮，埋怨自己竟然丢掉了像管宁那样品性高洁的朋友。
所以从那以后，他都以君子的操守约束自己。
使华歆成名的几件事情，除最出名的“割席断义”外，其余如“名士高风”、“华王优劣”等事，都无不体现出华歆高尚的品性，和他慎重的行为方式。
曾经，华歆与郑泰等同僚从小路步行出武关，路上遇见一名独行的老人。众人同情这个独行老人，想要带他一起上路，唯独华歆不同意。
华歆说：“现在我们在荒郊野外，处于危险之中。做人无论祸福患害，都要讲究一个‘义’字，现在无故接受一个外人，又不知他品行如何，现在接受他，将来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能中途抛弃他吗？”
但众人还是将这位老人带上。
后来在路途中，老人不慎掉进路边的枯井中，众人都想抛弃老人不管，加紧赶路。
华歆这时候却站出来说：“既然当初接受了他，现在抛弃他不管是不仁义的！”
众人被他说服，大家一起将老人救出。
后来人们听说此事，都赞华歆有“名士高风”！
华歆受此赞誉，的确名副其实，完全当得起这份赞誉。
类似的事情还有他和王朗同船时发生的事。
所以说交朋友很重要啊！一个好的朋友，真的能影响并改变你的一生！
华歆从一个轻浮的、静不下心的少年，转变成品行高尚、克己守礼的君子，完全是因为他交了管宁这样品行高尚的朋友！
华歆曾一度以为像管宁这样的朋友，他再也交不到了……
然而近日，周鲂却改变了他这样的想法。
当初周鲂赴任，他带着手下官员去迎接，运送粮草的粮车里满载粮草和酒肉，一应招待、礼节他都做到了最好。
可是周鲂却当众拿管宁与他“割席断义”之事取笑他，纵使以华歆的好脾气，他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于是拂袖而去！
后来双方关系不断恶化，他还一度生出弃官的想法！
可刘正礼上任后，并没有将他撤换，一直对他信任有加，豫章百姓他也不忍心割舍，所以一直忍耐。
但是，当前几日华歆收到周鲂亲笔书写的道歉信后，华歆对周鲂的看法一下子翻转过来。
“周子鱼，腹有经天纬地之谋啊！”
看完信后，他是这样赞叹的。
原来周鲂自从接受任命起，就已经开始思索计谋了，在赴任的船上，他终于想出这瞒天过海、笑里藏刀、反客为主的连环计！
所以周鲂才在刚赴任时就刺激华歆，与他交恶，借此摆出不服郡守的姿态。
然后慢慢联络暗怀异志的豪右与山越渠帅。
后来果然钓上两条大鱼！彭虎和董嗣！
此二人皆闻名豫章的山越渠帅，手下各有数万户平民，上万山越军队。
之后，周鲂约华歆在鄱阳汇合，并让彭虎和董嗣在鄱水伏击船队。
周鲂在信中让他小心行事，特别要防范彭虎和董嗣派水鬼凿船，以免船只倾覆。
还嘱托他一定要小心谨慎，提醒士卒在彭蠡泽就要铆足精神！
因为这两个山越渠帅机敏狡诈，可能会不安周鲂的计划行事。
华歆看着信中周鲂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更加相信周鲂有把握除掉这两个渠帅。
于是他做戏做全套，将约定的时间提前至五月十日。
还在回信中斥责周鲂迁延日久、贻误战机，整日空耗国力而不自知！
这些内容后来都被有心人故意传开了。
就在他思索之际，豫章都尉徐宗前来禀报：“府君，我军已进入鄱水流域！”
徐宗是南昌士人，字宗茂，曾举孝廉，游学洛阳，与名士孔融关系甚密。其有统兵之能，被华歆请回本郡担任都尉一职，管理豫章的万余郡兵。
不过徐宗这人形骸放浪，常有非礼之举，所以华歆不是很喜欢他的行为举止，但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不至于闹出什么矛盾。
华歆得知他们的战船已经驶入鄱水后，对徐宗道：“宗茂，提醒士卒们小心谨慎，尤其要提防敌军派水鬼凿船！让各船损管要随时待命！”
徐宗抱拳：“诺！”
……
彭蠡泽上，几只不起眼的小舟遥遥缀在华歆的船队后方，当华歆的船队驶入鄱水后，其中几只小舟向反方向驶去。
此时此刻，鄱水入河口的广袤水域上，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布满数百艘艨艟、斗舰、客船、商船，各式各样的船都有。
他们都是附近的宗贼和山越部曲。
是的，彭虎和董嗣此次不仅只带了自己人，还呼朋引伴地招来鄱阳、临汝一带的宗贼与规模较小的山越。
宗贼、山越蚁从而来，竟然在这彭蠡泽上凑出一百四五十艘大小船只，他们载着数万山越的好汉和宗贼的家奴僮客，前来擒杀豫章太守华歆。
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当然是因为周鲂！
“咴儿——————！”
在一声异常响亮的，宛若鸟鸣的长哨后，百余艘大小船只开始驶入鄱水，意图尾随华歆的船队。
于此同时，在距离鄱水入河口十五里的河道两岸，彭虎和董嗣各自领着五千人马埋伏在树林之中。
“大帅！江上有一条快船驶过，好像是今天早上那天！”
手下向彭虎禀报。
彭虎放眼望去，只见一老翁在船头使命摇橹，仿佛身后的水中跟着蛟龙一般。
彭虎道：“放那老儿过去便是，莫要打草惊蛇、惊动大鱼！”
手下抱拳：“诺！”
河中的水鬼得信儿后，放过这支快船。其实他们也不太能追得上，这老翁摇橹快得跟阎王爷在“催债”似的！
彭虎不为这些小插曲所打动，即使这艘快船是一艘通风报信的船，他实际上也来不及组织，毕竟水中的水鬼可追不上全速航行的小帆船，
没错，彭虎和痛死已经派出水鬼，在埋伏地点准备凿穿华歆的战船！
届时水鬼凿船，友军战船衔尾而至，周鲂的战船从鄱阳城的方向夹击，不怕华歆不上岸！
纵使周鲂想要反水，彭虎也已经派人埋伏在鄱阳县城外。
届时无论周鲂作何，他们鄱阳山越都要杀入鄱阳城烧杀抢掠！
彭虎和董嗣就是要把娄子捅大，逼迫周鲂不得不配合他们，不然就叫人将此事传扬出去，让周鲂身败名裂，即使他们没有拿住周鲂，刘繇也会追究他的责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周鲂不傻的话，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那就是配合自己将计划执行到底！
……
这边周鲂在鄱阳城水寨等候多时，见时候差不多，他命贺齐领一千柴桑大营的将士上船出发，自己领三千五百甲士沿鄱水北岸走陆路赶往鄡阳县，又留下五百甲士和郡兵留守鄱阳城。
彭虎和董嗣狡诈，他周鲂不得不防一手，万一因为自己使得鄱阳城被山越偷袭夺占，那他的罪名可就大了。
而且他觉得彭虎和董嗣想要夺取鄱阳城的几率非常大。
周鲂的手下曾在酒肆中听闻彭虎和董嗣约定各方豪右、渠帅在彭蠡泽干“大事”。
这个所谓的“大事”是什么，周鲂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聚集贼众截杀官兵。
如果有这些乌合之众替彭虎和董嗣出头，那他们再分兵袭取鄱阳城也很有可能。为了预防这一点，他才要带兵走陆路赶往鄡阳县，在中途伏击可能会赶来的贼兵。
周鲂给彭虎的原计划是让他带兵埋伏在河道两岸，守株待兔擒杀溃败上岸的豫章水军。如果彭虎看到贺齐的水军帮助官兵，那他们一定会撤离，或者转头袭取鄱阳城。
为了今日，他周鲂可是谋划已久。
不仅叮嘱华歆和即将来援的刘基要注意哪些事项，他连预备的方略都准备了三套！
第一套乃是彭虎和董嗣依照他给予的指示行事，此乃原计划，对官府来说是最好的。
第二套方略乃是彭虎和董嗣改变伏击地点，将在鄱水伏击提前到在彭蠡泽伏击，那么他派出的侦查快船就会回到鄱阳城禀报，他则率水军出击支援。
这条相对凶险一点，因为敌军必然船只众多，官府只能倚仗楼船这样的大船与山越宗贼硬碰硬。
第三套方案则是彭虎和董嗣既改变伏击地点，又多派人手的情况。这时候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而现在嘛，周鲂有预感到事态已经发展成第三种情况了。
之前他手下蹲守在鄱水入河口的快船却回来禀报说，豫章水军即将安全地驶入鄱水。
然而他在彭虎和董嗣军中收买的内应之前却说，彭虎和董嗣好像更变了周鲂给他们的计划。
情况复杂，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额外留下五百甲士守城，剩下的按自己的原计划行事！
第五十九章 螳螂
“大帅，官府的船来了！”
左右手下向彭虎汇报。
彭虎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笑容：“待四之一的船队驶过，就让水鬼动手！”
“是！”
手下前去通报，岸边放风的山越贼兵看已经有四分之一的船队驶过，当即传令动手！
报信的水鬼潜入江中，不出一会儿就完成几番接力，将命令传达。
鄱水水面下，午后温暖的江水看似清澈，但能见度也不过几米远。
对于常年在各条江河截杀过路商旅的水鬼们来说，今天水下的情况还算好。
更冷、更昏暗的河水他们也潜伏过。
拿好手中的凿子和小锤，睁开双眼，熟悉的刺痛感传来。这是河水流经眼睛的疼痛，但他们早已经习惯。
这时原本明亮的四周一黑！
明媚温暖的阳光被弧形的船底板遮挡！
有船只经过！
水鬼们迅速上浮来到船底，将手中的凿子用小锤钉入船底板。
“咚！”
“咚！”
细微沉闷的凿击声响起。
待到将凿子凿入船底板后，水鬼们一手握住钉在船体里的凿子，带动自己随上面的船只游动，另一只手的小锤不停敲击。
很快，整艘船的底舱就响起连绵不绝的“咚咚”声！
那是不计其数的水鬼同时凿船发出的亡命之声！
船舱里，战船的损管严阵以待，他之前就被提前告知可能会有水鬼凿船，所以早就让楼船士们拿好备用的木板等候。
“咚咚咚————！”
伴随着船底板传出的凿击声越来越响亮，楼船士们也同样紧张，一旦发现漏水之处……
“漏水了！”
摇桨的棹卒大喊！
损管对身边一名楼船士大喝：“快！你！去补上！”
“诺！”
这名楼船士拿上木板，背着小包急忙跑过去，熟练的将小块厚实的木板贴在漏洞上用脚使劲踩住，再用钉子将木板钉上。
然而他刚刚接触危机，十几米外又有人喊：
“这里也漏了！”
舱门口的损管又立刻对身边的二三十个楼船士说：“快，你们都下去！谁叫就过去帮着补！”
“诺！”
损管本人也下到底舱加入他的战斗！
通风报信的传令兵也立刻向上层船舱汇报，整条楼船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鄱水上的数十艘战船里。
可纵使豫章水军在提前预警的情况下，还是有少量船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沉！
数量不多，但也有四五艘，全都是小型的艨艟和斗舰。
这些船因为体型小，所以里面的损管不够多，一旦遭遇几十名水鬼一起凿船，还是比较容易出差错。
但水鬼们也不是没有损失，大部分经验不足，水性不够好的人，可能此刻已经溺死在鄱水中了。
他们有的是因为凿船时间过长，没有余力浮上水面。
有的是因为想要浮上水面，被眼见的豫章水军楼船士发现并射杀！
还有的可能就是被水里的、或船底一路挂带的水草缠住，无法脱身。
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大帅也不会记住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们是水鬼。
而水鬼，终究只会被混混江河所吞噬……
水面上的豫章水军此刻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当得知有水鬼在水下凿船时，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保持镇定！
即使是豫章太守华歆也不例外。
此刻他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的几艘艨艟沉入水底，船里的楼船士们纷纷跳下船逃生。
素有仁德的华歆不免心生怜悯。
就在他感怀之际，船队后方的楼船上扬起号角声！
“嘟呜呜————————！！！”
豫章都尉徐宗听出号角声，立刻向华歆汇报：
“府君！果然有贼兵袭击！！！”
华歆冷哼一声：“贼兵袭击，我等击贼便是！传我号令，掉头击贼！”
徐宗抱拳：“诺！”
而后徐宗朝号手和旗手大喊：“传我将令，掉头击贼——！！！”
号手当即吹响掉头的号角“嘟嘟嘟————！！！”
旗手也打出旗语，示意周围战船掉头击贼！
鄱水之上，上百艘战船放缓前进速度，慢慢掉转船头，准备迎击身后来路不明的贼兵。
春秋秦汉时期的正面水战，比的真就只是谁的船大、谁的船多、和谁的兵勇！
尤其是鄱水江宽只有150米，同时只可并行二三十条船，战船之间还需留足空当方便移动，所以双方直接碰撞的战船有限，可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豫州水军原本最后方的战船，此刻已经被鄱阳、临汝一带聚集而来的宗贼、山越们的战船追赶上。
挂着“汉”字旌旗的艨艟、斗舰上，楼船士们在战船上女墙的掩护下张弓搭箭，不断射向尾随的敌兵。
而宗贼豪右和山越们良莠不齐的各式艨艟、客船、商船一拥而上，船上的贼兵呼嗬不停，雄壮胆气，数十艘小船打头阵冲向豫章水军！
豫章水军也不畏惧，此刻已经有十多艘艨艟和斗舰掉过头来，笔直冲向敌方战船。
其实秦汉唐宋的水战和陆战区别不大，因为中国古代军队基本都是在江河湖泊里作战，这使得船只的高度可以造得更高，像一座座城池一样。
双方打起来就像是移动的战车对垒，远的时候互相用弓弩射击，近了就跳帮作战。
不过，当宗贼和山越们的贼兵看到朝他们冲来的豫章水军的战船后，无不大骇！
许多贼兵急忙大喊：“快摇桨，快摇桨！避开，避开！”
因为宗贼和山越们的船只，许多在规制和型号上还是要比官府正规军的战船差的，面对三层高的艨艟，他们可不敢让自己的船和汉军硬碰硬。
可是此刻江面上挤满了自己人的船，后方还有数百艘船拥堵在鄱水上，想要掉头躲避可不容易。
一些预测自己不会被汉军战船撞到的船主，纷纷对手下棹卒说：“快划快划！不要让旁边那些王八蛋把咱们牵连到！”
还有些心狠手辣的甚至已经开始让人用船桨、钩拒等物件，钩住正在掉头的友军战船，让他们挡在自己的船前。
死道友不死贫道，无量天尊！
这就是乌合之众的缺点，遇见困难，首先想的是保全自身，而不是同心协力。
豫章水军上的楼船士们可不会管这些贼兵怎么想，他们有大船雄壮胆气，射箭的射箭，准备跳帮的准备跳帮。
就在贼兵混乱之际，第一艘艨艟用坚固船身，狠狠撞向敌船！
“砰————！！！”
一声巨响，贼兵那些丈五宽、五丈长看起来还算大个头的商船，直接被艨艟撞翻！船上的贼兵站立不稳，纷纷落下水。
还有艘艨艟直接用撞角将面前的商船撕开，撞成两截。
这艘艨艟势头不减，带着糊在脸上的商船继续向前滑行，被撞得惨不忍睹的商船因为受力开始打横，将周边两条小船掀翻。
艨艟划出四五米后，终于被一群小船包围，停了下来。
这时，艨艟上的汉军楼船士在所部军侯的带领下，举着刀、牌、钩镶等兵器从船上杀出！
“杀啊啊啊——！！！”
这些郡兵出身的豫章水军虽然许多都只是穿着厚衣服、缺少盔甲，但汉家天命赋予他们敢于和贼兵战斗的勇气。纷纷跳上敌船！
艨艟上的弓箭材官们也向周边江面上的贼兵射箭，掩护己方楼船士跳帮。
周围的宗贼、山越们也纷纷从船上杀出，阻杀官兵。
一时之间，宽阔的鄱水上箭矢漫天，喊杀震天！
鄱水两头，豫章水军和宗贼、山越水军互相像对方汇合，在江面上展开厮杀！
双方船只犬牙交错，仿佛要将宽阔的鄱水都撕裂！
……
此时此刻的彭蠡泽上，中郎将董袭立于楼船甲板上，神情自若地观望湖面情况。
在他的旗舰周围，有总计五十五艘战船，数量不多，却也足够。
盖因他们此战是从后偷袭，届时贼兵两面受敌，军心动摇，人多也没用！
董袭身后，身高八尺的徐盛挺拔地站在那里。
徐盛今年二十有六，即被刘基任命为伏波军的统帅，此刻他一言不发，板着扑克脸一动不动。
董袭用余光扫到他，粗犷的大脸上露出笑容，他转身对徐盛道：“文向啊，不用紧张，战场之上不过厮杀而！”
徐盛看向他，拘谨地说：“将军，实不相瞒。盛对战场不陌生，但做将领统帅三军，这还是头一遭！焉能不谨慎啊！”
董袭宽慰他：“你能克制自己的冲动，不狂不躁，这是好的开端。况且我观伏波军平日训练，将士用命，令行禁止，有成为强军的潜质。而今只是还未见血罢了！哈哈！”
徐盛点头：“然也，所以这伏波军的首战，还要多仰仗将军啊！”
董袭拍拍他的肩膀：“哈哈，文向不必担心！去岁我与太史将军和于将军战于历阳，解烦卫初战便杀得袁术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吾还阵斩敌将陈兰！你也可以的！”
好家伙，凡尔赛起来了！
徐盛抱拳：“将军威武雄壮，盛不及也！”
董袭哈哈大笑：“文向何必恭维我，我辈丈夫，当击鼓其镗，身先士卒！立功于马上，留名于青史！纵是战败身死，又有何可惜？”
听他如此说，徐盛这才收起内心的拘束。
董袭说的没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徐盛脸上露出笑容，豪迈地说：“将军所言极是！我徐文向不过一匹夫，蒙主公不弃，擢拔于草莽，封我为伏波校尉，以伏波将军马援故事勉励我！”
“今日始受军令，敢不效死命邪？”
“纵使身死人亡，我也会达成少主公的军令，扬名青史！”
第六十章 黄雀
彼鄱水兮，舟师参差。
敌众蚁盘兮，王师不惧。
豫章水军和宗贼、山越的水师犬牙交错。
汉军的船只、人数均占劣势，但凭借庞大的战船却只是隐隐落入下风。
豫章都尉徐宗在旗舰楼船指挥自若，他和华歆所乘坐的楼船乃是江面上最大的船，有四层高，每层高两丈五（6米左右）。
这艘楼船在周围的艨艟、斗舰、走舸堆里鹤立鸡群。
其上的弓箭材官不停朝周围抛射箭矢，船上甚至还有一曲强弩材官，用强弩射击敌兵。
水战中弓弩射击的威力比陆战要强很多，因为水兵的着甲率比较低，很多士兵为了方便落水后逃生，甚至连盔甲都不穿。
汉军这边只有两三成的士兵把皮甲穿在身上的，大多数是参与跳帮战的楼船士。
而宗贼和山越一边，穿盔甲的人同样很少。
雨点般凌乱的弓箭弩矢射在双方士兵身上，往往能一击毙命。
徐宗和华歆的楼船更高，弓弩手们和敌军对射时更占优势，往往能在敌人头顶朝敌人射箭。
而参与跳帮战的汉军楼船士们则和宗贼、山越们杀得难解难分！
这也是为什么豫章水军落入下风的原因！
山越的悍勇相比郡兵组成的豫章水军，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在近战之时，汉军并不能占据上风，甚至还被隐隐压制。要不是豫章水军的舰船更大更坚固，上面的弓弩手能够发挥出的威力更大，恐怕汉军就要被这些乌合之众杀败了。
徐宗看着局势，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慌，因为他预计援军快到了！
从双方交战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不论是周鲂还是董袭，应该都快要到了。
然而就在徐宗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从鄱水两岸的树林中，竟然又杀出成千上万的贼兵！！！
“杀啊啊啊！！！”
彭虎和董嗣各自领着麾下人马冲到鄱水岸边，彭虎嘴里大喊着：“江上的汉军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啦！哈哈哈哈！”
然后他鼓动手下：“给我喊大声点，汉军胆小，给我把他们的胆子吓破！哈哈哈哈！”
鄱水中心，楼船上的徐宗听到两岸的喊杀声就知道要遭！
其实两岸的贼兵并不能对鄱水上的豫章水军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但他们的助威声的确会对鄱水上交战的双方造成影响。
夫战勇气也！两军交战士气此消彼长，造成的后果可能是毁灭性的！
徐宗立刻在江面上大喊：“援军快到了！援军快到了！都给我喊！都给我喊！”
船上的将士们齐声高喊，周围的友军战船也慢慢喊起来。
但前方作战的汉军楼船士们依旧受到两岸敌军的影响，他们看到现在连岸上都冒出了敌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四面包围。
这一想，胆气就比宗贼和山越们弱了一分，胆气不足，手脚便无力，搏杀时便会出差错。
仅仅一刻钟，前线参与跳帮战的汉军楼船士就损失惨重！
徐宗遥遥看到前线的己方将士们开始纷纷跳下敌船，或逃回己方战船，知道大势已去，再强迫士卒们交战只会增大损失。
于是他来到华歆面前道：“府君，贼兵在两岸助阵，我军胆气已失，将士们不堪再战，还是先撤退吧！”
华歆相信徐宗不会骗自己，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这一撤，恐怕等会儿从鄱阳方向前来支援的柴桑水师，也会被己方战船裹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所以他不能撤！
华歆对徐宗道：“两岸贼兵虽然势大，但不能杀伤我军将士，士卒们只是一时胆怯，只要有人提醒，他们就会振作！”
“现在如果我们撤退，那么周子鱼的计策就会失败，而周子鱼也会因为我今日的胆怯，而背负骂名！”
“周子鱼不怜惜自己的名声，宁愿被众人误会为小人，也要谋划贼军。而我华歆，又怎么可以怜惜自己的性命，使他承受世人的误解呢？！”
徐宗正欲再劝华歆，却见华歆摆摆手说：
“宗茂，不要再说了，你去指挥士兵，我来为将士们擂鼓！”
上官发话，徐宗只得遵命，可他也从内心敬佩华歆的君子之风。
徐宗抱拳：“诺！”
而后，华歆爬上楼船顶层，亲自擂鼓，为将士们助威。
鼓声震天，激昂士气！
徐宗站在船头，举起手中锋利的环首刀怒喝：“府君亲自为我等击鼓助威，尔等敢不效死命？！”
“全军听令！旗舰出击，随我杀敌！”
楼船上的将士厉声高喝：
“杀——！”
“杀——！！”
“杀——！！！”
周围数十条战船上的汉军将士见楼船也朝敌军冲去，纷纷高声喊杀！
宗贼、山越们看到高10丈，长21丈，宽4丈的巨大楼船朝他们驶来，惊骇无比！
这样一艘巨船，远观时还觉得没什么，但当一个有20多米高的东西朝你扑面而来时，就像直面一个巨人！
跳船！！！
这是大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宗贼和山越们最大的船，高也不过5丈，怎么能够和这样巨大的家伙硬怼呢？！
“杀——！！！”
……
“杀——！！！”
……
“杀——！！！”
汉军将士们兴奋地高声齐呵！
目视主将那艘巨大的楼船碾压敌军，这是何等快意啊！
“轰——————！！！”
一声惊天的巨响后，数艘宗贼和山越的船只被楼船撞翻！
但楼船上的汉军将士们也不好受，被颠得东倒西歪，徐宗和华歆两名主帅此刻都被摔在地上。
徐宗在亲兵的搀扶下起身，扶正因为颠簸而歪斜的兜鍪，他拔出横在腰间的六尺环首刀，高声大喊：“楼船士！杀贼！”
楼船上的士卒们从船上爬起，他们拿起身边的钩拒和钩索，将后边敌船钩住，拖拽到楼船跟前。
“咚——！！”
“咚——！！”
……
“咚咚！”
“咚咚！”
楼船顶层的华歆又开始擂鼓助威！
徐宗抬头瞄了一眼，而后拔出横在腰间的六尺环首刀，大喊一声：“随我杀贼！！”
身先士卒跳向敌船！数十名楼船士紧随其后！
还有更多的楼船士在各自的屯长、军侯们的带领下跳上敌船。
一艘楼船可乘载千名士兵，不一会儿就有数百名士兵加入混乱的跳帮战！
豫章水军由此稳住阵势！
不过华歆和徐宗此举可谓是以身犯险，一旦二人有个闪失，那豫章水军可能会全军覆没也说不定。
宗贼和山越们也不傻，全都朝徐宗这个看起来像是主帅的家伙杀来！
不过徐宗武艺挺不错，有亲兵们护卫也不容易被擒杀。
如此战争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不要觉得时间长，真实的古代战场就是如此，一场仗打上一天也是常有的事。
史书中就曾经记载，大唐天可汗李世民向左右抱怨战斗的漫长，让他苦坐八个时辰而不能放下紧张的心情。
双方冷兵器搏杀，除非是非常精锐的部队，或者双方杀红眼不死不休，不然几千上万人打半天死得还不超过500人都属于是常态。
战场上大多数人还是都想着保命为主，手上兵器可能耍得没多厉害，但盾牌和盔甲甚至同袍（笑）这些防御道具用起来一个比一个遛！
……
如今已快到酉时，赶往支援豫章水军的贺齐不得不催促棹卒们划得再快些。
他担心自己赶到时，华歆的豫章水军已经战败，那可就糟了。
“将军！已经是最快了！”
棹卒们急躁地回答。
贺齐没办法，他拉开一个棹卒，自己亲自摇桨。
不知道过去多久，船舱里近来一个传令兵：“将军！已经能看到豫章水军了！他们正在和贼兵交战！”
贺齐大喜：“好！”
而后他起身，上甲板观察情况。
只见豫章水师的战船们已经被贼兵团团包围，厮杀正酣！
原来因为华歆的一意孤行，让旗舰直接加入跳帮战，使得剩下的汉军也不得不跟着死战，没有一条船逃跑。
这也就给了宗贼和山越们包围汉军的机会。
此时此刻，即便华歆和徐宗想要撤退，都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他们的楼船就宛若江水里的“鳖”，四周全都是想要吃下这只“鳖”的“鳄鱼”！
贺齐见状大惊失色，他立刻下令：“速速前进，支援友军！！”
“嘟呜呜呜————！！！”
号手吹响进击的号角，鼓手们也擂起战鼓，以壮声色。
战场中心，全身多出受创的徐宗越发绝望，现在他和手下将士们只能将希望寄托给援军了。
要不是华歆一直擂鼓，未曾停歇，恐怕许多郡兵都要投降了。
“嘟呜————！”
远处传来的号角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徐宗的亲兵高兴地喊道：“将军，是援军！”
徐宗长舒一口气：“这个周鲂，可把我给害惨了！”
亲兵不敢接话。
这边贺齐抛下楼船，转乘艨艟冲向战场。
如果将楼船比作水上战车的话，那么艨艟就是水上的突骑！
艨艟是船体狭长的快速冲锋舟，整个船背都以牛皮包裹，两侧开出桨孔。可以迎着敌方弓弩射击高速突进。甲板上更设有三层城楼。
这种船是用来快速突入敌军战船阵列的。
与此同时，还有二三十艘艨艟一起朝战场中心驶去。
鄱水两岸，彭虎和董嗣都在观察这支新到的船队，他们都在等待周鲂的选择。
彭虎眯着眼、嘟着嘴眺望，待他看到周鲂的水军杀向宗贼和山越们的战船后，他扭头怒骂：
“他小娘养的！周鲂果然诈我！”
“走！咱们去夺了鄱阳城，顺便抢了鄡阳县，看周鲂怎么跟刘繇交待！哈哈哈哈！”
说罢，彭虎不做逗留，带着手下五千人就走。
河对岸的董嗣也发现不对劲，立刻组织人马调头，奔向百里外的鄱阳城。
第六十一章 何为陈平之智邪
鄱水江面上，贺齐的一千水师乘着艋艟加入战场，帮助豫章水军稳固局势。
贺齐好奢侈，喜欢华丽的东西。他平日只穿华贵的衣物，佩戴稀有的美玉，连佩剑也要用好看的锦帛装饰。即便上战场也不例外，可以说是江东小甘宁。
但他作战勇猛，能激励同袍士气，曾在任职县长时诱杀山越首领，并率郡县兵以少胜多守住县城。
后来周鲂听说了他的事迹，特意请自己的举主许劭写信给王朗，要来贺齐这个人。
因为他周鲂虽然诡略奇多，但不擅战场正面厮杀。而周鲂深知，一员优秀的斗将对战争的重要性。
周鲂心里也明白，像贺齐这样的人才，肯定不会久居人下，最终依然会像沙子里的黄金一样绽放异彩！
贺齐带着将士们不断跳帮，现在整个鄱水中央已经被双方的战船堵塞。
一路上都能碰见零散的豫章水军在顽强地抵抗贼兵。贺齐带人将他们解救，并让他们紧随自己的队伍。
宗贼和山越们见汉军又有援兵，高涨的士气开始回落，但他们依旧继续战斗，因为他们的人更多！
战斗打响两个时辰，豫章水军可谓是损失惨重，死伤落水者怕是有一两千，几占全军的三分之一。若不是主帅坚持死战，他们早就溃败了。
而被彭虎和董嗣煽动而来的宗贼和山越还有多少呢？
徐宗估计至少还有万五之数！
所以即便贺齐引人来援，贼兵依旧敢战！
贺齐用刀砍下一名贼兵的头颅，血液溅射在他的鱼鳞甲上，反射出异色。
身周士兵也是一个赛过一个的英勇。
他带来的一千援兵都是老兵，准确说是参加过去岁袁刘大战的老兵。
这些老兵身上都穿着铁甲，他们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落水，他们只在乎敌人的刀剑能不能伤到自己。
所以这一千甲士人虽少，但却经常能杀得贼兵抱头鼠窜！
因为贼兵们经过两个时辰的战斗，手中的刀剑早就损坏严重，战场上想临时找到一把好刀都难。
他们磨损的刀剑不能穿透汉军的铁甲，反而是自己身上的皮甲或布衣被敌兵一砍就烂。
你砍不穿敌人的盔甲，连防都破不了，而自己被敌人砍一刀就得死，这种感觉会让人非常压抑！非常绝望！
再加上贺齐作战英勇，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千甲士竟然在堵塞江面的船只上压制住了上万贼兵！
这边徐宗终于有机会歇息了，而一直亲手擂鼓的华歆也累得够呛，他的两条胳膊现在抬都抬不起来，已然力竭。
宗贼和山越这边，在贺齐领着一千甲士加入战斗后，他们许多人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特别是在注意到两岸的彭虎和董嗣都带兵离开后，有这种念头的人越来越多。
乌合之众就是如此，只能打顺风仗，稍遇挫折便开始想着保全自身。
当然这种做法并没有错，相反很明智。
但事情坏就坏在，当大家一起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时，对整个大局却只能起相反的作用！
总有人要牺牲，总有人要为集体付出，勇气和奉献都是赢得胜利不可或缺的条件。
显然，宗贼和山越们只有一时之蛮勇，却没有勇于牺牲的担当。
这对他们来说太严苛啦！
于是，缀在船队尾部的宗贼还有山越船只开始掉头转向，准备撤离战场。
他们今天已经付出太多，汉军也被他们杀伤很多。现在是时候回去庆祝、回去收货了！
那些缺根筋死掉的傻缺可还留下一大堆遗产等着大家去分享呢！
要是有人敢问什么叫吃绝户？那咱们山越和宗贼都可以拍拍胸脯说，咱们可擅长这个了！
宗贼者，聚宗族鱼肉乡里，煽动百姓对抗官府者也。
山越也差不多，为了逃避苛捐杂税，或者犯罪不想被惩罚，进山落草，以打家劫舍、伏杀路人、甚至攻打县城为生。
现在熟识的宗贼邻居和山越朋友都死了，不赶紧回去抢他们的地盘，在这和朝廷死磕什么劲？是不是傻？
反正我们待在后面的弟兄一时半会儿也参不了战，你们前面的也脱不了身。大家该干嘛干嘛，我们回去接受死人留下的地盘，你们为咱击败官府，最好拼个两败俱伤。
后面的人一退，中间的人也急了。他们既想撤退，但又想击败官府，因为胜利近在咫尺，汉军虽有援兵，但数量不多。
搏一搏，消灭官兵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到时候整个豫章郡都得他们说了算！
可是就在一些宗贼和山越们准备掉头离开时，现实却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
从彭蠡泽的方向，又来了四五十艘汉军战船！！！
大大的刘字旗随风飘荡，夕阳将黑红色的旗帜染上血色。是董袭和徐盛赶到了！
十几艘斗舰和二十来艘艋艟齐头并进。
在距离贼兵还有百来米的距离，船上伏波军的引强士们就张开长弓，向正准备离开的贼兵抛洒箭雨。
宗贼和山越们无不惊诧，因为偷袭他们的汉军水师，其射程太远了！竟然搁着百来米都能射杀他们！
要知道他们寻常使用的猎弓、短弓的射程，最多也就七十五步左右，能射百步的弓都很少，更不用说能射百来米的强弓了！
这一波箭雨可把宗贼和山越射懵逼了，他们没料到敌人搁着那么远都能射中他们，许多人当时还站在船头观网，并且没有留心防御。
一轮箭雨下来，船头上的人像割麦子一样大片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光这一轮箭雨就射杀了足足两三百人！
“快躲起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将惊恐中的宗贼和山越叫醒，大家这才开始找掩体。
伏波军的箭雨不停，战船不断靠近，不停地有贼兵被伏波军将士射杀，并将宗贼和山越们包夹。
前后两面受击，宗贼和山越们构成的乌合之众们终于受不了了，即使他们人数依旧占据优势，但恐惧却萦绕心头，让他们不堪再战。
许多贼兵纷纷跳下水游向岸边，妄图逃命。
但越慌越乱，再加上一些人久战拖力，一时间溺水者无数。
而汉军将士们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跑，弓弩手们将水中的贼兵挨个点名。
董袭手下的解烦卫们在战船靠近后，纷纷跳帮冲向不知所措的贼兵。
这些狠角色可不是周鲂手下的甲士，更不是华歆手底下的郡兵。乃是刘基特别驯养的战场杀器！
双方但是武器装备就不在一个级别，更不用说战斗素质了。解烦卫杀起这些衣甲单薄的贼兵可不要太轻松！
董袭身先士卒，砍人如劈瓜，一刀一个贼兵。而贼兵们的刀剑砍在他身上质量极佳的鱼鳞甲上，收效甚微，只能溅起一串火花。
不出半个时辰，鄱水中央的山越和宗贼们就被杀得大败！
投降者无数，落水者亦不计其数！
董袭还不过瘾，让棹卒将战船靠岸，追击抓捕四散奔逃的贼兵。
而华歆和徐宗手下的郡兵则担任起看押战俘的任务。
鄱水水战，汉军战死1537人，重伤267人，失踪832人，轻伤者不计其数！另损失艨艟15艘，斗舰6艘，走舸25艘！俘获敌军船只二百余艘，其中艨艟26艘，斗舰8艘，各式商船、民船无数。
宗贼和山越联军战死2394人，重伤457人，被俘上万！逃脱者数千。
但战事还远没有结束！
山越首领彭虎和董嗣在此役毫发未损，二人手下分别还有数万贼众。
此刻他们正各自带着五千兵马朝鄱阳城敢去。趁着华歆、周鲂还在和他们煽动来的宗贼、山越们纠缠，他们要袭取鄱阳，抢光烧光！
敢戏耍山越大帅，周鲂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啊！
这次不给你个狠教训，你以为我们兄弟二人是泥捏的吗？！
彭虎恶狠狠地在心里发誓。
夕阳西下，彭虎领着手下五千山越精兵飞奔，丝毫不担心即将天黑。
即便天黑也无所谓，他们对鄱阳方圆数百里的地形都了如指掌，赶路累了大不了天作被，席地而睡。
这就是他们山越赖以为生并引以为傲的吃苦耐劳！
正在行军时，突闻手下来报：“大帅！前方有汉军埋伏！”
彭虎大惊失色：“什么？！”
那手下道：“前方泗山突然有汉军杀出！”
彭虎惊疑不定：“怎么可能？！难道周鲂还在此设有伏兵？他是留侯不成？”
呵呵，与其说周鲂是留侯张良，倒不如说他是献侯陈平。
历史上周鲂曾多次平定山越，最有名的一次是他派间谍出谋诓骗山越首领，并将之诱杀。
周鲂还曾出“断发奇谋”智赚魏大司马曹休，令魏国自曹叡继位以来的第一次大举南下惨败而归，让孙权取得石亭大捷！
此战曹魏共出动十万大军，结果损兵过万，粮草辎重损失无数，元气大伤。直到24年后的东兴之战才敢再次大举南下，而孙权也是在此战一年后，登基称帝。
名不见经传的周鲂，对孙吴的功劳有多大，看看孙权为什么敢称帝就知道。
若无周鲂智赚曹休，孙权怕是要做一辈子的“大魏吴王”！
周鲂善诈就如同骗韩信进京的献侯一般，所使计谋都非常毒辣。
所以许劭（作者）才说他有“陈平之智”！陈寿也评价他“诡略多奇”！
此时此刻，三千五百名汉军甲士从鄡阳县外的泗山冲出，对刚刚赶完路队形散乱，且正准备进鄡阳县劫掠的山越当头一棒！
彭虎所率五千山越的前部，被周鲂的甲士像驱赶猪崽一样驱赶追杀，鄡阳县内的乡勇也拿着锄头、镰刀和木棒跑出家门前来帮助官兵。
山越们本就是逃亡群山之中的黔首百姓，即使是彭虎挑选出的精锐山越，在和参加过历阳之战的精锐汉军面前，那也是不够看。更不用说现在被伏击吓破了胆。
中军的彭虎想要组织人手反击，但他们一路赶路队形散乱，被前面的乱兵一冲，当即演变成大溃败！
周鲂此时亦身先士卒，率军追杀。
彭虎随手砍死两个逃跑的手下，嘴里叫骂：“都他娘的给我回去！汉军人比我们少！转身！转身！”
然而任凭他如何叫骂，手下山越众都止不住的溃逃。
努力一番过后，彭虎无奈，也加入逃命的队伍……
第六十二章 豫章震动
建安元年夏。
五月十日，豫章太守华歆领兵出南昌，山越首领彭虎、董嗣煽动本郡宗贼、山越数万人，于鄱水截杀华歆。
柴桑督周鲂遣贺齐领水军千人助战，自领三千余甲士伏于鄡阳。贺齐背约，贼反攻鄱阳，途径鄡阳。鲂率军从泗山杀出，大破贼兵，斩俘千余。擒虎，传首宛陵，豫章震动。
鄱阳城内，豫章太守华歆，都尉徐宗，柴桑督周鲂，左督贺齐，中郎将董袭，伏波校尉徐盛齐聚一堂。
此时他们已经击退围困鄱阳城的贼兵。
当周鲂将彭虎的脑袋展示给贼兵后，这些彭虎手下的山越贼兵们，全都俯首投降。周鲂将他们俘虏，统计人数后竟有五千余人！
后来众人一合计，此战竟然俘获近两万山越、宗贼贼兵！
虽然华歆手下的豫章郡郡兵损失稍有些大，但完全值得。
议事堂里，豫章太守华歆居于首位，众人开始商议后续事宜。
华歆先是夸赞周鲂：“此战子鱼当计首功！若无子鱼谋划，安能由此大胜邪？”
周鲂道：“鲂能以此谋诈贼，完全是因为有华府君您坐镇豫章啊！”
董袭哈哈大笑：“府君和都督就不要互相吹捧了！我董袭打了这么些年的仗，还从没打过这般痛快的仗。你们不知道当时那些贼兵啊，散在鄱水两岸就跟小猪仔一样，我带人一抓一个准！”
董袭的话逗得众人发笑。
华歆止住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呵呵，不过此事还未结束。虽然子鱼抓获了贼首彭虎，但还有董嗣逍遥在外。彭蠡泽一带的宗贼、山越还需善后，大家万不可掉以轻心呀！”
这时徐宗道：“府君所言极是，豫章宗贼、山越横行，此战虽俘获两万余，但豫章郡内的宗贼和山越怕是有数十万之众！诸公还望慎重啊！”
华歆点头，面色严肃：“这些宗贼和山越聚啸山林、湖泊，抵抗官府，不纳赋税，劫道商旅，真乃吾心头大患！”
周鲂倒是不急，他呵呵一笑：“府君莫忧，我料定，经此一战后，宗贼、山越俱胆寒已。府君只需派人劝降，以交出隐户、奉还侵占公田为条件，赦免宗贼们的罪过，他们会投降的。”
“山越一事，豫章东部势力最大的山越首领彭虎已经被俘，府君亦可劝降其麾下。至于那董嗣，其人性格阴狠但惜命。府君只需下旨诏安，命他到南昌献表投降，届时我率军突袭他老巢，则临汝山越定矣！”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禁感叹周鲂的毒辣，刚刚才骗了彭虎和董嗣，现在又要再诈董嗣一回！
可是，他们又疑惑了，董嗣才被你周鲂骗了一次，他岂会再被骗？
华歆直言不讳地问：“子鱼，宗贼一事好说，可那董嗣岂能信你我？”
周鲂则自信地说：“府君多虑了，如果豫章郡的郡守换一个人，那董嗣必然不信！然而现在主政豫章的是您，您德素高洁，清名远播，海内有谁不敬佩您的为人呢？若您能亲笔书写一封劝降信，派亲信之人前去劝降，那么董嗣必然相信！”
这时徐宗有些气愤地说：“周都督，您以府君的清名为代价诈取董嗣，难道你不会感到羞愧吗？”
周鲂低下头，面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却不做解释。
华歆安抚徐宗：“宗茂，无妨。十贤之一的子贡曾说管仲非仁。孔子驳斥他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徐宗听后，面带羞愧地退下。
周鲂起身：“公深明大义，鲂拜服！”
随即向华歆行大礼。
之后数日，华歆返回了南昌，徐宗和周鲂则带着兵士四处招降宗贼和山越，董袭也带兵随行。徐盛则带着伏波军整日在彭蠡泽练兵。
经过鄱水一战，豫章东部的许多宗贼和小股山越都已经被吓破胆。
徐宗和周鲂的招降工作进展得很顺利，五日内，已经从宗贼手下得到十多万隐户，还有几十万亩田地。
华歆派人接受隐户，重新整理入册，并将从宗贼那里得到的土地分给他们。于是有更多的隐户自发地从宗贼豪右们的手下逃脱，并向官府举报这些地方豪强。
而山越那边，周鲂带人去彭虎隐藏的聚落，竟然真的在那里找到了数万户山越百姓！
他们隐藏在广袤的武夷山脉中，有活水有良田，宛若世外桃源，当地人称之为“乐安”。
鉴于他们已经在“乐安”安居，华歆直接上表请示在当地置新县，选派官吏。
另外还有数位山越首领上表请降，请求华歆宽恕他们的罪孽。为了解决山越的问题，华歆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整个五月，豫章郡归降官府的隐户、山越有二十余万人，收获颇丰！
刘繇听说后，上表请求天子加封华歆为关内侯，并赏赐华歆锦帛三百匹、百万钱！
并对位居首功的周鲂大加赞赏，升他为安民将军，赐钱百万！
其余诸人皆有封赏。
有人欢喜有人愁，山越首领董嗣最近整日忧愁。
太守华歆给他写了一封亲笔信，并让亲信送来。
华歆在信中劝说他早日投降，并向其陈明利害。
信中说扬州牧刘繇兵强马壮，减免赋税，轻徭薄赋，境内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山越不会得到百姓拥护，只会越来越弱。与其日后走投无路，命丧山野，不若今日投降，往日罪孽既往不咎，还不失率众归附的功劳。
董嗣看过信，心里反复挣扎，饱受煎熬。
他还是想再负隅顽抗一下的，因为现在他手下的人马，甚至比当初的彭虎还要多！
因为彭虎的倒台，官府四处诏安，许多走投无路的山越首领都来投靠他这个山头。
如今他在武夷山里隐户十万余，兵马更有两万之巨！
要他董嗣投降，实在是不甘心啊！
董嗣思索了十多天，依然无法抉择。
他是可以揭竿而起，煽动叛乱。但他内心清楚，以自己手下的乌合之众，成就大事的可能性比较小。
可要他不做抵抗就举手投降，那也未免太小看天下英雄！
举棋不定的董嗣招来自己的亲弟弟董平，想要询问他的意见。
不一会儿，外表憨厚老师的董平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屋。
“阿哥！”
董嗣看到自己的弟弟，对外人向来阴狠的他，此刻却面带笑容。
董平是董嗣的亲弟弟，深得董嗣疼爱，向来对他很好。董嗣势大后，董平便成了临汝山越的大总管，主管山里的民众，哪家哪户有什么纠纷，都经常请董平来评判。
董嗣问董平：“阿弟，华歆送来劝降信，此事你已知晓。可我思来想去，依然无法决定，所以想问问你的看法。”
董平此刻面带忧虑，他看向地面，故做思索。
其实董平早就想劝董嗣投降，但他清楚自己阿哥的想法：阿哥其实还是想对抗官府的。
但董平真的怕了，他本就生性憨厚，向来听他阿哥的话，落草也是因为追随阿哥。而今听闻凶悍的彭虎都已经被官府擒杀，传首宛陵。
董平，很害怕！
作为亲哥哥，董嗣看出弟弟心中有想法，他说：“阿弟，你直接告诉阿哥你怎么想的吧！阿哥不会怪你的。”
董平这才抬头，直视董嗣的双眼说：“阿哥，咱们还是降了吧！现在的府君华公素有名望，我们反抗他，必然不会有好下场的！”
董嗣叹息一声：“哎！我知道。可是阿哥不甘心啊！”
董平劝说他：“阿哥，华公在信中说，若你带兵归附，也不失功劳。阿哥可以书信他，让他请州牧赐予你官职，这样就不会有问题。”
董嗣听他这么一说，略作思索，而后抚掌大笑：“阿弟啊阿弟！别人都说你愚钝，可你才是真有本事的人啊！”
董平见自己的阿哥愿意投降，面露喜色。
当晚，董嗣写下书信，并由亲弟弟董平亲自送信。
信中说，董嗣请求太守华歆能够从州牧刘繇那里为他谋得官位。如果华歆这样做，他就愿意率众归附。
华歆收到书信后，让下吏安置好董平，招来周鲂商议。
五月二十七日，周鲂在南昌拜见华歆。
华歆亲自将周鲂请入太守府。
周鲂笑呵呵地对华歆说：“我闻董嗣派他的弟弟送来书信，愿意归降，但需要您从主公那里为他获得官位。华公今日请鲂来，怕是为了此事吧？”
华歆点头：“子鱼所言不差。诈取董嗣的计策是你出的，所以吾特意请你来商议。”
周鲂抚须道：“府君所忧者，当是从主公那里取得官位一事。”
华歆道：“正是，原本我们计划由吾在郡内为其安排职位，然而现在董嗣却想要直接从州牧大人那里取得职位，此事确实为难！若吾等求来官位后，又谋杀董嗣，不仅不好向州牧大人交待，还会有损他的威名！”
华歆的担忧不无道理。谋杀董嗣一事无论如何，都会让一个人的信誉受损，以后再想诏安其他人，那可就困难了！
如果只是他华歆的信誉受损，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届时刘繇可以再派一人来接替，消弭民众、豪右、山越各方的忧虑。
但如果刘繇亲自发出任命后，董嗣被他们谋杀，那就是对刘繇的霸业有损，对朝廷信誉的打击也更大。以后刘繇再想诏安长江以南的山越，那就基本不可能了。
有野心的山越首领还可以此为点，攻讦官府，将本来只是想和朝廷互不干涉的山越势力煽动起来。那时可就麻烦了！
周鲂略作思索后，他面露讥讽之色地问华歆：“华公，董嗣可曾言说他想要什么官位？”
华歆皱眉：“这个，他倒是没说！”
周鲂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此必乃董嗣的缓兵之计！华公啊，我还是坚持除掉董嗣的决策！”
华歆觉得周鲂所言不无道理，他问周鲂：“子鱼啊，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第六十三章 欲擒故纵
南昌，豫章太守府，华歆问计周鲂。
周鲂道：“华公，送信之人还在南昌吗？”
华歆点头：“还在南昌，子鱼有何筹算？”
周鲂微微一笑：“董嗣派来送信之人必是身边亲信，我想问问他董嗣的情况。”
华歆道：“呵呵，子鱼所言不错，这送信之人啊，乃是董嗣的亲弟弟董平。”
周鲂眼睛一亮：“哦？还请华公立刻请他来！”
华歆于是让人叫来董平。
穿着粗布衣服的董平在小吏的带领下进来议事堂。
周鲂见他举止拘谨，面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他当堂大喝：“来者何人？！”
董平被府君华歆招来，内心本就忐忑，再被周鲂这么一吓，“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趴在地上慌张地说：“草民董平，拜见府君，拜见这位大人！”
周鲂见他如此，对于自己刚刚相出的计谋更有信心了。
他厉声呵斥道：“听说你是董嗣的弟弟，你可知我是谁？！”
董平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只是闭着眼说：“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草民实在不识大人尊位，还请大人饶命！”
周鲂哈哈大笑：“啊哈哈——！抬起头来！”
董平全身紧绷：“小民不敢！”
周鲂冷笑着说：“叫你起来你就起来，怎这么多废话？”
董平于是抬起头，看向说话的周鲂。
只见这位大人其貌不扬，一双眼睛看上去就像宛若山里的狐狸，留着山羊胡。
周鲂对趴在地上的董平说：“你不知道我，那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听好了！吾乃擒杀彭虎的柴桑督周鲂！”
“啊？！”
董平被周鲂吓得魂飞魄散，这个人竟然就是杀了彭虎那个恶汉的周鲂？！他难道要杀我？董平开始胡思乱想，他甚至隐约看到自己被千刀万剐的下场。
就在董平害怕地不能言语之时，周鲂却说：“你老实回话，我便不杀你，听到了吗？”
董平连忙点头：“草民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周鲂满意地说：“很好！那我问你，董嗣现在手下还有多少人？”
董平听周鲂问他董嗣的情况，愕然不能语。
周鲂一拍桌子：“说！”
董平浑身一抖：“我说，我说！我阿哥现在领着十多万老百姓藏在山中，手下有……两万兵马！”
他几乎是大吼着说出“两万兵马”四个字的，仿佛自己阿哥的手下又赋予了自己勇气。
周鲂笑了，笑得很可怕：“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董平刚刚聚起的勇气，被他这一吓又散了。
周鲂冷笑着说：“呵呵，董平。你可知当初彭虎有多少人马？你阿哥跟他关系那么好，你不会不知道吧？”
“可你看现在！”周鲂怒喝道，“彭虎的脑袋可还挂在他自己身上？！”
董平怖惧，不敢说话。
周鲂见差不多，又对董平和颜悦色地说：“你不用担心，我听说你阿哥想归降，这是好事！倒是我和你阿哥同朝为官，我说不得还要去你家喝杯酒呢。”
董平摇头，嘴里呢喃：“不敢，不敢……”
周鲂说：“不过你阿哥连想要什么官都没说清楚，就派你过来送信，我们怎么敢相信你们呢？”
董平听周鲂不相信他阿哥要归降，当即不停磕头，一边磕一边说：“大人放心，我阿哥是真心归降，是我劝他投降的，他也同意了！请您们一定要相信我跟我阿哥啊！”
周鲂一挑眉，给华歆一个眼神，华歆虽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做法，但也只能无奈地配合周鲂。
华歆起身亲自把董平扶起来，帮他掸去身上灰尘，语气平和地说：
“董平啊，你是个老实人，吾知道的。不过你阿哥派你来，却不说想要什么官位，只说让我们去求州牧大人。如果他不满意州牧大人赐予的官职，借此叛乱，那我们岂不是颜面扫地？”
华歆此言听起来非常有道理，董平也被他和蔼的态度打动，当即伸出手掌对天发誓：“府君，这几天您好吃好喝招待我董平，我是真心敬服您。请您和周都督放心，我一定会说服我阿哥真心归降的！”
华歆看向周鲂，周鲂嗤笑一声说：“空口无凭，我怎么能相信你？”
董平被他这么一激，感觉自己的人格被周鲂诋毁，竟然鼓起勇气怒视周鲂：“都督！董平虽只是黔首，但也有做人的准则！”
周鲂呵呵一笑：“我非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你阿哥罢了！”
董平正欲反驳，华歆制止他说：“董平，你且先下去吧，待我再书信一封，由你转交给你阿哥。”
董平躬身行礼：“诺！”
华歆伸手：“请！”
董平转身离去。
突然，周鲂对马上要走出议事堂的董平厉声道：“董平，若你阿哥执意对抗官府，你可将他绑了交予我或华公，莫要让他铸成大错！”
董平停止脚步，侧着身点了一下头。
待他走后良久，周鲂哈哈大笑道：“华公，此事成矣！”
华歆抚须：“你周子鱼确实对得起许子将的评语！”
周鲂道：“华公可在信中言明日期，让董嗣于六月初五子时前回复。”
华歆点头：“吾晓得了！”
周鲂于是起身行礼：“请容鲂告辞！”
华歆起身还礼：“子鱼且去！”
而后，周鲂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
当天中午，董平就带着华歆的亲笔回信赶回武夷山中据点。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一直有周鲂的斥候尾随。
董平赶回武夷山时，已经是深夜，看守城寨的山越贼兵见董平回来了，立刻放他入寨。
自有下人带他去见董嗣。
董嗣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纳凉，见阿弟回来，他高兴地拉住董平地手说：“阿弟，如何？华歆如何说？”
董平路上早已想好说辞，他将周鲂的事情隐去，怕董嗣听后受刺激不投降了。
董平说：“阿哥，华公好生招待了我，他很高兴我们能归附。但是华公还有顾虑，他说你没有在信里说到底想要什么官，怕你到时候不满意，借口起事。于是让我回来，问你具体想要做什么官，他好帮我们参详一二。”
董嗣感到疑惑：这华歆竟然能将“蹴鞠”给踢回来？
董平看自己阿哥神情，忽然觉得周鲂所言非虚，自己阿哥恐怕真的不是诚心归降朝廷。
于是他急切地说：“阿哥！你不会真想起事吧？我们斗不过官府的，华公有兵数千，那周鲂也有兵数千，他们的长吏州牧大人更是拥有扬州全境，就连汝南袁术都被州牧大人击败，我们又怎么能取胜呢？！”
董嗣面目挣扎，董平说的没错，如果刘繇真的将注意力放到他这个小小的山越首领身上，那他起事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他真的不想放弃手中这十几万人手，他已经习惯了做“土皇帝”，又怎么能受得了规矩无数的官场呢？
“啊，哎！阿弟，你再容阿哥想想！”
董嗣推开自己阿弟。
董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是真的怕了！
他看得很明白，自己阿哥手下不过十几万人，就想和坐拥扬州的刘繇对抗，简直是螳臂当车！扬州境内数百万黎庶都是州牧刘繇替天子放牧的牲畜，他董平和董嗣这样的牲畜，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可他也清楚，自己阿哥现在是听不进劝的，只能让他自己想通。
无奈之下，他掏出华歆书写的书信，递给董嗣：“阿哥，这是华公的亲笔回信，你看看吧！我先下去休息了。”
董嗣看了一眼阿弟手里的信，他不想接，但理智告诉他：收下吧，不失为一条退路！
他长舒一口气：“呼——，我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董嗣最终还是借下了这封信。
“早年奸臣当道，涂炭生灵，使董帅携民隐居山林。君初心之良善，歆亦欣然。而后声名远播，黔首慕名，终得隐户十万。子曰：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天下未定，怀鸿鹄之志，可敬可叹也……”
“……江城五月，荷生龙绕。见青山而思黎庶，睹河水而生柔情。大帅独无情哉？想早励良规，自求多福。”
董嗣看完，被华歆的诚意所打动。他一度真的想要就此投降，但心中放不下的东西太多，迟迟不能决断。董嗣就这样望着天上的月牙，度过了一整夜。
三日后，董嗣召集寨中各大小头目议事。
等数百个山越大小头目到齐后，董嗣说出了他的计划！
“大家听我说！你们肯定也听说了，官府派人招降我！”
下面立刻有人回应：“不投降！誓死不降！”
大家纷纷点头。
董嗣狡黠地笑道：“没错！咱们怎么能降官府呢？！”
“好！”“为大帅效死！”
董嗣继续说：“不过咱们虽然人多，但官府也很强大！现在我们成了官府的眼中钉，他们一定会像对付彭虎一样来对付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
“说得好！”
董嗣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说：“现在我有一计，若成，则大事可期！尔等可愿追随本帅？”
“那当然！”
“必须的！”
“谁不听大帅的，我老牛就砍死谁！”
“好！”
董嗣见大家都跃跃欲试，于是开口道：“我欲诈降官府！”
哗————
“大家且听我说！现在官府想让我们归降，一定是忌惮我们人多势众！但官府城池坚固，尤其是那华歆老儿的南昌城，硬得像个王八壳！”
“我意率亲随诈降，届时趁机擒拿华歆老儿！官府必然投鼠忌器！我再让官府打开城门，到时候尔等一拥而入，占了那南昌城！”
董嗣的话刺激到了这些山越头目的激动点！
在场众人纷纷高呼：
“擒拿华歆老儿！占领南昌城！”
“擒拿华歆老儿！占领南昌城！”
董嗣满意地笑了，笑的很张狂！而他的阿弟董平，也将一切看在眼里。
第六十四章 平定山越
六月初一，临汝山越大帅董嗣，正式回复朝廷，他愿率麾下十万余山越归附。
董嗣在信里说，希望朝廷能像安置护百越校尉祖郎一样安置他，在武夷山设县，封他为护南越校尉！
华歆回信说此事易办，只要他能像祖郎一样按时缴纳贡赋，并放山越中的八万黔首百姓返回乡里就行。
董嗣又回信说没有问题，华歆则表示现在就去为你董嗣要来册封，希望你耐心等待。
如此来来去去，便又过去数天。
待到六月十二日这天夜晚，柴桑督周鲂，领着柴桑大营的三千甲士，豫章郡的郡兵，并董袭的三千解烦卫潜入武夷山！
周鲂今晚是来夜袭董嗣的营寨的！
没错，周鲂根本就无意诏安董嗣！因为在他内心，这些山越大帅根本就不可信！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有迂腐之人才会相信董嗣诚心投降。
这次偷袭，周鲂并没有告诉华歆，就像上一次鄱水之战一样。
他只是暗地里书信刘基，请示刘基让董袭配合自己，他必能收服山越。
为什么他如此自信呢？因为之前的布局已经起了成效，现在周鲂手里有了一枚决定胜负的棋子——董平！
自从董嗣召集山越大小头目开会后，董平在心里就不时回想起自己走出太守府议事堂时，周鲂所说的话。
“不要让你阿哥铸成大错哦。”
这句话就像心魔一般种在董平心头。
眼见自己阿哥和官府“眉来眼去”，事情正逐渐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于是董平把心一横，秘密联系华歆。
华歆为人有操守，相比周鲂，董平更相信华歆！
而华府君得到他的密信后，先是在信中安抚他，让他留心自己阿哥的一举一动。
后来华歆又来信让他将山越大寨的布防图、舆图等交出，朝廷会派兵夜袭，届时只要他将他阿哥事先绑住交给官府，那华歆会赦免他二人的罪过。
因为相信华歆高尚的品行，董平没有怀疑过华歆会食言。
那可是被人们评价为“华歆不弃”的华公啊！
而且他在南昌期间，也亲身体验过华歆的处事风格，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教书先生们所说的圣人，恐怕就是华歆那样的人吧！
所以董平没有犹豫地将山寨的布防图和附近的舆图交了出来。
周鲂也正是凭借这两样东西，敢于突袭山越的大寨。
此次夜袭，周鲂遣贺齐领三百轻捷之士，爬上后山陡峭的悬崖。
又让董袭率解烦卫，等到丑时再攻打北寨门。
自己则领着剩下的数千人直接攻打正门。
待到亥时三刻，周鲂终于领着人马找到了位于武夷山内的山越大寨。
借着零星的火光，周鲂看清了整个大寨的布局。
和布防图上面一样，整个大寨依着山体而建，从两座大山之间的河谷里一直蔓延到右侧大山的山顶，真真是易守难攻！
周鲂不做犹豫，招来军中的射声校尉和斥候校尉：“瞧瞧地把明哨暗哨都给我打掉！然后再把寨门给我夺了！”
二人抱拳领命。
大约一刻钟后，寨门上有人举火发号！
周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现在寨门在手，还不进攻更待何时？！
周鲂立刻下令：“攻山——！！！”
“嘟呜呜呜呜——————”
牛角号吹响，将士们冲向山寨大门，寨门上的汉军斥候立刻将寨门打开，数千汉军一拥而入！
“杀啊啊啊啊————！！！”
大寨内的山越们此刻已经是慌了手脚。
原来啊，许多贼兵都听闻朝廷要诏安自己，近些日子很多人都放松了警惕，就连各大小头目和大帅董嗣也不例外。他怎么会怀疑自己疼爱有加的亲阿弟呢？
所有人都觉得朝廷被自己蒙在鼓里，大事将成，常喜悦得忘乎所以。
这下周鲂带人入夜偷袭，大寨里根本就没什么防备，放哨的山越贼兵也因为懈怠被汉军斥候们轻易拿下，寨门一下子就被攻破了！
寨中的山越贼兵们各自找到自己的头目，组织起来反抗，然而等他们集结好时，汉军已经从河谷地的大门处杀上山。
周鲂身先士卒，将一名贼兵砍翻，不时招呼身边士兵：“往上冲！往上冲！杀上山去！”
他本以为在寨门处会有一场苦战，谁料山越们自己也中了缓兵之计！
这些贼人们以诈降作为缓兵之计蒙骗朝廷，可是他们自己却也同样中了自己的缓兵之计。
夫子曾说“君子慎独”，就算独处的时候，君子也会严格要求自己。而这些山越们显然是做不到这一点。
周鲂觉得自己布置的后手现在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了。
汉军们杀到半山腰时，山顶也响起了喊杀声，是贺齐！
这下子山越们彻底崩溃了，山下的汉军都杀到半山腰了，山上又有汉军出现，他们感觉自己有一种被十面埋伏的感觉。
恐惧自心底生出。
这时，双方厮杀的前线有一个山越丢下手中兵器：“我投降！别杀我！我投降！”
虽然四处喊杀震天，但他手中兵器落下的声音，在众人耳朵里却格外的响！
叮叮哐哐————
无数的山越开始丢下手中兵器，向汉军投降。
“我投降！我投降！”
山越们争相大喊投降，仿佛谁的嗓门大，谁就能立功一样！
一个汉军士卒正准备一刀劈死面前的贼兵，谁料对面的贼兵一下子跪在地上，丢下手中兵器，扯着嗓门大喊：“我投降我投降！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汉军士卒的耳朵都要被他的大嗓门震聋了，他上前一脚将对方踢翻，嘴里叫骂：“他小娘的，投降就投降，喊那么大声干嘛！”
当晚，整座大寨被柴桑督周鲂攻占，但是却不见董平和董嗣的身影。
周鲂让人向俘虏打听，才知道董平绑了董嗣后，背着董嗣从山中小道逃跑了！
众人明白这时候再追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专心清点战果。
此次夜袭，汉军仅以数十人伤亡的代价，轻松拿下有十余万人的山越大寨，简直是旷世奇功！
贺齐欣喜地对周鲂说：“都督，咱们又立大功啦！”
董袭也上来恭喜：“周都督神机妙算，真是袭生平仅见！”
周鲂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二人的恭贺：“你们专心清点，我去看看俘虏！”
“诺！”
周鲂来到看押重要俘虏的山顶小院，这里原本是董嗣的住所，现在被用来看押山越的大小头目。
士卒们互相传话：“都督来了！”
院子里的俘虏也将目光转向门口。
只见一个不高不矮，面相平平无奇的将军走进来。
众人明白，这就是周鲂！这个看上去毫无特别之处的人，就是将他们擒获的周鲂！
周鲂进入院子，看着这些被绑起来的山越头目，嘴角显现出笑意。
他乐呵呵地开口：“诸位，我就是周鲂！抓获你们的人！”
大小头目盯着他，有眼神中带着敌意的，有疑惑的，有面露惧色的。
周鲂和颜悦色地说：“诸位不必担心，我周鲂虽然在江湖上有些凶名，不过那也只是为朝廷办事，尽忠职守！呵呵，其实我一向很宽容的。”
山越头目们：我呸，你周鲂要是宽容，那老子就是圣人！彭虎董嗣二人被你害得掉脑袋的掉脑袋，逃命的逃命，在这装什么笑面虎？！
不过他们这些人色厉内荏，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周鲂扫了众人一眼，欲擒故纵道：“看来大家都不太相信我，那就算了。本想着给大家个机会将功赎罪，既然不信，那你们还是等着掉脑袋吧！”
说完转身便走。
这下院子里山越头目们慌了！要砍头啊！
一个沉不住气的小头目立刻高喊：“都督留步！还请都督给个机会！”
周鲂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悠悠道：“只有他一人愿意相信我周子鱼吗？”
众人见状，立刻跟着喊：“都督，我信！我信！”
周鲂这才转过身，微笑着对头目们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尔等，不错！”
被绑着的众人里有人问：“都督想要咱们做什么，咱们一定照办！只要都督不砍我们的脑袋！”
周鲂笑意更浓，大喝：“好！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办好我说的这件事，我就既往不咎！不让朝廷治你们的罪！”
“都督请说！都督请说！”
周鲂抚须道：“我要你们帮我招降其余山越！只要你们能带一千山越归附朝廷，你们就无罪。”
“如果谁能带回两千人，那朝廷不仅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过，还会给你们赏赐！每多带回一个人就赏赐你们五十钱！你们可愿意？”
这谁能不愿意啊？再说他们还有的选吗？现在答应，以后不管是东山再起，还是说隐姓埋名，都要比现在掉脑袋好吧！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还请都督放了我们！”
周鲂满意地点头：“好！来人，放了他们！”
看押战俘的汉军士卒们虽然疑惑，但他们知道自己的都督出了名的鬼点子多，还是将这些大小头目放了。
周鲂命令道：“你们护送他们离开，不要让人伤害他们，路上有人过问就说是我说的！”
“诺！”
于是这些大小头目都被放走。
听闻消息的贺齐和董袭赶来，质问周鲂：“都督这样做，怕是会养虎为患啊！”
周鲂则眯着狐狸眼睛说：“无妨，吾以提前令斥候盯住他们，到时他们会给咱们引路，找到零散在山中的山越！”
贺齐还是说：“万一跟丢了怎么办？”
周鲂摆摆手：“无妨，能找一个是一个，而今最大的鄱阳山越和临汝山越已经伏诛，其余都是小鱼小虾，我们可以时时进山‘打草谷’，不用惧怕他们人多势众。”
贺齐敬服：“大善！”
建安元年，六月十二日夜，柴桑督鲂夜袭董嗣，将诈降，贼兵懈怠，汉军一击破寨，俘虏贼兵万余、搜得隐户十万！繇大悦，召鲂。
第六十五章 天子东还
六月二十日，周鲂受刘繇诏令，入宛陵觐见。
大殿中，扬州牧刘繇当众夸赞周鲂：“子鱼能平定豫章山越，招抚数十万隐户，即使是马伏波也不能达成这样的功绩啊！”
周鲂拜谢道：“周鲂能立此功，都是因为主公贤名，能够启用我啊！”
刘繇大悦，对挚友许劭道：“子将，这首功应当归于你呀！”
头发越发灰白的许劭轻轻摆手：“正礼兄，我只是为国举荐贤才而已。请你好好封赏他就是。”
周鲂深深朝许劭躬身行礼，他眼睛湿润地说：“许公还望保重身体啊！”
刘繇也有些感伤，自从许劭辞任吴郡太守返回宛陵后，身体每况愈下。他时常责怪自己，是自己让挚友操劳案牍，这才让许劭伤了元气。
刘繇对周鲂说：“子鱼安心，吾已请来名医华佗先生。相信子将兄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周鲂再向刘繇下拜：“鲂拜谢主公！”
刘繇见他如此有孝心，更加喜爱：“子鱼啊，你功劳甚重，我意向天子表举你的功劳，再让你兼领兵马从事史，任率所部驻守柴桑！赏钱百万！”
周鲂下拜：“谢主公恩典！！！”
于是刘繇派人进京上表。
……
此时此刻，天子离自己的目的地——雒阳已经很近了！
自从去年7月起驾，天子东还雒阳的路程实在过于艰辛，从长安到雒阳直线距离不到千里，但天子却走了快整整一年。大家就能想象这条路有多艰辛，多漫长！
一路上李傕的追兵围追堵截，天子好几次都差点被李傕抓住。幸得忠于汉室的大臣和兵将们死命相护，天子才能走到现在。
因为一路上目睹了太多惨剧，当天子到达被董卓一把火烧得残破不堪的雒阳城时，他竟然没有感到愤怒，反而升起一丝雄心壮志！
万丈高楼平地起，朕要在废墟之上重建这雒阳城，重塑大汉！
于是天子派人前去游说四方诸侯，如荆州刘表、兖州曹操、汝南孙策、河北张扬、王匡、冀州袁绍等，让他们送辎重来雒阳，重筑东都。
而他自己则不畏危险，亲自出面安抚遗留在雒阳的黎庶，还让人将从张扬那里得来的粮食，分发给雒阳遗民，还亲自跟着他们一起耕种、搭建房屋。
因为董卓焚毁帝都的百姓见当今天子如此作为，大受感动，将内心中多年来的怨气都抛向身死魂灭的董卓。他们跟着天子一起劳作，一起重建雒阳。
百官们由此也知道天子有贤君之风，对得起他们一路上不惜性命的辅佐。
不过如今雒阳遗民人数稀少，满打满算也不过数万人，曾经人口数百万的东都雒阳，真是叫人见之落泪。
天子如果要以雒阳为根基重塑大汉，实在天真。但如今，天子也只能待在雒阳。天下之大，还有何处能去呢？
不过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里，不断有好消息传来，让天子和百官们对重塑汉室的期望增加。
一是太仆赵岐说动荆州牧刘表，刘表派人进京帮助天子重筑宫殿，并送来许多物资，让天子和百官们有了栖居之所，终于不用再露营于北宫的废墟里，同时也不用再勒紧腰带度日。
二是兖州牧曹操和豫州刺史孙策也都派人送来物资，并纷纷上表向天子表忠心。
曹操和孙策如今在颍川郡对峙，双方都想进入雒阳迎接天子銮驾，这样的情形反而使天子能够稳坐雒阳。
天子真的要感谢刘基，是刘基把孙策赶到豫州给曹操添堵的！
曹操和孙策派来的两位使节整日在朝堂上争论，刚开始天子还觉得有趣，但是看多了也不免觉得吵闹。
孙策派来的使节是南阳人赵咨，此人有辩才，被张纮推荐给孙策，孙策任命他为师友从事，派他多次出使陈国，让陈王宠与豫州刺史孙策相安无事。
而曹操派来的则是他新得到的谋士——郭嘉！
因为戏志才英年早逝，曹操让荀彧为他推荐一名像戏志才一样优秀的贤才。于是荀彧将好友郭嘉推荐给曹操，曹操见后大喜，封郭嘉为军师祭酒。
曹操原本不想派郭嘉出使雒阳，他更想留郭嘉在身边为他参谋军事。因为孙策手下的周瑜善用兵法，经常为孙策出谋搞得曹操很头疼，所以曹操常让郭嘉为自己谋划。
但郭嘉却说：“明公谙熟兵法，郭嘉只是弥补短处。您的身边还有荀文若和仲德公这样的大才，有他们在，即使孙策小胜一二，也不会造成大的损失。而明公若是能将天子迎接到手，将来整个天下臣服明公，孰轻孰重，明公您是知道的！”
于是曹操放郭嘉出使雒阳。
郭嘉和赵咨几乎是前后脚抵达雒阳的，二人在刘表派人于南宫新筑的阳安殿面见天子。
天子的近臣议郎董昭建议天子先接见曹操的使节，但天子有自己的想法：
“招两位使者同时觐见！”
小黄门将郭嘉和赵咨带进新建的阳安殿。
二人进殿后，见当今天子非常年轻，仪表庄重，都眼神一亮。
天子先是询问赵咨：“故乌程侯子策何如？”
赵咨态度诚恳地回答：“忠诚、雄壮、仁智之士也！”
天子又问：“如何忠诚？如何仁智？又如何雄壮？”
赵咨谦卑地说：“孙讨逆乃故乌程侯之子，乃忠烈之后。得闻天子东归，即遣使携带贡品入京面圣，是为诚也。”
“袁术凡畜讨逆，今讨逆却能驱逐袁术，是其雄也；身先士卒，勇冠三军，是其壮也。”
“复汝南而秋毫无犯，是其仁也；拜张纮为别驾，是其智；擢吕陈二周，是其明也。”
“以此论之，岂不为忠诚、雄壮、仁智之士乎？”
天子大悦，命人赐下锦帛，欲拜赵咨为大鸿胪，赵咨婉拒。
天子又问郭嘉：“朕闻许子将曾言兖州牧乃‘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此言何如？”
郭嘉才思敏捷，一下子明白相比自己的主公曹操，天子更喜欢孙策。可能是因为孙策乃孙坚之后吧，毕竟孙坚是打跑董卓的人。
天子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尖锐，不好作答，光凭此问，谁又敢说当今天子无能呢？
不过郭嘉还是立刻回答：“秉圣上，此皆虚名也！”
天子觉得有趣：“哦？使者何出此言？”
郭嘉反问天子：“天子可知‘八厨’中的王考？”
天子道：“朕曾闻其名，未知其事。”
于是郭嘉解释道：“王考名列‘八厨’，却欲废立天子，行伊尹霍光故事，终被明正典刑。三君、八顾、八厨者，士人品评之言也。天子圣明，当知道偏听则暗之理。”
天子认可郭嘉的说法，这些品评之言确实只能当做些趣闻罢了，于是天子说：“使者所言大善。朕欲拜您为谏议大夫！”
郭嘉和赵咨一样婉言推辞。
现在转投天子，那不是相当于49年入国军吗？大家都不傻！
天子见两位贤才都不肯加入自己，有些失望，也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能出雒阳的决心：
“二位使臣都言长吏愿迎朕的銮驾，可雒阳乃帝都，朕不在雒阳，那还能到哪里去呢？兖州牧和豫州刺史的好意朕心领了。二位使臣都是当世贤才，不妨多逗留些时日，朕还有事与你们请教。”
赵咨和郭嘉都说不敢指教天子，只要天子传召问话，他们绝不会推辞。
之后，天子又分别单独召见赵咨和郭嘉，问他们对于对方主君的看法，并请教他们对天下局势的见解。
郭嘉先是在天子面前变着法的黑孙策：“孙讨逆确为忠臣之后，其父孙坚为汉室立下过汗马功劳。也派使节向您称臣，进贡贡品。然而……”
天子忙问：“然而如何？”
郭嘉微微一笑道：“然而我曾闻其父孙坚入雒阳时，曾在井中打捞到传国玉玺，后被其主袁术夺取。袁术侵犯扬州，被刘镇东击破。孙策见其主大势已去，便举兵反叛攻打袁术，可见其野心。”
“而且现在袁术不知所踪，传言其逃出寿春时带走了传国玉玺。时孙策正与袁术部将张勋对峙于汝南，难保袁术已经逃回平舆，后被孙策擒获，为了掩人口舌，才说袁术失踪。”
说完后，郭嘉又笑呵呵地说：“不过这都是些风闻，天子不必当真！”
天子听后，略作思索，将话题一转：“曹孟德此人如何？”
郭嘉听天子问曹操，知道天子已经被自己的话影响，于是添油加醋地一通夸啊！
说曹操是真正的大忠臣啊，当初在雒阳担任北部尉的时候就惩治贪赃枉法的皇亲国戚，之后又是打黄巾又是讨董卓，干的都是忠臣才做的事啊！
天子赞叹：“如此说来，兖州牧果为我汉室忠臣啊！”
郭嘉笑着赞同。
然后天子又问：“当今汉室倾颓，朕欲重塑汉室，奉孝可有何教我？”
郭嘉思索后，中规中矩地说：“天子当任用忠义贤德之士，似兖州牧曹孟德。天子可赐下信物，命他讨平不臣，尊奉天子！”
天子让郭嘉退下，然后招来赵咨。
赵咨同样先是黑了一波曹操，说他借口父亲被张闿所杀而攻打徐州牧陶谦，之后甚至大肆屠城，这样的人明显是枭雄啊！
天子将他说的话记在心里，然后又问他自己这个天子该怎么做。
赵咨流着眼泪说：“臣虽在孙讨逆手下任职，而今却也不得不跟陛下实言相告了！”
天子亲自扶起他说：“君请说！”
赵咨诚恳地对天子说：“若陛下真想再造大汉，前方将是千难万险，能成者不足一二啊！非有光武、商世祖之才不能竟功！”
天子清楚赵咨说的是事实，同时也被他的真诚打动，哽咽着说：“朕岂能不知？但朕愿效法世祖光武皇帝，中兴大汉！”
赵咨点点头，对天子谏言：“天子若真想再造大汉，当稳居中央，外结刘姓宗室如刘表、刘繇、刘璋者以为援手。以天子符节号令诸侯，亲弱者以削强权，结忠良讨平不臣！减免赋税，吸纳流民入关中以待天时！如此若祖宗保佑，天命在汉，则可再造汉室！”
天子听完赵咨的话，流着眼泪道：“今日，朕方知何为国士啊！”
于是解下腰带，赐给赵咨。
第二天，天子遣回孙策和曹操的使节，并加封曹操为司空，让孙策袭其父乌程侯的爵位。
曹操和孙策这下明白，自己必须先干掉对方，才有可能控制皇帝！
而这就给了刘繇刘基父子继续积攒实力的时间。
第六十六章 袁谭入青州
建安元年还发生了另一件事——袁谭攻青州！
自从袁绍和公孙瓒翻脸后，田楷在青州平原等地给袁绍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于是袁谭就被父亲袁绍派往平原，攻打田楷。
袁谭还是很有本事，不久就将田楷驱逐，安稳了袁绍的右翼。
今年开春，袁谭就开始越过黄河攻打孔融，孔融手下缺兵少将，根本抵挡不住袁谭的攻势。
虽然孔融自己不行，但他有隔壁老刘啊！
孔融再次派人求助已经代领徐州牧的刘备，刘备当仁不让地出兵帮助他。
而且因为看重与孔融的关系，刘备亲自领兵七千，带着自己的二弟关羽前去支援，留下三弟张飞守徐州。
袁谭和刘备在乐安、利县等地交战，互有胜负，从二月一直打到五月。
得益于刘备的援助，孔融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在夏天就被袁谭击败，驱逐出青州。而今他依旧可以在北海整日清谈。
今日袁谭又派人来叫阵，一身戎装的刘备遣二弟关羽出营对战。
身长九尺的关羽骑上战马，拿上马槊，领了两千材官并二百骑士出营。
袁谭手下的大将岑璧领着四千兵马来战，岑璧将四千兵马排成两条阵列，前排一千人是先锋，后排两千五百人做预备。另外还有五百骑士分列在两翼。
关羽则不留预备，让两千材官排成五排，形成长长的阵线，以弥补己方骑兵不足的缺点，让敌方骑兵需要更多时间迂回。而他自己领着乌丸杂胡构成的两百突骑待在阵线后。
岑璧见又是那个红脸长须的将领出来，毫不犹豫，直接让麾下兵卒一起上！
斗将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关羽也命将士前进，毫不畏惧敌兵比自己一方多。
“杀——！”
“杀——！”
“杀——！”
“杀——！”
待双方将士行进到75步的距离时，双方开始互相抛射箭矢。战场上不时响起被流矢命中的惨叫声。
行进到30步时，双方开始冲锋！
岑璧手下的冀州兵们一拥而上，两翼的骑兵开始迂回包抄！
关羽阵前的丹阳兵也开始冲锋！
没错！刘备手下的士兵也来自丹阳郡！这些是陶谦留下来的宝贵军事遗产，这些丹阳兵本就悍勇，更不用说他们都是经过陶谦调教，又久经战场的老卒。
单纯从掌握的军事技能上来说，这些老卒就很可怕！他们清楚每一样兵器使用的小技巧，也知道战斗时如何做能更有效的杀伤敌兵，互相的配合也十分默契。
现在关羽阵前最前排的长戟材官们已经快要冲到敌兵面前，不同于岑璧手下的冀州兵，这些老卒们在冲到一定距离后，就纷纷跃起并送出手中长戟！
冀州兵们反应不及，没料到对方的长戟竟然先自己一大步扎来，悉数中招！
“啊啊啊————！！！”
一阵惨叫声过后，丹阳兵们开始压制冀州兵！
指挥冀州兵的岑璧看在眼里，但他并不慌张，因为自己的骑士即将完成迂回，届时可从侧翼冲垮关羽的部队！
但关羽可不会等岑璧，他打的就是时间差！
趁着敌方骑兵还未迂回到位，他就率突骑直接从中军冲杀，一举破阵！
身穿札甲、头戴兜鍪的关羽提起马槊扯动缰绳：“随吾冲杀！”
而后跃马驰骋，冲向交战双方，二百突骑紧随其后。他们沿着己方一个个小方阵中的空隙前进，材官们也主动让开位置，直到抵达前线。
关羽的战马直接跃起，跨过还来不及闪避的友军，双手挥动马槊，将面前敌军的长戟扫开！
“轰——！”
战马踏破敌阵，关羽手中马槊翻飞，刺死所有敢于拦路的敌军！
两百突骑以关羽为锋矢，直接从中军凿穿岑璧的阵线！
冀州兵见这个红脸长须、人高马大的关羽又杀来了，全都吓得逃命，他们已经有多员将校被这个敌将亲手斩杀，完全不敢面对关羽。
岑璧面色如常，多次交手后，他知道这个叫关羽的敌将非常勇猛，恐怕就连主公袁绍麾下的颜良、文丑也不是对手。
但打仗从来就不是靠匹夫之勇就能获胜的。今天他特意留了许多后备队，为的就是在关羽将前锋突破后困住他！
“后队上前，围困敌将关羽！”
岑璧一声令下，预备的两千人压上，留下五百亲兵护卫自己。
关羽冲破敌阵后，见岑璧的后队围上来，立即调头寻找出路，然而岑璧早有预谋，后队押上得非常快，不一会儿就将与先头部队间的缝隙补上。
周围都是冀州兵的长戟和长矛，骑士陷在步兵堆里失去机动力是非常危险的！
关羽立刻打马掉头，从哪来回哪去。
岑璧见关羽的突骑回头，放声大笑：“哈哈哈！不过一匹夫，岂能通晓战阵之事邪？”
关羽的部队陷入危局，因为岑璧两翼的骑士已经包夹过来。丹阳兵们知道被骑士侧袭的下场，开始感到紧张。
这时候，代徐州牧刘备纵马领兵，出营接应！
“二弟！撤兵！”
刘备领着五百乌丸杂胡骑士支援关羽的两翼，使岑璧的骑士无暇冲击材官。因此关羽两翼的材官们得以逃脱。
关羽见状，又领着刚刚退出来的两百突骑回身冲击敌阵，掩护中军撤离。
关羽骁勇，冀州兵被杀得不敢跟进，待士兵撤的差不多了，他才去汇合刘备，二人领着骑兵撤回营寨。
岑璧想要追击，但见营头孔刘联军们张弓搭箭，准备万全，遂不敢乘机攻营。
回到营中，关羽对刘备说：“还好大兄支援及时，不然今日危矣！”
刘备沉着地说：“岑璧此人，我在公孙瓒帐下时便听说过，虽然名声不显，但却也精通战事，不是什么庸才！”
刘备又说：“袁谭有其父袁绍支持，兵精粮广，单靠吾和孔北海，想要正面击败他实属困难。还需另寻援手才行！”
关羽道：“而今大兄的同窗公孙瓒大势已去，不知还能从哪里寻来援手？”
刘备想了许久，关羽看出他想要说话，但最后刘备还是没有说出来。
于是关羽问：“大兄可是想让吕布来援？”
刘备点点头：“吕布乃当世‘飞将’，他如今投靠我，被我安置在小沛。与其让他待在一处滋长他的傲气和野心，不若让他来前线厮杀，我也好安心！”
关羽虽然和刘备一样不喜欢吕布，但直到刘备说得很有道理。吕布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当初来投靠刘备时，让自己的妻子给刘备敬酒，并以兄弟称呼刘备。
吕布的凶名和他的威名一样传播四海，他以兄弟称呼自己大兄，他们刘关张兄弟三人又怎能不忌惮吕布呢？
其实他们还有另一个人可以求援，那就是曹操！
自从孙策和曹操在颍川打得不可开交后，曹操屡次让人送来书信，信中常言：玄德公乃当世英雄，操欲与玄德公共扶汉室！
但关羽知道，自己的大兄刘备很忌惮曹操，更甚于吕布。
世人皆知曹操是袁绍的小弟，然而自从袁术被刘繇击败，又被孙策占了基本盘汝南后，曹操和袁绍的关系日渐紧张。
据说袁绍还派人秘密联系孙策，似乎有合击曹操的打算！
刘备该如何自处，关羽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在把握天下大势上，刘备远胜过他二人。
想不明白，关羽还是决定遵从刘备的意思，并提醒道：“大兄所言不错，只是吕布桀骜，经常放纵手下兵士抄掠乡里，恐怕常人难以调动。”
说起吕布放纵士兵劫掠一事，刘备就不由得头疼。有时候他真想把吕布赶走，这家伙太肆意妄为了！连徐州百姓都抢！
刘备思来想去，觉得除了自己，也没有别人能请动吕布了。
刘备对关羽说：“二弟守好营寨，不要轻易与袁谭军交战，我去请孔北海一道与我去见吕布！”
关羽拱手：“大兄放心，我必不负所托！”
临行前，关羽提醒刘备：“大兄，三弟嗜酒，你可要提醒他少喝点，莫要误了大事！”
刘备哈哈大笑，想起张飞喝醉的模样：“我晓得，二弟守好营寨！我去去就回！”
关羽抱拳：“大兄慢走！”
刘备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挥动马鞭，领着五十名亲兵朝北海去。
……
却说下邳城中，圆脸豹眼的张飞又在酗酒！
刘备带兵支援青州，却不带上他，这让他很不痛快。所以整日酗酒，无聊了就鞭挞看不顺眼的兵卒。
又因为丹阳兵桀骜，所以下邳城里陶谦留下的丹阳兵，就没有几支部曲能幸免，几乎每支部曲的兵士都有被他鞭挞过的。
而作为丹阳兵最早的统帅，下邳相曹豹非常不喜欢张飞！
他虽然不满刘备和徐州本地豪强陈氏、陶氏等倒向袁绍，但刘备这人很讲义气，对待他们这些陶谦的旧将也还不错，所以两相抵消也无事。
但在曹豹眼里，张飞这厮仗着是刘备的结义兄弟，肆意虐待他麾下的丹阳兵，简直是无法无天！
曹豹曾经单独找张飞理论过，但去了后就被张飞拉着喝酒，他不好拒绝，于是便和张飞斗酒。但他喝不过张飞，喝醉后把心里的牢骚通通都倒了出去，让张飞气不打一处来！
张飞当时就指着醉醺醺的曹豹大骂：“你张爷爷俺请你来喝酒，你个狗娘养的还敢骂俺！”
随后一通老拳，打得曹豹鼻青脸肿，第二天酒醒曹豹才发现自己被张飞打了。曹豹只觉得此人不可理喻！
现在双方只要一碰面，就会大吵一架，整个下邳城的官员都人心惶惶，生怕闹出大事来。
怕什么来什么，和曹豹一样曾在陶谦手下担任中郎将的许耽，秘密谋划迎接吕布入城！
许耽和曹豹一样早就不爽张飞了，因为许耽和曹豹一样，都是陶谦手下丹阳兵的直接统帅，他们同时在陶谦手下担任中郎将。
然而此事被张飞的亲兵举报，于是张飞杀了曹豹，城内丹阳兵见自己的老上司被杀，爆发哗变，下邳城大乱！
中郎将许耽连夜来到小沛，告诉吕布说：“张益德与下邳相曹豹共争，益德杀豹，军士哗变，城中大乱。丹杨兵有千人屯西白门城内，闻将军来东，大小踊跃，如复更生。将军兵向城西门，丹杨军便开门内将军矣！”
吕布当即大喜，点齐兵马兵向下邳！
第六十七章 吕布袭徐州
吕布点齐兵马，招来陈宫，还有他最器重的成廉、魏续、郝萌诸将。
他意气风发地对众人说：“袁公早与我有书信，欲表举我为徐州牧！蒙玄德公不弃，布才能苟安于小沛。然其弟张翼德暴而无恩，鞭挞士卒，残杀军将，以致小沛大乱，徐州不宁！”
“现有中郎将许耽来报，言城中丹阳兵皆盼布统领大局！泰山臧霸也曾来信表示顺从我，我欲安定下邳，取徐州自立！尔等且随我出征！”
众将抱拳：“诺！”
陈宫也不反对，因为袁绍就是他帮着吕布联络的！
至于目的嘛……当然是击败曹阿瞒！诛除这嗜杀成性的奸贼！
当夜，吕布带领八百精锐步骑，直奔下邳！
至拂晓前，吕布的军队终于赶到下邳，他们来到西门。中郎将许耽单骑走到城下，对城头士兵喊话。
不出一会儿，城门竟然真的被打开！
吕布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众将士随我冲杀，沿途多放火以乱敌心！”
八百步骑兵直接冲入城内！
“杀啊啊啊——————！！！”
他们一路放火，沿途劫掠，城内正在四处作乱的丹阳兵也加入队伍，跟随吕布的步伐，抢劫下邳百姓。
不要觉得奇怪，丹阳兵本就不是本地人，趁着城内大乱抢一把横财有何不可？
况且就算是本地人，历史上乱军趁机作乱的事情还少了吗？君不见晚唐长安游侠儿同黄巢抢劫长安百姓，淫掠公卿贵女乎？
此时张飞正领着亲兵镇压因曹豹身死而作乱的丹阳兵，忽见西城有浓烟升起，伴随震天的喊杀声。
张飞心道：糟了！
而后他又疑惑，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贼军，竟然乘着这个时机进城？
张飞只得放下作乱的丹阳兵，领着手下三百亲兵直奔城西。
走到半道，在狭窄的街道上，他们迎面撞上一队骑士！
张飞认得他们！
是吕布的凉并骑兵！
张飞才喊出“列阵”二字，对面的骑士却已经杀到眼前。张飞手下亲兵来不及结阵，被骑士们一冲而散！
张飞用马槊将一员敌骑刺落马下，回头看自己的亲兵已经被凉并骑兵冲散，而且还源源不断有骑兵朝自己杀来！
他掉转马头，朝刚刚冲过去的那队骑士杀去，援助自己的兵士。
可惜又有骑兵从另外两头的街道杀出，将他的五百亲兵截成数段。
张飞大喝一声：“啊————！！”
而后纵马从右边街道杀出，直奔东城门而去！
事已不可为，张飞只能只身逃走，去找自己的大兄和二兄……
天明后，吕布马不停蹄，带着新收的两千丹阳兵和自己的八百步骑兵，直取彭城国！
刘备领兵支援孔融，徐州境内异常空虚，加之吕布英勇善战，十日之内，下邳、彭城、乃至东海郡全都落入吕布之手！
连泰山郡的臧霸听闻后，都写信给吕布，表示愿意尊奉吕布为徐州之主！
却说张飞只身从下邳逃出，打听到消息得知自己的大兄刘备正和孔融在琅琊国，于是他疾驰往琅琊国，在即丘遇到了刘备和孔融。
刘备听下人讲三将军来了，顿感诧异：“三弟不在下邳守城，来寻我作甚？快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张飞灰头土脸地走进来，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埋着头说：“哥哥！我把下邳……给丢了！”
纵使是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此时也面露吃惊之色，他起身来到张飞面前：“你说什么？！你把下邳给丢了？！”
张飞埋着头：“嗯！”
在旁边的孔融紧张地问张飞：“张将军，你是如何丢了下邳的？”
张飞开始交待他的‘罪行’：“那日曹豹来寻我，我便邀他喝酒。谁知这小子酒量不行，酒品也差，喝醉后辱骂于我！我一时气不过……失手打了他！”
刘备急切地说：“你打他便打了，下邳城丢失又和那曹豹有什么关系？”
张飞扭头道：“那曹豹气不过，意图迎接吕布入主徐州，我得知消息后，一戟刺死了他！”
刘备点头：“既然曹豹已死，下邳城又是怎么丢的？说吧！”
张飞红着眼睛道：“曹豹死后，城中丹阳兵哗变，我带兵去镇压。直至拂晓，突然见城西有火光，吕布率领麾下步骑兵杀入城中，我抵挡不住逃了出来！只是……只是……”
刘备火冒三丈地说：“只是什么？快说！”
哪知身高八尺的好汉张飞，竟然哭泣道：“只是嫂嫂们还在城内！大哥，你杀了我吧！是我对不住你！”
刘备握紧拳头想要动怒，但看见自己三弟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泪珠，于心不忍，闭目不语。
坐在座位上的孔融焦急地说：“玄德，而今吕布夺占下邳，徐州也随之不保。袁谭正在攻打乐安国，这该如何是好啊！”
刘备闭目良久，睁开已经血红湿润的双眼，流着泪扶起张飞。张飞不愿起，刘备用力将他拉起来。
张飞羞愧地说：“大哥！你杀了我吧！”
刘备苦笑着，为张飞擦干花猫一样的圆脸。
他流着泪，掷地有声地说：“徐州丢了便丢了！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补，手足断安可再续？”
张飞闻言，不禁再次落泪：“大哥啊！”
刘备擦干眼泪，转过身，面色如常地对孔融说：“孔北海！刘备虽然丢了徐州，但既然已经答应过你助你抗袁，刘备必将说到做到！只是我们兄弟如今没有安身处，手下将士也会断粮，还望北海能收容我们！”
孔融大为感动，又见刘备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伤感或愤怒，仿佛徐州被吕布阴夺一事并未发生一般，再一次加深了对刘备的认知：喜怒不形于色，可成大器！
他起身拱手对刘备说：“玄德高义！如若不弃，可为乐安相！军中一应钱粮，由我孔融供应便是！”
刘备深深地向孔融鞠躬。
孔融将刘备扶起，刘备对他说：“孔北海，袁谭势大，凭青徐二州之力尚不能敌，还需引入外援！”
说起袁谭，孔融的脸上再次流露出担忧的表情，他说：“可如今吕布已经反叛你，我们又取何处寻求外援呢？”
刘备极为冷静地说：“孔北海，兖州牧曹操可为援手！”
孔融听刘备提起曹操，不禁皱眉，曹操曾屠徐州，且是阉宦之后，他打心眼里看不起曹操。
孔融说：“可是曹操如今和孙策战于颍川，他又素与袁绍交好，如何能住我？”
刘备道：“曹操乃枭雄，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若袁绍占得冀、幽、青、并四州，之后便会鲸吞中原。以曹操的机敏，他会发兵援助您的！”
孔融面露愁容，他叹息道：“哎！也只能如此了！就依玄德所言罢！”
于是三人启程返回北海，孔融书信给曹操，请求他的援助。
六月，吕布彻底掌控除广陵郡以外的徐州各郡国，自领徐州牧，在下邳召见群臣！
下面位列首位的，是下邳陈氏的话事人——陈珪！
而位居第二位的，则是陈珪的儿子——陈登。
第三位，才是吕布的谋主陈宫。
吕布袭取下邳后，陈宫对他说：“奉先若想坐牢徐州之位，必须亲善陈氏父子。此二人出身下邳陈氏，陈珪的伯父乃故太尉陈球，陈氏门生遍布徐州，若无他们支持，奉先恐会继刘备后程啊！”
于是吕布让陈宫请来陈氏父子，授予他们别驾和治中的职位，尊贵还在陈宫等人之上。
陈氏父子其实不喜欢吕布，因为此人反复无常，野心勃勃，徐州落在他手里非徐州之福。但事已至此，也只有暂时虚与委蛇了。
今日吕布请来众人，说的第一件事就和曹操有关！
吕布对众人道：“吾欲起兵攻打曹操，诸位以为如何？”
陈宫和众将领自然没有意见。
陈宫视曹操为天下的祸害，自从目睹曹操杀吕伯奢一家，后来曹操又屠徐州，杀名士边让。曹操的所作所为让这个当初非常看好他的人，如今却恨之如仇寇！
在陈宫心中，天下如何都好，但万不可落入曹操之手，曹操之恶，比桀纣还要恶！
诸将、包括徐州降将如臧霸、许耽等人，皆臣服于吕布的威名，况且臧霸、许耽等人曾就在陶谦麾下对抗曹操，所有人都与曹操有旧冤。
但是，陈宫等人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必须先听听陈珪父子的意见！
陈珪出列道：“将军，如今下邳、彭城、东海、泰山、琅琊五郡国虽然臣服于您，但是广陵郡依旧在吴景手中！将军尚未全有徐州，又欲图兖州，此非舍本逐末乎？”
吕布被他一说，有些心动：“汉瑜公可了解吴景？其有兵几何？将几员？”
陈珪呵呵一笑：“吴景乃袁术旧将，袁术派他攻打刘繇不力，于是让他领所部占据广陵。其手下不过孙贲一将，兵马不过三五千，如何能是将军对手？”
吕布大喜：“好！那吾即日发兵，拿下广陵！”
这时，陈宫出列泼冷水：“奉先万不可操切行事啊！”
吕布扭头看向陈宫，他瞪起鹰目问：“哦？公台有何话说？”
陈宫面带忧虑地说：“广陵虽和您一样，都曾是袁术的部将……”
吕布听他提起旧事，心生不喜：“嗯——？”
陈宫却没在意，继续说：“但吴景对刘繇态度暧昧，您若攻他，恐怕会惹来扬州牧刘繇啊！”
吕布不喜欢陈宫的措辞，但刘繇虎踞江东，连袁术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确实很忌惮。
吕布看向陈珪，想让他说些什么。
这时，陈珪的儿子陈登出列道：“温侯，登愿为您游说吴景！”
陈宫见他父子二人同心同德，明白陈氏父子有自己的算盘，怕不是真的尊奉吕布。
于是他驳斥二人：“陈公、元龙！当初刘备代领徐州牧时，吴景未曾顺服刘备，难道今日就能成功吗？”
陈登对陈宫一礼，然后对吕布奉承道：“刘玄德人微言轻，州牧之位也是我等故主陶公谦让于他，自然不能服众。”
“而温侯岂可和刘备同语邪？温侯躬杀董卓，威震夷狄，海内未有可匹敌者！若登代温侯出使广陵，吴景惧怕您的威名，必然拱手而降！”
吕布听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好！那就请元龙替我出使广陵，游说吴景！”
陈宫急切地说：“奉先！曹操与孙策战于颍川，现在正是攻打曹操的大好时机啊！”
吕布正欲说话，却见陈珪出列，阴阳怪气地说：“老夫曾闻，当初张邈请温侯入主兖州，曹孟德随即众叛亲离，若丧家之犬。”
“然而公台辅佐您后，您三败于曹操之手，丢定陶，失廪丘，走濮阳。最后只能投靠刘玄德，屈居小沛！”
“现在公台又要您出兵攻打曹操，呵呵……”
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六十八章 元龙妙计
下邳城内，陈珪出言讥讽陈宫。
陈宫怒斥陈珪：“公此言甚谬！曹操能胜奉先，乃是他不听我言……”
话才起头，便听吕布涨红着脸大喝：“够了！陈宫，吾忍你很久了！你若再胡言乱语，我……”
陈登出来劝架：“温侯息怒！公台兄也是关心则乱，还望您宽恕他失言！”
陈宫听他劝架，更是火不打一出来：我和奉先争吵，还不是因为你陈氏父子挑拨离间？！
陈宫扭头怒斥陈登：“陈元龙，莫要在此巧言令色！蒙骗奉先！”
吕布指着陈宫的鼻子呵骂：“陈宫！你若再对汉瑜公和元龙出言不逊，我便让左右把你叉出去！”
陈宫见吕布如此忘恩负义，气得浑身颤抖，头上的缁布冠都歪了。
陈宫红着眼睛道：“奉先，请你收回此言！”
吕布冷哼一声：“陈宫，我吕奉先说过的话，可曾有收回的时候？”
陈宫时至今日，方才相信吕布是何等忘恩负义！
从前吕布对董卓、袁术、袁绍的背叛，陈宫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这些人都非明主，吕布这样的英雄人物若是甘于屈居他们之下，那才叫奇怪。
然而今日他得徐州，陈氏父子假意恭维，三言两语便让吕布将自己对他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陈宫只觉得自己当初所托非人！
陈宫摇头苦笑：“这都是天数啊！吕布！”
他大声叫出吕布的名字。
吕布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陈宫指着吕布说：“不用你派人叉我出去，我自去之！”
说罢，拂袖而去。
吕布见状，恨不得一剑砍死陈宫！可恨陈宫走得太快，其他人也不敢阻拦。
这时陈登对吕布躬身道：“温侯息怒！公台兄对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任他去吧。如此也能彰显您的宽宏雅量！”
吕布冷哼一声：“哼！若不是元龙替那老匹夫求情，吾今日必斫之！”
陈登再次躬身：“温侯雅量能容四海，登敬服！”
吕布听陈登再次恭维他，转怒为喜，笑着对陈登说：“元龙大才，广陵之事，就托付给你了！”
陈登躬身，在吕布看不见的角度微微一笑：“登必不负温侯所托！”
吕布抚掌大笑：“好！好！”
……
建安元年，六月二十八日，陈登出使广陵，拜见广陵太守吴景。
吴景听说是下邳陈氏的陈登来访，亲自出迎。
陈登头戴小冠，姿容俊朗，着白色锦衣，风姿绰约，引路人注目。
吴景将陈登迎进广陵城，大摆筵席，将之奉为上宾。
筵席上，吴景问陈登：“元龙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陈登拱手道：“登为府君的前途性命而来！”
吴景大感疑惑：“哦？何出此言呐？”
陈登笑着反问他：“府君可知广陵已经是危在旦夕，不日就将落入他手？”
随同吴景出席的孙贲大为光火：“陈元龙！汝安敢欺我叔父？”
吴景挥手斥责他：“伯阳，休得无礼！”
然后看向陈登：“还请元龙实言相告。广陵如何就陷入危险了呢？”
陈登举杯道：“府君同时结好刘备和刘繇，此确实是一步好棋！可是府君知道而今徐州已然变天乎？”
吴景点点头：“袁绍之子袁谭攻打乐安国，孔北海请玄德公助阵，玄德公倾徐州之兵襄助，温侯吕布却趁此机强占下邳，继而多得彭城、东海等郡。”
陈登饮下美酒，掷地有声地说：“实不相瞒！吕布欲取广陵！”
吴景一惊，双目圆瞪：“元龙此话当真？！”
陈登淡定地说：“登今日前来，就是受吕布所托，游说府君。”
孙贲拍案呵斥：“陈元龙！汝果真来诓我等！”
吴景这次没有制止孙贲，而是面色沉静地望着陈登。
陈登完全不在意孙贲的态度，他又饮下一盅酒，然后小声地说：“呵呵，请府君屏退左右。”
孙贲怒视他：“你！”
吴景眯起眼睛，他想听听陈登究竟有什么话要跟他私下说的。
于是他对孙贲说：“伯阳，你先带人下去。”
孙贲不满陈登，但却不得不听自己伯父的话：“诺！”随即带人退下。
等人走光，只剩下吴景和陈登二人。
吴景对陈登说：“元龙，现在左右已经屏退，还望直言！”
陈登起身，来到吴景跟前面对面说：“府君，吕布贪暴无恩，徐州落入他手，非我等之福。我父陈珪欲另寻明主，将徐州献于他。府君何不与我等一起投靠明主，共襄大业？”
吴景听罢，沉吟良久。
忽的，他问陈登：“你父子二人可是要投刘正礼？！”
陈登见他猜到，也不隐瞒，哈哈大笑道：“府君料事如神！正是刘正礼！”
吴景思索起来，吕布勇盖天下，他自认不可与之匹敌。若吕布攻来，他怕是只有踞城而守，能战胜吕布的可能性很小。
可让他直接将广陵郡拱手让人，他也心有不甘。何况对方还是刘繇——自己故主袁术的死对头！
陈登看出吴景的疑虑，于是问他：“府君可有信心击退吕布？”
吴景摇摇头：“无此信心。”
陈登又问他：“府君可有强援能够倚靠？”
吴景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他本想说自己的侄儿——豫州刺史孙策，可是一想到汝南郡与广陵之间相距千里，中间隔着沛国、九江郡，实在是太远了！
陈登双指点在案几上：“那就是了！您既不能独自击退吕布，又无强大友善的盟友。若吕布攻来，您必败无疑，广陵注定为吕布所有。既然如此，您何不将之献于刘繇？还不失归附之功劳。”
吴景犹豫道：“可我曾与刘正礼为敌，他安能接受我？”
陈登哈哈大笑起来：“啊哈哈哈——！”
吴景皱起眉头问他：“元龙何故发笑？”
陈登讥讽道：“我笑府君自视甚高！”
吴景恼怒地说：“元龙安敢欺我？！”
陈登呵呵一笑，问他：“府君可知寿春城破之日，周昕将袁术妻子献于刘正礼一事？”
吴景咋舌，他当然知道此事。当初闻说寿春城破，他还欲出兵救援袁术。毕竟自己跟随袁术混迹多年，做到太守之位。袁术再无能，也对自己有知遇之恩。
可后来又听闻袁术逃出生天，往沛国投旧将刘勋去，而袁术的妻子都得到了刘繇的善待，他才作罢。
陈登见他不做言语，便趁热打铁道：“刘正礼善待袁术妻子，可知他乃仁人君子！府君过去不过听从故主将令与之争斗，实无大仇。府君又何必担忧刘正礼不会公正地对待您呢？”
吴景想了想，笑着反问他：“元龙啊，那我何不直接投靠吕布呢？”
陈登表情微妙地笑着说：“府君，若无下邳陈氏相助，何人又能坐稳那徐州宝座呢？”
吴景立时收起笑容，面色严肃地说：“吾晓得了！不过元龙所说乃一家之言，那刘正礼若不能容我，吾宁与广陵共存亡！”
陈登的笑容更明显了：“府君，且容我书信一封，请您派使者带给刘正礼！”
吴景道：“那就请元龙多留几日，待刘正礼回信，再做计较！”
陈登拱手：“那登就叨扰府君了！”
三日后，一艘快船带着吴景的使节抵达宛陵！
刘繇接见了吴景的使节，使节言下邳陈元龙有一封书信交给刘繇。
刘繇疑惑：“陈元龙？在东莱时，吾曾与他和他父亲陈汉瑜交情匪浅。他不让自己的信使送信，反倒让吴景的使者代传，奇也怪也！”
不过他也很好奇陈登究竟在信中写了什么：“把信呈上来吧！”
刘繇打开锦帛，陈登的字迹娟秀灵动，他一眼就认出来：“是陈元龙的字迹，看来此事不假！”
书信上写：
告扬州牧、镇东将军书：
登启：
今汉室倾颓，群雄并立，诸侯逐鹿中国，而公坐望于江东，其中仁智非太祖世祖能及，登拜服。
涿郡刘玄德，素有德信，徐州士人迎为州牧。冀州牧绍遣子谭攻青州，玄德公发兵助孔融，终致吕布阴袭下邳，强占徐州。布狂妄自大，贪暴无恩，徐州陷布手弗若掸纤尘而盖珠华，缚汗血马以运盐车邪。
公乃汉室宗亲，齐悼惠王后，天子钦封扬州牧，镇东将军者也。昔日陶丘子林赞公与故兄，谓长涂之二龙邪。后单骑下扬州，虎步江东，击袁术于历阳，走孙策出庐江，跨涛江淮，威震寰宇。
家父珪曾言，唯献徐州于明公，迎鸾鸟而栖梧桐，方不使珠玉蒙尘，以安万民。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公当直取之。
徐州者，南国之北，北国之南，殷实富庶，民众百万，公若得徐州，可北图青冀，西进兖豫，大业可期也。
太守吴景驻于广陵，南北逢源，游离二公。布欲取广陵以全徐州郡国，遣登说景，愚乎不愚乎？登至广陵，陈利害于景而动其心。然其故主术使之抗拒明公，景惧公，弗敢降。
登笑景曰：龙游于天而蛟游于海，龙翔九天之上，然蛟弗知海深。蛟惶惶，因惧龙入大海，安知天之阔，遨游千年弗能尽其广，天之高，腾飞万丈尤不可及也，此诚可笑乎？
公当书信吴景，许之广陵以安其心。公若得徐州，取广陵如探囊取物，公何虑邪。登附锦囊三个，助公制徐州。
无由会晤，不任区区向往之至，登遥拜。
第六十九章 吴景斥吕布
刘繇看完信，抚须连说三个好字！
但他还是将信传给步骘、严畯、程秉等人浏览，众人于是讨论事情的真伪。
别驾步骘率先出列道：“主公，骘觉得此事可行！”
刘繇问：“哦？子山请细说。”
步骘道：“下邳陈氏，乃徐州之望也！陈登之祖球乃桓帝时重臣，先帝升其为太尉。其子瑀、琮皆地方要员，其侄珪亦举孝廉，珪子乃登也。”
“昔陶谦掌徐州，敬陈珪为上宾，陶谦病故，陈元龙又主持刘玄德入主徐州。骘尚在徐州时，就知陈氏之盛名享誉徐州。无陈氏支持，无人可稳坐徐州！”
“吕布狼子野心，凶蛮霸道，又与兖州牧曹操有旧冤，必催徐州之兵攻操。曹操曾屠徐州，又逐布出兖州。陈氏恐其非操对手，惧怕战事发生后，徐州又要被曹操屠戮一遍，所以才会寻找明主！”
刘繇点头：“陈氏暗执徐州，此人尽皆知矣！吾在东莱亦有耳闻！”
严畯、程秉等新晋臣子见步骘不反对，也都纷纷附和。
于是刘繇打定了主意。
他对吴景派来的使节说：“使者，陈元龙说他有三个锦囊，锦囊何在啊？”
那使节郑重地说：“公且慢！我主吴景嘱咐我，须得明公承诺，方可献上锦囊！”
刘繇面色不悦：“吴景不过一丧家之犬，安敢欺吾？”
使节毫不畏惧地说：“公谬矣！公代天子牧守扬州六郡，我主不过侥得广陵。公比我主，若大人临于稚童。非欺公，乃惧公也！”
刘繇呵呵一笑，刚刚陈登也在信中说，等得到徐州后，吴景一个小小的广陵太守还不是任他处置？现在予他一个广陵又如何？
于是对别驾步骘道：“子山，你代吾起草招降书招降吴景，只要他愿降，可让他继续留任广陵太守！”
步骘出列躬身：“诺！”
不一会儿，招降的文书写好，侍者将其交予吴景的使节。
使节仔细品读，确认无误后，大喜道：“得公此书，我主无忧矣！”
他从怀中取出三个锦囊，交予侍者，然后深深下拜：“明公器量包藏宇宙，徐宣拜服！”
刘繇听他自称“徐宣”，突然想起许子将好像曾和自己提起过这么个人，说他颇有才名。再看此人气度不凡，面对自己不卑不亢，又能完成其主托付的使命，有可能就是许子将提起过的徐宣吧！
刘繇问：“使者就是广陵郡海西县的徐宣吗？”
那使者躬身：“公明鉴，正是在下，徐宣徐宝坚！”
刘繇起了爱才之心，对徐宣说：“宝坚如今担任何职？”
徐宣恭敬地说：“添为广陵主簿。”
刘繇对他说：“待吾取了徐州，宝坚可任徐州功曹！”
徐宣心下喜悦，但却仍旧面不改色地说：“明公厚爱，宣不敢推辞。然宣还需向吴府君复命，此间事了，宣即星夜兼程来投明公！”
刘繇抚须大笑：“哈哈哈！好！今日得徐宝坚，胜得广陵一郡！”
徐宣，字宝坚，三国时期曹魏大臣，广陵海西人。曹操去世后，强谏曹丕切不可以故乡谯人替换城守，以免涣散军心，被曹丕委以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迁司隶校尉，转散骑常侍，又迁尚书。曹叡即位后封为津阳亭侯，任左仆射，加侍中光禄大夫。曹叡前往许昌，留徐宣在洛阳总领诸事。曹魏三祖都极信任他，以为托孤寄命的柱石之臣。死后谥曰贞侯。
……
却说徐宣带着刘繇的招降书星夜兼程，顺江水而下，一日即到达广陵，向吴景复命。
吴景拿到刘繇的招降书，问徐宣：“此书可信否？”
徐宣回复：“刘扬州当宣之面命别驾步子山撰写，盖有州牧之印、镇东将军幕府印，做不得假！”
吴景频频点头：“如此，吾心安矣！”
而后对左右道：“快请陈元龙来见吾！”
陈登不刻便至，进屋后见吴景的案几上放着一卷诏书，马上明白事情曲直。
他问吴景“府君可是已经得到刘扬州的承诺？”
吴景不做隐瞒：“然也！元龙，吾当如何做？”
陈登微微一笑：“还请府君写一封信，由登代交吕布。府君只需在信中痛斥吕布，言辞越尖锐越好！”
吴景诧异：“那吕布岂不发兵来攻我？！”
陈登点头：“正要引那吕布来攻广陵！”
吴景皱眉：“吕布骁勇冠绝寰宇，吾如何能抵挡？”
陈登安抚他：“府君勿忧，登已向刘扬州献上锦囊妙计，届时吕布必沦为丧家之犬，安敢来攻府君？”
吴景心怀忧虑，但既然已经决心上贼船，就没有下船的道理了。
这时陈登又说：“还有一点，请府君照做。”
吴景问他：“元龙不必卖关子，吾已决心投靠刘扬州。元龙直言相告便是！”
陈登哈哈大笑：“哈哈！府君啊，您只需照登所言行事，必可安坐广陵！”
吴景无奈地摇头：“陈元龙，你就快说吧！”
陈登附耳道：“请公在信中附言威胁吕布，若吕布来攻，您就邀袁术旧部沛国刘勋，并您的侄儿豫州刺史孙策合击彭城国。”
吴景沉吟：“吕布会相信吗？”
陈登抚须：“沛国与彭城近在咫尺，且您和孙策、刘勋都曾是袁术门人，吕布安敢不信邪？”
吴景长叹一声，和陈登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可叹那刘正礼生了头‘麒麟’，将我那侄儿逐出江淮，不然……”
话到此没说完，但陈登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孙策仍在江淮，他吴景何用上刘繇的贼船？
如果孙策在江淮站稳脚跟，吴景就可直接和孙策夹击刘繇，鲸吞江东六郡。
“可惜吴景的想法很美好，但也有些小觑天下英雄了。”
陈登如是想。
而后他又想到那个名传四方的“扬州幼麟”刘基，有这样优秀的继承人，就算刘繇走后，他们这些投靠刘繇的人也会有个安稳的前程。
这样想，投靠刘繇确实是步好棋！
陈登在吴景处又逗留三日，之后带着吴景写给吕布的书信赶回下邳。
……
告两姓边奴，六臣贼子书：
尔本边地一兵子，得故并州刺史丁原赏识，拔擢为主簿，任骑都尉。后董卓乱京，汝弑主求荣，认国贼为义父，助纣为虐。上不可为国尽忠，下弗能偿故主恩禄，可知汝为悭吝之小人邪！
汝虽杀董卓，伪做汉室忠臣于外，实则内事发于凤亭，无路可投而受王允要挟也。汝乃欺世盗名之辈，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弗敢受天子封赏而沾沾于温侯之名邪？
……
弑丁原认董卓，受迫王允而诛义父，走武关奔河北苟且于袁氏，败濮阳投刘备而阴夺其地，古今安有寡廉鲜耻如厮者乎！两姓边奴，六臣贼子，何不自裁以谢天下哉？
……
“汝尽管来攻，吾已与友勋、侄策共约瓜分尔徐州，勋取彭城，吾侄得东海，汝之下邳将入吾彀，尔之……尔之……”
吕布听侍者念到此，已是气得暴跳如雷，他厉声暴喝：“尔之什么？！念！！！”
侍者吞咽口水，缓缓道：“尔之狗头吾当漆之以做酒器，岂不快哉……”
“轰————！！！”
吕布一脚踹翻案几，接着将手边物什有一样是一样全部砸烂！
“吴景小儿，安敢欺我？！”
然后他怒目圆瞪，看向复命的陈登：“陈——登！！！汝有何话讲？！你不是说吴景愿降吗？！”
陈登面色陈静，躬身道：“君侯息怒！此乃吴景的缓兵之计也。”
吕布一言不发，冷冽地盯着他。
陈登起身，然后笑着对吕布说：“君侯，登先恭喜温侯取得广陵！”
吕布冷笑一声：“陈元龙，汝怕不是昏头了吧？现在吴景要联合刘勋、孙策来攻我的徐州，我又怎么取得广陵？”
陈登哈哈大笑起来，吕布气愤道：“陈元龙，尔笑什么？！”
陈登收起笑容，对吕布说：“呵呵，君侯啊，您这是关心则乱啊！”
吕布依旧面色不善地说：“有话直说！”
陈登于是开始忽悠吕布：“君侯，此时孙策正与曹操战于颍川，争相迎接天子，如何能来援助吴景？刘勋和吴景二人，不过是两条失去主人的野狗罢了，纵使二人来攻，以您的勇武和徐州的富庶，又有何惧哉？”
吕布想了想，发现陈登说的确实有道理！
想通后，吕布的表情仿佛川剧变脸一般，阴鸷消失，笑容浮现，然后是大笑，最后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幸亏有元龙提醒，不然吾岂不自乱阵脚邪？！”
陈登微笑着一礼：“君侯，我有一策，可使吴景的援军有去无回！”
吕布一眨眼：“元龙请说！”
陈登道：“呵呵，吴景之援手，不过勋、策二人，策与操争执无暇他顾。勋在沛国，吾料其必攻彭城！”
吕布问：“此话怎讲？”
陈登解释道：“沛国与彭城近在咫尺，旬日可至。且若刘勋攻彭城，吴景兵出淮阴，可成两面夹击之势！”
吕布看向舆图，找到沛国和彭城，果如陈登所说：“元龙此言有理！吾当如何行事？”
陈登面上微微一笑，心里实则狂喜：“君侯可使围魏救赵之策，派少量轻车步骑突袭沛国竹邑、符离等县，如此刘勋必然投鼠忌器。”
吕布笑道：“此计甚妙！”
陈登继续说：“君侯当亲举大兵攻淮阴，使吴景不能跨过淮水，入徐州腹地。吴景兵少将寡，又无强援，君侯武功盖世，吴景必败矣！”
吕布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可是吾还有一问！”
陈登心里一咯噔：“君侯请讲！”
吕布阴鸷地笑道：“此皆元龙之猜测，若吴景投靠刘繇，吾又当如何？”
陈登听后，放下心来，他早已料到吕布可能会问这个问题，于是说：“君侯，刘正礼乃南国之方伯（霸主），您亦是东国之方伯。吴景既已拒绝您，证明其独立之心弥坚也！安能乞食于刘繇邪？”
吕布想了想，满意地点头：“吴景不知天高地厚，想独立群雄左右逢源，天真！”
他对陈登道：“吾意已决！元龙有经天纬地之才，吾愿加封你为军师中郎将，替吾留守下邳！”
陈登大喜，深深鞠躬：“登何德何能能担此大任，但君侯器重于登，登必当以死相报矣！”
吕布大笑，将陈登扶起：“元龙请起！”
而后吕布招来诸将，对他们说：“吾已拜元龙为军师，吾不在时，尔等当奉元龙之命！”
诸将之前就目睹下邳陈氏父子挤走陈宫的一幕，自然不敢违背吕布的意思，全都向陈登行礼：“拜见军师！”
陈登笑道：“诸公请起！登受君侯大恩，我等往后当勠力同心，辅佐君侯！”
诸将：“谨遵军师教诲！愿为主公效死！”
吕布起身，意气风发地说：“我意出兵攻淮阴！诸将听令！”
“魏越、高顺！”
“末将在！”
“着你二人率步骑兵八百，攻竹邑、符离二县！使刘勋不得援助吴景！”
“诺！”
“成廉、魏续！”
“末将在！”
“汝二人各领一千丹阳兵，随吾出征淮阴！”
“诺！”
“其余诸人留守徐州各郡县！若无吾或军师调令，敢擅离职守者，斩！”
“诺！”
第七十章 元龙弄潮
建安元年七月五日，钟离县令、中郎将朱桓，九江太守吕岱领兵马乘坐战船进入淮水！
彼时陈登刚刚返回下邳，将吴景的辱骂信递交给吕布。而刘繇得到陈登的书信和锦囊已经有三天。
刘繇得到三个锦囊后，将其悉数拆开。
第一个锦囊上书：“下月五日前，请公发九江、庐江之兵经淮水入泗水奔下邳，待到大军到时，吕布已发兵淮阴，登与父珪留守下邳，大开城门迎军！”
第二个锦囊上书：“请公调水军经高邮湖入淮阴，届时下邳已为公所有，布定惊惧奔走，公与吴景合兵掩杀吕布，可大破之！”
第三个锦囊上书：“公得徐州后，当沿泗水进兵彭城。登唬布遣兵攻沛国，彭城亦空虚，可轻取之！如此下邳、广陵、彭城三郡国皆公所有，徐州五郡国已有其三，东海、琅琊无险可守，可进击之！”
刘繇看完陈登的三个锦囊，噔时心花怒放，对众臣赞叹道：
“陈元龙身处惊涛骇浪之中，犹弄潮尔！好！好啊！”
而后将三个锦囊给身边亲近臣子观看，步骘亦赞叹：“下邳陈氏果然名不虚传！”
而后，刘繇立即按照陈登的三个锦囊发兵。
加急传书九江太守吕岱，命他酌情发兵下邳。又给身在庐江的刘基下令，让他派兵发徐州接力吕岱，自己则带着偏将军张英，亲领牛渚营一万水军下江水，直奔高邮湖而去！
却说吕岱得了刘繇传信，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立刻让屯驻钟离的朱桓集结部曲在淮水边等待。
他自己则留下鲁肃主政九江，自领两千水军从寿春驶入淮水，去接在钟离等待的朱桓。
因为临近夏收，而且此战兵贵神速，所以吕岱只动用了三千军队。
如果陈元龙所言不需，他这三千人马就足够拿下下邳和彭城。而如果陈元龙的计划不顺利，他也可迅速退回九江。
而且九江今岁才恢复生产，还在靠江东的粮食保证数十万百姓的存活，所以他其实也调不出更多的士兵了。
吕岱让两千水军仅带十日干粮和淡水，轻舟快船直奔下邳。
如今已是七月初秋，淮水水位经过夏季的上涨，流量依旧很大，两千水军五日就抵达距寿春二百里的钟离。中郎将朱桓的一千朱氏部曲也已经集结完毕。
今年还不及弱冠的朱桓一身戎装，恭敬地对吕岱行礼：“府君！桓领部曲一千听候差遣！”
吕岱同样带着兜鍪，穿着盔甲。他点点头：“朱中郎快领将士上船，与吾去取下邳！”
“诺！”
二人不做停歇，兵贵神速，又两日入得徐州境内的洪泽湖。
自古徐州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此乃通往中国南北的锁钥！后世徐州外号“五省通衙”，即便在先秦两汉时期，徐州也是非常重要的地区。
淮海间其气宽舒，禀性安徐，故曰徐。徐，舒也。
徐州气候宜人，又有淮泗流域滋养土地，外加东临大海，简直是适宜人类生存的宝地！
春秋战国的大国——齐国和鲁国就位于徐州。
提到滋养徐州大地的淮泗流域，就不得不提到淮泗水系的四个大湖——洪泽湖、高邮湖、南四湖、和骆马湖。
因为有这四大湖及淮泗水系，徐州自古就是中原王朝转运调配南北物资的中转站。
和平年代调配物资，到了战时，淮泗水系就成了南北军阀进军的一个非常好的选项。
中国历史上，每当北方割据政权南下消灭南方偏安政权时，几乎都会分兵从徐州经淮泗流域而下。
一是减轻辎重运输的损耗，二是方便快捷。如晋灭吴之战，隋灭陈之战等，北方政权主力军皆是从淮泗流域南下。
而这也使得南方的偏安政权要想长久，必须将淮河牢牢掌控在手中，谓之“守江必守淮”！
南北朝时，强势如刘宋、弱势如南梁，皆牢牢守住淮河一线。没有守住淮河的南陈，还有后世的南唐，皆逃不过被北朝消灭的命运。
所以掌控淮河，就能拖慢了北方政权统一中国的脚步，甚至还可借助淮泗水系发动北伐！
现在吕岱和朱桓就是沿着这条线路，直奔下邳城而去！
吕岱和朱桓来不及欣赏洪泽湖的风景，在当地渔民的指引下进入泗水流域，逆流而上，三日便到了下邳！
“靠岸！”
吕岱一声令下，近百艘轻舟快船纷纷“卸货”，将在水上漂泊了整整三四天的九江水军卸下。
不过江淮子弟精通水性，少部分人甚至从小就生活在水上，对于坐船再熟悉不过啦。
他们面不改色地集结朝下邳城进发！
……
下邳城中，陈登和陈珪父子这几天如坐针毡。虽然陈登靠着自己经天纬地的才智调弄诸侯，但他也担心刘繇在江东偏安一隅太久，失去了进去中原的心气。
好在刘繇没有让他失望，吕岱和朱桓此刻已经是兵临城下！
“军师，军师！大事不好了！有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在下邳城外集结！”
和陈登父子一起留守下邳的中郎将许耽冲进官署，对陈登着急大喊。
陈登神色一凛，然后与自己父亲陈珪对视一眼，陈珪出门离去。
许耽见陈珪离开，面露疑色，但是陈登这时对他说：“许中郎，快带我去城头看看！”
许耽不做他想，立刻带着陈登来到南门。
陈登登上城头，见下方有数千大军，打着没见过的“吕”、“朱”字样的大旗。陈登眯眼，立刻想到九江郡的吕岱！
他对许耽道：“中郎速去军营调兵守城，登留在这此看守！”
许耽抱拳：“诺！”
而后带着两员亲兵快步走下城头，去城中大营调兵。
待许耽走后，陈登微微一笑，对城门官道：“尔等且将城门打开！”
那城门官十分诧异：“军师，这……是否不妥啊！”
陈登看向他说：“汝知这下邳城姓甚名谁吗？”
城门官在徐州待了十多年，哪里不知道“下邳姓陈”啊！
陈登轻描淡写地说：“汝且将城门打开，往后就算是我陈氏门人了。”
城门官面色复杂，他思索一会儿，索性将心一横，心想：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天予弗取，必受其害也！
城门官咳嗽两声，对手下军士道：“速速打开城门！”
看守城门的军士自然唯他城门官马首是瞻，俱都下去做事，不一会儿就将城门打开。
吕岱和朱桓站在城下许久，就在他们都以为这是陈登使的诡计时，城门竟然真的开了！
这时，一个风流儒雅的文士站在城头对他们喊道：“来者可是吕岱吕定公？”
吕岱拉着缰绳上前：“可是陈登陈元龙？！”
陈登在城头欣喜地说：“正是在下！请吕公速速进城！”
吕岱哈哈大笑：“元龙大才，岱钦佩！”
而后吕岱对身后将士们下令：“进城！”
军士们见面前这座城墙至少有5丈高的坚城，竟然可以不战而入，都兴奋地大喊：“喔——！！！”
然后三千将士穿过宏伟厚实的下邳城门，轻而易举地进入“徐州的心脏”——下邳！
这边许耽走到半道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城门打开的声音，他心里一咯噔！
“糟了！陈元龙投敌了！”
大惊失措的许耽打马朝军营赶，周围行人纷纷退避。
许耽走到半道上，突然道中一根绊马索被人拉起！
“咴儿————————！！！”
许耽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下坐骑就被绊马索绊倒，他被摔飞出去，足足飞了有两丈远才落地。这一下把他摔得七荤八素，命都去了一半！
立刻有黑衣人上来把他擒拿捆绑。
在许耽昏沉之际，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是陈珪！
而后，许耽昏迷过去。
吕岱和朱桓的三千人马进城后，陈登陈珪早就和城内大族们通过气，这些世家豪强全都出来安抚百姓，以使徐州城不乱。
吕岱令朱桓领一千兵卒接管城防，自己则领着两千兵马将下邳军营围了。
陈登和吕岱同行，到了兵营后，他对里面陷入恐慌的士兵们说：“吾乃军师中郎将陈登！让各部曲部督军侯出来说话！”
兵营中走出六个将校，正好是两部督四军侯，共一千人的部曲。
陈登对他们说：“尔等听好，现在下邳已为扬州牧兼镇东将军刘繇所有！尔等老实待在军营，不可四处走动，不可闹事！吾会将军中粮饷一并发足，希望尔等不要自误！可明白了？”
这些将校见大营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营外军队弓弩待发，怕只要他们不答应，立刻就会被清剿，纷纷点头称是。
由此，下邳城被吕岱兵不血刃，轻松掌控！
又过五日，下邳城外的泗水上，又有一支扬州水军抵达！
吕岱和陈登一起出城迎接，他们走到泗水边，见一戎装少年、一位年轻将领、还有一中年将军领着数百亲卫正在岸边歇息。
吕岱惊喜地对陈登说：“元龙！吾等的少主公来了！”
没错！
戎装少年正是庐江太守——刘基！
而伴随刘基的年轻将领是伏波校尉——徐盛！
另外一个中年将领当然是门下督——凌操！
陈登惊奇道：“果真是‘幼麟’亲至？！奇乎？不奇乎！”
吕岱见陈登惊疑不定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元龙，快随我去面见少主公！”
岸边的刘基早就注意到吕、陈二人，他和吕岱交情深厚，隔着老远就认出了吕岱的身影。
刘基冲他们招手：“可是吕先生？！”
吕岱高呼：“少主公，正是在下！”
刘基于是纵马相迎，这些时日他苦练马术，颇有成效。徐盛、凌操紧随其后，护他左右。
吕岱和陈登也打马，双方在泗水边胜利会师！
第七十一章 沙场行，戏马台
时年13岁的刘基身着用舒锦织成的黑色戎装，但却未穿戴盔甲和兜鍪。
他姿容美好，又做戎装打扮，一年多执掌庐江郡的经验更赋予他少年少有的人主威严。
陈登见了刘基，当即道：“君有前汉武帝之风，真少年雄主也！”
刘基听他这么说，笑着向他行礼：“可是元龙先生当面？”
陈登还礼：“正是在下！”
刘基扶起他，狡黠地说：“元龙先生好筹谋，引我阿爷来接徐州这烫手山芋，哈哈哈！”
陈登赧颜：“尊翁乃汉室肱骨，虎踞江东。徐州之于刘玄德、吕奉先等蜜如砒霜，于尊翁则不然！”
刘基握住陈登的手，制止他继续解释，笑道：“先生莫急，吾不过戏言罢了！多亏先生，家翁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取徐州！”
陈登愕然：“公子……”
吕岱在旁呵呵一笑：“元龙，少主公就是如此。他本就是少年，自然爱好戏言！”
经吕岱解释，陈登脑中千丝万缕闪过，对刘基的性格有了初步的了解。
刘基亲至前线却不穿戴盔甲，应该是不会以身犯险之人。
而刘基能一言道出徐州乃烫手山芋，可见其目光长远。
刘基又好戏言，让陈登产生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总结下来就是三点——勇而不失谨慎，目光长远，心思莫测！
这样的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陈登正想说些客套话和刘基套近乎，却听刘基道：“元龙先生，当年曹孟德攻徐州，所过多有残戮以致泗水断流，此话当真吗？”
陈登没有隐瞒，语气沉重地说：“此事是真的！三年前曹操引兵攻徐州，屠彭城、取虑、睢陵、夏丘等县，死难者恐不下十万！”
刘基叹息一声：“宁为太平犬，勿做乱世人啊！”
此话一出，吕岱、陈登、徐盛、凌操四人皆默然。
只听刘基吟道：
“君不见，
沙场残阳红似血，白骨千里露荒野。
遥望何处为战场？乱云衰草带斜阳。
黄沙散漫风萧索，孤村无人空战火。
腥风折草战壕塌，月冷黄昏血染沙。
野云落日黑云低，秋风瑟瑟老鸦泣。
战场髑髅缠草根，荒村夜冷风叩门。
宁为太平犬，
莫做乱离人！
秋雨呜咽似鬼哭，天阴雨湿阴风扑。
战火已熄鬼火绿，狂沙乱走来复去。
战马哀嘶，荆棘参差，
血袍污尘变做缁。
征雁悲鸣，暗夜如屏，
卧尸未寒血半凝。
冤魂怨魄无名留，古来白骨谁人收？
年年征战背故乡，家中妻小空相望。
秋月已圆人未全，夜雨如泪泣涟涟。”
陈登跟着刘基低吟，一诗吟完，感伤至极。
陈登道：“登闻君颇有诗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君心怀天下，怜惜黎庶，若君执掌九鼎，乃天下百姓之福！请受登一拜！”
说罢，向刘基躬身行礼。
刘基幽幽道：“此诗就叫《沙场行》吧！”
吕岱赞叹：“少主公大才！昔有《观刈麦》，今做《沙场行》，有此二首，当名垂青史！”
刘基微微一笑：“吟诗作赋哪值得名垂青史？史家不幸诗家幸而！吾辈还需讨平四海，方不负青史垂名！”
陈登道：“此言大善！”
之后，刘基对吕岱和陈登说：“吕先生，元龙先生，何不上船一观吾这伏波军？”
刘基在这存了炫耀武功的兴致，吕岱知道刘基善于调教兵士，解烦卫威震历阳他还历历在目。
于是吕岱笑着对陈登道：“元龙，少主公精于练兵，值得一观！”
陈登疑惑：“哦？”
刘基拍拍身边徐盛的肩膀：“徐盛，还不带二位先生见识一下你的伏波军？”
徐盛抱拳：“诺！府君，元龙先生请！”
而后众人上船。
这次刘基赶赴徐州同样是用轻舟快船，所乘战船是清一色的艨艟。
太史慈驻扎的淮水一线打造的战船还不多，这些战船全是刘基从江水旁的枞阳水寨带来的。
得亏夏季雨水丰沛，巢湖水系流量充足，这才得以让停泊在江水旁枞阳水寨的战船，能够从巢湖水系的肥水、施水一线进入淮水，不然刘基真赶不过来。
船只上，伏波军将士军容整齐，雄赳赳，气昂昂。
陈登看到伏波军引强士所拿的大弓，不禁惊奇地问：“此弓拉力几何？”
徐盛回答：“皆2石硬弓！”
陈登更奇：“如此强弓，兵卒可用得？”
徐盛轻笑道：“当然用得！每人可连发二十矢不停歇！”
陈登赞叹：“真乃雄军！”
伏波军的主要战力就是这些用2石强弓的引强士。不仅弓是特制的，连箭矢也是特制的。箭矢是刘基命工匠仿制后世后金的凿子箭，箭头不是常人印象里的尖头，而是片状凿子形的箭头。
前世刘基见人测试用凿子箭射钢板，一凿一个透。而且凿子箭对付中国流行的札甲异常有效，就算不能穿透甲片，也能切断连结甲片的绳子，使札甲甲片脱落！
刘基曾让人测试，开2石强弓射凿子箭，距离五十步至七十五步，所射箭矢可贯寻常甲片1-2寸深。这已经足以伤及内脏，以弓破甲，这在汉末应该是头一例。
其实更好的远程破甲兵器应该是弩，可惜刘基是个工科白痴，没有网文大神们改造弩机的本事。不能像诸葛丞相和网文大神们一样改造出元戎弩这种大杀器。
凿子箭这种玩意儿简单，适合刘基的小脑瓜，就是强弓手不好培养。如今伏波军已经扩充到两千五百人，但引强士也就两曲共一千人。
带着吕岱和陈登参观完伏波军，刘基对陈登道：“还请元龙先生随吾一道去取彭城！”
陈登不做推辞：“彭城守将魏越、高顺已领兵攻沛国刘勋，守御空虚，当可一战而下！”
刘基想了想，他心生一计道：“元龙先生，城中可有吕布军兵甲衣衫？”
陈登、吕岱、徐盛三人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明白刘基要用“以假乱真”之计。
陈登当即道：“有的！登这就命人取来！”
随后陈登与吕岱回城，取来三百件吕布军衣甲。
陈登和吕岱说：“时间仓促，一时只能凑齐这么多。”
刘基摆摆手：“三百件足以，我本想要五百件，这剩下的，就看元龙先生的口才当不当得两百件衣甲了！”
吕岱听罢大笑，陈登也忍俊不禁。
随即，刘基让伏波军将士换上，佯装吕布军将士。
准备妥当，刘基发号施令：“出发！取彭城！”
于是徐盛呼号伏波军将士们起锚出发！
刘基一行逆流而上，沿着泗水-雍水流域抵达彭城。五日就抵达了近二百里外的彭城！
说起彭城，不得不提一提这个英雄辈出的地方。
彭城，也就是今天的徐州！
彭门记：彭祖，颛顼之玄孙，至商末寿及七百六十七岁，今墓犹存，故邑号彭城。
看完这句，彭城命名的由来就清楚了。
除了彭祖，彭城还是帝王之乡。前汉太祖刘邦，西楚霸王项羽，后世刘宋武帝刘裕，五代梁太祖、屠了大唐宗室的朱全忠等等，皆出身彭城。
而今日，建安元年七月二十日，刘基兵临彭城！
此时的彭城，守备空虚。
原本吕布遣魏越、高顺驻守彭城，现在二人带走城内八百陷阵营精锐，仅留下五百新卒守城。
未时一刻，彭城守将忽见一人领着数百友军兵士前来。
守将立刻叫住来者：“城下何人？！”
领兵而来的当然是陈登，在他身边，伪装成小校的凌操正充当他的护卫。
陈登道：“吾乃军师中郎将陈登，温侯担心彭城空虚，遣吾增兵彭城！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城头守将立马回答：“原来是军师前来，某这就开门！”
随即命人开城，然而这时有兵士道：“军侯！我在酒肆听闻陈氏父子已经投降刘繇，下邳城已失，军侯万不可开城门啊！”
原来吕岱接收下邳后，虽然已经下令让下邳城戒严，可进不可出，但当日城外依旧有目击者传出留言。五日里足够传到彭城！
那守城将校却是个实诚人，平日就不相信这些风言风语。
他对众人说：“刘繇远在江东，距徐州千里之遥，又有江水阻隔，怎么可能这么快到下邳，此必是酒肆醉汉戏言！军师受温侯重用，怎么可能背叛他，尔等开城就是！可不敢怠慢了军师！”
那兵士见劝不动，只得作罢。
守城将士们于是将城门打开，迎陈登入城。
“军师请进！”
陈登看向城头，冲那守将露出笑容，然后带兵进城。
城外树林，刘基见陈登和凌操安全入城，于是立刻让徐盛进兵！
徐盛大喝：“内应已经进城，尔等随吾杀进彭城！”
众军齐呵：“杀！”
徐盛身先士卒，从林中杀出，带着三曲材官直奔彭城而去！
彭城城头的守军们见城外林中有军队杀出，纷纷注目观望。
此刻陈登已经领兵入城，他听到动静，马上给凌操一个眼神……
凌操心领神会，忽然拔出兵刃杀向身边的彭城守军！
“杀啊啊——！！！”
入城内应喊杀起来，陈登则纵马入城，远离战场，免得被波及。
彭城守军本来见城外有军队杀来，此刻城下又有喊杀声，全都明白刚刚那兵士所言非虚，陈氏父子真的反叛了！
可惜城内总共只有五百守军，分散在四个城门和城中，每座城门不过数十守军，他们面对陈登领进来的三百内应还有猛将凌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不多时，城门就被内应控制。
而后徐盛带人拍马杀到，一千五百伏波军将士悉数入城，不出半日，天黑前便拿下了彭城！
第二日，刘基带兵来到城南戏马台，留下诗篇：
《七月廿日破彭城游戏马台有感》
据鞍指挥八千兵，昔日中原几战争。
追鹿已无秦社稷，逝骓方叹楚歌声。
英雄事往人何在？寂寞台空草自生。
回首云山青矗矗，河水依旧绕彭城。
第七十二章 吕布攻淮阴
七月十二日午时，自领徐州牧的温侯吕布，带领八千大军直达淮阴城北的淮水北岸！
吕布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凯，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
（抱歉走错片场了，这里不是三国演义。）
只见吕布头戴凤翅铁兜鍪，体挂白锦青鸾袍，身披玄铁鱼鳞甲，脚踏黑帛浮云靴；弓箭随身，手执马槊，坐下汗血赤兔马，真乃“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这才是笔者心中汉朝吕布的形象。）
吕布率军来到淮水北岸，而后扎营让人搜寻渡船。此次吕布进兵用时五天，每日行进50余里，虽算不上神速，但也很快。
可惜他才执掌徐州，没来得及打造战船。
不过吕布本就是北地人士，哪稀罕坐什么战船！这船，不坐也罢！
他吕布率军走陆路一样快！
此行吕布可以说是倾尽有生力量了，他在小沛本有兵马三千，因为刘备忌惮他所以给他的钱粮很少，没办法扩充。
待占有徐州后，除了下邳城内留守的两千丹阳兵，他没有得到什么多余的军队。
这点还是要赖刘备，因为刘备去青州支援孔融时带走了许多军队，所以只给吕布剩下些肉渣。
夺得徐州后，泰山郡的臧霸投靠他，于是他又从臧霸那里要来了一千泰山贼。
如此方才凑齐六千之数，加上各地郡兵守军零零总总有八千人。
而后他每日征兵，十日内又征得三四千人，这才让麾下军队突破万人。
吕布此次领兵八千来攻淮阴，乃是倾其所有，势在必得！
然而光是渡过淮水就成了一道难题，要让八千人渡河所需的船只太多，一时根本找不齐。淮水沿岸别说是渡船了，就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淮阴城内，吴景和孙贲站在城头眺望，虽然看不见河对岸的情况，但二人都清楚，吕布现在可没办法渡河。
因为吴景和孙贲早就对淮水做了管制，任何渡船、渔船、商船都被他们派人拦截，不准在淮水上通行。
孙贲对吴景说：“您真的要归附刘繇吗？”
吴景点头：“嗯，木已成舟，而且你叔母还有堂弟都在曲阿，归附刘正礼，我等也能团聚！”
孙贲叹息道：“可惜伯符远在汝南，我们不能襄助他。”
吴景想到自己那个刚猛勇敢的侄儿，笑道：“伯符英勇不在姐夫之下，他是能成大事的！我们将来能帮就帮，但也要顾及江东孙氏家业呀！”
孙贲点头，他们孙氏的祖地还是在江东，而今刘繇牢牢控制江东六郡，他们若想老后回归祖地，投靠刘繇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吕布这边还在找船，心急的他已经有些后悔听信陈登的话带兵攻淮阴了。
兵贵神速，他们在淮水北岸迁延日久，将士们会失去战心的。
心急如焚的吕布亲自加入到“找船”队伍中，他们沿着淮河寻找，又派人去北边的凌水、?水搜寻。在等待了三天后，终于集齐了70艘小船，开始横渡淮水！
吕布先派麾下首席大将成廉领所部千人渡河，70艘小船浩浩荡荡向南驶去！
这些从西凉和并州来的军士踏上船没走多远，就开始有人因为晕船感到不适。
“呕————！”
一名西凉兵抑制不住，趴在船头吐了起来。
然后又有更多人开始吐，开始污染清澈的淮水……
成廉此刻也不好受，但他当年和吕布转战冀北，渡黄河时有过经验，还能勉强撑住。他现在只祈祷吴景不要在江边派兵驻守，不然他这一千人上岸后，能够继续作战的人不知道够不够一半？
经过两三个刻钟的航行后，船只终于靠岸。
幸运的是，吴景并没有派兵驻守在岸边，成廉的部队能够安全上岸。
之后运输船返程，回去运送剩下的士兵。而成廉为了保险起见，带着部下在滩头附近扎营。
八千人经过九次运输，终于渡过淮水。按理来说每次转运一千人，实际只需要八次才对，为什么会运输九次呢？
因为中间翻船了！
第五次和第六次运输时，各有两艘船的士卒受不了晕船，左摇右晃间致使船只倾覆，近百人喂了鱼虾。
这下船少了，人还是那么多，就多运了一趟。
吕布下令让将士们修整一夜，明日再去攻城。军士们放下心来，之前生怕勇猛的吕布直接带着他们这些吐得七荤八素的疲兵攻城。
所以明白什么叫劳师远征了吧？
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行军、渡河、扎营，对于兵士来说都是非常枯燥且疲惫的，等到了地方，主将必须看将士们的实际情况做决策。
待到天明，也就是七月十六日，吕布的大军终于拔营赶赴淮阴城下。
昨夜吕布并没有睡，他亲自领着五百精锐在营里巡逻，以防吴景夜袭。
可惜吴景怂了，没来！
今早，吕布顶着两个熊猫眼，却仍旧精神抖擞。像吕布这样的绝世猛将，熬个一两天夜也无妨。
八千大军整整齐齐开到淮阴城下，城头守军看到“吕”字大旗，惧哗然！
“飞将”吕布真的来了！
吴景和孙贲在城头维持秩序，他们对畏惧吕布名头的士兵们说：“尔等只管安心守城，吾早已求援刘扬州，援军不日就到！”
听说有援兵，守城将士们的士气这才回升。
没办法，吕布的名头太大了，中原大地上，谁没有听说过吕布的威名？
连祸乱京师的董卓都被他一矛刺死；西凉军的首领李傕和吕布单挑时，被吕布用矛刺伤；在袁绍麾下攻打并州黑山军时，带领数十骑追杀黑山军数万人，如入无人之境！
这等绝世猛男，人称“飞将”、勇武不在西楚霸王项羽之下的英雄，领着近万人来攻打你，你就说怕不怕吧！
反正淮阴城内的守军很怕。
吕布命人在城外扎营，自己领着八百精兵来城下叫战。
骑着胯下汗血赤兔马，身高九尺（2米1）的吕布耀武扬威地在城下暴喝：“吴景小儿，还不快快出城受死？！汝不是要取吾的脑袋做酒器吗？吾吕奉先就在这里，等你来取！”
吴景和孙贲并排站在城头，他二人对看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吕布听闻城头有笑声，又疑惑又愤怒。疑惑的是上面的人竟然死到临头还在笑，愤怒的是这些人敢看不起他吕奉先！
吕布暴喝：“啊——！尔等死到临头还敢发笑？！”
这时，吴景从城头探出身子，对吕布道：“温侯，吴景久仰了！”
吕布瞪眼望去，只见那人看上去年岁比自己小些：“汝就是吴景？”
吴景呵呵笑道：“呵呵，正是在下！”
吕布想到就是这人要用自己的脑袋盛酒，怒不可遏道：“既然你就是吴景，还不素素下来受死？！”
吴景哈哈大笑。
吕布问：“何故发笑？”
吴景冷笑道：“吾笑汝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吕布疑惑，打马在城下来回踱步，看吴景的眼神像是看傻子：“吴景，汝疯否？”
吴景抚须笑道：“吾没疯，吕布，你还不知道吧！陈元龙早就背叛了你，现在已经领着刘繇的大军占据下邳啦！哈哈哈！”
吕布听罢，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吴景，吾看汝是失心疯了！吾待元龙不薄，升任他为军师，代吾主治徐州诸事，他何故要反吾？尔休要磨磨唧唧，且下城来，看吾不把你刺于马下！”
吴景摇摇头，对左右道：“吾直言相告，奈何吕奉先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他死后，吾会到他的坟头祭奠的。”
孙贲和众兵士皆大笑！
吕布见城头又在笑他，一时气极，放下狠话：“吴景小儿等着！吾誓杀汝！”
当晚，吕布派遣成廉、魏续、宋宪各领两千人从东西北三门连夜攻城！
成廉身为吕布麾下首席大将，当初跟着吕布在并州以数十骑大破黑山军数万人，其位还在高顺、魏续等人之上，和魏越并列。
他领着由并州精兵和丹阳兵构成的精锐士卒，率先登城！
城头上守军不时丢下圆木、落石，还有弓弩流矢偷袭。但都被成廉一一闪避！
当年他敢跟随吕布在万军丛中冲杀，靠的不是盲目自信，乃是对自身武艺的相信！
成廉如狸猫般，三跳五跃便冲过云梯登上城头！
“咻！”
一根长矛刺来，成廉侧身闪过，然后一把抓住矛杆，用蛮力直接将握住长矛的守军拽到身前，然后一刀劈死！
鲜血溅在他黝黑的面颊上，配上狰狞的表情，宛若一头凶兽。
随后，成廉跳入城头，用手中五尺的环首刀连翻磕飞袭来的兵器，在城头站稳跟脚。
并州兵们紧跟着跳入城头，眼看就要打开局面！
忽然，一把环首刀从人群中劈向成廉，角度十分刁钻！
成廉反应及时，举刀将其格挡，定睛看去，攻击他的人乃是一年轻小将！
“来者何人！！！”
成廉暴喝一声。
那人亦大喝：“吾乃富春孙贲！汝且报上姓名！”
成廉冷笑一声：“吾乃并州太原成廉！”
孙贲口中道：“好！汝之狗头，爷爷笑纳了！”
不待成廉回话，孙贲就举刀杀向成廉！成廉亦挥刀与之搏斗。
孙贲乃孙策堂兄，孙坚同母兄孙羌之子。孙羌早逝，孙贲从小便与孙策一起跟随孙坚学习武艺，身手自是不熟。
成廉乃吕布八健将之一，当年和吕布一起在万军丛中厮杀，同样武艺精湛。
二人可谓棋逢对手，于淮阴城头致师！
但攻城战不同于野战，城头可没有足够的空间供两人单挑。
孙贲在和成廉过了几招后，见短时间拿不下这个硬茬，于是一声招呼，身边亲兵一拥而上！
成廉也和身边并州亲兵组成小圆阵抵挡。
双方举着刀枪棍棒一顿招呼，兵器碰撞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不同于单挑，战阵群殴其实并不“精彩”。双方都是人挤人的时候，技巧反而不如蛮劲有效。推攮、撩阴腿、“拜年剑法”，这些简单的招式比玩花活更直接更具杀伤力！
淮阴守军这时就仗着手中盾牌的坚固，不断上前撞击爬上城头的并州兵。
待将攻城士兵推到城墙边缘，一群人便不断用手中刀棒猛砸并州兵的头，把对方砸得头破血流。叫人体会一下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老师傅也怕菜刀！
“一二三，撞！”
“一二三，撞！”
孙贲举着盾牌，和亲兵们不停撞击成廉和他的几个手下。为了方便爬上城墙，成廉并没有带盾牌，所以只能不断用身躯去硬接坚硬的盾牌，同时还要举着手中的环首刀格挡敌人左手招呼来的兵器！
三两下，成廉他们就被孙贲带人撞得七荤八素，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此刻纵使成廉武艺高强，怕是也发挥不出三成。
亲兵护卫将成廉拽到身后，嘴里叫道：“将军快走！”
成廉甩甩头，揣着粗气，双眼血红。刚刚孙贲一通撞可把他整惨了，自从入伍以来成廉还没这么惨过。
但现在他只能强压下心头怒火，转身跳上云梯，退下城墙，不然待会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攻城士兵眼见自家主将都撤退了，也跟着丧失战心，不一会儿就全被赶下城头。
吕布在城下目睹这一切，气得大骂：“成廉这家伙在搞什么鬼？！一座小小的淮阴城都攻不下！”
周围亲兵眼观鼻，鼻观心，吓得不敢说话。
第七十三章 淮阴破吕布
七月十六日夜，吕布派兵强攻淮阴。
当晚吕布的大将成廉三次登上城墙，但都被守将孙贲带人驱赶下城。
第二日清晨，吕布只得停下攻势，让麾下兵士歇息。
双方清点战损，吕布军战死三百多人，吴景军亦战死三百多！
西凉军和并州军的悍勇可见一斑！
吴景在城头和孙贲道：“伯阳啊，若吾不投刘繇，广陵必为吕布所有矣！”
孙贲认可他说的，疲惫地说：“吕布勇冠一世，其麾下西凉、并州之军悍勇无畏，真虎狼之师也！”
吴景拄剑立于城头，看着城下的吕布军说：“可惜这虎狼之师，即将命丧淮水！”
孙贲点头：“您与刘正礼约定之期将之，吕布猖獗不了多久啦！”
没错，刘繇的大军就要到淮阴了！
自从七月一日得到陈登传信，刘繇就让偏将军张英集结丹阳牛渚营的一万水军，并令步骘等人调集芜湖粮仓存粮，凑齐两月之数，兵出丹阳，直奔广陵高邮湖！
从牛渚到高邮湖整整450余里，刘繇和张英从七月三日出发，历时17天，才在高邮湖北的平安县靠岸下船。
但这已经是神速了，要知道古代行军一般是日行30里，450里平路就要走15天，更莫说还要跨越长江天堑。
而且这个秦汉时期的战船，航速一般在4-7节（1节=1.852km/h），刘繇的水军已经是将战船划到最快了。
而后他们又一路急行军，两天赶了100里路，终于是在七月二十二日这天赶到淮阴！
这时候离吕布围攻淮阴已经过去了5天时间……
淮阴城内，吴景和孙贲还在苦苦支撑。
吕布连续5日攻城，让城内守军损失颇大，两千人已经战死了一半，剩下一半人人带伤。
若不是吴景一口咬定援军将至，并以西凉军抢掠雒阳的前科恐吓守军，恐怕淮阴城早就被吕布攻破。
城头，满身伤痕的孙贲对吴景抱怨：“您说刘繇是不是食言了？”
吴景面色复杂：“伯阳，此时此刻再说那些已经没有意义，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孙贲在内心长叹一声。
他也只能在内心叹息，因为他和吴景都是主将，不能在士卒面前露怯。
清晨，吕布又催发士兵起床攻打淮阴。
这些出身西凉和并州的军士，早已习惯了战事。他们对于连续六日的攻城毫无怨言，纷纷从军帐的睡毯上爬起，穿戴甲胄，吃完干粮，然后开始攻城！
云梯、冲车又一次被推到城下，面目狰狞的士兵们再次攀上城头！
“杀呀——！！！”
新一轮的攻城战打响！
吴景和孙贲疲惫地从城头爬起，组织守军作战。
他们和麾下将士一起搬起圆木和落石，砸向正在攀爬云梯的敌军。
“啊——！！”
不时有人摔下云梯，再起不能。而少数幸运儿登上城头后，迎接他们的是守军手里的长矛、环首刀、还有棍棒！
一名淮阴守军举起手里的长棒，将一个刚刚爬上女墙的敌军一棒推下去。然而立马又有第二个并州兵爬上城头，这名守军想要故技重施，却被对方一把握住长棒，然后借着他收回长棒的力道飞扑过来！
“杀！”
并州兵手起刀落，锋利的环首刀将守军的头颅砍落！
这名勇猛的并州兵刚想大展身手，却又马上被一名守军用长矛刺中腰腹！
“唔——！！”
使长矛的守军全身用力，腰马合一，将这名并州兵推下城头……
然而吕布军骁勇，淮阴守军坚守五日后已经疲于应付。这主要是因为双方兵源的素质存在差距。
吕布麾下的都是什么兵？从长安带来的西凉军，并州军，还有接受徐州获得的丹阳兵！三者都是闻名天下的强兵！
而吴景借以守卫淮阴城的不过是一千本地郡兵和一千孙坚旧部。
就在淮阴城摇摇欲坠之际，忽的一声凄厉的号角声从淮阴城城东传来！
刘繇的爱将——偏将军张英鲜衣怒马，挥动马鞭挞击天空！
“啪——————！！！”
“诸将士听令！随我冲杀敌军！！活捉吕布！！！”
近万丹阳兵大喝：“杀——！！！！！”
万人齐呵，震天动地！！！
兵满一万，扯地连天！！！
张英和麾下士兵经过17天的航行，又在两日内赶路100里急援淮阴，此时此刻，近万士兵已经没办法维持阵型，更没法保持理智。
此时此刻，万人大军只有一个目标——杀！！！
正在攻打淮阴城的吕布军见真有援兵从远处杀来，全都陷入惊慌中。那日敌将吴景在城头所说的话，许多人都还记得！
陈登背叛了吕布，引刘繇入主徐州！
淮阴城内守军见援兵已至，士气大震，全都拿出吃奶的劲将吕布军赶下城头！
之后，包括吴景和孙贲在内，所有守军俱瘫坐在城头，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援军中，偏将军张英一马当先。身后近万丹阳兵也在疾走，他们阵型散乱，但却士气高昂。他们精疲力尽，但却胜利在望！
现在他们就是憋着长途跋涉后的狠劲，要一股冲垮吕布军！
距离越来越近，三百米！
两百米！
一百米！
七十五米！没有箭雨！
三十米！开始冲锋！
近万丹阳兵疯了似地冲向正参与攻城的吕布军！
张英冲锋在前，用马槊挑飞刺死一个又一个西凉兵、并州兵、丹阳兵！总之只要是挡在他面前的，全都挑死！
负责统领攻打东门的宋宪早就先收拾东西闪人了，城东围城的吕布军经张英和麾下丹阳兵一冲，霎时间就开启一场大溃败！
他们从城东发起进攻，驱赶着吕布军朝城北退去！朝冰冷的淮水退去！
此时身处城北大营的吕布召集八百精锐亲兵，在城北一个小山坡上列阵，试图阻挡杀来的援军。
吕布发号施令：“让溃兵从旁边撤退！敢有冲击军阵者，杀无赦！”
当即有将校去阵前呼喝：“从两翼撤退！从两翼撤退！但有闯阵者，杀无赦！！”
于是溃兵们绕开吕布临时组建的防线，继续朝淮水边退去。
正在追杀吕布军溃兵的张英见前方三百米处的小坡上有敌兵列阵，阵前一员骁将骑着红马严阵以待。
张英心想：那应该就是吕布！吕布骁勇，不可力敌，不若继续杀向城北围兵，让吕布军陷入大溃退！
张英也畏惧吕布的威名，所以选择将他晾在一边。反正现在到处都是溃兵，吕布如果敢逆着溃兵流前进，那自己再率人裹挟溃兵杀过去也不迟。
张英当即大喝：“随我冲杀城北敌军！解淮阴之围！”
身周数百丹阳兵大喝：“诺——！！！”
然后他们掉转枪头，继续朝城北杀去！
城北吕布军的统帅成廉才被孙贲赶下城头，就见从城东又杀来一支规模庞大的敌军。他亡魂大冒，同时大骂：“宋宪那个狗娘养的在干嘛？！还不快撤！”
张英领兵衔尾而至，一路追杀，吕布军死伤无数！
在城北三百米外小坡上列阵的吕布见状，非常无奈，不过他还不准备撤退，他到淮阴，一枪未动，一箭未发，怎么能就这样撤退呢？！
张英带人杀到城北，这时城内守军也从城中杀出，前来响应。
这下围攻淮阴的吕布军彻底不抵抗了，全都撒丫子逃命。
“杀啊啊————！！！”
刘繇军和淮阴守军驱赶着溃兵向北，张英大叫着：“追杀敌军！追杀敌军——！！！把他们赶到淮水里喂鱼——！！！”
一万多人赶着五六千人朝淮水奔逃。
这时候即便是吕布也动摇了，他估摸着敌兵有万余人，且士气正盛，单靠自己这八百人真不一定能获胜。
这些援兵肯定是刘繇派来的，那么陈元龙真的有可能已经背叛自己，说不定徐州都已经被刘繇占据！
越想吕布心里越急，这时候从城北撤退回来的成廉灰头土脸地来到吕布跟前。
成廉焦急地对吕布说：“君侯！敌兵势大，将士们已失战心，我带着您撤吧！”
吕布拉着胯下赤兔马，怒不可遏地说：“刘繇贼子，竟然发兵支援吴景！他江东远在千里，我发兵不过十余日他就拍马赶到，定是提前得了消息！”
成廉叹息道：“君侯！此时再说这些已无意义，还是赶紧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吕布犹心有不甘，他对成廉道：“成廉！汝带吾亲兵先撤，吾定要给刘繇一个教训！好叫他不敢轻视我！”
说完不等成廉应答，直接驾着赤兔马朝刘繇军而去！
赤兔马雄壮，路上躲避不及的溃兵全都被撞飞。吕布借助赤兔马的力量，朝他之前就看到的那员敌将靠近！
吕布看中的人，正是偏将军张英！
张英也在一直留意城北小坡上的吕布，他见吕布骑着赤兔马冲下小坡，直奔自己而来，吓得赶紧朝本方军队后面缩。
张英冲士卒大喝：“全都听令！给我围杀吕布，围杀吕布！！取吕布首级者，赏万钱，官升三级！！”
麾下士卒仗着自己人多，士气正旺，一时竟也都忘了吕布的威名，全部杀向在人潮中逆行的吕布！
第七十四章 败走东海
吕布见张英避而不战，气得大骂：
“贼将休走！看吾吕奉先取你狗头！”
张英不回话，只是默默掉转马头。
吕布还不放弃，继续追赶，他用力夹紧赤兔马的肚子，催促坐骑在跑快些。同时手中马槊翻飞，将一个个拦路的小兵挑飞。
赤兔马可日行千里，速度奇快，吕布即使逆着人潮前进，也在飞速拉进和张英的距离！
然而在距离张英还有不到百米远时，数百刘繇军士兵举着长戟和大枪拦住吕布去路。
面对如林的长戟和大枪，即使勇武如吕布也不敢就这样直接冲过去，那和送死没区别。
气极之下，他将手中马槊插在地上，然后拿起挂在腰间的硬弓！
《三国志》记载：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
吕布尤擅骑射，箭术高超，辕门射戟一事也是《三国志》中所记载的史实。
只见吕布从腿边箭兜里抽出箭矢，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瞄准百米外的张英，一箭射出！
箭矢宛若流星划过天际，直直飞往张英的后心！
“将军小心流矢！”
有亲兵立刻提醒到。
然而张英只来得及侧身，即被吕布射出的箭矢命中！
“啊！”
这一箭插在张英后肩，痛得张英大叫一声。还好张英穿着鱼鳞甲，甲片抵消了大部分动能，箭矢只贯入肩膀半寸深。
亲兵们立刻上来护卫：“快护送将军离开！”
张英侧着身，对众将士嘶吼：“我无碍！继续追杀敌兵！把他们赶下河，建立不世功业！”
三军见张英仍然能够发号施令，知道他并无大碍，于是继续追杀溃兵。
吕布一箭未能得逞，只得退走。他胯下赤兔马飞奔，不过一刻钟就将他载到岸边。
此时自有军士接应：“君侯快上船！”
吕布翻身下马，牵着自己的赤兔马上船。
吕布直接对艄夫下令：“快开船！”
艄夫不敢多嘴，撑着船桨将船驶离河岸。
这时候，有越来越多的吕布军溃兵来到岸边，他们看吕布已经上船离去，也都争相上船，想要赶紧逃到淮水北岸去。
不多时，六十多艘船就满载为患！
然而还有许多吕布军将士没有上船，估计有三四千人！
他们纷纷在岸边对着吕布的船只哭喊：“君侯勿弃我！君侯勿弃我！”
哭声震天，让人闻之垂泪。
吕布站在船头，背对着身后的将士，纵然以他那两面三刀的性格，此刻也不敢看身后被遗弃在岸边的将士。
这些人中很多都是跟着自己从并州、从关中转战而来。现在却都要落入敌军手中。
岸边的溃兵见叫不回吕布，心下一狠开始争抢还没离岸的船只，一时间有多艘船只倾覆，许多士兵落入水中！
“杀啊啊啊啊——————！！！！”
祸不单行，刘繇军也在此刻杀到，把吕布军的数千溃兵往淮水里赶。
这些人中除了千余丹阳兵，剩下全都是不识水性的北人。
江东子弟们呼喝叫骂，将他们悉数赶下淮水，溺死者无数。剩下的人见逃跑无望，纷纷放下兵刃投降……
淮水边响起刘繇军将士们的欢呼声：“喔————！！！胜咯！！！胜咯！！！”
……
建安元年，七月廿三。
刘繇领军万人抵淮阴，大破布军。布引八百精兵布阵北坡，溃兵势大弗能制，布单骑突入阵中，骑射偏将军张英，中后肩，遂退。
溃兵至淮水争抢渡船，多有翻覆者。布登船渡江，岸上嚎曰：君侯勿弃我。布惧，弗反，军遂降繇。待渡江，馀众五百。
……
淮水北岸，吕布面色阴鸷地让人整顿兵马，却只见成廉、宋宪二将，不见魏续。
《英雄记》云：布以续有外内之亲，悉夺高顺所将兵以与续。
外内之亲的意思是外姓和同姓的亲戚，外姓亲戚就是表兄弟之类的，内姓亲戚是堂兄弟。
魏续姓魏，这明明是外亲，为什么裴松之会说魏续和吕布是“外内之亲”呢？
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魏续和吕布的女婿是同族之人。一种是魏续和吕布的母亲同族。
此时吕布的女儿还未许字，所以魏续是吕布女婿同族之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魏续只可能是吕布母亲那一支的族人！
吕布后来还将高顺的部曲交给魏续带，可见吕布对魏续的信任。现在魏续不见了，吕布还是比较着急的！
于是吕布问成廉和宋宪：“尔等可看到魏续？！”
成廉和宋宪都说：“君侯，我等只一心逃命，哪还顾得上他人？”
吕布气急，用马鞭抽在二人身上：“魏续是吾母族，尔等怎能抛下他？！”
成廉和宋宪默默地忍受这记鞭挞，他们心里埋怨：魏续是您母族之人，那您怎么不去救他，反来鞭挞我二人？
这时有军士出声道：“君侯！我在船上看见魏将军投敌了！”
吕布怒目环视：“谁说的？！”
那军士不敢出声，众将士皆默然。
成廉拉着赤兔马的绳子对吕布说：“君侯，现在赶回下邳要紧，咱们还是快走吧！”
吕布扼腕叹道：“吾恨啊——！”
然而众人朝下邳退去，日夜兼程走了七天。因为大军新败，众将士皆疲惫，所以比去淮阴时多用了两天。
三十一日凌晨，吕布引兵马赶到下邳城，借助城头火光，看见“吕”字旗依然飘荡在城头！
吕布大喜过望，对身后众人说：“陈元龙没有背叛吾！！！快进城！！！”
这时，牵马的成廉拉住赤兔马的绳索，指着飘扬在城头的“吕”字旗对吕布说：“君侯！那旗子的颜色不对！！”
吕布疑惑：“啊？”
他定睛看去，本来应该是黑底的“吕”字大旗，在火光的照耀下隐约反射出红色！
原来夜色昏暗，吕布一时心急没有看真切，只看到旗子上的“吕”字，却没有注意旗帜颜色。
忽然，下邳城头出来一年轻小将，他大笑道：“哈哈哈哈！你就是‘飞将’吕布吧！”
吕布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大惊道：“汝是何人？！怎么在这下邳城中！”
年轻小将揶揄道：“吾乃吴郡朱桓！乃刘扬州麾下中郎将！现在下邳城已为吾主所有，你还是抓紧逃命吧！”
吕布气得咬牙切齿，扬天大骂：“陈元龙你这卑鄙小人！竟敢出卖我！”
“我吕奉先定要食汝肉寝汝皮——！！！”
朱桓看见威震天下的吕布在城下无能狂怒，笑得更欢了。
向来心高气傲的他嘲讽吕布：“吕布啊！人们都说你勇冠一世，号称‘飞将’！在我朱桓看来，你这‘飞将’，说的是你逃跑的本事吧！啊哈哈哈哈——！”
吕布哪受得了被朱桓这个“无名小辈”嘲讽，他当即搂起随身硬弓，一箭射向城头！
朱桓早有所防备，他立刻埋下头。
“砰！”
利箭射在门楼的墙上，入木三分。
朱桓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冲下面喊话：“吕布！你大可以在这里等着，我这就进城调兵来攻杀你！”
吕布想硬气一回，但身旁的宋宪道：“君侯！咱们还是快走吧！将士们连日赶路，如何能再战？”
吕布将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愤恨地说：“撤！”
然后众人逃离下邳，奔往彭城。可是才走到吕县，就听说彭城已经被刘基占领，吕布等人又只好调头往东海去。
终于，又经过十多天的奔波，几近崩溃的吕布终于抵达东海郡郡治郯县。
亡命途中，吕布麾下的士兵多有离散，走到郯县时，身边竟然已经只有不到二百人！
郯县守将侯成早就得知下邳、彭城被袭击，吕布兵败淮阴的消息，他将吕布迎进郯县，这才让吕布等人得以喘息之机。
而此时刘繇已经进驻下邳城！
第七十五章 入主徐州
而刘繇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先是在淮阴城接受吴景的归附。
按照之前的约定，刘繇让吴景留任广陵太守，同时封孙贲为中郎将，命他领广陵郡兵去招降淮浦、海西、朐县等地。
刘繇自己则领兵继续北进，一万江东兵浩浩荡荡开进下邳城！
下邳城州牧府，参与袭取徐州计划的吕岱、朱桓、刘基、徐盛、凌操全都到场。
还有下邳陈氏的陈珪、陈登父子。外加出身东海麋氏的糜竺、麋芳兄弟。还有被刘繇顺道带来的广陵太守吴景。
这些是刘基听说过名号的，另外还有徐州本地大小官吏数十人。
他们全都恭恭敬敬地站在大殿中，等待刘繇发话。
刘繇坐在宝榻上，格外地意气风发！
得了徐州大部的刘繇心情很好，刘基私下和刘繇交谈时，也经常能看到刘繇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对此，大家也都能理解，刘繇在陈登父子的投靠下，几乎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地夺下徐州。由不得刘繇不高兴！
今日招来众人，自然是要论功行赏！
刘繇第一个封赏的自然是陈珪和陈登父子。
刘繇叫出陈珪和陈登：“汉瑜，元龙！”
一老一少出列：“臣在！”
刘繇抚须笑道：“汉瑜，元龙，你父子二人弃暗投明，献徐州予吾，功劳甚伟！吾意向天子表举汉瑜为徐州刺史，封元龙为彭城国相，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陈珪和陈登父子二人对于封赏一事早有计较。
陈珪和陈登深谙明哲保身的处世原则，陈珪和陈登商议时说：“如果刘扬州表举你我父子二人为刺史乃至州牧，则我们当推辞。”
“我等世家，隐于幕后方可长久，当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现在刘繇要表举陈珪为徐州刺史，陈珪自然要推辞。
两鬓斑白，身形有些佝偻的陈珪道：“明公，刺史一职还望您另择贤明担任。老夫年事已高，不堪操劳，无法担当此重任！吾儿能出任彭城国相，老夫知足矣！”
这时，陈登又说：“明公！登建议您表举吕府君为徐州刺史！吕府君有经世之才，且精熟兵法，可为明公守御徐州！”
刘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感叹：“下邳陈氏果真名不虚传啊！”
他看向在下面静候的吕岱，心想：
定公确实是出任徐州的好人选，徐州乃四战之地，地方长吏非有韩信、章邯之才方可长久。
决定好人选，刘繇唤吕岱出列：“定公，既然元龙举荐你出任徐州刺史，那吾便向天子表举你！”
吕岱躬身，接受这项任命：“岱定不负主公所托！”
刘繇见他勇于担当，高兴地说：“好！就如此定了！”
于是刘繇让人起草文书，向天子表举吕岱出任徐州刺史。
至于为什么刘繇不向天子上表请任自己为徐州牧呢？甚至胆大一些直接自领徐州牧呢？
这自然是经过刘繇、刘基、吕岱等人私下商议后决定的。
如今的局势和历史已经有了许多出入！
首先是曹操被孙策绊住脚，没能如愿将天子控制在手中。
天子现在稳坐雒阳，虽然势单力孤，但汉室的体面还在，刘繇身为汉室宗亲，已经担任扬州牧，如果再任徐州牧，这就是开天下先了！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了降低自己在其余诸侯眼中的威胁，刘繇不能兼任二州的州牧。
如果刘繇兼任徐州牧，怕不是会被有心人口诛笔伐，言他欲行窜逆！
表举一个徐州刺史，主要是为了显得刘繇姿态低，心中仍然以汉室宗亲的身份自居，仍旧尊奉天子。
而且刺史听上去也要比州牧逊色一些，算是一种伪装。
至于这个徐州刺史到底是不是独立的刺史嘛，聪明人都懂的。
既然让吕岱出任徐州刺史，那么他之前的九江郡就要交给其他人管理。
所以刘繇问吕岱：“定公，你可有好的人选，可以继任九江郡守一职？”
吕岱想了想后说：“如今琅琊诸葛氏的后人，名士诸葛玄正在九江避难，您可以征辟他出任九江太守！”
台下，刘基眼神一亮！
诸葛玄！
那岂不是说我葛亮小哥也在九江？！
刘基看向吕岱，眼神中带有嗔怪之意：
好你个吕先生啊，竟然敢私藏宝贝！
吕岱的余光扫到刘基，心中暗道：
糟糕！莫不是少主公又惦记上鲁子敬了？！这可不行！
台上，刘繇无视掉刘基和吕岱的眼神交流，他问吕岱：“是前汉司隶校尉诸葛少季的后人吗？他的哥哥可是曾经出任泰山郡丞的诸葛珪？”
吕岱撇下刘基，点头对刘繇说：“正是！”
刘繇放下心道：“既然如此，吾无异议，这就下诏征辟诸葛玄为九江太守。”
说罢，刘繇又问吕岱：“定公啊，吾尝听你夸赞鲁子敬，为何不举荐他继任你的职位呢？”
吕岱笑着回答：“明公啊！鲁子敬有大才，岱还需借助他的才智帮您守卫徐州呢！”
同时，吕岱心想：这下少主公应该没办法惦记鲁子敬了！
刘繇哈哈一笑：“只要鲁子敬不抱怨，那就随你了！”
而后，刘繇看向东海麋氏的糜竺、麋芳二人：“糜竺、麋芳！”
一对面相敦厚的兄弟出列，此二人自然是大名鼎鼎的糜竺和麋芳。
糜竺，陈寿说他敦厚文雅，为人大方，由此可知这是一个外表憨厚，性格儒雅的山东汉子。而他的弟弟麋芳相貌也差不多，很难想象这个老实人最后真的背叛了刘备。
对于糜竺和麋芳的安排，刘繇私下咨询过陈登、吕岱和刘基的意见。
刘繇对他二人说：“糜竺，吾意让你继续出任徐州别驾一职，你可愿意？”
糜竺自无不可，陈登早就和他们麋氏通过气了。
刘繇又道：“麋芳，你愿意去江东吗？”
这句话出乎糜竺、麋芳、还有陈氏父子的预料。
麋芳看向自己的哥哥糜竺，长兄如父，这件事必须糜竺点头才行。
糜竺陷入沉思，刘繇也不急躁，耐心等待他兄弟二人的抉择。
糜竺其实不太想同意，但拒绝的话，就意味着麋氏不愿站在刘繇一方。麋芳看糜竺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哥哥还在想着那个人——刘玄德！
麋芳也在心底想：玄德公亲贤爱士，确有明主之资，可惜他为仁义所累，连到手的徐州都丢了！可惜啊！
麋芳所想，也是糜竺所想，糜竺这时多想坐在上方的是刘备啊！
就在糜竺犹豫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刘基！
第七十六章 论功行赏
州牧府中，刘基出列道：
“大人！麋先生！刘基有一请求！”
刘繇和糜竺看向刘基，刘繇知道刘基又有了鬼点子，于是问：“吾儿说吧！”
刘基遂向糜竺行礼，糜竺亦还礼。
“麋先生，吾听说您有一位小妹，年纪与吾相仿，可否割爱？”
糜竺看着刘基，他知道刘基的名声和事迹。
刘基单骑渡江东，一月之内说服盛宪、王朗助其父抗击袁术。更是凭借当地大族朱氏、顾氏的帮助，消灭盘踞吴郡的严白虎，诏安山越首领祖郎、焦已。
刘基由此声名鹊起，号为“幼麟”。
传闻刘基常以匡扶汉室为己任，为其父刘繇筹画扬州，出任庐江太守任用寒门出身的太史慈为将，将现在的豫州刺史孙策驱逐出庐江。
再加上刘基出身东莱刘氏，身份高贵，颜值又很能打，如果将自己的小妹许给刘基，倒不失为良配。
至于是不是做妾，他东海麋氏的女子给坐拥徐扬二州的汉室宗亲做妾，说出去也不丢人！
糜竺在脑中过了一遍刘基的事迹后，发现刘繇父子完全就是升级版的刘备啊！
刘繇父子志在匡扶汉室，又能够选贤任能，坐拥徐扬二州兵精粮广，还曾干倒袁术证明武功！
现在他们不惜和东海麋氏联姻来招揽自己，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想通后，糜竺洒脱地笑道：“呵呵，少主公能看上小妹，是她的福分！”
刘基和上面的刘繇的面上，俱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刘基笑的是：自己能纳传说中“天生丽质，肤白如雪”的糜夫人为妾。想想就刺激啊！
刘繇则笑的是：东海麋氏愿意投靠自己。
谁更高一筹就不明说了吧？
既然糜竺已经同意将小妹许配给刘基，那么麋芳自然也不会拒绝去江东任职。
刘繇道：“麋芳，吾意让你到吴郡是子羽手下任职，一切听候是子羽差遣。”
麋芳躬身：“诺！”
安排完了新投靠的陈氏和麋氏，刘繇继续封赏。
“吾儿刘基听封！”
刘基出列：“孩儿在！”
刘繇道：“吾命你为江北大都督，督领庐江、九江二郡诸军事！”
刘基躬身：“诺！”
众臣哗然，刘繇加封刘基为江北大都督，这是一个很强的政治信号，意味着刘繇想要进去中原的雄心！
这也是刘繇和刘基、吕岱等人私下商议的结果。
经过快两年的休养生息，遭受袁术严重破坏的九江郡，马上就要展开刘繇执掌扬州后的第一场秋收。这意味着九江郡将不再是累赘，而是生力军！
同时，庐江郡经过刘基和张昭、顾雍等人努力，郡内民生安定，钱粮富足。
江北二郡随时可以再次化身“战争机器”，朝中原进发！
刘繇继续封赏：“升中郎将朱桓为偏将军，调任东海太守！统兵六千攻取郯县！”
朱桓听到自己被升任太守，大喜道：“谢主公！桓定不负主公所托！”
刘繇点头，朱桓之前已经证明自己有统兵之才，是时候加以历练。
而且朱氏这两年在九江郡钟离县扎下了根，是时候把朱桓调离了。
“加封伏波校尉徐盛为中郎将！”
“加封门下督凌操为中郎将！”
……
这都是在帮助刘基提拔亲信。
封赏完毕，刘繇对下方众人道：
“其余诸吏，仍守旧职，不可懈怠玩忽，今岁课考后，再定尔等去留！”
徐州本地的官吏们全都行礼称是，无人反驳。
然后刘繇看向陈登和陈珪父子：“汉瑜，元龙！徐州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你们可有人才举荐？”
陈登出列道：“禀明公，颍川陈氏的陈纪、陈群父子正在徐州避居，明公当聘用他们！”
刘繇对这些世家出身的名士自不会陌生，当即答应下来：“陈老公年事已高，吾就不惊扰他了，陈群德才兼备，可为徐州治中！”
之后陈登又举荐几人，糜竺也推举了几人，都是刘基没有听说过名字的。
散会后，刘繇留下刘基、吕岱、陈登、糜竺四人，要与他们私下商议军事。
然后刘繇和他们来到州牧府的园林里私谈。
临近八月，徐州天气微微转凉，园林中的树木花草都有转黄的迹象。
刘繇看着池塘里的清水，长叹一声道：“吾乃汉室宗亲，得天子赏识牧守一方。本应代天子守土，然而现在却又得了徐州，将来还不知道会做何惊天动地之事！”
吕岱、陈登、糜竺三人面面相觑，表情微妙。
刘基倒是能理解自己便宜父亲的心思——这是文青病又犯了！
于是他说：“阿爷，前汉失道而致王莽篡汉，因此才有世祖光武中兴大汉。而今汉室倾颓，正需要我辈宗亲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刘基此言一出，吕岱微微一笑，陈登和糜竺也不禁心中明亮。
刘繇转身，笑了笑说：“定公，你说接下来吾当如何行事？”
吕岱即将出任徐州刺史，刘繇所以先问吕岱。
然而吕岱却看向陈登说：“主公，我等都是刚到徐州，还是先让元龙为我们讲一讲徐州的局势吧！”
刘繇点头：“定公言之有理，元龙，那你就讲讲吧！”
陈登拱手道：“主公、少主公、吕公！且听登细说。”
“现在主公已经据有徐州的广陵、下邳、彭城三地。”
“吕布逃往郯县，其身后还有琅琊国，同时兖州的鲁国由其部将张辽担任国相，泰山郡的臧霸之前也投靠了吕布，也就是说吕布还有东海、琅琊、泰山、鲁国四地作为倚仗。”
“但吕布新败，兵力尽丧，您派朱桓将军进攻郯县，吕布定不能阻挡，必然败退到琅琊。”
“泰山臧霸，原为陶谦部将，孝烈勇武，您可以派人招降他，让他留任泰山郡。臧霸见吕布大势已去，应该会归降您！”
“鲁国的张辽，我闻他曾被朝廷授以北海太守之职，在布军中自成一派，不受信用。您一样可以招降他！”
“如此，就能剪除吕布的羽翼，让他独木难支。”
第七十七章 论袁绍
陈登说完，吕岱和刘基二人均不反对。
于是刘繇道：“就依元龙说的办，不过吾当派谁去招降臧霸和张辽呢？”
陈登建议：“主公可派糜竺去招降臧霸，糜竺性格宽容，出手阔绰，在徐州很有名望，即便是泰山里的贼寇也很敬重他。”
“您派糜竺去泰山郡，一不用担心路上有人为难，二不用担心臧霸不降。”
刘繇点头：“嗯，那就派子仲（糜竺字）去吧！”
陈登继续说“至于张辽嘛……”
刘基这时开口了：“阿爷！我要亲自去招降张辽！”
在场三人惊奇地看向刘基！
刘繇瞪大眼睛问：“吾儿当真？！”
刘基郑重地一礼，然后说：“吾闻张辽乃雁门郡人士，因为勇武过人，被故并州刺史丁原征辟为从事。”
“丁原有勇武，善骑射，他擢拔的吕布、张扬等人都是闻名天下的骁将。张辽能被他看重，说明张辽也是勇冠三军的猛士啊！”
吕岱和陈登对视一眼，二人眼含笑意：这个少主公真是机敏过人啊！
刘基继续说：“张辽被丁原派去雒阳，听从故大将军何进的指挥，何进死后，张辽被董卓划到吕布麾下。”
“张辽身处董卓、牛辅、吕布、李傕等群狼之中，却未有什么恶名传出，可知其非穷凶悭吝之人。张辽虽从属吕布，却能隐隐独立于吕布之外，可知其和吕布不是一路人。”
“这样的猛士，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啊！所以吾愿意亲自去招降他，让他感念汉室的恩威，为匡汉室尽忠！”
刘繇想了想说：“吾儿当带齐护卫，以防万一！”
刘基见刘繇同意，笑道：“阿爷放心，刘基晓得！”
于是，刘基揽下了招降张辽的差事。
而后，刘繇道：“既然一切都决定了，那你们便下去吧。”
刘繇下达了逐客令。
可是吕岱却道：“主公！岱还有事相告！关乎天下大势！”
刘繇疑惑：“定公，还有何事？”
吕岱恭敬地说：“主公，您虽然拥有了徐州，但天下其余各州仍在诸侯手中，不得不防啊！”
刘繇这才恍然大悟：“定公言之有理，是吾疏忽了！”
刘基和吕岱对于刘繇的秉性已经感到习惯了，而新入伙的陈登则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陈登：这位刘扬州，貌似不是什么明主啊！
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疏忽？！
我这是上了什么贼船啊？！
刘繇拍拍脑袋，伸手示意吕岱继续说。
吕岱点头，继续讲道：“主公您占据了徐州后，已经成为天下掌控疆土最广阔的方伯。必然引起其余诸侯的警惕，尤其是冀州牧袁绍！”
陈登听吕岱点出重点，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算是明白刘繇是怎么发展到这么大的，完全是靠手下的能臣干吏啊！
刘基提醒道：“我们还要防备荆州的刘表、豫州的孙策、兖州的曹操，这些人都有王霸之心，乃劲敌！”
陈登点头：嗯，还有一个聪慧的少主公安抚人心。
刘繇听吕岱和刘基一说，只觉得头疼。
对于封疆裂土之事，他是真的不擅长，光是想想怎么处理和这些诸侯之间的关系，他就觉得一头乱麻。
还好他可以倚仗吕岱、刘基等人。
哎，所以说啊，有些人是天生当皇帝的命！干啥啥不行，但他运道好，用对了人，生了个穿越者！
刘繇豪放地说：“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吕岱道：“呵呵，主公，岱先述说当今天下的局势。”
“当今天下，有两个强大的诸侯，其中之一是您！而另一人是袁绍！您二人已经将天下分割成南北之势！”
“但依岱之间，您还无法与袁绍匹敌！”
刘繇疑惑：“此话何解？”
吕岱说：“袁绍占据冀州，并将公孙瓒围困于易京，幽州其余郡县都响应袁绍，恐怕公孙瓒不能持久。袁绍又遣侄子高干收拢上党、太原等地，袁绍子谭攻青州，隐有尽取四州之态势！”
刘繇忌惮地说：“汝南袁氏不愧为四世五公的望族！”
吕岱补充道：“兖州牧曹操素与袁绍亲近，曾接受袁绍的命令攻击袁术，大败之。”
“公取徐州，必招来袁绍忌惮，恐又会遣曹操来攻！”
刘繇长吸一口冷气：“曹孟德，许子将曾说他是‘清平之奸臣，乱世之英雄’！吾该如何应对？”
吕岱安抚他：“公勿忧，公与青州孔融乃至交好友，可联结孔融对抗他们！”
刘繇点点头，算是默认吕岱的说法。
然而这时刘基站出来说：“吕先生，吾有不同见解！”
吕岱和刘繇看向刘基，吕岱甚至比刘繇还疑惑，自己分析的不对吗？
吕岱拱手：“少主公请讲！”
刘基振振有词道：“吕先生前面说的没错，当今天下，吾阿爷与袁绍伯于南北，且吾阿爷确不如袁绍兵强马壮！然而……”
刘繇好奇地问：“然而？”
刘基阐述：“然而袁绍看似掌握冀、幽、并三州，实则不然！”
“先说并州！自中平四年以来，匈奴修屠各胡南侵，致使云中、五原、朔方、西河各郡沦落胡尘！汉家百姓纷纷逃亡，并州大半俨然成了一片荒地！”
“去岁袁绍遣侄高干入并州，击败张扬。但是我听说当地豪族名士如常林、管宁等皆不应征。高干连上党、太原等地的豪族都无法调动，又怎么能说他‘入主’并州呢？”
“再说幽州，公孙瓒被麹义大破，又被刘和联合鲜卑人击败，退守易京。但是幽州人响应袁绍，是因为他们想拥立刘虞的儿子刘和啊！”
“况且公孙瓒还未彻底被击败，依旧能在易京和袁绍相持，说明袁绍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连屡战屡败后的公孙瓒都无法击败了！”
刘基这番分析，让包括吕岱在内的三人眼前一亮！
一直没说话的陈登这时拍手称赞：“少主公这番见解，真乃一针见血！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袁绍不能消灭公孙瓒，说明他也快到极限了啊！”
刘基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吾料袁绍连年征伐，已无余力，急需止戈息战，休养生息。他定不能发大军南下！”
吕岱亦被刘基说服：“少主公慧眼独具，岱所不及也！”
刘基微微一笑，谦虚道：“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刘基的本事也是从先生这里学来的！”
第七十八章 结曹击袁
分析完袁绍，刘基对刘繇三人道：
“再说兖州牧曹操，此人被许子将评价为‘清平之奸臣，乱世之英雄’。许先生有识人之明，所评之人无不应验。”
“在吾看来，曹操是比袁绍还要厉害的枭雄！”
刘基夸赞曹操，陈登对此深以为然：“曹孟德曾屠徐州，心性狠毒，确有枭雄之姿！”
刘基点头，继续说：“他被陈宫背叛，最落魄时仅剩三座城池，却依旧能够东山再起，将强横的吕布赶出兖州，将背叛他张邈打败，杀其弟张超全家！”
“这之中虽然有袁本初助他兵马钱粮的缘故，但其本人心性之坚毅，古今稀有！这是比项羽之勇，比萧何之谋更珍贵的品质啊！”
刘繇认同自己儿子说的话：“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曹孟德，确实是个人物！”
吕岱这时候问刘基：“公子可是想联曹抗袁？可曹操素来和袁绍亲善，如何能联合？”
刘基呵呵一笑，曹孟德，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志向！
曹操一生致力于安定天下，但在曹操这样的枭雄眼中，讨平天下的只能是自己！所以他一定会背叛袁绍！
袁绍和公孙瓒经年对攻，冀州怕是早就疲敝，现在就是一个“下克上”的好时机！
刘基滔滔不绝道：“阿爷，二位先生，我曾听子布先生讲过，董卓退居长安时，群雄畏惧西凉军，弗敢进。”
“曹操说：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
“诸侯遂按照曹操的谋划，兵分三路西进，虽然诸侯们最终败于荥阳，但曹操的志向和勇气却胜过了包括袁绍在内的一众诸侯！”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郁郁久居人下呢？如果我们联合他对抗袁绍，他一定会答应的！”
“因为江东和冀州隔了千山万水，而他曹操却离冀州近在咫尺！如果是我们和他一起攻打袁绍，他根本不用担心我们会吃下冀州，反而会笑我们愚蠢！”
刘繇听刘基说曹操会笑话他们愚蠢，不禁疑惑道：“吾儿，既然是愚计，为何还要如此做呢?”
一旁的吕岱听刘基说了这么多，终于是明白了刘基的意思，他说：
“主公，少主公此策乃不得已而为之！”
刘繇眨眼：“此话怎讲？”
吕岱给他解释道：“虽然袁绍目前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但如果我们让他得到喘息，凭借冀州的富庶，一年之后，青幽并冀四州之地将尽为袁绍所有！”
陈登拍手叫好：“鞭辟入里！鞭辟入里啊！”
“如此主公您更应该去联合曹操了！不止曹操，还有在青州正和袁谭交战的孔融和刘备！甚至在幽州垂死挣扎的公孙瓒，您都应该派出使节联合他们！”
刘繇如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二位先生说的在理！”
然后他看向刘基，欣慰地感慨：“吾儿，真佳儿也！”
刘基腼腆地笑了笑，继续说：“阿爷，如果我们真的联合了曹操与刘备，到时我们只需从派出少量军队声援他们即可。另外再给曹操和刘备提供一些钱粮便是。”
陈登狡黠地说：“少主公这是要行‘驱狼斗虎’之计啊！”
刘基笑曰：“元龙先生所言极是！正是要让曹操和刘备这两匹饿狼，去斗袁绍这头疲惫之虎！”
刘繇发话道：“此事我会让步子山去筹办，具体如何资助他二人，众臣商议后再做决定！”
吕岱三人拱手：“主公英明！”
刘繇又问：“你们三人还有事要禀报吗？”
刘基点头说：“阿爷，还有一事！”
刘繇见自己的元子如此上心国事，心疼地伸手抚摸他的脑袋：
“吾儿说吧！”
刘基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让刘繇抚摸他的头顶。
待刘繇收回手后，刘基道：“除了北方的形势，您还需要注意南方的局势！”
刘繇诧异地重复“南方”二字。
刘基解释道：“您获得了徐州，孩儿想咱们隔壁的刘景升肯定会坐不住的。”
提到刘表，刘繇皱眉道：“吾儿，景升兄和为父同为汉室宗亲，他应该不会轻易兴兵吧？”
刘基笑着说：“正如您所说，刘景升不会轻易地与我们为敌。”
“但是您别忘了，益州牧刘焉去世后，刘表曾派人鼓动刘璋的部将甘宁、沈弥、娄发等人反叛刘璋。”
“这说明什么？说明刘景升的内心，不像他表面上那样温润，他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啊！”
刘繇缓缓点头，算是认同刘基的说法。
学富五车的刘繇自然知道前汉“吴楚七王之乱”的故事。刘表和刘璋和他一样，都是享受着宗亲身份红利的人啊！
如果不是天子还健在，恐怕刘表和刘璋，甚至是他刘繇自己，都会迫不及待地称孤称王吧！
吕岱这时插话：“主公，您应该去信给柴桑督周鲂和豫章太守华歆，让他们早做准备才是！”
刘繇应下：“今日吾便亲自传信华子鱼和周子鱼！”
刘基这时才注意到，周鲂和华歆的字都是子鱼！
于是他揶揄道：“希望刘表能够按捺住自己的野心！不然啊，这豫章的两条鱼，怕是会让他这条盘缩在荆州的老龙难过哦！”
吕岱、陈登、刘繇三人听了他的戏言，俱都忍俊不禁！
陈登呵呵笑着说：“少主公妙语频出，妙乎？不妙乎？”
刘繇抬手止住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人：“呵呵，刘景升毕竟是一方牧守，还是汉室宗亲，吾等适可而止就好！”
说收就收，陈登收起笑容说：“虽然南北已经定计，但是主公，少主公，还有吕刺史，登还有一事相告！”
刘繇问他：“元龙，你说便是。”
陈登提醒他们：“曹操和孙策战于颍川，传言二人都想迎接天子。”
“如果主公您联合曹操攻打袁绍，那么孙策就可腾出手入京迎接天子，我们是否要让他得逞呢？”
第七十九章 雒阳艰难
建安元年八月，扬州刘繇入主徐州的消息被好事者传播，天下震动！
远在雒阳的天子听说后，立刻召集群臣商议。
朝堂之上，太尉兼尚书令杨彪、辅国将军伏完、卫将军董承、大将军兼司隶校尉韩暹、御史中丞钟繇、太仆赵岐、韩融等天子的死忠俱都在场。
天子对众臣道：“镇东将军兼扬州牧刘繇，上表表举九江太守吕岱出任徐州刺史一职，朕是否准允，还请众爱卿商议。”
群臣已经听说此事，一些人在私下也做了打算。
这时大将军韩暹出列道：“陛下，臣建议您准允，并加封刘繇为吴候，邑五千户，假节钺！”
此言一出，太尉杨彪、御史中丞钟繇、太仆赵岐、韩融等皆惊。即使他们早就对韩暹这些兵子的短视有预料，但还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般轻视国器。
太尉杨彪出列反驳：“陛下，您万不可给刘正礼封侯啊！”
天子看向他：“哦？卿此话何解？”
杨彪持着玉板道：“刘繇坐拥扬州六郡，现又得了徐州，已然成为实力不下于袁绍的诸侯。”
“他又出身宗室，若被封为吴侯，则扬、徐二州将只知吴侯，而不尊天子啊！”
韩暹冷笑道：“陛下，而今朝廷势微正是用人之际。刘繇远在江东，但年年税贡不断，可见其忠心！”
“他昔日败袁术，今日又驱逐吕布，使百姓顺服汉室。您应该厚赏他，让他继续为您讨灭不臣啊！”
杨彪则说：“陛下，刘繇给手下讨要徐州刺史的职位，您可以给他。但是封侯一事，万望三思啊！”
天子沉吟，他觉得杨彪说得很对。但韩暹护送他东归，一路勤勤恳恳，舍身忘死。韩暹又手握兵权，自己实在不能得罪他。
于是天子决定折衷行事，他张开金口：“朕意已决，恩准刘繇的请求，命吕岱出任徐州刺史。另外加封刘繇为牟平侯，食邑五百户！”
韩暹想道：虽然牟平侯听上去没有吴侯威武，但也是个列候。刘繇应该会感谢吾吧！
杨彪则心想：牟平在青州，乃孔融所有。天子这是虚封刘正礼，应该也能堵住悠悠众口吧。
于是韩暹和杨彪几乎同时说：“圣上英明！”
而后诏书下达，自有郎官和使者去处理后续。
讨论完刘繇的事，天子问众臣关于张济想要出关中的事情。
原来因为雒阳粮食稀缺，张济的军队断了粮。
朝廷从各路诸侯那里得来的粮食，每次都优先发给韩暹和董承所部。
张济和他手下的将士对此一直感到不满。
如今张济已经忍不了了，再不想办法解决缺粮的问题，他手下的士兵怕是都要起来造反。
所以，张济决定带兵南下，去南阳等地劫掠。
天子不想让张济走，因为张济、韩暹、董承、杨奉等人虽然桀骜，但是却是他手里为数不多的军事力量。
天子很清楚，要想在这个乱世重振汉室，军队是必须的。
天子对众臣说：“诸位爱卿，秋收将至，你们看是否想个法子让张济再坚持坚持，等到秋收后定会有粮的！”
这时御史中丞钟繇站出来提醒他：“陛下，雒阳民少粮寡，即使秋收，臣预计从百姓那里收上来的粮食远不够支撑各军！”
钟繇说的没错，雒阳经过董卓之乱后，百姓死的死逃的逃，估计现在整个雒阳只有五六万人。
就算这些人全都是青壮年男丁，也养不起董承、韩暹、张济三人的军队啊！
就连天子和百官们全靠曹操、孙策、张扬、刘表这几位诸侯送的那点少的可怜的粮食接济。甚至尚书郎以下的官吏都必须靠自己樵采生存。
时局维艰啊！
天子犯了难：“钟卿，你们就不能想个法子吗？张济护驾有功，朕实在不忍让他心寒！”
韩暹出列阴阳怪气道：“陛下，张济要走，让他走就是，朝廷没有粮食养不了闲人呀。”
这次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就连杨彪、钟繇、赵岐这些公卿都盼着张济赶快离开雒阳。因为他们都担心张济麾下的士兵吃不饱闹事！
天子扫视下面群臣，知道他们都不想张济留下，只能无奈地说：“既然如此，那你们告诉张济，就说朕准了！”
天子在内心叹息：哎！时局维艰啊！
午后，张济得到天子恩准，于是召集自己麾下的五百西凉骑兵。
他的侄子张绣对问张济：“叔父，我们真的要离开雒阳？”
张济点头：“韩暹、董承不待见咱们，咱们自去南阳寻出路！”
张绣也不敢多嘴，只是阴鸷地提了嘴：“叔父，此去南阳会途径梁县，杨奉素与您有仇怨，咱们不若顺道去梁县抄掠！”
张济哈哈大笑：“好！老子早就想收拾杨奉了！走，出发！”
于是五百余人朝雒阳南面的广成关而去，夜里，张济一行人抵达了梁县。
张济叫来张绣，对他说：“佑维，你领五十人护送你婶婶先走，我抢了杨奉再跟上你们！”
张绣点头，自领五十骑带着张济的家眷朝南而去。
张济等他们走远后，一声令下：“杀啊————！！！”
然后带着麾下西凉骑兵，借着夜色冲向不远处的梁县。
自从将天子迎接到雒阳后，杨奉就带着军队到梁县驻守。
他们南面的刘表从没有攻击雒阳的意思，因此杨奉向来觉得自己很安全，军士们日常更是多有松懈。
可是今天张济南下，顺道来抄掠梁县，杨奉就遭殃了！
梁县直接被张济带人夺了城门，纵兵入城！城内的两千守军大部分还在睡大觉！
张济的西凉骑兵在梁县烧杀抢掠，四处放火，搞得梁县鸡飞狗跳。
车骑将军杨奉被外面的烧杀惊醒，他从部将小妾的床上爬起来。他以为是自己麾下的军士哗变，吓得带着部将的小妾一起躲到房梁上。
然而杨奉手下的一个人救了杨奉一命，那就是骑都尉徐晃！
徐晃和麾下五百军士驻扎在城南，听到城内动静后，他镇定地安抚营中兵卒，让他们穿戴上衣甲，拿好武器，守好大营。
徐晃治军严格，和麾下士兵食则同堂，寝则同袍，士卒们都很信服他。所以即使城内火光四起，徐晃的这曲步卒都很快冷静下来。
徐晃命令他们在城南各处街道布防，抵御贼兵。
张济的骑兵抢掠到城南时，遭到徐晃所部的顽强抵抗，损失了十多人。在梁县城内狭窄的街道上，骑兵面对严阵以待的步兵很难获胜。
张济的士兵将情况汇报给张济，张济知道杨奉手下有个叫徐晃的能人，他叹息道：“若不是徐公明，今日吾必杀杨奉！”
“尔等随我向城东劫掠！咱们去烧了杨奉的粮仓，看他小子死不死，哈哈哈！”
原来之前有手下汇报说在城东发现杨奉的粮仓，张济和杨奉仇怨很深，有这么好的报复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第八十章 雄心再起的刘表
建安元年，张济出广成关奔南阳，抄掠梁县，获资无数。
张济靠着这些抢来的财货，吸引招揽流民、盗匪。
得益于孙策和曹操在颍川半年之久的拉锯，颍川境内流民、匪盗众多，许多人都来投奔张济。
至南阳境内时，张济麾下已有万余众。
而后，张济领着自己由流民和盗匪混合而成的军队，占领了位于处方山东边的鲁阳、犨（chou）县等地，而后跨过澧水攻打叶县。
这让稳坐荆襄的荆州牧刘表，将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北方！
同为宗室的刘繇已经占据徐州，他也按捺不住寂寞，想要趁着自己还未老态龙钟，再进取一回！
于是刘表遣大将文聘领三千精锐支援宛城，同时招来蒯越、蒯良、蔡瑁等荆襄世家代表议事。
州牧府金碧辉煌的殿堂内，刘表威仪棣棣地对台下众臣道：
“刘正礼北进徐州，已坐拥二州之地。吾虽据有荆襄，但荆南的张羡屡次冒犯于我。吾不得不遣刘磐弹压荆南。”
“可现在就连关中的张济也敢南下来攻取吾的南阳，天下人怕不是以为我刘景升老矣！！”
刘表的语气中充斥着怒意，荆襄霸主的威严久违地在众人面前展现。
这时台下众臣才回想起，台上那位可是单骑下荆州，计杀宗贼，虎踞荆州的汉室宗亲、位列“八俊”的刘景升啊！
刘表见众人回忆起了被他支配的恐惧，心下十分满意。
然后，他又对众臣道：“曹孟德派人送来书信，信中说他之所以和孙策交战，乃是为了护卫天子，以免孙策图谋不轨。”
“现在他和孙策都师老兵疲，于是邀吾攻打孙策，讨平窜逆！”
“尔等觉得，吾是否应该应邀啊？”
刘表虽然嘴上是在问众臣的意见，但只要稍稍有些头脑的人都知道，刘表想要出兵攻打孙策，北进中原！
不然他也不会在一开始摆出威严的态势，斥责攻打南阳的张济。
身为刘表最仰仗的谋士，蒯越出列表忠心：“主公，天下局势逐渐明朗，是时候进取中原，彰显主公的威严了！”
蒯越都支持刘表了，身为刘表姻亲的蔡瑁自然不会唱反调。
蔡瑁站出来说：“瑁愿做先锋，但凭主公差遣！”
刘表见他二人如此识时务，满意地说：“二位爱卿不愧是吾之左右！”
然后对群臣道：“尔等可有何计议，可助吾入主中原？”
曾被刘表评价为“雍季之论”、蒯越同族的蒯良出列道：“明公若要进取中原，当先安定荆州。长沙太守张羡阴奉阳违，图谋悖逆。明公当先讨平张羡，再行向北！”
蒯良此话再次印证了刘表对他的评价。
雍季是春秋时期晋国的大夫，晋文公问雍季和臼犯该如何用兵。
臼犯说当用诈，而雍季反对，并劝导晋文公当行仁义。
后来晋文公采用了臼犯的提议获得胜利，回国后却表扬雍季。
这个故事的隐藏含义是说雍季是治理国家的能手，因为他主张仁义。而臼犯则长于军事。
刘表想进去中原，蒯良却先劝他把南边有不臣之心的张羡先剿灭，待内部安定再外出进攻。
蒯良这就是站在治理国家的角度出发，而不是单纯考量如何完成军事行动。
但正如雍季的提议不会晋文公采纳一般，蒯良的提议也不会被刘表采纳。
刘表摇摇头说：“子柔所言不无道理，但张羡毕竟没有明着反叛我，吾又如何能去讨伐尊奉我的臣子呢？”
蒯良正欲说什么，他的同族蒯越这时出列道：“子柔无需忧虑，而今孙策与曹操战于颍川，身后必然空虚，主公只需派出精兵良将，当可轻易攻取汝南！”
刘表点头：“异度所言，正是吾之所想！”
蒯良则说：“主公，如今徐州易手，风云变幻，曹孟德虽然是邀请您，但他一定会回师兖州，以待风时。”
“您这时进取中原，孙策没了曹操掣肘，肯定会全力掉头防守，我们又怎么可能会轻取汝南呢？”
其实当蒯越再次表示支持刘表后，蒯良就不应该反驳了，因为他虽然较蒯越年长，但在族中地位不及蒯越。
蒯越的态度是能够直接代表荆州蒯氏的！
但身为刘表的臣子，蒯良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提醒刘表。
而且蒯良的话确实也提醒了刘表，曹孟德这人贼精贼精的，他给自己来信，说不定真的是想开溜。
但刘表身为州牧、荆襄霸主，意见岂是轻易能被人左右的？
孙策再骁勇又如何？
其父孙坚都死在他刘景升手里，一个稚儿罢了，吾岂会惧他？！
于是，刘表威严满满地说：“吾意已决，子柔不必多言！孙策不过一小儿，吾何惧他？！”
蒯良见状，只好退回队列，不再多说。
无人再反对，刘表便开始发号施令：“军师中郎将蔡瑁听令！”
蔡瑁出列道：“臣在！”
“吾命你为先锋，领本部两千兵马，并忠义校尉张虎、保定校尉陈生所部两千人，共四千兵马先赴舞阴驻扎！”
蔡瑁躬身：“臣领命！”
然后刘表又说：“蒯越、刘琦、霍笃！”
三人出列：“臣在！”
刘表霸气地说：“待秋收结束，吾将亲领精兵一万攻打孙策，尔等随吾出征！”
“臣遵旨！”
……
就在荆州这台战争机器再次开动之时，颍川战场上，孙策正亲自领兵跨过颍水，冲击曹操位于汾丘（许昌西南60余里）的大营。
汾丘大营的中军高台上，一个身高不过7尺，长着一张圆脸，有着细眼长髯，四肢粗短的中年将领，嘴角挂着狐狸般的微笑站在那里。
此人便是兖州牧——曹操！
曹操身后跟着典韦、曹昂、曹洪、郭嘉等一堆将领和谋士。
自从荀彧劝说曹操迎接天子后，曹操便不遗余力地实施这条策略。然而正在攻打营寨的孙策却给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严重阻碍了他迎接天子的行动。
现在刘繇又占据了徐州，这让曹操感到深深的不安，他担心袁绍会指使他掉头攻打徐州，或者刘繇乘势偷袭他的兖州。
天下大势之波谲云诡，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但曹操的大志依旧坚定，讨平群雄，澄清寰宇的使命岂能拱手让于他人？！
这些天来，他和郭嘉就时局的变化进行了深刻的探讨，二人都觉得此时再去迎奉天子已经不妥，当务之急是稳固后方！
所以曹操这几日已经在准备撤兵的事情了，并派人暗中联络刘表，给孙策找一个新对头！
我曹孟德得不到天子，你孙伯符也休想如愿！
第八十一章 招降张辽
兖州鲁国鲁县（山东曲阜），庐江太守、兼江北大都督刘基，带着凌操和五百伏波军将士来到城下。
刘基依旧是一身戎装，从外面看上去好像比平时壮实许多，因为他在衣服里穿了内甲。
中原兵荒马乱，盗贼横行，出门在外还是怂一点比较好！
而此刻鲁县的城头，鲁国相、后世闻名的“张八百”张辽严阵以待。
刘基带着兵马在城外三百米处停下，然后让凌操上前喊话。
凌操骑着新得的战马上前，对城头大喊：“我家少主公刘基，请鲁相到城下一叙！”
城头的张辽听来者竟然是刘繇的儿子，名传天下的“幼麟”刘基，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刘繇是派自己的儿子来招降他了！
张辽早有离开吕布的念头，但一直没有什么良机，现在刘繇想要招揽自己，张辽立马来了兴趣。
他在城头上冲下面喊道：“我就是鲁相！既然公子想要见辽，辽这就出城一叙！”
张辽非常自信地答应出城，好像他都没把城外的五百军队当回事儿！
性格火爆的凌操见张辽如此豪迈，赞扬道：“鲁相豪爽！”
张辽大笑着对左右道：“开城门！”
随后走下城头，骑马出城。
刘基拍马上前，在凌操的护卫下走到离城墙有二百米远的位置。这个距离很安全，城头的弓弩手没办法偷袭自己。
谈判归谈判，该怂还是得怂！
张辽这时也骑着马走来，刘基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个威震逍遥津的张辽张文远！
张辽身高七尺有余，不像刘基手下的太史慈那般身材高大。但他身材魁梧，有猛将之相。张辽头戴兜鍪，身披盔甲，但却未拿长兵，只在腰间挂着把佩剑，显然很有谈判的诚意。
刘基和凌操在原地等候，张辽缓缓靠近。
待张辽走进后，刘基拱手道：“鲁相！久仰了！”
张辽看向刘基，只觉这少年甚是英俊，仪表堂堂，心下对刘基的好感多了几分。
别以为只有今人才重相貌，古人比今人更看重外貌。
汉末三国如张松、王粲这样的大才，最早都是因为相貌不佳而不得重用。似袁绍、孙策这样历史记载的大帅哥，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投效。
甚至孙策的死，也是因为他不堪忍受自己毁容，大喊“面如此，尚可复建功立事乎？”导致伤口崩裂而死。
所以张辽见到姿容美好，令孙权都另眼相待的刘基，那个好感度可谓蹭蹭蹭地往上长！
张辽向刘基回礼：“公子之名如雷贯耳，辽今日见了真人，不甚荣幸！”
刘基看张辽如此客气，心想这事稳了！
于是刘基说：“鲁相身为汉臣，能尽忠职守，基深感敬佩！”
“然而董卓将您分配到吕布麾下，使您背负乱臣贼子的恶名。如今吕布大势已去，您何不为我父效力，弃暗投明，为匡扶汉室尽力呢？”
张辽很是心动，吕布是什么样的豺狼虎豹，他再清楚不过了。
刘繇坐拥扬州，现在又得徐州，俨然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诸侯，投靠刘繇不失为一条明路。
于是张辽翻身下马，向刘基拱手道：“辽蒙君严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刘基大喜，下马扶起张辽，欣喜地说：“在吾看来，家父能得到您的效忠，比得到徐州还要宝贵啊！”
张辽惊奇，没想到刘基竟然如此看重自己，他有些不可置信：“公子真这么认为？”
刘基点头：“吾相信丁建阳的眼光！”
张辽听刘基提起发掘自己的故主，不由感伤地说：“若非董贼、吕贼所害，天下何以丧乱至此啊！”
是的，如果不是吕布背叛丁原，以丁原当时的兵力，打败董卓只是时间问题。
假如丁原战胜董卓，他也许会和董卓一样成为权臣，但却做不到董卓那样的丧心病狂。
裴松之说他为南县吏时：受使不辞难，有警急，追寇虏，辄在其前。裁知书，少有吏用。
可见，丁原是个忠勇之人。
刘基安慰张辽：“丁公虽被贼人暗害，然而其名已垂青史，文远不必伤怀。天下丧乱，正是我辈英雄用武之时！”
张辽颔首：“公子勉励，辽谨记在心！”
刘基笑道：“好！文远，吾已得家父承诺，让你留任鲁相，所部将士一应保留。”
张辽听后，放下心来。
刘基继续说：“家父已上表九江太守吕岱吕定公为徐州刺史，总领徐州事务。文远往后就在吕先生手下效力。”
张辽抱拳：“辽定当与长吏友善，只是辽与吕公素未谋面，还望公子教我！”
刘基安抚他说：“吕先生和吾可算相识于微末，许子将评价他有‘出将入相’之才。家父能击败袁术，吕先生功劳甚伟！”
张辽听后，对自己的前途少了一丝担忧，多出一分期待。给人卖命，最怕跟着一个昏庸的君主和上官。
刘基又笑着说：“吾已与吕先生通过气，让他重用文远，你部兵马钱粮不会差一丝一毫，文远可放心！”
张辽看刘基如此看重他，简直就没把他当降将，他终于真诚地说：“少主公如此器重辽，辽定当肝脑涂地！”
刘基知道大局已定，便放心地说：“能得文远此话，吾亦放心了。可惜吾不日就将返回庐江，主持江北事务，不能再多呆些时日。”
张辽也大感可惜：“可惜辽不能款待您！”
刘基微微一笑：“无妨，吾相信即使吾不在徐州，不久后也同样能听到鲁相的威名！”
张辽豪迈地说：“那就请少主公多等些时日，张辽定立下功业，报答你的恩情！”
刘基点头道：“吕先生能有文远相助，徐州无忧矣！”
然后他对张辽道别：“文远，公务繁忙，吾还有要事，就不在此地多留了。你若是碰见任何困难，都可找吕先生商议！告辞！”
张辽没想到刘基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当即挽留道：“少主公何不入城住上一日再走？”
刘基本想推辞，但考虑到自己刚刚招降张辽就急吼吼地走掉，对张辽的仕途影响不好。
于是只得答应：“既然是文远相留，吾便入城待上一日。”
“文远勿怪我，实则是家父夺得徐州后，我恐豫州孙策、荆州刘表会有异动，所以才急着赶回！”
张辽怀着歉意说：“是辽耽搁少主公了！”
刘基笑了笑说：“非也，吾还得感谢文远！”
张辽疑惑：“此言何解？”
刘基道：“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若真有紧情，吾应当提前做好准备，而不是急于这一日。”
张辽赞叹道：“公子妙语连珠，辽亦受教！”
而后众人进城，刘基在鲁县收到张辽的款待。
第二日上午，刘基又向张辽告辞，带着伏波军回到彭城，坐上战船赶回庐江！
第八十二章 朱桓进兵莒县
就在刘基乘船离开徐州时，东海太守、偏将军朱桓正在攻打琅琊国的都城——莒县。
二十天前，刘繇派给他三千丹阳兵和本部两千部曲，令他领着这5千扬州精锐攻打郯县。
当他领兵到达郯县时，吕布已经逃往莒县。
吕布留下“八健将”之一的侯成守卫郯县，侯成手中仅有一千老弱新兵，面对气势汹汹的朱桓和五千扬州兵，侯成仅守御三日，便被朱桓攻破城池。
不过朱桓没有逮住侯成，城破之时，侯成就带着五十精骑从城北突围而去。
之后朱桓花费了五天时间降服东海郡位于沂水西边的几个县，并乘机收割东海郡的秋粮以做军资。
五天时间里，朱桓收割了2万石未去壳的秋粮，足够五千大军两三月之用后，而后继续领兵北进60余里，抵达即丘。
即丘地处平原，无险可守，被朱桓两日攻下。
攻下即丘县侯，朱桓继续向西北进兵，跨过沂水，攻击位于沂水和武水交汇处北岸的开阳县（今山东临沂）。
武水从开阳县的西面流向东南汇入沂水，沂水则从它的东南沿竖直方向流过。
开阳县的西北方向就是沂蒙山区，也就是臧霸等泰山贼盘踞的地方。
刘繇派糜竺去泰山郡招揽臧霸，至今还未归来，所以占领开阳县很有必要。
因为即使臧霸等人不投降，占据开阳后便能让泰山贼们无法大摇大摆的长驱直入徐州腹地。
而开阳县的县令见朱桓领兵攻来，非常识趣地直接开城投降。
于是朱桓留下自己的亲随朱虎，就是那个曾经被严白虎抓为奴隶，而后又逃出为朱桓引路的朱虎。
命他领五百人守开阳，自己则领着剩下的四千人继续向东北进发，又顺利攻下阳都、牟台、东安三县，将兵锋推进至琅琊国的都城——莒县！
也就是说，朱桓带着五千兵马，在短短二十日内连下六城，进展神速！
当身处莒县的吕布在听到朱桓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时，顿时陷入暴怒。
然而吕布恼怒的不是朱桓已经攻到莒县城下，而是恼怒刘繇竟然如此看轻他！
刘繇不亲领大军前来攻城，反而只派出一个吕布听都没听过的朱桓，就想将他吕奉先打败。这对于桀骜勇猛的吕布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吕布叫来成廉、宋宪、侯成、郝萌、曹性五人，他让除成廉以外的其余几人各领三百人马守住东西南北四面城门，然后自己和成廉仅带一百骑兵出城作战！
他吕奉先要让刘繇知道，他的“飞将”之名不是白瞎的！
且说朱桓带着四千扬州兵来到莒县境内，准备在莒县城南二里处扎营。
然而还未抵达目的地，就有斥候从莒县方向返回，向他禀报军情。
朱桓叫来斥候，直接问他：“发生何事？”
斥候急切地说：“将军，吕布亲自领着数百骑兵朝我军杀来！”
朱桓大惊：“什么？！”
然后他不等斥候禀报吕布还有多久就到，便当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列阵，准备迎战！”
随军杂役旗手鼓手等立刻准备好旗鼓，就地搭建金鼓台（指挥台），以便朱桓发号施令。号手则吹响停止进军的号角，提醒友军不要再前进了。
待临时的金鼓台搭好，朱桓爬上台子，发号施令道：“长戟材官在前，以曲排成横队！弓弩材官在后，压制敌骑！剑盾、钩镶材官护卫金鼓台！”
朱桓的命令十分简单，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来不及布置太复杂的阵列，这时候让将士们尽快找到自己该站的位置最重要。
排成长龙的四千大军在听到军号和鼓声后，立刻停止前进，向朱桓这个主将的方向靠拢。
各部曲的部督和军侯们看到朱桓打出的旗语，也马上按照命令行动。
短短一刻钟内，四千大军组成了简单的横队，迎接敌人的到来。
“咚咚，咚咚————”
马蹄踏击地面的震动越来越近，朱桓已经能够看到敌人的骑兵了！
奔腾的战马，漫卷的尘沙，一百名西凉精骑在一个高大威猛的将军带领下，朝朱桓所部杀来！
朱桓的内心立马警觉：是吕布！
是啊，即使从没见过吕布，但当你看到吕布时，你就会想起那句“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身高九尺，头戴凤翅贴兜鍪，身披玄铁鱼鳞，体挂白锦青鸾袍，胯下赤兔汗血马，马槊良弓，煞气腾腾，不是吕布还能是谁？！
朱桓站在金鼓台上大吼：“准备，迎敌！”
西凉精骑的速度其实不算快，因为还没到冲锋的距离，但百余骑兵朝己方碾压而来的气势，让朱桓手下这些从未与骑兵交过手的扬州兵们感到畏惧。
其实就连朱桓也在心底打鼓，他至今也从未与骑兵交过手，一切也只能按照曾经在兵书上看过的来。
朱桓下令：“首排和次派材官原地坐下，敢有擅自起身者，斩！！！”
命令传达到前线，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长戟材官们战战兢兢地坐下，所有人心里都很害怕，但没有办法，将军的命令大过天，他们必须遵从。
此时吕布的骑兵已经快要冲到一百米的距离了！
朱桓立刻下令：“弓箭材官，准备！”
弓箭手们张弓搭矢，刚准备好，就听将官下令：“发矢！”
“嗡————！”
千余张硬弓放箭时，弓弦收缩的声音异常清晰！
吕布带着他的骑兵继续向前，走到百米以内后，吕布大喝一声：“冲杀敌军！！！”
“杀————！！！”
身后百名西凉精骑大声回应，然后众人以吕布为锋矢，排成楔形阵，纵马冲锋！
他们向箭头一样冲向扬州兵，毫不畏惧！
“嗖嗖嗖————！”
扬州兵们抛射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吕布使劲一踢马肚子，赤兔马嘶鸣一声，飞奔向前！竟然直接冲出了箭雨落下的范围。
而在他身后，其余西凉骑兵们只能依靠运气和身上的甲胄。
“啊！”
“咴儿————！！！”
一时之间有十多人或被箭矢射在盔甲的薄弱处和缝隙间，或身下战马被流矢射杀。
其中八九人摔下战马，剩下近百人挂着一身箭矢，宛若刺猬一般继续冲锋！
而刚刚那轮箭雨是唯一的也是最后一轮箭雨了。
“杀啊啊————！！！”
西凉精骑们转眼就杀到阵前，吕布一马当先，面对如林的戟墙，他早就观察好了突入的地方！
敌兵虽然举着长戟或坐或站，但他们眼中的躲闪和畏惧，根本逃不出吕布的锐眼！
“就是你了！死来！！”
吕布挑好那个怯弱的扬州兵，勒紧赤兔马的缰绳，双腿夹紧。赤兔马心领神会，直接鱼跃而起，铁蹄踏向那个怯弱的人类！
“死——！！！”
第八十三章 百骑破阵
“啊——！！”
赤兔马的铁蹄踏在扬州兵的胸口，让人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硕大的马蹄踏在人身上，骨头断裂的喀嚓声清脆响亮。
吕布骑着赤兔马，直接从正面杀入长戟材官的阵列！
一些士兵惊恐地后退，给吕布和他身后的西凉精骑让出更多空间。
“轰轰轰————！！”
西凉精骑从吕布撕开的口子鱼贯而入！
在吕布身后，排在“八健将”首位的成廉紧随他左右。
成廉挥舞马槊，为吕布遮挡从侧面刺向他的长戟。
而前面的吕布勇不可当，手中马槊宛如一条黑色的蛟龙，在空中来回翻飞，将一个个扬州兵挑飞刺杀。
两千长戟材官排成的横队被一百西凉骑兵突破，其后的弓箭材官暴露在吕布的槊锋之下。
“驾——！！！”
吕布继续催动赤兔马，杀入弓箭材官之中，弓箭材官们没有长兵，如何能阻挡鱼贯而入的西凉精骑。
弓箭材官们大叫着：
“快逃啊——！”
“逃！”
“我军败了！快逃啊！”
然后后排的弓箭材官们四散而逃。
弓箭材官们一逃，朱桓临时搭建的金鼓台就暴露在吕布眼前。
吕布吹响一声马哨，正欲追杀逃兵的西凉精骑们放下逃兵，继续维持楔形阵朝金鼓台杀去！
朱桓站在台上，面上看不出一丝慌张，他呼喝台下仓皇不定的士卒：“本将尚在此，尔等何须慌张？！”
他躲过旗手手中的令旗，亲自向前线不知所措的将士打出旗语——回援中军！
然后他暴喝道：“取我刀牌来！本将与尔等共生死！”
朱桓翻身跳下金鼓台，站到将士之中，亲随们将环首刀和盾牌递给他。
朱桓继续大声勉励将士：“我等有五百人，皆精锐甲士，敌骑不过百人，有何畏惧？！”
“镇东将军从未拖欠粮饷，战死伤残者亦有足额抚恤，有何畏惧？！”
“吕布在淮阴有大军近万尚被击败，本将领着你们追亡逐北，吕布被我们从数百里外的淮阴追到莒县，有何畏惧？！”
士卒们听了朱桓所说的话，纷纷镇定下来，握紧盾牌和手中兵器，紧紧依靠在一起。
“咚咚、咚咚、咚咚——”
马蹄声逐渐靠近，“飞将”吕布已经近在咫尺！
“咴儿——————！！！！”
赤兔马迎面跃起，雄健的身姿将太阳遮蔽，铁蹄下落，重重踩在扬州兵举起的盾牌上！
“轰——！！”
吕布落入阵中，挥动马槊扫向敌兵。
然而护卫朱桓的都是军中精锐，他们立刻举起盾牌阻挡，虽然被吕布的马槊抽得倒退，但却没有受伤。
朱桓大喝：“顶住！不可分散，敢有擅离军阵者斩！”
他死死用力顶住前面的士兵，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撑到前排的长戟材官们回援才有可能生还。
吕布身后，八十多个骑兵紧随吕布撞向朱桓的护卫队！
战马那巨大的冲击力撞在材官们身上，一瞬间就将最前排的人撞得骨折晕厥、甚至直接踏成肉泥！
但朱桓这边毕竟人多，而且阵列紧密，在朱桓亲自加入军阵后，没有一个人擅自离开自己的位置。
扬州兵们即便自己被敌骑撞死，也没有逃跑的！
这时楔形阵两翼的骑兵从侧方冲向扬州兵，但依旧不能撼动军阵。
吕布和成廉两个箭头陷在人群中，各自的战马丧失了机动力，被扬州兵们紧紧围困。
他们手中的马槊虽然很长，但扬州兵们紧握盾牌，身上又有铁甲，全副武装下，即使二人武艺再高，也很难杀死这些“铁皮疙瘩”。
不过扬州兵们也不敢冒然上前，因为他们拿的是短兵，根本够不着吕布。
身处阵中的朱桓继续鼓励士卒，让他们填补被西凉骑兵撞开的缺口。
吕布左冲右突，但死在他手里的敌兵不过五个。这和他曾经在并州冲杀黑山军的情形完全不同！
当初他带着成廉和魏越两将，领着十余骑兵就能在黑山军中肆意进出，杀敌如屠狗！
可面前的这些扬州兵，个个身披铁甲，悍不畏死，宛若一面石墙，根本突破不进去。
吕布挥舞马槊，逼退十余个敌兵，然后趁机回望身侧和身后，发现己方已经停滞在敌军阵前。
而之前被他们甩在身后的长戟材官们已经快要回援了。
吕布大喝一声：“死来！！！”
用尽全身力气扫飞数个“铁皮疙瘩”，然后对成廉道：“撤！”
成廉点头，吹响马哨：“咴——————！！！！”
骑兵们立刻明白要撤退了，于是观察主将方位，准备跟随撤离。
吕布打马掉头，从敌军右翼杀出，骑兵们紧随其后，近百人扬长而去！
朱桓看吕布撤退，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他厉声高喝：“敌军还未走远，不许松懈！都给我坚守阵线！”
扬州兵们本想放松，听到他提醒立刻清醒过来。
正在撤退的吕布回望一眼，发现身后士兵依旧严阵以待，不爽地骂了一声，然后大笑着离去！
“哈哈哈哈哈——————！！！尔等不过如此！”
朱桓目送吕布和西凉骑兵们走远，这才彻底放下心。
朱桓招呼将士们道：“今日就地扎营，明日再前往莒县！”
今日被吕布率百名骑兵破阵，士兵惊惧，士气已然低落，所以朱桓决定不再前进。
待到临时营地搭建好，朱桓进入军帐中，在竹简上写下今日一战的得失，总结以步制骑的要领。
“以步制骑，要领如下：一，以悍卒结阵，主将士卒需死不旋踵，临危不惧。二，材官当配以戟矛，阵厚翼回……”
一条条反思总结写下，好似后世学生整理错题一般。
是啊，世间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名将，似前汉“冠军侯”霍去病那样，出道即巅峰的名将，历史上也就“兵仙”韩信、唐太宗李世民、后唐庄宗李存勖几人了吧！
似曹操，前半生吃尽败仗，但每次失败都在总结教训，不断提升自己，这才有了后来魏武挥鞭的豪情浪漫！
胜败乃兵家常事，此言不虚！
而名将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名将能够不断总结错误，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
此战，吕布给朱桓好好上了一课，让他明白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
他带着数千人追着吕布赶了数百里路，看似已经将吕布逼入穷途末路，然而吕布却依旧敢亲领百骑杀他个回马枪。
赤兔马和吕布在军阵中冲杀的身影，到夜里都还萦绕在朱桓脑海，那种恐惧感依旧挥之不去。
同时，朱桓心里也诞生出一种渴望，要是自己手里能有数百甲骑就好了！
要是自己手里有一百骑兵，那么今日吕布必死无疑！
朱桓将自己的想法写进战报，他建议刘繇和吕岱组建骑兵，并将自己今日总结的以纯步兵应对骑兵的点子也写下。
第八十四章 臧霸的抉择
泰山之上，泰山贼的首领臧霸正在会见一位贵客。
东海麋氏的掌权人，被扬州牧刘繇征辟的徐州别驾——糜竺！
臧霸和糜竺算是老相识了，二者都是徐州本地数一数二的豪强。只是糜竺出身世家，而臧霸则是黔首落草。
但这都不妨碍双方之间的和气，臧霸是泰山郡人，但他年轻时曾逃亡东海郡。
臧霸的故事说来也非常有炎炎大汉的风味，很能反应汉朝人的价值观念——崇尚孝道与复仇！
臧霸年轻时，他的父亲臧戒为县狱掾。当时有个犯人，跟本郡太守有些关系，太守想要似放这个犯人。
然而臧戒是个朴实的人，他据守法律不愿放人，还私下将犯人杀了！太守大怒，将臧戒收押。
臧霸听后，便带着家里十多个食客跑到费县将自己的父亲救出，还跑去把太守给杀了！
后来有百余个狱卒去抓捕臧霸父子，他们走到臧霸家门口后，却都被臧霸的气势震慑，根本不敢抓捕臧霸。
臧霸也因此出名，他的“孝烈勇武”闻名乡野。
这个故事让人不得不感慨，我大汉真是武德丰沛啊！
之后，臧霸逃亡到东海郡。
而糜竺出身的麋氏乃东海当地最有名的豪强，加之糜竺这个人出手阔绰，性格豪迈洒脱，跟臧霸这样的游侠儿可算是气味相投，一来二去就熟了。
臧霸端起酒盅，对糜竺道：“子仲兄，请！”
糜竺也端起酒盅回敬他：“宣高，请！”
“哈哈！好酒！”二人一饮而尽。
然后，臧霸问糜竺：“子仲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糜竺深知臧霸的性格，所以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宣高，我今日来，是为镇东将军做说客的！”
臧霸皱眉道：“哦？不知镇东将军想要我如何做？”
糜竺直言道：“宣高一定已经知道吕布兵败淮阴的消息了吧！”
臧霸颔首，缓缓道：“我知道，我曾借给吕布兵马，前几日有人逃回来了。”
臧霸问糜竺：“我闻吕布损兵折将，当日逃脱者不过数百，连他娘家的亲戚魏续都被人俘虏！子仲，此事当真？！”
糜竺笑道：“宣高，此事不假！当日镇东将军派遣手下大将张英，领兵万人攻击吕布，布军大败，数千人挤在淮水南岸，跳河溺水者过千人，被俘被杀者有五千余人！”
臧霸倒吸一口凉气：“此事实在匪夷所思！吕布骁勇冠绝天下，他兵败至此，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糜竺解释说：“镇东将军虎踞扬州，养精蓄锐已有一年之久，境内民生安定，带甲十万。吕布虽有近万人，然而可称精锐者甚少，如何能抵挡镇东将军的兵锋呢？”
臧霸接受了糜竺的说法，并问：“吕布即败，不知刘镇东要如何处置我等？”
糜竺见有的谈，立刻说道：“宣高，只要你愿举泰山军归附刘镇东，刘镇东愿向朝廷表举你为泰山太守，赐将军号！”
臧霸眼神一亮，只要能留他在泰山，就是投降也不错，而且还能得到朝廷任命，让他能合法地占据泰山郡，这个条件实在难以拒绝！
臧霸大喜道：“若真如此，臧霸愿投明主！”
糜竺听他应下，也欣喜地说：“宣高能识时务，不失为俊杰！我这就向镇东将军复命，让他向朝廷请命！”
臧霸点头：“子仲兄，我送送你！请！”
“请！”
糜竺带着好消息赶回下邳，面见了刚刚接到圣旨的刘繇和吕岱。
刘繇被天子赐封牟平侯，算是正式有了爵位！虽然这实际上是一个虚封的爵位，但也让刘繇十分高兴，这几日逢人便夸天子英明。
而吕岱也被正式任命为徐州刺史，确保了刘繇占领徐州的合法性。
糜竺带回的好消息又让刘繇高兴了很久。
……
众人在下邳城相谈甚欢时，相距百余里外的莒县，朱桓正领着扬州兵攻打城池！
朱桓亲自督领三千人从莒县的东南西北四面同时进攻。
而吕布也亲自带人上城墙守卫，成廉、侯成等虎将悉数上城。
吕布拿着大弓来到南门，挽弓射杀敢于靠近莒县城墙的扬州兵。他箭术卓绝，百发百中。
攻城的扬州兵都心有惧怕，皆举起盾牌攀爬云梯，行动不免缓慢，进攻的气势更是弱了几分。
守城的将士本来因为己方人少而心有戚戚，可当他们见城下扬州兵都畏畏缩缩时，心下立刻从容不少，手中动作也麻利许多。
圆木、落石不停抛下，将攀爬城墙的扬州兵砸落，惨叫声不绝于耳。
朱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很想亲自杀上城头，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武力显然很难打败吕布，只有慢慢用添油战术消耗城内守军的意志。
可是如此做同样也是在考验己方将士们的意志，而经过吕布昨日百骑踏阵后，朱桓手下的扬州兵显然已经失去锐气，所以今日攻打莒县非常不顺。
之后，双方大战一日，俱都损失惨重。朱桓一战便丧兵五百，而吕布这边同样损失三四百人。
鸣金收兵后，朱桓叫来各部都督和军侯。
朱桓对他们说：“吕布悍勇，手下又有成廉、侯成等虎将，莒县实在难以强取！”
营帐中，一众将校纷纷点头。虽然他们都知道莒县城中兵少，但吕布还有他手下那几个大将算是把大家打出心理阴影了。
朱桓看大家都同意他的说法，更加打定心中主意。
他对众人下达命令：“明日起只围城不攻城，尔等各自守好营寨，不论昼夜都不得放松警惕，以免敌军偷营！”
“但有玩忽职守者，本将定斩不饶！”
众人都是军中宿将，自然分得清轻重，纷纷抱拳道：“我等谨遵将令！”
而后朱桓让他们各自回营，自己则开始写信，向自己的上官吕岱求援：
徐州刺史吕公台鉴，
东海太守偏将军桓敬禀。自八月十日进兵以来，诸军攻取郯、开阳、牟台诸县，二十日即兵临莒县。
贼布骁勇，亲领百骑冲阵，幸得将士死战，方不至兵败，然诸将士皆震怖！
今日攻城，损失颇大，士卒已有厌战之情，不宜再攻。桓已下令围而不攻，诸军戒严不使贼军得便宜。望公增派援兵，助桓攻克莒县！
桓恭请钧安。
建安元年八月三十一日。
第85章 归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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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诸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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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榻上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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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论挟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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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胡质刘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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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拍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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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雒阳水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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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董承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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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孙策上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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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沔水誓师，兵出荆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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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张济坠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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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张绣诈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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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刘琦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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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贾诩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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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觐见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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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雒阳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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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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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密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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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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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程普拒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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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胡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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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激战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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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退守东不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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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江北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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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诸葛亮出使荆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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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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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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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阴袭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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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徐盛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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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攻破蔪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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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对峙邾县，兵进三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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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甘宁神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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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荆南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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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周鲂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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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苏飞劝甘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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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甘宁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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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奔袭三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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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退守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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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甘宁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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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严明军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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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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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强强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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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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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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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敌兵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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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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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豫章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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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再问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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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孔明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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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再说张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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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桓阶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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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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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孙策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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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周瑜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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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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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班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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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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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南郡危，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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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南郡争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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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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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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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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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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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粮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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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劝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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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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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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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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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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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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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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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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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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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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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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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另寻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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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陈王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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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回车驾言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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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陈王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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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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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皇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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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刘晔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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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钟繇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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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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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张纮转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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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李通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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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再归宛陵
正月将至，一年一度的宛陵评议再次召开。
徐、扬二州并弋阳、江夏二郡长官都遣人到扬州州治宛陵参加评议。
刘基留张昭总领江北军政事务，带着刘晔、陆绩、顾邵几个年轻人，和自己的妻妾桥氏姐妹，并刘小彘、刘夏奴一双儿女，还有家仆、护卫一大帮子近千人，一起乘坐楼船前往宛陵。
这次南归，刘基突然有种“家大业大”的感慨，出趟小远门身边就有近千人同行，这封建时代的统治者过得日子可真是腐败啊！
当长二十余丈、高十余丈的硕大楼船航行于浩瀚无边的江水之上时，船上众人俱都生出天地无穷而人生渺小的感叹。
刘晔和陆绩等人更是吟诵起《远游》来：
悲时俗之迫厄兮，愿轻举而远游。
质菲薄而无因兮，焉讬乘而上浮？
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
刘基也放声高喝，声如猿啸，逗得大小二乔笑语盈盈。
待诵完《远游》，有人又开始起哄：
“大都督素有文采，今日何不吟诗作赋一篇？”
刘基定睛看去，起哄之人正是陆绩这小子！
“哈哈哈！绩郎无需激我，你们且挺好咯！吾这就做赋一篇！”
随后，刘基高声诵赋，陆绩赶忙磨墨，再有顾邵执笔记录。
“丙子之冬，正月既望，基与诸君及眷乘船航于江水之上。水波淼淼，清风徐徐。山川湖海，天地与爱，君诵屈子之赋，妾歌窈窕之章……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赋诵到此，刘晔等人不禁拍手叫好：
“妙！妙！”
刘基于是厚着脸皮继续吟诵：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西望荆楚，东望吴越，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夫差之迫于越王者乎？方其破齐师，会鲁公，逆流而上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赠鲁千乘，称霸中夏，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一赋诵完，顾邵也正好将之誊录完备，众人皆举酒共饮，赞叹刘基之文采。
“大都督，此乃何赋？”顾邵这时问道。
刘基想了想，脱口而出道：“就叫《江水赋》吧！”
众皆点头。
刘晔接过绢帛，细细品读，越品越觉玄妙。
他对众人说道：“刘子此赋，不似常赋。纵览本朝赋文，皆字字浓墨，如金农漆书。此赋则不同，无辞藻之艳丽，却有山水韵墨之绰约。无艳词而其意超然，得老庄之逍遥，妙哉，妙哉~！”
刘基被他夸得脸红，但还是笑着接受了赞许。
后来，这篇魔改自苏子的《江水赋》广为流传，成为刘基的又一代表作。
楼船又航行了数日后，终于抵达宛陵。
甫一下船，刘基便看见风姿越发缥缈的许劭在江边迎接他。
刘基下船，恭敬地朝许劭拱手：“许公！”
许劭如今已是须发皆白，前年受任吴郡太守的他在卸任后大病一场，索性刘繇派人精心照料，算是挺了过来。
痊愈后，许劭还如往常那般，每日与刘繇作伴，无事一生轻的他身体慢慢好转，越来越像个老神仙。
许劭许久未见刘基，异常高兴，他与刘繇情同手足，关系匪浅。所以他向来是如子侄那般看待刘基的。
“基郎头顶越发有光武气象啦！”许劭心情愉悦地赞叹道。
刘基一听他这么夸自己，连忙谦虚地说：“许公谬赞！”
许劭则哈哈一笑：“何须如此谨慎，夫英雄者，自有大气魄！”
刘基打着马虎眼说：“许公，还是先入城吧！”
“好~好！”
随后，一大家子人进城。
再次来到宛陵，刘基感觉这座小城又大了一圈，来的路上他听人说过，今岁刘繇又将宛陵扩建了一次。
对此，刘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微的不满。
自己这便宜老爹，怎么感觉隐约有种唐国公的既视感？
进城后，许劭带着一行人穿过几经扩建的街道，朝州牧府而去。
一路上，刘基看民众们的面色都还不错，人人脸上都流露出幸福的表情。也不知是他们平常就这么高兴，还是说是因为新年将至才感到高兴。
许劭在旁边跟刘基说：“基郎，如今宛陵有口十万，仅在吴县之下，怎么样，可有你那舒县繁华？”
刘基尴尬地笑了笑，心想：现在舒县有口十五万，我还是不打击您了。
他呵呵一笑，高情商地说：“宛陵之盛不在舒县之下！”
低情商的说法就是——宛陵不如舒县。
不过宛陵确实要比去年来的时候繁华了许多，街上叫卖的、耍把式的、乞讨的，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待到州牧府附近，街道上反而清净下来，来往之人都变成了衣着华丽繁复的士族官宦。
许劭向众人解说道：“到这里就算是‘舒锦巷’了，今岁，正礼命城中士人官吏皆迁来此处居住，方便公务。因官员们都身穿舒锦制成的衣服，所以黎庶们将这里叫做‘舒锦巷’！”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刘基不禁扶额：好家伙，乌衣巷算什么，咱老刘家早几百年搞出了舒锦巷。
舒锦巷算是真正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简直成了江东达官贵人们的代名词。
刘基再想到舒锦这玩意儿还是自己一手操办的，以后史家会不会给自己扣一顶“穷奢极欲，自矜身份”的帽子呢？
总之，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抵达了州牧府。
嗯，果不出我所料，老爹把这大门修得更气派了！
刘基一边在内心一边感慨刘繇的奢侈，一边带着家眷往里走。
刚一进门，刘基就看见自己的两个亲弟弟，刘铄和刘尚已经等候在此。
刘铄和刘尚一起喊道：“大郎！”
刘基哈哈一笑：“诶~！”
三人相拥在一起，续兄弟情义。
“铄郎又结实了！嗯，尚郎也高了！”刘基高兴地对他二人说道。
刘铄虎头虎脑地说：“大郎，我要看侄儿！”
这时，正巧大小二乔抱着小彘和夏奴走进州牧府。
刘基拉着二人与自己的妻妾见面：“女君，漪儿！这是铄郎，这是尚郎，之前与你们说过。”
二女向刘铄和刘尚见礼：“见过铄郎，尚郎！”
“见过二位嫂嫂！”
之后又是一阵家庭和睦，刘基再带着自己的妻子去见刘繇和生母。
当晚一大家子人在府上摆上宴席，好不容易团聚一回。
筚趣阁
第183章 吕布授首
建安三年正月初五，一年一度的宛陵评议正式召开。
州牧府正殿内，刘繇父子分别坐在主次两席，下面依次站着扬州别驾许婧、治中步骘、侍曹程秉、簿曹严畯、曹张英等人。新近转投刘繇，被授予师友从事一职的张纮同样在列。
再之后就是从各地赶来的郡守国相，或是他们派出的代表。
本次会议，扬州各郡的郡守全都到场了，但徐州方面亲自到宛陵参加评议的并不多。只有广陵太守吴景、和东海太守朱桓两人亲自到场。
其余如徐州刺史吕岱、彭城国相陈登等，皆因青徐之地战事焦灼而未至。
今日评议的第一件大事，跟朱桓有关！
建安元年，也就是前年刘繇入主徐州之时，朱桓受命追剿吕布。
后来吕布退守到莒县，莒县城高墙深，吕布又十分骁勇，朱桓攻打不顺，便只好围而不攻。
直到去岁十月，莒县终于因为粮尽而告破，温侯吕布及手下大将成廉、侯成、宋宪等悉数被擒。
除成廉外，侯成、宋宪等人都选择投降。成廉被当场斩首，吕布则被关押起来，预备在年底押往宛陵。
此次评议，朱桓主要就是回来献俘的。
“押吕布上殿！”
兵曹张英大喝一声，示意殿外等候的护卫们可以把吕布押上来了。
前年刘繇亲自率兵在淮阴城外大破吕布时，张英被反击的吕布用弓射中后肩，这仇他可还记着呢！
坐在次席上的刘基立刻坐直身子瞪大眼睛，想要一睹这位“三国第一猛将”是什么样子。
不一会儿，五六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压着一个身穿白色囚服的高大男子上殿。
这高大威猛的男子就是吕布！
吕布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唤：
“太紧了！太紧了！捆得太紧了！”
刘基见身长将近一丈的吕布竟似小女子一般叫唤，不禁莞尔。
待护卫们将吕布押上来，刘基对着下面的人说：
“缚虎——安能不紧啊？哈哈哈！”
下面众人哄堂大笑。
吕布怒目圆睁，猛地看向刘基：“汝就是刘基小儿？！”
刘基笑着拱手：“君侯有何指教啊？”
吕布怒不可遏道：“有种放了吾，与吾单挑！”
刘基宛若看傻子一般晒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向刘繇。
坐在主席上的刘繇捋着胡须，春风得意地对吕布说：“吕奉先，汝还有何话要说？”
吕布一惊，立刻收起刚刚那副龇牙咧嘴的凶恶模样，宛如温顺的大狗一般对刘繇摇尾乞怜：
“正礼兄！吾知正礼兄素有匡扶天下之志，我吕奉先愿为你鞍前马后，你我联手，何愁天下不定？！”
刘繇脸上尽是褪不去的笑意，他颇有些意动地说：“吕奉先欲投效吾，诸君以为如何啊？”
众人闻言，不由面色一变，心想主公你还真敢收吕布啊？！
刘繇的好基友，从事祭酒许劭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正礼，此人满面豺狈之相，定有狼子野心，不可收容！”
其余诸人也站出来反对，吕布确实能战善战，但他贪婪成***壑难填，安能驾驭？
最后，刘基也站出来提醒刘繇：
“大人难道忘了丁建阳与董贼故事吗？此人只可除之，不可用之！”m.cascoo
刘繇见几乎所有人都反对他，心中不禁有些愠怒，但他也知道众人所言不错。
最后，刘繇犹豫半天，在吕布满是期待的眼神中，挥手道：
“那就……斩了吧！”
原本因为刘繇犹豫而觉得自己有希望生还的吕布，被刘繇这一下搞得大惊失色。
吕布哭嚎道：“正礼兄！正礼兄！吾愿与你联手，共安天下……”
话还没说完，张英很有眼力见地催促侍卫们赶紧把吕布拖下去。
当初敢拿箭射我，现在还想活命？
吕布被拖走后，刘繇决定表彰朱桓。
他对朱桓道：“休穆啊，你擒获吕布有功，吾会向朝廷表举你为振武将军，关内侯！赏钱五百万，绢百匹！”
即便如今江东面临不小的财政危机，在场诸人都没有反对刘繇大加封赏朱桓。
因为朱桓擒获的是威震天下的吕布，五百万钱尚且不足以嘉奖他的功绩！
朱桓当即称谢，然后退到一旁。
此事完毕后，刘繇示意会议继续。
刘繇看向下方，找到代表吕岱参会的徐州别驾糜竺：
“糜子仲，定公可有何要你与吾交待的？”
糜竺出列，给刘繇汇报徐州的情况，同时也让身在扬州的诸官吏了解详情。
通过糜竺的叙述，众人明白徐州的情况不容乐观。
前年，袁绍遣其子袁谭对青州的孔融发起进攻。
袁谭威猛，孔融被打得节节败退，如果不是时任徐州牧的刘备带兵支援，孔融恐怕会被袁谭赶出青州。
后来刘备被吕布偷占徐州，但孔融全力支持刘备，让他能够暂时抵挡住袁谭。
但去年秋天，原本有些疲敝的冀州经过秋收，回了一大波血。
袁绍重新振作势头，于去年冬天大举用兵。袁绍在围攻公孙瓒的同时，又给袁谭增兵两万！
有了两万生力军，即便吕岱派泰山郡的臧霸在侧后袭扰袁谭，袁谭依旧在与刘备的战事中占尽上风。
据说袁谭已经攻克利县，将刘备赶到了巨昧水以东，整个乐安国和齐国都落入了袁谭之手！
现在看来，青州方面的局势有糜烂之於。
而且不仅是青州，徐州本土也受到了来自兖州牧曹操的威胁！
迫于老大哥袁绍的压力，曹操不得不在去年冬天出兵沛国，攻打由陈登控制的萧县。
曹操率两万大军亲征，吕岱不得不调回支援刘备的臧霸，让他袭扰东郡，使曹操不能安心进攻萧县。
又让鲁国相张辽领本部八百人支援陈登，自己则亲率五千兵马驰援。
由于曹操给徐州带来巨大的压力，吕岱再不能对青州的孔融施以援手。众人因此预感孔融将要败亡，青州将落入袁谭之手。
糜竺话刚说完，九江太守诸葛玄又站出来汇报情况。
诸葛玄说，曹操派谯郡太守夏侯渊领兵一万攻打淮北的郑县，驻守在淮北的鲁肃正带兵抵抗！
“什么？！”
刘基一惊，他这个江北大都督直到此时才知道淮北正遭受进攻！
这当然不是因为刘基失职，而是信息传递有滞后性，当夏侯渊攻打郑县的消息传到九江，再传到庐江时，刘基已经启程前来宛陵了。
但也因为信息滞后，刘基不禁忧心忡忡。
他在内心祈祷，希望鲁肃能够在夏侯渊的攻势下坚持住。
多方信息汇总，刘繇等人才明白现在的情况有多严峻！
就在宛陵评议召开的同时，曹操正亲率两万大军围攻萧县，而夏侯渊则正率一万偏师攻打郑县！
“磨墨！”
刘基小声招呼身边的侍从，然后在案几上铺开绢布开始书写。
他要给弋阳的太史慈写信，让他出兵袭扰谯郡，策应鲁肃防守郑县。
第184章 曹操出兵
沛国萧县，兖州牧曹操正亲自督兵征战。
去年初冬，为了向老大哥袁绍表忠心，曹操决定亲自带兵东征，号称“两万”！
此举也是趁着袁绍增兵青州的机会，看有没有机会从徐州撕扯下一块地盘。
出于对双方局势的考量，曹操遣夏侯渊领偏师攻淮北，令于禁镇守东郡以防泰山臧霸拖他后腿。
万无一失后，曹操带着两万精锐攻打萧县！
萧县地处沛国，本为刘勋所据。
可是去岁曹操、陈登、鲁肃从三方肢解沛国，位于沛国东北的萧县被陈登攻占。
好在曹操兵马还未走到谯县，身处彭城的陈登已经得到消息。
陈登对曹操早有防备，原因很简单，他的辖地与曹操接壤，如果这都不加防范，那陈登就不是陈登了。
听说曹操举大兵来犯，陈登立刻派人传信下邳、鲁，让吕岱和张辽率兵增援。
陈登手里的兵力不多，只有三千人。曹军则号称“两万”，人数倍于陈登。
考虑到孤城难守，陈登于是带领两千人出城，到雍水东畔扎营，意图将曹操挡在雍水以西。
曹操带兵走到雍水，发现陈登在东畔渡口扎营，因此不敢轻易渡河。
曹操命人拿来舆图，想要找找看，可不可以从其他方向绕过。
然而萧县南边隔着雍水的地方，乃是沿东北、西南走向，绵延出数十里的凤山。
翻过凤山之后还有数座同样走向的山脉，所以南边走不通。
如果沿着雍水向西北走数十里，就能看到同样在雍水东畔的抒秋城，那里也是陈登控制的县邑。
曹操想了想，决定分兵攻打抒秋，待攻下抒秋，再从西南两面夹击陈登！
于是，曹操派曹洪领兵五千转攻抒秋，自己继续领兵在此与陈登对峙。
河对岸的陈登见曹操分兵，立刻明白曹操是想分兵攻抒秋。大感不妙的陈登只好派人传信给鲁国相张辽，让张辽先领兵去救抒秋，之后再来援救萧县。
求援信刚送出，这边曹操开始试探性地过河，看能不能直接吃下陈登。
曹操让典韦领三千精锐渡河，自己则督领五千人在后等待。
曹军渡河，陈登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领兵出营，在河对岸守着曹军。
曹军刚淌过一半的河道，陈登当即令人放箭射击。
河里的曹军行动不便，被陈登的弓弩手压制，举步维艰。
典韦带着精锐想要强行冲上岸，但却被守在岸边的长戟材官阻拦，始终无法冲上岸。
没办法，典韦等人穿着厚重的盔甲，又半截身子站在水里。所以即便他们武艺再高强，岸上的守军凭借手中至少三四米长的长戟，仍旧可以很轻松地将他们拦在河里。
雍水西畔，曹操见始终抢不下滩头，又怕典韦折在此地，只能鸣金收兵，让河里的曹军退回西岸。
之后几天，曹操都没有选择继续强渡雍水，而是在河畔大营里等待曹洪的消息。
曹洪带兵向西北行进两日，军士们就能隔着雍水远远望见东岸的抒秋城。
然后，曹洪的五千兵马未受阻拦，顺利渡过雍水。
抒秋县令乃是受陈登赏识的广陵人陈矫！
陈矫得知曹洪率兵渡河，他立马召集城内豪族和百姓，鼓动他们协助守城。
“曹操凶残暴戾，陶公尚在世时，曹操就曾引兵屠戮徐州，取虑、雎陵、夏丘等县死者以万计！
“徐州刺史吕公乃刘扬州门人，他驱逐吕布，尊奉天子，其仁义非曹操可与之并论！
“我们难道不应该站着仁义的一方，齐心协力共抗残暴之师吗？”
抒秋离彭城也就百里的距离，城中百姓当然都知道曹操屠戮徐州的恶行。
再加上刘繇集团每占一地都会免除桓灵以来的各种苛捐杂税，只收取田赋与口钱、算赋，所以大家都十分拥戴陈矫。
如今陈矫煽动他们守城对抗曹军，城内的豪族和百姓都表示愿意支持陈矫。
豪族们派出私人部曲，为陈矫凑出五百士兵。
百姓们则按照陈矫的安排，搬运滚石、圆木、金汁等物，帮助陈矫完善城防。
抒秋城内立刻忙碌起来，恰逢此时曹洪也渡过雍水，领兵来到城下扎营。
曹洪靠近城墙观察敌情，发现城头守卫森严，遂明白城内守军已经做好准备，即便派人招降恐怕也不可能成功。
所以，曹洪立刻派人就地铸造攻城用的冲车、云梯等物。
当晚，陈矫本欲带兵出城夜袭，但他在城头望见曹军大营严整，巡逻士卒毫不松懈，也只能息了夜袭曹营的心思。
又过两日，曹洪的攻城器械终于造好，他毫不迟疑地直接派兵攻城！
陈矫带着五百豪族部曲，在城内万余百姓的帮助下坚守城池，多次打退曹洪的进攻。
曹洪连攻三日不克，只能暂缓攻势，待将士们缓口气再攻城。
所以说啊，屠杀百姓这种事儿最好别做，特别是为泄私愤而屠杀百姓更不可取！
不然下次再来的时候，碰上一个有号召力，能让百姓们克复恐惧的敌军将领，敌方的百姓还不得跟你玩儿命？
曹洪被陈矫挡在抒秋，前前后后拖延了快十天时间。
另一边，曹操在等待十日依旧没有等到曹洪攻克抒秋的消息后，遂不再等待曹洪那边的进展，而是再次尝试强渡雍水！
这一回，曹操直接全军押上，一万人同时渡河！
陈登见状，立刻带兵拦截。
曹操的兵马从清晨开始渡河，陈登命弓弩材官隔江射击，但曹军人数众多，陆陆续续有人摸到河岸边。
到正午时分，已经有两三千人聚积在雍水东岸，和陈登的守军抢夺河滩。筚趣阁
陈登镇定指挥，守军士兵不停挥动长戟将曹军赶下河，雍水里尽是曹军的尸体和鲜血。
然而曹操仿佛一点也不爱惜士卒一般，狠心地继续让麾下士兵继续强渡雍水。
曹操手下的大将如典韦、乐进、曹纯等人身先士卒，鼓舞士气。
最终到傍晚时分，因为越来越多的曹军靠岸，陈登带领的守军再也无力阻拦。
陈登见势不妙，立刻下令撤兵，退守城池！
曹军诸将想要追赶，但他们的士兵在河里泡了快一天，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再追赶陈登的部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回萧县。
在这场残酷的抢滩战里，曹军付出了一千余人的伤亡，损失惨重！
别看一千多人只占了曹军的九分之一，但在冷兵器时代，一场战斗中战损超过十分之一仍然能够保持士兵不溃逃的，那就可以算是精锐了。
而损失三分之一还不败的，通常只有百战之师能够做到。损兵一半还不溃败，那么统兵将领完全可以被称颂为“传世名将”！
由此可以看出，曹军确实十分精锐，不是袁术、吕布手下那些半吊子士兵可以比拟的。
渡过雍水后，曹操当即传令曹洪：
“让子廉带兵来与吾汇合，陈元龙非比寻常，吾不可分兵弄险！”
第185章 迟滞援兵
抒秋城外，曹洪接到曹操的军令后很不甘心。
他原以为凭自己的本事，三日之内攻下一座抒秋小城易如反掌。
然而城内守军却异常顽强，面对十倍于己的曹军，守军和城内百姓在陈矫的带领下齐心协力，使曹洪无法迅速攻克城池。
无奈，军令如山。
既然自己的兄长曹操下令了，那么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听命就是。
城头守军见曹军退走，全都爆发出欢呼声！
抒秋长陈矫在高兴之余，还不忘提醒将士们：“曹操奸诈，我等不可放松警惕！待援军到来，尔等再返回家中！”
守军被他警告后都不敢松懈，坚守岗位等待援兵……
这边曹洪领兵折返去和曹操汇合。
抵达萧县大营后，曹洪面有愧色地对曹操说：
“兄长，洪未能及时攻克抒秋，实在惭愧！”
曹操浑不在意，乐呵呵地安慰他说：
“子廉啊，兵事无常，你攻不下抒秋吾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刘繇坐拥徐、扬二州，手下人才济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说到这，曹操忽然反问曹洪：“子廉，你可知吾为何叫你撤兵吗？”
曹洪摇摇头，老实回答：“吾不知也，请兄长指教！”
曹操拍拍他的肩膀说：
“你是我弟，将来也会是一方统帅，往后要多思虑啊！”
曹洪顿首，表示自己明白曹操的好意。
然后，曹操才对曹洪等人说：
“你们都听着，兵贵神速！吾无法速渡雍水，就是失了先机。所以才令子廉攻抒秋，以求抢占先机，减少损失。抒秋难克，于是吾携兵强渡雍水，虽损伤颇多，仍旧是为了占有先机！
“下邳距萧县有二三百里，吕岱的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吾料定他会坐船顺着泗水进入雍水，走水路驰援萧县！
“如今咱们包围了萧县，就可以分兵堵塞雍水，使吕岱的援军无法顺利赶来。”
曹操话说到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布置新的作战任务！
乐进这时站出来说：“主公，末将愿带兵阻截吕岱！”
攻打抒秋失利的曹洪也主动请缨：“兄长，曹洪愿往！”
曹操笑道：“你二人不用争，此次你二人一起去！”
他掏出令箭：“曹洪，乐进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领兵五千，以曹洪为主将，乐进为副将，带兵前往下游，寻大木、巨石阻塞河道，多备弓箭火油以便杀伤敌船！”
“诺！”
曹洪和乐进二人走后，曹操又对典韦、曹纯等人下令：
“发兵攻城！”
“诺！”
却说曹洪和乐进领着五千人马绕过萧县，朝东边顺着雍水河畔进军。
待行进出五六十里后，曹洪命人在雍水两岸分别安营，顺便寻巨石、巨木等物堵塞河道，完成曹操的命令。
五千人花费两天时间，终于将雍水的河道里堆满乱石，并将从四周砍伐而来的大树全都堆积在河面上并固定住。
之后，曹洪和乐进就开始等待，等敌人援军的运兵船到来。
翌日，曹洪带人到河边观望，果然看见有大小近百艘战船从雍水下游逆流而上！
曹洪当即下令：“快，通知东岸的乐进，让他点齐兵马，随我阻截敌船！”
“诺！”
其实不用曹洪通知，乐进也已经知道敌人援军从水上来了。
二人立刻带兵出营，在河岸边等候敌军。
雍水上，吕岱的船队并未及时发现在前方等候他们的曹军。
直到船只走到距离曹军还有五六百米远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战船才发现两岸早有敌军等候！
“快，派人通知刺史！”
斥候划着小船前去通知吕岱，而曹军则在此刻杀到！
曹洪兴奋地对士兵下令：“快放箭！！！”
岸边的曹军立刻张弓搭箭，向水面上的敌军抛射箭矢。
另一畔的乐进也及时下令，一时之间，东西两岸都有曹军放箭，水面上的吕岱军如遭雷击！
船上的士兵这时发现雍水被曹军阻塞，立刻向上面汇报：
“军侯，前面有礁石、巨木阻拦！”
“那就赶紧掉头！啊——！”
正说话间，这名曲长被流矢射中，栽倒在船头！
与此同时，船队后方的吕岱终于发现曹军早就在此设下伏击，无奈之下，吕岱只能下令，让战船掉头，先返回彭城。
“三军有令，立刻掉头，先到彭城落脚！”
随后，近百艘战船缓缓掉头，期间不时有士兵被曹军的流矢射杀，甚至还有十余艘战船被曹军用火矢点燃。
雍水之上一片狼藉，吕岱的援军慌乱不堪。
等到深夜，吕岱率船队逃回彭城时，一番清点人数后，吕岱发现自己因为这次伏击，竟然折损了五六百人！
他对部将孙观、昌豨说：“曹孟德谙熟韬略，吾等往后一定要谨慎行事！”
之后，吕岱在彭城修整一日，重新启程赶往萧县。
援军步行三日，在当日被伏击的位置再次撞见曹洪和乐进！
原来二人得到曹操的命令，让他们阻截吕岱的援军。
吕岱也是早有准备，他将四千余人分作三部。
命孙观任左部督，昌豨任右部督，各领一千人在前。而吕岱自己则领着剩下两千人在后，作为预备队。
对面曹军阵中，曹洪作为主将留在中军指挥，由乐进担任先锋领兵两千攻阵。
双方在雍水西畔的战斗一触即发！
乐进领兵主攻吕岱的左翼，也就是孙观所部。乐进统领的青州兵和他自己一样，都勇猛无畏，作战凶狠，进攻异常猛烈！
但是孙观所领的由泰山匪兵和徐州兵混编而成的徐州兵也不差，尤其是军队里的徐州兵，得知自己等人面对的乃是当年屠戮徐州的曹军，那打起仗来简直就是在玩命！
孙观手下许多当初和他一起聚啸泰山的匪兵，见到往日在军营里温顺老实的同袍此刻竟然跟疯魔一样，都不禁吓了一跳！
只能说徐州人对曹操的怨念真是深重啊！
可即便如此，依靠乐进的身先士卒，孙观所部渐渐落入下风，孙观也不得不亲自下场，带领亲兵到前线和乐进抗衡。
但是乐进之勇尤在孙观之上，双方正面碰上后，孙观被乐进打得节节败退，眼见形势就要落入危急之中！
吕岱的右部督昌豨本想率军从侧翼支援孙观，奈何待在曹军阵中指挥的曹洪也在此刻派兵攻打他的军阵。
不得已，吕岱只能亲自带领后备队压上，前去支援孙观。
双方从午后打到傍晚，直到太阳落山，双方这才鸣金收兵。
然而今日之战可谓之凶险！
收兵之前，吕岱的右翼，也就是昌豨所部隐隐出现士兵溃逃的迹象。若是再打上两个时辰，昌豨绝对会被曹洪击退！
若不是因为天色已晚，曹军选择收兵，吕岱必败！
此役，吕岱又损兵五百，而曹洪则损兵三百，高下立判。但这不是双方在指挥水平上有差距，而是双方军队素质有差距。
当晚，吕岱连夜组织士兵加强营地防御，他们被迫筑起高墙，准备和曹洪长期对峙。
至于支援萧县的计划，吕岱不得不暂时搁置，除非他能突破曹洪的封锁。
吕岱一边指挥士兵加固营地，一边感慨：
“现在只能看张文远和臧宣高了啊！”
翌日，吕岱高挂免战牌，不再出营作战。
曹洪和乐进也乐得安逸，没有主动攻营。
因为他们的任务只是迟滞援兵，而不是攻灭援兵。主动攻营的话，还是有可能翻车的，还是谨慎一点好。
第186章 臧霸袭扰
兖州东平国。
位于章县附近的一座宁静小村庄里，赵家村的百姓们齐聚一团，围在乡老家门口的火堆边唠家常，村子里的小毛孩们则在乡野间玩耍。
难得新年，东平国又无战事，他们终于有时间好好休息休息，谈论过去一年的艰难困境，还有十里八乡的风言碎语。
“你知道吧，隔壁村张寡妇和李老八好上了！”
“嗬哟？！那可了不得，那张寡妇屁股大，是个好生养的！”
“可不是嘛！”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别人你情我愿的，讲得跟做偷人似的！”
“嘿，王李氏，有你什么事儿啊？莫不是你家大郎出征在外……思春啦？”
……
汉末民不聊生，百姓乃至许多士人讲话都十分露骨，颇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无奈。
可惜赵家村的村民们还不明白，他们早已被牵扯进诸侯之间的争端，今日就将丧命刀下！
村民们正叙话间，忽闻村外传来尖叫声！
“啊——杀人啦！！逃命啊！！”
坐在门口的乡老神色木然，叹息一声道：“你们快回屋躲着吧，不要出声。”
村民们立刻散去，跑回自己家中躲藏起来。
乡老没有选择躲藏，年过七旬的他家人全都已经逝世。
大郎是桓帝年间饿死的，二郎是黄巾之乱时战死的，三郎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跑了，他的老妻也在前两年病逝。
如今遭遇兵乱，这位乡老坐在门口，平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宿命。
不一会儿，一群匪兵冲进村子烧杀抢虐。
两个匪兵跑到乡老家门口，看着这个坐在门前的老头，狞笑两声后挥刀砍下乡老的脑袋，然后骂骂咧咧地冲进屋子搜刮。
面瘦如柴的头颅在空中翻滚两圈，这颗脑袋落地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乃是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魁梧将军走到他面前，然后一脚踩下！
“啪——！”
臧霸将老头的脑袋踩碎，那脚感像跺碎一个葫芦。
“叫儿郎们动作快点，一刻钟后动身！”臧霸朝散布在村子里手下吆喝道。
二十天前，身在济南国的臧霸收到吕岱书信，让他带兵到东平、济北一带劫掠，骚扰曹操的侧方。
臧霸自无不可，他带着手下四千泰山军从济南撤出，留下一片狼藉给袁谭，然后杀入兖州，肆虐地方。
十日之内，被泰山军洗劫的乡邑不下二十个，死在他们手里的平民百姓至少也有三四万人！
臧霸年轻的时候以忠孝勇烈闻名徐州，然而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可丝毫不会手软！
此事自然引起了东平、济北、东郡等地的官员们注视。
受曹操之命留镇东郡的陷陈都尉于禁当即带兵驰援东平，想要抓住臧霸这伙匪军。
然而臧霸的泰山军一直围绕着泰山的余脉活动，穿行于山林间神出鬼没。
于禁每次得到消息，说有泰山军在乡里抢掠，他都会立刻带兵前往阻止。可是每次他带兵赶到时，臧霸已经带着泰山军撤走，只留下饱经掠夺的乡村。
如此反复几次，于禁知道想要抓住这群匪兵不太现实。
于是他只能传令各县邑，让地方的长官组织百姓撤往县城。
以坚壁清野之法，应对臧霸对东平、济北、东郡三郡国的袭扰。
同时，于禁也不得不将情况告知身在沛国前线的曹操，让曹操知道他的侧后方正在被臧霸骚扰。
消息传到萧县，正在督兵攻城的曹操不禁皱眉。
但他很满意于禁的解决方案，只吩咐道：
“让于禁坚守城池，不要给臧霸可趁之机，待臧霸自行退走！”
“诺！”
转过头，曹操继续观望城头的攻防战。
“陈元龙确实有能耐，竟能将此城经营得固若金汤！若能为吾所用就好了！”
曹操向周边之人说道，显然是起了爱才之心。
在旁陪同的郭嘉笑道：“待曹公攻下萧县，自然可招降陈登！”
曹操点头，然后对下面人吩咐：“让曹纯他们打得再狠一点，吾要三日之内攻破萧县，擒获陈元龙！”
“诺——！”
曹操的命令传到阵前，典韦、曹纯、曹仁等将领纷纷先登，誓要在今日就攻下萧县的城墙！
城墙上，陈登亲自督兵守城，城中百姓也在帮忙搬运物资杀敌。
但是当典韦、曹纯、曹仁等人都爬上城墙后，城头战况慢慢开始恶化，防线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陈登颇为无奈，他手下没有拿得出手的陷阵猛将，只能靠各军督统齐心协力杀敌。
典韦和曹纯等人带着亲兵在城头左冲右突，守军将士们被他们杀得胆寒，许多人都不敢直面曹军诸将。
于是，越来越多的曹军爬上城墙，情势十分危机！
陈登只能在内心慨叹，祈祷吕岱的援兵赶紧过来解围：
“吕定公，你要是再不来，我陈元龙怕是要与城俱碎了啊！”
这时，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引刘繇入徐州，而不是引曹操入徐州。
但陶谦在世时，曹操屠戮徐州的情形陈登依旧历历在目，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是绝对不会引曹操入徐州的。
一切都是自己选的，现在后悔也没用！
“杀！”
陈登挥刀砍死一个敌兵，面色严峻。
正在萧县城破在即时，据此二三里外的一处空地上，一队骑兵正朝萧县奔驰而来！
无数马蹄踏破野草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周围数百米的大地都在震颤！
“驾啊————！”
“驾——！！”
张辽披甲执戟，踢击马肚催动战马冲锋在前。
在他身后，是五百幽并骑兵！
“驾————！！”
策马声响彻原野，向远处正在攻城的曹军宣告——吾雁门张文远，聂壹之后来啦！
萧县北门，萧县守军发现有一支骑兵正朝敌军后方杀来，知道是援军来，都大喜道：
“快看！是援兵！是援兵！”
城头的曹军一惊，望向身后，果然看见有一支数量不少的骑兵正朝城下奔袭而来！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快撤！！！”
城墙上的曹军纷纷退回云梯车，想要逃下城墙。
督兵攻打北门的曹纯大惊失色，作为虎豹骑统领的他可是十分清楚骑兵的威力！
“撤！”
曹纯率先翻身跳上云梯，三两步就安稳地跳下城墙，身手十分了得！
城下士兵将战马迁来，曹纯不做等待，直接只身逃向城西大营，向曹操禀报敌人骑兵来援！
曹纯前脚刚走，张辽后脚就杀到城下。
“杀啊！！”
张辽大喝一声，策马撞飞两个躲闪不及的曹军，然后挥戟扫翻五六人！
五百幽并骑兵跟着他冲入敌阵，锐不可当！！！
第187章 辽来辽来
张辽带领五百幽并骑兵在萧县城下来回冲杀，将曹军杀得肝胆俱碎。
城头守军士气大振，纷纷挥舞兵器高声呼喊：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张辽带兵从城北杀到城东，又从城东杀到城南，把围攻城池的曹军步卒撵得到处都是。
萧县城西外的曹军大营内传来金鼓声，曹操终于察觉有敌军骑兵来救，不得已鸣金收兵。cascoo
这时，张辽正在城南砍杀曹军。
他一听城西传来金鼓声，遂驱赶曹军向曹军大营而去。
就算典韦、曹仁等曹军将领不断呵斥士兵冷静，但也无济于事。
张辽这波骑兵突袭把围城的曹军彻底打崩，败兵不断朝曹军大营涌。
也有人见张辽追着同袍往城西走，索性掉头朝其他方向逃窜。
“杀啊————！！！”
张辽不断挥动长戟，刺杀一个又一个曹兵，五百幽并骑兵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此刻围城已解，陈登在城头望着张辽的五百骑兵在乱军丛中冲杀，感叹道：
“张文远以寡凌众，以弱破强，盖古之季布、葛婴可比也！有此猛将，萧县可保也！”
城下的追杀还在继续，张辽赶着数千曹军往曹营走，他想要借助败兵冲开曹营！
曹操站在高台上观望，面露惊惧之色，他问左右：
“那是何人？竟能破我大军！”
有人回答：“禀曹公，乃雁门人张辽文远是也！”
曹操双手紧握，十指相扣，以此掩盖自己颤抖的双手，然后对周围人道：
“尔等速速关闭营门，弯弓竖弩威慑张辽，莫要让败兵冲入营寨！”
曹安民、曹真、曹休等人抱拳领命：
“诺！”
很快，曹营的大门被关上，外面的逃兵见营门紧闭，全都蜷缩到营墙下哭嚎，求营内同袍打开营门放他们进去。
但是军令如山，营墙上曹兵没时间管这些已经丧胆的人。他们张弓搭箭，瞄准朝大营冲来的张辽！
“掉头————！！！”
距离曹营还有百余米远的张辽望见曹营大门紧闭，墙头还有士兵拿着弓弩瞄准自己，立刻下令掉头。
“嗖嗖嗖————”
营寨上的曹军射出一轮箭矢，擦着张辽胯下黑马的马尾没入地面！
“驾！”
张辽打马折回，带着五百骑军朝城北退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曹操望见张辽退走，不由长舒一口气，恍如从噩梦中苏醒一般！
“张辽，真虎狼也！吾竟双股颤颤不能自已，可畏！可怖！”
曹操倚在高台的围栏上，望着营外和城下一片狼藉，不禁伸手拂去额头冷汗。
周围之人亦有后怕，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当夜，曹操命人清点损失，死伤者近千，失踪者二百余，损失颇大！
如此一来，攻城之事也只能暂缓。
现在曹操内心最大的疑问就是，张辽到底撤往何处？彼是否还在附近徘徊？
郭嘉看出了曹操的疑虑，他对曹操说：
“曹公，当务之急，乃是派人通知曹子廉退兵与主力汇合。同时还要散出豹骑打探张辽的行踪，彼不退入萧县，就一定还在四处徘徊，妄图伺机袭扰我军！”
曹操连忙点头，招呼人手：
“你们快去按奉孝说的办，迟则误我大事矣！”
“诺！”
萧县城北二十里的树林中，张辽正带着骑兵们回到营地安歇。
虽然战马因为时值秋冬而膘肥体壮，但他从鲁国连续奔驰五日，急行二百余里，战马都累得够呛，必须返回这个临时休息点让马儿休息休息。
幽并游侠儿们将驽马上的粮豆卸下，拌上肉沫和草料给战马喂食。
至于驽马们就没这个贵族待遇了，骑士们只是为他们接下绳索，放他们到树林间草地上自寻觅食。
如你所见，张辽的这支骑兵乃是当初他受丁原之名到何进帐下听封时组建的，彼时何进命张辽到幽州征兵，张辽从幽州征得千余人。
后来也有一些雁门老乡和南匈奴胡人，因为出身同郡，慕名到关中投靠张辽。
近十年间，张辽虽然经历过许多场战争，但他的部曲建制保存得还比较好。
因为他向来都是董卓和吕布军中的边缘人物！
董卓就不说了，其信用的将领乃是牛辅、徐荣、胡轸等人，就连吕布在董卓集团内部也只能算个不大不小的中层将领。
张辽后来虽然跟吕布一起转战中原，但他向来在吕布军中自成一派，吕布也不时常给他布置任务，二人向来都是商量着来。
因为张辽当初在丁原手下的身份可不比吕布差，张扬、张辽、吕布算是丁原手下并列的三巨头。
吕布不可能以主君的身份命令张辽，张辽其实也不太看得起弑杀旧主的吕布。
所以吕布信用的武将从来都是成廉、魏越、魏续等人，而不是后世常说的张辽、高顺。
得益于此，张辽至今仍然保留有五百幽并骑兵。
此次突袭曹军，可谓是张辽出道以来的首场大胜！
追随张辽的幽并游侠儿们到了半夜都还睡不着觉，今日一战，实在痛快！
就连张辽也兴奋得失眠，马上要到而立之年的他，明白此战之后，他张文远的名声必然在中原地区传播开来，至少曹军士兵往后绝对会非常惧怕他！
大丈夫当如是也！
张辽躺在席子上，望着天空的明月出神……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匹快马来报！
“报——！鲁相，彭城相来信！”
张辽从席子上坐起，在小兵万分崇拜的眼神中接过绢帛。
打开绢帛，其上潇洒秀丽的字迹让人赏心悦目。
“好字！”
张辽赞叹一声，然后仔细阅读陈登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
陈登在信中所言不多，主要就是请他领骑兵渡过雍水，到曹操的身后截断其粮道。
同时，陈登也不吝在信中大加赞赏张辽的武勇，夸他胜过秦末的葛婴和季布！
张辽看后大喜：“陈元龙乃当世俊杰，下邳陈氏又是中夏望族，他竟然如此看得起我张辽！哈哈哈哈哈！！”
陈登的一封信，让张辽更加不后悔当初转投刘繇的决定。
想到此，张辽又不禁想起那位令他印象深刻的少主。
“家父能得到您的效忠，比得到徐州还要宝贵啊！”
刘基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张辽莞尔。
当初的自己虽然身居鲁相，但名声还不足以传扬天下。少主刘基却觉得他张文远比徐州还重要，这才是张辽转投刘繇的根本原因。
少主，吾张文远，可对得起你的赏识？！
第188章 妙才子敬
沛国中部，淮河以北百五十里的郑县，谯郡太守夏侯渊正在督军攻城。
去岁十二月，刚刚夺占汝南东部诸县邑的夏侯渊接到曹操军令，让他领兵攻袭淮北，策应曹操在萧县的攻势。
接到命令后，夏侯渊毫不迟疑地发兵淮北，想要趁着九江太守诸葛玄反应过来之前攻克淮北诸县邑。
然而此举早就被镇守淮北的鲁肃洞察！
前年冬季，刘基为了掩盖自己偷袭江夏的意图，命诸葛玄攻淮北，彼时受命出征的正是鲁肃。
沛国刘勋在曹操、鲁肃、陈登的三面夹击下覆灭，鲁肃就此接手淮北方圆百里的大片土地，并在之后一直留镇淮北，处理军政事宜。
去年孙策的覆灭引起了全天下人的关注，鲁肃自然不会例外。
鲁肃观望到夏侯渊抢占城父等县后，就开始警惕夏侯渊的动向。
在鲁肃看来，孙策覆灭后，天子在刘宠等人的支持下掌控住汝南和陈国，如此便断绝了曹操南下侵占汝南的念头。
曹操令夏侯渊抢占汝东的原因也在此，因为除了汝南东部的县邑，曹操没有机会再抢夺更多的地盘。
既然曹操没有了南下的路子，那么他自然会选择配合袁谭的青州攻势，发兵攻打徐州！
而夏侯渊作为曹操的得力干将，又是新任的谯郡太守，届时出兵攻打淮北以策应曹操在徐州的攻势，当然就成为了预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当夏侯渊还未接到曹操的命令时，鲁肃已经开始着手加固城防，严训士卒，准备抵抗。
鲁肃命部将鲜于丹领兵两千镇守郑县，又让徐忠领兵一千在城南扎营，自己则带兵两千坐镇后方的蔪县，以免夏侯渊包围城池绕后偷袭。
去年十二月，夏侯渊果然出兵，一万大军直扑郑县而来。
面对夏侯渊的大军，郑县的鲜于丹和徐忠遵照鲁肃的指令坚守不出，夏侯渊只能强攻城池。
然而郑县岂是那般好打的？
鲁肃早在一两个月前就开始加固城防，还在郑县东城临时加筑了一排木制的内墙。
木制内墙比外面的石墙还高。弓弩材官们站在木墙上，可以居高射击登上外围城墙的敌军。
更不用说，城南还有徐忠的营寨分散敌军兵力。
当夏侯渊带兵来到郑县后，他先是包围住南北东三面，然后集中兵力攻打城南徐忠的营寨，同时趁机打制攻城器械。
面对夏侯渊数千大军的猛攻，徐忠仅靠一千人无法抵挡，在坚守五天后退入城中。
此役徐忠损兵四百，而夏侯渊也只是丧兵七百。
彼时夏侯渊还自鸣得意，觉得敌军也不过如此！
然而当他开始攻城后，才发现自己这是撞上块铁板了！
曹军历经艰苦爬上东城墙，舍弃性命在城头抢下一块阵地，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唰唰唰的箭雨声从头顶传来！
先登的军侯连招呼将士们躲避的话都还没说出口，便被弓箭射成了刺猬……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城墙上其余各处的曹军阵地上。
曹军的第一波攻势也就此告终，侥幸逃回去的士卒向夏侯渊哭诉，说敌军狡诈，竟然在城内修筑内墙！
夏侯渊不由得诧异，敌军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筑起内墙的？
要知道他此次进兵可谓神速，从宋县出发，不过五天时间就强行二百里杀到郑县！
因此，夏侯渊不得不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是有细作提前告诉鲁肃自己要来攻城？！
但夏侯渊又觉得不可能，自己军中又没有细作，而且就算有，时间也不够守军修筑内墙。
郑县的城墙高约三丈，长五十丈，内墙比外墙还高一丈。就算是木制的城墙，要修建也非易事，特别是这么多木料不提前准备是不行的！
军令是从兖州发来的，自己刚得到军令就立刻出发，前后也不过就是十天时间，十天时间哪够修这么长这么高的内墙？筚趣阁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鲁肃提前预判了曹操的动向！
想通这一点，夏侯渊觉得自己不能再按部就班地攻打郑县了，而应该绕过郑县突袭蔪县。
于是他问手下部将：
“吾欲转攻蔪县，孤立郑县，你们觉得怎样？”
众人不敢有异议，除了中军校尉史涣！
史涣是曹操的亲信，也是曹操派来给夏侯渊当副手的，在夏侯渊军中，唯有史涣有资历和威信能在夏侯渊面前提异见。
史涣对夏侯渊说：
“妙才，孟德公令我军攻打淮北，乃是为了牵制刘繇在淮北的兵力，而非要我们攻克淮北。如今我军围攻郑县，敌淮北之兵不可驰援徐州，孟德公的命令已经达成，何须弄险？”
夏侯渊听后，颇不以为意地说：
“孟德委我以重任，我怎么能居功不思进取？而今敌军被我围在郑县不得出入，正是分兵进击，攻占淮北的大好时机。若吾能攻下淮北，则徐州震荡，繇军胆寒，孟德何愁不能攻下徐州？”
史涣不禁头大，夏侯渊勇猛无匹，却性急希慎，他必须劝住夏侯渊，否则会误大事！
“妙才，妙才！我军围攻郑县还不到十日，此刻分兵，岂不露怯，军心也会受挫，何不再试试攻破此城？”
夏侯渊笑道：“史公刘，郑县固若金汤，怎么能拿士卒性命儿戏，吾意已决，转攻蔪县！”
史涣急切地说：“妙才不可啊！就算要转攻蔪县，也应先派人打探敌情，明了敌军配属，方可发兵啊！”
夏侯渊也是跟史涣杠上了，他随口道：
“孟德常讲，兵贵神速！若等到我军查明敌情，敌人岂不是也知道了我军动向？现在我军刚到郑县，敌绝对料不到我会分兵攻蔪县，此刻分兵，正当其时！”
史涣又气又急：“妙才怎可意气用事，以私废公？如此定会出事！”
夏侯渊冷哼一声：“哼！公刘休要再多言，既然你想撬开郑县的龟壳，那你就留在此吧！吾自领兵五千转攻蔪县！”
说罢，夏侯渊直接走出军帐招呼人手整备兵马，不再理会史涣。
“妙才！妙才！不可啊妙才！”
史涣在后面焦急地呼唤，然而夏侯渊已经走远，不想再听他多嘴。
史涣见无法劝阻夏侯渊，不由得长叹一声！
“哎——！”
他对左右之人道：“大将忿速无智若此，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成为别人的阶下囚啊！”
第189章 各郡财政
青徐之地战事焦灼之际，丹阳宛陵的评议还在继续。
在吕布伏诛，糜竺、诸葛玄上报徐州和淮北的战事后，刘基立刻写下书信，命人传信弋阳的太史慈，让他出兵支援鲁肃。
主席上，刘繇的神色不太轻松，即便他不是争霸的料子，但虎踞江淮已有两年的他，渐渐也有了强权诸侯的心态。
刘繇语气严肃地问下面诸人：
“曹操大举进攻，诸君可有退敌之法？”
官员们交头接耳，交流自己的看法。
不多时，一人起身出列道：
“主公，陈王刘宠和您同为宗室，您可以邀他出兵共同讨伐曹操！”
刘繇看过去，出谋之人正是师友从事张纮！
“喔——诸君以为子纲之策如何啊？”
刘繇又问其余人等。
别驾步骘说道：“游说陈王宠可以一试，但此策只可为锦上添花之策，主公不可寄希于一个陈王宠就能让袁曹两家退兵。”
很多人都赞同步骘说的话，君子自强，不假于外物，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江东六郡能够给徐州的支持很有限，如今不管是世家还是百姓，只要是被刘繇绑在战车上的，都为刘繇能够坐稳徐州投入了非常多的财力和物力，实在是耗不起了啊。
所以现在基本上只能看吕岱自己如何调度了。
最后，众人实在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刘繇只好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吾知这些年来江东的士人百姓用心用命都是好的，吕定公是个有能耐的，就让他自己看着处理吧！”
众人拱手：
“诺——”
刘繇继续说道：“诸君将各郡国今年的税赋户口报上来吧，其余事之后再议！”
随后，各郡的郡守国相一一起身禀报实情。
江东六郡里，上缴赋税最多的自然还是吴郡。
今年吴郡总计征收田赋二百五十余万石，钱五万余贯，较往年有所增长。cascoo
其余会稽、丹阳、豫章三郡，平均下来田赋在一百多万石左右，钱也就是三四万贯。
其中豫章郡这两年涨势喜人，在华歆和周鲂的共同努力下，豫章郡内的山越、宗贼势力遭到大幅打压，较之兴平二年时田赋不到两百万石，钱不到三万贯的情况大有改善。
如今豫章在册人口有六十万出头，田近四百万亩，算是江东第二大郡。
可即便江南四郡的情况看上去都很美好，但四郡真正能结余下来的钱粮并不多，因为其中大部分都要用来填补去年的亏空。
刘繇集团的亏空主要还是来自于徐州的战事。一是士兵的俸禄，二是战死士兵的抚恤金，三是徐州官吏的俸禄，四还要支援青州孔融。
因为前年刘繇才入主徐州，为了安抚人心需要减免前年的赋税，所以徐州前年和去年的开支就得江东顶着。
为此，刘繇不得不苦一苦江东的官吏和士兵们，今年秋收后各郡上缴的赋税也大多用来填补往年拖欠的俸禄。
而且，前两年刘繇一直在扩建宛陵城，这也需要一大笔开支。
之前刘基袭取江夏时，也有从豫章郡调兵调粮的举动。
以上种种加在一起，使得目前长江以南四个郡的府库都处于结余不丰的状态。
江南四郡说完，就该刘基这个江北大都督统管的江北三郡了。
这三郡不用多说，自然是庐江、九江、江夏三郡。
在刘基和张昭等人共同努力下，庐江郡较之往年不可同语！
得益于豫州的混乱，庐江郡今年的人口竟然增长到了可怕五十万！
要知道刘基刚到庐江时，当地人口也就只有不到四十万。
两年时间充民十万，这政绩简直逆天！
但这也在情理之中，谁叫刘基撞大运碰上难民潮呢？
而田亩方面，庐江这两年大力开垦，将原来的二百万亩拓展到了二百五十余万亩，政绩喜人！
等到今年秋收，就能多出至少二十余万石粮。
当然前提是刘基别再像去年那样倒霉，碰上自然灾害！
“父亲，若非碰上灾年，基定要亲自领兵北上，为父亲解忧！”
刘基直接在众人面前开始凡尔赛。
刘繇哈哈笑道：“哈哈！元子佳儿，不枉为父为你寻来张子布等名士教导！”
群臣也不吝恭维赞叹，为何他们会尽心尽力辅佐刘繇，这位天资超凡的少主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之后，九江的诸葛玄和江夏的高岱也呈上奏表。
九江有口三十五万，田亩二百余万，江夏有口四十万，田亩二百余万。
高岱出列禀报时，刘繇问了一嘴刘表的情况。
“孔文，刘景升近来如何？”
高岱一丝不苟地回答：
“禀明公，荆北近来传言，刘表因丢失江夏大病一场，据说最近才刚刚康复。”
刘繇呵呵一笑，指着刘基笑骂道：
“都怪这小子！”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说笑之余，刘繇又道：“刘基，孔文！吾知刘景升外表宽厚，但内里苛嫉，他一定会出兵讨复江夏，你们还需早做准备！”
不等刘基回复，高岱先开口道：
“明公放心，江夏与荆南互为盟友，即便荆北来攻，岱也可保江夏无虞！”
刘繇听高岱这么有信心，也就放下心来，虽然刘基当初自作主张偷袭刘表实在不太地道，但吃近嘴里的肉没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既然孔文信心十足，那吾就安心了。”
高岱拱手退下。
然后，就轮到徐州别驾糜竺了。
糜竺起身，立刻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明公。”糜竺拱手呈上奏表。
刘繇点头，侍从上前将奏表接过。
“明公，徐州五郡在册之民共计约一百八十五万口，三十五万余户。分别是下邳国四十万口，彭城国三十万口，琅琊国三十万口，广陵郡四十五万口，东海郡四十万口。
“下邳国有田三百余万亩，彭城国二百二十余万亩，琅琊国二百四十余万亩，广陵郡二百七十余万亩，东海郡二百五十余万亩，共计约一千三百万亩。
“今岁秋收，官府废杂税，改田赋十七为十五，百姓多有拥戴，各郡征粮官未有碰见阻抗的。徐州五郡国共计征缴田赋八百万石，钱近二十万贯……”
众臣哗然，他们并不是为徐州的富裕而感慨，而是为这轻易得来的一州之地之人口赋税而感慨。
刘繇看完奏表，不由大悦：
“吾素知徐州地广物博，陈元龙弃暗投明，实乃大功啊！”
第190章 兑约
糜竺上报完徐州的人口赋税后，今岁的宛陵评议也就进行的差不多了。
高坐主席的刘繇张开尊口：
“诸君可还有事要议？”
坐于次席的刘基见官员们没有要起身的，于是自己起身出列，对刘繇说道：
“父亲，孩儿有事要奏！”
刘繇微笑着示意刘基但说无妨。
然后，刘基便将自己在江北三郡设立督市署和转运司的事情说与众人听，并建议刘繇在江南四郡也开设督市署和转运司，选用官员，充实财政。
毫无意外，此事引起了殿内官员们的争议！
特别是出身自江东名门顾氏和魏氏的官员，还有儒学大家程秉、严畯、孙邵等人都出言反对。
他们反驳的理由和当初顾雍反驳刘基的理由一样——“利官”与“民”争利！
反对此事的官员们依次出列说话，刘基则心平气和地垂耳倾听。
刘基并不急于反驳，因为他在江北三郡已经将督市署和转运司推行开了。
即是说，江北三郡的官员会站在他这边帮他说话！而且站在刘基这边的还不止诸葛玄、高岱等人，
同为江东四姓的陆氏和张氏，因为利益捆绑深重的原因，即便他们内心可能不太赞同刘基的提议，但也不会出言反对。
而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大的支持！
待到严畯、孙邵等人说完，以高岱和诸葛玄为首的刘基派官员们又站出来赞扬新政。
他们以九江、江夏二郡的实际情况着手，向刘繇和反对者们陈述督市署和转运司是如何充实府库并惠及百姓的。
双方各执己见，争执不下。筚趣阁
直到一个人的开口，打破了此事的僵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众人的主公——刘繇！
“呵呵，诸君，吾这元子向来是个有主见的，诸君勿要见怪。”
刘繇这话说得比较隐晦，殿内之人都是人精，知道刘繇这是各打五十大板。
为何这样说呢？
因为刘繇说刘基有主见，内里其实藏有责怪之意。
用低情商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小子太能惹事了！
刘繇后半句当然也是安抚众人，不要吵得太厉害。
在场众人包括刘基在内全都噤声拱手，正襟危坐，等待刘繇的裁判。
刘繇见下面的人如此恭敬，十分满意地说：
“督市署和转运司一事嘛，既然能充实府库，自然是好的！但急不如缓，以免困扰百姓。依吾之见，还是先在丹阳一郡试行吧，如此方可妥当！”
既然刘繇已经拍板，严畯、程秉等人便不再开口反驳。
但丹阳的督市令和转运使人选，刘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他问诸人：“这督市令和转运使的人选，诸君可有合适的举荐？”
刘基立刻出言道：“父亲，曲阿令陆儁，陆孟纪，为人淳懿信厚，可任转运使一职！”
陆儁，也就是陆绩的大兄，陆氏族长陆康的长子。在顾雍调任庐江后，接替其成为曲阿的县令。
刘氏对陆氏有救命之恩，陆绩又是刘基的书伴随侍，同时陆氏也在吴郡四望中。
其身上既有刘基的烙印，同时也有江东世家的烙印，正是刘基向江南推广新政的首选！
而当要选定丹阳督市令的人选时，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那就是出身会稽魏氏的会稽功曹魏滕，和同样出身吴郡四姓之一的顾雍之弟，吴郡主簿顾徽争抢起这个名额来！
“周林，子叹，你二人无需争执。”
刘繇伸手劝住二人，刘繇权衡起来。
魏滕为人性格直率，刚毅不阿，办事坚持原则，不以长官意志行事。
而顾徽有口才有急智，能出口成章，巧言善辩。
刘繇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选用顾徽。
“魏周林，这丹阳督市令一职，还是由顾子叹来担任吧！”
魏滕只好拱手退让。
此事敲定，一年一度的宛陵评议基本就告一段落了，刘繇让侍从宣布散会。
殿内官员们结伴走出大殿，唯有徐州别驾糜竺例外。
这边刘基和刘繇一少一老正准备退入后殿，就见糜竺快步上来，张口叫住二人：
“主公，少主！”
刘繇父子二人转身，刘繇笑道：“子仲，有何事啊？”
刘基冲糜竺拱手：“糜别驾。”
糜竺老脸微红，有些难为情地说：“主公，少主，有一事不知你们可还记得？”
刘繇和刘基想了一会儿，突然，刘繇拍着脑袋说：
“哎呀，是有一事！”
说完，刘繇意味深长地看向刘基。
刘基一愣：哎呀，不会是那件事吧！
糜竺接下来说的话应证了刘基的猜想：
“主公，少主。在下此次来宛陵，家妹也与我同行。不知主公和少主何时方便，让家妹嫁得良君？”
刘基不由脸一红，尴尬地对刘繇和糜竺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由家父做主！”
刘繇呵呵笑出声，一点也不觉得别扭，只说到：
“昏期就定在五日后吧，吾自会与女君商议筹备，子仲你那边也做好准备，只是切记不要违背祖宗礼法！”
糜竺恭敬地点头：“在下明白，还请主公放心！”
刘繇所言祖宗礼法，自然是指刘基和糜小妹成婚时的流程。
依汉律，纳妾有婚礼，但不拜堂。
妾室嫁入夫家不可走正门入，贵妾良妾可从侧门入，贱妾则只能从角门入。
以糜小妹的出身，自然可以从侧门入州牧府。
妾室入嫁不可穿红，只能穿粉。这一点即便是太子都不能例外，是最严格的一项。
入门后，妾室还必须向正室敬茶，以求征得正室的同意。
不过这一点在封建男权社会中，特别是大门大户里，正室一般都不会阻碍自己的丈夫纳妾。无他，乃三从四德之教也。
糜竺和刘繇沟通完毕后，就向刘繇和刘基道别，忙着回去张罗自己妹妹的婚事了。
刘繇笑眯眯地看向刘基，语出惊人道：
“吾儿，待你娶了糜竺之妹，为父再与你介绍一门婚事！”
此话一出，骇得刘基瞠目结舌。
刘繇继续说道：“会稽谢曌是为父旧识，曾在朝中任尚书郎，乃海内名士。前些日子他送来书信，想要与吾结秦晋之好。”
刘基听完，想都不想，直接回绝道：
“父亲，蔡伯喈尝言：卿大夫一妻二妾。我已有一妻一妾，如今又纳糜小妹，安能逾礼？铄弟十岁有一，可婚配已。且谢曌曾任尚书郎，女凭父贵，不可与人为妾，还望父亲三思！”
刘繇听刘基这一通长篇大论，不要哈哈笑道：
“别家子弟都好妖女，惟吾家元子心不在此！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让铄儿与谢家女成亲，谢家女出身名门，知书达理，你以后可别后悔！”
刘基心想：后悔个屁！这天下间又有几个女子能胜过大小乔？
第191章 纳娶
建安三年正月初五，宛陵州牧府张灯结彩，阖府上下都在为刘基的喜日筹备。
虽说纳妾不宜大操大办，但男方是诸侯嫡长子，女方又是诸侯手下的重臣，所以还是要办得浓重一些，给男女两家应有的体面。
傍晚时分，糜竺亲自驾车将糜小妹从侧门送入州牧府，自有女使将女方领入府内。
随后，仆人邀糜竺从正门入内，与刘繇会面。
刘基和糜小妹不能拜堂，但刘繇还得请糜竺吃一盏酒，以示牟平刘氏和东海麋氏结成姻亲。
糜竺入府后，仆人将他引至园林，刘繇已经命人在此设下酒宴款待糜竺。
刘繇正坐在席上等候，见糜竺前来，当即邀他入座。
“子仲，快入座！”
糜竺拱手一礼，从容不迫地坐到席子上。
双方寒暄一阵，互相喝了几樽后，刘繇终于对糜竺提起正事。
“子仲，徐州地势通达，引诸侯觊觎，你要多多费心啊！”
糜竺微笑道：“为主分忧，是竺之本分，请明公放心！”
刘繇点点头，又和糜竺推杯换盏几轮，直到二人脸上都露出醉意后，刘繇又一次提起徐州。
“子仲啊，前日张子纲与吾言，徐州不可久持！你有何看法？”
糜竺醉眼迷离，突然猛眨几下眼睛，强自振作起精神。
他沉吟片刻，回答刘繇：
“明公，太史公在《魏世家》中有言，魏以地事秦，譬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昔日耿伯宗御胡金蒲，战至十三人尚不弃城，终有‘十三将士归玉门’之佳话。
“今徐州五郡完璧，百姓士人无不归服明公，吕定公、陈元龙善经纬能调略，又有泰山臧霸神出鬼没，青州孔北海以为奥援，安可轻言放弃？”
刘繇缓缓顿首，呵呵一笑，举起酒樽道：
“张子纲曾从孙策，他之言不可当真。子仲，来，饮酒！”
“主公英明！”
前园两位长辈还在谈论国是，后院的小辈们自然也在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事情。
女使领着糜小妹面见刘基。
东海麋氏不愧为徐州名门，基因自然不会差。
糜小妹的风骨与出身江南的大小乔完全不同，若说大小二乔是江南水乡抹不去的柔情蜜意，那么糜小妹就是齐鲁东海的清秀远山。
身量高挑的糜小妹身着淡粉色的嫁衣裳，眉若远山，口含朱丹，羞怯地向刘基一礼：
“刘君~！”
刘基虽不是头一回做新郎官，但还是比较矜持的。他郑重地向糜小妹还礼，然后拉起对方的柔薏，带她去见大小二乔。
路上，糜小妹不停用余光打量刘基，越看是越喜欢。
刘基的事迹早就被糜竺在她跟前讲过无数回，刘基能文能武，有诗才，善治理，体恤黎庶，经天纬地，长得又玉树临风，又是一方诸侯，这在任何时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丈夫。
虽然糜小妹知道自己只能做妾，但心中没有不平。
因为麋氏是以经商起家的，而牟平刘氏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汉室苗裔，双方的家世并不对等，能做妾就已经不错了。
随后，刘基带着糜小妹来到大小二乔的门前。
俩姐妹的思想工作早就被刘基打通，心里早有准备。
糜小妹端起女使准备好的茶碗，向大乔敬茶，大乔面色平静地接过茶碗，心里不知作何感想，一饮而尽。
刘基看出大乔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但这时候他不能多说什么，不然就是引火上身。
他朝坐在一边的小乔打了个眼色，那意思像是在说：妹妹，帮我个忙！
小乔莞尔，微微顿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刘基带着糜小妹离开，不继续在二乔面前现眼。
当晚，少年红粉共风流，花间蝶恋一团春……
……
江东一团和睦，中原却是战乱频仍。
雍水西畔，上千轻骑厮杀在一起，互相追逐，在广袤的平原上环绕成写不完的“8”字。
“杀——！”
张辽挥舞长戟，将贴上来的敌骑枭首。
与张辽作战的，正是由曹纯督领的虎豹骑！
这几日，张辽按照陈登的指示渡过雍水，绕到曹操的后方截断粮道。
曹操得知情况后，立刻派出虎豹骑阻拦。
虎豹骑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军中士兵大多还是兖豫人士。和张辽麾下出身幽并的骑兵相比，双方在马术上的差距还是存在的。
所以，在与张辽的交锋中，曹纯基本占不到便宜，甚至有时还会被张辽用匈奴人的狼群战术抓住破绽反击。
但曹纯这边一来人多，二来他的任务是保障粮道，所以只要张辽没法劫粮，曹纯就不算失败。
今日双方又在雍水边撞上，张辽再次带着曹纯兜圈子。
曹纯和手下的虎豹骑当然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仗着装备和人数优势，好几次都将张辽包围起来。
但架不住张辽实在太勇猛，总是能杀出包围圈。
双方兜兜转转一上午，各自丢下数十人伤亡后，张辽率先引兵退走。
曹纯也不敢追，生怕张辽故技重施又诈他。
这还要提到前天发生的事情，那次张辽只带了二百骑来厮杀，曹纯以为张辽想要分兵截断粮道，于是直接带人杀上去，想要吃下张辽。
谁料张辽把他们引到一处林地外，突然从林中杀出上百骑兵，把曹纯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兵近百！
一朝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别追了！”
曹纯一声令下，数百骑兵令行禁止，抛下正在追赶的对手。
张辽见曹纯没敢追来，知道自己不能复刻前日的成功。
张辽带兵返回藏在一处树林里的根据地后，心想曹军已经有所防备，自己再想借粮的话成功的几率不大。
于是张辽思索了一下午，觉得不能再继续按照陈登的指令行事，应该想一些其他的办法削弱敌军。
但要怎么做呢？
如今陈登依旧在萧县坚守，吕岱还被曹洪挡在某个地方，迟迟不能赶来前线支援，泰山的臧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张辽手里的情报太少了，除了萧县的陈登，己方另外两支友军的情况他并不清楚。
而曹军嘛，其主力就在萧县。
张辽把这些情报一统合，没多久便想出了一个计划！cascoo
劫掠兖州腹地！
正如张辽所想，曹操的主力军在萧县，那么后方必然空虚。
张辽心想自己手里的又都是骑兵，这不正好可以溜到曹操的大后方打游击嘛！
曹纯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那精贵的粮道上，自己抓着这个空当到兖州腹地耍一圈，保管让曹军心神不宁！
虽然不可能帮助陈登解围，但也可动摇曹军军心，使其更难攻克萧县！
第192章 孟德之失
萧县以东四五十里，吕岱再次登上营墙观望对面的曹军。
在他身边的是孙观和昌豨二将。
吕岱与曹洪在雍水旁对峙已有半个月时间，吕岱一直想不出太好的破敌之策。
眼见曹军围攻萧县已有一月，吕岱很担心陈登还能否坚守。
为了突破曹洪的封锁，吕岱不得不增调援兵。
但是琅琊和东海的兵力已经被吕岱派去支援青州孔融，所以只有广陵还有兵可调。
而吕岱也已经派人向广陵太守吴景求援，但援军赶到需要时日，广陵路途遥远，援兵至少需要半月时间才能赶到。
在吕岱眼里，守住萧县的希望不大，除非泰山的臧霸能及时赶来，不然曹军攻克萧县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臧霸虽然名义上归他辖制，但其具有很强的自主性，臧霸会否遵守吕岱指令还是两说。
如果吕岱让臧霸劫掠曹操和袁谭的后方，臧霸肯定愿意。但当援兵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臧霸可能不会听。
正思量间，远处的曹军军营突然打开营门。
数千曹军陆陆续续从中走出，来到营地外列阵。
孙观对吕岱道：“吕公，曹军难道要攻营？”
吕岱皱眉道：“看这架势，你说的应该没错。”
一旁的昌豨大大咧咧地说：“曹洪这是得了失心疯，他手里不过四五千人，咱们也有四千人，他如何能攻得破营寨？”
吕岱摇摇头：“曹洪非等闲之辈，尔等不可小觑。”
“诺！”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所有曹军终于从营寨中走出。
吕岱粗略清点一番曹军数目，不由大惊道：“怎地这般多！难道萧县已经被攻破了？！”
孙观和昌豨都瞪大牛眼，扫过曹军军阵。
昌豨惊呼：“吕公，曹军恐怕不下八千！”
孙观也严肃地说：“莫非萧县真的已经被曹操攻占？所以才敢增兵曹洪？”
三人正商议间，只见一架马车从曹军阵中走出，马车旁有一高大威猛之人骑着红马护卫。
圆盘一样的车盖下，一个身材短小，身穿黑色锦服的男人盘腿坐于车上。
吕岱眯起眼睛：那莫非就是曹操？
只见那架马车慢慢悠悠地走到吕岱营前，车上男子朝营墙上挥手：
“诶——！吕岱何在？”
吕岱上前两步，露出半截身子，对车上那人说道：
“可是曹公当面？”
车上之人咯咯一笑：“哈哈~吾就是曹操！！”
吕岱喜怒不形于色地说：“曹公何故犯我徐州？”
曹操霸气地回应：“呵呵，徐州本非汝所有，不过是陈元龙邀你主刘繇强占徐州，吾曹操不过效法汝主罢了！”
不等吕岱接话，曹操继续说：
“萧县已被我攻克，陈元龙已经授首，尔等还不速速归降？莫要负隅顽抗！”
吕岱身后，孙观和昌豨惊呼出声：“什么？！陈元龙死了？”
吕岱抬起右手，示意二人安静。
他冷笑一声，对下面的曹操喊道：
“既然曹公已经杀了陈元龙，何不取来首级与我一观？”
孙观和昌豨“嘶——”的一声，好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马车上，曹操对侍立在身侧的典韦道：
“这吕定公不好骗，看来只能强攻咯！”
典韦狞笑道：“愿为主公先登！”
“好！先回去，到时吾给你三千人，务必为吾攻破敌营！”
“诺！”
曹操没有回答吕岱的问题，直接掉头回到军中。
孙观和昌豨松了一口气，吕岱对他二人道：“准备作战！”
“诺！”
之后，曹操倾起大军攻打吕岱的营寨。典韦、曹洪、乐进各领两三千人从三面发起围攻！
战斗持续至傍晚，曹操才鸣金收兵。
今日曹军攻势凶猛，吕岱三人守得颇为狼狈。
典韦、曹洪、乐进都是当世猛将，兵力又倍于吕岱。若非营寨还算坚固，恐怕大营已经被三人攻破。
吕岱连夜清点伤亡，发现今日竟然战死了七百人！
吕岱心想：曹操这是下狠手了啊！
而且此刻他也已经想明白了曹操的意图！
曹操增兵曹洪，甚至亲临此地，首先是想吓住吕岱，让他和手下将士以为萧县已经被攻破。
但吕岱比较机敏，察觉出其中的猫腻，使曹操没能唬骗住吕岱。
曹操见唬骗不成，就选择强攻。
显然曹操非常有信心吃下吕岱这支部队，而事实也是如此！
曹操集结优势兵力，将领和士兵都作战勇猛，吕岱凭借营寨尚且损失颇大，败走恐怕也就在三五日间。
一旦吕岱败走，曹操便能掉转枪头再攻萧县，并且又重新集结了曹洪和乐进的兵马，兵力优势更甚之前。如此萧县必破！
吕岱因此忧心忡忡，本着“敌之要点即我之要点”的兵法理念，吕岱立刻叫来孙观和昌豨商议对策。筚趣阁
“撤兵？！吕公，我没听错吧？！”
昌豨不可置信地质问吕岱。
吕岱眉头紧锁地说：
“今日一战后，你们肯定明白曹军不可力敌的道理。而今曹操集结兵力想吃掉我们，到时他就好整合兵力掉转枪头再攻萧县。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如愿！”
孙观和昌豨两个大脑袋听得云里雾里，要他们带兵打仗可以，吕岱和他们两个山贼出身的家伙讲这些兵法韬略的事情，简直是对牛弹琴。
不过吕岱乃徐州刺史，是二人的顶头上司，总之他们听命就是了。
于是吕岱连夜撤兵，借着夜色往彭城退去！
第二天一早，曹操带兵来到吕岱的大营前，正准备发兵攻营，突然发现面前的营寨已经成为一座空营！
曹操一拍脑袋，懊恼地骂道：“他小娘的，让吕岱这小子给跑了！若是奉孝在我身边，定不至于放跑吕岱！”
说完他还不解气，冲着典韦等人道：“昨天你们打那么狠干嘛，把吕岱都给吓跑了！”
典韦等人一阵委屈，不是您昨天叫咱们狠狠地打吗？
曹操叹息一声：“尔等勿要记在心上，是吾心急了！若奉孝在，决不使吾有此失也！”
没错，郭嘉此刻并没在曹操身边。
那么郭嘉在哪里呢？当然是留在萧县大营主持军务迷惑陈登。
“子孝，让将士们多跑跑，多扬尘土。今天生火造饭还是和昨日一样，一万口灶一个都不能少！”
郭嘉对曹仁、曹真等人耳提面命，让他们不要露出破绽使陈登察觉。
曹仁和曹真认真按照郭嘉的指示完成任务，郭嘉本人则登上高台观望城头情况。
郭嘉问守在高台上的小兵：“陈元龙可曾现身？”
左右指向远处：“郭君，陈登在那里！”
郭嘉眯眼望去，果然看见陈登在城头视察。
郭嘉微微一笑：陈元龙，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军虚实呢？
第193章 不和
时间来到二月上旬，曹操对萧县的进攻还在继续。
正月末，曹操按照郭嘉的计谋，转移主力突袭吕岱。
此计因为曹操自己心急的原因被吕岱识破端倪，未能达成吃掉吕岱所部的目标。
不得已，曹操依旧留曹洪和乐进停驻在萧县与彭城之见的，以防吕岱去而复返使援兵靠近萧县。
然而今天，留守梁国的程昱发来军报，说张辽领轻骑抄掠梁国诸县，百姓苦不堪言。
更重要的是，正月末从梁国送出的粮草才从睢阳出发没多久，就被正好赶上门来的张辽截获！
程昱请求曹操遣虎豹骑回护梁国，不要再让粮道出问题。
曹操没有料到张辽竟然敢长驱直入二百余里截他的粮道。暴怒的曹操将案几上的兵书全部推到地上，还是郭嘉小心翼翼地帮他拾起来的。
“曹纯是干什么吃的，张辽都跑到睢阳了他还在沛国待着！给吾立刻传令曹纯，告诉他不把张辽的人头带来，他就不要来见吾！”
曹操的眼神如果能杀人的话，传令的小兵估计死千百回了。
郭嘉这时劝道：“明公息怒，军中粮草尚足一月，只要不再出纰漏就好。”
曹操冷哼一声，走到舆图前沉思起来。
如今他两路并进，从南北两面牵扯刘繇方，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还是有些牵强。
曹操看向颍川，问众人：“元让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别部司马曹仁回答：“夏侯元让与张绣隔颍水对峙已有数月，张绣不得寸进！”
曹操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把夏侯惇调来前线，张绣攻打颍川这么久，差不多也该粮尽退兵了。
“叫元让带五千兵马来沛国，吾要他一用！”
“诺！”
之后，他又问了一嘴夏侯渊那边是什么情况：“妙才那边如何了？”
曹仁回答：“说来蹊跷，妙才已有十天没来信了！”
曹操眯起眼睛：莫非沛南有变？！
“赶紧派斥候去郑县查探，妙才为何这么久都不来信？”
“诺！”
……
郑县，自从夏侯渊分兵偷袭蔪县后，史涣只能带着三千人干看着固若金汤的郑县。
城内的鲜于丹和徐忠也乐得轻松，没有冒险出城。
鲁肃的命令是死守城池，鲜于丹和徐忠都不是那种会自作主张的将领，所以守军和曹军这一个月里都相安无事。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史涣的内心越来越不安。
虽然夏侯渊每日都会遣人发来军报告诉史涣，他夏侯渊进展顺利，蔪县的鲁肃被他打得只能龟缩在城池里不敢出来。
可夏侯渊越这样说，史涣也就越担心。他担心夏侯渊死要面子，久攻不下又不愿意撤兵。
史涣坐立不安之际，外面有小兵拿着军报进入帐篷。
“将军！宋县令发来急报，弋阳太守太史慈正在攻打宋县！”
史涣捶胸顿足：“吾就知道要出事！快派人去通知夏侯妙才，让他撤回来！”
“诺！”
斥候骑上快马飞奔向蔪县，当晚就将军情禀告给了夏侯渊。
夏侯渊一听老家宋县被偷，两根浓眉皱成倒八字！
“快，告诉各营将士，撤兵！”
“诺！”
不由得夏侯渊不急，他之所以能深入敌后，就在于后方无虞，即便有郑县在身后，包围郑县的史涣所部也能确保他的粮道畅通。
可一旦有人偷袭宋县，即便打不下城池，大军的粮道也会被截断！
趁着夜色，包围蔪县的五六千曹军撤去包围，疯也似地跑回郑县，去和史涣汇合。
第二日夜里，夏侯渊带兵赶回郑县，见到了还在等待他的史涣。
“妙才……”
史涣刚想说话，便被火急火燎的夏侯渊打断。
“史公刘，吾连夜赶路，突袭蔪县的将士们都疲惫不堪。你带他们继续围困郑县，吾领你部三千人驰援宋县！”
史涣说道：“妙才，宋县有守军一千人，城高墙深，实在不用如此急迫啊！”
夏侯渊急不可耐地说：“宋县被围，我军粮道有被太史慈截断的危险！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勿要再多言！”
史涣被夏侯渊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指责夏侯渊道：
“夏侯妙才！太公兵法言：将军五才，智、仁、勇、信、严。将军十过，勇而轻死，急而心速，贪而好利，仁而不忍，智而心怯，信喜信人，廉不爱人，智而心缓，刚愎自用，懦喜任人。
“这五才，你想想自己跟哪条沾边？这十过，你又犯了几条？！”
夏侯渊脾气比史涣还暴躁，这下直接炸雷了：“史公刘！吾敬汝为孟德近臣，汝不要得寸进尺！”
史涣还想继续骂，但一想到自己意气用事的话，会误曹操大事，遂隐忍道：
“是吾失言！但妙才你连夜赶路，还是让吾带兵回援吧！”
夏侯渊冷哼一声，觉得史涣是瞧不起他，摆摆手道：
“无妨！吾尚可日行千里，待吾解了宋县之围，你我再合兵攻破郑县！吾先去也！”
说罢，又丢下史涣，径直出去调动兵马。
史涣气得咬牙，但那夏侯渊实在没办法。
他立刻找来笔墨和绢帛，向曹操写信告知情形。
然而不巧，正在他写信之际，夏侯渊又走回帐篷，他也是来给曹操写信的！
“史公刘，你在写什么？！”
夏侯渊看史涣在写东西，快步上前一把抢过绢帛，扫视一眼，遂将之撕碎。
“这点小事，何须啰嗦那么多，这军报我自己来写，就不劳你代笔了！”
“你！”
夏侯渊不理会他，三两下写完书信，让人乘快马送给曹操。
然后他眼珠子一转，对史涣说道：“公刘，吾刚刚想了想，你说得没错，我们是该谨慎一点。”
史涣疑惑地看向他：“你想如何？”
夏侯渊呵呵一笑：“无他，请你与我一同去救宋县！”
史涣叹息一声，心想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家伙。
但至少现在自己能跟在夏侯渊身边监督他，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拉夏侯渊一把，只能无奈地回答：
“就依将军所言！”
之后，夏侯渊留下一员亲将镇守大营，带着史涣和三千兵马一起往宋县赶。
其实他带史涣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史涣向曹操告状。
吾夏侯渊随孟德征讨董卓时，你还只是个小小的门客，吾安能让你告御状？！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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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箭神!
夏侯渊与史涣带着士兵连夜急行军，竟然神奇地一天行进了七十里，在第二天深夜抵达濄水河畔。
濄水乃是一条贯穿中原，勾连河、淮的水道。
《水经注》载：濄水首受狼汤渠，东至向入淮。
夏侯渊和史涣隔着濄水，便能看到濄水西畔的下城父聚。
“渡河！”
夏侯渊毫不犹豫，直接强令疲惫的士兵渡河！
史涣见状，立刻劝阻：“妙才，我军日行七十余里，将士们疲惫不堪，今夜有无明月照耀，还是让将士们休息至明早再渡河吧！”
可夏侯渊仿佛有意跟史涣抬杠，他说：“渡过河就是下城父聚，到那里休息也不迟！”
史涣叹息一声，拗不过他。
夏侯渊扭头冲将士们喊道：“待到了下城父聚，吾会领长吏准备肉食与美酒，尔等以为如何？！”
曹军一听再坚持一下就能吃上酒肉，疲惫不堪的身躯突然又有了一股子劲儿！
士兵们纷纷呐喊：“喝酒吃肉！！”
夏侯渊冲史涣挑衅地说道：“史公刘，将士们都无怨言，你还有何话说？”
史涣面色铁青，扭过头去，不愿直视夏侯渊。
“哼！进军！”
夏侯渊用力踢击马肚，好像要把愤懑撒在坐骑身上。
随后，曹军寻到渡口，将来时捆在河边的渡船解下，乘着船渡过濄水。
渡河的过程很顺利，不到两个时辰，三千将士悉数渡过濄水。
“前方就是下城父聚，随吾来！”
夏侯渊兴奋地冲将士们喊道，鼓舞他们坚持再坚持最后一小段距离。
郑县距离下城父聚有八十余里，夏侯渊急行军一昼夜就抵达此地，这是完全可以载入史册的军事奇迹！
对于夏侯渊和史涣这样的军中宿将来说，急行八十里对于二者的体能来说还算不上多严峻的考验。
主要的难题是如何让士卒们听从不合理的命令并且还不掉队，这一点是非常考验将领能耐的！
然而夏侯渊做到了！
可能这就是他为何兴奋的原因吧。
夏侯渊和史涣带兵逐渐靠近下城父聚，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城头闪耀的灯火。
夏侯渊招来两个斥候：“你们先进去通气儿，让城里的人准备好食宿！”
这对斥候想到自己二人可以先进城休息，都高兴地说了声：“诺！”
“驾——！”
两名斥候挥动马鞭，鞭策骏马跑向城池。
等他二人来到城下，当即冲着城头吆喝：
“喂————！！我们是夏侯将军的斥候，夏侯将军随后就到，尔等速速打开城门！”
城头传来回话：
“你们可知口令？”
斥候当即喊道：“赤虎！”
城头传来回音：
“没错，是他们，赶紧把城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城下两个斥候相视一笑，都在期待着夏侯渊承诺的美酒佳肴，还有久违的休息时间！
连续高强度行军后，两人都觉得自己的大腿内侧快磨破皮了。再不休息，他们估计会死在荒郊野岭里。
“吱呀——————”
吊桥放下，城门洞开。
“走！进城！”
二人并驾齐驱，高高兴兴地进入城池……
远处，夏侯渊和史涣见城门打开，两名斥候也完好无损地走进城池，不等他们催促，将士们便自发加快步伐，想要赶紧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夏侯渊和史涣也不例外，他们其实也想休息，大家都是人，谁能在急行军后不累呢？
哒哒，哒哒，战马迈着小碎步慢慢靠近城池。
“妙才，等等！”
史涣一把叫住夏侯渊！
夏侯渊怒目瞪着他：“史涣，汝又有何事？！”
史涣却浑然不在意夏侯渊的粗鲁，而是伸手指着城头道：
“你看，人数不对！啊，快走！！！”
夏侯渊将信将疑地顺着史涣手指的方向看去……
“艹！快撤！快撤——！！！”
都不用史涣提醒，夏侯渊直接勒马，掉头就跑！
无他，盖因此刻城墙上竟然站满了弓箭手！
黑暗的夜色下，沉暮的火光把箭头照得明晃晃发亮，点点银光十分炫目！
门楼上，一名身高七尺七寸的大汉张弓搭箭，嘴里大喊道：
“放箭！！！”
咻咻咻——————
顿时，箭如雨下！
发号施令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弋阳太守——太史子义！
太史慈的箭，从最开始就一直瞄准着夏侯渊。
此刻，他松开指节，羽箭如同流星一般飞出，转瞬间便没入夏侯渊后背！！
“啊啊——————！！”
夏侯渊惨叫一声，强忍着痛用双腿夹紧马肚，不使自己坠落马下。
史涣大惊失色，连忙拉住夏侯渊的坐骑缰绳，帮他控制好受惊的战马。
“妙才！妙才！”
史涣大声呼喊夏侯渊的字，夏侯渊痛苦地闭着眼睛，默默痛吟。
史涣见他好像还能坚持，便加速催动战马，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太史慈射中夏侯渊后，也没有管对方情况如何，直接带兵从城内杀出，追杀已经精疲力竭的曹军士兵。
不过曹军是真的跑不动了，没办法，任谁一昼夜赶八十里路，还能再跑得动的那都不是人！
“我……投降！！别……杀我……”
一些曹军士兵几乎是喘着最后一口气说出求饶的话语。
更多的人则是直接瘫倒在地，将兵器辎重一丢，也不管敌军怎么处置他们，直接合眼睡觉！
很多人昏死前心里最后想的都是：打打杀杀个毛，军爷现在眼皮子都睁不开！管他娘求的！
太史慈和手下士兵这下也不用追了，直接抓俘虏就行。
至于被太史慈射中的夏侯渊，太史慈觉得也没必要追，自己是瞄着后心射的，对方能活命的机会不大！
事实也是如此。
史涣带着夏侯渊逃出二十里后，见没有追兵赶来，遂立刻拉住战马，检查夏侯渊的情况。
“妙才……妙才？！”
史涣摇晃了一下夏侯渊的身体，发现对方竟然没动静！
他跳下马，走到夏侯渊身旁仔细观察。
只见夏侯渊的背心上插着那根箭，身体毫无呼吸的起伏。
他的嘴角挂着血痕，面如死灰，俨然已经没了生机……
史涣将夏侯渊的尸体抱下马，痛哭流涕道：
“妙才！妙才啊——！你不听我言，终有此劫……你若听我言，怎会命丧于此啊——妙才！你……你让我怎么和曹公交待啊！”
史涣坐倒在地，用手揽住夏侯渊的尸身，放声痛哭起来。
第195章 青州攻防
青州剧县，原豫州刺史刘备和他的三弟张飞身披铠甲，正在城头巡视。
剧县城下是如同乌云一般的袁谭军，号称两万人，声势浩大！
剧县城内仅有守军三千，刘备面临的压力非常巨大。
然而即便刘备兵弱，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惧色。
作为汉室苗裔，从小就说出“吾必当乘此羽苞盖车”的人，刘备志向远大不在项羽、刘邦之下！
和寻常之人不同，刘备不止小时候会说大话，他更是一直在践行自己所说之话。可惜他这一支刘姓血脉家世低微，起点太低，否则绝不会比刘璋、刘表之流差！
“兄长，我观将士们面有惧色，何不让俺挑选死士出城一战，一挫敌军锐气！”
身旁，豹头环眼的张飞向刘备建议道。
刘备想了想，觉得张飞的提议也有道理。
去年的利县之战，袁谭在得到袁绍的两万增兵后，大破刘备，以致刘备损兵数千。
如今退守剧县，刘备手下的士兵无法向刘备这般毫不惧怕，很多人都怯战畏战。如此下去，袁谭一旦发兵攻城，剧县恐怕也守不住。
刘备同意张飞的请求，对他说：“三弟，你去挑选死士，千万小心！”
张飞重重地点头：“诶！”
随后，张飞从三千守军中挑选出五百人，亲自带领他们出城！
“吾乃燕人张翼德，尔等可敢与吾一战？！！”
张飞骑在战马上，举起长矛指向敌阵，声音雄浑洪亮宛若狮虎。
袁军阵前，袁谭制住受惊的战马，点了两员部将道：“刘德、李明，你二人领兵三千去会会他！”
“诺！”
不多时，袁军阵中冲出三千人，直扑张飞所部五百人。
张飞挥舞长矛，大喝一声：“随我杀——！！！”
遂率先冲向袁军！
五百死士紧随其后，在张飞的带领下迎面杀向敌军。
“张飞受死————！！！”
袁谭的部将刘德和李明双双杀向张飞，张飞浑然不惧，策马冲向二人。
张飞嘴里发出咆哮：“哈————！”
刘德和李明被他的吼声震得心神一荡，手上不禁慢了半拍，张飞抓住空当，借助马力一矛将刘德扫落马下，然后挡住李明挥来的长戟。
“铛！！”
金铁交鸣之声异常清脆。筚趣阁
张飞夹紧马肚：“驾————！”
只一合，刘德便摔落战马，生死不知。
李明大骇，丢下同袍缩回阵中，张飞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兀那鼠辈，可知乃翁厉害？！”
袁军斗将失败，军心受挫，张飞这边却是士气大振，五百死士再无惧意，跟随张飞一往无前，竟把三千袁军压制住。
袁谭在后面望见刘德被张飞一矛击落，用马鞭狠狠地抽在马下一小兵身上：
“真是个废物！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
袁谭焦躁地催动其余部将，两万大军一起压上！
剧县城头，刘备见袁谭全军出击，大感不妙，对左右道：“尔等随吾出城接应翼德！”
“诺！”
城外，张飞正杀得兴起，一刻钟内就手刃十人，简直有万夫不当之勇！
“三弟，袁谭全军出动……速速与我撤入城中！”
身后，张飞隐隐约约听到刘备的呼声，他抬头一眼望去，果见敌军两万人都压上来了，于是招呼身边死士：
“跟紧俺，俺带你们杀回城去！”
“诺！快随将军撤退！”
趁着袁谭的大军还没围上来，张飞引兵撤退，在刘备的接应下毫发无损地撤回城中。
剧县城头，守军将士爆发出喝彩声，军心重振！
而城外，袁谭的两万大军不仅亲眼目睹己方将领被敌将击落马下，还让张飞毫发无损地逃回城中，难免士气低落。
刘备和张飞回城，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三弟干得好，如此，军心可用矣！”
张飞哈哈大笑道：“若不是袁谭小儿全军压上，俺一定能击退敌军先锋！”
之后，袁谭继续围攻剧县，但无法直接攻破城池。
另一边，袁谭派往攻打寿光的岑璧部也遭遇阻碍。
驻守寿光的乃是岑璧的老对手，刘备的二弟——关羽，关云长！
利县大胜后，袁谭乘胜追击，将刘备等人赶到巨昧水以东。
刘备以关羽领两千人守寿光，与剧县互为犄角。袁谭分兵五千，令岑璧围攻寿光。
然而曾在关羽手上吃过苦头的岑璧再次面对关羽，心态首先就低了一筹，自然也就攻不下寿光城。
逃到胶东的孔融在听说刘备将袁谭挡在巨昧水附近后，不禁放下心来。
可是孔融明显过于乐观，他到胶东后，整日与青州名士们宴饮，交流文学经典，全然不顾前线还有战事发生。
孔融此举只能说是本性使然，他本就不喜兵事，既然刘备能够稳住局势，那他也就不愿再操心。
孔融的主簿王修曾劝孔融募集新兵，整兵备战。
然而孔融却不以为意，他谈笑自若，每日读书诵经，好像把这当做名士风范。王修只得作罢。
虽然孔融志大才疏，但他对于刘繇集团还有利用的价值。
所以即便孔融选择躺平，也还是有人出手帮他。
这个人就是吕岱！
早在正月时，吕岱就已经得到孔融兵败利县的消息。
为了支援这个不靠谱的盟友，同时也为了将袁谭拦在青州，当时还在萧县前线与曹洪对峙的吕岱就下令，让琅琊国相袁涣和屯驻在海西的中郎将孙贲出兵，北上驰援青州。
袁涣本为袁术的手下，但他为人刚直，不受袁术重用。
袁术兵败后，就逃到徐州，本欲投靠刘备，谁料恰逢吕布偷袭下邳，他又只好给吕布做手下。
吕布败后，袁涣最终还是选择归降吕岱，并被任命为琅琊国相。吕布的降将也多归袁涣节制，如成廉、侯成、宋宪等人。
袁涣在莒县等候二十天，终于汇合从海西赶来的孙贲。
双方合兵六千，北上营救青州。
袁涣和孙贲经过六天时间，从莒县走到青徐边界的昌安县。
在得知刘备还在剧县坚守后，他们又立刻赶往剧县，同时派出使节前往即墨，告知孔融援军已至。
二月末，当袁涣和孙贲带兵走到营陵时，他们收到一条晴天霹雳——刘备兵败剧县！
原来在他们赶路的时候，刘备最终还是没能守住剧县。
没办法，袁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有张飞出城一战鼓舞士气，城内守军在抵挡快一个月后，士气终究还是没能撑住。刘备只好带着残存的一千人撤往即墨，驻守寿光的关羽同样只能退兵。
袁涣和孙贲听说此事后，在营陵停驻下来，想要观望接下来的局势。
第196章 琅琊援兵
海岸线旁，刘备正带着败兵朝即墨逃窜。
在他身边是关羽、张飞二将，和简雍、孙乾、陈群等幕僚，另外还有两千残兵。
剧县之战，刘备刚开始凭借张飞的勇武，挫败了袁谭军的锐气。
但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外加剧县城墙低矮年久失修，刘备最终只能弃城而走。
他叫上还在寿光与袁谭大将岑璧对峙的关羽，双方合兵逃亡即墨。
虽然刘备刚刚兵败，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颓唐。追随在他身边的人也习惯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没有人有怨言。
关羽、简雍等人愿意跟随刘备，也是看重刘备这种锲而不舍，永不服输的精神，古人所言之大丈夫，刘备绝对符合这种标准。
出身贫寒，不是耻辱。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兄长，再有三十里，应该就到即墨了！”在前寻路的关羽骑着战马回来禀报。
刘备微笑着说：“呵呵，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到了即墨再歇息！”
“诶~！”
刘备一行人加快步伐，终于在午后赶到即墨。
孔融此时已经听说刘备兵败的消息，他亲自出城迎接刘备。
孔融见到刘备，激动不已道：“玄德高义，融深表敬佩！吾以设下酒席为你们接风洗尘，快快入内，快快入内！”
刘备面色淡定沉着，让人看不穿他内心的想法。
他拱手道：“还请公先命人为将士们准备好食宿，待那之后，备再亲自登门赴宴！”
孔融一愣，然后表情和蔼地应下：“应当如此，应当如此！王修，你先把将士们安置妥当，之后再来府上赴宴！”
青州主簿王修拱手：“谨遵刺史之命！”
当晚，孔融摆下宴席，款待刘备一行人。
席上，孔融居于主席，刘备位居次席，之后依次是王修，陈群，祢衡等人。
孔融先是举樽感谢刘备相助：
“自袁谭入袭济南始，玄德领徐州义兵抗拒残暴，年已有二，若非玄德，吾恐无立身之地矣！玄德，来，吾敬你一樽！请！”
刘备亦端起酒樽回敬：
“如今汉室倾颓，正是有孔青州您这样的忠义之士，才让大汉不至毁于奸佞之手。备不过是从善如流罢了！请！”
二人对饮一樽，众皆称善。
随后，孔融告诉众人一个好消息：
“曹孟德受袁绍之命攻伐徐州，吕定公率兵抵抗之余，仍不忘我孔融。他派琅琊相袁涣率兵六千支援青州，如今袁涣派人送来书信告知吾，他已在营陵扎寨，青州无忧矣！”
刘备等人闻言，不由心下大喜，许多人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也都放松下来，唯独刘备依旧是面无表情，不喜不悲。
不过孔融等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刘备喜怒不形于色的优点，正是他们所看重的！
就在众人欣喜之际，名士祢衡却开口道：
“吕岱不过一南蛮，得小儿赏识做得刺史高位。袁涣出身高门，却流连于袁术、吕布、吕岱之下，徒有虚名尔！依衡之见，孔文举还是不要寄希望于他二人为好！”cascoo
刘备瞟了祢衡一眼，然后默默低头吃菜。
孔融则哈哈大笑道：“正平大才，倒是说得此言！来，请！”
祢衡牛气冲冲地端起酒樽，遥敬孔融。
当孔融和刘备等人在即墨城中宴饮时，行军逼近都昌的袁谭接到消息，说徐州刺史吕岱遣琅琊相袁涣与中郎将孙贲领兵支援青州，援军号称“一万”，已在营陵安营扎寨！
袁谭继续让部队行军，然后命人取来舆图，和副将岑璧、管统商量应对之法。
岑璧和管统都建议袁谭分兵阻拦袁涣，主力继续前进攻打即墨。
袁谭本人也是这个意思，刘备的残兵不过两三千之数，自己手握两万大军，即便分兵也能轻易攻克即墨城。
“岑璧，管统！本将命你二人领兵一万阻击袁涣，不可使其前进寸步！”
岑璧和管统抱拳：“诺！！”
于是，岑璧为主将，管统为副将，二人带着偏师一万人赶赴营陵，阻截袁涣。
岑璧和管统行军一日，即在斟城以北二十里处正面遭遇袁涣的军队！
原来袁涣之前已经打探到袁谭大军的动向，知道袁谭还在继续朝即墨进军。
于是他率先抢占斟城，想要袭击袁谭的侧翼。
“将军！敌军距此地已不足十里！肉眼可见！”
岑璧的传令兵赶来禀报。
岑璧镇定自若，立刻下令道：“管将军，你领五千先锋先行迎战，吾在后压阵！”
管统点头：“好，那我就先去了！”
“去吧！”
青州平原上，袁涣和孙贲业已发现敌军，二人立刻做出部署。
孙贲向袁涣建议道：“袁公，敌军来势汹汹，我军不能弱了气势，当迎头猛击！”
袁涣不善兵事，但却不笨，他知道孙贲曾随故乌程侯孙坚征战南北，在兵事上肯定有些见识。
这时，和袁涣一起归降吕岱的成廉也开口道：“孙中郎所言不错，袁公，成廉愿做先锋！”
既然成廉都赞同孙贲的建议，袁涣便放下心来，他对众将道：
“成廉、侯成、宋宪听令！”
“末将在！”
“令你三人领本部兵马三千人迎战敌军，吾与孙伯阳在后压阵！”
“诺！”
三员曾经的“八健将”接过令箭，各自带兵前去迎战。
成廉、侯成、宋宪三人都是老熟识，对彼此的战法很熟悉。
成廉自告奋勇地担任箭头，侯成和宋宪默契地分任左右翼，三人带兵径直杀向已经近在眼前的管统！
“杀啊————！！！”
成廉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当年那个跟随飞将吕布以数十骑击败张燕万余人的勇士好像又回来了！
管统的兵马还来不及阻拦，便被成廉杀入军阵中。
先锋大将如此勇猛，其余士兵又怎能不奋战？
尽管他们已经行军了一上午，但对面的袁军士兵又何尝不是如此？
双方厮杀在一起，一时之间血肉横飞。
由于成廉先声夺人，己方士兵在士气上压过袁军一筹，而且，成廉、侯成等人的部队中，将近一半的士兵并非出身徐州，而是从关中跟随吕布转进千里的西凉兵。
有这些老兵在，部队的战斗力就不会弱！至少不会比袁谭手下这些打惯了顺风仗的冀州兵弱！
所以，成廉等人仅凭三千人马，竟然能和管统的五千人杀得难解难分！
在前线之后，两军主将都搭起高台观望局势，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投放后备军。
第197章 成廉管统
组练辉霞色，霜戟耀朝光。
初春的雪风吹拂战场，为士卒的尸体披上天赐的白练。
长枪大戟之间，成廉带兵猪突猛进，撕开敌军战阵，直扑敌军先锋主将管统！
成廉不断刺出手中的大戟，将敌兵一个个刺杀砍伤，袁军士卒畏惧他的悍勇，被打得节节败退。
袁军阵中，管统骑在马上望见成廉突破迅速，径直朝自己杀来。
管统明白如果不拦住成廉，恐怕军心会被成廉动摇，他立刻带领亲兵上前阻拦。
管统带兵扒开前面当道的友军，三百亲军气势汹汹地杀向前线。
这边成廉还在突击，忽然发现敌军军阵中打开一条口子，一员将领带着许多精锐甲士朝他冲来！
“杀——！！”
管统大喝一声，挥刀杀向成廉。
成廉亦毫不示弱，端起大戟朝管统发起冲锋！
哐————！！！
管统侧身闪过刺胡，撞进成廉的中门，成廉见管统挥刀就要砍他的头，立马一脚蹬在管统肚子上。
管统有被踢得连连后退，沉重的战靴在雪地上划出浅浅的灰痕。
成廉拔出腰间战刀，当头一刀砍向管统：“杀！”
管统连忙举刀格挡，成廉又连挥数刀，步步紧逼。
此刻双方士兵也都围了上来，大家各自捉对厮杀，短兵相接起来。
成廉勇猛无匹，管统虽然也是袁谭手下的大将，但相较于成廉来说，还是差上许多，不出一刻钟，管统的盔甲上就布满刀痕。
若非管统的盔甲质量上乘，恐怕早就变成成廉的刀下之鬼了！
管统见敌不过成廉，就想转身逃跑！
“鼠辈休走！！”成廉大骂一声，直接飞扑向管统！
噗通一声，管统被成廉扑倒在地，二人开始在地上厮打起来！
砰！
双方在雪地里扭打两圈后，成廉终于把管统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管统惊惧万分，冲自己的亲兵呼喊：“快来救我！！”
管统的亲兵发现自己的主将竟然被人拿住，连忙冲过来解围。
然而成廉的西凉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看见成廉把敌方主将控制住了，都拼命阻拦想要救援管统的敌军士兵。
砰！
成廉重重一拳打在管统面门上，直把管统的鼻子都打碎了，脸上一片血糊。
管统大叫一声，身体不断扭动。
成廉用膝盖顶住成廉胸口，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抄起身边不知是谁掉落的环首刀，二话不说，对着管统的脖子就是一刀！
吭哧一声，管统的身体一阵抽出，与他的头颅“分头行动”。
成廉抓起管统首级高高举起：“敌将管统已被我成廉擒杀，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袁军士兵望见管统的首级，不由得大骇，瞬间陷入溃败之中。
成廉将管统的脑袋别在腰间，继续挥刀追赶逃跑的敌军士兵。
袁军后阵，岑璧正准备命令大军压上，便发现前锋士兵竟然在溃逃！
稍加打听后，岑璧知道了管统被敌将阵斩的消息。
惊诧之余，岑璧立马下令：“撤兵！快撤！”
先锋大将被斩，统帅再怎么厉害都没用，撤退才是明智之举！
之后，数千袁军丢盔弃甲，跟着岑璧朝二十里外的寒亭逃去。
成廉等人追杀出三四里后，奈何敌军丢弃盔甲辎重后跑得飞快，他们穿着盔甲拿着兵器实在是追不上，这才带兵返还。
袁涣见众人大胜归来，大喜道：“我军初战就大破敌军，成将军更是阵斩敌将管统，可喜可贺啊！”
然后，袁涣向成廉等人承诺：“此战成将军当居首功，吾会向吕刺史如实禀报，为尔等求取赏赐！”
成廉三人全都抱拳感谢袁涣。
孙贲这时又建议道：“袁公，我军大胜，当乘胜追击，一举击败袁谭！”
初战告捷，袁涣也是信心十足，当即下令：“大军继续前进！进攻袁谭！”
“诺！”
寒亭，岑璧在此收拢败兵得到七千余人，同时派出传令兵告知袁谭偏师兵败之事，建议袁谭带兵回撤。
随后，他带着败兵继续北上，朝都昌城赶去。
那边袁谭才刚走过密乡，正准备渡过胶水。
袁谭收到岑璧的败报，不由气急道：“岑璧，管统无能，误我大事也！”
可惜没办法，袁谭只能放弃继续攻打胶东的计划，掉头赶往都昌城，确保后方。
袁谭赶回都昌后，气恼地当着众将之面抽了岑璧一鞭子。
岑璧顶着脸上的血痕，心里倒也没有怨言。此次本就是他兵败误事，还折了管统，一记鞭子都不算罚。
“岑璧，我再给你五千兵马守剧县，确保我军粮道无虞。这次再有纰漏，吾定斩不饶！”
岑璧得到戴罪立功的机会，感激的跪在地上说：“末将再犯错，一定自裁以谢少主！”
袁谭得了他的承诺，愤怒渐渐褪去，他语气冰冷地说了声：“那就去吧，记住你说的！”
岑璧郑重地答应，然后退出军帐。
之后，袁谭带着一万两千人在都昌城等候敌军，岑璧则带着五千人马撤往剧县。
当晚，袁涣和孙贲就带兵赶到了都昌城下。二人在城南十里处扎下大营，准备明日与袁谭决战。
为了防止袁谭夜里偷营，袁涣亲自带兵守夜。可惜袁谭谨慎了一手，没有前来偷袭军营。
翌日清晨，熬了一宿的袁涣在孙贲等人的陪同下带兵出营列阵。
而袁谭也很有默契地从都昌城中出来，到空地上列阵。
为何袁谭不坚守城池呢？
因为袁谭的人数更多，这就没有了怯战的道理。如果明知敌军人少，还不敢出城作战的话，那一定会对军心造成打击。
况且袁谭也有信心击败敌军，再怎么说他都要比袁涣多出快一倍的兵马。
袁涣远道而来，虽然士气正盛，但他袁谭同样是屡战屡胜，打得刘备丢盔弃城。
所以怎么看，都是袁谭胜算更大！
日上三竿，列好阵势的袁谭直接下令全军突击，想要一举碾压敌军！
袁涣和孙贲也不示弱，二人再次派出“三健将”迎战，同时孙贲也亲自带着两千士兵出战。
双方在都昌城南展开激烈交锋！
袁谭兵多将广，袁涣则锐气正盛，此战可谓是龙争虎斗，杀得天昏地暗。
直到傍晚，袁涣才鸣金收兵，让前线将士撤回大营。
袁谭也没有追赶，带兵撤回城中。
双方清点战损，袁谭损兵一千，袁涣减员八百！
当晚，袁涣叫来孙贲等人，商议明日是否再战。
孙贲和成廉等人都觉得还能打，于是第二日，大军又在野外和袁谭交锋！
连续三日后，袁涣和孙贲终于还是顶不住了……
大军连战三日，袁涣损兵两千，虽然袁谭的伤亡一定比自己一方更多，但都昌城内恐怕还有袁军七八千人。
袁涣手中不过只剩三千余人，此时退兵倒也不算丢人。
袁涣等人一合计，决定先退回斟城。
都昌城内，袁谭得知袁涣退走，也不敢追击。袁军血战三日，损兵三五千，将士们心中都隐有怯意。
“传我将令，大军屯驻都昌，各营将士不可妄动！违者斩！”
“诺！”
袁谭走到舆图前，看着偌大的青州心里犹如百爪挠心。拿不下青州，他实在不甘心啊！
袁谭作为一名纨绔，眼见战事受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是他身后的靠山——袁绍！
打不过就叫家长！
袁谭立刻写下书信，向身处冀州的袁绍求援，希望他的父亲能够再发援兵来青州，助他夺下这一州之地！
求援信发出后，袁谭顿时感觉心里舒坦不少。
三月，青州的局势终于趋于平静。
冀州军一方，袁谭率军驻守都昌，岑璧守剧县。
青徐联军这边，袁涣驻营陵，刘备孔融驻胶东。
双方继续在北海对峙。
第198章 郭嘉再谋
二月末，就在青州战事还如火如荼之际，曹操终于获悉了夏侯渊的消息。
可惜传来的不是喜报，而是悲报！
夏侯渊与史涣在下城父聚遭到太史慈的伏击，被太史慈射杀。
史涣脱离危险后，用匕首割开手指血书一封，派同行士兵带着血书和夏侯渊的尸身一起送给曹操。
之后，史涣骑马折返渡过濄水，找到还在围困郑县的部队，领着这五千人逃回城父，保全了主力。
曹操收到史涣的血书后，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还好郭嘉、曹仁等人反应及时，拉了曹操一把，曹操才没有直接晕倒。
曹操又反复阅读血书，终是确信自己所阅无误，他不禁痛哭出声：
“啊——！妙才身死，吾心痛哉！痛哉！”
周边之人一听夏侯渊死了，不由得大惊失色。
他们连忙追问曹操发生了什么事，曹操将史涣的血书抛给他们，哽咽道：
“尔等……自己看吧！”
曹仁用手捞起血书，将其摊开放在案几上，郭嘉等人聚拢过去，仔细阅读信中内容。
“啊？！这！”
众人无不惊诧于夏侯渊的殒命，许多人顿时方寸大乱。
他们不只震惊于夏侯渊之死，同样还担心腾出手的鲁肃和太史慈会派兵北上，切断他们的退路。
诸人中，唯独郭嘉镇定自若，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曹操扶着额头，忧惧道：“吾意退兵，返回兖州，尔等速去准备！”
众人都暗自点头认同曹操的决议，夏侯渊不仅是谯郡太守，在曹军中地位也十分超然。夏侯渊身死，无论如何都应该退兵。
然而正在众人准备出帐准备退军时，郭嘉却出言反对道：
“曹公！曹公万万不可退兵！”
曹操看向他，疑惑不解道：“奉孝，为何不能退兵？”
郭嘉拱手道：“曹公，我有计策可破萧县！”
曹操眼珠子一转，从夏侯渊的死讯中清醒过来，他连忙追问：
“奉孝有何计策？！”
郭嘉知道曹操如果听说他能攻破萧县，那就不可能再沉浸在悲伤中。
郭嘉遂将胸中计策道出：
“曹公，如今已快到三月，再过一两月夏季就将到来！我军如果趁此时机在雍水上游修筑堤坝，待到夏季水位上涨，再掘开堤坝水灌萧县，一定可以攻破城池！”
郭嘉之计惊醒众人，曹操赞叹道：
“奉孝鬼才，若破萧县，当居首功！”
一旁，曹仁小声地问了句：“兄长，不撤兵了？可是妙才和沛南……”
曹操瞪了他一眼，嘴里说道：“我已传信元让，命他领兵来沛国。我会再书信元让，让他带兵阻截淮北敌军！无需忧虑！”
众将再无异议，准备按照郭嘉的提议到雍水上游修筑堤坝。
夜里，曹操带着郭嘉和曹仁登上位于萧县南边的凤山。
凤山顶上，皓月当空，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明月，曹操好像又看到了自己堂兄弟夏侯渊的面孔。
夏侯渊虽然作战勇烈精进，性格火爆，但在家族中却是不可多得的好兄弟。cascoo
当年家乡闹饥荒，夏侯渊为了养活亡弟的孤女，抛弃自己的幼子。后来曹操犯事，也是夏侯渊替曹操顶包，才让曹操免受牢狱之灾……
念及往事，曹操忧思复起，他心绪低沉地对曹仁道：“妙才若知他死后我未退兵，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曹仁闻言，泪水止不住地从眼中滑落，他哽咽道：“妙才素与兄长最亲，他会体谅兄长的！”
曹操长叹一声，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知作何感想……
沛南郑县，弋阳太守太史慈与九江长史、中郎将鲁肃胜利会师。
自太史慈射杀夏侯渊起，已经过去快十日，谯郡太守夏侯渊兵败身死的消息业已传开。
鲁肃带着部将鲜于丹、徐忠亲自出城迎接大功臣太史慈。
鲁肃见到太史慈，不吝美言大赞：
“太史子义，你不仅伏击击败曹军，还当场射杀夏侯渊，真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啊！”
太史慈笑曰：
“正是有鲁长史坐镇淮北，我才有机会立下功绩啊！”
“哈哈哈哈——！！”
众人相视大笑。
夏侯渊之死，对于淮北诸军可谓注入一针强心剂，淮北诸僚佐将校都明白，短时间内曹军是不敢来犯了！
鲁肃伸手道：“子义，快随吾入城！”
太史慈握住鲁肃的臂膀，二人携手进入郑县，一派友军和睦之相。
甫一进城，太史慈就注意到了郑县内那道格外显眼的木质高墙。
太史慈驻足打量一阵，惊讶地对鲁肃等人道：
“子敬，这道木墙不像是临时修筑的啊！莫非郑县本就有这么一道内墙？”
校尉鲜于丹抢答道：
“明府慧眼，这道木墙乃是鲁中郎提前命我等加筑的！”
太史慈更加惊奇了，他问鲁肃：
“莫非子敬早料到夏侯渊会来攻城？”
鲁肃谦虚地说：
“不过是提前准备罢了！”
太史慈啧啧称奇：
“子敬能洞察敌情，料事于先，真乃大才也！请受慈一礼！”
遂向鲁肃拱手行礼。
鲁肃态度谦和地扶起太史慈，再次夸赞太史慈的武勇，双方互相吹捧一阵，进入城中。
到了公署，鲁肃和太史慈商议起接下来的计划。
鲁肃的意思是，他和太史慈应该合兵北上，切断曹军退路，以此增援萧县。
然而太史慈面上却犯了难！
“子义可是有何顾忌？”鲁肃贴心地问道。
太史慈赧颜道：“子敬，实不相瞒，吾非不愿从君，实乃弋阳粮草磬尽，吾军中只剩三日粮草，不得不退兵！另外，吾还想向子敬借粮，以渡难关。”
鲁肃缓缓点头：“哦————原来如此。此事却是难办！这样吧子义，淮北尚有粮草五万石，你且随吾北上，军中粮草一应由吾优先供给！”
太史慈还有疑虑，因为增援鲁肃的缘故，他从弋阳郡带来了三千人。
三千人并不多，但却是弋阳郡的全部兵力。
虽然去岁李通投靠时倾囊数万石粮草相助，但翻过年来，弋阳郡又陷入到青黄不接的困境中。
太史慈现在带走了弋阳郡所有兵马，万一郡内百姓因为粮荒闹出民变，他担心弋阳郡会出大问题！
太史慈将这些疑虑告知鲁肃，鲁肃听后，点点头道：
“子义老成持重，少主将弋阳郡托付于你，真是人尽其才！此事吾以知晓，北上一事子义就不用再操心了，吾自领兵北上增援萧县！”
太史慈拱手称谢：“谢君体谅！”
鲁肃笑着摆手：“都是为少主分忧，说这作甚！”
翌日，太史慈领兵返回弋阳郡，而鲁肃则点齐五千兵马，火速北上攻打相县，以求切断曹操退路！
第199章 鲁肃排兵
三月初，修整完毕的鲁肃领兵北上，意图攻打沛国郡治相县。
相县位于萧县西南六十余里的位置，乃是曹操的前线中转站。顺便一提，汝南袁氏的嫡子袁术也被曹操软禁于此城中。
五千兵马行进一日，抵达睢水之阳，谨慎起见，鲁肃先在河畔扎营，没有急于渡河。
鲁肃明白，要靠五千人攻下一国的郡治，绝对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所以他的任务主要还是从后牵制，使正在攻打萧县的曹操分心，因此也不急于一时。
翌日，鲁肃从榻上醒来，立刻下令大军开拔准备渡河。
这时，斥候突然来报：
“将军，西边二十里处发现敌人大军！”
鲁肃一惊，连忙问道：
“敌军多少人，打什么旗号？”
斥候回答：
“敌军军旗上描有‘夏侯’二字，人数在五六千左右！”
鲁肃稍加思索，立马明白这是谁的兵马：
“传鲜于丹校尉和徐忠校尉！通知各营将士穿戴盔甲，准备迎敌！”
“诺！”
不多时，鲜于丹和徐忠闻讯赶来。
“鲁中郎！”“将军！”
鲁肃对他二人道：“来者是曹操的心腹大将夏侯惇，夏侯渊就是他的族弟，夏侯惇勇猛不在其弟之下，尔等一定要谨慎！”
“诺！”
然后，鲁肃开始布置作战任务：
“夏侯惇本镇颍川，我军以逸待劳，应该主动出击！”
鲜于丹抱拳道：
“中郎，丹愿做先锋！”
鲁肃摇摇头说：
“敌军虽说远道而来，但也可以说是士气正盛。吾意全军出击，迎头痛击夏侯惇，争取一战胜之！若胜，则萧县曹军一定动摇，曹操忧虑之下可能会就此罢兵。”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鲁肃显然是站在全局的角度在考量问题，而非单纯执着于一地一战之得失。
他继续说道“鲜于校尉，吾与你两千兵马，正面迎进夏侯惇！徐忠，你领两千人伏于右翼，待开战后看中军旗号，中军一举红旗，你便率军迂回至曹军左翼！吾自领一千人坐镇中军！”
鲜于丹和徐忠听明白命令，掷地有声地说：
“诺！”
随后，五千大军悉数出营。
按照命令，鲜于丹将军队列成细长的横阵，方便徐忠匿于其后。而鲁肃则领兵在其后作为预备队。
己方列好阵后，曹军终于姗姗来迟。
曹军阵中，夏侯惇早已得知对面乃是刘繇在淮北的兵马。
自己的族弟夏侯渊就是死于淮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夏侯惇二话不说，直接下令全军突击！
“杀————！！！”
夏侯惇的怒气仿佛感染了整支曹军，士兵们都知道自己主将的族弟就是被敌军射杀的，也都同仇敌忾，杀气四溢！
曹军和刘军迅速靠近彼此，两轮箭雨后，夏侯惇身先士卒杀入鲜于丹阵中！
曹军确实凶猛，在夏侯惇的带领下，曹军完全压制住了刘军，幸得鲜于丹亲自领兵阻拦，才没有被曹军直接突破。
一刻钟后，中军的鲁肃看曹军已经完全陷入己方阵中，于是立刻令人打出红旗，提示徐忠行动的时机到了！
然后，鲁肃又立刻下令，让中军压上支援摇摇欲坠的鲜于丹部。
前线，夏侯惇亲自带兵冲杀，把敌军杀得节节败退。
眼见就要冲破敌人前军的防线，骑在战马上的夏侯惇突然望向前方，发现敌人的中军动了！
夏侯惇大笑道：“跟我杀！敌人不堪战，鲁肃的中军坐不住啦！”
附近的曹军士兵得到夏侯惇提示，都军心大振，手上动作又凶狠了几分。
开战不过一两个刻钟，敌人的中军就按捺不住上前支援，这说明己方优势很大啊！
曹军又厮杀了一刻钟，鲜于丹终究是支撑不住。
因为布阵的原因，他的阵线本就细长而单薄，现在遭到夏侯惇猛烈的中军突击，守不住阵线是很正常的事情。
还好这时鲁肃带兵顶上，堵住了被夏侯惇撕开的缺口。
鲜于丹左呼右喊，重振所部士兵的士气。前线的士兵本来几乎就要溃败，现在中军顶了上来，将士们又重新镇定下来。
曹军则根本不在乎敌人是否有援兵，他们打得很顺，士气越来越旺，都觉得此战必胜！
又过了两刻钟，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曹军的右翼竟然出现骚动！
小兵立刻将情况报给还在前线厮杀的夏侯惇：
“将军！我军右翼溃败！”
夏侯惇砍死面前的敌军，然后挥刀吓退数人，浑然不觉道：
“你说什么？”
小兵又说了一遍，夏侯惇这才从厮杀中惊醒！
“你说什么？！！夏侯杰败了？！”
“千真万确，将军！！”
夏侯惇惊疑不定，但他精于战阵，出色的军事天赋让他下意识地做出决断：
“无妨！吾就要冲破鲁肃的中军，右翼败了就败了。等我活捉鲁肃，就算左右翼都败了都无妨！”
周围的将士原本还有些动摇，见夏侯惇如此镇定，都重新振作随他厮杀。
曹军在夏侯惇的带领下，猪突猛进，深深凿入刘军阵中！
刘军后方，鲁肃站在金鼓台上观望情况，夏侯惇的勇猛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中军压上后，胜局已定，谁料夏侯惇根本不管侧翼，执意要冲破他的中军。
现在双方展开生死时速，就看谁先“蚌埠”住！
又一刻钟，曹军的右翼已经被徐忠带人完全击溃，大军包抄向曹军后方。
夏侯惇后军被包围，曹军士兵军心动摇，眼见溃败在即。
这时，还在前线突击的夏侯惇也顾不得后面是个什么情况，他带着三百精锐竟然真的杀穿了鲁肃的中军，直扑向刘军后方的金鼓台！
“鲁肃！还我族弟命来！！”
夏侯惇望见金鼓台上的鲁肃，双眼血红，甩下亲卫，单骑杀向鲁肃！
此刻鲁肃身边不过亲卫二三十人，大家看见勇不可当的夏侯惇，都吓得两股战战，十分害怕。
鲁肃也是心脏狂跳，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眨眼间，夏侯惇已经杀到金鼓台下，他挥刀砍向台上的鲁肃，周围的亲卫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砰！
环首刀砍在护栏上，吓了鲁肃一跳。
“亲卫何在！！”
鲁肃大喝一声，将震惊中的亲卫唤醒，他们立刻举着刀盾围拢过来。
夏侯惇一刀未能砍中，又挥一刀，再次被鲁肃躲过。
此刻亲卫们都围了上来，夏侯惇的战马受惊奔跑起来，想要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夏侯惇怒不可遏，他勒住缰绳，把战马拽得直立而起，然后重重一刀砍向鲁肃！
鲁肃吓得直接趴在地上不敢动，却是躲过了这夺命一刀。
然而，夏侯惇这一刀虽然没有砍中鲁肃，却砍中了金鼓台上的帅旗！
“咔嚓！”
帅旗旗杆被砍出缺口，摇摇欲坠起来！
这时，鲁肃的亲卫们终于发挥了作用，他们纷纷挥刀砍向夏侯惇，夏侯惇连忙挥刀格挡，然后猛踢战马冲出重围！
“将军无恙否！”
台下亲卫们呼喊鲁肃。
劫后余生的鲁肃从台子上爬起身：
“吾无恙！”
第200章 洞察弃守
正说话间，鲁肃的帅旗咔嚓一声断掉！
“糟了！快扶帅旗！”
鲁肃一边呼喊，一边伸手抓住旗杆。
然而帅旗沉重，单凭鲁肃一人根本抓不住，帅旗径直倒下！
“快！快！快扶起来！快扶起来！”
鲁肃连忙催促，亲卫们也都跑去扶帅旗。
前线，曹军失去夏侯惇的指挥，已经彻底陷入溃败之中！
徐忠正在追杀曹军，突然有士兵惊恐喊道：
“将军快看，帅旗倒了！！！”
徐忠大惊，扭头望去，果然看见帅旗倒了！！
“快快！回师中军，营救主将！！”
徐忠也顾不得追赶曹军，带着士兵朝中军赶。
正在被追赶的曹军见敌军不追了，也不敢回头，纷纷逃命。
徐忠带兵火速返回，才走到半道上，又见帅旗升了起来！
“将军，帅旗升起来了！！帅旗升起来了！！”
徐忠一巴掌呼在那人兜鍪上：
“老子看见了！别叫了！”
显然，徐忠的心态也很崩，他差点以为鲁肃已经挂了！
这时，金鼓台上传来鸣金收兵的金鼓声，各军将士经此一遭没了战心，纷纷收兵回营。
夏侯惇砍倒鲁肃的帅旗后，发现自己的大军也已经崩溃，无法再战，只能收拢败兵朝来路退却。
睢水一战，曹军和刘军可谓棋逢对手，此战过程曲折难以言说，后世更是争论不断。
但鲁肃的将才和夏侯惇的勇猛都受到后世的称赞。
战后，夏侯惇在临睢扎营，与在睢水之阳扎营的鲁肃对峙起来。双方都不敢轻易再战。
……
时间飞逝，很快来到四月。
萧县城内，陈登率领两千士卒和数千民兵坚守城池已有数月。
得益于张辽、吕岱等人牵扯曹军，陈登才能坚守这么长的时间。
然而，臧霸的援军却迟迟未至，不由得引人遐想。
可是陈登现在思考的却不是臧霸不来救援的事情，而是曹军三月以来的异常举动。
上月起，曹军攻城的频率降低不少，就算攻城，好像也只是敷衍一下，出动的士兵不多，最多也就三千人上下。
这不由得让陈登起疑，心想曹操是不是在跟他玩阴的！
这日，陈登又登上城墙观望敌军。
曹营内，炊烟的数量还是很多，而且烟尘滚滚，仿佛有大军在内操练。
但这些把戏已经骗不到陈登，曹军围攻萧县这么久还没攻破城池，将士们肯定会疲惫，不可能天天大举操练。
只是陈登想不通曹操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正巡逻间，陈登望着远处的曹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身边站岗的士兵感觉口渴，掏出水袋往嘴里灌水。
嘟嘟，嘟嘟——
陈登听到耳边有异响，遂扭头看去，正巧看见那士兵在喝水。
陈登的脑中仿佛有灵光闪过！
水！
水！！！
陈登连忙朝曹营旁的雍水望去，果不其然，雍水水流稀少，较之去年冬天都还要少！！
“糟了！快，快！你们快去点齐兵马，随我突围！！！”
陈登连忙冲左右将校喊道。
将士们都很疑惑，其中一人问：“彭城相何出此言？萧县坚固，曹军攻打数月不能克，我们为何要突围啊？”
陈登咂嘴道：“啧，曹军在上游修筑堤坝，想要水淹萧县！哎，尔等看看城外雍水就明白啦！”
众人望去，发现雍水的水流量和他们记忆中的真的差了很多！
这下大家不再疑惑，都相信了陈登说的话，他们连忙奔下城墙，去组织兵马准备突围。
正午，陈登在城中校场集结起了一千余人，剩下还有数百人没有到。
陈登不再等待，已经过去一个上午，此时还没到的，恐怕是真不想来了。筚趣阁
于是，陈登一声令下：“全军从北门突围！退往抒秋！”
“诺————！！！”
曹军大营，曹操和郭嘉正在讨论古今战役，交流兵法。
突然，曹仁进入帐中，急切地冲他们喊道：“兄长，奉孝，陈登率军突围了！”
曹操和郭嘉一愣：“什么？！”
曹仁捶胸顿首道：“哎呀！陈元龙他突围啦！”
曹操眯起眼睛没有说话，郭嘉苦笑着对曹操说道：
“曹公，看来陈元龙是识破了我的计策啊！”
曹操先是呵呵一笑，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陈元龙不愧有大才，竟然能识破吾等谋划！既然他突围了，那咱们就直接进城吧！”
郭嘉摇头无奈道：“哎，可恨不能生擒陈元龙，否则吾定要和他坐谈三日！”
曹操笑曰：“可惜吾已派曹纯领虎豹骑牵制张辽，否则一定要抓住这厮！看看他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随后，曹军再次起兵攻城。
城内守军未做抵抗，直接打开城门归降。
如此，曹操终于攻克萧县，开拓一城之地。
至于曹操命人在上游修筑的堤坝，当然也只能再度掘开一个小口，慢慢泄洪。
入城后，曹操让投降的士兵领他到陈登的住处参观。
进入屋内，只见四壁空空，内里的物件早已被陈登命人搬空，只有一张草席和木枕还留在榻上。
曹操见猎心喜，对左右道：
“把这席子和木枕包起来，吾往后要睡在这席子和木枕上，以求与陈元龙梦中相会！到时吾要问问他，究竟是如何识破吾计的？”
夜里，距萧县西北三十里的抒秋城下，陈登终于带兵赶到此处。
留守抒秋的陈矫得知陈登来了，亲自出城迎接。
见到自己的举主，陈矫寒暄道：“元龙，萧县丢了，对吧？”
陈登点点头：“曹操在上游修筑堤坝，意图水灌萧县。所幸被吾识破，这才带兵突出重围！”
陈矫咋舌：“曹孟德不愧为奸雄啊，元龙辛苦，快快随吾入城歇息。”
二人旋即入城，双方交流起各自手中掌握的情报。
由于抒秋没有被曹军围攻，所以陈矫手里掌握的情报要比陈登多很多。
在得知了徐州前线各处的详情后，陈登对陈矫道：
“季弼，如今萧县失守，抒秋也不可能独免。你让僚佐们收拾收拾，跟我一起退往沛县。”
陈矫也同意陈登的看法，但还有一事他想提醒陈登：
“元龙，张文远尚在兖州腹地，我们需要派人通知他！”
陈登回答：“嗯！这样，我会在军中找几个好手，你在城中找几匹快马，好让他们去寻张文远。另外我还要给吕刺史去信一封，让他守好彭城。”
做好决定，二人各自行动。
翌日，陈登和陈矫再次弃守抒秋，朝沛县退去。
第201章 罢兵
建安三年四月，曹操攻克萧县、抒秋的消息在徐州传开。
徐州的各支军队也做出相应的调整。
首先，吕岱自己先结束了与曹洪的对峙，领兵退回彭城。
张辽也得到陈登的传信，带着剩余的二百骑兵甩开曹纯，遛到沛县与陈登汇合。
徐州的西部防线重新筑成，就是彭城和沛县（即小沛）二城连成的一条封锁线。
而就在曹操攻克萧县的消息传出后，吕岱和陈登都收到了臧霸的来信。
玩失联消失快三个月的臧霸自己在东平郡遭到于禁的攻击，损失惨重，所以一直没能够驰援萧县。
然而吕岱和陈登都怀疑起事情的真实性。
以他们了解到的情况，曹操恐怕无力另外开拓北线战场。
彼曹操自领两万人攻萧县，又派夏侯渊领一万人攻沛南，同时还在颍川与张绣对战。
若曹操派给于禁的兵力足以痛击臧霸，那真不知道曹操是从哪里招来的那么多兵！
各方相加，兖州怕是至少有五万兵马，根本不可能！
但目前还不是追究臧霸避战之责的时候，况且他们现在也不敢开罪臧霸，害怕将他逼反。
之后，吕岱和陈登各自在彭城、沛县观望曹军动向。
出人意料的是，曹操退兵了！
曹操留曹洪、乐进驻守萧县，带着大军返回兖州去了。
吕岱派人打探消息后得知，原来曹操出征数月，兵粮匮乏，不得已只好退兵。
其实曹操的兵粮还能再支撑两三个月，但之前张辽在沛国与梁国之见打游击，搞得民不聊生，以至于程昱建议曹操退兵养民。
而曹操攻下了萧县和抒秋，觉得己方师老兵疲，索性罢兵回家。
不过回程途中，曹操的主力军在相县逮到了正和夏侯惇对峙的鲁肃。
幸好鲁肃的大营在睢水之南，与相县有一河之隔。
鲁肃也提前发现了相县的异动，抛下曹军，赶忙撤退。
在曹军渡过睢水之前，鲁肃带着部队已经跑出十里地了，曹操见追赶无望只能和夏侯惇合兵返回兖州。
此战，曹操虽然攻占了萧县和抒秋二城，策应了袁谭对青州的攻势。
但却因此折损了大将夏侯渊，兵粮也损耗严重，可谓得不偿失。
而徐州方面同样损失很大，各方战斗减员加起来怕是有六七千人，更无力讨回失地。
双发罢兵，算是无奈接受现状，一旦哪一方缓过气来，一定会重启战端！
五月，吕岱在下邳会见陈登、张辽、臧霸、吴景、朱桓五人。
糜竺、陈群、陈珪、徐宣等人也都在场。
吕岱先是封赏了张辽和臧霸，向朝廷表举二人为关内侯，并赐下钱粮绢帛，同时还加封二人为偏将军。
因为陈登在吕岱面前大力推崇张辽，再加上刘基曾经嘱咐过吕岱，张辽可以大用。
所以，吕岱将手里的三千兵马交给张辽，命张辽屯驻沛县，算是把沛县也划入鲁国的管辖范围。
而赏赐臧霸，当然还是为了稳住此人的忠诚。
在此战中堪称功劳最大的陈登，却没有得到奖赏。陈登虽然功劳颇大，坚守萧县近半年。但由于他最终还是没能守住萧县，自然也就没有封赏的道理。
而从江东赶回来的吴景、朱桓二人，吕岱给他们下达了新任务，那就是增援青州！
根据袁涣和孙贲从青州发来的战报，如今他二人手里只剩下三千兵马驻守斟城。
如果袁谭来攻，他们只能选择退兵，坐视袁谭吃下青州。
为了稳住青州战局，确保徐州背面的屏障，吕岱还必须往前线增兵才行。
于是，他命吴景和朱桓各自带着本部三千兵马，总计六千人北上增援。
然后，吕岱又做出指示：
“去岁秋收，徐州钱粮已丰。袁绍和曹操对徐州虎视眈眈，各郡国当扩军备甲，抵御袁、曹！”
“诺！”
接下来的数月里，陈登在彭城征兵五千，吕岱在下邳征兵五千，张辽在鲁国征兵四千，朱桓、吴景亦各自增兵两千。
徐州兵力暴增近两万，算上臧霸的七八千人，六个郡的总兵力达到四万余人，终于算是把最艰难的一段时间挺了过来！
“待到今年秋收结束，吾要举大兵北伐袁谭，将袁绍的兵马赶出青州，以免将来两面受敌，尔等一定要用心操练兵马，等待战机！”筚趣阁
“诺！”
……
时光飞转，金秋已至，庐江郡终于迎来了秋收。
江北大都督刘基在长史张昭和东曹掾刘晔等人陪同下，到田间地里视察粮食收获的情况。
去岁遭遇天灾，即便刘基想出各种办法补救，庐江、九江、弋阳三郡终究还是发生了饥荒饿死百姓的事故。
尤其是情况最惨的弋阳郡，据说饿死的流民至少有两万之数！
还好这些流民没有兵甲，官府也一直在开仓放粮，才没有闹出叛乱。
但刘基依旧很痛心，不光是痛心自己损失了两万民力，也痛心这么多人在自己的治理下因为吃不饱饭而丧命。
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一度压得刘基喘不过气来，甚至晚上还会因此做噩梦，梦见死去的平民向他要粮食吃！
为此，刘基还特意下令各郡县官吏缩减开支，自己府上的餐食也缩减分量，直到秋收前不可置办新衣，还将府上的钱粮绢帛金银首饰等拿去换成千余石粮食发往弋阳。
上官如此，其余下吏怎能不争相效仿。
张昭、刘晔、顾雍等人在听说刘基散家财赈济灾民的事情后，都纷纷掏空家底换成粮食发往弋阳。
一时间也曾凑出数千石粮食，但这都是杯水车薪。
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年老天爷没再玩什么幺蛾子，雨水阳光都恢复了正常。
今年江北四郡总计收取田赋五百万石，钱八十万贯！
扣除官员和士兵们的俸禄等，单庐江一郡就结余出粮食近五十万石，钱十万贯！四郡府库加起来结余粮食一百五十万石，钱三十万贯！
刘基看着张昭等人呈上来的奏表，饿殍们在半夜找他要粮的噩梦烟消云散。
这一波直接起飞！
这么多钱粮收上来，当然要大肆“挥霍”一番！
吃了去年遭遇天灾的亏，刘基立刻下令，在江北各县邑重新开设义仓。
并且为了杜绝历史上隋朝义仓腐败的情况发生，刘基的义仓不从百姓处收缴粮食，而是官府统筹当年情况，统一分配。
得益于刘基之前在江北四郡设置转运使一职，这项政务自然也就归属于负责“均输”的转运司。
以舒县为例，义仓中必须至少有五万石粮食囤积其中，以此确保舒县十余万百姓能够在无粮的情况下撑过半年。
当然，刘基明白随着时间的流逝，难保将来义仓制度因为其他原因败坏，但那是子孙后代的事情了，至少在他还在时，这义仓不会出问题。
至于刘基死后怎么办？
“我死以后，哪管洪水滔天！”
第202章 建安四年
仲春时节，草长莺飞，江淮之地，万物复苏。
舒县太守府，年满十五的刘基陪着大小二乔还有糜氏三人，在自家后院观赏春花。
刘小彘和刘夏奴两个小可爱围在糜氏脚边，瞪着两双大眼睛盯着糜氏抱在怀里的女婴。
去年冬天，糜氏诞下一女，刘基为其取名“冬姬”。
显然，刘基在取名这件事上天赋有限，只能依照春夏秋冬四季来给自己的女儿命名。
要是将来四季用完……
“男孩儿就让老爹操心吧，女孩儿……四季用完还有花草树木。嗯，我真是天才！”
这时，家仆来报，说军师祭酒刘晔求见。
刘基只好放下一家老小，回到前院书房会客。
见到刘晔，刘基先命家仆泡上他去岁研制的炒茶。
二人端起品了一口，刘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相较于煮茶，刘晔和刘基一样，都更喜爱炒茶那股特有的香气。
上行下效，如今炒茶法风靡庐江，更有朝周边郡国传播的趋势，相信不久的将来，江淮之地将会盛行品尝炒茶。
刘基这时开口道：“子扬，有什么消息吗？”
刘晔放下茶杯，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刘基。
然后，刘晔提起信中内容：
“吕定公传来迷信，言及青州、幽州之战事。
“去岁冬，吕定公举兵北伐袁谭，双方战于北海，袁谭不敌，退走乐安。
“吕定公以援助为由，占据剧县、临朐、营陵、斟城等十一县。青州刺史孔融也是可笑，竟然真的将十一县拱手让给咱们！
刘基呵呵一笑：“孔融志大才疏，自以智能优赡，溢才命世。然其成为方伯，乃时造也，非真名士也！”
刘晔亦认同刘基的看法：“大都督所言不错，孔融确实非守成之主。而今朱桓与袁涣二人驻守在青州，袁谭翻不起大浪。”
刘基听后暗自点头，然后问刘晔：“子扬，幽州之事又待怎样？”
刘晔的面色转为凝重：
“去岁起，袁绍号称动用大军十万，将易京围了个水泄不通，围城至今快有一年时间，公孙瓒恐怕是守不住了！”
刘基继续看信，刘晔则担忧地说道：
“若袁绍攻灭公孙瓒，那么他就占据了天下最强势的两个州，再加上其侄子高干割据并州二郡，又有曹操在南以为爪牙，吕定公的压力不小啊！”
刘基看完信，脸上也不好看。
虽说袁绍远在河北，但一想到将来袁绍非常有可能亲率大军攻打青徐，刘基就感觉头大。
不要看历史上袁绍被曹操打败，当你真正直面袁绍在河北的几十万大军时，你就不会再小觑袁绍！
冀州的富裕，远非江淮可比啊！
曹操在攻下邺城后，直接丢下经营多年的兖州，将自己的大本营搬到邺城，这其中原由稍微想想也能明白。
而官渡之战中袁绍的二十万大军，其水分还是比较小的，以冀州的繁华，凑个十万战兵真是随随便便。
毕竟那可是两汉时期，华夏经济和文化的绝对中心啊！
刘基摇摇头，问起江北四郡的备战情况。
刘晔回复道：“禀大都督，去岁丰收，四郡扩军两万人，江夏有水陆兵马一万五千人，庐江两万，弋阳五千，九江万五。各军将士日日操练，已成可战之兵！”
如刘晔所说，如今江北四郡共有水陆兵马五万余人！
养这么多兵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每年预计要花费铜钱一百九十万贯！换算成粮食，以如今舒县每石稻米两千钱的价格，那一年也要耗费至少八十五万石稻米！cascoo
所以，今年用兵那是势在必行！
刘基可没那个本钱常年养这么多兵马，打仗消耗一部分是必须的。
“兵甲置办的如何了？”刘基又问道。
刘晔回答：“淮西营五千将士几乎人人配甲，其余各军着甲率大致在三成上下。”
“嗯，足够了，毕竟没那么多钱粮，打造盔甲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子扬，替我去信各郡。秋收后吾要再次出兵荆州！一举消灭刘表！”
“晔，谨遵大都督之令！”
……
与此同时，河北，易京。
冀州牧袁绍率领十万大军将易京重重包围，袁绍的军寨绵延数十里，甚是壮观！
一年前，袁绍集结冀州所有兵马，意图一举消灭公孙瓒。
兴平二年，公孙瓒遭遇渔阳大败，虽然在之后也曾杀退袁绍的大将麹义。
但公孙瓒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遂在易京外的易河挖筑深沟战壕十余重，囤积粮草三百万斛！
他摆出誓死坚守的架势，想要拖死袁绍！
公孙瓒修筑的防御工事确实给袁绍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为了突破重重防线，袁绍的十万大军在易京城外与守军鏖战快一年，这才越过易河，逼近易京。
之后又是漫长的围城战，易京这座城池被公孙瓒加固得就像坚硬的乌龟壳，袁绍是拼了老命都啃不下来。
幸好冀州富裕，袁绍为此战也是准备许久，囤积的粮草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一两年。
不过战事打到现在，袁绍也即将面临着断粮的风险。
“公孙瓒这个狗奴，以为自己还能负隅顽抗！吾今年攻不下易京，大不了明年再来就是！”
袁绍望着烽烟四起的易京城，向左右之人发起牢骚。
袁绍身边的谋士们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攻城这回事儿，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倒是一旁的逢纪出言提醒道：
“明公，并州刺史高干派人传来书信，言说黑山军张燕近来有大动作，他们在冀州边境集结了十万大军，恐怕是想来解救公孙瓒！”
袁绍面不改色，心下却已然大惊失色，他一言不发，眼神游移不定。
若是张燕此刻真带着十万大军来攻，他必败矣！
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沉思解决办法。
这时，许攸率先出言；“明公，依在下之见，明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攻灭公孙瓒！”
袁绍看向他：“哦？许子远有何谋划？”
许攸谈笑自若道：“明公，若张燕果真欲救公孙瓒，则双方必有书信联络。明公只需派人围堵信使，截获双方书信，行随机应变之法，公孙瓒必败矣！”
袁绍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许子远果然精明，此计甚合吾心意！传令诸军，多布游骑，一定要截获公孙瓒的信使，一只鸽子都不能放过！”
“诺！”
第203章 河北一统
易京城内，公孙瓒独自一人坐于高楼中，手里捧着其子公孙续派人送来的书信。
公孙续在书信中说他已经说服黑山张燕，张燕已经集结十万大军，正在赶来易京的路上。
公孙瓒心中狂喜：善！吾儿能任大事矣。
眼见援军即将到来，公孙瓒的心中再次升起了出城作战的心思。
不同于习惯坐镇中军指挥调度的袁绍，公孙瓒好战嗜杀，常亲临战阵，身先士卒。
特别是自从公孙瓒的大将严纲战死在界桥后，公孙瓒不放心军中其余将领，逢战必先登！
公孙瓒备好笔墨，摊开绢帛正欲书写，忽然又想起长史关靖的劝诫。
去岁袁绍攻易京，公孙瓒派公孙续前去联络黑山张燕，自己则想亲自率军出城截断袁绍的后路。
那时关靖就劝说道：
“今将军将士，莫不怀瓦解之心，所以犹能相守者，顾恋其老小，而恃将军为主故耳。坚守旷日，或可使绍自退。若舍之而出，后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而待也。”
那一次，关靖劝住了公孙瓒。
但公孙瓒没有出城不是因为他听取了关靖的话，而是其子公孙续才走没多久，张燕的援军也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
彼时公孙瓒也只是一时脑热，才想起出城作战一茬。
然而如今公孙续传来确信，言张燕将十万众将至，公孙瓒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热血，想要出城干掉袁绍那个贼子！
于是，关靖的劝诫被公孙瓒抛诸脑后，他笔走龙蛇，奋笔直书道：
“昔周末丧乱，僵尸蔽地，以意而推，犹为否也。不图今日亲当其锋。
“袁氏之攻，状若鬼神，梯冲舞吾楼上，鼓角鸣于地中，日穷月急，不遑启处，鸟厄归人，滀水陵高，汝当碎首于张燕，驰骤以告急。父子天性，不言而动！
“且厉五千铁骑于北隰之中，起火为应，吾当自内出，奋扬威武，决命于斯。不然，吾亡之后，天下虽广，不容汝足矣！”
书罢，公孙瓒竟已是热泪盈眶……
生死决于天命，此战胜，吾当席卷冀州。若不胜，吾父子共赴黄泉而已，何其壮哉！
“来人！将此信送出，传于吾儿！”
一名女使入内，将公孙瓒的书信带走。
“传令各营，援军将至，令他们修整盔甲，打磨兵器。待援军至，吾要亲自出城作战，擒杀袁贼！”
……
然而，公孙瓒的信使刚消失在易京守军的视野里，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袁军游骑截住！
斥候们将公孙瓒的求援信呈到袁绍面前，袁绍看后，哈哈大笑道：
“公孙瓒穷途末路，他在书信里说‘袁氏之攻，状若鬼神’，哈哈哈！彼惧吾兵威如斯，定亡矣！”cascoo
众文武亦摩拳擦掌，准备迎接最后的决战！
冀州和幽州之争已经持续太久，自初平二年袁绍入主冀州起，至今已有八年。
袁绍等人被公孙瓒拖了整整八年，天下的局势早已风云变幻，不复当年那般简单，而人生又有几个八年啊！
三日后，袁绍亲率兵马在北隰举火为号，引诱公孙瓒出城！
易京城内，女使进来禀报，说将士们看见有人在北隰举火。
这几日一直甲不离身的公孙瓒从凳子上一跃而起：
“好！击破袁绍，就在今日！”
公孙瓒快步下楼，走下高京，步入校场。
此刻，田楷已经集结号骑兵在校场等候多时。
同样等在校场的，还有闻讯赶来的长史关靖。
诸将见到骑着白马的公孙瓒，俱士气大振。关靖则走到公孙瓒近前，想要劝他不要出城。
不等关靖说话，公孙瓒挥手制止关靖：
“无需多言，吾意已决！”
关婧见状，叹息一声，拱手退到一边。
公孙瓒策马来到将士们跟前，对他们挥拳道：
“援军已至，破敌就在今日，吾等当勠力同心，定能擒杀袁绍！”
田楷等人挥舞着兵器大声回应：
“为将军效死——！！”
公孙瓒哈哈大笑：“善！随吾出城破贼！”
随后，易京城门洞开，千余骑兵从中杀出，直扑袁军大营！
袁绍在北隰望见公孙瓒真的跑出城来，立刻命人敲锣打鼓，点燃烟火，又命士卒胡乱喊叫，营造援军正与袁军在北隰激烈交战的假象。
公孙瓒冲出城来，望见北隰的动静，举着马槊指向北隰，对身后众人道：
“吾儿果然率五千铁骑来援，哈哈哈哈！随吾杀！！”
田楷等千余骑大喝：
“杀————！！”
然而当幽州骑兵们冲到半道上时，埋伏在山林间的袁军士兵突然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袁军数万大军高举火把，喊杀震天，士兵们前进的脚步令大地都跟着震颤！
公孙瓒大惊，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部将田楷立马喊道：“快，护将军突围！！”
言罢，自领数百骑杀向袁军，为公孙瓒断后。
公孙瓒在慌乱中掉转马头，在骑兵们的护卫下冲向易京。
沿途，袁军骑兵不断追杀公孙瓒身边的骑兵，等他逃到易京城下时，身边只剩下十多个骑兵！为公孙瓒断后的田楷已然淹没在漫山遍野的袁军阵中……
公孙瓒欲哭无泪，他策马冲进城门，逃过袁军的追杀。
然而易京城内所有人都看到公孙瓒中伏的一幕，一股绝望的气息在城内弥漫，许多人都开始逃亡。
看守城门的将士此刻业已逃命，袁军夺下城门，源源不断地涌进易京。
城内，关靖看着逃回来的公孙瓒躲上他的高京，苦笑一声，冲着公孙瓒避居的高京大喊：
“前若不止将军自行，未必不济。吾闻君子陷人于危，必同其难，岂可以独生乎！”
他所言，乃是去岁阻止公孙瓒出城一事，当时公孙瓒听从了他的建议。
不过如今，公孙瓒兵败，关靖又觉得也许当初出城，说不定也能获胜。又或许，他只是想寻一借口，为公孙瓒尽忠而已……
言罢，关靖策马冲向杀入城中的袁军，随即身中十余箭身亡！
公孙瓒逃上高京时，隐约听到关靖的喊声。他含泪笑了笑，冲声音传来的方向拱手遥拜。
随后，公孙瓒召来自己的亲属家眷，对他们道：
“吾已穷途末路，尔等若落入袁军之手，必不得善终。不如吾现在亲手将你们缢死，也好过受那等屈辱！”
公孙瓒的姊妹妻子无不点头认同，俱引颈受戮。
公孙瓒勒死自己的亲属家眷后，打翻油灯，点燃高楼，在狂笑声中慷慨赴死……
第204章 邺城会议
建安四年三月，公孙瓒灭亡。
辽东以西七郡悉数落入袁绍之手，河北归于一统！
四月，袁绍在邺城自领大将军一职，然后大肆封赏属下，并派人将公孙瓒、田楷、关靖等人的首级传送汝南平舆，献于天子，炫耀自己的武功！
河北霸主的不可一世，令天下无不震动！
一时之间，乌桓、南匈奴屠各部等胡人势力无不遣使至邺城俯首跪拜。
屠各胡更是杀死先前的盟友，公孙瓒的儿子公孙续，传首邺城。
为了奖赏这些臣服的胡人，袁绍私自矫诏赐予蹋顿、难楼、苏仆延、乌延等乌桓、南匈奴首领“单于”的称号。
随后，袁绍又让其子袁熙担任幽州刺史，派遣韩珩任别驾辅佐袁熙，封鲜于辅为度辽将军，阎柔为护乌桓校尉，安定幽州边塞。
一通封赏后，邺城里外都喜气洋洋。
人人都为攻灭公孙瓒拍手叫好，仿佛整个天下都将归于袁氏一般！
邺城州牧府，袁绍这日召集众文武议事。
“大郎派人发来求援信，希望吾举兵征伐青州，诸君以为如何？”
袁绍告知众人今日议事的主题。
监军沮授出言道：“明公，我军为征讨公孙瓒，致使冀州疲敝，当先修养生息，待来年粮草齐备，再行出兵青州。”
田丰亦赞成沮授的话。
然而这时审配却站出来说：
“明公，青州孔融已是强弩之末，其还能支撑不过是因为刘繇麾下的吕岱在援助他。您只需增派精兵强将，助大郎君击退吕岱，则青州可定也！”
袁绍刚攻下幽州，正是雄心高涨之时，又怎么可能听从沮授和田丰让他修养生息的谏言。
再说在袁绍心中，沮授、田丰、甚至包括审配、郭图等人的个人才能并不是最重要的，他看重的是这些谋士们在士林间的影响力。
而且袁绍这个人色厉胆薄，忌克少威。表面严厉，实则内心胆小。嫉妒别人凌驾于自己之上，而又缺乏威望和才能。
所以对于谋士们提出的计策，符合袁绍心意的他就听从，不符合袁绍心意的他时常明面拒绝，然后又在暗中部分采纳，不愿意让下属分得功劳。
如今冀州派和河南派再起争执，袁绍也不说谁对谁错，直接用行动告诉众人自己的决断。
袁绍直接下令：“颜良听令！命你二人率军八千驰援青州，务必击退吕岱！”
颜良和高览起身出列：“末将听令！”
沮授和田丰见状也不好说什么。
而审配、郭图等人见袁绍采纳他们的提案，虽然觉得八千人可能有点少，但也不愿此刻出言触怒袁绍。
会议结束后，沮授私下对田丰说：
“颜良性格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吾料他必败！”
田丰亦怅然道：
“主公虽听信审配之言，却又不肯全权采纳。即便出兵，亦当大军压境，摧枯拉朽一战破之，如今只派八千人前去支援，如抱薪救火啊……”
沮授频频顿首，认同田丰所言。
在他二人看来，袁绍要么听从自己二人的建议，要么就全权采纳审配的建议，这样才是明主所为。
哪像现在，袁绍明面上采用审配的意见，却又只派遣八千人出战，想兼顾沮授二人提出的休养生息之策。
熟不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二人都对袁绍自相矛盾的政令感到无可奈何，谁叫他们跟了这样一个主公呢？
就在二人唉声叹气之时，远处的审配和郭图望见二人的神色，审配不禁扬言挑衅道：
“二公何故叹息，莫非以为袁公昏庸，想要转投他主？”
沮授和田丰抬头望过去，田丰直接破口大骂道：
“审配！袁公尚在殿内，汝安敢在此狺狺狂吠？！”
审配不服气，同样出言谩骂，双方竟然就在殿前争执起来。
不一会儿，殿内的袁绍闻讯走出，大吼道：
“住口——！”
审配和田丰自知理亏，都低头拱手向袁绍行礼。
袁绍又气又笑：“呵呵，汝二人实在太过。审配！此次支援青州，你也一起去，攻不下青州，你就不要回来见吾！”
审配如蒙大赦，恭敬地说：“审配听令！”
然后，袁绍又对田丰道：“田丰，吾罚你一年俸禄，以示惩戒！”
田丰拱手再拜，随后退去。
众人散去后，在一旁看戏的许攸慢悠悠地靠近袁绍。
袁绍扭头看向他，神色傲慢地说：“许子远，吾如此处置他二人，你觉得如何？”
许攸舔着脸恭维道：“明公赏罚分明，许攸拜服！”
袁绍这才露出笑容，得意地问：“子远有何事直说就行！”
许攸微笑道：“吾有一计，想献于明公！”
袁绍眉头一挑，好奇道：“哦？是何计策，说来听听。”
许攸于是道：“明公若从吾计，一定能够平定青州！”
“好了好了，别卖关子了，你就直说罢！”袁绍不耐烦道。
许攸有些尴尬，直言道：
“额……禀明公，泰山臧霸原为盘踞在泰山、东海一带的匪军。陶谦、吕布等人入主徐州后忌惮他的势力，都结好臧霸，倚重他的兵势。刘繇也不例外，他表举臧霸为泰山太守，令臧霸臣服一时。
“刘繇命吕岱留镇徐州，但泰山郡名义上却不隶属于徐州，因此臧霸对吕岱多有阴奉阳违之举。如去年曹阿瞒攻徐州时，吕岱尝令臧霸支援萧县，然而直到曹操退兵，臧霸都没有出现……”
话说到此，袁绍立刻领会了许攸的意思。
而许攸也不再继续讲话，只等着袁绍自己做出结论。因为他很清楚袁绍的性子，如果是许攸自己提出结论，袁绍很可能因为妒忌他而不采纳。
正如许攸所料，袁绍果然自顾自说道：“如此说来，吾当策反臧霸，令其袭扰徐州，使吕岱不能支援孔融！”
许攸立马恭维道：“明公真乃英主也！若如此，吕岱必然无暇他顾，青州将归明公所有！”
袁绍大喜：“善！子远，那就有劳你替吾走一遭，游说臧霸。事成之后，吾必有重赏！”
许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献策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袁绍能够重赏他嘛！
翌日，许攸带着袁绍的书信和金银宝物赶往泰山，策反臧霸！
四月末，袁绍的谋士许攸拜访泰山太守臧霸。
臧霸秘密接见了许攸，烹羊宰牛，盛情款待他。
“许子远，袁公有何事请你传达啊？”臧霸举杯问道。
许攸哈哈笑道：“明府，我主遣我来，有厚礼赠予明府！”
臧霸心知肚明地问：“哦？不知袁公有何物相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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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策反
许攸拍拍手，侍者们端上五百两黄金，南海珠五颗，夜明珠一枚，各种奇珍异宝数之不尽，吸引了在场包括臧霸在内的所有人目光。
许攸笑眯眯地问道：“明府，明府？明府！”
臧霸回过神来，脸上笑开了花：“不知在下如何才能帮到袁公？”
许攸见臧霸如此上道，便直言道：“只需要明府下个月起兵响应我主攻打青州！”
臧霸迟疑了一下：“额……这……恐怕不妥吧。”
他是想看看还能不能敲诈到更多利益。
许攸也不含糊，开出底价：“若明府愿意投效我主，我主可表举明府出任徐州刺史一职，统领徐州五郡！”
臧霸倒吸一口气，拍案而起：“好！袁公如此器重臧霸，吾又怎会不识趣？请你转告袁公，下月十五，吾会举兵突袭东海，切断吕岱退路！”
许攸捋须笑道：“臧刺史，许攸敬你一樽！”
“好！来，干！”
……
青州前线，吕岱正亲自督兵攻打袁谭的营寨。
去岁冬，吕岱集结徐州两万兵马北上，意图将袁谭驱逐出青州。
此次出征，吕岱带上孙观、昌豨等人，汇合朱桓、吴景、孙贲、袁涣的兵马，总兵力几达两万五千人。
其手下朱桓、成廉、孙观、侯成、孙贲等将皆为勇将，袁谭被打得弃守都昌、剧县，在今年年初退到了淄水西畔。
吕岱则把营寨扎在浊水东畔，相连十余里，颇为壮观！
双方隔着淄水和浊水两条河流对峙，相持至今。
不过近日有消息传来，说袁绍派遣大将颜良和总领幕府的治中别驾审配督兵支援前线。
二者将六千精兵并骑军两千，声势浩大。
颜良乃袁绍手下最勇猛的将领，其名威扬河北，让吕岱手下的众人压力很大。
五月，颜良和审配的援军果然抵达了前线。
援军到来的当日，袁谭的大营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就连隔着两条河的徐州军大营都能听到。
如此，将士们更觉谨慎。
五月十日，颜良亲率大军渡过淄水到徐州军大营前叫阵，吕岱遣朱桓督成廉、侯成、昌豨等人出战，可谓精锐尽出！
双方拉开阵势，在淄水和浊水之间的平原上交锋。
颜良一方是大军两万人，朱桓一方同样是大军两万，从数字上看，双方势均力敌。
然而，颜良还有骑兵三千，朱桓一方却都是步卒。
双方甫一交锋，成廉、侯成等人就按照朱桓的命令率军突击袁军阵地。
颜良手下的将领们也不甘示弱，吕旷、高翔、韩猛等人在颜良的亲自带领下，主动迎战。
双方杀得难解难分，从上午战斗到午后，士兵们的鲜血渗透入平原，汇聚入浊水，将浊水都染红了。
傍晚，吕岱率先鸣金收兵，双方将士各自退还大营。
双方拢共四万兵马的战斗，可没有那么容易单靠一场战斗就决定胜负。
之后数日，双方连续交战，浊水和淄水被彻底染红，死伤者已然破万！
就连朱桓、成廉等将领都个个带伤，孙观更是因为失血过多，一度在战场上晕厥。
袁军一方也不轻松，但因为他们有骑军，所以对刘军造成的杀伤更多，近几日的交战也都是袁军隐隐处于上风。
吕岱坐在军凳上，对诸将道：
“近日厮杀，诸军多有伤亡，吾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一破敌之策！”
朱桓等人好奇：“将军请讲！”
吕岱走到舆图前，指着舆图道：“我军如今在浊水扎营，我欲留一军驻守广县……”
舆图上，大营的西南二十里处就是广县。广县位于浊水上游，倚靠泰山余脉，可谓易守难攻。cascoo
吕岱继续道：
“我军主力则退到巨昧水以东，在剧县附近的纪亭扎营。纪亭与广县可成掎角之势。
“若袁军攻广县，则我军可渡过巨昧水击其后背。若袁军攻剧县，则留守广县的偏师亦可出城攻击袁军后背！”
众将频频点头，觉得吕岱这个主意很好。
朱桓则出言提醒道：“吕公，若袁军分兵该怎么办？”
吕岱捋须笑道：“若是那样，敌军一定攻不破其中任意一城。”
朱桓又问：“若我军粮草耗尽该怎么办？”
吕岱哈哈一笑，用手指向舆图上方的一泽大湖！
朱桓惊呼：“巨定？！”
吕岱点点头：“待敌迁延日久，放松警惕后，吾会派人到巨定泽修筑堤坝，蓄水以待时机！”
朱桓拍手称奇：“妙，妙啊！若行此事，定可大破袁军！”
于是，吕岱下达指令：
“朱桓、昌豨、侯成听令！”
“末将在！”
“朱桓任主将，昌豨、侯成任副将，令你三人领兵五千屯驻广县！”
“诺！”
“其余诸将，今夜拔寨退往纪亭！”
“诺！”
当晚，大军开拔，各军依照计划行事。翌日早晨，当颜良又领兵到营前叫阵时，却只发现一座空营。
就在吕岱带兵在纪亭扎下营寨时，一则噩耗传到他手中！
琅琊相袁涣派亲信到纪亭向吕岱禀报消息：
“吕刺史！泰山太守臧霸举兵两万反叛，开阳、阳都、即丘等县告急！袁国相派小人来向刺史求援！”
吕岱大惊：“什么！？臧霸反了？！”
信使语气恳切地说：“千真万确，旦有虚言，小人愿自斫项上人头赎罪！”
吕岱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快！传令各将，中军议事！”
“诺！”
不一会儿，军中诸将全部到齐。
吕岱将情况告之诸人，然后对他们说：
“臧霸叛乱，我军后路有虞，吾必须回师救援。但青州战事依旧，休穆还在广县孤守，不可不留兵于此。”
他将目光扫向众人，为究竟该留谁镇守剧县犯了难。
如今在他身边，有孙贲、成廉、宋宪、孙观等将。但四人都算是降将，不可不防备。
尤其是孙观，他本和臧霸有旧，是泰山军的一员，吕岱必须将他带在身边盯着。
成廉、宋宪是吕布的旧部，但吕布已经败亡，二人也在军中效力有一段时间了，反叛的可能性不大，但资历还不够独掌一军。
孙贲资历是够了，但他的才器是否够独掌一军也是个问题。
可惜袁涣、吴景二人因为要回去主持郡务，所以没有留在青州前线，而朱桓却被吕岱亲自留在了广县。
不然其中任意一人在，吕岱都可放心地带兵回师徐州。
思虑良久，吕岱还是只能选择相信孙贲，目前也就孙贲的资历够独掌一军了。
“孙伯阳！”
吕岱厉声叫出孙贲的名字。
孙贲心神一震，心中有了预感。
吕岱说道：“我命你为主将，领兵八千留守纪亭，你可有信心？！”
孙贲抱拳，郑重地回答：“贲定不负吕公所托！”
“好！宋宪，你任副将，辅佐伯阳！”
“末将领命！”
吕岱点头，叮嘱道：“记住，尔等当依托巨昧水防守，若有需要，可找青州孔融求援。一定要坚守到吾返还！”
“诺！”
第206章 回师
徐州琅琊国临沂县，原本安宁祥和的临沂如今已是战火连天！
泰山太守臧霸遣原吕布部将魏越攻打临沂，泰山军在武水、沂水之间劫掠，成千上万的百姓流离失所，逃离家园。
不仅是临沂，开阳、阳都二县也遭到了臧霸的围攻。
五月末，臧霸、高顺、魏越分别攻克开阳、阳都、临沂，杀当地县令县长及吏员无数，洗劫城池，获钱粮十万！
攻克琅琊西南三县后，臧霸留自己的亲信萧建守开阳，确保退路。
然后，臧霸带领魏越、高顺、吴敦、尹礼等将北上围攻琅琊郡治莒县，意图切断吕岱的退路！
沿途的东安、牟台等县官吏均望风而逃，不敢与臧霸抗衡。
臧霸每每攻克一座县邑后都会纵兵洗劫，将所得钱粮转运至开阳囤积，方便今后带回泰山。
琅琊国的形势变得岌岌可危！
六月初，吕岱终于率兵折返进入徐州境内，并在郢亭遭遇了臧霸的偏师。
吕岱麾下有士兵八千人，而驻守郢亭的尹礼仅有三千泰山军。
吕岱知道后，急令成廉率五千兵马压上。
作为曾经稳坐吕布麾下“八健将”头三把交椅的成廉，打起仗来就一个词——凶狠！
而泰山军经过多日的抢劫后，许多人都心有松懈，好多贼军的心思要么还沉浸在小娘滑嫩的肚皮上，要么就是想着抢劫来的金银，根本就没有什么斗志。
面对成廉凶狠的攻势，尹礼的军队一触即溃，纷纷跟随当家的逃命！
吕岱攻下郢亭后，算是打通了通往莒县的道路。
攻克郢亭后，吕岱下令停止进军，叫人招来成廉和孙观。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必须讲明，否则会误大事。
成廉和孙观入帐后，吕岱直接对左右开口道：
“给我把孙观绑了！”
孙观闻言，面色如常，丝毫不露半分惧色。
成廉话到嘴边：“吕公，这……”
可他想到自己也是降将，实在不好在这时多嘴。
吕岱将他二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对成廉的戒心就此放下。
其不愿在此刻说话，说明是在顾虑自己往后的前程。而既然成廉有所顾虑，那么就不太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叛。
只是孙观的表现却让吕岱颇为在意。
吕岱开口问道：“孙婴子，你有无话讲？”
孙观先是哼了一声，然后单膝下跪道：
“吕公，孙观有名有姓，吕公无需用诨号激我！
“孙观投吕公，本意在于弃暗投明。若吕公信用我孙观，观愿为先锋，替吕公斩下臧霸首级！若吕公不信观，只管杀之，观毫无怨言！只是希望吕公能善待我兄及家眷，不要牵连他们！”
吕岱听罢，被孙观的气节折服，他满怀歉意道：
“是吾无端猜忌仲台，请仲台谅解！”
说罢，亲自为孙观解开绳索，将孙观从地上扶起。
孙观从地上站起来后，对吕岱抱拳道：
“请吕公给观两千兵马，观愿为先锋，替吕公披荆斩棘！”
吕岱郑重地点头道：“好！我给你两千，希望你奋勇杀敌！”
“诺！！”
……
这边尹礼逃走后，快马加鞭赶往莒县，前去通知正在围攻莒县的臧霸。
快马飞驰一日，终于抵达莒县城下。
尹礼见到臧霸，遂告知吕岱回师，并且已经攻下郢亭的消息。
臧霸问尹礼：“吕岱有多少兵马，你可看清？”
尹礼不敢隐瞒，回答道：“吕岱的先锋军恐怕不下五千！”
臧霸想了想：“先锋就有五千，那全军当在一万上下！嗯……吾当先率主力迎击吕岱，待击退吕岱后，拿下莒县便是轻而易举！”
众将俱道：“府君英明！”
于是，臧霸带着魏越、吴敦和尹礼，带领一万五千人赶往郢亭，留高顺领三千人继续围困莒县。
至于臧霸为何不带高顺，自然是因为高顺为人正直，不为臧霸所喜。因此臧霸留高顺在莒县干苦差。
臧霸带兵走到青峰岭附近时，正好撞见吕岱的主力军！
双方只见的距离只有十余里，仅凭目视就可以隐隐看见对方！
吕岱直接下令，让孙观领两千兵马担任先锋，突击敌军。成廉领兵五千押后，吕岱则领一千兵马在后坐镇。
大军立刻行动起来，孙观带领两千徐州兵杀向臧霸的泰山军。
臧霸也不示弱，直接派魏越和吴敦各领三千人出战！
双方碰撞在一起，喊杀声将天上的鸟儿都给震落下来。
泰山军凶神恶煞，侵攻如火，且人数占忧，隐隐压着孙观一头。
然而孙观不久前才在吕岱跟前表明志向，此刻也是拼了命的搏杀，他亲率五百精兵突击敌阵，竟然逆着敌军的兵锋向前推进出数十米！
后方，吕岱刚刚登上搭建好的金鼓台，他望见孙观的先锋宛若一个箭头，已经深深陷在敌军阵中。
若是再等一两个刻钟，恐怕孙观将会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
吕岱不再迟疑，让人举旗示意成廉带领中军压上！
成廉得到指示，立刻亲率五千兵马从侧翼迂回包抄泰山军。
孙观所部得到支援，顿时压力骤减，士气大振。孙观率兵伙同成廉的中军向魏越和吴敦发起反击，吴敦部不堪战，被二人联手击退，魏越部则仍在奋战，并且已经打崩孙观的右翼！
泰山军后方，臧霸见自己的部将吴敦被击退，脸上却不见丝毫恼意。
对于泰山军这支军队，臧霸实在是太了解了。
若论抢劫乡里，纵横山岳，那泰山军就是天下第一！但要论正面作战，军阵厮杀，那泰山军和二流部队也没什么区别。
但他手下的贼军们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打顺风仗勇猛无匹，碰见逆风局多半直接“二十投“。
所以，臧霸作为泰山军的主帅，只需要尽力扬长避短就是！
现在吴敦被击退，泰山军的士气开始低落。但若是身为泰山军首领的自己亲自率军突击，那么手下的泰山军必然爆发出第二春！
随后，臧霸立刻带着自己的三千亲兵压上，前去支援还在苦苦支撑的魏越。
泰山军众将见臧霸动了，他们骨子里的血脉也跟着动了！
豺狼当道，逞性妄为！
群魔乱舞，大杀四方！
“随吾杀啊————！！！”
臧霸振臂高呼，上万泰山贼群呼号应，恐怖的怪叫声回荡在青峰岭。
正在作战的徐州军大惊，纷纷望向朝着自己冲来的泰山军。
后方，吕岱大感不妙，他没有想到这些贼军光靠怪叫就让己方士兵军心震荡。
“你们快跟我前去救援前军！”
吕岱立刻下令让身边一千将士上前支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臧霸带着泰山军向孙观和成廉发起了反冲锋，二者的兵马被疯了一般的泰山军打得节节败退！
孙观看到阵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起了临阵倒戈的心思。
但旋即，孙观想起自己在吕岱跟前说过的话，他不由得心生愧疚，原来自己也有胆小怯懦的一面。
可既然孙观已经察觉到内心的羞愧，那也就更不可能反叛了。
他叫来两个年纪尚小的亲兵，对他们说道：
“你们替我向成将军和吕公传话，由吾留下来断后，吾之家眷亲属，还请吕公厚待！”
孙观身边的亲兵们大惊：“将军！将军不可啊！”
孙观恶狠狠地说：“我们已经归降朝廷，改邪归正，此刻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刘扬州仁厚，吕公赏罚分明，吾等妻子必不会受到苛待，尔等可明白吾之心意？！”
亲兵们留着泪道：“愿随将军赴死！”
孙观点点头：“好！咱们老兄弟一起上路，也好有个伴！你们两个小杂种还年轻，还不快滚！”
“快滚！快滚！”
“将军保重！”
生离死别后，孙观独自领兵断后，成廉得到消息，朝孙观所在的方向一拜，旋即下令：“撤兵！”
吕岱见前线将士开始撤退了，也下令让麾下士兵掩护撤退。
数千兵马退往郢亭，独留孙观被敌军淹没……
－－－－－－题外话－－－－－－
前面有一处成廉被斩首的地方写错了，跟读者们道个歉，已经在联系编辑修改了。可能那段时间太忙了脑子比较晕，后面会注意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顺便感谢一下“云清水遥”、“leon小哥”、“书友”、“书友”、“圣剑千影”、“我是尘雪我怕谁”、“夜夜燊哥”、和“诸天道人”的打赏，谢谢！
还要感谢一下其他所有读者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207章 元龙之谋
青峰岭一役，吕岱遭遇领兵以来的首次大败。
此战失败的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原因有三点。
一是吕岱兵力不足，二是将士们士气不高，三是刘军战力不敌泰山军。
因为臧霸在徐州腹地叛乱，青州前线还有袁军气焰嚣张，吕岱麾下的士兵虽然还能作战，但内心不免惶恐不安。
士气受损也成了导致己方士兵战力不如泰山军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泰山军发起狠来，确实非徐州兵可比。
当日，吕岱和成廉退到郢亭，一番清点后，发现死伤及失踪者多达三千余人！
竟然是一场惨败！！！
吕岱实在不甘心，但此刻不甘心也没用！
因为他这个主帅能力的缘故，回师救援琅琊的行动几乎已经宣告失败。
现在不仅琅琊不保，青州前线的大军主力如果得知自己后路被断，顷刻间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吕岱走到述水边向南望去：现在该如何是好啊？希望陈元龙能想出个法子吧。
吕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陈登身上……
却说臧霸在青峰岭大破吕岱后，并没有急于追击，而是领兵返回莒县，再一次把莒县团团包围起来。
城内守军见从北方回来的是臧霸的军队，而非青州前线的主力军，都面如死灰。
臧霸返回，即意味着前线回援的部队未能突破臧霸的封锁，莒县危在旦夕！
臧霸没有急于攻城，他先要处理一个人——孙观！
“孙观，汝身为泰山军的一份子，为何不临阵倒戈？”
臧霸大马金刀地坐在军凳上，面目狰狞地质问孙观。
孙观虽然被贼军五花大绑，但气节却丝毫不输。筚趣阁
孙观道：“臧霸！兄弟们当初跟随你，乃是为了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而今吕公政令通达，遵照刘镇东的指示废除苛税，实行仁政，这才是吾归附吕公的原因。
“当初你为父杀官，大家敬你有忠孝勇烈之名。如今看来这话没错，就是唯独缺了一个‘义’字！”
臧霸被孙观的话激怒，大骂道：“孙观！汝想寻死乎？！”
孙观啐了口唾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臧霸怒极反笑，对左右道：“好！不是为兄的无情，是他想死！左右何在？推出去砍了！”
“诺！”
旋即，孙观被贼军推出斩首！
不一会儿，孙观的人头就被呈递上来。
臧霸对众人道：“把孙观的人头拿去给城内守军看看，告诉他们吾明日就要发兵攻城！”
“诺！”
孙观的人头被拿出去没一会儿，一名斥候骑马来报：
“报————！！！”
众人看向那名斥候。
“报！将军，彭城相陈登合同鲁相张辽聚兵万人攻打开阳，萧将军令我赶来求援！”
诸将大惊，开阳可是他们囤积不义之财的地方，更是他们退往泰山郡的重要据点！
“将军！咱们赶紧回师开阳吧！”臧霸的部将尹礼开口道。
而尹礼的意见也得到了吴敦等泰山军群匪的赞同，他们都担心自己囤积在开阳的钱粮宝物被官军夺回，那他们此行岂不是白跑一趟？
高顺和魏越却明确反对：“明府，吾等受袁公之托，切断吕岱退路。而今只需再攻下莒县，青州的刘军定会大败，还请将军不要回师！”
臧霸扫视下面诸人，他本人是不想回师的，正如高顺和魏越所言，只要打下莒县，青州前线的刘军必败。
然而泰山军的弟兄们和他出生入死，是自己的基本盘，他们的建议不可不听。
于是臧霸只好选择分兵！
“好了！你们不要再争了！吾意已决，高顺领三千兵马继续围困莒县，其余人等随吾回师开阳，待击败陈登，再破莒县不迟！”
尹礼、吴敦等人大喜：“将军英明！”
魏越和高顺作为客将，也不好再说什么。
随后，臧霸带领剩下的一万四千余人回师开阳！
莒县，城内守军见臧霸的主力竟然朝南边退走，原本绝望的内心又燃起希望。
琅琊相袁涣猜到原因，他开口鼓舞守军：
“此定然是陈元龙袭击了臧霸的后方，吾等再坚守一段时间，只等陈元龙击败臧霸，围城自解！”
在徐州，谁人不知陈登？
守军们听了袁涣的说法，都士气大振，又有了继续作战的勇气。
……
开阳城外，陈登和张辽扎下大营。
二人原本率军在沛县和彭城驻守，听说臧霸叛乱的消息后，立刻合兵赶往琅琊。
至于驻守在萧县的曹军，陈登二人只能暂时放下不管，等先把臧霸赶出徐州再说，否则青州前线的吕岱就危险了！
但其实曹军现在也不可能大举进犯徐州，因为自从去岁攻下萧县后，曹操已经完成了对袁绍的诺言，他不愿再被袁绍当枪使。
在和谋士们商议后，曹操决定向西发展，再次起兵攻打颍川张绣，并派颍川士族的头头荀彧入关中，意图将势力延伸到关中去！
说回臧霸叛乱，陈登和张辽将开阳包围后，并没有急于攻打城池。
陈登胸中已有退敌之策，那就是围点打援！
他对张辽说出心中想法，张辽觉得可行，并建议由张辽自己领一支伏兵埋伏在开阳以北二十里处的茶山上，待敌人渡过沂水与陈登交战后，张辽就会从山上冲下，侧袭敌军！
陈登惊讶于张辽的谋略，没想到这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张文远，将略也同样出彩！
“善，就依文远所言！你领一千骑兵，衔枚裹蹄伏于茶山，吾留两千人围城，剩余兵马在沂水边布阵。”
“诺！”
于是张辽带着徐州唯一的一支骑兵前往茶山隐匿。而陈登则将大营向北移了五里，留两千人继续围困开阳。
开阳城的守将萧建手里自有一千兵马，即便察觉出异样也不敢出城作战。
然后，陈登和张辽在开阳等了三天，终于等来回师的泰山军主力！
开阳被围，泰山军如坐针毡，生怕开阳被陈登攻破，城内财货被刘军夺回。
所以即便莒县距离开阳有一百里地，他们也只花三天时间就赶到了沂水河畔。
臧霸散布斥候探明情况后，选在在开阳东北二十里处渡河，以免被陈登半渡而击。
而陈登得知泰山军渡河的消息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挥师截击臧霸。
就在臧霸率军渡河之时，渡口以西十里处，张辽率领一千骑兵伏于茶山上，静静观察泰山军渡河。
“将军？”身边亲兵小声询问张辽。
张辽摇摇头：“依计行事。”
“诺。”
待臧霸领兵成功渡过沂水后，他不禁对左右鄙夷道：
“人都言陈元龙足智多谋，如今看来不过是士人间的大言罢了！若他趁我军渡河时半渡而击，我军必败。然而他却坐视吾全军渡河，不敢来战，真是鼠辈！哈哈哈哈！”
左右纷纷恭维臧霸，臧霸受用一番后，振臂一呼：
“进军！”
一万多泰山军浩浩荡荡朝南进军，目标直指南边十五里处的
第208章 臧霸败走
沂水河畔，臧霸带领泰山军一万五千人气势雄盛地向陈登的大营进军。
而陈登此时也已经让七千将士在营地外列阵等待。
双方碰面后，臧霸不与陈登废话，直接大手一挥，魏越、尹礼、吴敦三将各领三千人直扑陈登阵脚。
陈登的部将孙康和郝萌则率兵迎击，稳稳守住军阵。
孙康乃孙观之兄，而郝萌则是吕布的降将。
不得不说，吕岱入徐州后，从陶谦、吕布、臧霸三人手里接收了许多军事人才。
陈登的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并且不似吕岱的部队在士气上有缺陷。
所以臧霸的部队虽然人数占优，但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陈登的军阵。
况且陈登所布雁形阵本就是善守之阵，中间凹陷，两翼突出，将臧霸的大部队包在中间，使其不能完全发挥人数优势。
两翼的弓弩材官也能向中间的敌军射击，且不用担心命中友军。
臧霸的泰山军本就是贼匪，缺少盔甲。在被弓弩压制的同时，更无法全心进攻。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想要分出胜负恐怕需要不少时间。
陈登和臧霸的部队从上午打到太阳西斜，双方仍旧是不分胜负。
臧霸这时觉得想要在今天之内拿下陈登绝非易事，所以他心里生出就地扎营，明日再战的心思。
臧霸登上高台观望，发现己方军队压制住了陈登。
既然前线没有问题，那么此时让士兵们扎营应该也不会出问题。
他对左右道：“尔等领三千人去采伐木材，吾领剩下两千将士在此挖筑营垒。”
“诺！”
于是，臧霸的中军散去阵型，开始修筑营地。
臧霸的亲将带着千余贼军来到位于营地西边五里的茶山下，准备砍伐修筑营地用的木材。战场附近有几座小山，都是砍伐木材的好去处。
茶山就是其中之一。
这批贼军吆五喝六地来到山脚下，撸起袖子，挥动斧子劈砍树木。
咚——咚——
斧子劈砍树木的声音连绵起伏。
山上，张辽也命人为他穿戴好甲胄，他翻身上马，亲兵将丈八的长戟交到他手里。
他环视四周，等所有骑士都准备完毕后，张辽一声大喝：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随吾冲杀敌军，活捉反贼臧霸！！！”
一千铁骑暴喝：“杀————！！！”
旋即，张辽带着一千铁骑从树林间冲出，顺着平缓的山坡，冲向还在砍伐木材的贼军！
咚咚咚咚咚——————
山下，泰山军们听到头顶传来响动，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震颤，很多人还以为是地鸣。
谁料当他们抬起脑袋望向山顶时，竟然看到一大群骑兵踏着滚滚风尘，宛若神兵天降一般向他们冲来！
“啊？？！”
群贼惊呼出声，根本搞不清是什么状况。
然而张辽和他的骑兵可不在乎敌人是什么反应，他们挥舞长矛长戟，用敌人的鲜血为对方解释现在的情况！
“杀啊！”
面对慌乱中的泰山军，张辽刺出长戟，一戟洞穿两人的胸膛！
长戟刺穿敌人的肉体后，在动能的作用下，戟杆顺着凿开的血洞向前滑。
张辽先是松开戟杆，然后握住长戟从敌人的背后穿出的部分，将长戟从敌人还在抽搐的躯体上拔出。
战马不停，在杂乱的敌军中横冲直撞。
茶山下的千余泰山军转眼间就被张辽的骑兵杀得溃不成军！
张辽杀溃茶山下的这波泰山军后，马不停蹄，带着骑士们朝臧霸的阵地冲去。
他们之间只隔着四五里的距离，以骑兵的速度，顷刻间就能杀到！
而此时此刻，臧霸还在金鼓台上监督士兵修筑营地，同时还要观察前线交战的情况，根本没有注意到茶山方向的变故！
臧霸看到正在修筑土墙的手下有些偷懒，开口呵斥道：
“你们把那个土墙再夯实点，免得敌人一推就倒！待会儿吾要用匕首刺墙，要是匕首没入土墙一寸，我就用你们填墙！懂吗？！”
“诶诶诶……是！”
贼军被他这一吓，都不禁手头一颤，更加卖力的夯土。
当臧霸还在专注于他的基建事业时，突然金鼓台开始隐隐晃动起来！
而且很快，金鼓台晃动得越来越明显！
臧霸反应过来，与其说是晃动，不如说是震动！！
他的内心刚刚生出不好的预感，就听见远处传来喊杀声：
“活捉臧霸！活捉臧霸！”
不好！！
臧霸寻着声音扭头看去，只见千余骑兵正朝自己杀来！
“快！快！列阵迎敌！！！”
臧霸振臂呼喝，想要让泰山军们赶紧列阵。
然而现在哪里还来得及，臧霸手边的两千士兵此刻都在挖土、夯地、搬运木料、搭建帐篷。
这哪里还有个打仗的样子，简直就是来野炊的！
张辽兴奋地策马前驱，这么好的时机他张文远哪里会放过。
“快跟我冲，敌军没有防备，我军必胜！！”
身后的骑士们也个个斗志狂飙，视野所及之处，皆是军功！
“杀——！！！”
终于，骑士们冲进杂乱无序的人群中，将惊慌失措的泰山军一个个刺死撞飞。
都不用人提醒，这些贼军直接丢下手里的活计，四散奔逃！
金鼓台上，臧霸早就不见了人影。
“将军！臧霸逃了！！”
有骑士指着远处一匹黑马提醒张辽，张辽大惊，好家伙，煮熟的鸭子飞了！
臧霸这个神出鬼没的泰山军首领，逃跑的本事也是一绝。
还没等张辽杀到呢，他就明白自己不可能挽回败局，于是直接抛下部队，骑着快马往南逃窜，那里有他的前线部队，他要提醒前军赶紧跟他一起逃回泰山去！
张辽见状，先是冲到金鼓台边，几脚踢断金鼓台的木桩。
“轰隆”一声，金鼓台倒塌，高高的绣有“臧”字的黑色帅旗落下。
然后，张辽策马追上臧霸，同时吹响一声马哨提醒骑士们跟紧他。
一千骑兵听到响亮的哨声，都放下跟前还在逃窜的贼军，紧随张辽向南进军。
臧霸在前面逃，张辽在后面追。
这时前线的泰山军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异常，他们看见后军的帅旗竟然倒了，俱都亡魂大冒！
“主将死了！臧大帅死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正在和敌人交战的泰山军顿时人心惶惶，他们纷纷看向身后，果然看见臧霸的帅旗不在了。
“臧大帅死了！快逃啊！！！”m.cascoo
又有人喊了一声，随即，近万泰山军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他们的战心都随着帅旗倒下而分崩离析……
“杀啊啊————！！活捉臧霸，降者不杀！！”
陈登和张辽等人一边喊着口号，一边追杀抱头鼠窜的泰山军！
第209章 审配之略
沂水之战，臧霸一万五千大军被陈登的计谋和张辽的奇袭打得支离破碎。
当日，光是被刘军杀死的贼军就多达三千人，被俘的泰山军有七八千之众，其余逃回泰山的贼军不足三千。
张辽更是在追击中斩杀敌将尹礼，擒获魏越、吴敦。
张文远之名威震泰山，此后数年直到张辽被调走，泰山群匪都不敢入徐州境内劫掠！
往后徐州人但凡在路上碰见打家劫舍的罪犯，只需要喊一句“辽来辽来！”，贼人们就会吓得逃走！
诸多细节按下不表，陈登和张辽在击溃臧霸后，开阳守将萧建直接开城投降。
陈登绑了萧建，将他与魏越、尹礼二人一齐关押。
随后和张辽一齐带兵北上寻找吕岱。
二人一路进军，沿途的贼军望风而降，被泰山军攻占的县邑悉数重归掌控。但这些地方被贼军破坏的非常严重，非数年乃至十数年功夫不能恢复往日繁华……
之后，陈登的大军在五日后赶赴莒县，还在围困莒县的高顺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直接被陈登带兵团团围住！
张辽知道对面是高顺，于是策马来到阵前劝降。
然而高顺却表示：
“张辽！我主吕布丧于刘繇之手，高顺安能苟活？你只管来攻，取吾首级做你的军功吧！”
张辽有些惋惜，但他清楚高顺的为人。
陈登则觉得有些荒谬，他难以置信地说：“吕布这种人，也有人为其效死？”
张辽没有接话，只是请命道：“元龙，发兵吧！”
陈登点头：“好！”
随后，八千大军压向高顺在莒县城下的孤军。
高顺的军队势单力孤，又得知臧霸的万余泰山军已经灰飞烟灭，哪里还有战心。
高顺麾下的泰山贼们顿做鸟兽散，只剩下高顺和他的一千陷阵营留在原地。
泰山贼们的逃散又使陷阵营的士气降低，即便他们再如何精锐，面对陈登和张辽八千大军的围攻，一个多时辰后，高顺兵败被俘！
陈登和张辽想要再次劝降已经身为俘虏的高顺，但高顺却宁死不降，要为吕布尽忠。
无奈，陈登只能让人把高顺推出去砍了，传首宛陵！
之后，大军进入莒县，解了琅琊之危。
停驻在郢亭的吕岱听闻消息后，也领兵赶来汇合，双方合兵后，人数达到一万三千人。
但各营将士多日奋战，疲态尽显，因此不得不在莒县修整两日。
期间吕岱和陈登交流了平定臧霸之叛的个中细节。
吕岱得知陈登和张辽的功绩后，向刘繇传信，提议向朝廷表举加封陈登和张辽为关内侯。并且从徐州府库赐给二人各十万钱，绢百匹，以表彰他们的功绩。
然而，就在吕岱和陈登等人在莒县修整之时，青州前线却在急速恶化！
五月末，吕岱领兵南下回师莒县后，袁谭、颜良、审配得到了臧霸传来的消息。
三人得知臧霸再徐州掀起叛乱后，都喜笑颜开，立刻挥师东进，想要一举攻占青州！
他们渡过浊水，得知朱桓领兵在广县据守，而孙贲则带兵驻扎在纪亭。
三人商议过后，审配决定分兵围困广县，先集中兵力攻破孙贲，之后长驱直入北海腹地，看能否吃下即墨。
审配为袁绍统领幕府，地位尤在袁谭和颜良之上，二人哪敢拒绝，都表示愿意听从审治中的调令。
随后，审配命袁谭和岑璧领兵五千围困广县，自己和颜良督兵一万七千余人强渡巨昧水，攻打纪亭！
巨昧水东畔，孙贲带领八千人在此驻守，然而军中将士许多都已经听说了臧霸叛乱的事情。而主帅吕岱的离去，更使得将士们忧心不已。
孙贲和宋宪为了鼓舞士气，时刻不停的巡营，为伤兵上药，和将士们一起加固营垒，尽己所能的维持军中士气。
可是当袁军近两万人逼近巨昧水，当审配和颜良的旗帜飘扬在河对岸时，孙贲军中的将士们不禁感到胆寒。
敌人看上去是它们的两倍还多，还有颜良这名名震河北的冠军之将，各营将校对战事的态度不免落入悲观的情绪中。
袁军抵达后，先是在巨昧水对岸修筑营垒，翌日，颜良亲自带领一万人强渡巨昧水，朝纪亭杀来！
孙贲得知消息后，立刻带兵到河边，准备半渡而击。
袁军将士见刘军在河畔列阵，却一点都不畏惧，因为率领他们的乃是威震河北的大将——颜良！
当袁军淌过河水足以没过胸口的河段时，孙贲下令让弓弩材官攒射袁军，一时之间惨叫声四起。
不过袁军装备精良，许多人都穿着盔甲，装备盾牌的人也纷纷在河中将盾牌举过头顶，保护自己免受弓弩的伤害。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后，第一批袁军终于抵达河边的浅水区，他们团聚到颜良身边，就在涓流汩汩的浅滩上架起一面厚厚的盾墙，等待身后的同袍们渡河。
孙贲见状，立刻让宋宪带人下水，把聚集在浅水区里的袁军赶下河。
宋宪带着五百人跳下河岸，拿起刀盾冲向袁军。在浅水区里等候多时的颜良看到宋宪带兵来袭，也向着宋宪发起进攻，想要确保浅水区的安全。
双方就在河水能够没过小腿的浅滩上交战。
这时，拥有一名勇将的优势就展现了出来。
颜良虽然才强渡过巨昧水，但他丝毫不感到疲惫，反而感觉自己刚刚热完身。此刻宋宪杀来，他随即以更勇猛的气势发起反击，使得宋宪无法寸进。
颜良骁勇，宋宪不敢与之正面交锋，只是站在士兵后方指挥。
而颜良却身先士卒，不多时就手刃三人。
双方将士们一对比，士气和战力此消彼长，宋宪竟然被颜良带着百来个亲兵杀退回岸上！
岸上的刘军见到颜良既然依靠百来号人，就将宋宪的五百人击退，士气更加低落。
孙贲察觉到情况，连忙大声呼喝将士们不要泄气。
“继续放箭，不要停！握紧刀矛，敌军强渡巨昧水，剩不下多少力气的！”
将士们稍稍安心，但孙贲也不敢冒险再派人下河作战，因为颜良身边已经聚集起了数百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浅水区里面已经站满了袁军士兵，颜良见时机差不多，一声令下：
“随吾杀——！！！”
旋即带领袁军杀向岸边。
河岸上，孙贲振臂高呼，鼓舞士气，让将士们用长戟刺杀袁军。
双方在巨昧水的河畔展开激战！
这时，半渡而击的优势得以显现。袁军虽然有大将颜良冲锋在前，但还是有许多士兵因为刚刚强渡河流而精疲力尽。
孙贲带兵多次打退袁军的进攻，颜良则不知疲倦地带人反复向河岸发起冲击。
两支军队随即陷入到意志力的较量中。
三个时辰后，颜良依旧没能突破孙贲的封锁，刘军的士气也在逐渐回升，各军将士都意识到，袁军也不是那么可怕！
然而，孙贲等人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敌军的人数！
此刻，巨昧水中聚集了近万袁军，但在之前的交锋中，袁军的兵力至少在两万人以上！
眼下仅有万人在纪亭与孙贲交战，那么剩下一万人跑哪去了？
难道袁军主帅同时还在进攻广县的朱桓吗？
答案当然不是如此，审配作为袁绍倚重的谋士和军队统帅，怎么可能蠢到分兵同时进攻广县和纪亭。
他其实是带着剩余的七千余人绕道益国县，在寿光县与益国县之间另寻渡口渡河！
而此时，审配的七千兵马早已完整地渡过巨昧水，正从纪亭北面四十里处的寿光奔袭孙贲侧翼！
傍晚，就在夕阳将暗红色的巨昧水照得发亮时，就在袁军将士因为久攻河岸而无法成功以致几近崩溃之时……
审配的七千大军从北面杀来！
第210章 青州失陷
巨昧水畔，刘军的尸体遍布河岸，袁军的尸体充斥河滩，血流汇入河水，将之染成暗红。
红日滑落群山，月光撒布荒野。
原野里的袁军点燃火把，照亮尸骸累累的战场。吕旷、吕翔等袁军将领带着士兵打扫战场，搜寻孙贲。
巨昧水一战，孙贲遭到颜良和审配的夹击，八千大军荡然无存……
副将宋宪被颜良亲自斩杀，至于孙贲，有袁军士兵说看见他中流矢落马，所以战后袁军才专门组织人手寻觅。
漆黑的夜里，数百袁军士兵举着火把，在战场上挨个观察敌军尸体。
直到半夜，突然有一人高呼：“找到了！敌将孙贲在这！”
他的呼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一群人赶紧围拢过去，果然看见一身披精良玄铠，头戴双翅白羽兜鍪的人躺在草地里。
两根利箭命中了他的喉咙和前胸，血迹已经干涸。
闻讯赶来的吕旷看了一眼，说了句：“战死的。”
众人点点头，因为孙贲不是后背中箭。
吕旷割下孙贲的头颅，命人将他的尸体就地埋葬，并立了个小冢以示敬意。
袁军大帐中，审配正在清点军中账册。
这时，吕旷等人带着孙贲的首级入内：“审公，孙贲首级在此！”
审配看到吕旷手里提着的脑袋，笑着点点头：“处理妥当后，发往邺城！再给将士们分些酒肉，奖赏一番！”
“诺！”
当晚，袁军将士们吃到酒肉，个个喜笑颜开，许多人感慨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翌日，审配招来诸将，告诉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昨日大破刘军，孙贲、宋宪授首，刘军无力阻挡我军。今天继续进兵，直扑即墨。孔融屡遭大败，已经无兵可用，即墨顷刻可破。告诉将士们，待攻下即墨，吾会犒赏三军！”
颜良等人拱手称是。
于是袁军一万余人开向即墨，沿途剧县、都昌、下密等县望风而降，袁氏彻底掌控青州仿佛已成定局！
审配的军队急行五日，终于抵达即墨城下。
城内的孔融、刘备听说袁军到来，全都惶恐不安起来。
孔融召集僚佐，对他们道：
“袁军势大，审配、颜良、袁谭不可阻挡，吾欲弃青州远走江东，投奔刘正礼。尔等有愿意追随的，这就回去收拾行李，与吾南下！”
王修、祢衡等人皆表示愿意追随孔融投奔刘繇。
刘备眼见青州将要落入袁绍之手，也生出投靠同宗刘繇的心思。
反正袁绍那里是不能待的，自己先后帮助公孙瓒和孔融对抗袁氏，现在投过去岂不是送死。
况且刘繇坐拥徐、扬二州，势力庞大，又与自己同宗，应该不会太亏待自己。
不过刘备心中又升起一些小心思，他觉得与其投靠刘繇，不如去找吕岱，以自己的履历，加上如今袁刘相争的局势，说不定能混上个外镇郡守。
心下有了计较，刘备随即表示自己也要南下投奔吕岱，继续抗袁大业。
于是，就在审配和颜良的大军抵达即墨之前，孔融和刘备一行人已经带上自己的家眷和财物，南下逃往徐州！
审配得知消息后，遂派出骑兵追杀他们，自己则和颜良进入即墨。
这边刘备和孔融等人并没有被审配的骑兵追上，因为他们走的是水路，坐船逃的。
得亏即墨城外就是沽水，顺流而下可以直达东海，之后再从介亭转走陆路逃往琅琊就行。
孔融等人逃走后，审配派出信使劝降青州诸县邑，表示冀州牧袁绍已经任命其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青州现在是袁氏的地盘！
青州各郡县邑得知孔融和徐州吕岱被扫除出青州后，当然不可能誓死坚守，俱都开城投降，接受袁氏的管辖。
旬月之间，青州全境尽归袁氏所有，只剩下靠近泰山的齐国境内，还有一座孤城在坚守！
东海太守、振武将军、关内侯朱桓，正领兵五千据守广县！
城外，是袁谭的五千兵马，双方对峙已经快有两个月。
自从朱桓被吕岱留在广县后，他还在一直苦苦等待吕岱执行当初的计划。
然而等了一个月，吕岱所言的掘开巨定泽，水淹袁军的一幕还没有发生。城外的袁军也没有什么动静，朱桓只能将原因归结为时候未到。
不久，袁谭派人来城下招降，说泰山臧霸举兵叛乱，徐州即将失陷，叫城内守军不要负隅顽抗。
朱桓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肯定不会投降。
他对袁谭派来的人道：“若徐州真的丢了，袁谭难道不应该率领大军直接攻城吗？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耍嘴皮子？”
城内守军闻言，就都不相信劝降之人所说的话。
而袁谭因为自己兵力不够，因此不敢冒然攻城。这反而加剧了城内守军们的信心，说明袁军所言都是骗人的鬼话！
然后又过了十来天，袁军又派人到城下劝降，他们说吕岱留在纪亭的大军已经被审配和颜良击溃，孔融丢下即墨跑了！
朱桓直接站在城头咒骂那个劝降的人：“你家袁谭就是个骗子！在这唬稚童呢？有种尽管来攻，忒多废话！”
劝降之人甩下狠话，告诉朱桓和城内守军别后悔，愤然而归。
又过十日，这一回没人来劝降，因为审配的大军到了！
而朱桓这下也笑不出来了，他心想，恐怕袁军之前所言青州沦陷一事已然成真！
但他朱桓可不会投降，面对审配的大军，朱桓打开广县的府库，取出里面所有的钱粮金银，悉数分于士兵，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坚守待援！
朱桓军中，有一千他从江东带来的吴郡子弟，这些人是朱氏死忠，不可能投敌。
剩下四千人里，有侯成的五百西凉兵，其余都是徐州兵。在朱桓将财物分给他们后，所有人都表示愿意跟随朱桓坚守！
朱桓见军心可用，对守住城池有了信心。
最后他开玩笑地对众人说：“城内粮草还可足半年之用，就算要投降，咱们至少也得把这些粮食吃完才对嘛！”
士兵们见朱桓到这个节骨眼上还谈笑自若，心中对于敌人的恐惧也随之散去，他们跟着朱桓大笑起来，都高喊道：
“吃完粮，再投降！”
“吃完粮，再投降！”
朱桓振臂高呼：“好！吾朱桓在此与你们立誓，若粮食吃完援军还没有到，那我们就投降！在此之前，就算我们战斗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那也不能投降！”
朱桓的豪情感染着所有将士，大家纷纷举起手臂高呼：
“将军不降，我们不降！！”
“将军不降，我们不降！！”
第211章 刘备借兵
六月末，袁军集结重兵攻打广县，誓要拔出青州境内最后一颗“钉子”。
督军攻城的乃是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颜良，审配给予他一万五千人围攻广县。
而审配则忙着辅佐袁谭处理青州事务，袁谭的大将岑璧带着三千人驻扎在斟城，以防徐州方面反扑。
同时，审配向邺城传信，请求袁绍派遣人手和兵马来接手青州。
就在袁氏诸人热火朝天地忙于控制青州时，吕岱和陈登援军已经移动至青徐边界的诸县。
可是当吕岱和陈登抵达诸县后，他们遂得知了孙贲兵败，孔融放弃青州的消息。
吕岱气得拍案道：“臧霸这贼子实在可恨！若非他起兵叛乱，孙伯阳也不会死，吾业已将袁军驱逐！”
陈登眉头紧锁，说实在，事到如今，陈登觉得再向青州进兵已不可取。
袁谭和审配驱赶孔融后，自己等人便失去了青州当地的支持，现在整个青州都可以算是己方的敌人。
于是陈登对吕岱说：“吕公，事已不可为，还是撤兵吧！”
吕岱不甘心，但他知道陈登所言不虚，就在他准备下令撤兵时，部将成廉站出来反驳道：
“吕公，彭城相！朱将军、昌校尉、还有侯校尉仍在广县，请你们一定不要抛下他二人啊！”
成廉虽然说的是朱桓、昌豨、侯成三人，但他在意的乃是自己的老兄弟侯成。
不过吕岱并不在意侯成，他在意的是朱桓！
成廉的话提醒了吕岱，朱桓还在广县坚守，且朱桓一定不会投降！
吕岱郑重地对众人说：
“对！不能退兵，至少要把朱休穆救回来才能退！休穆是少主的爱将，又是吴郡朱氏的人，少主若知吾等见死不救，必责怪吾等！朱氏恐怕也不会罢休，闹到牟平侯那里，吾等都要受责！”
陈登等人这下明白了朱桓的重要性，都点点头，开始思考营救之策。
就在众人商议之际，外面有小兵来报，说青州刺史孔融在城外求见！
吕岱惊讶道：“嗯？孔文举来了？”
然后，他对陈登和张辽道：“元龙、文远，随吾出城迎接孔文举。”
“诺！”
三人出城，见到了携老扶幼的孔融一行人。
吕岱笑着上前对孔融一礼：“吕岱见过孔青州！快请入城！”
孔融也微笑着拱手道：“融谢过吕刺史！”
随后，吕岱设下宴席，礼待孔融等人。
孔融也为吕岱介绍起身边的人。
“这位是王修，王叔治。北海营陵人，乃我青州名士，吾之主簿！叔治澡身浴德，流声本州。吾有难，叔治多有助！”
吕岱看向王修，见他正襟危坐，相貌端正有风骨，不由高看两眼。
王修拱手：“吕公！”
吕岱拱手还礼。
随后，孔融又介绍祢衡，祢衡同样不失礼节，但却不拿正眼看吕岱。
祢衡拱手道：“见过‘南蛮’刺史！”
……
众人沉默半晌，吕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祢衡骂了！
但吕岱很疑惑，自己没有得罪祢衡吧，怎么就被祢衡说是“南蛮”呢？
孔融见状，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继续往下介绍。
吕岱无心追究祢衡的过失，对方在士人圈子里的地位可比自己高多了。吕岱是可以整治祢衡，但那样对自己的名声有损，不如就此翻篇，反正自己不会用祢衡这种狂生。
“这位是刘备，刘玄德。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他的两位结拜兄弟，关羽关云长和张飞张翼德！”
刘备的大名，吕岱早有耳闻。毕竟自己现在坐领的徐州，之前可是刘备的地盘。
吕岱颇为郑重地起身向刘备一礼：
“见过玄德公！”
刘备见吕岱起身，也连忙起身还礼，但刘备的表情却不见丝毫慌张，而是异常平淡：
“不敢当，备见过吕刺史！”
二人客套完，再次入座。
孔融介绍完身边人，然后向吕岱说明自己的来意，乃是想借道徐州南下，前去投奔刘繇。
对此吕岱当然是异常欣喜，孔融乃海内名士，刘繇能得到他的投效，在各方面的帮助都是很大的。
吕岱立刻表示：“公去扬州，吾当派车马相送！”
孔融拱手称谢，然后对众人道：
“吾无大才，因此好贤士，所谓良禽择木，而今吾身无立锥之地，尔等不妨在他处为国出力。”
这话就是暗示大家，想要投靠吕岱的现在就可以明说了，也算是成人之美。
孔融发话后，当即便有数人表示想要转投吕岱，吕岱都一一给予官职。
直到再也没有人站出来投效吕岱后，刘备这才起身出列，对吕岱说道：
“吕刺史，袁氏割据河北，欲效王莽改朝换代。备之好友公孙伯圭被袁绍攻灭，孔文举又被袁氏胁迫，此等恶贼不为义之所容！备想向吕刺史借取兵马，抗击袁氏！”
吕岱眯起双眼，仔细打量刘备，暗道此人不愧为人中龙凤。
别看刘备空手套白狼很可耻，但他的借口却找得很好，乃是为“义”！
若吕岱不借兵马，那就是不信“义”。在场又有孔融、祢衡、王修、陈登等人见证，往后传出去，吕岱可能会得一个“不义”的恶名！
而且刘备神情庄严，让人丝毫看不出其中包藏什么私心，简直比圣人还要圣人！
吕岱咋舌，心想：怎么来了这么个奇葩，你不老老实实投靠我就算了，还要我借给你兵马，那我不成冤大头了！
但不借在道义上又说不去，吕岱这下犯了难。
就在气氛转入沉默之前，陈登这时对吕岱道：
“吕公，玄德公有高义，吕公何不向朝廷表举他为北海国相，再借给玄德公两千兵马，与吾等共同北上击袁？”
吕岱眼珠子一转，扭头看向孔融，想要看看孔融的意思。
因为孔融之前的官职就是北海国相，虽然后来升为青州刺史，但他不能不给孔融面子。
孔融看到吕岱的眼神后，神色和蔼地对众人笑曰：“玄德深明大义，北海黎庶若有玄德公任父母官，是他们的福气啊！”
嗯，孔融这边没有问题。
于是吕岱只能无奈地宣布：“玄德公，吾会向朝廷表举你为北海国相，再借你两千兵马，还望你与我等共同抗袁！”
刘备得到吕岱的承诺，深深地向吕岱鞠躬行礼：
“备感激涕零！”
吕岱取出信印，从自己本部五千兵马中抽调出两千人，交予刘备统领。
事毕，众人继续宴饮。
第212章 王修投效
宴席上，孔融拉着王修的手，在他耳边附语：
“叔治，吾知你向来推崇伯夷和叔齐，但吾并非商王。刘正礼乃宗室之后，依吾之见，当今时局要想复兴汉室，非刘正礼莫属，你不如现在吕定公手下出仕一展才华，不必向我这老儿尽愚忠。”
王修听罢，顿觉手中无力，筷子掉落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啪嗒！
在场之人都看向他们，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王修从坐席上起身，来到孔融的面前，深深地向孔融行礼：
“孔公擢拔我于微末之中，修受孔公大恩，万死不足以报答。今公又劝吾离去，修惭愧，请受修一拜！”
孔融坐在席子上安心受他一拜，然后转头对吕岱道：
“吕定公，王叔治有大才，还望你重用他！”
吕岱也起身向孔融拱手：“多谢孔公割爱！”
孔融呵呵一笑，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
宴会结束后，孔融除了祢衡相伴，原本跟随他的十来人都已经转投到刘繇麾下。
翌日，吕岱为孔融备好车马，又派三百士兵护送，然后带着陈登等人亲自到城外相送。
孔融和家眷们坐上马车，慢悠悠地朝江东而去。
吕岱等人目送孔融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后，他对众人道：
“昨夜探马来报，朱休穆尚在广县坚守。吾等不宜再耽搁，尔等这就去整顿兵马，大军明日出发！”
“诺！”
当天，吕岱下达了军事指令。
陈登与张辽的八千人攻打斟城吸引袁军主力，吕岱与刘备带五千人绕道临朐解广县之围。
此战的主要任务不是将袁氏扫出青州，而是营救朱桓。
陈登和张辽先行出发，连日北进一百二十里，直抵淳于县。
沿途的昌安等县见到徐州大军又来了，都再次做起墙头草跳反。
青州南部的县邑距离徐州太近，且审配还没有余力牢牢控制青州边境，城池内的官员带领全城百姓反复横跳确实稀松平常。
陈登和张辽进驻淳于，在淳于北面，渡过汶水再走二十里就是斟城。
斟城守将岑璧得到消息后，立刻传信正在围攻广县的颜良和坐镇即墨的审配、袁谭，让他们发兵来援。
由于屡战不利，审配分给岑璧的都是弱兵，岑璧本人信心不足，所以才像其余人求援。
他的做法没有错，但却缺乏大将之风，这大概也是为何岑璧在袁绍势力中名声不显的原因吧。
七月初二，陈登和张辽督军攻城，岑璧率军据守，堪堪挡住刘军的攻势。
岑璧的求援信此刻也已经送到颜良跟前，颜良看完信后，对左右道：
“敌将陈登、张辽领兵攻斟城，应该是想断掉审公的后路，然后围点打援。我若率军去救，正好中其下怀！”
吕旷、高翔等人都觉得颜良说的有道理。
“将军老成持重，我等不如也！”
颜良听了他们的恭维，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莫要学那些儒生说什么奉承话，本将不吃那一套！吾意已决，你们领大军继续围困广县，我自领五千精兵绕道临朐，走沂山山道突袭徐州琅琊郡，截断敌军退路，到时敌军将不战自溃也！”
高翔迟疑道：“将军何不多带些兵马？”
颜良闻言，冷哼一声道：“哼，你是觉得本将无能吗？”
高翔惶恐道：“末将不敢！”
颜良这才收起恶狠狠的表情：“好，你们继续围城，其余事不用你们操心！韩猛，你和我一起去！”
“诺！”
随后，颜良亲自带领五千精锐南下，渡过巨昧水，从临朐的山中平原绕过东部的山陵地区，意图偷袭琅琊郡。
颜良的部队行动迅速，仅用了一个白昼的时间，就走过山中平原，抵达了沂山北麓。
在山脚扎营休息一晚后，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颜良就带人开始爬山。
沂山北麓的群山并不高，所以爬起来并不困难，只是比较消耗时间和体能。
颜良带兵行进一上午，终于在当地向导的指引下，找到了通往琅琊郡的山谷小道。
“将军，沿着这条山谷向南走三十余里，就可以到达郢亭啦！”
向导提醒后，颜良点点头，催促士兵们继续前进，争取在今天之内赶到郢亭。
颜良所走的这条山谷，其实就是当初吕岱回师平定臧霸叛乱时所走的道路。
午后，毒辣的太阳被群山遮蔽，山谷里山风呼啸不止，让众人感觉异常凉快。
时值七月，正是夏天燥热的时候，但沂山谷道里却是清凉无比，若不是战乱年代，这里到时避暑的好去处。筚趣阁
颜良不知疲倦的策马前行，五千大军在山谷中排成长龙，延伸出上千米远。
然而正在大军不停前进的时候，颜良突然听到山谷尽头好像传来了些许人声！
“停！”
颜良大喝一声，让全军将士停止前进。
颜良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而对面好像也传来了一个“停”字……
颜良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回声，还是山谷对面看不见的人们说话的声音，他侧耳倾听，想要一探究竟。
……
…………哒。
……哒哒、哒哒、哒哒——
是战马奔腾的声音！
颜良大惊，朝身后暴喝道：“是敌军，准备迎战！！”
袁军无不震惊，没想到会在山谷中碰见敌军。但颜良所部不愧是袁军精锐，他们没有慌乱，而是立刻开始按照将校们的指挥列阵，还有弓弩材官在同袍的帮助下开始攀爬峭壁，想要占领山谷边的高地。
正在袁军做出反应之时，一员敌将从山谷尽头杀出，带着数十员骑士冲向袁军！
那人正是成廉！
“吾乃大破黑山军的成廉，敌将报上名来！”
成廉挥舞着长矛杀向颜良！
颜良也不管那么多，直接骑马迎面冲向成廉，嘴里喊道：“吾乃袁公帐下大将颜良，成廉还不速速受死！”
成廉一惊，没想到碰到硬茬子啦！
但此时可没有退路了，身后是数十名和他一起策马冲锋的同袍，退无可退！
“纳命来！”
颜良大喝一声，一戟刺向成廉。
成廉连忙举矛格挡，颜良巨大的蛮力从长矛上传来，直震得成廉手掌发麻！
双方在狭窄的山谷里侧身而过，成廉面前又迎来一员敌将。
“吾乃韩猛韩莒子，成廉受死！”
刚和颜良交过手的成廉不敢大意，使出十分本事迎战韩猛。
双方交错，成廉连出数矛，试探出韩猛的虚实。韩猛被成廉的连环矛刺得左挡右只，好不狼狈。
成廉心底轻笑，颜良是勇猛，但你韩猛算个什么东西？
成廉又一矛扫向韩猛，韩猛来不及躲闪，被坚实的矛杆抽中前胸！
“唔！”
韩猛被这一矛抽得血气上涌，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捂着胸口不堪再战。
成廉哈哈大笑，伸手将他拽下马，用绳索套住韩猛，系在单边马鞍上，托着韩猛继续向前厮杀。
韩猛被俘，身为主将的颜良此时也管不过来了，因为他正和一员绝世猛将交手！
与颜良捉对厮杀之人身高九尺，面若重枣，丹凤眼、卧蚕眉，正是刘备的二弟关云长！
关羽手里的长矛异常刁钻，常常直奔颜良腰眼刺击。
颜良不停挥戟拦住对方的长矛，然而关羽的力气比颜良还大，颜良这下也有机会体会到成廉的感受了。
数次交手后，颜良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长戟，关羽趁势一矛将颜良的长戟荡开！
“死！！”
红脸大汉暴喝一声，迅速抽回长矛，随后抖动矛杆，矛头宛若惊雷一般射向颜良的脖颈！
歘————！
锋利的矛头径直刺穿颜良的喉咙，殷红的血液从创口泵出，洒在长满青苔的山壁上，将之涂抹成暗红色！
颜良瞪大双眼，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武艺上输给别人！
他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骇人之声，然后无力地衰落战马。
红脸大汉这时才报上自己的姓名：
“记住，杀你的人是河东解良人——关羽，关云长！！！”
第213章 解围
关羽刺死颜良后，跳下马背用匕首割下颜良的头颅挂在马鞍上留作纪念。
与此同时，
一旁的成廉见关羽竟然杀了颜良，不禁高看此人一眼，同时赞许道：
“关云长，你阵斩颜良，将要扬名天下啊！”
关羽发红的脸上露出倨傲之色：
“呵呵，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成廉闻言，只觉这人好生傲慢，遂不再和关羽言语，呼喝众人朝袁军杀去。
“颜良授首，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成廉等人一边攻杀，一边呵斥袁军士兵投降。
袁军见颜良的脑袋被挂在关羽的马鞍上，吓得不轻，都转身向后逃命。
成廉和关羽等几十个骑士一路冲杀，竟将袁军数千人追得疲于奔命。
等吕岱和刘备从后面赶来时，终于相信成廉当年和吕布仅凭数十骑就杀败黑山军上万人的事迹非虚！
而当吕岱得知是关羽杀了颜良后，当即对刘备道：
“玄德公这位义弟真乃冠世之将啊！颜良威震河朔，却被关云长搏杀。玄德公慧眼，吕岱拜服！”
刘备听后，只是微微一笑，谦虚道：
“非是吾有慧眼，云长与我相识于微末，情同手足，就算他没有这身本领，那也是我的义弟啊！”
刘备身后的张飞听了，哈哈大笑道：“兄长说得好！我等兄弟情谊，岂是他人晓得的？”
张飞这话虽是脱口而出，但却有讥讽吕岱的嫌疑。
刘备听后立刻扭头瞪了他一眼：“三弟，吕公高义，借我等兵马，又怎会不懂我们兄弟情谊，慎言之！”
张飞被刘备训了一顿，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讨人嫌，于是抱拳对吕岱道：
“刺史，吾说话没过脑子，请你见谅！”
吕岱和善地一笑：
“张翼德乃无心之失，无需如此！”
刘备见吕岱没有放在心上，也就不再多嘴，一行人继续沿着成廉和关羽的脚步前进。
前方，袁军被成廉和关羽追得一路逃一路降，吕岱等人就在后面慢慢抓俘虏。
直到深夜，吕岱等人走出山谷时，已经俘虏了三千袁军！
众人在山道上扎营休息一晚，翌日清晨又继续向广县赶去。
之后几天，颜良被杀的消息在青州传开，正在围困广县的吕旷等人闻讯后，犹不相信这则传闻。
只觉得颜良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那可是河北四庭柱之首啊！
这世间有谁能杀得了他？！
可是当吕岱和刘备的兵马出现在巨昧水以南时，吕旷等人也不得不相信颜良身死的传言。
袁军将士们得知颜良死讯，俱都惶恐不安，吕旷和吕翔知道这样下去士兵们根本没法作战，索性解除围城，朝剧县退去。
袁军撤围后，广县城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在广县坚守了快三个月，几乎就要粮尽的朱桓所部，此时此刻终于可以逃出生天！
等吕岱的兵马渡过巨昧水后，朱桓带着城内仅存两千兵马赶来与他们汇合。
一见到吕岱，朱桓差点落下泪来：“吕公！”
吕岱见到朱桓也很激动，他之前一直担忧朱桓会像孙贲一样兵败被杀，那他真的没法回去跟刘基和吴郡朱氏交待。
别看朱桓已经做到了杂号将军，东海太守，但他也才将满二十三岁，可谓少年英才，要是在这青州战死，那才真是英年早逝！
“休穆，没事就好。随吾撤退吧！”
“诺！”
广县之围解除，此战的主要任务就算完成了。
吕岱等人甚至超额完成了任务，将敌军主将颜良斩杀，这便给了吕岱将审配和袁谭撵出北海的信心。
他带着朱桓和刘备先撤到临朐，修整一日后，又向东挺进，转战斟城，与陈登汇合。
三日后，吕岱等人终于赶到斟城，此时已经是七月十日了。
到了斟城下，陈登和张辽正在督兵攻打城池。
见吕岱等人到来，陈登当即鸣金收兵，放了城内守军一马。
“休穆，你来啦！”
陈登和张辽再次见到朱桓，都异常欣喜，虽然他们此前已经收到了吕岱的传信，但亲眼目睹朱桓安然无恙总归更加令人高兴！
几人打完招呼，吕岱又对跟在身边的刘备说道：
“玄德公，云长所砍颜良之首级可能借吾一用？”
刘备自无不可，他让关羽取来被石灰粉腌好的颜良首级，交到吕岱手中。
吕岱掂量了一下颜良的脑袋，只觉有七八斤重。
“有此头在，斟城不日可破！”
之后，吕岱命人拿着颜良的首级、兜鍪、盔甲等随身物件到斟城下展示给城内守军看。
岑璧在城头看清颜良的人头后，汗出沾背。他怕自己的人头也要像颜良一样被人砍下用石灰粉涂抹，心中生出逃跑的心思。
城内守军也是士气大跌，恐怕都不用吕岱攻城，里面的人就会不战自溃。
当晚，岑璧丢下城内两千守军，借着夜色只身逃往即墨，他要去告诉自己的少主袁谭。
不得不说，岑璧对袁谭十分的忠心，他骑马跑了一夜一天，将颜良被杀的消息传递给还在即墨处理青州事务的审配和袁谭。
审配二人得知颜良死了，也都如其他刚刚听到颜良身死的袁军将领们一般，觉得简直荒唐。
审配都以为青州已经万无一失地落入己方掌控了，谁想到老天爷竟然给他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审配抓着岑璧质问道：“颜良怎么死的？！！”
岑璧哑然，他对详情一无所知。
审配知道此事与岑璧无关，只是他太激动了。
他放下岑璧，转身对坐于主席的袁谭说：“哎，公子！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撤回乐安国！”
袁谭听说颜良死了，心中对吕岱麾下的刘军早就心生畏惧，现在审配提议逃跑，他哪里会不同意。
“好！就依审公所言，我这就去组织兵马撤退！”
“嗯，公子去整顿兵马，吾将青州的籍册文书都烧掉后，咱们就绕道海滨撤往利县！”
当晚，审配将重要的籍册文书烧毁后，和袁谭带着即墨城中两千袁军沿着海岸线逃回乐安国。
五日后，吕岱和刘备等人来到即墨，宣告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再度易手。
战事进行到现在，吕岱也没有心思再和袁氏纠缠。
他找来刘备，按照之前说好的，将即墨城和整个北海国交给刘备，以此作为徐州和袁氏之间屏障。
刘备再次得到一块地盘，对吕岱十分感激，表示一定会管好北海，不让袁氏祸害当地百姓。
之后一月，刘备在得到朝廷正式的任命状后，当即写信给袁绍，告诉袁绍自己已经成为朝廷册封的北海太守，希望袁绍不要再兴兵攻打。
袁绍得到刘备的书信后，看都没看一眼。
袁绍现在没心思管这茬，因为他的小儿子又生病了！
……
建安四年七月，审配、袁谭逃回乐安国。
吕岱向朝廷表举刘备为北海太守，又表举王修为东莱太守。
至此，青州六郡中，北海、东莱两郡属于刘繇的势力范围。其余齐、乐安、渭南、平原四郡国归袁氏所有。
双方划巨昧水为界，暂时罢兵！
第214章 扬州政治格局
秋后，青州一战的赏赐定下。
刘繇从江东宛陵发来书信，对有功之士加官进爵，对战死的将士赐下抚恤。
吕岱所呈奏表中的提议都被刘繇采纳，以求赏罚分明。
青州一战功劳最甚者，当属平定臧霸叛乱的陈登和张辽。
陈登在大局上准确判断出曹军不会趁此机会出兵，然后集结徐州西部战线所有兵马紧急回援。
他设计大破臧霸的泰山军，擒获敌将萧建、尹礼、魏越，还擒杀高顺，收复琅琊五县，解除莒县之围。
在之后又听从吕岱的命令北援青州，配合吕岱将审配和袁谭赶出北海。
陈登可谓居功至伟！
为了表彰陈登的功绩，刘繇向朝廷表举陈登为楼亭侯，食邑五百户，封偏将军，赏钱十万，舒锦三十匹。
对于刘繇这种强权诸侯为手下封侯的请求，天子和朝中文武不愿得罪刘繇，都一一应予。
一个亭侯天子还是舍得拿出手的，因为不论如何，刘繇始终还是在给朝廷上供，不能驳了忠臣的面子。
而一直在陈登左右冲锋陷阵，屡立战功的张辽，则被赐予讨逆将军的杂号将军位，赐钱五十万，舒锦三十匹。
作为降将并擒获敌将韩猛的成廉，被提拔为中郎将，赐钱十万。
吕岱身为此战主帅，同样被表举为关内侯，封宁远将军，赐钱三十万。
其余如朱桓、侯成、昌豨等人也都受赏，不过他们的战功没有上述之人那般显耀，所以封赏不多。
除开这些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人外，战死的孙观和孙贲二人，刘繇都有追封。
孙观为吕岱断后，舍生战死，是必须要封赏的。孙贲虽然丧兵八千，但为了照顾广陵太守吴景的情绪，同时也为了向天下人展示刘繇没有苛待富春孙氏，刘繇在吕岱的建议下同意了对孙贲的追封。
战后，孙观被追封为建节将军，关内侯，赐钱三十万以示悼念。
孙贲则被追封为立义将军，关内侯，赐钱三十万以示悼念。
说完受赏者，自然还要说说俘虏。
泰山军的萧建因为其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直接被吕岱下令斩首。
同样被斩首的还有颜良的部将，被成廉生擒的韩猛，因为他不愿投降。
至于被张辽俘获的魏越，在张辽、成廉等人的劝说下，魏越最终同意归降，暂在张辽手下效力。
除开徐州文武，南下江东投奔刘繇的孔融和祢衡在抵达宛陵后，受到了刘繇的浓重欢迎。
当日，刘繇领着江东一众要员悉数出城迎接孔融的到来。
刘繇、许劭、许靖、孙邵、步骘、严畯、程秉等人全都到场！cascoo
见到孔融，威严风俊的刘繇亲切地握住孔融的手，过问彼此分别这些年来的经历。
刘繇出身东莱郡牟平县，他和兄长刘岱本就是青州上流，青州士人圈子里的翘楚，和孔融、祢衡等人那是再熟悉不过啦！
大家寒暄了好一阵后，刘繇请孔融一行人入城赴宴。
在盛大的宴会上，刘繇拜孔融为文学从事，祢衡为劝学从事，算是物尽其用。
面对刘繇，祢衡倒是没有像当初在徐州看不起吕岱那样口出狂言，毕竟在祢衡眼中，刘繇和孔融一样，是自己人。
就算祢衡出言不逊，深知祢衡秉性且器重士人的刘繇也不会在意。所以祢衡在刘繇手下倒是过得舒服，就是有些苦了那些慕祢衡大名而来的各地士人。
说起这些仰慕祢衡大名的人，就不得不提一提孔融和祢衡对刘繇集团的产生重大影响！
孔融和祢衡在整个大汉的士人圈子里，影响力绝对是空前绝后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尤其是在他二人到了本就“文学不倡”的吴越之地后，简直就如同花蜜掉到了蜂窝里一般。
孔融和祢衡接受刘繇的征辟后，开始在宛陵讲学。二人吸引了扬州、徐州士子数百人，就连荆州、交州、甚至蜀中的士人都在闻讯后游学到丹阳郡。
最盛之时，宛陵讲学上竟然有士子千余人，座无虚席！没有坐席的士子或挤在院落，或爬上墙头，就为了听孔融和祢衡等高士论述经义。
刘繇不得不命人屡次扩建讲学的场所，后来干脆和孔融等人一合计，在宛陵城外划出一地，修建起一座“丹阳书院”，以供孔融讲学。
凑热闹的许劭也不甘寂寞，他和自己的兄弟许靖重新将“月旦评”大操大办，邀孔融等人一起品评士子。
就连刘繇也多次在他们的“杂志期刊”上点评士子，由此获得了许多可用之才。
其中名头大的有在灵帝时举孝廉，做到尚书郎右丞的全柔。
还有程秉、薛综、许慈等名士的老师——大儒刘熙。
薛综、许慈等人后来也随刘熙一起入宛陵，和自己的同窗程秉投效了刘繇。
除此之外，还有出身陈郡袁氏的袁徽，此人是琅琊相袁涣的从弟，素以儒称。袁徽此前一直避居交州，如今也慕孔融之名而来，但他没有接受刘繇的官职，只是在宛陵住下，时常参与士人们的聚会。
还有曾任沛相、出身汝南袁氏的名士袁忠，和其好友且同样出身名门龙亢桓氏的名士桓邵等来投。
数月之间，刘繇凭借孔融的影响力，几乎要将避居扬州和交州的士人一网打尽！
文学不倡，被中原鄙夷的吴越之地，就此迸发出一股子文学的活力。
这算是弥补了刘繇父子因为以江东为根基，从而在文治方面十分依赖江东本土豪族的缺陷。
而今扬州境内可以划分出三个政治派别。
一是以顾、陆、张、魏为首的江东本土豪族，如今此派势力最大，被称为“本州派”。
二就是以孔融、许劭、孙邵等为首避居南方的中原士人，因此被称为“中州派”，他们在影响力上远非江东本土豪族可比。
刘繇手下的中高级官员其实一直都是“中州派”的人占多数，就算在孔融到来之前都是如此。如别驾步骘、治中严畯、江东六郡太守是仪、华歆、王朗、诸葛玄、刘基、孙邵，全都是北人！
“中州派”们虽然占据了上层组织，但在江东根基尚浅，所以还无法撼动深入到了中下层的“本州派”的地位。
刘繇隐隐用“中州派”为上层建筑驾驭中下层的“本州派”，以此搭建起了自己的统治框架。
但刘繇本人并没有故意这样做的，他只是按照固有的重视士族的观念在行事。
并不是说刘繇此举不好，相反这是很明智的举措，而促成刘繇如此做的原因，正是在封建王朝中根深蒂固，讲究“大宗治小宗”的儒家系统！
所以不要站在今人的角度一味贬低古时的体制，要说最利于封建统治者治理国家的系统学说，非儒家莫属！
当然，这也是为何后世新文化运动中，当时的文人学子们高喊“打倒儒家”的原因之一。
除开以上两派，还有一派就是被刘基提拔起来的一批人，这些人中有出身寒门的名士如高岱、蒋琬，也有出身高族的名士如刘晔、诸葛瑾，还有靠军功扬名的太史慈、董袭等，来源混杂。
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年轻！
这一批人被好事者称为“少壮派”，且基本都在江北任职，所以又被称为“北府派”，意为在刘基的江北大都督府中效命。
此三派便是如今扬州政治格局的展现，所以不要看孔融来投时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可他对于刘繇政治集团的影响，非一州一郡之地可比！
而孔融的到来，也使得刘繇对于江东的统治更加稳固，如今江东百姓可谓是只知道镇东将军刘繇，而不知刘姓天子！
第215章 奇谋
时间回到春天。
兖州陈留，留事荀彧为曹操带来了一位名士——荀攸！
之前荀攸赴任蜀郡太守，却因道路不通逗留荆州，期间他本想出仕刘表，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觉得刘表并非明主。
尤其是在刘表被刘基袭取江夏后，荀攸断定刘表必败，也就息了这份心思。
恰逢曹操让荀彧推荐人才，荀彧终于将这个比自己大好多的侄子推荐给了曹操。
荀攸收到曹操的亲笔书信后，觉得曹操算是一位雄主。其虽然只掌有兖州一地，但却能在袁绍和刘繇南北两强间游刃有余，足见其英明。
于是，荀攸来到兖州，并为曹操献上一策，作为投名状！
见面后，荀攸问曹操：“曹公，在下听说袁公路受您庇护居于相县，此事当真？”
曹操点头：“嗯——没错，公达何出此问？”
荀攸笑曰：“吾有一策可助曹公迎奉天子，但此策却需借用一物！此物多半在袁公路手中。”
曹操听到荀攸能帮他迎奉天子，顿时来了兴趣，并对荀攸索要之物有了猜测。
现在河北的袁绍马上就要平定幽州，江淮的刘繇已经稳住徐州。
南北二强的实力越发强大，留给曹操闪转腾挪的空间正被南北两强不断压缩，曹操很怕袁绍和刘繇哪天就合计着先把自己给灭了！
如果有天子在手，这其中可以回转的余地就会大大增加。
单是握有天子这一点，就可以使袁绍和刘繇不敢轻言攻打兖州。
然而天子在陈王刘宠的保护下稳坐平舆，他想要迎奉天子几乎没有可能！
曹操赶忙问荀攸：“不知公达所需何物？”
荀攸看向曹操，语气郑重地说：“需借袁公路手中传国玉玺一用！”
曹操眯起双眼，伸手就往自己怀里掏。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又不自觉地停下动作。
荀攸饶有兴致地看着曹操，他早就猜到传国玉玺在曹操手中。现在荀攸是想要献上投名状，但这何尝不是荀攸对曹操的一次试探。
最后，曹操在迟疑片刻后，终究是没有被一外物拘泥。
曹操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精致的赤色小袋包裹着的方形物件，然后将这物件从赤色小袋中取出，那物正是传国玉玺！
曹操将玉玺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几上，嘴里说道：
“公达，玉玺在此！你说说你要怎么用吧？”
荀攸心中暗自点头，在他的预想中，如果曹操不愿将玉玺给他，那他就打算南下投靠刘繇。现在曹操显然是舍得这枚玉玺，如此便省去了南下的功夫。
“曹公，你可知王允是如何与吕布刺杀董卓的？”
荀攸出言提醒曹操，曹操本就机敏，荀攸话没说透，他就已经明白了荀攸的意思！
曹操莞尔道：“公达莫非要用这传国玺离间天子与刘宠？”
荀攸捋须点头：“曹公英明，攸所言正为此！”
荀攸解释道：“曹公，攸愿效当年王允之举，携传国玺入京。到时，攸会先拜会陈王刘宠，将传国玺赠送给他，并挑唆他让天子禅位。之后，攸再入朝觐见天子，言传国玺为陈王所夺……”
“哈哈，哈哈哈哈！”
荀攸话未讲完，曹操便哈哈大笑起来。
曹操赞叹道：“大善荀公达，真不亚古之张良！”
荀攸谦虚地说：“曹公谬赞！”
曹操摇摇头，他拿起桌上的传国玺，起身将之放到荀攸手中：
“公达，这传国玺吾就交予你了，还望你助吾完成大业！”
“荀攸定不负明公所托！”
之后，荀攸带着传国玺和曹操的奏表前往平舆。
进入平舆后，荀攸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先去陈王府上拜会刘宠。
门子听说是荀攸出身颍川荀氏，当即将其请入府中。管家告诉荀攸，待刘宠下朝后，他会第一时间通知刘宠，请荀攸慢慢等待。
午后，刘宠从皇宫回到府邸，在听闻颍川名士荀攸求见后，他立刻会见了荀攸，想要看看这位名声在外的荀公达有何指教。
荀攸见到刘宠后，遂将传国玺赠予刘宠，然后对刘宠说道：
“前汉吕氏乱政，扶立前后二少帝。吕氏死，群臣另选刘姓宗室中贤明之人立为皇帝，方有文景一脉传世二百年！
“今天子年幼暗弱，诸侯并立，陈王您剿灭孙氏，解救天子，安抚黎庶，重振汉室威严。陈王就是前汉太宗文帝那样的贤明之人啊！
“如今传国玺归于陈王，正应天命，陈王何不上表请天子禅位于您，让贤明之人主持天下，从而将大汉江山恢复到太宗、世宗朝那样的盛世呢？”
刘宠听后，被荀攸的胆大妄为惊吓到了！
刘宠立刻叫来家仆：“快，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我轰出去！快！”
家仆们立刻上来架住荀攸把他往外赶，荀攸眼珠子一转，当着众人的面高声痛骂刘宠：
“刘宠恶贼，竟敢夺吾主献于天子的传国玺！尔等为虎作伥的猪狗，竟然敢苛待名士！”
刘宠的仆人们虽然心底震惊于刘宠“抢夺”传国玺，但手上却一点也没有停顿，他们把荀攸架出陈王府。
荀攸被赶出来后，还在街上指着府邸大门咒骂。cascoo
说什么陈王刘宠“抢夺”玉玺，要学王莽篡位云云，引得街上行人侧目。
不出一日，大半个平舆城的人都听说了陈王“抢夺”传国玺的消息。
翌日，荀攸上朝觐见天子，向天子献上曹操的奏表。
曹操在奏表中极尽词藻向天子陈述自己是有多么的忠诚，多么的希望汉室能够复兴，所以在寻到传国玺后当即派人入京献给天子，没有一点私藏之心。
天子看完这篇奏表，感动地对文武百官道：
“曹司空真乃汉室肱骨之臣啊！”
然后，天子问荀攸：“荀公达，玉玺何在啊？”
荀攸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肯言。
天子疑惑：“荀卿？”
这时，仰慕曹操已久的议郎董昭站出来替荀攸解围：
“陛下！臣听闻陈王宠昨日会见荀攸时，将曹司空献给陛下的传国玺私吞了！”
天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他立刻看向坐在下方的陈王刘宠，质问道：“皇叔公，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吧？”
可是刘宠却不知为何，坐在席子上一言不发，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这下天子慌了！
“皇叔公？皇叔公？！”
原来刘宠方才一直在走神，自从昨日得到传国玺后，他就心神不宁，晚上也没有睡好，心里一直在掂量荀攸所说的“禅位”之事。
现在天子在朝会上不停呼唤刘宠，他才反应过来。
刘宠起身出列，跪到大殿中央，撒谎道：
“陛下，曹孟德却是一片好心，但臣昨日看过那玉玺了，乃是赝品，所以这才将之没收。”
然而他这个拙劣的谎言当即被荀攸和董昭拆穿，荀攸讲述了这枚玉玺的来历。
曹操所献传国玺，乃是当年孙坚攻入雒阳时在皇宫中找到的。而后袁术以孙坚妻子为要挟，独占玉玺。袁术败亡后携传国玺逃到相县，曹操入主相县，从袁术手中亲手夺回，实打实的真货！
群臣哗然，纷纷猜测刘宠是否真的想要篡位。
荀攸也是时在旁火上浇油道：
“陛下，陈王宠私藏玉玺，阴怀窜逆之心，臣请陛下诛杀刘宠，以正天下！”
刘宠起身指着荀攸的鼻子大骂：
“荀攸奸贼，莫要血口喷人！本王若有异心，天子岂能在此安坐？！”
殿内百官：哗——————！！！
第216章 离间
刘宠急于为自己辩驳，不经意间竟将胸中想法吐露。
若天子静下心来思考，当然会注意到刘宠的话语中虽有居功自傲之意，实无犯上作乱之心。
但刘宠无心犯上是真，居功自傲也是真，舍不得玉玺同样是真！
天子目睹殿内经过，心中早已大乱，又怎么能分辨得清其中关节？
看着刘宠的面容，这张曾令天子觉得无比亲切的脸，现在却让天子感觉与董卓、李傕、孙策三人的脸有了重合……
刘宠抬头望向天子，见天子面有忧虑之色，心知自己已不受天子信任。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曹操派来的荀攸！
刘宠当即向天子谏言：
“陛下！臣请陛下斩荀攸，以正视听，还臣清白！”
然而刘宠的要求落在天子眼中，又让天子回忆起董卓诛杀张温，李傕杀樊稠，孙策杀董承诸事。
天子怔怔不敢说话，这时议郎董昭和尚书令钟繇站出来反对。
“陛下不可！荀攸无罪！”
钟繇和董昭让天子找到了主心骨，他连忙同意二人之请，言荀攸无罪。
之后，董昭对天子道：
“陛下，不管陈王有无窜逆之心，陛下都应派人彻查此事，搜查陈王府邸以证实情！”
钟繇、赵温等人又附议，于是天子欲下诏搜查陈王府。m.cascoo
然而这却招来陈王刘宠的反对：
“陛下，不可啊！陛下莫非不信臣乎？！”
刘宠见钟繇、董昭等文官势力都站在荀攸一边，深感自己遭到了背叛。
他杀气凛然地看向众人，然后又怒目望向天子。
此时此刻，他被百官和天子的态度逼得真升起一股废帝自立的心思！
但理智还是让刘宠没有冲动，他对天子道：
“既然陛下不信臣，臣这就辞去官职，返回封地，永世不入京师！陛下，臣去了！”
说罢，刘宠不等天子拒绝，赌气般地走出章德殿，返回自己在京师的府邸。
刘宠走后，荀攸心下一喜，他没想到刘宠竟然这般意气用事，竟将朝堂上的主动权交出。
既然刘宠走了，那么另一件事情就可以提上来了。
荀攸再次对天子谏言：
“陛下，臣观平舆城内之军，多是藩王之兵，陛下久居于此实属不妥。曹司空忠心辅国，陛下何不迁都兖州，如此方为万全之策啊！”
荀攸的话引起朝堂百官的警觉，钟繇和赵温这下明白曹操为什么要派荀攸进京了。
钟繇和杨修更是猜出“玉玺案”其中的端倪，这件事恐怕真是荀攸设计栽赃陈王的！
然而大家却没有拆穿真相。
钟繇之前投奔曹操，本就对曹操有好感，觉得对方确实是明主。
现在钟繇猜出曹操以传国玺为饵，钓天子这条大鱼！他不禁在内心赞赏曹操的气魄，于是决定推波助澜一番。
钟繇站出来对天子道：
“陛下，荀公达所言不错。臣曾寄身曹孟德，以臣观之，其绝对是汉室忠臣！先帝时，曹孟德身居北部尉，以五色棒杖杀枉顾国法之人，得罪宦官被调出京。其后董卓乱政，曹操起草檄文邀关东群雄共讨董卓，这也是他忠于汉室的体现。”
天子听自己信任的钟尚书都称赞曹操，再加上曹操派荀攸入京送上玉玺，果真从心底生出几分对曹操的信任。
这时，议郎董昭又站出来劝说道：
“陛下若迁都，绝无董卓、李傕、孙策之忧！若有失，臣愿以死谢罪！”
天子看着他心想：董昭对曹操推崇备至，看来曹操还是比较可信的。
不过天子也不傻，他对百官道：
“迁都关乎国运，当慎之。众卿之言朕已知晓，今日且先散朝，待朕思虑一番再做决断！”
百官下拜：“陛下圣明————！”
散朝后，天子私下召见钟繇、赵温、杨修、董昭等亲近大臣，商议迁都之事。
四人中，董昭是坚定的“迁都派”，钟繇则是“亲曹派”，赵温态度不明，杨修则明确表示反对。
杨修对天子说：
“陛下，陈王虽然傲慢自矜，但从没有如董卓、孙策那般独揽朝纲。不迁都，万事可由陛下亲断，若迁都，事未可知也！
“今牧守各居四方，拱卫京师，吾料陈王绝不敢言废立之事，否则乃是取死之道也！臣请陛下不要迁都！”
杨修此言可谓点明要害，乃忠心之言。
天子听后也有些意动。
天子现在实际掌控的地盘是很小，就汝南郡中部和北部的一小片地区，但至少朝政还是自己说了算的。
而曹操虽然被钟繇、董昭等人吹上了天，但人心隔肚皮，谁又真的知道曹操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一旁的董昭见天子被杨修说动，眉头紧皱。
突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一条妙计！
“陛下！杨仆射所言不无道理，然而如今京师之内，尽皆陈王之兵，若陈王鲁莽行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天子被董昭这一说，又提心吊胆起来。相比执政权，果然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更重要！
就在天子迟疑之际，司徒赵温发话了！
“陛下，温有一策，可令陛下知陈王本意！”
天子好奇：“哦？赵卿请讲！”
赵温说道：“陛下可下诏令陈王领兵返回封地，若其接旨，则说明陈王无异心。若其不接旨，则……恐有废立之心！”
天子听后陷入沉思，在心底权衡是否要用赵温之计试探陈王刘宠。
一旁，钟繇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温一眼，对方回以微笑。
董昭将他二人的表情揽入眼中，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三人又一齐看向杨修，用眼神告诫他不要多嘴！
杨修则有些焦急，出于对天子的忠心，他真的不希望天子迁都。
但弘农杨氏又是世家之一，他的出身决定他与钟繇、赵温等人是一伙的，而他的辈分名望皆不如钟繇和赵温，确实不应该再出言扰乱他们的计划。
杨修心想：哎，要是父亲没有辞官就好了……吾杨修年纪轻轻也不用跟这些老狐狸较劲！无论如何，吾都已经出言劝谏过天子了，也算尽到做臣子的本分。一切就看天子如何决断吧！
最后，世家的出身还是战胜了对汉室的忠诚，杨修不再开口劝谏，甚至没有为天子点明人心不可试探的道理。
沉默良久后，天子开口道：
“钟卿，替吾草拟诏书。加封陈王宠食邑两千户，以嘉奖他勤王之功。再令陈王宠领兵返回封地，即刻启程！”
第217章 诏书
翌日，天子下诏，令陈王宠率军返回封地陈国。
圣旨传到陈王府，刘宠却拒绝接旨！
刘宠对前来传旨的宦官道：“群雄四立，人皆怀虎狼之心。前有董卓、孙策之鉴，若臣带兵回归封地，难保不会有人趁此时机进兵京师，劫持天子，臣身为宗亲，陛下之皇叔公，为祖宗江山社稷计，恕臣不能接旨！”
宦官震惊，颤巍巍地对刘宠说：
“大王，你可知道你这是公然抗旨，是要杀头的！”
刘宠站起身，一把从其手中夺过圣旨，两手一撕道：
“此必是有人矫诏，孤此举不算抗旨！汝替孤转告陛下，若陛下执意让孤返回封地，那就请陛下到府前跟孤亲口讲！孤为安危计，不能至皇宫，还请陛下体谅！请回吧！”
宦官见刘宠抗旨，差点以为刘宠要造反，谁料刘宠又放他回去。
宦官逃过一劫，不敢在陈王府久留，连忙带人退走，回皇宫向天子禀报。
天子得知事情始末后，心中更加确信刘宠有谋逆之心！
“迁都！朕要迁都！”
天子招来钟繇等人，焦急地对他们喊道。
董昭这时劝说道：“陛下莫惊，刘宠既然不敢入宫，说明他一时半会儿不敢动手。陛下不可在此时刺激刘宠，以免他狗急跳墙！”
天子这才冷静下来，他让众人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钟繇谏言：“陛下可密诏曹司空带兵入京！”
天子阵脚大乱，早已忘了当初何进召董卓进京的教训，立刻下令让钟繇草拟诏书，召曹操进京勤王。m.cascoo
如今陈王刘宠在天子眼中，俨然成为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废掉他皇位的反贼！
之后数日，京城重归平静，但却越来越有山雨欲来的滋味。
陈王刘宠一直没有上朝，整日待在自己的府上，王府内外都有重兵把守，等闲不可进出。
天子也越发防备刘宠，下旨遣回御林军中那些当初由刘宠赠给天子充当护卫的兵马，并召百官及士族子弟入宫担任羽林郎，护卫宫禁。
刘宠得知自己的兵马被退回，更加庆幸自己没有冒然入宫，否则怕是早就人头落地了。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后，还加剧了刘宠内心的纠结。
一边，在获得传国玺后，他心中的确燃起了一丝自立为帝的心思，并且这股心思正随着天子对他的排斥不断增强。
但另一边，刘宠又担忧废帝自立会招来天下非议，万一最终落得王莽那样的下场，那就得不偿失了。
两种心思一直在刘宠内心萦绕对立，使他陷入天人交战的两难之境。
究竟要不要行动呢？刘宠的心中一直没有明确的答案。
然而就在刘宠迟疑未定的时候，曹操却已经收到天子的密诏，让他带兵进京勤王！
曹操毫不迟疑，带上曹仁、曹纯、典韦等将，点齐一万精兵入京。
为了不惊动刘宠，曹操特意绕道，从颍川郡和陈国的边境交界处进军！
当曹操的兵马出现在平舆城下时，城内的刘宠才得到消息，说兖州牧曹操兵临城下！
刘宠大惊：“什么！！曹操已经到城外了？他有多少兵马？！”
下人回答：“大王，曹操打出旗号，号称精兵五万！”
刘宠大感不秒，立刻召集士兵登上城墙，准备守城。
刘宠登上城墙，观望城外曹军人数，看到曹军远没有五万人后，刘宠松了口气。
“曹军不过万余人，孤在城内尚有守军万人，你们不必惊慌，曹操打不进来！”
陈军将士们闻言，都放下心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守城战。
然而，就在刘宠专心于军务时，他却忽略了皇宫之内天子的动向。
此时此刻，提前得知曹操赶到的天子召集群臣，让他们收拾行装随自己出城。
钟繇、董昭等人早就与百官提前通过气，许多人也早已做好准备，就等着和天子一起遛出城。
午时，天子和百官们的车马匆忙来到北门，让城门官开城放他们出城。
城门守军乃是刘宠的兵马，他们表示没有刘宠的命令不能打开城门。
同时，守城的陈军还派人传信将事情告知正在东城门备战的刘宠。
城门下，钟繇、董昭等人见状，纷纷出来呵斥守城将士。
“你们是要阻拦圣驾吗？！你们可知道此罪当诛？”
守城的将士被钟繇等公卿大臣呵斥，有点被他们唬住的意思，都闭口不言，互相之间用眼神交流。
董昭见状，跑到天子的车驾边，跪在地上对辇御上的天子说道：
“陛下，看守城门的陈军已经被百官吓住，但他们仍旧畏惧陈王的威信，不敢打开城门。现在只需陛下的辇御上前，让他们见识真龙天子的威严，他们一定不敢违抗圣令！”
天子点点头：“就依爱卿所言！太仆，打马上前！”
“诺！”
驾车的太仆当即把銮驾开到最前面，宦官们对城头士兵喊道：
“天子圣驾在此，尔等还不跪下！”
城头守军见到朱漆华盖的銮驾，都纷纷跪下不敢直视天子圣颜。
天子大喜，心道朕果然还是有些威望的，即便是陈王的大军也不敢冒犯。
“让他们打开城门，朕要出城！”
天子下令，宦官当即上去让城门官开城。
面对天子和百官这么大的阵仗，城门官不再坚持，打开城门放天子一行人出城。
“吱呀——————”
城门洞开，天子和百官的脸上都露出喜色，为即将逃出生天而心生喜悦。
随后，天子的车马出城向北走，然后转向东边去和曹操的大军汇合。
当天子的车马赶往曹军大营时，刘宠才得知天子已经出城！
刘宠愤慨道：“兀那昏君，不识忠臣，孤当废帝自立！传令三军立刻到东门集结，两刻钟内未至者军法从事！孤要出城作战，攻杀曹贼！”
“诺——！！！”
一刻钟后，城内的陈军从四面八方赶到城东。
随着刘宠一声令下，大军从东城门杀出，冲向才列好阵的曹军！
刘宠拿着手弩和长戟亲自带领一千陈国羽林骑冲向曹军。
陈国羽林骑装备精良，又是以逸待劳，在气势上便压倒了远道而来的曹军。
曹操之前为了迎接天子，下令急行军，虽然在数日内就赶到了平舆，但士卒们却很疲惫，他们眼见敌军铁骑碾压而来，都心生畏惧。
“杀啊啊————！！！擒昏君，杀曹贼！！”
刘宠愤怒地大喊，带着一千陈国羽林骑冲入敌阵！
嘭——————！！！
身穿重甲的陈国羽林骑宛若一面移动的铁墙，将拦路的曹军撞得支离破碎。
刘宠的铁骑一轮冲锋就从正面击破了曹军的前部。
他带领铁骑继续猪突猛进，身后近万陈军在刘宠带领下压上，陈军气势汹汹，打得曹军不断败退。
曹操见刘宠勇猛，不得不下令让典韦和曹纯带步骑兵断后，自己护着天子的銮驾朝北逃去。
刘宠被典韦的精锐虎士和曹纯的虎豹骑拦截，无法追击曹操。
曹操和天子这才得以逃脱，并在数日后进入兖州许县！
之后，天子传诏天下，将陈王刘宠打为反贼，号令群雄诛杀刘宠。
而刘宠则撰写檄文，言奸臣钟繇、董昭等人私通曹操，秘密挟持天子出京，邀群雄进兵许县勤王保驾！
此事一出，天下震动！！！
第218章 反应
建安四年夏，天子逃离平舆，迁都许县。
天子让曹操领司隶校尉，行大将军事。
据后世考，是荀攸向曹操献策离间天子与陈王，这才引发了后续诸多变故。
相传荀攸一生曾出《十二奇策》，虽然具体是哪十二策已不可考，但离间天子之策都被后世认为是《十二奇策》中的一策。
说回现实，建安四年四月。
兖州牧曹操和陈王刘宠都向天下发出檄文，互相声讨对方。
天下之人虽然震惊于天子曲折的命运，但四方群雄却少有将注意力放在河南的。
此时袁谭正与吕岱在青州交战，南北两强没有多余的精力理会曹操和刘宠的争端。
唯一受迁都之事影响的，那就是颍川郡的张绣！
张绣的地盘同时与曹操和刘宠接壤，因此，他同时收到了曹、刘双方的书信，双方都希望张绣能站在自己这一边。
收到书信后，张绣陷入迟疑，从实力上讲，他应该帮助弱小的一方，即刘宠。
然而天子如今却在曹操手中，且天子逃出平舆一事，让他确信是刘宠苛待天子以致天子逃走。
面对这个难以决定的选择，张绣立马向自己的谋主贾诩咨询。
贾诩应讯而来，张绣当即问他：“贾公，曹司空与陈王来信，希望我襄助其中一方。天子出逃一事扑朔迷离，吾实不知该作何决断。”
贾诩笑曰：“将军不若归降曹公！”
张绣起身惊诧道：“贾公？！吾已从刘镇南，安能另寻他主？”
贾诩道：“将军稍安勿躁，且听吾言！”
张绣缓缓坐下，想要听贾诩有什么说法。
贾诩解释道：“将军虽从刘景升，然将军之叔命丧其手，就算将军另寻他主，世人也不会有非议。曹公得天子信用，迎奉天子，其在大义上占据上风，将军转投曹公，更无需有此顾虑。”
张绣点点头，表示认同贾诩的说法。
别看他现在寄身刘表，当初也曾为刘表力战孙策，但西凉男儿比较现实，若是有更好的出路，张绣也不介意。
贾诩继续说：“今天子出逃，迁都许县。无论其中细节如何，世人都只道是陈王苛待天子，以致天子外走。如此，将军便不可帮助陈王。”
张绣再度点头，确实，刘宠现在在道义上完全落入下风，自己完全没必要惹得一身骚。
“再说当今天下大势，袁本初与刘正礼分据南北，二强争于青州，但河北富庶非江淮之可比，吾料刘正礼终究会被袁本初击败，退守江淮，偏安一隅。
“刘正礼败后，天下能与袁本初争雄者，非曹公莫属。将军此时投效曹公，助其击败刘宠，囊括河南之地，则曹公或西图关中，或南下荆襄，以求与袁本初、刘正礼分庭抗礼。到时将军必然受到重用，何乐而不为呢？”
贾诩一番话，让张绣茅塞顿开，张绣起身拱手一拜：
“若无贾公，绣焉能看破大势？吾这就书信曹公，表示愿意归附汉室！”
贾诩乐呵呵地说：“孺子可教也！”
之后，张绣派人向天子呈递奏表，向曹操表明投效之意。
曹操大喜，派遣心腹重臣、刚刚晋升尚书右丞的荀彧前去颍川受降。
旬日间，曹操兵不血刃，收下颍川全境及汝南北部少许县邑，拓地百余里。
刘宠得知后怒不可遏，立即率领两万陈军兵临颍川，要消灭张绣。
然而张绣此时已经与夏侯惇合兵，双方集齐一万五千大军迎战刘宠，曹操还从陈留、济阴等郡国调动援军，兖州腹地的一万兵马正在赶来颍川的路上！
大战一触即发，刘宠与夏侯惇在召陵交战，相持十余日不分胜负。
期间张绣和他的部将胡车儿大显神威，屡次亲临战阵斩杀刘宠部将，致使陈军士气低落。
曹操和刘宠在汝南与颍川边境交战的消息传到弋阳，太史慈立刻上报刘基，同时在新蔡集结兵马，准备伺机而动。
刘基得到太史慈的书信，与刘晔等人商议一番后，觉得曹操有张绣相助，刘宠绝不是二人的对手。
顾邵向刘基建议：“曹军与陈军交战，少主正可趁机渔利，攻占汝南郡！”
近来，年满十六的顾邵越发得刘基器重，其博览群书，常能引经据典解释时政，是刘基眼中的学霸！
所以刘基将他带在身边，并专门虚设一职，号“散骑”，让顾邵、陆绩、凌统等官员年轻子弟担任，以示亲近，同时重点培养他们。
顾邵的发言得到众人认同，不过刘晔还有补充。
刘晔对刘基说：“大都督，曹操刚刚迎奉天子，如今正是晔之前所言谋取爵位的最佳时机，此事重大，比拓土百里还重要！”
刘基想起之前刘晔给自己提过的计策，要让刘繇父子二人请求天子赐下重号爵位，加强他们的统治正当性，使江淮彻底归服。
“嗯！这件事确实重要，吾这就书信家父，让他向曹阿瞒索要吴侯之位。否则吾不介意放刘表一马，先攻谯郡！”
刘基说完，马上让顾邵等人磨墨备纸。
现在天下的局势与历史已经完全不同，摆在刘基和刘繇面前的有两个选择。m.cascoo
一是现在就进军中原，攻灭刘宠、曹操等河南诸侯，再与袁绍决战。
但此举风险很大！
刘宠、曹操、张绣等人的实力并不强，其中最强大的曹操，只占据兖州一州之地，兵力多不过三五万。
而刘基如今坐拥江北四郡，兵马亦有五万之众，可谓与曹操势均力敌！要是再加上刘繇在江南的兵马和吕岱在徐州的兵马，数目已过十万，曹操绝对不是刘基的对手。
但是，一旦刘繇显示出进取中原的决心，那么河北的袁绍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按照现在掌握的情报，袁绍如今在河北至少有十万兵马，将来甚至还会更多！
若是袁绍决心与刘繇交战，双方目前在兵马数量上相差无几，但河北和江淮的战争潜力完全不是一回事！
单单冀州九郡的人口保守估计就至少有三四百万，再加上幽州、青州、并州的部分郡国，体量可谓是江淮的两倍还多！
所以刘繇和刘基现在更应该担心如何挡住将来袁绍发动的攻势，而不是现在自不量力地去捋虎须！
既然进取中原会招来袁绍的重视，那么更稳妥的办法自然是先攻下荆州，充实自己的实力，同时将防线推进到南阳盆地，之后还可以进入关中甚至是河东，以求将来可以从河北的西面牵制袁绍，使其不能全力南下。
而这也是刘基和刘晔等人定下的大的战略规划。
当然，计划是计划，如今刘宠和曹操交战，该捡的便宜还是要捡的。
比如让太史慈等到刘宠兵败就突入汝南抢占地盘，还有让曹操给老爹封个吴侯之类的重号爵位。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
第219章 许都
许都司空府，尚书右丞荀彧入内禀报曹操：
“曹公，刘繇遣袁徽入京求见！”
曹操闻讯，放下手中兵书道：“袁徽？可是陈国隐士袁徽？”
“正是！”
“快请！”
不一会儿，一位黄发垂髫的老者和荀彧一起进屋。老者正是受刘繇之托入京面圣的袁徽。
袁徽向曹操问候：“老汉袁徽，拜见曹司空！”
曹操连忙将其扶起，以示尊老之心：“袁公！不知袁公所来何事啊？”
袁徽从衣袖里取出刘繇的信递给曹操，然后开口道：
“老汉受刘正礼所托入京面圣，刘正礼有书信叫我转交给司空。”
曹操接过书信：“敢问袁公在何处高就？”
袁徽呵呵一笑：“山野村夫，只想与田草为伴，无心出仕。”
曹操听后，心知此人不可招揽，于是哦了一声，拆开信件仔细阅读起来。
这封信由新近投靠刘繇的五业从事薛综代笔，文采斐然，用词新颖，曹操一边读一边点头。
信中，刘繇赞扬了曹操对汉室的忠臣，能够解救天子于危难，还对曹操从前的事迹大加赞赏。这一段透露出明显的结好之意。m.cascoo
但之后话锋却是一转，刘繇质问曹操去岁为何助逆贼袁绍兴兵攻打徐州，并警告他不要再助纣为虐，好自为之。
信中还言若曹操继续执迷不悟，那么刘繇不介意让他的元子刘基兴江北四郡五万精兵攻打谯郡。若说前一段是结好，那么这一段就完全是威胁了。
末尾，刘繇的敌意又烟消云散，表示曹操功劳甚伟，愿意向天子表举曹操为谯侯。
曹操看完信，心中虽有些许疑惑，但面上却露出笑容：
“此信文质新美，敢问袁公是江东哪位高士执笔所书啊？”
袁徽和蔼地回答：“此乃北海刘成国的学生薛综薛敬文所写！”
曹操赞叹道：“善！人言江东无名士，吾观之不然也。中夏纷乱，南下之士何其多也！
“刘正礼得劭、靖、邵等高士相助，虎踞江东。座下王会稽、华豫章尽皆国士。又有徐州吕定公北拒袁氏，其子刘基跨涛江淮，击孙策灭黄祖，得子如此吾甚羡之也！
“请袁公替吾转告刘正礼，我曹操乃汉室忠臣，不会行不智之举！”
袁徽见曹操不吝言辞赞赏刘繇这个潜在的敌人，被曹操的气节和胸襟折服，也赞赏地说：
“孟德心怀若谷，大善！老汉不便久留，告辞！”
曹操伸手：“我送送袁公！请！”
曹操亲自送袁徽出府后，招来郭嘉、荀攸等谋士商议。曹操在送袁徽的途中，已经想明白了刘繇的意思，那就是想要结好自己。
但曹操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何刘繇要表举他为谯侯。
曹操将这个问题告诉众人，郭嘉听后，哈哈笑道：
“明公，刘繇这是在为他自己索要名爵呢！”
听了郭嘉的话，曹操一下子就领悟了刘繇的意思。按信中的遣词用句来看，刘繇的姿态是凌驾于曹操之上的。
既然更强大的刘繇要表你曹操为谯侯，那你曹操现在手握天子，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
曹操笑曰：“刘正礼能克己，不炫武功，吾料袁绍绝非其对手，吾要慎重对之！”
荀彧、荀攸等人皆点头，虽然明面上袁绍的实力远胜刘繇，但荀彧、荀攸等人都与袁绍共事过，知道袁绍在性格上有致命的缺点，所以他们都认同曹操说的话。
随后，曹操问众人：“应该给刘正礼封什么侯好呢？”
荀攸说道：“刘正礼已有牟平侯的爵位，牟平虽为其祖地，但远在青州东莱郡，也非贵侯。由此可见，刘正礼绝不满足于寻常侯位！”
曹操点头：“嗯……祖地封侯尚不满足，刘正礼之志不小，看来只有‘吴侯’能满足他了！”
言毕，曹操又犹豫起来，吴侯虽然和牟平侯一样都是县侯，但影响力远非牟平侯可比。
郭嘉看出曹操的犹豫，劝说道：“明公，当今天下，袁本初占据河北，刘正礼割据徐扬，二者不可力敌！”
“嗯……奉孝所言有理，吾如今迎奉天子，当西入河洛，散布王道，使关中三辅归降朝廷，坐观南北二虎相争！”
曹操这样说，就是下定决心要给刘繇封吴侯了！
荀攸又谏言道：“明公，既封刘正礼为吴侯，袁本初那边也不能忽视，否则其必然引罪于明公。明公可表袁本初为邺侯，以安其心！”
曹操点点头，此事确实不能偏袒一方，既然要封侯，那就都封侯，不然有一方绝对要闹！
曹操一想到自己和刘繇、袁绍同时晋封重号列候，也觉得有趣，豪情顿生。
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吾为谯侯，刘正礼为吴侯，袁本初为邺侯，不知往后又是谁能使这天下重归一统？有趣，有趣！”
翌日朝堂之上，袁徽觐见天子，向天子献上江东送来的贡赋如舒锦、南海珠、珊瑚、胭脂稻米等宝物，并钱粮五万贯。
天子对袁徽说道：“自朕任镇东将军为扬州牧以来，扬州贡赋从未断绝，朕很感动！请袁公回去告诉刘正礼，他的忠心吾铭记在心！”
袁徽下拜，又向天子呈递刘繇的奏表，请求天子加封有护驾之功的曹操为谯侯，食邑五百户！
天子疑惑不解，搞不懂这些外镇诸侯又在玩什么幺蛾子。
天子看向司徒赵温和尚书令钟繇，希望二人能帮他拿个主意。
钟繇立刻站出来道：“陛下，曹司空功劳甚伟，但其已经位列三公。陛下虽然让曹司空领司隶校尉行大将军事，但都不是实职，不算封赏。依臣之见，可以如刘正礼所请，封曹司空为谯侯，嘉奖他的功绩！”
天子听后不禁皱眉，钟繇这话说得很是怪异。但天子虽然天生聪颖，却未接受过正经的政治教育，又无法弄清到底哪里怪异，所以只能皱眉噤声。
这时司徒赵温又出来煽风点火，劝说天子册封曹操为谯侯。
曹操则站出来推辞，又表示希望天子能够免除他代行司隶校尉和大将军的权力。
曹操这招以退为进，在天子展现出了一个不迷恋权势的伟岸形象！
而天子自登基以来，身边的人都是董卓、李傕、孙策这些只懂得不断索取高位的人，哪里见过曹操这样不要爵位官位的？
天子一下子就被曹操迷惑，相信曹操是个绝对的大忠臣！
于是，天子对曹操说道：“自朕继位以来，还无一人如曹爱卿这般不恋权势，卿真乃吾汉室肱骨！曹爱卿不必推辞！朕意已决，加封你为谯侯，食邑千户！”
曹操立刻跪下谢恩，面上尽是诚惶诚恐之色，心底却在暗暗发笑。
天子聪明是聪明，但还是太嫩了！
曹操接受侯位后，又对天子说道：
“陛下，陛下册封臣为谯侯，必引刘正礼和袁本初嫉妒，尤其是袁本初，其人生性好大喜功，又看不起臣的出身。若他得知臣受陛下厚恩，一定会发兵来攻！”
天子瞪大眼睛：“爱卿难道敌不过他？”
曹操叹息一声：“陛下，袁本初坐拥河北，兵甲百万，臣无能，不可敌也！”
天子大惊：“爱卿，那该怎么办？！”
第220章 封侯
“陛下，依臣之见，陛下可以册封袁绍为邺侯，并下诏承认其大将军的名号，以安其心！”
朝堂上，曹操向天子谏言道。
天子再次迟疑起来，钟繇、赵温等人又出列劝谏。
一旁的杨修眼观鼻，鼻关心，跪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发呆。
钟繇、赵温等文官一通劝谏后，天子最终还是同意了曹操的建议，下诏册封袁绍为邺侯，并任命其为大将军。
之后，曹操又开口建议天子册封刘繇为吴侯。
天子听完只觉脑袋发昏，一日之内封三个重号的列侯，天子还没有干过这么……昏聩的事情！
天子对曹操说：“曹爱卿，朕已封你为谯侯，又封袁本初为邺侯，如今再封一个吴侯，这是否有些太过啊！”
曹操装出惶恐的样子，跪在地上说：
“陛下，臣是为汉室江山计啊！陛下请想，而今袁氏与刘正礼在青州交战，若天下之人得知陛下只封袁本初而不封刘正礼，那刘正礼还敢与袁本初抗衡吗？
“且袁本初从不向朝廷缴纳贡赋，又常常不请示朝廷就自命州牧、刺史、将军。朝廷虽是无奈让这样的人得到了邺侯的爵位，但不免寒了刘正礼的心啊！
“若刘正礼就此收兵，不再与袁氏相争，那袁氏必然挥师南下，攻占中原！还请陛下为天下计，册封刘正礼为吴侯！”
天子听后，缓缓点头，觉得曹操所言真的很有道理啊！
这次也不用钟繇等人再从旁助力，天子拿出气魄道：
“爱卿所言朕已明了，是朕错怪爱卿，朕这就下旨册封刘正礼为吴侯，食邑千户，加右将军号！”
“陛下圣明————！！！”曹操跪在地上一脸臣服地高声说道。
天子听后不禁莞尔：“爱卿快快请起！既然爱卿大将军的名号被袁本初抢去，朕再册封卿为车骑将军，行尚书事！”
曹操大喜，还有这等好事！
他再次一拜：“臣谢陛下厚恩！臣定为陛下竭尽忠诚，以死报答陛下！”
天子哈哈大笑“朕不要爱卿死，朕还要爱卿为朕匡扶呢！”
曹操听后低下头，内心叹息一声：若当初能成功刺杀掉董卓该多好！那时的曹孟德一定会为陛下肝脑涂地的……
朝会结束后，曹操回到司空府，郭嘉见曹操面色有异常，于是问曹操：
“明公在思念何方佳人？”
曹操闻言，哈哈一笑，对左右道：“你们刚刚都问我朝堂之事，唯有奉孝知我！”
郭嘉微微一笑，左右则疑惑不解。
曹操仰头望天叹息一声：“吾刚刚想起了陈公台啊！”
荀攸、程昱等人若有所思，想通其中关节后，遂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唯独荀彧面色大变！
曹操用余光将众人的脸色都收入眼底，然后若无其事地率先入府。
……
建安四年八月，天子的使节到达宛陵向刘繇宣旨，加封刘繇为吴侯，右将军！
扬州、徐州等地的官吏闻讯后纷纷写信向刘繇道喜。
刘基知道后，也亲自到宛陵给自己的老爹贺喜。
见了刘繇，刘基当即下拜道：“儿恭喜父亲受封吴侯！”
刘繇捋须笑曰：“若无吾儿出谋划策，为父安能得此侯爵？快随为父入府吧，你阿社近日总向吾问起你，你先去向她问安吧！”
“是！”
之后，刘基去拜见了自己的生母刘杨氏。
然而刘杨氏的面色却不太好，刘基召集地问道：
“母亲这是怎么了？”
刘杨氏坐在席子上有气无力地说：
“吾儿，你可知你太公仙去了？”
刘基面露不解，他的太公？这他还真不了解，自从自己穿越后，他和刘繇忙于大业，还真没坐下来好好聊过这些话题。
刘杨氏解释道：“我虽然在东莱长大，但却出身弘农杨氏，乃翁怕是没有跟你说过吧！”
刘基一惊，原来刘繇的正妻竟然出生名门！
不过刘基又不觉得惊讶，刘繇自身就是宗亲高族，又没有像刘备那一支一样败落。牟平刘氏和弘农杨氏可谓门当户对，能配上牟平刘氏的女子也确实就那几家。
刘杨氏继续说：“你太公去世前特意来信江东，说希望乃翁照看弘农杨氏。”
刘基问：“这太公究竟是何人？”
刘杨氏摸着刘基的脑袋说：“阿社虽与你太公不熟，但也知其曾为当朝太尉，名彪！”
刘基瞠目结舌：“什么？！”
刘杨氏莞尔：“吾儿惊讶什么？乃翁如今也是吴侯，右将军，坐镇地方，不比太尉差到哪去。”
刘基呵呵一笑：“是儿大惊小怪了，儿给阿社赔个不是！”
之后，刘杨氏告诉刘基，她面色难看的原因一是杨氏家主去世，二是刘繇对于照看弘农杨氏一事不甚上心，所以希望他这个儿子派人去寻弘农杨氏，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衬的。
刘基当即表示自己立刻派人北上，并且刘基在思索一阵后，明白了杨彪的用意。
杨彪这是在临死前为弘农杨氏寻出路呢，和其他世家一样分别投资，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而刘繇不太上心的原因也好理解，弘农杨氏的影响力集中在关中，对于根基在江东的刘繇帮助有限，所以刘繇不太在乎。
当然也可能是刘繇身边的近臣不希望弘农杨氏再来江东插一脚。江东虽然有“中州派”，但中州派的士人中，除了孔融，没有一个出身是能够和弘农杨氏相媲美的。
刘繇不在乎，刘基却不能不在乎，这可是宝贵的政治资源，将来也许会有大用！
特别是刘基即将攻打荆州以求进入关中，弘农杨氏的政治资源到时就会显得尤为重要！
而且现在天子落在曹操手里，那么杨修肯定也在曹操那里。
这样一个人才放在曹操那里太可惜，刘基想趁此机会看看有没有挖墙角的可能！
刘杨氏见刘基如此上心，心头的郁结也就散了，刘基陪了她几天后，刘杨氏的气色又恢复过来，刘基终于放下心来。
然而刘基安抚好母亲后，却又立马动身返回江北。
因为他已经收到刘晔的书信，言刘宠兵败在即！
原来张绣归顺了朝廷，与夏侯惇合兵一万五千余人，在召陵与陈王刘宠对峙！
后来曹操见战事僵持，遂调集一万精兵赶赴前线，从侧面突袭刘宠的军阵！
刘宠不备，被曹操打得大败，据说是仅以身免，两万兵马灰飞烟灭！
此时此刻，曹操恐怕已经攻入陈国，刘宠覆灭在即！
第221章 国除
陈国陈县，陈王刘宠和陈国相骆统立于城头，观望下方的大军。cascoo
颍川一战，刘宠虽然刚开始还能与张绣、夏侯惇相抗衡。
但后来曹操亲自带领万余兵马赶到前线，侧击正在与张绣、夏侯惇交战的陈军后，刘宠的大军遂溃不成军。
陈国两万大军溃败，刘宠不像传言中那般仅以身免，而是带着三千残兵逃回陈县，其余兵马尽皆失散。
所幸这些年来陈国安宁富强，陈县内尚有居民近二十万人，其中许多人有感于陈王和陈相的仁慈，都表示要与陈王同生共死。
陈国百姓于是拿上自家的农具、猎弓等兵器登上城墙，帮助陈国军队守卫都城。
一时之间，刘宠竟然得到军民三万人，比城外的曹军都要多！
因此，刘宠对守住都城又有了信心，没有选择自暴自弃。
刘宠身边，陈相骆统满脸忧虑。骆统对陈王的忠心毋庸置疑，但他同时又怜悯百姓，不愿意看到陈县二十万百姓因战争遭到残害。
骆统小声向刘宠谏言道：
“大王，敌军势众，就算大王守住城池，眼下也无法战胜曹操。不如带着家眷趁夜色南逃，投奔扬州刘正礼，其人宽厚仁德，一定不会为难大王！”
陈王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不会弃城，骆统只好作罢。
不久，夏侯惇和张绣在曹操的指令下催发大军攻城，在汉末乱世安享了十余年太平的陈县，终究没能逃过战火的荼毒。
陈国百姓在陈王的带领下誓死坚守，给曹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曹操的两万大军攻打了一个月，城池愣是没打下来，自己反而死伤了五千人。
曹操因此气得扬言，说他攻破城池后要放兵五日，以此告慰战死的将士。
曹军在得到曹操同意屠城的承诺后，被激发出了凶性，各营将士不断请战，大军又连续攻打十日，终于攻破西城门，杀入城中！
“杀啊啊————！！”
曹军士卒在城内到处抢掠施展暴行，他们已经顾不得活捉刘宠的将令，杀红眼的他们只想报复誓死抵抗的陈国百姓！
他们见男人就杀，见到女人就强暴，见到财货就抢劫，见到看不顺眼的屋子就纵火焚烧，陈县城内乌烟瘴气，嗷嚎连天，让人闻之垂泪。
陈王府内，刘宠和骆统带着仅剩的三百护卫返回王府，刘宠准备抵抗到最后一兵一卒，誓要与自己的国都共存亡！
刘宠一边布防，一边吩咐自己的王妃带着王子和翁主们收拾行装，让他们出城南下投靠刘繇，想要以此保全自己的血脉。
刘宠叫来骆统，对他说道：
“悔不听卿言，终落今日之死局。然本王乃明帝玄孙，陈国第六代国君，纵然不能匡正汉室，也要与国家百姓同生共死！卿忠心辅国，国之柱石也，今托妃子于卿，望卿为本王护卫他们，不使陈国祖宗血脉断绝！”
骆统听后，流着泪对刘宠说：
“若非大王以家室相托，臣定要与大王共赴黄泉，以尽臣与大王君臣情谊！大王放心，臣肝脑涂地，也会护住王妃王子！”
刘宠欣慰道：“大善！你们赶紧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诺！大王保重！”
之后，陈国相骆统带着陈王刘宠和自己的家眷，趁着曹军还在城内肆虐的时机从东门逃出。
一行人来到陈县东五里外的浪荡渠，坐上小船顺着浪荡渠漂流而下，往弋阳郡逃去。
陈县城内，夏侯惇和张绣终于带着亲兵将陈王府团团包围。
作为陈王在封地上的正牌王府，其规制当然不会像平舆城内那座只能算是豪宅的“陈王府”那般简单。
陈县的这座王府与其说是王府，倒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皇宫！
其院墙高两丈，有高楼、女墙，可以在上面布置兵马，墙上还有分布着两架摄人心魄的大黄弩，可谓易守难攻！
夏侯惇和张绣带兵来到王府后，不敢冒然进攻。
夏侯惇骑在马上冲王府内大吼：
“反贼刘宠听着，劝汝不要负隅顽抗，赶紧束手就擒，还可落得全尸！”
王府内，刘宠和陈国御林军们攀上城墙，从女墙后小心观察曹军动向。
“大王！那是夏侯惇！”
一名御林郎指着夏侯惇对刘宠说道。
刘宠露出半个脑袋，果然看见两百米外，夏侯惇正耀武扬威地骑在马上。
刘宠冷哼一声，对左右道：“本王的手弩呢？拿来！”
羽林郎将专属陈王的手弩上好箭，然后递给刘宠。
刘宠躲在女墙后观察一番，见夏侯惇还在那里停留，于是在心里测量距离，想该以什么角度发射弩矢，射杀夏侯惇。
王府外，夏侯惇见府内无人回应，准备让将士们强攻。
然而正在他要发号施令之时，从王府高墙上传来一声脆响！
“将军小心！！”左右士兵赶忙提醒。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陈王射出的弩矢跨过漫长的两百米，摇摇晃晃，眼见就要变成强弩之末时，弩矢却正中夏侯惇的左眼！
“啊——————！！！”
夏侯惇惨叫一声，用手捂住血流不止的眼睛。
但疼痛只是一瞬间，因为眼睛被射爆的痛疼程度已经超过了人脑能够承受的极限。
夏侯惇拔下箭矢，将眼珠混着不明液体从眼眶中拔出。
将士们震惊地看着这惊悚的一幕，都吓得不敢说话。
夏侯惇也有些木讷，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的眼睛竟然会被流矢射中。
又过了许久，剧烈的疼痛感袭上夏侯惇的神经，他开始不断地惨叫：
“我的眼！我的眼！我的眼！！！”
曹军大骇：“将军！将军！快叫医师！快叫医师——！”
夏侯惇被射中左眼，曹军也不敢强攻王府。
不多时，曹操和医师一齐赶来。
医师小心翼翼地帮不停挣扎的夏侯惇上好药，然后对曹操说：“明公，这弩矢力道已尽，未能穿投眼眶，因此夏侯将军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这只眼睛肯定是保不住了啊！”
曹操听说夏侯惇不会死，放下心来，他接过兵权，对曹军下令：
“强攻王府，擒杀刘宠！”
命令传下去后，夏侯惇的部将韩浩带领围住陈王府的数千精锐一拥而上，猛攻王府。
王府内，刘宠带着硕果仅存的三百陈国御林军誓死抵抗。他们用弓弩和大黄弩压制曹军，用长戟刺击妄图攀爬院墙的曹军。
在用尽浑身解数的情况下，陈国部队死守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被曹军攻破王府！
陈王刘宠和他的三百陈国御林军全部战死，没有一人投降。
王府内没来得及逃出的男女奴仆全都惨遭曹军毒手，王府内囤积的三万石粮食和价值数十万贯的金银财宝全部便宜了曹军。
最后，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曹军士卒打翻宫灯，在陈王府内点起一团大火！
火烧了两天两夜才平息，曾经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陈王府变成了焦黑破败的半壁残垣……
王府的焚毁，昭示着延续了一百一十一年的陈国覆灭，同时也是东汉王朝最后一个藩王国除！
同年，天子下诏，赐身死的陈王刘宠谥号——戾！
所谓“不悔前过曰戾；不思顺受曰戾；知过不改曰戾”。
原在历史上得谥“愍”的陈王刘宠，这一世却成了陈戾王。
只是不知道天子往后是否会后悔，又会否想清楚自己今日所处的处境？
－－－－－－题外话－－－－－－
陈王的谥号也挺奇怪的，如果按谥法解的说法，慜是妥妥的恶谥。但历史上陈王刘宠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是保境安民。所以这个谥号多半还是直接从字面意义上来理解的，感觉古代给谥号有时候也挺灵活的。当然不排除这又是谁在给汉室泼脏水。
第222章 忘形
刘宠覆灭后，喜出望外的曹操亲自到前线嘉奖将士，顺便和归降朝廷的张绣碰头。
灭陈之战，张绣的功劳绝不在指挥作战的夏侯惇之下，曹操也必须亲至前线见一见这位举十余城及近万士兵归降的军阀。
张绣甫一见到曹操，就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以下属的礼节向曹操致意。
“末将张绣拜见曹公！”
曹操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小一轮多的实力军阀半跪在自己脚下，不禁得意扬扬，沾沾自喜。
他扶起张绣，一边笑一边拍着张绣的肩膀说：
“宣威侯能弃暗投明，吾心甚慰，朝廷甚慰！吾已向天子上奏表举你为南阳太守，赐钱十万，望你能继续报效朝廷，为天子铲除奸邪！”
张绣得知曹操给自己的官位后，明白对方是想让自己掉转枪头对付刘表，这才表举自己为南阳太守。
不过张绣倒觉得没什么，他为刘表效力经年，并不觉得刘表是多么强大的军阀。
而且刘表被庐江刘元子抢走江夏郡，实力大不如前。只要曹操能给他增兵，张绣觉得击垮刘表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
张绣拜谢曹操：“绣谢曹公赏赐！”
曹操满意地点头，觉得张绣这小子挺识时务的，知道谁才是他的老大！
之后，张绣出于礼节，邀曹操到他的大本营昆阳做客：
“曹公为朝廷披肝沥胆，保境安民，昆阳百姓都恨不得为曹公立生祠，张绣斗胆，请曹公到昆阳巡察，让百姓们都知道朝廷已经振作！”
曹操虽然知道张绣这小子在说胡话，还立生祠，也不怕风大豁了嘴。
但曹操肯定不会拒绝张绣，只是内心不免有些看轻张绣，这小子有点太没骨气了，不过西凉兵子都这样，那吕布当初不也是在二袁和刘玄德那里奴颜屈膝？
联想到吕布，曹操多疑的内心又起了风浪，他决定趁着去昆阳的机会，削弱张绣在手下里的影响力。
心思激变间，曹操仍是和蔼可亲地对张绣说：
“好，好！咱们不若明日就启程，吾早就想重游当年世祖光武击破四十万莽军的昆阳城啦！”
曹操和张绣在一派和睦中会师，当晚自然又是一通宴饮，直至半夜才散去。
翌日，曹操带着典韦、曹昂等亲信将领子嗣并三千虎卫营士卒，和张绣一起前往昆阳。
到了昆阳城，张绣极尽主宾之乐，摆下盛大的宴席，招待曹操一行人。
宴会上觥筹交错，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曹操的部将典韦更是和张绣的部将胡车儿一起表演剑舞，二者暗自为第一勇士的名号较劲的同时，也在促进曹张双方之间的关系。
最后，曹操命人取来黄金五十两，亲手交予胡车儿，以示曹操的爱才之心。
胡车儿本是胡人，大老粗一个，见曹操给他金银，也不推辞，直接收入怀中，还当众拜谢曹操赠金之恩。
可此番落在张绣眼中，不免使张绣心生不满，觉得曹操不守规矩。
这世间哪有给别人的爱将赠送金银的？
恐怕只有想要以金银买通左右行刺的人才会这样做吧！
当年吕布刺丁原、刺董卓，不就是因为董卓和王朗送他金银、美女、宝马等财物吗？
但张绣才投靠曹操，不好当场翻脸，只好忍气吞声坐在席上喝闷酒。
张绣的隐忍落在曹操眼里，更加深了曹操对张绣的轻视，心想张绣这小子真是个孬种。
宴会散后，张绣私下对贾诩说：
“贾公，吾有些后悔当初听你言归顺朝廷，曹孟德简直太过分了！”
刚刚在宴会上一直装透明的贾诩也点点头：
“哎，诩本以为曹公是英明之主，可他如此小觑将军，吾实在没有料到。不过将军也不必意气用事，咱们见机行事就好！”
张绣没好气地自嘲一声：“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降！”
贾诩莞尔：“在下建议将军今晚先去见见胡车儿等部将，安抚他们。明日再继续设宴宴请曹操，方可万无一失。”
张绣嗯了一声，二人不再言语，一起去寻胡车儿等部将，施展手腕确保部将们的忠心。
之后几日，张绣每日设席招待曹操，曹操刚开始还玩得很尽兴，但久了也不免腻味。
这日，曹操酒醉后返回卧室，对左右道：“此城中有妓女否？”
曹操兄长的儿子曹安民立马回答：“昨晚小侄窥见馆舍之侧，有一妇人，生得十分美丽。问之，旁人言乃绣叔张济之妻也。”
曹操听后，心生好奇，挑眉对曹安民道；“侄儿，你领五十甲士去请张绣的婶婶来见吾！”
曹安民心领神会：“诺！”
半个时辰后，曹安民带着一美妇进入院子。曹操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同时也是为了醒酒。
美妇进来后，曹操眯眼望去，见此女生得妩媚动人，体格风骚，心下大喜，当即就问美妇姓名。
美妇回答：“妾乃张济之妻邹氏也。”
曹操问邹氏：“夫人识吾否？”
邹氏曰：“久闻司空威名，今夕幸得瞻拜。”
曹操哈哈一笑，得意忘形道：“吾为夫人故，特纳张绣之降；不然灭族矣。”
邹氏闻言蹙眉一惊，小模样惹人怜爱，曹操越看越喜欢。
随后，邹氏向曹操下拜道：“妾代张氏谢司空再生之恩！”
曹操听后知道稳了，对邹氏说：“今日得见夫人，乃天幸也。今宵愿同枕席，随吾还都，安享富贵，何如？”m.cascoo
邹氏本想拒绝，但她知道自己如果拒绝，曹操肯定会迁怒侄儿张绣。
汉时，侄儿和儿子的地位几乎是平等的，甚至很多古人还会为了养活兄弟姐妹的儿女而放弃自己的亲生子女。
此刻邹氏实在不敢拒绝曹操，只能忍辱负重再次拜谢。
当晚，曹操和邹氏同床共枕。之后数日也都如此，后面更是带着邹氏搬出城去，以免惹人非议。
然而此事早已被人告到张绣那里，张绣听说后，立刻去寻自己的婶婶，果然没有找着人。
张绣大怒，气得徒手将婶婶家的门板都给卸了下来！
怒火中烧的张绣也顾不得找贾诩商议了，大丈夫受了这等屈辱还要看别人脸色的话，不如拿把匕首自裁算了！
张绣对左右怒喝：“曹阿瞒欺人太甚！吾要杀了他！！！来人，点齐兵马，吾要杀了曹阿瞒！！！”
－－－－－－题外话－－－－－－
今晚12点半的一章改在明天中午发，方便明天编辑帮我修改章节顺序，实在抱歉。原定中午12点发的章节推迟30分钟，晚上8点的章节依旧。
再次感谢读者朋友们支持！
第223章 笑柄
中秋时节，刘基看着张昭等人报上来的秋收情况，不禁要指着老天爷骂娘，这汉末的气候也太他小娘的可恨了！
没错，今年刘基倒霉，庐江和九江的秋粮又歉收，但弋阳和江夏没受什么影响。
而且去年存粮挺多，所以不影响今冬对荆州的战事。
只是隔几年来这么一遭真的让人很难受，还好明年春夏不会像去年那般青黄不接。
不过人也不能一直倒霉，总归还是有好消息传来的。
这不，太史慈的书信就到了。
刘晔步入屋内像刘基禀报：“大都督，太史将军送来书信！”
刘基拆开信读起来，谁料读到一半，刘基竟然被信中的内容逗得哈哈大笑！
刘晔好奇：“大都督何故发笑？”
刘基捧腹，笑得眼泪水都快掉下来了。
他将书信递给刘晔：“子扬，你，你自己看吧，哈哈哈哈！”
刘晔又接回书信，读到一半，也和刘基一般捧腹大笑！
“哈哈哈，曹孟德竟因耐不住色性而丧兵丧子，真乃滑天下之大稽也！”
没错，书信中提及的事情，正是上个月曹操夜宿邹氏惹怒张绣，结果被张绣夜袭，以致手下大将典韦、长子曹昂、及侄子曹安民尽皆丧命的事情！
据悉当晚曹操丢盔弃甲还不忘带上和他颠鸾倒凤数日的邹氏，反倒把典韦、曹昂等人丢在军营中断后……
刘基调侃道：“这叫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哈哈哈！”
刘晔听后，抚掌大笑：“妙，妙啊！大都督此言甚妙！哈哈哈！曹孟德经此一遭，诚天下之笑柄尔！”
为了精简文字，太史慈未在信中言明个中细节，但曹操的三千精锐虎卫营损失过半，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足以让曹操肉痛。
况且典韦、曹昂等人的死，对曹操集团的影响不小！
尤其是曹昂，身为曹操的长子，其虽为刘氏所生，但从小便由曹操的正妻丁氏抱养，乃是曹操的嫡长子。
嫡长子身死，对于一个势力的打击不可谓不大。索性曹操挺能生，儿女众多，嫡长子战死的打击不在无后这一点上，而是可能在将来激起曹操子嗣之间的争端。
不过曹操现在还很弱小，所以曹操才会觉得典韦比曹昂还重要吧。
不管曹操那边如何，太史慈可不会浪费眼下这个抢占汝南郡的大好时机。
数月之前太史慈就已经得到刘基的指令，让他陈兵新蔡，随时准备北上夺城。
早前为了不拖刘宠的后腿，让他能多消耗一下曹操的兵力，所以太史慈一直没动静。后来曹操和张绣联手，太史慈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但现在曹操和张绣闹掰，太史慈随即立刻率领五千兵马北上，一路招降曾经由刘宠占据的县邑。
太史慈曾驱逐孙策，射杀夏侯渊，他的名声早就威震淮汝。
大军顺着汝水北上，沿途的县邑本就成为无主之地，见到太史慈的大军后无不望风而降。
旬月间，太史慈兵不血刃就占领了安城、慎阳、葛陵、平舆、阳安等十座县邑，拓地百里，得民十余万，收获颇丰！
如今太史慈和张绣隔着?水相望。
张绣闻讯后，派人到平舆警告太史慈，让太史慈不要再继续前进，否则他张绣就会举兵来攻。
太史慈见了张绣的使者后，安抚对方，表示自己不会再向北扩张，无意与张绣为敌。
能看张绣和曹操的好戏，太史慈当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和张绣开战。刘基给他的指示就是坐收渔利，没有叫他亲自下场捉鱼。
张绣得了太史慈的承诺后，放心不少，但还是分兵屯驻上蔡，戒备太史慈的动向。
而曹操却陷入惶恐之中，灰头土脸逃回许县的曹操招来郭嘉、荀攸等人。
众谋士已经提前得知了事情经过，虽然他们心里很是埋怨曹操得意忘形，但事已至此，还是想办法解决问题为好。
郭嘉当即提醒：“曹公，张绣虽然反叛，但其实力还不足以与朝廷抗衡，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有威胁的，还是弋阳太守太史慈！”
程昱赞同郭嘉的看法：“太史慈乃刘正礼元子的部将，有勇有谋，精通骑射，当初孙策就是被他赶出庐江的，去岁夏侯妙才也是被他设伏射杀，此人之勇不在吕布之下，明公不可不防啊！”
曹操现在心里一团乱麻，为自己的冲动行为感到深深的后悔。
面对眼前的危局，曹操头痛欲裂，他扶着脑袋强忍着头痛，表情痛苦地问众人：
“诸君……有何计策教我？”
众人想了想，郭嘉这时眉头一挑，脸上竟然露出笑意。
曹操注意到郭嘉的表情变化，当即问道：“奉孝，你有什么妙计吗？”
郭嘉莞尔，拱手道：“明公，在下没有妙计，只是我料定明公无忧！”
曹操疑惑：“哦？可细细道来否？”
郭嘉于是解释道：“明公，明公虽然被张绣夜袭败还，但损失的兵马不过千余人，兖州尚有两万大军可供调动，张绣一定不是明公的对手！”
众人纷纷点头，郭嘉说的没错，不过是损失千余兵马罢了，不是什么事关生死的大败。
“而那太史慈，其虽然精进百里，但他执掌弋阳郡不过一年，麾下兵马钱粮一定不足以发动大的攻势。
“且其主刘基乃刘正礼元子，我闻刘基号为‘幼麟’，自幼聪慧过人，刘正礼能坐稳徐、扬，多仰赖他的谋划。以刘基之智，不会傻到在此时举大兵北进中原。”
曹操眯眼思索一番，不得其解，他问郭嘉：
“奉孝，你为何断定刘基不敢北上？”
郭嘉呵呵一笑：“明公，如今袁刘在青州刚刚止戈，袁谭虽然兵败，但吕岱同样退回徐州。此战袁绍所用兵马不过河北之兵的十中之一，吕岱就守得如此艰难。若刘基北进中原，难道就不怕将明公逼向袁绍一方吗？”
曹操恍然大悟！
“啊哈哈哈！奉孝大才，吾无忧矣！”
其余众人也放下心来，确信太史慈不敢进兵北上。
这时，荀攸站出来向曹操建议：m.cascoo
“明公，刘基北上的可能虽然不大，但明公最好还是设法安抚他。这样才好全力对付张绣，不用担心被刘基掣肘！”
曹操捋须点头：
“嗯……公达所言有理，只是吾当如何结好刘基呢？”
荀攸回答：
“明公，我闻刘基早有意进取荆州，明公不如让刘正礼举刘基为茂才。再表他为荆州刺史，让他专心对付刘表！明公更可以女许之，结秦晋之好，如此也可使河北袁绍忌惮曹刘联手，使其不敢对兖州轻举妄动！”
曹操哈哈一笑：“哈哈！如此岂不便宜那小子？”
这时程昱出来建议：“曹公，吾闻刘基有二弟，长弟名铄，幼弟名尚。刘铄已有婚配，曹公不若以弟女配刘尚！”
程昱这招实属有点阴狠了，意在挑拨刘基和亲弟弟间的关系，但曹操很喜欢这个计策！
“嗯，就照仲德说的办！替吾书信刘正礼，就说吾有意让刘基举茂才任荆州刺史，并与他结秦晋之好！”
“诺！”
第224章 茂才
建安四年九月，曹操传信刘繇，希望表举他的儿子出任荆州刺史，让刘繇向天子上表举刘基为茂才，以求名正言顺。
刘繇收到书信后很是高兴，他虽然让刘基出任庐江太守，还授予刘基“江北大都督”的称号让其可以开府建牙，但这都是僭越之举。
好在牟平刘氏乃高族，江东本土豪强们看在刘繇的出身与名望，还有朝廷亲自任命刘繇为扬州牧的份上，此前一直没有人拿这些可大可小之事攻击刘繇对江东的统治。
今岁朝廷又封刘繇为吴侯，任右将军，江东百姓豪族更没有胆量反对刘繇。
虽说即便没有朝廷的任命，刘基坐在庐江太守这个位子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既然曹操愿意配合，刘繇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刘繇当即向天子上表，举刘基为茂才。
同时，刘繇也同意了自己三儿子刘尚与曹操弟女的婚事。
刘繇会做出与曹操联姻的决断的原因中，青州战事的影响绝对是最主要的原因！
青州一战，徐州消耗很大，原本归顺刘繇的臧霸还趁机掀起叛乱，险些导致吕岱等人全军覆没。
虽然最后陈登和张辽携手力挽狂澜，将臧霸击退，保全了徐州，之后吕岱又幸运地击退审配。
但是，江东文武们在看过吕岱呈递的战报，从而了解了青州战事的所有细节后，大家都生出了袁绍强大不可敌的心思！
如今刘繇麾下不管是南下避乱的“中州派”，还是盘踞江东的“本州派”，两大派系隐隐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不要主动和袁绍交战！
甚至有些人还私下建议刘繇放弃东海、琅琊等郡国，迁徙徐州百姓退到高邮湖以南，将徐州北部的土地让给袁绍，江东则可凭借水军优势永保疆界。
不过刘繇并未采纳这个建议，一是刘繇舍不得到手的土地且局势还未糜烂到那个地步，二是刘繇觉得如果把徐州拱手让人，那陈珪、陈登等当初迎他入徐州的世家大族还不把他骂死！
刘繇丢不起那个人，要退也得等兵败不可挽回再退！
但这条建议并未在刘繇心中消散，而是留存下来。他私下曾和亲近的官僚如许劭、孙邵、孔融等人提过，想要减少江东对徐州的支持。
好在许劭、孙邵、孔融这些人都属于“中州派”。他们出于“乡土情节”，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刘繇一起重归故土的，所以纷纷劝刘繇别这样做。
“中州派”们表示该给吕岱的支持还是不能断，至于江东本土豪强们会不会因为长久供给徐州而心生不满，大家表示会想办法帮刘繇安抚江东豪强的。
身在江北的刘基听闻此事后，也上书刘繇，让刘繇全力支持吕岱抵抗袁氏。
刘基在信中说“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以此劝谏刘繇，刘繇看后觉得非常有道理，回信刘基表示为父明白了。
十月，天子的诏书抵达庐江舒县。
诏书中言刘基已被举为茂才，并且授命刘基出任荆州刺史，希望他监察荆州六郡。
刘基跪谢天恩，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任命书。
如果说之前刘基袭取江夏还会遭人非议的话，现在他再想出兵荆州，荆州本地势力对他的抵触就不会像当初的江夏黄氏那般大了。
天使走后，张昭、刘晔、蒋琬等人都来报喜：
“恭喜刺史！！！”
刘基得意洋洋地对他们说：
“此皆诸君之功，当同乐矣！来人，设宴！今日吾等不醉不归！”
刘基受封荆州刺史，这确实是值得好好庆祝的事情。
素来劝谏刘基要效仿汉文帝那般节俭的张昭，今日也没有拦着刘基大操大办。
今夜通宵达旦不足以庆，因为虚岁十六的刘基不仅举了茂才，还成为了大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州刺史。
宴会上，刘基向张昭、刘晔等人再次展现了自己的野望：
“今既为荆州刺史，当发兵西进，入主荆襄！再图关中巴蜀，如世祖光武皇帝，重振大汉河山！事若成，吾会效先汉中宗孝宣皇帝重开麒麟阁，届时尔等皆可名列其中，唱名青史！”
席间皆刘基亲近之人，他们素知刘基有大志，今日再听刘基当众宣誓，张昭、刘晔、蒋琬、陈勤等文武都在胸中燃起汹汹斗志，想要跟随刘基一起攻下荆州乃至天下，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刘基和他们庆祝到第二天清晨才散去。
翌日，江北大都督府传出命令，召庐江、九江、江夏三郡兵马在江夏郡西陵城集结！
弋阳太守太史慈全权接管淮北军政要务，严防死守不使曹操有机可乘！
命令发出后，江北四郡的兵马立刻调动起来。
往江夏集结的有，淮西营五千精锐，庐江一万郡兵，沛南鲁肃的五千丹阳兵，九江诸葛玄所部五千郡兵，沔口督徐盛麾下的五千伏波军，当然还有江夏郡本地的一万郡兵。
水陆两军总计四万人开赴前线，运送士兵的战船轴轳千里，把江水航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明眼人都知道，刘基这是要一战定荆州！
刘基如此声势浩大地调兵遣将，当然会惊动身在襄阳的刘表。
刘表得知刘基准备攻打荆州后，那是饭也不香，觉也睡不着。
自从刘基袭取江夏后，刘表一直都挺郁闷，江夏的丢失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因为刘基可以随时顺着沔水北上攻打襄阳。
为此，这两年刘表大肆征兵，在南郡部署了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同时襄阳城内还有大军两万，可谓穷兵黩武。
但没有办法，没有江夏这个门户看守江东，刘表只能用“暴兵”来找补丢失的安全感。
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个月前张绣叛变转投曹操，使得刘表更加郁闷，心情变得非常不美丽。
虽然后来曹操和张绣闹掰让刘表高兴了好一会儿，但是张绣此后并没有重新臣服刘表。筚趣阁
张绣自立后，刘表甚至不敢发兵去攻打张绣，因为朝廷任命刘基为荆州刺史的事情已经传到襄阳，而刘基再度兴兵攻打荆州只是时间问题。
一连串的坏消息，让风雨飘摇的荆襄政权越发人心惶惶。
根据谣传，刘表听说自己手下有些人已经开始在暗中联络曹操和刘基，想要寻找下家！
为了刹住这股歪风邪气，刘表用雷霆手段诛杀了这些传闻中的主人公，至于效果如何尚不清楚，但至少最近没有这类传言了。
然而刘基在江夏集结兵马的消息传到襄阳后，刘表再也坐不住了。
刘表立刻召来蒯越、蒯良、刘先等亲信商议对策！
第225章 纵横
刘表卧于榻上，对站在下面的一众谋士问道：
“刘基在江夏囤积重兵，欲图攻伐荆襄，诸君有何计策退敌？”
蒯越先站出来回答道：
“明公，刘基攻襄阳，一定会约荆南张羡一同出兵。届时刘基攻襄阳，张羡困江陵，则南郡危矣！”
蒯越不提张羡还好，一提起张羡，差点没把刘表气得岔过气。
刘表怒火上涌，开口骂道：“张羡贼子！本牧待他不薄，他竟联合外人割裂荆州，可恨！可……咳咳——！咳咳咳——！”
蒯越立刻坐到榻上扶住刘表，拍打刘表的后背：
“明公息怒，明公息怒！越有策可使张羡无暇他顾！”
刘表一听蒯越有办法收拾张羡，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盯着蒯越，眼皮耷拉着甚是吓人：
“异度，说吧。”
蒯越起身拱手道：
“禀明公，荆南紧邻交州，明公可派使者联络交州牧张子云，诱他攻击张羡！”
刘表皱眉：“张子云会响应吗？”
蒯越又道：“若无内应，张子云当然不敢起兵北上。然零陵赖氏不满张羡独霸荆南，明公可遣赖恭策反零陵郡以为内应，邀张子云入荆南。”
蒯越所说的零陵赖氏，也就是赖恭出身的家族。赖恭在刘表手下任职多年，对刘表很忠心。之前张羡攻江陵，赖氏也是少数几个没有出兵响应张羡的荆南豪强。
刘表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劳烦赖恭走一遭吧，只要他能帮本牧消灭张羡，他想要什么，只要本牧给得起，都可以给！”
“是。”
赖恭得到刘表的指令后，遂收拾行装南下。
但他这一路倒不太好走，沔水现在被刘基手下的沔口督徐盛管制，任何想要通过的船只和人员都必须接受伏波军的检查。
所以赖恭只能走陆路赶到江陵，再从江陵渡河南下。
待他走到零陵郡时，张羡也已经开始集结兵马准备响应刘基了。
但赖恭没有担忧，相反，张羡的大动作更方便了赖恭在其身后搞小动作。
赖恭潜回零陵后，先是说动赖氏族老，和他一起支持刘表，并表示事成后刘表会让赖氏成为第二个张羡，替刘表主掌荆南。
赖氏心动了，他们本就是荆南豪族中少有的亲刘表派。
赖氏支持刘表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刘表是天子任命的正牌州牧，而张羡不过是一长沙太守，赖氏很多人都反感张羡，质疑他这个长沙太守凭什么坐到零陵赖氏的头上作威作福。
因此，赖氏自然少不了遭受张羡的打压。
现在既然有机会搞掉张羡，赖氏当然会把握住。
之后，赖恭又南下交州，拜见交州牧张津。
张津听说零陵赖氏遣使前来，顿时心思也活络起来，于是派人召见赖恭。
交州州牧府内，张津头戴红巾布，做道士打扮，让赖恭还以为眼前这位不是大汉交州牧，而是交州的野道士！
然而这位“道长”却开口了：“赖君，刘景升遣你来交州所为何事啊？”
赖恭面露疑色，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敢问道长可是我大汉交州牧张子云？”
张津捋须笑曰：“哈哈，此地除了本牧，难道还有别人？”
赖恭感觉有些头疼，他知道张津崇尚道教，但没想到其人竟然崇道崇到了这个地步。
堂堂大汉交州牧却做道士打扮，张津一下子就给赖恭留下了很不靠谱的形象。
但事已至此，赖恭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对张津表明来意：
“刘荆州遣我来，乃是邀张交州共击长沙太守张羡。其人割据荆南抗拒襄阳，实乃大逆不道。若明公愿意出兵，我主刘荆州愿意将桂阳郡让与明公！”
张津眨眨眼：“桂阳一郡太少，吾还要零陵郡。否则免谈！”
赖恭犯了难，零陵乃是赖氏的势力范围，若是把零陵隔给张津……
“明公，若明公得了零陵、桂阳二郡，可否请明公保举在下出任零陵太守？”
赖恭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张津眯起眼睛：“呵呵，只要零陵向本牧上贡，那也不是不能考虑。”
赖恭听后，便于张津敲定君子协定。若张津得了零陵、桂阳，那么赖恭就会在张津的支持下出任零陵太守。
至于这是否会引起刘表的不满，赖恭觉得刘表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算没有张羡，刘表应该也挡不住刘基的攻势。
到时赖恭会根据形势，看到底转投哪一方。他赖氏虽然亲近刘表，但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现在为刘表化解张羡这一支敌军，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津得到自己想要的，心头大悦：“赖君请回吧，十日后，本牧会集结一万精兵北上，突袭张羡，届时还请赖君在零陵策应！”
赖恭拱手：“诺——！”
十一月中旬，就在刘基和张羡准备合击刘表的前夜，交州牧张津举兵一万北上，零陵赖氏举郡响应的消息传到了长沙。
长沙太守张羡刚准备起兵攻打南郡，谁料自家后院竟然起火，于是派人通知刘基自己来不了了，刘表您自己想办法收拾吧！
然后张羡带着万余兵马火急火燎地掉头南下，前去扑灭零陵郡的叛乱，阻挡交州牧张津的进攻。
荆南和交州方面交战，为本就火药味十足的荆州大地又添上一笔红墨。
不过张羡和张津的战斗并没有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后世也都觉得这俩属于是菜鸡互啄。
荆南和交州本就不通王化，交州甚至连铁器都很少，交州军的实力别说跟中原比了，跟荆南的蛮兵比恐怕都是半斤八两。
张羡的军队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总归比交州军还是要强出一头。但零陵郡的叛乱使张羡落入人数上的劣势，因此张羡也不敢冒然行动。
张羡和赖恭的军队在湘南一带对峙，张津的军队则趁机攻打耒阳。
不过交州军缺乏攻城器械，军中的工匠又很少，所以打耒阳打得很吃力。
张羡只是分了三千兵马，就牢牢守住了耒阳，卡住张津北上的道路，使交州一万“精兵”在耒阳城下裹足不前。
而零陵赖氏集结的五千兵马则在湘县，独自面对张羡的近万兵马。
赖氏虽然人数不如张羡多，但他们倚靠城池，手下私兵为了家族存亡不惧牺牲，竟也将张羡的兵马死死钉在湘县城下。
张羡和张津、赖恭这一组选手可谓是棋逢对手，就是双方这棋下得都挺臭……
刘基在江夏得知张羡被张津掣肘后，并没有改变攻打刘表的决定，只是之前定好的作战计划需要变一变。
第226章 商议
十二月，江夏西陵。
自从七月以来，整个西陵城都陷入了异常的繁忙中。这种现象当然与刘基准备攻打荆州有关。
七、八、九三月，江水上就已经有源源不断的战船，载着江北大军所需的数十万石粮草从庐江、九江、豫章三郡发往西陵囤积。
到了十月，刘基的四万兵马陆陆续续从各地赶来，在西陵城外扎营，大军的营地从城南一直绵延到江水北岸，连营二十余里，令人称奇！
中军大帐内，刘基不再如往常那般只穿锦服戎装，而是终于穿上了特制的铠甲。
刘基头顶的兜鍪用赤色的细绳将精致的玄铁甲片编围而成，后颈和护颊处都有短甲片防护，兜鍪顶部插有赤色的羽毛作为装饰，鲜艳威武。
铠甲则同样由细小的鱼鳞状甲片编围而成，因为刘基不会亲临前线，所以工匠们将甲片打制得比寻常盔甲所用的甲片细小很多，这样虽然牺牲了对劈砍的防护，但却强化了对流矢和穿刺伤害的防护力。
当然要将如此细小的甲片编织起来，需要花费的人工是很多的。工匠们为了给刘基制作这件盔甲，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其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将甲片用红绳串联起来的工作上。
除了甲片以外，在盔甲胸口的位置上，工匠们还为刘基缝制了两块护心镜。
而盔甲的披膊和甲身上，工匠们更是自作主张地缝制了少许金银甲片作为装饰。
如此一来，整件铠甲看上去隐隐散发出绚丽的彩光，华丽非凡。
刘基收到这套盔甲后，喜欢得不得了，还为这套盔甲取名叫“金鳞流光甲”。
“金鳞流光甲”的造价也不便宜，刘基需要支付给工匠一千贯作为酬劳，也就是一千万钱，换成粮食可就是五千石！可供一个五口之家吃到死！
刘基肉痛地付了钱，还额外赏赐了制甲匠和他的学徒们一百贯作为答谢。
但当刘基穿上这套盔甲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上前线！
这套铠甲实在是太华丽了，再配上刘基俊美的面庞，把当时在场之人不论男女都迷了个神魂颠倒！
刘基心想，如果自己穿着这么华丽的盔甲到了前线，那简直就是一盏明灯，敌人眼里移动军功！
不过主将盔甲华丽也有好处，那就是己方将士们看了提气！
现在每当刘基穿着“金鳞流光甲”在军营里四处巡察的时候，他都能看到将士们眼中艳羡的神情，还有愿意为他效死的斗志！
今日，刘基得到张羡的传信后，在中军召集文武商讨进攻荆州的计划。
之前刘基的计划和上回攻荆州一样，张羡围攻江陵，自己带兵攻打襄阳。
但如今张羡来不了了，刘基只能更改计划。
军帐里，刘基手下可谓谋士辈出，良将云集。
文有高岱、刘晔、鲁肃、诸葛瑾，武有董袭、徐盛、甘宁、陈勤、宋谦。
众人分坐左右，等待刘基发话。
刘基看着身前一众英才，又想到自己麾下还有四万精兵，不禁自鸣得意起来！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军凳上对众人说道：“诸君，吾意分兵围攻江陵和襄阳，你们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高岱站出来提醒道：“刺史不可托大！”
作为刘基的半个老师，高岱的话语让刘基一愣。随后，刘基收起心中轻浮的心思，正襟危坐道：
“高先生说得是，你有何计策教我？”
高岱拱手：“不敢，只是有一事需要秉明刺史！”
“哦？请讲！”
高岱得了指示，走到舆图前，指着襄阳城的位置对众人道：
“自打刺史夺取江夏后，刘景升穷兵黩武，在襄阳和樊城集结重兵，以防有朝一日我军挥师攻打襄阳！
“襄阳与樊城隔岸相望，互为犄角。我军若欲走水路攻打襄阳，则只能从襄阳城东的湖沼上岸，因为再往北走就会被襄阳和樊城的守军两面夹击！
“而从城东的湖沼上岸，我们不禁要冒着被敌军半渡而击的风险，而且士卒们上岸后还只能从城东一面发起进攻，湖沼地更是泥泞难行，难以就地取材打造攻城器械，如此我军必然无法攻克襄阳！”
“如此一来就只能走陆路北进，而走陆路攻打襄阳，也需要先攻占八角山，以免刘表效当年黄祖伏杀孙坚一般在八角山设伏。八角山地势复杂，我军又不如敌军熟悉地形，因此必然又一场苦战。
“即便攻下八角山，大军要想安心包围襄阳，还需要用水军封锁沔水，以免樊城的守军渡过沔水袭扰我军攻城部队……”
高岱一通讲解，刘基才明白为何襄阳城自古以来就是荆州攻防的要地！
总之就是一个字——易守难攻！
而高岱讲这么多就只要一个意思：强攻襄阳行不通！
刘基领会了他的用意后，又问高岱：“高先生，既然襄阳难以攻克，那我军要如何攻取荆州呢？”
高岱回答道：“禀刺史，襄阳易守难攻，我军当主攻江陵，先蚕食南郡，或可引诱刘表出城南下支援江陵！”
这就是要围点打援咯！
刘基点点头：“高先生的建议在理，诸君可有要补充的？”
鲁肃这时站出来补充道：“禀刺史，下官建议刺史派兵攻占宜城，在宜城安营扎寨以逸待劳。”
他走到舆图前，指着位于襄阳以南的宜城道：
“刺史请看，宜城东邻沔水，西靠八角山，南面又有夷水阻隔，我军攻下此城后，不用担心刘表派兵绕过八角山突袭我军后背，大军可以放心在此安营。”
高岱赞赏道：“鲁子敬所言不错，这也是吾想提议的。”
刘基笑道：“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哈哈哈——！”
高岱补充道：“只是攻打宜城需要费一番周折，我军还要提防刘表得知消息后会否从襄阳城中杀出，刺史还需小心行事。”
刘基明白高岱的意思，在宜城扎营的前提是攻下宜城，这会冒一定的风险。筚趣阁
刘基也走到舆图前，仔细观察一阵后，他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诸君，本刺史忽然思得一策，你们且替吾参详一二！”
众人看向刘基，好奇他有什么新奇的想法。
刘基用右手食指指着宜城，大拇指正好盖在舆图上标注的夷水之上：
“如鲁子敬所言，这夷水就是一条天然的防线。若我军围住宜城，又让水军沿夷水驻防，则无需担心敌军从南面偷袭。
“高先生和鲁子敬所言，都是以江陵为饵，诱襄阳之敌出城。那我为何不能以宜城为饵，诱襄阳、江陵南北两处的敌军来援，然后一战破之？！”
第227章 筹画
刘基说出自己的想法后，众人先是疑惑，然后开始思考可行性。
高岱出言提醒道：“禀刺史，宜城东南环水，西面环山，仅有北面的原野可供我军与刘表决战。但是城北原野并不宽阔，大军怕是无法展开啊！”
如高岱所说，宜城城北虽为平原，但地势狭长，并不是一块可供数万大军铺开厮杀的地方，但这正是刘基想要的！
刘基说道：“高先生所言不错，我军无法展开，表军则同样无法展开，到时大军就会挤在城北平原上，人数优势会荡然无存，敌我双方都只能倚仗精锐厮杀！”
一旁的刘晔眼神一亮，拍手赞道：“妙啊！刺史此招乃是扬长之策！”
刘基看刘晔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着对其他人说：“诸君以为我之淮西营如何？”
提起淮西营，在场众人都不禁面露郑重之色。
在场一众文武眼中，刘基组建的淮西营绝对算是天下顶尖的精锐部队！怕是当年董卓手下那支击退关东联军的飞熊军都不遑多让。
淮西营五千将士人人都穿着重甲，其中长戟甲士一千五，刀牌甲士五百，重甲引强士三千，令行禁止，战意昂然，任谁看了都得害怕。
刘基对自己以现代军事训练手段打造的淮西营非常有信心，他觉得即便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淮西营也是可以一战的！
为了打造这支武装到牙齿的铁军，刘基可是花费了总价不下三十万石粮食的成本。
光是淮西营的五千件盔甲，以每件盔甲一万五千钱的价格，算下来就是七万五千贯，折合粮食近四万石。
淮西营一年所消耗的粮食就要将近十五万石，再加上将士们的薪水，第一年的成本就是二十余万石粮食。
也就是刘基开设转运司和督市署，江北四郡每年可多收盐铁商税近四十余万贯，财大气粗才养得起这么一支部队。
这样一支精锐，正适合在狭窄地形上扮演“一夫当光，万夫莫开”的角色！
这时，高岱等人自然明白了刘基的意思，那就是把敌人吸引到宜城城北的狭长地段，然后依靠淮西营在正面对决中彻底击溃刘表的军队！
鲁肃说道：
“此计可行，宜城乃襄阳门户，刘景升若不想我军步步为营推进至襄阳城下，那他就必须出兵援救。宜城虽然同样易守难攻，但敌军主力应该不会在此，我军更容易上岸包围城池。
“若我军与表军在宜城决战，徐盛将军的舟师还可以在江水上提供支援！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我军必须同时在八角山布防，以免敌军翻过八角山从西面侧袭我军！”
众人频频点头，觉得鲁肃的补充很有道理。
突然，刚刚坐在下面一直没说话的诸葛瑾问道：
“禀刺史，若刘景升和蔡德珪不救宜城，或者干脆放弃宜城转攻江夏腹地，那又该怎么办呢？”
诸葛瑾没有急智，所以他此前一直都是听刘基、鲁肃等人讲话，现在他经过慢慢思考，发现了众人没有讨论的盲点，于是提了出来。
对于诸葛瑾的问题，刘晔片刻间就给出了答案：
“子瑜勿忧，刘景升这一路并无绕过宜城的可能。他要想绕过宜城，走水陆就必须先突破伏波军的封锁。因为其舟师在前年已经被伏波军消灭殆尽，即使这两年刘景升会重新打造舟师，但我军舟师同样在扩充，刘景升的舟师肯定敌不过我军。
“而走陆路，要么从八角山西面绕过宜城，要么只能走沔水东畔进军。彼走八角山西面绕路的话，我军在八角山上可以望见。走沔水东畔的话，东畔无山陵遮挡，我军舟师在沔水上也能直接看到敌军。
“即便敌军昼伏夜出，躲过了舟师的眼线，待他们袭击江夏时，我军只需让舟师上岸，掐断其在沔水东畔的粮道，敌军不战自溃矣！因此吾料刘景升必然不敢绕袭江夏！”
诸葛瑾恍然大悟，拱手道：“哦~受教了！”
刘晔莞尔。
这时，一旁坐在武将首位的董袭又问：“那军师，江陵蔡瑁这一路呢？蔡瑁要是绕袭江夏怎么办？”
刘晔望去，看向许久未见都有点面生了的董袭：“董将军且听吾解释，蔡瑁若想绕袭江夏，同样必须借用舟师。其要么走江水顺流而下，要么就得穿过云梦大泽。
“走江水，则必然经过沔口，我军只需派少量舟师在沔口水寨驻防，蔡瑁想要冲破封锁绝非易事。
“而走云梦泽，还需先攻下竟陵，不然我竟陵守军可随时掐断其退路。若其围而不攻，选择以大军绕过竟陵，我军只需再派一偏师走沔水回援竟陵即可！”
董袭听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军师，少主！你们这可是把刘景升安排了个明明白白啊！那老倌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咯！”
董袭的俏皮话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
众人笑过后，刘基摆摆手，准备宣布此战部署！
“众将听令——！”
董袭、甘宁、陈勤、高岱、刘晔等人全部起身！
刘基从竹筒里抽出一把令箭，每下一道令就将一支令箭递给受命之人。
“高岱、董袭！”
“末将在！”
“令你二人领江夏五千兵马屯驻竟陵，防备蔡瑁绕袭江夏！”
“诺！”
“沔口督何在！”
徐盛出列：“末将在！”
“着你领五千伏波军护卫大军抵进宜城，同时派兵确保沔口安全！”
“末将领命！”
竟陵和沔水的军队部署完毕后，刘基又道：
“苏飞！吾令你领三千兵马屯驻云社，卡住大洪山与沔水东畔之间的要道，勿使敌军有机可乘！”
“诺！”
最后。
“其余诸将率军随吾走水路突袭宜城！务必赶在刘表反应过来之前完成包围！”
“诺——！！”
建安四年十二月，荆州刺史刘基带领两万七千大军乘船沿江水逆流而上。大军在沔口进入沔水，然后顺着沔水北上。
数百上千艘战船声势浩大地驶向宜城，数之不尽的战船行驶在沔水上，将澄清的河面完全遮蔽，取而代之的是一艘艘连在一起宛如长城一般的战船！
如此规模庞大的船队当然逃不过敌人的眼线，刘基的船队刚驶过竟陵城不久，刘表散布在沿途的斥候就发现了船队。
敌军斥候急急忙忙地赶往襄阳，把刘基沿水路北上的消息传递到襄阳城。
但刘基的行动迅速，襄阳那边得到消息时。
徐盛的伏波军在攻打蓝口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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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比较忙，暂时两更，忙过了再恢复三更
第228章 兵临
“让李异把河道腾出来，本将要用楼船撞开巨石！”
沔水上，徐盛正带领伏波军冲破襄阳水师在蓝口聚布下的封锁线。筚趣阁
蓝口聚守将乃是刘表的外甥张允，张允和徐盛可是老对手了。
自从刘基袭取江夏后，徐盛就时常率军逆沔水而上袭扰襄阳。
刘表被伏波军骚扰得苦不堪言，于是派张允带领残破的襄阳水师屯驻蓝口聚阻拦徐盛，但即便如此，徐盛也时常冲破蓝口聚把战船开到襄阳城下耀武扬威。
如今刘基举大兵攻荆州，徐盛当然不会让大军被张允麾下弱小的水师拦在蓝口聚。
和往常一样，徐盛先是派部将李异率战船击退张允的战船。
张允的襄阳水师在这两年内早就被伏波军吓破了胆，他们见伏波军后还有数之不尽的敌军战船，知道自己抵挡不住，几乎没怎么抵抗就弃船逃回岸上的蓝口聚，躲在营寨里不敢出战。
徐盛又分兵上包围蓝口聚，主力继续向北挺进。
不出意外的，张允在沔水河道中堆积巨石、木桩等杂物，以求堵塞河道，使伏波军不能继续前进。
徐盛的应对之法也很简单，直接将楼船开过去，仗着楼船坚固厚实的船身强行撞开河中的巨石等杂物就行！
巨大的楼船宛若一座移动城池一般，用一种看似缓慢，实际却非常迅速的速度冲向前方。
伴随着一声巨响，坚硬的撞角撞开挡道的巨石，一些巨石甚至还被撞得四分五裂！
楼船的质量太大了，这些巨石可以拦住轻舟和艨艟，但想要拦住高数层楼，长宽都有数十米的楼船，实在不亚于螳臂当车！
“噢噢噢噢——————！！！”
楼船上爆发出一片喝彩声，将士们都在为冲开河道而欢呼！
徐盛站在船头挥刀大喊：“继续前进！全速赶往宜城！！”
数百艘战船上的数千将士齐声高喝：“吼————！！！”
伏波军势不可挡，冲破襄阳水师的封锁线，直逼宜城！
……
半日后，伏波军终于驶过宜城东南处，夷水与沔水交汇的夷口。
宜城守军直到望见伏波军的战船出现在河面上时才反应过来，他们立刻向宜城守将蔡勋禀报。
“将军，徐盛的军队冲破了蓝口聚，现已驶过夷口！”
蔡勋倒是很淡定，他对左右道：
“刘基小儿举大兵来攻，徐盛的目标肯定是襄阳城，尔等无需惊慌。咱们守好宜城就是，待刘基的大军围攻襄阳时，本将再率八百精兵挥师北上突袭刘基后方，定可生擒刘基矣！”
左右听后，都拱手恭维：“将军英明神武！我等安心啦！”
然而蔡勋想得倒是很美，可现实却截然相反，正在他幻想着自己擒获刘基让刘表给他赐下丰厚的赏赐时，又有小兵急匆匆地冲进军帐！
“报——————！！！！
“将军！徐盛正率军在城东河岸登陆，恐怕是想围攻宜城！”
“什么？！！快随我出城迎战敌军！”
“诺！”
宜城中仅有守军一千，蔡勋带着其中八百人火速出城，想要阻止徐盛的部队登陆。
然而当蔡勋领兵刚刚走出城门，伏波军的战船早已在靠岸，成百上千的伏波军将士毫无阻拦地登上河岸，在徐盛和李异的带领下在岸边列阵。
蔡勋一看徐盛的兵马比自己还多，心中顿时升起怯战的情绪。
但现在退兵肯定是不行的，将领不战而退，军队的军心绝对会瞬间瓦解，到时都不用敌军进攻，宜城守军恐怕就要先投降了！
蔡勋大声地对麾下士卒喊道：“不要怕，敌军远道而来一定很疲惫，我带你们杀退敌军！”
他这话与其说是提振军心，不如说是给自己加油鼓劲儿。
宜城八百守军跟着蔡勋迅速向岸边的伏波军靠近，徐盛早就注意到了他们。
“嘟嘟嘟——————！！！”
停靠在岸边的楼船上传来金鼓齐鸣之声，提醒各营将士准备迎战。
徐盛站在楼船上发号施令：“李异！你领本部五百人为先锋迎战敌军，其余各营就近在其两翼集结，准备迎战！”
校尉李异当即带着自己这一曲士兵朝敌军发起进攻！
李异所部的伏波军们端着长戟，一步一步向前挺进，冬日的阳光照在长戟那锋利的刺胡上，闪烁出忽明忽暗的银光。
对面的宜城守军则在蔡勋的带领下，挥舞着刀牌杀向伏波军！
双方迅速靠近，当蔡勋的部队靠近到一百步的距离时，蔡勋的士兵们突然望见从对面敌军头顶飞过一片“乌云”！
这片“乌云”如同流星一般快速闪过，紧接着耳边就响起“咻咻咻”的破空声！
蔡勋大吼一声：“举牌————！！”
“吼————！”
八百宜城守军举起盾牌，将自己的身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以免被伏波军的弓箭射中。
数之不尽的箭矢落在盾牌上，发出厚重且压抑的敲击声。
蔡勋听见自己身后不时有士兵发出惨叫倒下，但他还是继续领着士兵们向前挺进！
过了许久，他们终于逼近到三十步左右的距离，蔡勋立刻大吼一声：
“冲啊————！！”
在箭雨下幸存的七百余人紧跟着蔡勋的步伐，誓死如归般迎面冲向伏波军的长戟！
哐——————
双方碰撞在一起，一刹那间就有数十人殒命，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滩涂。
伏波军校尉李异不停刺出手中的长戟，将敢于靠近的敌军击退。蔡勋的部队虽然足够英勇，但他们却实实在在地吃了兵器的亏。
伏波军手里的长戟比宜城守军手里的环首刀长处一两丈！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别以为武侠小说或影视剧中的主角们经常以匕首或短剑杀死手拿长兵的敌人，就觉得只要拿着短兵近身，长兵就施展不开，所以匕首随便克制长枪。
真正的实战中，不管是军前对垒，还是一对一决斗，兵器长的一方更容易取胜乃是不变的真理！
确实，短兵近身后，长兵是不如短兵灵活，但前提是你真的能够突破长兵的封锁！
当长度达到三四米的大戟指着你的时候，你恐怕只会恨不得赶紧把手里的短剑丢了。这时就近找一根长木棍，估计都要比短剑强！
沔水旁，蔡勋带着手下的刀牌材官们向伏波军发起了两轮冲锋，也愣是没有突破李异所部的封锁，自己这边反倒死伤了近百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伏波军跳下战船登上河岸，蔡勋知道自己得撤了，再不撤就走不掉了！
于是蔡勋吆喝了一声：“撤退——！”
蔡勋麾下仅存的六百余人如释重负，丢下刀兵跟着蔡勋撒丫子往宜城方向逃命！
李异见蔡勋逃跑，急忙招呼士兵追杀蔡勋，但是蔡勋等人连兵器和盔甲都丢弃了，李异他们又怎么追得上这群没皮没脸的败兵？
不过好在伏波军算是顺利上岸了，而后续的大军也已经开始在沔水和夷水流域登陆！
刘基的数万大军兵临城下！
第229章 先锋
十二月十五日，刘基抢在刘表反应过来之前，让大军顺利地在宜城登陆。
大军登陆后，刘基立刻让甘宁和诸葛瑾带领五千大军将宜城包围起来。
随后，刘基令鲁肃带领五千人绕过宜城，登上宜城西面的八角山扎营。又令于麋带领三千人在夷水边修筑营垒。
而刘基自己则与刘晔、陈勤、宋谦带着五千淮西营和剩下的四千郡兵在城北的平原扎营。
徐盛的伏波军也依托宜城北部的江心沙洲修筑水寨，并散出战船巡航沔水，确保水路畅通。
数万大军在宜城外干得热火朝天，宜城城内的蔡勋和手下的八百守军躲在城内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出城。
与此同时，就在刘基的大军修筑营垒之时，八十里外的襄阳城已然陷入恐慌！
襄阳州牧府中，刘表坐在主席上，面色铁青。下方一众文武面色凝重，金碧辉煌的大殿此刻却不能遮掩殿中之人神情里的忧虑。
刘基辞色严厉地问道：“刘基小儿领五万大军包围宜城，距襄阳已近在咫尺，尔等可有退敌之策？！”
蒯越站出来说：“明公，当务之急是解宜城之围，若宜城陷落，襄阳门户洞开，敌军就能以宜城为据点向襄阳发起进攻！明公当亲领大军驰援宜城，同时派人通知驻守江陵的蔡德珪发兵来援！”
刘表的宾客傅巽提议道：“景升兄，刘基领大军围攻宜城，江夏必然空虚。景升兄何不派一支兵马绕道沔水东畔，经大洪山突袭江夏，扰乱敌后呢？”
刘表听后有些意动，蒯越则出言反对道：
“明公不可！刘基的舟师占据沔水，敌军对沔水东畔的情况一览无余，我军若走此道必然被敌军察觉！明公还是先趁着刘基还未站稳脚跟，集结大军击退宜城的敌军吧！”
刘表恍然大悟：“若无蒯异度，已误大事也！”
经过蒯越的劝说，刘表心意已决，他当即下令道：
“文聘、刘琦！着你二人领五千精兵为先锋，先行前往宜城。”
“末将领命！”
“蒯越、霍笃、韩曦，尔等随吾携一万两千大军南下驰援宜城！”
“诺！”
“传信蔡瑁，让他速速领主力来援，先解宜城之围！”
“诺！”
当日，文聘和刘琦率先带兵赶赴宜城。
他们星夜兼程，在第三天清晨就赶到了宜城，然而当文聘和刘琦领兵赶到时，他们才明白形势究竟有多么危机！
只见沔水西畔的直径不过三十里的冲积平原上，成千上万的敌军将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这架势，包围宜城的敌军怕是有将近三万人！
刘琦见到敌军势大，感到很是畏惧，他对文聘说：“文将军，敌军倍于我军，吾等还是先在此地扎营，等家父的大军赶到后再做筹算吧！”
然而刘琦的提议却遭到了文聘的拒绝，文聘反驳道：
“少主！正是因为我军人数少于敌军，我们才更应该主动发起进攻，以壮大军士气。否则将士们未战先怯，则我军必败矣！少主可以领一千人先在此扎营，本将带领剩下兵马前去邀战！”
刘琦只能悻悻地一笑，默认文聘的提议。
随后，扬武将军文聘亲自带领四千人慢慢朝包围宜城的敌军靠近。
刘基这边已经得到消息，他召来陈勤和宋谦，对他二人道：
“文聘领兵来犯，你二人率淮西营迎战！文聘乃荆北大将，切记不可轻敌！”
陈勤回答道：“请刺史放心，我二人一定稳扎稳打！”
刘基点点头：“善，那你们就去吧！”
二将抱拳道：“末将领命！”
二人领兵出营后，文聘的部队相距淮西营尚有一段距离，陈勤和宋谦立刻让士兵们列好阵。
最前排，一千五百名重甲长戟材官以曲为单位，形成三个小队，每个小队都排成五横排，队与队之间相距十米，由讨贼校尉宋谦带领！
在其身后，是陈勤带领的五百重甲刀牌材官，这五百重甲刀牌材官既是随时准备支援前排的预备队，亦是在敌军漏出破绽时的突击队！
而在陈勤所部的两侧，分别部署着一千五百名重甲引强士，他们的任务主要是用强弓压制敌军的攻势。
当战斗陷入焦灼时，重甲引强士们也可以像刀牌材官们一样使用随身的环首刀参与近身搏斗。而拥有盔甲保护的弓箭手们与其说是可以近战的弓箭手，倒不如说是一群可以射箭的近战武士！
淮西营列好阵后，敌军也已经进入五百步的范围内。
这时陈勤打出旗号，示意重甲引强士们可以准备射击了。
各曲军侯随即发出指令：“引强————！！”
磨牙一般的拉弓声不绝于耳，三千名引强士随时准备向敌军抛洒箭雨！
在淮西营对面，文聘带领着荆州兵们不断向前。
文聘率领的这支部队号“玄武营”，士兵的披甲率很高，在六成以上，是实打实的荆州精锐！
当文聘带领玄武营又向前挺进了两百步后，只听从对面淮西营阵中传来了异常清晰的、弓弦嗡鸣的声音！
文聘大吼一声：“举牌————！！！”
玄武营四千将士齐呵：“吼————！！！”
数千张盾牌被同时举过头顶，宛如无数蛇的鳞片覆盖在玄武营的头顶上，异常引人注目。
紧接着，两片“黑云”划破天空，砸落在玄武营的“鳞片”上，刺耳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玄武营不愧为荆州精锐，三千引强士洒出的箭雨并没有对玄武营造成多大损伤，因为玄武营前排的士兵构筑起的盾墙挡下了绝大多数箭矢。
文聘领兵继续挺进，这时，从淮西营阵中又传来了号角声：
“嘟呜呜————”
淮西营前排的三曲重甲长戟材官得到号令，纷纷迈开步子，在讨贼校尉宋谦的带领下朝敌军挺进！
“吼——哦！”
“吼——哦！”
“吼——哦！”
双方将士都张开嗓门，大声喊着号子靠近敌军。
不一会儿，淮西营也终于进入了敌军的射击范围，一支支箭矢从头顶落下，端着长戟的重甲材官们只能靠身上的盔甲硬抗。
虽然淮西营装备精良，但还是有少许倒霉蛋被箭矢射中面门这类盔甲覆盖不到的地方。
但这都无伤大雅，绝大多数重甲长戟材官依旧顶着插在盔甲上的箭矢继续向前！
当玄武营距离淮西营还剩百余步时，玄武营主将文聘突然挥刀喝令：
“刀牌散开，长戟材官随吾冲锋！”
“吼————！”
玄武营前列的刀牌材官们突然向两翼分散，露出其身后手执长戟的袍泽。
文聘将刀牌材官部署在前列，当然是想要以刀牌材官手中的盾牌，掩护缺乏盾牌保护的长戟材官。而现在双方距离已经很近，该轮到长戟材官准备冲锋的时候了，所以也就无需刀牌再掩护。
待到前排的刀牌材官们悉数散到两翼时，两军之间的距离也仅剩不到五十步了！
此时此刻，讨贼校尉宋谦和扬武将军文聘同时大吼一声：筚趣阁
“冲啊————！！！”
两军将士宛若打了鸡血一般，端着近四米长的大戟义无反顾地冲向对方！
第230章 首战
宋谦手握长戟，与将士们一起发动冲锋。
淮西营的士兵们身上穿着重达三钧（约二十千克）的盔甲，手里还端着近四米长的大戟，奔跑起来就如同一头头犀牛一般，有所向无敌之势！
不过文聘的玄武营也不差，彼虽不是人人具甲，但前军精锐亦都身披重甲。
宋谦和文聘就如同牛群的头牛一般，带着凶猛的牛群碰撞在一起！
哐————
士兵们手中的大戟势大力沉地刺穿敌军盔甲，刺入敌军的血肉之躯。
厮杀声混杂着惨叫声回荡在战场上，双方长戟见红，舍生忘死地攻杀敌军。
淮西营和玄武营交手后，双方竟然僵持不下，势均力敌！
荆北大将文聘惊叹于淮西营的精锐，而淮西营的宋谦、陈勤又何尝不被玄武营的刚猛惊诧。
就连站在高台上观战的刘基也神色郑重地对左右之人说：
“文仲业不愧为荆州名将，其所部兵马真乃天下强兵！”
不过刘基并不觉得文聘的玄武营能胜过自己的淮西营，不然自己辛辛苦苦组建淮西营干嘛？
“主公快看，陈勤将军带着后军压上了！”
身旁，护卫张世指着战场对刘基说道。
刘基微微一笑，远远望见部署在左右两翼的重甲引强士们开始朝敌军两翼包抄。
与此同时，陈勤也带着五百重甲刀牌材官压上。他们沿着前排三曲重甲长戟材官之间的缝隙插上，突击冒进至前队缝隙间的敌军！
正督领士兵和淮西营对攻的文聘当然注意到了淮西营的变化，他暗道一声糟了，开始思考如何让玄武营安全撤退。
双方交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深晓兵事的文聘俨然已经明白，单靠玄武营无法战胜敌军。
现在淮西营的重甲引强士已经开始向玄武营的侧翼迂回，若等到敌军迂回到位，不管敌军是想用弓箭从两翼攒射己方，亦或是向直接拔刀加入肉搏战，玄武营都必败无疑！
至于文聘为何不派自己的后军阻截淮西营的迂回之兵，那当然是因为进行迂回作战的敌军装备太过精良，文聘不觉得自己麾下披甲率不及敌军的士兵们能够取胜……
所以撤退是在所难免的，若是等玄武营遭受打击后再撤，那未免为时晚矣！
文聘当即挥刀喝令：
“全军听吾号令——！后军列阵转前军，随吾断后！
“文岱、魏延！你二人各领一曲拦截敌军两翼迂回之兵！
“前军各营听本将鸣金，从两翼撤退，每鸣金一次只可撤一屯！
“旦有不听号令私自后退者，或冲撞同袍者，本将定斩不饶！”
文聘的军令下达后，后军的一千刀牌材官立刻就地组成盾墙，准备阻截敌军的追击。
然后金鼓手在文聘的示意下敲响金鼓！
“铛——————”
响亮的金鼓声传到前军，玄武营的士兵按照军令开始撤退。
但有序撤军岂是这般容易的，在文聘发号施令的前提下，玄武营前军依旧不可避免地生出骚动、
然而文聘一看到前军出现骚乱，就立刻纵马上前砍杀不听军令胡乱后退的士兵。
数刀下去，眨眼间就有五六人被就地正法！
其余的玄武营士兵在目睹文聘亲自斩杀逃卒后，都吓得不敢违抗军令。
于是玄武营开始根据金鼓声和将校们的指令，一屯五十人，一屯五十人地撤离前线。
虽然期间难免会遭遇伤亡，但死伤并不大，且前军将士的阵型依旧保持得很好，没有出现溃败。
淮西营这边，陈勤和宋谦见敌军想要撤退，都亲自领兵追杀敌军。
然而文聘同样亲自领兵断后，有主将在身边督战，负责断后的玄武营士卒死不旋踵，拼死挡住了陈勤和宋谦的追击。
而文聘的部将魏延与长子文岱同样领兵纠缠住了迂回的重甲引强士们。
即便魏延和文岱所部的士卒完全不是重甲引强士们的对手，但他们好歹各自有五百人，淮西营的重甲引强士们想要吃掉二人的部队同样需要时间。
两刻钟后，玄武营的前军基本全部撤走，只留下文聘、文岱、魏延三人各自领着所部兵马阻截追兵。
这边陈勤和宋谦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那是又气又急，二将索性将矛头全部对准敌人断后的部队。
陈勤大喝一声：“随吾包围敌军！不要放跑敌将！”
淮西营的将士们得到命令，遂试图包围文聘三人及其部曲。
文聘见敌军像疯狗一般包围上来，他回头望了一眼之前撤走的部队，发现其中跑得最远的已经逃出快二里地了。
文聘放下心来，终于对断后部队下达了逃命的指令：
“撤退——！撤退——！全军撤退！！”
说罢，文聘不再管断后的将士，自顾自骑马舍下部队逃生。
负责断后的玄武营士兵见主将都跑路了，哪里还会继续作战，都纷纷丢盔弃甲向西北方逃窜！
那边文聘的长子文岱也早就因为抵挡不住淮西营的围攻而逃离战场，只剩下文聘的部将魏延还身陷重围。
魏延望见自家主将丢下自己跑了，心里感到万般无奈。
他不是不想跑，只是自己的战马在刚刚的战斗中被人用弓箭射伤，以致于他无法骑马逃离战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己方部队被敌军包围。
魏延年纪尚轻，并不想死。况且他还没有扬名立万呢，怎么能死在这里？
于是他率先放下手中兵器，对包围上来的淮西营士兵们喊道：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魏延身边的将士们没有埋怨他的，反倒都跟着魏延一起丢下手中兵刃，魏延及所部三百余人一齐跪在地上束手就擒。
淮西营的将士们见状也懒得动刀子，一群人拿着绳索上来套在魏延等人身上，把他们抓了俘虏。
此战，淮西营收获一场可观的胜利，斩俘敌军八百余人。
刘基站在高台上目睹己方获胜很是高兴：
“传吾将令，赐淮西营五十坛美酒以示嘉奖！”
“诺！”
之后，刘基还不吝美言对左右夸赞敌军主将文聘：
“文仲业能随机应变，又能组织将士稳步撤兵，不遭至大败，真有大将之风也！”
跟随在刘基身边的刘晔也频频点头：
“我观文仲业用兵能知己知彼，进退有据，可称良将。然其投身庸主，实在可惜！”
刘基莞尔道：
“待吾攻下荆州，定要使文仲业臣服于吾，让他替吾征战天下！”
第231章 再战
翌日午时，刘表的主力军姗姗来迟。
刘表招来文聘，询问敌军情况。
文聘向刘表汇报了昨日的战况：
“明公！昨日末将领玄武营四千人攻阵，敌将陈勤、宋谦所领五千淮西营十分精锐，且人数多于我部，还请明公给末将增派人手，末将愿为明公攻破刘基大营！”
刘表没有拒绝文聘的请求，大军刚到，确实需要先战一场以壮声威。
“韩曦，霍笃听令！”
“末将在！”
“着你二人各领三千兵马助文仲业攻打刘基小儿的大营！”
“诺！”
于是文聘、韩曦、霍笃三人带着一万兵士出战，兵锋直指刘基在城北平原上修筑的大营！
刘基得到消息后，下令让各营将士守好营寨，等敌军来攻。
城北大营内的士兵人数仅有九千，而敌军除开前来进攻的一万人，刘表还有近万人的后备队。
但刘基并不在意己方人数上的劣势，他召来刘晔、陈勤、宋谦等人，表示要出营作战！
众人没有反对，盖因此刻正是刘基等人所求的决战良机。
包围宜城本就是为了引出刘表在襄阳城的大军，然后伺机一举歼灭。
虽说出营野战会冒些风险，毕竟己方人数不占优，但若是刘表昏了头，觉得有机会歼灭刘基，那他一定会后悔的。
刘基相信此战将是淮西营证明自己是天下强兵的一战！
之后，刘基留一千郡兵守卫营寨，自己带着刘晔和陈勤、宋谦一起出营作战。
列阵时，刘基没有把自己的部队放在最前面，因为他不傻。所以顶在最前面的依旧是陈勤和宋谦率领的淮西营，而在其后，刘基与刘晔带着三千郡兵坐镇中军。
敌军人多，刘基为了拓宽己方部队的接敌面，从而不使己方将士陷入到局部以少对多的劣势中，刘基下令让淮西营全军展开，不留预备队作战。
于是陈勤和宋谦将重甲引强士突前部署在两翼，中军则是重甲长戟材官和重甲刀牌材官，整个军队形成一个倒“品”字型。
此阵其实就是个拉长的雁形阵，以减少纵深为代价，扩展接敌面积。
同时敌军发起进攻后，突前的两翼宛若两只大手，将敌军包在中间，可以一定程度上削减敌军的数量优势。
大军列好阵后，敌军也差不多快进入射程了。
经过昨日一战，文聘知道淮西营精锐，如果双方正常交战，即便他有人数优势恐怕也很难击败敌军。
因此，文聘今日选择中军突破的打法，想要集中优势兵力强行突破淮西营的中部，然后擒获敌军主帅获取胜利。
文聘将玄武营布成锋矢阵，由他亲自担任先锋，韩曦和霍笃分列两翼，负责牵制敌军。
四千玄武营将士宛若尖刀一般，在文聘的率领下冲向敌军。
而淮西营的重甲引强士业已开始抛洒箭雨，但如昨日一般，弓箭对玄武营的杀伤有限。
不过引强士们隔着一二百步就开始射箭，着实让刚赶到前线的霍笃和韩曦所部感到惊惧。
无他，敌军弓箭手射得太远了！
好在装备精良的玄武营突在最前，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霍笃和韩曦的部队损失比较少。
文聘很快就带着玄武营突进到淮西营跟前，淮西营副将宋谦带着长戟材官们适时发起反冲锋，双方绞杀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有士兵战死。
玄武营和淮西营都是精锐，打起仗来自然拼命，不似寻常的郡兵应付了事。
双方都在主将的带领下杀红了眼。
不过今天玄武营是占人数优势的一方，因为淮西营分布在两翼的重甲引强士有霍笃和韩曦牵制，宋谦和陈勤只能依靠两千名长戟和刀牌材官直面文聘的突击。
但淮西营在刘基的调教下，接受的是近现代化的军事训练，装备的精良程度也胜过敌军，各种优势加在一起，不是单靠人数优势就能弥补的。
文聘带着玄武营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攻打一支铁军！
四千玄武营跟着他奋勇搏杀，却依旧不能撼动人数处于劣势的淮西营！
更领文聘心惊的是，淮西营的士兵仿佛根本不在意友军的伤亡。
文聘观察到淮西营士兵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即便身边有同袍倒下，这些士兵脸上除了露出更加愤怒的表情，却丝毫看不到半点恐惧！
他不由地在心中慨叹：“真神兵也！刘元子果有练兵之能事！”
淮西营的士兵确实不怕死，因为他们的薪资非常高！
庐江郡兵每年的俸禄是一万五千钱，而淮西营的俸禄还要高出一万！并且战死者好伤残者的抚恤费都十分可观，就连平日都经常能吃到肉食！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淮西营的士兵们都很清楚，自己拿的就是卖命钱，所以安能不死战？
大军后方，刘表登上高台观望己方军队的作战情况，当他看到自己麾下最精锐的玄武营都不能突破敌军防线后，不由咋舌道：
“敌军精锐，尔等可有何破敌之策？”
身边，谋主蒯越同样面色凝重，如果玄武营都攻不破敌军的封锁，那己方想要在正面击破刘基实在不现实。
看来只能智取了！
蒯越扭头望向城西的八角山，心头一动，他对刘表建议道：
“明公，玄武营无法突破敌阵，刘基必然是将精锐放在了此处，以免我军突破封锁接应宜城守军。那么我们就不能顺着他的路子来。
“刘基包围宜城，他的精锐又何尝不是被钉死在城北？我军应该趁夜色集结精锐抢占八角山，之后便可将援军从城西送入城内，到时危机自解！”
刘表点点头：“也只能先如此了，传我令，鸣金收兵！让文聘撤下来！今夜登八角山！”
“诺——！”
此时此刻，八角山之上。
中郎将鲁肃正在观望城北的战局，陪伴在其左右的是鲜于丹和徐忠二将。
鲜于丹看见刘表被迫收兵，赞叹道：
“少主的淮西营真让人眼馋啊！若是末将有幸能统领这样一支神兵，何愁不能建功立业啊？哈哈哈！”
鲁肃微笑着说：“莫非在本将手下，你鲜于丹就立不了功？”
鲜于丹立马打着哈哈说道：“哈哈哈，末将不敢！”
玩笑开过后，鲁肃收起笑容，正色道：“刘景升攻不破城北大营，我料他今夜必然会发兵抢占八角山，尔等下去准备，今夜将有一场苦战！”
鲜于丹和徐忠没有被鲁肃的话吓到，反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
“刘表老儿要来夺山就让他来吧！将军可是让咱们提前准备了好几天，这八角山也不是他想夺就能夺的！”
－－－－－－题外话－－－－－－
明后天应该能忙完，到时恢复三更。
第232章 夺山
是夜，刘表以韩曦为主将，刘琦、霍笃为副将，领兵五千抢占八角山。
要登上八角山，先要渡过流经八角山北麓的夷水。
不过此处距离夷水的发源地并不远，水流量不大，河道也不是很宽，大军搭好浮桥就能通过。
韩曦所部兵马衔枚裹蹄，以求行军之时寂静无声。五千兵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抵达八角山脚下，途中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到了山脚，刘琦小声地对韩曦说：“韩将军，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敌军踪迹，看来刘基没有在八角山设防呀！”
韩曦点点头，他也认同刘琦的说法，若敌军真的提前抢占八角山，那么一定会在河边散布斥候。
刚刚渡河之时，敌军只要突然从八角山上冲下发动袭击，韩曦一定会大败而回。
然而事实是韩曦的部队顺利渡过了夷水，还轻松地摸到了八角山脚下。
一旁的霍笃却没有放松警惕，他出言提醒韩曦和刘琦：
“韩将军，少主！刘基能击败黄祖攻破江夏，绝非等闲之辈。他不可能不在八角山设防，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韩曦经过霍笃的提醒，想起当初自己和刘虎在江夏被刘基俘虏的遭遇，这下也不敢托大了。
他对霍笃道：“霍将军！你领五百精兵绕到西面上山，我与公子从正面上山！”
霍笃抱拳：“好，你们小心，到时我们在山腰碰面！”
“嗯！霍将军多加小心！”
之后，韩曦非常谨慎地先派了几支先遣队登山，而他则和刘琦在山下等待消息。
先遣队沿着山道向上走，刚爬了二三十米，突然，从山道两旁亮起无数火把，守卫在此的弓弩手们得到命令，张弓搭箭射杀敌兵！
“杀啊啊——————！！！”
刹那间，八角山上喊杀声震天，将韩曦的先遣队吓得屁滚尿流，纷纷丢盔弃甲往山下逃命！
虽然先遣队被击退，但韩曦试探山上有无伏兵的目的也达到了。
韩曦身边的刘琦见山上有伏兵，不免心有余悸。
他对韩曦说道：“还好有霍将军提醒，不然我等怕是要命丧此地啊！”
韩曦微笑着宽慰刘琦：“少主勿忧，敌之伏兵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刘琦鼓起勇气道：“韩将军，下令攻山吧！”
于是韩曦当即下令：“全军有令，敌之伏兵已经暴露，随吾攻山！”
身边数千将士齐声高呼：“杀————！”
荆州兵们振作士气，争先恐后地登上八角山，在韩曦的命令下向山上的守军发起突击！
驻守此段山地的乃是鲁肃手下的大将鲜于丹，其麾下的兵马曾在沛国与刘勋、夏侯渊等交战过，士兵们也都算是历战老卒。
士兵们依托山势，把早就准备好的巨石、圆木等物抛向正在爬山的荆州兵，给敌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鲜于丹站在山上哈哈大笑道：“给我使劲砸！使劲射！不要让敌军前进一步！”
山下，韩曦见自己的部队遭到了敌军的猛烈还击，心里开始感到焦急。但没有办法，敌军居高临下，本来就不好攻打，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韩曦的部队被打退了两次，荆州兵们开始生出怯战的情绪。
韩曦只好亲自领兵攻山，荆州兵们在主将身先士卒的鼓舞下，又鼓起勇气跟随自家主将发起冲锋。
就在前山的战事陷入白热化时，八角山西侧，偏将军霍笃正带着五百精兵在山间潜行。
在开战前，霍笃就笃定刘基一定会在八角山上驻防，否则实在对不起刘基那么大的名头。
而且霍笃还相信驻守八角山的敌将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因为八角山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所以，霍笃并没有简简单单地从八角山西侧发动进攻，而是利用起了己方部队对地形的熟悉程度。
刘表的整个大军中，熟悉八角山地形的士兵也不在少数，毕竟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土生土长的荆襄人。
霍笃心想，刘基的大军远道而来，即便他们提前在八角山驻防，那也不可能对每一条山道都了如指掌，更不用说山中那些连荆州本地人都不太熟悉的小道和兽道了。
而霍笃只需要让士兵们沿这些小道潜伏上山，再对山上的守军发动突然袭击，那么就一定可以成功夺下八角山。
所以霍笃为攻山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军中熟悉八角山地形的士卒，然后把五百人分成十个小队，让他们分别潜入山中，专门沿那种鲜为人知的道路攀爬。
正如霍笃所料，驻守八角山的鲁肃军并没有在这些小道上驻防，毕竟这些道路在外地士兵眼里恐怕都不算道路。
霍笃的十之小队中竟然没有一支小队暴露行踪被守军发现！
霍笃一行人爬上半山腰后，当即命麾下士兵吹响鸟哨，召唤潜伏在山中的己方士兵赶来汇合。
“啾————！”
一声“鸟叫”穿透山林，回荡山间。
潜伏在山中的荆州兵们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将霍笃的方位，然后纷纷向霍笃靠近。
当然，这一声怪异的“鸟叫”声也惊动了驻防在此的守军。
鲁肃的部将徐忠警觉地对左右道：“一定是有敌军潜伏上山了！你们快带人四处搜寻，务必找到潜伏的敌军！”
“诺！”
于是徐忠手下的士兵点燃火把，开始在山林间四处搜索敌军的踪影。
霍笃知道自己等人已经暴露，索性不再等待其余士兵赶来汇合，他拔出佩刀，对身边的士兵说道：
“敌军惊觉，我等不可坐以待毙！敌军现在就如同惊弓之鸟，我等只需振臂杀出，四处袍泽也会群起响应，到时敌军定然溃败！尔等可敢与我出战？！”
霍笃的士兵纷纷拔出战刀，用行动告诉自家主将，有何不敢战？！
霍笃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然后他率先从树林中跳出，对着迎面走来敌军大喊：
“杀！！！”
守军见霍笃突然从树林中杀将出来，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以为自己落入了敌军的诡计之中！
“快逃！”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守军们俱都丢下兵器逃命。
而霍笃则带着自己身边的士兵开始追杀四散奔逃的守军。
不多时，潜伏在山间的荆州兵们听到喊杀声，也都按捺不住，纷纷从树林中跳出，就近砍杀山道上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守军。
“杀啊————！”
八角山西侧的山腰上到处都是敌军的喊杀声，把守将徐忠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已经落入了敌军的包围中。
徐忠当即丢下阵地，收敛还处于恐慌之中的士兵朝山顶退去。
第233章 困守
八角山西侧，霍笃的突然袭击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鲁肃原本在八角山西侧布置了一千人，若是荆州兵们直接攻山，这一千人足以抵挡住敌军两三千兵马。
但是霍笃的突袭却使鲁肃的布防没有了用武之地。
霍笃仅凭五百人，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伤亡，就将驻守此地的一千守军驱散。
校尉徐忠带着败兵直往山上退，但霍笃却没有急于追击。
霍笃带着五百人赶走守军后，立刻沿山道向前山迂回，想要去接应韩曦和刘琦的兵马。
五百人快速行进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转到了前山。
此时韩曦正亲自带领士卒，异常艰难地从正面攻打山上的守军。
霍笃出现得刚好是时候！
“杀啊——！”
霍笃一声令下，五百精兵从守军的侧面发起突袭！
驻守前山的鲜于丹刚才还杀得兴起，谁料竟然有敌军从侧面冒出来。士兵们猝不及防，被霍笃所部驱离阵地。
正在仰攻山头的韩曦发现守军侧翼出现骚乱，当即带领士卒向那边靠拢。
在霍笃的支援下，韩曦终于带着麾下士兵爬上山腰，突破了守军的防线。
鲁肃的部将鲜于丹见状，只好亲自带兵上前与敌军厮杀。
然而守军的防线被突破后，军心遭到沉重的打击。反观敌军，韩曦和霍笃的士兵见突破敌军封锁，都觉得胜利在望，所以越杀越勇。
鲜于丹率军勉强抵挡一阵后，便被韩曦和霍笃合力杀败，退往山顶。
山顶上，鲁肃已经从徐忠那里得知了敌军突袭八角山西侧的消息。
但鲁肃丝毫不慌张，他镇定自若地指挥士兵布防，做好了坚守待援的准备。
暮光时分，鲜于丹的败兵终于撤退到山顶，韩曦和霍笃缀在其身后不停追击。
等鲜于丹带着败兵逃回山顶大营后，鲁肃当即命徐忠带兵冲杀追击的敌军。
韩曦和霍笃追了小半夜，士卒们都疲惫不堪，完全靠着对胜利的渴望勉强坚持。
此刻徐忠的兵马从山顶向追兵发起反冲锋，局势一下子又逆转过来，叫人称奇！
韩曦和霍笃都焦急地大喊：“快撤！快撤！撤回山腰的防线去！”
荆州兵们得到号令，再也坚持不住，以更快的速度向来路败逃！
韩曦和霍笃边打边撤，直退到半山腰才稳住阵线。
鲁肃在山顶望见徐忠久久不能将敌军赶下山，也只好鸣金收兵，让徐忠撤回山顶。
这时，太阳已经从东边升起。
山北，夷水对岸，文聘的兵马又和刘基的淮西营交战在一起！
昨夜八角山的战事吸引了宜城附近所有兵马的注意，刘表和刘基当然都观察到了八角山上的变化。
刘基远远望到敌军冲破八角山守军的防线后，急切之下想要领兵支援，但这也让刘表不得不派兵出营阻截刘基的援兵。
双方都明白，如果八角山易主，整个战局都会受到重大的影响。
清晨，刘基站在高台上看见八角山上的守军把敌军驱赶下山顶，不禁送了一口气。
刘晔也指着八角山山顶说道：“刺史，鲁子敬守住了八角山！”
刘基仍心有余悸，他不是很害怕八角山失守，他只是怕会鲁肃有闪失。
好在鲁肃没有令人失望，即便被敌军突破了半山腰的防线，也没有让敌军拿下八角山。
不过鲁肃现在被敌军困在八角山上，情况还是比较危急的。因为敌军切断了鲁肃的补给线，敌军只要将鲁肃围困个十来天，鲁肃就危险了！
于是刘基当即下令：“传令甘宁、诸葛瑾，让他们分兵支援八角山！”
“诺——！”
传令兵们将刘基的命令传给正在围困宜城的甘宁和诸葛瑾。
二人此前带着五千士卒负责围困宜城，是距离八角山最近的兵马。
甘宁得到命令后，对副将诸葛瑾道：“诸葛子瑜，你带兵继续围困宜城，我亲自带八百人去解八角山之围！”
诸葛瑾惊讶地说：“将军何不多带些兵马？”
甘宁拍着胸脯回答：“不用，八百人足矣！本将去去就回！”
言毕，甘宁从军中挑选了八百精兵，绕过宜城朝八角山而去！
八角山上，经过昨夜的激战后，韩曦与鲁肃都没有再交战，双方都在专心致志地加固防线。
韩曦很清楚，如今自己把鲁肃困在山顶上，敌军必然派兵来救，到时鲁肃一定会派兵下山接应援军，而自己则会腹背受敌，那才是真正考验他的时候！
但韩曦也不是没有信心，毕竟山下的援军想要上来，还需要仰攻己方阵地。
至于山上鲁肃的兵马也不是那么好下来的。
毕竟下山的道路也就那么几条，韩曦只需要派兵卡住几处要道，就能稳稳地把鲁肃堵在山上下不来。
山顶之上，鲁肃所部兵马的士气有点低落，因为此刻他们被敌军困在了山顶上，急需等待援兵救援。
鲁肃和鲜于丹、徐忠二将在军中来回巡视。
巡视途中，鲁肃碰见一群伤兵，他当即上去帮士兵们包扎伤口。
“来，我来帮你！”
士兵们见鲁肃如此体恤士兵，低落的情绪都有所回升。
鲁肃对士兵们说道：“我军虽然被困在山顶，但八角山是此战要地，刺史绝对不会丢下我们不管。我料今日就会有援军赶来，尔等要打起精神，准备把敌军赶下山去！”
正说话间，有斥候来报：
“报——！围困宜城的甘宁将军已经带兵赶到山下，正准备攻打山腰的敌军！”
众人大喜，鲁肃也趁时鼓舞将士们：
“还能继续作战的就拿上兵器跟本将来！让我们击退敌军！”
徐忠和鲜于丹二将抱拳道：
“末将愿为先锋！为将军打通道路！”
鲁肃点头：“好，你二人各领一千人下山，务必冲破敌军封锁！”
“诺！”
随后，鲜于丹和徐忠带兵向山下突围。
负责防守的正是昨夜突袭八角山的霍笃！
相比进攻的本事，霍笃显然更擅长防守。
他命士兵用巨石、杂树堵住下山的道路，然后派兵手执长戟、长矛在巨石和杂树后阻碍想要搬开挡道巨石的敌军。
同时，霍笃还在山道两侧的树林和石坎布下弓弩手，压制想要突围的士兵。
鲜于丹和徐忠的部队面对此情此景感觉有些难办，但好在他们占据着高地优势，己方的弓弩手居高临下更具威胁。
下面挡道的荆州兵们被鲜于丹和徐忠的弓弩手压制得抬不起头，双方前排的士兵都只能束手束脚地缩在障碍物后面，战事进展非常缓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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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钩爪
八角山脚下，甘宁带着八百精兵来到山下，摩拳擦掌准备攻山。
面对山上数千守军，甘宁是一点也不带怕的！因为他有一件攻山的秘密武器！
关于这件秘密武器，甘宁原本是准备用它来攻城的，但用来攻山也一样能用。
至于这秘密武器到底是啥？那就是他曾经做锦帆贼时，常用来钩套船只的一个小物件！
甘宁把这玩意儿叫做“练”！
其实就是爬墙用的钩爪。
用钩爪爬墙攻城算是甘宁的原创，此事被记载在《甘宁传》中。
“宁手持练，身缘城，为吏士先，卒破获朱光。”
不过这一世甘宁是没机会用钩爪破皖城了，但他却可以用钩爪攻八角山。
只见甘宁带兵绕过敌军设有重防的山道，专门挑了一处陡峭的悬崖从此处攻山。
甘宁将手戟挂回腰间，取下挂在腰间的钩爪，拿在手里甩动起来！
“嗖——嗖——嗖——”
伴随着钩爪在手中甩动，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甘宁仿佛找回了当年在巴蜀当锦帆贼的时光。
“去！”
甘宁向头顶用力抛出钩爪，尖锐的钩爪啪嗒一声挂在陡峭的崖壁上，甘宁用力拉了拉，确定钩爪钩住的崖壁足够坚实后，遂开始攀爬悬崖！
他身后的八百将士也都有模有样地学着甘宁的示范，将手中的钩爪抛上悬崖，跟着甘宁的脚步向上攀爬！
“啊啊————！”
突然，有一个士兵坠落悬崖！
原来是他套中了一块已经松动的岩石。
其余士兵回头看了眼下方已经摔成肉泥的同袍，都不禁咽了口唾沫。
这时，他们的头顶传来甘宁的吼声：“不要往下看！练子套住石头后用力拉一拉，套稳了再开始爬！”
士兵们见甘宁已经快爬到山顶了，于是都鼓足勇气继续攀爬。
约莫半个时辰后，八百人中有三百人完好无损地爬上了山腰。还有三百人正在攀爬，剩下的一百多人则悉数摔落悬崖，变成了一滩滩肉泥……
士兵们爬上山后，都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刚刚他们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生怕自己步摔下悬崖之人的后尘！
而军队中，唯独甘宁面色如常，甚至还异常兴奋！
甘宁对士兵们说道：“敌军一定预料不到我们从悬崖上山，如今尔等只需随吾杀将过去，敌军必败矣！”
士兵们经他鼓舞，也都从后怕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们纷纷拔出战刀，表示愿意跟随甘宁杀敌建功！m.cascoo
甘宁也再度抽出挂在腰间的手戟，振臂高呼：“随吾杀敌！”
“杀————！”
甘宁不再继续等待还没有爬上悬崖的士兵，就带着身边这三百余人绕向前山！
前山，驻守于此的韩曦和刘琦很是疑惑。
他们至今还没发现之前靠近八角山的那支敌军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午前，二人还看见甘宁带着近千人钻进了八角山脚下的树林中。
就在韩曦和刘琦做好准备，等待甘宁攻上山来的时候，甘宁却又消失不见了！
对此，韩曦的解释是：
“甘兴霸一定是想等我们疲惫之后，再趁机攻山。让将士们就地休息，把斥候散出去，一旦发现敌军动向立刻向吾禀报！”
“诺！”
然而下山刺探敌情的斥候去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没有发现甘宁的踪影。
韩曦不由疑惑，刘琦在旁猜测：
“韩将军，敌军会不会绕到后山去了？”
刘琦的猜想确实很有可能，于是韩曦又分兵到后山把守，同时增加斥候的人数，想要把甘宁捉出来。
然而韩曦和刘琦预想不到的是，甘宁竟然带兵从悬崖峭壁攀爬上山，而非沿好走的山道上山！
当韩曦和刘琦还在苦苦等待己方斥候搜寻甘宁的行踪之时，甘宁已经带着三五百人从他们的侧翼杀出！
“杀——！”
甘宁拿着两杆手戟从山间小道中杀出，他面目狰狞，如一尊怒目杀神，如同风一般冲向还在惊疑中的荆州兵们！
甘宁的武艺冠绝当世，没有任何一个荆州兵是他的一合之敌。两杆手戟不断挥出，上下翻飞，将一个又一个惊慌失措的荆州兵砍翻在地。
荆州兵们一边惊呼“敌袭！敌袭！”，一边慌乱地逃离自己防守的阵地。
韩曦和刘琦突闻南面有骚动，于是带兵赶往事发地。
当他们看到甘宁正在屠杀己方士兵时，不由得大惊失色！
刘琦惊恐地问韩曦：“韩将军，敌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韩曦哪里知道甘宁是从冒出来的，他只能下令让士兵上前阻拦甘宁和他的士兵。
双方随即交锋，但甘宁和他手下的三百精兵实在是太勇猛了。再加上韩曦的部队遭遇突袭，士兵们都惶恐不安，根本敌不过矜牙舞爪的甘宁！
不一会儿，荆州兵们就被甘宁带人杀得仓皇败退。
韩曦无奈，只能亲自带人堵上。
甘宁看清来者面貌，竟然是当初在西陵城被俘虏的韩曦！
甘宁用手戟遥指韩曦，破口大骂道：“韩校尉！汝当初被俘，多亏大都督仁慈，放汝一马！怎么今日又领兵来战？！”
韩曦口苦不能言，只是挥舞着环首刀杀向甘宁！
甘宁冷哼一声，等韩曦冲到距离自己还有三十步的距离时，甘宁突然将左手的手戟掷出！
银光闪闪的手戟宛若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眨眼之间就命中韩曦的面门！
“噗嗤——！”
韩曦的头颅当场被手戟刺穿，韩曦随即软绵无力地倒下，殒命于此！
荆州兵们看见自家主将被甘宁一飞戟爆了头，吓得再无战心，俱都四散而逃。
而甘宁则带着自己的士兵掩杀过去，如同狼入羊群一般，将敌军杀得溃不成军！
慌不择路的荆州兵们有的直接从山坡上跳下，翻滚着摔下山，更多的则往山上跑，想要去汇合霍笃的部队。
监军刘琦见韩曦身死，哪里还敢逗留，径直朝山的北面奔逃。
八角山山腰上的数千荆州兵顿作鸟兽散！
山上，霍笃还在阻截鲜于丹和徐忠的部队，谁料甘宁这时却已经带兵杀上来了！
鲜于丹和徐忠在山上看见霍笃的后军出现骚乱，转瞬间就明白过来，他们纷纷挥舞战刀呼吁士兵：
“援军已至，随吾破敌！”
“援军已至，冲杀敌军！”
在后面督战的鲁肃则叫士兵喊出口号：
“生擒霍笃！生擒霍笃！”
于是漫山的扬州兵们喊着“生擒霍笃”的口号围攻敌军。
霍笃被前后夹击，想要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半个时辰后，甘宁一拳将想要从他这边突围的霍笃打晕，然后挥舞着手戟说道：
“霍笃已被我甘兴霸生擒！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八角山之战，以韩曦被甘宁射杀，霍笃被甘宁生擒告终！
第235章 坐蜡
“大都督！大都督——！宁把霍笃给您捉来啦！”
城北大营内，甘宁牵着被绳索缚住的霍笃，霍笃如同一头倔强的小牛不停挣扎，奈何甘宁身具神力，霍笃的挣扎完全没用。
刘基快步走出中军大帐，身后跟着谋士刘晔和护卫张世。
刘基走到甘宁等人面前，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神情。
甘宁半跪在地上说：“末将甘宁拜见大都督！”
刘基将他扶起，高兴地说：“兴霸以八百轻锐之士，攀绝壁，破表军，解重围，真乃吾之利刃也！”
随后，刘基发下赏赐：“兴霸此战功不可没！传我令，升甘兴霸为中郎将，赏美酒五十坛，钱五万，布三十匹！随兴霸出战的士卒不论生死，皆特赐五百钱，布一匹！”
甘宁脸上露出笑容，抱拳谢恩！
为诸侯王出生入死，所求不就是高官厚禄吗？
赏赐完甘宁，刘基走到霍笃面前。
“来人，给霍将军松绑！”
护卫们给霍笃松绑后，刘基对霍笃说：“霍将军，今被擒，可愿降？”
霍笃面色平静地说：“即被俘，有死而已！”
刘基心中早有预料，黄忠、霍笃这些有气节的将领，除非主君身死，大概率是不会投降的。
于是刘基说：“那就请霍将军先去江夏做客，待吾平定荆州，再请将军入仕！来人，带他下去！”
“诺——！”
随后，刘基在营中设宴款待甘宁，增进君臣感情，宴会上喝到尽兴时，甘宁更是到场中为刘基表演舞戟助兴！
刘基的营垒中欢声笑语，刘表的中军大帐却如一潭死水。
刘琦跪在地上哭诉道：“父亲，儿与韩将军在山上驻防，甘兴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偷袭我军侧翼，韩将军也被甘宁用手戟射杀！”
刘表面色铁青，一记老拳砸在案几上：“甘宁猘贼，本牧真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他！如今反被这猘贼所害！”
刘表的谋士蒯越表情同样凝重，他给刘表提出的作战计划没有问题，但奈何刘表的军队不是敌人的对手，这就让人很无奈了。
正面，正面打不过，攻山，攻山的部队被敌军击溃，这仗还怎么打？
蒯越建议道：“明公，而今我军连败两阵，韩将军身死，霍将军还被敌军生擒，将士们士气低迷，心有怯意。且我军人数并不占优，万不可再急于出战了啊！”
刘表面有愠色道：“难道本牧要在此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吗？！”
蒯越埋下头：“明公明鉴！明公还是等蔡德珪带江陵之兵赶来后再出战为妙。”
刘表知蒯越所言没有错，他叹息一声道：“派人去打探蔡瑁走到哪了。”
“诺——”
蔡瑁究竟走到哪里了呢？他已经快到编县了。
其实当刘基的船队驶过竟陵时，蔡瑁的斥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大军的行踪。
但起初蔡瑁觉得刘基应该是想袭取襄阳，所以丝毫没有要出兵支援的意思。因为襄阳不是轻易能够攻取的，刘基若想袭取襄阳，一定会碰得头破血流。
然而李严得知消息后，却推断刘基是想攻打宜城，并建议蔡瑁率军支援。
蔡瑁听后，只是笑着对李严说：“正方，宜城不过是一小城，刘基何必大动干戈攻打宜城？彼一定是想袭取襄阳，你我安心守好江陵就是！”
李严又劝谏几次，结果却把蔡瑁激怒，卸除了李严的兵权。
后来直到刘表派人要求蔡瑁带兵北上，蔡瑁才知道李严所言无误。
但他作为李严的上官，襄阳上流，怎么可能在李严这个下属面前承认错误？
蔡瑁得到刘表的命令后，下令让李严带五千人包围竟陵，自己则带着一万大军北上驰援宜城，算是把李严排挤开。
李严得知蔡瑁让自己领兵围攻竟陵后，对左右直言：
“刘景升用人唯亲，使这等蠢虫身居高职，吾料其必败矣！此次出征竟陵，我等只需围而不攻，保持不败就行。等刘景升兵败，届时尔等可随吾一起转投刘正礼！”
左右被李严的直言惊吓，不敢回话。
但无论李严这一路如何，蔡瑁那边却是星夜兼程，连续行军六日，每天至少前行四十里，终于在八角山之战结束后的第二天，带着一万大军赶到了八角山所处的石圣山脉以西三十里的编县。
虽说蔡瑁来得不算晚，但当初他若是听从李严的建议，在发现刘基的大军驶过竟陵时就率军北上支援宜城。
恐怕刘基绝不会如此顺利地包围宜城，甚至两天前八角山之战的走向也会完全不同！
蔡瑁抵达编县后，让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进城修整，然后派出斥候联络刘表。
刘表大营，蔡瑁的斥候终于为刘表带来了这些天来的第一条好消息。
“报——！蔡瑁将军领一万兵马进驻编县！”
刘表闻讯后，脸上浮现出异样的晕红。
自从岘山兵败后，刘表这两天枯坐营中，犹如坐蜡一般难受。
尤其是在刘基下令让甘宁开始攻打宜城后，刘表更是茶饭不思，每天都会登上高台观望宜城的战况，祈祷宜城守将蔡勋坚持住，不要让敌军攻破城池。
在刘表眼中，也许是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蔡勋在人数远少于敌军且士气低迷的情况下堪堪守住了城池。
但事实确实刘基让甘宁故意放水，至于为何如此，当然是为了等蔡瑁的援军赶来前线！
不过刘表不可能知道这一点，得知蔡瑁到来，刘表大喜过望道：
“好！蔡德珪既来，吾可击退刘基小儿！”
其余文武也面露欣喜，蒯越当即提出自己设想的作战计划：
“明公！蔡德珪前来，明公当令其趁夜渡过夷水，从南面夜袭围城之军。而明公同时也应派兵牵制城北的刘基和八角山上的鲁肃，使他们无法驰援围城治军，如此宜城之围当可解除！”
刘表听后，觉得蒯越的计策很好，于是当即下令：
“传令蔡瑁！让他明晚带兵渡夷水从宜城之南夜袭敌军！”
“诺——！”
“文聘！明天你领玄武营四千兵马夜袭八角山！”
“诺！”
“其余诸军届时随吾夜袭刘基大营，都下去做好准备吧！”
“诺！”
军令传出，在编县修整的蔡瑁得讯后，立刻带着一万大军出城朝宜城而去。
蔡瑁的大军在编县休息了一个白昼，体力和精神都恢复得不错，大军行进得十分迅速。
他们先是趁夜色翻过了石圣山脉南麓的青坡岭，随后大军沿山道前行，一晚上就走出群山，到达了夷水之阴的宽阔平原。
蔡瑁让麾下大军就近在龙会山下扎营休息，准备在今晚夜袭夷水！
第236章 夷水
夷水北畔，已经官至偏将军的于麋正在监督士兵加固营垒。
此前，于麋并未跟随刘基参加江夏之战。因此，于麋对于此次能够随军出征感到格外珍惜。
于麋最早由顾雍举荐给刘基，当时他作为护卫护送刘基和滕胄南下吴县，事后随顾雍一起投靠了刘繇父子。
然而正因为于麋身上带着江东顾氏的色彩，所以刘基此前并未重用他。
但于麋是最早在刘基身边做事的将领，刘基也不能轻慢他，所以刘基任命他为庐江都尉、领安风县长、加偏将军，让他在安风一带屯田。
随着刘基拿下江夏、弋阳二郡后，刘基的势力越来越大，手下的成员出身越来越复杂，刘基便不用再忌惮顾氏会在他手下独大。
所以此战刘基将于麋带上，让他发挥自己的才能。
于麋非大将之才，不能像鲁肃、甘宁、徐盛那般胜任情况复杂的任务，所以屯驻夷水就是最适合于麋的差事。而且这差事也很重要，不会让人觉得刘基轻视于麋。
刘基让于麋领三千人在夷水北畔扎营，防备敌军可能从南面发起的进攻。
于麋得令后，一丝不苟地履行刘基布置给他的任务，
他在夷水北畔设立了三座营寨，每座营寨驻扎一千人，互为犄角之势。同时还在营寨和夷水之间挖筑壕沟，引夷水灌入这些壕沟，形成一道道“护城河“。
经过这一番经营后，于麋的驻地变得易守难攻起来。
随后，于麋又多布斥候，让人随时关注石圣山脉的情况，斥候一旦发现山中有异动就会向于麋报告。
于麋所做的都是寻常将领在防守时会做的事情，但其实只要做好这些稀松平常的事情，防守的一方便很容易立于不败之地。
“结营寨，打呆仗”向来都是最求稳的战法，而且多数时候都十分有效！
得益于于麋谨慎呆板的行动，蔡瑁率军穿越青坡岭时，于麋的斥候便在石圣山脉南部的马子岭上望见了蔡瑁的大军。
于麋得讯后，立刻下令让各营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敌军的进攻。
夜里，蔡瑁的五千先锋军带着木板、木梁等提前准备后的工具，在夜色的掩护下靠近夷水。
蔡瑁在后面催促士兵：“快！把浮桥打起来！”
荆州兵们迅速在宽约四五十丈的夷水上搭起一座座浮桥。
随后蔡瑁赶紧带兵渡过夷水，途中他们并未受到任何阻拦，蔡瑁不禁大喜，看来敌军并没有发现他的行动！
然而当蔡瑁欣喜地带着部队向岸边的营寨靠近之时，走在最前面的数名士兵突然踩空，掉进于麋提前挖好的壕沟之中！
“啊————！救命！救命！”
落入壕沟的荆州兵在水里不断扑腾，他们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响亮，怕是十里外的人都能听见！
唰————！
忽然，不远处的营寨上，无数支火把升起，将河畔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
蔡瑁先是一惊，明白自己暴露了，随后他又镇定下来，既然已经暴露，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啦！
蔡瑁拔出腰间环首刀，振臂高呼：“进攻————！！！”
蔡瑁身旁的五千先锋军当即喊着口号冲向敌军营寨。
然而营寨之前壕沟纵横，虽然有敌军营头的火把照亮道路，但这些壕沟仍旧叫人防不胜防。
途中，不断有荆州兵摔落壕沟，虽然落水之人大概率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他们也难以再爬上来。
其余没有跌下壕沟的荆州兵们也不得不放慢步伐，以免步了同袍后尘。
当蔡瑁的士兵们好不容易跑到距离营寨只有五六十步的地方时，营寨上的弓弩手们开始发威，朝营外的荆州兵们射击。
顿时，荆州兵们变得苦不堪言，他们既要小心脚下，又要注意头顶，慌乱中，许多人要么跌落壕沟，要么被箭矢射中。
蔡瑁在后面看来心急如焚，但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们去把多余的木板拿来，铺在壕沟上前进！”
“诺！”
原来为了渡过夷水，蔡瑁准备了许多搭建浮桥用的材料，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荆州兵们拿着一张张木板搭在壕沟上，不到一刻钟，他们就搭建起三条安全通道来。
其余的荆州兵们便顺着这三条通道冲向敌军营寨，好不容易才走过壕沟带。
蔡瑁见士兵们冲到营寨下了，遂继续加派人手铺木板，搭建更多的通道，同时令人将攻城有用的云梯等物带上来，大军继续攻打于麋的营寨。
就在夷水北畔爆发战斗的同时，八角山下。文聘也带着玄武营对山上的鲁肃发起进攻。城北，刘表亦带着一万大军向刘基的营寨发起突袭！
沔水西畔至石圣山东麓尽是喊杀之声，宜城方圆二十里内到处都有战事！
这场宜城之战在此时此刻彻底进入最激烈的时刻！
刘表和刘基的兵马加在一起，士兵总数竟高达五万，这还是双方在初期交战后各有伤亡的情况下！
城北战场，刘基站在高台上，望见营外、八角山、夷水三处都打得热火朝天，不禁大笑着对身边的刘晔说：
“子扬，你看刘表这老儿彻底急了！为了把咱们赶回江夏，他这是要三路齐攻啊！”
刘晔捋须笑曰：
“刘表虽然三路齐攻，但吾料他每一路都不会有结果！”
刘基点头认同，然后又反问刘晔：
“子扬，若吾是刘景升，当如何退敌？”cascoo
刘基的疑问让刘晔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认真思考起来。刘基自己也在心下思考，万一将来碰见情势严畯的情况，现在推衍一下同样是在锻炼自己的能力。
宜城四周，刘表的大军正和己方打得热火朝天，刘基和刘晔却一点不急，淡定地思考起刘基刚刚提出的问题。
良久，刘晔面色郑重地说：“刺史，依在下之见，若不引入外援，刘表没有获胜的可能。也许他可以倚襄阳之固困守，但最终都逃不了败亡的结局，此乃大势所趋也！”
但刘晔的答案不是刘基想要的，刘基摇摇头道：
“子扬所言没有错，但天命无常，若能设法延缓败亡之期，未尝不会有变数发生！”
刘晔闻言亦点头：
“尽人事，听天命，大丈夫所为也！若依刺史之言，那刘表现在就应该退守襄阳，以求我军折戟襄阳城……”
话未说完，刘晔又突然急切地对刘基说道：
“刺史，宜城之战我军虽十拿九稳，但即便在此击溃刘表的大军，襄阳城恐怕依旧不好攻取啊！”
刘基顿首，面露凝重之色。
确实，如刘晔所言，襄阳城不是那么容易攻取的，纵观史书，许多一时占尽优势的王侯将相，都在这座坚城折戟尘沙！
历史证明，只有少数天命所归之人才能拿下襄阳。
因此，刘基又开始思考起该如何顺利拿下襄阳，而又不使自己的军队死伤太重。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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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怒火
当刘基和刘繇还在玩思考游戏时，夷水北畔的战事已经进入白热化。
蔡瑁的一万大军悉数加入战斗，他们分作三股部队，一股部队五千人，另外两股各两千人，三股部队分别攻打于麋设下的三座营寨，而蔡瑁则领着剩下的几百人守卫浮桥。
荆州兵们踩着云梯向营头攀爬，而营头的守军则不停用弓弩、落石、圆木、金汁等物还击，还有守军用长矛从营墙上专门留出的空洞刺杀爬墙的士兵，场面血腥残酷。
弓弩、圆木尚且不说，光是滚烫的金汁劈头盖脸浇在头顶的场景就叫人不忍直视。
粪便的臭味混杂着皮肉被烫熟的肉香味，直教人作呕。
然而攻打营寨的士兵却必须强行让自己无视这些可怕的景象，用生命向上攀登，以求攻破敌军营寨。
但凡有人退后，督战的将校就会挥刀砍杀逃兵，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士兵们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前仆后继地倒在营墙下……
荆州兵的主将蔡瑁站在岸边，默默注视前线，根本不在意士兵的伤亡。
在慈不掌兵这一点上，蔡瑁拿捏得很严。
战斗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那支有五千人的部队距离攻下敌军营寨越来越近。
蔡瑁见状，亲自来到前线，鼓舞士气让士兵们再勇猛一些。
而营寨内的守军也在咬牙坚持，守将于麋亲自登上墙头，用环首刀劈杀登上营头的敌军士兵。
于麋在战斗的同时，还时常望向夷水的方向，按照事前的约定，徐盛的伏波军应该快到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果不其然，夷水尽头先是出现了十余条战船，随着战船在视野里越变越大，其后又有更多的战船出现在视野里！
于麋冲守军将士们大喊道：“援军来啦！援军来啦！！”
敌我双方的士兵都四处张望，想要找到援军在哪。
很快，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夷水上的战船！
宽四十余丈的夷水上，八九条艨艟并肩而行，正迅速朝战场靠近！
“哦哦哦————！援军来咯————！！！”
守军将士们挥舞着兵器欢呼起来，荆州兵们则如丧考妣。筚趣阁
江上为首的战船上，徐盛和部将李异迎风立于船头，英武非凡！
待战船距离战场还剩百余步之时，徐盛当即下令：“放箭——！”
艨艟上的士兵张弓搭箭，朝岸上的荆州兵抛洒箭矢。
岸上的蔡瑁见到伏波军的战船从夷水上驶来，不由得大惊道：
“撤退！快撤退————！”
随后，他骑上战马，丢下士兵率先南遁！
主将逃走，将士们焉能继续死战？
转瞬之间，夷水北畔还在攻打营寨的荆州兵们全都掉头逃跑。
而营寨中的守军也在于麋的带领下适时杀出！
于麋身先士卒：“杀啊——！！活捉蔡瑁！！”
夷水上，徐盛让艨艟撞向河面上的浮桥，想要借此截断荆州兵们的退路！
得到命令后，船舱里的棹卒都拼了命地摇桨，艨艟以极快的速度撞向脆弱的浮桥！
伴随着一声巨响和剧烈的摇晃，船头的撞角将荆州兵们搭建的浮桥拦腰折断。
徐盛从甲板上爬起来，他先用手将歪掉的兜鍪扶正，然后挥舞着战刀喊道：“靠岸！抓俘虏——！”
将士们也从甲板上爬起来，兴奋地等待着棹卒们将船停靠在岸边。
艨艟距离河岸越来越近，伏波军的将士们再也按捺不住心情，他们看距离差不多了，直接从船头跳到岸边，嘴里怪叫着冲向岸上四处奔逃的敌军！
“冲啊————！”
原本将于麋的营寨打得摇摇欲坠的荆州兵们，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溃不成军！
夷水岸边上演起抓俘虏杀溃兵的盛宴……
荆州兵们见浮桥被徐盛用艨艟撞断，无路可逃的他们只能丢下兵器投降，许多部曲更是成建制地被俘虏！
此战，蔡瑁的一万大军土崩瓦解，逃回编县的士兵仅不足三千人，其余七千人要么战死，要么被俘虏。
蔡瑁兵败，刘基想要在野外歼灭刘表主力的想法等同于实现了一半！
事后，当刘基得知战果时，他不禁想要朝南面蔡瑁所在的方向遥拜，以此来感谢襄阳上将千里送人头！
“来人，赐于麋钱百贯，绢三十匹！徐盛钱五万，绢十匹！”
“诺——！”
城北大营传下赏赐的同时，营外还在督兵和淮西营作战的刘表也得知了蔡瑁兵败的消息。
小兵万分慌张地跑到刘表的车辇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禀报：
“报州牧——！蔡瑁将军在夷水被敌人水陆夹击，大败逃回编县！麾下被俘杀者不下五千！”
刘表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年迈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狂跳，面上涌起异样的潮红。
陪伴左右的蒯越见状暗道要遭，他连忙对刘表说道：
“明公息怒，明公息怒！明公身体要紧啊！”
然而刘表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心智，他抬起手正要一巴掌拍在扶手上，谁料手才抬到一半，怒火攻心，晕了过去！
“明公……明公！快传医师！快！！”
蒯越惊慌失措地让人传唤医师。
然后他对站在一旁的刘琦说道：“少主，下令撤兵！”
刘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左右道：“快！快撤兵！派人去通知文聘将军，让他也撤！撤回襄阳！”
城北战场上，剩下的近万荆州兵们得到命令后，抛下对手朝北奔逃。
刘基闻讯立刻下令让陈勤、宋谦率军追击，淮西营追出五里，斩俘上千，但终究是让刘表一行人逃离了战场。
对此，刘基不得不向刘晔抱怨道：“子扬，你说我要是有一支五百人的骑军，今天刘表还能逃走吗？”
刘晔哈哈一笑：“禀刺史，若如此，刘表定不能逃脱！不过刺史也不用急，待刺史拿下荆襄，便可以派人去关西三辅之地求购良马，组建骑军！”
“嗯，待吾拿下荆襄，是该想法成立骑军了啊！”
在目睹了蔡瑁兵败夷水，刘表大军退走襄阳后，宜城守将蔡勋不再坚守，直接率众开城投降！
刘基没有为难他，让蔡勋带着部曲五百人暂且听从鲁肃的指挥。
战后，刘基命人清点战果和损失，论功行赏。
宜城之战，刘表损兵四千余，蔡瑁损兵七千余，襄阳和江陵的实力大受损失。
而刘基这边，鲁肃所部因为八角山之战被霍笃突袭损失较多，损失了一千二百余人。
其余各部，淮西营因为负责抵抗刘表主力，亦战死伤残近一千五百人。于麋损兵七百，甘宁、诸葛瑾损兵六百，徐盛损兵三百。
全军加起来损失不超过五千，双方战损比高达两倍多，简直就是一场完胜！
第238章 习氏
蔡勋投降后，刘基的大军随即进驻宜城。
但宜城的城郭不算大，所以部分兵马依旧在城外扎营。鲁肃的兵马还是坐镇八角山，以防敌军反扑。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兵事万不可松懈，一切以稳妥为最。
进城后，刘基先是招来城中豪族，对他们表示善意，让他们帮忙安抚城内百姓，不使民人生乱。
蔡勋投降后，宜城的豪族们就明白刘表大概大势已去，将来南郡各县邑斗将落入刘基之手，哪里敢不合作？
“刘刺史既是天子册命，我等自当协力！”
刘基得了豪族们的承诺，遂放下心来，准备回去处理军政要务。
正在此时，有一人从座下豪族中起身，不卑不亢地对刘基说：
“刘刺史，在下襄阳习珍，习玉介，拜见刺史！”
刘基一听说话之人自称“襄阳习珍”，立马对此人来了兴趣。
“哦？敢问阁下可是襄阳侯后人？”
习珍回答：“家祖正是襄阳侯郁！”
刘基大喜，这就没错了！眼前这位习珍，正是历史上在襄阳之战中留守零陵郡，坚决不降孙吴而战死的裨将军习珍！
刘基问他：“哦，阁下既是世祖近臣之后，本刺史自无拒绝的道理！只是不知阁下有何才具，欲求何职？”
习珍答曰：“在下熟读兵书，善使刀矛，愿领城中习氏子弟五百人，在刺史军前效力！”
刘基拍案道：“大善！那玉介就先在我军中任别部司马，吾再授你五百兵马，随军行事！”
习珍拱手：“谢刺史提拔！”
随后，习珍又对刘基说起一事，而此事在刘基看来，比习珍投效还要重要！
“禀刺史，下官之弟习祯、从兄习承业、族叔习询、习竺俱居于襄阳城南习家池，与城中望族多有往来。
“而今刘景升被刺史击退，其势已去，若刺史用得上，下官可书信族人，让他们联络城中望族，约定归降！”
这不正是瞌睡遇到枕头，巧了吗？！
现在刘基最担心的事，便是刘表据守襄阳做困兽之斗，要和刘基拼个鱼死网破。
宜城之战，刘基斩俘万余人，把蔡瑁驻守江陵的部队打成大残，但刘表的部队保存得还算完好，襄阳本部兵马还有不下万人。
现在刘表无力阻止刘基吞并南郡位于襄阳城以南的所有县邑，可如果他龟缩襄阳，刘基也不好啃这块硬茬。
在进入宜城之前，刘基就已经和刘晔商定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那就是先南下扫平南郡各县邑，再集中兵力北上围攻襄阳。
而习珍的投效则给了刘基一条选择，即通过习氏的人脉，勾连襄阳望族，让他们从内部瓦解刘表的统治。
其实在习珍之前，襄阳城中就已经有人在暗中联络刘基了，但那些人都是些小鱼小虾，不像习氏这般有影响力。
这也很符合豪族们的性格，只要不是敌兵打到城下，豪族们还是倾向于原来的主君，因为合作时间久，知根知底有保障。m.cascoo
但豪族们同样不会死抱着一棵树，习珍在宜城等着投效刘基就很像是襄阳习氏提前布下的棋子！
对于习氏抛出的橄榄枝，刘基没有不接的道理，要想兵不血刃地拿下襄阳，襄阳豪族们的支持至关重要！
历史上刘琮就是被襄阳士族们撺掇着投降曹操的。
而如果刘琮真的有能耐团结荆州力量，举兵反抗曹操，恐怕后面也没赤壁之战什么事儿了，光一座襄阳城就够魏武头疼的。
后世蒙元攻南宋打襄阳打打停停，足足打了三十八年之久。虽说荆州的实力远不及南宋，蒙元的实力也远强于南下荆州时的曹操。但荆州单靠一座襄阳城坚守个两三年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若能再联络江东、关西、辽东等外援，说不定魏武直接就折戟襄阳了……
有鉴于此，刘基是真的不愿意强攻襄阳！
“嗯，若习氏真能劝说襄阳望族转投于吾，那本刺史平荆州之战，习氏当居首功！”
刘基对习珍做出了承诺，而习珍得到承诺当即大喜道：
“下官这就书信族人，让他们游说襄阳，助刺史攻取襄阳！”
“善！”
……
襄阳城外，蒯越带着大军灰头土脸地返回襄阳。
刘表至今仍处于昏迷之中，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不过医师说刘表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往后绝对不能再动怒了，否则就真的有可能一命呜呼！
而随着大军返还，刘表兵败的消息早已在襄阳传开，如今襄阳内外的有识之士都明白刘表已经无力阻拦刘基，恐怕这荆州不日就将易主！
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城中某些人动起了小心思。
州牧府内华丽的园林中，刘表的后妻蔡氏正领着一群妇人在园林中闲游，这些妇人要么婚配于刘表手下的重臣，要么就是本就出身高族，许多更是兼具以上两点。
这群贵妇、包括蔡氏在内，她们的存在就体现着世家大族在地方上的深刻影响力。
世家与世家之间，亦或是与统治阶级之间联姻通婚，以此强化巩固世家大族的地位，使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而作为荆州牧刘表的正妻，出身襄阳顶流的蔡氏，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荆州世家的动向。
这时，一名奴仆过来禀报：“主人，蒯公带兵回城了。”
蔡氏听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带着香气的信封，当着在场贵妇们的面，对那奴仆吩咐道：“尔去将这封书信送于蒯公！送完信后，再回蔡洲问问阿翁的意思。”
“诺——”
之后，蔡氏拉着自己的小姐妹们说道：“今日就先游到这吧，牧守有恙，妾还要去君前照料。”
妇人们恭敬地向蔡氏行礼道：“是~”
众人离去后，蔡氏收起了和善的面具，秀丽的眉宇间浮起散不尽的阴鸷。
一想到刘表陷入昏迷，蔡氏心里是既高兴又郁闷。
高兴的是刘表昏迷后，整个襄阳都需仰仗她蔡氏的鼻息，这无疑能够大大满足蔡氏的权力欲。
但她郁闷的是，刘表兵败而回，荆州恐怕都将落入那刘基小儿之手，自己这个州牧夫人还能风光多久实在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想到这，蔡氏不禁在心底咒骂刘基：刘基小儿，若非汝，妾哪需如此费心？要是阿弟在襄阳就好了，当初就不该让他去什么江陵！
第239章 迟来
当襄阳城内涌起暗流，习氏、蔡氏等世家豪族忙于各自的出路时，南郡太守，荆州大将蔡瑁还在为他的主公刘表奋力奔走！
宜城之战结束后，蔡瑁收拢残兵退往编县。在编县舔舐伤口期间，蔡瑁动用他“聪明”的脑袋想出了一个破敌之策——断粮！
如今刘基攻占宜城，大军的粮草供给完全依赖沔水航道。
而刘表的外甥张允还据守在宜城之南的蓝口聚，现在才想起这一茬的蔡瑁不禁感到一阵后悔！
如果此前他带着大军不去宜城参战，而是带兵汇合蓝口聚的张允，然后切断沔水航道，刘基岂不是要被他生擒！
蔡瑁在后悔的同时，依旧将残存的两千余兵马召集起来，又在编县强征民夫入伍，得精壮男子一千五百余人。
凑齐四千人后，蔡瑁随即南下赶赴蓝口聚，去寻张允。不仅如此，他还派人往竟陵传信，让正在围攻竟陵的李严带兵北上来蓝口聚汇合。
“主上放心！我蔡瑁一定会击退刘基小儿的！”
蔡瑁的内心重新燃起斗志！
对于刘表，蔡瑁是真的忠心。蔡瑁对刘表的忠心不仅是因为其姊与刘表成婚，同时还因为刘表十分重用他们蔡氏，而这样的重视恐怕是刘基这样的外来者无法提供的。
蔡瑁觉得他还能为刘表翻盘，但其他人可不这样想，比如说还在围攻竟陵的李严。
自蔡瑁不听李严之计，错失阻止刘基包围宜城的战机，而后又打发李严带兵攻打竟陵后，李严便彻底对刘表和蔡瑁死了心。
李严得到蔡瑁的军令后，嘴上对斥候道：“你去回复蔡将军，严明日就率军北上！”
斥候遂退出军营，返回北面向蔡瑁报信。
等斥候走后，李严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稳坐中军继续围困竟陵。
左右部将深知李严眦睚必报的性子，都不敢出言劝李严听从蔡瑁的军令，许多人更是猜测李严生出了叛投刘基的心思。
李严对于军中的流言视若无睹，只是更加频繁地巡视军营，确保大军不会自乱阵脚。
而竟陵城内，留守在此的高岱与董袭在得知宜城大捷后，都替刘基感到高兴。
董袭因此又生出了出城突破李严封锁的心思。
“府君，我等何不趁此机会击退李严，如此也好策应刺史攻略荆襄！”
高岱想了想，决定同意董袭的请求，但他十分珍重地嘱咐董袭要小心行事！m.cascoo
“元代，之前我军出城袭营，反倒中了李严的埋伏，损失不小。此次出战你要多加小心，即便无法击退李严也无妨！我军在竟陵牵制敌军兵力数千人，便已经完成了刺史的要求，勿要弄险坏了大事！”
董袭虽然性格粗放，但不是那种听不进话的性子，对刘基、高岱等人的嘱托他向来都十分重视。
“末将明白，还请府君放心！”
“嗯，那你去吧，万望小心！”
“诺！”
随后，董袭领兵出战李严，李严则坚守营寨不出，坐等董袭攻营。
董袭见状，决定试试能不能攻破李严的营寨，先打一场再说！
两军交战，李严的营垒十分坚固，董袭猛攻一日却始终无法攻克，只能退回竟陵。
高岱和董袭不由得再次感慨李严真非等闲之辈。可惜刘表不识英杰，不能重用他。
若刘表让李严取代蔡瑁的位置，他们此次攻打荆州，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当李严和董袭互相交手的同时，蔡瑁也领兵赶到了蓝口聚。
蓝口聚中，张允的水师仅剩士兵八百人，战船更是只剩下三十来条。这些时日只要他们敢将战船驶入沔水，便会立即遭到徐盛部将李异的围攻，张允由此怯战不敢出！
不过蔡瑁的到来让张允心安不少，对于这位姻叔的本事，张允还是很有信心的！
蔡瑁一见到张允，便立即向张允述说自己的破敌之策。
张允表示会全力支持，于是二人带兵出寨，将战船开往江心的几处沙洲，想要夺回这些战略要点。
由于宜城之战的缘故，伏波军而今的重心都在封锁襄阳和樊城，因此蓝口聚附近的兵力不多，仅有八百人。
所以说蔡瑁此处突袭蓝口聚算是打了刘基一个措手不及，但可惜的是他的聪明来得有点太晚了……
负责留守蓝口聚的乃是徐盛的部将李异，他在将战船派出阻截蔡瑁和张允的同时，立马派人北上前去将情况报告给徐盛。
随后自己亲自带领二百人登上一处沙洲与蔡瑁的兵马厮杀，并成功守住了一块沙洲。
北上报信的快船行驶半日后，终于抵达了宜城。
消息立马被上报到了刘基那里，刘基得知蔡瑁欲图切断沔水粮道，用讥讽的语气对左右说道：
“蔡德珪不会以为他真能得逞吧？他真是昏了头啊！”
不过留守蓝口聚水域的守军情况确实危机，刘基便当即下令道：
“甘宁、诸葛瑾！着你二人领五千人南下攻打蔡瑁！徐盛也一起去！待攻下蓝口聚，你们便继续南下与高先生和董元代合兵，扫荡南郡！”
甘宁、诸葛瑾、徐盛三人拱手称诺。
刘基这是派出了一套全明星阵容招待蔡瑁和张允！
等甘宁三人带兵离去后，刘基又下令道：“于麋、习珍，着你二人领本部兵马收取编县，能招降最好！”
二人出列应下差事，刘基派习珍辅助于麋，便是希望借助襄阳习氏的威望兵不血刃拿下编县。
之后的结果也证明了刘基的部署十分得到。
翌日，于麋和习珍领着四千兵马赶赴编县后，习珍亲自来到城下招降。
编县长见襄阳习氏的习珍都归降了刘基，也没了负隅顽抗的心思。况且蔡瑁之前还带走了编县的有生力量，编县长即便想抵抗都无兵可用……
随着编县被于麋和习珍攻下，襄阳就此彻底与南面断了联系！
而今襄阳若想与南面的县邑、军队通信，只能派人绕道荆山，或是冒死突破刘基在宜城、编县、石圣山脉一线布下的封锁。
因此，甘宁、高岱等人在之后扫荡南郡的任务中进展得非常轻松！
于麋、甘宁等人都被派了出去，那刘基自己又要做什么呢？
那当然是兵临襄阳，威慑刘表咯！
建安五年正月初三，刘基率领一万大军占据岘山，兵进襄阳！
第240章 大愚
高大坚固的襄阳城外，聚居于郭内的百姓惶恐不安地向城内逃去。
百姓从城郭逃入城内的原因自然是刘基的大军已经出现在襄阳城郭的视野中，百姓们害怕遭到乱军的迫害，所以纷纷逃入城中。
然而百姓预想中，敌军占据城郭搜刮财物残害民人的情况并未发生。
当刘基带着兵马来到襄阳，看见规模庞大且人口众多的城郭后，刘基便下令大军在郭外二百步扎营，严禁士兵进入城郭扰民，不许私拿百姓财物。
之前已经提过，刘基和刘晔、鲁肃等人的看法都是最好不要强攻襄阳。筚趣阁
所以刘基采取这种柔和的手段来彰显自己的仁德，同时向城中的有识之士表态，他刘基不是来侵犯襄阳的，而是来统治襄阳的！
大军在城外扎营后，刘基便让刘晔代笔写下劝降信，而后刘基与刘晔、鲁肃等人一起将劝降信抄写了百余份，让士兵用弓箭射入城内。
做完这些后，刘基开始在城外坐等事情发酵。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州牧府的大门口，刘表的嫡长子刘琦在门口焦急徘徊。
原来守门的侍卫拦住他，不准他进入州牧府。
“琦少主，夫人有令，不得让您入内，您就不要为难咱们啦！”
守门的侍卫挤眉弄眼地告知刘琦内情。
显然，在刘表离开襄阳出征的时间里，蔡夫人已经凭借襄阳蔡氏的影响力，将州牧府上下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就连刘琦想要进入州牧府都不行！
刘表昏迷，蔡氏掌控府内，刘琦不禁心神大乱，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蔡氏和阿弟刘琮收拾。
可刘琦天资平庸，想不出什么应对之法，只能在大门外高喊：
“父亲！父亲——！我是琦儿啊，求您让我进取吧！”
刘琦在大门外呼喊，在府中深处静养的刘表根本不可能听见。
如今刘表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但却只能卧于病榻上休息。蔡氏带着刘琮每日在他身边服侍，极尽孝道。
榻上，刘表问蔡氏：“女君，吾儿在哪？”
蔡氏连忙拉着刘琮来到榻边：“刘君，琮儿在这！”
刘琮跪到榻前，然而刘表问的却不是刘琮。
“琦儿……刘琦！刘琦……在哪？”刘表费力地说出嫡长子的名字。
蔡氏听后把脸色一拉，没好气地说：
“妾听说刘琦正四处拉拢那些将军和官吏，文仲业、蒯异度等人如今好似已将刘琦奉为主上了！您现在病得这么重，他却不来榻前尽孝。夫君别怪妾说得难听，刘琦真……真是罔为人子！”
刘表从蔡氏的话中得知刘琦在拉拢文武，心中反而生出欣慰。
他在信中想：琦儿一定是在想方设法保住襄阳吧！这短视的妇人，哪里懂得家国大事……
想到此，刘表正想出言训斥蔡氏，然而他心中的怒气刚一上涌，立马就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呕——呕——”
蔡氏眼见刘表都要把肺咳出来了，不敢多言，只让医师赶忙进来诊治。
医师一眼就看出刘表是怒火攻心，忧心地问蔡氏：“请问夫人，明公为何动怒？”
蔡氏趁机将“黑锅”扣在刘琦头上，说刘表是因为刘琦不来榻前尽孝才火冒三丈。
医师不敢掺和到这等凶险中，埋头默默为刘表推拿顺气。
等医师将刘表调理好后，蔡氏对左右奴仆道：
“尔等也知主人为何动怒，如今看来不把刘琦发派出襄阳，刘君是不能养好身子了！”
随后，蔡氏让刘琮伪造手令，令中言及要将刘琦捉拿软禁，罚其面壁十日为刘表祈福，期间不得进用食水，立刻执行。
手令写完，蔡氏从刘表怀中掏出银印青绶，在手令上盖下公章！
蔡氏对刘琮说道：“琮儿，去找族老们把事情办了吧！”
刘琮异常欣喜地拿着手令退出房间，去寻山阳刘氏的族老们执行家法。
蔡氏和刘琮的行动虽然顺利，但却完完本本地落在了襄阳世家们安插在州牧府中的眼线眼中，其中就有蒯氏留在州牧府上的内应。
蒯氏的眼线将消息传到蒯府，正逢蒯越和蒯良二人在堂中交谈。
蒯越得知蔡夫人的行动后，愤懑不平地对蒯良道：
“蔡夫人短见，竟让兄弟相争，岂非白白把襄阳送与别人？真大愚不悟也！”
蒯良的脸色却十分平静，他淡定地对蒯越说：
“异度，你我都知刘景升已无力回天，我蒯氏就不要插手琦少主和琮少主的争斗了……”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争来争去，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
蒯越仍旧是心意难平，自从刘基攻打江夏开始，蒯越就越发得刘表重用。
可惜他的才智尚不足以助刘表阻挡刘基，毕竟刘表麾下算得上有识之士的也就他蒯越一人，而刘基那边却有刘晔、高岱、鲁肃等一众出色的谋士，刘基本人的才智也非常人可比。
但事到如今，蒯越不忍见到刘表的儿子们骨肉相残。
蒯越对蒯良说道：“若无主公信用，越安能有今日之作为？吾不忍琦少主受难，还是要救他一救！”
蒯良面露欣慰：“异度，到了此时此刻，我才知谁是忠心之人啊！我有一言，你可参考一二。”
蒯越惊奇，别看他在刘表麾下比蒯良更风光，但他素知蒯良之才还在自己之上。蒯良的建议，蒯越是一定要听的！
“请讲！”
蒯良目光悠长地说：“今大势所趋，我料襄阳必有内虞。琦少主乃州牧嫡长子，万不可降，否则便是不孝！若想苟全，只有北上南阳，另做他途……言尽于此，异度……珍重！”
蒯越闻言一惊，没想到蒯良一惊看穿自己想继续侍奉刘琦以尽君臣之道的想法！
蒯越苦笑道：“人皆言蒯氏二贤，越右良左，时人大缪也！子柔，珍重！”
蒯良点点头，起身送蒯越出府。
之后，蒯越找到刘琦，将蔡氏和刘琮想要迫害刘琦的消息告知对方。
刘琦尤为惊恐，问蒯越该怎么办。
蒯越于是将蒯良的建议搬出来：
“少主，我等可北上南阳。宛城尚有民数万，少主可在宛城落脚。颍川张绣乃主公旧部，今虽背离，但唇亡齿寒，越愿为少主游说张绣，令其出兵相助！”
刘琦听蒯越让他去南阳，当即想起南阳太守文聘尚在城内负责襄阳防务。
他向蒯越透露出想要让文聘跟他们一起走的意思。
蒯越这时却劝道：“少主，今襄阳城中能统兵者，唯文仲业尔！他一定会留在襄阳城为主公尽忠，是不会跟我们一起走的。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刘琦见蒯越态度强硬，只好听从对方的意见，和蒯越一起直接从北门逃出，走浮桥渡过沔水，朝宛城逃去！
第241章 孔明
蔡氏意图谋害刘琦的消息被有心之人散播，不日就传遍襄阳城。
负责襄阳防务的扬武将军文聘听说后，对左右叹息道：
“宜城虽败，襄阳尚存。然兄弟阋于墙，我军纵有万人，亦不能保下主公基业！”
左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应。
刘琦遁走无疑让文聘对刘表集团颇为失望，他虽与刘琦的利益捆绑不深，但素来是嫡长子继承制的拥趸，因为这符合汉家百姓的普世价值观。
和文聘有同样想法的人亦不在少数。
自刘琦被逼逃走好，襄阳城内的世家豪族们都开始加大行动力度，不再畏缩行事。
有人或飞鸽传书，或买通看守私自出城，襄阳的暗流渐有化为洪波的趋势！
城外，刘基的军营中，数位贵客于今日来到刘基的大营。
“葛君？哎呀，真是葛君！”
刘基冲出营门，身上还穿着洁白的单衣，可见情绪激动以致行事匆忙。
容不得刘基不激动，来大营求见刘基的，正是当初辞别刘基的诸葛孔明！还有诸葛亮在荆州结交的一众贤才名士！
刘基见到诸葛亮，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激动难抑。
而这一回，诸葛亮不再称呼刘基为刘君，而是以刘基的官位相称。
“亮，见过刺史！”
这时，刘晔急匆匆地从营内跑出，才从后面跟上刘基的步伐。
“刺史，刺史……啊，果真是孔明！”
刘晔向诸葛亮一礼，诸葛亮回礼道：
“子扬，好久不见！”
刘晔再见诸葛亮心下也是十分高兴，不过他还是矜持地微笑道：“孔明越发风姿绰约，今日再会，晔不胜欣喜！”
如刘晔所说，诸葛亮在襄阳这两年，不仅个子高了，在襄阳名士们的熏陶下，学识也更加渊博，整个人看上去比两年前更加成熟。
说来，翻年后，孔明也算是步入弱冠之年了啊！
双方打完招呼，刘基看向诸葛亮身后的一群人，其中高矮胖瘦靓丑皆有，但想来无一不是襄阳高士！
刘基让诸葛亮为他引荐诸人：“孔明，这几位先生是？”
诸葛亮遂一一介绍起同行者：
“刺史，这位是庞统庞士元，水镜先生曾赞他为南州士子之冠冕！襄阳高士庞德公乃士元族父，亦以‘凤雏’赞许士元！”
诸葛亮指着身旁一位其貌不扬，身材矮胖的士人说道。
刘基一听此人便是庞统，不禁心生敬意，“凤雏”当面，刘基安能不郑重？
诸葛亮又对庞统说道：“士元，这位便是我常与你提及的刘刺史。”
庞统脸上露出笑容，芝麻饼一般的圆脸皱成一朵菊花：“呵呵，我知道！吾尝闻刘刺史号曰‘幼麟’，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庞统的外貌确实不出彩，但刘基哪会是以貌取人的蠢虫？
刘基真诚地笑道：“士元为‘凤雏’，吾乃‘幼麟’，一鸟一兽本分居江表左右，今日终有幸碰面，幸会！幸会！”
在场之人听刘基调侃自己和庞统的名号，无不莞尔发笑。
庞统对刘基的反应十分满意，很少有人能对其貌不扬的庞统如此真诚，刘基的形象立刻在庞统心中拔高许多，觉得刘基确实是像诸葛亮一般的英杰！
随后，诸葛亮继续介绍下一人：
“这位是宜城人向朗向巨达，师从水镜先生，长我等许多，明经义，晓事理，有吏治之能，我等皆以兄礼侍之。”
诸葛亮这话说得很明白，向朗是想要投效刘基的，不然诸葛亮不会特意提及向朗“有吏治之能”。
人群中唯二的一位中年人走出，向刘基拱手道：“朗拜见刺史！”
刘基扶起他：“先生既师从水镜先生，孔明又言您通晓经理，基愿拜您为功曹书佐，不知您是否愿意出仕？”
向朗当即下拜：“朗拜谢主公！”
刘基大喜，来荆州终于又收获了一位人才！
向朗在历史上可是诸葛亮南征北伐的得力助手，丞相府长史，辅佐诸葛亮处理丞相府各项事务。属于是诸葛亮都会器重的内政达人！
而后，诸葛亮又为刘基介绍起剩下几人：
“这位是徐庶徐元直，元直大才，亮不如也！”
“这位是孟建孟公威……”
“这位是崔钧崔州平……”
好家伙，诸葛四友全被诸葛亮拐来了！
三人中，徐庶当场便向刘基表达了投效之心。
“使君乃齐悼惠王之后，君严刘正礼为国镇徐扬，使君与君严之‘重士爱民’之名遍播南国，徐庶常倾慕之！今得见使君，惊为天人，愿做帐下一小吏，为大汉尽绵薄之力！”
刘基将徐庶扶起，自己现在也能获得名士的主动投效啦！
他欢喜地说：“孔明视元直为挚友，吾安能只许一小吏？愿拜君为簿曹书佐！”m.cascoo
簿曹书佐者，掌簿曹文书，兼辅簿曹从事，州设一人，禄百石，铜印黄绶。
徐庶很满意，再次拜谢。
至于崔钧和孟建，二人并未有出仕之意，想来应该是不想在南方久居。
等诸葛亮介绍完庞统、向朗、诸葛四友六人后，在场便只剩下两人还未介绍。
“这位是亮之妻兄蒯祺！”
刘基一惊：“孔明，你成婚啦！”
诸葛亮微笑道：“呵呵，刺史成得婚，亮就成不得婚啦？哈哈哈！”
众人大笑，刘基明白自己确实有些大惊小怪。
诸葛亮都二十岁了，这在汉代可算是大龄剩男，确实该成婚了。
“是吾大见小怪，哈哈！刘基见过蒯先生，只是不知蒯异度公与先生是否……？”
刘基对羽扇纶巾的蒯祺问道。
蒯祺回复：“回禀刺史，蒯异度公乃祺之族叔！”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相告！”
认识完蒯祺，场中最后还剩一人，此人亦是场中唯二看面相年纪在三十以上的人，另一人则是向朗。
这最后一人不等诸葛亮介绍，直接出列对刘基说道：“在下习承业，见过刺史！”
刘基眼神一亮：“先生原来是习珍玉介的族叔，有礼！”
习承业回应：“在下受玉介所托，不料路遇诸贤，就一同前来拜见刺史！”
刘基了然：“诸君，来者是客，还请入营相叙，吾这就命人设下茶宴，咱们一尽宾主之道！”
众人于是进入军营，刘基命人在营中空地摆下茶宴，招待诸葛亮等人。
入宴后，侍者们为诸葛亮等人上茶。
刘基对众人道：“此乃吾私下所制之炒茶，与世人常饮之煮茶不同，还请诸君品鉴！”
第242章 投效
在军营空地上临时举办的茶宴上，刘基和诸葛亮等人一同品茶。m.cascoo
席间，刘基问起诸葛亮这两年的经历。
诸葛亮于是畅谈往事，他初到襄阳时，便借其叔父诸葛玄的名义拜会蔡讽、庞德公等襄阳名士。
诸葛玄回琅琊为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珪守丧前，就已经在刘表麾下效力。而诸葛氏的先祖诸葛丰乃先汉名臣，诸葛氏自先汉起就是名门望族。兼之诸葛亮谈吐过人，仪表伟岸，因此蔡氏、庞氏等襄阳望族都以远亲之礼相待。
正因为有蔡讽、庞德公等人的庇护，诸葛亮才没有受到外宽内忌的刘表的刁难，而且还跟随在水镜先生身边深造，更结识了徐庶、孟建、庞统等名士。
如果用游戏的话来说，那就是刚到扬州时的诸葛亮，潜力值尚在八十出头。但经过这两年在襄阳的游学，诸葛亮的潜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越，只消有机会实践一二，就能成为那个世人所熟知的诸葛武侯！
而且不止是学识进步，诸葛亮在襄阳积攒的人脉恐怕不会比在学识上的收获少。
在庞德公和蔡讽等人的引荐下，襄阳名士黄承彦将自己的女儿黄氏嫁给诸葛亮为妻。诸葛亮由此与襄阳蔡氏、蒯氏、庞氏、黄氏等名门结为姻亲！
如此身份加持下，就算是荆州牧刘表都不能随意拿捏诸葛亮。即便刘表早已知晓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如今在为刘基效力，刘表也不敢迁怒于诸葛亮。
诸葛亮说完自己的经历，刘基感慨道：
“有言道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往日吾还觉得自己与孔明纵有差距，但尚有追上之日。今见君，方知此生无望咯！”
诸葛亮闻言，连忙谦虚道：
“刺史与我等山野之人不同，无须妄自菲薄！”
刘基笑曰：“哈哈，孔明之言谬矣！吾确为刺史，然君绝非山野隐士。吾有一诗赠予孔明，还望静听！”
诸葛亮有些意外，没想到刘基竟然有诗赠给自己，而后他莞尔对众人道：
“刺史素有文采，所做《观刈麦》、《江水赋》、《乙亥岁》等诗赋名传于世，亮今日能受刺史赠诗，何所幸也！”
下方诸人皆言：“请刺史赋诗！”
刘基于是起身诵道：
“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
“愿得展功勤，输力于明君。怀此王佐才，慷慨独不群！
“鳞介尊神龙，走兽宗麒麟。虫兽犹知德，何况于士人？
“孔氏删诗书，王业粲已分！骋我径寸翰，流藻垂华芬。”
刘基念完，望向诸葛亮，他相信诸葛亮绝对能听懂自己诗中传达的意思。
此诗高雅不群，兼且言及王佐、龙麟，诗中劝说诸葛亮出仕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诸葛亮还在回味刘基刚刚所念之诗，片刻后，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长啸一声！
“吼——————！”
刘基被诸葛亮的爽飒所惊，没想到孔明还有这般豪爽的一面！
随后，诸葛亮开口吟诵道：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氏。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
诸葛亮所吟者，正是暗寓士、相之道的《梁甫吟》！
刘基听罢，立马明白诸葛亮的用意，他连忙走到诸葛亮面前，激动地说道：
“孔明！”
诸葛亮亦起身拜在刘基面前：
“主公！亮不才，愿助主公抚平四海，再造大汉！”
刘基心中的期待得到应证，欣喜万分道：
“今得君，如鱼得水也！何愁天下不定？！”
在场之人无不道喜，言诸葛亮投得明主，刘基得到名臣！
之后，刘基扶诸葛亮入座，诸葛亮对刘基说道：
“而今主公之大军兵临襄阳，于郭外扎营，想必是忧虑襄阳城坚难克吧！”
刘基点头：“然也！吾虽在宜城大破蔡瑁、击退刘表，斩俘万余，然襄阳之城非强攻可夺也，因此扎营郭外，另寻他途！”
诸葛亮笑曰：“呵呵呵，主公英明！依亮之见，主公纵有十万大军，要想攻破此城，怕也需数年之久。不过主公放心，今有习君、蒯君、庞氏兄弟在此，襄阳可不攻自破也！”
坐于诸葛亮身旁的庞统接话道：
“刺史，刘景升兵败，气急攻心难以理政。其妻蔡氏又逼走刘表长子刘琦，大失人望。城中有识之士皆盼刺史入主襄阳，还息于民！”
刘基一听刘表被自己气得卧床不起，不禁在心里暗爽。
身旁的刘晔观察到刘基脸上微小的表情变化后，一眼就猜透了刘基的心思。
刘晔当即对众人讥讽刘表：
“刘景升名列八骏，世人皆以国士赞之。谁料仅因数场兵败就怒不可遏以致昏迷不能理政，依吾观之，真乃外儒内忌，咸有威名也！”
此言亦得习承业、庞统等人认同。
刘基见众人都对刘表不以为然，索性也不再装矜持，开口说道：
“子扬所言不错！桓帝时刘景升与党人同进退，尚可堪国士，然董卓乱政以来，其行多失大义！
“董卓挟持天子，为结关东士族之心，表其为荆州刺史，刘表本不应受此乱贼之任，然其有安定荆襄之功，则功过可相抵也。
“然后，李傕、郭汜乱政，荆州与长安近在咫尺，刘景升本应举义兵入京师迎奉天子，效伊尹霍光重振朝纲，可他身为宗室，却受二贼伪授州牧之职，偏安一隅，不思报国！如此，将来纵使死了，又有何面目去见大汉二十三代先帝！”
刘基说这话时可谓疾言厉色，仿佛恨不得赶紧把刘表赶下台，自己顶上去重振汉室荣光！
诸葛亮等人听后都频频点头，习承业更是起身道：
“今日得刺史之言，当浮一大白！若刺史不弃，习氏当为刺史奔走，使襄阳归服！”
庞统和蒯祺也附和道：
“庞氏、蒯氏亦愿助刺史入主襄阳！”
至此，诸葛亮等人今日前来的意图也就毫无保留地彰显出来，他们是代表襄阳本地的名门望族来联络刘基的！
庞氏、蒯氏、习氏这三家在襄阳乃至整个荆州都举足轻重的大族，都选择站在了刘基这边。
刘基看向诸葛亮，眼神中满是感激。
刘基相信蒯氏、庞氏之所以愿意来投，恐怕诸葛亮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而且当初诸葛亮远赴襄阳，除开为了游学，可能在那是起，诸葛亮就已经在为刘基铺路了吧！
甚至刘基还脑补出，诸葛亮出卖色相，为自己身饲襄阳世家……
咦！刘基赶紧把这些杂念甩开，然后想到：
确实，若无襄阳本地士族的支持，自己怕是要在这坚固的襄阳城下撞得头破血流方可入内吧……
第243章 联络
茶宴结束后，诸葛亮、向朗、徐庶三人留在了军营中，开始帮助刘基处理军政要务。
孟建、崔钧二位告别后去往他处云游，诸葛亮断言他们应该是往扬州去了，因为孔融、许劭等人在丹阳讲学，二人想去看看。
习承业、蒯祺、庞统、庞山民四人依靠各自的手段返回襄阳，前去帮助刘基游说襄阳各家士族。
路上，庞统问习承业：“习公，习玉介而今在刘刺史麾下担任何职啊？”
习承业回答：“刘刺史任用玉介为别部司马，在军前效力。”
庞统想起那位有过数面之缘的习氏郎君，乐呵道：“习玉介不爱经义独爱兵书，如今倒是随了他的心愿！”
习承业亦笑曰：“哈哈，可惜吾这侄儿虽有镇抚地方之能，却永无登堂入室的机会咯！”
随后，二人又谈起时事。
庞统侃侃而谈道：“观今天下大势，刘正礼父子割据南州之势已成。然袁绍割据河北，其侄高干伸展河东。若袁氏能先图取并州，再结好羌胡，纵使曹孟德挟有天子，刘正礼纵横三州，恐怕都非其对手呀！”
庞统此言，隐有告诫之意。他想让习承业明白，刘繇父子现在虽然看上去声势很大，但从硬实力上讲，终归难胜袁绍。
习承业闻言，面露沉思之色，良久，他才舒展眉头。
习承业回应庞统：“‘凤雏’之见高远！不过以吾观之，右将军仁德好士，刘刺史天赋异禀，胜袁本初、刘景升远矣！”
庞统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拍手认同道：
“是极是极！习公所言正是在下所想！刘景升覆灭在即，姑且不论。
“彼袁绍本初，以长子谭为青州刺史，次子熙为幽州刺史，而又使侄儿高干任并州刺史，独留三子尚于邺城，此正是显别嫡庶，婉恋私爱，宠子以貌，祸根……深埋呀！”
最后，庞统更是斩钉截铁道：“吾料袁本初必败！”
习承业听庞统一番论述，深表认同。
同行的蒯祺和庞山民都在一旁默默听他二人谈论。
不过二人不说话的原因却不同，庞山民只是单纯觉得有庞统说话就行了，而蒯祺却是对经略之事不感兴趣。
蒯祺虽出身名门，却对王业经术没有兴趣，若非蒯氏因他与诸葛亮有姻亲，所以遣他随诸葛亮入刘基大营，今日他怕是不会来。
四人就这样沿着城郭外沿一边走一边聊，好似襄阳无有战事一般。
知道四人身份的，见此情景想必也要感叹一声：世家啊！
四人一路走到襄阳西面靠近沔水的地段，城墙上的守军看见他们后，无需四人言语便有军士降下三个结实的竹篮子让四人上城。
入城后，四人先各回各家告知家中长辈今日之事，然后又相约来到蒯府面见蒯良。
自前些时日蒯越和刘琦逃亡宛城后，而今蒯氏便由蒯良担任话事人。
蒯祺亦是受了蒯良之托随诸葛亮去见刘基的。
所以，襄阳世家中“带投大哥”其实正是蒯良！
这位曾经被刘表赞许为“雍季之论”的谋士，恐怕才是刘表麾下看事情最透彻的人！
待庞统、庞山民、习承业二人随蒯祺进入蒯府后，他们发现堂内还有一位熟面孔，而且此人威名还不低！
庞统和习承业来到蒯良和那人面前拱手道：“蒯主簿，韩从事！”
没错，堂内多出的那人正是被刘表强征为荆州从事的义阳高士——韩嵩，韩德高！
韩嵩虽然不是荆州本地人，但他的名望却不在庞德公、黄承彦等荆襄名士之下！
韩嵩不怒自威道：“士元，山民，习君，别来无恙否？”
庞统三人恭恭敬敬地回复，然后和蒯祺一起站回堂中。
蒯良和韩嵩二人就让四人站着将今日在刘基大营中的所见所闻述说一遍。
习承业自告奋勇地为二人讲解见闻，不仅将刘基等人说过的话全部复述，还将军营中的情况都一一告之。
蒯良和韩嵩频频点头，对刘基有了较之前更深刻的认知。
而当习承业背诵起刘基赠予诸葛亮的诗后，韩嵩更神色肃穆地评论道：
“刘正礼元子以明君、神龙、麒麟自比，其志不在小，莫非我大汉又要出一位世祖光武？！”
蒯良则沉思良久，最后与韩嵩道：“韩公，我蒯氏主意已定，迎奉刘刺史！”
韩嵩搭话：“如此，大如蒯氏、庞氏，小如习氏、向氏，皆已转迎刘元子。黄承彦公又嫁女与卧龙，蔡、黄、庞、蒯四望独蔡氏与刘景升骨肉相连，这襄阳城，要变天啊！”
蒯良微微一笑，用修长的指头转动手头的玉扳指：
“真到事临，蔡氏亦不会不智！韩公，可愿与在下去见一见蔡公？”
韩嵩点点头：“听闻蔡公因战事之故，已从蔡州移居城中，是该拜见一下！”
堂内，习承业四人听他二人交谈，都放下心来。
两位大佬去见蔡讽，这就是不需要他们再冒险奔走的意思。
现在只消等着蒯良、蔡讽、韩嵩这些大佬商议出个结果，襄阳的事情怕是真就定下来了。
可笑蔡氏与刘琮母子苦心积虑挤走刘琦，却不料真正决定事情走向的，还是这些躲在幕后的世家！
之后，蒯良和韩嵩一起到蔡府会见须发皆白的蔡讽。
蔡讽乃荆州大将蔡瑁之父，故太尉张温之妻弟，刘表和黄承彦的岳父。
如此大的来头，简直就和荆襄幕后的最终话事人无异！即便是刘表这位名义上的荆州牧，在蔡讽面前怕也不敢有怠慢。
蔡讽如今俨然一副垂垂老矣之态，然而久居高位的他即便身形佝偻地坐在席子上，积年累月的贵气也让人不敢小觑！
“子柔，德高，你二人所求老夫知矣！老夫无他求，只要刘刺史愿意让德珪出任一郡牧守，我蔡氏自不会阻拦他！”
年事已高的蔡讽丝毫不废话，不等蒯良和韩嵩开口，就将自己的价码开出。
蒯良闻言不禁眉头一皱，从他之前针对刘基打探来的消息看，那位年少的刺史可不像刘景升这般纵容世家！
于是蒯良出言提醒道：“蔡公，蔡将军至今还领兵在外，在下担心……”
蔡讽冷哼一声，打断蒯良的发言：
“哼——你二人只管将吾意透露给刘刺史，至于结果如何，都是天意！”
蒯良知道劝不动这位，只好道声是，和韩嵩一起向他告辞。
待出了蔡府，蒯良又花了几日时间拜访如别驾刘先、治中邓义等襄阳实权人物。
这些人都明白刘表大势已去，而除了自幼与刘表情同手足的伊籍等少数人外，他们都表示愿意和蒯良一起转投刘基。
待秘密约见完城中文武后，蒯良才又让蒯祺出城面见刘基。
第244章 倒戈
襄阳的局势逐渐由晦涩转向明朗，南郡的战事也开始步入尾声。
宜城之战后，蔡瑁裹挟败兵四千人转进蓝口聚，抢占江心沙洲，意图切断刘基的粮道。
蔡瑁一度攻下了沔水中心三处沙洲中的两处，并开始依托沙洲修筑工事，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
可惜刘基的援军来得实在太快。
蔡瑁发起进攻后的第二天正午，徐盛的伏波军就已经回师蓝口聚水域。
面对上百艘战船的攻打，蔡瑁一开始还想依托沙洲负隅顽抗。然而在徐盛、甘宁二位猛人领兵登上沙洲后，蔡瑁留守在两处沙洲上的一千士卒不到两个时辰就溃不成军。
由于伏波军的战船已经将江面彻底封锁，张允的水师见势不妙又撤回了蓝口聚，沙洲上残存的荆州兵们只好丢掉兵刃选择投降。
随后，蔡瑁和张允二人带兵龟缩回蓝口聚，想要依托城寨坚守。
甘宁、徐盛、诸葛瑾旋即率兵登陆，将蓝口聚围了个水泄不通！
甘宁和诸葛瑾所部有兵五千，徐盛亦带着两千伏波军上岸支援，七千大军兵临城寨，蔡瑁和张允只能抓紧手里的三千余人闭门不出。
两日后，甘宁等人将攻城器具制作完毕，大军开始强攻蓝口聚。
蔡瑁和张允拼死抵抗，杀退了敌军三波进攻，带领残兵败将坚持到了太阳落山。
虽说二将成功挺过了第一日的攻势，可是他们都明白，最多再有两天蓝口聚绝对会被甘宁等人攻破。
因为寨中将士要么是张允的襄阳水师，要么是蔡瑁的江陵兵马，二者早都被刘基的军队吓破胆。
襄阳水师在这两年被徐盛的伏波军各种碾压，将士们一听到“徐盛”、“伏波军”、“李异”这几个词，怕都要两股战战。
蔡瑁的兵马更不用说，经过宜城大败兵士早已丧胆，现在蔡瑁手下的要么是蔡氏的私人部曲，要么就是从编县拉来的壮丁。
凭这些臭鱼烂虾想挡住甘宁、徐盛的熊锐之师，不亚于痴人说梦！
于是夜里，蔡瑁对张允说：“允郎，我二人与其在这坐以待毙，不如突围出去！”
张允苦笑：“蔡君，我们就算突围，又能往哪里去？你之前说过，宜城被刘基攻下，那么襄阳肯定是陷入重围了，咱们……又回不去。”
张允是彻底心灰意冷了，平庸如他也明白自己的从父刘景升这是覆灭在即咯！
蔡瑁却道：“吾令李严攻打竟陵，他手里尚有五千兵马，我们可以突围出去寻他，然后一起退回江陵！”
张允闻言，嗤笑一声：“呵，那就依君之言！”
蔡瑁无视张允的消极情绪：“好！咱们这就领兵突围！”
随后，蔡瑁和张允带着五百蔡氏部曲冒死突围。
多亏五百死士拼死奋战吸引了大量敌军注意，蔡瑁和张允才能借助夜色纵马逃出蓝口聚。
二人丢盔弃甲甩开追兵，朝竟陵而去。
甘宁和诸葛瑾遂成功攻占蓝口聚，清除了沔水航道上的最后一个小瑕疵。
之后，甘宁和诸葛瑾留下三百人守寨，继续马不停蹄挥师向南，继续完成刘基布下的扫荡南郡的任务。
不过甘宁等人没有预料到接下来扫荡南郡的任务进行得异常轻松，因为逃跑的蔡瑁和张允在竟陵出了意外！
却说蔡瑁和张允逃出蓝口聚后，二人骑马急行两日，终于在竟陵找着李严的大军。
蔡、张二人灰头土脸地来到李严的军营门口，要求看守军营的士兵打开营门放他们进取。
然而他们的要求却遭到了守营士兵的拒绝，说是要等李严下令他们才敢放他们入营！
蔡瑁大怒：“你们莫非认不得我是谁吗？！吾乃南郡太守蔡瑁蔡德珪！还不素素打开营门？！”
营头士兵却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敢未经通报私开营门，还请二位将军等一等。”
蔡瑁气急，张允则拉着他在门外等待。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营门才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南郡主簿、偏将军李严姗姗出营，其脸上带着莫名的微笑。
蔡瑁被晾在外面半个时辰，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李严，竟然敢给自己摆这么大的谱！
蔡瑁骑在马上指着李严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李严！汝不过一貉子，安敢如此怠慢我等？！”
李严呵呵一笑，眼神中尽是讥讽之意。
不过李严没有说话回应蔡瑁，而是突然挥手！
“上！”
身边士卒大喝一声，举着刀兵将蔡瑁、张允围了起来！
蔡瑁大惊失色：“李严！汝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吾乃南郡太守，蔡氏嫡子，尔等可要想清楚得罪蔡氏的下场！”
蔡瑁的威胁起到了一定作用，士兵们一想到蔡氏在荆州的名望，都不敢对蔡瑁和张允动手。
李严见状斥责道：“尔等还在等什么？刘刺史入主荆襄后，他襄阳蔡氏活不活得下来都两说，勿要迟疑，动手！一切有本将担着！”
士兵们得到李严的承诺，遂不再犹豫，上手直接将蔡瑁和张允从马上拽下来。随后一群人跳上去将蔡、张二人牢牢压在地上，等待李严发落。
李严走到蔡瑁跟前，怒斥道：
“蔡德珪！若汝当初肯听吾言，岂会有宜城大败？”
蔡瑁想要出口驳斥，但他被士兵压得实在喘不过气，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李严面色冷厉地注视着这位曾经的上官，他想到此人刚刚竟然敢骂自己是貉子，不禁心底泛起杀意！
“铿——！”
李严抽出腰间环首刀，然而刀抽到一半，他又按住刀柄不再拔刀。
迟疑片刻后，李严冷冷说道：cascoo
“将他二人绑起来，等下带到竟陵城献给刘刺史还赏赐！”
“诺！”
士兵们于是将蔡瑁和张允五花大绑。
随后，李严吩咐好营中事务后，点了五十亲兵压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蔡、张二人来到竟陵城下。
李严打马靠近城门，对着城头喊道：
“请通报城内高府君和董将军，说罪将李严押敌将蔡瑁、张允来降，愿献江陵城于刘刺史！”
士兵闻言，立马去向留守竟陵的高岱和董袭汇报。
高岱和董袭闻言后颇为惊奇！
但董袭有些怀疑：“李严诡诈，末将觉得不可信！”
高岱想了想后却笑着说：“元代放心，吾料李严必定是真心归降。其人有机变才略，不是愚忠之人！元代且随吾出城受降！”
董袭点点头，不过还是对高岱说：“且让末将带五百人一同出城！”
高岱无奈地摇了摇头，面上挂着笑意。看来董袭之前是被李严坑得有点怕了……
第245章 鳞甲
高岱和董袭在五百甲士的护卫下出城，见到了在城外久候多时的李严。
李严看高岱和董袭带这么多人出来，脸上却是异常的平静，没有丝毫怯意或是异样。
待高岱和董袭靠近后，李严拱手道：“高府君，董将军！严特来请降！”
高岱和董袭翻身下马，董袭一手按在刀柄上，戒意十足，高岱倒是一脸和气。
然后，李严招呼身后士卒道：“来人，把他二人押上来！”
立刻便有四人将五花大绑的蔡瑁和张允押了上来，交到守军手中。
李严又对高、董二人道：“在下仰刘刺史之英明仁德，愿率众归降，还请明府上告刺史，勿要使严难做。”
董袭素来忠勇，他知李严当初因为抗拒张羡而被刘表擢拔，所以对李严今日转投刘基的举动很是不耻，于是出言讥讽道：
“李严！你因刘景升方才当上南郡主簿，他还加封你为偏将军，以此嘉奖你抗拒张长沙之功劳。怎地今日刘景升覆灭在即，你又要转投我主，此非小人之行者乎？”
李严闻言，冷笑一声，然后回复董袭：
“董将军此言大谬矣！吾虽为南郡主簿、偏将军，却是汉臣，食汉禄，非刘景升家奴！今率众归降，正如管子舍公子玖而辅桓王，贾刚侯弃草莽而助世祖，正乃弃暗投明也！有何耻辱可言？”
董袭的学识自然不如李严，因此被驳斥得说不出话，但他仍旧对李严嗤之以鼻。
这时，高岱开口了：“元代何需如此苛责正方？正方所言不错，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正方胸有韬略，因时运在刘景升麾下效力，乃明珠暗投也。今愿归降，我主必喜出望外！”
说罢，高岱就要邀李严入城。
李严却道：“且慢，城外尚有四千余将士，还请明府赦了他们的罪孽，放他们还归乡里，李严才能同您一起入城。”
高岱皱了皱眉头，还是答应下来。
李严得了承诺，对高岱告罪道：“那就请明府稍作等待，容严遣散了士卒，再亲自入城请罪！”
高岱神色复杂地说：“那正方就先去吧，吾会让人在城内置下酒宴，还望正方不要缺席。”
李严拱手回应，然后翻身上马朝来路退去。
待李严走后，董袭对高岱抱怨道：“府君！何不让吾带兵掩杀过去，把李严擒来！”
高岱摇头，语气凝重地说道：“不可，李严虽降，但观其行为，实在让人琢磨不透。以他的性格，绝对会对我们抱有防备，你现在率军杀去，怕是要正中他的陷阱！”
董袭听高岱分析后惊呼：“若如府君所言，他既然敢设下埋伏，恐怕不是真心投降！还是要尽早除之！”
高岱伸手打断他：“非也！依吾之见，李严投降不假。我刚刚夸他‘胸有韬略’，但还有半句话没说。”
董袭问道：“那后半句话是？”
高岱轻叹一声：“乃‘腹有鳞甲’也！吾料此人将来必闯下祸事……但今日他即来降，我们不能拒绝，否则拿下南郡怕还要经历一番波折，难免误了少主大事！”
却说李严带人走出数里后，见身后没有人追来，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他对左右之人说道：“尔等去让埋伏的弟兄们随吾一道回营。”
“诺！”
不久后，从周围的树林中走出千余人，他们都是李严为了自保设下的伏兵。
高岱和董袭没有派兵来追，说明是相信李严不会生事，那么李严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严带兵回营后，叫来各部曲军侯，让他们去把军中所剩的物资拿去平分给士兵们。
军校们疑惑不解，李严遂告诉他们，他要遣散士卒，让他们还归乡里。
至此，大家终于确信敌军接受了李严的投降，于是各自散去去执行李严最后的命令。
李严将军中的物资分发给士兵们，并让他们各自返回家乡后，有数百人感念李严的恩德，表示愿意继续追随李严。
李严很感动，微笑着接受了这些士卒的投诚。
夜里，李严带着剩下的愿意追随他的士卒三百人来到竟陵。
高岱听说李严带着三百军士前来，对董袭说：“果不出吾所料，这个李正方，心里贼得很啊！”
董袭嗤笑着回应：“明府还是让他在城外扎营吧，我可不敢让他带人进城！”
高岱点头同意，然后传令道：“去告诉李严，让他的人在城外扎营，吾已设下酒宴在城中等候他！”
士兵将高岱的意思传达给李严后，李严倒也不恼，他其实早有预料。毕竟自己的所作所为，肯定是会受到对方猜忌的。
但李严确定高岱不会暗害自己，因为他是降将，还献上了蔡瑁、张允两位“身份尊贵”的俘虏。只要高岱不傻，绝对不敢动李严，否则消息传扬出去，往后谁还敢投降？
李严之所以做出这么多让人难以言说的举动，一是为了自保，二是为了自己谋取足够的利益。不管是献上蔡瑁、张允，还是遣散大军，还是收服三百死士，这都是为了李严自身的利益！
而他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心思，当然是跟他的性格有关。
毕竟高岱之前也评价过了：李严胸有韬略，而腹有鳞甲！
不过在李严投降后，南郡南部确实再没有一支成建制的武装能够阻挡刘基大军的脚步。
三日后，当甘宁和诸葛瑾带着五千大军赶到竟陵时，留守此地的守军告诉他二人，李严已经率军投降，而江陵城也已经落入高岱的掌控之中！
甘宁不由得跟诸葛瑾自嘲道：“子瑜，我还以为咱们这次南下还能捞到大功呢！”
诸葛瑾微笑不语，跟着甘宁一起朝江陵而去。
旬月间，南郡南部的十二个县悉数开城投降！
而今除开襄阳以外，南郡再无一处属于刘表！曾经那位跨涛江汉的荆州牧刘表，如今只能抱着病体，困守于孤城之中！
消息传到襄阳时，刘基正在襄阳城外大营中，与代表蒯良前来的蒯祺一起商谈襄阳城的交接事宜。
李严投降、蔡瑁被擒、江陵归附的一系列消息，无疑加大了刘基与襄阳士族谈判的筹码。
蒯氏、庞氏等世家其实也很识时务，没有提出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他们只希望刘基能够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并希望原本在刘表麾下效力的族人能够得到刘基的优待。
对于这些要求，刘基表示同意，而且他也需要世家帮助自己管理新到手的地盘。
但是世家之中，唯独蔡氏的要求确实让刘基感觉很是不满，因为蔡讽想要让蔡瑁依然能够在刘基手下出任一郡之守！
且不说蔡瑁能力是否足够，其他各族可没有一个像蔡氏这般直接向自己索要太守之位的！
刘基，会给吗？
第246章 论蔡
“蒯君，蒯氏及庞氏、黄氏三族和诸位官吏所提之要求，吾大致都能答允。
“世家之家产、安全，吾可以保证。官位嘛，诸君可以暂时留任，但吾肯定会有一番调度，而且留任官僚也许要经历秋后课考，这点请你转告城中诸位。
“至于蔡讽公之诉求，请你们让他再考虑一番吧！”
蒯祺拱手，表示自己记下了。然后刘基亲自送他出营，并叮嘱他将江陵、李严、蔡瑁等消息告知城内之人。
将蒯祺送走后，刘基带着刘晔、诸葛亮、徐庶、向朗四人返回军帐。
刘基对他们吐槽道：“这蔡讽公，顽固得紧呀！蔡瑁不过一庸才，安能镇守地方？诸君帮我想个法子，看看怎么安排他们。”
刘基刚说完，还不等诸葛亮、徐庶、向朗三人说话，刘晔便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计策！
“刺史，晔有一计，只是恐遭人非议。”
刘基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诸葛亮会是那个率先给自己一个解决办法的人，没想到竟是刘晔第一个想出办法，而且看样子刘晔还很有把握！
他好奇地问刘晔：“子扬但说无妨！”
刘晔对诸葛亮三人笑笑，然后直接将自己的看法说出，看来刘晔是想以此向诸葛亮三人表达信任。
刘晔说道：“刺史，蔡公提此要求看似过分，实则情有可原。襄阳四望，唯蔡氏与刘景升捆绑最甚，蔡氏索求郡守之位，一是为了试探刺史是否信任他们，二则也是为了自保。”筚趣阁
众人点头，认同刘晔所言。
正如他所说，如果刘基不同意蔡瑁出任郡守，那在蔡氏眼中，这位新来的刺史肯定不愿与蔡氏结好。即便刘基刚开始不整治蔡氏，将来也一定会拿蔡氏开刀。
毕竟很少有人能容忍一个与前任统治者深度捆绑的家族！
投降是死，反抗也是死，那蔡氏还不如抱紧刘表最后剩下的这点资源和刘基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定还可以依靠襄阳这座坚城与城中剩下的万余荆州兵击退刘基。
而一旦刘基同意让蔡瑁出任郡守，那么蔡氏便能以最小的代价渡过眼前的难关。
就算将来刘基想要清算蔡氏，那他们还能依靠一郡之地搏一搏，刘基想动手也要掂量掂量。
所以其实蔡讽想得很明白，反而是刘基没想明白。
不过这也很现实，蔡讽面对的是一家老小生死存亡的问题，而刘基这边即使得不到蔡氏的支持，在刘基心中拿下襄阳也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但刘基现在经过刘晔的提醒，知道了其中关节。
刘晔继续说道：“既然蔡氏想要一郡之守的位置，刺史不妨给他，只是这位置嘛得换一换。一旦您松口，蔡氏肯定会妥协，毕竟他们没得选。”
刘基好奇：“子扬，你觉得应该把蔡氏安排到哪个郡？”
刘晔面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嘴里蹦出两个字儿：“武陵！”
刘基、诸葛亮四人思索一番后，徐庶突然开口道：“好毒的计！”
诸葛亮也笑道：“妙啊，妙啊！武陵确实是个不错地方，其境内汉蛮混居，民生多艰，引蔡氏至武陵，一能开拓土地，二能让他们弹压荆蛮，三能安抚蔡氏之心。子扬兄妙计，亮拜服！”
刘基听他们一通分析，觉得刘晔之计确实可行，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
“子扬之计确实精妙，然而武陵位于荆南，还需先处理张长沙的问题！”
刘晔所提的计谋，引出了刘基对荆南归属问题的思考。
张羡号令荆南四郡与刘表对抗，这才使得刘基能够更轻松地进入荆州。
但现在刘基马上就要彻底拿下南郡，到时明面上统治荆州的就是刘基了。
张羡是否会听从刘基的号令，属实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诸葛亮这时对刘基说道：“主公是否还记得桓公？”
刘基听诸葛亮提起桓阶，不禁眼神一亮！是了，要想使张羡顺服，必须争取桓阶的支持！
“嗯，孔明所言不错，容我先记下来！”
刘基拿出随身携带的绢帛，将桓阶的名字记在上面，方便自己需要之时可以想起来。
正写字间，刘基突然感觉有些好笑，自己年纪轻轻，怎么越来越依赖打小抄了？
刘基在心底苦笑：都是好事！别人想这么多事儿还没机会呢！感恩！
之后，刘基又与四位谋士针对将来接手荆州需要解决的其他问题进行了探讨，收获颇丰。
……
当刘基在城外与谋士探讨的同时，襄阳城内，蒯祺也带着刘基的回复转告给了蒯良。
蒯良听蒯祺复述后，捋须道：
“蔡公所求确实有些苛刻，但应该是没有让步的余地。这样吧，我先去问问蔡公的意思，你代我去转告诸公。嗯，也顺便把蔡瑁被擒，南郡沦陷的消息也散出去。荆州的战事不能拖，越早结束越好，吾担心拖久了会有其他变数！”
蒯祺恭敬地回了声“诺”，然后就去执行蒯良的吩咐。
随着蒯祺在各府走了一圈，李严投降、蔡瑁被擒、南郡沦陷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襄阳的上层阶级。
各家不禁都感慨刘基的兵威之甚，再度加深了归附刘基的心思。
他们是真的不想打仗啊！
一想到刘基如果发兵攻城，整个襄阳陷入战火中，那么他们这些世家或多或少都要承受损失，且大概率损失会非常大。
不说战争会消耗他们多少财富，单就城破后可能发生的兵乱，就不是世家们敢于面对的。
到时士兵们杀红了眼冲进城内作乱，他们这些大门大户简直就是最好的报复对象。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女人有女人，杀红眼的丘八们看了哪能不动歪心思？
所以还是和平交接为妙。
蒯祺走完一遭后，蒯良和蔡讽的商议也有了结果。如蒯良所料，蔡讽不愿意松口。除非刘基愿意给一个太守之位给到蔡氏，否则免谈。
“你告诉刘刺史，若容不下我蔡氏，那我襄阳蔡氏便与山阳刘氏共存亡！”
蔡讽给出了他的最终答复，蒯良有些犯难，悻悻地退出蔡府。
回到蒯府后，蒯良对蒯祺道：“你再出城一遭，把蔡公的意思转告给刘刺史。”
说到这蒯良不免担忧：“哎，要是刘刺史不答应，这襄阳城怕是要生灵涂炭啊！”
蒯祺随后又出城去见刘基。
与此同时，襄阳州牧府上，李严投降、蔡瑁被擒、南郡沦陷等坏消息被有心人透露给了卧病在床的刘表！
“呕——————！”
“主人！主人——！！！”
第247章 呕血
近日来，刘表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后，本有些起色，昏睡的时间在日渐减少。
然而今天一位侍女在得到蒯良的指示后，在进屋服饰刘表更衣的时候，附耳在刘表身边将这些天来的事情悉数告知刘表。
“主人，奴听人说好些官员使君都私下与刘基有联系……
“李严将军好像投降了，蔡将军也被抓住……”
侍女漫不经心地将别人教给他的话在刘表耳边一一述说，心想着事后就能领到外人许诺的一枚玉镯子，脸上洋溢起淡淡的微笑。
不远处，蔡氏还以为侍女是在认真服侍刘表，因此也没在意。
谁料不一会儿，刘表面色泛起潮红，开始剧烈咳嗽！
“咳咳——！呕——呕————！”
刘表先是咳嗽，直咳到两眼通红布满血丝。很快咳嗽转为干呕，连续的干呕让他窒息，脸色慢慢变成酱色！
一旁的侍者侍女们都吓了一跳，惊呼：
“主人！主人——！”
蔡氏也终于发现不对，她连忙走过来，一把推开在刘表耳边附语的侍女，嘴里骂道：
“快去叫医师！该死的东西，你究竟跟夫君说了什么？！”
侍女吓得趴在地上不敢说话，蔡氏气得叫人掌嘴。
然而刘表依然干呕不止！
“呕——呕——————呕！”
突然，一哈喇子猩红从刘表的嘴中呕出，随后，深红色的血液沿着嘴唇下缘流淌而出。
蔡氏见状瞬间慌了神，还不等她反应，刘表直接昏死在蔡氏的臂弯里，气息越来越微弱……
“夫君——！夫君——！”
蔡氏不可置信地摇晃了一会儿，直到医师姗姗来迟，才终于确信刘表死了！
“夫人，州牧使君这是怒火攻心而亡啊！你们怎么还能让他生气呢？！”
医师的话让蔡氏惊醒，她怒不可遏地指着刚刚与刘表耳语的侍女道：
“来人！给我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婢子拖出去杖毙！”
“是——！”
得了外人好处的侍女早就吓懵了，一句话没说出口便被两个壮仆拖出门杖击。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侍女那尖锐凄厉的惨叫声。
蔡氏坐在刘表的榻边沉默许久，而后缓缓说道：“来人……去请琮儿和刘别驾、蒯主簿、还有我父亲来府上！”
“是——”
随着侍者们去请蔡氏指名的几位重要人物，刘表的死讯也不翼而飞。
半个时辰后，刘琮、刘先、蒯良、蔡讽赶到州牧府，蔡氏表示要让刘琮继承刘表荆州之主的地位。
蒯良和蔡讽当然都支持刘琮，而别驾刘先深知事到如今谁继承刘表的位子都不重要，因此默然不语。筚趣阁
于是，刘琮便在蔡氏的一手扶持下，继承刘表的位子，消息也被告诸城内。
刘表一死，城中自然人心惶惶。
蒯良则趁此机会立刻开始着手推进襄阳和平交接的事情。
因为就在刘表身死的这段时间里，蒯祺已经带着刘基的回复返回城中。
刘基答应了襄阳蔡氏的要求，愿意给蔡氏一个郡守之位。
蒯良将刘基的答复告之蔡讽，蔡讽得了信，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长叹一声，选择了妥协。
有蒯良作证，蔡讽并不担心刘基会食言，只是渡过眼前这一关，往后肯定还有更多难关等着偌大的蔡氏宗族去渡。
蔡讽召集族老，将情况说明。以蔡讽的威望，蔡氏族老们自然不会反对，都表示同意蔡讽的决定。
摆平宗族后，蔡讽才找到自己的小女儿，也就是刘表的后妻蔡氏，将族中决议告诉她，让她明日和蒯良等人一起劝刘琮投降。
蔡氏听后顿时讷住，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忙活了半天扶刘琮上位，原来都是白忙活！
可是父命难违，大汉以孝治天下。
蔡讽的决议哪里是她一个女子能左右的？
蔡氏在刘表的灵前枯坐一夜，直到第二天刘琮召开集会，她才在侍者的搀扶下离开停放灵柩的小屋。
翌日清晨，刘琮神清气爽地召集群臣，丝毫没有因为刘表的逝去而忧伤。
他在集会上宣布自己继刘表之后，成为群臣的新主公！
然而也正是在刘琮继位后的初次会议上，蒯良、韩嵩等重臣就迫不及待地劝刘琮开城投降！
蒯良面色严峻地对刘琮说：“禀少主，今刘刺史兵围襄阳，江陵已失、蔡德珪被擒，襄阳实在无力阻挡刺史之兵，还是早降为妙！”
刘琮明显没有料到他父亲的下属第一天就让自己投降，他急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行！绝对不行！吾父乃荆州牧，吾继承父亲之位，安能向刘基投降？”
言毕，刘基看向在一旁听政的蔡氏，想像自己的后母求助。
蔡氏则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她现在还陷在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虚无中。
刘琮见蔡氏不说话，一下子慌了神。随后，下面越来越多的官员起身劝说刘琮开城投降。
韩嵩更是不留情面地说：
“君父为荆州牧，吾等属官自当称臣。君无敕命，安能踞城自守？劝君速开城门，迎荆州刺史入城！刘刺史英明仁德，君开城归附，还可保性命无忧，若是负隅顽抗，吾惜山阳刘氏绝嗣尔！”
韩嵩的话直接把刘琮给镇住了，刘琮这才明白，不是刘表死了，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坐上荆州之主的位子。
若无世家支持，他刘琮即便被蔡氏扶着坐上刘表的宝座，那也会直接被人以一个大义名分给拉下来！
是了，城外的刘基是举茂才、被朝廷直接任命的荆州刺史，而他刘琮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故荆州牧刘表之子罢了！
平民百姓见了，因其出身不敢得罪他，但在场之人谁又不是出身名门？而且韩嵩、蒯良、刘先等人都是名士，还有官身，他刘琮一介白身，他才是该向这些官员下拜的！
而今刘琮坐在曾属于刘表的坐席上却是如坐针毡，下方没有一个人是站在他这边的，好些人还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刘琮没了底气，又扭头看向蔡氏，蔡氏还是没反应……
刘琮这下急了，他回头看向官员们，又扭头看向蔡氏，再回头看向官员们，又扭头看向蔡氏……
恍惚间，刘琮突然大喊一声：“母亲！”
蔡氏被惊醒，忽闻下面传来哄笑之声。
“哈哈哈————！”
蔡氏看了眼刘琮，见他满头冷汗，惊慌失措。蔡氏在心里叹息一声，扭头看向下方官员。
“咳咳。”
蔡氏轻咳两声，官员们遂收起笑声。他们可以不给刘琮面子，但蔡家女的面子还是不能不给的。
蔡氏正襟危坐道：“诸公贤明，我儿拙朴确非做这荆州之主的材料，只是还请诸公念在亡父的面上，在刘刺史跟前美言，保我山阳刘氏的颜面！”
官员们闻言，在别驾刘先的带头下躬身道：
“是——”
第248章 吊丧
建安五年正月二十八，荆州牧刘表呕血而亡。
翌日，别驾刘先领荆州百官出城投降。
刘基闻讯，带着刘晔、诸葛亮等人出营受降。
刘先双手托着印绶文籍，躬身献上，嘴里说：
“荆州别驾臣刘先拜见刺史！”
刘基接过木盘，将之递给刘晔，然后扶起刘先道：
“诸公能识时务，使襄阳黎庶免受战火，有大功也！”
刘先拱手退后，伸手示意请刘基入城。
刘基挥手，风光得意：“入城——！”
鲁肃、陈勤、宋谦等人早已带着兵马出营列队，大军旋即入城，解除襄阳守军的武装。
等襄阳城头换上刘基的大旗后，刘基这才打马入城，正式入主襄阳！
刘基进入襄阳后，眼见城内苍楼四立，房屋栉比，比之庐江舒城也不逊色，大为满意。
待到公厅，刘基升堂坐定，会集诸官。
刘晔、鲁肃、诸葛亮等刘基下属文武悉数到场。
刘先、蒯良、韩嵩等刘表旧臣几乎都在，独不见文聘、伊籍二人。
刘基于是问刘先：“别驾，请问文仲业和伊机伯在何处？”
刘先回答：“禀刺史，二人皆在刘府为故州牧守灵！”
刘基起身，郑重道：“真忠臣也！吾继刘景升入主襄阳，却还未到其灵前参拜，此乃吾之失也！还请诸公随吾一起为刘景升吊丧！”
刘表旧臣们闻言无不动容，全都躬身向刘基行礼。
而后，刘基领众人来到刘府，府内如今已是挂满白纸孝灯，人影稀疏，颇为凄凉。
刘先叫开府门，刘基随即入内，带着众人直入灵堂。
待到堂前，刘基不看周围之人，直接躬身向刘表的灵柩下拜，嘴里说道：
“刘景升公，不幸病亡！后继刘基，岂不痛伤？
“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烝尝!”
刘基转身，让人倒一碗酒水，洒在灵前，又是一拜，即兴道：
“吊君清流，名扬太学，身列八俊，为党锢迫！
“吊君雄壮，单骑入荆，铲出宗贼，跨涛汉江！
“吊君仁德，再开庠序，保境安民，黎庶乐君！
“天不假年，名士溘然，生死永别，冥冥灭灭，魂如有灵，以鉴我心！
“汉室倾颓，刘姓当奋，右击北逐，为势所逼，披肝沥胆，为复山河！
“君今亡故，我心惭愧，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悼词念完，刘基再拜。
身后有感念刘表恩德之人听完刘基的悼词，不禁潸然泪下。
韩嵩、蔡讽等人也暗自点头，赞赏刘基的文采。
这时，跪在刘表灵柩前的伊籍起身，向刘基拱手道：
“刺史仁德英才，伊籍拜服！待为刘景升发丧后，在下自会到君前请罪！”
刘基心下悦然，知道自己刚刚念得悼词起了作用，他微笑着说：
“伊公忠义，何来罪说？天下未定，基还需您相助！”
伊籍点头，退到一旁。
而后，文聘也起身道：“罪将文聘，拜见刺史！”
刘基握住他满是老茧的大手说道：“将军为主效命，无罪也！然海内鼎沸，将军何不为天下万民再战疆场？”
文聘抱拳：“末将愿为刺史奔走！”
刘基赞叹：“大善！吾今得文仲业，如太祖得绛侯也！”
招揽完伊籍和文聘，刘基算是彻底收服了襄阳文武之心。
最后，刘基看向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刘琮，还有风姿犹存的蔡氏，他无意欺负孤儿寡母，遂扭头准备离去。筚趣阁
忽然，诸葛亮伸手拦住刘基：
“今荆襄平定，难容二主，请君送刘琮母子去扬州！”
刘基面露迟疑，他还是有些过于仁慈。
诸葛亮劝道：“刘琮失基业者，皆因太弱耳。君若以妇人之仁，临事不决，恐难以长久！”
刘基明白诸葛亮的意思，于是对刘琮和蔡氏道：
“待贵遗孀为刘景升发完丧后，请去丹阳宛陵居住。家父右将军必善待二位，还请不要多虑！”
刘琮看向蔡氏，蔡氏清楚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脆声道了声“是”。
刘基放下心来，带着文武们离开刘府返回公厅。
为了庆祝襄阳易手，刘基命人设下大宴，款待荆州百官及身边下属。
同时命人传信荆州各县邑，散布刘景升病亡，刘基以荆州刺史之职入主荆襄之事。
消息传出后，天下震动！
谁都没有料到雄踞荆州的刘表，竟然在三年之内就被刘基彻底击败。
更没有人料到这决定荆州归属的一战，竟然在短短三个月内就结束了，刘基的兵势实在是过于迅猛。
消息先是传到荆南，长沙太守张羡闻讯后，立刻停止与零陵赖恭和交州牧张津的战斗，率军返回长沙，观望后续发展。
零陵郡的赖恭也没有追击，刘表身死，他便没了和张羡再做斗争的理由，还是先固守零陵等待吧。
交州牧张津则因为损兵数千，无力继续北上，只能无奈退回交州。
之后消息又传到扬州，扬州牧刘繇闻讯大喜，置办宴席款待名士，弹冠相庆，还命众人吟诗作赋以贺刘基入主荆州之喜。
而当消息传到河南后，张绣和曹操都坐不住了，他们迅速议和，暂时罢兵返回各自的地盘。
贾诩再次劝说张绣投靠曹操，张绣犹豫不决，让贾诩写了一封意图隐晦的书信传到许都试探曹操的意思。
益州刘璋、汉中张鲁也停下各自之间的战事。
刘璋见刘基攻灭刘表，知道这位年轻人不讲武德，对刘姓同宗可是敢于下狠手的，所以起了防备的心思，遂派征东中郎将赵韪再次领兵屯驻朐忍。
而张鲁也派兵屯驻上庸，对刘基颇有戒备之心，更传言张鲁常以“刘小儿”称呼荆州刺史刘基，显然不喜欢这位锐气正盛的新邻居。
最后，消息传到河北，恰逢袁绍的小儿子病情由危转安，河北霸主袁绍才想起来自己还要争夺天下呢！
随后，袁绍开始调集兵马，屯于河水北岸各处，准备再次兴兵攻打青州。
显然刘基入主荆州的消息加剧了袁绍的危机感，让袁绍意识到刘繇已经将地盘扩张至三个州，威胁陡增。
现在已经到了必须重拳出击的时刻，不能再流连于天伦之乐！
当然，天下人的动向都不是刘基现在主要要面临的问题，如何安稳地拿下整个荆州才是目前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虽然刘基占据了整个南郡，但荆州七郡中，尚有五郡不在刘基的掌控。
还有接手襄阳后的历史遗留问题，同样有待刘基解决。
而这些问题需要花费的时间恐怕只会比攻打刘表更加费时费力！
第249章 调动
入主襄阳后，刘基所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编刘表的军队。
当扬武将军文聘将襄阳城内剩余守军的数目报给刘基时，刘基不得不感到震惊！
原来宜城之败后，刘表在襄阳城内有编制的军队尚有一万五千人！
刘基手里有三万大军，而且还有六七千俘虏在手，如果全数收编这些部队，那么将会扩军至五万余人。
这么多兵刘基是无法长期供养的，所以必须遣散大部分，保留其精锐。
像刘表交给文聘统领的玄武营就可以保留，其他的嘛，挑个一两千人充入各军就好了。
所以襄阳城内的一万五千人，外加刘基俘虏的七千人中，只有四千玄武营和两千精锐荆州兵被保留了下来，其他全部被刘基遣散，送回乡里。
等刘表的大军被遣散后，刘基这才腾出手来封赏有功之臣！
刘基和刘晔忙活了两个时辰，终于把此战各将的功劳都排好名次。
刘基把将领们分为统帅和部将两类，以便排序。
统帅依战功排序依次为：鲁肃、徐盛、甘宁、高岱、董袭。
宜城之战中，鲁肃坚守八角山，承担了艰巨且重要的任务，其中虽有波折，但还是很好地完成了刘基的军令。
而刘基对他的封赏是——迁庐江太守，加偏将军号！
让鲁肃继承刘基曾经的太守之位，足见刘基对他的重视。
徐盛统帅伏波军，碾压荆州水军，又助于麋大败蔡瑁，如果再算上江夏之战，他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但之前刘基已经封赏过，且将其提拔为偏将军，所以刘基没有继续加封他，而是以五万钱及绢帛百匹赐之，并迁任江夏都尉，接替董袭的位子。
而甘宁则是因解八角山之危，蓝口聚大破蔡瑁、张允被加封为裨将军。
高岱则迁任南郡太守，治江陵，加镇军中郎将。高岱因此不仅有了军衔，同时也升任到人口更加丰富的南郡，算是另一种升迁。
而其原本的江夏太守一职，被刘基转给留守江夏的原长史潘濬。
至于董袭，他因为资历和功绩被刘基赋予了另一项艰巨的任务！此事稍后再提。
其余参与荆州之战的将领们则被刘基认定为部将，比如陈勤、宋谦、鲜于丹、于麋等。
这些人中，自然以统领淮西营的陈勤、宋谦功劳最伟！
二人因此被加封为中郎将，继续为刘基执掌淮西营。
在他二人之后的，乃是徐盛的部将李异，和鲁肃的部将鲜于丹、徐忠，刘基同样将他们从校尉提拔为中郎将。
至于诸葛瑾、于麋二人。
刘基封诸葛瑾为督军校尉，给他刷上一层军事履历。
于麋却是让刘基犯了难，这位最早跟随自己的将领，如今竟然是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在荆州之战之前，于麋就已经是偏将军了，还是安风县令，不管是文职还是武职，都已经是刘基能给的最多的了。
而且于麋与徐盛合力在夷水击破蔡瑁一万大军，斩俘七千，这等大功，必须给予赏赐才行。
无奈之下，刘基只能效先主刘备，自创一个官职授予于麋。
这样虽然有僭越之嫌，但汉末诸侯有哪个不行僭越之事的？咱这就随大流……
“传我令，加封于麋为牙门将军，兼庐江兵曹掾，赐钱十万，绢三百匹！”
前世刘备所创牙门将军应在偏将军之下。
然而这一世，刘基自创牙门将军之衔加封偏将军于麋，所以牙门将军还在偏将军之上！
如此，就算是将军中叫得上号的将领赏赐完了。
解决完将军们的升迁问题，就得轮到他们麾下的大头兵啦。
刘基让各军将领把抚恤和赏赐都报上来，为大头兵们解决生计问题。
只有大头兵们先安稳了，刘基这个军阀才能睡安稳。
出征南郡前，刘基有兵四万，进入襄阳后，统计上来的战死及伤残者竟然不下一万！
不过刘基对此早有预料，其实以江北四郡的人口供养四万大军还是比较勉强的，若非刘基凭借前世经验善于搞经济政策，恐怕他的军队会和当年袁术的兵马差不多……尽是饿殍之兵。
按照刘基所制《淮兵课》的规定，一名战死者的抚恤金是五千钱，伤残者额外补助三千钱，俸禄奖赏照发。
一万名死伤者的抚恤金和伤残补助就是那就是四千余万钱！也就是四万贯铜钱！
算上各军将士的俸禄和奖赏，刘基这一仗光是给士兵们发卖命钱，就用出去了将近三十万贯！
要是再算上置办新兵甲、修补旧兵甲、购买箭矢、随军工匠薪资、民人补贴等等，五十万贯一扫而空！
刘基的庐江小金库直接被榨干！
还好刘表覆灭后，刘基得到了南郡府库中留存的二十余万贯铜钱，狠回了一波血。
什么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啊？
这支出的和收入的，那还真是以万贯来计算！
发完饷，刘基重新部署各军。
首先是让鲁肃、诸葛瑾带着九江郡的兵马返回驻地，这就走掉了将近八千人。
然后让于麋带着四千庐江郡兵返回庐江。cascoo
如此，除了刘基身边的淮西营，荆州外的兵马就全部返回了驻地。
顺带一提，因为鲁肃被刘基升为庐江太守的缘故，其麾下的四千丹阳兵因此要转交给留在九江郡的诸葛瑾。
诸葛瑾如今被授予督军校尉的军职，所以可以胜任统兵之事。
至于荆州以内的兵马，刘基则做出如下安排。
第一，高岱和苏飞带着三千江夏兵返回，徐盛的四千伏波军也回到江夏沔口。
第二，文聘的四千玄武营和陈勤的四千淮西营留驻襄阳，习珍则领三千人屯江陵。
这样江夏就有七千兵马，南郡则由一万一千人，驻防是绰绰有余的。
而董袭和甘宁的兵马被刘基重新整编，得到六千人。
二人被刘基授予了一个光荣的任务——追剿刘琦！
刘基已经任命董袭为南阳太守，替刘基镇守北方。这也就是刘基对董袭此战的封赏！
处理完部队收编、将领升迁、士兵生计的问题后，军事上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等待刘基解决了。
那就是处理降将！
整个荆州一战历时三年，被刘基先后俘获看押的将领有黄忠、刘磐、魏延、霍笃、蔡瑁、张允。
其中魏延还是刘基在宜城战后清点时意外发现的。
魏延当初被文聘留下断后，因为战马被射伤而遭到擒获，彼时他是刘表军中的一名校尉。
不过虽然刘基知道魏延被自己擒获了，却没有重视他，而是将他晾在俘虏营里，先熬一熬他的脾性再招揽。
虽然前世小说及各种评书中都将魏延描述成反骨仔，但其实读完史书，魏延还是一名不错的将领，就是比较有个性，不然先主也不会用魏延做汉中太守。
现在襄阳战事结束，魏延、霍笃等人也被关押了快个把月，黄忠、刘磐更是被软禁了两年之久，如今是该招降他们了。
第250章 归附
刘晔得到刘基示意后，吆喝一声：“将人带上来！”
护卫们于是将黄忠、刘磐、霍笃、蔡瑁、张允、魏延六人押上来。
刘基先走到黄忠面前，对这位被软禁了两年之久的猛将说道：
“黄将军，而今刘景升亡故，吾已被朝廷任命为荆州刺史，黄将军可愿再为朝廷效力？”
黄忠自从被刘基软禁后，整日和刘磐在一起休闲度日，每日也会有人带他们到舒县逛逛，过了两年闲散日子。
只是他已有两年未见家中老妻，心中甚是挂怀。
刘表亡故，黄忠心里那最后的一道坎也随之消逝，所以接受了刘基的招揽。
黄忠抱拳道：“蒙刺史不弃，末将愿从！”
刘基当即拍案而起：“好！吾得黄将军，如得灌婴！黄将军放心，我仍命你为中郎将，在吾帐下听封，我还命人请来君妻在襄阳住下，将军可自便！”
黄忠听说家妻尚在，眼眶中不禁泛起泪珠，他抱拳道：“容末将告退！”
“黄将军慢走！”
黄忠离去后，刘基又看向刘磐：
“磐郎，尔愿降否？”
刘磐叹息着反问刘基：“从父既亡，当守孝三年，安能有他求？”
刘基点点头：“那你去吧，你我同为宗亲，这两年多有得罪，还望原谅！”
刘磐苦笑：“成王败寇尔，何来得罪？告辞！”
言毕，不等刘基相送，刘磐就自顾自离开。
望着刘磐的身影，刘基心知刘磐是不服气，很有可能会以守丧为借口去宛城投奔刘琦。
但做戏做全套，虽然明知如此，刘基也不能杀他。况且一个刘磐还翻不了天，只是到时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随后轮到霍笃。
霍笃见刘基转向自己，直接开口道：
“禀刺史，吾受刘景升厚恩，不愿另侍他主，只想替我主守孝！吾有一弟名峻，将略胜吾十倍，刺史若不弃，吾愿说服舍弟投效刺史！”
刘基闻言觉得可惜，长叹一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霍笃明白了刘基的意思，拱手道：
“告罪，告罪！笃返家后，会让舍弟来投使君，还望君不要因笃迁怒舍弟。告辞！”
霍笃走后，便是蔡瑁、张允二人。
二人身为败军之将的姿态还是很谦卑的，恭恭敬敬地站在刘基面前，眼中透着渴望。
刘基呵呵一笑，对蔡瑁说道：
“蔡德珪，你本为荆州大将，领南郡太守，吾对你另有他用。你且先回家歇息一阵，过段时日我会让人把任命书送到蔡府。”
蔡瑁大喜，没想到自己不仅能活命，还能被刘基任用，嘴上连连说道：
“谢刺史厚恩，谢刺史厚恩！！”
然后，刘基又对张允道：
“张将军为刘景升执掌襄阳舟师，你觉得我那伏波军如何？”
张允点头哈腰道：
“伏波军真王师也，小人败得心服口服！”
“哈哈哈哈！”刘基听这个手下败将称赞自己的水军，于是大笑起来，倒把张允吓了一跳。
刘基居高临下道：“吾让你到伏波军效力，你可愿意？”
张允如蒙大赦：“蒙刺史不弃，末将愿意！愿意！”
“善！你去徐盛将军那里，他让你做棹卒，你便是棹卒，他让你做军校，你便是军校！”
刘基下达了指示。
张允闻言眼珠子一转，嘴上称诺，心里已经盘算起该如何讨好徐盛。该送什么好呢？是美酒？美姬？美玉？良弓……
刘基不管蔡瑁、张允作何感想，走到最后一人面前。
刘基望向这名毁誉参半的人物，只见他生得确实高大威猛，不怒自威，一看就是大将之才！
魏延则低着头，不敢直视刘基的面孔。
刘基突然伸手按在魏延后脑勺上！
魏延却是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刘基摸了摸，没摸到传说中的反骨。他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好笑，面上则不露声色地说：
“魏——延？”
魏延就这样低着头抱拳回应：“魏延见过刺史！”
刘基收回手，魏延这回倒是直接抬起头来。
刘基心底浮起一丝涟漪，嘴上说道：“文仲业赞你有将才，吾观之确然。现命你为别部司马，你可愿意？”
魏延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慷慨激昂道：“愿为主公差遣！”
刘基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到淮西营领一曲，好好干好好学！”
“诺——！”
至此，入主荆州后刘基要面临的军事问题悉数解决。
在招降了黄忠、魏延二将后，刘基还得到了霍笃的弟弟霍峻的投效。蔡瑁和张允就不提了，刘基觉得他们是烂泥扶不上墙。
但军事其实是所有有待解决的问题中最简单的。
之后还有内政、经济、外交等问题等着刘基处理，这些可比点兵点将要更难于应付！
所谓政令不一，不可以治国，刘基接下来要解决的正是最棘手的内政问题！
而所有内政问题中，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重组荆州州府的组织架构。
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该提拔的要提拔，该留任的要留任，该打发走的打发走。
但这句话听上去简单，实际做起来却很难。
还好刘基可以和麾下谋士一同商量，可以迅速着手，不用像空降领导那样还需蛰伏一段时间观察。
当晚，刘基在公署召见刘晔、诸葛亮、徐庶、向朗四人，继续商讨改组荆州州府的事宜。
会上，四人建议刘基重用蒯良、刘先、伊籍、邓义、韩嵩五位刘表旧臣，其余闲散则酌情辞退。
其中蒯良因为积极投降刘基，所以刘基决定将他从荆州从事提拔为荆州治中。
刘先依旧任别驾，因为他在刘表旧臣中的官位最高，刘基实在不好调动。cascoo
伊籍被授予议曹从事，韩嵩任师友从事。这二职虽是荣誉职位，但都算是近臣。邓义则被授予兵曹从事一职，负责替刘基打理荆州军务。
从蒯良、刘先等人的职务中可以发现，刘表搭建的高层班底并没有被刘基拆散，只是稍微调动了一下位置。
刘基这样做还是为了换取刘先、蒯良等人的支持。不过这些人也确实都是世之俊杰，才能完全对得起他们的位子。
既然高层没有太大变动，那么中层的实权职位刘基就要拿捏在手。
刘基与诸葛亮等人商议后，又确定了自己手下的文官们的职位。
刘晔从庐江东曹掾转为荆州从事祭酒，庐江长史张昭则被调来荆州担任簿曹从事。
在庐江任转运使的顾雍，现在被调来荆州担任主簿，刘基是想以此在荆州引入江东士族的力量作为平衡。
最后轮到诸葛亮时，因为刘基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职位封给诸葛亮，所以只好先安一个南郡从事的职位让诸葛亮待着。诸葛亮倒是丝毫不以为忧。
官位定下来后，刘基看着绢帛上那一长串的名字，对荆州班底的构成有了清晰的认知。
第251章 班底
如果把荆州的所有官员分为三层，那么州府里的别驾和从事们就是高层。
州府里的主簿、功曹、诸假佐，与各郡的郡守就是中层。
而各县的县令、县长们就是基层。
刘基手下的高层中，除了蒯良带有明显的襄阳世家背景，其余如刘先、邓义、韩嵩等人其实都是之前刘表提拔的荆楚名士。
刘表大力提拔他们的用意应该也和刘繇任用“中州派”一样，是用这些人非豪门出生的人牵制荆襄豪门。
不过刘基入主襄阳后，这帮人的作用又为之一变！
刘先、邓义等人身上“刘表旧臣”和“荆楚名士”的两重身份能起到稳定襄阳本地豪族人心的作用，这就和之前不同了。
若说刘先、邓义等人在刘表手里是他用来牵制江东士族的砝码，那么刘基留用这批人那就是在向襄阳世家示好，表示刘基不会打压荆楚士人。
刘基这样做确实让襄阳豪门和荆楚士人们很满意，于是他们也都积极配合刘基控制荆襄，少有站出来冒刺儿的。
在中层，刘基任用刘晔、张昭、顾雍等原从，又大力提拔诸葛亮、徐庶、向朗等年轻才俊。
这些人来源复杂，有避祸南方的北人、有江东士族、还有荆州本地士人。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刘基对他们有提携之恩和半份君臣名分！
在这一条纽带下，刘晔、张昭、顾雍等中层官员，成了刘基用来掌控荆州实权的铁手！
有这些亲近官员占据中层，待到情况完全安定下来后，刘基对荆州的控制力其实要胜过刘繇对扬州和刘表对荆州的实际掌控力。
掌控中层，其实也就是变相架空高层，同时还能直接监督基层。这和刘表、刘繇以高层牵制中层和基层的本地豪族势力是不一样的。
至于荆州基层的县令们，大部分人还是荆州本地士族出身，这是短时间无法扭转的，要是刘基上来就动这部分人，那绝对会激起本地士族们强烈的反抗。
所以刘基准备将来慢慢调换这些人，不急于一时。
反正课考县令、郡属的太守们都是刘基的人，他们会帮助刘基慢慢筛选掉其中的渣子，留取精粹。
而且荆州的人才之多非扬州可比，就算都让荆州本地士人出任地方上的县令、县长，刘基依然大有选择的余地。
这一点还要感谢已经故去的刘表，他在荆州设立五业从事，让大儒宋忠负责庠序，培养了许多豪门和非豪门出身的人才。
因此刘基不用像刘繇在扬州一样，因为没有多余的选择，所以只能过分依赖良莠不齐的江东四姓子弟治理基层。
在荆州，因为人才充足的原因，刘基觉得即便大量任用本地人，应该也能保证县邑长官都是有才能的人。
至此，荆州政治架构的中层组织和基层治理这两点的一部分被刘基安排妥当，剩下的一部分还要等其他问题解决后才能继续推进。
至于荆州政治架构最顶端、负责捏合人心的神圣价值嘛，那当然是刘基作为天子册封的荆州刺史的那层身份！
单这一点，只要刘基不搞什么过分之举，手下的人们就得乖乖听话。
确认好州府任免名单，刘基在内政上的事情还远远没有解决。
除了州府的任免名单，光是襄阳本地世家的遗留问题就需要刘基谨慎处理。
不过今夜已经很晚了，刘基便让诸葛亮等人回去休息，自己也疲惫地躺在榻上睡去。
……
翌日，公厅集会，刘基将昨夜与诸葛亮等人商定好的结果公布，官员们遂下去完成交接事宜。
待到午后，荆州公署内的人员面貌为之一变，少了很多生面孔，多出许多熟面孔，刘基很是满意。
趁此用人之际，师友从事韩嵩又向刘基推举了王粲、韩暨、和洽、裴潜、刘巴等身在荆州却未受刘表重用的俊才。
他们之中部分人和韩嵩一样，还曾受到过刘表的威胁，比如韩暨。因此刘基可以放心任用。
刘基让人去将这些名士请来，到时亲自见过面后，再想该如何分配职位。
说实话，刘基现在手下的官位接近饱和，刘基不禁又在心里生出想法——干脆给曹操写封信，再让他给我封个官，以朝廷的名义给我弄个开府建牙的权力什么的。
不然他刘基都不好意思去请名士，别人怕也不愿意来！
将这些突然蹦出来的想法记在绢帛上后，刘基终于又有时间思考襄阳世家的问题。
而今刘基掌控江夏、南郡二郡，但是南郡一郡就有蔡、黄、庞、蒯四望族。而这襄阳四望也是亟待刘基处置。
襄阳四望中，黄承彦所代表的黄氏，其实也就是安陆黄氏。只是黄承彦久居襄阳，所以族中掌事者乃是黄祖。
严格来说，刘基和黄氏是有仇的。
但刘基占据江夏已有两年，安陆黄氏的势力被高岱、董袭一再削弱，实力已然不如其余三家。
价值诸葛亮又是黄承彦的女婿，黄承彦本人也性情淡泊，所以刘基不担心黄氏作乱。
蒯氏同样不必担心，有蒯良任荆州治中，蒯氏就不会反对刘基。
至于庞氏，刘基叫来诸葛亮，请他去请庞统来公署，他要授予庞统军师祭酒的职位，以此拉拢庞氏。
诸葛亮应下吩咐，去请庞统。
处理完三家后，就剩最后一门蔡氏了！
所谓“汉末荆襄，诸蔡最盛”，就算刘基击败了刘表，也想法使蔡氏妥协，刘晔还给刘基出了怎么整治蔡氏的妙计，刘基还是得小心行事。
按照刘晔的计谋，刘基会任蔡瑁为武陵太守，引蔡氏去和武陵蛮碰撞。
但在让蔡瑁出任武陵太守之前，刘基还需解决荆南张羡这颗立场不定的棋子。
因为张羡盘踞荆南的缘故，刘基若不能摆平张羡，那么他直接派蔡瑁出任武陵太守的行为，很可能被张羡视为挑衅。
这样做大概率会激怒张羡，因为张羡的性格就是“屈强不顺”。
说白了就是吃软不吃硬，你跟他顶牛，他也跟你来真的，这是“屈强”。
而且张羡不像那些刀子嘴豆腐心的，你服个软他也退一步。张羡是个记仇的，得罪他一次，他就计你一辈子，这便是“不顺”。
如果惹怒张羡，刘基还得出兵平定张羡，实在是费时费力。
所以刘基需要和平解决张羡，他决议让刘晔赴长沙游说张羡，使张羡臣服自己。
第252章 长沙
二月，刘晔出使长沙，以求和平解决荆南归属问题。
湘江水清，嫩柳新发，轻舟顺水而下，扫去去岁冬季的战火余烟。
刘晔抵达郡治临湘县后，照刘基的吩咐先去城东桓氏大宅拜访桓阶。
出来迎刘晔的是长了三岁的桓彝。
“使君还请稍事等候，族兄还在城中与张府君议事。”
刘晔于是在桓宅等待，期间与桓彝交谈了两句，觉得桓阶这位年幼的族弟有非凡之处。
“此间事了后，彝郎可愿与吾同回襄阳，襄阳名士众多，我意为你寻一名师！”
刘晔向桓彝提议道。
桓彝闻言非常高兴，但他还是谦卑地说：“使君，长兄如父，此事彝还需问过族兄才行。”
刘晔点点头，继续和桓彝闲聊。
直到太阳快落山，桓阶才从临湘城中返回桓宅。看来张羡确实有很多问题要和桓阶商议。
桓阶在门口听门子说了荆州从事刘晔前来拜访，立马明白刘晔的来意。
他徐步走进厅堂，对坐在席子上的刘晔拱手道：“贵客远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刘晔亦起身问好：“久闻桓公大名，今日一见，晔不胜荣幸！”
“请坐！”“请！”
二人入座后，桓阶先道：“我闻刘刺史席卷南郡，刘表病故，襄阳已在刺史掌控，还请使君替我向刺史道喜！”
刘晔笑曰：“公既知刘表败亡，何不与晔同去襄阳，刺史求贤若渴，公去襄阳必受重用，也能一展才华，岂不美哉？”
桓阶闻言笑着喝了一口茶，然后眉眼含笑望向刘晔。
“哈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皆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桓阶感慨道：
“昔年乌程侯擢拔我于微末，才让我这出身荆蛮之地的庸才能够入得兰台，拜见天子圣颜。后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阶无匡君辅国之才，只能逃回乡里避难，尔来一十有三矣！
“乌程侯受袁术指示攻打襄阳，为刘表、黄祖所害，阶感念提携之恩，只身入城不畏刘表，求取乌程侯遗体，以为如此就可安己心……
“然而事后吾返回临湘，常于幻梦之中望见乌程侯身影，方才明了提携之恩如父母再造，由是己心难安。故而刘刺史遣人来湘，说欲图荆州，在下为报乌程侯之恩，谏张府君响应……”
说到此，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长啸一声道：
“吼————！嗟夫！今刘表气急而亡，吾愿尝矣！刘刺史于我有成愿之恩，我安能不思回报？使君来意吾已知晓，无复多言，此事包在我身上！”
刘晔连忙起身拱手：“晔多谢桓公！”
随后，二人商议起说服张羡的办法。
桓阶问道：“敢问刺史之意何如？”
刘晔回答：“刺史授我便宜行事之权，公且安心！”
桓阶点点头：“善！刺史心胸之广博可见一斑！既如此，君只需承诺张府君仍任长沙太守，我便能使他顺服刺史！”
刘晔大喜，当即同意下来。
最后，桓阶请刘晔下去休息，明日与他一起入城去见张羡。
……
翌日，刘晔与桓阶入城，有桓阶带路，刘晔毫无阻拦地见到了张羡。
张羡嘴角下垂，对刘晔毫不客气地说：
“刘基遣你来做何？”
刘晔对张羡的刁难早有准备，他回道：
“晔受刺史之托，来请张公留任长沙，镇抚湘江！”
张羡闻言，面色稍有和缓，他又问：
“刘元子曾许诺让吾管带荆南四郡，而今看来是要食言了？”
刘晔打着马虎眼道：
“明府，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主志在千里，明府何不相助？”
张羡皱眉，他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刘基的对手。
但让他放弃荆南四郡……哦不，现在零陵赖恭割据自守，张羡手里只剩三郡。但让他放弃三郡中的两郡，张羡实在是心有不甘。
一旁的桓阶看出张羡眼神中的挣扎，他出言劝谏道：
“明府！刘刺史授天子诏书监察荆州，其父刘正礼虎踞徐、扬，他们本可遣一支偏师南下，就足以胁迫我等顺服。可刘刺史却仍遣使来湘，请府君留任长沙，足可见刘刺史和右将军都非暴虐无礼之人，而是仁德开明之士啊！”
张羡觉得桓阶说道不无道理，想比当年给自己甩脸色的刘表，刘基的手段无一要柔和得多。
刘晔作为一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有戏，他趁热打铁道：
“明府！晔在刘刺史身边，常听刺史赞您有保境安民之才，荆南有明府，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且我来时，刺史叮嘱我不能以州官之位在明府面前倨傲，此事足可见刺史对您的敬重啊！”
随后桓阶和刘晔左一句有一句，终于是让张羡脸上浮现出笑意。
二人见状，知道此事成了！
最后，刘晔抬出最后的杀招，对张羡说道：
“明府，我主曾言愿举张大郎为茂才，让他能入京师在天子面前侍奉，不知明府可能舍得？”
张羡闻言顿时瞪大双眼，他质问刘晔：“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子嗣举茂才入京侍奉天子，这对于张羡这个汉臣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虽说现在汉室倾颓，但过不在天子，还没有谁敢篡汉自立，大汉的旗号在士人群体中的影响力还是在的。
张羡沉思了半个时辰，似乎是在权衡利弊，刘晔和桓阶则坐在一旁静静等候。
直到熏香烧尽，侍者进来填上新香时，张羡才被香炉铁盖摩擦之声惊醒。
他长舒一口气，站起身，向北遥拜道：
“蒙刺史看重，羡愿归附。还请子扬转告刺史：此前臣多有悖逆之思，望君原谅！”
刘晔和桓阶闻言大喜，张羡愿意称臣，便是认下刘基这个上官啦！
刘晔起身道：
“明府深明大义，刺史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还请入座！”cascoo
张羡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将心中的牵绊和欲望都倾倒出来，他对侍者下令：
“来人，设宴！吾要与伯绪、子扬共饮！”
“是——”
至此，荆南问题被和平解决，事情以张羡留任长沙太守，其子举茂才入京收尾。
桓阶也随刘晔一起返回襄阳，被刘基任命为长沙从事，作为连结刘基和张羡的纽带，同时也能留在刘基身边辅政。
桓阶之弟桓彝也与二人同行，在刘晔的介绍下拜在五业从事大儒宋忠门下学习经义。
而张羡放弃割据荆南的想法，让刘基终于能够继续推进其他事务。
旬日后，蔡瑁受到刘基的任命书，让他上任武陵太守！
第253章 再投
当刘基在努力抚平荆襄政局，消化吸收南郡的同时，南阳太守董袭和裨将军甘宁也带领六千兵马从襄阳出发。
自刘表重病后，刘琦和蒯越逃到宛城，收编了刘表残留在南阳的三千兵马。
在南阳，蒯越极力奔走，以刘表旧臣与襄阳中庐蒯氏的身份替刘琦争取到了一些支持。宛城附近的数个县邑表示愿意听从刘琦的号令。
蒯越在各县征兵，收得两千关中流民编入军中，凑足五千兵马据守宛城。
月初，被刘基释放的刘磐又带领山阳刘氏数百人来投，让刘琦和蒯越对守住宛城更增添了几分信心。
为了抵挡刘基后续一定会到来的追剿，蒯越献计，向颍川张绣求援。
刘琦当然不会拒绝，他派蒯越出使昆阳面见张绣，而自己则在刘磐的协助下继续整兵备战。
蒯越到昆阳时，张绣还在与曹操交战，对方根本顾不上南阳的事情，蒯越也因此碰壁。于是他只好先返回宛城，继续帮刘琦处理政务。
直到襄阳易手的消息传开后，蒯越这才再次去昆阳向张绣求救。m.cascoo
张绣闻说刘基已经攻破襄阳，感觉难以置信！
“那刘元子真有这般能耐，能在旬月间就攻下襄阳？！”
蒯越看张绣一脸震惊的模样，心道不能把张绣给吓住了，就解释说：
“明府，非是刘基兵锋强悍，实乃襄阳有内贼劝幼主投降，方才使刘基入得襄阳城啊！”
张绣稍稍安心，他对一旁的贾诩说道：
“贾公，如此看来只能先与曹阿瞒休战！”
贾诩顿首：“也好，刘荆州少年英才，锐意进取，他得荆襄后一定会挥师北上。届时将军腹背受敌，必不能完好！”
“请贾公替我书信曹阿瞒，说我欲休战！”
张绣吩咐完贾诩，又扭头对蒯越道：
“公且放心，荆州一战刘景升虽然败亡，但刘元子亦损兵折将。若他敢在此时派兵攻打宛城，张绣一定出兵相助，好教那小儿知道何为西方上兵！”
蒯越得了承诺，在感激中告辞。
然而蒯越刚走，贾诩就拉住了张绣。
张绣疑惑：“贾公可还有事？”
贾诩笑曰：“将军，诩有一言，还请将军考虑！”
张绣“哦”了一声，说道：“还请贾公直言！”
贾诩先问张绣：“将军，若刘刺史将来携荆州七郡之兵北上，你可有信心抵挡？”
张绣闻言面露难色，但他还是说道：“若依坚城固守，或可退敌也！”
贾诩点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他的说法。
可接着，贾诩又问张绣：“若彼时曹孟德再携兖州之兵来攻，将军还能阻挡吗？”
张绣倒吸一口凉气：“嘶——————！还请公教我！”
贾诩莞尔，将张绣扶回席位，然后自己再坐回位子。
张绣正襟危坐，认真倾听贾诩的教诲。
“将军可知秦国大将章邯？”
张绣点头：“吾安能不知雍王？”
贾诩笑曰：“依在下之见，将军何不效雍王？”
张绣反问贾诩：“公是想让吾投刘基？”
“哈哈哈哈哈！非也非也！非是南投，而是投曹孟德！”
贾诩哈哈大笑，但他的话却让张绣一点也笑不出来！
张绣没好气道：“公安能出此戏言？前番投曹操，害得吾失了婶婶。而今我又杀了曹阿瞒之子昂及他的爱将典韦，如此岂非自寻死路邪？”
贾诩摇头道：“将军谬矣！吾观曹孟德虽好色多疑，但仍不失为当世英雄！将军可否与我打赌？若将军去信曹孟德表示投降之意，他必定不计前嫌，亲自来迎将军！”
张绣不是很想赌，但他知道贾诩向来料事如神，既然他如此笃定，张绣觉得尝试一下也行。毕竟现在婶婶已经被曹操掳去，他也杀了曹操的儿子泄愤。
若是曹操真能不计前嫌，扫榻相迎，那曹操这人就太可怕了，他张绣肯定不是对手。且他实在不愿在刘基这个小儿手下做事！
张绣思索一番后，开口对贾诩说道：“那就请公书信曹孟德，只是我有一要求，那就是这信中内容不能露骨，我也好奇曹阿瞒是否真有这等才智与气魄！”
“大善！将军且宽心，诩绝不会误你！”
……
颍川这边，张绣还在想着再次投靠曹操。
南阳那边，董袭和甘宁已经带着兵马占领新野。
消息立刻被人传到宛城，刘琦已然慌了神！
他对堂下众人道：“吾曾在八角山亲眼目睹甘宁掷手戟射杀韩曦将军，今日刘基派他来攻宛城，该如何时是好啊？！”
刘琦这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堂下众人听他这个少主都在说丧气话，都不免心头一沉。
唯独刘琦的同族兄弟刘磐面不改色，他出列道：
“琦无需忧虑，有刘磐在，他甘兴霸猖狂不了！”
刘磐以武勇闻名荆襄，虽说他这两年被刘基软禁，不久前才放出来，但依旧可算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他在此时站出来，算是帮刘琦拉了一把军心。
就在众人商议之时，蒯越也带着张绣出兵的承诺返回宛城，刘琦麾下众官吏都感到欣喜，对于击退刘基的追兵信心倍增！
然而他们的信心没能持续多久，接下来的五天内，育阳、棘阳二县投降的消息接连传到宛城。
董袭和甘宁几乎是以势如破竹般的气势攻到宛城之下！
二人纵马来到城下招降，董袭霸气地喊道：
“吾乃南阳太守董袭！受刺史之命镇抚南阳，刘景升已亡，尔等勿要负隅顽抗！不然，本府不介意挥师攻城！”
这时，刘磐出现在城头对董袭骂道：
“董贼！有种的话，你尽管来攻，你阿翁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董袭看清城头叫骂之人，随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汝刘磐啊！手下败将，休得猖狂！待本府擒住你，定要教你碎尸万段！”
“有种汝就来！”
“好貉子，汝等着！兴霸，走！”
“诺！”
董袭和甘宁回到营地，开始着手准备攻城事宜。
董袭对属下命令道：“就地樵采，筑造云梯、冲车！”
将校随即招呼士卒和工匠们一起去办。
这时，甘宁向董袭请命道：“明府！要破宛城，无需冲车、云梯，只需让宁在营中挑选八百轻锐之士，今夜就可破城！”
董袭眉头一挑：“哦？此话当真？！”
甘宁单膝下跪：“敢立军令状！若不破城，请杀我头！”
董袭其实一向看不惯甘宁，因为他不仅是降将，还曾射杀刘基的爱将、自己的同袍凌操。
此刻他见甘宁竟扬言愿立军令状，当即同意：
“好！但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不能破城，莫怪本府法不容情！”
甘宁起身，重重地抱拳：“请明府下令！”
董袭抽出令箭掷于地上：“甘宁听令！着你领八百轻锐之士夜袭宛城，若不能破城，军法从事！”
“诺——！”
第254章 好杀
夜里，甘宁领八百轻锐借夜色掩护，摸到宛城下二三十米的位置。
“什么人？！”
城墙上守夜的士兵终于借助火把散发出的光芒发现了他们。
“敌袭！敌袭——————！！！”
“快敲响金鼓示警！”
“叮叮叮——————！”
城头一片嘈杂，甘宁却是一点也不惊慌，趁着敌军受惊的时机，他带人冲到城墙脚下，取下挂在腰带上钩爪！
如同奇袭八角山一般，甘宁又要用钩爪爬墙袭取宛城！
而相较于崎岖陡峭、经过风蚀雨打的悬崖峭壁来说，宛城的城墙无疑要好攀登许多。
甘宁挑选的八百轻锐中，亦有三四百人是参加过当初奇袭八角山的老卒。
他们跟甘宁一起甩动手中钩爪，一起抛出，城墙边立刻响起一连串铁钩扣住女墙的啪嗒声。
甘宁兴奋地大喊道：“随吾先登！”
“先登————！！！”
八百轻锐抓着绳索，脚蹬城墙，飞快地攀爬足有三丈高的宛城城墙！
城头上，宛城守军还在集结中，大将刘磐也还在赶来的路上，防御力量有些空虚。
守军将士显然没有想到甘宁会在抵达宛城的当晚就发起夜袭，正常情况不应该是等个一两天让随军工匠把攻城器械造好，双方再交战吗？！m.cascoo
但甘宁可不会等守军反应过来，他天生神力，又灵动迅捷，三丈高的城墙，甘宁不过用了十息时间，就已经登上城头！其余将士此时爬得最快的才爬到一半。
城墙上的守军发现有人翻上城墙，都纷纷拿着刀盾棒矛围了过来。
甘宁一人直面十余人却一点也不惧怕，若论刘基麾下诸将谁最擅长临阵冲杀，非甘宁莫属！
甘宁拔出束在腰间的双戟，虎啸一声杀向敌众！
宛城守军被他这一声暴喝吓了一大跳，又见他气势汹汹地杀过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与甘宁对攻，都举起盾牌刀兵做出防守的姿态。
甘宁眼疾手快寻得一处破绽，转眼间就杀了两人。
血液喷溅在他身上，甘宁反倒狞笑出声，毫无保留地在敌军面前展露出他嗜血好杀的凶性！
甘宁双戟不停，继续主动出击。
一名小校反应过来，招呼麾下士兵：“都上！都上！杀了他！”
守军士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方人多势众，于是全都围向甘宁。
甘宁被十来人包围，凭借精湛的武艺与悍勇的战意丝毫不落下风，真不愧为汉末顶级的斗将！
正在甘宁一人独自战斗的时候，随他袭城的八百轻锐也都陆陆续续跳上城头。
甘宁左砍右刺，将包围他的士兵杀退，然后与三名友军汇合，他们在甘宁的带领下一路拼杀，收拢同袍，很快便拉起一支十余人的小队伍。
大家跟随甘宁继续朝城门杀去，准备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当甘宁沿着城头朝城门挺进之时，刘琦的大将刘磐终于带着数百援军赶到。
守军将士这下找到了主心骨，低落的士气有所回升，他们开始在刘磐的指挥下围杀散落在城墙上甘宁部队。
甘宁所带八百轻锐虽然不怕死，但他们被守军分割包围，人数处于劣势，因此只能等着甘宁来解救。
但甘宁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夺下城门！
如此落在身后的士兵就必须放弃，他只能收揽沿途的友军。
而甘宁也不愧有骁勇之名，守军根本拦不住甘宁的突击队，许多士兵更是被甘宁杀破胆，只要甘宁冲过来，守军就会不战自退。
在守军后面指挥的刘磐当即点了一员部将上去阻拦。
“甘宁！吾乃山阳刘翼，给我死来！”
刘磐的部将刘翼冲上去，然而仅两招，甘宁就一戟剁下了刘翼的脑袋！
“啊——？！”守军惊惧。
刘磐咂嘴骂了声“废物”，只好自己亲自迎战甘宁。
刘磐拿着环首刀和木牌杀将过去：“甘兴霸，休得猖狂！”
甘宁听声音耳熟，他看过去，哈哈大笑道：“这不是磐郎吗？我家刺史仁德放你一条生路，你竟还敢违逆！给我去死！”
言毕，甘宁暴喝一声：“杀————！”
他一脚将拦路的一个小兵连人带盾踹飞，然后舞动双戟杀向刘磐！
“铛！铛！铛！”
二人上来就对砍三下，刘磐吃惊于甘宁的气力之旺，经过这般厮杀后竟还有如此巨力！
甘宁则狞笑道：“好！不愧是威震荆襄的磐郎，比那些无名之辈有本事！再来，再来！”
甘宁杀得兴起，连连攻向刘磐，刘磐与他过了十来招，双手已然发麻……
刘磐吞了口唾沫，心里清楚今日怕是自己的死期了。
可军前厮杀，即便明知是死，也没有后退的道理，他刘磐纵然不是甘兴霸的对手，但也要站着死！
刘磐暴喝一声：“杀————！”
他如陷入绝境的凶兽一般向甘宁发起致命反扑。
甘宁兴奋地接招，滴水不漏地挡下刘磐的所有攻击。
刘磐连劈八刀后，终于气力下降。
甘宁感受到手戟上传来的力量减弱，知是机会！
他冷笑小声，强压手戟，将刘磐的刀一下子压回去。
刘磐右手死命握住环首刀，开始与甘宁角力，然而此刻他双手发麻，气力耗损，哪里敌得过甘宁？
环首刀被甘宁用手戟慢慢压向刘磐的脖颈，刘磐在惊恐中丢下左手的盾牌，然后双手握住刀把，如此方才把颓势止住。
甘宁与刘磐对视的双眼中露出讥讽之意，刘磐丢掉盾牌的举动，明显是拆东墙补西墙。
此刻对手左路洞开，甘宁哪能放过？
他忽地举起右手的手戟，一戟扎在刘磐腰间！
“啊啊————！”
刘磐惨叫一声，鲜血浸湿衣袍，血液顺着手戟的刺胡流出，然后从甲片缝隙滴落。
腰子被扎，刘磐的手上顿时没了力气，甘宁收回左手的手戟，改用手肘将刘磐顶开。
“铛啷啷——”
刘磐手中战刀掉落，捂着左腰不断后退，嘴里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甘宁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骑在刘磐的身上，举起手戟，满目狰狞。
“嘿嘿！”
甘宁嘿嘿一笑，手起戟落，将刘磐的首级割下，然后串在手戟上高高举起！
甘宁挥舞着刘磐的首级大喝道：“刘磐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刘磐的首级被甘宁串在手戟上挥舞的情景，直接将周围的守军吓傻，哪里还敢继续战斗，他们纷纷放下手中兵器投降。
守军中但凡还有人敢反抗的，都被甘宁带人一一围杀，很快城头上就再也没有反抗者。
而后，甘宁立马带人去把城门打开，早已在城外等候多时的董袭看见己方士卒在门楼上向他挥手，当即就率领大军进城！
至此，宛城陷落！
第255章 虎步
董袭入城后没有看见甘宁，不过他没在意，现在当务之急是抓捕刘琦、蒯越。
于是董袭让人招来一降卒，问他刘琦和蒯越在哪。
降卒表示应该在城中公署，然后大军跟着这名降卒朝城中挺进。
然而等到董袭带人杀到公署，这里早已门户洞开。门口躺着好些宛城守军的尸体！
这时，甘宁手里提着两颗人头从公署中大步走出。
“哈哈哈哈！府君，你看这两人是谁？”
董袭哪能不知甘宁提的是谁的项上人头，除了刘琦和蒯越，还有谁能让甘宁这般大费周折跑到公署？
董袭不禁咋舌道：
“甘兴霸，你勇则勇矣，但这好杀的毛病真的得改！”
甘宁听董袭非但没有因为他砍下刘琦和蒯越的人头夸奖他，反倒指责他好杀嗜血，不禁眉头一皱：
“府君这是什么意思？吾杀刘琦和蒯越还有错？”
董袭摇头道：“兴霸，少主对你期许颇多，你以后要多为少主考虑呀！”
甘宁并不蠢笨，相反他很聪明，只是经常杀敌杀得上头。
董袭现在出言提醒，甘宁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董袭的意思。
他现在把刘琦和蒯越杀了，其实并不利于刘基统治荆州，甚至还会给刘基带来恶名。
杀刘琦其实没什么，毕竟他在刘表败亡后还踞城顽抗，而且刘基也善待了刘表的继承人刘琮。
但蒯越毕竟是襄阳中庐蒯氏的代表人物之一，且是荆州治中从事蒯良的同族。甘宁杀蒯越，绝对会引起蒯氏不满！
甘宁想通关节，懊恼地坐倒在地，将手里两颗还在滴血的人头放下。
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抚住额头叹息道：“哎，宁有负主公之望啊！”
董袭见他露出悔意，心下一软，翻身下马来到甘宁面前：
“兴霸，少主仁德，应该不会怪罪于你，只是往后你一定要以此为戒呀！”
甘宁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道：
“谢府君今日提醒，不然将来恐悔之晚矣！”
董袭嗯了一声，拍拍甘宁的肩头：“兴霸奋战一夜，功劳卓着，先下去休息吧！”
“诺——！”
……
之后数日，宛城陷落，刘琦、蒯越、刘磐授首的消息就传遍荆楚及周边地区，四方震动！
自刘基让董袭出兵起，至董袭攻破宛城，满打满算仅过去十日！
董袭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灭刘琦，为刘基扫除刘表在荆楚的残余势力，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刘琦虽然绝对不是刘基的对手，但谁也没料到竟然十日就败了，难不成宛城的城墙是用纸糊的？！
刘基在襄阳得到董袭和甘宁的捷报后，不禁对左右赞叹道：
“董元代十日灭刘琦，虎步南阳，所向无前也！”
然后他又出言褒贬甘宁：
“甘兴霸夜袭宛城，阵斩刘磐，助董元代一日破宛城，古之长万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长万即南宫长万，春秋时期宋国勇士，因宋鲁之战中杀破鲁军闻名，鲁庄公不得不放冷箭射伤他才将之擒获。返回宋国后，宋慜公在和南宫长万对弈时，以鲁国囚徒之名羞辱南宫长万，南宫长万怒而杀君，后也因此丧命。
刘基此话其实也是想以南宫长万之事告诫甘宁，这两天蒯氏可是真把刘基闹得心焦火燎。还好治中蒯良一直都在帮刘基安抚族人，才没有生出大的祸事。
刘基为了安抚蒯氏，不仅没法奖赏甘宁的战功，还得亲自到蒯府去祭奠蒯越。
刘基作为穿越者当然不介意给死去的蒯越拜一拜，但他却也因此不敢放手重用甘宁。
此时他才明白为何前世孙权直到甘宁死都没有重用甘宁，这冲动好杀的性格可能比甘宁降将的身份更影响孙权对甘宁的看法。
所以刘基暂时不准备召回甘宁，先让他在董袭那里熬一段时间吧，毕竟自己暂时也不会用兵，用兵也有陈勤、宋谦、黄忠等将。
宛城之战结束后，董袭“虎步南阳”，甘宁“古之长万”的名号传扬荆楚河南。
刘琦的迅速覆灭也让颍川的张绣感到惊恐，于是他听从贾诩的意见，又向曹操书信一封，这一次归降的意思更加明显。
许都的曹操在得知董袭拿下南阳后，也开始焦急起来，好在张绣的归降书让他内心高兴万分。
曹操收到张绣的归降书，亲自赶到昆阳去见张绣。
张绣见曹操只带了少量护卫前来，不禁在内心感慨曹孟德胸襟确实广博，心知自己绝非曹操对手。
于是，张绣出城向曹操再次献上降表，这一回曹操也不敢再向之前那般怠慢张绣，他拉着张绣的手说道：
“使我信重于天下者，子也！助吾破当今之困局者，亦子也！”
曹操此话，前一是说张绣二度归降，使曹操不计前嫌的信誉传播天下，将来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归降曹操。
而后面一句说张绣助曹操破局，乃是因为张绣的归降，使曹操终于可以放心地挺进关中，将手腕伸至三辅。
而今关中对于曹操来说可谓是至关重要！是曹操破局的关键！
回顾当今天下的局势，袁绍占据河北，派子侄攻打并州、青州，可谓大势将成！
刘繇则稳坐扬州，以吕岱守徐州，刘基控荆州，以徐、荆二地为江东之屏障，江东简直不可撼动！
若没有变数，今后天下的走势恐怕会变成江东和河北两大集团南北对立的局势，而优势则在袁绍一方。
因此，曹操心里很慌，他虽然占据兖州，看似掌控着中原。但兖州乃四战之地，更是无险可守。
这就好比大家下围棋，袁绍占北边，刘繇占南边，彼此都稳得不行。
唯独曹操直接落子天元，上来就下一步死棋。
但这不是曹操棋艺高故意张狂，实在是没办法啊！
人各有命，他曹操没有袁绍和刘繇那么好的出身和运道，若非鲍信这位贵人相助，恐怕连兖州都不是他的。
曹操在一开始就明白，兖州不是一个牢固的根据地，这里虽然相对荆楚、河西等地来说要富裕很多，但因为地缘因素只能是称霸的助力，不能作为根基。因为河南四通八达，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因此曹操此前才会和孙策在颍川大战，争夺入关中的先机。
谁料孙策竟然将天子迁到汝南，而放弃了关中之地！
曹操当时可是笑了好久，并对左右说：“猘儿勇则勇矣，终非蛟龙也！”
不过当初孙策暂时放弃关中，应该是因为关中屡遭战乱被破坏得很严重，彼时刘表、刘基、曹操又轮番掣肘，让他不敢将重心迁徙道关中，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若当初孙策有能力和时间控制关中，如今天下的局势如何，恐怕还要两说！
不过当初孙策面临的困局，其实也是曹操所面临的困局，那就是中原无险可守，四面皆敌！
然而曹操却要比孙策的时运强很多，当然，这其中曹操本人的政治手腕也至关重要。
第256章 关中
自孙策败亡以后，陈王刘宠迎奉天子，让曹操无需担心来自淮南刘基的威胁。
而后袁谭出兵青州，又进一步消耗了刘繇的实力，且彼时刘基对荆州动兵，曹操那时就知道南方的巨无霸暂时没能力动自己。
这其中也有曹操故意推动的作用，他在袁绍面前示弱，甘愿受其驱策攻打萧县，让袁绍轻视自己的同时，让南北两强专心互掐，为自己腾出了时间。
之后曹操从荀攸之计，以传国玺离间天子和陈王刘宠，使天子投入自己的怀抱，更是将大义名分握于手中。
借助天子的名义，曹操给刘繇和袁绍发爵位、官职，讨好两位大佬，让他们更加没了对付自己的念头。
唯独刘繇的儿子刘基派太史慈继续北上，让曹操心慌了一把，赶紧给刘基搞了个荆州刺史的职位，让他专心对付刘表，别来中原搞事。
刘基对于荆州的渴望显然还在中原之上，曹操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他的计策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至此除了张绣，再没人掣肘自己挺进关中！
以上种种，都可以看出曹操的能力确实在孙策之上。
曹操能委曲求全，伏低做小，这和骁勇锐意却脾性轻佻的孙策完全不同。
孙策确实能看清天下的局势，也有能力开疆拓土。但他出身卑微，又控制不住自己性格轻佻的毛病，导致在内部外部都树立了许多敌人，这也是他败亡的原因。
前世孙策以江东为基，有长江天堑为屏障，外敌没有这一世这么多，在开拓出江东基业后，仍旧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丧命。
这一世，孙策的事迹也不输前世的精彩，但同样也像前世那般如流星闪过、昙花一现，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命。
其实曹操此前也有因为控制不住自己，险些葬送大好局面的时候，那就是没拉紧裤腰带，被邹氏的美色迷倒。
索性曹操命大，虽然死了子侄和爱将，终归逃出升天。
那时的曹操会飘飘然不知所以，可能也是因为眼见自己马上就要破局成功，所以欣喜之间难以压抑住那因狂喜而颤抖的心情吧！
不过这一回，曹操学乖了。
张绣能够二度归降，使曹操喜出望外之余，也让曹操不敢再向之前那般轻慢。
他出言夸赞张绣，以示自己的感恩之情外，又让自己的儿子曹均娶了张绣的女儿。
如此与杀子仇人结亲，实在是让人即感慨于曹操胸襟之宽广，又不免让人感到害怕！
什么样的人，才会与杀了自己儿子的人结成亲家？这样的人，他心里的城府怕是比渊海还要深啊！
曹操不仅让儿子娶绣女，还依旧让张绣留任颍川太守，以示对张绣的信任。
张绣也因此诚心顺服曹操。
在接收颍川后，曹操立刻上奏天子，要天子派重臣入关中安抚地方。
天子询问曹操何人可以担此重任，曹操说尚书令钟繇一定能够让关中顺服。
但天子又问曹操，钟繇离开京师，那谁又能接替尚书令的位子？
曹操于是向天子推举荀彧，天子频频点头，他早就听说过这位曾被南阳名士何颙赞为“王佐之才”的臣子。
所以天子立刻同意了曹操的举荐，还夸曹操有举荐贤明的功劳。
随后，天子下诏，迁尚书令钟繇为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
曹操又表夏侯惇为河南尹，率军八千随钟繇一起入关中。同行之人还有尚书仆射杨修。
曹操这一手牌打得是相当精妙！
他派钟繇和杨修二人前往关中，正是想借助颍川钟氏和弘农杨氏这两家名门望族的影响力抚定局势混乱不明的关中平原。
再加上天子授予钟繇符节，代天巡狩，那么看在大义名分和钟氏、杨氏的面子上，居于关中的豪右们就无法抗拒朝廷的统治。
而夏侯惇的大军更可以作为钟繇镇抚关中的有力后盾。
将如此重任交予钟繇和夏侯惇，曹操是非常放心的。而将如此重任交予他们，又可见曹操对他们的器重。
关中对于曹操来说就是破除死局的关键！
虽然如今的雒阳、长安早不复往日繁华，但其地缘战略价值却仍旧是无法取代的。
况且而今袁绍和刘繇的关注点都不在朝廷这边，曹操还有时间恢复饱受破坏的关中平原。
荀彧、程昱等人也已经在曹操的授意下，开始着手将兖州人口迁入关中的事宜了！
关中平原土地肥沃，又易守难攻，所以历来都被看做是王朝基石。
曹操要是得了关中，那就如同潜龙出渊，河南也将获得一个牢固的大后方。
曹操的谋士荀攸和郭嘉也早已为曹操谋划好了未来的道路。
那就是西入关中，再控关西、河东、汉中、陇右三地，以秦地为基石，坐观袁刘在青徐争斗。
待到袁绍和刘繇在青徐消耗大量财力物力人力后，他再从河内、太原两路出兵，偷袭袁绍后方攻占河北，则天下终将归于曹氏！
钟繇持节入关中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天下人都明白，在山东待了数年的天子，这是又起了西归的意思。
近在襄阳的刘基得讯后，只能叹息一声。
身旁的从事祭酒刘晔、南郡从事诸葛亮、军师祭酒庞统都看了刘基一眼。
已受刘基征辟的庞统出言道：“刺史不必叹息，当务之急是派一员上将领兵镇武关，若京兆有变，刺史可随时派兵介入！”
诸葛亮亦点头道：“庞士元所言不错！刺史，曹孟德虽入关中，但尚需时日经营。刺史不必焦虑，还是先抚定荆州为妙！”
凤雏与卧龙说的刘基都明白，他只是感慨时运。
现在刘基刚刚入主荆州，是无论如何也腾不出手去管曹操入关中的事情。
目前光是荆州七郡的政务，就足够让刘基忙碌了。而淮南兵马也已返回驻地，刘基没有多余的兵马北上。
就算有，从荆州北上中原可不比从江东沿江水入荆州那么简单。
光是运粮一事，刘基就要非常谨慎。
从南阳北上，没了江水之便，运粮的损耗会大大增加，刘基可不敢冒然行事。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呀！
刘基苦笑着对众人说道：“吾这是得楚望秦啊！”
众人闻言快活地笑起来，刘基这是效世祖之风呀！
光武曾言：既平陇，复望蜀！
今刘基言：得楚望秦！
自大刘基出道以来，他可是从来都不掩饰自己想要效仿光武皇帝再造大汉的雄心。
这是，刘晔借着刘基的话茬安慰刘基：筚趣阁
“刺史可曾闻，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邪？今曹孟德入秦，岂不是自入彀中！哈哈哈！”
刘基这才露出笑容，若论迎奉上意，刘晔那比诸葛亮和庞统可要高出一头！
第257章 趣言
建安五年三月，荆州七郡的太守人选终于全部敲定！
张羡归附后，荆南四郡仅剩零陵郡没有落入刘基的控制。
但当初受刘表之命割据零陵的赖恭，在见到刘基派出的使者伊籍后，没有做任何反抗，直接向刘基表示臣服。
鉴于赖恭如此识时务，同时也是想利用零陵赖氏的影响力，刘基索性就让赖恭留任零陵太守一职。
赖氏的根基本就在零陵，刘基此举确实会有养虎为患的风险。
但目前刘基的工作重心还是在荆北，因为荆北三郡不管是人口还是经济，都要强于荆南四郡。对于荆南四郡的统治，刘基现在主要还是以维稳为主。
当然，刘基也不是对荆南四郡完全放任不管。
他让张羡、赖恭留任本郡，其实也是很好的控制长沙和零陵二郡的手段。至少在张羡和赖恭的治下，二郡肯定会如实上税，更不会反叛刘基。目前来说这就足够了。
而武陵和桂阳二郡，刘基还是派出了自己的人手。
首先说桂阳，其连结交州，是荆南通往交州的正门，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万一有人又放交州张津北上，岂不是多生事端？
桂阳太守的人选，刘基做出的选择是出身习氏的习承业！
让习承业出任桂阳太守，算是对当初习氏作为荆襄士族，却率先向刘基表示投效的一种回报。
且刘基在和习珍、习承业、习祯等人经过多日接触后，他发现襄阳习氏的家风真的很不错。
习珍、习祯兄弟，还有习承业，身上都没有半分纨绔子弟的飞扬跋扈之气，做事认真，才能也很出众。
而不愿出仕的习询、习竺等人，刘基读过他们的文章后，只觉二人才气锋爽，也非贪奢之人。
刘基不禁感慨襄阳习氏真乃世家豪族中的一股清流。刘基以习氏出镇桂阳，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割地自守。
习承业得令后，当即赴桂阳上任，之后桂阳传来消息，说桂阳无忧。
刘基由是放心。
长沙、零陵、桂阳都有了安排，那就还剩下武陵了。
这可是块了不得的地盘，因为武陵郡盘踞着大名鼎鼎的武陵蛮！
至于武陵太守的人选嘛，之前业已说过，正是蔡瑁！
蔡瑁在得知自己被刘基任命为武陵太守后有些欣喜，刘基没有食言的举动让蔡瑁安下心来。
蔡瑁随即带着蔡氏族人、家仆、僮客等数百人前往武陵，声势浩大。
不过赴任之日，蔡瑁脸色并不好看。
因为刘基还派了个人跟他一起去武陵，此人正是李严！
刘基下令受李严武陵从事一职，与蔡瑁一起去接收武陵。
李严在得到刘基的任命后，显然也没有想到刘基还会让他跟蔡瑁一起共事，这不是整他吗？
当初蔡瑁被擒，可不正是他李严做的好事吗？
但很快李严就想明白了刘基的意思，自己的工作主要还是监察蔡瑁啊！
在去往武陵的道路上，李严依旧在揣摩刘基的用意。
夜里，帐篷四周寂静无声之际，李严还真推敲出了刘基的用意！
“刺史这是要把蔡氏彻底废了啊。”
刘基派自己和蔡瑁一起赴武陵，不仅是让自己监察蔡瑁，还是想让自己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撑住局面……那岂不是要重用自己？！
李严想通之后，之前和蔡瑁一起赴任武陵的郁闷被一扫而空，现在他只想办好刘基给他的差事，顺便想办法弄死蔡瑁！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严慢慢闭眼睡去。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刘基与刘晔、诸葛亮、庞统三人坐论古今。
众人说道武陵之事后，讨论起本朝以来武陵蛮发起的无数次叛乱。
刘晔对老刘家的历史那可谓是信手拈来，他开口便道：
“自我世祖光武再创汉室以来，建武二十三年，单程叛乱，历时三年，单程先后击败刘尚、马成，直至世祖令马伏波入荆南，方才平定。
“然其后武陵蛮仍叛乱不断，建初元年，永和二年，元嘉元年，永寿三年，延熹三年，中平三年，每代必有大叛！以吾观之，实不可王化也！”
正如刘晔所言，纵观整个东汉历时，武陵蛮叛乱非常频繁，几乎只要是一恢复实力，就马上要跳出来跟大汉叫板。
因此刘晔对武陵蛮的态度也很强硬，暗暗建议刘基对这等顽蛮重拳出击！
诸葛亮默默摇着羽扇，似乎在思考武陵蛮的解决方法。
而庞统则开口道：“在下观先代治蛮夷，都以战促和。若武陵蛮再叛，刺史当恩威并施，或可保武陵蛮十年不反。”
庞统的意思也属于是大汉标准思想了，蛮夷嘛，先打一顿再说！反了就再打！
刘基保持微笑，看向诸葛亮，想看看他有什么见解。
诸葛亮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庞士元所言乃正论，只是当今天下未定，若能使武陵蛮永不再叛，更有助于刺史复兴汉业。”
庞统挑眉：“哦？孔明有何高论，不妨一述！”
诸葛亮挥挥羽扇，谦虚道：“亮哪有什么高论，不过效贤明罢了！”
然后，诸葛亮用羽扇轻点一下刘基所在的方向：
“二君难道忘了，若论治理外族，刺史可是精擅此道！我闻自右将军遣刺史下扬州后，山越及百越土人再无叛乱，咱们何不听听刺史有何妙计？”
诸葛亮、刘晔、庞统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个孔明，指望到本刺史这来了！”
刘基笑了起来，他是真没想到诸葛亮不给他出谋，反倒向他问起计策来了。
刘基也不懊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随即说道：
“自古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夫制夷、处世、治国之道皆无外如是！”
刘基现在拾人牙慧是越来越熟练了，丝毫不觉得羞耻。
诸葛亮三人听他这样一说，只觉得刘基不愧为当世英才！
庞统用力地点头：“大善！当浮一大白！”
然后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刘基继续说道：“《左氏春秋》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吾非蛮夷，故不知蛮夷之所求。”
其余三人眉头一挑，他们刚刚还以为刘基接下来要说攻克蛮夷内心的方法。
谁料刘基直接来一句：我不是蛮夷，我搞不懂蛮夷在想什么。
您这确定不是摆烂吗？！
刘基看自己虚晃一枪把三人戏弄了一把，哈哈一笑道：
“君等莫急！吾这就道来使蛮夷不复再叛之计！”
刘晔见刘基出言戏弄自己三人，亦笑道：“好个刺史，竟以二言戏三君！”
庞统趁机调侃道：“此地何来三君，不过一虫、一兽、一鸟、一君尔！”
庞统所言虫、兽、鸟自然指的是“卧龙”、“幼麟”、“凤雏”他们仨，言下之意就是只有你刘晔被刘基戏耍了！
诸葛亮听三人你捧我逗，哈哈大笑起来：“善，大善也！”
刘基君臣四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在这调侃之间迅速拉进，此四人后来也被后来历朝历代称为有史以来最顶级的君臣团体，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当下，刘基开始讲解他的治理外族之道。
第258章 强龙
“正如吾刚刚所言，汉家与蛮夷本就不同，我大汉以孝治天下，蛮夷多不尊长幼，为夺权利而弑父杀兄者不在少数！所以三皇以降皆用武力慑服。
“然今日海内丧乱，若受蛮夷牵绊，则难免错失一统之良机。因此对蛮夷用兵一事当小心谨慎，务求以雷霆之势一战定之！一旦出兵却不能尽除其患，那就得不偿失。”
刘基的分析让诸葛亮三人点头认同，现在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一统天下，主要的敌人也应当是其余军阀，蛮夷只是次要问题。
刘基继续说道：“不过吾素来不愿对蛮夷用兵，因为此事实在无利可图。蛮夷世居荒野不毛之地。纵使击败，一不能夺其地开垦屯田，二不能安其心使之永不再叛。
“因此，欲制蛮夷，当效先汉赵壮侯所言，以夷制夷！
“所以吾在扬州，以山越制百越，则诸越恭顺。在荆州，亦当以蛮制蛮，使蛮夷互相争斗，则其无心无力犯我汉家疆土。”
刘基说的赵壮侯，也就是宣帝时的名将赵充国。宣帝听从赵充国的策略，扶植乌孙与匈奴对抗，使大汉北疆再无虞患。
赵充国的做法其实和现代的代理人战争很像，总之就是扶弱击强，让外族忙于和外族争斗。当然这样也有风险，那就是扶持的力度需要严格把控，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不过这样做是要比自己派兵去镇压要省时省力许多，而且操作得当还能使蛮夷争相讨好大汉。
武陵蛮共分五部，也就是俗说的“五溪蛮”。五支蛮族根据栖息的溪水区分自己的部落，刘基要做的就是挑起蛮族之间的矛盾，然后帮助弱势的一方就好。
诸葛亮等人都一直赞同这个决议，因为先汉匈奴西迁一事已经证明这就是对付外族最好的策略。
但是在那之前，还得让蔡氏和武陵蛮碰一碰，削弱两边的势力，方便刘基后续对武陵蛮和蔡氏两方的统治。
……
三月中，蔡瑁和李严抵达武陵郡郡治临沅。
原武陵郡太守曹寅已经弃官离任，郡吏们将州府来的上官迎入公厅，交接籍策授印。
然而蔡瑁在公厅坐了一上午后，便先将事务交给李严，自己去城内考察去了，顺便看看随自己而来的蔡氏族人们安置得怎么样。
李严见蔡瑁离去，就自己带人整理籍策统计数据，誊录后准备报上州府，以便州府核对校勘。
武陵郡，在册汉民二十二万口，而各部荆蛮竟也有小十万口！
李严不禁咋舌，此地不愧为汉蛮杂居之地。只是这么多荆蛮，将来管理起来真让人棘手啊！
武陵郡汉民仅二十二万人，那么郡内的田亩自然比不上南郡、江夏等重镇了。武陵郡在册的土地仅有八十余万亩，每年可以上缴的赋税可谓少得可怜。
赋税少、荆蛮多，这武陵太守算是苦差里顶尖的……
刘基让蔡瑁来这里，那是铁了心要除掉蔡氏这个潜在威胁。
傍晚，李严甩了甩因为誊录而酸麻手腕，消除案牍之劳。
出了公厅，随行的仆从告诉李严，蔡瑁今天一下午都在城内忙着置办产业，显然是想在临沅扎根。
李严闻言只是笑笑，然后问仆役替他李严安排好住处没，仆役立刻带着李严来到城东的一处三进宅邸。
进门时，仆役贴心地说道：“主人，这里离蔡氏新宅仅五十步远。”
李严点头夸赞：“办得好，赏你了！”旋即从袖子里拿出一吊钱扔给那仆役。
进府后，三进宅院里，有六名壮汉在等候李严。
当初李严收编了三百死士，这六人就是其中的屯长。
六人恭敬地跟李严打招呼：“李君！”
李严问道；“弟兄们安置得怎么样？”
“托李君之福，已在附近购置了六处宅院，兄弟们按屯属分别居住。”
李严上前拍拍他们的肩膀：“嗯，叫弟兄们不要荒废武艺，有用钱的地方直接来我府上支取就是，不久后怕还要弟兄们出力。”
六人下跪道：“请李君放心，我等誓死追随李君！”
“那你们下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诺——！”
等六人走后，李严回到室内给自己泡了杯茶。
茶杯洁白，几根炒的枯瘦的茶叶慢慢在茶水的浸泡下展开，将茶水染成棕红。
茶水滚烫，李严只能闻着浓郁的茶香，小口品啄。
“子曰：欲速则不达。我李正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李严突然慨叹道。
翌日，李严准时到公厅报道，在门口，李严正好撞见蔡瑁。
蔡瑁一见到李严，原本明媚的脸立马黑了下来：“哼！”
蔡瑁随即拂袖入内，将李严甩在身后。李严则面色如常，对着蔡瑁的背影拱手一礼，再随其入内。筚趣阁
这一幕自然也被本郡郡吏看在眼里，众人私下都好奇，怎么这位新来的太守和州府的部郡国从事关系这么差。
这时，突然有一人在旁发笑。
众人望去，原来是门下书佐廖立。
同僚问道：“廖公渊，何故发笑？”
廖立讥笑道：“我笑尔辈燕雀，竟不曾关注荆北战事！”
众人听他嘲讽，有人不满道：“呵呵，公渊又出大言。我等岂能不知荆北战事？我还知蔡瑁和李严都曾受刘景升重用，而今却又被刘刺史委以重任。”
廖立闻言更加鄙夷那人，他呵呵一笑道：“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李正方是否得刺史重用尚需时日才能得知，蔡德珪嘛，哈哈哈！不可言，不可言！”
廖立说罢，拂袖入内，丢下一众僚佐面面相觑。
人与人之间却是有差别，武陵郡的郡吏，大多都还是普通人，并无异才。他们处理手头的公务就忙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思虑天下大事。
但这并不可耻，反倒是廖立以才智自居嘲笑同僚，实属不智。
这不，就有人将廖立的发言偷偷透露给了蔡瑁，蔡瑁当即叫来廖立，问他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廖立站在堂下一言不发，脸上仍有倨傲之意，蔡瑁坐在上方黑着一张脸瞪着他。
“廖公渊！本府问你话呢！”
蔡瑁见廖立如此藐视自己，不禁勃然大怒。
廖立冷哼一声道：“廖立所言，府君知道也无用，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蔡瑁听他这么说，气得都要七窍生烟了！到底谁才是上官？！！
蔡瑁连拍案几，怒道：“好好好！既然你如此目无上官，那就不要怪本府无情！来人，去了他的职，拖出去杖责一百！”
堂内诸僚皆惊！
立刻有人出来为廖立求情，还有人让廖立向蔡瑁认错。
廖立面上却没有半分惧色，依旧傲慢地站在原地，双眼冷冷地直视蔡瑁。
蔡瑁本想借此给个台阶，谁料廖立根本不服软，蔡瑁只得狠下心，否则自己这个府君如何服众？
“来人，拖出去！”
正在此时，坐在一旁的李严起身道：
“府君且慢！”
第259章 地蛇
就在蔡瑁要采取强硬手段惩治廖立时，武陵从事李严站了出来！
李严声正辞严地对蔡瑁说：“府君，廖公渊乃临沅名士，府君不应当如此严惩他！”
蔡瑁闻言冷哼一声，他虽然非常讨厌李严，但却知道李严是刘基的耳目，因此看在刘基的份上，蔡瑁最终还是没有把廖立严办。
“把这狂生给我轰出公厅！只要本府还在武陵，就永不录用！”
众人也顺着台阶下，把廖立拉出门去。
经此一事，蔡瑁也没有了处理公务的心思，他把手中竹简往案几上随手一丢，自顾自从后门离去。
李严则对厅内僚佐们说：“诸君忙自己的就好，我去看看廖公渊。”
众僚佐拱手：“是——”
之后李严问到廖立的住处，就离开公署去见廖立。
廖立住在城东廖宅，李严打听后才知，廖氏乃临沅豪族，在武陵郡内都很有名，就连五溪蛮部都知道临沅廖氏的名声。
李严来到廖府门前，告知门子来历和来意，门子立刻进府禀报。
不一会儿，已经换下公服，穿上青色深衣常服的廖立从府内走出。
廖立笑着跟李严打招呼，完全不见今早在蔡瑁面前的倨傲之意：“李君远来，廖立有失远迎，惭愧惭愧！”
李严拱手：“无妨，不知者无怪！”
廖立看向李严，而后笑曰：“吾尝闻人言李正方豫闻后纲，不陈不佥，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还请君入内一叙！”
李严点点头，姿态严肃地跟廖立进府。
待到二人在客厅坐下，仆人们将茶汤端上后。廖立屏退左右，屋内只留二人独处。
李严方才开口道：“公渊，你可知本从事为何来寻你吗？”
廖立笑了笑，不卑不亢地对李严道：“李君之意，吾怎会不知？无非是想让我廖氏为打压蔡氏出力罢了。”
李严见廖立清楚自己的来意，便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既然知晓，那就好说。公渊，我要你替我联络五溪蛮部，诱他们来攻临沅！”
廖立不禁皱眉：“从事如此做，就不担心玩火自焚吗？”
李严面无表情地说：“你只管照做就行，事成后，吾会向刺史上报你的功绩，把你举荐至州府。”
末了，李严又补了一句：“我想你廖氏也不愿与蔡氏共分武陵吧？”
李严的直白傲慢让廖立很是不爽，直接回怼道：
“莫非在下没了李从事的举荐，就不能身居高位了吗？君请回，无复多言！”
说罢便让人送客。
李严见廖立敢跟他硬顶，觉得有些荒唐：这廖公渊仗着武陵豪右的身份，竟敢悖逆州官，以后定要叫你后悔！
待李严走后，有族人担心得罪李严，廖立口气轻蔑地说道：“李正方刚愎傲慢，往后必自误也！吾等不可与之亲近！”
随后又有人问廖氏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时，廖立回答：
“刘刺史少年英杰，雄姿勃发，廖氏要顺服之。刺史遣蔡瑁来武陵，有蕴祸之心，这武陵郡往后还热闹着呢，我等暂且观之！”
……
李严在廖府碰壁后，又回到家中，吩咐下人去城内打探武陵蛮的消息，他要找一个晓熟蛮事的人。
傍晚时，家中仆役带来一人，名沙骢，是常年在临沅出没的一个武陵蛮人！
这沙骢倾慕汉家，着装打扮如汉人一般束发戴冠，穿深衣右衽，除了比寻常百姓更加颜色更深的皮肤，面貌也与汉家百姓有区别，不然真看不出一点蛮夷的痕迹！
沙骢听说武陵从事府上在找晓熟蛮事的人才，就自告奋勇跟李严的仆役来到府上拜见李严。
一见到李严，沙骢纳头便拜：“草民沙骢，拜见从事！”
李严看他模样，听他名字，便知此人是个蛮子，汉家领土内可很少听见“沙”这个姓氏。
李严知道自己找对人了，开口道“起来吧，你是哪支蛮部的？”
沙骢回答：“禀从事，我是辰溪蛮！”
李严其实对五溪蛮的事情只知道个大概，沙骢所说“辰溪蛮”具体如何，他也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李严又道：“你且将五溪蛮部的情况都告知于我，若能对我有所裨益，必有重赏！”
李严开出了自己的价码，想要以金银财物收买沙骢。
谁料跪在地上的沙骢却对李严说道：“禀从事，沙骢不要财物，只希望能在从事身边做一小吏，将来从事若有能力使我入得汉籍，还请从事相帮！”
李严听这荆蛮竟还是个精神汉人，不禁哈哈大笑：“好好好！没想到你这小小荆蛮，竟也有秺侯之志！起来吧，我答应你了！”筚趣阁
沙骢大喜，当即起身将五溪蛮部的情况悉数告知李严。
原来五溪蛮部分为雄溪、樠溪、无溪、酉溪、辰溪，五支。就是按五溪水系的五条主要水道来区分。
在五溪蛮中，以雄溪蛮最强，精夫盘寰是力能缚虎的勇士，手下更有姎徒三五万人，远超其余诸部蛮族。
而在五溪蛮部中，沙骢所在的辰溪蛮在五溪中只能排在四。
但沙骢的精夫沙摩柯也是远近闻名的蛮族勇士，而且还和沙骢一样对汉人文化有倾慕之心。
其实若不是受精夫沙摩柯影响，沙骢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辰溪蛮中也有许多人受精夫影响，对汉家抱有好感。
至于辰溪蛮上至精夫下至姎徒都倾慕汉家文化的原因，乃是沙摩柯希望学习汉人文化从而壮大辰溪蛮的实力。
李严听后频频点头：“你们这精夫，还算有些头脑！”
沙骢欣喜地回答：“禀从事，我家精夫不仅仰慕汉化，还常用秺侯金日磾的事迹教诲我们！”
李严呵呵一笑，原来沙骢想在他手下做事的想法，也是受他的精夫影响。
“你且继续说来，吾自有计较！”
“诺！”
随后，沙骢又讲道，除了五溪蛮，在武陵郡的武陵山和雪峰山中，其实还藏着许多更加弱小的荆蛮部落，他们居住在山间溪旁，或依附于五溪蛮部，或与独自生存，人数众多。
按照沙骢的推断，武陵山与雪峰山之中，荆蛮的人数恐怕不下三十万，比整个武陵郡的汉人加起来还要多！
不过这些荆蛮十分落后，即便加在一起肯定也不是武陵郡汉人的对手，但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势力。
沙骢还警告李严，说雄溪蛮的精夫盘寰在这些小部落中威望很大，大家都称盘寰为“虎王”，只要盘寰想，他不仅可以召集雄溪蛮上万姎徒蛮兵，还能调动山中的十万荆蛮一起出动。
李严不以为意道：“纵有蛮兵百万，安能识得我汉家兵法？你无需担忧，继续跟吾说说这个盘寰。”
“诺！”
第260章 异动
沙骢告诉李严，盘寰和武陵郡的汉人也常有往来，这是雄溪蛮实力远超其余诸蛮的原因之一。筚趣阁
通常每三个月，盘寰都会派自己的小儿子盘银来临沅和汉人通商。有时候汉人豪右、宗帅之间发生斗争，还会出钱从盘寰那里购买奴隶助战。
三四年前长沙太守张羡出兵攻打江陵时，也曾出黄金百两请盘寰亲自领五千精锐姎徒助战，可惜被荆州牧刘表带兵击败。
但沙骢说，盘寰和汉人来往只是想借助汉人的力量，本人并不仰慕汉学，这和辰溪蛮精夫沙摩柯有天壤之别。
李严将自己想了解的事情都了解过后，便问沙骢，雄溪蛮的商队下次什么时候来临沅。
沙骢回答：“盘银上月刚来过，下次来，恐怕要等到仲夏之后。”
李严心里开始盘算起来，他对沙骢道：
“你继续替我关注此事，一旦有了雄溪蛮商队的消息，速速过来禀报！”
沙骢恭敬地说：“诺——！”
沙骢离开李府后，兴奋得直跺脚，他终于攀上了汉人的高官，这样便对自家精夫有了交待。
之后沙骢让手下的奴隶回部落禀报消息，自己继续留在临沅打探消息。期间，他不止在为李严关注雄溪蛮的事情，还在为自家精夫沙摩柯打听新的荆州“精夫”的消息。
经过打听后，沙骢才知道新任荆州“精夫”刘基是多么强大，前任汉人“精夫”刘表那样强大的人物，竟然在三个月内就被刘基击败。
刘基手下军队的人数，就能与整个雄溪蛮的人数相媲美，如果自家蛮部有了这位汉人“精夫”的扶持，那么五溪蛮部肯定都会臣服于辰溪蛮！
之后的几个月里，武陵郡乃至整个荆州都进入了修养生息的状态中。
现在荆州七郡都已臣服刘基，所以刘基立马派人抓紧各郡粮食生产。刘基自己也和蒯良、诸葛亮、向朗等官员们一起核查各郡田亩，确保今年荆州的粮食生产不会出问题。
在此期间，荆州七郡的田亩数额、人口等数据都通过各郡国从事核查并上报至襄阳。
虽然这些数据肯定和实际情况有出入，存在如豪族隐匿人口、田亩等等问题，但也足够让刘基了解各郡的大致情况。
经过统计，荆州七郡有口约三百万余万，田亩一千四百余万亩！
刘基看完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跃升一位掌控数百万生民生杀之大权的强大军阀！
单独在人口上，刘基所控制的荆州就已经超过了自己老爹所掌控的扬州！
刘基不得不在心里感慨：刘景升，谢谢啊！真的都是实在亲戚，这么大的基业半买半送就给咱了！
不过荆州七郡中还是有那么两个另类，一是武陵郡，二是南阳郡。
武陵郡人口只有二十万出头，田亩相应的也就少得可怜，但考虑到武陵郡的事迹情况，其实也好理解。
但南阳郡就不同了，东汉开过一来，南阳作为光武龙兴之地，一直都是人口、经济大郡。
可是自从桓灵以来，南阳郡就比较倒霉了，一是桓灵以来，南阳郡多次爆发瘟疫，二是董卓之乱后，袁术又跑到南阳祸祸当地百姓，导致南阳郡的百姓有许多人或从汉中逃入西川，或选择南下避乱。
而刘表接手南阳后，也没怎么来得及恢复南阳郡的经济民生。刘基派董袭夺下南阳后，发现如今的南阳郡人口竟还不足三十万！
并且据董袭报告，南阳郡部分县邑还在闹瘟疫！
如果刘基没记错的话，医圣张仲景就是南阳人，其在着作《伤寒杂病论》中记载，自建安元年以来，不到十年，张氏宗族两百余人就有将近一半死于“伤寒”！
刘基看到报告才想起古代卫生医疗也是需要重点解决的问题。
于是刘基在给董袭的回信中，将后世针对传染病的一些经验一一写下，比如隔离、焚烧、喝开水等措施。
同时，刘基还让董袭去请张仲景任医曹掾，协助董袭平息南阳瘟疫。
当然，刘基在信中也没有忘记嘱咐董袭、甘宁等人注意安全，让他们不要靠近病人，更不要亲自冒险发放药物，以免被传染。
刘基对荆州的治理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北方也不断传来袁绍将在秋后出兵青州的消息！
刘基和刘晔、诸葛亮等人商议后，觉得这条消息应该不假，袁绍再次出兵的可能性非常大！
去岁春天，袁绍攻灭公孙瓒，之后就一直修养生息。期间虽然曾派其子袁谭和监军审配攻青州，但那都不算动用河北主力，实际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但也就是这样的小打小闹，就让吕岱镇守的徐州屡屡遭遇危机，若非将士用命，勠力同心，恐怕去年青州就已经落入袁氏手中！
从现在手里的消息来看，今冬袁绍是准备动真格了，据说他已经在平原郡屯驻了两万先锋，河北的粮草也已经开始从各地调往平原，估计就等着秋收结束后出兵！
这让刘基感觉时间越发紧迫，他写信给远在宛陵的老爹刘繇，提醒刘繇提前准备兵马粮草，以免到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刘繇在得到信后当即重视起来，此前他虽然曾收到过吕岱请求加派兵力的书信，但也只是加派个几千人，没有特别在意。
但现在刘基亲自写信警示他，刘繇因此终于重视起这个问题。
他让别驾步骘等人商议后，决定从吴、丹阳、会稽、豫章四郡增调五十万斛军粮发往下邳，同时在各郡征兵准备陆续调往徐州。
直到仲秋时节，江南四郡总共集结起四万兵马，由刘繇亲自带领前往徐州！
而袁绍也已经在平原部署了七八万人，南北二强大肆调动兵马朝青徐之地汇聚，天下侧目！
现在整个大汉都知道，今年冬天在青徐之地怕是有一场比当年关东联军讨董的规模还要大得多的大战！
不过距离开战之日怕是还有两三个月，各地诸侯仿佛也受了刺激，各自都有异动。
如兖州牧曹操，自遣钟繇、夏侯惇入关中后，凭借着颍川钟氏和弘农杨氏的影响力，再加上兵力威慑和天子大义，关中无不顺服。
现在袁刘大战在即，曹操又加紧了向关西拓展的步伐，让钟繇和夏侯惇发动徭役在桃林筑关，以河水撞击峭壁发出的“潼潼”声命名，曰“潼关”！
显然，曹操是想趁着袁刘大战之时加紧攻略关西！
汉中张鲁和益州刘璋得知消息后，觉得荆州刺史刘基应该没心思攻打自己，也重启战端。
而刘基更是没闲着，经过数个月的发酵，蔡氏终于如刘晔的谋划一般，落入衰落的大网……
第261章 挑拨
夏末，武陵郡临沅县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这些人皮肤黝黑，鼻梁塌陷，五官怪异，或披发左衽，或干脆裸露着刻有刺青的身躯，一看就不是汉人。
临沅的百姓们见到他们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们是武陵山间中的五溪蛮，每隔几个月就会来临沅和汉人交换物资。
这队五溪蛮有数百人之多，他们被拦在城郭外，只有少数人被允许入内。
被允许进城的五溪蛮中，有一人约莫二十来岁，穿金戴银，裸露上身，一看就是荆蛮中的贵族。这个人就是盘寰的小儿子盘银！
盘银带着十几个随从进入城郭，走到每次来临沅时都会停留的那家酒家。
进门后，盘银用流利的汉话讲道：“老李，给我们一人一坛好酒！再要二十斤酱肉！”
那姓李的酒家早已习惯了五溪蛮的拜访，提前半个月就已经开始准备盘银需要的酒肉，这会儿直接端了上来。
虽然盘银是荆蛮，但却是老李的大主顾，每次盘银等人来临沅，就是他老李大赚特赚的日子！
这不，没过半天，又有十几个穿着精致的汉人推门而入。
这些人都是城内大族豢养的商人或仆役，他们是专程来和盘银交换货物的。
盘银见人来得差不多，便对他们说道：
“老规矩！兔、犬皮一捆一斛粟米，狼皮、鹿皮一捆三斛，角筋一扎五斛，虎皮、熊皮、鹿茸、象牙等贵重之物只能拿兵甲、细绢、茶叶换！男奴十斛米，女奴五斛米！”
汉人商贩这边没有异议，他们挨个告诉盘银要交换的数量，盘银则用脑子一一记下，他记性极好，就算中间有汉人想议价打岔，他也不会出错。
在汉家子们和盘银商议的同时，酒家掌柜的老李也向客人们兜售自己的茶水酒肉等。
老李的酒家显然成了汉蛮贸易的一处据点。
时间慢慢流逝，当两边就要谈完生意之际，酒家的木门突然又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了十多个身形健硕，穿着富贵的大汉！
屋内的五溪蛮们立马警觉起来，盘银大声质问身边的汉家商贩：“他们是谁？！”
然而在场没人认识这些闯入者，盘银不禁将手按在了腰刀的刀把上。
闯入者进屋后，径直向盘银走来。
为首一人面相凶恶，身高八尺，比盘银这个荆蛮高出两个头！
这人走到盘银面前，用轻蔑地语气说道：
“我们是襄阳蔡氏的人！你们这些荆蛮未经我家府君许可，竟敢私自带人入城！现在你们跟我们走，你们的货物也要交给我们，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m.cascoo
盘银闻言急了：“凭什么？！”
这自称“蔡氏家仆”的壮汉嗤笑道：
“嗤！你个荆蛮还敢问凭什么？哈哈，那你耶耶我就告诉你，我家主人是新任武陵太守，这武陵郡内的事情，都是我家主人说了算！少特么废话，快走！”
说完，他直接伸手去拿盘银！
“铿————！”
盘银赶忙后退，拔出腰间弯刀砍向壮汉的手腕！
壮汉一下子缩回大手，“哎呀”一声，随即怒不可遏地指着盘银等荆蛮道：“杀了这些蛮子！”
言罢，壮汉和身后的十余人一齐拔出环首刀，杀向盘银等人。
在场的汉家商贩大感不妙，全都朝门外逃去，酒家掌柜的老李则躲在柜台后面苦苦相劝：“耶耶们呀，别打了别打了！他们都是做正经生意的好蛮子！”
然而蔡氏家仆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们仗着比荆蛮们更加高大的身形和更加精湛的武艺，不一会儿就杀了四个荆蛮！
盘银知道不是对手，怪叫一声招呼手下突围。
剩下的八九个荆蛮护着盘银向门外冲去，蔡氏家仆们挥刀阻拦。
酒家不大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掌柜的老李吓得不敢再劝，缩在柜台下面瑟瑟发抖。
突然，老李听到一声惨叫，借着就是荆蛮们发出的怪叫声。
他小心翼翼地冒出头，却看到之前还生龙活虎的盘银，这会却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啊————！”老李吓得大叫道，“盘银死了！盘银死了！你们闯下祸事啦！你们闯下祸事啦！”
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他低声哽咽道：“这盘银是蛮王的儿子，你们杀了他，荆蛮又要来烧杀抢掠了，呜呜呜——！”
屋内，围杀盘银的十来个壮汉在杀死盘银后，没有继续对幸存的荆蛮们动手，而是任其逃跑。
为首的壮汉用刀挑起盘银的脑袋，对着盘银死不瞑目的脑袋啐了口唾沫。
“呸——！不过是蛮子，还敢违抗我们蔡氏，不知死活！走！”
蔡氏家仆们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就离开了酒家。
这十几个家仆出了门，立马找了一处角落转进巷子，他们将身上华丽的衣服扯下丢弃，露出内里的黑色劲装，然后消失在狭窄的巷道里。
傍晚，李严回到家中，发现有一名手下在家中等他。而这名手下正是今天在李姓酒家打杀盘银的人！
“李君！”
李严将手下从地上扶起，又从怀里掏出一吊钱：“你办得好！拿去给弟兄们买酒喝！”
“谢李君赏赐！”
“去吧！”
等人走后，李严让人叫来沙骢。
沙骢入府就问李严：“李从事果真派人杀了盘银？！”
李严面无表情地反问：“怎么？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沙骢连忙摇头：“小人不敢！只是如此盘寰一定会发兵来攻临沅，还望从事早做准备！”
李严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命令道：“你且去为我打探尔等五溪蛮部动向，旦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诺！”
沙骢得了李严的命令，当晚就潜回五溪水域，到处打探雄溪蛮的动向。
原来盘银被杀后，那支雄溪蛮的商队便逃回雄溪，将情况告知精夫盘寰。盘寰得知自己小儿子竟然在汉人的地盘被杀了，大怒道：
“说！是谁杀了盘银！”
奴隶哆哆嗦嗦地回答：“那些人自称蔡氏，说他们主人是武陵汉人的新de精夫！”
盘寰火冒三丈：“蔡氏？！没听说过！汉人既然杀了盘银，那我必须杀回去！来人，去请各蛮部精夫，我要在雄溪会盟，号召三十六部荆蛮报复汉人！”
“是——！”
作为武陵山间最强大的精夫，盘寰在荆蛮中的威望可比天神。
半月间，武陵山与雪峰山中的三十六部精夫齐聚雄溪。他们在盘寰的号召下，准备集结蛮兵五万人袭击临沅，誓要杀光临沅的汉人为盘寰的小儿子盘银报仇！
第262章 蛮兵
月底，雄溪蛮精夫盘寰在雄溪召开盟会。
武陵三十六部荆蛮全部赶到会盟点，响应盘寰的号召。
其中就连仰慕汉学的辰溪蛮部也不能例外，辰溪蛮精夫沙摩柯亲自带领五百姎徒及上千奴隶赴会。
就在武陵蛮们会盟的同时，武陵从事李严派出死士入荆蛮之地烧杀抢掠，还在进一步刺激武陵蛮对汉人的仇视。
为李严效命的荆蛮沙骢知道后是敢怒不敢言，就连赋闲在家的廖立也曾书信李严，警告他小心行事，不要把事情搞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李严收到廖立的书信后，却对此嗤之以鼻。
他回信廖立，告诉他荆蛮虽众，却绝非他家主公荆州刺史刘基的对手！
就算武陵蛮聚众攻打临沅，屯驻在江陵的军队也能顺江水而下，在五天之内赶到临沅，届时就算蛮兵有数万人，以荆州军之精锐，解决蛮兵不成问题。
廖立得信后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说的是守不住临沅的问题吗？
他是要让李严想清楚，挑动汉蛮关系以致数万蛮兵叛乱，最终遭罪的只会是武陵郡的汉家百姓！
身为临沅豪族，廖立是绝不愿看到武陵郡因此生灵涂炭的。
不得已，廖立只得私下动身前往襄阳，要将此地发生之事悉数告知荆州刺史刘基！
然而事到如今，武陵蛮大举叛乱的势头已经不可制止。可是武陵太守蔡瑁却还被蒙在鼓里。
蔡瑁之前也曾听人说起过自家僮客、部曲打杀荆蛮一案，但蔡瑁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
在蔡瑁的意识中，荆蛮不过就是些野人罢了，能有什么威胁？
就算荆蛮闹事，随便派个几百人镇压了就是！
这其实也是大部分汉人对蛮夷的态度，先汉以来，“一汉当五胡”的观念可谓是深入人心，也难怪蔡瑁根本没有重视这件事情。
而今蔡瑁主要还在处理襄阳蔡氏搬迁的事情。
三个月来，蔡瑁依靠蔡氏的财力，在临沅大肆购买田产兼并土地，有条不紊地将临沅县经营成蔡氏的新基地。
凭借着职权的便利，蔡瑁在临沅县购置的田产不下万亩，更招揽僮客、流民协助耕种这些新到手的田地。
整个临沅县挂靠在蔡氏名下的隐户已经达到了一千人，加上陆续从襄阳迁来的近千族人，蔡氏在临沅的势力直接盖过了本地一众豪族，成为武陵郡最大的氏族！
这三个月来，武陵郡本地的豪族们有幸一窥荆州顶级豪门蔡氏的底蕴。
即便蔡氏因为支持刘表对抗刘基而大受损失，即便蔡瑁被刘基半发配半任命地丢到武陵郡这个“蛮荒之地”，蔡氏依旧能够迅速在临沅扎下根基，稍微一发力，就不是武陵郡本地豪族能够比拟的。
但是蔡瑁不知，他急于在临沅为蔡氏开辟新根据地的行为，却是加速了蔡氏的衰败。
有李严这个“内鬼”搞事，蔡氏真是离死不远了！
不是蔡瑁不知道李严有问题，只是在蔡瑁的脑海里，李严就是个替刘基监视蔡氏的人，最多不过将他在临沅大肆购置田产的事情报上去。
但这哪算事儿啊，纵观大汉朝，有几个世家是不兼并土地的？再说自己也就买了万余亩，比当初在襄阳可少多了。
可惜蔡瑁还是低估了李严……或者说刘基的决心，对于蔡氏，刘基是必须要办掉的！
因为蔡氏与刘表的关系实在太密切，虽然刘琮已经被软禁在宛陵，但不可保证将来会否有蔡氏出身的人起了野心想搞事。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蔡氏在荆州的底蕴确实太厚了，厚到刘基不得不下狠手的境地。
根据刘基的了解，荆州之战前，蔡氏受刘表信用，再加之其本就是荆襄第一望族，因而其在南郡各县邑的田产加起来不下三十万亩，僮客、仆役的人数更是在万人之上！
毫不夸张地说，蔡氏完全可以左右荆州政局，也难怪刘表会如此重用蔡瑁。
不过荆州之战中，蔡氏为了支持刘表，损失比较大，这些损失主要在人口和钱财上。为了阻挡刘基，蔡氏战死被俘的部曲私兵数以千计，为了帮助刘表组建军队也花了很多钱。
因此这才给了刘基能够对蔡氏动刀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蔡氏和刘表利益绑定太深，不得不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支持刘表，那现在刘基是根本不敢动蔡氏的。
事实也证明刘基对蔡氏下手是十分正确的选择，但看蔡瑁在临沅县用了仅仅三个月就发展成了武陵第一大族，若是再给个三五年时间，蔡氏凭借自身多年积累的名望，恐怕又会恢复成当年那个庞然大物！
而刘基对蔡氏动手，荆襄其他世家也不会有太多异议。
一来蔡氏身上“刘表”的印记太重。
二来仅次于蔡氏的黄氏已经衰落，蒯氏和庞氏则没有两家那么大的实力，蒯良、庞德公、黄承彦三人作为宗族掌舵人也都没有蔡瑁、黄祖那么大的野心。
三来，蔡氏这颗树倒了，他们这些实力较弱的世家才能汲取更多的养分……
因而三家都选择默默旁观蔡氏走向衰败。
这天，蔡瑁正在公厅签批政令，突然李严进来禀报：
“府君！城外二十里冒出来数万蛮兵，他们打着武陵蛮王盘寰的旗号，扬言要杀光临沅的汉人！”
蔡瑁手中毛笔掉落，目瞪口呆道：“什么？！”
李严表情严峻地重复道：“府君！蛮王盘寰叛乱，城外有数万蛮兵要攻打临沅县城！”
蔡瑁这才明白事态紧急，他立刻吩咐李严组织城内百姓、豪族登城防守。自己则赶回府上召集蔡氏部曲守城！
此时此刻，荆蛮叛乱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整个临沅县顿时乱了起来。不用官员招呼，城中许多民人和豪族都自发拿起武器登上城墙参与守城。
对于荆蛮叛乱，临沅乃至整个武陵郡的汉人都不陌生。
临沅城中老一辈的人都亲身经历过十四年前，也就是灵帝中平三年的那场荆蛮叛乱。m.cascoo
在武陵郡这种边地，汉蛮冲突没少发生过，城中百姓还不至于惊恐到弃城而走的地步，一汉能当五胡，也能当五蛮！
当蛮王盘寰的大军走到城下时，临沅城头已经站满了汉家子，蔡瑁也带着族中五百精锐上了前线。
有人见蔡瑁来了，当即伸手指向城外的蛮兵，高呼道：“明府快看，城外至少有三万荆蛮！”
蔡瑁从女墙后露出脑袋观察情况，只见城外的蛮兵们大多衣不蔽体，还有用骨棒、木槌等做兵器的，俨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蔡瑁这才放下心来：“不用担心，蛮兵有数万，城中亦有汉家子三千，凭城墙之固，足以抵御蛮兵！”
众人见蔡瑁如此胸有成竹，也都不再如刚开始那般心慌。
第263章 宣慰使
荆北襄阳，武陵才子廖立时隔数年再次来到这座新兴的荆州重镇。
廖立上次来襄阳，还是刘表刚命人建好襄阳之时。
那一次，廖立来襄阳是为了亲眼近距离观察荆州霸主刘表，事后他判断刘表并非明主，不值得投效，于是回了临沅。
这一次来襄阳，廖立依旧是为了一睹荆州霸主的风采，只是现在荆州刺史乃是刘基。
入城后，廖立对襄阳的繁华熟视无睹，反倒观察起街上行人的姿态神情。
廖立见街道上的行人脸上并无怨愤苦闷之情，由此明白襄阳百姓对统治者更替一事没有不满的情绪。筚趣阁
不过巡街的士兵出现得过于频繁，廖立猜想城内近来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廖立来到一处酒楼，入内要了些酒菜，顺便跟店家打听了襄阳近来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店家，我看这街道上尽是巡街的士卒，恐怕平日里不是这样吧！”
那店家一边抹桌子，一边回应道：
“诶，不瞒您说，最近是发生了一起大事儿！”
廖立眉头一挑：“哦？店家可否相告？”
店家抬头，见廖立衣着得体，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士子，便放心地跟廖立聊起襄阳城内这些天发生的事儿。
“听说前几天有人对新来的刺史行刺！”
廖立大惊：“哦？！店家可否细说？”
店家随口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现在襄阳哪个不知道这事儿？使君且听我道来……”
之后店家将流传的故事讲给廖立听，原来七天之前，有人趁着荆州刺史前往公厅之际，在路途中埋伏行刺。
据说当时有好几个黑衣人拿刀冲向刺史的车辇，还有人在两旁屋顶上放冷箭，据说刺史还中了一箭！
廖立听到此处惊恐道：“那刺史如何了？！”
那店家呵呵一笑：“诶，使君莫惊，据说刺史有内甲护身，只受了些皮肉伤，并无大碍。”
廖立虚惊一场，长舒一口气道：“汉室庇佑！”
店家应了一声：“诶~可不是嘛！要我说，新来的刺史虽然年少，但却是个做大事的。你想他刚赶走山阳刘氏，正是志得意满之际，却还甲不离身，这份慎重绝非寻常少年能有啊！”
廖立点点头，将点的酒菜吃完后便离开酒楼。
之后他寻到大儒宋忠的府邸，请求宋忠为他引荐刺史。
宋忠听说是武陵廖公渊来，欣喜地让人把廖立迎进府。廖立见了宋忠，以师礼待之，宋忠拉着廖立叙旧一番后，便带廖立到公署拜见刺史。
二人来到公署，宋忠让廖立先在公厅外等候，自己入内向刺史禀报。
刘基这时正在处理公文，近来在南郡推行利官、平准、均输之事多有不顺。刘基不得不亲自下达指示，以求用刺史的威权推进政令的实施。
小吏推开刘基公屋的房门，对刘基说道：“禀刺史，五业从事求见！”
刘基闻言放下毛笔：“哦？快请！”
小吏“诺”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将宋忠领进屋。
宋忠在门口对刘基拱手：“刺史！”
刘基起身将宋忠迎进门，问他：“宋从事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啊？”
宋忠语气和蔼地说：“特来为刺史举荐贤才！”
刘基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惊喜：“哦？此人既然能得您推举，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快快有请！”
于是宋忠将廖立带了进来：“这位是武陵临沅县人廖立，廖公渊！是我荆楚之俊杰，名亚于凤雏！”
刘基眼神一亮，这位不就是后来被诸葛亮以“诽谤先帝，诋毁群臣”流放汶山郡的廖公渊吗？
虽然前世廖立有这样一个污点，但他却是刘备在世时非常器重的人才，在看人这点上，刘基还是更相信刘备一些。
况且廖立不到三十岁就被刘备聘为州从事、后又出任太守，要知道彼时刘备手里就没几个郡，年轻得志的廖立有傲气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刘基对廖立没有恶感。
而廖立初次见到刘基，顿时惊为天人！
因为刘基的一副皮囊实在生得太好，还有各种事迹加持，不由得不让廖立惊叹。
加之刘基如此年轻，廖立本以为自己作为荆州后浪中的顶尖人物就已经够了不起了，然而当他亲眼看到如此年轻的刘基时，心中那股年轻翘楚的傲气顿时消失无踪。
廖立躬身：“廖立拜见刺史！”
刘基让他起身，然后请宋忠和廖立入座。
刘基问起廖立：“公渊今日前来所为何故？”
廖立收起杂念，正襟危坐道：“禀刺史，在下特来警告刺史武陵郡之事！”
刘基面上浮起微笑，让廖立把话说明白点。
于是廖立将武陵郡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刘基，其中包括蔡瑁在临沅大肆购置田产，李严挑拨汉蛮关系的事情。
刘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刘基没有直接就蔡瑁、李严之事回复廖立，而是问起廖立他对武陵蛮的看法。
廖立知道刘基这是在考验他，脑中急思闪过，回答道：“刺史欲治荆蛮，可效中宗皇帝！”
中宗即汉宣帝刘询，孝宣中兴的“宣”字就指的是他，他还有个老百姓们熟知的名字——刘病已。
前汉在汉宣帝的治下进入鼎盛，而刘询对外族的政策可谓影响深远，南匈奴内附，北匈奴西迁就是宣帝朝发生的事情。
“嗯——”刘基鼻音以应，觉得廖立还算有见解，确实是个人才。
于是刘基决定给廖立寻个差事：“公渊，吾欲重划武陵郡，将五溪等荆蛮聚居之地新设一道，曰五溪道，设五溪宣慰使，宣慰统筹五溪道内一切汉蛮之事，位同郡守。你可愿出任此职？”
廖立对刘基给出的这个职位颇为好奇，看来这位年轻的刺史是真的想把解决荆蛮的问题。
一旁的宋忠听到刘基要让廖立出任位比郡守的官职，觉得不妥，出言劝谏道：
“禀刺史，公渊虽才高气爽，然以弱冠之年镇守地方，还是情事繁杂的荆蛮之地，恐怕不妥！”
廖立听宋忠这么一说，反而更想揽活，他陈词激昂道：
“立，谢宋师呵护，但在下虽不才，却对荆蛮诸事颇为熟晓，刺史若以在下为五溪宣……慰使，在下定不负刺史所托！”
宋忠见廖立坚持，还想再劝：“公渊……”
刘基打断他们，笑道：
“哈哈，宋从事莫急。这设立五溪宣慰使一事尚需时日，吾会暂时将公渊留在身边。且吾未及弱冠就受家父重托出镇庐江，如今更是监察荆州。所谓无志空长百岁，公渊有异才，可胜此位！”
刘基都这样说了，宋忠哪里还会反对，于是刘基伪授廖立五溪宣慰使一职，并将廖立介绍给身边众臣。
第264章 疲敌
孟秋流火，临沅城头，汉家子们正顶着烈日与荆蛮厮杀。
汉水与血液挥洒在被烈日烤得发烫的石墙上，升腾起浓烈刺鼻的腥臭之气。
“杀啊啊——！”
武陵太守蔡瑁挥舞环首刀砍下一颗颗荆蛮的头颅，身先士卒以此鼓舞守城军民们的士气。
城外衣不蔽体的蛮兵们源源不断地攀上城墙，毫不畏惧地冲向汉家子们竖起的刀矛。
若论好战之心，荆蛮实要胜过居于荆南的汉家子们，因为生存条件的恶劣，促成了荆蛮好勇斗狠、以死为荣的脾性。
再加上蛮兵的数量远胜于守城的汉军，所以荆蛮们表现得异常凶狠！
但汉家子们也不畏战，即便参与守城的军民不过三千人，倚仗城墙与兵甲之利，汉家子们依旧多次打退了蛮兵的进攻。
临沅城下，蛮王盘寰在众蛮的簇拥下静观城头的战事。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盘寰和身边的数百蛮兵竟然都穿着玄铠！
作为在穷山恶水之地生存的荆蛮，盘寰并不是不懂兵法，荆蛮也懂得疲敌之计。
在盘寰的命令下，今日参与主攻的蛮兵其实都来自那些相对弱小的蛮部，盘寰要拿这些弱者的生命为自己拿下猎物铺路！
迫于盘寰的威望，就算其余诸部精夫都不满盘寰拿他们当炮灰的决定，但都不敢违逆盘寰的决议。
各部蛮兵在盘寰的监督下猛攻一日，直到夜里，盘寰才让人吹响号角收兵。
临沅守军见蛮兵退去，都送了一口气，他们纷纷举起刀兵庆贺，因为今日一战，汉军可谓完胜！
借助城墙和兵甲之利，守军损伤不过百余人，但蛮兵起码死了数百人！
一汉当五胡！荆蛮亦然！
当手下将战报呈交给蔡瑁时，蔡瑁不禁洋洋得意地对之前曾劝他重视荆蛮的僚佐道：
“本府说过，不过是一些蛮子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告诉将士们，今夜好好休息，明日继续战斗！”
“诺！”
然而蛮王盘寰当然不会让城内的汉人好好休息，他有蛮兵数万，足可以日夜不停地攻打临沅。
半夜，就当蔡瑁靠在墙边呼呼大睡之际，突然有人敲响金鼓，警示敌军夜袭！
“叮叮叮——————”
“唔？！”
蔡瑁从睡梦中惊醒，他甩了甩脑袋，将睡意甩出脑袋。
警示的金鼓声让蔡瑁明白蛮兵发动了夜袭，他立刻起身组织城头守军防守。
蛮兵夜袭，这让守城的汉军们不免有些惊慌，还好登城的蛮兵和白天时的蛮兵一样，都缺兵少甲。
汉军们在蔡瑁的指挥下，一直抵抗到天明，终于再次将蛮兵击退。
可是一个时辰后，又是一波蛮兵发起进攻，汉军只能疲于应付。
城头上，蔡瑁吃力地砍伤一个蛮兵，然后用盔甲硬抗住了蛮兵手中用青铜锻造的弯刀。刀子砍在盔甲上，无法破坏甲片密布的盔甲。蛮兵一脸不可置信地被蔡瑁踢下城墙，嘴里发出惊恐的惨叫。
“啊啊啊————”
蔡瑁连夜作战十分疲惫，但他还是轻蔑地笑道：“看来蛮子也怕死！”
不过蔡瑁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召来临沅县中的六名军侯，将他们分成两组轮流守城。小校们自不会拒绝，但他们还是提醒蔡瑁，分组守城的话人手会不够。
蔡瑁亦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叫来李严，让李严再去城中找临沅豪族借兵。
蔡瑁虽然与李严有隙，可他觉得到了这个关头，李严应该不会闹什么幺蛾子。且其身为州府的武陵从事，本就应该配合蔡瑁守城。
那边李严确实没有在这个时候搞事，甚至还凭借州府上官的权威，完美地完成了蔡瑁布置的任务！
“府君，严征得精壮一千五百人，还请府君调度！”
李严站在蔡瑁跟前，态度十分恭敬。
蔡瑁见他身后果然有上千精壮男子，大为满意，他出言夸赞道：“善！李从事之功，吾会如实上报刺史，还望从事继续助我守住此城！”
李严嘴角勾起微笑：“府君放心，我等都是为刺史效命！”
“那就请李从事将他们编队，并给他们发放兵器，吾先回城头抵御荆蛮！”
“诺！”
蔡瑁转身离去后，李严拿着名册开始点明：“蔡常！着你领蔡氏五百人支援西城，听城门官差遣！”
“诺！”
“廖礼，着你领廖氏五百人支援北城！”
“诺！”
“潘钧，着你领其余各族五百人支援南城！”
“诺！”
原来李严不只是跟临沅豪族借了兵，还顺便去蔡府走了一遭，以战事危急为由征调蔡氏族人、僮客、家奴共五百人参战，并且还把他们安排到了武陵蛮攻势最凶猛的西城门！
而当蔡瑁得知消息后，不禁气得牙痒痒：
“耶耶我就知道这个李严没安好心！可恶！”
然而事到如今，蔡瑁也不可能让自家人回家，不然传出去他蔡瑁的名声就臭了！城中百姓、豪族们肯定也会不满。即便他蔡氏家大业大，那也不敢犯众怒。
之后数日，战事继续进行。
虽然汉军们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蛮兵的进攻，累计杀伤蛮兵恐怕已经不下五千人，但蛮兵们依旧没有撤退的迹象。
反倒是汉军因为连日守城，折损了近千人手。
汉军是英勇的，是强大的，他们证实了“一汉当五蛮”的传言。但在一定程度上讲，汉军的命要比蛮兵精贵得多。
临沅守军算上后来李严再次征调的人手，加起来也就不到五千人，现在折损了将近一千人，这让本就不足兵力更加捉襟见肘。
加之蛮兵的攻势昼夜不停，汉军的疲劳程度非蛮兵可比。
即便他们最终守住了临沅，损失也不会小！
武陵蛮那边，蛮王盘寰在连攻数日后，终于准备亲自上阵了。
因为他再不上阵，其余各部荆蛮怕是会非常不满。毕竟哪有叫亲戚朋友来帮场子，自己反而缩在后面看戏的？
开战的第六日，蛮王盘寰出战了！
“哦罗罗罗——————！”
城外的武陵蛮们怪叫着跳起狂热的舞蹈，以此庆贺三十六部荆蛮中最强大的勇士将要出战。
蛮王盘寰带着雄溪蛮的五百姎徒从大军中走出，这些蛮王亲兵们全都身着玄铠，全副武装，兜鍪下漏出小眼睛、塌鼻子和厚唇嘴，身形虽不高大，但看上去却都很敦实，与之前攻城的蛮兵有云泥之别！
城头的蔡瑁见到荆蛮中竟然还藏着这样一支精锐部队，不由面色大变！
他知道今日怕是要有一场苦战了！
但蔡瑁并不觉得自己会失败，他对身边的亲信道：“让我们的人上来！”
“诺！”
不一会儿，亲信带着数百精锐程度不逊于蛮王亲兵的甲士！
这些都是襄阳蔡氏存留的精锐，虽不是全部，但也有一大半了！
蔡瑁为了守住临沅，可谓是豁出去了。没办法，他襄阳蔡氏被命运玩弄，以致于沦落到武陵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临沅县如今就是蔡氏最后的退路，所以蔡瑁必须要保证临沅的安全！
第265章 天神
七月初八，临沅的战事还在继续，且进入了白热化中。
蛮王盘寰亲自带领精锐亲兵攻城，和蔡瑁手下的蔡氏精锐杀得难解难分。
按理来说，双方人数相等，装备也没有明显差距的情况下，依托城池的蔡瑁应该能够比较容易地击败盘寰。
但是盘寰不只有数百亲兵，还有数万各部蛮兵一起参与攻城，在人数的绝对劣势下，战斗才会如此焦灼。
另外蛮王盘寰不愧为是武陵三十六部荆蛮的第一勇士，其身材虽然不比蔡瑁高大，但却在与武陵山中恶劣的自然环境的搏斗中，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
盘寰杀人的手段多种多样，他的刀、拳、脚、膝盖、甚至牙齿、额头，亦或是身边的女墙、别人掉落在地上的兵器，都能被盘寰行云流水般地用来杀人。
蛮兵们在这位凶狠的蛮王的带领下，也如同不要命一般疯狂。
再加上汉军之前就已经连续作战了五六日之久，因此在盘寰加入战斗后损失颇大。
蔡瑁的精锐部曲已经折损了一半多，其余各部守军也多损失过半。
但汉军的战斗意志很坚决，因为城墙之后就是他们的妻儿老小，大家都清楚如果被蛮兵攻破城池将会发生何种惨剧，所以打到现在，汉军同样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蔡瑁现在的心情有些后悔，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敢再轻视眼前这些荆蛮了。如果当初他能够重视起来荆蛮的问题，恐怕他蔡氏也不至于付出如此大的牺牲！
可胡思乱想也没用，他此前已经派人去江陵求援，临沅只要再坚持个一两天，援军应该就到了。
事实正如蔡瑁所想，援军确实快到了。
不过来的不是江陵守军，而是荆州刺史刘基本人所领的淮西营！
临沅城南的沅水上，数十艘战船进入城头守军的视野。
城南的守军见到河面上有战船驶来，都兴奋地喊道：“是援军！是援军！弟兄们，再坚持一会儿！！”
援军赶来，守城的汉军士气大振，汉军纷纷暴喝出声，用出身上留存的气力，一鼓作气地将蛮兵再次击退！
与此同时，沅水上的战船业已靠岸，成百上千名全副武装的甲士踩着浮桥跳上河岸，他们在陈勤和宋谦的统领下开始在岸边列阵！
待到四千淮西营悉数上岸后，从楼船之上，走下一位身穿散发着七彩光芒的盔甲的年轻将领。
此人正是刘基！
时隔数月，刘基再次穿上了骚包至极的金鳞流光甲，金银甲片在灼热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炽烈的七彩光芒，异常惹眼！m.cascoo
在他身旁，是两名身着白色深衣的文士，他们分别是从事祭酒刘晔和五溪宣慰使廖立！
三人外围，刘基的亲卫队长张世和五十名亲卫将他们簇拥在中间，保证三人的安全。
刘基下船后，淮西营也行动起来，大家一起向着临沅南城门而去，目标直指正在攻打临沅的蛮兵！
走在大军最前的陈勤和宋谦拔出环首刀，用刀柄用力敲击手中的盾牌，使之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二人连敲三下，而后高举战刀大吼道：“淮西营————！！！”
身后四千将士齐声高喝：“杀——！杀——！杀——！”
就连刘基也情绪激动地拔出腰间佩剑和将士们一同怒吼！
如此威武雄壮的气势自然吸引了交战双方的注意，蛮兵们背后受袭，他们立马开始朝西面逃窜，甚至没有还击的勇气。
许多荆蛮的嘴里还惊慌地用土语喊道：“盘瓠大神！是盘瓠大神！”
荆蛮们一路逃窜，淮西营的将士们则在身后穷追不舍。
陈勤和宋谦领着兵士将溃逃的蛮兵，朝城西、荆蛮主力所在的方向驱赶。
这些衣不蔽体的蛮兵嘴里不停发出怪叫，并开始冲击友军阵线。
在临沅城西面的蛮兵们见到友军满面惊恐地朝这边逃来，嘴里还叫着先祖的名字，不禁满脸疑惑。
然而很快他们就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叫了……
原来在追杀蛮兵的汉人军队中，有一人浑身散发出七彩的光芒，就如同传说中武陵蛮的先祖——七彩神犬盘瓠一般！
“盘瓠！是盘瓠！盘瓠发怒啦！！！”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越来越多不明所以的荆蛮加入逃跑队伍，他们丢下还在攻城的同族，朝武陵山中逃窜。
这边跟随部队一起追赶敌兵的刘基顶着金鳞流光甲，哼哧哼哧地一路小跑，心里骂道：这些蛮子跑得是真他小娘的快！
四千淮西营就这样将两三万荆蛮撵回山中，期间因混乱而被踩踏致死的荆蛮有上千人之多，被汉军俘虏的荆蛮也有数千。
剩下的万余荆蛮疯也似地逃回山中，完全不顾还在临沅城头作战的蛮王盘寰……
之前还在临沅城外声势浩大的蛮兵，竟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跑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被丢弃在城头的荆蛮因为友军的抛弃而士气大跌。除了蛮王盘寰身边仅存的百来个亲卫，剩下的数百蛮兵被悉数擒获。而盘寰和他的亲兵们也在汉军的猛烈反击下，被逐个击杀。
最后仅剩盘寰一人满身鲜血地倚靠在女墙边，面目狰狞地和汉军对峙。
盘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高达三丈的城墙，退无可退的他变得越发狂躁。
“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怒吼，盘寰最后一次向汉军发起冲锋，这位为了给自己小儿子报仇的蛮王，最终被汉军用长矛刺穿身体，随后便被杀红眼的汉军砍成数段！
至此，蛮王盘寰掀起的武陵蛮叛乱被平息，汉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是此役双方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武陵蛮三十六部在临沅被汉军斩俘两万余，雄溪蛮的精夫盘寰也死在战斗中。
汉人这边，根据事后的统计，至少有三个村庄在荆蛮此前的报复行动中被摧毁，数百无辜汉家百姓被荆蛮残忍杀害。更不用说在临沅攻防战中，还有两千余汉军战死。
战争结束，刘基带领淮西营进驻临沅，将士们受到了临沅百姓的热情款待。百姓们箪食壶浆，以此感谢将士们解救临沅。
将士们笑纳了百姓赠送的礼物，然后在城内寻了一处空地驻扎。
刘基命人升起军帐，让城中官吏都到军中议事。
武陵太守蔡瑁、武陵从事李严等悉数到场，然而人刚到齐，李严就直接当着刘基之面，厉声指责蔡瑁的过失。
“禀刺史！武陵蛮叛乱，皆因蔡府君不能约束族人，蔡氏子弟在城中飞扬跋扈，错杀雄溪蛮精夫盘寰的小儿子盘银，这才使得盘寰召集诸蛮侵攻临沅，以致生灵涂炭，百姓倒悬！”
蔡瑁刚刚才从前线下来，身上还都是血污，谁想李严竟然在这个时候向刘基指控他！
蔡瑁咬牙切齿，气得浑身颤抖，却又不敢在刘基面前失态，嘴里说不出半个字……
第266章 宣慰
中军大帐内，身穿金鳞流光甲的刘基坐于军凳上，英武不凡。
帐中，李严正在一一控诉蔡瑁在武陵犯下的罪行。
“蔡府君治武陵，其罪有三！
“其罪一，兼并田亩，私藏隐户，以使户口减少，赋税不丰！
“其罪二，纵容族人，讹杀盘银，以致汉蛮失和，荆蛮叛乱！
“其罪三，懈怠公事，无能失察，臣在临沅数月，观蔡府君专恋宗族私事，掾属曾劝其重视荆蛮之事，可他不以为然，终酿大祸！
“有此三罪，刺史若不责罚，则伤掾属克己奉公之心，亦负天子之托、百姓之望，还望刺史惩治蔡瑁！”
刚刚还有所隐忍的蔡瑁，看李严都已经开始给自己罗织罪名了，不敢再沉默下去。
蔡瑁单膝跪地，抱拳对刘基焦急地说道：
“刺史明鉴！李严完全是在污蔑臣，请君看看臣这满身伤痕吧，若臣真的玩忽职守，何须亲自守城？”
刘基看着李严和蔡瑁掐架，觉得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臣子之间互相拉踩的情况，往前可没有过这种情景！
此事一方面说明刘基现在的摊子确实越铺越大，另一方面也说明对刘基的执政能力有了更高的要求。
李严和蔡瑁的情况还算好处理，因为刘基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那就是要整治蔡氏。
其实此前刘基也心软过，但上月末刘基在襄阳遭遇刺杀一事，坚定了他整治蔡氏的决心。
在襄阳刺杀刘基的刺客都是豪族豢养的死士，狱卒们根本拷问不出任何消息，刺客的身上也很干净，再加上古代刑侦手段不成熟，导致刘基至今为止都不知道是何人想刺杀他。筚趣阁
刘晔曾猜测可能是山阳刘氏余孽，但刘基知道这种事情查是不可能查出来的。
一是刘基不可能浪费宝贵的资源专门去搞个什么“锦衣卫”的组织做调查，二是这种事情一旦查起来，那殃及的人可能会非常多，无疑会加剧己方势力的内耗。
现在天下都还没有一统，刘基哪有精力去搞这些，往后自己日常加倍谨慎其实性价比更高。
但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宵小之辈觉得刘基软弱可欺，所以整治蔡氏就更加有必要了。
因此刘基今日不准过放过蔡瑁：
“蔡德珪，其实不仅是李严今日告你有罪，廖公渊业已将你在临沅的行径亲口告知于我。你纵容族人招来蛮兵也是不争的事实，因此吾不得不治你罪！”
蔡瑁双眼圆瞪，瞳孔微缩，跪行数步来到刘基面前……
“铿————！”
刘基身前的张世立马拔出腰间环首刀，指着蔡瑁怒斥：“退后！”
蔡瑁吓了一跳，不敢再向前，只在嘴上讨饶：“刺史饶命！刺史饶命！”
刘基看着蔡瑁如同癞皮狗一般趴在地上，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但刘基的眼神依旧清明，他语气平和地说：
“蔡德珪，你虽酿成大祸，但本刺史念在你誓死坚守，杀敌有功，就免去你的皮肉之苦。但这武陵太守你就别当了，我准你回家赋闲，到你老父蔡讽公面前尽孝去吧！”
蔡瑁如临大赦，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苦笑起来，事到如今，他哪能不知刘基是执意要打压他们蔡氏。
父亲与吾终究是抱有侥幸之心啊！
蔡瑁在心里慨叹，但他经此一遭，心气已经被磨平。
想刘表在世时，他蔡瑁在荆州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纵使他与刘表再怎样君臣和谐，也敌不过眼前这位年岁还未满弱冠的少年……时也命也！
荆州之战，蔡氏与山阳刘氏一损俱损，势力大不如前，最后的那点精锐部曲也在临沅一战中损失颇多。
如今的蔡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荆襄之地呼风唤雨的蔡氏，混到现在这个田地，蔡瑁只想保住家名传承，不使蔡氏断绝在他手中。
于是蔡瑁选择彻底服软……
蔡瑁沉默着摘下兜鍪，就地卸甲，将腰间的绶带玉环解下，从怀中掏出印玺，跪伏在地，用双手将授印一并举过头顶献上，以示服从刘基的判决。
刘基让张世将印绶收下，然后对蔡瑁说：“蔡德珪，望你以后好好约束族人，不要自误！”
蔡瑁伏地叩首：“瑁谨遵使君教诲！”
刘基挥手：“你去吧。”
蔡瑁再拜：“诺！”
蔡瑁走后，站在帐下的李严突然对刘基谏言：“刺史，蔡瑁罪孽深重，何不将他重惩？”
刘基心下好笑：不愧是你李正方！
刘基嘴上道：“吾不意赶尽杀绝，且有正方你替吾盯着，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严闻言一喜，刘基这话简直就是在明示了，但他还是得按捺住心下的激动，等待刘基将话挑明。
刘基正色道：“李严听命！”
李严拱手出列：“臣在！”
刘基下令：“吾命你接任武陵太守一职，你可愿意？”
李严一拜：“臣遵命！！！”
“张世，把印绶交给他。”
“诺！”
李严由此正式出任武陵太守，从一介寒门混到了两千石的大官！
但是如之前所提，刘基准备将武陵郡划分，以武陵山为界，将荆蛮聚居的山区专设一道。
现在也到了实施此项计划的时候，刘基开口道：
“廖立！”
一身白衣的廖立出列。
刘基对众人道：“吾意以武陵山为界，划充县、零阳、夷道、佷山四县为五溪道，治零阳，设五溪宣慰使一人，位同郡守，专司汉蛮事务，此职将由廖立出任，尔等谨记！”
众人拱手：“诺——”
然后，刘基对李严道：“正方，荆蛮虽然粗鄙不化，但其人口众多，又在荆州侧后。吾令廖公渊专司此事，你身为武陵太守要尽力协助！”
李严和廖立对视一眼，二人之前小有摩擦，但将来还要共事，李严只能暂时将嫌隙记在心里，恭敬地对刘基说：“严谨遵刺史之命！”
刘基点点头，遂将他与刘晔等人商定的对蛮政策告知众人。
政策大致有五。
一，给蛮部精夫册封县长、邑长的汉官衔，灵活扶持弱小的蛮部，让其与强蛮抗衡。
二，在澧水之畔的道治零阳开市，请汉蛮双方在零阳互市，方便统一管理。
三，让五溪宣慰使在蛮部中挑选倾慕汉学的荆蛮贵族，免费送他们到襄阳庠序学习汉学，以求慢慢在荆蛮中推行汉化。
四，仿效后世朝贡体制，让五溪宣慰使每年挑选恭顺的蛮部携贡品至襄阳，届时刘基会赐予酌情回赠丰厚的礼品，以此使荆蛮诸部争相结好汉家。
这一点又和第一点相结合。
五，免去荆蛮的赋税。
其实荆蛮本来也不怎么向汉室缴税，大汉为了缓和汉蛮矛盾，只对荆蛮征收象征性的赋税，即每人征收一匹賨布，小孩则征两丈。
但即便这样荆蛮也时有叛乱，刘基索性直接取消，賨布本身品质就不行，价值低廉，收来也没什么大用，还不如取消以结荆蛮之心。
以汉晋时期的生产力，想要掌控西南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后世也是直到明清才渐渐将贵州、云南纳入实际控制，而期间的腥风血雨更是难以言述。
所以采取羁縻政策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以李严和廖立的能力，刘基也相信他们能处理好。
事后证明，刘基的选择并没有错。在一系列羁縻政策之下，汉蛮再度恢复和平的外交关系。
在临沅之战中身披金鳞流光甲的刘基，后来还被荆蛮冠以“天神将军”的称号，也是让刘基觉得有些好笑，封建迷信害人呀！
在安排好武陵郡和五溪道的事务后，刘基火急火燎地带兵返回襄阳，距离秋收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必须加紧准备支援徐州的事宜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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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北府
七月中，刘基领兵返回襄阳。
蔡瑁被去职的消息先刘基一步传到襄阳，使襄阳各豪族都老实了不少。当然，之前刘基遇刺也是豪强收敛的原因。
毕竟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撞枪口。
借此机会，刘基在南郡加快推行利官、平准、均输之事。
刘基任用韩暨为南郡转运使，和洽为南郡督市令，命他二人着手操办二司。
韩暨与和洽都曾受刘表的征辟，但后来都觉得刘表并非明主，还因才干遭到刘表的妒恨。这二人后来都成了曹魏一方的重臣，刘表空有人才而不能尽其用，怎能不败亡呢？
但刘基不同，韩暨与和洽在与刘基有过短暂的接触后，都觉得刘基确实是能干大事的，其父子二人如今坐拥三州，即便看上去不如袁绍强势，但也值得二人出山辅佐。
二人接到刘基的任命后，一开始都有些迷茫，但有能力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能成事，二人在看完督市署和转运司的章程后，当即明白了二个部门的作用。
在韩暨与和洽上任前，督市署和转运司在初期的准备工作中经常受到豪强的阻碍。
相较于在刘基的大本营庐江，南郡的豪强盘根错节势力不俗，各家饱读诗书的人才又多，他们很清楚督市署和转运司会妨害他们的利益，因此反抗的情绪要比庐江、九江等地的豪强强很多。
豪强们曾以各种手段阻碍督市署和转运司的设立，比如老调常谈地拖出前汉《盐铁论》里桑弘羊与贤良文学的辩论，还散播流言蛊惑民人抵抗“恶法”，更趁机恶意哄抬、压低物价，使民怨沸腾。
但韩暨与和洽上任后，二人召集各家豪强，当面以自身的才学驳斥豪强们的言论。
虽然荆襄豪强中不缺乏士子，但其中的佼佼者如蒯良、庞统等肯定不会参与这场辩论。而剩下那些并不出名的士子，哪里会是韩、和两位名士的对手，据说当日韩暨与和洽舌战群儒，将数十位士子驳得哑口无言。
士子们还是比较好面子的，既然被别人当面驳倒，后面自然也就没声音了。
散布负面舆论的主力军都倒了，那些市面上流传的蛊惑之言自然也就慢慢失去了影响力。
至于那些哄抬、压低物价的，韩、和二人则在得到刘基的指示后，从江夏、庐江、九江三郡征调大量物资，开始与豪强们打起资源战！
豪强们哄抬的东西，二人就合力在官市上倾销压价，豪强们恶意压价的物资，二人就倚仗官府的执行力在民间高价收购，使豪强们无法靠压价伤害底层生产者。
如此一套组合拳下去，荆襄豪强们直接被打懵。
如果说在“辩经”上，豪强世家们还有可能获胜，但要比经济手腕的话，他们哪里会是穿越者刘基的对手？
随便拿出前世初中生都知道的“宏观调控”、“无形大手”等一些列简单易懂的招数，理念落后数千年的汉末豪强直接被刘基硬噶一波韭菜，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到八月末，南郡督市令共计上缴赋税近五万贯，刘基赚得是盆满钵满！
同时刘基也不得不感慨，南郡的世家豪强可比江东那些半吊子世家富多了！
去岁庐江督市令平均每月上缴税收也就不到三万余贯，南郡首月就有将近五万贯，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与八月的商税一并收上来的，还有荆州七郡今年的田赋！
但是荆州的田赋没有达到刘基预想中的数量，七郡田赋仅四百万余石，去除各项开支，结余仅不到五十万石。
这主要是因为长达三年的荆州之战让各地田亩都有所荒废，这些田地要恢复到和平年代的肥力，至少也需要农民们精心维护个一年半载才行。所以今年的收成不太漂亮。
但刘基今年不会动大兵，因此影响不大。
当然，秋收结束也就意味着河北袁绍将会对青徐动兵。袁绍出兵的消息已经得到多方证实，河北数万大军的调动根本逃不过各方布下的眼线。
而刘基也在加紧将其余要办的事情处理干净，到时好腾出手支援徐州。
为了保证荆州万无一失，刘基决定重开幕府！
但这次与之前刘繇私授的“江北大都督府”不同，新的幕府在架构和职能上相较之前更加完善。
首先是名字，刘基将幕府命名为“北府”，以区别与刘繇在江南宛陵开设的右将军府！
刘基开设“北府”的目的首先是为了平衡荆州州府的权力。
因为随着刘基对荆州的治理逐渐加深，蒯良、刘先等带有荆襄士族色彩的刘表旧臣们用起来好像不如刘基刚来襄阳时那么顺手。
刺杀事件和推行督市署、转运司受阻一事的起因虽然都是荆襄本地豪族从中作祟，但其中未必没有刘表旧臣们的身影。
因此，刘基觉得有必要另开北府以平衡荆州政治架构顶层多为刘表旧臣的局面。
其实刘基本不应该如此召集就将与荆襄士族的“蜜月期”戳破，但时局的紧迫让他不得不抓紧时间在荆州推行自己的主张，以便快速提升凝聚力和控制力。
按照原本的计划，刘基是准备先和平过渡个一两年再慢慢调整政治架构的，那样过渡会更温和。
可是刘基打定主意亲自驰援青徐，因而在离开荆州的这段时间里，他必须搞个名头让亲近臣子代替自己坐镇荆州。
说白了，刘基对刘表旧臣们并不完全放心。
关于北府的人事任免方面，刘基选择大肆征辟避居荆州的中原名士，同时也让亲近的官员在北府兼任职务，搭建起了又一套阵容强大的班底！
刘基让荆州簿曹张昭兼领“北府长史”一职，这个位置只有资历、名望、手腕兼具的张昭能坐。
而后刘基又聘请避居荆州的名士陈震、裴潜二人分任“左、右丞”，名士刘巴任“北府东曹掾”，才子王粲为“北府西曹掾”，桓阶任“北府主簿”。m.cascoo
以上几人皆承担辅助刘基主理荆州及幕府事务的重任！
如果刘基带兵出征，他们不仅要解决钱粮等问题，还要帮刘基看好荆州这个大后方。
得益于刘基现今如日中天的威望，和其父刘繇横跨三州的权势，这些未受刘表重用的高卧之士，全都接受了刘基的征辟。
而刘晔、庞统两位在州府任闲差的军师，则被刘基授意兼领“北府参军”一职。
刘基又亲自去了一趟长沙，拜访避居此地，位列“颍川四士”之一的杜袭，请他出任“北府司马”。
杜袭本想拒绝，但刘基情真意切的话语打动了杜袭。
“杜公，您曾以‘潜龙伏凤’自比，渴求在明君手下施展抱负。刘基不才，恳请杜公出山相助。若将来杜公觉得天下哪位诸侯有胜过我刘基的，杜公可自行离去，刘基绝不阻拦！只是还请杜公体谅本刺史求贤若渴之心，下山相助！”
刘基话中展现出的胸襟让杜袭感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确非凡胎，于是答应下来，暂时出山帮助刘基。
等到刘基请杜袭出山，正式搭建完北府班底时，时间已经来到九月。
如果不出刘基所料的话，袁绍此刻已经兵发青州了！
第268章 廿万
建安五年八月，河水平原津。
大将军、冀州牧、邺侯袁绍亲领青、幽、并、冀四路兵马十万，兵发青徐，号“二十万”！！！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即便全天下的有识之士都知道袁绍会出兵攻打青徐，但谁也没有料到袁绍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兵力！
二十万！！！
这是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数字，就算将除袁绍以外所有诸侯的兵马加起来，恐怕也难以凑出二十万大军！
然而袁绍仅凭一己之力，就可集结二十万大军！
这就是河北的底蕴，华夏文明经济、文化中心的实力！
袁绍这回可算是倾巢而出，在扫平公孙瓒后，除了盘踞在并州的黑山军外，河北可以说再没有任何可以阻拦袁绍步伐的势力。
就连并州的大司马张杨也在去年因为部将的背叛而亡，袁绍伪封的并州刺史高干彻底拿下河内，与进驻关中的曹操隔水相望。
两岁秋收的养精蓄锐，河北可谓是兵强马壮，正是进取青徐的良机！
袁绍的大军从平原津渡河，二十万大军连绵数百里，旌旗蔽日，声势遮天。
路上，袁绍坐在明显违制的朱漆华盖龙纹车辇上，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
在车辇四周，沮授、田丰、郭图、逢纪、许攸、审配六大谋士环绕左右。
此外更有阵仗颇大的仪仗队、随军歌舞乐队、袁绍御用厨师团队等等，足可见袁绍对于此战的信心。
袁绍满面春光地向左右发问：“诸公以为吾这大军如何啊？”
郭图抢先开口恭维袁绍：“禀邺侯，此真天兵也！”
袁绍哈哈大笑：“哦？哈哈哈哈，说得好！来人，看赏！”
立马有侍从端来一盘金饼，袁绍大手一挥，全给了郭图！
郭图笑得合不拢嘴，谄媚地说：“谢邺侯厚赏！”
一旁的许攸眼见金饼落入郭图这个“豫州派”手中，气不过，也开口讨好袁绍：
“禀邺侯，邺侯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何愁刘繇不破，青徐不克？依吾之见，刘繇若是看到了邺侯的二十万兵马，怕是会直接吓得负荆到邺城请罪啦！”
袁绍顿时被许攸捧得飘飘然，大手一挥，又是一盘金饼送出！
“谢邺侯！！”
剩下的沮授、田丰、审配等人还算有些骨气，没舍得舔下脸讨赏。不过他们也没有出言讥讽郭图和许攸两条摇尾巴的狗，大家活法不同。
与历史上的官渡之战不同，袁绍此次兵法青徐却是得到了包括田丰、沮授在内所有谋士的赞同。大家难能可贵地达成意见统一，因此袁绍还是头一次同时带上六大谋士一起出征。
不过在渡过河水后，六大谋士又因为进军路线的问题争吵起来。
沮授和田丰的意思是大军直接走齐地，二十万大军一路平推过去。
而郭图、许攸则想让袁绍兵分两路，大军主力沿齐地前进，另派一支偏师借道泰山郡，从鲁山和沂山之间的夹谷通道侧袭徐州。
两边说的其实都有道理。
沮授和田丰的意思是我们有二十万大军，一路碾压过去没人能抵挡得住，所以不必弄险。
郭图和许攸的计策也很不错，分兵形成钳形攻势，使敌军首尾不能相顾，成功的话说不定能一举拿下青徐二州。
但也正因为两边说的都有道理，袁绍这下拿不定注意了。
大军于是停留在渭南修整，等待袁绍拿主意，因为再往前走就是临淄，夹谷通道的入口就在临淄以南。
正因为袁绍在渭南国犹豫不前，才给了徐州刺史吕岱足够的反应时间。
自夏天起、袁绍在河北大肆调动兵马以来，徐州刺史吕岱就已经开始和陈登等人商议应对之策。
相较于袁绍的二十万大军，吕岱的兵马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因为从吕岱入徐州以来，徐州就一直在用兵，吕布、曹操、袁谭轮番出动，使得吕岱治下的徐州没有得到过很好的喘息之机。
如果再算上此前陶谦、刘备、吕布执掌徐州的时间，徐州好像已经打了快有十年仗了……
也难怪徐州会被称为四战之地，真就是仗打个没完。
即便如此，为了抵御袁绍即将到来的进攻，吕岱在去岁的青州之战后依旧努力征兵，凑齐了三万六千人，再算上北海刘备的一万人，四舍五入算有“五万”！
然而明面上的实力来看，吕岱的兵马仅不到袁绍的四分之一，压力依旧十分巨大。
秋收前，吕岱在下邳召见各地郡守，商议布防任务。
陈登在此次会议上大放异彩，他指出若要守卫徐州，就必须倚仗齐鲁之间的群山丘壑，尤其要抢占夹谷通道，不然等敌人通过夹谷通道，就可以顺着鲁国盆地直抵徐州！
那样的话，别说守青州了，徐州全军都只能退到彭城、下邳、甚至淮阴去，根本不可能阻挡河北的兵马。
陈登的发言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于是在齐鲁山区设防成了共识，而后，陈登又说：
“袁绍兵力强盛，北海国又无险可守，我们不能指望刘玄德能够挡住袁绍，所以无需支援刘玄德！”
吕岱皱眉，扶持刘备是他当初的主张，现在陈登却说无用，这让他不得不问个所以然：
“元龙，刘玄德乃当世豪杰，他应该还是能阻挡袁绍一二罢！”
陈登摇头：
“不然！刺史，吾知刘玄德深矣，其人有大志，好反复，急尽功利，刺史万万不可倚仗他！”
吕岱舔了下嘴唇，问陈登：
“那依元龙之见，我军当如何行事？”
陈登手指舆图，点在齐国临朐县：
“刺史上回解救朱桓将军时，曾走穆陵道通往齐地、穆陵道地形狭窄，只够三五十人并行，我军可在此修筑营垒据守！”
而后他又指向位于北海国东部的即墨：
“我料刘玄德必然一触即溃，则我军当接管即墨。即墨乃千年古城，墙高池深，齐国曾凭借此城保国家不亡，我军当在此屯驻重兵，修缮城池，牵制袁军。”
最后，陈登指向琅琊国平昌城：
“平昌毗邻浯水，为琅琊之门户，吕公当再遣一军驻守此地，以防袁军分兵南下。”
吕岱点点头：“嗯，吾会派广陵太守吴景屯驻此地！”
鲁相张辽用他满是茧子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若依陈登的筹画，夹谷道在西，卡住敌军从鲁地绕袭徐州左腹的部队；穆陵道、平昌城在中，锁死徐州北部的琅琊国；即墨城在东，吸引敌军主力部队。
四点依托齐鲁山地和胶东半道构成一道防线，确实很有机会抵挡住袁军的进攻！
不过这道防线也不是没有问题，张辽开口提醒众人：
“元龙之计确实可行，但夹谷道在泰山郡腹地，距离徐州较远，加之泰山臧霸依附袁绍，这一路不好守！”
吕岱、朱桓等人一并点头，陈登也用赞赏地眼光看向张辽。
陈登郑重地对众人道：“文远所言不错，因此我军当趁袁绍兵马未动之前抢先出击！迅速击败臧霸，抢占泰山郡，否则徐州危矣！”
说到最后，陈登的语气中甚至带着浓浓的危机。
大家也都明白他为何担心，徐州是江东、河北之形胜，但他本身却不具备形胜。
齐鲁山区看似能够阻滞从南北而来的大军，但鲁国的盆地是个假盆地，实际并不封闭，只要河北之兵通过夹谷道，那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击数百里直逼彭城，威胁徐州腹心！
而徐州北面的琅琊国跟青州直接相连，没有横向的山脉、大川阻隔，只有一条小小的浯水能起到一点阻隔的作用，若袁军渡过浯水，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从琅琊南下……这也是为何陈登建议吕岱派兵驻守浯水之滨的平昌的缘故。
鉴于形势严峻，吕岱选择相信陈登的筹画，因为格外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众将听令！”
第269章 胆寒
泰山梁甫，百姓们正沉浸于秋收的喜悦中，他们纷纷聚于村头闲聊，趁着一年难得的农闲好好放松放松。
如果有人这时抬头望向村外的田地，就会发现田间地头一片青黄，再细看下，原来那是被农民们割去麦穗余下的一小茬麦秆。
虽然泰山郡的统治者乃是闻名山东的贼帅臧霸，但这并不妨碍黎民百姓在其治下生存。只不过是缴税的对象换成泰山贼罢了，农民们自有在匪类手下生存的智慧。
说来也是讽刺，春秋时期，梁甫乃是鲁国腹心之地，而鲁国又为礼仪之邦。谁能料到千百年后，以周礼闻名的鲁地会被一群土匪统治？
虽说臧霸其实是个文化人，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正经土匪，但他统领的泰山贼本质上还是匪军。
不过自从去岁泰山军偷袭徐州不成，反被鲁相张辽斩俘近万后，泰山军便很少从山上下来。
说到这，大家又谈论起去岁的战事。
据说臧霸逃回泰山时，身边仅剩下几百个人，上万人下山，回来的不到一千人，鲁相张辽的威名由此威震齐鲁！
最近又有传言说河北五世六公的袁绍将会举大兵再次攻打青徐，梁甫的百姓们也不免担忧会不会被殃及池鱼。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正在大家谈论之际，突然有几个小孩屁颠颠地从村外跑来，他们兴奋地指着远处的石门山道：
“是张辽！我们在山下看到张辽和他的大军啦！”
稚童们不明白战争的危险，只知道张辽是连泰山军的首领臧霸都会害怕的将军，他们宛若亲眼见到偶像一般，显得格外高兴。
然而大人们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村老急忙吆喝一声：“都躲到自家地窖里，别出声！王二，你骑老朽的驴去县城给县长报信！”
村民们慌张地回了声“是”，然后四散离去。
那几个稚童的父母拉起小孩们的手，一脸焦急地咒骂道：“小娘养的！叫你们乱跑，叫你们乱跑！现在可好，把丘八引来了！”
然后连拉带拽地把各家的小孩拖回自己家中，稚童们无故被父母咒骂，不禁大哭起来，却反而遭至更加严苛的打骂。
但也就一小会儿功夫，整个村子都变得寂静无声，仿佛一座鬼村……m.cascoo
“驾————！”
“驾————！”
张辽骑着战马驰骋于原野上，在他身周还有数量约为一千的骑军，在远处更有成千上万的步卒正源源不断地从石门山上走下！
张辽带着骑兵们从寂静的村庄中疾驰而过，期间未做任何停留。
因为他的目标乃是二里外的梁甫县城！
“驾————！！！”
张辽的骑军飞快地逼近县城，讨逆将军的旗帜飞扬在空中，向沿途之人宣告来军的身份！
村长家的驴自然是跑不过张辽的战马，那个去县城通风报信的村民王二走到半道上就被张辽带兵超越。
骑士们无意为难这个过路的骑驴小伙，只一心跟着他们的将军朝前奔驰。
很快，张辽就带兵抵进到梁甫城下！
“快——！夺城门！”
张辽用手中长戟指向城门，然而梁甫城中却无半个守军阻拦张辽，一千飞骑直接进入城中！
原来在城头巡逻的泰山军们见来者竟是张辽后，都吓得屁滚尿流，直接弃城而走。臧霸任命的县长在得知情况后，更是还没来得及逃出城，就被冲入城中的张辽抓个正着。
因为泰山军们平常总是欺压百姓，匪性深重，所以梁甫城中的百姓没有一个站出来声援守军的，百姓们对于城池易手除了惊恐没有其他的感觉。
张辽因此兵不血刃就夺下梁甫城。
等后续部队跟进后，张辽继续领兵杀向下一座城池。
他们绕过高耸的徂徕山，沿汶水进入宽敞平坦的汶水流域。
如留守梁甫的泰山军一般，沿途博县、奉高、赢县等城的泰山军们在看见张辽的旗帜后，也都纷纷弃城而走！
看来张文远沂水大破臧霸的威名，让割据泰山的贼军们非常畏惧。
但这也在情理之中，泰山军名字里虽带个“军”字，但也不过就是一群匪类，欺软怕硬是他们的本性。
且张辽一路进军十分迅速，自从沂水之败后就缩在泰山上的泰山太守臧霸根本就不可能反应过来，等他得知消息时，张辽的大军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汶水一线的城池县邑。
臧霸得知来者是张辽后，根本提不起半分抵抗的心思。
他的数万泰山军和大部分精锐都在去岁的沂水之战中被张辽一战打得土崩瓦解，现在他身边也不过才重新聚起三五千贼军，其中还有很多新入伙的。
就凭现在臧霸手底下这群臭鱼烂虾，他怕自己给张辽塞牙缝都不配……
等张辽沿汶水抵进至莱芜时，张辽本人都还有点不敢置信。他原以为在泰山郡至少会迎来几场恶战，谁料竟然如此轻松地就来到夹谷道的入口！
从兵出鲁县，到抢占莱芜，前后不过十天时间，张辽竟带兵飞奔三百里，连占六城，堪称奇迹！
张辽在莱芜修整一夜后，陈登这才带着步卒们姗姗来迟。
为了避免后路被断，陈登在每座城池都留了五百兵马防守，所以当他感到莱芜时，军中还剩七千人。
又留了一千步卒屯驻莱芜后，陈登和张辽便带兵进入夹谷道，开始在夹谷道沿途修筑营寨，布置陷阱。
此时已经是七月末了，陈登估摸着袁绍的大军怕是快要渡过河水进入渭南。
陈登和张辽也因此立马从完美进驻夹谷道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昼夜不停地催促士兵和民夫抓紧时间施工，一定要在袁绍的兵马从临淄进入夹谷道前，抢筑营寨！
大军沿着夹谷道中的淄水河畔前进，陈登和张辽一边行军，一边考察地形，选取何时的筑营地点。
最后他们将最前沿的营寨定在石门这个地方。
石门地势狭窄，两侧皆是高山，故曰“石门”。此地正好位于齐长城附近，陈登和张辽可以借助前人遗留的城墙布防。
除此之外，淄水还在石门东北形成了一条南北走向的、狭长形的堰塞湖，堰塞湖东畔的通道也因升高的河床而变窄，使得大军难以沿东畔行进，只能选择走西畔较为平坦的山岭地带。
若从临淄而来的敌军想走东畔，还必须借助皮筏、渡船渡过堰塞湖，才能成建制地抵达石门。
如此险要之地，陈登和张辽岂会错过？
现在他们只要在石门修筑营垒，就算袁绍有十万大军，要想通过此处怕也是十分困难。如果不是因为齐鲁之间还有数条其余的通道，此地的战略价值怕是不输号称“百二秦关”的函谷关！
而这时袁绍在干嘛呢？他还在犹豫是否要分兵……
第270章 触怒
当陈登与张辽在夹谷道各处险要抢筑营垒时，泰山太守臧霸亦遣人去往渭南求见袁绍。
袁绍这才得知泰山、鲁山以南的汶水流域已经为张辽所得，张辽的部队更是已经进驻夹谷道！
郭图、许攸二人当即在帐中指责沮授和田丰，说他们误了袁绍大事。
郭图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邺侯！若非此二人蛊惑邺侯，我军何至于裹足不前？以致敌军抢占先机！请邺侯勿要迟疑，立刻分兵夹谷道！”
袁绍看向沮授和田丰，也是一脸不爽。若非此二人劝自己不要分兵，何至于此！
然而沮授这时却站出来说：“邺侯不可分兵！而今敌已抢占夹谷道，我军若再分兵强击夹谷道，岂非落入敌之圈套？”
沮授的话又让袁绍觉得很有道理，这使得袁绍再次陷入两难境地，他按在案几上的手在不知不觉中不断用力，足见其内心的挣扎。cascoo
许攸则道：“沮授！你明知敌军若从夹谷而出，则我军侧背不宁，你是何用心？”
沮授驳斥他：“夹谷道狭窄，我军只需派小股部队就能扼守此道，以逸待劳，敌军安敢兵出夹谷？”
众谋士再起争执，搅得袁绍脸色越发铁青。
之前袁绍就因为无法敲定进军策略而错失良机，眼下自己又无法做出决断，内心更加急躁，感觉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
于是他索性把心一横，昂首道：
“吾意已决！遣审配、袁谭领偏师两万走夹谷道，吾自领大军攻北海！”
此话一出，当即遭到沮授和田丰的强烈反对。
田丰言辞激烈道：
“邺侯不可啊！昔年齐鲁战于长勺，齐国国富兵强却在长勺大败，便因鲁国抢驻夹谷道，使齐不能施展。邺侯分兵夹谷，丰料军必败也！”
袁绍顿时拍案而起：“田丰！你是在诅咒我军吗？！”
田丰愕然，自知失言，但他性情矜高，岂会在袁绍面前服软？
于是他继续劝谏道：“邺侯！我军势众，而敌军寡弱，邺侯只需行堂堂正正之兵，则敌必破矣。君若不听丰言，必败！”
袁绍被田丰杠了正面，立刻觉得自己的威严遭到属下挑战，怒不可遏道：
“田丰！汝这狂徒，竟敢诅咒我军！来人，给吾推出去砍了！”
沮授一看田丰有危险，连忙替他求情：
“主公，田丰一时失言，还请主公念在他多年苦劳的份上宽恕他！”
沮授谦卑的姿态让袁绍很满意，进而对田丰的怒气也消散了一些，于是他改变成命：
“将田丰这狂徒看押起来！待吾攻破徐州，擒获吕岱，吾倒要看看此人还有何话说？”
沮授连忙打眼色让护卫们赶紧把田丰押下去，免得田丰再开口刺激袁绍。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沮授也知道劝谏无用，只能任由袁绍分兵夹谷道。
之后，二十万大军分作两路，审配和袁谭领兵两万从临淄转进夹谷道，袁绍则带着剩下的大军渡过淄水，朝刘备驻防的剧县进兵！
齐地平坦宽阔，袁绍的十八万兵马横陈在海岱平原上，绵延百里。
如此强盛的兵马，自然不会逃过敌军的眼线。
驻守在剧县的北海相刘备得讯后，被袁绍的兵势吓得不轻！
刘备瞪大双眼质问斥候：“你说什么？袁绍真有二十万大军？！”
斥候郑重地回答：“千真万确！”
刘备哑然，随后苦笑道：“吾本以为终于能有块立身之地，谁料竟又惹得虎狼垂涎！袁绍有大军二十万，我在城中却仅有五千兵士，不可力敌也！众军随吾撤往即墨！”
“诺！”
在场众人包括关羽、张飞在内，都没有反对刘备弃守剧县的决议。
五千兵士怎么可能挡得住二十万大军，这时逃跑并不可耻。反而很明智。
于是，当袁绍的军队还在横渡巨昧水时，刘备就带兵逃往即墨。
刘备逃跑的消息被袁军哨骑探知，消息立刻传到了袁绍那里。
袁绍哈哈大笑，讥讽道：
“昔年本侯攻公孙瓒，刘备就依附公孙瓒与吾为敌。后又助吕岱与吾儿为敌，今日逐之，吾心大快！来人，传令高览、张合，让他二人领三千轻骑追击敌军，务必生擒刘备！”
“诺！”
随后，袁绍的大将高览和张合领三千轻骑先行，不到半天时间就撵上了逃亡即墨的刘备军！
面对袁绍的大军，刘备未战先退，军士们本就已经胆寒，眼下敌军骑兵追来，安能再战？
只见高览和张合带着骑兵径直突入刘备的军队，之后便是一场屠杀。
危急之时，关羽和张飞挺身而出，关羽对刘备道：
“兄长先走！吾与翼德断后！”
刘备用力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云长，翼德，小心！”
张飞掉转马头冲向追兵，嘴里大喊：
“兄长先走——！”
关羽也领兵杀向追兵，刘备不再停留，打马朝东边逃去。
关羽和张飞各领三百亲兵迎击高览、张合的三千轻骑。关、张二人皆绝世猛将，纵然寡不敌众，也敢布阵迎击。
高览、张合正追得兴起，突然看见前方竟然还有敢于作战的敌兵，不禁警觉起来。
“吁————”
高览、张合勒住缰绳，张合令人挥动军旗，集结正在四处追击逃兵的散骑。
高览对张合道：“张中郎，吾观对面两员敌将高大威猛，我等还需小心行事！”
张合赞同高览的看法：“高将军，你我可各领一千轻骑轮番袭扰，待敌军动摇，再一齐冲杀，定可破敌！”
高览扯动缰绳，勒起战马：“好！吾先去也！”
随即，高览领掌旗官挥动令旗，集结一千轻骑从敌军侧前方冲杀而过！
关羽和张飞手下的士兵皆是步卒，只能被动防守，纵然关、张有万夫不当之勇，也不敢孤身直面千余骑兵的正面冲锋。
关羽纵马来到敌军将要攻击的一角，鼓舞将士们坚守阵地。
眨眼的功夫，高览已经领骑兵杀到！
古典骑兵其实并不擅长正面冲阵，中国古代的具装骑兵在两晋时期才彻底发展起来。
两晋以前的骑兵很少有正面直接冲击敌阵的，除非敌军是乌合之众，或者敌军也是骑兵，比如汉对匈奴。
而敢于用骑兵正面冲击敌军精锐步兵方阵的人，大多都死的很惨，近的就有公孙瓒的大将严纲，白马义从们直接被麹义的先登营用强弩射成了筛子。
界桥之战后，河北将领们都吸取了教训，即便高览和张合此刻占尽优势，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采取切角战术。
高览领着轻骑，斜着从关羽军阵的前方经过，朝其左侧而去。
待到两军之间的距离仅有三五十步时，高览张弓搭箭，身后的一千轻骑也挽起角弓，弓弦拉扯的声音一时还盖过马蹄声。
“放箭————！”
高览一声令下，上千支箭矢抛向敌阵！
第271章 脱兔
燕赵多壮士，弓马胜北狄！
高览的轻骑一轮骑射便让敌军折损十余人，而后高览放下角弓，抽出腰间环首刀纵马杀向敌军。
“驾——！”
战马从敌军阵前奔驰而过，高览用刀磕开数杆敌军阵中伸出的长戟后，随即从敌军侧翼远离。
身后的千名轻骑也如高览一般冲杀而过，敌军步卒不断用长戟逼退轻骑，但还是有十余名骑兵先后抓住缝隙杀入敌阵，造成了一些伤亡。
当然，这些敢于冲入敌阵的骑兵没有一个能活着冲出来。
一轮切角过后，高览损失十余骑，关羽则伤亡二三十人。
所谓切角，就是用骑兵从敌军侧翼一角轮番冲杀，每次吃掉一点点，直至敌军动摇溃败。
轻骑胜在灵活，想战便战。在这种切角战术下，敌军除非有成规模的弓弩材官，否则只能被动防守，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吃掉。
高览的轻骑才杀过，张合又带领轻骑杀向关羽的军阵。
关羽的士兵见敌骑又至，不免动摇。关羽无奈，只能亲自到阵前御敌，鼓舞士气。
“咻咻咻————”
一轮箭雨落下，又是十来人倒下，关羽军中的少量弓箭材官也张弓回击，但数量太少没有什么可观的效果。
张合的骑兵刹那间杀到，关羽顶在最前，一矛刺向杀来的张合！
“杀——！”
关羽的暴喝让张合都不免心惊，好在张合借助马力，用环首刀格开关羽的长矛，逃过一劫！
张合扭头记住关羽的面容，然后纵马跑开。
“驾————！”
之后轻骑踏过，关羽军再次损失二三十人，士兵们开始动摇起来。
他们本就是断后之兵，眼下已经拖延了敌军小半个时辰，顶头上司刘备应该逃出很远了。
关羽见状连忙招呼士兵：“坚守阵地！敌军都是骑兵，你们如果四散奔逃，一个都活不了！”m.cascoo
士兵们知道关羽说得没错，于是再次镇定下来和关羽坚守。
然而当高览与张合又轮番冲击三次后，关羽麾下的步卒们再也支撑不住了，军队开始溃散！
张飞这时带兵顶上，掩护关羽撤下来。
“云长，兄长已经走远，我们也撤吧！”张飞在乱军中向关羽建议道。
关羽点点头：“走！”
“好！走——！”
于是二人纵马逃走，丢下断后的士兵不管。主将逃走，士兵们肯定也没有战心了，数百残兵没了约束四散奔逃……
高览和张合旋即引兵追杀关羽和张飞，奈何他们刚刚几轮冲锋后马力有所消耗，没能追上关羽和张飞的快马。
事后，高览和张合因作战有功，被袁绍升为裨将军。
而刘备弃守剧县，只身逃往即墨的消息也传播开来。
世人在鄙夷刘备不战而退的同时，也震惊于袁绍强悍的兵锋！
剧县之败的两天后，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终于逃到即墨。但当他们来到即墨城下时，才发现城头的旗帜已经换了。
“振武将军朱桓”！
城头已经挂起了朱桓的旗帜！
守军拦住三人：“站住！”
刘、关、张三人哪能不知朱桓已经接管即墨，关、张二人不禁大为光火，指着城头守军大骂：
“朱桓！我兄长为尔等阻挡袁绍，汝等竟夺我兄长城池，可耻啊——！”
刘备此刻却是面无表情，他等关羽和张飞骂了几句后才制止二人。
这时，振武将军朱桓和东莱太守王修一起出现在城头。
关羽、张飞见到朱桓，还欲再骂，但刘备却先开口对城上喊道：
“朱将军，我与尔家刺史相约共抗袁绍，你们却夺我即墨，这是何意啊？”
朱桓轻蔑地笑了笑：
“刘玄德！陈元龙料你不敢与袁绍作战，今果不出元龙所料。尔在剧县不战自退，五千大军丧失殆尽，齐鲁之地无人不晓。尔若还有勇气，就到我麾下做个马前卒，莫要再做多想！”
朱桓为人高傲，之前本就不满吕岱将北海让给刘备。
眼下刘备面对袁绍的兵锋，连交战都不敢，这就更让朱桓看不起了。因而说起话来是不留半点情面，末了还不忘讥讽一番。
刘备受此大辱，心底虽然火冒三丈，但面上却看不出一丝怒意。
他先是制止想要发火的关羽和张飞，然后朗声道：“袁军势大，刘备寡不敌众，这才大败。”
刘备的声音十分洪亮，且中气十足，让即墨城头那些因朱桓之言而露出鄙夷之色的士兵们，突然都觉得刘备弃城确实情有可原。
刘备说这话的目的就是想洗刷“不战自退”的污名，也是对朱桓讥讽的一种回应。
而后，刘备面有愧色地说道：“然备兵败属实，愧对吕公之约不敢有他求，只望朱将军准我兄弟三人入城，将备在即墨的兵马归还，好让在下继续与贵军共抗强袁！”
朱桓颇不以为意，但旁边的王修却替刘备求起情来，他对朱桓道：
“休穆，刘备毕竟是吕公表举的北海相，我们虽为了抵抗袁绍而接管即墨，但将来传扬出去难免有损吕公威名。眼下不如让刘备进城，把部曲归还于他。如此后人闻说，也不会有异言！”
王修在孔融麾下效命时，与刘备多有合作，很佩服刘备的能力和为人，所以想趁此帮刘备一把。
而且王修的话倒也不是不无道理，刘备本就是吕岱扶持的势力，世人可以说二者是半附庸半同盟的关系，但却完全说不上是上下级的关系。
朱桓和王修为了抵抗袁绍偷占即墨，在道理上是有亏的，将来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现在迎刘备入城大家一起共抗袁绍的话，就算不上是“偷占”了，最多说是未经通知，擅自支援。
朱桓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并且他曾听人说过刘备的部将关羽和张飞非常勇猛，若有他们相助，自己守即墨也多几分把握。
于是，朱桓轻描淡写地对城下三人说：
“既然玄德还愿意和我们一起抵抗袁绍，那就请入城吧。”
刘备闻言心下大喜，但面上依旧不露声色，带着关羽和张飞进入城池。
之后，朱桓将原本刘备留在即墨的三千守军交还给刘备。刘备的属下孙乾、简雍等人终于与刘备得见，刘备的妻子也相安无事。
刘备向朱桓表达了谢意，感谢朱桓没有为难他的属下和妻儿。
朱桓没好气地说：“大丈夫岂会与小人女子较真？玄德不必多言，若非叔治求情，吾定不放尔等入城！”
朱桓讲话还是那么不留情面，刘备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他漂泊半生，比朱桓态度还恶劣的人他见多了。
反倒是曾经有过合作的王修愿意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这让刘备十分感动。
他当即想邀王修到自己家中做客，但王修却拒绝了刘备：
“玄德公，修非是因私为公说情，乃出于公心！”
刘备听完王修的话，不免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拱手向王修表示感激：
“叔治大恩大德，备永世不忘！”
王修微笑着说：“玄德公还是先去整备兵马吧，若有粮草兵甲缺失，可尽管来寻修！”
刘备埋头抱拳，缓缓退出公厅。
第272章 围城
整个八月，袁绍的二十万大军勇猛精进，旬月间就将战线推进到了胶莱平原！
青州大半都落入袁氏掌控，沿途广县、剧县、平寿、下密等城，无有不降的。
袁绍带领大军肆无忌惮地渡过胶水，进驻胶东城，强悍的兵势威压东面六十里外的即墨城！
因为战事顺利，袁绍最近心情很好。
如今他逐走刘备，掌控大半个青州，只要再扫除驻守即墨的朱桓，则青州六郡将全部落入他的手中。
届时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挥师南下，直逼下邳、淮阴，将刘繇的势力赶到淮河以南去！
而后他再挥师西进攻入兖州，剪除曹操在山东的势力，雄踞河北与中原这两块最富裕的地盘后，代汉称帝指日可待！
袁绍每每畅想未来，脸上都会洋溢起自信的笑容。
进驻胶东的第二天，他便在城中召集文武，商讨攻取即墨的方略。
沮授率先站出来说道：
“邺侯，吕岱令朱桓屯于即墨，实际是想用坚固的即墨城拖延我军脚步。您其实不必攻取即墨，只需派兵围住此城，即可继续向琅琊进军。我军越早进入徐州腹地，则局势对我军越有利！”
沮授之言实乃真知灼见，也体现了他是何等的精熟韬略。
陈登建议吕岱由西至东分别在夹谷道、穆陵道、平昌、即墨四处布防，就是为了牵扯袁绍的大军，迫使袁绍分兵，再借助地利和城坚阻滞袁军。
如果说陈登的策略着眼于一个“分”字的话，那沮授的策略正好反其道而行，重在一个“合”字！
沮授建议袁绍凭借压倒性的兵力优势，用少量偏师堵住夹谷和穆陵道、包围即墨，以此化解威胁。
之后袁军再集结大兵朝徐州的门户——平昌挥拳，只要大军突入徐州，则敌军的各支守军就成了无根浮萍。
这意味着沮授已经看破了陈登与吕岱的筹画，并针对敌人想出了对策。
如果袁绍真的按照沮授的建议严格执行，那么眼下吕岱是绝对守不住徐州的！
可问题就出在袁绍集团内部矛盾重重，冀州派、豫州派、南阳派互相撕咬的尿性不改。
这不，沮授刚说完他的策略，郭图就站出来反对：
“邺侯万不可听信沮授之言！朱桓乃江淮名将，飞将吕布就是被他擒获的，万不可小觑！我军若以寡弱之兵围困，恐怕非但不能将其困住，反有损兵折将之虞。今我二十万万大军包围即墨，何愁即墨不破？又何须弄险？”
在沮授眼中，郭图完全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对郭图道：
“郭图！当初是你谏言邺侯分兵夹谷，今我从你之策劝主公分兵琅琊，你又何故反对？！”cascoo
沮授当众拆穿郭图自相矛盾的一面，让对方吃了瘪。
常和郭图穿一条裤子的许攸站了出来，作为袁绍麾下实力较弱的“南阳派”的代表，许攸和郭图一般都会互相声援。
此刻，许攸出言替郭图解围：
“沮公与，此一时彼一时嘛！分兵夹谷道，乃因有机可图，今不分兵琅琊，乃稳妥之举。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等臣子善于变通，都是为了邺侯的大业啊！”
所以说什么是聪明人，聪明人说话时不仅要会拉踩，还会在领导面前表忠心。
袁绍听后，觉得许攸说得非常好，当即出言道：
“就依郭图所言，大军即刻动身，包围即墨！”
有田丰的前车之鉴，沮授也不敢强硬劝谏，只得作罢。
于是袁绍的“二十万大军”开赴即墨，将城池四面合围，根本不给城中的守军留退路！
即墨城头，朱桓和王修、侯成、昌豨、刘备等人透过女墙缝隙观察袁军。
诸将士见袁军人数铺天盖地，都十分畏惧。朱桓将大家恐慌的神情看在眼底，知道自己如果不鼓舞士气，将士们绝对守不住即墨城。
于是他高举右手，握拳对城墙上的将士们高声道：
“众将士勿要惊慌！”
众人齐齐看向朱桓，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士卒们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乞求，他们希望朱桓能够帮助他们驱散心中的恐惧……
朱桓慷慨激昂道：
“我知尔等惊慌，盖因敌军十倍于我军。但自古两军对阵，胜负在于将领指挥调度、在于士兵严守将令！
“当年关东联军讨董，诸侯在盟主袁绍调遣下，曹操败于荥阳、孙坚败于梁县、王匡败于小平津，未尝一胜！若非董卓心虚，故乌程侯奋死，袁绍哪里能够光复雒阳？袁绍取冀州，仰赖的是逢纪的计谋。界桥之胜，是因公孙瓒一时大意。他袁绍哪里懂得什么兵法？
“我朱桓曾以千余精锐突袭大破严白虎万人，后又在莒县生擒飞将吕布，他袁绍岂是我朱桓的对手？！”
“兵法云，十则围之，说的便是即便兵力是对手的十倍，也只能围困对手。今我军固守城池，城中粮草足用一年，有何畏惧？即墨城高池深，昔年燕国上将乐毅连下齐国七十二城，尚不能攻破即墨，袁绍难道还比得过乐毅吗？
“他若敢兴兵来攻，我等正好杀他个头破血流，好叫北人知道我淮泗也有上兵！”
朱桓在言语中引用了不少典故，极具说服力，将士们闻言都不再恐惧，军心振作。
当朱桓在鼓舞士气的时候，城外的袁军也没有闲着，他们抓紧时间修筑营垒、打制攻城器具，同时还派出民夫背负沙袋、土石等物来到城外填塞护城河。
朱桓立刻组织敢死队从城墙上用吊篮降下，主动出击斩杀袁军派出的民夫。
袁军这边也派出人手，掩护己方民夫作业。
朱桓又组织城中射声士（神射手）射杀袁军，掩护出城的敢死队。
袁军还未开始大举攻城前，双方就已经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虽是小打小闹，但也互有死伤。
数日后，袁军工匠终于将云梯、冲车等物赶制完毕，二十万大军随着袁绍一声令下，开始大举进攻城池！
朱桓命侯成、昌豨守北门，王修守东门，刘备守南门，自己镇守敌兵最多的西门，城内万余守军奋勇作战，对攻城的袁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第一天战斗结束后，即墨守军仅损失百余人，袁军则伤亡三五百。
之后，袁军攻势不停，且越来越猛烈，但朱桓凭借即墨城的坚固，牢牢守住城池，一次又一次打退袁军进攻。
双方这时都明白，袁军想要攻破即墨，恐怕需要不少时间。
这使得大将军袁绍又升起了分兵的心思，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决断，两条坏消息被斥候送到他面前。
第273章 石门
齐国临淄县，青州刺史袁谭与监军审配正领两万兵马沿夹谷道前进。
夹谷道位于鲁山与沂山之间，中间有淄水流过，地势狭窄，袁谭和审配的两万兵马只能排成一条长龙沿淄水前进。
两万大军在在山间行进二日，抵达石门对岸的金鸡山。
袁谭和审配登上金鸡山，隐约能够看到位于堰塞湖尽头的石门，还有一段又一段的齐长城遗迹。
审配提议派斥候刺探，于是袁谭便派部将苏由领二百人沿着堰塞湖的边缘前进，大军随即倚靠金鸡山扎营。
直到翌日中午，苏由才带着斥候们返回营地。
苏由进帐汇报：“少主，审监军，敌军确在石门扎营！守将乃是陈登和张辽！”
袁谭说道：“且将敌军情报一一道来！”
“诺！”
然后苏由向袁谭等人描述他今日看到的情形。
陈登和张辽的营寨位于石门之后的淄水西畔，进攻的路线有两条。
一是从淄水西畔前进，这条道路较为宽敞，大军可以同行。但在敌军营寨之前还有一座小山阻拦，敌将张辽在山头驻防。
另一条就是从淄水东畔发起进攻，但这条路线的前半段因为地形崎岖，大军不能前进，所以需要先坐船渡过堰塞湖，然后在地势较为平缓的马鞍山北麓靠岸。之后再在东畔寻一水势和缓处强渡淄水，如此方才能摸到敌军营寨。
总之不管是从西畔还是东畔进攻，都不是那么容易。
审配起身在舆图前用手指按照苏由所描述的比划一番后，不禁咋舌：
“啧！鲁国曾在夹谷道击败齐军，我军若强行攻打此地，岂不成了齐军？”
袁谭说道：“审公，我受父命，只能前进不可后退！”
审配现在真是要把郭图和许攸俩人恨死了，豫州派和南阳派的家伙尽出馊主意，但最后却还要他这个河北人来执行……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二贼！
既然不能后退，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审配思索半天，决定还是沿大陆前进，即沿淄水西畔进攻。因为渡河的风险实在太大，万一有什么变数，大军挤在河上容易出大问题。
对于审配，袁谭是无条件的信任，因为审配可是袁绍近臣，之前的青州之战也让袁谭见证了审配的督兵之能。于是袁谭下令让大军沿淄水西畔的道路前行。
正如苏由所描述的一般，西畔的道路确实要好走一些，道路最窄处尚可容十人并行，西面起伏山岭也能勉强行军。
袁谭亲自带领三千先锋军走在最前面，身边是岑璧、吕旷、吕翔、苏由四将，审配则在金鸡山大营指挥调度。
先锋部队行进一日，终于看到了敌军的阵地！
苏由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小山说道：“少主！前面那座小山就是张辽的驻地！”
众人抬头望去，果见山头上零零散散插着张辽的军旗！
袁谭和手下诸将并不熟悉张辽，但也不算完全陌生。他们知道张辽乃是吕布降将，去岁曾在东海大破臧霸的泰山军，由此威震青徐。
袁谭不敢小觑张辽，派岑璧和苏由领兵试探。
“岑璧、苏由！着你二人各领五百精兵攻打山头！”
二将抱拳：“诺！”
苏由前两天才亲自带人侦查过敌情，所以对地形比较熟悉。他建议岑璧从正面牵制张辽，自己则带人悄悄沿河边小道绕行。
岑璧自无不可，带着五百精兵从正面发起进攻！
岑璧来到小山下，抬头观察地势后，下令让士兵沿山道登山。
出人意料的是，山上并没有人下来阻碍岑璧的士兵登山。
岑璧于是催促士兵：“快！快！敌军没有反应！”
士兵们连忙加快步伐向山上狂奔！
然而当岑璧带人冲到半山腰时，忽然有无数巨石、滚木从山头掉落！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被山头掉落的巨石和滚木砸得头破血流，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砰！！！”
“啊————！”
“啊啊——”
岑璧挥刀喊道：“趴下，躲避！”
都不用岑璧招呼，士卒们就已经开始寻找掩体躲避。
期间山上的落石和滚木不断掉落，岑璧和士兵们趴在山石树木等掩体后一动也不敢动……
又过了一两刻钟，山上的敌军才终于停止投掷落石和滚木。
然而岑璧和士兵们刚松口气，就听见头顶传来敌军的喊杀声！！！
“杀啊啊————！！”
讨逆将军张辽带领士兵从山顶冲下，挥舞着刀矛杀向袁军！
岑璧与麾下士卒俱大骇，双方还未交战，岑璧就带人往山下逃去。
张辽将岑璧赶下山后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立刻带兵退回山顶。
当岑璧被张辽撵下山时，另一边的苏由都还没有迂回到位，袁军的第一次进攻因此不了了之。
战后清点，大家才发现岑璧其实只折损了二十三名士兵，竟然就被张辽吓得退回。
袁谭知道后不禁大怒：“岑璧！自吾入青州后，尔屡战屡败，未尝一胜！今又被张辽吓退，若不斩你，吾安能服众？！来人，推出去砍了！”
吕旷等人连忙求情，让袁谭留岑璧戴罪立功，袁谭念在岑璧在他手下效力多年，也息了杀岑璧的心思。
“岑璧，明日你再带兵攻山，如若不胜，就不要回来见我！”
岑璧也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太丢人了，他当即起誓：
“少主！明日岑璧一定攻破张辽，一雪前耻！不破张辽，誓不归还！”
袁谭随即挥手让众人退下。
翌日，袁谭不再留手，让岑璧、吕旷、吕翔、苏由四将各领五百精兵一齐攻山，自己带领一千人在后压阵。
岑璧等人自选山道进兵，四路齐攻。
袁谭的精锐步卒顶着头顶的落石、滚木、箭雨不断挺进，不复昨日那般窝囊。
但纵然袁军十分英勇，守御山头的张辽也不是吃素的。
“杀啊啊————！”
张辽居高临下，调度得当，凭借地利优势稳守山头。
山下的袁谭见己方精锐久攻不下，只能让后备队压上，希望借助兵力优势强行攻下山头。
居于后方的审配也不断往前线调兵，到下午时，张辽驻守的小山之下已经挤满了上万袁军！
淄水西畔，漫山遍野都是袁军士兵，他们轮番向山头的张辽所部发起冲击，喊杀声响彻整个夹谷道，就连两侧的鲁山和沂山中的飞鸟走兽都被吓得四散逃离。
战斗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天色暗淡后，袁谭让士兵点燃火把，打算连夜攻山，誓要一鼓作气攻下山头！
第274章 偷渡
“点火！擂鼓夜战！”
天色渐暗，淄水西畔的山陵丘壑上火光四起，袁谭命人点燃火把，将黑夜下的山岭照得如同白昼般清晰。
“咚——！咚——！咚——！咚——！”
鼓声响起，上万袁军再次向面前的小山发起冲击！
山头上的张辽部不断向下倾泻箭矢、弩矢，落石、滚木不断掉落，仰攻的袁军士卒被惨叫，但依然不能阻挡袁军的攻势。
小半个时辰后，袁军在岑璧、苏由、吕旷、吕翔四将的带领下冲到了山上守军的营寨前。
岑璧带兵登上一处由山体天然形成的石坪，这片石坪的尽头就是守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拿下防线后，他们就能直接威逼位于山顶的大营！
夜色下，闪动的火光“拍打”在石坪附近的树石上，将摇曳的阴影投射到地面、林间、还有山壁上，鬼魅而梦幻。
岑璧带兵缓缓朝石坪尽头走去，将士们能清晰地看见守军摆放在路途中央的鹿角、刀车等障碍物。而在石坪尽头，便是守军修筑的营墙！
“放箭——！”
突然，营头冒出无数守军将士，他们张弓搭箭射出成片的箭矢！
无数箭矢朝袁军射来，岑璧连忙命刀牌手上前形成盾墙，掩护己方士兵靠近营门。
强有力的弓矢和弩矢打在盾牌上砰砰作响，岑璧和麾下士卒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前进。
此处石坪的直径不到五十米，但岑璧等人却走了一刻钟才完全通过。
途中的鹿角、刀车等障碍物给部队的推进增添了不少麻烦，为了越过并破坏这些挡路的物什，掩护同袍前进的刀牌手经常需要挪动位置，以致于身后的同袍时不时会被敌军弓弩射中。
但好在伤亡不大，因为岑璧手下的五百士卒皆是袁军精锐，士兵们都披坚执锐。
即使因为距离太近的问题，弓箭、弩矢常能洞穿他们的盔甲。但盔甲抵消动能后，除了极个别倒霉蛋，大部分被弓弩射中的人还是能继续坚持作战的。
逼近营墙后，岑璧下令让之前跟在精锐后面的乡勇顶上，强令装备低劣的乡勇徒手攀爬营墙！
军令如山，乡勇们只能遵照岑璧的命令行动，即便他们清楚岑璧是在让他们送死！
守军修筑的营墙高一丈有余，徒手便能攀爬，但那也得是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
眼下守军守在墙头，乡勇们甫一参战就遭到守军迎头痛击！
墙上的守军用弓弩迎面射击袁军乡勇，他们甚至都不用瞄准，只管拉开弓弦搭上箭矢，然后对着墙下松手就行，保准一箭一个袁军。
同时，营墙专门留出的孔洞后，还有守军拿着长矛不断通过孔洞刺杀爬墙的袁军士兵。
不到一个时辰，守军的营墙前就堆起了一面六尺高的尸墙！
然而袁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守军发起冲击，袁军将领岑璧根本就不管士卒死活，铁了心要用人命硬填守军的营墙。
又过了两三刻钟，尸墙已经快有一丈高了，现在袁军将士们踩着同袍的尸体就能轻松登上守军的营寨。
岑璧看差不多了，挥刀呐喊道：
“随吾破营————！！”
“杀————！！！”
岑璧带着五百精锐甲士踩着同袍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坡冲上守军营头，脚下的触感既让人心惊，又令人兴奋。
面对五百名披坚执锐的袁军精锐，资质平平的守军实在抵挡不住，不多时就被岑璧带兵突破防线！
“撤——！”
驻守此处阵地的将校一声令下，剩余的三百名守军随即放弃阵地，往山顶大营退去。
岑璧带兵在后紧追不舍，他想趁着山顶大营开门接受这波败兵的时机，一举杀入大营。
袁军沿着平缓的小坡向上追赶，当他们走到半道上时，山顶大营的营门突然被人打开，守将张辽带人从中杀出！！！
“杀啊啊啊————！！！”
张辽和麾下士卒怒吼着冲向袁军，刚刚还在往大营撤退的守军也掉头杀向袁军！
岑璧这边也不示弱，袁军将士纷纷咆哮着迎面冲向守军！他们已经攻破了守军最后一道防线，再加把劲未必不能攻破山顶大营！
两军士兵在狭窄的山道上相互碰撞，豁出性命厮杀在一起。
短兵相接最是残酷，鲜血四溅，不一会儿功夫地上就掉满了残肢断臂。
守军战线前沿，张辽身先士卒，挥舞刀盾带领士兵不断冲击面前的袁军。张辽勇猛无匹，力大无穷，即便是袁军精锐也常常被张辽用盾牌撞得七荤八素。
守军在猛将张辽的带领下直接逆着袁军的兵锋，在袁军阵中撕开一道口子，岑璧带领的袁军精锐竟被张辽打得节节败退。
无奈，岑璧和麾下士卒只能不断后退，然后被张辽带人驱赶到他们刚刚攻下的那道守军阵地上。
就在袁军被击退到这道阵地上时，张辽竟然带兵退回山顶大营了！
张辽大喝一声：“撤！”
守军随即抛下面前的袁军，退往大营。
岑璧和麾下士卒心有余悸，根本不敢追击，敌将实在太过勇猛，已经把他们杀破胆了……
至于张辽为何撤退，原来是大营东门告急，东门守将派人来求张辽支援，于是张辽只好扮演救火队长，四处填补防线。
没办法，袁军有上万人攻山，而跟随张辽一起驻守山头的守军其实只有四千！兵力捉襟见肘下，防线不稳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剩下的两千守军去哪了，这就要问问陈登啦！
堰塞湖上，陈登正带着五百精锐，乘着临时制造的皮筏和小舟，借着夜色的掩护偷渡淄水！
这里不得不再提起之前讲过的石门一带的地形。
石门之北是张辽驻守的无名小山，小山之前则是一片地势较为平坦的小盆地，通过盆地再往北就是地势较为崎岖，但仍能让袁谭大军通过的山岭带。
而在这片地区的东侧，就是淄水在鲁山和沂山之间形成的堰塞湖。湖的东畔是马鞍山北麓，地势较为平坦，但沿着马鞍山北麓再往北走，山势便突然陡峭起来，湖边的山道只能供三五人并行。这种情况一直延伸出十余里，直至袁谭扎下大营的金鸡山。
因此袁谭如果选择从淄水东畔进攻，就需要用皮筏和渡船渡过堰塞湖，在马鞍山北麓登陆，之后才能对石门发起进攻。
但如果袁谭不走这条路的话，大概率不会派人制造渡水用的皮筏和渡船，这样就意味着袁谭对堰塞湖毫无控制力可言。
陈登也正是预判到了这种情况，于是提前命人准备了几十条皮筏小舟。
如今袁谭命人连夜攻打张辽驻守的小山，注意力完全被张辽吸引，陈登哪能错过这个战机？！
于是陈登趁夜带兵偷渡淄水，直朝袁谭后方插去！
其实陈登并不知道袁谭的大营安札在哪里，但他笃信只要渡过堰塞湖，就一定能看到袁谭后方的大营，因为也没有别处更适合袁谭扎营了。
拂晓时分，陈登的皮筏顺利在堰塞湖北部靠岸！
上岸后，陈登甚至不用刻意寻找，只需抬眼就能望见金鸡山下的袁军大营！！！
陈登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环首刀，冲身边的五百精锐呐喊道：“夺营！！！”
将士们亦挥舞战刀回应：“杀————！”
第275章 大捷
金鸡山大营，监军审配刚刚起床，他正准备叫人把前线的战况报来。
“杀啊啊————！！”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招呼，就听见帐外隐隐传来喊杀声！
审配一惊，暗道一声糟糕，他完全没料到敌军竟会主动偷袭金鸡山！要知道大军主力都被他派往前线帮助袁谭攻打石门了，现在金鸡山中虽仍有数千人，但大多都是乡勇和民夫！
这时，守卫们也冲进军帐，慌张地向审配禀报：
“监军！敌将陈登带兵偷营，营门已经失守！监军快跟我们逃吧！”
审配点头：“走！”
说罢他一巴掌打翻还未燃尽的油灯，把军帐中的籍策点燃，不给陈登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然后光着脚就和守卫们逃出军帐。
护卫们牵来战马：“监军快上马！”
审配翻身上马，抛下将士朝大营北门逃走！
护卫们则留下来为审配断后，好叫审配顺利逃脱。
此刻金鸡山大营已是一片混乱，陈登带着五百精兵把大营中的数千袁军吓得屁滚尿流，各自逃散。
一个时辰后，金鸡山大营升起了陈登的军旗！
陈登来到营地中央，看着正在熊熊燃烧的中军大营，咂了下嘴。审配倒是机灵，逃跑前知道把军中机密都烧掉。
陈登本还想看看审配手里有没有临淄城布防图的，现在只能作罢。
将士们把大火扑灭后，陈登的手下已将战果清点完毕。
“禀将军！我军俘获袁军两千余人，未抓到敌将！”
陈登随即下令：“把俘虏都坑杀了！袁谭得知大营被偷，必定回师救援，这么多俘虏留着就是祸害！”
将士们虽然有些同情那些被俘虏的倒霉蛋，但还是严格遵守陈登的命令，在营外挖了个大坑把两千多个俘虏都给活埋了。
然后他们在陈登的带领下开始加固营地，准备迎接敌军的反扑。
直到午时，石门前线的袁谭才得知金鸡山大营被偷了。
中军大帐，袁谭抓着小兵的衣领咆哮道：
“你说什么！大营被偷了？那审监军呢？”
小兵畏畏缩缩地回答：“禀将军，金鸡山大营确实被敌将陈登夺去，审监军好像逃往临淄了！”
袁谭放下小兵，急得来回踱步，不知该怎么办。
半晌，他才想起自己的大军还在攻打张辽：“快，鸣金收兵！叫岑璧、苏由、吕旷、吕翔来见吾！”
“诺！”
金鼓敲响，袁军士卒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袁军从昨天上午一直战斗到今早，早已疲惫不堪。山头的守军过于顽强，袁军久攻不克之下斗志耗尽，将士们都在等着袁谭撤兵。
半山腰上，袁谭的部将岑璧从开始招呼士卒撤退，连夜作战，他也十分疲惫，现在能够回去歇息实在再好不过。
然而等他回到临时营地，见到心急如焚的袁谭时，岑璧明白又有坏事发生了。
中军大帐，袁谭将金鸡山大营被夺的消息告知四将。
为了不使消息传开，袁谭只能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道：
“金鸡山大营被夺，我军退路被断，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说到急处，袁谭连连用手拍打案几，足可见他有多慌张。m.cascoo
四将也觉棘手，吕旷提议：
“少主，而今金鸡山大营被夺，我军当立即回师救援打通归路！”
其余四人也都赞同，于是袁谭下令撤军，回师金鸡山大营。
袁谭等人此刻也顾不得大军刚刚撤回营地，正是疲惫不堪之时，岑璧四人直接组织各营将士开拔。
无名小山之上，张辽刚刚睡下还不到两个时辰，就有斥候前来禀报，说袁谭撤兵了！
张辽惊醒，抚掌大笑：“哈哈哈，好！看来陈元龙得手了！传令各营将士，半个时辰后全部到山下集合，随吾追击敌军！”
“诺——！”
一个时辰后，当袁谭正沿着崎岖的山道火速赶回金鸡山大营时，斥候突然来报：
“将军不好啦！张辽带兵追上来了！”
不等袁谭下令，岑璧和苏由就主动请缨道：
“少主先走，有我二人阻挡张辽！”
袁谭点头：“好，你二人务必拦下张辽！传令各军，再走快点！”
“诺！”
岑璧和苏由二将各领了五百精锐逆着人流朝大部队后方而去，途中不断有败兵往他们来的方向溃逃。
“杀啊啊————！”
一刻钟后，岑璧和苏由终于撞上了迎面追来的敌军！
只见在追兵最前面，一身高八尺左右的大汉纵马奔驰于山道间，用手中的长戟不断刺杀溃逃的袁军。
岑璧认出那人正是张辽！
他抬起手中长戟，拍马杀向张辽：“张辽休得猖狂！”
苏由也和岑璧一起杀向张辽，二人深知张辽武勇，所以准备二打一。
张辽见有两员敌将迎面杀来，却是没有半分畏惧，战斗到现在，他还没碰上一个能在他手里走过三招的袁军！
“铿！铿——！”
骑马的三人先交手在一起，之后两边的步卒才姗姗杀到。混战之中，张辽一人独斗岑璧和苏由，丝毫不落下风。
三人斗了四五个回合后，岑璧趁着张辽和苏由交手之时，突然一戟刺向张辽的坐骑！
哪料张辽眼观六路，立马察觉到了岑璧的意图，他单手持戟挡住苏由的后招，另一只手用力拽起缰绳，直将战马拽得直立而起，惊险地躲过岑璧的攻击。
正当岑璧和张辽错马而过之时，张辽突然爆喝一声：
“死！！！”
他抡起手中长戟，直接从岑璧头顶砸落，人马合力之下，厚重的刺胡砍在岑璧肩头，摧枯拉朽一般将岑璧劈成了两截！
一旁的苏由看着没了半截身子的岑璧不由大惊，自知不敌的他立刻掉转马头逃跑。
张辽则在其后穷追不舍，同时嘴里大喊道：
“岑璧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袁军士卒听岑璧死了，又见张辽追着苏由一路砍杀，顿时没了军心，都纷纷掉头逃跑。
走在前面的袁军见原本留下断后的岑璧和苏由所部将士逃了回来，知道张辽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于是都加快步伐逃散。
一系列连锁反应后，袁军断后部队的溃败很快就演变成了袁军全军的大溃败！
然而山道本就崎岖，万余袁军在混乱之中，跌落山崖、掉入淄水者不计其数。
袁谭眼见大军失控，只好带着身边的数十名护卫丢下大部队向北逃窜。金鸡山大营反正是夺不回了，直接逃回临淄吧……
当日，夹谷道中，袁军就如同零碎的胡饼屑一般散落在山道中，许多人实在跑不动了，就干脆向张辽投降。
石门一战，张辽、陈登二人最终斩俘五千，要不是袁军有许多人逃往鲁山之中张辽懒得追，否则战果还会更大。
而袁谭则幸运地逃回了临淄和审配汇合，二人调动临淄城内的两千守军封锁夹谷道出口，以免张辽和陈登从中杀出。
之后袁谭在审配的建议下，下令封锁夹谷道兵败的消息，以免身处前线的袁绍因此分心。
二者虽然兵败，但审配的判断十分正确，张辽和陈登并没有进兵攻打临淄的意图，袁谭和审配于是在临淄驻扎下来。
而袁绍分兵夹谷道、进而袭击徐州侧腹的战略则宣告失败！
第276章 暗手
广陵淮阴，淮水之边，时值拂晓，阴云漫卷，阵阵秋雨瓢泼而下。
岸边，一艘十余丈长的大船停靠于此，岸上还有一群人撑着油纸伞送别远行之人。
相貌出众的原尚书令吕范将孙策的遗孀遗孤送上船，而后拱手向在岸边送行的周瑜等人道别：
“公瑾、君理，多多保重！告辞！”
岸上，周瑜与朱治挥手向船上众人道别。
过了一阵，甲板上传来蒋钦的呼声：“起锚————”
船桨滑动，大船慢慢离岸，然后渐渐远去。
留在岸上的朱治对周瑜说道：“公瑾，走吧！”
周瑜那俊秀的眉头裹着散不尽的苦气，他淡淡地回了一声“嗯”，然后和朱治掉转马头返回淮阴。
自孙策薨于平舆，并被陈戾王宠打为反贼后，已经过去了三年时光。
这三年中，周瑜、吕范、程普等孙策旧臣一直蛰伏于吴郡、广陵郡一带，一边照顾孙策的家人，一边暗中观望天下局势。
周瑜等人先是将孙策的遗体运至老家富春安葬，而后便带着吴夫人、孙绍等投奔广陵太守吴景。cascoo
因为刘繇与刘基没有对孙氏余孽斩尽杀绝，吴景看在吴夫人的面子上，暗自接纳了周瑜等人。
周瑜等人蛰伏于广陵期间，也在暗中积蓄自己的力量。他们请回了在舒县之战中被周昕、朱桓俘获又放归乡里的孙静。
孙静也从富春老家将孙氏最后一点家底全部带到广陵，这其中包括百余孙氏子弟、僮客，多年积攒的万余贯铜钱，还有最宝贵的年轻一辈如孙权、孙皎等人。
将孙氏的力量完全凝聚后，周瑜等人在广陵太守吴景的庇护下，逐渐在广陵扎根，数年间就成为拥有僮客三千的地方豪强。
眼看着孙氏在周瑜等人的努力下慢慢复兴，但吴景和程普却起了争执。
起因是吴景想送孙坚之子孙权去孔融开设的丹阳书院求学，而辅佐过孙氏两代家主的老将程普却对此颇有微词。
二人之间的矛盾也代表着，本就残破的孙氏集团内部面临的分歧。
吴景是要继续抱定刘繇这根大腿的，他要对吴郡吴氏负责。同时他也不想让孙氏这边继续如孙坚、孙策那般抱有争霸天下的幻想，以免牵连到自己的姐姐吴夫人还有自己。
所以吴景才会接纳周瑜等人，一是看在连襟的面子上照顾颓弱不堪的孙氏，二则也好将孙策的党羽纳入监控。
而程普这边仍是铁了心要为孙策复仇，他的意见也即是周瑜、吕范等人的意见。
不过此前周瑜等人势力尚弱，双方的矛盾并不强烈。然而三年过后，周瑜等人替孙氏积攒下了丰厚的家底，也让双方的冲突慢慢摆到了明面上。
程普、周瑜等人曾不止一次在孙吴两家聚会时，明里暗里指责吴景不顾孙策之死，执意要为牟平刘氏卖命。
吴景也曾不止一次劝告程普、周瑜等人放下仇恨，安心照顾孙策的遗孤孙绍，再仿效袁术之子袁耀那般出仕丹阳。
在吴景看来，当年袁术威压江东，刘繇在击败袁术后却仍旧能善待其子袁耀，还让袁耀跟在三子刘尚身边做读伴，现在更是已经在刘繇的右将军府中担任掾属，孙策之子孙绍完全可以走相同的路子。
况且孙策是被刘宠射杀的，吴景实在不明白为何周瑜等人会对牟平刘氏抱有那么深重的怨念。
此事后来被两家搁置，直到今年袁绍有意大举进攻青徐后，周瑜等人再次躁动不安起来！
但这一回，周瑜等人没有再劝吴景反了刘繇，而是向吴景表达了在其麾下效力的心思。
吴景虽然怀疑孙策党羽的动机，但碍于家族情面，还是同意了周瑜的请求，让程普、周瑜、朱治三人在自己手下任职。
数天前，吴景接到徐州刺史吕岱的命令，让他带兵北上琅琊，屯驻平昌，补全青徐防线。
于是吴景立刻开始着手处理出兵的事宜，对孙氏的监管难免有所松懈。
周瑜等人也正是趁此时机，将孙策的遗孀和其子孙绍装船，由吕范、蒋钦、周泰等人护送沿海陆运往青州！
海陆艰险，周瑜等人的做法未必没有赌博的成分在里面，但他们实在不愿浪费这个时机。要说当今天下谁最有可能帮孙策报仇，那非大将军袁绍莫属！
如果周瑜等人能助袁绍夺下青徐，那么袁绍必定会重用他们，也会善待孙策的儿子孙绍，并且还能借袁绍之手，铲出孙策临死前点名的“四大仇人”——刘基、曹操、钟繇、杨彪！
将孙绍偷偷运走后，周瑜与朱治返回淮阴，和程普一道到校场集合，因为今日就是吴景出兵北上的日子！
三人此前被吴景单独编了一营，以程普为别部司马，周瑜和朱治分别在其手下担任校尉，营中士卒皆为孙氏部曲，共五百人。
吴景特意下令让程普所部跟自己一同北上，显然是不放心把三人留在广陵。
清晨，广陵太守吴景早早地就来到校场点兵，在确认八千兵马全部到齐后，吴景一声令下，大军随即开赴青徐前线。
途中，吴景还特意来到程普军前，旁敲侧击地试探程普、周瑜、朱治三人，确保他们不会在广陵掀起乱子。
吴景的大军登上战船进入淮水，沿淮泗水系一路北上，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抵达琅琊国平昌县，出现在青徐边境上，彼时亦恰逢袁绍兵围即墨。
吴景进驻平昌的消息传到屯兵岘山穆陵关的吕岱那里后，吕岱终于可以放手施为。
因为吴景到位平昌后，青徐防线的最后一块缺口，即从青州沿潍水南下至徐州琅琊国莒县的道路，便被吴景所部堵上。
袁绍此刻即便想要分兵南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入徐州。
于是吕岱派遣部将成廉领兵出穆陵关，北上齐地袭扰临朐、广县一带，牵扯袁绍兵力。
袁绍在得知消息后，立刻召集众谋士商议。
沮授再次率先为袁绍分析道：“邺侯无需忧虑，吕岱遣成廉出穆陵关，正为吸引我军。您只需派三千轻骑回师，成廉必定惊走。”
这一回，许攸和郭图没有出来反对，虽然双方党争激烈，但也不是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要驳斥。
纵览全局，吕岱的兵力肯定是远不及己方的。而吕岱即在夹谷道布防，又派朱桓死守即墨，同时还派成廉出穆陵关，其各部兵力一定紧张，成廉的部队明显就是个诱饵，想要让袁绍分兵进攻穆陵道。
袁绍见大家的意见难得统一一次，便随了众人之意，派部将阎柔领三千乌桓轻骑回师临朐，驱赶敌将成廉。
第277章 集结
“驾————！”
“驾————！”
巨昧水畔，一群披头散发、操持弓刀的乌桓骑兵正在追击敌军步卒。
乌桓骑兵们迅速追上用两条腿跑路的敌军步卒，而后纵马环绕在其左右，不时放箭射杀，或用绳索圈套俘虏。
这些乌桓骑兵正是被袁绍派到后方，驱赶敌军袭扰之师的部队。
他们获得的战果很不错，几日来，共计斩获敌兵三百余人，并且已经将敌将成廉赶回了穆陵关。
而眼前这群正在逃命的步卒，就是最后一支散落在巨昧水附近的徐州兵。
当最后一个逃兵被射杀后，乌桓骑兵们才翻身下马收割战利品，他们先搜索尸身，并将未死之人补刀，再将死者的首级割下用绳索挂在马羁上，最后带着俘虏和战利品收兵返回。
相较于乌桓骑兵们的满载而归，受命袭扰敌后的中郎将成廉就要狼狈许多。
兵出穆陵关时，吕岱总共拨给他一千人。其中有骑卒二百，步卒八百。但逃回穆陵关时，成廉身边却仅剩下百余骑，部队可谓丧失殆尽！m.cascoo
成廉出战失利，吕岱却没有怪罪于他，因为成廉的战败不是成廉的能力问题，单纯只是己方军队在硬实力上比不过袁军。
敌军乃是两千乌桓轻骑，而成廉不过只有二百骑卒与八百步卒，安能匹敌？
只是成廉兵败便意味着吕岱试图牵扯袁绍兵力的意图失败，吕岱正在思考是否还要继续派兵出穆陵关吸引袁军注意。
最终，吕岱打消了继续派兵出关的心思。
因为此次袁绍只派了两千乌桓轻骑回援，并没有派大军回师，说明对方已经猜透了吕岱的心思。此后即便吕岱加派兵力出关袭扰，袁绍恐怕也不会调大军回援。
而且派兵出关能做的只有袭扰敌军粮道，不可能攻打城池。原因是吕岱手中兵力本就只有一万人，凭这点兵力围攻城池，袁军只需派出数千人回援便能解围。袭扰粮道则又要面临敌军骑卒远多于己方的问题。
思来想去，吕岱也只能坐守穆陵关，同时派人打探其余各军的情况。
之后的三个月里，袁刘双方便在青徐交界之处对峙起来。
袁绍的大军昼夜不停地攻打即墨城，城内的朱桓等人继续坚守城池，拖住了袁军的脚步。而吕岱派兵驻守的夹谷道、穆陵道、平昌县三地则相安无事。
但吕岱也不敢调动兵力去解即墨之围，因为单靠他手里这点兵力去和袁绍野战的话，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要知道即便吕岱把陈登、朱桓等人的部队全部加起来，他能调用的兵马也不过三万余人，而袁绍手里的却是二十万大军，且不管是人数、装备、还是士气，河北军队都要胜过徐州军。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吕岱能够周旋的空间很小，且弄险很可能直接把自己玩死。
这导致青徐局势开始朝着慢性死亡的方向发展。
即便吕岱已经得悉陈登和张辽在夹谷取得大捷，但一场胜利并不起到扭转局势的作用，无非只是让袁军打消了进驻鲁地从而侧袭徐州念头。
可是袁军就算不走这条路，单单只是拿下青州，然后再从北海国和琅琊国交界之处南下，大概率也能成功。
这同样应证了袁绍的谋士沮授最早提出的观点，即袁军无需分兵，只需集结兵力从正面推进即可获胜。
不过三个月里，吕岱也不是没有得到过好消息，那就是他的主公刘繇与少主刘基到广陵了！
在经过数个月的长途跋涉后，刘基终于带着八千精锐抵达淮阴。
秋收结束后，刘基留北府长史张昭总览荆州政务，命南郡太守高岱领樊城督，都督荆州诸军事。
保证荆州无忧后，刘基自领四千淮西营和四千玄武营走桐柏山西麓的随枣走廊，翻过义阳三关之一的平靖关抵达江夏郡与弋阳郡交界处的平春县。
然后大军再沿淮水流域东行，直走到当年刘基命太史慈修筑的弋阳城后，才终于坐上战船，借助淮水之便前往淮阴。
此行，刘基还带了许多幕僚与将领，希望能在青徐大战中能派上用场。
光是幕僚，他就带了北府司马杜袭、北府参军刘晔、北府参军庞统三人，习祯、顾邵、张承等年轻一辈也被刘基带上助他管理军务。
而将领方面，统领淮西营的陈勤、宋谦，和统领玄武营的文聘自不用说，黄忠、魏延、霍峻等将皆在军中领兵。
这也算是一套全明星阵容了，只是兵力方面很少，仅淮西、玄武两营共八千精锐。
等刘基一行乘船抵达淮阴后，刘基的父亲——右将军刘繇也刚好抵达淮阴。
刘繇这次是亲自领兵前来的，因此排场很大，光是随行人员就有上千人，光是刘繇的仆役就能派出上百米的队伍！
至于兵事方面，刘繇依旧用他的爱将张英统兵，总管江东兵马两万，号“五万”！
据说大军从宛陵出发后，成百上千的战船将江水都封堵住了，刘繇还命人一路张旗敲鼓，搞出十分夸张的阵仗。
刘繇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是为了稳定军心和民心。
因为袁绍的声势太大，刘繇治下的官民都不免抱着悲观的情绪。
刘繇与刘基在淮阴会师后，双方当即在淮阴城中召开会议，商议青徐战事。
刘基见到刘繇，面上浮现出微笑：“父亲！”
刘繇的脸上也有难以按捺住的激动之情，他拉着自己儿子的手和蔼地说：“大郎，快入座！”
父子二人落座后，文武官吏们方才各自落座。
刘繇从江东带来的下属坐于左侧，刘基从荆州带来的下属则悉数坐于右侧，暗示江东方面的文武在地位上更胜一筹。
对此在场众人皆无异议，毕竟刘基即是刘繇之子，又是刘繇之臣。江东文武直属于刘繇，在地位上与刘基齐平。而荆州文武是刘基的下属，自然要矮江东一头。
坐下后，刘繇作为君上先开口道：
“本侯与大郎聚少离多，今因青徐变故，方才相聚于此淮阴城。如此看来，本侯还得多谢袁本初成全天伦呀！”
刘繇的玩笑话让下方众文武都露出笑容，君臣间略微拘谨的气氛随之散去。
之后右将军府长史全柔为荆州这边的文武介绍江东来的官员，刘基也亲自向刘繇引荐他手下的文武重臣。
双方熟悉过后，遂开始商谈青徐之事！
－－－－－－题外话－－－－－－
这里在科普一下，东汉时期，掾属是要对上官称“臣”的。所以不用再说什么没有称王封公就不能以“君臣”相称的观点了。东汉时期上官如果在任上死了，掾属们还必须派人为上官守丧戴孝的。
《后汉书》里公孙瓒的部分就记载了公孙瓒的上官刘太守被贬去日南时，公孙瓒以“臣”自称的话：
太守当徙日南，瓒具豚酒于北芒上，祭辞先人，酹觞祝曰：“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日南多瘴气，恐或不还，便当长辞坟茔。”
翻译过来，公孙瓒的意思就是：过去是家人的儿子，今天是人家的臣下，我们将要到日南去，日南有瘴气，可能我们回不来了，在此与祖先们告别了。
这里公孙瓒伪装成了刘太守的侍从，要追随刘太守一起远赴日南，所以才会祭拜先祖。当时边上的人都因此对公孙瓒表露出钦佩的意思。后来公孙瓒举孝廉，此事估计也有正面影响。
第278章 争议
文学从事孔融率先发表自己的“失败主义”言论：
“吴侯，依融之愚见，袁本初实难克，不若退守江东，以江水天堑自守，以待北兵自退！”
刘繇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向孔融，等对方解释。
孔融于是说道：“绍地广兵强，云屯冀马，有甲兵百万。田丰、许攸皆智计之士也，为之谋；审配、逢纪，尽忠之臣也，任其事；淳于琼、文丑、高览，勇冠三军，统其兵。殆难克乎！”
一旁的五业从事薛综、右将军府右丞张允都出声附议。
孔融的话可以说是代表着刘繇手下那些并无实权的官员们的态度，与江东士子圈子的主流言论。
张允则是那位当初在刘基南下吴郡时，以家族部曲赞助刘基的无锡长！
其人后来被刘基带到庐江做了居巢县令，如今又被刘繇调到右将军府做了右丞，这之间涉及的利益交换暂且不表。
张允此时出声附和孔融，也暗中代表着江东本土豪族们的态度。在他们看来守徐州牺牲的是江东豪族们的利益，且会让出身徐州的官员们挤占江东豪族在刘基心中的分量。
所以对于青徐之战，江东豪族们其实基本是持反对态度，这也是为何刘繇只从江东带了两万兵马北上的原因！
以江东六郡之富庶，拉出五万大军应该不成问题才对，然而刘繇最终也只集结起两万人，这之中正体现了江东豪族们对刘繇施加的阻力。
不过既然有鸽派，自然也会有鹰派！
以兵曹从事、偏将军张英和师友从事张纮为首的文武们立刻起身反驳孔融的观点。
刘繇的爱将张英大声陈词：
“吴侯！孔融之言乃腐儒之见也！今我军有兵马数万，若是不战而降，岂不为天下人所耻笑？末将愿为先锋，替吴侯斩下袁本初之犬首！”
师友从事张纮也起身劝道：
“吴侯，您起兵北上，就如待发之矢，离弦之箭，万无回头的道理！请吴侯勿要听信那些只会舞文弄墨，胸中却无半分主谋之人的意见！”
张英和张纮说话是一点也不客气，一个骂孔融是腐儒，一个说孔融无主谋。
二人出于各自的立场，如此讲话乃各有情理，而且也符合刘繇想要与袁绍相争的心理。但作为主上的刘繇却不能任由他们批评孔融，因为孔融不仅是闻名海内的名士，亦是刘繇的好友。
刘繇抬起手，皱眉责备道：
“诶——！此言过了，孔文举所言亦不无道理，自群雄割据以来，还未有哪家诸侯能起二十万大军相攻，尔等既然主战，心中可有良策？若无，本侯可要拿你们问罪！”
张英当即再次表示愿意领兵出战，但显然没有破敌的策略，也许在张英眼里，只需要带兵莽过去就行……
张纮则故作思索。
身为降臣，他一直着力于拉进与刘繇的关系。扬州政坛里，刘繇每有主张，张纮都会主动附议，所以此次北上增援青徐，刘繇才会不计较张纮降臣的身份带上他。
不一会儿，张纮开口了：“禀吴侯，纮有一策！”
刘繇顿首：“讲！”
张纮随即说道：“吴侯，据吕定公所报，袁本初大举围攻即墨，朱振武据守不出，两军相持已有三月。我军此刻若沿琅琊道北上，突袭敌军。即墨之兵见援军来，亦引兵出城而战，前后夹击，袁军必败！”
张纮所说的琅琊道，即五莲山东侧与东海之间的海滨地段，此道联通胶莱与广陵，附近有一河与淮水相连，曰“游水”，是非常不错的进军通道。
若依张纮所言，迅速进兵突袭即墨，好像还真有可能打袁绍一个措手不及！
刘繇摸着胡须，感觉这条计策听上去确实有用。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刘基，想看看素来精通筹画的刘基对此有何看法。
刘基和刘繇对视一眼，又扭头看向自己的幕僚团……
刘晔、庞统等人又和刘基对视一眼。
刘晔心底苦笑一声，自家这位少主现在越发惫懒，什么事儿都想甩给他们。而庞统等人则面带笑容，觉得刘基这是在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庞统才思敏捷，稍加思索就点出了张纮之策中的疏漏之处：
“禀吴侯，张子纲之策情理通畅，但却未免想当然了！”
刘繇一脸好奇地看着庞统，刚刚刘基引荐之时，刘繇就对这位被荆州名士司马徽称为“南州士之冠冕”很感兴趣。
庞统看上去其貌不扬，却能受到如此高的赞誉，刘繇怎能不重视呢？
张纮亦出言问道：“哦？不知‘凤雏’有何见解？”
庞统拱手道：“不敢，在下只是觉得张君有些低估了袁本初，亦或是说低估了北兵之锐！”
张纮笑曰：“愿闻其详！”
于是庞统眉飞色舞道：
“袁本初举兵来攻，号‘二十万’，其势甚众。古人云：燕赵多壮士。足见北人尚武好斗。我世祖光武皇帝便是驱河北之兵，复得大汉万里河山！
“且袁本初不仅有河北之兵，亦得乌桓诸胡附随，我闻绍有战马十万匹，骑卒二三万，蹄踏河水，马喑幽并。我军依城池地利，尚能与之相持，若合战于野，安可匹敌？
“依在下之见，青徐之战宜缓不宜急，缓利在我，急利在敌！”
刘繇刚开始听庞统把袁绍吹得好像无敌一般，愁得眉头都皱紧了。谁料最后庞统一句“宜缓不宜急”，又勾起了刘繇的兴趣。
刘繇连忙追问庞统：“庞士元，何为‘缓利’？何为‘急利’？”
庞统呵呵一笑，得意地回答刘繇：
“禀吴侯，袁本初举二十万大兵来犯，每日人吃马嚼，所费恐不下万石。他若在青徐停留百日，便需百万石粮食，我军若能坚守一年半载，袁绍纵有河北千万百姓，怕也不能久持吧！”
庞统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刘繇，袁绍麾下那么多兵马，粮草供应够吗？
河北是很富，但袁绍也是去年春天才将公孙瓒消灭，修养的时间不过两年。
凭借河北的富裕，袁绍在这两年内确实能够积累起不少粮草，但那些粮草真能支撑袁绍的二十万大军连续作战两三年之久吗？
即便能，恐怕压力也很大吧。
刘繇手里的江东虽然没有河北那么富，但刘繇的兵也没袁绍多啊！
各方算下来，刘繇一方的总兵力也就是六万左右，而且基本没有战马，消耗肯定是远比不上袁绍的。
如此看来，急于求战的应该是袁绍才对，刘繇要做的就是据守！
第279章 决断
庞统的言论将张纮的意见推翻，如无意外，刘繇应该不会采用张纮的策略。
座上的刘基看向张纮，觉得此人可能真有异心，不然不会出一条看似可行，实则可能将刘繇集团引向毁灭的计策。
且张纮曾为孙策规划出转进汝南，迎奉天子的高明战略，现在却出此下策，有些不符合他的水平。
但刘基肯定不能如同史上的昏君一般，因言定罪。所以只是将张纮记在心里，多留一个心眼。
这时，刘繇再次向庞统提问：“庞士元，依你之见，我军如今当如何作为？”
庞统回答：“禀吴侯，依统愚见，吴侯可与刺史先移师下邳，待局势有变，再做决议！”
刘繇脸上露出迟疑之色，抚须道：“屯兵下邳，大军会否失了锐气啊？”
庞统笑答：“吴侯，荆、扬之兵横跨江水，以出乡千里，大军正可在下邳养精蓄锐，以待天时！”
刘繇“哦”了一声，但脸上还有意犹未尽之色，好像不太愿意在后方枯坐。
刘基的北府参军刘晔将刘繇的反应看在眼里，起身出列道：
“吴侯！绍举河北之兵压境，吴侯何不派使者上奏朝廷？”
刘晔的话让在场众人眼前一亮，对啊！咱大汉朝不是还有天子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场文武们在吴侯刘繇麾下效力太久的缘故，直到刘晔出言提醒，大家才想起还可以使用外交手段解决问题。
许多文武都起身附议，赞同刘晔的计策。
刘基也开口道：“父亲，刘子扬之言可行！曹操携天子入关中已有数月，司隶校尉钟繇替其奔走，使关中安定，长安顺服。关中乃王霸之地，曹操志不在小，必不会坐视袁绍尽取青徐。”
刘基的话再次得到众人的认同，于是刘繇开始询问可以派谁出使朝廷。有人推荐应该由扬州别驾步骘入朝觐见天子，刘繇表示赞同，而后派人去扬州通知步骘。
之后会议结束，刘繇和刘基率军移驻下邳，坐观局势发展。
……
青州即墨，袁绍的十数万大军仍在攻打城池。
然而即墨城高池深，城内至今还有万余守军，攻城的进度缓慢，让冀州牧袁绍心生不满。
袁绍每日观望眼前这座即墨城时，都不禁回想起易京。当年公孙瓒龟缩在易京城中不出来，袁绍的大军打了数年之久才将其攻克。
显然，袁绍不想在即墨浪费那么多时间，于是他召来众谋士商议对策。
座上，袁绍仪表威严，张口问众人：“我军攻城三月，依旧不能攻克即墨，你们可有良策？”
作为当初力劝袁绍全力攻打即墨的人，郭图站出来说道：“禀邺侯，我军可在城外起土山，筑高橹，居高临下以强弓劲弩射击城内，敌必惊骇，城可破也！”
袁绍连连点头：“嗯，此计不错！传令，依郭公则之言行事！”
帐下小兵抱拳：“诺！”
然而小兵刚出去传令，沮授又站出来劝袁绍分兵。
沮授说道：“禀邺侯，即墨坚固，非一年半载不能克。我军虽然声威震天，但每日人吃马嚼所耗甚多，当急战也！还请邺侯分兵南下，若能取徐州，即墨亦不过一座孤城，何愁不破啊！”
袁绍闻言眯起眼睛，有一说一，沮授之言确实挺有道理，这让素来好谋无断的袁绍又迟疑起来，开始考虑分兵南下的可能。
郭图、许攸见状，再次站出来反驳沮授。
他们告诉袁绍，河北的富裕没有哪个地方是能比得上的。二十万大军就算在外征战个两三年，以河北这两年囤积的粮草加上每年秋收，肯定还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完全不用急于求战。
况且大军围城三月，攻城一刻未停，将士们士气也很旺盛，如此优势之下，根本不应该半途而废才对。
袁绍又有点被郭、许二人说服，于是对沮授道：“我意已决，公与，无复多言！”
沮授只得在内心叹息一声，现在郭图和许攸两个家伙很得袁绍之心，自己没了田丰助阵，确实有点敌不过他们。
议论结束后，袁绍的部将焦触、张南便带人在即墨城外堆建土山，为修筑高橹做准备。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袁绍攻打即墨的决心坚定不可动摇之时，突然从中军传出袁绍的将令：
“传邺侯之命，着偏将军淳于琼、裨将军蒋奇领两万人攻打琅琊！”
众将虽然疑惑，但大将淳于琼和蒋奇还是严格遵照袁绍的命令，带着两万兵马南下去了。
郭图和许攸得知后不禁懊恼，知道袁绍终究是被沮授的话蛊惑。但二人很清楚袁绍的性子，袁绍好面子，一旦做下决断，那就容不得别人质疑。所以也没敢再劝袁绍。
而沮授知道后只能在心底苦笑，袁绍当面拒绝自己，私下却又按照自己的计策行动，这不正表明袁绍这个主上不愿意给自己分功嘛！m.cascoo
哎——！
但沮授还是只能在心底叹息，他既然已经跟了袁绍，就没有不服从袁绍的道理。而且他沮授何曾在乎过自己是否立过大功？他只想忠君尽事罢了。
想明白这些，沮授也不可能再去袁绍面前蹦跶，那样只会让袁绍觉得沮授是在挑战其威严……
这边原西园八校尉、袁绍最器重的大将淳于琼和蒋奇一起，带着两万兵马顺汶水南下，准备进攻驻守在平昌的广陵太守吴景。
此次分兵，袁绍特意将河北最精锐的两支部队交给二人管带。一支是号称“河北卫军”的万员精兵，另一支则是来自幽州的三千突骑。
这两支部队乃是河北的精华，袁绍派淳于琼和蒋奇带着这两支部队南下，可见他确实是将重心从即墨转移到了琅琊，正是听信了沮授的意见。
但袁绍明面拒绝沮授，私下又暗自行动的做法，使得袁绍有些拉不下脸面，没有再派更多人手。
其实如果袁绍完全可以再多派个两三万人的话，那么分兵南下的军事行动可能会更容易成功。
不过这种纠结的心态也很好地体现出袁绍的个性——好谋无断，忌克少威！
袁绍本就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但他又时刻想在臣子面前彰显自己的威严，这就使得他经常做出和今日一样的举动。
一边拒绝谋士的意见，一边又私下采纳。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如果事情成功的话，功劳自然算袁绍的；如果事情不成，那问题就是臣子的。
袁绍的这种性格可能也是荀彧转投曹操的原因吧。
但是此次袁绍采用沮授的建议分兵南下，却是做了一次极为正确的决断！
第280章 委蛇
建安五年季冬，淳于琼南下琅琊，对平昌虎视眈眈！
驻防平昌的广陵太守吴景提前得到探马通报，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部分将领提议应该坚守平昌，等待敌军攻城。
而周瑜却向吴景说道：“明府！袁军欲攻平常，则需先渡浯水，我军为何不在浯水布防？”
吴景看向周瑜，他知道周瑜智计百出，索性决定听听对方的高论，他问周瑜：
“公瑾，我军兵少，敌军兵多，出城作战，会否有些过于冒险？”
周瑜回答道：“禀明府，我军若能半渡而击，袁军即便人再多也施展不开，望您明鉴！”
吴景被周瑜说动了，且他确实看不出这条策略有什么不妥之处。
于是吴景下令，亲率三千兵马在浯水之阴扎营，防止敌军渡河！
浯水之畔，淳于琼与蒋奇来到浯水边视察水况。
按照当地百姓的说法，此段浯水并不宽阔，两岸相隔约十五至二十丈左右，水深约莫三四丈。
二人观察过后，实情确如百姓所说，浯水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大川。
蒋奇向淳于琼提议：“将军，我军可以搭建浮桥强渡浯水！”
淳于琼点点头：“嗯，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于是二人开始派遣民夫、工匠到浯水边搭建十座浮桥，以便大军渡河。
对岸的吴景得到消息后，立刻派兵出营，以弓弩材官隔河射击袁军民夫和工匠。
淳于琼见状，一边派出步卒持大盾掩护作业的民夫，一边也派出弓弩材官隔河射击吴景的军队。
浯水两岸惨叫声不断，袁军民夫冒着箭雨，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搭建浮桥，因此进度十分缓慢。
到傍晚时分，袁军的十座浮桥中，最远的也才搭出十丈左右。
为了尽快渡过浯水，淳于琼下令让大军连夜搭桥，务必在明天上午之前将浮桥全部搭完。
于是袁军点起火把照亮视野，继续顶着敌军的箭雨搭桥。
然而等到深夜时，却发生了一件让袁军士气大受打击的事情！吴景命弓弩材官以火矢射击浮桥，将袁军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浮桥焚毁。
淳于琼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得暴跳如雷。吴景则在浯水河畔哈哈大笑，麾下将士们也大声嘲讽对岸的袁军。
但淳于琼气愤归气愤，也知道浮桥肯定是搭不起来了，索性下令收兵。
吴景见袁军回营，便也领兵回营。
待返回中军大帐后，吴景对众人道：“今日能挫袁军锐气，皆赖公瑾出谋划策！”
帐中诸将看向站在末尾的周瑜，也都出言称赞他。
原来吴景今日一直等到半夜才用火矢点燃浮桥，乃是依照周瑜的计策行事，以此挫伤袁军士气！
周瑜这时却态度谦卑地出列道：“末将能为明府解忧，何其幸哉！”
吴景微微一笑，毫不避讳地说：“公瑾，你能为吾出谋，吾心甚慰！吾也不瞒你们，起初吾将公瑾、德谋、君理三人带在身边，其实是想看住你们。但今日过后，吾无忧矣！”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确实都知道周瑜三人的来路，也知道他们与吴景渊源匪浅，关系复杂。
现在周瑜愿意为公出力，众人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而周瑜、程普、朱治三人也适时地向吴景表达自己的忠心。
吴景见孙氏旧臣们愿意服软，心中那股化不开的宗族情感终究是占了上风，让他愿意相信周瑜三人。
这时，周瑜又出列提醒：“明府！敌军搭桥不成，一定会另寻渡口，附近可供人马淌水而过的只有右津一处。我军当分兵驻守右津！”
吴景深以为然，当即调遣兵马赶往右津，并且让程普三人随自己一起。
正如周瑜所料，蒋奇当夜就从向导那里打探到右津的位置，并连夜进兵抢渡浯水！
当吴景带兵赶到右津时，正巧撞上淳于琼和蒋奇的兵马！
淳于琼见吴景已经在对岸设防，心知渡河会被半渡截击，很可能损失惨重，遂下令让大军就地扎营。
吴景心里也松了口气，对左右道幸亏有周瑜提醒，否则就让袁军渡过浯水了。
袁军这边抢渡不成，淳于琼只好和蒋奇商议对策。
蒋奇向淳于琼建议：
“将军，兵法云，用兵当虚实结合，将军何不领骑卒绕远寻他处渡河，末将领兵则在此吸引敌军注意。待将军绕到敌军侧面后，以幽州骑卒之猛锐，何愁敌军不破呀！”
淳于琼听罢，一拍脑门：“哎呀！是极是极！”
然后，淳于琼拍拍蒋奇粗壮的臂膀，如同长辈指点晚辈一般说道：“义渠此计甚妙！若能破敌，当计首功！”
蒋奇大喜，十分恭敬地抱拳对淳于琼行礼：“奇拜谢将军！”
淳于琼当年乃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在袁绍军中的资历几乎无人可以匹敌，他在袁绍麾下效力多年，屡有功绩，本身能力也足够出众，深得袁绍信用，地位还在人们常提的颜良、文丑之上！
因此也无怪乎蒋奇会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谦卑。
当夜，淳于琼就偷偷领三千幽州突骑从大军后方离开，向东去寻其他渡口。
翌日清晨，蒋奇按照昨夜定好的计划，下令让大军淌河，强渡浯水！
为了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让吴景以为淳于琼还在此处坐镇，蒋奇选择以身犯险，亲自带领河北卫军下水，向河对岸的敌兵发起冲击。
蒋奇的做法确实奏效了，吴景见敌将蒋奇亲自带兵下水，真的以为淳于琼还在后方坐镇，否则不会让作为军队二把手的蒋奇亲赴前线。筚趣阁
在吴景眼中，淳于琼派蒋奇身先士卒，应该是想以此激励先锋部队奋勇死战，以求击一战破岸上的守军！
吴景于是也来到前线激励将士，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但是，蒋奇和淳于琼的把戏却瞒不过周瑜。不过周瑜这次没有再出言提醒吴景，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程普与朱治，让他们做好准备……
一刻钟后，蒋奇和袁军先头部队已经快要靠岸。
途中他们一直顶着敌军的箭雨前进，但袁军装备精良，盾牌和盔甲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蒋奇所领八百先锋只有寥寥数人被敌军箭矢射杀，不过他们想要上岸还需费一番苦工才行。
蒋奇吃力地淌过河水，突然河床开始抬升，蒋奇顿时明白冲锋的时机到了。
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等身边聚集起一个数十人的小战团后，突然大喝一声：
“随我杀————！！”
河北卫军们也同样高声齐呵：“杀————！”
蒋奇当即带着先锋部队向岸上发起冲击！
吴景和麾下士卒早已在岸边等候多时，随着吴景一声令下，岸上的吴军都举起手中的大戟和长矛迎面冲向袁军。
“杀——！把敌人都给我赶下河！！”
双方随即厮杀在一起！
第281章 大败
袁军虽然在兵甲上要胜过吴军一筹，但吴军却凭借半渡而击的优势，始终将袁军压制在河水中不得寸进。
即便蒋奇再如何激励将士，也没法改变己方处于下风的情况。
河北卫军们身上本就厚重的盔甲，泡水之后变得更加沉重。也许吴军的兵刃没法刺破他们的盔甲，但他们却也行动不便，攻势难免要比正常情况下颓弱许多。
岸上，吴景见麾下士卒将袁军堵在河里，不禁为战事的顺利感到高兴。
之后双方一直战斗到傍晚，袁军体力透支，损失颇大，蒋奇不得不下令撤退。
但是，蒋奇却一点也不着急，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淳于琼的骑兵应该快要就位了！
翌日，蒋奇再次派兵强渡浯水。
吴景依旧采取半渡而击的策略阻挡蒋奇。
今天蒋奇没有亲自领兵冲锋，不过袁军进攻的猛烈程度与昨日相比并无明显差异。
吴景没有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继续督兵防守。
双方再次激战至傍晚，蒋奇又一次鸣金收兵。
两天下来，袁军损失超过四百，吴景这边则损失不大，因此吴景对于浯水防务感到高枕无忧，却没料到袁军真正的杀招真正悄然接近！
拂晓之前，当天地都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时，袁军大将淳于琼带着三千幽州突骑突然从黑暗中杀出，直扑吴景在浯水边的临时营地！
三千幽州突骑踏破黑暗，数千匹战马奔驰在原野上，使大地都跟着摇晃！
淳于琼一马当先，待靠近吴景的营地时，他招呼骑卒们张弓搭箭，对准营门附近的巡夜士兵一通攒射，巡夜士卒顿时死伤惨重。
袁军随即将鹿角搬开，三千突骑冲破营门，杀入营中！
“杀啊啊————！！”
袁军骑卒们冲入营地，四处放火，挥刀砍杀惊慌失措的敌兵，营地瞬间陷入大乱！
吴景被喊杀声惊醒，连忙起身组织士兵抵抗。
然而他刚一走出军帐，就见营门洞开，敌军已然在营中肆虐。
吴景捶胸顿足地说了声“哎呀！糟了！”，然后也顾不得营中士卒，骑上亲兵们迁来的战马，朝西边遁走。
逃跑途中，他刚好碰见同样在逃命的程普所部。
“德谋！公瑾！君理！”
吴景一边招呼三人，一边向他们靠拢。
这边程普看了眼周瑜，周瑜则摇了摇头，然而吴景就走到三人近前。
待吴景靠近后，才看清程普所部还有一二百步卒，看来程普等人损失也不小。
吴景问计周瑜：“公瑾，淳于琼领精骑突袭我军，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周瑜微笑起来，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的神情，他回答吴景：
“明府，右津虽败，平昌尚有五千兵士留守，明府可退守平昌，踞城自守。”
吴景点点头：“哎，今遭大败，吾已六神无主，若无公瑾提点……哎！”
“明府！”
吴景勒马道：“撤往平昌城！”
“诺！”
之后，吴景与周瑜等人撤入平昌城。但浯水之战，吴景所部三千精锐尽丧，已无力出城作战。
袁军将领淳于琼和蒋奇在清扫完战场后，立刻进兵将平昌包围。同时，淳于琼还派人向远在即墨的袁绍报信，希望袁绍能够继续增兵琅琊。
吴景所部精锐尽丧浯水的影响，对刘繇一方来说是非常恶劣的。
原本徐州刺史吕岱令吴景屯驻平昌的目的，是希望吴景能担任起“琅琊门户”的作用，将穆陵道与即墨之间的防线空当弥补上。并且吴景还能起到拖延牵制袁军南下部队的作用。
然而现在淳于琼将吴景的主力消灭，并将其困在平昌城中不敢出来。
这就意味着吴景所部再也不能牵制袁军，琅琊门户亦随之洞开，整个徐州北部都完全暴露在了袁军的兵锋之下！
袁军将领淳于琼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留下一万人包围平昌，又派蒋奇三千幽州突骑从后方奔袭穆陵关，自己则领兵紧随其后，誓要活捉徐州刺史吕岱！
吴景的战败，导致整个青徐战局的天平竟开始朝袁绍一方倾泻！
两天后，还在穆陵关蹲点的吕岱接到斥候禀报，说吴景兵败浯水，淳于琼已经率军包围平昌，并派大量骑卒朝穆陵关奔袭而来！
吕岱听后惊呼一声：“糟了！快，通知穆陵道各处守军弃守营寨，渡述水撤往莒县！快！快！”
吕岱手下的成廉、魏越等将也大惊失色，他们都明白袁军渡过浯水意味着什么。
成廉连忙对吕岱说道：“吕公，咱们先撤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吕岱因吴景战败气得一脚将案几踹翻：“吴景坏我军大事矣！哎——撤吧！”
成廉等将立刻下去准备，散布在穆陵道各处营寨的守军是来不及招呼了，最后吕岱只能带着穆陵关三千守军先从穆陵道撤出。
然而他们才走出穆陵道，斥候就来报说，袁军将领蒋奇带着骑卒已经杀到据此不过三十里的地方。
万分危急之刻，成廉主动请缨断后，吕岱叹息一声，允了成廉的请求。
于是成廉带领一千步卒留在原地列阵，为吕岱逃跑争取时间。
约莫一个时辰后，成廉和负责断后的士卒们感觉到大地开始震颤，成廉立刻明白敌军已经杀到！
成廉嘶吼道：“列阵————！！！”
“哈————！！！”
一千步卒按照五百一曲，列成左右两个方阵，他们举起手中的长戟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敌军骑卒！
不一会儿，起伏的丘陵尽头出现了敌军的身影，袁军将领蒋奇带着三千幽州突骑向吴军断后部队杀来！
骑卒的速度十分迅速，转眼间就冲到了吴军面前，袁将蒋奇张弓搭箭，一声令下：
“放箭——！！！”
三千幽州突骑立刻松开弓弦，一轮箭雨抛洒向吴军！
成廉所率的断后部队装备还算精良，箭雨过后士卒损失并不多。
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作为曾随飞将吕布纵横沙场的武人，成廉深知骑兵集团冲锋的威力，尤其是在己方步卒看似人数还没有敌方骑卒人数多的时候……
袁将蒋奇端起长戟大喝道：“踏——阵——！！！”
三千幽州突骑齐呵：“杀————！！！”
漫山遍野的袁军骑卒迎着吴军的长戟，从正面冲杀过去！
哐——————
双方碰撞在一起，三千骑卒仅一轮冲锋就将一千名负责断后的吴军冲得七零八落！
现场很快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杀，成廉手下的步卒太少，阵列太薄，一撞就散，根本拦不住袁军的三千骑卒。
然而面对必死的局面，成廉仍旧挥舞长戟奋勇杀敌，前后将四名袁军骑卒刺落马下。
但即便成廉再英勇，眼下也无济于事了，断后一千吴军在半个时辰内全军覆没，成廉亦在袁军骑卒的围攻下，被三名袁军骑卒用长矛刺杀！
穆陵道中来不及撤退的大量吴军只能向蒋奇投降，事后清点，穆陵道中竟然还有三五千吴军！
经此一战，吕岱便折损超过五千兵马，驻守穆陵道的八千守军只撤出来两千，他只能被迫先撤到莒县驻防……
第282章 倒戈
淳于琼大破吴景，蒋奇擒杀成廉的消息传到袁绍处，袁绍当即召见众谋士商议。
沮授、郭图、许攸、逢纪等人一入军帐，郭图和许攸就谄媚地恭维袁绍：
“邺侯用兵如神，吾等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袁绍哈哈大笑：“哈哈哈！淳于琼依吾之命取得大捷，吾意增兵琅琊，转攻徐州，尔等去准备吧！”
郭图和许攸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又得意地瞄向沮授，那意思仿佛在说：就算你沮公与智计超绝又如何？不懂得讨主公欢心，一切都是白瞎，哈哈哈！
沮授哼了一声，无意与小人置气。
袁绍将众人的小动作看在心里，却没有说什么，不过淳于琼能破吴景，说明沮授的计谋确实更值得信赖一些，他暗自决定往后可以多听听沮授的意见。
之后，袁绍传下命令，留偏将军高览督张南、焦触领一万五千人继续围困即墨，剩余的“十万”兵马全部南下！
袁军大肆退走，让即墨的守军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然而即墨守将朱桓得知消息后却高兴不起来，袁军主力放弃围攻即墨，说明其他地方出了变故，将袁绍的注意力调走。
但是按照吴军一方的战前计划，他朱桓才是承担“吸引敌军主力”任务的那一环。
所以朱桓猜测大概率是因为己方其他据点失守，这才使得袁军转移主攻方向。
朱桓招来王修、侯成、昌豨、刘备等人，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他们。众人都觉得朱桓分析得有道理，因此脸色都很难看。
昌豨对朱桓提议：“将军，咱们突围吧！”
王修闻言，立刻出言劝阻：“不可！袁军骑卒众多，我军尽是步卒，即便突围成功，也逃不过敌军骑卒追杀，到时我等恐怕全都要沦为袁绍的俘虏啊！”
朱桓亦点头赞同：“嗯，叔治所言不错，据守死守，城中粮草尚可供我军食用个一年半载。出城则十死无生！”
昌豨等人被说服，于是决定继续和朱桓坚守即墨。
和朱桓一样选择坚守城池的，还有广陵太守吴景。
然而相较于朱桓主动选择坚守，吴景的选择却是无奈之举。
吴景麾下的精锐已经在浯水一战尽丧，他不可能以城中残存的四五千弱旅突围成功，因此只能选择坚守。
但平昌城只是一座小城，远不如历史悠久的即墨城那般坚固。吴景是否能守住平昌，这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随着十天之后，袁绍的十万大军陆续渡过浯水，将平昌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后，城中守军士气因此越发低落，城中传出了投降的呼声！！！
这日，朱治将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士卒丢到吴景面前：
“明府，这几人是想要私通袁军的叛徒！”
吴景瞅了一眼，当即下令：“把这群叛徒推出去砍了！首级挂在营门前警示全军！”
“诺！”
朱治随即把叛徒们拉出去行刑。
显然在这几天的时光里，朱治等人已经完全获取了吴景的信任，亦或者，吴景已经察觉到了朱治等人的不对劲，但事已至此，他只能选择躺平。
其实到了此刻，吴景已经明白自己是被周瑜等人误导，方才沦落到如此境地。
回顾浯水一战，若非周瑜建议吴景采用半渡而击的策略，吴景的主力就不会出城作战。
而出城作战，就给了袁军可趁之机！浯水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淳于琼完全有理由分兵绕袭，吴景应该注意到这点才对。
可也许是周瑜的演技太好，也许是孙吴两家的宗族情谊让吴景的大脑偏向了周瑜，也许两种原因都有，让吴景听信了周瑜的蛊惑，选择出城半渡而击，导致主力被淳于琼歼灭！
如今袁绍大兵压境，周瑜等人自然不会放过搞事的好时机。
周瑜派人出城联络袁绍，表示今晚会在城头举火为号，开城放袁军入城。
袁绍在中军大帐召见周瑜的信使，同时召集众谋士讨论事情真假。
沮授分析道：“周公瑾乃孙伯符旧臣，孙伯符先后遭刘基、刘表、曹操、杨彪进攻，因此败亡。现在他栖身于吴景身边伺机倒戈，在下觉得可以相信他！”
袁绍点点头：“嗯——公与所言有理！信使，尔且回去告诉周瑜，若他能开城投降，效忠本侯，吾不会亏待他！”
信使恭敬地道了声“诺”，遂返回城中禀报周瑜。
周瑜将情况告知程普、朱治，三人皆大喜！他们蛰伏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替孙策报仇吗？
现在有了献给袁绍的投名状，将来再助他攻灭刘基和曹操，那么他们的心愿距离完成之日还会远吗？
当晚，平昌城头果然有人举火，随后城门被人从内部打开！
袁绍早已带兵在城外等候多时，眼见城门洞开，他当即下令：
“冲啊啊——！杀进城去，活捉吴景！！”
袁军将士得到命令，当即杀入城中，不出两个时辰，平昌城就彻底落入袁军之手！
城内情况稳定后，袁绍在公厅召见周瑜等人。
周瑜、程普、朱治三人带着被绑好的吴景，来到袁绍面前请功！
周瑜三人拱手向袁绍问好：“拜见邺侯！”
袁绍满面春光地让三人起身，称赞道：“尔三人能识时务，本侯自不会亏待你们！
“传我令，命周瑜任青州从事，程普为琅琊国相，朱治封偏将！三人皆赏钱十万，绢百匹！”
“诺——！”
周瑜三人再次拜谢袁绍。
然后，袁绍看向垂头丧气的吴景：“吴景，你可愿降啊？”筚趣阁
吴景叹息一声道：“邺侯，吾家人皆在吴郡，吾若降，妻儿宗族都要受牵连！”
袁绍点点头，对左右道：“推出去斩首！”
左右正要动手，周瑜却赶紧出声劝阻：“禀邺侯！吴景与在下旧主乃姻亲，邺侯宽宏大量，还请您免他死罪！”
袁绍微微一笑，正准备答应，谁料吴景却出言叱骂周瑜：
“周公瑾！若非吾轻信于汝，安能落得如此下场？汝少在那里惺惺作态，吾虽没有汝那样的心机与城府，但也知廉耻！”
说罢，他对袁绍说道：
“邺侯，请斩吾，成吾忠义！”
袁绍玩味儿地看着台下众人，感觉看了一出好戏。
周瑜将袁绍的神情看在眼里，心底生出屈辱之感，但为了替孙策复仇，他不在乎受这点委屈。
袁绍这时笑着对众人道：“刘正礼看似仁德，实则软弱！用人不明，放虎归山，方有此败，吾不可学他！哈哈哈，来人，把吴景推出去砍了！”
“诺——！”
－－－－－－题外话－－－－－－
孙家的剧情个人感觉还好吧，毕竟孙策遗命。有时候我们自己可能觉得没做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但别人可能因此记恨很久。孙策临死前回顾一生，刚出道第一次重大失败就是因为刘基，记恨上了也正常。
至于孙家偷跑嘛，刘基的重心一直在荆州，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看到这里大家肯定也知道刘基只是个普通人，最多不过多了几千年见识，如果去除这些多出来的见识，刘基可能并不比汉末三国的名人们优秀。
第283章 专断
吴景兵败后，十余万袁军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席卷琅琊！
退守到莒县的徐州刺史吕岱听闻袁绍已经拿下平昌，心知徐州的“北大门”已经被彻底打开，袁军可以直接南下威逼下邳。
吕岱身边仅剩下从穆陵道紧急撤回的两千精甲，如果选择在莒县驻守，那等于是自投罗网。
于是他带着兵马朝下邳退去，将琅琊国和东海郡彻底让给了袁绍。
浯水、穆棱道、平昌三战，吴军损失非常惨重！
吴景从广陵带来的八千兵马全军覆没，吕岱在穆陵道屯驻的八千人仅存两千，还折了猛将成廉。
加起来一算，吕岱等于是损失掉了徐州一半的兵马！！！
这还没算上困守即墨的朱桓部一万人……
如果不是吴侯刘繇和荆州刺史刘基的兵马已经赶到下邳，徐州全境都有落入袁绍之手的危险！
总的来说，如今的战局对刘繇一方来说可谓是急转直下，谁也没料到吴景竟然败得如此之快。八千兵马屯守平昌，再怎么说也能拖延个半年吧！
就在吕岱朝下邳撤退之时，还在夹谷道驻守的陈登与张辽也收到了战报。
陈登知道后不禁叹息一声，他对张辽说道：“文远，平昌失陷，徐州门户洞开。夹谷已失去护卫徐州腰腹之作用，我们应该撤往彭城。”
经过夹谷大捷的张辽本来还对青徐之战抱着十分乐观的态度，谁料局势竟然说变就变，己方反倒危在旦夕了。
之后二人率军赶忙撤离石门，准备放弃汶水谷地，退往彭城驻防。
陈登、张辽退走的消息被袁军斥候送到齐国临淄。
袁谭听说陈、张二人退走了，喜笑颜开地对审配说道：
“审监军！陈、张二贼退走，一定是因为淳于将军在浯水击溃吴景，吾父率大军直入徐州之故！吾意率兵追击，定要一雪前耻！”
袁谭很兴奋，让他吃了大瘪的陈登、张辽退走，现在正是追击的好机会！
然而谨慎持重的审配却不同意追击敌军的行动。
审配对袁谭道：“陈元龙谲诈多端，张文远猛锐当世，他二人退走，我们应该庆幸才是，又何必冒险追击？”
袁谭不以为然，执意要追：“审监军不必再劝，出了差池，由我袁谭一人承担！”
审配呵呵道：“呵呵，大郎无需与在下置气！在下受邺侯之命任监军，有权都督青州各部兵马！为大事计，还请大郎不要自误！”
袁谭瞪大双眼，他没想到审配竟敢如此强硬。
袁谭正准备发火，却见审配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我闻邺侯常与人称赞三郎姿容优美，雍容闲雅……”
一听审配说起袁尚，袁谭只能强压下怒气。审配是袁绍近臣，袁谭如果和审配闹僵，将来要是审配在袁绍面前进谗，甚至影响自己的继承权，那就得不偿失。
“哼！”
袁谭冷哼一声，坐回位子上，不再提追击敌军之事。
审配则瞄了一眼袁谭，在心底将今日的冲突记下。
……
夹谷道凤凰岭，讨逆将军张辽正坐在一块山石上乘凉。
忽然，斥候骑马来到张辽跟前：
“报——！将军！未发现敌军踪影！”
张辽坐直身子，咂咂嘴道：“哎，袁军皆鼠辈尔！通知各营，撤！”
“诺！”
原来张辽与陈登撤军之时，陈登觉得袁谭性格刚猛暴戾，见己方退走一定会率军追击。所以陈登提议让张辽在凤凰岭一带设伏。
然而审配的谨慎和专断却让二人的计划落了空，张辽在凤凰岭等候了三天，却迟迟不见追兵，只好带着伏兵退走。
两天后，张辽翻过徂徕山，在鲁县追上了陈登。
陈登捋着胡须思索道：“袁谭没有追来？那多半是审配从中作梗。可惜，可惜！”
没能伏击到袁谭确实可惜，按照陈登的想法，他其实是想看看张辽能否生擒袁谭。如果能抓到袁绍的长子，将来肯定会很有用。
然而现在计划却落空了……
之后，张辽问起陈登徐州方面的情况。
陈登回答说袁军已经占领了牟台、开阳等县，这会儿应该快到郯县了。
张辽明白情势紧急，皱眉道：“元龙，咱们抓紧时间撤吧！”
陈登叹息一声：“琅琊、东海相继失陷，这鲁地也只能让给袁军了啊！”
之后，二人领兵撤往彭城，将泰山郡和鲁国悉数让出。
陈登和张辽撤离鲁县后又过了七八日，审配和袁谭这才带领一万大军来到鲁县城下。
入城之时，审配眯着眼露出虚伪的笑容，然后对袁谭说道：
“大郎，吾之前说过，即便不出兵追击，照样能攻城略地！”
说罢不等袁谭回话，审配率先打马入城！
袁谭被他气得咬牙，但奈何审配是袁绍跟前的红人，袁谭只能憋住……
三日后，泰山太守臧霸也带着三千泰山军从泰山上下来，到鲁县会见袁谭与审配。
要说看人下菜，臧霸也是高手。他清楚地知道江东与河北之间的实力差距，因此提前跳反。
但此前袁刘双方战局焦灼，臧霸直接选择隐身，坐等局势变化。
而今袁军势如破竹，他便在关键时刻带兵来与袁谭汇合，现个眼。
袁谭和审配在公厅召见臧霸，袁谭自持袁绍长子的身份，将臧霸当做臣子对待。
“臧宣高，你就现在吾军前效力吧！”
臧霸抱拳：“谨遵刺史之命！”
三人合兵后，袁谭麾下兵马已经过万，袁谭又生出立功的心思！
他对审配说道：“审监军，如今我军占据齐鲁二国，吾意进兵彭城，打通徐州侧腹！”
审配瞥了他一眼，低头吹了吹滚烫的茶汤，心想：我的大郎呀，就你那点能耐还想去和陈登、张辽掰腕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咻~~”审配啄了口茶汤润润嗓子，慢悠悠地说：“大郎，邺侯兵进东海，威慑下邳，我军已然深入徐州腹地。而今我们应该挥师东进去与邺侯汇合，合力攻打下邳。攻克下邳，彭城亦会独木难支。”
袁谭不服气道：“公言差矣！我若不进兵包围彭城，陈登、张辽便可出兵袭扰鲁地！”
审配心底觉得好笑，你个小儿辈还敢与我争？
他出言暗嘲袁谭：“赫赫，陈、张二人兵不过万，即便出兵袭扰不过是疥癣之疾，邺侯只需分兵便可将其击退，大郎未免杞人忧天了吧！”
袁谭一怒，指着审配说了声：“汝——！”
审配也是来了脾气，将茶碗往桌上一放！
“啪————！”
审配起身道：“既然大郎不听吾言，恕审配告辞！哼！”
言毕，拂袖而去！
待审配走后，袁谭拍案大骂：“老匹夫！来日吾必杀汝——！”
第284章 党争
审配告别袁谭后，走武水赶到开阳，面见邺侯袁绍。
自徐州刺史吕岱从莒县撤走后，琅琊、东海各县邑见到袁绍铺天盖地的大军后，尽皆望风而降。
河北之军在一个月时间里从青州即墨出发，一路挺进了四百余里，进展迅速！
开阳县投降后，袁绍命令大军在此修整，让狂飙突进的军队暂缓攻势。袁绍的想法是反正已经突破敌军在青徐交界的防线，大军都打到徐州腹地了，所以不用急于一时。
袁绍在听说审配回来了后，当即召见审配，询问对方袁谭那一路偏师的情况。审配遂将夹谷大败，袁谭损兵数千，岑璧、苏由被杀等事告知袁绍。
末了，审配还不忘添油加醋道：“禀邺侯，大郎战败，皆因郭图、许攸智略不足，蛊惑邺侯分兵，还请邺侯惩治他二人！”
言罢，审配挑衅地看向郭图和许攸，并对沮授施以微笑！
然而审配告刁状的心思却未能得逞，因为我们的邺侯袁绍最近心情特别好，没有心思去追究手下的过失。
袁绍打着哈哈对审配说道：“呵呵——陈元龙果然诡谲多诈，还好你谨慎持重，劝住了袁谭，吾替吾儿谢谢你！”
审配哪里敢让袁绍谢自己，连忙恭敬地回复：“这都是在下分内之事，还请邺侯莫要折煞臣！”
袁绍很满意审配的态度，要论谋士中谁对自己最忠心，那一定是审配、逢纪二人，因为他们从不会违逆自己。
沮授、田丰、郭图、许攸四人常有自己的主张，但袁绍内心其实不太喜欢过于有主见的属下，特别是像田丰这种刚直犯上的，这会让袁绍感觉自己的威信受挫！cascoo
袁绍对左右道：“来人，赐审监军十万钱，绢三十匹，以示嘉奖！”
审配拿了赏，算是在众谋士面前出了回风头，强调了一下自己在袁绍跟前的重要性，暂时消停下来。
之后袁绍询问众人大军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沮授出列劝袁绍速速进兵：“禀邺侯，今我军士气旺盛，正是进兵的好时机。我军应当裹挟胜势南下，请邺侯不要再在开阳顿足！”
审配也出声附和：“邺侯，沮公与所言有理。还请邺侯勿要迟疑，速速进兵！”
然而审配不出声不要紧，一出声便引起了郭图、许攸二人的警觉！
审配和许攸、逢纪一样都出身南阳郡，但在袁绍的政治集团中，审配和逢纪并不属于“南阳派”。因为二人都看不起谄媚做作的许攸，耻于与许攸为伍。
加之袁绍在入主冀州和平定河北的过程中，审配和逢纪出力颇多，因此他二人常被授予统兵之权，相较于郭图、许攸、田丰等人更受袁绍重用。
因此，审配和逢纪通常被认为是和袁绍穿一条裤子的谋士，可以理解为袁绍的“忠犬”，不像沮授、田丰、郭图、许攸等人与乡党为伍。
而审配出言附和沮授，这其中透露的政治信号就值得让人玩味了！
郭图和许攸身为袁绍麾下“豫州派”和“南阳派”的代表，之前好不容易才将“冀州派”的田丰拉下马，大大打击了对手的嚣张气焰。
然而眼下审配回归后，一上来就要和沮授站队，这是“忠犬”与“冀州派”要联手反扑啊！！！
郭、许二人当即出列反对：“邺侯，我军辗转千里，军士们多有疲惫。今局势大好，何必召集进兵？岂不知冲风之衰不能起羽毛，强弩之末不可以穿鲁缟！”
沮授闻言，怒视二人，这两个小人为什么每次都要出来添乱！
“邺侯！邺侯万万不可听信小人之言！今当急进，进则能胜！”
“邺侯！大军劳累，还是修整为妙！”
两边争执不下，把袁绍闹得脑子乱嗡嗡的，于是袁绍怒喝道：
“你们不要再争啦！容吾思虑一番！”
沮、审、郭、许四人都垂头叹息一声，四人皆在心里想：为什么邺侯不听我言？
夜里，袁绍招来今日不曾发言的逢纪：“元图，吾意让你为监军，督淳于琼、文丑、蒋奇、蹋顿四将领两万先锋先行。”
逢纪心下一喜，不露声色地回复袁绍：“邺侯有命，逢纪不敢不从！”
袁绍点点头：“嗯，那你去准备吧，明日就领兵出发。”
逢纪拱手一拜：“诺——！”
出了大帐，逢纪嘴角一翘：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诸公，看来是我逢纪更胜一筹啊！
翌日，袁绍的命令公布开来，两万先锋在逢纪的带领下开赴下邳！
沮授知道后，暗自点头：看来邺侯采纳了我的意见！善！
而郭图、许攸则难免失落，他们明白因为袁谭夹谷兵败和淳于琼击败吴景两件事的缘故，他们的计谋在袁绍心中的分量已经不如沮授的计谋。
不过二人也只能让沮授先得意一阵，彼刘繇能横跨扬、徐、荆三州，手下能臣良将定不会少，先锋军不一定就能在吴军手里讨到好，到时他们再看情况撕咬沮授就是！
……
却说这边袁绍命逢纪领兵先行，下邳那边，徐州刺史吕岱终于见到了吴侯刘繇。
公厅堂下，吕岱跪伏在地上，声泪俱下道：
“吴侯，岱统略无方，以致损兵折将，丧城失地，请吴侯，治罪！！！”
刘繇、刘基父子坐于上方，刘基偷偷看了老爹一眼，见对方面上并没有露出责备的意思，便放下心来。
这时，刘繇用和蔼亲近的声音对吕岱说道：“定公，起来吧！”
吕岱抬头望向刘繇，惭愧的泪水滑落面庞：“吴侯！”
刘繇笑着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吕岱跟前并亲自将吕岱扶起：“定公，吾不怪你！起来吧！”
说罢，用自己的衣袖替吕岱擦拭泪水。
吕岱连忙握住刘繇的手：“吴侯！吴侯仁德，但在下终究有罪在身，还请吴侯准许在下辞去刺史之位，请吴侯另择他贤！”
刘繇微微顿首，但也没有当场准了吕岱之请，而是说道：
“定公替吾镇守徐州经年，未曾有过大的疏漏。今虽失琅琊、东海二地，乃战之罪，非定公之罪！此事待击退袁军再议，定公可先留任！”
吕岱只得服从刘繇的命令：“诺！”然后吕岱退到一边坐下。
刘繇亦回到座位，开口询问道：“绍克开阳，大军不日就到下邳，诸位有何计较？”
这时刘基终于说话了：“禀邺侯！”
众人看向刘基，只见刘基今日头戴鎏银束髻冠，身着玄色袍服，腰卦丈七三彩青绶，縌三尺二寸，正襟危坐，丰神俊朗，好一个两千石少年英杰！
刘基起身走到堂中，拱手道：
“父亲！”
第285章 五胜五败
老爹刘繇笑道：“讲吧！”
刘基恭敬地回了声“诺”，随即开始阐述自己对当今局势的看法：
“禀吴侯！广陵太守吴景兵败浯水，方使徐州门户洞开，袁军长驱直入。吴府君虽败，但宁死不降，可堪忠义。还请吴侯不要追究他的过失，更要厚赏他的家人，以彰显吴侯体恤臣子，不以战治罪之大仁大德，如此各地掾属将领定会不惧强袁，奋死效力！”
厅内诸文武听了刘基的话，都在心底里暗暗认同。
刘基建议刘繇厚赏吴景家人的本意，乃是为了鼓舞人心。
袁绍攻克平昌后，大军势如破竹，沿途县邑都望风而降。这说明各县邑的官员都畏惧袁绍，同时还说明能死心塌地为刘繇尽忠的官员不如想象中那么多！
这就急需要刘繇这个老大拿出一点措施来激励属下，坚定属下和自己一起战斗的决心。
吴景战败导致徐州失地数百里，但如果刘繇以其宁死不降为由厚赏其家人，那其他下属知道情况后，就不会害怕自己会因为战败而被治罪，他们抵抗袁绍的情绪会更强烈！
刘基说完后，孔融、程秉、全柔等人都出言附和。刘繇因此答应下来，下令赐吴景家人钱五十万，绢百匹，嘉奖其忠诚！并让吏员们将此事抄送各郡县。
之后，刘基继续朗声道：
“吴侯，袁绍虽有大军二十万，但在基眼中，吴侯有五胜，而绍有五败！”
坐在上方的刘繇瞪大双眼，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哦？吾儿所言之五胜五败，如何解释？”
刘基自信一笑：“呵呵，绍兵虽强，但实不能为。
“绍以逆动，欲代汉自立。吴侯奉天子命镇守地方，此义胜一也！
“绍因累世之资，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吴侯以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二也！
“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吴侯任人唯贤，不间远近，此度胜三也！
“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吴侯从善如流，策得辄行，此谋胜四也！
“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吴侯任才使能，以运筹千里者为帅，以能征善战者为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武胜五也！
“吴侯有此五胜，于以败绍无难矣！”
刘基言罢，堂内哗然，众文武皆出言称赞：
“大善——！”
“大善——！”
刘基的“五胜五败论”让刘繇慨然起身：
“好——！好——！如此看来，吾必胜，绍必败！”
刘基拱手：“正是——！”
刘繇走到刘基跟前，用力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吾儿信心十足，想必定有退敌良策，可速速道来！”
“诺！”
刘基将胸中筹画说出：
“今大军驻于下邳，陈元龙、张文远屯于彭城，二城互为犄角之势，绍若来攻定会分兵。只是儿担心淮阴空虚，袁绍若分兵攻淮阴，我军危矣。父亲当速调九江诸葛玄、庐江鲁肃守淮阴。如此以彭城、下邳、淮阴三城为据点，可阻绍军！”
刘繇十分相信自己大郎的筹画，毕竟刘基可是凭借自己的才智从刘景升手中夺下荆州七郡之地。既然刘基说应该这般调度，那肯定没有问题。
“传我令，速调诸葛玄、鲁肃驻守淮阴！”
“诺！”
不过目前刘基也只能建议刘繇依托彭城、下邳、淮阴三座坚城固守，因为他们的兵力太少，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与其寄希望于弄险，不如等外交手段发酵。
步骘受命远赴关中觐见天子，以曹操的智计，在得知袁绍主力被托在徐州后，绝对会出兵偷袭袁绍。
但刘基很担心曹操会效法孙膑的围魏救赵，要一直等到刘繇和袁绍都耗费完最后一丝气力时才出兵。
如果是那样的话，袁绍攻徐州，最后的胜利者恐怕只会是曹操一人……
想到这，刘基不免在心底咒骂袁绍：袁本初，你不会真以为曹阿瞒会甘心当你的小弟吧？！
众人正说话间，突然一名斥候进来汇报：
“报————！！！
“禀吴侯！袁绍以逢纪为监军，淳于琼、文丑、蒋奇、蹋顿为先锋，督兵两万来攻下邳！！！”
众人一惊，刘繇赶忙问道：“袁军走到哪了？？”
斥候回答：“已过郯县，正奔良成而来！”
厅内许多人都惊慌起来，虽然刘基之前才提过“五胜五败论”，但真临到紧要关头，刘繇的文武们还是心生恐惧。
原因很简单，一是袁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仅敌监军逢纪所领先锋部队的人数，就几乎要赶上下邳城内守军的数量！
二是吴景、吕岱相继在平昌、穆棱战败，徐州兵马折损过半，徐州上至官员，下至士卒，都闻“袁”色变！
一旁的刘基看了直摇头，关键时候还是得自家人顶上！
刘基再次出列，中气十足地对刘繇说道：“父亲！儿愿领兵出战——！”
刘繇皱眉，柔声道：“吾儿，敌军来势汹汹，我们何不坚守？”
刘基掷地有声道：“绍军连克十余城，其心必骄。兵法云，骄兵必败！且袁绍以两万兵马先行，乃托大也！我军正当及其未合而逆击之，折其盛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也。”
刘基话毕，荆州来的一众文武都起身出列附议！
“吴侯，请让我等北府兵马出战！”
“吴侯，北府兵马乃淮楚精锐，不惧袁贼！”
“对！不惧袁贼——！！”
“吴侯，少主统兵有方，北府有淮楚八千精甲候命，足可一战！”
北府文武群情激奋，让吴侯刘繇重新把自己的胆子捡了起来。
刘基则再次出言道：“父亲，兵法云，兵不在多而在精！儿有淮楚上兵八千，纵然袁贼有两万兵马亦可一战，望父亲不要担忧！”
刘繇埋头思索，徐州兵是被吓破胆了，但他还能仰仗刘基的淮楚精兵，并且自己还有一万多江东兵可用，确实不应该被袁绍吓住。
刘繇看向刘基：
“好！既然吾儿愿意为父分忧，为父允了！吾儿不用再让为父增兵？”
刘基自信地回答：“儿臣仅需本部八千精兵即可破敌！”
刘繇咋舌：“啧——兵者乃大事，万不可轻敌。为父再与你五千江东精锐，你定要得胜归来啊！”筚趣阁
刘基拱手：“孩儿谢过父亲关心！”
刘繇点头，掏出令箭道：“张英！着你领江东五千精锐与刘基一同出战！”
“诺！”张英出列接下令箭，然后对刘基一拜：“少主，末将张英听候差遣！”
刘基将他扶起：“张将军不必多礼，你我二人携手，何愁不能破敌？”
张英大笑：“哈哈哈！少主说得好！”
之后刘基对自己从荆州带来的一众文武说道：“杜袭、刘晔、庞统、文聘、陈勤、宋谦、黄忠、魏延、习珍、霍峻！尔等随吾出战！”
众人大声回应：“诺————！”
然后刘基又对刘繇说道：“父亲，儿去也！”
刘繇表情庄重：“去吧！要小心！”
“儿谨遵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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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对垒
刘基得了刘繇的允许，带领八千北府精兵和张英所部五千江东精锐出了下邳城，朝良成县而去。
傍晚，刘基的军队在良成县南十里处得到斥候禀报，说敌军已经在良成扎营！
北府司马杜袭当即建议刘基就地扎营，待到明日再与敌军合战。刘基依杜袭所言行事，令大军就地修筑营垒。
之后，参军刘晔又提醒刘基：“刺史，河北多骑卒，敌军先锋中一定会有精锐骑卒同行，我军要提防敌军骑卒夜袭！”
刘基点点头，然后对一直跟在身边的偏将军张英说道：“张将军，今夜就拜托你部守夜了！”
刘基将守夜的重要任务交给张英，在无言中体现了对张英的信任，张英当即抱拳道：
“少主放心！张英定不让敌军有机可乘！”
“嗯！张将军乃吾父爱将，吾相信你！”
张英领命后，自下去准备军营防务。
刘基令张英守夜，而不是以淮西营或玄武营守夜，未尝没有养精蓄锐的意思。今晚即便逢纪派出骑兵夜袭，也只是小打小闹，明日合战才是重头！
当夜，刘基和甲而眠，待睡到半夜，忽然被军帐外的动静惊醒！
“张世，可是有敌军夜袭？”
全副武装的护卫长张世入帐：“禀刺史，确有敌骑欲图夜袭，张英将军正在与敌交战！”
刘基什么话也没说，倒头继续酣睡……
不久，杜袭、刘晔等人来到刘基的大帐前，但却被护卫长张世拦下，张世小声地说：
“诸公，刺史又睡下了！”
杜袭等人面面相觑，刘晔呵呵一笑道：“刺史临危不乱，那我等亦不用打扰刺史安睡了。诸位，都回去歇息吧！”
……
待到清晨，刘基精神饱满地从榻上坐起，屏外传来张世的声音：
“刺史可是醒了？”
刘基伸了个懒腰：“唔————昨夜战况如何啊？”
张世用崇敬地语气回复：“张英将军力保营寨不失，敌将蒋奇战至寅时三刻后退走！张将军正在帐外候命！”
刘基连忙道：“快请张将军！”
“诺！……张将军，刺史请您进去！”
片刻间，张英进入军帐，他的盔甲上沾染着血渍，一身腥气！
“禀少主，末将幸不辱命，击退敌将蒋奇！”
刘基毫不在意张英身上散发出的血液与汗水交杂的难闻气味，上前将张英扶起：
“张将军请起！将军力保营寨不失，当计一功！来人，赐美酒八十坛！”
“谢少主！”
刘基发完赏，对左右道：“来人，给逢纪下战书，邀他今日决战！”
“诺——！”
战书下达，半个时辰后，斥候传来消息，说逢纪接下战书，双方约定在良成县南五里处合战！
于是刘基召集众将至中军议事，商议如何排兵布阵。
帐中，北府司马杜袭建议道：“刺史，敌军多骑卒，我军却皆是步卒。要想取胜，当以弓弩、战车之利压制敌骑，三军坚守，待敌疲软后再出击。如此方可破敌！”
杜袭所言正是刘基所想，昨夜逢纪派蒋奇领骑兵夜袭军营，已经证实了逢纪军中有精锐骑卒的消息。
所以刘基要想战胜敌军，就必须做到以步制骑。要想“以步制骑”，强弓劲弩绝对是最好的杀器。
刘基的淮西营中正好有两千引强士，玄武营中亦有两千弓弩材官，现在要做的就是该如何将这些远程兵种用好。
庞统提议道：“刺史，依吾之见，我军可以‘钩形阵’迎敌！”
哦？钩形阵吗？
刘基心里思索起此阵要点，此阵乃孙膑十阵之一，要点在于：前列必方，左右之和必勾，三声既全，五采必具，辨吾号声，知五旗。
即前军以方阵迎敌，左右军阵呈钩状内收，优点在于防守稳健。而且需要主动进攻时，可以令前军突击，使阵型转化成进攻猛烈的锥形阵。
因为钩形阵的侧翼和侧后都有兵力防守，所以在面对敌军骑卒从侧翼发起的包抄时，还有较好的防守能力。
这样看来，钩形阵确实是比较适合此战情况的阵型。
刘基赞同道：“嗯，士元之言甚合我意！传我令，命陈勤、宋谦领淮西营为前军，文聘、霍峻领玄武营为右翼，张英领江东军为左翼！三郡以钩形阵迎敌！”
“诺——！”
日上三竿后，刘基和逢纪的军队终于在约定的地点碰面。双方立即布下阵势，准备交战。
刘基以陈勤为前部督，文聘为右部督，张英为左部督，黄忠为先锋督，魏延为中军督，将作战计划清晰地布置下去。
之后，刘基和杜袭、刘晔等谋士登上临时搭建的金鼓台，只见对面的袁军前部高举“文”字旗，尽是精锐甲士，约有五六千之数！想必统兵之人就是威震河北的文丑了！
往敌军前部之后看，隐约能看到敌军两翼之后烟尘滚滚，似有大量兵马。
这时庞统笑着对刘基说道：“刺史，逢纪此阵乃是雁形阵！敌军两翼之后的烟尘乃是逢纪为了隐藏骑卒而为，不必担忧！”
刘基扭头看向庞统，憨笑着点了点头，他完全没搞懂庞统是怎么看出敌军用的是什么阵势，但既然“凤雏”这个专业军师下的判断，那十有八九肯定是没错了！
众人正交谈间，袁军开始击鼓了！！！
“咚咚————！！！”
刘基神情振作，也对鼓手们说道：“击鼓——！壮我军威——！”
“击鼓————！！！”
“击鼓——！”
“咚咚——————！！！”
吴军这边也同样开始击鼓！
两边将士亦都不约而同地喊起号子：
“喝哈——！”“喝哈——！”“喝哈——！”
空旷的战场上顿时热闹起来，还在原野上觅食的飞鸟走兽也都被人类的杀伐声惊走。
唯独聪明的乌鸦仍旧盘旋在天空中，并且越聚越多！
突然，袁军阵中一员将领用雄浑的嗓音怒吼道：“进兵————！！！”
旋即，上万大军开始向前行进。
刘基瞪大眼睛，心跳伴随着鼓点加速，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指挥三四万人规模的大决战！
这比今年年初在宜城之战中的场面还要巨大。
那时，刘基和刘表双方的军队加起来至少有五万，但双方的军队却是围绕在宜城周围，单独一个战场的规模最多不过万余人。
然而今日的良成之战，逢纪的两万大军和刘基的一万三千兵马铺陈开来。双方大军的阵线之长，光凭一眼根本无法看完！
随着敌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袁军已经步入到淮西营的射击范围内了！
大军阵前，前部督陈勤、宋谦纷纷拔出环首刀发号施令：
“引强士————！！！放箭————！！！”
“哈————！”
随着两千引强士们的齐声怒吼，一波又一波箭雨飞向敌军，箭雨宛若从天上掉落的乌云一般，劈头盖脸砸在袁军头上！
叮叮叮叮叮————
箭矢撞击在盔甲和盾牌上发出清脆的金铁声，袁军前部的精锐步卒毫无惧色，顶着箭雨继续前进。
刘基不禁咋舌：袁本初真是富得流油啊！除了河北袁绍，哪家诸侯还能整出上万甲士？！
即便是我刘基，麾下也不过就四千淮西营加四千玄武营，玄武营还是刘景升的遗产……
啧啧！
第287章 交锋
淮西营的两千引强士并不是没有取得战果，相反，引强士所用的凿子箭专为破甲而生。
许多没有携带盾牌的袁军甲士就被凿子箭所伤，但中箭之人只要是还能继续走路的，都强忍着疼痛跟随大军继续前进，否则停在原地很容易被后面蜂拥而至的袍泽们推倒踩踏。
待袁军走到一百步左右的距离时，突然，袁军前列举着盾牌持续推进的步卒纷纷停下脚步！m.cascoo
河北猛将文丑大喝道：“强弩营——！！！”
“吼————！”
从袁军的队列中突然杀出一排手持蹶张弩的披甲步卒！
豳州突骑，冀州强弩，为天下精兵。四方有亊，未尝不取办于二州。——《幽州刺史议》
“发矢————！！！”
刹那间，弩机扣动的声响此起彼伏，上千张强弩齐射向淮西营的将士！
金鼓台上，刘基大骂道：“艹！刀牌手呢？！”
终日打雁，没想到今日却被雁啄了眼。
淮西营最前排的乃是一千五百名重甲长戟材官，没有盾牌的保护，单凭盔甲安能在强弩面前幸免？
“啊啊————！！”
淮西营的将士们被袁军强弩攒射，四处都是惨叫和哀嚎声。
袁军阵中，文丑哈哈大笑：“哈哈哈！快，让强弩营再射一轮！”
吴军这边，刘基一把捏住金鼓台的木栏，心里仿佛在滴血！
淮西营的统帅——中郎将陈勤终于带着五百重甲刀牌手冲到前线，五百张大盾撑起，这才止住袁军强弩的嚣张气焰。
然而刚刚袁军强弩的一轮齐射，已经射杀了淮西营两三百长戟材官！
刘基一拳砸在栏杆上，冲左右旗手怒吼：“打出旗帜，让引强士射杀敌军强弩兵！”
“诺——！”
彩旗翻飞，但不等淮西营的将校们下令，军中引强士就已经开始还击。
位于阵线后排的两千引强士持续朝袁军抛洒箭雨，刚刚还在得意的袁军强弩营顿时遭到沉重打击！
因为蹶张弩的射击角度有限，文丑麾下的强弩营只能走出军阵朝吴军射击，这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友军盾牌的保护。
眼下淮西营一轮箭雨抛过去，即便袁军的弩兵十分精锐，许多都穿着盔甲，但在凿子箭的威力下，寻常盔甲可根本不顶事儿，上百弩兵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文丑立刻下令让强弩营后撤，改由步军继续向前推进。
双方这一轮远程互射各有损失，谁都没占到好。
袁军继续推进，很快就来到三十步的距离，就在文丑准备下令让步卒冲锋的同时，谁料对面的淮西营也在陈勤的号令下向袁军发动了反冲锋！
文丑面色一凛，他征战多年，还没有见过一支战心这般旺盛的敌军。
但既然对手求战，他文丑作为河北第一勇将又何尝会畏惧？？
文丑拔出战刀：“给我冲————！！！”
“杀————！！！”
袁军甲士和淮西营瞬间撞在一起！
淮西营中冲在最前的，不是督统陈勤，亦不是副督统宋谦，而是一员老将和他所领的一营持戟甲士！
老将不是别人，正是刘基的先锋督——南阳人黄忠，黄汉升！
黄忠和麾下士卒一起端着三丈有余的长戟一齐冲向袁军，对面的袁军甲士亦同样举着长戟迎击，双方长戟交错后，黄忠带着幸存的士卒朝前突进，而刚刚迎击他们的袁军都已命丧戟下！
敌军后排的步卒补上死者的空缺，黄忠紧接着就用长戟刺入面前一名袁军小校的下腹，那小校手中的长戟掉落，双手捂着肚子下方的伤口，痛得只能从嘴里发出呜咽声。
但是沙场交锋没有仁慈，只有你死我亡，黄忠就这样用长戟顶着那小校不断往前冲，麾下士卒见将军如此拼命，哪个还敢畏缩不前，全都不要命一般跟着黄忠向前冲杀！
原本应该是防守一方的淮西营，此刻却在黄忠这把尖刀的带领下，迎着袁军的攻势插入袁军阵中，此情此景自然吸引了双方将领及统帅的注意。
刘基见黄忠带兵压制住了袁军，原本因为敌军强弩造成己方很大损失而变得烦躁的心情，现在却转向欣喜，刘基拍着木栏对身处左右的杜袭、刘晔等人说道：
“黄汉升年过五旬尚有如此勇力，真可谓是‘苍头临大敌，皓首逞神威’啊！哈哈哈！！！”
参军刘晔出声附和道：“黄将军先登陷阵，勇毅冠三军！诸将之中恐怕只有董元代、太史子义、甘兴霸能与之相提并论！晔恭喜刺史收得一员虎将！”
“哈哈哈——！”
刘基等人谈笑之时，沙场上却仍旧是血雨腥风，残肢断臂满天飞！
黄忠勇猛无敌，寻常士卒将校根本拦不住他，文丑不得不亲自领兵到前线与之交战。
文丑换上大戟，以便在军阵中厮杀。
颜良死后，文丑就成为当之无愧的河北第一猛将。现在他亲临战阵，袁军士卒自然士气高涨，竟然生生止住了颓势。
黄忠抬头观察，发现敌将文丑的大旗正在迅速靠近，他明白文丑要来了！
果不其然，不出五息，文丑带领亲卫从袁军阵中走出。文丑身高八尺有余，头上红羽鎏金兜鍪异常惹眼。
一眼看去，文丑比黄忠还高半个脑袋，身形更是如同熊罴，让人见之则畏。
文丑嗷嗷道：“来将报上姓名——！”
黄忠虎喝道：“南阳黄汉升！文丑纳命来！”
说罢，端着长戟就冲向文丑！
文丑怒目暴喝：“老匹夫受死！”
“杀————！！”
两军将士跟着自家主将再次冲杀在一起，战局彻底白热化！
就在两军前部混战在一起的时候，双方两翼的部队也没有闲着。袁军仗着人数优势，两翼的步卒亦随着前部一起包向对手的两翼。
不过刘基特意摆下了钩形阵，向钩子一般向后内收的两翼就如同一个不完整的圆阵，能借助接触面积优势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己方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
而且在钩子的尾端，还有部分部队没有与敌军交战，两翼都是如此。
位于钩子尾端的部队可以算是大军的后备队，同时他们还承担着一个重要的任务——抵御敌军迂回至后方的骑卒！
因此，刘基把军中的战车大部分都分配给了钩尾的部队，要想以步制骑，战车是必不可少的。
两汉魏晋时期，军队中配备战车属于常规操作，不过这时候的战车已经不像春秋时期那样承担着冲击敌阵的作用，更多是作为一种辅助部队参战。
其形制大多也不是春秋时的那种车辇，而是有巾有盖的武钢车，具有运输粮草、阻挡敌军骑兵冲锋，掩护己方步卒等多种作用。
对于袁军骑卒，刘基这边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
当战斗进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后，袁军的骑卒也终于现身！
袁军骑将蒋奇和乌桓首领蹋顿同时从刘基大军的侧后方杀出！！！
第288章 精骑
幽州突骑，冀州强弩，此二者乃中国之上兵！
袁绍麾下的首席骑将蒋奇正领着三千幽州突骑从吴军左后方杀来！
不仅如此，依附于袁绍的乌桓首领蹋顿亦率领三千乌桓轻骑从右后方袭来！
吴军左右两翼的指挥官文聘和张英在发现敌军骑卒后，当即调集弓弩手前去射杀敌军骑卒。
蒋奇亲率骑卒向吴军冲去，不过在距离吴军还有五六十步的距离时，蒋奇调整身体重心，提醒坐下战马朝右边转向，三千幽州突骑也跟着蒋奇一起转向。
转向的同时，蒋奇挽起马弓瞄准敌阵，发号施令道：“放箭——！”
三千突骑抛洒一轮箭雨后，从吴军阵前潇洒地飘过。
但不久之后，幽州突骑再次杀来，朝吴军再次抛射一轮箭雨后又打马离去。
面对成建制的敌军步卒，以骑射消磨其士气乃是最正统的骑兵战法。
在幽州突骑们的箭雨下，留守侧后方的吴军都畏首畏尾，弓弩材官们在刀牌手们的掩护下才陆陆续续到位，而此时幽州突骑们已经在阵前来回过三次了！
不过当吴军的弓弩材官就位后，敌军骑卒便无法如刚才那般嚣张。
别部司马霍峻躲在武钢车后一边观察敌军骑卒的动向，一边示意弓弩材官们做好准备。
当幽州突骑们再次从阵前杀过时，霍峻挥舞环首刀高声大喊：
“放箭————！！！”
刹那间，从吴军阵中飞出上千支箭矢，躲在武钢车后面的弩兵们也借助射击孔向敌军骑卒射出弩矢！
正带领幽州突骑回旋作战的蒋奇瞄了一眼漫天箭雨，遂低下脑袋继续策马前进。
幽州突骑们身上都穿着骑士甲，箭雨虽然可怕，但也不是非常致命。不过骑士们虽然穿着盔甲，但胯下战马的防御措施就没那么优良了。
吴军一轮箭雨过后，幽州突骑一阵人仰马翻，有近百骑摔倒，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战马被弓弩射杀。
幽州突骑们也拉开马弓还击，一轮抛射同样射死数十人！
可是这样的战损比显然不能让幽州突骑的统领蒋奇满意，他再次掉转马头带领骑兵从吴军侧翼逃走，然后带着骑卒们在吴军弓弩的打击范围外慢慢徘徊，似乎在寻找一个突破口。
吴军这边则在别部司马霍峻的带领下严阵以待，霍峻不时出声提醒士卒们不要放松警惕，以免敌骑趁机杀来。
两边就这样僵持起来，蒋奇在阵前绕了两圈，实在没发现什么空当，于是下令让骑卒们停下来等待，顺便让战马休息一下。
然而幽州突骑们只休息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又突然朝吴军发起冲击！
“驾啊——！！”
蒋奇策马领着骑卒们朝敌军侧翼杀去，他准备使用切角战术再尝试一下，看能不能突破敌阵。
由于幽州突骑们是从军阵侧翼杀来的，吴军的弓弩材官们因为射击角度的问题没法火力全开。
蒋奇带着骑卒们杀到阵前，他一边让骑卒骑射，一边让人将吴军阵前拦路的鹿角推开。
幽州突骑们在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后终于将道路清空！
这一次，幽州突骑们当然不会只用弓箭骑射吴军，他们在蒋奇的号令下径直向吴军发起冲击！
但越过鹿角后，迎接他们的还有十余辆在头部插满刀刺的武钢车！
面对拦路的武钢车，蒋奇大喝一声，勒住缰绳夹紧战马，使战马高高跃起！
身为骑军统帅，蒋奇的战马自然是千金难买的塞外宝驹，蒋奇凭借着胯下战马的出色性能，直接从武钢车头顶越过，踏入吴军阵中！
但蒋奇能够凭借宝马毫发无损地越过武钢车，其余的骑卒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许多人也学着蒋奇的模样让战马跃起，然而他们的战马不够健壮，马腿被武钢车绊住后，战马嘶鸣着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后续更多的骑卒则来不及反应，直接连人带马撞在满是刀刃的武钢车上！
“啊啊啊————！！！”
“咴儿——！！！”
锋利的刀刃刺入肉体，让这些倒霉的骑卒和他们胯下的战马都发出痛苦惨叫。
这些骑卒们也不是没有起到作用，十余辆武钢车在他们的冲击下被撞倒或是撞翻，躲在武钢车后面的吴军步卒也被压成肉饼。
后续的骑卒们踩着同袍用生命开辟出的道路，跟随他们的统帅蒋奇一起冲入吴军阵中！
经过刚刚的一轮骑射，吴军的阵线因为士卒死伤还留着许多空位没有补齐，幽州突骑们趁机挥舞着环首刀，策马在这些空位中冲杀，如同过江之龙一般。
吴军别部司马霍峻连忙带着五百长戟材官们赶来。
在霍峻的指挥下，长戟材官们端起大戟组成矛墙，然后在霍峻的带领下向着冲入阵中的幽州突骑们推进！
霍峻不顾将校们的反对，直接站到了矛墙的最前排，然后率先喊起号子：
“嚯！嚯！嚯！”
“嚯——！”
“嚯————！”
“嚯————！”
将官身先士卒，士卒们安能不效死力？！
吴军士卒们在霍峻的感召下纷纷喊起号子，义无反顾地端着大戟朝还在前线冲杀的敌军骑卒挺进！
骑在马上的蒋奇早就瞥见吴军组成的矛墙，此刻他和麾下的幽州突骑们陷在步军阵中，已经失去了刚开始的冲击力。
不过蒋奇不是没有应对之策，他将手放在嘴边，吹出响亮的马哨，周围的骑卒们得到命令，都再次拿起马弓！
霍峻看幽州突骑们又要骑射，当即大吼道：“跟我冲——！”
然后率先冲向敌军！
五百长戟材官紧跟着他的步伐向停在原地挽弓骑射的幽州突骑们发起冲锋！
“咻咻咻————”
“啊啊————！”
一轮骑射，吴军倒下数十人，但同袍们很快就将空缺填补上。
长戟材官们死不旋踵，端着大戟刺向还在原地逗留的敌军骑卒！一时间有十余名骑卒被刺落马下！
蒋奇明白跟敌军步卒肉搏纯属不智，于是吹响马哨让幽州突骑们撤退。幽州突骑们立即掉转马头，从来路抽身而出。
霍峻见将敌军骑卒赶走，马上下令让后续赶来的弓弩手以弓弩压制，然后让士卒们将散落翻倒的武钢车、鹿角扶正，将被敌军突破的空缺连忙填补上。
不过蒋奇的这轮切角很是完美，以百来骑的代价击杀敌军上百人。
如此再有几轮，吴军必然动摇！
但别部司马霍峻不会什么都不做干等着敌军冲破他的防线，经过刚刚的战斗，霍峻知道应该加强侧翼的防护，于是将中军的部分兵力抽调到了侧翼。
果不其然，当蒋奇再次带着幽州突骑们“切角”时，他们遭到了吴军弓弩材官的猛烈还击！
蒋奇连忙带着骑卒们从侧翼绕开，准备再找机会冲阵……
第289章 活捉
相较于幽州突骑们拼尽全力的作战，另一边的乌桓骑兵们就没那么卖力了。
乌桓首领蹋顿带着他的五千族人在尝试了两轮骑射后，就开始在外围划起了水。
乌桓轻骑的装备不如幽州突骑们精良，铁甲的普及率远不如幽州突骑这种河北嫡系部队，蹋顿可不敢带着自己的族人强冒箭雨冲阵。
在刚刚的两轮对射中，蹋顿已经损失了三五百族人。
就在蹋顿着急自己的族人可能损失惨重之时，他突然想起自己此刻正位于吴军的后方！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远在袁军后方督阵的监军逢纪肯定看不到自己！
想通这点，蹋顿立马放松下来，他开始带着族人们在吴军的射击范围之外朝吴军骑射……
众所周知，马弓的有效杀伤距离是不如步弓的，吴军的弓弩都射不到蹋顿，蹋顿的乌桓骑兵又怎么可能射到吴军？
然而袁军统帅逢纪是看不到蹋顿划水的样子，但吴军这边可以啊！
北府司马杜袭在察觉到蹋顿出工不出力后，立刻向刘基建议抽调中军步卒增援已经摇摇欲坠的霍峻部。
刘晔亦向刘基提议：“刺史，可以派兵增援了！”
刘基点点头，他刚刚一直在等刘晔说话，作战计划是刘晔定下的，刘基不愿意因一时心急而破坏计划。
“快，打出旗语！让魏延别在那里挖坑了，赶紧带兵驰援霍峻！”
“诺——！”
传令兵挥动五彩旗，将刘基的命令传出。
魏延看到旗语，赶忙行动起来。
蒋奇所领的幽州突骑实在过于精锐，他们在蒋奇的带领下迅捷如风，侵攻如火。一击不成就会退到安全距离等待，当吴军步卒放松之际又突然杀来！
若非负责指挥的别部司马霍峻指挥有度，每次危机时刻都会不惧生死地带领士卒，向杀入阵中的蒋奇发起反冲锋，恐怕刘基的右翼早就崩解了！
轮番的战斗下来，幽州突骑的损失也很大，三千精骑已经损失了五六百。
要知道这些骑卒的训练成本可不低！光是一匹战马就要至少花费十万钱，更不用说士兵的装备、俸禄、战马的饲料等等。
但幽州突骑们的战果也很丰厚，霍峻麾下的玄武营两千兵马战损近千。
与之对比，玄武营另外正在和袁军步卒交战的两千兵马损失还不到三百。
如果不是霍峻勇敢无畏、以身作则，如果不是玄武营本身就是荆州最精锐的部队，他们怕是早就被蒋奇的幽州突骑碾碎了……
不过随着别部司马魏延带领中军一千步卒支援到位，原本摇摇欲坠的阵线再次稳固下来。
被吴军援兵击退的蒋奇退到安全范围后，只能咂咂嘴，骂骂咧咧地重新等待时机。
他刚刚已经感觉到要将敌军打崩了！谁料眼下又功亏一篑。
蒋奇猜测敌军统帅应该是把护卫金鼓台的中军调来了……
蒋奇的脑中突然灵光乍现！
刘基将中军步卒调来右翼，那中军岂不是异常空虚？！！
对的！这场战斗打到现在，对方肯定只能从中军调遣部队驰援侧翼，如果现在从侧翼迂回至敌军后方再发起冲击，肯定能够冲破敌中军防线，抓住敌军统帅！！
斩旗夺帅！！！
一想到这，蒋奇的内心立刻激动起来，他吹响马哨，带领剩下的两千余骑卒朝吴军后方杀去！！
蒋奇挥舞战刀冲左右骑卒大声呼喝：“敌军派兵增援侧翼，中军必然空虚，儿郎们快随吾突袭中军，活捉敌军统帅！”
将士们一听，俱都大喜！
“杀————！！”
幽州突骑借战马之便，不到一刻钟就杀到敌军后方！
蒋奇大喊道：“冲破敌阵——！活捉刘基小儿——！”
“活捉刘基小儿————！！！”
蒋奇望着前方二三百米处，激动地用力踢击战马，催促伙伴再跑快点！
“驾——！”
然而金鼓台上，面对敌军骑卒的突袭，刘基的面上却无半分慌张！
一旁的刘晔摇着羽扇笑道：“呵呵，刺史，蒋奇上钩了！”
刘基颇有些后怕地说道：“幸好霍仲邈坚守住了阵地，不然大军右翼被破，魏延的堑壕白挖不说，子扬的计谋再妙也白瞎！”
众人闻言都点头认同，刚刚蒋奇带骑卒将霍峻部冲得摇摇欲坠之时，应当是此战形势最危急的时刻了。
然而眼下蒋奇掉转枪头朝中军杀来，危机也就随之解除了。
蒋奇带领骑卒们像风一般朝金鼓台发起冲击，前方虽然依旧鹿角、武钢车拦路，但蒋奇预料此刻金鼓台附近必定空虚！
只要越过鹿角、武钢车这些路障，他与麾下两千余幽州突骑应该能够突破防线。
而金鼓台上，刘基双手扶在木栏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铺天盖地的袁军骑卒朝金鼓台杀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突然！敌军骑卒中冲在最前面的骑将蒋奇马失前蹄，一下子摔进坑里，连人带马消失在视野中……
蒋奇身后的幽州突骑们还来不及反应，便紧随其后接连掉入被杂草覆盖住的堑壕中！
将军蒋奇掉落深坑，骑卒们人马俱惊，他们强行制止还在向前奔跑的战马，但还是有很多人跟着掉进吴军挖筑的堑壕中！
幽州突骑冲锋的势头因此停滞，金鼓台上的刘基当即拔出佩剑高声呐喊：
“突击！活捉敌将蒋奇者赏万钱，官升两级！”
旗手立刻打出令旗，刘基身边仅剩的将官习珍领着刘基的五百亲兵，直冲向被堑壕阻滞的幽州突骑！m.cascoo
与此同时，大军右翼的霍峻部及魏延部也朝这边包抄过来！
蒋奇落马，幽州突骑顿时群龙无首，但还是有人明白要把自家将军救回来。
一支骑卒队来到蒋奇落马的位置，找到了掉进坑中，被自己的宝马尸体压在身下爬不起来的蒋奇！
骑卒们冲蒋奇大喊：“将军！将军！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然而蒋奇此刻已经陷入昏迷，没有反应。
四名骑卒跳进堑壕，然后伸手在蒋奇鼻子前碰了碰。
“还有气儿！赶紧把将军救出去！”
他们合力将压在蒋奇身上的马尸推开，这时大家才发现蒋奇的战马是因为把脖子摔断了死掉的。
不过现在不是尸检的时候，他们和堑壕外的人一起将手臂和小腿都已经骨折的蒋奇抬出堑壕。
然而堑壕里的四名骑卒还没来得及爬出去，敌人的大军就已经杀到了！
四名骑卒的头顶传来几声“快跑”“敌军杀来了”“将军殁了”之类的话语，然后一片“黑云”从堑壕上方闪过，紧跟着就是战马的嘶鸣声和人的惨叫声响起。
堑壕里的四人对视一眼，脸上尽是无奈的神情……
金鼓台下，习珍传来擒获敌将蒋奇的消息，刘基大喜道：
“好——！记得发赏！”
第290章 汉升
以堑壕阻击骑兵，是古今中外那些常年面对拥有敌人骑兵威胁的势力总结出的优秀战法。
挖堑壕既简单又能有效的迟滞敌军骑兵冲锋，“大耸”在与辽、金、蒙元等一系列北方游牧政权作战时基本都会用这种方式对敌。
当然这种战法不是每次都能见效的，刘基这次能成功，一是因为两汉时期通常都是以骑兵应对骑兵，以步兵战胜骑兵的情况并不多，蒋奇并不熟悉这种战法。
除此之外，蒋奇被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刘基的参军刘晔算准了蒋奇的心理！
刘晔在得知刘基要以堑壕阻滞敌骑后，不出数息时间就想出一条妙计。
刘晔建议刘基在中军之后挖坑，以使堑壕不会被敌军发现。
然后他算准敌骑会从侧翼发起攻击，建议刘基在侧翼动摇之时派出中军支援，这样敌军骑将一定会想着转攻中军！
在面对擒获敌军统帅的诱惑下，袁军骑兵一定会失去理智，落入刘基的陷阱中。
事实也是如此，在蒋奇心中，他预想到刘基会用鹿角、武钢车、甚至劲弩、大黄弩阻击他，他也有把握一一破解，但他没料到刘基会在中军后方挖几条堑壕深沟……太坑了！！！
蒋奇醒后，不停大骂刘基卑鄙，竟然以深沟坑他！
坑啊——！！！
蒋奇被俘，其麾下的幽州突骑在惊惧之中被刘基的部队击退，而后便逃离战场。
幽州突骑们的动静落在了同样负责袭扰吴军侧后的乌桓首领蹋顿眼中，蹋顿得知蒋奇被擒，幽州突骑败逃，于是也跟着幽州突骑们一起逃离战场。
袁军的骑卒逃跑，让刘基和麾下的将士们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刘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他下令让各部坚守阵地，以防袁军骑兵再杀个“回马枪”。
即便刘基知道，此刻如果让大军侧翼与后方负责阻击敌军骑兵的部队，迂回包抄袁军两翼的话，他大概率能够在这场战斗中获得优势。
但两军作战，由不得不谨慎啊！
刘基依旧决定耐着性子等待时机，他相信自己的淮西营能够抵挡住袁军步卒的进攻，现在需要做的是耐心等待，等待袁军久攻不下士气下滑……
战场中央，淮西营和袁军甲士还在僵持，但之前淮西营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因为先锋督黄忠的勇猛冲杀而压了袁军一头，这导致袁军的推进很不顺利。
双方已经厮杀了一个多时辰，但战线基本没动，淮西营顽强地抵挡住了袁军的攻势。
而黄忠也已经和袁军大将文丑厮杀了半个多时辰。
二人武力相当，可谓是棋逢对手，但文丑对此非常不满意，他身为河北第一猛将，竟然会被一个荆州来的无名老匹夫拦住，简直是奇耻大辱！
文丑不断地组织亲兵向黄忠的部曲发起冲击，但却被一次又一次地击退，袁军精锐们感到气馁的同时，文丑也是越发的狂躁。
相较于文丑的暴躁，黄忠却十分冷静，他在与文丑初次交手后就明白双方的武艺不相上下，想要短时间在单挑中拿下对方并不现实，于是他便退回阵中和麾下将士一起守卫阵线。
两军交战不单靠匹夫之勇，斩将夺旗固然能大幅度地打击敌军士气，可是军队集团作战才是上善之道！
黄忠带领淮西营的步卒们有条不紊地战斗，使文丑的部队不得寸进。
战斗又进行了一个时辰，突然几则消息在袁军中传开！
将军蒋奇被擒，幽州突骑大败，蹋顿逃走！
原来是幽州突骑们逃回了中军大营，消息被后军看见的士兵们传到了前线。
本就因为迟迟无法突破敌军防线而士气松懈的袁军，在得知从后方传来的小道消息后，军心更加动摇。
袁军的攻势也随着军心下降而出现的短暂的停滞！
刘基麾下的数位前线将官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右部督文聘，先锋督黄忠、前部督陈勤，这几位优秀的将领不约而同的把握住了一闪即逝的战机！
淮西营督统陈勤和玄武营督统文聘，在各自的战区上几乎同时挥舞战刀大喊：
“淮西营（玄武营）——！！！突击————！！！！”
先锋督黄忠亦在陈勤发号施令的同时便带领部曲向袁军发起了反击！
刘基的前军和右军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
“杀————————！！！”
袁军被对手突如其来的反击吓懵，许多袁军士卒还未做好准备，淮西营和玄武营的甲士们就已经咆哮着冲到他们脸上！
两军前线，先锋督黄忠勇往直前，端起大戟朝着敌将文丑发起冲击，文丑一戟拨开黄忠的刺击，然后顺势还击，双方拼杀了数招依旧不分胜负。
但文丑能和黄忠杀得你来我往，不代表他麾下的士卒还能继续保持战心。
袁军士卒在淮西营的猛烈突击下被打得节节败退，他们被幽州突骑战败和骑将蒋奇被擒的流言扰乱。
而对手这边却是在将军的带领下英勇反击，双方士气此消彼长，袁军前部和左部开始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袁军的统帅逢纪见状，立刻下令让中军上前支援前部，同时招来裨将军张合，让张合临时接任蒋奇幽州突骑统领的位置，并让张合再次带领骑兵迂回作战。
然而逢纪的命令才下达不久，战场上的局势突然迎来剧变！
两军前沿，文丑还在与黄忠搏杀，文丑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拿下眼前这个老匹夫。
可是性格急躁的文丑没有注意到周围局势的转变，他急眼了！
黄忠带着二三十名步卒拖住文丑和他身边的数十名亲兵，淮西营其余的将士则继续将其余的袁军击退……
一刻钟后，文丑和他的战团逐渐落入到被淮西营包围的局面中！
文丑的亲兵们不停提醒文丑：“将军，我们快被包围了！先撤一撤吧！”
“将军，撤一下吧！”
然而文丑执意要将黄忠击杀，他一边战斗一边破口大骂：
“吾乃河北第一猛将！安有后退的道理？都跟我杀，把对面那个老匹夫杀了，敌军自然就败了！”
黄忠听到对手的狂言，脸上浮现出笑意，他倒是不介意继续和文丑玩。
为了让文丑再上头一些，黄忠一边用长戟攻击文丑，一边不忘出言嘲讽：
“文丑小儿，你连老夫都拿不下，还妄称什么河北第一猛将，哈哈哈哈！我看是你们河北无人吧！哈哈哈！”
黄忠这句嘲讽正点在文丑的痛处上，文丑气得面目狰狞，面颊发红，咆哮着冲向黄忠：
“老匹夫，吾杀了汝！！！”
文丑手中长戟上下挑动，凶悍地连续刺向黄忠。
黄忠无意和文丑拼个两败俱伤，他腰马合一，一边格挡一边稳步后退，最后以一计“群拦”将文丑的长戟牢牢地按在地上。
黄忠控制住文丑的兵器后，从左右士卒大喊：“上！抓住他！”
文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深入敌阵，前后左右全都是敌军步卒！
周围的淮西营士卒们全都扑向文丑，文丑吓得丢掉长戟，拔出腰间环首刀迎战。
然而他已经被四面包围，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文丑再如何英勇，面对四面八方向他刺来的长戟，他也只能狼狈地躲闪，一时间险象环生！
就在文丑险之又险地躲过数杆长戟之时，黄忠业已杀到！
老将口中暴喝一声：“死来————！！”
被十余杆长戟封死退路的文丑避无可避，只能用手去抓刺来的戟杆。
！！
文丑双手死死抓住黄忠的长戟，做出最后的挣扎。
周围的士卒们可不会放过立功的好时机，十余杆长戟从四面八方扎入文丑的身体！
文丑发出痛苦的惨叫：“啊啊啊————！！”
旋即饮恨疆场！
不一会儿，前线的数百名淮西营将士开始高声大喊：
“敌将文丑授首——！袁军速速投降！”
“敌将文丑授首——！袁军速速投降！”
袁军大骇！
第291章 小儿辈大破贼归矣
文丑授首！！！
淮西营的将士们用长戟将文丑的首级高高挑起，红羽鎏金盔在吸引了战场上每一个人的注意力。
袁军士卒遥遥望见文丑的首级，尽皆胆寒。河北第一猛将都死了，他们这些小兵怎么可能战胜得过敌军？
吴军这边则越战越勇，明明人数不如袁军多，却将袁军各部打得节节败退。
袁军统帅逢纪一拳砸在金鼓台的木栏上：
“哎呀——！文丑死了，我军必败无疑！快，快，快去把张合叫回来，让他领幽州突骑断后，全军撤退！！！”
接任蒋奇位置的张合还没走远，看到逢纪打出的旗语，遂不再向敌军背后迂回，而是在战场边缘等待大军后撤。
袁军各部也看到了逢纪打出的旗语，但其实根本不用逢纪下令，袁军就已经自发地向后溃逃，此刻逢纪的旗语也只是让袁军士卒逃得更快罢了。
不到半个时辰，僵持的战局就转化成了袁军的大溃败！
袁军士卒丢盔弃甲只为逃命，而追击的吴军拼尽全力追赶，袁军死伤者不下千人，被追兵杀死的逃兵甚至可能比之前战斗中战死的士兵还要多。
就地投降的袁军士卒更是成百上千，吴军将士们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俘虏，待会儿自有后续部队上来接管，当下追杀溃兵要紧。
而刘基此刻也已经下令全军突击，他本人和杜袭、刘晔等谋士还跟着大军一起追击敌军。
同时，刘基命人传信下邳城，将战胜的消息传回下邳！
……
消息传到下邳时，吴侯刘繇正与文学从事孔融对弈。
可能是担心刘基，刘繇此局下得有些心不在焉，棋盘上的局势对刘繇的白棋很不利。
刘繇迟疑了许久还未落子，孔融笑着提醒他：“吴侯，该落子了。”
“哦……哦！”
刘繇回过神来，胡乱下了一手，却是一招“俗手”……
孔融中规中矩的一记“本手”，眼见就要将刘繇的白棋逼入死局！
刘繇深吸一口气：“嘶——这……”
孔融笑而不语。
正在刘繇沉思该如何破解困局时，突然右将军府掾属袁耀从院子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卷帛书。
袁耀走到刘繇近前，双手封赏帛书：
“吴侯，前线军报！”
刘繇手一抖，白色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
孔融抬眼看向刘繇，以眼神示意刘繇拿取军报。
“吴侯。”孔融小声提醒。
刘繇深吸一口气，一把从袁耀手中将帛书抓过来。m.cascoo
他摊开帛书，捧在手心里，从右至左一字一字地阅读。
周围的人都用目光紧盯着刘繇，却见刘繇的双手突然开始颤抖，但他的面上却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
如此异常的举动使得孔融连忙问道：
“吴侯，战况如何？元子可无恙？”
刘繇一下子扭头看向孔融，然后将手中的帛书递给孔融，刘繇激动得抑制不住颤抖的双手，他的脸上终于露出狂喜的表情，眉飞色舞地喊道：
“小儿辈大破贼归矣——！！！”
“小儿辈大破贼归矣——！！！”
孔融惊奇，嘴里喃喃重复道：“小儿辈大破贼归矣？”
他接过书信，直接阅读起来：
“吴侯亲启，儿荆州刺史刘基与绍监军逢纪部战于良成，擒蒋奇，斩文丑，大破绍军，斩俘三千，获冀州强弩两千张，玄铠五千具！！”
读到最后，孔融激动地站起身，扬起手中的帛书朝周围的人疯也似地大喊：
“大胜！大胜！大胜——！！！”
而后孔融站到刘繇面前，拱手恭贺道：
“恭喜吴侯，贺喜吴侯！世子大败绍军，挫其锐气，下邳安矣！”
周围之人也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官员们跟着孔融一起拱手向刘繇道喜，奴仆们也跪在地上恭贺。
刘繇大笑道：“好——！传吾令，赏刘基钱百万，绢百匹！”
刘繇感觉还不尽兴，又解下挂在腰间的龙纹玉佩：“再赐本侯随身玉佩一块！”
孔融等人将刘繇的举动看在眼底，记在心里。
经此一战后，刘基在刘繇心中的位置会更加稳固，若是刘繇哪一天仙去，这偌大的基业十成十将会由刘基继承。
论开疆拓土、治理地方、督军作战，纵览古今也找不出像刘基这般优秀的继承人了！
……
视线回到前线，刘基对袁军的追击已经结束。
在袁军步卒们拼了老命与追兵拉开一段距离后，早已在战场边缘等候的张合率领两千余幽州突骑主动为友军断后。
正在追击袁军的部队被幽州突骑打了个措手不及，颇损失了一些人手。
之后刘基下令停止追击，三军重整队形，这才将张合的幽州突骑吓退。
不过经此一遭，追击也被迫提前结束。
刘基的军队虽然俘获了千余袁军，还缴获了两千张冀州强弩和五千具玄铠，可是还是让大部分袁军都跑掉了。
而刘基这边损失也不小，淮西营四千将士战死了七八百，有两三百人是在战斗刚开始时被敌军强弩营射杀的，还有数百是在后续的战斗中陆续阵亡的。
玄武营的损失则更大，蒋奇的幽州突骑给霍峻部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而前线阻拦敌军步卒的文聘部也有损失。两者加起来战死及伤残者超过了一千五百人！
反倒是实力最弱的张英部，因为乌桓首领蹋顿的放水，江东兵只损失了不到千人。
但是全军加起来，战死者依旧是突破了三千，占到了全军人数的两成半！
整场战斗下来，刘基这边击杀的敌兵也就差不多将近四千人，再算上俘获的一千余人，袁军损失其实就五千人左右，也只占到了袁军人数的两成半。
单纯从人数上看，双方的损失相当。
但换一个角度看，袁军不仅人数占优，且拥有大量骑兵。袁军在如此巨大的优势下输掉这场战斗，对袁军的士气可以说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输掉这场按理来说轻易就能取胜的战斗，会让袁军士卒们升起敌军不可战胜的恐惧。
尤其是当他们将来再次面对刘基的军队时，这次战败将会像挥之不去的梦魇一般将袁军惊醒。
良成之战的结果，会对袁刘双方接下来的战斗造成深远的影响。
亦让河北大军在接下来与江东兵马的对峙中，再也无法取得像之前剧县吓退刘备，浯水击破吴景，穆陵道擒杀成廉那般的战果。
战后，刘基命人统计军功。
陈勤、黄忠因功升裨将军，霍峻、魏延升中郎将，习珍升校尉，杜袭加建军校尉，庞统加建议校尉，刘晔升典军中郎将，其余人等皆有封赏。
第292章 受挫
季冬之尾，暖阳高挂，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袁绍命人在开阳城外，沂武二水交汇之畔摆下宴席，与麾下一众文武置酒高会。
宴席之上，众人皆笑语连连，唯独沮授心不在焉。
袁绍看沮授兴致不高，便想在众人面前展现主上对臣属的体恤之情，举杯邀道：
“公与，何故闷闷不乐啊？”
沮授回过神，举起酒盅回应：“邺侯，请！”
一杯过后，沮授收敛神情，心中仍在担心前线战事。
之前他劝袁绍速速进兵，袁绍却只采纳了一半，仅派逢纪督两万精锐南下。
逢纪并非酒囊饭袋，两万精锐亦是河北精华，还有淳于琼、文丑、蒋奇、蹋顿等勇将，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战败的。
这会儿舞姬歌女上场，将宴会的氛围推上高处，但沮授却没高乐的心思，只装模作样应付同僚和袁绍。
舞才跳到一半，突然，受命督练兵马的审配急匆匆地进入会场，手里拿着一封帛书。
审配上来对舞姬们一挥手：“退下！”
袁绍坐在主座上脸一下子就黑了，但他没有发话，只是盯着审配。
边上机灵的小吏连忙招呼舞姬们离开。
审配径直走到袁绍面前，双手递上帛书：
“邺侯！”
袁绍板着脸将帛书一把抓过来，摊开扫了一眼……
“什么？！”
袁绍尤不敢信书上内容，又紧皱眉头，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
袁绍越读，他的手就越发颤抖。他的异样落在众文武眼中，大家心头都生出不好的预感！
待将帛书上的内容仔仔细细读完后，袁绍表情剧变，眉目歪斜，鼻头跳动，大口微张，随后将帛书狠狠砸在面前案几上：
“哎呀——！逢元图，逢元图坏我大事啊！！！”
坐在下面的沮授侧过头，表情懊悔，心里明白逢纪这是吃下一场大败啊。
台下众文武亦面色大变，众人都猜到了袁绍为何如此。
但他们的心里紧跟着产生疑惑，这刘繇凭什么能击败逢纪麾下的两万精锐啊？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斥候来报说刘繇在下邳城内至多不过三四万兵马，难道江东兵马真这般精锐？
可是逢纪所领的部队中不仅有大量精锐甲士，还有冀州强弩营，幽州突骑，乌桓轻骑，这些可都是威震天下的强兵，这怎么可能输呢？飞龙骑脸怎么输？！
这时，许攸起身上前，拱手对袁绍道：“邺侯，可否让在下一览此信？”
袁绍随手将手里攥着的帛书扔到地上，许攸先是再躬身一拜，将恭敬的姿态做足，然后迅速捡起地上的帛书读起来。
许攸片刻间就将帛书上的内容读完，他的心里已经翻涌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却反而露出笑容。
“呵呵呵，呵呵呵呵！”许攸发出笑声。
袁绍一脸疑惑地看向许攸，气愤道：“许攸，何故发笑！”
许攸拱手：“禀邺侯，逢监军虽败，但却无伤大雅。邺侯尚有兵马十余万，又何故发愁呢？”
袁绍听了许攸的解释，方才收起想要惩治许攸的心思。
他转念一想，发现许攸说得挺对的。逢纪虽然损失了一些兵马，但他袁绍最不缺的就是兵马，仅开阳城内就还有兵士数万，好像确实没必要因为一场败仗发愁。
袁绍难看的脸色因此和缓许多，他开口对众人道：
“刘繇让他的儿子迎战逢纪，逢纪损兵折将数千，我军先锋已败退至郯县，诸位可有何破敌之策啊？”
沮授起身道：
“邺侯，我军新败，当务之急是整顿兵马，惩处有罪之人，奖赏有功之士，以重振军心，否则军无战心，我军恐难再有建树！”
袁绍挑眉，问沮授应该如何惩处，又该如何奖赏。
沮授回复说：逢纪作战不利，应该免去监军之职，再鞭笞八十，罚他一年俸禄，以示惩戒。蹋顿畏战不前，当夺其兵权，再看押起来。至于淳于琼、蒋奇、文丑等人不能取胜，亦当罚俸以儆效尤。张合断后有功，可酌情奖赏。
一通言语，把逢纪等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袁绍捋着胡须不发一言，似乎在思考是否该安沮授说的做。
就在袁绍思索间，许攸对沮授发难道：
“呵呵呵，沮公与！奖罚惩处皆乃邺侯之权，尔如此急不可耐地替邺侯安排奖惩，岂非越俎代庖？”
沮授扭头对许攸怒目而视：“许子远，你！”
下面的郭图见状，也出列凑热闹道：“禀邺侯，逢监军之败，主罪不在元图……”
说到这，郭图意味深长地看向沮授，然后斩钉截铁道：“罪在沮授！”
袁绍被谋士们突如其来的争执扰乱心思，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的袁绍只能听着几位谋士互相争执。
郭图面向袁绍，继续给沮授泼脏水：
“禀邺侯，当初我等劝邺侯徐图徐州，是沮授执意要邺侯速速进兵，方才遭至一场大败，请邺侯明鉴！”
郭图的话其实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沮授当初是让袁绍全军押上围攻下邳，而非先派部分精锐试探。
但沮授不可能这样解释，不然就是将责任推到袁绍头上了，这当然要不得。
郭图正是看透这一点，才出言打在沮授痛处上，让沮授有苦说不出。
沮授难以自辩，落在袁绍眼中就是沮授有罪的最大证据，但他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因此继续保持沉默。
袁绍这一沉默，整个宴会场内都跟着沉默了片刻。
忽然，许攸对袁绍谏言道：“邺侯！请邺侯将沮授看押起来，勿要再让无谋之人蛊惑上听！”
沮授刚刚没法辩解，现在更没有反驳的由头，他转头看向审配，眼下唯一能帮他的只有审配了。
审配注意到沮授的眼神，脑中急转。
之前曾提过，审配不属于“冀州派”、“豫州派”、“南阳派”中的任意一派，而是和逢纪一样忠于袁绍的“忠犬派”。
但这不代表审配一定和逢纪穿一条裤子，他更多是和沮授一样秉着公心为袁绍办事，亦或是说在袁绍面前增加自身影响力。
逢纪战败，当然应该受到处罚，而献策的沮授在审配心里自然也开脱不了关系。
之前沮授的建议中，对逢纪的惩罚太重，许攸所言看押沮授同样太过。
于是审配出言道：“禀邺侯，良成之败，逢纪、沮授二人都有罪责。逢纪屡有功劳，沮授亦屡献良策，邺侯对他们的惩处不应太重，但也不宜太轻。一切还望邺侯明断！”
审配讲完，沮授、郭图、许攸三人皆不满。
沮授觉得审配不该帮着郭图、许攸这两个小人对他发难。
郭图、许攸则觉得审配实在碍事，他们刚刚可就要把沮授像田丰一样推出权力中心了啊！筚趣阁
但审配的话让袁绍很满意，也让袁绍更有信心自己做出决断：
“尔等无复多言，本侯已有决断！”
第293章 司隶
“传令，去除逢纪监军之权，罚俸一年！令沮授返回邺城，处理州务！”
沮授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袁绍竟然会让自己回邺城！
袁绍微笑着跟沮授解释道：“公与，尚儿坐镇邺城，身边虽有荀友若、辛仲治等人辅佐，但吾仍不放心。你且先回邺城替我看看尚儿，顺便督办我军粮草。”
沮授在内心叹息一声，无奈接受袁绍的解释，顺着台阶下来。
他拱手称诺，然后便退出会场。待走远后，沮授苦笑着自言自语道：“邺侯优柔寡断，吾终将受其所累啊！”
袁绍将沮授遣回邺城，其实也有保护沮授的心思。袁绍虽然优柔寡断，但出身名门且在朝中任职多年的他不可能不清楚谁是君子，哪些是小人。
只是沮授的计策确实害得自己吞下一场败仗，说明沮授的计策不是百分百靠谱，与其留沮授在身边干扰自己做决断，不如派他会邺城管事，一样是人尽其才。
处理完良成之战的后续，袁绍再次问起众谋士该如何破敌。
郭图、许攸依旧建议袁绍缓攻下邳，郭图说道：
“禀邺侯，我军新败，军心浮动，此时冒然前进未免急切。兼且临近新年，邺侯可先移师郯县，待新年过后再进攻也不迟。”
审配对此亦无异见，袁绍身边的声音终于久违地迎来一次统一，袁绍便听从了众人的意见，下令移师郯县，待过完年再进攻下邳。
其实逢纪兵败后，袁军便失去了速战的条件，眼下也只有先等将士们缓口气，让他们从战败的阴云中走出来。
不过袁军的裹足不前，却会大大增加刘繇一方的信心。
经过良成大胜后，袁军“不可阻挡”的印象已经被消除。
原本对守住徐州报悲观态度的江东豪族们受到刺激，都争相出钱出力在刘繇面前表示一下，避免刘繇击退袁绍后找他们这些消极派的麻烦。
新年伊始，右将军府右丞张允为刘繇带来一则好消息，江东豪族凑了义兵三千驰援下邳，同时捐献粮草五万石发往前线。
张允显然是作为江东四望的代表来向刘繇示好的。
刘繇自然不会拒绝豪族们的好意，他本也无意追究江东豪族们消极应战的态度，毕竟刘繇还需要他们帮助自己坐稳江东之主的位置。
大家各退一步，和好如初。
而随着袁绍大军的停滞不前，袁刘双方围绕青徐二州的大战好似转入了中场休息的阶段。
……
“哦？刘元子在良成以万余精锐击破袁绍两万先锋？”
“禀谯侯，确实如此！”
“呵呵，刘正礼这大郎总能给吾带来惊吓！吾百年后，诸儿安能与刘元子匹敌？”
“额这，谯侯，只要谯侯选贤任能，刘基一人之智定无法与群贤相提并论。”
“嗯，奉孝所言有理。奉孝，替我去把孝先唤来，吾要问他徙民屯垦之事。”
“诺——”
不多时，毛阶随郭嘉从门外进来：
“谯侯！”
曹操摆摆手，请毛阶坐下：“孝先无需多礼，快与吾说说徙民屯垦进展如何？”
毛阶遂将曹操交给他的头等大事交代清楚。
原来自从去岁钟繇诏安关中后，曹操便下令将兖州的百姓迁入雒阳。三个月内就往雒阳迁入兖州百姓五万户！
曹操还令枣祗、韩浩、任峻在雒阳垦田，由东曹掾毛阶统管此事。
建安五年的秋后，雒阳上缴田赋六十万斛，曹操于是加大推行力度。
翻过年来，雒阳已经有民近十万户，可算是将东都雒阳恢复了少许往日的光景。
不过代价则是兖州少了三四十万人口，动摇了兖州的根基。
但兖州动摇便动摇了，曹操想得很明白，随着天下大势的轮转，兖州必将沦为一片战场。
因为他、袁绍、刘繇三方势力的交界处就是兖州！
与其等到将来战火烧到兖州再惋惜，不如现在就将兖州搬空，把根基转移到关中去！
关中土地肥沃，又是四塞之地，乃是全天下最好的王霸之地。
他曹操向来务实，不慕虚名，即便大肆徙民必然遭至骂名，他也在所不惜！
毛阶将徙民屯垦的细节一一交待，并指出了执行过程中出现的一些问题。
首先是屯田户逃亡的事情。
曹操目前实行的屯田制乃是强制将流民和百姓编为屯田户，这让很多屯田户担心这是官府压榨他们的手段，并且担心将来会不会被这种军事化的管理束缚住。
所以经常有屯田户逃亡的事情发生。
毛阶趁此建议曹操不要再强编百姓为屯田户，应该采用自愿的形式，这样就能消除百姓的疑虑。
曹操犯难道：
“绍与繇在青徐大战，兖州将有受战乱波及之虞，所以我才下令徙民关中。但吾难道不知百姓安于乡土，不愿轻易迁移吗？非也，顺水而行，善之善者也。然大局所迫，吾不得不为之啊！此事先且作罢，待将来雒阳民丰物富再变不迟！”
毛阶于是作罢，不过他又劝曹操减轻对逃亡者的惩罚。
曹操仍是不许。
二人正说话间，外面又有人来报。
“禀司空！广阳太守曹仁在犬城大破眭固，中军校尉史涣阵斩眭固，大军现在射犬修整！曹府君遣人来问司空是否要全取河内！”
曹操闻言一喜，捋须赞道：“子孝英勇果略，果不负吾所托！替我赏他三十万钱！至于河内高干嘛……”
一旁的郭嘉出言道：“谯侯，眼下不是和袁绍开战的时机。”
曹操顿首：“唔——迁曹仁为河内太守，屯兵野王，若高干来攻，令他全力反击。”
“诺——！”
曹仁攻灭眭固后，曹操的势力便伸展到了河内，算是为雒阳在河水以北筑起一块屏障，让雒阳免受并州方面的直接威胁。曹操现在可以高枕无忧地保有雒阳。
夺取河内让曹操更加坚信将重心转移至关中是非常好的策略，自从进入关中后，仿佛有一涓活水注入，整块棋局都被曹操盘活。
正当曹操还沉浸在攻占河内的喜悦中时，又有喜事临门！
“禀司空！镇西将军韩遂和征西将军马腾遣使入京，表示愿意归顺朝廷！”
曹操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拍手大笑道：
“好——！快将使者带来，吾要亲自接见！”
“诺！”
第294章 调停
时间倒回到三个月前，曹操遣使拜访凉州牧韦端，请他共同与司隶校尉钟繇至凉州调停韩遂与马腾的争斗。
与历史上曹操专注于官渡之战不同，此世在袁刘大战的情况下，曹操的重心移至关陇河东，集中力量推进掌控关中平原及招抚凉州的事情。
钟繇在关西四处奔走，宣传曹操的英明神武，使得许多京兆及三辅地区的豪族归附朝廷。
但凉州军阀韩遂和马腾却依旧在右扶风及安定一带交战。
韩遂和马腾的恩恩怨怨那是说一晚上也说不完，总之两人仗着兵强马壮，对司隶校尉钟繇不是很理睬。
而韩遂和马腾也给其余西凉诸部军阀带了个不好的头，成公英、侯选、程银等部皆在凉州观望事态发展，不受朝廷调令。
钟繇将情况反馈给曹操后，曹操问计诸人，华阴侯段煨素知三辅凉州事，他建议曹操请凉州牧韦端出面。
韦端出身关中名门京兆韦氏，名望远播河东、西凉，现又任凉州牧，有他出面，一定能和平解决西凉诸部军阀的问题。
曹操听从了段煨的建议，书信韦端，请他出面。
韦端得信后，先遣从事杨阜到许都见曹操。
杨阜在许都待了数日，每日观察曹操的举止，打听曹操的事迹。当详细了解完曹操的平生事迹后，杨阜对曹操深感敬佩，遂回到凉州向韦端复命。
杨阜赞曹操有雄才大略，善于抓住机会，果决善治，政令统一，部队精良，朝廷在曹操的扶持下一定能重振雄风。
韦端被杨阜说服，回信曹操说愿意出面调停韩、马之乱，助朝廷重复凉州。
曹操得信后大喜，遣钟繇与韦端一起调略凉州。
钟繇在安定郡高平城见到了韦端，二人其实是老相识了。钟繇和韦端都出身顶级名门，年纪又相仿，桓灵朝时经常在雒阳见面。
钟繇见到韦端，拱手问好：“休甫，经年不见，别来无恙否？”
韦端亦憨态可掬地拉着钟繇的手说：“诶~元常尚且康泰，老夫又怎会有差池？哈哈哈哈！”
老友相见，不免出言调侃一番。
闲聊完后，韦端邀钟繇一同前往冀县会见征西将军马腾。
相较于韩遂，韦端觉得从马腾这边着手突破会更容易一些，毕竟其先祖乃伏波将军马援，相较于韩遂，马腾对朝廷的思慕要强烈许多。
钟繇自无不可，二人同乘一辇赶往汉阳郡冀县（天水郡）。
……
雪风呼啸着吹过渭水，将本就荒凉破败的陇右之地刻上刺骨的寒冷。
狐与野兔在河谷边追跑，突然，两根利箭划破天空，将一狐一兔钉在雪地上！
一头戴毡帽，身披貂裘的壮硕男子骑马赶来。
男子身高八尺有余，面容英俊，刚刚射中狐兔的正是此人！
男子跳下马，将猎物装上马羁，这时又有一群披发左衽的羌人骑着骏马赶来。
羌人们对着男子大喊道：“孟起！马公让我们来叫你回去，汉廷派人来了！”
被羌人们唤作“孟起”的男子，正是征西将军马腾之子马超！
马超自顾自地捆好猎物，然后翻身上马道：“呵，朝廷来人又如何？你们先回去吧，待我再猎两匹狼！”
羌人们面面相觑，然后互相打了个眼色，俱都跟上马超。
“孟起，你要狩猎，就把我们带上吧！”
“就是就是！马公要是去了京师，咱们都跟你马孟起混！”
“对对！”
马超哈哈一笑：“好！那你们可跟紧咯！”
“驾————！”
马超带着一群羌人驰骋在渭水边寻找猎物。
朝廷？朝廷算老几？
相较于马超对朝廷的不屑一顾，征西将军马腾对朝廷来使的态度则截然不同。
得知凉州牧韦端和司隶校尉钟繇联袂来到冀县后，马腾亲自出城迎接二人，并以下官的礼节招待韦端和钟繇。
马腾的态度如此和善，让韦端和钟繇对此行的信心大大增加。
入城后，马腾命人去唤马超，希望能让那个年少轻狂的儿子来见识一下京兆韦氏的风采。cascoo
之后马腾与韦端、钟繇二人在公厅聊起来。
马腾其实知道他二人来意，因为钟繇之前已经来过冀县。但彼时马腾和韩遂正打得火热，没时间搭理钟繇。
趁着韦端在场，钟繇再一次劝说马腾与韩遂停战，接受朝廷的调令。
马腾则说出自己的难处：“钟公，非是吾不想归顺朝廷，只是韩遂逼迫太紧，吾实在不敢离开驻地，否则马腾一家老小和手下的弟兄们怕是要危险了！”
钟繇看向韦端，二人此前已经通过气。
相较于颍川钟氏，西凉军阀们肯定更卖京兆韦氏的面子。毕竟韦氏在凉州的影响力远胜根基在山东的钟氏。
韦端当即向马腾陈述利害，劝他归顺朝廷。韦端还表示自己也会去找韩遂，让韩遂也归顺朝廷。如果有谁不听朝廷的调令，那就是与韦氏为敌！
韦端强硬的态度让马腾愕然，马腾不想得罪京兆韦氏。
于是他说道：“如果韦公能劝韩遂罢兵，马腾亦不敢与朝廷作对。若韩遂不罢兵，马腾愿为朝廷讨灭逆贼！”
马腾的话算是表明了态度，韦端和钟繇放下心来，至少马腾这边问题不大。
二人在冀县逗留了两日，以便马腾能够尽一尽地主之谊，同时也是增进朝廷和马腾的关系。
然而当韦端和钟繇准备再次启程前去游说韩遂时，韩遂反而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
“将军，韩遂率诸羌种万余人来攻冀县！”
小兵将消息报上来，马腾当即下令整军备战，同时苦笑着对韦端和韩遂说：
“二位也看见了，不是我马腾不愿停手，实在是韩贼咄咄逼人！”
韦端冷笑道：“无妨，待老夫与将军一统出城。我倒要看看这个韩文约在搞什么幺蛾子！”
马腾点齐兵马，和韦端、钟繇一起出城。
冀县城外，韩遂带着一众披发左衽的羌胡小弟，在雪地摆好阵势正准备和马腾厮杀，谁料城门打开后，一杆八尺汉节先从里面出来！
韩遂一惊：“朝廷真派人来了？！”
城门之下，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的钟繇，手执八尺汉节率先从城内走出。
然后才是韦端、马腾，及城内数千西凉羌胡兵。
韩遂这边的将校和羌兵们见了汉节，都不敢轻举妄动。
虽说东汉朝廷的威严早就在之前十余年的动乱中扫地，但那也只是对世家大族及部分野心家而言。
羌人作为百年汉羌战争中的战败方，对持节的汉朝使节还是保留着一定的畏惧。
钟繇独自拿着汉节走到两军阵前，挺直腰板高声道：
“大汉朝廷在此，羌胡诸种还不速速下拜——！！！”
高亢的声音混着雪风扫过沙场，让在场的羌胡人无不震怖。
就在一部分羌胡兵摇摇晃晃仿佛就要对着汉节跪下的时候，镇西将军韩遂大声说道：
“镇西将军金城侯臣遂见过汉使，不知使者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呼啸的寒风中，韩遂丝毫不遮掩他的桀骜！
凉州牧韦端骑马上前，对着不远处的韩遂呵斥道：
“放肆！”
第295章 凉州
雪风萧瑟的冀城外，凉州牧韦端高声呵斥韩遂：
“韩文约，你既受汉禄，便是汉臣，汉节在此，还不下马拜见？！”
韩遂看到韦端，眉头不禁紧皱。
在韩遂心里，京兆韦氏的威望还要在汉朝廷之上！
毕竟韩遂曾多次参与叛乱，还屡次见证过汉军主力在平叛过程中大败而归，甚至汉军其中几次大败还是拜他韩遂所赐。
因此与其寄希望用一块“大汉朝廷”的招牌就想招揽韩遂，还不如用京兆韦氏压他，而京兆韦氏也确实足够令韩遂忌惮。
别看韩遂在凉州受羌胡拥戴，动不动就能拉出一两万羌胡兵，但相较于在京兆尹一手遮天的韦氏，他这万把羌胡兵真拿别人没奈何。
如果是二十年前韩遂拥兵十余万的时候，他肯定不惧韦端，可现在嘛，他韩遂不过也就是个稍微有点实力的军阀。
凉州乃苦寒之地，加之陆陆续续被韩遂、马腾等军阀祸祸了这么多年，凉州的补给根本离不开三辅的供应。
凉州十部军阀每年都必须派人入三辅、汉中等地贸易，同时也需要同韦氏、杨氏等关中豪门合作，以求获取足够多的钱粮。
当军阀是要花大钱的，以凉州那点根基，韩遂、马腾这些军阀各个都能养个一两万兵马，单靠凉州本地供给可能吗？
以皮草牛马至三辅、汉中贸易，抢劫敌对势力及过路商旅，时不时带兵去三辅兜一圈找豪族们收保护费，这都是基本操作。
但这些操作的前提是别人愿意跟你妥协，以京兆韦氏的体量，韩遂还没那个胆子去威胁别人。
不然到时候韦氏在三辅、甚至凉州振臂高呼，号召群雄剪除他韩遂，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种种原因，让韩遂不得不在韦端面前服软。
韩遂翻身下马，徒步走到钟繇面前，冲着钟繇手里的汉节躬身行礼。韩遂这一拜，冀县城外数万人都知道今天这仗是打不起来了。
钟繇对韩遂说道：“将军请起，天子遣吾来凉州，特为调解将军与马征西之误会！”
韩遂皮笑肉不笑地回复：“臣遂竟让朝廷特地出面来处理这等杂事，吾实在愧对天子厚恩。”
对方既然已经服软，钟繇便趁时邀请韩遂与马腾当面叙话。
韩遂虽不愿，但事情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总得见一见自己曾经的好兄弟马腾。
韦端将马腾叫来，马腾就坐在战马上对韩遂遥遥抱拳：“文约！”
韩遂冷哼一声，扭过头不看马腾，两手抱拳回应：“寿成！”
韦端和钟繇对视一眼，二人都觉这一幕实在好笑。
钟繇开口道：“今日有韦公在此做个见证，二位将军可愿对汉节起誓，放下矛盾，解除误会，往后永不再生仇怨？”
韩遂冷笑道：“吾杀了寿成妻儿，他安能原谅我？”
马腾咬牙切齿道：“此等血海深仇，吾永世难忘！”
韩遂玩味儿地冲钟繇和韦端挑眉，仿佛在说他二人在做无用功。
钟繇皱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反倒是韦端出言道：“你二人连年征战，致使凉州三辅诸郡百姓多有怨怼，即便是羌胡恐怕也对你们有怨词吧！若是再斗下去，吾料尔等必遭西方白虎侧目，定有杀身之祸！”
马腾和韩遂听韦端咒他二人，都不禁面色不悦。
但奈何他二人真信这个，终日杀生，久必被杀，想想还挺有道理的……
韦端看出他二人迟疑，趁热打铁道：
“今有朝廷出面调解，何不趁此止戈，若你二人互相不信对方，可各遣一子入京为质，若有人背誓，朝廷会主持公道！”
为了加重砝码，韦端又像马腾和韩遂二人阐述朝廷现在有一定的实力：
“曹司空忠心辅国，司隶、兖州百姓无不归服朝廷。王师带甲数万，却不欲兴无谓之师，望你二人切莫自误！！”
说起曹操，马腾和韩遂都极为忌惮，前几年他们东出攻打孙策时，也曾见识过兖州兵马的实力，而今曹操掌恐关中，实力只会更强。
于是马腾和韩遂终于被说服，二人跪在汉节前当众起誓，愿意放下干戈，遣子入京为质，若食言，天打五雷轰！
钟繇大喜，当即表示朝廷已经表韩遂为金城太守，马腾为汉阳太守，赐二人开府治事之权，替朝廷镇抚二郡。
韩遂和马腾见朝廷愿意让他们留镇凉州，立刻向钟繇和韦端表示自己永不再叛之心。
让韩、马二人出任太守，是曹操想到的最能稳住二人的做法。
曹操在做这个决策的时候自然有赌博的心态，但韩、马二人本就盘踞陇西，是朝廷目前还不能有效控制的地方。若能以太守之职招抚二人，目前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事实亦如曹操所料，韩遂和马腾对朝廷的安排非常满意。
之后的月余时间里，凉州实力最强的两部军阀归顺朝廷的消息传播开来，这在凉州及三辅地区引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之前还在观望的豪强、宗帅都陆续开始向朝廷表达归顺之意。
旬月间，陇山以西的汉阳、安定、金城、武威、北地五郡尽皆平定。
在曹操的外交手腕下，朝廷又扩底数百里，威势更甚。
虽说凉州诸郡人口凋敝，五郡的户口加起来都可能不到十万户，但相较于凉州之乱以来朝廷完全对凉州失去控制的情况，现在的朝廷在解决凉州的问题上，已经胜过先帝时期……
曹司空因为收复凉州五郡的功绩，在朝野上下的威望如日中天！
建安六年二月，朝廷又下诏，给凉州牧韦端假节，令其督凉州诸军事，率马腾、韩遂、程银等凉州十部军阀出讨凉州诸种羌胡中不服汉朝廷统帅的。
在马腾、韩遂等人的影响力下，西羌诸种无有不服的，都纷纷献上牛羊马匹向朝廷表示臣服。
为了“报答”这些听话的羌胡，曹操下令将先零、烧当、狼等原本居住于西海、河西等地的诸种羌胡内迁至洮水、渭水谷地居住。m.cascoo
命凉州牧韦端之子韦康任护羌校尉，领兵两千驻狄道，镇抚内迁诸羌种。
羌人们就这样被马腾、韩遂等人连哄带骗地拐到了洮水、渭水谷地。而原本居住于洮水附近的氐人部落则被朝廷的兵马赶到了生存条件更恶劣的西倾山一带。
其实内迁的羌种们对朝廷的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洮水、渭水谷地的生存环境可比西海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多了。
但作为代价，曹操规定规模在百人以上的部落每年需出成年男丁十人，马三十匹，牛十头，羊百只作为献给朝廷的贡赋。规模在五百人、千人以上的部落还需上缴更多贡赋。
在韩遂、马腾等人拍着胸脯保证现在的朝廷不会像以前那样对羌人横征暴敛后，数万羌人便暂时接受了朝廷的安排。
而曹操的一系列对凉州和羌胡的政策确实执行得还不错。
从前羌人叛乱，皆因为汉人官吏贪婪无度且鄙视苛待羌人。
如今曹操用韩遂、马腾、韦康等对羌人没有歧视的官员镇抚地方，反而还真地促进了汉羌和睦，大汉朝廷终于久违地能向羌人征税。
只不过这种蜜月期会持续多久却不好说，毕竟西凉边地可不缺野心家……
第296章 复置丞相?
京师许都，文武百官在司空曹操、司徒赵温、大司农郑玄的带领下在许昌宫前等候。
许昌宫前，百官们交头接耳，互相告知今日会有大事发生，让同僚们做好准备。
曹操背对百官，将他们的悄悄话记在心里。
不一会儿，小黄门扯着嗓子让百官入殿上朝。
百官们便跟着曹操一起入殿，入殿后，天子已经坐在位子上等候了。
天子身边的宦官让百官上奏。
议郎董昭率先出列道：
“禀天子，韩遂、马腾等西凉十部臣服，凉州诸郡重归朝廷掌控，羌胡百二十种尽皆归附。西凉十部及羌胡诸种首领皆遣子入京为质，羌胡诸种派使者入京进献牛牦、熊虎皮等贡物以示臣服！”
天子此前已经听说了凉州之事，立刻下令让羌胡使者上殿。
一群披发左衽，身着怪异的羌胡人在侍者的带领下上殿，一起跪倒在天子脚下，双手托着托盘献上牛牦、熊虎皮、狼首等各色具有异域风情的宝物。
天子很高兴，让人带使者下去休息，还特意嘱咐要好好款待这些羌胡人。
献宝环节结束后，议郎董昭又说道：
“陛下，左氏春秋载：天子有德，守在四夷。今羌胡内附，乃因陛下有德。陛下之德，任才为首。陛下以曹司空录尚书事治政，方有今日重复凉州、羌胡臣服。
“理国之道，全在公正二字。天下之务，莫过于赏罚二事。曹司空宵衣旰食，勤于政事，忠心辅国，收复河陇，慑服羌胡，功盖尹、旦。望陛下能赏罚分明，使天下人心归服，亦可彰显陛下之德！”
天子点头肯定：“曹爱卿日理万机，为助朕复兴汉室而夙夜不懈，今又复河陇之地，羌种内附，是该好好赏赐！”
话刚说完，天子突然犯难了！
到底该赏曹操什么呢？
如今曹操已经位列三公，录尚书事，兼车骑将军有开府治事之权，还封了谯侯，已经算是位极人臣！
天子忽然意识到，他对他的曹爱卿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赏赐的了！再往上加赏，就只剩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假黄钺这类特权……
但天子绝对不愿意身边再出一个孙策，他转动脑仁，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曹爱卿功劳卓着，朕意将其封地迁往郑县，改封郑侯，食邑再加一千户，赏五十万钱，绢三百匹！”
改“谯侯”为“郑侯”还真是个不错的想法，“郑侯”的名望比“谯侯”高很多，再辅以钱财赏赐，如此既是升迁，又不用打破规矩。
虽说曹操封郑侯后威望只会更高，但对天子来说总比开放特权好，且土地钱粮一直也没有过过天子的手，都是百官在管理，对天子来说也不会失去什么。
曹操低着头，嘴角露出笑容，天子还是挺聪明的，这让曹操很欣慰。
他起身出列下拜道：“司空车骑将军郑侯臣操谢陛下厚恩——！”
曹操接受赏赐并且没有要求更多，天子十分高兴，觉得没有看错曹操，曹爱卿确实与董卓、孙策之流不同！
但天子显然还是有些稚嫩，曹操自己不会主动要，但他的党羽却会帮他开口！cascoo
只见议郎董昭说道：
“陛下，自永初以来，凉州纷乱，先有羌乱，交战数十年，我大汉虽胜，人却言‘羌平而汉衰’，后北宫伯玉、边章叛乱，西凉诸部及西羌胡种割据自守，凉州实不受朝廷节制。尔来数十年矣！
“凉州得复，羌种内附，陛下之功可比先汉宣皇帝逐匈奴之功。宣皇帝初登大宝，朝中诸事皆付霍光，终有孝宣中兴。今群雄割据，海内不臣，陛下更当效法贤明之主，将诸事委任给经纬之臣，方可使汉室再兴，海内顺服！”
天子听完董昭的长篇大论，皱眉试探道：
“那依董卿之见，吾当将国事托付于何人？”
董昭答：“唯曹司空邪！”
天子面露疑惑：“董卿，朕已封曹司空为郑侯，食邑两千户，又录尚书事，加车骑将军号，开府治事，难道还不算重用吗？”
董昭微微一笑：“呵呵，陛下，曹司空之才可比周公，仅以司空事委任之，还不足以人尽其才！”
天子懵圈，皱眉不语。
董昭终于图穷匕见道：“请陛下效法先贤复置丞相，以曹司空任丞相，若如此，天下可定，汉室可兴！！！”
不等天子思索，百官尽皆起身，出列附和，躬身请命！
而曹操则站在原地埋头不看天子，一言不发，宛若木桩。
天子的脑瓜子显然有些转不过来，复置丞相意味着什么，他眼下还想不通，但天子的本能告诉他不应该这样做！
“这，这……诸位爱卿先起身，此事过于唐突，今日先且退朝，容朕思虑后再做决定。”
天子说罢，起身就要往殿内退去。
曹操这时突然跪在地上：“陛下，此为百官推举，非臣本意，还望陛下明鉴！若陛下不放心臣，臣可辞去官职，告老还乡躬耕！”
天子顿住脚步，两手抬起又不知何处安放，他左摇右看，最后颇为急躁地对跪在下面的曹操说道：
“哎呀！曹爱卿的忠心朕知道，有爱卿忠君为国，朕才能安坐京师。爱卿勿要再言什么告老还乡之语，朕还需爱卿为大汉尽忠！今日暂且退朝，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言毕，天子径直退入内殿，留下满朝臣子。
百官面面相觑，都不敢有异动，因为曹操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曹操保持跪姿，就这样在地上跪了快半个时辰，百官们也跟着在殿内站了半个时辰。
许久，终于有宦官大着胆子上来问曹操：“司空，陛下有令退朝，司空可回去了。”
曹操却装出惶恐的样子说道：“陛下没有让臣起身，臣安敢擅自离去？”
宦官惊了，连忙退入内殿去禀奏天子。直到天子传令让曹操起身，曹操这才摇晃着从地上站起来。
“司空！”
董昭等人见曹操跪久了两腿不利索，连忙惊呼着上去扶住他。
等董昭等人将曹操扶出许昌宫，百官才松了口气，跟着一起出了大殿。
今天的朝会可谓是久违地热闹了一把，往日百官和天子都是听曹操和其心腹在朝堂上述说他们是如何理政的。
今日百官却在曹操的手腕下一起向天子发难，这让这群政治动物们都很兴奋，仿佛回到了桓灵时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中。
不过大家都很清楚，天子肯定斗不过曹操，所以大家都站曹操这边，只有少数人是例外。
这些不与曹操共进退的人中，就有议郎赵彦！
百官离去时，小黄门悄悄找到议郎赵彦，附耳告知：
“赵议郎，天子命你午时入宫觐见！”
议郎赵彦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连忙赶上快要走开的同僚，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第297章 曹丞相
“曹孟德这是要逼朕啊！”
哐——————！！！
章德殿内，天子将案几一把推翻。已满而立之年的天子脾气也跟着渐长，意识到自己又沦为傀儡的天子气愤到了极点。
宦官和宫女们都噤声不敢说话。
这时外面突然来报：“陛下，议郎赵彦求见！”
天子叹息一声，对着宦官们道：“快收拾收拾！”
“是——”
众人连忙将宫内一片狼藉收拾好，之后才将议郎赵彦请进殿。筚趣阁
赵彦进来，天子连忙请他入座：“赵卿，快入座！”
赵彦一礼：“谢陛下！”
赵彦乃琅琊人，少有术学。
延熹三年，琅邪贼劳丙与太山贼叔孙无忌杀都尉。攻没琅邪属县，残害吏民。朝廷以南阳宗资为讨寇中郎将讨贼，赵彦献策助宗资平定叛乱，由是出名。
如今赵彦被征辟入朝，做到议郎，尝出言为天子讲解时策，深受天子信用。
天子今日请赵彦来，自然是想让赵彦出谋划策。
二人入座后，天子当即向赵彦吐槽朝会上百官逼宫一事。
赵彦正襟危坐，待天子吐完胸中烦闷，仍不发一言。
天子疑惑：“赵卿为何不说话？可是觉得朕说得太多了？”
赵彦没有回应，只是用目光扫视左右。
天子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对左右宦官道：“你们都退下！”
宦官们不敢违逆天子的意思，都退出章德殿。
等殿中再无其余闲杂后，赵彦这才开口道：“陛下，今日过后，彦怕是要命不久矣了啊！”
天子诧异道：“爱卿为何这般说？”
赵彦叹息一声道：“哎，陛下，宫中耳目众多，今日密会必入曹孟德之耳，我命休矣。”
天子紧皱眉头，满脸不解地问：“可是往日吾也尝召爱卿入宫啊！”
赵彦摇头解释：“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往日相召，左右不会坏曹操所图之事。今日曹操欲置丞相，陛下召彦，操必罪彦！”
天子急得忙说：“哎呀，是朕害了卿啊！这可怎么办啊！”
赵彦倒是很淡定，他出言安抚天子，然后说道：“陛下，事已至此，还是让彦最后再为陛下谋划一番吧！”
天子听赵彦的意思好似再说二人将要诀别，不禁心生哀怨，眼眶一下子红了。
赵彦欣慰道：“陛下，还望陛下谨记在下接下来说的话！”
天子连连点头：“赵卿请讲！”
赵彦遂道：“操欲复置丞相，陛下实不可……”
“来人——！打开宫门！”
忽然，章德殿外面传来骚乱！
天子与赵彦一惊，赵彦明白是曹操来了，但他完全没料到曹操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如此雷霆手段，天子怕是！
赵彦连忙抓着天子的手道：
“陛下，臣将死！陛下记住！陛下可允曹操任丞相，曹操必不敢加害陛下。操年岁长陛下两轮，陛下当保重身体，效中宗宣皇帝待霍光故事，操身死后，必有……”
话未讲完，殿门被人推开，司空曹操带着一群御林军冲进殿内，曹操直接拔剑朝赵彦走来：
“赵彦狗贼欲刺天子，受死——！”
寒光一闪，赵彦的人头直接被曹操砍下！
噗嗤——！鲜血溅湿了天子的冕服，血液顺着冕旒的玉珠串滴落，落在天子白净的手背上……
天子的手背传来温热，鲜红的血珠如同针一般扎眼。
“啊啊————！！”
天子受惊，曹操连忙跪下：“陛下！赵彦欲行刺陛下，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天子连忙摇头，惊骇不能言语。
曹操起身，对身后的一群军士及官员们道：“赵彦欲行专诸故事，现已伏诛，按律夷灭三族！”
“诺——！”
军士及官员都下去执行曹操的命令。
随后，曹操对天子躬身道：“陛下，国事繁忙，容臣告退！”
天子哪里敢留曹操，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曹操微微一笑，转身对宦官们一甩手，示意宦官们把现场打扫了。宦官们大气都不敢喘，低头躬腰忙活起来。
曹操一步步走向殿外，天子无神地看着曹操的背影，仿佛看到旧日的阴影……
“泣……呜呜————曹孟德！曹孟德！你这……”
奸贼！
翌日朝会，百官再次在曹操的头号拥趸董昭的带领下劝天子以曹操为丞相。
天子不敢违逆曹操的意思，当即应允。
曹操一再推辞不受，并又言要告老还乡。
天子哪里会不明白曹操的意思，这是要三辞三让，又当又立！
天子只能表示散朝，明日再议。
之后两日，天子又请曹操任丞相，曹操依旧推辞，直到推辞了三次后，曹操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担任丞相。
升职感言上，曹操先感谢天子的重用，一通言语夸赞天子的德行，几乎都要说天子德盖三皇了。
然后曹操又表示自己德不配位，但是天子执意要让他担当丞相，他才接受，不然就是抗旨。
最后曹操接任丞相，并宣布了第一条政令——废三公，置御史大夫！
曹操的意见无人敢阻拦，于是曹操表党羽郗虑为御史大夫，职同司空。
一通人事任免后，朝堂上再找不到一个亲天子的大臣，百官之中只剩下明哲保身者与曹操的亲信党羽。
曹操借着收复凉州与使羌胡内迁的功绩，彻底将本就没什么权力的天子架空！
曹操在这个时候选择发难，是因为在将势力发展至关中及凉州后，朝廷的人手越来越驳杂，如赵彦这般想要扶持天子的人越来越多，让曹操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曹操需要复置丞相，向关中及河陇地区的士人百姓展现权威，让这些新入伙的人明白朝中是谁说了算。
不然以四百年大汉在东西二都及关陇地区积累起的人心人望，关陇百姓及士人恐怕都会倒向天子。
如果等到倾向于天子的势力壮大，那时曹操再想向如今这般左右朝纲、视国事如家事，想想都会觉得很困难。
因此曹操才使用雷霆手段，以丞相之名削弱朝廷对关陇地区的影响力，加强自身在三辅及凉州的威望。
至于这会否引发反弹，曹操觉得处理起来还好。
因为如今袁绍和刘繇战于徐州，曹操眼下没有外部敌人，正好着手解决内患。
且颍川士族和谯沛武人集团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即便别的人想反对，他也有足够的实力弹压！
退朝后，曹操依照礼制要到章德殿向天子谢恩。
曹操在宦官的带领下入殿，走到天子座前跪下：“丞相车骑将军郑侯臣操谢陛下厚恩！”
天子坐在座上，想起前几日赵彦被曹操斫杀的事情，因此神情愤然。
天子语气激动地说：“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
曹操猛然抬头，先看天子，天子面有愠色。
又环视殿内，左右立柱及屏风后似有光影闪动！
曹操连忙道：“容臣告退！”
说罢不等天子准允，起身小步退出章德殿。
从章德殿退出后，曹操伸手一摸额头，刮下一手细汗！
臂膀一伸一缩间，后背衣物已被汉水浸湿！
曹操在内心惊呼：“今日差点丢了性命，往后不可再入宫！”
原来曹操刚刚以为天子在章德殿内伏有兵士，这才敢对自己说出“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的话来。
然而曹操急匆匆的离去，让章德殿内的天子很是茫然……
之后的数个月中，曹操展开杀戮模式，只要他觉得有人和赵彦一样倾心天子，那就会被曹操找借口诛除！
同时，曹操也派出使者拉拢关陇士族。
曹操就这样一手执刀，一手捧糖，迅速平息了内部的骚乱。
第298章 警告
建安六年孟夏，天子以曹操为丞相，废三公，将政事完全移交给对方。
此事一出，三辅及凉州人士各有反应。
京兆韦氏的掌舵人——凉州牧韦端书信曹操，希望能让自己的儿子韦诞入丞相府任职，以此表示京兆韦氏对曹操的全权支持！
曹操又征召杜畿、傅干等名门士子入丞相府担任要职。
在颍川士人钟繇、荀彧等人的斡旋下，在关中、凉州颇有名望的杜畿和傅干都接受了曹操的邀请，入许都任职。
三辅及凉州地区的众多名门见状，亦都接受了曹操的橄榄枝。
大致摆平了士人及豪族后，曹操又调河南尹夏侯惇任京兆尹，行护军将军，督朱灵、路招等部五千人镇长安，彻底将手伸入关西。
一通利益交换后，曹操完全掌控住了关中平原，也再次增强了对凉州的影响力。
自去岁遣钟繇入关中已经过去一年多时间，曹操终于将关中、关西彻底消化。
但曹操派兵入驻关西也同样引起了凉州及三辅诸部军阀的戒备，并且也激起了一些反对者的抗拒。
仲夏，南山贼刘雄举兵造反，聚众万人。
然而京兆尹夏侯惇当月便领兵马三千击之，夏侯惇部将韩浩阵斩刘雄！m.cascoo
此后三辅震惊，再无敢叛者！
曹军的骁勇让原本蠢蠢欲动的凉州诸部都不敢轻易动弹。
汉阳太守马腾更是书信曹操，表示希望入朝为官，以求颐养天年。
但是曹操没有答应。
曹操在回信中说，希望马腾能继续为国镇守汉阳，把守住陇右通往关西的要道，同时也是为了让凉州牧韦端在凉州能有一支可以调动的军队。
曹操控制关中，慑服凉州的消息传开后，立刻引起了天下有识之士的注意。
被袁绍遣返回邺城坐镇的沮授早就在观望关陇地区的局势，眼见曹操已经彻底慑服关西，压制陇右，沮授深感曹操可能会把目光转向河东。
曹操将对河东用兵乃是板上钉钉之事，因为河东与三辅相通。
如果曹操不拿下河东，将来袁绍便可挥师从河东蒲津渡直入长安，这对曹操的威胁实在太大。
而且如今袁绍的主力军依旧在徐州与刘繇对峙，沮授可以预料到，只要曹操稍加喘息，就会立刻对河东用兵，将袁绍的势力赶出河东。
如若进展顺利，曹操更不会介意将袁氏驱逐出并州，威胁邺城，以策应刘繇。
沮授当即写信给徐州前线的袁绍，希望袁绍能分兵回援并州。
沮授还在信中言及与江东议和的事情，不过他不敢说得太明显，只是隐隐言及“既取齐鲁，已得精华。下邳城坚，久攻劳师”云云。
沮授的信被送到徐州前线时，已经是孟秋时节了。
下邳城外，袁绍站在高台之上观望攻城情况。
距离袁绍出兵，已经过去了快一年时间。
而袁军围攻下邳也有半年，然而下邳仍旧屹立在那里，牢不可破！
袁绍此次出征其实收获颇丰，一是全取青州，只剩朱桓还在即墨坚守。二是攻占泰山、琅琊、东海三郡，将徐州北部全境纳入掌控。
但袁绍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首先大军出征一年，靡费颇多，虽然河北还供应得起，但供给“二十万大军”所需的民力也对今年河北的生产造成了较为严重的影响。
秋收减产、百姓怨怼是不可避免的。
然后是损兵折将，袁谭在夹谷道大败损失兵马近万人，且折了岑璧、苏由二将。而逢纪在良成大败同样损兵数千，且是精兵；大将文丑被杀，骑将蒋奇被俘。
这些都对袁军的士气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因此攻打下邳的进度也十分缓慢。
因为良成大胜，城中的吴军对守住城池信心很足，人人奋死。
面对袁绍的十余万大军，城中两万余守军艰苦奋战，力保下邳不失。
下邳久攻不克，袁绍心里其实也想见好就收，只是碍于情面不好主动开口。
而沮授从邺城发来的信件，正好给了袁绍在众文武面前提议退兵的由头。
傍晚收兵之后，袁绍召集审配等人议事。
“沮公与从邺城给吾来信，说曹孟德意图对并州用兵，劝吾分兵邺城以备不时之需，你们觉得如何啊？”
袁绍的话语让许攸和郭图陷入沉思。
二人已经听说了曹操升任丞相的事情，也知道曹操平定了三辅及凉州，还预判了曹操会出兵河东。
但如果让袁绍听从沮授的建议，他们好不容易才把沮授、田丰为首的冀州派压制住又是为了什么？
许攸和郭图对视一眼，许攸示意郭图先上，自己待会儿帮他圆场。
于是郭图对袁绍说道：
“邺侯，我军兴师动众，历经周折才将下邳围困。且吴侯刘繇及其长子荆州刺史刘基都在城中，我军若破城，只一战就能尽全功，还望邺侯不要受小人蛊惑，以致错失平定天下的良机啊！”
“啧！”袁绍陷入两难，无法抉择。
许攸立马上前附和：“邺侯，并州刺史高元才文武双全，猛将郭援猛锐难当，南匈奴呼厨泉单于唯邺侯马首是瞻，即便曹阿瞒出兵河东，有他三人在，可保并州无忧，还请邺侯不要迟疑！”
袁绍想起自己的侄子高干，缓缓顿首。
然后他又想起自己之前听从沮授“速战”的建议，导致两万先锋兵败良成，便觉得沮授的意见听一听也就罢了，没必要事事都听从沮授。
袁绍笑道：“呵呵，看来是吾多虑了！”
郭图、许攸都笑着附和。
不过审配这时还是出言提醒袁绍：“邺侯，虽说有高元才镇守并州，但在下担忧他会轻视曹操。邺侯不如给高元才书信一封，提醒并州做好准备，以求万无一失呀！”
袁绍点点头：“嗯，正南所言有理。元图！替我给元才书信一封，让他不要小觑曹阿瞒。阿瞒虽为我袁氏故吏，但这几年翅膀硬了许多。将来有机会，吾要让他到邺城叩见我！”
郭图等人连忙出言恭维，贬低曹操。
于是，袁绍并没有听从沮授的建议分兵回师邺城，只是给并州刺史高干写了一封信让他提防曹操。
针对下邳的围攻依旧继续！
而此时下邳城中，刘基正与刘繇在凉厅中对弈，父子二人有说有笑，似乎毫不在意自身正被敌军重重包围。
“父亲，该你了。”
“额……呵呵，容为父再想想！”
“父亲可是要悔棋？”
“啊哈哈，那就悔两步，为父就悔两步！哈哈哈！”
第299章 下邳
良成之战后，刘基明白袁绍几乎不可能攻破下邳。
于是他将大半军务都扔给杜袭、刘晔等北府幕僚，把时间用来陪伴自己的老父亲刘繇。
父子二人常在一起或置酒高会，谈天说地，或游乐园林，静坐对弈。
这段被困于下邳的时日对刘基来说可能不是最快乐的，但对扬州牧、右将军、吴侯刘繇来说，可能真的是自兴平元年南下扬州以来心情最愉悦的一段时光。
虽说袁绍大军陈兵于城外，但一切军务皆有刘基分忧，刘繇望子成龙的心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刘基又常花时间陪伴自己，如此天伦之乐恐怕才是刘繇心里最想要的。
争霸天下，那是被迫为之……
“诶~看来是为父赢了！”
刘繇将一颗黑子点在“口”上，杀掉刘基的大龙，宣告今夜这盘棋的胜利！
这自然是刘基故意让棋所致，虽说刘基的棋艺并不出色，但年轻人的算力总归比中老年人强一些，刘繇的棋力更说不上多高超。
不过跟老父亲下棋是下棋吗？那下的是情商！
刘基输了棋直道：“哎呀，怎么就输了呢？呵呵呵，还是父亲棋艺高超啊！”
刘繇捋着胡须得意地笑了。
然后二人准备复盘，仆役们按照之前记录的棋谱摆棋。
这时刘晔忽然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封帛书。
刘晔走到近前，先是朝刘繇行礼，然后再向刘基行礼：
“刺史，荆州来信！”
刘基瞬间提起精神，接过帛书展开阅读。
刘繇问道：“吾儿，可是荆州有何变故？”
刘基微微一笑：“禀父亲，荆州无事。不过是交州牧张津受袁绍鼓动，带兵犯桂阳。但交州兵已经被荆南四郡太守联手击退！”
刘繇“哦”了一声：“既然无事，那为父就放心了！”
刘基将帛书放下：“虽说张津已被击退，不过他既然敢来犯荆州，将来就不要怪本刺史夺了他的交州！子扬，替我传书张子布，让他派人私下联络交州豪右，待徐州战事结束，吾要拿下交州。”
“诺！”
刘晔退下，刘基又笑着跟刘繇说：“父亲，咱们继续复盘！”
“好！”
……
翌日，袁绍再次发兵攻城。
北城墙外，上万袁兵推着云梯、井阑等攻城器械缓缓靠近城墙。
负责守卫北墙的黄忠、魏延组织守军做好准备。
因为有城内百姓相助，守军们不用上上下下搬运守城用的落石、圆木等物，省去了许多麻烦。
军民合力下，不到一刻钟，城墙各段的守军就已经准备就绪，而此时袁军都还没进入射击范围。
一名守军将劲弩驾在女墙上节省力气，等待上官下达命令。
城外高大的云梯车与井阑车越来越近，他渐渐能看见井阑车上敌军弓弩手的面目。
“大黄弩——！放！”
在他射击之前，将官先让城头的大黄弩射击。
此时敌军的攻城器械距离城墙大约还有三五百步，这个距离只有大黄弩能够得着。
负责操作大黄弩的士兵瞄准敌军井阑车，费力地扣动扳机：“哐————！”
粗大的弓弦发出一声巨响，结实的弩矢激射而出，眨眼间就洞穿了井阑车的挡板，将躲在其后的袁军弓弩手射杀！
“趴下！都趴下！”
井阑车上的袁军伯长赶忙招呼士兵趴下，以免众人步了袍泽后尘。
等到井阑车又被往前推了一两百步后，井阑车上的袁军弓弩手终于站起身来，张弓搭箭向城头守军还击。
守军也等待多时，射出箭矢弩矢还击。
城墙前的天空中霎时被两军的箭雨覆盖，乌压压一片。
城外的袁军则加紧时间将云梯车推到城下，然后在各队军侯的号令下，成百上千的袁军爬上云梯车。
这时袁军的大鼓也被鼓手敲响，数十上百面大鼓发出震天的鼓声，激励着袁军士卒先登破城。
“杀啊啊啊——————！”
终于！第一个袁兵登上云梯车，踩着木板朝城头冲来。
“砰——！”
守军扣动扳机，强弩射出的弩矢转瞬间洞穿先登之人的胸膛！
那袁兵捂着被劲弩洞穿的胸口，面色痛苦地从云梯车上失足滑落，摔下城墙！
“砰！”
一声几乎听不见的物体掉落声从城下传来，但攻守双方都没人在意他的死活。
更多的袁兵爬上云梯车，嚎叫着朝城头冲来，但都被守军用弓弩射杀，少数跳上城头的幸运儿也紧接着被守军用刀矛杀死。
可以料想，今日下邳城的高墙内外，又将多出数百甚至上千具尸体！且袁军大概率依旧不会获得任何进展。
攻城战向来就是如此残酷，似下邳这样的坚城，攻城方要想强攻下来，至少需要十倍甚至数十倍的兵力方可。
纵观史书，很少有坚城是被人从外部强行攻破的，大多数情况还是城池内部出了问题，城池不攻自破。
比如去年刘基攻荆州时的襄阳城，刘基能拿下襄阳，依靠的是荆襄士族劝刘琮开城投降。
否则单靠刘基的三五万兵马，若想强攻襄阳，估计人死光都拿不下来……
而袁绍想强攻下邳，只能说是何其不智。
如果换成刘基，肯定是想方设法跟城内的投降派联络。
但袁绍真的就没有试过从内部攻破下邳吗？这倒未必。
只是如今下邳城内有刘繇、刘基二人坐镇，寻常的宵小可不敢造次。
刘基早就建议刘繇对下邳城采取军管，宵禁、粮食配给等军事管制措施早就被刘基拿了出来。
下邳城内想要和袁氏私通的豪族也被刘基抓了典型，夷灭三族。
刘繇父子会对袁术和孙策的家人留手，那是因为袁术和孙策都已经被彻底击败，其能够翻盘的可能性约等于零，所以父子二人才没有斩尽杀绝，而是善待袁术和孙策的家人以换取美名。
但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敢生事的，那都有可能让刘繇父子万劫不复，父子二人还没有迂腐到死抱着仁德这块“裹脚布”，直接重拳出击，打压反动势力。
当然，下邳城中想要生事的只能算少数，因为刘繇父子还有徐州最大的地头蛇的支持！
这条地头蛇就是下邳陈氏！
作为下邳城乃至整个徐州最大的豪族——下邳陈氏乃是刘繇、刘基父子二人的坚定支持者，陈氏的话事人陈珪、陈登父子可都在刘繇手下任职。
有下邳陈氏这个徐州最大“地头蛇”的支持，袁绍想要在下邳城内部搞乱子就几乎没有可能！
这也是刘繇父子能够“稳坐钓鱼台”，将军务全权交给下属去办的原因。
第300章 偷跑
与此同时，北海即墨。
振武将军朱桓登上门楼眺望城外袁军，在他身边是王修、刘备等人。
北海相刘备对朱桓说道：“朱振武，城中粮草仅剩一月之用，咱们出城抢粮吧！”
朱桓背对着刘备，沉默不语。
刘备身后的张飞见朱桓如此怠慢刘备，脾气火爆的他对朱桓叫嚣道：“朱桓，我兄长跟你说话呢！”
朱桓转过身，冷着脸对众人说道：“焦触、张南留着麦子不收，肯定是想诱我军出城抢粮，再趁机突袭我军。传我令，敢有擅自出城抢粮者，斩！”
朱桓异常强硬地否定刘备的建议，让刘备很是不爽，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露，依旧是一副扑克脸。
之后，朱桓问东莱太守王修：“叔治，如果现在限制将士饮食，你能否让粮草再撑个两月。”
王修咋舌，思索一番后回答：“两个月恐怕有些困哪，最多再拖延个一月吧！”
朱桓微微一笑：“那就拜托叔治再撑个一月，到时吾自有破敌之法！”
王修勉强地点点头，限制军士的餐饮，肯定会激起将士们的不满，接下来有他头疼的。
众人散去，刘备兄弟三人回到驻地，张飞对刘备抱怨道：
“兄长，吾每日见了朱桓那张黑脸，就跟见了城东头那头倔驴似的！咱们出城突围，在这总归只是帮别人忙活！”
刘备叹息一声：“我等寄人篱下，受些气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城外有袁军数万，我等就算突围，又能逃到哪里去？”
张飞闻言哼唧两声，自顾自坐到一旁喝酒去了。关羽亦坐过去陪自家兄弟喝酒。
这时，简雍与孙乾过来求见，刘备将二人迎进屋坐下。
刘备一脸期待地问二人：“二位可是有何良策？”
虽说简雍与孙乾没有什么神策鬼谋，但刘备现在被困在即墨束手无策，任何希望他都不会放过。
孙乾先开口道：“玄德公，今困于即墨，不如转投袁绍！”
简雍亦道：“我闻朱桓常轻慢玄德……”
刘备不等他二人把话说完，赶忙摇头打断：“不可！如此岂不是将自己陷于不义之地？二位切莫再言投袁！”
在一旁喝酒的关羽和张飞满意地点头，这才是他们的兄长，即便遭受挫折，也以“义”字为先！
孙、简二人劝不动刘备，又反问刘备：“玄德公，刘正礼的援军迟迟不至，想必是被袁绍大军拖住了。城中粮草已不足三月，到时粮尽城破，我等又当如何？”
刘备哑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简雍说道：“玄德既然不愿降袁，那就带咱们突围吧！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拼死一搏！也好过看他人颜色！”
简雍直勾勾地与刘备对视，眼神坚毅。只要刘备愿意，他简雍愿意跟刘备一起突围，就算死了也甘心！
一旁的张飞大笑道：“哈哈哈，宪和说得好！兄长，突围吧！就算死，也有咱们兄弟几个一齐上路！”
关羽捋起长须，面露笑容，显然对突围没有异议。
众人都想突围，刘备这个做兄长的也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下来，但他还是说道：
“既然兄弟们都愿与备同生共死，备岂有害怕的道理？！不过突围还需找好方向，咱们不是去送死！”
几人重重地点头，关羽问刘备：“兄长，你拿个主意吧！”
刘备起身来回踱步，众人坐在席子上就这样看着刘备思考，直到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刘备终于停下脚步！
“兄长可是有计较了？！”张飞连忙问道。
刘备“嗯”了一声，走到众人跟前噗通一声跪下！
关羽、张飞等人连忙起身跪到刘备面前：“兄长！”“玄德公！”
刘备伸出双手按住他们的肩膀，热泪盈眶道：“我意突围北渡，投奔辽东公孙度！若事成，我等兄弟可在辽东以待天时，若不成，兄弟们一起共赴黄泉，也不枉此生！”
关、张等人深受感触，情绪激动道：“愿与兄共赴死！”
“好！尔等去点齐兵马，咱们今夜就从北门出城！”
“诺——！”
当晚，刘备带着自己的三千兵马打开北门突围！
“驾啊——！快走！”
借着夜色，刘备催促军队迅速朝北逃遁。
三千余人连火把也不敢打，摸黑凭感觉前行，一路上都有人掉队。
刘备也管不了士兵们跟不跟得上，在关、张等人的护卫下一路向北。
然而当他们摸黑逃遁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周围突然亮起一串火把！！！
“杀啊啊啊——！别让敌人跑了！！”
“杀啊啊————！活捉朱桓，活捉刘备！”
袁军从东西北三面杀向刘备一行！
刘备大惊失色，关羽、张飞二人拍马迎头杀向袁军：“兄长，快突围！”
刘备在关、张的提醒下赶忙组织士兵作战突围。幸好刘备向来能得军心，身边的将士都愿死心塌地地跟着刘备继续战斗。
刘备的军队就这样和袁军在黑夜中厮杀起来，场面极度混乱！
双方士兵都只能借助火光和将官的呼喝寻找同袍和敌军，至于前进的方向那就根本不可能分得清了，总之跟着将官往前冲就是。
有关羽和张飞带兵在前开道，刘备并没有被袁军拖住脚步，兄弟三人带着兵马不断前进。
其实三人也分不清自己身边还有多少士兵，也许是数百人，也许是千余人，但这都不重要，拼死向前才是最要紧的。
而袁军这边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虽然伏击到了刘备，但伏兵的人数也只有两三千。
外加黑夜之下视野不佳，又被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拼死突击，很快也陷入到“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的局面。
但是袁军这边可不止有伏兵，即墨城外的袁军大营中已经有兵马正朝此处伏击点赶来！
偏将军焦触带领一千轻骑率先杀到！
“鼠辈受死——！！”
焦触挥舞长矛，纵马直扑刘备！
刘备刚准备拔刀格挡，刚刚还在前面厮杀的张飞突然拍马赶到！
“贼子尔敢！！！！”
张飞一槊刺向焦触，逼得对方连忙收回长矛。
张飞拦住焦触，一边和对方拼斗，一边对刘备道：“兄长先走！”
刘备打马继续向北逃窜。
……
此时的即墨城中，振武将军朱桓已经得知刘备带兵偷跑突围的事情。
王修、昌豨等人来见朱桓，昌豨对朱桓道：“将军，刘备逃跑，家眷还留在城中！”
昌豨眼露凶光，显然是想让朱桓对刘备的家人动手！
朱桓却摆手道：“大敌当前，这些都是无关紧要之事。”
昌豨却道：“将军，刘备逃走，将军若不惩处以儆效尤，将士们必定士气低落，无心守城。明日袁军攻城，我等就危险了！”
一旁的王修虽与刘备交好，却在这个时候对朱桓道：“休穆，昌校尉所言有理。”
朱桓盯着他二人，然后微笑道：“你们不必担心，不用等到明日，咱们今夜便可击破袁军！”
王修眼神一亮，反应过来：“将军是想？！”
朱桓神情肃穆道：“出城劫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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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劫营
焦触、张南以城外小麦为饵设伏，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不然按照正常的进攻套路，敌军绝对不会在城外耕种谷物，更不可能一直等到秋收将至了都还不提前割取粮食。
这便是为何刘备劝朱桓出城抢粮，朱桓却不答应的原因。
可笑刘备戎马半生，竟然连袁军的这点伎俩都看不出，也难怪他会屡战屡败，寄人篱下。
原本朱桓是准备在城中一直等下去，直到袁军确定己方不会出城抢粮而被迫派人收获谷物时，朱桓再率兵从城中杀出，一举破敌。
至于朱桓的设想能否行得通，朱桓觉得可以一搏。
因为到那时，城中节食快一个月的将士们见到敌军收粮，必然为了抢粮拼死奋战，自己再出言激励，使将士们战意迸发，肯定能见奇效。
即便获胜的可能性只有四五成，那也比急匆匆出城抢粮，然后被袁军伏击强得多！
但是刘备的偷跑让朱桓的计划落了空。
如果等刘备被敌军擒获或成功逃走后再做决断，就算朱桓再有什么奇谋妙计，守城将士们的军心也已经因为友军逃跑的影响而大遭打击，那时就真的万事休矣啦！
夫用兵之道，亦即应变之术，终贵在一个随机应变。
现在刘备逃跑遭到伏击，袁军的注意力一定会被刘备吸引过去。
朱桓立马就起了趁此时机攻击袁军大营的想法！
军营之中，朱桓心意决绝地对众将下令：
“侯成，昌豨！你二人各领本部两千人袭击袁军东南两座副营！吾自领三千兵马去攻城西主营！叔治，你带两千人守城！”
众将亦兴奋地抱拳说道：“谨遵将军之令！！！”
朱桓斗志昂扬，再次出言激励众将：“好——！成与不成，在此一战！成则生，不成共赴死！”
朱桓的决死之言仿佛一针鸡血注入大家心头，众将齐声高喝：“成则生，不成共赴死——！！！”
朱桓大手一挥：“都去吧！！”
“诺——！！！”
众人随即各自去点备兵马，不到半个时辰，朱桓、侯成、昌豨三人都领兵从城中杀出！
城外三座袁军大营显然没料到守军会在此时发动夜袭。
三座定的袁军此刻都收到了守军从城北逃窜的消息，他们也都排出了部分兵马赶去捞军功，大营较往常要空虚。
尤其是城西主大营，主将焦触带领兵马出营追击刘备，留守营中的虽然还有两三千兵马，但将士们被敌军逃窜的消息所麻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朱桓领兵杀到了脸上！
朱桓跃马扬鞭，挥舞长戟将留守大营的袁军砍杀，身后三千兵马跟着朱桓奋勇突击，直接将营门冲破杀入其中！
“杀啊啊————！！！”
朱桓所部将士的喊杀声在袁军营垒中回荡，他们将军帐、粮草、器械等一切所见之物点燃，拼了命地砍杀营中慌乱的袁军士卒。
“快逃啊！敌兵杀来了，我军败了！”
“我军败了——！啊————！”
袁军士卒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抱头鼠窜，丢下营垒向西门逃去，因为那边与即墨城的方向相反。
而此刻正在城北追击刘备的袁军主将焦触，终于注意到了己方大营被朱桓偷袭！
焦触惊呼：“糟了，中计了！快回救大营！”
焦触招呼士兵们丢下还在逃跑的刘备所部将士，掉头回救大营。
之前带兵拖延焦触的张飞亦去向刘备报告，然而张飞骑马向北走了一二里都没有追上刘备的步伐，只是碰上了同样在逃命的简雍。
简雍扭头看到是张飞追上来了，不禁松了口气。
张飞举着火把问简雍：“宪和，我兄长呢？！”
夜色黑暗，简雍被张飞突然拿进的火把晃得睁不开眼。
但简雍还是回答道：“翼德，玄德向北走了！”
张飞点点头，粗犷地说道：“宪和，我先去追兄长，你小心！”
“好！”
张飞继续打马向北走，沿途不断呼唤刘备，直走出四五里远，才终于在一条小溪边发现刘备的踪影！
“翼德————！！我在这！！！”
张飞寻着声音望过去，夜色中，有一人一马正在小溪边饮水！
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张飞连忙高呼：“兄长！”
张飞骑马靠过去，用火把照亮那个模糊的身影，果真是刘备！
“吁——————！”
张飞在刘备身边停下，刘备赶忙追问：“翼德！追兵可曾追上来？云长呢？”
张飞豪放地大笑道：“诶~兄长！朱桓夜袭袁军大营，追兵已经回去救他们的老巢了！云长还在和敌兵缠斗，他没事！”
刘备瞪大双眼，面露欣喜：“好！翼德，咱们在这等云长、宪和他们来了再上路。”
张飞却不解道：“兄长，袁军被朱桓偷袭，我们岂不正好可以掉头杀回去？”
刘备对着张飞叹息一声，拍着他的肩膀说：“翼德，此事都赖为兄。为兄私自出城，即便回去也无面目再见他人，咱们只能北投辽东了！”
张飞哑然，然后摇摇头：“此事不赖兄长，当初咱们兄弟几个都同意了的。”
刘备笑了笑，没有继续把话题扩展下去，说多错多。
……
有些人可以没脸没皮地当逃兵，但还有人愿意浴血奋战。
即墨城外西边的袁军大营中，朱桓已经将大营完全控制住。将士们正在接收俘虏，清理废墟。朱桓则带兵布防，准备迎接袁军的反扑。
而即墨城南面以及东面的袁军营垒也都被攻克，留守南营的敌将张南更是被侯成斩杀！cascoo
虽然侯成、昌豨等将还不知道今夜具体战果如何，但可以预见的是，袁军此战损失惨重！
朱桓带兵在营中等待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后，敌军主将焦触终于带兵赶了回来！
朱桓立刻下令：“全军听我号令，准备迎敌！！！”
“杀————！！！”
将士们做好准备，在大营门口准备迎接敌军的冲击。
焦触领兵来到被朱桓所部弄得残破不堪的大营前，欲哭无泪。
他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伏击的战术，谁料竟然阴差阳错地被朱桓袭取了大营。
都怪刘备！
原本焦触的伏兵其实是为白天守军出城抢粮准备的，谁料刘备竟然在夜里出逃，这就与焦触的计划有出入了。
焦触以为朱桓等人是想逃入胶东群山中，因此才火急火燎地带兵追击。
谁曾想到逃走的是刘备！朱桓却趁此时机夜袭大营！
焦触挥舞长矛，对着身边部曲喝道：“都给我上——！！夺回大营！！”
袁军士兵们被迫冲向营门，冲向朱桓布下的防线！
“杀啊啊————！！！”
“放箭！快放箭！”
“去死！！”
双方在营门口交战，不时有士卒战死，血洒当场。
然而袁军经过一夜奔波，大营又被敌军夺去，士气远不如偷营得手的朱桓部。袁军士卒因此根本突破不了朱桓布置的防线，只能被朱桓带人堵在营门口不得入内。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袁兵死在夺回大营的战斗中，直到袁军士兵都驻足不前，不敢再向营垒发起冲击……
就在袁军攻势停滞之时，突然，从即墨城的方向传来喊杀声！
是留守即墨的王修！！
王修带兵出城了！！
黑夜中，王修的影子被火把拉扯到灰白的即墨城墙上，那影子张牙舞爪，从其主人的口中发出激荡人心的怒吼：
“袁军大营被夺，杀——！杀出城去——！杀退袁军————！！！”
第302章 联合
建安六年孟秋，被困在即墨的刘备趁夜出逃，袁军主将焦触率军追击。
振武将军朱桓临机应变，趁机突袭袁军大营，袁军大败，死伤数千，袁军主将焦触带领万余败兵撤往剧县修整，即墨之围暂时解除。
朱桓趁此时机抢收袁军在城外耕种的谷物，又派兵去周围各县邑抢收粮食，共得粮三万石，算是又凑出三四个月军粮来。
同时朱桓还带兵反攻被北海各地被袁军占领的县邑，并让在青州颇有名望的王修出面劝降。
旬月间，北海、东莱二郡国有十余城投降朱桓，朱桓在各县征集粮草，又得粮五万石，然后全部打包运回即墨，准备继续坚守。
消息传到下邳，吓得袁绍连忙暂停对下邳的攻势，并分兵回援北海。
朱桓则见好就收，在凑到足够守军食用半年的军粮后，赶在袁军到来之前缩回即墨，气得袁军牙痒痒。
然而朱桓在北海取得的一系列进展对于袁刘双方的大局并无较大影响，只是暂时解除了朱桓等即墨守军的危机。
袁绍依旧有十余万兵马散布在青徐各地，让刘繇一方根本无力夺回失地。
虽然刘繇一方仅凭自己的实力无法改变战局，但却有其他人能够帮助刘繇逆转局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受命出任大汉丞相的郑侯——曹操！
今年秋收，为了实地了解关西情况，曹操从许都来到京兆尹视察。
曹操在三辅走了一圈后，心道三辅的情况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在曹操的印象中，十年前的董卓之乱中，朝廷西迁导致雒阳至长安之间的道路尸骨累累。
三辅在董卓败亡后又有李傕郭汜乱政，按理来说应该是很惨才对。cascoo
但如今的三辅地区的人口经济虽远不如先帝时期，却也算不上民生凋敝。
按照韦端、杜畿呈上来的奏表看，京兆尹如今有民二三十万左右，其余两郡亦有民十余万。
当然，韦端和杜畿上报的肯定不是三辅地区的全部人口，多年的战乱后，肯定有大量的流民和百姓托身三辅豪族以求存活。
似京兆韦杜这般的顶级豪门肯定藏匿了大量人口，但曹操没法动他们，至少现在不能动。
曹操的识时务也让韦端、杜畿等有识之士明白曹操与之前那些操控朝廷的人不同，曹操是一位有着雄才大略的诸侯！
因此韦杜两家都很配合曹操，主动放还了一部分隐户，向曹操和朝廷示好。
既然别人都表明了态度，曹操自然没心思在这些问题上揪着不放，关键还是要把手中的资源管理好、利用好。
到京兆尹后，曹操当即宣布免除以往各种苛捐杂税，如同刘繇父子一般，只收取田赋与人口税及少量榷税。
一时间三辅黎庶之心皆向朝廷，百姓们感慨着朝廷终于有救了，对于朝廷派出的税吏，百姓没有抗拒的。
而曹操手下的官员也都秉公办事，少有贪婪苛待民众的。
就算有，也会被着重关注三辅地区秋收事宜的曹操迅速查办，严格处理掉。
曹操如此重视民生的原因，乃是为了在今年入冬后用兵！
没错，曹操准备出兵了！
而出兵的对象，自然是被袁氏掌控的河东！
曹操选择今冬出兵河东，而不是修养一段时间后再出兵，这之中的考量有很多。
其一自然是为了策应刘繇对抗袁绍。
虽说刘繇如今在下邳重新站稳了脚跟，但曹操不可能真等到袁绍把刘繇赶到淮河以南再行动。
那样的话刘繇再想北上可不容易，袁绍的矛头也会转过来对准自己。
曹操需要的就是袁绍和刘繇在青徐一带持续对峙，不让袁绍彻底拿下徐州，也不能让刘繇坐稳徐州。
目前徐州对袁绍的诱惑很大，袁绍坐拥整个河北，又让侄子高干掌控并州，这就好像一个人有了躯干和右手，但唯独缺少左手。
这条左手自然就是青徐之地，一旦袁绍彻底掌控青徐之地，就可以如同一个巨人伸出左右手一般，可以将中原大地环抱！
届时大势所趋之下，袁氏极有可能席卷天下，赢得这场汉末乱世的胜利。
除了顾及天下大势外，曹操选择在此时出兵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趁着朝廷和三辅、凉州的豪强们尚处于蜜月期的时候，让三辅和凉州的豪强出兵，消耗他们的实力。
为了操办此事，凉州牧韦端向曹操推举了一个人——冯翊高陵人张既！
张既出身寒门，但却被本郡举孝廉，后又被州里举茂才，其在地方任职时，治绩被公认为第一。因此在三辅及凉州地区颇有名望。
张既受曹操之命在三辅及凉州游说豪强，各地豪族都被张既说动，纷纷表示愿意出钱出粮为朝廷分忧。
张既在一月之内筹得粮草十万石，但却没有筹到多少兵马。
豪族们不吝啬钱财，但却吝啬人丁，他们都建议张既去找韩遂、马腾要兵。
张既知道马腾和韩遂素有仇怨，如果只单纯说服一方是没有用的，所以他找到更好说话的马腾，先劝说对方出兵帮助曹操，然后表示如果韩遂不愿意出兵的话此事作罢。
马腾被张既说服，张既又远赴金城郡见韩遂。
张既告知韩遂，马腾已经答应出兵襄助曹操，如果韩遂不一起出兵的话，朝廷可能会觉得韩遂怀有异心。
韩遂听出了张既话中威胁的意思，当即表示愿意出兵，但韩遂要亲自带兵入三辅！
张既沉吟片刻，自作主张，同意了韩遂亲自引兵入三辅的请求。
待返回长安后，张既向丞相曹操述职。
当得知张既答应韩遂亲自领兵入三辅后，曹操又惊又怒道：
“韩遂屡寇关中，今虽依附朝廷，但你怎能答应他领兵入关中？！”
张既却镇定地回答：
“禀丞相，有马腾同韩遂一起入关中，二人素有仇怨，丞相可使其互相掣肘，且如今三辅人心皆向朝廷，丞相难道还害怕一个韩遂吗？”
曹操被张既夹枪带棒说了一通，无言以对。
一旁的荀攸亦认同张既的做法：“丞相，长安的夏侯将军麾下有兖州精兵五千，韩遂即便想作乱，亦不会是丞相的对手。”
曹操被荀攸说服，他站起身，笑着走到张既面前，然后拱手道：
“德容大才，是本相错怪你了，还请见谅！”
曹操的态度如此和蔼，张既很是感动，当即朝曹操深深地躬身行礼：
“丞相！丞相气度能容四海，张既拜服，愿为丞相效命，至死不渝！”
曹操大笑着将张既扶起：
“若无德容，吾安能驱凉州之兵，复朝廷之河东？快快请起！”
……
一个月后，金城太守、镇西将军、金城侯韩遂领羌兵一万入三辅。
汉阳太守，征西将军，高平侯马腾亦领羌兵一万入三辅。
曹操令韩遂驻郿县，马腾驻雍县，然后遣张既召二人入长安相见。
韩遂和马腾在张既的劝说下亲自前往长安，曹操亲切地接待了二人。
曹操安抚韩、马，告知二人此次召他们出征河东，乃是为了给二人机会证明对朝廷的忠诚。
现在韩遂和马腾愿意带兵前来会师，朝廷确信他二人是忠臣，便命人将之前韩、马二人送入许都为质的子嗣归还，以示朝廷没有提防之心。
韩遂和马腾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都很是高兴，一时也觉得朝廷和曹操这是真的把他们当做了自己人，都表态会全心全意助曹操讨伐河东！
于是建安六年季冬，朝廷以司隶校尉钟繇持节督凉州诸军事，用韩遂、马腾为将出兵河东！
第303章 河东
黄河九曲，波涛如怒，
锁钥秦晋蒲坂路，
秦王设渡夏阳津，
挥戈中原几逐鹿！
曹操让司隶校尉钟繇督韩遂、马腾出战河东的消息还未传开，并州刺史高干就已经察觉到了朝廷在关西的异动。
高干确实有才略，去岁曹操遣曹仁攻灭眭固屯兵河内，高干就已经开始提防曹操。
而且之后袁绍还曾写信给高干，警示他要防范曹操对河东用兵，因此高干提前派部将郭援入河东，又派人联络南匈奴呼厨泉单于，让呼厨泉关注关西动向。
自光武时南匈奴内附以来，内附的匈奴人广泛活动于并州地区，与关中往来密切。汉、羌、胡杂居的情况非常普遍，所以朝廷在关中平原和凉州的动作根本瞒不过呼厨泉。
当马腾和韩遂应朝廷征召带兵入驻关中时，呼厨泉便已经将消息传递给了郭援和高干。
于是高干命郭援、呼厨泉领兵两万进驻蒲县，扼守蒲津渡以防朝廷大军渡过河水。
等到钟繇带着马腾和韩遂的联军来到蒲津渡时，河水对岸已经扎满了袁军的营寨！
钟繇让马腾和韩遂带兵试探性地渡河，却被郭援带兵击退，无法渡过蒲津渡。
这让众人犯了难，钟繇召集众将商议该如何渡河。
中军大帐内，钟繇坐在小军凳上，一手握着汉节，一手放在胸前的案几上支撑身体重心，面目和善地问下方西凉诸将：
“袁军扼守蒲津，郭援骁勇善战，诸位将军都是沙场宿将，麾下亦都是西方上兵，你们可有何计策能使王师击破袁军，渡过河水啊？”
韩遂、马腾二人分坐右左首席，二人手下的部将交头接耳，都在商议计策。
这时从左侧马腾这边走出一人，站到帐中央向钟繇献策。
众人看去，此人正是马腾的庶长子——马超！
钟繇素知马超有威名，便问他：“孟起有何良策？”
马超面如冠玉，神色桀骜，昂着脑袋说道：“都督若能允我领一千精骑出战，马超自有办法击破郭援！”
马超话刚说完，马腾立刻出言训斥他：“孟起，钟公乃天子近臣，颍川高士，休得如此无礼！你有什么计策，明言就是！”
马超不服气地甩甩头，心想：什么颍川高士，天子近臣，不过是一老翁腐儒罢了！
但父命难违，马超还是只能将胸中策略直接讲明：
“诸位，我军欲入河东，渡口可不止蒲津一处。如今是季冬孟春之交，河水上游必然有河面结冰，我军可北上寻冰面厚实处渡河！”
众人经马超提醒，这才恍然大悟，钟繇不禁赞叹道：“此子知兵又如此年轻，何似当年冠军侯！”
马超被钟繇这么一夸，心道这老翁还算识货。
他稍微收敛胸中的傲气，抱拳对钟繇道：“请都督允我领精骑一千出战，定为朝廷破敌！”
钟繇起身，以汉节击地：“好！本督就给你一千精骑，令你北上渡河绕袭敌军！”
马超声音洪亮地回应道：“诺——！”
……
大唐诗仙曾在《行路难》中写道：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河水结冰，本是李青莲用来寄寓郁郁不得志之情。
但河水结冰对于兵家来说，却是偷渡迂回的大好时机！
然而关中河西地区，与河东的汾河谷地之间，有高塬相阻。
河水两岸的高塬高达二三十丈，大军只可南北而行，不可东西渡河。
因此马超带领羌胡骑兵从蒲津渡一路沿着高塬台地一路向北，直去二百里经过夏阳县后，方才在龙门一带寻找到合适的渡河地段。
“驾————！”
“驾————！！”
结冰的河面上，大群披发左衽的羌胡骑兵跟随马超在禹门口一带踏冰过河。
而今正是季冬时节，冰面非常厚实，骑士们可以放心地在冰面上纵马驰骋。
袁军一方显然没有料到朝廷的军队会放弃从水流平缓的蒲津渡过河，而选择分兵从龙门踏冰过河。
因此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守军，马超的骑兵得以顺利渡过河水，抵达位于河东汾水之北的皮氏县！
皮氏县境内的胡汉百姓见到马超的羌胡骑兵，还以为是南匈奴呼厨泉单于的兵马。
可等到当地百姓看清这批羌胡兵和南匈奴屠各部的穿着有差异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有陌生的军队从西边杀来！
皮氏的胡、汉百姓要么惊叫着躲进城中，要么驱赶自家牛羊马匹向山中逃窜。
马超则不管这些百姓，带兵径直冲入皮氏城，控制住了城池。
然而马超无意在此逗留，麾下一千精骑在城中稍作修整后，又继续南下，渡过汾水朝蒲津渡赶去！
沿途的胡汉百姓大为惊恐，有南匈奴屠各部的族人想要骑马赶往蒲津渡去给自家单于报信，却都被马超派出的羌胡游骑截杀。
直到马超的骑兵出现在蒲津渡二十里外时，带兵在河水边与钟繇对峙的郭援和呼厨泉才反应过来，己方被绕后了！
涑水之畔宽阔平坦的原野上，马超带领一千羌胡精骑杀向南面的袁军营寨！
此刻袁军主力在河水边与朝廷的兵马对峙，袁军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兵马突然从北面杀来。
所以此时袁军北面的营寨根本就没有设防……
“杀————！冲进敌营！”
马超一声怒吼，带着骑卒们冲向营门。
哐！哐——！
他凭借身上的巨力，用长矛挑飞两扇沉重的鹿角，直接冲入了袁军大寨中！
“给我死————！”
马超一矛刺死面前的袁军士卒，然后兴奋地用羌胡语对手下骑兵喊道：
“杀————！！都给我杀！！冲破敌营，擒杀敌将！！”
羌胡精骑们亦狂呼怪叫着在袁军营寨中肆虐，留守大寨的袁军受到惊吓，全都朝营寨外面逃去。
袁军大寨的异常情况，自然吸引了还在河水两岸对峙的大军的注意。
郭援和呼厨泉赶忙派人去探明情况，而对岸的钟繇则明白一定是马超的突袭部队到了！
钟繇当即对马腾、韩遂等人下令，让他们渡河强击袁军。
马腾和韩遂也明白是马超得手了，都毫不犹豫地督兵渡河。
素来鸡贼的韩遂还命令手下士卒在渡河的时候冲岸上的袁军大喊：
“袁军营寨被夺啦！袁军营寨被夺啦！”
“袁军败了！袁军败了！”
岸上的袁军惊疑不定，身后大寨的异样也在应证敌军所说的话语。
南匈奴单于呼厨泉见兵马惊惧，便劝郭援退兵：cascoo
“将军！我军大寨被袭，军心动摇，还是先退兵吧！”
然而郭援却不同意，郭援愤愤不平地说道：
“大军浮动，此时若退，必遭惨败。我们应该趁着敌军还在渡河，直接挥师逆击，方有取胜之计！”
呼厨泉惊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郭援。
在呼厨泉心里，这会儿出兵不是送死吗？！！
可是郭援却不这么想，他不管呼厨泉，自己下令道：
“三军听我号令——！！随我截击敌军——！！”
第304章 臣服
郭援的命令下达，响应号令的部曲却寥寥无几。
袁军身后的大寨骚动，正面的敌军又趁此时机渡河，恐慌之下大半袁军都驻足不动，仅有郭援身边的数百亲随部曲听从号令。
郭援顾不得那么多，带着五百亲随部曲就往河水上冲，试图阻击正在渡河的朝廷兵马。
主将亲自行动确实使得部分袁军部曲也行动起来，但很少，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人。
郭援带兵淌水朝马腾、韩遂等人杀去。
他一边淌水前进，一边喝令身后的将士，用弓弩射击河中的敌兵：
“放箭！快放箭！”
五百亲随中的二百余名弓弩材官立刻张弓上弩。
而坐在皮筏小艇上的马、韩联军亦用随身弓箭还击袁军。
宽阔的河水顿时流矢乱飞，双方不时有兵士栽倒在河水中。
但是蒲津渡流域的水流和缓，韩遂和马腾的兵马很快就渡过了河水中央，来到浅水区。
马腾和韩遂不等皮筏再靠近些就从上面跳下，淌水迎击郭援。
不少羌胡兵亦都在马、韩二人的带头下，从皮筏上翻身跳入水中，跟着二人杀向袁军。
马腾的部将庞德冲在最前，即便河水没过了庞德的大腿，也不能阻碍他朝袁军冲去。
庞德一手握刀，一手支盾，双脚不停，激起阵阵浪花，冒着空中不时飞过的流矢往前奔跑，目标赫然是敌军主将郭援！！
郭援见庞德径直向自己冲来，身为威震河北的猛将，郭援一点也不惧怕庞德。
他用刀指着庞德大喊：“来将报上姓名！！”
庞德大吼：“吾乃汉阳庞德庞令明，特来取汝狗命！！”
郭援狂笑道：“好贼子，竟敢口出狂言！且让我试试你有什么本事！”
说罢，郭援亦淌水朝庞德杀去！
二人在河水中迅速前进，激起的水花异常惹眼，双方士卒都举目望向他们，希望目睹这场“致师”。
庞德冲到距离郭援还有二三十步，陡然加速，嘴里怒吼：
“杀————！！”
郭援也举起刀盾怒吼着冲向庞德！
“杀啊啊————！！”
庞德举着盾牌冲向郭援，郭援亦选择用盾牌跟庞德顶牛！
双方撞在一起，激起大片的水花，谁能料到，郭援竟然一下子就被庞德撞得人仰马翻！
趁他病要他命！
庞德三步变作两步，一刀砍向仰倒在水中的郭援：
“郭犬死来————！”
庞德的喊杀声透入河水，郭援模糊间听到声响，连忙举起盾牌挡在身前。
铛的一声，庞德的环首刀砍在盾牌上，没有伤到郭援。
郭援在水里屏气闭眼，胡乱一刀挥向正前方，庞德后跳一步闪过从水中袭来的环首刀，然后又上前一步狠狠踩在郭援的小腿上！
水中传出浑浊的骨头断裂声，郭援想张嘴惨叫，但河水却趁时灌入口中，让郭援呛水。
涓涓流动的河水是那么柔和，郭援却在这柔和的水流中痛苦地挣扎……
庞德冷冷地笑上那么一声，上前一步踏住郭援的胸膛，然后双手握刀径直刺下！
殷红的血液将略带浑浊的河水浸染，郭援拼命挣扎了一会儿后，便不再动弹……
庞德掏出匕首，利落地割下郭援的人头，将之从河水中捞起，然后单手托举着郭援的头颅向两军将士展示！
庞德大笑道：“郭援已死，降者不杀————！！”
其实不等庞德开口，便已经有许多袁军士卒选择投降或逃跑了，因为二人的决斗是在众目睽睽下进行的。
袁军士卒转身掉头，一边逃跑一边对袍泽们喊道：“郭将军死了！郭将军死了！！快逃啊！”
马腾、韩遂亦在此刻下令：“全军有令，追击敌军！！降者生，负隅顽抗者杀！！”
已经渡过河水的千余羌胡兵怪叫着杀向开始溃败的袁军，战局瞬间倒向朝廷一方。
岸上，刚刚目睹了郭援之死的南匈奴单于呼厨泉知事不可为，带着自己的部众朝东北逃窜。
而在河水左畔得知郭援被杀的钟繇却已经泣不成声，左右问起才知，原来郭援是钟繇的外甥！
事后斩杀郭援的庞德向钟繇请罪，钟繇却说：“援虽我甥，乃国贼也！卿何谢邪？”
这件事就此作罢，众人都钦佩钟繇对朝廷的忠心。
蒲津渡一战，马超迂回至龙门渡河，从北面突袭没有防备的袁军，击破袁军大寨，使袁军陷入骚乱，而袁军主将郭援亦被马腾部将庞德阵斩。
在之后朝廷兵马对袁军的追击中，因为没有主将，两万袁军悉数丧尽，朝廷赢得一场大胜！
马超和庞德亦名声大噪，威震关中及并州。
坐镇长安的曹丞相听说事情始末后，表马超为偏将军，封都亭侯，行河东太守。庞德拜先锋校尉，赏百金。
显然，曹操是对年轻的马超起了爱才之心。
马超在得到任命后，先请示其父马腾，马腾却有些犹豫，他担心骄狂的马超出镇地方后可能惹下大祸，只让马超受领偏将军和都亭侯，不受河东太守一职。
此事也是让马超郁闷了好久，他不明白父亲为何不让他接受太守之职。但父命难违，马超只好将气全部洒在了袁氏部署在并州的军队上。
建安七年春，马超带兵连克十余城，直接打到了南匈奴聚居的太原。
呼厨泉单于畏惧马超的骁勇，遣使至长安面见曹操，之后便亲至许都上表向朝廷称臣。
曹操派兵收复河东、威逼南匈奴臣服、兵锋威慑整个并州，这让其在关中及朝堂上的威望更胜从前！
为了嘉奖马超，曹操命人备下铜钱十万及上等绢帛五十匹，并亲自带着赏赐来到蒲县召见马超。
蒲县公府，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马超身披盔甲走入大堂，他步步生风，身后的白色披风翩翩飞舞。
坐在上方的曹操立马露出笑容，还频频点头，对马超的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早就等在一旁的马腾拱手对曹操说道：“禀丞相，吾儿孟起来了！”
曹操哈哈一笑，然后捋着胡须赞叹道：“真虎将也！不错——，不错！”
马超明知上面坐着的是大汉丞相·兖州牧·车骑将军·郑侯·曹操，但他依旧一脸桀骜，昂首挺胸不正眼看曹操。
曹操豪不在意马超狂傲的姿态，相反，在曹操眼中，这才是虎将该有的风范！
然而曹操不在意，不代表曹操身边的人不在意。
曹操身旁有一虎背熊腰，身长八尺多，腰围十围的猛士瞪大牛眼冲马超喝道：
“大胆马超！见了丞相为何不拜——？！！”
马超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曹操身边那位比自己还要威武雄壮的侍卫！
曹操连忙冲那侍卫摆摆手：“诶，仲康！孟起乃吾之爱将，不必以常礼苛责！”
被曹操称为“仲康”的，自然就是曹操的虎卫营统领——许褚！
马超面露忌惮之色，指着许褚厉声道：“虎士可敢报上姓名？”
许褚呵呵一笑，完全不把马超放在眼里，昂首回应：“有何不敢？马孟起听好了，吾乃谯县许褚许仲康！”
说罢，许褚还瞪眼怒视马超，威胁之意甚浓！
马超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然后收起刚刚的桀骜，拱手对曹操行礼：
“偏将军都亭侯臣超，拜见曹丞相！”
曹操哈哈大笑着起身扶马超坐下，然后对左右道：“把我给孟起准备礼物带上来！”
“诺——！”
第305章 邺城危
整个春天，钟繇督领的凉州兵马在并州进展迅猛，河东、太原二郡被朝廷完全收复，钟繇的大军威逼高干实际掌控的上党郡。
朝廷进展如此迅速，一方面是因为西凉兵的威名，另一方面还因为河东本地的士族并不抗拒朝廷。
河东的士族对于朝廷的态度很开放，见到朝廷军队就没有抵抗的，都是直接开城归附。
其实不只是河东，整个并州的本地士族从地域区划上来说，一般也是和关中士族们穿一条裤子的。
毕竟并州主要的河东、河内二郡，一个和长安隔河相望，一个与雒阳隔河相望。
人是趋炎附势的，两汉以来，并州士族没必要放着东、西两座帝都的圈子不进，反而舍本逐末地去和河北士族参和在一起。
所以并州士族本身跟河北士族就不亲，因此从河北来的高干对并州的控制力亦十分薄弱。
且看高干刚到并州时，常林、管宁等并州名士都不回应高干的征召就能明白，并州士人真的不怎么鸟高干，高干甚至需要从山东摇人来管理并州。
高干在并州七八年，其实实际掌控的地盘只有上党一郡及河内、太原部分县邑。其余各郡都只是慑于袁绍的实力，不情不愿地归附高干。
河内郡先后有张扬、杨丑、眭固割据，太行山一带有黑山军出没，雁门等北部各郡都已经沦为乌桓鲜卑的胡地，河东、太原亦有匈奴单于呼厨泉。
从这些势力来看，高干对并州的控制力具体如何明智之人自有判断。
正因如此，高干在并州可以调用的兵马不算太多，郭援的两万大军几乎就是高干手中的一半军队了。
所以在郭援兵败蒲津渡后，高干无力继续出兵与钟繇正面抗衡。
他只能选择龟缩在上党郡，派兵扼守上党盆地与汾河谷地、太原盆地之间的太岳山各处要道，以求阻滞朝廷大军对上党的侵攻。
然而高干显然低估了朝廷军队的战斗力，亦或是说，他低估了曹操的用兵之能！
仲春，钟繇督领的西凉兵从太原郡晋阳城出发，一路顺着洞过水，经榆次等地从北面朝上党盆地侵攻。
同时，曹操又传令河内太守曹仁，命曹仁从上党郡南面侧后方的横水河谷，经孟门陉转入上党！
高干此时的注意力全被太原方向的西凉兵吸引，根本没有对南面的孟门陉、太行陉两处要道加强防守，这便是顾头不顾腚了……
于是高干还在上党郡北面的沾县一带，与钟繇对峙的时候，曹仁直接从南面的河内杀入上党，高都、长子等县邑告急，高干不得不匆匆忙忙地回师上党腹地。
结果高干这一退，立马就被钟繇抓住机会。
钟繇派马超衔尾追击，高干一路损兵折将。
腹背受敌下，袁军士气低落，高干还没赶回长子，大军就先溃败了。
无奈，高干只能丢下整个上党郡，从壶关逃回邺城。
钟繇和曹仁的大军在上党郡长子县胜利会师，宣告朝廷的完全胜利！
至此，袁氏在并州的势力被全部赶到了太行山以东，并州的上党、太原、河内三郡，及司隶的河东郡悉数落入曹操的掌控。
而上党的丢失，亦意味着朝廷的大军随时可以进击壶关，威胁河北邺城！！！
当高干只身逃回邺城时，受命留镇邺城的袁尚惶然不知所措，朝廷攻占并州的消息迅速传开，整个邺城都陷入恐慌之中。
城中百姓豪族都担心朝廷的兵马打到邺城来，许多人都开始收拾行囊准备逃难。
就在邺城大乱之际，
袁绍遣回邺城的沮授站了出来！
沮授以袁绍幕府总管的身份下令，让冀州从事牵招领城中精兵三千前往壶关，以免朝廷的大军毫无阻碍地攻入河北。
他又令偏将军马延领兵五千守黎阳，方知兖州的兵马渡河来攻邺城。
之后，沮授在邺城募兵，从城中豪族手中得到精锐部曲三千，还在周边县邑募得魏郡勇士万余人。
沮授将这些兵马编成一军戍卫邺城。
同时下令戒严，任何人不得在没有幕府手令的情况下出入邺城，否则一律按细作惩处！
沮授的一通雷霆手段终于让恐慌中的邺城安静下来，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确保了邺城的安危。
此刻即便曹操带兵来攻，相信邺城也能坚守到袁绍的大军回师。
求援的信使则早已被沮授派出，信使马不停蹄，连续跑死二十匹马，前后用时半个月，飞越整整一千五百里地，这才将求援信送到徐州前线……
而当袁绍收到并州丢失、曹操兵迫邺城的消息后……
袁绍坐不住了！！
下邳城外袁军大寨，袁绍在中军大帐里将摆满竹简的案几一脚踢翻：
“曹阿瞒欺人太甚！！竟敢袭取我的并州，派兵威胁邺城！啊啊啊啊————！！！”
袁绍的狂怒让郭图、许攸等人都不敢出声。
哐——哐——哐——！
袁绍又踢翻了几张案几，砸坏几件零碎后，才终于将胸中闷气发泄完。
他走回主座想要坐下，这才发下军凳早就被自己一脚踩坏了……
“啊啊啊————！！！！”
袁绍暴跳如雷。
还是逢纪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军凳放到袁绍跟前，袁绍这才收起脾气坐下，胸口剧烈起伏，显然给气坏了。
众谋士连忙道：“邺侯息怒，邺侯保重贵体啊！”
袁绍现在被曹操这个“狗东西”气得脑瓜子嗡嗡的，他将一只手放在胸口，喘着气问众人：
“如今……如今当如何是好？”
逢纪上前帮袁绍按摩疏气，一旁的郭图出列说道：
“邺侯，当务之急应该撤兵回师邺城！”
袁绍没好气地瞪了郭图一眼，嘴里不耐烦地说道：
“徐州——！徐州——！！”
郭图低头道：“邺侯可令谭少主领兵镇守徐州，邺侯亲自领大军返还邺城。”m.cascoo
郭图的谋划只能说一般，但一时之间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然而许攸这时却出列道：“邺侯！郭公则此计不可行！”
郭图皱眉看向许攸，那意思好似在问：你许攸是要跟我郭图散伙吗？
许攸却不看郭图，此值危急存亡之秋也，他不得不为袁绍谋一个完全之策。
袁绍摆摆手，示意许攸说话。
许攸解释道：
“邺侯，此时退兵，刘繇必然派兵反扑。以谭少主之才……恕在下直言，谭少主绝非刘繇对手。且大军若撤，刘繇一定有所察觉，万一刘繇趁此时刻从下邳城中杀出，则我军危矣啊！”
袁绍点点头，赶忙追问：“那你有何计策？”
许攸思索片刻，回答道：
“禀邺侯，邺城有沮公与镇守，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出大事。邺侯当下应该派出使者入城与刘繇议和，双方划定疆界，然后各自退兵，如此方可万无一失啊！”
许攸刚说完，郭图就在一旁讥讽道：“刘繇被我军攻取青徐大半，岂会善罢甘休？”
袁绍见他二人又要吵起来，愤而一拍案几：
“够了！！许攸，我命你入城与刘繇议和，你务必给我办好此事！”
许攸在心底苦笑一声，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许攸也只能答应下来，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过许攸还是在临行前问清楚了袁绍的底线，免得自己犯错。
第306章 谈判
翌日，许攸受袁绍之命，只身来到下邳城外向城头守军喊话，表示自己是来议和的。
负责镇守北门的文聘当即派人去通报吴侯刘繇，刘繇亦立刻召集群臣商议。
州刺史府上，刘繇今天穿着用华丽的舒锦织成的黑色深衣，肩上披着暖和的鹤羽氅衣，头顶公侯小冠，安坐于席子上。
他右手边坐着身穿春服青衣的荆州刺史刘基，左手边是身披白氅的徐州刺史吕岱，下方还有十余名臣属。
刘繇开口问道：“袁绍遣许攸来议和，诸位议一议吧！”
下面众人交头接耳起来，大家隐约间透露的意思都是应该议和。
刘基亦和身边的刘晔小声交谈，刘晔对刘基说道：
“刺史，想必是曹孟德出兵并州了。”
刘基亦点点头，因为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理由能让袁绍急着停战。
“子扬，你觉得该向袁绍提什么条件好？”
“唔……容在下思索一番！”
“嗯。”
刘晔想了有三五十息，然后才对刘基说道：
“禀刺史，吴侯如果想要回整个徐州，在下觉得不太可能，袁绍肯定不会答应。且就算要回徐州，亦不好守御，不如以开阳城为界，将来不论进退都容易一些。”m.cascoo
刘基扭头看向舆图，在上面找到开阳的位置，其城在琅琊境内，位于蒙山以东，沂水与武水交汇处。
刘基“嗯”了一声，然后起身出列向刘繇谏言。
“禀父亲，袁绍遣人议和，定是司空曹孟德出兵了，我方可与袁绍议和！”
刘繇捋须道：“为父亦有此意，战事至今已一年有余，徐州百姓受困城中，民多面有菜色。我大军粮草亦所剩不多，确实应该议和了。”
然后众人又商议了一下谈判的条件，刘繇便派人去请许攸进城。
小半个时辰后，袁绍的使者许攸被带到公厅。
许攸一袭符合春天时令的青衣，美髯飘飘，确实颇有风采。
不过相比与上座的刘繇、刘基父子，许攸的风采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许攸惊异于刘繇和刘基出类拔萃的神采，然后缓步上前，先是对着刘繇拱手行礼：
“南阳许攸许子远，拜见吴侯！”
刘繇微微拱手还礼，但并不急于开口说话，表现得十分稳重。
许攸眼珠子一转，转身面向一旁的刘基，笑着说道：“这位一定就是‘幼麟’了吧，在下见过刺史！”
言毕，对着刘基又是一礼。
刘基拱手还礼，然后饶有兴味地说道：“早闻南阳许子远为袁本初谋主，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许攸微笑着承下刘基的恭维，虽然许攸并不是袁绍真正的谋主，但许攸向来是以谋主自居的。
双方客套完，许攸当即向刘繇表明来意：
“禀吴侯，攸今日来，乃为替邺侯出面，寻两家修好之契机！”
刘繇不说话，眼神看向其余臣属……
吕岱立马站出来对许攸呵斥道：“许攸！尔主侵我徐州，占我城池，今受阻于下邳坚城便想苟和，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吕岱的话引起身周众人的共鸣，刘繇的臣属们纷纷叫嚣着要继续作战，和袁绍鱼死网破！
许攸看向吕岱，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聪明如他自然明白刘繇在故意刁难他，不过这都是古往今来谈判时的正常操作，不足为奇。
许攸先是拱手，然后从吕岱的座次猜出其身份，最后问道：“君可是吕刺史？”
吕岱负手而立道：“算你有些见识，不错，吾就是吕岱！”
许攸连忙告罪：“真是吕公，恕罪恕罪！我主遣大将淳于琼击破君麾下吴景部，以致君损兵折将，丧城失地，万望恕罪啊！”
许攸虽是告罪，面上笑意却是不减，明显是在讥讽吕岱。
我主袁绍是来犯你徐州，但那也是你没本事守住呀！
吕岱冷哼一声：“我主吴侯尚有兵甲数万，许子远可以回去问问你主袁绍，看他敢不敢退后三十里容我军出城列阵，双方再战一场？！”
许攸呵呵一笑：“兵者国之大事，岂可如此儿戏？君乃戏言，不足听尔~”
扬州从事孔融又出列对许攸道：“许子远，袁本初本为汉臣，却遣一小儿兴无名之师将吾逼出青州。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绍非汉贼乎？！”
许攸认识孔融，他笑着回怼道：
“孔文举，君在朝堂时，董卓废弘农王而君不能制，反被董卓贬到北海为相。君至北海后，受黄巾贼人围攻，又不得不求救于刘玄德。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反之亦然！君近不能匡正国事，远不能保境安民，岂非尸位素餐乎？
“我主以子谭为青州刺史，乃用贤不避亲也。君虽为夫子之后，但不过一腐儒尔，不懂夫子真意亦情有可原，哈哈哈哈哈哈！”
孔融瞠目结舌，几乎要被许攸气得七窍生烟！
“汝！汝！”
就在孔融用手指着许攸说不出话时，刘基站了出来！
“呵呵呵，许子远，尔主派你来议和，想必是邺城有难吧！”
刘基这句话，瞬间打在许攸的七寸上！
不待许攸回话，刘基便继续说道：
“我父早已遣使入朝，请天子派大臣调停。然你主围城至今，朝廷兴师讨伐你主，正在情理之中。
“兖州牧曹孟德素来知兵，尔主手下那些庸才岂是孟德对手？你也不用在此鼓动如簧之舌意图蒙骗我们，本刺史早已看透河北局势，料定曹孟德已经拿下并州，兵逼邺城啦！”
许攸语塞，刘基说的和事实基本没有出入，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刘基继续说道：
“吾父吴侯不愿与你计较，你且回去告诉袁绍，让他退回开阳以北，河北与江东以开阳为界，南归江东，北归河北，若再敢兴师来犯，吾父子不介意与曹孟德联手，共讨尔主！到时兵围邺城，尔主可不要后悔！！”
许攸听完，再与袁绍开出的价码一对比，觉得可以接受。袁绍的意思其实是以东海郡为界，不过稍微退后一点到开阳，问题应该也不大。
当然许攸想要接受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袁绍一方的情况已经被刘基洞察，再谈判下去己方肯定会更加吃亏。毕竟现在急的不是对方，而是邺城危急的己方。
许攸拱手道：“在下明白了，在下这就回去与邺侯禀报！”
说罢，许攸就准备退走。
然而刘基叫住他道：“哦，对了，还有一事。叫你主撤了即墨之围，放城中守军返回下邳，朱桓精通兵法，善于守御，尔主手下那些蠢虫定然攻不下即墨。
“你们也不要想着玩什么花样，而今是邺城有难，不是我江东有难。若我见不到朱桓，定不会放你主离去！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我淮楚精兵还是否锐利！”
许攸哪里想得到刘基连即墨的情况都能看透，心里直呼厉害，嘴上却只道了声：
“许攸明白，请刺史放心！”
第307章 退兵
建安七年，季春时节，冰雪消融，天朗气清，澄空万里。
荆州刺史刘基陪着父亲刘繇登上下邳城楼，眺望着远处的袁军渐渐消失在北方，消失在视野尽头。
几只春燕落在女墙上交头接耳，等刘繇父子走近后，燕子又跃下城头，隽逸地从城墙边上划过。
父子二人在侍卫与臣属们的陪伴下沿着城墙漫步，脚下的城门被打开，上万军士从城中走出，开始清扫战场。
袁绍终究是退走了，也答应了刘繇提出的所有条件。
袁军退出开阳城，双方以开阳为界，划定南北，约定永不为敌。
即墨的守军亦被放还，不过回来的仅有朱桓、王修、昌豨、侯成等文武及千余部曲，即墨城中剩下的六七千兵马都被袁氏强行夺去。
不过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刘繇和刘基也没有去找袁绍说理。
父子二人走走停停，刘繇感慨道：
“袁本初引二十万大军来犯，许多人都劝我不要抵挡，索性有吾儿及诸位忠臣力谏，方才不至于尽丧徐州。”
刘基闻言笑了笑，回应道：“父亲，江山社稷非执于他人之手，他人自不愿大动干戈。”
刘繇点头道：“嗯——，吾儿言之有理。国家大事，尽在赏罚二字。唯有赏罚分明，方可使下人用命！”
刘基赞同：“儿正是此意！”
二人说话间，城墙脚下升起阵阵浓烟，异味刺鼻。
刘基伸头看了眼，原来是士卒们在焚烧散布于城外的尸体。
刘繇拉着刘基道：“就让将士们扫洒吧，我父子二人回公厅商议善后之事。”
刘基颔首称诺。
回到公厅后，刘繇当即召来众臣商议。
首先要做的是战后赏罚，而首当其冲者自然是徐州刺史吕岱。
因为丧城失地的缘故，吕岱自请辞官，刘繇拒绝了吕岱的辞官之请，但却还是免了他徐州刺史之职，迁为右将军府参军。
而新任徐州刺史的位置，刘繇在问过众人后，决定表举屡建奇功的陈登！
原本的琅琊相袁涣，因为琅琊大半已经被袁绍占领的缘故，迁任广陵太守。
而东莱太守王修则被任命为新的琅琊国相，被顶在了袁刘双方的交界处。
鲁相张辽亦因为鲁国被占，陈登升迁的缘故，代替陈登出任彭城相。
朱桓留任东海太守。其余各文武亦有封赏。
然而刘繇才刚刚把任免升降的事情敲定，就见外面有人进来报信。
“报——！禀吴侯，彭城相陈登病情恶化，于昨夜暴毙！”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什么？！！”
刘基则坐在座上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皱。
陈登爱吃生河鲜他是知道，陈登吃生河鲜害寄生虫病他也是知道的。
但别说是古代了，就算是现代的医疗水平，要想根治寄生虫都很麻烦。
此前刘基亦专门请名医给陈登看过，医师们都劝陈登不要再食生鲜，陈登的症状亦有所缓解。
可是自从袁刘大战以来，大家都忙于军政之事，陈登也和张辽一起被困在彭城中，这时候再说什么请名医诊治实在不太现实。
只是刘基本以为之前的医治可以替陈登多延续几年寿命，然而谁曾想到相较于前世的历史，陈登此世也不过只多活了一年，实在可惜！
死者为大，刘繇赐下十万钱厚葬陈登，命陈登之子陈肃守孝结束后到右将军府任职。
然而陈登一死，徐州刺史之位又空了出来。
刘繇便询问众人有谁能担此重任。
刘基在旁思索该举荐谁接任，他本属意弋阳太守太史慈，太史慈机敏有将略，能力足够挑起徐州这个重担。
但是有一点又让刘基犹豫，那就是太史慈出身寒门，且非名士！
如果让太史慈“空降”徐州，刘基担心徐州本地士族会心有不服……
刘基手下其他有能力镇守一方基本都有职位了，身边的刘晔嘛，刘基用得太顺了不愿意放人。
最后思来想去，刘基想起了一个人——杜袭！
论能力，杜袭绝对是有方面之能的！
史上曹操曾令杜袭留镇汉中、关中等地，是曹操十分器重的大臣。
论名望，杜袭名列“颍川四士”，与赵俨、辛毗、陈群并列，名声斐然！
说来陈群目前亦在徐州任治中，只是陈群的将略不算出彩，不然刘基肯定建议让资历更深的陈群接任徐州刺史。
但是杜袭才刚入伙不久，刘基亦担心杜袭的心始终在朝廷……
哎，总之先报上去试试，反正杜袭就在身边，也可一观杜袭的反应。
于是刘基起身出列：“禀父亲，儿臣举荐北府司马杜袭杜子绪！”
刘繇听了杜袭的名字，不禁眼前一亮。
而坐在下面的杜袭则皱起眉头，开始在心底思索起来。
刘繇看向杜袭：“杜司马，吾儿推举你为徐州刺史，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杜袭闻言先抬起头看向刘基，对方的眼神中明显透着期待。
杜袭又低下头，然后缓缓起身，慢慢地走上前，仿佛每一步都在心底做斗争。
正如刘基猜测的一样，杜袭还是希望回朝廷任职的。
因为他出身的颍川郡现在就在朝廷的掌控中，他的宗族势力都在颍川。
如果选择在刘繇麾下效命，先不说这与杜袭心中框君辅国的理念有冲突，主要是这样做的话他就等于是将宗族助力放到了一边。
但刘基能举荐杜袭接任徐州刺史，将这般重要的位置托付于杜袭，这让他很是感动！
然而就算杜袭走得再慢，到刘繇面前也不过就几步路，最终杜袭还是需要做下决断……
……
“蒙吴侯、少主不弃，袭愿受此命！”
杜袭朝刘繇和刘基深深地躬下身！
杜袭愿意臣服，刘基十分高兴。
刘基说道：“有君在，徐州无忧矣！”
刘繇亦笑道：“既然如此，吾这就命人起草奏疏，向天子表举你为徐州刺史！”
杜袭再拜：“臣谢吴侯厚恩，谢少主赏识！”
至此，负责徐州的人选敲定，让刘繇父子二人了却一桩大事。
之后一月，青、徐二州的情况被一一上报，刘繇等人终于对青徐一战的结果有了明确的认知。
首先是青州全面落入袁氏手中，失去齐鲁山区的阻隔，将来再想防备袁军南下的难度上升不少。
而且刘繇一方不仅失去了地利，袁绍还伪封审配为徐州刺史，督兵两万镇守琅琊、鲁国、泰山等地。
此时即便刘繇一方想要发兵夺回失地，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兵马损失就更多了，各军总计折损两万五千余人，徐州兵力可谓十去其七。刘繇不得不暂时把从江东带来的兵马留给杜袭，以便其镇抚地方。
人口就更不用说了，琅琊、鲁国二地加起来就是四五十万口人没了，东海、下邳、彭城三郡因为战乱民人亦有死伤。
索性袁军退走是暮春的事情，刘繇这边还能赶紧让百姓出城抢种一波粮食，缓解缓解粮草压力。
而说起粮食，还在刘繇掌控的徐州三郡，经过一年多的战争，其城中的粮草肯定是所剩无几的，百姓们也饿着嗷嗷待哺。筚趣阁
刘繇又只能选择从江东调粮，缓解徐州的粮食危机。
还好因为有徐州这块屏障在前面挡着，江东等地的粮食生产才没有被耽误，所以还负担得起徐州的消耗。
这也是为何刘基等忠臣要刘繇力保徐州的原因，如果放任战火烧到江东基本盘，那别说争天下了，自保都成问题！
吴侯刘繇在陆续解决战后问题，但邺侯袁绍眼下却没有这个闲工夫。
孟夏，袁绍以淳于琼为都督，领兵两万攻入兖州，自己则带着剩余的两万兵马赶往邺城！
“曹阿瞒，给本侯等着！！！”
第308章 壶关
壶关跨天党，中有地仙乡。
曲蹬悬星斗，危峰度石梁。
上党壶关，偏将军、都亭侯马超领羌胡兵马五千猛攻壶关。
壶关地势险要，卡在双龙山与百谷山之间，关前小道只可供十余人人并行，极难攻打。
但是对于马超手下的羌胡兵来说，常人难以行走的山道，羌胡兵们却总能另辟蹊径。羌胡兵们在关道两侧的山林间开辟出四五条崎岖难行的通道，让攻打的难度降低了少许。
羌胡兵们抬着汉人工匠打造的云梯，推着冲车，在马超的带领下决死突击。
奉命镇守壶关的袁军将领本是安平郡人牵招，但是牵招和他士兵们还在从邺城赶来的路上，壶关眼下仅有袁军士卒三百人驻守。
朝廷大军在两个月内先斩郭援，后破高干，留守壶关的袁军早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带兵攻关的朝廷将领又是威震并州的马超，守关袁军的士气何等低落，亦可想而知。
马超先让三百羌胡精锐攻关，自己又带着三百人在后压阵。
羌胡兵们蚁附上城，踩着云梯就往壶关上爬。城墙上的袁军不断用弓弩、落石攻击他们，三百羌胡精锐不到半个时辰钟就死伤殆尽。
用先锋试探了一下守关袁军的战斗力后，马超不再犹豫，长啸一声：
“吼————！！攻关——！！！”
一马当先冲向壶关！！
来到城下，马超用嘴叼住战刀，双手双脚并用，眨眼间就攀爬了两丈高。
关上的守军用落石砸向马超，马超用单边手脚钩住云梯，动作灵敏地侧身闪过落石。
“啊——！”
石头没能砸中马超，但却砸中了马超身下的羌胡兵。
马超全身发力，继续向上攀爬！
左面又有一支利箭射来！
“唔！”
马超的左臂中箭，他咬紧嘴里的刀柄，额头上布满汗珠。
噔噔噔——！
剧痛中，马超三步并做两步，一下子翻上城墙！
城头的守军还来不及反应，马超已经用右手挥刀砍下对手的头颅！
马超咆哮着左右挥刀，将守关袁军吓得不敢靠近。
“杀啊啊啊————！！！”
壶关上，马超的咆哮声响彻山谷，蚁附的羌胡兵们听到首领号召，加快手脚爬上城墙。在关外等候的士兵亦全部冲向壶关，将军先登，士卒怎么还敢不上前？
马超的英勇让羌胡兵血气上涌，让袁军士卒胆寒。
三百守关袁军本就士气低落，这会儿被马超先登，一触即溃。
不一会儿，羌胡兵们就在马超的带领下夺下壶关，宣告胜利！
马超站在壶关上，冲着关下的羌胡兵们放声咆哮，羌胡兵们用崇拜神灵一样的目光，望向头顶英姿飒爽的马超，不少羌胡兵直呼：
“天神将军！！天威将军！！”
门楼上，羌胡兵们的恭维传入耳中，马超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马超叫来医师，让医师为他拔出箭头，割去血肉，上好草药。
处理完伤势，马超又传令全军，仅留三百人守关，剩下的将士跟他一起继续前进！
他要趁着袁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口气冲到邺城下，好叫河北的士人们见识见识他扶风马孟起的风采！
马超急速进兵，很快就到达壶关之后的涉县。马超没有进城，又只派了三百兵马接管县城，就继续向前进兵。
兵贵神速！
马超确实深明将略，他要趁着西凉军兵威正盛，袁军士气低落之际，将滏口陉的各处关塞全部打通。
目前滏口陉只剩最后一处风月关没有攻克，等马超攻克风月关后，他才会停下脚步让大军修整。
马超如此卖力地攻城掠地，不是他对朝廷有多忠诚。
单纯是年轻气盛，要叫天下人明白，他马孟起乃是世间英雄！！
羌胡兵继续前进，一日就兵压风月关！
城头守军显然没料到朝廷的兵马来得如此之快，要知道他们的援军都还没赶来呢！
马超可不管那么多，直接下令攻城。
羌胡兵们士气正锐，张牙舞爪地冲向风月关。
留守风月关的袁军比壶关还少，只有百人。
面对漫山遍野乌压压的羌胡兵，面对威名震天的虎将马超，守关袁军直接被吓得弃关逃走！
敌军望风而逃，马超更加得意，他叫来传令兵：
“去，给我告诉曹操！就说本将已替他打通关隘，现在就要兵进邺城。叫他派人来准备接收城池就好！哈哈哈哈！”
马超的捷报一封又一封地经并州送至长安，曹操得知后，笑得合不拢嘴！
曹操举着一封封捷报对左右官员们夸耀：“吾得马超，如虎添翼也！”
官员们连忙向曹操道喜：“恭喜丞相收获一员虎将啊！”
曹操捋须笑道：“哈哈哈！嗯！来人，替我上奏天子，表马超为上党太守，行平北将军事，封黎亭侯，赐金百两！”
左右连忙道：“诺——！”
马超连破壶关、风月关的消息传到河北，刚走到半道上的冀州从事牵招叹息一声，只能带兵先退往平阳观望。
牵招没来得及入驻滏口陉，让邺城直接暴露在了马超的兵锋下。
马超带兵出关在武安县驻扎，然后派出羌胡游骑出太行山打探情报。
羌胡游骑们一边探查河北各地的情况，一边烧杀抢掠，搞得赵国、魏郡一带民不聊生，当地百姓纷纷逃往平阳、广平等城避难。
十天后，各路羌胡游骑陆续回到武安县，向马超汇报军情。
马超这才得知，原来自己驻扎的武安县距离邺城仅有不到百里的距离！
但他没有冒然出兵，而是将兵马散出，继续在赵国、魏郡、巨鹿郡一带劫掠。
马超此举一是想引河北各地的守军出城，二也是为了让河北陷入恐慌，有助于他进行下一步的攻伐。
马超所部五千兵马散作五路，四处劫掠。
驻扎在平阳的牵招得知后，深感马超猖狂，竟然无视近在咫尺的自己，分兵抢掠。
牵招感觉遭到藐视的同时，亦觉得这是一个击败马超的机会！
马超的兵马到处抢掠，兵力一定分散，自己手里有三千精兵，现在出战的话一定可以大破超军！
牵招下定决心后，派出斥候打探马超的动向，在得知马超在釜水北边的良期出没后，牵招立刻带兵出击！
为了打马超一个措手不及，牵招亲自带领麾下的一千邺城突骑先行，让部将牵和领步军在后。
不到半日，牵招的骑兵就出现在了釜水南岸！
第309章 邺城
“渡河！”
釜水河畔，牵招一声令下，一千精骑下水渡河。
釜水不是什么大河，骑士们骑在战马上就能渡过。
涓涓河水没过马腿、马肚，然后没过骑士们的膝盖。
战马缓缓游过釜水，约莫一刻钟，牵招率先登上河岸，然后骑士们陆陆续续骑着战马上岸。
马会游泳，但不能游太久，游泳对于马来说很消耗体力。
牵招坐在马背上，用手为坐骑梳毛，安抚伙伴的心情。
“吁————”
邺城突骑们上岸后和牵招一样，大家都没有急于前进。
牵招一边安抚战马，一边抬头观察四周情况。
北面没有敌人的踪影，说明马超还没有察觉他们已经渡河，牵招不由得心下暗喜。
麾下骑卒还有一半在渡河，牵招准备等人都上岸了再进发。
釜水之阳，牵招和骑士们静静等待着。
时节已至春末，但赵国、巨鹿一带还没暖起来。
一阵凉风吹过，让牵招的战马打了几个响鼻，马腿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吁——”
牵招稍稍勒紧缰绳，轻踢马肚让躁动的战马安静。
然而就在此刻，牵招突然感觉地面在震动！
糟了！是骑卒！
牵招反应过来，连忙抬头望向北方，果不其然，视野尽头人头攒动烟尘滚滚，正有一队骑卒朝己方冲来！！！
牵招立刻举起手中长戟：“敌袭敌袭！随我迎击！”
刚上岸没多久的邺城突骑顿时陷入慌乱，牵招顾不了那么多，挥舞长戟率先向前冲去！
“跟我冲————！”
主将先冲了，骑卒们不敢等，都在慌乱中跟着牵招一起向前冲。
牵招只身在前，回头看了一眼骑卒们的队形。他麾下的骑卒们正在慌乱中，只顾着跟主将向前，根本没有队形可言。
牵招连忙吹响马哨，提醒骑卒们注意队形。
骑卒们听见马哨才想起要列队，于是赶忙调整队形。
可两军交锋，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做准备？
牵招手下的邺城突骑们还没将队列排好，北边来的敌骑已经杀到他们眼前！
十余杆“马”字旗昭示着他们是马超的羌胡骑兵！
人数约有五百！
其中冲在最前的，赫然是黎亭侯马超！
“驾————！”
马超用力踢击战马，以求让战马冲得再快些。
手中的弓弦轻轻一松，对面的邺城突骑队中，一名小校顿时落马！
射毕，马超将弓放下，双手迅速握起长矛！
“牵招受死！”
马超大喝一声，一矛刺向牵招面门！！！
牵招长戟挥动，一戟将马超的长矛劈开，双方错马而过，继续向前冲杀！
“杀啊啊————！”
队形整齐的羌胡骑兵们在马超的率领下，顿时就将准备不充分的邺城突骑冲散。
马超不断挥舞长矛，将惊惧中的敌骑一一刺落马下，身后的羌胡奇兵们勇猛突击，将敌人杀得四散而走。
马超从敌军骑队中杀出来时，己方骑卒队形依旧完整，俨然是将邺城突骑们杀了个对穿。
他一声马哨，招呼骑卒们跟紧自己，然后带队掉头再次杀向敌军。
牵招那边好不容易从羌胡骑兵中冲出，身边却仅剩下数骑。
他回头观望，只见自己手下的邺城突骑们已经被敌骑冲散。
牵招自知败局已定，只能带着身边数骑向东北逃窜，丢下部队不管。
主将逃走，邺城突骑也纷纷逃跑。
马超大笑着对左右骑士说道：“河北骑兵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哈哈！”
左右亲随跟着马超一起笑起来。
胜局在握，马超下令追击敌骑。
羌胡骑兵们都拿出弓箭和套索各自追敌，直到午后，一共抓住了四百个邺城突骑。
马超见邺城突骑们的盔甲非常不错，下令让手下缺衣少甲的羌胡兵们换上。
马超麾下的五百羌胡骑兵顿时鸟枪换炮，几乎全成了身穿玄铠的精锐骑士！
之后，马超散出游骑探知敌军情报。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牵招应该还有两千精锐步卒才对！
等到傍晚时分，外出的游骑回来禀报，说敌军步卒已经得知牵招兵败，眼下正掉头向平阳逃跑。
马超哪能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带领五百羌胡精骑前往追击。
当夜，牵招手下的两千精锐步卒就被马超追上！
牵招手下的步卒群龙无首，被马超带着羌胡精骑一冲就散。
一场屠杀过后，这些从邺城出来的精锐被杀了千余人，剩下的数百也都向马超投降。
平阳一战，马超以五百骑兵击破邺城精锐三千，威震河北！
马超带着俘虏返回武安县，马腾、韩遂、曹仁的部队都已经在武安等他。
众人见马超大胜班师，都异常欣喜，就连被曹操格外器重的曹仁也对马超另眼相待。
持节督司隶凉州军事的钟繇决定乘胜追击，下令大军包围邺城！
随后，朝廷的两万五千兵马向邺城开去，沿途县邑都紧闭城门不敢阻挠。
五日后，朝廷大军兵临邺城！
邺城军民惊惧，人们都在问邺侯的大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坐镇邺城的沮授下令戒严，在邺城豪族们的配合中将骚乱平息。
之前临时征调的兵马登城防守，沮授亦亲自登上西城门安抚将士。
在沮授的努力下，邺城内部的问题被迅速解决，将士们的士气也被他提起来，至少现在不用担心邺城会在敌人的攻势下迅速沦陷。
钟繇带兵围住邺城后，命随军工匠连夜制作攻城兵器。钟繇很清楚仅凭手中的两万五千人攻不下邺城，但这并不妨碍他试一试。
从长安出发前，曹操给他的任务不只有拿下河东、并州，还有消耗凉州军队的势力。
此前郭援、高干等河北将领实在不中用，没能给凉州军队造成太大损失。
韩遂、马腾入并州数月，损失的兵马加起来还不到三千，钟繇再不努把力，曹老板给布置的kpi可达不了标！
围攻邺城，正是消耗兵力的好时机，而且名正言顺，暂时不用担心会被马腾、韩遂察觉。
五日后，攻城器械准备完毕。
钟繇便让曹仁的部队去清理城外的鹿角、陷坑等路障。
同时逼迫俘虏和在河北沿途强征的数千民夫，搬运沙土填埋护城河！
钟繇受天子命任朝廷大员，本该对海内黎庶一视同仁，彰显朝廷的仁德。
但对于袁绍的领民，钟繇用起来那是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就算在邺城前死上数万河北民人，那对眼下的朝廷来说都是赚的！
之后的十余日中，钟繇都在不停地催发河北民夫填埋护城河，同时用民夫的性命消耗城中守军的弓箭。
而最早的一批民夫早就死光了，现在这些都是新抓来的。
当西城门前的护城河被填平后，钟繇手里已经“沾满”鲜血，前后有一两万河北民夫死于填埋邺城的护城河！
魏郡一带的百姓听说后，全都抛弃家园向西逃去。
护城河填平，意味着接下来将开始正式的攻城战。
孟夏，钟繇终于下令攻城，他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镇西将军韩遂！
第310章 回师
“杀啊啊啊————！”
汶水之滨，河北大将淳于琼正督兵与杨武中郎将曹洪交战。
朝廷兵围邺城，袁绍急匆匆地从下邳退走，分兵万余骚扰兖州，带领这支部队的正是袁绍亲信淳于琼。
兖州方面早就做好防守的准备，曹操以曹洪为主将，督乐进、于禁二将领兵五千镇守东郡。
曹洪得知淳于琼进犯东平国后，当即率军迎战袁军。
临行前，东郡太守刘延曾劝曹洪固守城池，不必进兵犯险。
曹洪认为袁军久攻下邳却不能克，邺城被围又不得不半途而废回师河北，袁军的士气肯定低迷，只要出击就能击退袁军。
曹洪是曹操的堂兄弟，谯沛武人中资历最老的几个人之一，刘延不好再劝，目送曹洪出城。
事实证明，曹洪的推断没有错！
当曹洪的军队在东平国撞见淳于琼时，淳于琼的部队队形散乱，袁军士卒们身上都散发着沉暮之气。
明眼人一瞧就明白，袁军久战，士卒疲惫。
袁军从河北出征，至今快有两年时光，两年不能返家，将士们早就患上了思乡病，现在又被命令来兖州作战，士气怎么可能不低落呢？
曹洪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击鼓！
“咚咚————！！！”
一通鼓响，曹军士卒纷纷裹紧战袍，拔出战刀，跟着将官向敌军靠近！
对面的袁军士卒听见鼓声，面上却都露出厌战的表情。
淳于琼赶紧催促士兵重整队形，强令麾下士卒做好战斗准备。
“咚咚————！”
二通鼓毕，
曹军开始射箭，袁兵向割麦子般倒向。
淳于琼赶忙命弓弩手回击，曹军亦有所损伤。
“咚咚————！”
三通鼓毕，曹军又先前走了五六十步。
杨武中郎将曹洪高举环首刀，仰天咆哮：“三军有令，冲杀袁军！”
五千兖州精兵齐呵一声：
“杀——————！”
曹军的喊杀声震耳欲聋，袁军士卒都不禁肝胆颤抖。
“咚咚咚咚咚咚————”
四通鼓紧跟着响起，曹军在曹洪、乐进、于禁的带领下猛冲向袁军。
两军交锋，夺敌气者胜！
曹军四通鼓下来，每一步都先声夺人，压袁军一头。
现在曹洪带兵这么一冲，袁军士气低落，根本抵挡不住。
淳于琼的兵马一触即溃，被曹洪斩获千余人，袁军被追杀出十余里远。
曹军获胜，淳于琼带着败兵退往鲁国修整，兖州的威胁被解除。
淳于琼兵败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到袁绍那里，此时袁绍刚带领先锋部队从高唐渡过河水。
袁绍接到败报，本就烦躁不安的袁绍对领兵呵斥道：
“哎——！败了就败了，传令淳于琼，让他紧守城池，不要让曹阿瞒有机可趁！”
传令兵明白袁绍心情不好，不敢触霉头，连忙退下。
跟在袁绍身边的逢纪出言安慰：
“邺侯，邺城有精兵万余，又有沮公与坐镇，一定不会有事的。等邺侯的兵马回到邺城，朝廷的大军必然畏惧邺侯兵威，曹孟德肯定会不战自退的！”
袁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将心头的烦闷从胸中喷出。
他板着脸对左右道：“告诉将士们，如果他们不想家中妻儿被朝廷掳走，就再走快点！”
“诺！”
袁绍的话语被传达到各支部曲，袁军将士们听到后，行军速度果然又加快了几成。
袁军士卒思乡心切，眼下邺城被围，他们当然担心自己回到家后，家人们却被朝廷掳走的情形。
如果说进攻徐州时，袁绍的大军乃是一支骄兵。
那么此刻，袁军已经转变成一支哀兵了！
高唐的平原津距离邺城有近四百里的路程，袁绍的先锋部队却只用七日就走完全程。
建安七年的六月出头，远征徐州的五千精锐步骑兵终于出现在邺城守军的视野里！
邺城城东，守城的将士们看到远处高高升起的袁字大旗，兴奋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邺侯！是邺侯！！！”
“快看！邺侯回来啦！！！”
“好啊好啊，邺城有救了，邺城有救啦！！啊哈哈哈！”
负责驻守城东的辛评连忙吩咐令兵：
“快，快去通知沮公！”
“诺！”
然后辛评招呼守军：“给我喊，都给我喊！喊‘邺侯回来了’，喊‘援兵回来啦’！”
城东守军遵照辛评的指令，放声大喊，喊声震天，整座邺城都注意到了城东的动静。
城中百姓一听将士们在喊“邺侯回来了”，许多人不禁喜极而泣。
人们奔走相告，将这则好消息传开。
其余个面城墙的守军得知消息后，也跟着放声大喊。
西城墙上正在和朝廷兵马作战的守军听到友军喊声，士气大振，很快就将蚁附攻城的羌胡兵击退。
“邺侯回来啦——！”
“援兵来啦————！”
城头上袁军士卒的喊声让城外的朝廷兵马惊疑不定，钟繇下令鸣金收兵，大军退后三十里。
马腾、韩遂等人皆无异议，虽然算算时间，袁绍来得实在有些快，但稍加思索也能想通，毕竟老家邺城被偷，快一些反而才正常。
当日，袁绍的先锋部队进驻邺城，城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邺城百姓激动得箪食壶浆，从家中出来迎接深受他们爱戴的邺侯袁绍。
为邺城操劳数月的沮授见到袁绍，红着眼眶对袁绍说：“禀邺侯，沮授侥幸，没有辜负邺侯所托！”
袁绍亦大为感动，留着泪对沮授道：“若无君，本侯几为囚虏尔！”
一旁的郭图、许攸很识趣地没有在这个时候讲话，沮授力保邺城，功劳卓着，现在自己上去泼脏水纯属找死……
沮授向袁绍谏言道：“邺侯领军急行千里，将士们一定疲惫，眼下还请邺侯坐镇城中，待大军陆续返回，让将士们修整半月再行出兵，到时曹军一定畏惧，不战自退。”
袁绍郑重地点头：“吾听君言！”
沮授又道：“邺侯，别驾田丰有谋略，能治政，邺侯今已得胜班师，还请邺侯不要计较他一时狂言，放他……”
话还未说完，沮授突然晕厥倒地！
袁绍吓了一跳，赶忙接住沮授的身体，惊慌地喊道：
“公与！公与！快传医师，快传医师！”
众人将沮授扶进屋躺下，不多时医师过来，替其诊治一番后，沮授渐渐苏醒。
袁绍握着沮授的手，亲切地问道：“公与，感觉如何？”
一旁的医师说道：“禀邺侯，沮公乃是偶感风寒，又操劳过度，并无大碍，静养月余就能痊愈！”
袁绍“哦”了一声，又看向沮授。
沮授躺在榻上，虚弱地说道：“邺侯……田、田丰……”
袁绍赶忙点头：“吾这就放了田丰，这就放了田丰！公与你好些静养，吾还等着你助我夺取天下呢！！”
沮授笑了笑，微微颔首，又闭眼睡了过去。
医师上来劝袁绍：“邺侯，沮公并无大碍，邺侯放心让沮公静养就好。”
袁绍叹息一声，起身离去。
翌日，袁绍在邺城州牧府召集群臣议事！
第311章 运筹
邺城的州牧府与其说是州牧府，倒不如说是皇宫！
其分南北，有城墙，内含宫殿、园林、马厩、兵营、校场。
公厅内饰富丽堂皇，厅内石柱皆雕龙纹凤，规制都可与当年雒阳皇宫的章德殿相比。
袁绍坐于堂上，下面是数十名文武臣属，臣属们手持玉笏，袁绍议事就和天子上朝一般。
僭越之举，天下诸侯皆有之。
如故荆州牧刘表曾自筑天坛，妄图学皇帝祭天，此事还被韩嵩当面指责过。
扬州牧刘繇在宛陵的公府虽不及袁绍这般夸张，但也是多有违制。
益州牧刘璋、兖州牧曹操等亦不例外。
除了在建筑上违制外，诸侯们最大的僭越当属互相攻伐，私授官员。
邺侯袁绍在这几点上都是“名列前茅”的。
攻下青徐二州后，其子袁谭终于坐实了青州刺史的位置，袁绍又命亲信审配出任徐州刺史。
此皆没有表奏天子，全是袁绍伪授！
袁绍在“朝会”上又是一通任免，为新占领的郡县都安排上郡守、县令。
河北士族在此事上成为最大的赢家，大量的河北士人被袁绍派往青州、徐州，接管地方。
当初鼓动袁绍进攻青徐的郭图、许攸等豫州派、南阳派人士亦分了一杯羹。
别驾田丰亦被袁绍释放，但别驾的位置被转交给了沮授，田丰被挂了个从事祭酒的虚职。
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将士也都受了封赏，可谓皆大欢喜。
之后袁绍让逢纪将此次出战的损失报了上来，袁绍看完奏表，不禁皱起眉头。
袁绍说道：“看来吾要想夺回并州，必须要多等一段时间了啊！”
逢纪在下面回复：
“禀邺侯，出征青徐，各军多有损伤。夹谷、良成之败，前后损兵两万余，攻伐下邳，战死者以千计。粮草军资耗费颇多，邺城粮仓三去其二，还望邺侯能歇战养民，三思而行！”
袁绍放下奏表，不想看这些丧气的东西。
出征之前，他带了战兵近十万，眼下除去战死的和留守青徐的，还有近两万兵马在返回河北的途中。
“郭公则，大军还有几日能赶回邺城？”
郭图出列道：“禀邺侯，高览将军领兵已至平原！”
袁绍咋舌：“啧，派人去催催他，一想到曹阿瞒的兵马还在魏郡乱跑，吾心焦躁如麻！”
郭图低头：“诺——”
这时主簿耿包又出来说：“禀邺侯，各县来报，钟繇部将马腾、韩遂等依旧在魏郡周围肆虐，还望邺侯能排兵马退之，否则河北人心浮动，恐有大患！”
袁绍点点头，挥手道：“传令蹋顿、张合，让他们把骑军散出去！吾不想再听到县邑被袭的事情！”
“诺！”
……
当袁绍在邺城处理堆积的政务时，司隶校尉钟繇正在让马腾、韩遂等将迁徙魏郡、赵国一带的人口！
数日之内，已有近千户两郡百姓被强行掳至风月关，这些强掳来的百姓，会和之前朝廷抓获的上万民夫与俘虏一起，由新任上党太守马超负责押往上党郡。
并州与河北之间虽有巍峨险峻的太行山阻隔，但和帝、章帝以来，汉室逐渐衰落，匈奴、乌桓、鲜卑南下作乱，并州的汉家户口逐渐凋零。
要想抵挡袁绍在将来的进攻，单凭上党、太原二郡目前的民力是不够的，钟繇正抓紧一切机会增强朝廷在并州的实力。
不仅是迁户，钟繇还联系上了盘踞在太行山间的黑山军，希望他们能够归附朝廷。
招安黑山军的事情正在进展中，丞相曹操开出了优厚的待遇，愿意表黑山军首领张燕为太原太守。
鉴于黑山军和袁绍的仇怨，钟繇认为招安黑山军的成功几率挺大。
钟繇埋首案牍，将一件件军务处理掉，汉节被他横置于大腿上，如苏武牧羊一般节不离身。
这时，帐外走进一个熟人，河内太守曹仁！
“钟公，丞相来信，说他已至朝歌！让我们领兵去朝歌与丞相汇合。”
钟繇抬头，接过曹仁手中帛书，细看一遍，确实是曹操来信。
曹操在信中说，袁绍的主力军估计马上就要返回邺城，他要求钟繇不要继续在魏郡停留，趁着袁军未至赶快退往朝歌。
钟繇深知曹操要兵如神，既然曹操说袁军主力快到了，那么事实多半如此。
于是钟繇下令，让马腾、马超退回上党郡，派兵扼守风月关、壶关等关隘。自己则带着韩遂和曹仁部退往朝歌，去与曹操汇合。
两日后，钟繇的兵马渡过淇水，在朝歌见到了丞相曹操！
曹操在辕门前迎接钟繇等人。
曹操今日身着赤色华服，头戴黑色鎏金五梁冠，威严日盛的同时，身形亦越发圆润。
钟繇手执汉节来到曹操面前，双手捧着汉节，躬身将汉节返还给曹操。
“丞相！”
曹操将汉节拿过来，拄着汉节受了钟繇的礼拜：“元常辛苦了！”
钟繇谦卑地回复：“能为丞相分忧，为朝廷做事，是钟繇的幸运啊！”
曹操很满意钟繇的态度，如果朝中百官、地方士族都能像钟繇这样识时务的话，他曹操不知要安多少心。
别看曹操年纪还不到五旬，他的两鬓早就因为操劳而变得斑白。三年前，那里还是一片乌黑油亮……
钟繇退下后，镇西将军韩遂带着部将阎行上来拜见。
再次见到曹操，韩遂根本不敢有任何造次。
在之前与曹操的数次会面后，韩遂深知曹操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自己绝对不能在曹操面前露出马脚，否则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韩遂带着阎行纳头便拜：“丞相！”
曹操呵呵一笑，将韩遂扶起：“文约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快快请起！”
韩遂忙道不敢。
曹操领众人入营，进帐落座后，曹操没有急着和众将士商议对付袁军的对策，而是聊起了长安的事情。
“吾出长安，行至渑池，人言池中有黄龙游动，吾靠近观之，却没见到什么黄龙，只有水蛇二三条，你们说说，这其中有何深意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曹操所言何意。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无人应答，曹操却自顾自笑了起来！
“吾迎天子，天子初以本相为大将军，本相屡次推辞，天子执意相授，本相终受之。
“天子遣使入河北，以名爵官位安抚袁绍，然绍耻居吾下，竟不受天子赏赐，又陈兵河水威胁朝廷。
“吾为国事计，将大将军之位让于绍。绍喜，撤兵班师，朝廷安也。此事后，吾知袁绍必败矣！”
河内太守曹仁问道：“从兄为何料定袁绍必败？”
曹操笑曰：“本初贪慕虚名，为大将军之位兴师动众，臣属见此，奸佞必以花言妙语投其所好，贤臣必为自保而疏远。待之日久，安能与吾为敌？
“吾尝言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袁绍虽有兵马数十万，吾亦可轻易退之！”
第312章 划界
数日后，袁绍带着两万大军来到淇水河畔。
偏将军高览被袁绍一再催促，在三天前赶回了邺城。
彼时钟繇才从邺城外撤走，如果再晚走一两天，绝对会被袁军主力拖住，到时邺城中的守军再从城中杀出，一场大败在所难免。
但是曹操让钟繇提前撤了，因此事情没有发生。
当袁绍领兵来到淇水时，曹操已经河对岸等候他多时。
曹操的丞相车辇大摇大摆地停在岸边，显然是想和袁绍对话。
袁绍当了这么久的老大哥，岂会怕曹操？
他将大将军的车辇开到岸边，要与曹操隔河喊话。
袁绍踞坐在车架上，姿态轻蔑至极。
对岸的曹操则正襟危坐，拱手遥拜袁绍。
袁绍拱拱手，表示自己看见了。曹操这才命人喊话。
侍者扯着脖子高声喊道：“邺侯，我家丞相问你为何兴无名之师来犯朝廷？难道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
袁绍听罢，被曹操气笑了。
他心道：好个曹阿瞒，跟本侯装起忠臣来了！
袁绍对骑马侍候在身边的郭图道：“你告诉曹操，就说他夺我并州，还兵围邺城，却来怪我为何兴师问罪，你问他要不要脸？！”
郭图皱了皱眉头，快速在脑中将袁绍的话润色一番后，才将话传达给对岸。
曹操那边又回话道：
“邺侯，丞相说了。朝廷虽授邺侯都督青幽并冀四州诸军事，但邺侯却从未向朝廷上表言明要表谁为并州刺史。
“朝廷兵马入镇河东，高干却派郭援带兵阻碍，此乃犯上作乱之举，丞相不过为国除害，收复疆土而已。今朝廷复得并州，还望邺侯好自为之！”
袁绍瞠目，没想到自己不经朝廷伪授州刺史的行为，竟然在这个时候沦为了把柄。
既然理亏，那就直接威胁吧！
袁绍又让郭图喊话：“曹丞相！邺侯要你归还并州，否则休怪邺侯无情！”
郭图的话传到对岸，坐在车架上的曹操不禁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从车辇上下来，徒步到河边冲着袁绍大喊：
“袁本初，你好大的胆子！并州乃国土，非尔家后院！你不要以为本相真就怕你，吾有精兵万余以逸待劳，尔之兵卒奔行千里，你要是觉得以疲弱之兵能胜朝廷王师，大可引兵渡河！”
曹操嚣张的气焰让袁绍气急，袁绍火冒三丈，面红耳赤，正欲破口大骂，却忽然心口一痛。
“嘶——”
袁绍一手按在心口，气喘吁吁，左右侍者连忙上前帮他顺气。
郭图、许攸等人亦道：“邺侯莫急，邺侯身体要紧啊！”
曹操站在对岸看到袁绍这边一阵忙乱，轻笑一声，心下满是鄙夷。
过完嘴瘾，曹操收敛起来，他嘴上说不怕袁绍来战，心底却知道现在不是和袁绍全面开战的时机。
曹操才占领并州，关中、凉州到手亦不到两年，内部还有一堆摊子等着他解决，兵马钱粮也不够与袁绍争雄。至少得再等个三五年，他才敢和袁绍真正叫板。
袁绍那边迟迟没有回应，曹操又开口道：
“袁本初，你领二十万大军讨伐刘正礼，交战两年，兵马疲敝，粮草不丰。吾身为大汉丞相，劝你还是班师回去好好修养，你我两家罢兵言和，以太行山与淇水为界，永不再犯，不知你意下如何？”
袁绍一边深呼吸，一边在脑中思索曹操的提议，身边侍者们还在给他推背顺气。
一旁的逢纪对袁绍说道：“邺侯，河北疲敝，不如先与曹操罢兵。并州民寡地贫，就算暂时落在曹操手里也没什么，将来再夺回就是。”
许攸则道：“邺侯，罢兵是可以罢兵，但应该让曹操退到清水、甚至沁水以西。河内与邺城近在咫尺，绝对不能让曹操掌控啊！否则他随时可以兵出河内，直抵邺城。”
袁绍眉头紧锁，手还放在心口上：“你们议一议，拿个主意出来，我……我心口痛！”
众谋士赶忙交流，他们不敢再起争执，怕刺激到袁绍。
抛开成见后，这些才智出众之人很快就拿出一个方案。
他们建议袁绍与曹操划沁水为界，曹操还需将太行山各处险要关隘让出一半，双方都在各陉布防，以免对方背誓。
袁绍摆摆手，让谋士们自行处理。
谋士们派郭图向曹操喊话，曹操听罢摸了摸鼻头，坐回车辇上，心里想着该怎么多争些好处。
曹操身边的郭嘉说道：“丞相何不再以虚名诱之？”
曹操看向郭嘉：“奉孝之言何意？”
郭嘉笑道：“在下尝闻袁本初偏爱小儿子袁尚，丞相何不举袁尚为茂才，表为郎中，再进为昔阳亭侯……”
说到这郭嘉突然眉头挑动，又延伸出一个想法：
“丞相，袁本初以侄子高干为并州刺史，子谭为青州刺史，子熙为幽州刺史，如此长幼不明，取祸有道！丞相亦可为高干、袁谭、袁熙加封侯爵之位，袁绍若受之，河北必生内乱！”
曹操听完，哈哈大笑：“妙——妙！奉孝此计甚妙！来人，给我传话！”
侍者立刻按照曹操的指令喊道：“邺侯——！吾家丞相说了，只要邺侯愿意以淇水为界划分治地，丞相愿意举邺侯之子袁尚为茂才，表郎中，进昔阳亭侯！
“不止袁尚，袁谭可封灌亭侯，袁熙可封樊兴亭侯，高干亦可封泛亭侯，不知邺侯意下如何？”
话语传到对岸，袁绍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曹操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他有些心动，他想给自家子侄辈搞点名头！
一旁的逢纪、许攸、郭图三人立刻明白了曹操的用意，这是要挑起袁氏内部的夺嫡之争啊！
但逢纪没有说话……他知道袁绍喜欢袁尚，眼下曹操愿意举袁尚为茂才，表郎中，进亭侯，这是增强袁尚影响力的时候。
郭图赶忙出言劝谏：“邺侯万万不可答应，还是要以沁水为界，否则曹操随时可以威胁邺城，我等寝室难安啊！”
袁绍想想也是，但他有些舍不得为袁尚增强影响力的机会，于是袁绍自作主张让人传话。
“去，告诉曹操，本侯愿以清水为界，只要他能在天子面前为尚儿美言就行！”
众谋士见袁绍主意已定，不敢再多言。
话被传到对岸，曹操咂咂嘴，没有急着回复。
一旁的荀攸劝道：“丞相，见好就收吧。袁绍的祸根已经种下，将来机会还很多！”
荀攸说的“祸根”，自然是袁绍为袁尚谋求高官及爵位的事情。
曹操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嗯，公达说得对，清水就清水吧！”
……
之后，曹操与袁绍约定，双方划清水为界，各自退兵，永不再犯！
至此，动荡了快两年之久的中原大地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停歇期。
但是，世人都明白这种停歇不会持续太久，袁刘曹三方很快就又会再起兵戈！
第313章 休憩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襄阳城南，白马山下，荆州刺史刘基扶老携幼，到习家池游玩。
青徐之战结束后，刘基邀老爹刘繇到荆州散心。刘繇欣然应允，还把一大家子都带到荆州来了。
今日游览习家池，亦是荆州文武第一次和吴侯刘繇私下交际。
校尉习珍亲自担任向导，引刘繇等人游览自家先祖修建的园林。
习家池位于白马山南麓，由习珍的先祖——襄阳侯习郁修建。
相传习郁依照越国大夫范蠡养鱼的方法，在白马山下筑起长六十步、宽四十步的土堤，引白马山中泉水建池养鱼。
池中有一圆台，圆台上建有重檐二层六角亭，俗称“湖心亭”。周绕雕花石栏，凭栏可赏出水芙蓉，悠然游鱼。
吴侯刘繇此时正在湖心亭与荆州刺史刘基、别驾刘先、治中蒯良等人置酒高会，观赏湖边落叶与池中鲤鱼。
刘繇的妻妾则与刘基及荆州众文武的妻妾们一起在河堤边漫步，贵妇小姐们莺莺燕燕，引得湖心亭中的男子们不时侧目。
除此外，园林中还有数十名贵族子弟相伴游乐，在他们身后，上百名仆役紧紧跟随，担惊受怕地关注着自家小主人的安危。
与此同时，习家池四周还有数百仆役进进出出，为园林中的贵人们尽心服务。
习家池内外更有两千精甲护卫园林，不让宵小之辈靠近，保证园林的绝对安全。
如此盛况，可算是刘基入主荆州后的第一次。
老爹刘繇在与荆州官员们的接触中，凭借高雅出众的风姿折服了荆州文武。
刘先、蒯良、邓羲，甚至平常总端着高士架子的韩嵩与伊籍，都争先与刘繇谈论，此刻他们的热情完全胜过了面对刘基时的情况！
刘基对此颇感无奈，自己的文治武功虽然出彩，但却和刘先、蒯良等人有代沟。刘基更喜欢任用刘晔、庞统等年轻才俊，其中未必没有年龄因素的影响。
老爹刘繇则不同，身为姿容美好的青州名士，又有吴侯、扬州牧、右将军等诸多权势加身，兼且刘繇身具名士风范，稳重脱俗，刘先、蒯良、韩嵩等名士自然对刘繇的好感远胜刘基。
置酒高会，自然少不了吟诗作对，刘繇便让刘基起头作诗，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回到刘基身上。
与武功相比，刘基的文采还要更出名，臣属将目光投放到刘基身上，眼神中都带着期望，希望刘基今日能再出佳作。
从刘基穿越算起，已经过去了九年时光，刘基期间一直恶补经学典籍，结合前世学过的唐诗宋词元曲，如今单靠自己的实力也能做些诗词，今日正好检验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
刘基端起酒盅，效后世李白酒助诗性，起身吟道：
“言登白马山，南望习家池。
“习君汉彻侯，种鱼千石陂。
“石陂川光涵，清涟映绮梦。
“绮梦苏山神，鹿门谢铜马。
“铜马今不在，宰木拱参差。
“参差炎刘土，秋风滚余悲。
“余悲不可追，击节吟大风。
“大风歌一曲，再兴吾汉家！”
一诗吟完，满堂喝彩！
刘基此诗开头，用“言登白马山，南望习家池”一句阐述今日之事。
“习君汉彻侯，种鱼千石陂”一句道出习家池的由来。
然后再借描写“绮梦”般的景色，点提习郁梦苏岭山神封侯之事。
相传习郁与世祖刘秀共梦苏岭山神，刘秀以此为契机，奖赏习郁此前的功劳，封习郁为襄阳侯。习郁为感激世祖，在鹿门修筑庙宇。
“绮梦苏山神，鹿门谢铜马”正是引述此事，“铜马”即“铜马帝”，乃是百姓对光武帝的爱称。
刘基借此开始怀想世祖光武帝刘秀，又进而感伤如今汉室倾颓，汉土不全。
诗的氛围转入忧伤之际，一句“余悲不可追，击节吟大风”，将郁郁之风一扫而空。
最后再用“大风歌一曲，再兴吾汉家”，直言告诉大家要击节奋进，言明己志。
此诗言事、写景、怀古、伤今、明志一应俱全，还用了顶真的手法，韵脚也能对上。
放在此情此景此时此世，正是难得的佳篇，难怪会迎来满堂喝彩！
刘基此诗一出，在场之人竟一时不敢出声，都怕献丑。
最后还是老爹刘繇即兴来了一首，厚着脸皮拉低水准，其余人才开始乐呵呵地跟着吟诗做赋。
这场秋后聚会直到深夜才结束，一众高官名士索性就在习家下榻。
好在习氏身为襄阳侯之后，家大业大，供客人下榻的厢房很多，但还是免不了有十余人没有房间住。
为了表示对臣属的体谅，刘基向刘繇请辞，带着自己的家眷和剩下十余位没有房间的官员一起返回襄阳。
夜里，一轮明月高挂，刘基的车架在千名甲士的护卫下朝襄阳城行驶。
秋后的夜晚很凉，刘基不愿在四周空空的车辇上吹风，索性钻进妻妾们乘坐的马车避寒。
“啊呀，夫君进来了！”麋氏抱着已经四岁的小“冬姬”小声惊呼。
刘基嘿嘿一笑，一屁股挤进马车里。
车内本就有大乔、麋氏，还有刘小彘和冬姬，外加两个伺候的婢女。
眼下刘基坐进来，车内顿时人满为患。
刘基毛手毛脚地抱过已经会讲话的冬姬，小女孩乖巧地坐在父亲怀里，让刘基喜欢得不行。
这时坐在对面的刘小彘不满意了，吵着要阿翁抱。
大乔把孩子一递，刘基哭笑不得地接过来。
“哎哟，你小子真够沉的啊！”
刘基的怪叫逗得车内众人抿嘴偷笑，刘小彘亦露出憨憨的傻笑，然后又吵着要刘基的玉佩把玩。
那玉佩正是良成之战后，刘繇赐给刘基的。
刘基将玉佩抓在手里，逗弄道：“小彘，你说说阿翁凭什么要把玉佩给你啊？”
刘小彘抬头看看刘基，又看看玉佩，直接伸手抓向刘基手中的玉佩。
刘基一把收起玉佩：“好小子，直接抢是吧！你阿翁我都没你这么横行霸道的！”
玉佩被刘基收回，急得刘小彘嗷嗷直叫。
但刘基可不惯孩子，态度严肃地说：“小彘，闭嘴。”
刘小彘被刘基这一吓，直接收声，可怜巴巴地盯着刘基。
大乔、麋氏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幕，大气不敢出。
刘基不管女人们怎么想，现在是父子局，他对刘小彘说：“小彘，你已经六岁了，为父也该好好教教你了。你想要玉佩，阿翁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白要，明白吗？”
刘小彘委屈得眼里都是泪光，但还是巴巴地点了下头。
刘基呵呵一笑，揉了揉小彘的脑袋：“好了，阿翁肩膀酸了，来给吾揉揉，你揉得好，吾就把玉佩给你！”
刘小彘啜泣两声，起身爬到刘基背后，用力地给刘基揉肩捶背，眼泪扑棱扑棱地往下掉。
“咯咯——！”
坐在对面的大乔突然笑出声，刘基亦皮不笑肉笑地冲她眨眨眼。
－－－－－－题外话－－－－－－
今天股市重仓了，老妖婆可千万别犯傻，不然我第一个上前线枪毙她
第314章 再犯
秋末，在荆州待了快一月的吴侯刘繇终于动身返回宛陵。
青徐战后，还有许多军政要务等着刘繇去处理。
襄阳码头，荆州刺史刘基带着妻儿与一众文武官员来给刘繇送行。
与刘繇一同返航的有吕岱、孔融、张允等人，护航之人自然是沔口督徐盛。
码头边，刘基一手拉着刘小彘，一边和刘繇闲聊。
通往楼船的路看似狭长，真走过来，却叫人直道“太短”。
待到浮桥前，刘基轻轻地将刘小彘推上前：“小彘，跟祖父道个别吧！”
身着锦衣玉服的刘小彘恭敬地向刘繇下拜：“祖父，小彘新年会去江东看您的！”
刘繇哈哈一笑，摸着孩子的头道：“好，祖父到时带你骑大马！”
小彘兴奋地不行：“好哦！骑大马哦！”
刘基摇头笑道：“父亲，小彘还小，等他大点再教他骑马吧。”
“呵呵，好，那为父就先走。”刘繇捋须道。
刘基拱手：“父亲慢走！”
身后大小乔、麋氏、夏奴、冬姬等家眷跟着刘基一起向刘繇道别，码头上的官员们亦挥手道别。
刘繇望向刘基身后的一大帮子人，欣慰地笑了。然后他转过身，在吕岱等人的陪同下登上楼船。
船锚被拔起，楼船渐渐驶离码头……
送走刘繇后，刘基带着家眷返回府邸。
之后刘基陪着家眷在府中游乐一日，繁忙的公务又将他从清闲中剥离出来。
襄阳公府，刘基头戴小冠，端坐席上。
下方，北府户曹掾顾邵正向刘基禀报各地民情：
“禀刺史，南阳太守董袭遵照刺史指令，郡内瘟疫已悉数平息，至今两月有余。下官查验后，事情属实，南阳确无瘟疫矣！”
刘基颔首：
“瘟疫虽平，还要预防其反复，替我传令董袭，让他多听从张仲景建议。瘟疫猛如虎，本刺史可不想见到治下骸骨遍野，曝尸百里。”
顾邵拱手称诺，然后又将其余各郡情况一一上报。
而今顾邵在刘基麾下任北府户曹掾，职责重大。
顾邵需要协助刘基核查各地民情、户口、农桑等诸多事宜，户曹内部还有掾属十人，皆聪敏之人。
原本这件事还有州府、郡府的户曹管理，但刘基并不放心，只有做到高位，你才会发现各项事务你都想了解。
现在北府在承担军事职能的同时，还相当于刘基的监察部门。
额外设立监察部门可能有冗官的嫌疑，但刘基目前的官僚机构并不算肿胀，甚至北府各曹掾的臣属们还时常抱怨人手不够，希望刘基能增派人手。
事实证明刘基让北府核查郡县实情是非常明智的，两汉属于早期的大一统王朝，其官僚系统相较于后世的宋元明清，漏洞是比较多的。
最典型的就是监察机制不完善。
后世隋唐的三省六部、宋朝的三司等，其实都是在给秦汉制度打补丁。
刘基的北府除了用来帮助自己管理荆州外，也是刘基在慢慢实践，尝试给东汉的行政系统升级换代。
顾邵汇报完毕后，刘基对各郡的实情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首先是南阳郡这块烂地终于不烂了，瘟疫平息了，刘基终于可以放心地在南阳搞生产。而
江夏、南郡、长沙三郡的情况非常良好，可以说是荆州的三根支柱。
武陵郡目前也不错，刘基开五溪道、对武陵蛮采取羁縻和代理人战争政策后，各部荆蛮都没心思入侵汉地。
荆蛮们越发频繁地在单独开设的地点参与互市，汉蛮贸易更加频繁。汉人提供粮食、布匹等生活必需品，荆蛮则以草药、筋角、皮草、奴隶等物交换，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零陵、桂阳二郡，除了去岁张津趁着刘基远在徐州，发兵攻打桂阳外，并无大事发生。郡内很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交州的问题，刘基准备找个机会解决一下。
交州牧张津对于刘基来说根本算不上威胁，左右张津都不是能征善战之人，更非理政之才。交州也是地广人稀，没什么实力。
但张津这老道没事儿总爱触虎须，让刘基很是不快。
这不正说话间，从事邓羲进来禀报：
“禀刺史！桂阳太守习承业来信，交州牧张津发兵攻打桂阳，特请刺史增派援兵！”
刘基皱起眉头，轻拍案几道：
“张津这道倌儿还有完没完了？！他这次带了多少兵马？”
邓羲回复：“有交州兵五千，还有蛮兵及百越土人两万余！”
刘基冷笑一声：“弄得好大阵仗，习君怎么说，他能坚持多久？”
邓羲望向刘基：“禀刺史，按去岁的情况，至少也能挡个半年。”
刘基点点头：“那就让他再等等，本刺史这次要教张津知道知道厉害！”
邓羲埋头不语，而今在兵事上，刘基手下还没人敢质疑刘基的决策。青徐之战中，刘基正面击破袁军精锐，能征善战之名早就传遍天下。
“替我传信武关都尉甘兴霸，让他来襄阳见我。哦对了，叫他找好人手接替他的职位，武关是荆州命门，不容有失！”
“诺！”
……
与此同时，桂阳郡最南面的浈阳城，桂阳太守习承业正领兵坚守城池，抵挡交州大军的进攻！
浈阳城毗邻溙水，堪称桂阳的南大门，而且是一扇铁门！
洭水、溙水、浈水三条河流在浈阳城南交汇，是真正的三川合流之地。
扼守住浈阳，就能锁死交州北上荆南的通道。cascoo
桂阳太守习承业在受命镇抚桂阳后，第一件事就是派兵重点驻防浈阳，以免交州牧张津再向刘基攻荆州时那样，顺着溙水一路北上，进入荆南腹地。
去岁张津领兵一万进犯桂阳，便是被习承业用三千守军堵在浈阳，寸步不得进。
今秋张津再度来犯，兵势是去岁的两倍多，习承业这边仍旧是守军三千，因此不得不向襄阳求助。
其实习承业还能向零陵太守赖恭、长沙太守张羡求援，但出于政治考虑，他没有直接向二郡求援。而是先禀报襄阳，让襄阳方面来调度。
况且浈阳地势如此险要，习承业完全有自信守到襄阳方面派出援军，没必要把自己搞得派头很大，对将来的仕途有影响。
当然，习承业如此有自信，除开地势的原因外，张津的指挥水平太次也是原因之一。
张津兵临浈阳已有月余，但他素好玄学清谈，不习兵法、经国之术。
以致大军指挥混乱，调度不一，两万多兵马如同打结的麻绳一般，至今还挤在溙水两岸，每日仅有五六千兵马直接参与攻城。
所以别看张津凑了两万多人，能发挥效用的少之又少，习承业要是连张津都挡不住，那他真的没脸见刘基，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第315章 鬼神
溙水水滨，白浪涓涓。
张津手下中郎将区景望着麾下士卒蚁附城墙，然后被守城将士用落石、弓弩等物击杀，心里仿佛在滴血！
“这打得是什么仗！哎——！”区景急得直跺脚。
与区景一样急躁的，还有同为将领的桓治、甘醴、士燮。
交州牧张津带来攻打桂阳的汉家士卒，大多都是区氏、桓氏、甘氏、士氏的部曲。
去岁攻打桂阳失败，四家大姓损失颇多，因此都反对张津再次出兵北上。
然而张津执意要夺荆南，他们碍于君臣关系只能听从，但心中的不满亦越发深重。
浈阳城外，督兵攻城的区景和桓、甘、士三人抱怨道：
“张牧攻伐荆州，出钱出力的都是咱们三姓，哎！”
桓治亦叹息道：“哎，区君之言，何尝不是吾二人所想。若荆州刺史刘基是寻常小儿，荆南轻易可下，吾等用心用命又有何妨？”
甘醴摇摇头：“刘刺史力克刘景升，三年就夺下整个荆州，岂是我等可以力敌？就说面前这座小小的浈阳城吧，合我三姓之力还有蛮越兵数万，攻打起来都如此吃力，更遑论要与刘刺史的大军抗衡……”
士燮只把头一抬，仰望天空：“哎——！！！”
四人一同叹息，对前景赶到渺茫。
张津对浈阳城的攻打一直持续到仲冬时节，张津终于让他的两万多士卒全部渡过了溙水，将浈阳城团团包围起来。
不幸的是，一场淅沥阴冷的冬雨过后，交州军中许多士卒都染上风寒，大军士气十分低迷。
区景、桓治等将领都开始劝张津退兵，希望张津不要再折腾了。
张津不肯退兵，继续让区景等人督兵攻城，要和城内的桂阳太守习承业死磕到底。
“明公！军中士卒多生恶寒，将士们兵器都拿不住，手脚直打颤，难以继续战斗啊！”
区景涕泪满面地跪在地上劝谏，桓治、甘醴、士燮三人也都出来劝阻。
张津把头一横，冷哼道：
“呵！你们到溙水之阳修一座高台，再备好大公鸡、黑犬各五只，同时在各营帐中升起火盆，保证火焰旺盛，十日不息。十日后，本牧会登台为将士们向天祈福，到时恶寒自会退去！”
区、桓等人面面相觑，交州远离中原，鬼神之术盛行，区景等人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下去操办。
当日，各营帐中就升起了火盆，染了寒疾的汉蛮士卒都围坐在火盆旁，症状有所缓解。
区景等人又照张津的吩咐，在溙水北畔修筑高台，准备法事。
十日后，张津头裹蓝巾着一袭黑色道袍，登上高台。
张津的道童将五只大公鸡抱上前，张津拿着点燃的香柱绕公鸡脑袋画圈，嘴里念念有词。
“三清上圣，诸天高真，一切大神，悯念垂慈……
“黎庶康宁，凶恶化贤，邪魔归正，冤仇和释……
“因灾殒命，饿殍饥鬼，含怨冤魂，皆得解脱……
“诸邪退散，急急如律令！”
念完祷词，张津拿出匕首，将五只大红公鸡枭首，道童们赶紧端着盆子接鸡血。
杀完大红公鸡，张津又扬手道：“杀黑犬！”
于是道童们又将捆好的黑犬宰杀，用刚才装鸡血的盆子继续装黑狗血。
等到将可怜的小动物们放干血后，张津和道童们走下高台，进入军队中，用毛笔沾着鸡狗血在士卒额头上画符。
张津带着道童们忙活了一天，终于将每个士卒的额头上都画了符。
可笑的是张津显然没料到血不够用，他只好叫人到溙水取水，将鸡狗血倒进水盆中稀释，画到后面稀释的液体也不够用了，干脆直接用清水画符……
神奇的是，第二天太阳升起后，各部曲将校反应，士卒们的恶寒基本都好了！
区景、桓治等人大为震撼，都以为张津有神力，之后便不再劝张津退兵，大军再次攻城。
有了张津的神力相助，交州兵的攻势比之前凶猛许多。
让守城的习承业很是惊奇，他完全没想到交州兵们休息十日后，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战力。
一日下来，桂阳守军损伤二百余，是开战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天。
但城中尚有士卒两千多人，浈阳城还挺得住。
习承业的族子习祯来问：“族父，您说刺史的援兵还有多久才到？”
习祯是刘基麾下校尉习珍之弟，习承业出任桂阳太守后，习祯和习承业一起南下，现任桂阳都尉。
习祯问完，习承业也疑惑不解：“算算时间，信使出发已有两月，按理来说援兵早该到了。”
习氏叔侄俩冥思苦想，想知道为啥刘基的援兵还不到。
忽然，习祯想到了一种可能！
习祯面上隐有激动之色，他对习承业道：“族父，刺史此次会不会发大兵来桂阳，然后一举拿下交州？！”
言毕，习承业亦眼神一亮，拍掌道：“对，确实有这个可能！张津屡犯桂阳，刺史志在千里，一定会想着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祸患！”
习祯笑道：“如此，桂阳无忧矣。我想刺史的大军很可能快到了！”
习承业颔首：“嗯，应是如此。”
正如“二习”所料，荆州的援兵马上就要到浈阳了！
溙水上游，数百艘带有伏波军特色的战船顺江而下，船上载着的是来自荆州各郡的一万兵马！
船队的旗舰楼船上插满了“甘”字大旗，细看会发现，旗上书有“讨越将军甘宁”几字，昭示着这支大军的统帅是何人。
楼船甲板上，沔口督徐盛笑问甘宁：“甘兴霸，此次受命出征，可有信心？”
甘宁拍着胸脯回答：“哈哈，交州牧张津不过一庸才，手下亦无什么名臣良将，本将安能失败？”
徐盛戏谑地说：“那你可小心点，可别阴沟里翻船。”
甘宁嗤笑道：“文向何必戏言，主公委吾以重任，宁岂会将事情搞砸？文向且看着就是，看吾如何击破张津，尽取交州献于主公！”
徐盛回道：“那我拭目以待，助君初战告捷！”
甘宁问他：“文向这么说，看来咱们是快到地方咯？”
徐盛点头确认甘宁的说法。
甘宁挑眉：“哦？还有多远？”
徐盛答道：“若吾没有记错的话，再有半日就到了。”
甘宁脸上的表情变得郑重，不复刚才戏谑的模样。
他招呼令兵：“让各部曲做好准备，本将待会儿要亲自登先，一战击破张津！”
第316章 交州
轰————！
伏波军的战船沿着溙水顺江而下，冲向停靠在岸边的交州船队！
张津根本没有下令让己方船队布防，百余艘抛锚的战船直接被伏波军冲散。艨艟的撞角将一艘艘战船撕裂，在交州军的船队中开辟出一条通道。
伏波军将士跳上敌船，才发现交州军的战船上基本没什么人，他们几乎是兵不血刃地俘获了张津的整支船队。
解决了敌军船队，荆州援军便截断了张津的退路，张津的后背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荆州军的兵锋下！
“快！快！上岸，都上岸！”
讨越将军甘宁立马带着“敢死”抢滩登陆。
他带着八百敢死率先跳下船，双脚踏在湿软的河滩地上。
正在围攻浈阳城的交州兵不会注意不到，从溙水顺流而下的荆州军队已经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眼见后路被断，敌军也朝着己方后背杀来，交州兵顿时阵脚大乱！
城外军营中，高台上的交州牧张津叫人鸣金收兵，让攻城的军队撤回营寨。
张津的部将区景、桓治等人组织士卒从浈阳城头回营。
事发突然，区景和桓治等人只是徒劳。
交州兵中有许多荆蛮、百越土人，这些被张津用重金收买来的蛮夷战斗意志本就不强，到了危急关头顿时拉了胯。
蛮越兵不听张津部将的号令，都自顾自地跟着首领四处逃窜，想要躲进山林中。
逃窜的蛮越兵人数众多，区景、桓治等人交州汉姓部曲被蛮越兵冲散队形，场面极度混乱。
交州牧张津的部队在浈阳城外陷入混乱，从其后背杀来的甘宁可不会心慈手软。
甘宁和麾下敢死虽只是用双脚赶路，但他们进击的速度奇快无比，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张津的大营外！
甘宁一声怒吼：“跟我上！冲破大营，擒获张津！”
八百敢死跟着甘宁一起杀向营门。
不知道是张津太无能，还是他已经慌了忘记指挥，张津的大营南门竟然空空无人！
“停！”
冲到大营门口的甘宁叫停士兵，完全没人留守的营门让他心生疑惑。
莫非有诈？！
这时，左右士卒指着营门的方向道：“将军，营中乱了！交州兵逃了！”
甘宁赶忙向营内望去，果然看见营内的士兵仓惶奔走。
不是有诈！
是对面很菜！
甘宁大喜，挥舞手戟招呼“敢死”：“快，跟我上！活捉张津，活捉张津！”
“敢死”们兴奋地冲进张津的大营，跟着甘宁朝中军大帐杀去！
“杀啊啊————！”
“活捉张津，投降不杀！”
“快，活捉张津！”
甘宁和麾下“敢死”在营中畅行无阻，营中的交州兵要么逃窜，要么放下武器投降。
甘宁打了这么多年仗，还真没怎么见过这么菜的军队！
走了百余步，甘宁终于抵达中军辕门，前方就是张津的大帐！
“活捉张津！”
甘宁一声令下，身后士卒穿过辕门，誓要活捉张津。
将士们走到中军大帐前，大帐的门帘完全敞开着，里面坐着一个蓝巾黑袍的道士，道士左右还分别站着五位童子……
甘宁站在帐外，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道士和童子，满脸都写着疑惑……
甘宁对那道士吆喝道：“喂，道士！张津去哪了？！”
道士抬头看向甘宁，举起手中的木剑，将手伸进怀中！
甘宁向后退了一步，用左手的手戟挡在面前，以防道士有诈。
身后的士卒们亦跟着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道士。
只见道士从怀中掏出一把……豆子？
“豆子？”
甘宁迷惑不解地喃喃道。
道士忽然站起身，甘宁又往后退了一步。
道士将手中的豆子洒出，豆子哗啦啦落了一地。甘宁一惊，带着士卒们继续往后退。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道士突然大笑起来，甘宁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盯着道士。
道士笑完，开口念道：筚趣阁
“天灵灵，地灵灵，左手指七星，右手指北斗……
“吾道进门来搜寻，护身护法随后跟。一把降魔神豆起，落在地下重千金。三教祖师来助我，撒豆成兵化归魂。逢妖斩得粉粉碎，遇鬼打得断了筋。旦打鬼魅全尽死，打得殃煞化灰尘……
“吾奉上界血精子，吾是下界避难人。吾等吞豆人不见，吾等收豆便是人。急急如律令！”
随后，道士手捏剑指，一指点向地面：
“变————！”
……
……
……
无事发生……
帐外的甘宁有些傻眼，将士们等了半天，也没见道士洒出的豆子变出个天兵天将来……
甘宁怒目圆瞪，深感耻辱，没想到自己一世威名，今天竟然被个道士唬住了！
“上！”
甘宁一声令下，带人冲进帐中，像拎小鸡仔儿一样，抓着道士的衣领将其拎了起来。
甘宁面目狰狞：“快说！张津跑哪去了？！”
道士被甘宁凶恶的表情吓傻了，结巴地说：
“我，我就是张津，我就是张津！张津是我！”
甘宁皱起眉头，侧着脑袋问：“你就是张津？”
道士连忙点头：“正是，正是！”
“嗤——！你就是张津？哈哈哈哈，你就是张津！”
甘宁哈哈大笑，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交州牧张津竟然这般痴迷鬼神之术，还会给他当面表演“撒豆成兵”的仙术。
实在好笑滑稽，并且，还很丢人！
但甘宁这次没有再像此前追讨刘琦、蒯越那般下杀手，被丢在武关熬了快一年的甘宁，心中的杀性不似往日凶悍。
甘宁一边笑，一边让左右上来把张津和他的道士团队都绑了。
但他还是有些气不过，“啪”的一脚将散落在地上的豆子碾碎。
“身为大汉州牧，竟然迷信鬼神，朝廷竟派这种无能之辈镇守一州之地，这大汉江山，何愁不坏！把张津押送襄阳，交给主公发落！”
“诺——！”
张津就这样荒唐地被甘宁生擒，浈阳城外的交州兵马不用说，当然是四散溃逃了。
区景、桓治、士燮等交州将领跟着蛮夷逃入山中，估计是想遛回自家宗地。
甘宁知道情况后，对左右道：
“去把李正方和他手下那个荆蛮首领给我叫来。”
“诺！”
不一会儿，李严和辰溪蛮精夫沙摩柯并肩来到甘宁面前。
甘宁对他二人道：“李正方，沙摩柯，敌军将士大多逃入山中，蛮兵出入山林如履平地，这追击一事吾就交给你们了，务必小心！”
李严和沙摩柯抱拳称诺，接下了入山追击敌兵的任务。
二人走后，甘宁带兵来到浈阳城下，被桂阳太守习承业迎入城中！
第317章 士燮
岭南深山，月光透过密林的缝隙洒进原始森林。
密林中，须发花白的士燮健步如飞，在家族部曲的护卫下快速前进。
幸亏现在是仲冬时节，山林中的蛇虫鼠蚁不怎么活动。
以士燮在交州生活多年的经验判断，如果是在夏天穿过这片山林，能活着走出去一百人就算幸运。
“快，再快点！火把别熄了！”
年过六旬的士燮不停催促家族私兵们抓紧时间连夜赶路，越快回到宗地，士氏的未来才越有希望。
又经过两日跋涉，士燮和部曲终于走出山林，抵达南海郡四会县。
士燮进城后，到城中士氏的宅邸歇脚，顺便打探时情。
半日后，家仆带着流言返回士宅禀报：
“大主人，城中在传，说张州牧已经被讨越将军甘宁生擒，甘宁派人传信交州各郡县，要各地长官向荆州刘刺史称臣！”
士燮摆摆手：“嗯，吾知道了！你去准备车马快船，吾要去番禺见武郎。”
“诺！”
兴平二年，交趾刺史朱符因横征暴敛，被夷贼逼死。此后士燮趁机表自己的三个弟弟出任交州太守。
二弟士壹领合浦太守，三弟士黆领九真太守，四弟士武领南海太守。
此后士氏成为名副其实的交州第一大族。
但士燮并没有趁机割据交州，而是迎奉了朝廷派遣的交州牧张津，十分善于韬光养晦。
张津三征桂阳，终于遭至大败，士燮深知凭交州的实力不可能与荆州刺史刘基对抗，所以他准备让自己的几个弟弟赶紧向刘基称臣。
午后，刚逃回四会县的士燮甚至都没有在城中留宿一夜，休息休息再动身。他直接坐上马车来到溙水边，乘坐轻舟赶赴南海郡郡治番禺。
轻舟速度奇快，当天深夜就载着士燮到了番禺。
南海郡太守士武在熟睡中被贴身女婢叫醒。
“主人，主人的大兄士燮到府上了！”
士武摇晃脑袋，打了个哈欠：“什么，大兄回来了？他不是和州牧去攻桂阳了吗？”
贴身女婢不清楚，默默地为士武更衣。
仆役们进屋把烛灯点亮，士武穿好衣服走出房门，管家的早就等在这里了。
士武问他：“管家，大兄为何这个时候来了？”
管家回答：“主人有所不知，张交州兵败浈阳，据说已经被讨越将军甘宁生擒，押往襄阳听后发落啦！”
士武大惊：“啊？！州牧有兵马两万余，怎么会败？快带我去见大兄！快！”
“诶是！”
士武和管家来到客房，屋内，须发花白的士燮早已等候多时。
“大兄！”士武叫了一声。
士燮抬起头，和蔼地说：“武郎，病好了吗？”
士武笑答：“劳大兄挂念，老毛病了，吃了几服药就没事儿了。”
士燮点点头：“那就好，为兄有事和你商量。”
“不敢，大兄吩咐就好！”士武连忙摆手，他们几兄弟对士燮是言听计从。
士燮笑呵呵地说：“呵呵，你先听为兄说了，你再考量考量。”
“大兄请讲！”
士燮于是说出心中决断，他想让士武携南海郡归附荆州刺史刘基：
“刘刺史少年英杰，吾尝闻其志在效法世祖光武，重振大汉河山。交州民寡地贫，猛兽横行，蛮夷四布，吾等不可妄自割据，与天逆行。依为兄之见，吾士氏应该向刘刺史称臣，方可保家族基业。”
士武听完，郑重地问道：“大兄，吾闻张交州兵败被擒，已被押往荆北襄阳，此事当真？”
士燮笑了笑，捋起花白的长须：“为兄没有亲眼看见州牧被擒，只是浈阳一战两万余兵马被甘讨越杀得溃不成军，想来事情应该属实。”
“哦——”士武咋舌：“既然大军兵败，我等再顽抗也无益，吾便依兄长之言，遣使向甘讨越表明归附之意。”
士燮呵呵地笑起来：“呵呵呵——武郎你能这么想就好，你再派人支会二弟、三弟。告诉他们归附就好，即便失了太守之位，只要我士氏安然无恙，些许虚名何足道哉。”
士武一脸钦佩地拱手道：“诺！”
翌日，士武遣使至浈阳，求见讨越将军甘宁。
领兵南下之前，刘基曾特意叮嘱甘宁，让他留心交州士氏，如果士氏愿意归附，不要拒绝他们。
甘宁向使者转达了刘基的意思，告诉使者，只要士氏诚心归附，士氏三兄弟依然可以留任太守，但需要士燮遣子到襄阳为质。
使者来回数次，甘宁和士燮终于敲定协议，士燮会遣其幼子士徽至襄阳，并请求让其子拜在五业从事宋忠门下学习经义。
士氏三兄弟留任九真、合浦、南海三郡，协助甘宁征伐交州！
除此之外，士燮希望和其子士燮一同前往襄阳面见刘基，他表示自己早就想拜见名传四海的刘基。
士燮愿意亲赴襄阳，甘宁自然欢迎，这说明士氏是真的诚心归附。
甘宁专门护卫一路护送士燮父子北上。
士燮父子乘坐伏波军的战船，逆溙水北上，终于在新春佳节期间赶到襄阳城。
抵达襄阳码头，再次踏上中原大地，士燮的老脸上竟然落下几行清泪！
“父亲！”其子士徽疑惑不解。
士燮笑了笑，用衣袖擦干泪痕：“久居蛮荒，复归中原，儿啊，为父这是喜极而泣啊！”
然而士燮的情怀，士徽并不能懂，二者之间的代沟很深，这也是寓居交州的中原士族的写照。
士燮的祖先其实是鲁国人，为了躲避新莽之乱，寓居交州，算上士燮之子士徽这一代，士氏在交州已传七代！
士燮年轻时曾举孝廉、茂才，在京师雒阳任过尚书郎，后还做过巫县令，对于中原大地有着非常深刻的执念。
因此，士燮其实打一开始，就对志在重振汉室的刘基非常有好感。
这就是他为何力主士氏归附刘基的原因。
士燮善于韬光养晦，长久的岁月赋予了他过人的智慧。
他非常看好刘基能如同世祖光武皇帝那般中兴大汉，士氏投靠刘基，将来未必不能混一个世镇交州的待遇，甚至还很有可能让家族复归中原，跻身中原核心政治圈。
如果士燮能够活着看到那一天，死后魂归九泉，在列祖列宗面前他也能有个很好的交待！
士燮畅想未来之际，迎接士燮的官员也到了。
一名仪表颇具威严的黑衣官员来到士燮父子面前，一旁的小吏替士燮父子介绍道：
“士君，这位是北府主簿桓君伯绪！”
士燮眼神一亮，郑重地向桓阶行礼：“在下士燮字威彦，拜见主簿！”
桓阶笑着扶起士燮：“在下桓阶桓伯绪，士君与吾一样都是南人，算半个老乡，不必多礼！”
之后，桓阶带着士燮父子到公厅拜见刘基，刘基专门设宴款待士燮，保证不会苛待士氏。
交州士氏至此彻底归服，刘基以和平手段拿下交州三郡之地，收服交州的事情几乎完成了一大半！
第318章 上元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襄阳城内张灯结彩。
官府和百姓通力合作，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灯会。
荆州刺史刘基也在刺史府设宴，邀群臣聚会，同享元宵之喜。
隐居于襄阳附近的诸多名士亦受到邀请，莅临刺史府参加盛大的宴会。
从交州远道而来的士燮父子也受邀出席，北府主簿桓阶主动为士燮父子做向导，为他们引荐荆州官员及士人。
“这位是庞德公！”
“这位是水镜先生！”
“蒯良蒯子柔！”
……
桓阶带着士燮父子一一见过声名远播的荆襄名士及官员。
众人见了士燮，明白刘基已经基本掌控交州。虽说交州地广人稀，但估摸着至少也有十万户汉家百姓，刘基现在跃升为地跨两州的强大诸侯。
会场上座，荆州刺史刘基一袭青衣端坐席上。
刘基端起酒盅，邀群臣举杯：“诸公！今日上元佳节，来，与吾共饮一盅！”
会场之中，上百位臣子共同举杯，场面好不热闹。
从事祭酒刘晔起身，带领群臣向刘基祝酒：“敬刺史————！”
刘基举杯望向下方，在座之人没有一个不是良才。
前座有刘先、蒯良、韩嵩、宋忠、张昭等州府大员，中座有陈震、裴潜、王粲、刘巴、文聘、陈勤等北府文武，后座亦有诸葛亮、徐庶、向朗、和洽、韩暨等州府良才。外座还有司马徽、庞德公、黄承彦等隐者高士。
今日可谓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刘基感触颇深。
刘基玩味地将酒杯放下，场内之人面露疑色，刺史这是不喝了？
谁料刘基突然朗声道：“诸公，饮酒需佳篇，何人可作诗一首，既助酒兴，又庆佳节？”
众人放下心来，原来是要让咱们以诗助兴呀！
那就好，那就好！
说起吟诗作赋，场内之人齐刷刷地看向王粲！
从事祭酒刘晔微微一笑，对王粲道：“王仲宣，在场之人，恐怕只有你的诗才能让刺史尽兴呀！”
众人听刘晔调侃，都会心一笑，又有人起哄道：“王仲宣，快让咱们见识见识你文采！”
刘基亦看向王粲，要论文采，王粲那可是被誉为“七子之冠冕”的大才，刘基那点拾人牙慧的本事，哪里比得上王粲呀。
刘基脸上满是笑意，问王粲：“仲宣，今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可愿作诗一首？”
王粲端着酒盅起身出列：“既是刺史有请，粲自当赋诗，请诸公静听！”
王粲用食指与拇指捻起嘴边胡须，稍加思索便开口吟诵起来！
“昊天降丰泽，百卉挺葳蕤。凉风撤蒸暑，清云却炎晖。
“高会君子堂，并坐荫华榱。嘉肴充圆方，旨酒盈金罍。
“管弦发徽音，曲度清且悲。合坐同所乐，但愬杯行迟。
“常闻诗人语，不醉且无归。今日不极欢，含情欲待谁。
“见眷良不翅，守分岂能违。古人有遗言，君子福所绥。
“愿我贤主人，与天享巍巍。克符周公业，奕世不可追。”
王粲一气呵成，此诗浑然天成，在场之人包括刘基在内，无不拍手高喝：
“彩————！！！”
“彩————！！！”
“王仲宣大才！”
“好诗啊，好诗啊！”
亲眼目睹王粲一气成诗，刘基当即起身道：“来人，赐仲宣玉笔一支，宝砚一方，桑木笔架一座，金百两，绢百匹！”
刘基这一手赏赐很是讲究，如果刘基只赐金银，王粲必然不喜。但刘基以玉笔、宝砚、笔架相赠，正是赏识王粲才气的象征。
王粲大喜，拱手受赏：“谢刺史——！”
刘基笑道：“诶~仲宣大才，吾不如也，来，饮酒饮酒！”
众人由是举杯，与刘基共饮。
“诸公尽兴，今日不醉不归！”
“好————！”
……
刺史府上不全是高官名士，各家的贵妇贵子亦在别院聚会。
别院中，大小乔、麋氏三人艳压群芳，高坐一二三席。妇人们聚会亦效仿主院的男子们吟诗作赋，看戏听曲儿。
孩童们自去玩耍，由仆役看管。
刘基的嫡长子刘小彘如众星捧月一般，当仁不让地成为官员贵族子弟们的中心。
刘小彘不是第一次和这么多同伴玩耍，他驾轻就熟地带着小伙伴们游览刺史府，孩子们顽到到兴起，还爬到主院的墙上，偷看院子里的大人们置酒高会。
“快看，那是我阿翁！官居从事！”
“呵呵，那算什么，我从父还在北府里当差呢！”
“哼，但是你阿翁没我阿翁官大！”
……
这帮小纨绔们趴在院墙上，开始攀比起自家长辈的官位，就是苦了被他们踩在脚下当“人肉梯子”的仆役们。
小子们中，唯有两人没有参与比拼，其中一人自然是刘小彘，毕竟谁家长辈官再大，那也没他阿翁大。m.cascoo
而另一人，则是荆州别驾刘先的侄子——周不疑。
扎着总角的刘小彘侧着大脑袋问周不疑：“不疑，你在看什么？”
周不疑笑了笑，小脸上的酒窝煞是可爱：“我在看刺史！”
刘小彘来了兴致：“哦？那你怎么看我阿翁的？”
“刺史未及弱冠，却能威盖当世，不疑钦佩刺史！”周不疑毫不保留地将心中想法说出。
一旁刘晔的儿子刘陶呵呵一笑：“周郎，你刚才所言不妥！”
周不疑瞥了一眼刘陶，神色自若地说道：“刘祭酒与刺史同为宗室高族，刺史却从不嫌疑祭酒，事事都先询问祭酒的意思再决断。这就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道理。”
“哈哈哈！”刘小彘看他二人斗嘴，觉得颇为有趣，不禁笑出声来。
刘陶自幼聪敏，今日却被更加聪明的周不疑教训，心里十分不爽。周不疑也将今日的冲突记在脑海中，以他的才智，很清楚刘陶将来肯定会找自己的麻烦。
沉默中，忽然主院中传来动静！
“快看！凌散骑和甘将军之子在比武！”
小子们立马扭头望向主院中央，只见散骑常侍凌统和甘宁之子甘瑰竟然在会场中央舞剑！
坐在两侧的文武大臣们饶有兴致地欣赏两个少年郎的剑舞，有人不时看向主座上的刘基，想看看刘基要怎么化解这个尴尬的场面。
刘基此刻面无表情，默默地注视凌统和甘瑰上演刀光剑影。
虽然刘基外表看起来很镇定，但他那根悄悄地、不断敲击案几的食指却暴露了刘基的内心。
怎么办？
在线等，急！
第319章 干戈
凌操战死后，刘基出于愧疚，亦出于对人才的赏识，对凌操之子凌统青睐有佳。刘基给凌统和顾邵、张承等人一并授予“散骑”之衔，以示恩荣。
上元节聚会，凌统自然会受邀出席。
甘瑰因为其父甘宁的缘故，也同样受到邀请。
好巧不巧，不知道是哪个没眼力见的仆役，竟然将他二人的座次排在一起。
凌统和甘宁有杀父之仇，见了甘宁的儿子肯定分外眼红。
二人先是互相出言挑衅，然后又从斗嘴发展到比拼酒量、几杯黄汤下肚，双方再也控制不住理智。
凌统率先跳出来说要舞剑助兴，刘基不明所以，直接允了。
然后众人就发现不对劲了，凌统剑剑指向甘瑰，意图再明显不过。
甘瑰乃将门虎子，安能受此屈辱，也跳将出来。
“俺与汝对舞！”
说罢不等请示，拔剑便和凌统拼斗起来。
二人在会场中央你来我往，金铁交鸣让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凌氏和甘氏的仇怨，归根结底要算在刘基脑袋上，所以刘基也不好开口。
刘基还不能像历史上的吕蒙那样，拿着刀盾上去劝阻。一是现在手边没有刀盾，二来他身为主公，亲自下场影响不好。
刘基看向在场的武将，希望有谁能帮他拉开这俩将门虎子。
今日到场的武将有董袭、徐盛、陈勤、宋谦、文聘、黄忠等人，看来看去，刘基只能把目光放在徐盛身上……
董袭乃刘基麾下武将之首，肯定不能让董袭出面，那是折煞老将。
淮西营统领陈勤更不用说，他本是凌操部将，没上去把甘瑰砍了都是看在刘基的面子上。
宋谦、文聘、黄忠等人要么地位不够，要么不了解详情，都不合适。
唯独徐盛资历够老，也年轻，还清楚两家仇怨，这三点中关键还是年轻。徐盛长凌统和甘瑰几岁，年龄差距不大，出来劝阻不会有违和感。
徐盛注意到刘基的目光，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起身，拔剑走到凌统和甘瑰的中央！
“铿————”
“徐将军！”
凌统怒目喊道，不满徐盛出面阻拦。
甘瑰见好就收，先将佩剑收了起来。他没有官职，是蒙父辈之荫才能出席这么高级的宴会，和凌统这个挂着“散骑”头衔的人不一样。
徐盛嗤笑一声，用自己的剑将凌统的剑压下：
“你二人技法拙劣，都不如本将。赶紧下去，莫要在这丢人现眼！”
言毕，徐盛转身握剑向刘基一拜：
“主公，且让末将为您舞剑助兴！”
刘基笑着点点头：“凌统和甘瑰的武艺都不赖，望你二人能在沙场建功，莫要辱没了父辈威名！”
凌统和甘瑰只得作罢，抱拳退回坐席。
小插曲过去后，徐盛开始正儿八经地为大家舞剑助兴，有一说一，观赏性是要比凌统和甘瑰对砍高。宴会也得以继续进行下去。
之后，刘基在宴会上向众人宣布了几件大事。
一是，零陵太守赖恭迁苍梧太守，其原职将有南阳名士刘邕接任。
二是，刘基已经向其父刘繇去信，托其表奏吕岱出任交州刺史，治四会。
三是，年后刘基会组织使团和商队入关中，希望各家做好准备，刘基也还在斟酌使团人选。
这三件事里，前两件和在座官员和士子们关系不大，倒是第三条遣使入关中这件事，其中释放的政治信号很明确，那就是要与朝廷结好！
原本许多荆襄人士都猜测刘基下一步就会进取关中，不管是此前让董袭镇南阳，还是让甘宁守武关，这都可以看做是刘基想要图谋关中的信号。
但现在既然要结好朝廷，那么就不可能再对关中用兵了，甚至亦不会对颍川、兖州用兵……
难道刘基要开始韬光养晦了吗？可能性不大，刘基向来锐意进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停下进击的脚步。
难道说他要将重心东移？将来荆州的作用就是帮助刘繇父子在青徐与袁绍争锋？
感觉也不像，荆州距离徐州太遥远了，即便有江水、淮水之便，中间来回的时间起码要一个多月，怎么看都不现实。
有人联想到刘基的发家史，心道：咱们的刘刺史不会又要对同宗下手了吧？！
如果有人问刘基的话，那么刘基对此的回答则是：
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季春，莺飞草盛之时，荆州刺史刘基终于敲定了出使关中一事。
信使已经带着曹操的书信返回，曹丞相对于两家结好一事十分欢迎，并给予了通关文牒。
刘基这边亦决定，将会由荆州主簿顾雍担任使者，使团的成员还有张承、凌统、邓芝三人。他们将会代表荆州刺史刘基，入关中会见汉丞相曹操。
为何曹操不在许都，而在关中呢？
那是因为去岁和袁绍罢兵后，曹操为了加强对关中及凉州地区的统治，已经将丞相府搬至长安，天子仍然留在兖州许都。有兖州刺史程昱盯着，曹操完全不担心兖州会生乱。
荆州的使团入关中而不入许都，其中亦暗含刘基想要削弱天子影响力的用意。
使团除了要代表刘基会见曹操，同时还承担着一个重要的任务——买马！
良成一战后，刘基迫切地希望自己手中能够拥有一支骑兵力量，入关中购马成了目前较为稳妥的选择。
此前刘基也曾派人入关中购马，但每次所购甚少，将领们分一分就没了，更别说成军。
这一回派遣使入长安，刘基想要一次性买回足够多的战马，少说也得先来个五百匹，让他能够组建一曲骑卒。m.cascoo
为了买马，使团带上了大量的舒锦、海盐、茶叶、糖霜等南方特产，光是糖霜就有一百桶之多，其中三十桶是刘基送给曹操的私人礼物，另外七十桶是用来打通关中市场的拳头产品！
在襄阳，一两糖霜合两千钱，而卖到关中去，按照此前的经验，就算有一万钱，你也别想买到一两！
一桶糖霜合一石，即二十升，重量约为一千一百两出头，这一桶糖霜至少就能卖一千一百万钱！
而且七十桶糖霜并不多，根本不用担心会冲击市场。
刘基也不担心关中的豪族们会买不起，区区七十桶糖霜，按照襄阳的粮价换成粮食，也不过就是三十余万石粮食，长安那么多豪族，会连区区三十万石粮食都拿不出来？
况且刘基又不只收钱，马匹、角筋等北方盛产之物都是刘基迫切需要的。
春末，使团准备动身前往关中，刘基亲自到襄阳码头为他们送行。
刘基特意叮嘱使团的长官顾雍：“元叹啊，此入关中，道路艰险，若事不可为，当以使团成员的性命为重。尔等都是吾南州才俊，吾不想任何人有闪失！”
荆州主簿顾雍感激涕零：“请刺史放心，雍定不负刺史所托！”
刘基点点头，示意他们上路。
于是使团成员们登上客船，已经迁任别部司马的凌统，则带着其父旧部五百人充当护卫。
刘基望着他们走远，渐渐消失在汉水上，心里祈祷此行能够顺利。
第320章 武关
使团离开襄阳后，坐船顺着汉水北上，而后转入丹水，进入武关道。
丹水勾连秦楚，商周更替时，因支持殷商，楚子鬻熊被迫带着族人开辟秦岭逃亡楚地。
武关道在那时就已经形成，历史悠久，自古有“秦楚之衿要”的说法。
因此刘基在肃清南阳郡的刘琦势力后，便下令让甘宁占据武关，掌控秦楚命门。
顾雍的使团航行十日抵达武关，出于谨慎考虑，顾雍上岸会见了现任的武关都尉。
甘宁受命征伐交州，武关都尉的职责被转交给了年轻的南郡人冯习！
冯习是在刘基最后一次攻打刘表前加入投军的，其人先在董袭军中效命。后因在董袭与李严的战斗及急袭宛城的战斗中表现出色，受到董袭的赏识，被提拔了上来。
冯习此前已经接到命令，要他全力襄助使团。他亲自将顾雍等人迎入军营，并让人给使团的船队准备补给。
顾雍随冯习入军营座谈，顾雍先问起武关道中的情况。
冯习没怎么听说过顾雍的事迹，但顾雍为荆州主簿，乃州府上官，又受命出使关中，冯习哪里敢不恭敬？
他态度恭顺地回答道：“禀主簿，末将上任后，曾派遣斥候入武关道至商县探索。从武关至商县的道路中，常有绿林山匪出没，主簿此行务必小心。若无必要，万不可使船只靠岸。”
顾雍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吾晓得了，还有其余要注意的吗？”
冯习又道：“末将的斥候曾探得消息，言朝廷紧守峣关，对商县鞭长莫及，而今商县被宗贼占据，主簿也许注意！”
顾雍邹起眉头，若说些许山匪，凭别部司马凌统所率的五百护卫就足以应付。
可如果对手是宗贼的话，感觉就有点难办了。宗贼者，少则聚众数千，多则有部众万余。
顾雍拿不定主意，叫人招来张承、凌统、邓芝三人，想要问问他们的意见。
凌统一听前方有宗贼，心头很是兴奋，但他不敢在顾雍面前造次，只能将建功立业的心思藏在心底。
张承则道：“顾公，吾等可先遣人至商县打探情况，之后再做决断。若商县的宗贼对我们态度恶劣，那就请冯都尉与我等一同进兵，攻打商县。”
冯习在一旁道：“末将麾下有守关将士八百，若有差遣，但说无妨！”
“不可不可！”一旁，南阳人邓芝赶忙摆手制止这些激进派。
顾雍看向邓芝，他知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的后人，言谈举止都很是不凡。
此时邓芝出言反对，想必一定是有更好的办法。
顾雍笑着问他：“伯苗有何想法？”
邓芝拱手道：“顾公，商县的宗贼敢据县自守，不听朝廷调令，一定是想在荆州与朝廷间摇摆，借以割地自立。我等若是用强硬的手段对付他们，正是坏了他们做土皇帝的美事，如此必然会激起强烈的反抗！”m.cascoo
顾雍倒吸一口凉气，顿感心神清宁：“嘶——！伯苗言语切中要害，真是令人茅塞顿开！”
邓芝谦虚地回复道：“在下不过些许浅见……”
顾雍笑着打断他：“诶~伯苗不必谦虚，依吾之见，伯苗之言八九不离十也！吾心已有定论，船队明日启程，直接前往商县便是，尔等不必忧虑！”
在场之人的官职、资历都差顾雍甚远，众人不敢有异议，都拱手称诺。
翌日，船队再次出发，继续沿丹水北上。
船舱中，顾雍邀邓芝对弈，想要考校一下这个颇有见地的年轻人。
“伯苗可好饮酒啊？”顾雍捻起一颗黑子敲在棋盘上。
邓芝将白子挂在星位，回复道：“虽能饮，但无此好。”
顾雍笑着点点头，棋盘上黑子一托：“唔……不错，酒误人事，切莫多饮！”
面对顾雍的耳提面命，邓芝却是神情自若。
他的态度谦卑，但没有一丝下官的拘谨：
“顾公说的是，芝铭记于心。”
顾雍捋着胡须，一手执棋，不紧不慢道：“呵呵呵，不错，不错……伯苗，你对此次出使关中有何看法？”
邓芝的白子一扳，打吃黑子：“顾公可是问在下对曹孟德的看法？”
顾雍先看棋局，赞叹道：“这一手妙啊！伯苗，你继续说。”
邓芝捋须道：“吾闻许子将尝言，曹孟德者，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观其所为，许公所言不虚！”
顾雍嘴角露出笑容：“哦？伯苗竟如此看好曹操？”
邓芝洒然一笑：“不瞒顾公，若非我家主公出世，天下恐归曹尔！”
顾雍深吸一口气，微微地点了点头，对邓芝的话表示认同。
邓芝继续道：
“曹孟德不慕虚名，行为务实。董卓乱政时尚可称‘青涩’，然而建安以来，其性情愈发成熟，手段愈发老练，游走于诸侯间，常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其人挟天子调略群雄，我主曾有机入主中原，然其一纸调令，便让我主掉转枪头谋取荆州。而后趁机入主关中，破开死局，真可谓英雄也！”
顾雍继续点头，喃喃自语道：“曹孟德，远比袁本初可怕呀……咱们继续！”
“诺，请顾公落子。”
……
当顾雍和邓芝在船舱中对弈时，张承和凌统则在甲板上警戒。
说来有趣，张承之父张昭在刘基手下隐隐居于文官之首，然而张承却是个好武艺的，和凌统很是聊得来。
二人一边在甲板上警戒，一边聊起习武之事，倒也不寂寞。
丹水两岸重峦叠嶂，地势险峻的同时，景色亦瑰奇绝丽，山色倒影在丹水中，有些让人分不清何处是山，何处又是水。
张承指着两岸对凌统道：“公绩，自古皆言：武关道乃兵家必争之地。今日至此，方知古人所言不虚！”
凌统点点头：“若敌自北来，吾只消领八百人伏于两岸，别说敌人是有一万大军，就算有百万之兵，吾亦不惧！”
“哈哈哈哈！公绩豪气！若是吾在此面对百万敌军，怎么也得要个两千士卒吧！”
“哈哈哈！在下一时狂言，仲嗣吾要当真~”
二人正谈笑间，突然一支利箭划破天空！
“噔嗡————”
箭矢没有射中人，而是插在了船只四周的女墙上！
凌统一惊，连忙高呼：“敌袭————！！！注意躲避！！！”
话刚说完，天空突然一暗，漫天“黑云”压了下来……
第321章 脱险
高山两侧，箭如雨下。
凌统和张承一同撑起一面盾牌，二人蜷缩在盾牌下躲避箭雨，船上的护卫们同样各自躲在掩体后面。
凌统扫了一眼，看见甲板上至少有十多人遇难，由此推测，己方肯定损失惨重！
身边的张承小心翼翼地对他说道：“公绩，敌兵数量未知，我军不可鲁莽强斗。”
凌统点点头，他虽自持勇力，却也知可为不可为。
凌统躲在盾牌下大声呼喊：“传令，全速前进，不要理会山上埋伏的贼兵！”
船上的护卫们亦跟着一起呼喊。
他们的声音回荡在狭长的丹水河道上，江面上的十余艘船只不用看旗号也能听见。
船舱中的棹卒们得了口令，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摇桨。
船桨劈开江面，荡漾起涛涛白浪，荆州使团的船队就这样顶着漫天箭雨迅速向前行进。
这时候，丹水两岸突然冲出两波贼兵，他们手中拿着铁链、钩拒等物，一看就是想截获江上的船只！
顶着盾牌趴在女墙边的凌统观察到了这一幕，他连忙招呼护卫们：
“快！两人一队，一人用弓弩射击岸上贼兵，一人举盾掩护袍泽！”
船上的护卫们都是老卒，听到命令立刻就行动起来。
他们按照凌统的命令，一人支盾一人张弓，从船只两侧各射出十余支箭矢。
箭矢虽少，但也能让岸上的贼兵畏惧。
因为这些贼兵基本都是穿着麻衣、布袍之类的常服，被箭射中的话必死无疑。
就在贼兵们畏手畏脚之际，其余各船上的护卫们亦开始反击，他们张弓操弩，阻击岸上想要靠近船只的贼兵。
船队经历过最初的骚乱后，终于开始对埋伏的贼兵进行猛烈还击。
秦岭群山间喊杀声不断，将栖息于树林间的飞鸟惊起，潜伏在密林中的走兽亦咆哮着逃开。
汉末天下大乱，似秦岭、蜀道这般道路艰险，又有很多商旅、难民经过的地方，正是山贼匪盗们的乐土。
所谓“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正是如此！
但这次匪兵面对的是准备充分，训练有素的荆州使团，所以他们要失望了。
使团的十余艘大船有惊无险地冲过埋伏点，逃出生天！
船上的将士们纷纷举起武器高呼：“噢噢——！冲过去咯！冲过去咯！”
丹水两岸的匪兵们则气急败坏地将刀兵掷在地上发气，然后陆陆续续有匪兵从山林中走出，人数竟然有五六百之多！
船队驶出这段流域后，船上的人们依旧后怕不已，他们没有想到秦岭中的山匪竟然如此猖獗。
凌统和张承进入船舱，向顾雍汇报。
二人进入客舱，才发现顾雍和邓芝竟然还在下棋，面上不见一丝惊慌。
凌统和张承对视一眼，都对顾雍和邓芝的处变不惊感到钦佩。
凌统走到顾雍近前，抱拳道：“禀主簿，船队已脱离危险！”
“呵呵呵，”顾雍笑了，扭头对凌统道，“既然已无危险，尔等自去忙碌吧，记得照顾好受伤的将士！”
“诺！”
顾雍又招呼邓芝：“伯苗，咱们继续。”
邓芝点头不语，默默将白子敲在“宙”位上。
凌统和张承退出客舱，回到甲板上打扫战场。
各船将人员损失统计上来，竟然有四十余名护卫死在刚刚的战斗中，另外还有二十多个水手一同遇难。
死难者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匪兵的第一波突袭中丧命，死因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中箭身亡！
年轻的凌统鼻头一酸，这些护卫部分出自凌操的旧部，部分出自陈勤所部。
即便士兵们的军饷从来都由刘基发放，各军将领仅负责统兵，不属于家族部曲。但士兵们和将领长年相处下来，都可算是半个家人。
死去的老卒们就如同凌统的长辈一般，他怎能不伤心呢？
张承见状，拍拍凌统的肩膀，像兄长一样安慰道：
“公绩不必过于伤怀，战死沙场是将士们的宿命。”
凌统点点头：“仲嗣，请和我一道为受伤的将士们上药吧。”
“好！”
……
翌日，船队抵达了位于峣关与武关之间的商县。
商县的百姓估计是很久没有看到过十余艘大船一同从丹水上来了，好多人都围在码头边上观望。
“靠岸！”
使团的大船上，凌统朗声招呼将士们把船靠岸。
船只渐渐靠岸，士卒将船锚放下，降下浮桥。
凌统又对岸上的百姓们喊道：“我等是荆州刘刺史派入关中的使者，闲杂人等退散！”
言毕，不等岸上的百姓散去，船上的精锐甲士先上了岸。
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们见了这些披坚执锐的士卒，都吓得往后退，生怕招惹到这些兵子。
一刻钟后，十余艘大船都在码头靠岸，凌统领着两百甲士在岸上警戒。
凌统等人没有进入县城，船上也没再下来人，这支来自荆州的船队仿佛在等人。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果然有一群人来到商县码头。
“驾————！”
“驾————！”
从城里跑来数十名骑手，他们甚至还抗着一面“刘”字旗。
凌统立刻带人拦下这些骑手，张口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骑手中为首之人勒紧缰绳，然后挥手示意手下们停住前进的脚步。
“吁————！吾乃商洛大将军刘亨，你们又是何人？”
凌统呵呵一笑，没有回答刘亨：“什么‘商洛大将军’，怎么没听说过？我且问你，商县管事的是谁？”
刘亨咂了下嘴，不满凌统轻蔑的态度。他看向停靠在码头边的船只，将船上悬挂的旗帜看了个仔细。
“荆州主簿顾雍……啧，麻烦！”
刘亨对凌统喊道：“本将军就是管事的，船上可是荆州顾主簿？可否请他出来一会？”
凌统正欲回答，忽然船上传来喊声：“吾就是顾雍，将军有何见教？”
说话之人的声音十分庄严，刘亨立马抬头望去。只见高高的甲板上，顾雍一袭红衣，头戴缁布冠，神情肃穆，长髯黑亮，仪表颇具威严！
刘亨被顾雍的姿态慑服，他坐在马背上，恭敬地对船上的顾雍拱手道：
“在下刘亨，见过顾公！”
顾雍神情依旧严肃，中气十足地问道：“你既自称‘商洛大将军’，可有朝廷印信？”
刘亨尴尬地笑道：“家兄刘雄，曾受天子‘密诏’剿除曹贼，家兄为曹贼部将所杀，兄死弟及，在下便袭承了家兄的将军位。”
此话一出，岸上的凌统不禁笑出声：“哈哈哈，大言不惭！”
刘亨怒目瞪视凌统，正要发作，却闻船上的顾雍又说话了。
顾雍捋起长须：
“刘亨，我大汉只有爵位可以袭承，哪有什么袭将军位的说法！
“不过吾观你把这商县治理得还不赖，你若能愿归附刺史，吾愿向刺史表举你做这商县令
“你可愿意？”
第322章 发难
“顾公此话当真？”刘亨的声音中满是期待。
顾雍表情不变，依旧严肃：“本主簿不出戏言！”
刘亨得了回复，低头思索起来。
说实话，自从刘亨之兄刘雄被夏侯惇讨灭后，他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生怕朝廷派兵追剿。所以他才会跑到商县这个没人管的地方，割地自守。
刘亨知道朝廷目前没派人来接手商县的原因，一是汉丞相曹操忙着治理关中，没时间搭理商县。二也是忌惮南边的荆州刺史刘基。
但商县无人管辖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北边的朝廷、南边的荆州刺史部，最终都会把手伸过来。到时候刘亨如果想在两尊巨人的争斗中活下来，就不得不选边站。
曹操与自己有杀兄之仇，刘亨绝不愿归附曹操，因此好像只有一个选择了……
刘亨翻身下马，“砰”地单膝跪地：
“顾公！刘亨愿意归附，还请顾公在刺史面前为在下美言！”
面对刘亨的归附，顾雍的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喜色，除了面对刘繇、刘基等少数人，顾雍在其他人面前向来严苛冷漠。
岸上还保持戒备的凌统对刘亨道：“既然你愿意归顺，那就让弟兄们把兵器收起来吧！”
刘亨看了凌统一眼，然后对自己的手下们挥手道：“把兵器收起来！”
身后的数十名骑卒及陆续赶来的百余名宗贼匪兵，都在刘亨的号令下放下兵器。
这时船上又冒出一人对刘亨说道：“刘县令，我乃邓元侯之后，南阳邓芝邓伯苗。主簿邀县令上船一叙，你可愿意？”
刘亨抬头望去，见顾雍身旁出现一位白衣文士，正是一脸笑意的邓芝！
顾雍面冷如霜，邓芝则春风和煦，二人倒是一对好组合。
刘亨从鼻孔中喷出一缕热气，正欲迈开脚步，左右皆道：“将军不可，小心有诈！”
刘亨一听，望向船头的目光不禁犹豫起来。
“顾公，请恕刘亨无礼。在下性命非一人之性命，还担负着数百个弟兄们的身家性命。若顾公真愿意在刺史面前表举亨，还请入城一叙，好叫亨一尽地主之谊！”
话说完，刘亨已是做好了厮杀的心理准备。
船上，顾雍和邓芝对视一眼，邓芝从顾雍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邓芝微张嘴唇，小声地说道：“可带护卫入城。”
顾雍一下子就明白了邓芝的意思，他点点头，然后回过头对刘亨道：“可！”
刘亨心下诧异，没想到顾雍是真的想招揽他！
他不禁心下大喜，对顾雍道：“下官恭请主簿入城！”
说罢，让身后的手下们让开通往商县县城的道路，在岸上等待顾雍下船。
在刘亨等待的时候，船上先是又下来三十名披坚执锐的护卫，然后顾雍才在邓芝的陪同下下了船。
张承则被顾雍留在船上看守船队，命他戒备宵小。
上了岸，顾雍向刘亨走去，邓芝、凌统二人自觉地跟在顾雍身后充当亲随。
刘亨近距离见到顾雍，惊叹于对方严厉静穆的仪表和神采，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道：
“请顾公恕在下无礼之举。”
顾雍面对刘亨低下的头颅，对着其头顶说了声：“无妨，入城吧！”
“诺！”
刘亨转身引路，顾雍跟在他身后，邓芝用手拍了一下凌统，然后又用眼神提示对方带上护卫。
凌统双眼圆瞪，愣了一下，连忙冲自己统领的老卒们招手。
上百名精锐老卒立刻跟上，然而这一动，立马引起了刘亨手下们的警觉！
“将军！”
手下厉声提醒刘亨。
刘亨马上扭头看向身后，原来是顾雍要带上护卫一起入城！
“顾公，这是什么意思？”刘亨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雍没有说话，反而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向刘亨，好像不觉得带护卫入城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此时无声胜有声，顾雍以眼神回应，反倒叫刘亨陷入尴尬。
凌统突然呵斥道：“刘亨！顾公有意招揽，邀你上船叙话，你胆小不敢应邀，已是悖逆。然而顾公不计较，愿意随你入城，你若真心归顺，何须在意我这一二百护卫？”
刘亨被凌统一通训斥，赧颜地向顾雍赔不是：“顾公，亨无知好歹，还请顾公恕罪。”
“呵呵，”顾雍皮笑肉不笑“进城吧，勿要耽误了大事。”
刘亨点头称是。
手下还想再劝刘亨，却都被刘亨无视。
于是顾雍带了总共二百名精锐护卫入城，刘亨亲自为顾雍带路，众人穿过街巷，很快就到了商县的公署门口。
“顾公，请入内一叙！”刘亨伸手邀顾雍入内。
顾雍点点头，然后给了邓芝一个眼神！
“铿！”
“顾公何意！”
“贼子受死！”
电光火石，邓芝一剑将刘亨枭首，凌统连忙带着护卫将顾雍和邓芝牢牢守卫。
周围刘亨的手下都已经吓懵了，谁都没有料到顾雍等人会在此时发难。
按理来说，您顾公都走到公署门口了，那招安的事情肯定是板上钉钉了啊！
在众人懵圈之际，邓芝提溜起刘亨血淋淋的首级对四周喊道：
“元凶授首，其余诸人概不追究，尔等自行散去吧！”
刘亨的手下如临大赦，顿做鸟兽散，不一会儿，现场就只剩下顾雍这边的人。
“乌合之众！”顾雍冷哼道。
邓芝闻言一笑，对顾雍道：“顾公，当务之急还是让剩下的兵士们进城吧！”
顾雍点头：“嗯，伯苗你带五十名护卫去通知张承，公绩留下看守公署。”
“诺！”
邓芝和凌统各自去办事，顾雍亦带人步入公署。
此刻公署内仍有一些人员，顾雍让护卫们把人都集中到空旷的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后，有三十来人被赶到院子里。
“怎么还有女眷？”顾雍皱眉看向院子里的几个女子。
人群中有人回复：“禀使君，她们都是刘将军的妻妾！”
顾雍沉默了数秒，选择暂时不管她们，他对众人说道：“吾乃荆州主簿，顾雍顾元叹。今刘亨已授首伏诛，商县重归朝廷掌管。尔等只需老实交接印绶籍册，吾就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责！”
刘亨的妻妾听说刘亨死了，当即嚎啕大哭。
其余众人则跪在地上道：“主簿宽仁，我等一定知无不言！”
顾雍点点头，这时邓芝恰巧带着船上的护卫们一起入城接管城池。
顾雍对邓芝道：“伯苗机敏有才，可先暂代商县令一职，县中诸事，你看着办吧！”
邓芝闻言一喜，笑着对顾雍道：“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第323章 赵咨
铲出刘亨后，顾雍及使团在商县停留了半月。
此期间，顾雍、邓芝等人一边忙着安定新占领的商县，一边在商县内打探关中的消息。
商县临近关中，刘亨和他的手下们曾随其兄刘雄与曹操作对，商县中关于关中的情报还真不少。
首先是曹操和袁绍在并州的争端已经彻底平息，双方划太行山为界停战。
曹操以堂弟曹仁镇河内，马超镇上党，迁丞相主簿赵俨为太原太守，表京兆杜畿为河东太守，黑山张燕为雁门太守，暂时将并州纳入掌控。
而随钟繇一起攻克并州的韩遂、马腾二人，则被勒令返回凉州驻地，其中马腾的半数兵马被留给其子马超统领。
至于归附朝廷的南匈奴，曹操以朝廷的名义下令，让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到许都居住，令态度恭顺的右贤王去卑代行匈奴国事，并将南匈奴化为五部，以汉人将领分任五部司马。
这五部匈奴被安置在太原郡，受太守赵俨节制。
除了并州的情报，自然也少不了关中的消息。
按照探子的汇报，曹操在关中得到了京兆韦氏等大族的支持，但小的反对者依旧层出不穷。
曹操为了加强自身的实力，在关中出台了一些列强化集权的措施，比如度田、编户等政令。
这些政令无一不会损害世家豪族们的利益。
为了能够顺利推行政令，官员们在曹操的授意下，对京兆韦氏、弘农杨氏等大的世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重点打压中小规模的关中豪族，激起了很多人的愤怒。
这些遭受打压的中小豪族有起兵反叛的，有雇佣死士刺杀曹操的，还有杀死朝廷官吏的，总之关中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然而没有世家牵头，中小豪族们的力量毕竟有限，他们只能翻起些许浪花，根本无力动摇曹操对关中的统治。
顾雍和邓芝透过此事，又对曹操的明略有了更深的认识。
显然，曹操已经在短时间内将关中的豪门世家绑上了自己的战车，所以他出手整治关中时，韦氏、杨氏等豪门都没有发声。
这也意味着曹操的实力越发稳固，虽然不及袁绍和刘繇，但牢控关中四塞之地的曹操，俨然成为了袁刘之下的第一诸侯。
顾雍和邓芝经过讨论后，二人都明白，刘基已经失了入关中的先机，将来恐怕会转向对益州用兵吧！
不然也不会派人与曹操联络交好，更不会让他们出使关中。
半月后，襄阳方面派来接手商县的官员就位，出任商县令的官员乃是庞德公之子庞山民，同行的还有二百名庞氏部曲。
庞山民与顾雍等人面后，交接了事宜。使团于翌日启程，动身前往峣关。
船队穿过丹水，在午后抵达峣关，而曹操一方派出接应使团入关的人员已经等候多时了！
“来者可是顾君元叹——？”
峣关之上，一名年轻的官员对着江面上的船只挥手示意。
顾雍登上甲板，伸手放在眉前，遮蔽晃眼的阳光，抬头望向城关的门楼。
“正是，不知阁下是哪位大臣——？”顾雍放声回应。
峣关上的人喊道：“在下姓赵名咨，官居议郎，受丞相之托，来迎顾君——！”
站在顾雍身旁的邓芝小声提醒：“顾公，芝识得此人。他与芝同郡，曾受孙伯符之命出使雒阳，拜见天子。”
顾雍哦了一声：“这么说来，倒是故人。”
这时赵咨又说话了，他表示自己会派人下来检查船上人员、物资等，请顾雍等人不要介意。
既然是例行程序，顾雍自无不可。
之后，有数十人陆陆续续坐在篮子里，从峣关城头降下来，他们得到允许后，登上船只检查清点。
赵咨本人亦从峣关上下来，在岸边与顾雍叙话。
赵咨与顾雍年纪相仿，都年近四旬。
但若用“严肃”形容顾雍的神采，那么形容赵咨就可用“儒雅”，所以两人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赵咨见了顾雍，首先恭维了一句：“久闻顾君乃江东高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顾雍毫不在意对方的漂亮话，拱手道：“议郎亦不差！”
赵咨笑了笑：“顾公，吾闻右将军之子有异才，常与人言要效光武帝再兴大汉。咨佩服其才其志，但心中尚有一惑，能否请顾公为吾解之？”
顾雍虽然疑惑对方怎么突然聊起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题，但还是礼貌地回复：
“请讲。”
“嗯，呵呵，今群雄并立，但天子尚在，且天子德行不亏，与新莽时不同。刘刺史扬言要效世祖光武再兴大汉，可大汉尤在，何来再兴之说？咨愚钝，百思不得解，还请顾君指教！”
言罢，赵咨坏笑着看向顾雍。
顾雍微微皱眉，对方这明显就是在刁难自己，暗里讽刺刘基有悖逆之志。
“呵呵呵——”顾雍忽然笑起来，“君莫非不知当今天子乃董贼所立？”
赵咨目瞪口呆：“顾君慎言！”
“呵呵，此世人皆知也，议郎又何必掩耳盗铃？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顾雍将主动权拿过来，开始询问赵咨入关中后需要注意的事情。赵咨心不在焉地回答，心思明显还在顾雍刚刚说的话上。
然而顾雍没心思和赵咨在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争论，因此一直谈论公事，不给赵咨机会。
之后，负责检查船只的官吏们过来向赵咨汇报，言说船上并无可疑的事物。
“禀议郎，船只共十五艘，有护卫四百五十人，水手六百，仆役三百，人员与文牒上说的差异不大！船上货物亦无异样！”
顾雍看向赵咨：“还请议郎放行吧！”
赵咨咂咂嘴，只得命人放行，顾雍亦和赵咨道别。
上船后，顾雍将刚刚与赵咨的对话说给邓芝听，让邓芝帮忙参详，赵咨为何会那样发问。
邓芝思索一番后回复：“禀顾公，在下的这位同乡应该是倾心天子的。”
“哦，这样一说，倒能解释得通，”顾雍继续道，“看来朝堂百官也不尽是曹丞相的拥趸，此事倒是值得注意。”
邓芝眨了眨眼：“嘶——顾公莫非是想？！”
顾雍摆摆手，笑道：“呵呵，哪有那般容易的。只是我等既然受命出使，自当多留意对方虚实，也许将来可成为我主助力。”
“原来如此，顾公深谋远虑，在下敬服！”
“呵呵，伯苗早些休息，明日上岸后，我等还要走不少路才能到长安。”
“诺。”
第324章 杨修
数日后，上岸改走陆路的使团经抵达蓝田。
“顾君，又见面了！”
城郭前，议郎赵咨面上带着微笑，向顾雍等人打招呼。
顾雍上前拱手：“赵议郎。”
身后的邓芝等人想起，之前在峣关碰到的就是赵咨。
不过眼下赵咨身旁还有一人，这人面向很是年轻，与邓芝相仿，看上去未到而立之年。
但此人面向优逸，一双充满灵光的眼睛，嘴上蓄着山羊须，头戴进贤冠，身着红色华服，腰挂六百石官员才可佩戴的丈六三彩黑绶，很是不凡。
顾雍、邓芝、张承等人都看向这个年轻的六百石官员。
赵咨自然注意到了众人的眼神，他向顾雍等人介绍道：“诸君，这位是尚书仆射杨修，出自弘农杨氏，故太尉杨彪之子！”
顾雍等人的脸色立马郑重起来，弘农杨氏，这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门，必须给三分薄面！
众人纷纷向杨修拱手，杨修笑着回复：
“诸位都是南州翘楚，修实无德才，诸君不必如此拘谨！丞相遣在下来迎诸位，特别吩咐修在蓝田置宴为诸位接风洗尘，还请你们和修一道入城！”
杨修的言辞令人如沐春风，顾雍等人都暗自感慨不愧是豪门贵子，说话就是好听！
“固所愿，不敢辞。还请仆射替我等转告丞相，以表谢意！”
顾雍代表众人向杨修道谢，然后众人一起进入蓝田，随行的数百驾车马亦一道入城。
进城后，杨修先领他们到驿馆下榻。
然而到了驿馆，众人又开始犯难。原来是蓝田的驿馆太小，根本住不下使团随行的数百人。
杨修当即向顾雍提议：“顾君，实在抱歉，此诚为我等之失！你放心，我杨氏在城中有数处闲宅，稍加扫洒便可居住，诸位如若不弃，可命随从到宅子上住下。”
顾雍微眯双眼，略感疑惑。
诚然蓝田县的驿馆住不下这么多人，杨修主动为使团找地方安歇是在解决问题。可是顾雍和杨修的顶头上司，刘基和曹操的关系可不是臣属啊！
杨修自作主张，让使团成员到自家私宅下榻，他难道就不怕遭到其主曹操的猜疑吗？
顾雍实在不明白杨修为何如此殷勤。
就连与杨修一道，负责接待使团的赵咨都皱着眉头对杨修道：“德祖，此事不妥吧！我等还是先禀报丞相为妙。”m.cascoo
“哈哈哈！无妨，丞相已授我便宜之权，诸位不必为我忧虑！”杨修笑着解释道。
顾雍眼睑微动，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劳杨仆射！”
“那就请诸位派人跟我的随从去各处宅子安歇吧！”
“仲嗣，你带人去办此事！”
张承拱手：“诺！……你们几个跟我走，记得要把道路记住！”
张承带人和杨修的随从离开后，杨修带着顾雍、邓芝等人在驿馆下榻，等一切安置妥当后，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的暗光洒在南山上，呈现出深沉厚重的黑紫色。
杨修望见山色，扭头对顾雍等人说道：
“山色暮紫，正是宴客之时，还请诸位与修一道前往公署，让修为诸位接风洗尘！”
顾雍等人自然不会拒绝，跟着杨修一起又到公署落座。
公署内果然已经摆好宴席，只等众人吃喝。
杨修请顾雍上座，顾雍推辞，好一番谦让后，使团成员才和朝廷官员们排好座次。
之后杨修代表曹丞相祭酒，其间少不了一番言语机锋，好在出席宴会的顾雍和邓芝都非庸人，应对得当，倒叫杨修、赵咨等人不敢小觑。
宴会上还发生了一个有趣的插曲，那就是落座后，杨修一方才知道顾雍原来不饮酒。
杨修倒也没有执意要顾雍饮酒，但都想着荆州刺史刘基派这么一个滴酒不沾的人充当使节，其中的用意实在值得让人三思啊……
不过顾雍虽然不饮酒，但同行的邓芝却是能饮酒的，邓芝不得不替顾雍挡酒。
杨修这边人数不多，也就五六人，酒过三巡，邓芝饮下近二十盅后，眼神也不免虚浮起来，
“嘶——！”
邓芝一手掐在大腿内侧，强行让自己振作，不能让自己的行为给使团蒙羞。
酒过三巡后，杨修笑着望向邓芝，毫不掩饰地对赵咨等人施加眼色，众人这才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在酒量上刁难。
顾雍滴酒未沾，将他们的神色全部揽入眼底，心想都还没见到曹操，这才是第一关，等入了长安，宴会上的人只怕更多，到时还得多带上几个人，不然难免会出丑！
这时，始终保持微笑的杨修问顾雍：“君以为曹丞相乃何人？”
杨修说话时，脸虽是对着顾雍的，但眼睛却悄悄看向一旁的侍卫。
顾雍盯着杨修，察觉到了异样，于是顺着杨修的眼神瞟向那名护卫。
只见那护卫虽然身材矮小，可是一嘴浓密的黑须格外显眼，眉下两只狡黠迫人的虎目更是让人深感奇异！
顾雍和那护卫对视一眼后，目光转回到杨修身上。
对方的眼中暗含笑意，脑袋微点，好似在提醒什么。
顾雍心领神会，哪里还能不知道，那名护卫就是曹操假扮的！！
不过二人的眼神交流只在三五息间，席间之人又因为饮酒注意力不是很集中，没有察觉到杨修有意提醒顾雍。
顾雍更加疑惑杨修的举动，心想莫非杨修对曹操不满？
眼下不是计较此事的时机，顾雍只能将事情记在心底，然后开口回复杨修：
“雍与丞相未曾谋面，但常听刺史与下官称道，言许子将之评不虚，更言丞相之才远在袁本初之上，只在我家刺史之下！”
言毕，顾雍瞟了一眼曹操假扮的护卫，果然看见他眯起眼睛，似乎在品读顾雍刚才说的话。
这时杨修笑道：“刘刺史果真是少年英杰，好生狂傲，他说这话就不怕天下英雄怨怼吗？”
“哈哈哈！”顾雍反倒大笑起来，“在下侍奉右将军父子多年，敢向德谋担保，这绝非是狂言！”
杨修诧异，在与顾雍的短暂接触中，他知道对方是不苟言笑的。
但他没想到冷面的顾雍，竟然对荆州刺史刘基推崇备至，不禁问道：
“还请顾君解惑，好叫我等知道刘刺史为何敢说出这般言论！”
顾雍点点头，正色道：“右将军父子初下扬州时，刘刺史自告奋勇巡视诸郡，剿除白虎贼，招安山越军，旬月之间平定江东二郡，始现英才。
“其后举朱休穆、吕定公、董元代等人于微末，助右将军大破袁术，识人之明可比伯乐。
“袁术败走，右将军席卷扬州，六郡归服，以刺史为庐江太守。在任一年，庐江百姓安居乐业，仓廪殷实，甲兵精良，我等南州士子又知其有治理地方、保境安民之能……
“……夺荆州、退袁绍、克交州，南征北战，用兵如神，文治武功就算是光武再世，恐怕也无出刺史之右吧！
“如此，诸位还觉得我家刺史口出狂言吗？！”
话刚说完，只听一旁的护卫冷哼一声：“哼！”
第325章 假扮
护卫的不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顾雍对他说道：
“这位壮士一看就非常人，你难道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哈哈哈，使者好大口气！说什么‘光武再世’，难道当今不是大汉的天下吗？你主刘基看似胸怀大志，实则不然，我看他不过欲行篡逆罢了！”护卫大义凛然地说道。
顾雍不苟言笑，拿出之前对赵咨的说辞：“当朝天子乃董卓所立，得位不正，方至群雄自立。若弘农王在世，天下岂会丧乱至此？”
那护卫双眼圆瞪，表情惊诧，呵斥道：“狂徒！天子德才兼备，又有曹丞相辅佐，寰宇称臣，怎么会是丧乱？！”
护卫显然是被顾雍说破防了，他也没想到顾雍会用董卓废立一事否认天子的合法性。
“呵呵，护卫，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足与高士共语。不过倒也忠心可嘉，本使就不追究你轻慢使者之罪了，退下吧！”
顾雍挥手，让那护卫退后。
然后，顾雍转向杨修，又对杨修道：“人皆言曹孟德有识人之明，然而吾观此人倒是个人才，怎么只在此担任护卫？”
杨修尴尬地笑了笑，他刚刚已经提醒顾雍，那个护卫就是曹操。顾雍显然是领悟了自己的提醒，这会儿说这话明显就是在恶心曹操，他不好接话。
杨修只好转移话题。
众人又聊了许久，直至半夜方才散去。
等顾雍、邓芝离开后，杨修和赵咨等人方才跪到曹操假扮的护卫跟前。
“丞相！”
曹操摘掉头盔，露出微白的两鬓和漆黑的发髻。
“呵呵呵，顾元叹不苟言笑，能言善辩，南州有人啊！”
曹操一边将厚重的头盔放到案几上，一边出言称赞顾雍。
杨修和赵咨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
曹操看了他二人一眼，嘴角露出笑意：“不必拘谨，都起来吧！”
“诺。”
就在杨修和赵咨以为，曹操要和他们讨论今天的晚宴时，谁料曹操突然说道：
“德祖，德度，今早御史来报，说朝中有人趁本相远在京兆，便撺掇天子谋逆，你们知道吗？”
杨修瞳孔放大：莫非丞相怀疑是我提醒顾雍？
他还没拿定主意，赵咨先开口道：“禀丞相，我与德祖受命来迎使者，对朝堂之事不甚清楚。”
“哦？德度曾受孙伯符之名入朝拜见天子，我听人说天子时常对人夸赞你，你果真不知？”
曹操说完，眯眼盯着赵咨，嘴角的笑意更浓。
“噗通！”
赵咨一下子跪在地上：“丞相明鉴！咨若有二心，定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德度，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快快起来吧，此定然是宵小诬告，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曹操大笑着将赵咨扶起，对方额头上已是起了一层冷汗，看来是吓得不轻。
一旁的杨修咽了口唾沫，原来曹操的目标不是自己，是赵咨。眼下赵咨暂时渡过一劫，不过杨修觉得他恐怕命不久矣。
赵咨倾心天子的事情，就连他杨修都清楚，狡诈果决的曹操不可能不知道。这次曹操应该只是敲打赵咨，如果再有下次，恐怕赵咨就真的不得好死咯！
曹操扶起赵咨后，转头对杨修道：“德祖，刘基派顾元叹为使，你有何看法？”
杨修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庆幸还是什么，然后他面色如常地回答曹操：
“顾元叹谈吐犀利，确为高士。然其滴酒不沾，可见刘刺史对丞相防范颇深！”
“啧！”曹操咂了下嘴，“嗯……刘基……幼麟……真劲敌也，吾还需加倍用心才是！”
杨修看着曹操，知道对方素来视刘基为头号大敌，所以曹操才会亲自坐镇长安，为的就是加快对关中的统合，增强自身的实力，为将来和刘基的斗争做准备。
曹操又问杨修：“德祖，刘基遣使入关中，你觉得他意欲何为？”
杨修低头回复：“禀丞相，修观使团带有许多货物，想必是想与关中互市，荆州所缺而关中盛产者，唯战马也！”
曹操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其实想问的不是使团的目的，而是刘基接下来的战略部署。不过他有意问得模棱两可，也是考验杨修的智计。
现在看来，杨修是有些小聪明，但没有大的方略。
“今日事已毕，本相先回长安了，你二人明日将使团带来长安便可！”
“诺。”
“仲康，走吧！”
“诺！”
许褚从后屋走出，威猛雄壮的身形让杨修和赵咨都不禁屏气凝神。
曹操瞥见他二人的表情，轻笑一下，然后在许褚的护卫下离开公署。
曹操走后，赵咨叹息一声：“德祖，夜色如此，丞相却不愿在蓝田留宿，终究是不信我啊！”
杨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心想：你赵议郎是不是真的忠于曹孟德，我们都清楚，没必要装模作样。
“哎，德祖早些休息，我先告退了！”
杨修拱拱手。
……
蓝田驿馆，顾雍与邓芝也在商议。
邓芝因为醉酒而脸颊绯红，但他刚刚饮了解酒汤，又用清水洗了几把脸，已请醒许多。
“今日辛苦伯苗了。”顾雍先认同邓芝今日挡酒的行为。
邓芝摇摇头：“顾公，入长安后，还是把仲嗣、公绩等人都叫上吧！”
顾雍呵呵一笑，点了点头。
“咕——咕——”邓芝端起水碗，又喝了一大口茶汤，酒后容易口渴。
顾雍突然说道：“伯苗可知今日曹操已是来过了？”
邓芝嘴里的茶才下咽，听到顾雍的话，下意识地一惊，竟又把自己呛个半死！
“咳咳——！咳咳！咳哈——！顾公，此话当真？！”
“我非戏言，曹孟德确实来了，他扮做护卫站在一旁，我还与他争执了几句，但没有点破他的身份。”
顾雍的话让邓芝咋舌，没想到自己醉酒后竟然还发生了这么精彩的事情。
想到这，邓芝又不免感到愧疚，自己被杨修、赵咨等人用十几万黄汤就灌得不知所以。
“哎！”邓芝叹息一声，自责道，“邓芝惭愧，有负刺史之托！”
顾雍摆摆手：“伯苗不必自责，你虽酒醉，但没有让使团蒙羞。”
邓芝自嘲地一笑，又问起曹操一事，顾雍遂将宴会上的事情一一述说。邓芝听罢，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伯苗有何见解？”顾雍期待地问道。
邓芝沉吟一会儿……说道：“顾公，我们往后可多与杨德祖联络……至于曹孟德，其人确实狡诈，做事不按常理，若非杨修提醒，谁会想到他堂堂丞相之尊，竟然会装作护卫在旁观察？我等一定要多留心眼。”
顾雍点点头：“吾知道了，伯苗辛苦，早些休息吧！”
“是。”
第326章 长安
仲夏时节，荆州使团历经一个多月的跋涉，终于快要抵达西都长安了。
越过濡水，顾雍等使团成员全都举目眺望，那座饱经风霜的雄城！
长安城的形状并不规整，因其城墙乃是在未央宫与长乐宫建成后才修缮完毕，所以城墙曲折，有“斗城”之称。
城墙总长一万一千一百二十五丈（约米），高大五丈（约12米）的城墙，即使离了数里远也同样瞩目，绝对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宏伟的城池。
随着使团逐渐靠近长安城，城外，百姓聚居的城郭让使团成员大开眼界，粗略估算，长安城的郭内起码聚居了十万百姓！
顾雍和邓芝等人都不得不感慨，长安不愧为西都，即便饱经战乱，其繁华的程度也不是襄阳可比。
也许整个京兆尹的人口加起来，不见得就比荆州南郡的人口多，但单就拿长安和襄阳对比，那完全没有可比性。
杨修和赵咨带领使团朝东城墙南侧的霸城门前进，使团穿过人山人海的城郭，随行装满货物的上百辆车架吸引了百姓们的目光，男女老幼都围在街道两侧，目视使团来到霸城门下。
吱————呀——————
四丈有余的高大城门被打开，一队精锐虎贲从城内走出，站到吊桥和道路两侧，将围观的百姓阻隔开。
杨修伸手示意顾雍：“请！”
顾雍拱手：“请！”
众人走过霸城门，从高耸雄伟的城楼下穿过，进入长安城。
一入长安，内里依旧是无限的繁华，只是相较于建设杂乱、房屋错落零散的城郭，城内的景象无疑要有序得多。
长安城内街道的布局，与《周礼·考工记》所载的“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基本相符，所以非常齐整。
使团走在驰道上，左侧便是大名鼎鼎的长乐宫，杨修带着他们从长乐宫外经过，然后来到长安驿馆下榻。
这一回，众人再也不用担心会向昨天在蓝田那般，还需额外找院落下榻，因为长安城的驿馆很大，足够使团数百人居住。就连随行的车马也有专门的场地安放，不用担心驿馆里放不下。
但是保险起见，顾雍还是派专人看好车马，避免使团携带的货物被盗窃。
众人在驿馆住下后，杨修和赵咨便来请顾雍等人至丞相府赴宴。顾雍于是带上邓芝、张承、凌统三人一同前去。
丞相府位于未央宫东侧，是在原长安丞相府的基础上修缮的。等到顾雍等人来到丞相府门前时，此地早已是车水马龙，人流涌动，全部都是将会出席今日宴会的高官权贵。
“使者到————！”
杨修让随从们对着门前的人群高喊一声，官员们遂将道路让开，好叫顾雍等使团成员进入丞相府。
“请！”
“请！”
顾雍与杨修并肩入内，众人方才脱离丞相府门外的嘈杂。
“情随我来！”
杨修领着众人来到曹操办公的公厅，厅内坐满了文臣谋士，汉丞相曹操赫然坐于首席！
“丞相，荆州使者求见！”杨修入内禀报。
“带进来！”
“诺！”
杨修出厅，将顾雍引入公厅。
顾雍抬眼定睛一看！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昨晚那个护卫！
首席上，换上黑色公卿华服的曹操捋须大笑：
“呵呵哈哈哈！顾元叹，是否诧异本相为何扮做护卫？”
顾雍面不改色，拱手道：“顾雍见过丞相，昨夜我曾就言那护卫非同寻常，今日倒也不算惊讶。”
“哈哈哈哈，好，元叹不愧为刘基的使者，不辱君命，元叹当之无愧！”
“丞相谬赞，这是我主所写文书，请丞相过目！”
“拿上来！”
曹操命人将顾雍从怀中掏出的帛书呈上，他摊开帛书，细细品读起来。
刘基在书中所言之事大致有四。
一自然是言及曹刘交好，共抗袁绍一事。而今袁绍虽然失了并州，但却也得了整个青州和大半个徐州，实力有增无减。曹刘两家单独面对袁绍的话，胜算不大。
曹操看后也很心动，他为了能够稳稳守住关中四塞之地，去岁趁袁刘双方在青徐酣战时，出兵袭取并州。
曹操虽然达成了战略目标，赢得了并州这块形胜之地，让关中免受袁绍的直接威胁，但却也彻底得罪了袁绍。
最近河内太守曹仁和兖州刺史程昱频频发来书信，言说袁绍在冀州调动兵马，恐怕是想在秋后重启战端！
眼下刘繇在中原的势力已经被逼到徐州中南部，冀州兵马的调动很明显是在针对曹操！
所以刘基的提议对曹操十分有吸引力。
然而，曹操心中还有疑虑，因为从领土接壤来看，刘基的地盘远在荆州，和袁绍的冀州相隔千里，两家就算结盟袁绍，刘基恐怕也只能让其父刘繇派人从徐州方向牵扯袁绍，对并州战事的帮助有限……
这其中会否有诈呢？
曹操暂且记下，继续向下看去。
刘基在帛书中言及的第二事，乃是想要让荆州和关中通商，互利互惠，其中还言及购买战马之事，希望曹丞相能够放开商路，让刘基购置战马组建骑军，往后也好共抗河北之兵。
关于战马一事，曹操的态度很是谨慎。
历数刘基亲手操刀的战役，几乎全部都发生在中原以南，其中很多细节并没有流传到北方，北方许多人士都不清楚刘基的能征惯战。
但曹操仅通过前年发生在徐州的良成之战，就知道刘基绝对是精熟韬略的良将，绝对不能因为刘基年幼就小觑他！
刘基如果组建起一支骑军，那就是如虎添翼。曹操对于这种资敌的行为，本心是不赞成的。
可是刘基在帛书中开出的价码又很是丰厚，竟愿意以一匹普通战马五十万钱的高价购买！筚趣阁
而今关中一匹普通战马最多能卖到二十万钱，刘基给出翻倍的价格，还愿意以粮食结算，这就让曹操有点难以拒绝了……
熟读史书的人都知道，曹操在得到河北前，最缺的是什么啊？
当然是粮食！
缺粮的情况，就算是在曹操大肆实行民屯、军屯后都没有改变的。
《三国志》中记载的什么“岁乃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其实更多是一种政治宣传。
细读官渡之战前后的许多记载，曹军缺粮的情况是依旧存在的。
比如沮授为袁绍分析曹袁形势时，不会建议袁绍打持久战拖垮曹操。
而沮授也不是瞎分析，官渡之战中曹军缺粮的情况在《三国志》中是有佐证的：公与绍相拒连月，虽比战斩将，然众少粮尽，士卒疲敝。
所以不要觉得曹魏屯田制一出，曹操就不缺粮了。
刘基愿意直接出高价，还用粮秣换战马，曹操实在难以拒绝，尤其是在袁绍很可能在近期对曹操动兵的情势下。
第327章 贸易
至于刘基在帛书中言及的第三事，乃是向曹操表示交州牧张津已经被擒获，刘基要表举吕岱出任交州刺史，让曹操不要阻拦。
第四件事则是刘基给曹操献上了丰厚的特产，用意自然是让曹操同意前面提及的三件事。
曹操看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刘基竟然连交州都攻克了，进展实在过于迅速。
而今不要说是刘基的父亲刘繇，单独把刘基的势力拿出来看，曹操觉得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嗯……”
曹操将帛书缓缓放下，头脑急思如电，思考要如何答复刘基，同时也在思考将来该如何布局。
公厅陷入沉默，这沉默一直持续了有数十息，顾雍、杨修、郭嘉等人都望向曹操，等待曹操做出决断。
曹操越是思索，心中却越是烦恼！
刘基……此子果真是吾之劲敌！
“嘶——”
曹操思考到极致，头疾复发，不禁用手扶额闭上了眼睛。
左右臣子见状马上明白过来，尚书仆射杨修对顾雍道：“顾君，丞相头疾犯了，请先随修到偏堂休息！”
顾雍看了一眼曹操：“丞相多多保重身体，容雍先告退！”
曹操双眼紧闭，轻轻地摆摆手，让顾雍退下。
杨修领着顾雍离开公厅后，郭嘉和荀攸等人赶忙对曹操说：“丞相，请让我等一观帛书！”
曹操点点头，郭嘉拿起帛书迅速读完，而后荀攸又接过帛书阅读起来。
这时医师也来了，众人回到座位上，开始考虑应对之策。
……
过了许久，曹操的头疾消退，医师和曹操的侍从叮嘱几句，然后默默退出公厅。
曹操头上盯着热敷用的白布，睁眼问道：“诸位有何看法？”
郭嘉立刻起身道：“禀丞相，荆州刺史所言之事，丞相都可暂且应下。眼下朝廷当积蓄实力，待将司、凉、并三州彻底掌控，方可徐图东出之事！”
曹操看向荀攸：“公达，你有何计较？”
荀攸起身回复：“禀丞相，奉孝言之有理。只是在下担忧刘基会将手腕伸向益州，届时刘繇父子占据益、扬、荆、交四州，横跨江水，尽吞南国，恐将难以收拾！”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都想明白了刘基为何遣人入关中交好朝廷，这是要麻痹曹丞相啊！
“公达有何良策可使刘基不能如愿？”曹操追问道。
荀攸在堂下踱步片刻，突然手指天井，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丞相，刘基想入益州，无非就两条路可走！一是从汉中，走葭萌关入蜀；二则逆江水而上，从巴郡进川。”
曹操又问：“公达以为刘基会走哪条路？”
荀攸不假思索道：“刘基必然两路并进！”
“哦？！”曹操先是一惊，随后又顿首道，“是了，刘基非是庸才，他一定会南北并进，让益州刘璋首尾不能兼顾……”
郭嘉这时补充道：“如此说来，刘基一定会先派兵攻取汉中！！！”
曹操深以为然：“看来本相要想办法阻止他进入汉中……啊……幼麟，真大患也！”
压力一大，曹操的头疾又有复发的迹象。他连忙停下思考，让心神放松。
曹操又扶额道：“你们替吾想个法子，一不能恶了刘基，二……绝不可让他入川！”
郭嘉和荀攸对视一眼，坐回位子再次思索起来。
良久，荀攸先道：“禀丞相，丞相可先遣人出使汉中，联络汉中张鲁，让他防范刘基。汉中虽与荆州相连，但地势险要，若张鲁提前防备，可大大拖延刘基进取汉中的脚步。”
曹操点点头：“嗯，此策合理。”
曹操又看向郭嘉，然而郭嘉却没有言及南方之事，转而提起河北袁绍。
“丞相，刘基远在荆州，我方除了调略汉中，可行之事有限。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着眼袁绍，图取河北！”
郭嘉的话也得到了荀攸的认同：“丞相，奉孝之言乃至理也！今袁绍割据青幽徐冀，刘繇父子横跨扬徐荆交，朝廷保有司兖并凉，天下三分之势已成。其中袁绍最强，而朝廷最弱，丞相要注重北事啊！”
曹操再次点头，说来有趣，刚刚思索该如何对付刘基时，他头疾总是反复。可是一说起怎么对付袁绍，曹操的头就不疼了！
曹操内心也有些想笑，看来自己宁愿面对实力最强的袁绍，也不想面对刘基这位少年英才啊！
“呵呵哈哈哈，吾晓得了！传我令，让御史大夫稀虑持节出使汉中，劝说张鲁归附朝廷，提醒他提防刘基！”
“诺！”
“调凉、司二州兵马至河内屯驻，吾料袁绍秋后必定动兵，我当早做准备！再传令各州郡长官，让他们严格督办粮草兵械，若有失，本相定严惩不赦！”
“诺！”
“把使者带上来吧，刘基的请求，本相同意了！”
“诺！”
……
建安八年夏，汉丞相曹操在长安接见了荆州刺史刘基派出的使节，双方修好通商，约定互不侵犯，共抗袁绍。
曹操和刘基虽然没有正式修订盟书，但关中和荆州交好的大势却已经定下。
而刘基购买战马的请求也得到了曹操的同意，曹操按照刘基的提议，以每匹战马五十万钱的价格，一次性卖给刘基一千匹战马，并且要求刘基以粮秣结算。
按照襄阳的粮价，这一千匹战马就价值二十五万石粮草，简直金贵！
若刘基真老老实实用荆州收上来的田赋购置这匹战马，那他今年就别想兵进汉中了。
曹操愿意一次性卖这么多战马，其中很可能有这方面的考量。
可是刘基真会这么老实吗？当然不会！
之前已经提过，使团入关中时，可是带着大量货物的。
刘基的计划是让顾雍他们在长安将货物全部卖掉，然后就地向关中豪族收购粮食，到时再把和关中豪族贸易得来的粮食交给曹操，换取这次购买的战马。
这样做的话，就不用担心会消耗荆州的粮食，更不用担心因为购买战马导致粮草不够，从而延误战机。
关中和荆州通商的事情敲定后，顾雍便联络杨修，让他帮忙在着名的长安九市贩卖从荆州带来的货物。
如顾雍、邓芝所料，杨修非常乐意帮荆州使团在长安做买卖。双方协商后，决定以两成的利润作为报酬支付给弘农杨氏。
在利益驱使下，弘农杨氏非常卖力地充当起了中间商。
之后的一个月中，使团从荆州带来的舒锦、糖霜、海盐、茶叶、南海珠等珍稀商品，成了长安九市中最受欢迎的货物。
顾雍等人则在驿馆住下，此后曹操没有怎么过问使团之事，因为他要忙着准备即将到来的战事。
曹操只让杨修盯紧顾雍，不要让使团在长安生出乱子。
这日，顾雍又受邀来到杨修府上做客。
这个月里，顾雍来杨府的次数怕是不下十回了，他轻车熟路地跟着杨府家仆来到茶房，杨修早已等候多时。
杨修一脸笑意：“呵呵呵，顾君，快快入坐！”
顾雍仍旧一脸冰霜，一板一眼地坐下。
杨修见顾雍今日又是独自前来，不禁好奇地问道：“顾君，这几日怎么不见邓伯苗？”
第328章 走私
顾雍没有急着回答，先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茶杯是顾雍送杨修的，茶杯里盛放的自然也是荆州特产的炒茶。
杨修也不急，学着顾雍的样子品茶。
过了一阵，顾雍才开口道：“近来多亏德祖帮忙，使团才可顺利将货物卖出。”
杨修谦虚道：“在下不过是为丞相办事，顾君不用客气！”
“呵呵。”杨修言及为曹操做事，这让顾雍不经意地笑了两声。
然后，顾雍不苟言笑地问杨修：“德祖，屋内只有你我二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胸中一直有一问，还请德祖为我解惑！”
杨修默默盯着顾雍。
顾雍继续说道：“德祖为何对丞相有反心？”
“啪——”
一声脆响，杨修将手中的茶杯拍在桌上，瞠目瞪视顾雍：
“顾君慎言！”
顾雍没有被杨修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他不动声色地说：“德祖，吾非曹孟德下官，亦非小人，你不用担心吾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顾雍的话并没有说动杨修，对方摇了摇头，抬手道：“顾君应该是有事要让修去做吧，这事还应该和邓伯苗有关，顾君且先道来，修会考虑的。”
“呵呵，德祖果然机敏。既然德祖不愿明言相告，吾也不强求。那还是说说我的请求吧！”顾雍没有执着于杨修的秘密，转而顺着杨修的话把话题引向自己的目的。
杨修伸手：“顾君请讲。”
顾雍于是道：“不瞒德祖，伯苗其实是去联络凉州豪商了！”
“什么？！”杨修一惊，他立马猜到了顾雍和邓芝的目的，“莫非刘刺史得了丞相的一千匹战马还不满足？！”
顾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德祖何必明知故问，历来得天下者，岂会只有一千匹战马？”
……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顾雍和杨修饮茶的声响。
杨修开始沉思，想着自己是否要冒险帮助顾雍私购战马。这件事如果被曹操知道，自己绝对会被曹操惩罚，而自己能获得的收益，恐怕也只有一些钱财，外加荆州刺史刘基的好感。
计较一番后，杨修觉得风险实在太大，得不偿失。
“顾君，私购战马难以掩人耳目，见谅！”
杨修出言拒绝了顾雍的请求，顾雍并不急恼，这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顾雍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既然德祖有顾虑，吾也不强求，只是德祖今日已拒了吾两次，这第三个请求，还望德祖万万不要再推辞了！”
“何事？”
“呵呵，还是与战马有关。实不相瞒，伯苗已经和西凉马氏联系上了。曹丞相虽然明略善断，可手下也有很多人不满他操持权柄呀！”
顾雍说完，意味深长地和杨修对视一眼：你杨德祖，也是其中之一！
杨修眼珠子一转：“顾君果然有手段，你是想让我杨氏为使团遮掩一二？”
“正是！”
“请容在下思虑一番！”
“好！”
杨修再次计较起来，既然顾雍等人已经和马氏暗中勾连上了，那么即便弘农杨氏出手帮忙，暴露的可能性也不大。
到时就算曹操查到自己头上，他也可把黑锅扣在马氏头上。
“这个忙我弘农杨氏可以帮！”杨修郑重地答应了顾雍的请求！
顾雍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些微的喜色：“德祖，多谢！”
“顾君还是说说你们的谋划吧！”
“好！其实伯苗已经和马氏约好，五日后马氏就会将一千匹战马送到槐里，但从槐里到峣关之间的路就需要德祖帮忙照应了。”
“啊？！”
杨修惊了，他本以为自己需要参与的事情不多，谁知道竟然被顾雍诈了！
顾雍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仿佛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可是杨修已经答应要帮顾雍的忙，如果这时反悔，传出去肯定会惹天下耻笑，他弘农杨氏丢不起这个人。
杨修不自觉地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
顾雍则气定神闲地喝茶，反正杨修已经做出承诺，对方如果不答应，他就把今日之事说出去。
不要怪顾雍不讲道义，顾氏不过是江东小豪族，北人口中的“南蛮”而已。若损失些许名声就能帮助刘基成就大业，那都不算什么。
许久，杨修终于停下脚步，他握拳砸在掌心，想出一条计策！
“顾君！”
顾雍看向杨修，对方竟然面有喜色！
顾雍不禁好奇地问：“哦？德祖有何良策？”
杨修脱口而出：“从槐里到峣关路程遥远，想瞒天过海，变数太大！不如伪造文牒，将丞相所允战马数量更改，如此……”
“谁能模仿曹孟德字迹？！”
顾雍觉得好像不太行得通，谁料杨修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呵呵，不瞒顾君，修每日接手丞相亲笔令函不下五封，早已将丞相运笔烂熟于心！”
顾雍瞪大眼睛，没想到杨修竟然能模仿曹操的笔迹！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德祖，曹丞相之令下达已有月余，我主求购千匹战马之事人尽皆知，光是更改手令怕是行不通吧？”
“无妨，修会先伪造几封手书，再寻由头找丞相借取印信。”
“德祖，这样做有危险吗？”
“哈哈哈，顾君不必担忧！丞相视修为亲信，修常替丞相抄送公文，此事易也！”
顾雍点点头，提醒道：“我观曹丞相疑心颇重，万望德祖小心行事！”
杨修拍着包票道：“顾君放心，修晓得！”
顾雍起身，朝杨修拱手一拜：“那就拜托德祖了！事成之后，将奉上百金，还请德祖到时不要拒绝！”
然而面对顾雍的金钱攻势，杨修却义正严词地拒绝了：“顾君！还请顾君切莫送金赠钱，如果落人把柄，那才是害了杨修！”
顾雍感到奇怪，你不收贿赂，为什么还要帮我们的忙呢？
杨修看出了顾雍的疑虑，他叹息一声，对顾雍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顾君。顾君方才不是问我为何私下违逆曹丞相吗？”
“哦？德祖请讲！”
“哎！此事并非我杨修不知恩义，所谓伴君如伴虎。丞相……比老虎还要可怕！我每日入睡前，都在庆幸自己又活过一日，我之苦，顾君怕是不能体会吧！”
顾雍默然，杨修战战兢兢的心情他确实难以体会，因为刘繇和刘基父子都性格宽仁，几乎不猜忌臣子。
反思一下，顾雍好像还真没有过伴君如伴虎的体验，他不由得感到庆幸，认为自己没有跟错人。
……
数日后，杨修果然寻机借用到曹操的印信，将提前伪造的文书都盖上了丞相印。
得到伪造的文书后，顾雍和邓芝不声不响地和西凉马氏完成交易，以每匹战马二十万钱的平价购得凉州战马一千匹，而且还找马氏额外买了二十名养马奴！
顾雍通过走私途径购买的战马，还与从曹操这条官方渠道买来的战马不同，那就是从西凉马氏那里走私来的战马并没有被阉割过！
这意味着将来荆州可以自行生产战马！
虽说因为水土变化的原因，荆州自产的战马不管是从质量还是数量上讲都会比较低，但也可减少部分购买马匹的消耗。
比如军中寻常的斥候、传令兵对坐骑的要求本就不高，这部分钱财大致是可以省掉的。
所谓大富由天，小富由俭。当军阀，能省的地方自然要尽力节省。
不过就在顾雍等人带着战马走到蓝田时，他们得到了一条新消息。
袁绍出兵了！
第329章 报复
建安八年秋，邺侯袁绍在河北修整一年后，又迫不及待地发兵攻打曹操！
袁绍此次重点进攻的对象，自然是去岁丢掉的并州。他亲领大军三万从邺城出发，兵锋直指河内。
袁绍又命大将淳于琼行上党太守，领偏师一万镇守风月关，堵住马超从壶关东出的道路，以防自己的侧后方遭袭。
从兵力部署上来看，袁绍这次的动作并不大，感觉不像是要和曹操全面开战，而更像是对去岁曹操偷袭并州展开的报复行动。
有可能是袁绍觉得河北的实力还没彻底恢复，不是和曹操全面开战的时机。
但也不排除袁绍攻打河内只是先期试探，说不定袁绍在探出曹操的虚实后，会增加兵力将局面朝全面战争的方向推进。
兵者诡道，虚实难测，总之袁绍这次用兵不同往日，让人有种摸不透的感觉。
袁绍的异常使得曹操也不敢轻举妄动，曹操再次下令让钟繇持节督凉州兵马一万人增援河内，自己则带领八千精兵坐镇雒阳，视情况行动，随时准备北渡孟津支援河内。
至于兖州的兵马，曹操同样不敢轻易调度，他只是传令曹洪领兵屯驻东郡白马，于禁屯驻东平国章城，在北面和东面扼制袁绍的兵力。
河内太守曹仁面对来势汹汹的袁军，他先是选择与袁军隔清水对峙。不过曹仁手中只有五千兵马，在袁绍的三万大军面前有些不够看。
双方经过先期的试探，袁绍弄清曹仁手中的兵力后，直接大举渡河。
曹仁兵力很少，只能退守汲县，缩在城池中不敢出来。袁绍遂挥师跟进，将汲县围了个水泄不通！
按照时间推算的话，袁绍此时此刻应该开始攻城了。
坐镇雒阳的曹操在得知消息后，依旧没有急于渡河驰援曹仁，这便是出于对曹仁的信任了。
“子孝能征擅守，袁本初暂且奈何不了他，等钟繇的凉州兵到达后，本相再决定该如何行动！”
曹操力排众议，拒绝了现在派兵支援的建议。
曹操不急于动兵，主要是考虑到了军粮的问题。
秋收过后，关中一共囤积了六十万石粮草。虽然六十万石粮食看似很多，但大军一旦动起来，这六十万石粮食最多也就够吃六七个月。
而曹操的兵力远少于袁绍，这就需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况且凉州的兵马已经走到关中，只要再过月余时间，等大军穿过轵关陉就可暂且消减危机，所以现在还是养精蓄锐为妙。
同时，河内的战事也牵动了天下其余诸侯的心思，刚刚才和曹操约定交好的刘基得到消息后，当即向老爹刘繇传书，请他派徐州刺史杜袭出兵攻打琅琊国，替曹操分担压力。
刘繇的命令传到下邳时，时间已经到了孟冬。
但即便没有刘繇的命令，杜袭也已经整备好兵马了，因为替袁绍镇守徐州的审配同样出兵了！
为了策应袁绍在河内的攻势，袁绍伪授的徐州刺史审配发兵两万屯驻鲁国，随时准备对兖州动手。
青州刺史袁谭亦带兵两万南下，袁谭受审配之请，领兵驻扎在琅琊国的莒县，意图非常明显，就是为了牵扯下邳的杜袭！
袁绍出兵河内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中原大地的兵马都行动起来，才过了一年安稳日子的华夏百姓被迫再次卷入战争中。
并且这一次战争的规模，很可能并不输于前几年那场持续两年多的青徐之战！
看看各方兵马调度就知道了。
袁绍在并州部署了近五万人，青徐方面亦有四万兵马的调动，这算下来就是将近十万兵马！
而曹操在并州有守军一万多，驰援曹仁的钟繇手中亦有凉州兵马一万，曹操自己则带兵八千屯驻雒阳，兖州方面亦有守军两万多，这便又是五万多人！
作为此战配角的刘繇方，徐州刺史杜袭统帅下邳、广陵、彭城三郡兵马共一万五千多人进驻开阳城，江东也同样在集结兵力，随时准备驰援徐州。
袁刘曹三方加起来，光是战兵就已经不下十五万人了！
由此可以看出，三家诸侯在吞噬掉各地的小势力后，力量都越发的强大。
而今的战争已经不是兴平至建安元年左右，那种交战双方各自动员兵力最多一两万的小规模战争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袁刘曹三方在各自地盘的沉淀，一次性派出四五万兵马将会成为常态，甚至像河北袁绍这种庞然大物，动不动出兵十万、十几万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并州、兖州、徐州的战事，都和我们的荆州刺史刘基关系不大。因为隔得实在是有些远，刘基是鞭长莫及。
刘基目前能做的也就是给刘繇和杜袭去信，勉励他们全力作战，最好争取从审配手中把徐州夺回来。
至于曹丞相那边，刘基出于好意，又去信向曹丞相购买了一千匹战马，只是价格稍微降了些，一匹战马三十五万钱。
反正曹丞相不缺马，就缺粮，刘基正好趁火打……不是，是互惠互利。
面对刘基以粮换马的要求，曹丞相再一次屈服了，谁叫咱们的曹丞相穷呢？
曹操治下的司、并、凉、兖四州中，并州和凉州基本就是烂地两块，凉州的百姓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万人。并州也差不多，满打满算不到四十万人。
这两个州的人口加起来还没荆州一个郡的人口多，所以曹操看似控制四州之地，实际的人口却是司、兖二州加两个中等郡的人口。
其中司隶的人口还因为多年的战乱，减少到了一个比较低的水准，大致估计也就跟眼下的青州差不多水平。
曹丞相很无奈啊！
为了更多的军粮，卖马就卖马吧！卖马总比没粮好……
刘基陆续从关中购得三千匹战马后，终于将自己的骑军组建起来。
他给了这支骑军一个响亮的番号——玄甲军！
从名字就能看出，刘基要打造的是一支实打实的具装骑兵。
按照预想，护甲方面，玄甲军不仅骑士要穿盔甲，战马也要有全覆式的马铠。
配件方面，刘基已经开始让工匠们大规模制造双脚马镫，要将南北朝的重骑兵提前搬上历史舞台。
至于武器，当然是让骑士们装备威力巨大的马槊。长戟虽然技法丰富，而且将士们也用得习惯，但是在破甲这点上，长戟还是要比马槊逊色不少。
马槊的制作周期和成本都很高昂，三千杆马槊至少得明后年才能全部装配。
不过玄甲军的骑士们光是练马术估计都得要个两年，所以刘基并不着急让玄甲军派上用场。
刘基在沔水之阳的平原上专门划出了一大片空地，用来给玄甲军的将士操练。
至于这支骑军的统帅，刘基暂时还没有选定。
要说刘繇阵营中谁最擅长操练骑兵，那应该是出身青州，并在幽州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史慈！
但太史慈如今镇守弋阳郡，实在不方便，刘基只能先让黄忠、魏延、凌统三人各领一部骑士训练。
将来再看情况选定骑军统帅。
第330章 丈夫
仲冬，刘基带着儿子刘小彘来到樊城马场，观看玄甲军操练。宽阔的原野上，三千玄甲军分成三部，在各自的草场练习行军、整队等基础项目。
刘小彘来到草场上后，简直比马儿还要欢腾，吵着闹着要让刘基带他骑马！
作为一名慈父，刘基只好在张世的帮助下，把又重了许多的刘小彘抱上马。
把小彘抱上马后，刘基轻松地翻身上马，然后一个爆栗敲在小彘亮堂的脑门上：
“你小子又重了！以后不准再吃糖霜了，小心牙烂光！”
刘小彘欲哭无泪，一边用手揉着额头，一边委屈地东张西望，脑袋上两个总角甩来甩去煞是可爱。
这时，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彘，坐好啦，咱们要跑起来咯！”
刘小彘赶忙抱紧环在胸前的大手，然后兴奋地喊道：“驾——！驾——！”
“驾——！”
刘基轻踢马肚，让战马小跑起来，坐在前面的刘小彘顿时咯咯咯地笑起来。
“跑咯！马儿跑咯！”
父子俩享受着亲密时光，护卫长张世则小心翼翼地骑马跟在一旁，保证父子俩的安全。
刘基载着刘小彘在马场上跑了两圈后，过足瘾的刘小彘不像之前那么欢腾了，躺在刘基的怀里安静地吹着风。
这时，负责操练骑军的黄忠、魏延、凌统三人纷纷来到刘基跟前。
三人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抱拳对刘基道：“末将参见主公！”
刘基一手抱娃，一手平举：“都起来吧！”
“谢主公！”
“既然你们都来了，吾正好问问玄甲军操练的情况。刚刚吾与吾儿绕场两周，见还有许多战马空置，看来是骑卒的人选还没征够吧。”
刘基问及骑卒人数，黄忠三人不由得都尴尬地笑起来。
正如刘基所见，三千玄甲军至今尚未满编。不仅没满编，马场上的骑卒怕是连编制的一半都不到。
黄忠作为三将中年纪最长者，带头回答道：“禀主公，我军将士多为南人，会骑马的人不多。而今我等手下的骑卒，大多都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将士。”
刘基有些不满意，问了三人一句：“既然会骑马的人不多，你们可有在军中教习骑术，筛选骑卒？”
凌统抢答道：“禀主公，有的！末将三人已经在各军选好士卒，每三日就会带他们到马场练习。只是……”
凌统话说到这，突然迟疑起来。
刘基眉头一挑，看来是有问题要我这个主公帮着解决。
“说吧，只是什么？”
凌统知道刘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着回答道：“只是战马金贵，我等都不敢让备选士卒骑马。而训练骑术用的驽马不够，这才进展缓慢！”
刘基点点头：“我知道了，来人，传我命令，让王仲宣和桓伯绪征集驽马送至马场，所需花费一应交张子布审核！”
“诺！”
荆州地处南境，可想而知，刘基手下会骑马的士卒不会多。
在刘基的预想中，组建骑军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筛选骑卒反倒成了目前最困难的事情。
哎，果然什么事情都急不得。即便自己想方设法把战马都搞来了，要组建强大的骑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之后刘基又问了黄忠三人还有没有需要他这个主公帮着解决的，三人都摇头表示没有问题了。
于是刘基又让他们把现有的骑卒组织起来，操练队形给自己看。
三人遂把骑卒都叫来，排成简单的纵队和横队，然后保持队形在宽阔的马场上驰骋了几圈。
虽说距离刘基的目标还很远，但现有的千余名骑卒都不愧是北人，训练个月余时间就已经将纵队和横队掌握得有模有样了。
刘基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在将士们面前勉励了几句，让他们不要辜负刘基给他们发的俸禄，不要辜负家中妻小的期待。
最后，刘基又叮嘱黄忠等人，让他们提前教会骑卒们使用马槊，以便将来即插即用。
三人向刘基拍着胸脯保证会把玄甲军练好，刘基这才带着小彘返回襄阳。
回到襄阳，刘基把刘小彘交还到大乔手中，又顺道去看了小乔和麋氏，陪着妻女们在院子里转悠了一阵子。
一手握着小乔的柔薏，一手拉着麋氏的手腕，刘基有时候也想效法唐明皇沉醉在温柔乡中。
但这种想法也就只能想想，这不刘基刚带着妻女们走到园子尽头的池塘边，管家刘大就悄悄走到一旁道：
“主人，刘参军求见！”
不知怎的，刘基竟然微微叹息一声，引起小乔和麋氏的注意。
“夫君？”
刘基看了她二人一眼，苦笑着说：“他人像为夫这般年岁时，恐怕还在斗狗弄马，这江山之大，权柄之惑，真叫人又爱又恨啊！”
“咯咯咯~”小乔抿嘴一笑，伸手替刘基整了整衣领，吐气如兰道：“妾虽是女子，也知天下丧乱，百姓艰难。夫君英明神武，该做大丈夫匡扶社稷，岂可贪恋女儿香？快去吧~”筚趣阁
刘基摸了摸小乔的小脸：“那为夫去了，你们在家等着。”
“诺~”
刘基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家女人教训，也罢也罢，旁人想坐这江山还没机会呢！
“哈哈哈！”轻笑两声，刘基迈步离去。
等刘基走后，小乔发现麋氏盯着她出声，不禁笑问：“妹妹在看什么？”
麋氏微微一笑，拉着小乔的手说：“我们姊妹三人，独姐姐最得夫君之心，今日妹妹才晓得是为何！”
“咯咯，妹妹少恭维我！咱们还是一道去看看冬姬和夏奴吧，别又吵起来了。”
“姐姐说的是，真不知这俩小姑子是怎么了，凡事儿都要争个先后。”
……
后院之事刘基自然没时间了解，眼下他已经来到茶房会见北府参军刘晔。
刚一进屋，刘晔便打趣道：“主公，莫非是大郎又缠着主公了？”
刘基有些奇怪，赶忙问管家刘大是怎么回事。不问不知道，原来是管家刘大想让刘基多休息休息，这才压下消息，等刘基陪着妻女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后才进来禀报。
为此刘基有些愠怒，他知管家是一片好心，但还是板着脸训斥道：
“刘大！你是我家奴，但也要知道我这个主人的身份！我是天子钦封的荆州刺史，天地君亲师，君命为大，往后若有臣子求见，决不可再秘押不报！不然，吾只能让你回吾父身边去了！”
刘大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也没想到向来随和的主人会发这么大的火，赶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主人，小人再也不敢了！还请主人不要让小人回去，小人只想一心侍奉主人！”
刘基咂咂嘴，心底感慨，难怪前世大佬会说“君主是奴仆的奴仆”。
他将刘大扶起：“刘大，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不要怪我今日训斥你，只是吾素有如世祖光武皇帝那般重振汉室的志向，将来我牟平刘氏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要好好想想！”
刘大眼含热泪：“主人的话，刘大铭记在心，往后不会再犯了！”
“好，退下吧，不要让人靠近茶房。”
“诺！”
诸葛亮出使上庸，说服上庸申耽归降。
刘基出兵张鲁。（看思维导图）
第331章 申氏
等刘基训诫完管家刘大，刘晔没有在刘基的家事上发表意见。
刘晔从怀中掏出密信交给刘基：“主公，孔明来信，西城申氏已经承诺愿意归顺主公！”
刘基眼神一亮：“什么！孔明说服申氏了？”
“是的，这一封是申氏家主申耽亲自写给主公的降书。”刘晔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袖中取出一本帛书递到刘基手里。
刘基接过来翻开一看，书信末尾留有西城申氏家主申耽的名字。
刘基称赞道：“孔明果然不凡，不动刀兵便为我说降申氏。这样一来，我便可发兵攻取汉中了！”
刘晔端起茶杯：“主公，西城虽降，但通往汉中的道路仍旧是崎岖难行。兵贵神速，迟则生变，在下建议主公速速发兵！”
“嗯，子扬所言不错，汉中地势险要，若张鲁察觉我军动向，则事难矣。吾意已决，立刻发兵汉中，争取速克张鲁！”
刘基站起身，信誓旦旦地说道。
如今他占据荆州已有三年，区区一个汉中张鲁，神棍头子罢了，刘基着实没有放在眼里。
“不知主公此次要用谁为将？”刘晔起身问道。
刘基不假思索道：“兴霸还在交州平叛，汉升他们要训练玄甲军，元代镇守南阳动不得，看来只能让文仲业出马了！”
“主公要派多少兵马？”
“上庸地势崎岖，兵多了也不便列阵，让文仲业把玄武营带上吧！四千精锐，应该足够击破张鲁了，不够的话就让西城申氏出兵相助！”
“嗯，在下明白了，晔这就去传命！”
“去吧！”
……
建安八年冬，荆州刺史刘基，遣扬武将军文聘，领玄武营精锐四千秘密进驻西城。
西城豪右申氏恭顺地将文聘迎进城中，文聘于是在西城与诸葛亮相会。
公厅之中，文聘坐于首席，右侧是申氏家主申耽，左侧则是南郡从事诸葛亮。
这个组合总让人感觉有些别扭，因为文聘和诸葛亮其实不是很熟，申耽作为新加入荆州集团的成员，反倒和诸葛亮较为熟悉，至于文聘和申耽嘛……二人是第一次见面，申耽表现得很是谨小慎微。
三人在公厅落座后，文聘先是向诸葛亮和申耽宣读了一条刘基的命令。
“义举，孔明，主公有令！今划西城、上庸、房陵三县为上庸郡，命申耽领上庸太守，全力襄助大军攻取汉中！”
申耽赶忙起身接下令状，文聘从怀中掏出刘基命人伪制的印绶，交到申耽手中。
虽说印绶是伪制的，但申耽拿在手中也很是欣喜，这说明刘基是真心将申氏纳入管辖，而不是要取而代之。
申耽躬身向文聘表忠心：“请将军放心，申氏一定全力支持主公攻取汉中！”
文聘赶忙扶起他：“申府君请起！”
“呵呵，义举，我早就有言在先，我主刘刺史英明仁厚，定不会亏待申氏，如何？哈哈哈哈！”一旁的诸葛亮出言调侃道。
申耽向诸葛亮和文聘拱拱手：“孔明所言不虚，申耽才器粗浅，往后还要孔明和文将军多多照看才是！”
申耽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才干，但他能让申氏割据西城，使汉中张鲁无法将触手伸到安康盆地，为人处世的能力并不差。
三人寒暄一阵，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
之后文聘问起申耽通往汉中的路况，想看看行军时有什么要注意的。
申耽回复文聘，说从西城前往汉中的道路虽说有两条，但实际上只能算作一条！
“哦？此话何解？”文聘好奇地问道。
于是申耽命人取来汉中、上庸一带的舆图，这舆图用上等的绢帛制成，算是申氏的传家之宝。
“将军请看！这是西城，西城之南有沔水流过，从西城至荆州，只能沿沔水行走，将军的部队也是走这条水路来到西城的。”
申耽用手在舆图上指出西城和沔水的方位，而后手指顺着沔水往西北方向滑动。
“沔水发于秦岭，流经汉中、西城、上庸，然后流入荆州，汇入江水。将军欲取汉中，可沿沔水向西北溯源，抵达安阳县。攻下安阳后，便可继续向西进入汉中腹地！”
文聘仔细观看舆图，发现这条水路确实不错，但他心中还是有一问：
“照义举所言，走水路确实不错，但我看这舆图上所示，我军亦可走陆路前往安阳，这是不是就是义举所言‘路虽有两条，但实际只有一条’的道理？”
“呵呵，将军明鉴！而且在下建议将军放弃水路，改走陆路！”申耽微笑着对文聘建议道。
文聘报读兵书，久经战阵，不用申耽解释，他也立刻想明白为何申耽建议他走陆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沔水上游怕是不好走吧！”
文聘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申耽。筚趣阁
申耽点点头：“将军所言不错，从汉中至西城，沔水在这一段水道的水流十分湍急，且水道蜿蜒狭窄如九曲回肠，大船难以行驶，只有轻舟快船能够通过，而且险象环生！”
这时坐在一旁的诸葛亮也说道：“文将军，义举已经带着亮去沔水看过了，水道确如义举所言，不适合大军通过。”
有诸葛亮证实，文聘不怀疑申耽会撒谎，于是他说道：“既然如此，看来只能改走陆路了……”
申耽和诸葛亮都点头认同。
文聘看着舆图思考了一会儿，：“今日天色已晚，二位可早些歇息，明日还请你们陪我一道视察路况。若无异常的话，大军明日便要动身！刺史特令我速克汉中，以免迟则生变！”
申耽和诸葛亮对视一眼，然后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也请将军早些歇息！”
“嗯……哦对了，义举，这舆图我先借用一段时间，待攻克汉中必然完璧奉还！”
“将军客气了，申耽虽才投靠刘刺史，但拳拳之心日月可鉴，将军但用无妨！”
“多谢了！”
等申耽和诸葛亮走后，文聘又对着舆图看了许久。
这是文聘投靠刘基后，第一次单独带兵出征，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汉中关系重大，要是他把事情搞砸了，相较于惩罚，他更担心会拖累刘基的大业。
因此他要力求做到最好！
而且文聘有预感，这次攻打汉中怕是不会一帆风顺。
张鲁盘踞汉中十余年，不可能不觊觎西城、上庸等县。说不定文聘的大军赶到西城时，城中的细作就已经前往汉中向张鲁报信了。
所以文聘才想快速进兵，这样即便西城的细作将消息带到汉中，彼时他也已经兵临安阳，这样就算张鲁得到消息也来不及救援安阳。
兵贵神速，正是如此！
第332章 丧子
仲冬的秦岭雪峰皑皑，峰峦叠嶂的群山都披上了肃杀的白衣。
扬武将军文聘领着玄武营的四千精甲，在安康盆地的平坦原野上迅速穿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乃是盆地尽头的安阳县。
今早考察过路况，确定陆路比水路稳妥后，文聘就让士卒们拔营。
兵贵神速！
西城至安阳约有一百二十余里路，文聘要赶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抢占安阳！
三日后，急行一百二十余里的玄武营抵达安阳。
看到不远处的小城，文聘二话不说，直接挥刀下令：
“抢占城池！”
“杀——！”
四千玄武营一窝蜂地冲向安阳小城。
安阳小城人口不过两万，是张鲁和申耽两股割据势力间的缓冲带，被安阳当地的宗贼控制。
然而安阳的宗贼明显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攻打自己，城门口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城门官还没来得及反应，玄武营的精锐士卒就已经杀到面前！
“铿——！！”
“噗嗤！”
刀光伴随着鲜血，数颗人头飞起，往来民众惊叫着逃窜，玄武营的士卒直接冲入了安阳城中。
“将军！城门夺下了！”很快，斥候就将战况汇报到文聘那里。
文聘大手一挥：“全军入城！”
“杀——！”
……
一个时辰后，文聘已然坐在安阳小城的公厅之中，他的身上也没有一丝血迹。
攻占安阳的战斗很是轻松，最困难的时刻莫过于抢夺城门。
一旦夺下城门，事情就几乎没有什么困难了。
大军进城后，本地宗贼发起了零星的抵抗，但在玄武营的精锐士卒面前，宗贼的抵抗显得很是苍白。
“将军，城中骚乱已经平息！”
“好！派人通知申府君和诸葛从事，让他们来接受城池。告诫弟兄们不要扰民，战后自有封赏。让他们抓紧时间休息，明日本将要继续开拔！”
“诺！”
当晚，缀在文聘之后的申耽和诸葛亮赶到安阳，开始处理战后事宜。
翌日，文聘便又领兵开拔，一头钻入秦岭中，朝着汉中的命门——黄金戍围前进！
离开安阳进入秦岭，整个的路况顿时变得凶险逼仄。
部队沿着沔水黄金峡向西北前行，然而文聘明显低估了这段路程的艰险。
沔水黄金峡地势陡峭，沔水在沿途形成许多的小瀑布，越往前走，路段就不断地抬高。
“咚——”
细碎的小石子砸在文聘的头盔上，他抬头仰望左右群山，更觉地势凶险。
文聘对传令兵道：“让弟兄们走慢点，小心前进，注意提防头顶落石！”
“诺！”
命令传达下去后，文聘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雪白巍峨的山脉直插云天……
啧！
大军继续前进，但速度已经降至极点。
冬天的秦岭天气严寒潮湿，为避免士卒受冻，下午文聘就开始让部队扎营，令士卒们捡拾柴火晒干以备使用，如此方才在夜里升起团团营火。
如此每日行进的距离还不到十里，要从安阳走到黄金戍围，至少需要十多日。
文聘也想走快点，但没办法，路况艰难，如果不顾一切地猪突猛进，那就有违兵法了。
部队又行进了五日，军中已经有少量士卒染上了风寒，还好文聘提前备好了草药，又放慢行军速度多留时间捡拾柴火，这才让风寒没有扩散开。
不过此时大军已经算是远离故土，士兵们不得不开始消耗随身携带的糗糒。
部队离开安阳时，每名士卒身上的糗糒仅够一月之用，文聘在想是否要加快行军速度。
然而正在文聘思索之时，突然！
山道两侧竟然冒出一群披着素裹的米贼！！！
“杀啊————！”
潜伏在山间的米贼冲向在山道间行进的玄武营将士，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扬武将军文聘强行按捺住惊慌的内心，高声喊道：“迎敌——！迎敌——！”
“嗖——”
突然有数根箭矢从山上射向文聘！
亲卫中有人慌忙喊道：“将军小心流矢！”
“竖牌！快竖牌！”亲卫们手忙脚乱地撑起盾牌，挡在文聘面前。
然而他们终究慢了一步，一根流矢从盾牌的缝隙中射中文聘了的肩膀！
“将军！”
“将军！”
“唔……我……无事。”血丝爬上双眼，文聘暂且没有性命之忧。
士卒们见文聘还能说话，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文聘强忍着箭伤，冲玄武营的士卒大喊：“前队变后队，文休，你领兵断后！”
文聘的养子文休得到命令，立刻抱拳：“诺！父亲保重！”
文聘点点头：“小心，别死了！”
文休挤出一个笑容：“末将去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带兵向前冲去。
“撤退————！！”文聘嘶吼一声，大军朝来路返回。
……
多亏文休的拼死断后，还有文聘强忍箭伤指挥调度，玄武营虽然遭遇埋伏，但损失只有三五百人。
可玄武营仅四千人，一次战死这么多，就算是大败了！
而且文聘的养子文休也在断后的时候战死，断后的士卒仅仅带回了文休的兜鍪，留在战场上的尸体根本来不及带回。
“咳——”文聘忍着肩上的箭伤，双手颤抖着捧起养子的兜鍪。
“也罢也罢，战死沙场，总好过卧病于榻席之上！”
文聘的眼角划过几滴清泪，文聘的亲儿子文岱和侄子文厚都站在一旁落泪。
文岱红着眼对文聘说道：“父亲，你还是先保重身体吧！待养好箭伤，再谋进兵。”
文聘轻抚着兜鍪，再次长叹一声。
“哎————”
“父亲？”
“兵法云，出其不意，战其不备。我军遇伏新败，敌军必然骄纵狂喜，此正是我军转败为胜之机也！披甲！”
文聘神色凛然地对帐中诸将说道。
但是将领们实在放心不下他的箭伤：“将军！将军你箭伤未愈，怎么能强行作战呢？”
谁料文聘闻言竟然拔出战刀，一刀将案几斩断！
“一派胡言！大丈夫即食君禄，当以家国为重，当战死在沙场，岂可为我一人而坏大事？！
“吾意已决，杀将回去！”
帐中诸将哪里还敢多言，俱都抱拳高喊：“谨遵将军之命——！”
于是文聘带着将领们从临时搭建的军帐中走出，外面刚刚逃得一命的士卒全都望向他们。
文聘抬起没有受伤左臂，忍着疼痛朗声高喊：“列为将士！我军遭受伏击，我之养子休郎为了断后，已经命丧敌手！”
说到痛处，文聘已是泪流满面。
但是文聘还是哽咽着继续喊话：“我丧义子，君丧袍泽，眼下敌人必定踩着他们的尸体弹冠相庆，难道我们要忍耐吗？！难道我们甘心让敌人砍下他们的头颅换取战功吗？！”
寥寥数语，玄武营将士们心中的仇恨便被文聘激起。
话说回来，也只有像玄武营、淮西营这样的精锐部队，才能在此刻还保有军心。
文聘之子文岱当即下跪道：“将军，我等不愿！”
“末将亦不愿！”
“不愿！”“不愿！”
在文岱的带头下，一众将士全部单膝跪地，向文聘表明战心！
文聘冷笑起来：“呵呵哈哈哈！好！兵法云，出奇制胜，眼下我军新败，敌军新胜，他们绝料不到我等敢折返回去。眼下出战，站则能胜，我等亦可报了血海深仇！”
将士们战心已起，纷纷喊道：“将军下令吧！”
“将军下令吧！”
文聘拔出战刀：“好！三军有令，后队改前队，冲杀回去……敢有踌躇不前者，本将定斩不饶！”
“诺——！”
第333章 折返
秦岭与大巴山的山道中，张鲁之弟张卫正带领麾下米贼清点斩获。
张卫和他手下的米贼都身披素裹，与白雪皑皑的群山融为一体，离远了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察觉不到山道中还有人行动。
“将军，我等共斩获敌首三百二十八颗，玄铠一百三十五具！”
手下米贼过来禀报，张卫哈哈大笑，让亲卫们把敌军的玄铠分了。
“这些荆州兵真是富得流油啊！可惜现在都便宜了咱们！哈哈哈哈！”
米贼们亦跟着哄笑起来，都开启嘲讽模式贬低败逃的玄武营。
张卫和手下的五百个米贼在战场又逗留了一会儿，将能缴获的东西都缴获完毕后，才慢悠悠地启程返回。
路上，裹着白头巾的张卫对左右米贼道：
“传言荆州刺史刘基能征善战，我看也不过就是一小儿！走，回去咯！”
米贼们都嬉皮笑脸地恭维道：“将军智计百出，英勇无比，刘基小儿安能是将军对手？”
“哈哈哈！说得好，等师君灭了刘璋，攻入成都，到时我一定要请师君拨给我万余精兵，夺了刘基的荆州！哈哈哈！”
这番无知无畏的发言反倒叫米贼们十分信服。
要说张卫是谁啊？
那可是“师君”张鲁的亲弟弟！
怎么也得算半个“师君”吧，收拾个荆州刺史刘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正在张卫和一杆子米贼们有说有笑之时，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了喊杀声！
是玄武营的将士们杀回来了！！
“杀啊啊————！”
张卫和麾下米贼吓了一大跳，张卫大惊失色地说：“怎么回事？！荆州兵不是败了吗？”
可是玄武营的将士们不会给他们解释，文聘的亲子文岱身先士卒，领着数十名精锐甲士冲锋在前，眨眼间就追上了逼仄山道上的米贼！
文岱挥动战刀，一刀将面前的米贼劈死，鲜血洒落，将地面上的积雪染红、熔化，为银装素裹的秦岭又添上一抹殷红。
“杀——！为弟兄们报仇！”文岱激昂愤慨，一刀又一刀地将拦路的米贼砍翻。
张卫手下的米贼不过都是些五斗米道的信众，哪里敌得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玄武营将士？
而且米贼们根本想不到玄武营还能折返回来，全都被吓得心惊胆战，手里的刀都握不稳。
不到片刻，米贼们就被杀得四散奔逃。其中有五六十个米贼为了不被玄武营砍杀，竟然选择跳下陡峭的山崖！
噗通——
有十来个米贼顺利落入湍急的沔水中，转眼就被水流冲得不见了踪影……
文岱领着甲士们猪突猛进，战斗迅速转变成一场屠杀。
米贼们的领袖张卫一边逃命，一边扭头观察身后情况。不看不要紧，一看没把张卫吓个半死，因为玄武营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文岱在后面高声大喊：“敌将休走！杀——！”
手忙脚乱中，张卫将刚刚缴获的玄铠脱掉丢弃，脑袋上的兜鍪也解下来不要，再然后是糗糒、战刀、匕首，总之能扔的都扔了。
一同逃命的米贼们也丢盔弃甲，急于奔命。
山道中满是积雪，雪花盖在地上形成了薄薄的积冰，甚是滑溜。
逃跑的过程中，不时有米贼滑倒在地，然后被追上来的玄武营将士砍杀。
张卫今天出门也没看黄历，他本已经跑出百米远，谁料脚下一滑，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筚趣阁
“啊————！”
张卫的嘴里发出惨叫，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和小腿都要摔断了，膝盖也疼得厉害。
此刻身后又传来喊杀声！
张卫强忍疼痛，惊慌失措地从滑不溜秋、满是积雪的山道上爬起来。
“快跑啊！逃命啊！”米贼们大呼小叫，把张卫刺激得更加慌乱。
他还没跑出几步路，又噗通一声滑倒在地，这下直摔得眼冒金星，浑身都要散架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卫感觉身上没那么疼了，他强行坐起身，却正好看到一只漆黑的靴子朝面门踹来！
“啊——！”
“狗贼，你杀我义兄，纳命来！”
杀红眼的文岱一刀斫在张卫肩头，哗啦一声，直接将张卫的半截身子都拉断了！
鲜血喷涌中，文岱的眼角落下几滴清泪：“兄长，弟弟给你报仇了！”
……
此战，米贼张卫授首，玄武营大胜。
扬武将军文聘赶到现场后，当即下令全军继续追击，他要裹挟败兵一口气冲到黄金戍围下。
张卫本来在秦岭中设置了许多防御用的据点，然而随着张卫本人的败亡，沿途的米贼们士气低落，根本挡不住文聘所率的玄武营。
因为经历过反败为胜的一战后，玄武营的将士们士气大涨，所以才能轻易地突破敌军在秦岭山道中设下的一个个据点。
大军仅仅用了十天时间，就抵达了黄金戍围！
但是文聘的兵锋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眼前的黄金戍围地势实在险要，一看就难以速克。
黄金戍围傍山依峭，险折七里。其由“铁城”与“黄金戍”两座要塞构成，是一套完整的要塞防御体系。
要想攻破黄金戍围，绝非易事！
而且文聘的箭伤也越发严重了，恐怕难以继续坚持督战。虽然伤口已经上过伤药，但疼痛感却没有减弱，反倒有越来越强的趋势。
今日早晨起来换药时，肩头的伤口隐隐有糜烂之状，文聘的额头随时都在冒冷汗。
无奈之下，文聘只能让将士们当道扎营，暂时不要惊动黄金戍围里的守军。
黄金城内的米贼们其实已经察觉到了玄武营，但他们的首领张卫已死，米贼们都不敢出城作战，双方便在黄金戍围对峙起来……
三日后，诸葛亮和申耽从后方赶来，此时文聘已经陷入昏迷了！
“从事，府君！你们快看看家父吧！”
文聘之子文岱哭丧着脸招呼诸葛亮和申耽入帐。
诸葛亮和申耽对视一眼，都没有料到文聘的病情竟然已经这般凶险！
但诸葛亮还是先上前安抚文岱：“少将军勿忧，亮得知消息后特意带来驱邪化伤的良药，先让文将军服下吧！”
诸葛亮从袖中掏出一小瓶递到文岱手中，文岱打开瓶盖，一股浓厚的药香散发出来。
“这是？”文岱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
诸葛亮解释道：“此乃神医华佗所制药丸，专治外伤化邪入体之症。亮曾有幸求得两瓶，这便是其中一瓶，赶快让文将军服下吧！”
文岱当即跪在地上：“谢先生赐药，岱万死难尝先生救父之恩！”
“少将军快起，文将军的病情要紧！”
“是！”
众人进入营帐，文岱将药丸给文聘服下，约莫一个时辰后，文聘的高烧渐渐消退，头上也不再冒虚汗，神情更是进入安睡的状态。
文岱顿时泪做雨下，诸葛亮好生安抚后，他才收敛情绪。
两日后，文聘从昏迷中苏醒，他立刻叫人将诸葛亮和申耽请来叙话。
第334章 良药
病榻上，文聘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虽然服用了诸葛亮带来的华佗神药，但身体的虚弱感还没有散去。
见诸葛亮和申耽进帐，文聘强行直起身，低声说道：
“孔明，义举……你们来了。”
诸葛亮和申耽连忙靠过去：“文将军！”
“呵呵，吾中了埋伏，被箭矢所伤，倒叫你们笑话……咳，咳——”文聘尴尬地说着，然后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
诸葛亮面露愁容，真切地说道：“将军虽然中伏，却能反败为胜，斩杀张卫。亮和义举兄深表佩服，还望将军保重身体，安心养伤！”
一旁的申耽没有说话，心里却十分认同诸葛亮所说的话。
古来征战，能在遭遇埋伏后反败为胜的将领，那都是稀世良将。刘基手下能有文聘这般能力强大又舍生忘死的大将，也难怪他能威名远播。
“文岱，扶我起来！”
榻上，文聘招呼文岱将他扶起来。
文岱担忧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文聘扶起。
诸葛亮和申耽都不免忧心道：“文将军，身体要紧啊！”
“呵呵，”文聘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无妨，此前医师看过，说伤口浓水尽取，我已没有性命之忧，这还得多谢孔明送的神药！”
诸葛亮谦虚道：“诶，将军何须言谢，都是为主公办事。”
文聘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是二位也看见了，我身体虚弱，实在难以督战。若继续将三军将士性命系于我手，恐非善事！”
说罢，文聘又看向诸葛亮和申耽：“眼下我军兵临黄金戍围，若就此退走又实在可惜。我一时难以决断，所以想请二位商议。”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为了避嫌，申耽向诸葛亮点头示意，表示自己没有主意，一切以诸葛亮的意思为准。
诸葛亮才思敏捷，瞬息就明白了申耽的意思。
文聘重病在榻，眼下都得靠他诸葛亮决断了！
以诸葛亮的智慧，他哪里会不晓得如今大军面临的困境，其实他之前就已经做出了行动。
诸葛亮开口对文聘和申耽道：“其实亮早在赶来前线时，就已经派人传书襄阳了，若在下所料不错的话，主公应该已经从襄阳出发了！”
文聘和申耽一惊，没想到诸葛亮私下已经向刘基禀报了前线的情况。
但他二人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惊奇的，诸葛亮受刘基之命招揽申氏，这足以说明对方乃是刘基的心腹之臣。
作为军中大将，文聘也是人精，他之前隐约听说过刘基对诸葛亮的赞许，于是直接说道：
“孔明，你是主公心腹，我将玄武营的兵符交给你，希望你代我督领将士攻打铁城，莫要因我一人误了大事！”cascoo
诸葛亮有些感动，但他却没有接下兵符：
“将军，你是三军统帅，亮却很少接触兵事，若将大军托付于亮，将士们必然不服，那才是误了大事啊！”
“孔明……”
文聘正欲反驳，诸葛亮则直接打断他：“将军，你是关心则乱！兵法云，爱兵如子。你这个父亲受伤了，将士们安能放心得下？此时出战，必然无法攻克铁城。将军应该做的是养好身体，稳守营寨，等待援军到来！”
诸葛亮的话让文聘感到惊异：“嘶——！孔明，你……你竟然通晓兵事！孔明大才，实在出乎我之所料啊！”
正如文聘所言，他根本没想到，年纪轻轻、又是文官的诸葛亮能说出刚刚那通浸透表里、晓熟兵略的话来。
“呵呵呵，亮平生好读书，但不求甚解，比不上将军。”诸葛亮谦虚地回复。
文聘笑着摇了摇头：“若非孔明点醒，我倒会真的误了大事。文岱，扶我到营地里转转，让将士们知道我无碍！”
文岱连忙搀扶起文聘，文聘又道：“孔明，义举，你们也随我一道吧！”
诸葛亮和申耽起身：“敢不从命？”
之后，众人扶着文聘走出大帐，玄武营的将士们看到文聘醒了，都很是惊喜。他们围拢过来，脸上既有喜色又有担忧。
有将士问道：“将军！将军好些了吗？！”
文聘强行鼓起精气神：“虽有小恙，但已无大碍！”
将士们这才退去忧愁，都高兴地欢呼起来：“哦！将军病好咯！将军病好咯！”
“好了，都下去吧，把营寨再加固一些，营地里也要打扫干净！你们看看，我就睡了两天，这营地都要成猪窝了！”
文聘拿出将军的严厉，一手指着满是积雪的地面笑骂道。
将士们都憨笑起来，赶忙拿来扫帚撮箕清扫营地里的积雪。
文聘在众人的陪同下在营寨里转了一圈，然后才返回大帐歇息。
……
半个多月后，即新年刚过之际，荆州刺史刘基督淮西营驾临黄金峡！
“仲业呢？仲业病情如何了？！”
甫一抵达前线，刘基便急匆匆地赶往中军大帐，要察看扬武将军文聘的伤势。
刘基忧心忡忡，将士们还来不及禀报，他就已经进入军营了。
这时，得到消息文聘从中军大帐中走出：“主公！”
刘基望见文聘还活着，欣喜地喊道：“仲业！”
文聘快步走到刘基面前跪下：“主公，文聘无能，有负主公所托，还请主公责罚！”
“呵呵呵，仲业快快起来，伤势如何了？”刘基将文聘扶起，没有急于追究文聘攻伐不利的罪责，而是关心地问起伤势。
文聘很是感动，回答道：“多亏孔明送来神医华佗的良药，末将才死里逃生，而今伤情稳定，已不碍事了！”
见自己手下的大将没事，刘基这才放下心来。
跟在刘基身后的参军刘晔出声道：“文将军，主公这一路可谓忧心忡忡，一直都在担心你的伤情啊！”
文聘闻言，忽然喉咙有一丝哽咽，他老泪纵横道：“末将无能，让主公忧心了！！”
说罢，又跪了下来。
刘基赶忙再扶：“仲业快起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我已经听说了，你能转败为胜，开辟艰险，实乃我之大将！咱们还是先进帐讨论军情吧！”
文聘顿首：“主公请！”
“走！”
众人进入大帐，刘基自然而然坐到首席上，文聘和刘晔分列左右，其后是诸葛亮和申耽。
一行人坐下后，刘基当即问道：“仲业，若我现在令你发兵攻打黄金戍围，你可有把握？”
文聘刚要起身，却被刘基允许坐着回话，于是他坐在马札上抱拳道：
“禀主公，实不相瞒，这些天我与孔明还有义举探查过了，黄金戍围易守难攻，山上是黄金戍，山下是铁城，二城相护，要想打下来怕是要牺牲许多将士的性命。”
刘基咂咂嘴，这一点他此前已经有所预料。
说来好笑，刘基本以为轻松就能拿下张鲁，谁知差点折了大将文聘。如果文聘真的在攻打张鲁的过程中战死，那他真的要心痛死。
而前面黄金峡上那两座拦路的铁城和黄金城，也让刘基感到十分棘手。
张鲁能盘踞汉中十余年，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
“好不好打，先打一下再说。传我令，明日让陈勤和宋谦领兵强攻！”
“诺！”
第335章 徙民
翌日，淮西营受命攻打黄金戍围中位于山下的铁城。
陈勤和宋谦让将士们备好钩爪，试图强行蚁附登城。
自从甘宁用钩爪袭破宛城后，刘基就开始在军中普及钩爪这件装备，用钩爪练习攀登已经成为了各军的操练项目之一。
也许寻常的士卒因为身体素质的缘故，即便有钩爪也不太容易爬上城池。但对于淮西营的精锐来说，用钩爪蚁附登城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前提是在没有敌兵干扰的情况下。
其实铁城并不大，只能容纳百余守军，但铁城地势险要，通往铁城的道路狭窄逼仄，连十人并行都难以做到。
所以铁城内即便只有百余守军，依旧能挡下数千甚至上万大军的进攻。
狭窄的山道上，淮西营的士卒们举着盾牌迅速前行，铁城内的守军早已做好准备，纷纷张弓搭箭开始射击。
箭矢钉在盾牌上，砰砰作响。
盾牌后的士兵继续前进，先登小队很快就穿过这一段狭长的通道，来到铁城脚下。
铁城的名字里虽然有个铁字，但它的城墙却是用夯土制作的，高两丈有余。
因为黄金峡地势险要，要想在这里用石头、或是木头筑城，难度可想而知。所以聪明的古人就地取材，用黏土夯出一座小城，易守难攻，牢如铁石。这才是铁城为何被称作“铁”的原因。
铁城的守军眼见淮西营的士卒贴近城墙，他们立刻搬起囤积在城中的落石、滚木、金汁等物招呼淮西营。
城下的士卒撑起盾牌，冒着头顶不断落下的落石，艰难地掏出腰带上挂着的钩爪。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将钩爪扔上城墙时，一盆“金汤”劈头盖脸浇下，将城下这支先登小队屠杀殆尽……
“啊啊啊————！”
将士们惨叫着跌落山崖，摔得粉身碎骨，倒也落得个痛快，不用忍受那散发着屎臭味的滚烫金汁……
后面参与攻城的淮西营将士咽了口唾沫，然后纷纷怒吼着冲向城墙，填补战死的友军留出的空隙。
他们抓紧时间将钩爪扔上墙，但还没来得及扣紧钩爪，块块巨石落下，将他们砸得头破血流，悉数栽落山涧……
战场后方，刘基站在悬崖上观望铁城的战斗，每当有淮西营的士卒跌落山涧时，刘基的手都会不自觉地捏紧一下。
在他身旁，素知刘基心思的刘晔开口道：“主公，慈不掌兵。黄金戍围虽然难攻，但却是通往汉中的必经之路，主公将来只需要善待将士们的家眷就好。”
刘晔的话开导了刘基，他叹息一声道：“哎，也只能如此了！去告诉将士们，此战战死者，我给他们发双倍抚恤！”
“主公仁慈至此，将士们安能不效死？我这就去传达主公的军令！”
刘基微微顿首，沉默着不再说话。
他望向铁城的上方，在黄金峡的山巅，还有一座黄金戍在等着被攻取。
黄金戍上飘扬着的“张”字旗，仿佛在宣告此地乃是五斗米道的南天门，任何欲图进入汉中的敌人，都将被阻隔在黄金戍围之外……
……
就在刘基督兵进取汉中时，并州河内的战场上，邺侯袁绍也在猛攻汲县！
去岁冬季，袁绍包围汲县，河内太守曹仁坚守不出，袁绍只好选择强攻。
然而曹仁十分善于防守，袁绍的军队一直打到现在也没有打下汲县。但在经受了袁军长达三四个月的猛攻后，城中的守军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汲县守军还在坚持的原因，乃是因为曹丞相颁布的军令中，但凡将军无恙而士卒擅自逃跑、投降的，都会被连坐三族！
其实各家诸侯都有颁布类似的法令，可是其余诸侯在执行力上，就没有曹丞相那么严格了。
自建安元年起，曹丞相就广泛地进行民屯和军屯，这变相地加强了曹操政权的户籍管理制度。
士卒们的家人，其名字基本都在官府的籍册上。官府很轻松就能找到逃兵降卒的家人，然后对他们的家人采取严厉的惩罚。
这些惩罚中最轻的，那也是男子作奴，女子充妓，杀头更是常有之事。在这般严苛的律令下，曹军士卒鲜有敢于在将军之前投降和逃跑的。
汲县的守军倒霉就倒霉在，他们的顶头上司是曹操的死忠曹仁。作为曹操的从弟，曹仁是决计不会投降的。
深谙兵法的曹仁也很清楚，他守住汲县会对曹操产生多么大的帮助，所以他千方百计地鼓舞士气，号令将士们死战不降。
现如今汲县城中的守军仅剩下了三千人，而且这些存活下来的士卒基本个个带伤。
没办法，袁军人数众多，装备精良，士气也同样旺盛，双方围绕汲县城墙的攻防战打得十分惨烈，每天都有至少上百人战死沙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既然曹仁在汲县守得如此辛苦，那么我们的曹丞相又在干什么呢？
他在，徙民！
没错，曹操正在抓紧时间迁徙河内的百姓！
准确地说，他是在迁徙居住在清水至沁水之间的百姓。他要把居住在这两条河流间的百姓迁到人口不丰的雒阳去。
曹操选择徙民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要保住有生力量。
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曹操虽然没听过教员的这段至理名言，但作为兵法大家的曹丞相早就悟出了这则道理。
况且河内郡与邺城之间除了几条最终汇入河水的、不算湍急的河流外，几乎可算是一片坦途。
面对河北袁绍的三万精兵，曹操觉得自己很难做到寸土不失。
所以与其等将来战事打到河内腹地破坏生产，那还不如趁着秋收后的农闲时间提前徙民，以求保证来年的生产。
雒阳如今还空得很，百姓搬过去也不用担心没地种。
不过徙民的过程还是挺残酷的，在徙民途中与妻子儿女走散的大有人在。
即便曹操派了兵士看护，在汉末这个盗贼、人牙子、豪强、**横行的年代，要想保证百姓在徙民途中万无一失根本就不可能。
但曹操做得已经足够好了，至少大部分百姓最终得以安然无恙地渡过孟津，进入伊洛盆地。
等到曹操把沁水至清水中间的广大区域搬空后，雒阳竟然一次性多出了数万户百姓，总计十余万口人。
不过官员们都怀疑曹丞相是不是徙民上瘾了，几年前入关中时，他们就曾从兖州搬了很多百姓到雒阳，之后收复凉州，他们又将羌胡人搬到内地，现在河内又搬一次……
朝廷的官员们现在对于徙民可谓是驾轻就熟，如果曹操肯给他们机会的话，他们甚至敢保证可以在半年之内搬空冀州！
第336章 兵器
“杀啊啊————！！”
河内获嘉县外，河北与朝廷的兵马碰撞厮杀在一起，双方各有数千人，可称棋逢对手。
然而这场发生在获嘉的战斗，双方的最高统帅都没有到场，因为这只是河内战役的其中一处战场。
如今袁绍的主力依旧在围攻汲县，沮授和高览分别领了一支偏师，在获嘉和泛亭阻击曹操派出的援军。
司隶校尉钟繇分遣马腾、韩遂攻打沮授和高览的部队，钟繇本人则坐镇射犬，和河内名士常林一起安抚地方。
自从袁绍开始攻打河内郡后，河内士民人心浮动，尤其是在曹操大肆迁徙民众时，有许多士族站出来公然反对朝廷的做法，抨击曹丞相是在挖河内士族的根。
这时钟繇和常林这二位名门高士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钟繇和常林，一人出自颍川豪门，一人更是并州本地名士，正是在二人的努力下，河内才没有生出乱子。
河内士族们现在没有闹事，但小情绪还是有的，他们都在质问曹丞相为何还在孟津屯驻，难道是要坐视袁绍侵吞河内吗？！
其实不然，曹操为何不急于参战，是因为他要为全盘考虑。
他在等兖州那边的消息，只有等确定兖州的安全后，他才会出兵。
河内和兖州，哪个更重要，其答案不言而喻。
兖州刺史程昱同样面临着青州、徐州方向四五万袁军的进攻，压力不在河内太守曹仁之下。
曹操不仅要盯着河内，还要随时准备驰援兖州。
除此之外，曹操按兵不动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手中的兵力太少，仅有八千人。
这八千人确实都是精锐，但在袁军疲敝之前，这八千人不管是投入河内战场还是兖州战场，都还不足以一战定胜负。
曹操的目的就是拖，拖到袁军疲敝，他再亲率精锐一战击退袁绍。曹操也在赌，赌曹仁能够继续坚守汲县。
而曹仁也确实对得起曹操的信赖，汲县至今还在坚守。并且因为钟繇的羌胡兵牵扯了袁绍的军力，袁军的攻势不再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曹仁自信还能再守上两个月。
当然，曹操在孟津也没有闲着，他早前就已经派人传令上党太守马超和雁门太守张燕，命他二人出太行山袭扰冀州腹地。
只不过马超被淳于琼挡在风月关出不来，这一次袁军准备充分，马超难以再像之前那般轻易突破风月关。
雁门太守张燕倒是又趁机在常山、中山二国劫掠了一番。但黑山军缺乏兵械，不足以攻城略地，只能算是疥癣之疾。
袁绍听从逢纪的建议，让常山、中山二国各县邑长官坚壁清野，张燕见再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好退回太行山。
袁曹双方在各处战场拉锯，战况焦灼。
……
与此同时，被黄金戍围迟滞了快三个月的荆州刺史刘基，终于有了攻破眼前这条坚固防御体系的办法！
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刘基就已经攻破了山下的铁城，但他付出的代价却极为惨痛。
为了攻打铁城，淮西营和玄武营轮番上阵，共战死了一千多名士卒，方才把这座占地不过数亩的要塞攻克。
不仅是士卒，就连裨将军陈勤也在亲自带队登城的战斗中，被城头扔下的落石砸中肩膀，身负重伤。
医师诊治后发现，陈勤的左肩不止有内外伤，甚至还伤及了神经，往后即便伤好了，左臂也不能再灵活自如地行动。
对此，刘基感到十分的心痛。虽说陈勤不是甘宁、徐盛那种闻名史书的大将，但这些年来统领淮西营屡立战功，一直深受刘基信用。
如今陈勤很可能落下残疾，刘基等于是痛失一员爱将！
再结合千余精锐士卒的死亡，想当初在良成和袁军精锐鏖战时，刘基都没有遭遇过这么大的损失……
强攻下铁城后，刘基便偃旗息鼓，不再继续进攻了。
黄金戍围由铁城和黄金戍两座要塞构成，铁城在山下，黄金戍在山上。
山下的铁城尚且如此难攻，山上的黄金戍就更不用说了。
刘基要是继续强攻，恐怕淮西、玄武两营精锐全死光，可能都攻不下黄金戍……
淮西营和玄武营是他的王牌部队，刘基舍不得用他们死磕头顶的坚城。
因此，刘基停止进攻，开始思索怎么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攻破黄金戍。
首先招降是不可能的，张鲁以五斗米道蛊惑人心，城内的米贼在宗教信仰的加持下，根本不可能投降。
绕路也不行，此前已经说过，进入汉中的道路仅有一条，那就是刘基现在所处的黄金峡。只有攻破黄金峡上的黄金戍围，方才可以进入汉中。
想要再征调援兵，靠人数优势击败守军，那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就黄金峡这个地形，十万大军和一万兵马的区别真不大，反正都展不开，人多了也只是空耗粮草。
也难怪历史上，司马宣王受命带领五万大军从东三郡出发攻打汉中，最终也只能落得个无功而返，非战斗减员严重的结局。
刘基左思右想，所谓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因此他便在攻城兵器上动起脑子。
刘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造一架配重投石机，把黄金戍给砸烂！
不过配重投石机这玩意儿的原理看似简单，但实际制造可是很费时费力的，以刘基这点半吊子水平，那是绝对造不出配重投石机的。
所幸刘基身边有诸葛亮这个全才在，刘基在和诸葛亮透露想法后，没想到诸葛亮和刘基一样，也在想法制作新式兵器！
不过诸葛亮造的不是投石机，而是元戎弩！
当刘基找到诸葛亮的时候，对方都已经快将图纸画完了。
“主公，这元戎弩能……”
诸葛亮正欲向刘基介绍元戎弩的功能，谁料刘基却抢答道：
“能连发十矢，然否？”
诸葛亮一惊，没想到刘基竟然能猜到这元戎弩的功能。
他正想问刘基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刘基却没有给他机会，又抢先反问：“孔明，这元戎弩要多久才能造出来？”
诸葛亮只好先放下胸中疑惑，回答刘基：“禀主公，亮还需几日才能将制图完善，若就地制造，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造出五百支元戎弩。”
“唔……两个月有些长。”刘基捋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须评论道。
诸葛亮无奈地笑了笑：“主公所言不错，所以亮正想建议主公先撤兵西城，以免将士们在此蹉跎士气。”
刘基也苦笑道：“孔明，我还有一个想法，你先听一听。”
“哦？主公请讲。”
刘基遂将投石机的原理和功效告诉诸葛亮，希望对方能将投石机造出来。
当刘基说完后，诸葛亮已然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十分恭敬地说道：
“当初主公入荆州时，就曾制‘拍杆’，使伏波军纵横江汉。而今又思‘投石机’，亮这‘元戎弩’，只能沦为雕虫小技了啊！”
诸葛亮明显是在谦虚，不过刘基心中还是暗爽。
“孔明，莫要恭维吾。你考量一下，这投石机要多久才能造出来？”
“有主公珠玉在前，只消给在下五日，亮就可完成制图。秦岭多百年巨木，取材不难。只造一架的话……亮估计需要一个月！”
刘基大喜：“孔明大才，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诸葛亮拱手：“主公放心，亮一定竭尽全力，尽快制出‘投石机’！”
“好！”
第337章 突破
一个多月后，也就是建安九年的季夏，配重投石机终于在诸葛亮的监制下被造了出来。
这架跨越时空的“攻城怪兽”体型瘦高，一根长长的、取材自秦岭百年巨木的抛竿长达数丈。抛竿尾部已经装填上了巨石，就等着刘基发号施令，将山上的黄金戍砸个稀烂。
诸葛亮在投石机旁忙前忙后，指挥操控投石机的士卒调整方位。
“向东再拉一点……多了，回一寸……嗯，差不多……”
刘基带着刘晔、文聘等一杆文武站在旁边观摩，众人都很是期待诸葛亮造出来的这个“大家伙”能派上用场。
士卒们也围拢过来，有淮西营的将士觉得眼前这玩意儿很是眼熟。
“我怎么觉着，诸葛从事造的这东西，看上去跟伏波军的战船上绑着的那东西有点像！”
“什么这东西那东西的，别人船上的叫‘拍杆’！”
“哎哟，你懂得好多哦！要不要弟兄们再凑点钱，送你去襄阳书院当个书童？”
“哈哈哈哈！”
刘基听到围观的将士开起玩笑，也跟着凑热闹道：
“有谁想去庠序读书啊？别担心，大胆讲，你要真是个人才，本刺史免了你的束修！”
刚刚说话的乃是淮西营的士卒，作为刘基的嫡系部队，将士们和刘基的关系很融洽，众人并没有因为刘基发话就胆怯沉默。
人群中有人起哄道：“禀主公，是辅匡，他要当书童！”
辅匡？！
刘基眼神一亮，朗声问道：“谁是辅匡？”
话刚说完，一名年轻的小校从人群中走出，神情中一点也没有怯场的感觉。
小校走到刘基面前，半跪在地上：“辅匡拜见主公！”
刘基点点头，就冲胆大这点，辅匡就可以算个人才。
如果是寻常人，碰到集团大领导亲自点名，那绝对要犯怵，很多人怕是连话都讲不利索。
而辅匡能不卑不亢地主动站出来，说明这是一个胆大、且善于把握机会的人。
“能识字否？”
“禀主公，辅匡偷学过一些，认得九十六个字！”
“好——！是个人才，子扬，替我拟一道手令，让书院收了他，不仅要教他读书认字，还要教他兵书将略！”
刘晔上前：“诺！”
辅匡当即跪伏在地，磕头道：“辅匡谢主公栽培之恩，在下就算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主公恩情！”
刘基笑了笑：“起来吧，待攻下黄金戍，你就去书院报道。”
“诺！”
刘基从淮西营中擢拔了辅匡后，又环视一圈，扫了一眼前来围观投石机的将士。他觉得不能再单纯把淮西营当做攻坚克难的部队，而应该是把它当做一个军事人才基地。筚趣阁
说来也对，如今他占据荆州，肯定会有很多人才慕名参军，辅匡就是其中之一。说不定前世刘备在荆州招揽的那批军队中坚，眼下都在军中了也说不定……
正在刘基思索间，诸葛亮已经将投石机调试完毕。
“主公，投石机校正好了！”
刘基回过神，走到投石机跟前，刘晔、文聘等人也围拢过来。
“既然准备就绪，那就发射吧！赶紧把黄金戍砸了！大军已经逗留得够久了。”
“诺！”
诸葛亮领命后，挥动羽扇：“发石！”
随着一声令下，投石机前的十余个小兵同时拉动手中的麻绳！
“嗡——————！”
巨石石弹在杠杆作用下，从投石机的滑槽中猛地滑过，然后被巨大的牵引力摔向天空！
站在投石机周围的人群能明显感受到，石弹被投出时卷起的强风。
众人抬头眺望天际，此时巨大的石弹在视野里已经变得和蹴鞠用的蹴球差不多大小。
石弹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
然后重重砸落在山头！
巨石轰鸣的声音回荡在山涧中，无数碎石滑落，掉入湍急的沔水中，激起十数丈高的浪花！
然而山头的黄金戍却仍旧屹立在那里，刚才射出的石弹并没能命中目标……
但投石机旁的将士们都没有失望，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投石机的威力。
刚刚的石弹简直就如同天罚一般，连坚硬的山体都能砸碎。眼下只要能命中一发，绝对能够摧毁牢不可破的黄金戍！
刘基趁热打铁道：“孔明，继续吧！”
诸葛亮亦点点头，面色严肃地在脑中测算距离和方位。
第一发石弹往左偏了约莫有二十余丈，诸葛亮据此推算一番，然后亲自来到绞盘前调试。
又忙了快一刻钟，诸葛亮擦着额头的汗珠道：“主公，可以了，这次应该能中！”
刘基见诸葛亮信心十足，当即下令道：“发石！”
士卒们再次拽动麻绳，用力将粗长的抛竿拉起！
嗡————————！
巨石划破天空，直朝黄金戍而去！
山头上，守卫黄金戍的米贼们早就已经被投石机吓得胆寒。
所有人都在心中默默向他们的“师君”张鲁祈祷，祈祷师君庇佑守军，让山下敌人的石弹射偏。
然而在投石机的火力下，鬼神也只能避让！
黄金戍城头的米贼们突然感觉天空越来越暗，他们抬起头，惊恐地发现投石机射出的巨石正向黄金戍俯冲而来！
“啊啊————！快跑啊！”
米贼们惊叫着跳下城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石弹仿佛遮蔽了天空，如同天上坠落的流星一般，重重砸在了黄金戍的城墙上！
轰——————————！
土崩石裂，烟尘四起。
山下的荆州军欢呼雀跃：“哦哦哦！！！”
在将士们的视野里，牢不可破的黄金戍被砸出一个大豁口，巨大的石弹死死欠在黄金戍的土墙里，沙土石块不时从山头掉落。
刘基狂喜地拔出佩剑：“杀——————！！！！”
将士们得到号令，一窝蜂地往山顶上冲去，眼下再不攻打黄金戍，难道要等到敌人将城墙修好吗？！
“杀啊啊————！！！”
淮西营和玄武营的士卒们爬上崎岖狭窄的山道，黑色的玄铠和赤色的军旗汇成长龙，朝着山头上破碎的黄金戍窜去。
而黄金戍内的米贼们早已吓破了胆，驻防黄金戍的守将杨柏赶忙招呼米贼们撤出城池。
在投石机的神威下，张鲁麾下的米贼不战自溃。
当晚，刘基便登上了黄金戍，突破了坚如金铁的黄金戍围！
数日后，还在南郑忙着给女信众们开光的张鲁，得到了黄金戍围失守的消息。
“什么？！黄金戍围被攻陷了！快，快！快扶我起来！”
几名衣衫褴褛的女信众赶忙将师君从榻上扶起，然后张鲁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便跑出房间去找自己的谋士阎圃商议。
第338章 汉中
汉中郡治南郑的公署中，师君张鲁招来谋士阎圃，商议击退荆州刺史刘基的策略。
公堂内，蓄着黑色短须的阎圃向张鲁谏言道：“师君，刘基仅用四个月的时间就攻破了黄金戍围，其麾下部曲之骁勇可见一斑。”
张鲁听他这么一说，外表敦厚、颇有福相的脸上，露出了忌惮的神情。
“子茂，你是说靠我手下的‘米兵’敌不过刘基？这可如何是好啊？”
“师君，眼下还是先请传令杨任将军，让他守好城固吧！至于退敌之策，且容在下想想。”
阎圃说完后便陷入沉思，张鲁则当即对下面的官员下令：
“传令杨任，让他领兵三万移驻城固，千万不能让刘基打到南郑来！”
如果不了解实情的话，很可能就会被张鲁的三万大军唬住。
但其实张鲁麾下的米贼和黄巾军差不多，都是由普通百姓临时组成的。
米贼们都是五斗米道的信徒，优点是人数众多，士气高昂。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装备低劣，训练不足。
若说刘基、曹操二人的军队建设方针走的是精兵路线，那么张鲁走的就是人海路线。
张鲁的部将杨任接到命令后，立刻带兵从南郑出发，前往城固驻扎。
然而当杨任得知刘基麾下仅有不到七千名士兵后，杨任就有些飘了。
他没有遵照张鲁的命令坚守城固，而是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杨昂和杨柏领兵出城，前往龙亭与刘基在野外合战！
也许是因为杨任常年和益州牧刘璋作战的缘故，他认为刘基和刘璋的军队应该差不多，最多也就是比刘璋强个三四成的样子。
所以杨任在得知己方的兵力是刘基的四倍后，这才做出了出城野战的决定！
杨任领兵来到龙亭，此时刘基已经率先占领了县邑，于是杨任只好在龙亭西边二十里处的山坳扎营。
龙亭大营，刘基登高望远，眺望杨任的营地。
“这杨任倒是有些本事，营地扎得一板一眼丝毫不乱，我原本还以为张鲁手下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刘基向刘晔、诸葛亮等人说道。
诸葛亮笑着回复：“主公，张鲁盘踞汉、巴十余载，与刘璋常年交战，其麾下肯定都是宿将，主公还是不要小觑张鲁为妙！”
刘基点点头，但还是讥讽道：“孔明说的是。不过杨任的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绝非淮西营和玄武营的对手。若他紧守城池，我还要担忧几分，但他敢出城作战，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呵呵，我料杨任一定是把主公比作刘璋，所以才敢出城作战吧！”诸葛亮摇着羽扇笑道。
刘基呵呵一笑：“如此倒也好，省了我军攻城之劳。来人，去给杨任下战书，咱们明天上午跟他碰一碰！”m.cascoo
“诺！”
战书传到杨任的军营，杨任的弟弟杨柏对他说道：“兄长，吾在黄金戍围和荆州兵交过手，你就信我的吧，咱们如今撤回城固还来得及！”
杨柏此前受命镇守黄金戍围，而今已然是被刘基吓破了胆。
每每想起那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在黄金戍的画面，杨柏都不由得心生恶寒。
刘基小儿实在太可怕了！！
但杨任却不把自己弟弟的话当回事：“诶，柏郎何须助长他人气焰。就算那刘基有投石军械，照你说的细则，刘基也不可能把那么大的玩意儿搬上山，穿过秦岭。你不用担心，明日一战，为兄定能把刘基小儿擒获！”
杨任的另一个弟弟杨昂大笑着赞同道：“哈哈哈，兄长所言极是。我军有士卒三万，那刘基小儿的兵马还不到七千，安能是咱们的对手？柏郎你这是怎么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战之负而已，至于把胆子都吓破了吗？啊哈哈哈哈！”
杨柏见兄弟二人不听，只得沉默不语。
杨任见状，直接拍板道：“这战书，本将应下了！传令各营今夜好好休整，明日一战击退敌军！”
“诺！”
当晚，杨任和所部将士安安心心地睡下，想着为明日的决战养好精神。
然而咱们的荆州刺史刘基是老实人吗？
那当然不是了，熟读三国的人都知道，什么叫做兵不厌诈！
战书？那玩意儿能信吗？以为大家都是宋襄公吗？
半夜，就在杨任安睡之际，他突然被军帐外的喊杀声惊醒！
“……杀……敌袭——”
杨任立马从榻上坐起！
这时，杨任的弟弟杨昂走进帐中：“兄长！刘基小儿夜袭大营，柏郎正在阻击敌军！”
“什么？！快来人，给我着甲！”杨任惊慌地站起身，弟弟杨昂和亲卫们赶紧拿着盔甲给杨任披上。
杨任一边穿盔甲，一边问杨昂：“外面情况怎么样？”
杨昂替杨任系好盔甲的束带：“柏郎提前做了防备，将敌人挡在了营门外。”
“那就好！若没有柏郎，你我兄弟怕是要命丧此地啊！”杨任终于放下心来。
杨昂笑了笑：“柏郎也是自家兄弟，兄长何须说这些？”
“哈哈，也对，走，咱们去会会这个狡诈的刘基小儿！”
“诺！”
杨任和杨昂带领亲兵走出军帐，夜幕中，营地内到处都是慌乱的士卒。
杨任连忙呵斥道：“都慌什么慌？！敌人还没打进来呢，通知各部军侯，让他们带人到辕门集结！”
小兵们见到杨任，一瞬间都找到了主心骨：“诺！”
之后杨任组织士兵在辕门集结，待人数达到两千后，便带领士卒们朝大营门口前进，前去支援守卫营门的杨柏。
营门处，淮西营的士兵们正抬着巨木，一下又一下地冲撞营寨的大门。
大门之后，米贼们用身躯死死堵住大门。巨木的撞击力穿透营门，作用在最前排的米贼身上，将他们震得口吐白沫，五脏六腑都要被撞碎了。
但米贼们仍旧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大门堵住。
师君在上，绝对不能让外面的荆州兵攻破营门！
与用生命堵住大门的米贼们不同，在他们的头顶上，戍守营头的杨柏和身边的亲卫们蜷缩在女墙后面，根本不敢露头。
因为再营寨外面，有百余名淮西营的将士正手执元戎弩对准营头，只要有人敢冒头，立刻就会被射成刺猬。
自从诸葛亮将元戎弩的图纸拿出来后，随军的工匠们就已经开始改造军中现有的军弩。一个多月中，工匠们赶制出了一百多支元戎弩。
虽然数量不多，但因为夜袭的缘故，敌军营头的士卒本就不多，一百多支元戎弩足够压制敌兵了。
而且淮西营中还有上千名引强士正在赶来的路上，只要再稍加片刻，引强士们便可将箭矢投射进营地中，到时一定可以攻破营门！
说到就到，中郎将霍峻已经带着引强士就位，他一声令下，上千张强弓一齐向敌军营寨抛射箭矢。
在夜色的掩护下，营寨内的米贼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波箭雨，许多人还在用身体堵塞营门。
上千支箭矢向雨点一般落入营中，夜幕下，米贼们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到片刻，营门之后的这片区域就躺满了米贼的尸体……
“轰————！”
随着堵门的米贼纷纷被射死，撞门的巨木再无阻碍，一下子就将营门撞开！
扬武将军文聘立刻挥刀呐喊：“杀啊————！杀进敌营，活捉杨任！”
“杀进敌营，活捉杨任！”
第339章 求援
“报——！文将军攻破敌营，擒获杨柏，斩杀杨昂！杨任逃走了！”
龙亭大营，斥候将前线战报传到刘基这里。
刘基抚掌大笑：“哈哈哈，杨任匹夫，怎么会是我的对手。传令三军追击溃兵，务必擒获杨任！”
“诺！”
今夜的战斗中，即便杨任的弟弟杨柏提前提防，没有让荆州兵直接抢占营门，可是架不住淮西营和玄武营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在士卒数量不足的情况下，文聘领兵直接攻破了营门，彼时杨任才刚刚带领援兵赶到。
营门被破，仅凭临时组织起的两千米贼，杨任终究没能挡住文聘的攻势。
米贼们装备低劣，手中的刀兵很难穿透淮西、玄武二营将士的盔甲。而淮西、玄武二营士卒每次挥刀却都能收割一个米贼的性命。
在如此悬殊的装备差距下，即便米贼们悍不畏死，依旧被杀得大败。
但米贼的士气给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若非杨任先跑了，他手下的两千米贼估计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总之，杨任跑了，他的弟弟杨昂在断后途中被文聘亲手斩杀，而杨任的另一个弟弟杨柏则被抓了俘虏。
杨任甩开追兵，连夜逃到城固，让人紧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至于张鲁拨给他的三万米贼，要么逃跑要么被俘。其中被抓获的人有四五千之众，都是没来得及跑掉的。
但是刘基在收到这些俘虏过后却感到十分头疼，因为米贼们对张鲁这个神棍头子的忠诚度很高，被俘的米贼们宁愿死都不投降。
所以刘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放了米贼的话，他们肯定还会回去帮助张鲁对抗自己。
不放的话，光是管理人数众多的俘虏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因此刘基只能减缓进攻的脚步，分派跟多人手看管俘虏，同时派刘晔回荆州调兵来汉中。
反正杨任兵败后应该不敢再领兵来攻了，刘基已经在汉中站稳了脚跟，可以慢慢等到后续的援兵抵达再继续进攻。
龙亭一战后，扬武将军文聘反应，元戎弩非常有用，希望刘基能多造一些出来，给士兵们装配上。
所以刘基正好趁着等待的时候，命令军中工匠抓紧时间赶制元戎弩，争取在下一此进攻前造出五百支元戎弩。
杨任兵败的消息传到南郑后，张鲁几乎是被吓破了胆，好在阎圃已经给他支了一招妙棋，那就是遣使入京找曹丞相替汉中做主！
现今阎圃已经带着条件前往关中，求曹操发兵支援。
张鲁开出的条件很丰厚，一是以汉中太守的身份向朝廷称臣。二是只要曹操出兵相助，张鲁就愿意奉上十万石军粮送给曹操！
可惜曹丞相如今正忙着在河内与袁绍对战，根本无力阻止刘基对汉中的侵攻。
但到嘴的肥肉曹操又不想放弃，于是他一边答应阎圃的请求，一边派偏将军徐晃临时招了三千名屯田兵奔赴汉中。
不清楚朝廷虚实的阎圃见曹操答应出兵，便高兴地返回汉中去向张鲁复命了。
徐晃临行前，曹操特意叮嘱道：“公明，你这次去汉中，尽量拖住刘基，但你记住，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若事不可为，切莫强求！”
“末将明白，请丞相放心！”
“嗯，去吧！”
“诺！”
于是徐晃带着从雒阳临时征召的三千名屯田兵出发了。
徐晃所率的三千屯田兵和新兵无异，且缺少甲胄，人均不过配有一把粗制的环首刀，基本不要指望他们能有什么战斗力。
但就算是领着这样一群战力低下的新兵，徐晃依旧一丝不苟地在行军途中，抓紧时间训练他们。
至于成效如何嘛……
当徐晃领兵走到傥骆道的入口时，至少三千屯田兵的队形还算是有模有样。单从行军的样子看，三千新兵已经和寻常军队没什么两样。
考虑到徐晃是一边行军一边操练士兵的，能做到这个程度足可称良将了。
但因为援军选择走的是崎岖难行的傥骆道，所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徐晃选择走傥骆道，是因为傥骆道比褒斜道距城固更近，路况则比子午道更好。为了能更快赶到汉中战场，徐晃因此带兵走上了傥骆道。
虽然傥骆道是关中通往汉中的道路中第二好走的路，但是其险要程度依旧让人望而生畏。
徐晃领着三千新卒走到傥骆道中间的华阳时，军中已有三百来人因为坠崖身亡。军队的非战斗减员比达到了十分之一，士卒们因此士气低落，都不想再前进，埋怨徐晃带他们来送死。
察觉到军中的变化，徐晃当即采取行动。他先是带着亲兵，强令华阳本地的豪族拿出家中的钱财，然后把这些钱财分给士卒。
华阳不是什么大县，当地的豪族也没什么财富，所以徐晃能强征来的钱财并不多，不过是百来匹绢和几箱铜钱。
三千士卒每个人能分到的不过是几个铜板，可是士卒们见徐晃愿意给他们发赏，军心因而回升了不少。
而后，徐晃又雷厉风行地在军中抓了几个刺头，将这些人当众斩首，以此震慑其余士卒。
在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下，三千新卒都不敢再埋怨，都表示愿意听从徐将军的命令。
经此一遭，三千新卒方知何为军纪军法，加上路途的磨砺，肉眼可见地具备了一些战斗力。
军心可用，部队启程继续前进，又走了十来天后终于抵达了傥骆道的尽头——兴势山！
徐晃带人亲自到山峰前侦查，看见山头上有一座戍堡，上面插着荆州军的旗帜。
原来荆州刺史刘基已经提前派人在兴势山上驻防，徐晃有些咋舌，心道刘基不愧是能够称霸南州的诸侯。
徐晃手下都是些新卒，但他却没有踌躇不前，直接带兵杀向戍堡。
其实兴势山的戍堡只是刘基的谨慎之举，所以并没有在这里加派重兵。戍堡是临时修建的，戍堡的木墙只有一丈五高，方圆亦不过三五步（一步六尺约1米4）。
堡内的守军也就一个屯的人数。
而且，戍堡里的守军显然没料到傥骆道真的会来人，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徐晃已经带兵摸到了戍堡跟前。
“敌袭！快放箭！”
低矮的木墙上，守军屯长刚向手下士卒发出警告，敌军主将徐晃就已经爬上了戍堡！
徐晃竟然亲自先登！
“杀！”
徐晃暴喝一声，挥刀砍死两名守军。身后的亲卫们都跟着翻上木墙，将猝不及防的守军击退。
戍堡屯长知道形势危急，立刻抓着身边的两个小兵道：“快，你们两个去通知将军，兴势山丢了！”m.cascoo
两个小兵点点头，慌慌张张地退出戍堡，向山下跑去。
约莫一刻钟后，戍堡的喊杀声平息，堡上缓缓升起“徐”字旗……
第340章 暂退
汉中城固，刘基的大军将城池团团包围，但刘基并没有急于进攻，因为他的人手不够。
荆州调来的援军是在夏末抵达汉中的，刘基从江夏和南郡总共只调来了五千郡兵。因为秋收将至，所以刘基不敢抽调太多兵马，以免耽误了今年的秋收。
如今他手中的兵力加在一起有一万出头，而城固城中的数万百姓都是张鲁的信徒，如果强攻的话很可能会损失惨重。
因此，刘基没有急于攻打城池，只是将其包围，并命令军中工匠督造投石机，准备将城固的城墙砸破后再攻城。
从在龙亭击败杨任算起，一来一去就是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前前后后算下来，刘基为了攻打汉中，已经花费了半年多的时间。战事的艰难，和当年攻江夏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基没有急躁，因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前世刘备和曹操为了争夺汉中，在这块兵家必争之地上打了将近两年，刘基才打了半年，不慌！
而且刘基不像刘备，为了打汉中，打到蜀中变成“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的境地。
荆州这些年在刘基的治理下兵精粮足，一万兵马在外打个一两年完全不成问题，
“主公，投石机督办好了！”
一脸微笑的诸葛亮走进军帐，向刘基报上好消息！
“好！既然投石机造好了，那就传令三军，明日攻城！”
然而正当刘基高兴地下达命令时，刘晔匆忙地走进军帐：“主公！兴势山丢了！”
刘基和诸葛亮俱都一惊，刘基诧异道：“什么？！曹孟德发兵了，难道他和袁绍休战了？”
“不清楚，但兴势山被敌将徐晃夺占，主公还是早做决断为妙！”刘晔面色严峻地对刘基说道。
刘基皱起眉头，没想到曹擦竟然派徐晃来汉中助战。
虽然这一世徐晃还没有扬名，但作为穿越者的刘基可绝对不会小觑徐晃。
只是他的投石机才刚刚造好，眼见破城在即，此时退去着实心有不甘！
刘晔素知刘基性格，一眼就看出刘基不太想退兵，于是他给了诸葛亮一个眼神。
孔明，你劝劝主公。那眼神的意思很明确。
诸葛亮莞尔一笑，心想好你个刘子扬，违背主公心意的话你是一句都不愿意讲啊！
但诸葛亮并不在意这个，他直接对刘基说道：“主公，徐晃夺占兴势山，居高临下威胁我军侧背，再继续攻打城固过于凶险，请主公慎之！”
“唔……孔明之言在理，”被诸葛亮说服的刘基轻轻叹息一声，“哎，这城固先放在这，吾下次再来取！传我令，全军今晚撤回龙亭大营，留霍峻部断后！”
“诺！”
命令被传达到各部后，将士们很是疑惑，为何主公在这个时候退兵。但刘基练兵军纪很严，将士们虽然感觉困惑，却都毫无怨言地认真执行刘基的命令。筚趣阁
当晚九千大军就撤往了龙亭，霍峻带领所部一千人戒严到第二天早上，然后才跟着大军的脚步一起撤退。
第二天中午，城固守将杨任才得到消息，说刘基撤兵了！
杨任心中有所猜测：“莫非是曹丞相的援军到了？快，派出斥候刺探敌情！”
翌日，斥候回来禀报，将徐晃夺占兴势山的消息告诉了杨任，杨任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哈哈，这样一来，刘基怕是不敢来攻城了。快把这个好消息报给师君，请师君给我增派援兵，我要和徐晃将军合兵击败刘基小儿！”
“诺！”
张鲁获知情报后，谋士阎圃当即向张鲁建议全军出击。张鲁也觉得形势大好，采纳了阎圃的筹画。
张鲁在南郑城内召集起了五万米贼，亲自带领他们前往城固支援杨任。
可是张鲁、阎圃等人不清楚的是，徐晃手中的三千兵马可不是什么关中精锐，而是一群战力不佳的新卒。
所以当张鲁带兵到了城固，并向徐晃发出合击刘基的邀约后，徐晃直接断然拒绝了张鲁！
徐晃心里明白，自己能抢下兴势山就算是走大运了，仅靠手里的三千新卒和张鲁麾下那些乌合之众，想要击败刘基纯属做梦！
他们现在踞城而守还能唬住刘基，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冒然决战，绝对会死得很惨！
被徐晃拒绝的张鲁很是困惑，他兴致冲冲地带兵赶到前线，徐晃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实在想不通，张鲁只好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谋士阎圃。
阎圃也很困惑，他思来想去，终于得出一个可能！
“师君，徐将军按兵不动，恐怕是想看到我方的诚意啊！”
张鲁被阎圃提醒，眼神立刻清明起来：“对对对！哎呀，这都怪吾！阎圃，快，派人把承诺送给曹丞相的十万石军粮押往长安！再派人告知徐将军！”
“诺！”
南郑的粮仓被打开，堆积如山的粮食被打包装车，经褒斜道运往关中。
徐晃在得知情况后，不禁莞尔一笑，他正愁该拿什么理由搪塞张鲁呢，没想到对方竟然给自己点明了路子。
于是徐晃对前来报信的使者说：“请转告张府君，等长安那边传来消息后，本将自会领兵下山攻打刘基。在此之前，还请张府君稍安勿躁！”
使者得了由头，回去向张鲁复命。张鲁虽然急于击退刘基，但没有徐晃的支援，他确实不敢出战。
此前杨任的三万大军都败得那么彻底，张鲁纵有五万兵马，也不是很自信……
于是张鲁和刘基在城固、龙亭一带对峙起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刘基这边也派出探子打探朝廷的消息，刘基百思不得其解，曹操怎么敢一边跟袁绍打仗，一边还来插足汉中事宜的？！
期间，刘基也派文聘领兵试探性地攻打了一次兴势山。
但徐晃凭借险要的山势，牢牢守住了阵地，刘基更不敢小看徐晃了，只得继续紧守龙亭。
此战后，原本局势火爆的汉中盆地，一下子进入了冷静期。
张鲁不敢出城，刘基不敢进攻，徐晃不敢下山，三方之间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时间也在三方对峙中急速流逝，很快秋天过去，秦岭迎来了今岁的第一场雪。
龙亭大营，披上氅衣的刘基带着刘晔和诸葛亮在军营里巡视。
刘晔突然提到：“主公，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主公应该已满弱冠之年了吧！”
“哦？哈哈，好像对哦！若非子扬提醒，我都快忘了这茬了！”
刘基笑起来，掐指一算，穿越至今已有十年光景了啊……
诸葛亮这时从怀里掏出一顶黑色的帽子：“主公，军中不方便行弱冠礼，亮只能献上这顶小帽作为贺礼！”
“呵呵，这可是孔明亲手做的，主公请戴上吧！”刘晔在一旁打趣道。
刘基接过诸葛亮亲手制作的小帽，嗯，还好是黑色的，不然怎么看怎么怪！
众人帮刘基束发，将小帽戴上。又有侍从拿来铜镜，刘基看见镜子的自己面如冠玉，英武不凡，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诸葛亮亦在旁笑道：“我知主公一直没有取表字，而今弱冠已满，主公也该有个表字了。”
诸葛亮的话提醒了刘晔，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精美的手绢，双手献给刘基：“主公，这是右将军遣人送来的。右将军特意请子将先生为主公取了表字，就写在这上面！”
刘基挑眉，接过刘晔手里的绢，摊开一看。
“敬舆？”
第341章 看破
孟冬，刘基派出去打探河内战况的探子赶回，刘基立马叫来刘晔和诸葛亮，三人一起商议局势。
“主公，参军，从事！小人在雒阳打听，曹丞相依旧在河内与袁绍交战，小人返回前，战况还很焦灼！”
刘基听了探子的汇报，更觉奇怪。曹操的心真就这么大，竟然还敢分兵来汉中？
“你可打探到什么细则没有？”刘晔出言问道。
探子回复：“额……小人听说河内太守曹仁弃守汲县，朝廷和袁绍已转到沁水对峙。……还有，据说小人抵达雒阳时，曹操才领兵渡过孟津……还有！渭水今年暴涨，毁了许多田地，关中秋收受了影响！……”
探子又说了一些他在雒阳探听到的情报，其中信息量巨大。
曹仁弃守汲县，曹操领兵渡过孟津，说明河内的战局正在朝袁绍一方倾泻。
又逢渭水暴涨，影响秋收，朝廷可谓是雪上加霜。
“这么说来，曹孟德如今自身难保……我问你，消息属实吗？！”刘晔一脸困惑，当堂质问那探子。
探子赶忙磕头：“小人不敢担保，但这都是小人在雒阳亲耳所闻，渭水泛滥冲毁田地也是小人亲眼所见！”
刘基点点头，这样看来情报应该大差不差，就算河内的战况有偏差，但洪灾可没办法造假。
坐在左侧的诸葛亮摇着羽扇道：“如此说来，曹操应该无暇他顾……主公！徐晃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诸葛亮此言一出，刘基和刘晔俱都点头认同。
但刘晔还是提醒道：“孔明之断应该无误，但兴势山险要，即便徐晃麾下只有数百军士，我军想要夺下也得费一番功夫。”
“嗯，徐晃虽名声不显，但此前文仲业进兵试探后，曾言对手并非庸才。”
刘基开口说道，其内暗含的意思还是很清楚的，他不太愿意强攻兴势山。
帐中陷入短暂的沉默，诸葛亮和刘晔都在开动脑筋思考策略。
不多时，诸葛亮先开口道：“主公，依亮之见，我军可直接攻打城固，只需派一支偏师盯住徐晃，他多半不敢下山。”
“嗯，臣附议！只是盯防徐晃的人选，主公需慎重！”刘晔点头道。
有两大顶级谋士出谋划策，刘基倒也乐得轻松。
“嗯，那我军就进兵城固！至于这盯防的人选嘛，就派霍峻去吧！”
诸葛亮和刘晔笑起来，二人都言霍峻治军严谨，擅于守御，确实是个好人选！
于是刘基终于破除迷障，定下策略。
翌日，扬武将军文聘领一万兵马前往城固，中郎将霍峻则带领本部一千人前往兴势山下驻扎。
在城固枯坐两三个月的张鲁见敌人兴兵来攻，当即派遣部将杨任指挥各军登城防守，准备迎接敌军的进攻。
至于徐晃那边，张鲁只是象征性地派人通报了一声。其实就算张鲁不派人联络徐晃，对方在兴势山上也同样能够注意到城固的情况。
事到如今，张鲁再蠢也该看出一点端倪了，更何况他并不蠢。
自从刘基退到龙亭后，这几个月里，就算张鲁再怎么联系徐晃，对方也一直守在兴势山上不下来。
张鲁和他的谋士阎圃都认为徐晃是受了曹操的嘱咐，要看他和刘基两败俱伤再出手。
所以到头来，张鲁还是只能靠自己。可恨十万石粮草已经送到长安去了！
面对刘基部将文聘的进攻，张鲁没有冒然出城作战，即便他麾下米贼的人数远多于对方。
文聘在包围城池后，立马着手准备攻城的事宜。
按照例行办法，文聘一边派人破除守军布置在城池周围的陷阱、填塞护城河，一边让军中工匠赶制投石机。
自从诸葛亮在刘基的启发下造出了投石机这件大杀器，军中将领们都开始改变战法，往后只要攻城，将领们都会倾向于选择使用投石机。
虽然投石机会砸毁城墙，不利于善后，但用他攻城快呀！
这边文聘在按部就班地准备攻打城固，兴势山上，曹丞相的偏将军徐晃却只能待在山上观望。
没办法，就算徐晃现在想下山，他也下不去了。
因为霍峻已经带兵在山下扎了营，明摆着等徐晃下山。
徐晃在山上观望霍峻的营寨，对方的营寨布局分明，错落有致。无论白天夜晚，营中都有许多巡逻的将士，一看就不好打。
因此徐晃便息了下山的想法，反正他已经为曹丞相从张鲁那里搞来了十万石军粮，还拖延了刘基两三个月的时间，现在就算撤兵，他在曹操面前也可以交待。
至于汉中张鲁嘛……自求多福吧！我徐晃实在爱莫能助。m.cascoo
……
又过了近二十日，秦岭彻底被大雪覆盖，汉中盆地的气温也降到了极点。
好在刘基提前为将士们准备了足够多的棉衣，军中染上风寒的士卒很少，战事还可继续进行。
而今前线的工匠已经造好了三架投石机，城固的攻城战终于可以打响。
城固以西数百米的位置，三架高达数丈的配重投石机时刻待命，就等着主将发令，像面前的城池投射石弹。
城池内外，敌我双方数万将士都凝视着这三台大家伙，荆州兵们的心情是兴奋，米贼们心中则是恐惧！
“嘟呜呜呜呜————————”
巨大的牛角号被吹响。
主将文聘大声喝令：
“发石——！！！”
投石机周围，身上绑缚着粗绳的上百名士卒，纷纷抱着身上的粗绳向前跑动，在巨大的牵引力下，三架投石机的发射杆迅速转动，三颗石弹从滑槽激射而出，如同流星一般飞向城固！
“啊————”
城墙上，守卫城池的米贼们全都发出惊呼。
主将杨任大声呵斥道：“都不能动，师君在看着你们！”
米贼们一听到“师君”的名号，心头的恐惧散去。
但就在米贼们心潮澎湃之时，三颗巨石重重地砸在城墙上，一瞬间就将城墙砸出一个大坑！
“啊————”
城墙上的米贼们感受着脚下那令人心惊肉跳的晃动，再次不自觉地发出惊呼。
师君在上，上苍庇佑！
许多人开始在心中默念起五斗米道的心经，乞求鬼神的保护。
而城池外，荆州兵的投石机开始重新装填石弹。
约莫一刻钟后，投石机再次准备就绪，随着文聘再次下令：
“发石——！！！”
“轰轰轰————！”
……
“发石——！！！”
“轰轰轰————！”
……
“发石！！！”
……
每隔一刻钟，便有三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城固这座并不算大的城池上。
部分巨石偏离目标，狠狠砸在城内，将连片的屋舍摧毁。城中的居民还以为是老天爷降下了天罚，这才让数颗“陨石”落入城中。
很快，大军还没攻入城中，城内就已经陷入混乱。人们叫着“天罚”、“神威”、“鬼神发怒”之类的话语，在城中掀起了骚乱。
直到师君张鲁出面劝说，居民们才从混乱中冷静下来，但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人们不禁向张鲁发出疑问，为何老天爷会降下惩罚？
张鲁作为神棍头子，这点敏感性还是有的，他连忙将锅甩给刘基，说这是刘基这个魔鬼在捣乱。张鲁让城内民众们听从自己的号令，集中到安全的区域，等米道的米兵们击退刘基，事情就会好转的。
在汉中，张鲁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城固居民都表示要拥护师君，然后认真遵从张鲁的命令，到安全的地方躲避，并不在生乱。
张鲁方才解决掉城中的危机。
但是，城外的威胁，他又该如何解决呢？
第342章 賨人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城固的城墙再也经受不起投石机的摧残，两段城墙坍塌下来。
碎石滚落，激起数丈高的尘土，至少有三四百米贼被埋在坍塌的城墙掩埋。
既然城墙已破，荆州兵哪里还会继续等待？
扬武将军文聘挥舞战刀：“攻城————！”
随后，万名士兵跟着各自的将领冲向城池，中郎将宋谦亲自带领淮西营的将士往城墙坍塌处前进。
城固城头的米贼们此刻已经陷入恐慌，即便是主将杨任也在愣神中。
面对步步紧逼的荆州兵，杨任竟没有发出任何指令，荆州兵们趁此时机直接冲到了城墙下！
宋谦带兵来到城墙前，顾不得还在飞扬的尘土，他立刻指挥士兵爬上城墙塌方形成的碎石堆。
这时，城墙上的米贼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张弓搭箭向下方的淮西营投射箭矢。
“牌！”
“哈——！”
宋谦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淮西营将盾牌举过头顶，继续向碎石堆顶端攀爬。
宋谦又喝令一声：“元戎弩！”
“杀！”
一曲五百名身披盔甲的士卒上前，端起手中的元戎弩就往城头招呼。
数千支弩矢飞上城头，瞬间就将城墙上冒头的守军射杀殆尽。数十具被弩矢射成了刺猬的尸体摔落城头，沉沉地砸在满是积雪的土地上。
“将军，先登冲上去了！”
左右亲兵指着碎石堆顶端，提醒宋谦。
宋谦抬眼看去，先登的士卒已经在碎石堆顶端站稳了脚跟。
其实他们也没受什么阻碍，因为守军早就吓懵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
宋谦马上下令全军押上，于是三千淮西营士卒从城墙坍塌的口子鱼贯而入，直接杀入城中！
城墙被“天罚”砸破，城内的米贼别说反抗，他们还没逃就算够对得起师君张鲁了。
然而张鲁却没能对得起这些信众，就在城墙被坍塌的那一刻，吓破胆的张鲁就已经带着谋士阎圃和一干亲信从西城门出逃。
与他一同逃走的还有许多城固的居民，至于守将杨任则直接被张鲁放弃了。
宋谦带兵杀入城中，与从另一处的塌方口杀入的文岱汇合，二人合兵朝城门发起冲击。守将杨任面对如此形势，选择死战到底，为张鲁尽忠。
然而米贼们到底是被投石机的神威吓破了胆，根本挡不住士气正盛的荆州兵们。
最终，杨任被宋谦亲自斩杀，城固告破！
兴势山上的徐晃见城固沦陷，也不在兴势山逗留，果断撤往关中，因为再留估计刘基就得派兵来揍他了。
夺下城固，徐晃撤走，刘基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向南郑发起进攻。
“你们说该怎么办？！”
南郑公署，一脸焦急的张鲁厉声斥问手下。
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出个办法。
最终还是谋士阎圃站出来道：“师君，眼下只有请板楯蛮兵来助战了！”
张鲁狐疑地看向阎圃：“蛮兵会来吗？”
阎圃回答道：“蛮王朴胡与师君素来交好，只要我们以重金请他，他一定会率兵来援的！”
得到阎圃肯定的答复后，张鲁当即下令，让人带着三百两黄金出城，去大巴山中，请賨人首领——蛮王朴胡来南郑救援。
然而大巴山路途艰险，张鲁派出的使者还没走到賨人居住的部落，刘基这边就已经带着大军将南郑围住了！
不过刘基也不可能直接进攻南郑，他还得等后勤民夫将投石机搬到前线来才行，所以张鲁还有时间。
但通晓历史的刘基岂会不做防备？
和张鲁一样，刘基同样派出诸葛亮作为说客，去大巴山游说賨人归附。
对于说服賨人，刘基的底气很足。因为他准备如对待武陵蛮一般，在大巴山中设置“山南道”，作为安置賨人的特别行政区。
相较于屡世反叛的武陵蛮，賨人、或者说板楯蛮无疑对大汉要亲和很多。
除非是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賨人才会举兵反叛，纵观东汉朝，賨人们也只在桓灵时期有过叛乱的记载。
所以面对刘基开出优厚政策，賨人不会有拒绝的道理。
事实也正如刘基所料，相较于张鲁开出的金银财宝，賨人首领朴胡显然更倾向于长期的政策优待。
朴胡之所以能够拒绝金钱的诱惑，和賨人的民族文化分不开。
賨人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大巴山中，与外界相对独立，他们其实很享受没有外人打扰的山中岁月。
因此，当诸葛亮向朴胡表示，刘基会如同大汉鼎盛时那般，保证賨人的生存环境后，朴胡就对张鲁的金子没什么兴趣了。
賨人是没文化，但这不代表他们见识短浅！亦或者说，朴实的民族性格，反倒是上天赐予賨人的礼物。
被诸葛亮说服后，朴胡遣还了张鲁的使者，让对方将金子带回去。
使者临走前，朴胡还拉着使者语重心长地说
“咱们賨人要跟着刘姓后人走，叫张师君息了他那点小心思吧！咱虽然一直没山，但一些消息还是晓得滴，哎，张师君肯定不是刘刺史的对手。大家都是老朋友咯，你帮我劝劝他，干脆降了算了！”
使者尴尬地离去后，诸葛亮对朴胡道：“蛮王放心，刘刺史素来仁义，说到做到。之前刺史手下的武陵太守蔡瑁因为欺压武陵蛮，导致蛮兵反叛。刺史不仅惩治了蔡瑁，还特意成立了五溪道，用来安置武陵蛮……”
诸葛亮继续给朴胡上眼药，直到朴胡拍着胸脯道：“诸葛先生放心！我们賨人不瓜，晓得哪个是真。我们肯定不得帮张鲁的忙，你就放心吧！”
“蛮王深明大义，亮佩服！”
“哈哈，诸葛先生少说那些，走，跟我去喝酒！”
诸葛亮无奈地笑道：“那亮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当使者返回南郑，将板楯蛮被刘基收服的消息告知张鲁后，张鲁再也坐不住了。
张鲁叫来阎圃：“阎圃，蛮王朴胡归附刘基了，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然而，素来足智多谋的阎圃也没招了，他总不可能叫张鲁去请益州牧刘璋帮忙吧……
“哎，师君，事到如今，只有远走关中了！”阎圃向张鲁说出了最终的建议。
张鲁闻言，面色大变：“难道我真的要放弃汉中，放弃米道的信众们？！”
阎圃听张鲁在这个时候还不忘他的五斗米道，心下忽然明了许多。也许在张鲁心中，五斗米道的重要性还在汉中之上。
不过这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比起汉中这片土地，可能五斗米道的价值真的更大！
阎圃左思右想后，劝说道：“师君，放弃汉中，未必意味着要放弃米道。师君滋养信众多年，即便师君走到天涯海角，阎圃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信众跟着师君一同前行！”
经过阎圃的提醒，张鲁突然眼神清明起来。
“对啊！你说得对！哎，只是吾并非舍不得这偌大的基业，而是大仇未报！”
张鲁向阎圃吐露心声，他还放不下和刘璋的杀母杀弟之仇！
阎圃在心底笑了笑，继续劝道：“师君，眼下咱们自身难保，师君切莫被仇恨迷了眼啊！再说，那荆州刺史刘基攻取汉中后，肯定会贪图西川。刘璋暗弱无能，岂是刘基的对手？我料刘基必夺刘璋基业，师君无需亲自动手，大仇自然就可得报。”
言毕，张鲁被彻底说服，他转念一想：“你说得对，刘基夺我汉中，那这份恶业就落到了他的头上，这是他欠我的！”
说罢，他又叹息一声：“哎——走吧……走吧！”
第343章 米道天君
建安九年冬末，刘基包围南郑，招降賨人首领朴胡。
张鲁闻讯后，潜逃关中，南郑陷落，汉中各县邑成为无主之地，等着刘基去接收。
汉中百姓在得知张鲁出逃后，竟然有上万五斗米道的信徒离开家乡，从褒斜道前往关中，要去追随师君张鲁的脚步。
对于这些想要离去的信众，刘基没有阻拦，他也不敢阻拦。
宗教问题处理不好，很可能激起民愤，变成可怕的恶性事件，那绝对是刘基不想看到的。
刘基能做的，只有在汉中各地颁布告示，表示会废除一切苛捐杂税，田赋也改成官五民五，以善政唤起汉中百姓对刘基的好感。
但是这些政令见效慢，需要时间沉淀。
所以刘基想起了一个俘虏——杨柏！
杨柏出身汉中本土豪族杨氏，在汉中郡一带拥有不错的影响力。
杨任、杨昂、杨柏三兄弟会成为张鲁倚重的将领，和他们的出身是分不开的。
虽说杨任和杨昂都死在了和文聘的战斗中，但双方都是各为其主。
并且杨任和杨昂死后，汉中杨氏只剩下了杨柏一个摆在台面上的人物，为了宗族考虑，杨柏也只能放下个人的仇恨，接受刘基抛出的橄榄枝。
南郑公厅，刘基对跪在下方的杨柏说道：
“杨柏，你可愿降？”
杨柏因为被俘的缘故，只穿了一件素衣，但身上没什么伤痕，未受苛待。
城固沦陷后，杨柏就清楚张鲁绝对会被刘基击败，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等着向刘基投诚。
现在刘基招降杨柏，杨柏直接叩首道：“主公，杨柏愿降！”
刘基微笑着，脸上并没有露出明显的惊喜，因为杨柏投降是情理之中的事。
“好，来人，给杨将军松绑！”
护卫上前解开杨柏的绑绳，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刘基对杨柏吩咐道：“杨柏，吾知汉中百姓信奉米道，他们一定都对张鲁心有旧念。你们杨氏是本地望族，我希望你们杨氏能做个表率！”
杨柏很识趣地回答：“只要主公下令，我杨氏必肝脑涂地，为主公铲除米道！”
“诶！我不是要你除掉米道！”刘基赶忙打断他。
杨柏抬眼望向刘基，神情呆滞。
坐在一旁的诸葛亮起身道：“杨柏，我主只需要你们杨氏对外宣扬张鲁的罪状就行。”
杨柏一下子明白了，刘基这是要搞臭张鲁的名声，削弱张鲁在米道信众心中的地位。
刘基继续吩咐：“杨柏，你先出任汉中五官掾，全权负责米道一事。只要你能让米道心中不生乱，吾必有重赏！”
杨柏拱手：“在下谨遵主公之命！”
“嗯，另外你兄弟之事，吾也很遗憾。”刘基出言安慰，扭头又对诸葛亮道，“孔明，替我从府库中支出三十万钱，厚葬杨任和杨昂将军！”
“诺！”
杨柏闻言，顿时涕泪横流：“主公仁义，杨氏一定会肝脑涂地，办好主公的差事！”
“嗯，你不要过于伤怀，下去吧！”
“诺！”杨柏起身擦拭眼泪，然后拱手退出。
招降完杨氏，便意味着汉中郡的局面基本得到了控制。
此后两月，刘基都留在南郑亲自处理公务。
只是不可避免的，刘基又遭遇了两轮刺杀，全都是米道信众自发为之。好在护卫长张世已经能非常熟练地处理这种突发危机，刘基在刺杀中毫发无损。
刘基遇刺，反倒把杨柏吓得够呛。两次都急忙跑到刘基面前请罪，刘基没有责备他，但也出言督促他好好办差。
那日，杨柏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然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汉中竟然传出了刘基才是天选之人的流言，在有人刻意引导下，许多米道信众都聚集到了南郑公署前，表示要拜见刘基。
“嗯？百姓们要见我？”公署内，还在批示公文的刘基一脸疑惑地看向刘晔。
刘晔坏笑着回答道：“是米道的信众要拜见他们的‘天君’~”
刘基嘴角一挑，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这一定是杨柏出的馊主意吧！”
“哈哈哈，主公，在晔看来，这可不是什么馊主意，反而妙到极点！”刘晔笑着调侃道。
嗨——
刘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吗？
刘基从坐席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扶正头顶的白玉小冠。刘晔上前，亲自帮刘基捋顺衣角。左右侍从也赶忙过来帮刘基调整衣领。
待收拾完毕后，刘基看着铜镜里英俊潇洒的自己，呵呵一笑道：
“走吧，本‘天君’就去见见我的臣民！”
刘晔亦笑着说道：“‘天君’，请！”
“哈哈哈哈！”
二人一起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一群全副武装的护卫从公署中走出。
人群里，身着常服的五官掾杨柏赶忙招呼百姓：“都退后，天君要出来了！”
杨氏和米道的声望都很好用，百姓们不用护卫驱赶，全都自发地向后退去，留出一片空地来。
之后，从公署里传来刘晔的呼声：
“天君驾到————！！！”
人群中，杨柏也跟着喊起来：“天君驾到，速速跪拜！”
说罢，率先朝着公署的大门跪拜下去。
有人带头，围观的百姓也赶忙跟着跪下，但还是有很多人偷偷朝大门口偷瞄，想要一睹天君的风采。
然而过了半刻钟，门内依旧没有人出来。
跪到在外面的人都频频朝门口张望。
怎么天君还不出来？
跪在地上的杨柏也很疑惑：主公还在等什么？
公署内，刘基一脸泰然地站在原地，刘晔上前问道：“主公，可以出去了吗？”
刘基看向院子里的日冕：“时间才过了半刻钟，不急，再等半刻钟。”
刘晔不明所以，问道：“主公，为何要等这么久？”
“呵呵，”刘基坏笑道，“等一等，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威！”
刘晔恍然大悟：“哦哦哦~妙，妙啊！主公，妙啊！”
“小声点！”刘基赶忙制止他。
刘晔立刻住嘴，他刚刚确实被刘基的才智惊到了，这会儿用手捂着嘴，和刘基相视一笑。
其实刘基的做法很简单，就是后世公司包装明星的那一套，真正的大腕儿，那不都得压轴出场？
外面的百姓就像追星的粉丝，刘基就是要让他们的情绪积压一下，这样最后呈现的效果才会更好，“粉丝”才会更激动！
又过了半刻钟，刘基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刘晔带着侍从们先出去。
公署外，跪在地上频频抬头张望的百姓见公署门口有人影闪动，都窃窃私语道：
“来了，来了！”
“快低头！”
随后，从公署大门中，两排侍从整齐地走出。
侍从们步速很慢，仿佛刻意为之，等所有侍从全部出来后，时间又过了小半刻钟。
侍从们站定后，突然，所有侍从都开始高喊：
“天——君——驾——到————！！！”
刚刚因为好奇而抬起头的百姓们又连忙低头。cascoo
终于，身着华丽公服的刘基从公署大门中缓缓走出！
白玉冠，冷星眸，整洁黑亮的短须，赤底黑纹的华服，青白红三彩绶带，镶金佩剑，黑底云纹长靴，气场十足！
许多抬头偷瞄的百姓一看见刘基，立刻就被刘基英俊神武的外表镇住了。
“天君！天君！”
不少人惊呼出声，然后赶忙低下头，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天君的面容。
有一说一，刘基确实从刘繇那里得了一副好皮囊。
仅此一眼，聚集在公署外的数千米道信徒便被刘基折服了，信徒们都笃定，相貌非凡的刘基绝对是天君无疑。
除了天君，还能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吗？！
不会真的还有人拜张鲁吧？不会吧，不会吧？
第344章 示弱
经过那日杨柏策划的做秀，刘基渐渐取代了张鲁在米道信徒中的地位。
而刘基也在之后大笔一挥，将五斗米道的名字改了，改成后世大名鼎鼎的“天师道”！
有‘天君’这重身份的加持，汉中再也没有发生过米道信众刺杀刘基的事情。
刘基见局势稳定下来后，就准备动身返回襄阳了。
至于留谁镇守汉中，刘基早就做好了选择，那便是扬武将军文聘！
汉中北临雍凉，南望川蜀，乃兵家必争之地，对于刘基来说十分重要。将来不管是入蜀还是入关中，汉中都是要道枢纽。
文聘性格谨慎，能征善守，是出镇汉中的不二人选。
返回襄阳前，刘基特意将诸葛亮留给文聘充当副手，这样一来文武齐备，汉中肯定不会出乱子。
临行前，刘基特意叮嘱二人，让他们扩军屯田备战。并让霍峻领兵进驻阳平关，又叮嘱文聘注意提防益州牧刘璋。
如果刘基所料不错的话，益州牧刘璋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虽说常人眼中，刘璋暗弱无能，但刘璋能坐稳益州之主的位置，绝对不是傻子。
就在刘基待在汉中处理政务期间，就已经有消息说，刘璋派兵将此前被张鲁占据的巴郡各县邑收复。
当时刘基忙着抚定汉中，没有余力再将手伸到巴郡，因此只能放任刘璋收复巴郡。
双方之后肯定会有摩擦，但刘基相信文聘和诸葛亮肯定能处理好。
眼下返回襄阳，乃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刘基处理！
那便是曹操退兵了！
建安十年夏，与袁绍在河内对峙了快一年的曹操，竟然选择弃守河内，领兵退守孟津！
曹操为何退兵，其原因除了曹操和亲近的谋士，恐怕不会有人知晓。
但是，在汉中得到消息的刘基不得不赶紧回到襄阳。
即便可能性比较低，刘基还是想着要防范一下。
万一曹操以河内甚至整个并州为代价与袁绍修好，然后掉头进攻自己，那刘基和刘繇的压力就大了。
好在到了秋收，在襄阳观望河内局势的刘基又得到消息，曹操并没有和袁绍停战，而是主动放弃了河内。
眼下曹操领兵八千驻守孟津，对河水沿岸的各处渡口设防，防止袁绍进入河南。
同时，司隶校尉钟繇并没有跟着曹操一起南渡孟津，而是领兵退往了封门关，扼守轵关陉。
刘基得知情况后，不得不感慨曹操不愧为军事大家。
茶房中，刘基对着舆图向刘晔和庞统说道：
“曹孟德以退为进，真乃一招妙棋！”
刘晔和庞统两位军师都是智计超群之人，也看出曹操的用意。
庞统摇着黑色团扇点评道：“曹孟德退守孟津后，袁绍虽然夺取了河内，但却有孤军深入之虞！”
“没错，眼下孟津、轵关陉、太行陉三处要点皆在曹孟德之手，袁本初不管向上党、河东、还是雒阳进兵，其腰腹及后背都会受到威胁。妙，真妙！”刘晔接着庞统的话说道。
“嗯，子扬和凤雏说得都没错，”刘基捋着短须道，“袁绍鏖战许久，方才占领河内，所以即便他知道河内三面环敌，也不会轻易放弃。如此正中了孟德的圈套，呵呵，袁本初兵败无疑了！”
正如刘基和两位军师猜想的一样，曹操主动放弃河内，为的就是将河内这块烫手山芋扔给袁绍。
河内南临河水，适宜耕种，《史记》载“殷人都河内”，可见其富裕。这样一块膏腴之地，曹操和袁绍自然都很眼馋。
然而其尴尬的地理位置，让河内成为了一块烫手山芋。
曹操占据河内时，因其离邺城太近，自然会引来袁绍的仇视。
现在曹操主动示弱，将河内让给袁绍，袁绍并没有因为去除肘腋之患而心安。反倒要面临着曹操从上党、河东、雒阳三面给河内施加的压力。
袁绍也不傻，他和他身边的谋士们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
于是袁绍在野王县召见沮授、逢纪、郭图、许攸四位谋士，希望他们能给自己出出主意。
如往常一样，仍旧是沮授先给出意见：“禀邺侯，上党太守马超就任不过两年，根基尚浅，在下建议邺侯先攻上党，再取太原。重掌并州，对关中形成泰山压顶之势，如此曹操必败！”
当然，沮授的建议是一定会被老对手郭图搅扰的。
郭图出列道：“邺侯，此计不可！我军若攻上党，则曹操与钟繇必然从孟津和轵关陉攻击我军侧背，且马超骁勇无匹，又有天井关天险，我军恐怕难以攻入上党啊！”
“呵，郭公则，那依你之见，我军该怎么办？！”
“沮公勿急，请听郭图细细道来。太行各陉地势险要，不可强攻，只可智取。诸位可知道那司隶校尉钟繇麾下有一人名叫韩遂？”
郭图如狐狸一般对众人笑道。
听到这个名字，许攸立刻站出来：“郭公所言，莫非是当年屡次在凉州掀起叛乱的韩遂韩文约！”
郭图点头：“正是此人！”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郭图的意思——策反韩遂！
众人觉得这点子确实可以试一下，于是无人再出言反对。
袁绍见状便问郭图：“郭公则，你说说应该怎么做吧！”
郭图得到表现的机会，当即开口：“邺侯可派人散播流言，说韩遂与我军私通，以此逼反韩遂！”
“郭公则，这样就行了？”袁绍狐疑地问道。
郭图笑着向袁绍打包票：
“邺侯，若是其余人，此计必然无法奏效。但韩遂本就劣迹在身，孟德又多疑，即便曹孟德不会惩治韩遂，他也会将韩遂调离前线。
“如此一来二去，主臣疏远，韩遂为了自保，肯定会举兵响应邺侯！”
袁绍眉头一挑，哈哈大笑道：“好，好！此计甚好！郭图，这件事就交给你亲自去办了，莫要让本侯失望！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郭图拱手称诺：“诺！”
半个月后，关中果然流传起了韩遂私通袁绍的流言。
官员们立刻将情况反馈给了曹操，甚至还有人呈上来一封韩遂的“亲笔信”。
曹操拿到“亲笔信”，见其上的字迹与韩遂的手笔几乎一模一样，不禁生疑。
不过曹操的谋士郭嘉识破了流言，向曹操保证这封“亲笔信”是伪造的。出于对郭嘉的信任，曹操没有惩治韩遂，反而亲自写信安慰对方。
曹操的信件被送到河东，由司隶校尉钟繇转交给韩遂。
韩遂拿到书信后摊开阅读，刚开始韩遂的脸上还浮现出笑意。
然而过了一小会儿，钟繇发现韩遂的脸色变了！
他赶忙问道：“文约，丞相在信中怎么说？”
韩遂神色凝重地将书信递给钟繇：“钟公，丞相让我返回本郡……”
“啊？”钟繇赶紧看了眼帛书，确实，曹操下令让韩遂返回金城郡。
但同时，曹操还给韩遂增封食邑三百户，官职也升为了后将军。安抚的意味十分浓重。
可是韩遂也是狡诈多疑之人，钟繇不能违背曹操的意愿，只能让韩遂走。
于是钟繇对韩遂道：“文约放心，丞相给你加封了食邑和官职，这说明丞相是相信你的，你且先回去吧！”
韩遂这时已经收起了神色，只点头道：“末将谨遵丞相之命！”
说罢，不等钟繇回话，韩遂便转身离去。
钟繇看着韩遂的背影，心中很是忧虑。
但是正当他想要采取必要的行动时，外面又有斥候来报。
“禀都督，袁绍派遣部将张合攻打封门关！张合骁勇难挡，马将军派小人来向都督求援！”
钟繇一惊，立刻想到自己这一路很可能成了袁绍的主攻方向，所以马腾才守得那么辛苦。
无奈，他只能亲自带兵前往封门关支援马腾。
为了支援马腾，也为了让韩遂不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乱，钟繇只好狠下心道：
“来人，通知韩将军，本督要用他的兵马，请他不要带走兵马！”
“诺！”
第345章 准备
韩遂最终还是走了，而且是只带着几个亲信走的。
作为在汉末乱世浮沉了数十年的老牌军阀，韩遂没有急着在此时发难。
因为他身处河东，远离凉州，这个时候就算叛乱，手边也不过只有三千羌胡兵可用，难以成势。
所以韩遂遵从了钟繇的命令，将这三千羌胡兵留给了钟繇，带着亲将阎行回凉州去了。
韩遂的离去，让钟繇安心不少。
虽说所有人都知道“韩遂勾结袁绍”是对方的计策，但韩遂叛乱是有前科的，还不止一次。
这样一颗定时炸弹被人捅到明面上，也不怪曹操会下令让韩遂返回凉州。
之后钟繇领兵来到封门关，支援被袁绍主力猛攻的马腾，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
至此，郭图虽然离间了韩遂，但趁机攻下轵关陉，进入河东的目的却没能达成。
袁绍久攻不下，只好率军撤回野王，袁曹双方隔着河水对峙到了秋收后。
等到新一批的军粮运到前线，袁绍又想尝试渡河攻击曹操，但不出意料地未能成功。
之后袁绍又领兵攻打太行陉的天井关，想要进入上党盆地。可是天井关十分险峻，袁绍的大军完全施展不开，守将马岱坚持了半个多月，等到了上党太守马超回援，袁绍又只能作罢。
屡次尝试失败后，袁绍对战事感到厌倦。
袁绍在内心安慰自己，反正夺取河内后，邺城已经得到了战略纵深，兼且各军将士出征一年，师老兵疲，与其在河内和曹操干耗着，不如先回邺城修整，待到明年开春再做计划。
于是袁绍以沮授为河内太守，留下高览、张合二将及一万兵马留守河内，自己带着剩余的万余将士打道回府。
袁绍退走，袁曹双方的战事就此告一段落，战争以曹操主动让出河内结束。
此战对曹操的损耗不可谓不大，而袁绍呢也没得到什么便宜，因为曹操提前将河内郡的许多百姓都迁到了雒阳。
之后曹操让曹仁领兵屯驻孟津，自己则动身返回许都，去看看兖州和许都的情况。
毕竟袁绍不只对河内发动了进攻，审配还从徐州出兵袭击了东平国，好在于禁守御得当，没有让对方占到便宜。
同时，一道道政令也从曹操的手中发出。
经过河内之战，朝廷在兵马钱粮各方面都损耗颇多，为了弥补损失并壮大自身实力，曹操决定进一步扩大屯田的规模，并继续采取将百姓强制编为屯田户的措施。
然后曹操又主动向刘基来信，希望能够用战马换取更多的粮食。
曹操这项举动让刘基感到挺意外的。
因为曹操推销战马的行为，意味着主动向刘基展示自己缺粮的弱点。
不过这不代表曹操傻，反而更能体现其才略！
显然，曹操笃定刘基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地想要以马换粮。
甚至如果刘基敢趁着这个时候攻打曹操的话，曹操说不定还会拉下脸去找袁绍帮忙。
当今天下三足鼎立之势初成，作为最弱小的一方，曹操深明左右逢源的技巧，这也是他惯用的策略。
袁绍来攻，那他就找刘繇和刘基父子帮忙，反之亦然！
对于曹操换粮的请求，刘基只能同意，毕竟他和刘繇还需要曹操继续在北方抗住袁绍。
只是这一次刘基肯定不会以五十万钱的高价买马了，双方经过协商，最终敲定的价格是一匹战马三十万钱，约合一百二十石粮食。
不过这次买马，刘基还拉上老爹刘繇一起，父子二人总共向曹操订购了三千匹战马，总计三十六万石粮草，合九万万钱。
其中两千五百匹都是刘繇买的，刘基只要了五百匹。
因为刘基之前已经从各种渠道搞来了三千匹战马，眼下是没有那么多粮草资助曹丞相的，反倒是在江东过了几年安静日子的刘繇财大气粗。
刘繇买到战马后，将其中两千匹都送往了徐州，交给杜袭组建骑军，统领自然是讨逆将军张辽。
剩下五百匹战马就是老爹的私人玩物了。据说老爹在江东建了个骑兵营，号“解烦义从”，好像是丹阳书院哪个学生进言的。
至于“解烦义从”的统领，乃是刘基的二弟刘铄！
刘铄今年满十六了，自然想着像他大兄刘基那样一展拳脚。刘繇耐不住拗，便同意让刘铄出任“解烦督”，行护军校尉。
这些趣事儿刘基听后都是一笑了之，眼下他正忙着筹备入蜀的事宜。
整个荆州和交州、还有汉中、上庸二郡都运转起来，数之不尽的粮草和器械被转运到江陵和南郑两座重镇。
正如曹操的谋士荀攸所预料的，刘基要从南北两线同时进攻益州！
一路走汉中，一路走江水。
至于刘基自己走哪条路，另一条路又派谁担任主帅，眼下还没有定。
……
时光飞逝，建安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翻过年来，此前一直在交州平叛的讨越将军甘宁得胜班师。
甘宁率军在交州作战三年，将交州境内不服刘基统治的宗贼、土人悉数讨灭，交州的乱象彻底平息。
为何甘宁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平叛呢？
那是因为当初在击败张津后，刘基便陆陆续续减少了甘宁麾下的兵马，让他多用士氏部曲和武陵蛮兵作战。
荆州兵都很精贵，没必要消耗在交州那种偏远的地方。
况且后来刘基又对汉中用兵，荆州对甘宁的支持又再度减少。因为缺少资源，所以甘宁才花了许多时间。
好处自然是让刘基无需因为交州的战事，而耽误对汉中的征伐。
眼下交州平定，吕岱也跟着上任交州刺史，再次成为刘繇麾下的一镇地方长官。cascoo
好像一切对于刘基来说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刘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筹谋着进取川蜀之际，益州成都，面临着刘基所带来的巨大压力，益州牧刘璋终于无法再继续安坐。
建安十一年夏，益州牧刘璋以庞羲为护军，督张任、刘璝、泠苞、邓贤、吴懿等将领兵三万出葭萌关进攻汉中！
同时，刘璋又派益州别驾张松去许都拜见曹操，希望曹操能在朝堂上给刘璋助力。
张松从武都、汉阳绕道陇右进入关中，马不停蹄，仅用两个月时间就从成都赶到许都。
曹操听说益州牧刘璋派张松来见他，当即命人设下宴席，厚待张松。
第346章 张松
“呵呵呵，张别驾，刘益州派你来有何事啊？”宴席上，曹操面色和善地向张松问道。
与三国演义中所写不同，史书中，曹操并没有苛待张松，只是没有征辟张松为官，因而使得张松记恨，之后才有了张松劝刘璋邀刘备入蜀的事情。
历史上曹操没有招揽张松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曹老板飘了！
彼时曹操刚刚招降刘琮，兵不血刃收获荆州。曹操只需要挥师南下，击灭孙权，天下便可定鼎。所以曹操觉得完全没必要招揽一个益州偏远之地的人。
但是，这一世的情况又大为不同！
袁刘曹三方中，曹操属于最弱的，而益州牧刘璋和张鲁一样，都是可以起到扼制刘基脚步的良好绊脚石。
因此当郭嘉建议曹操结好张松时，曹操欣然同意，然后设宴款待张松。
面对态度和蔼的曹操，张松心底很是舒坦，他拱手回复：
“丞相，刘益州遣在下来不为别的，乃是想请丞相施以援手啊！”
曹操明知故问道：“哦？刘季玉安守川蜀，何需我援救啊？”
张松也不啰嗦，直接道：“禀丞相，那荆州刺史刘基陈兵汉中，对益州虎视眈眈。其好夺同宗基业，此前就曾攻灭荆州牧刘景升。我主实在忧虑，所以想请丞相施以援手！”
“哦，吾晓得了。只是不知刘季玉需要何种帮助？”曹操故意问道。
张松见曹操还在装傻，不禁脑筋急转。
别看张松其貌不扬，个头短小，几乎和曹操差不多高，但张松的才智却十分出色。
仅凭宴席上曹操的只言片语，张松便察觉出不对劲！
以曹操的智慧，他肯定明白张松的意思。
张松无非就是想请曹操出兵，与刘璋共同夹击刘基。
然而对方却在这装傻充愣，此中肯定有诈！
莫非曹操和刘基有约定在先？！
张松猜测到了这层可能，可这就更让他疑惑了。
虽然当今天下的大局是曹操和刘繇共同对抗袁绍，但这并不妨碍曹操派兵阻挠刘基。
之前刘基攻打汉中时，曹操就曾派徐晃出兵威胁刘基。
而且张松也不是完全不了解曹操，曹操的事迹他还是听说过许多的。对方在张松心中就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眼下这么好的击败刘基的机会，曹操没道理放弃才对！
如果曹操真的要和刘氏父子一条心，他就不会召见自己！
如此说来，曹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咯？
短短十息，张松便通过一番大胆的猜想，再配上简单的逻辑推理，将思路彻底理清。
“呵呵呵呵，丞相，在下代我主敬丞相一盅！”
张松一下子将话题岔开，面上神色如常，丝毫不见尴尬。
曹操看着举起酒盅的张松，也笑了两声：“呵，呵呵，饮酒，饮酒！”
二人共饮一盅，张松突然开始跟曹操聊起兵法、诗赋，总之就是不再言益州之事。
宴会进行到深夜，张松以不胜酒力为由，向曹操告辞。
曹操只好暂时让张松离去，宴会也就此打住。
事后，曹操与郭嘉、荀攸商议，询问二人意见。
郭嘉还是建议道：“丞相！张松才思敏锐，不论益州之事最终如何，丞相都应该征辟他入朝为官！”
曹操有些迟疑，张松是刘璋的臣子，再说他手下也不缺谋士，对于张松的兴趣不大。
一旁的荀攸却说道：“丞相，而今袁绍又在调动兵马，秋后必然犯边，丞相还是应该着眼北方。
“不过奉孝之言同样在理，眼下朝廷虽然无力干涉益州，但只要张松在朝中任职，将来丞相出兵伐蜀时，有此人在，肯定可以事半功倍！”
显然，郭嘉和荀攸都不建议曹操插手益州之事，但放走张松这样的人才确实可惜，所以他们才会劝曹操留住张松。
于是曹操点点头：“那好吧，就依你二人之言！明天本相亲自去请张松！”
“丞相英明！”
然而即便曹操拿定主意招揽张松，可他却终究错过了这个可以改变天下走势的人才。
驿馆中，刚刚还酩酊大醉的张松忽然从榻上爬起来，然后招来亲随，让他们收拾行囊。
“主人，咱们这是要回蜀中了吗？”侍从一边打包，一边向张松问道。
张松微微一笑，捋着胡须道：“没错，而且咱们今夜就走！”
亲随大感惊讶：“啊？！主人，这是为何？”
“不该问的不要问，再快点，吾要趁夜离开！”张松神色严厉地斥责道。
亲随遭到训斥，赶忙低头打包行礼。
“诺！”
之后，张松带着亲随们从后墙翻出驿馆，然后溜入城中找了一酒家下榻。
翌日清晨，张松以重金找酒家中的旅客买了三匹马，之后便带着亲随们大摇大摆地骑马离开许都！
直到过了辰时，准备亲自去请张松的曹操才得到消息，说张松不告而别，跑了！
“什么？！张——松！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派人去追！”曹操气急败坏地呵斥道。
左右赶忙离去，前往追捕张松。
然而张松距离张松出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骑着马的张松早就跑没影了。
追捕的人没能抓回张松，曹操只能作罢。
无奈之中，曹操拍着大腿发泄道：“哎！这样一来，刘基小儿就要入蜀了啊！”
没错，正如曹操话中所隐含的意思一样，张松是去寻刘基了！
曹操之智可见一斑，张松之智亦非凡俗！
……
阳平关前，益州护军庞羲向军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升城督刘璝亲自率领益州兵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奔向城关。
在攻城部队的左侧，便是涛涛不绝，汹涌澎湃的汉江。右侧，则是高耸入云，山势险要的大巴山！
而通往阳平关的道路狭长危险，所以庞羲才会让刘璝亲自领兵攻城。
“快，快推！加把劲儿！”
山道上，刘璝在冲车不停给士卒鼓劲儿。
这时，阳平关上的守军开始向益州兵射击。弓箭和弩矢如雨点般落下，刘璝赶忙举起盾牌遮挡。
冲车下的士卒有冲车自带的挡板掩护，在箭雨下安然无恙。
倒是那些抗云梯的益州兵十分可怜，转眼间就有数十人被射成了刺猬……
刘璝毫不在意，扯着嗓门喊道：“继续前进，敢有后退者，本督定斩不饶！”
益州兵们在刘璝的催促下赶紧上前，踢开袍泽的尸体，将掉落在山道上的云梯扛起，继续朝阳平关下冲！m.cascoo
“冲啊啊啊————！”
士卒们悍不畏死地向前推进，然后就又被一波箭雨收割。
战场后方，护军庞羲神色凝重，阳平关实在太难攻打，即便庞羲手下有三万大军，他也没信心攻下眼前这道雄关……
第347章 求见
阳平关的战事打得如火如荼，汉中盆地内部倒是安静得很。
幸亏刘璋没有趁着张鲁和刘基打仗的时候抢夺阳平关，让刘基在打跑张鲁后能够顺利接手阳平关。
否则一旦益州兵越过阳平关，汉中将无险可守。
对于汉中来说，阳平关可谓是第一重要的命门。因为阳平关不仅可以阻挡益州来的敌人，同时也能阻挡从祁山道和陈仓道来的敌人。
仅此一关，就挡住了蜀中、陇右、关西三个方向，似阳平关这般一关卡住三方的城关，天下几乎找不出第二例！
而且阳平关不止是地理位置重要，地势也十分险要。
前世曹操听信陇右降兵的鬼话，以为阳平关很好打。
结果到了阳平关前，曹操稍作进攻就想撤兵了。
若不是后来曹操撞大运，阳平关守将张卫遭遇了历史罕见的突发事件，秦岭里的鹿群喜提mvp……曹操绝对攻不破阳平关。
南郑县中，汉中长史诸葛亮这日又邀请蛮王朴胡来南郑宴饮。
一道出席的还有都尉文岱、祭酒马良、别部司马王平等人。
朴胡豪爽地端起酒碗道：“孔明，我听说刘璋派庞羲攻打阳平关，你们需不需要我带人来帮你们？”
诸葛亮回敬一碗，摆摆手道：“诶~大王不用担心，阳平督霍峻乃我主爱将，区区庞羲还攻不破阳平关。来，大王，干！”
“哈哈哈，好，干！”朴胡闷了一大碗，然后继续道，“只要孔明一句话，咱家绝不含糊！”
“呵呵，有大王这句话足矣！王平，给大王满上！”
“诺！”
众人其乐融融时，外面有侍从进来禀报。
“禀长史，有一人自称‘子云居士’，想要求见长史。”
众人疑惑，俱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也很疑惑：子云居士？西山子云亭？川中来客？
诸葛亮才思敏捷，心中有了猜测，赶忙对侍从道：“想必是川中仰慕我主之人，快快请来！”
“诺！”
不一会儿，侍从领着一个身材短小，其貌不扬，却衣着华贵的人走进来。
诸葛亮起身道：“敢问先生从何而来？”
那小矮子狡黠地笑道：“呵呵，葛君既然能请我进来，难道还猜不出我从哪里来？”
二人打起哑谜，但就是不点破。
“呵呵呵，先生也是个妙人，来人，给先生看座！”诸葛亮笑了起来，让人为其摆座。
张松拱手称谢，然后毫不客气地坐下，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诸葛亮再次发问：“敢问阁下姓名？”
“姓张名松，字子乔！”
“原来先生便是益州别驾张松！失敬失敬！”
稍作介绍后，张松便故弄玄虚道：
“呵呵呵，孔明，你可知我今日为何会来见你吗？”
诸葛亮谦虚道：“还请张别驾赐教！”
“赐教不敢当，我曾闻孔明号‘卧龙’，难道你就真的猜不出来？”张松明知故问。
诸葛亮想了想，张松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想背主投敌。这样的话，即使说破也无妨。
于是他道：“吾已建议文府君把控通往川蜀的各处要道，不许进出。别驾能来到南郑，想必不是从南面来，而是打北面来！”
张松神情郑重起来，眼神炯炯，盯着诸葛亮。
诸葛亮微微一笑：“别驾应该是受刘季玉之命，前去请曹操相助吧！”
张松点点头：“嗯，孔明所言不错。那你再猜猜结果如何？”
“哈哈，何须猜测，吾料曹操必然无力干涉益州之事！”
“哦？孔明为何敢断言？”
“张别驾，我主刘敬舆坐断襄阳，北望中原，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曹操之虚实，焉能瞒过我主？”
“嗨——”张松叹息一声，“然也然也，西川总归是远离中原，偏居一隅，安能与天下称雄？”
说罢，张松端起酒盅痛饮一杯，然后突然哭泣起来。
众人诧异，诸葛亮马上问道：“别驾何故哭泣？”
张松自嘲地一笑：“我在为自己哭泣！”
“为何而哭？”
“为吾之才干而哭！”
“哦，刘季玉拜先生为别驾，这又作何解释？”
张松拿起酒勺，又给自己酒盅里填满一杯，举杯痛饮后，叹息道：
“哎，孔明有所不知，吾虽为别驾，但刘益州因在下其貌不扬，只以凡人待之。吾曾谏言他结好韩遂，共击张鲁，他却不从。此类事多矣，不足道哉！”
诸葛亮见他吐露心声，知道这是对方在给自己机会，于是直接道：
“原来如此！先生不必戚惶，若先生不弃，亮愿向我主举荐你！”
“哦，可是刘敬舆会答应吗？”
“诶，先生不必忧虑，先生之才在我之上，我主必然重用阁下！”
“……”张松故作沉默，没有接话。
诸葛亮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张松的意思，他当即对张松说道：“还请先生在驿馆小住几日，亮这就动身前往襄阳，禀报我主！我主求贤若渴，闻先生来，必亲至南郑，接见先生！”
张松故作期许地看向诸葛亮，然后用衣袖擦拭泪水道：“那就多谢孔明了！”
酒会就此结束，诸葛亮和文聘通过气后，直接乘轻舟沿汉江南下。
到了黄金峡，诸葛亮又改走陆路，在安阳换成快船，一路穿过上庸，仅用十五日时间就抵达了襄阳城！
“主公，孔明求见！”
襄阳北府，参军刘晔进来通报。
刘基抬头，面露疑色：“哦？快请进来！”
“诺！”
不多时，诸葛亮和刘晔联袂进屋，诸葛亮当即向刘基表示来意。
刘基一听是张松想要投诚，不禁喜上眉梢：“张松来投，吾终于可以放心攻蜀了！快，命人备船，吾要亲自去汉中见他！”
“主公，我们这就去准备！”
“哦对了，派人去通知子布，让他抓紧时间备战！”
“诺！”
一个时辰后，刘基便登上了战船，身边只有刘晔、诸葛亮二臣，外加护卫长张世及一百名亲卫。
战船逆水而上，期间刘基不断催促，棹卒们手里的橹都快摇断了，终于只花了十天时间将刘基送到了安阳。
黄金峡水域不通船，一百多人踏上崎岖难行的山道，期间有五六名护卫还不小心摔下了悬崖，众人这才抵达了黄金戍围。
“孔明，此事毕后，一定要叫人修整山道，从上庸至汉中这段路实在凶险，不利于大军调度。”
“臣记下了！”
“嗯，走吧，去见见张松！”
等刘基抵达南郑时，距离张松来汉中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秋收刚刚过去，南郑县城外的肥沃平原上，到处都是割完麦子后留下的青茬儿。
文聘早早就带人在城门口等着了，当刘基走到城门口时，众人一起跪拜：
“恭迎主公！”
“仲业，叫大家都起来吧！咱们进城！”
“主公，请！”
入城后，刘基立刻表示要亲自去见张松，诸葛亮马上引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往驿馆。
驿馆内，侍从去向张松禀报，说刘基亲自来了。
“主人，你要不还是出门迎接吧！”
张松听了侍从的话，呵呵一笑道：“不用，若刘敬舆真的如传言般英明，他会体谅吾的。”
主仆正说话间，突然门外传来喊声：“刺史到————！”
张松瞥了一眼门外，不动声色地继续坐在榻上看书。侍从赶忙站到他身旁等待。
“请问子乔先生在吗？”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屋内。
张松这才坐直身子：“请进！”
第348章 献图
门外，刘基心底发笑，没想到张松的谱这么大！
不过刘基十分清楚张松的重要性，川蜀闭塞，出来难，进去更难！
之前刘璋派庞羲攻打阳平关，眼下已经被霍峻击退。
而自己要想入蜀，不管是金牛道上的葭萌关，还是三峡上的夔门关，都是难以逾越的天险。
如果没有内应，想要强行入川，付出的代价一定非常大。
张松给刘基摆谱，刘基并没有心生怨念。
自己所求甚大，这点小事儿刘基犯不着赌气上火。
相反，刘基对左右道：“子乔先生乃蜀中名士，护卫们就不用跟我一起进去了，千万不要冲撞了他。孔明，子扬，你们随我一起去拜见先生！”
诸葛亮和刘晔顿首：“诺。”
三人走进屋，刘基看见一个相貌粗鄙的小矮子坐在榻上，一手拿着竹简正在读书。
刘基轻手轻脚地走到张松面前：“在下刘基，见过子乔先生！”
张松先抬眼一瞥，然后才缓缓放下手中竹简，微微拱手：“松见过刺史，请坐。”
刘基微微一笑，既来之则安之，顺着张松的话坐到一旁的席子上。
“刺史，刘益州与你本是同宗，你何故屯兵汉中，威压川蜀，做鲸吞益州之态呢？”
张松语气平和，但言辞却是在责备刘基。
刘基明白对方这是要考验自己，直接了当地说道：“呵呵，子乔先生所言我刘敬舆认了！”
“哦？难道君就不怕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吗？”张松没想到刘基这般直接，径直质问道。
同时，张松心里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刺史升起异样的感觉，对方确实不是寻常之人，一点不按常理出牌。
“哈哈，”刘基闻言，先是轻笑两声，然后词严义正道，“先生，当今天下，群雄割据，炎汉冥冥，百姓寝食难安，几无立锥之地。刘基不才，素有匡扶宇宙之志，以声张大义为己任！”
言毕，张松明白对方的意思，扼腕道：“君志向宏远，愿为大义牺牲小节，非常人也！只是川蜀远离中原，君不图中原，反倒觊觎益州，这岂非自相矛盾吗？”
刘基眼神带笑，张松这是在跟自己打马虎眼。
“先生，天下大势如风云无常，若欲声张大义，当顺天而为，顺势而为！袁绍曹操争雄河朔，正是吾一统南国之机。今扬州、荆州、交州已在吾父治下，吾当再图巴蜀，横跨江水，集四州之力北定中原，先生难道看不出这等粗浅的筹画吗？”
“哈哈哈！君之筹画，张松晓得了！”
言毕，张松忽然从坐席上站起身，走到刘基面前。
“砰！”
张松一下子跪在地上！
“先生？”刘基赶忙起身，要去扶张松。
这时，只见张松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筒，然后将其用双手举过头顶，奉给刘基。
刘基继续去扶他：“先生，这是作何啊？！”
张松的语气变了，变得非常恭敬，短短的几句对话后，张松的内心已经有了决断。
“君雄才大略，能匡扶天下者，非君莫属！张松不才，只能献上此《西川全图》，此图乃吾私下抄录所得，其上地理行程，远近阔狭，山川险要，府库钱粮一一俱全，可助君攻取川蜀！”
言毕，张松再次高举手中的小筒，将之呈献给刘基。
刘基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喜悦，接过小筒，然后将张松扶起，然后朝张松拱手一拜：“先生高义，敬舆替天下百姓谢过先生！”
张松心想：刘敬舆喜怒形于色，倒与高祖、世祖不同。不过这倒正对我胃口，似那等表面文雅，内心奸猾之辈，非我之明主也！
想到这，张松扶起刘基，然后道：“刺史请起，若刺史进取西川，松愿为内应！”
刘基也不装了，直接对张松许诺道：“若得西川，愿拜先生为上宾，先生但有所求，基绝无二言！”
刘基的许诺其实有点开空头支票的嫌疑，但张松只能接下：“蒙主公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好，子扬，去命人取一百两黄金赠予先生！”
如果说之前的承诺是空头支票，那么眼下的金钱就是实打实的赏赐。
面对财富，少有人能拒绝的，更何况是张松这等背主求荣之人。
心安理得地接下赏赐后，张松便向刘基辞行，要赶紧返回川蜀，替刘基蛊惑刘璋。
临行前，张松对刘基承诺道：“主公，张松此去，会劝刘璋以重兵防守金牛道和米仓道。主公可领军从江水逆流而上，突袭江州！”
刘基点头：“那就拜托子乔了！只是有一事还请子乔铭记！”
“哦？”
“若事不可为，还请子乔以个人安危为重，莫要因我害了卿的性命！”
刘基说这话时神情真挚，眼中泛光。
张松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打动，鼻头竟有些酸涩。
“请主公放心，张松就算肝脑涂地，也要为主公图取西川！”
“子乔，请你收回此话！”
“主公，张松心意已决，请主公不要再劝！若能助主公入川，张松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刘基闻言，一把握住张松的手，语气激动道：“纵然如此，我也要卿保证以自身安危为重！”
张松感动得落泪，言语哽咽，只能连连点头。
刘基这才松开张松的手道：“卿去吧，勿要忘了今日之言，我还等着在成都与你相会呢！”
“主公，张松去也！”张松跪在地上，五体投地。
“嗯，助卿一路顺风！”
……
随后，车马驶动，彻底被刘基折服的张松渐渐走远。
等视野里再也看不见张松的身影后，刘基这才带着诸葛亮和刘晔等人折返回城池。
一路上，刘基让张世紧跟在自己身边，一个人走在队伍最前列，让别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路边的百姓见到刘基，都会跪在道路两旁，口称“天君”。
碰到这种情况，刘基都会用和蔼的语气说道：“嗯，你们好，你们忙你们的吧！”
跟在后面的臣子们觉得刘基心情应该不错，众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城。
进城后，刘基特意叫来诸葛亮，微笑着吩咐道：“孔明啊，政务繁忙，你先带群僚去忙吧！我和子扬到城里转转。”
诸葛亮有些疑惑，但还是恭敬地回道：“诺！”
然后，众人跟着诸葛亮离去，现场只剩下刘基、刘晔，还有张世带领的护卫。
刘基继续走在前面，刘晔则紧紧跟在其身后。
这时可以看到，刘晔的面色很是异常，他小心翼翼地问刘基：
“主公可是在思考张松之事？”
刘基转过身，面上露出笑容，那张英俊的脸庞如春风和煦，可以化解万千少女的忧思。
可这笑容落在刘晔眼底，却如腊月的寒风般刺骨！
“子扬啊，看来这天下，德才兼备之人，终究是在少数啊！”
刘晔心头一颤，想了半天，嘴里也只吐出一个字：“这……”
“呵呵，子扬不必忧虑，你不是张松！”
刘基一句话，让刘晔安心不少，但他的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几滴冷汗！
第349章 迷障
当张松返回成都时，已经是秋后了。
与他同时抵达成都的，还有护军庞羲所统领的败兵。
刘璋迫于压力，派兵攻打汉中。
庞羲的三万大军却被霍峻严严实实地挡在阳平关外，在进攻两个多月都没能取得成效后，庞羲不得不请求刘璋退兵。
刘璋见此情景，也只能先让庞羲回师。
当然，刘璋愿意回师的前提，乃是因为他在刘基夺汉中的事件中并非一无所获。
得益于刘基逐走张鲁，原本被张鲁夺占的巴郡各县邑，如今都回到了刘璋的手中。
收复巴郡，难免让刘璋有些沾沾自喜，所以对于庞羲出师不利一事，刘璋也就没有追究。
只是刘璋不追究庞羲的责任，自然会有人找茬。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当上卧底的张松！
在刘焉修筑的、宛如皇宫一般的州牧府内，别驾张松向刘璋进言道：
“明公，张松本已说动曹丞相，请他派兵夹击汉中，可惜某人督战不利，曹丞相的援军还未至，他便先退兵了，以致我军错失良机，还请主公严惩战败之人！”
刘璋左手捏着右手食指，尴尬地说：
“子乔，庞护军虽然没能攻下阳平关，但允许他撤兵的乃是本牧，这错不在护军，而在本牧，你就不要怪他了！”
说罢，刘璋给了庞羲一个放心的眼神。
庞羲见状，老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反倒耀武耀威地环视群臣。
别看庞羲现在仗着刘璋的支持这般神气，但他其实也曾和刘璋有过嫌隙。
不过在建安五年赵韪发动的叛乱中，庞羲立过功。后来庞羲想拥兵自重，但在同僚程畿的劝诫下作罢。
刘璋和庞羲的嫌隙也就此修复，但恃宠而骄是难免的。
总之二人的关系很是复杂，并非一般的君臣。
刘璋一边要倚仗庞羲的统兵之能，一边又要提防他，但又不能让庞羲惧怕而拥兵自立。
刘璋看似软弱，最终却能将他父亲留下的骄兵悍将都拿捏住，该杀的杀，能收服的也都收服，所以绝对不是后世常人眼中的愚蠢无能之辈。
而且刘璋软弱的性格，有可能也是他给自己刷上的一层外衣。
当初赵韪拥立刘璋，就是看重刘璋在人们眼中软弱的形象。后来庞羲能够放弃拥兵自立的想法，也与刘璋向来温弱的性格分不开。
刘璋确实比不上曹操、刘备、孙权这些人，但绝对要比普通人强很多。
并且刘璋的家世不俗，其父刘焉出任过刺史、九卿，还担任过宗正，在皇族中的影响力绝对不低。刘璋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绝对受到过公卿子弟的系统教育，政治手腕肯定不生疏。
所以不要把刘璋当做傻子，能坐稳一州之地的人，那都不简单。
眼下张松进言追究庞羲的责任，刘璋下意识地就是先维护庞羲，稳住这位统兵大将。
然而张松可是有备而来，今天他一定要把庞羲先给收拾了，帮刘基把刘璋手下唯一有方面之能的将领给剪除！
张松复言道：
“主公，庞羲居功自傲，蜀中人尽皆知。今又战败，却恃宠而骄，不思臣道。主公用这等人统兵，岂非自取其祸邪？我知主公仁义，念他有拥护之功。只是兵者，国家重器，不可托于厮人，望主公褫夺庞羲兵权，以忠义之人掌兵，方可免祸！”
刘璋听完，心中果然动了夺去庞羲兵权的心思。
其实他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且也不敢激怒庞羲，所以一直忍耐。
而今张松铁了心要跟庞羲杠上，他正好作壁上观。
于是刘璋没有再为庞羲开脱，默默盯着下方，继续看好戏。
庞羲出列驳斥，为自己据理力争。张松也各种找茬，指责对方。二人一番唇枪舌剑，矛盾彻底爆发。
但如果只有张松一个人发力的话，想要扳倒庞羲还差点意思。
不过张松很自信，他其实是在等，等其他蜀中豪族出身的官员站队！
果不其然，当庞羲和张松争执得不分上下之时，益州从事郑度站了出来：“明公，庞羲有劣迹，不可再使其操持兵权。”m.cascoo
郑度，广汉郡人，蜀中名士。
他的话可以代表益州士人的态度，显然益州士人是要抓住这个打压东州派的机会。
“既然郑君都这么说了，那庞羲，你交出兵符吧！”刘璋宣判道。
庞羲不可置信地望向刘璋，他不敢相信那个人畜无害的刘璋竟然真的敢发难！
庞羲还想抵抗，但左右大臣这时全都站出来斥责他，就连同为东州派人士的军司马吴懿也袖手旁观。
吴懿不出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吴懿虽然和庞羲一样都是东州人士，但却和刘氏是姻亲，即便脱离东州派，吴氏也能立足。
“庞羲，把兵符交出来，本牧可保证你无恙！”刘璋面色有些难看了。
势单力孤中，庞羲只能将兵符上缴。随后刘璋将庞羲打发到犍为郡任县令，彻底将此人踢出了朝堂。
收回兵符后，刘璋又问众臣，该怎么对付刘基。
郑度谏言道：“禀主公，刘敬舆据有汉中、荆州。若他来攻，一定兵发南北二路，使我军首尾不能兼顾。但只要主公提前分兵驻守川蜀各处要道，刘基就不能得逞。”
郑度说完，刘璋面露欣喜，而张松却如临大敌！
这个郑度，要坏我主大事！
张松立马开动脑筋，想着怎么诓骗刘璋。
“主公，郑从事之策未免过于呆板，只顾防守，不思进取。依在下之见，还是得主动出击，与曹丞相合兵夹击汉中。待夺取汉中，主公北可图取关中，南可直下南阳，如此方可成就大业啊！”
张松的脑瓜子还是机灵，马上就想出了说辞。
郑度有些疑惑，张松那么聪明，怎么会说出这种愚蠢之见呢？
但郑度一时想不通，只是劝刘璋听自己的。
刘璋想了想，终究没能忍住拿下汉中的诱惑，于是又下令让张松去关中联络曹操。
郑度见劝不住，只好先退到一旁，免得恶了兴致勃勃的刘璋。
接着，刘璋又让众臣推举能够统兵的将领。
郑度眼神一亮，机会！
他赶忙站出来举荐一人：
“禀主公，巴郡严颜，晓熟兵法，忠勇守诚，可堪此大任！”
张松这时又来搅局，向刘璋推荐自己的好友孟达。
但刘璋刚刚才驳了郑度，这会儿自然不会再采纳张松之言，那样未免会让朝局失衡。
因此，刘璋招来严颜，将兵符交于严颜，任命其为护军，在绵竹集结兵马，为北伐汉中做准备！
张松也没有执着于统兵的人选，反正他已经将刘璋的大战略搅混，谁统兵不重要。
之后，张松假装前往关中联络曹操，实则前往襄阳通知刘基！
第350章 出兵
“主人，刘参军和张别驾求见！”
刺史府内，正躺在榻上一边听小乔弹曲儿，一边享受麋氏按摩的刘基闻言，猛地坐起身。
他先是对妻妾们道：“为夫先去忙，你们自己耍吧，晚上用饭无需等我，今日怕是又要忙碌起来了。”
“是~”
而后，刘基对管家刘大道：“刘大，请二位先生到茶房一叙。”
“诺！”
不一会儿，刘基来到茶房，见到了张松和刘晔。
“子乔远来，可是有何要是？”刘基直接问道。
张松当即将成都的决议告之刘基，然后对刘基道：“主公，蜀中兵马已经开始调动，江州空虚，还请主公兵发江水，万勿迟疑！否则定然错失良机！”
对于张松的请求，刘基自然不会拒绝：“好！吾早就命甘兴霸屯驻在夷陵，只等先生消息！”
张松脸上露出喜色，他原本还有一点担心刘基的执行力，但现在看来，是他庸人自扰了。
之后张松又将更多蜀中的情报透露给刘基，茶房里的三人一直商讨到半夜。
翌日，刘基请来学识渊博的宋忠，拜托对方帮助伪造朝廷文书，又给张松准备了一车财宝，装作是曹操替天子赐给刘璋的礼物。
宋忠虽是远近闻名的大儒，但其实他没什么傲骨。
这点从他屈身刘表就能看出来，当初刘表想学天子祭天，以宋忠的学识，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悖逆吗？
反倒是韩嵩很有气节地大骂刘表，把刘表得罪狠了，后来还差点遭到迫害。
得到命令后，宋忠二话不说帮刘基弄了几封朝廷公函，许多细节的地方都非常考究，总之是对得起他那一身学识了。
刘基很满意，赏赐宋忠十支玉笔，一方宝砚，外加一盘金饼。
准备妥当后，刘基先让张松在襄阳逗留一段时间，等到时间差不多呆够了，这才让他返回。
期间，只要是白天，刘基就和张松形影不离，以示信任。
晓得的人都被刘基的心胸所折服，只有刘晔和张世为此感到心惊。
作为刘基最亲近的臣属，他们能看出刘基是在赎罪，亦或是说在用恩荣买张松的性命！
时间转动到冬天，刘基送走张松后，已经是将准备全部做足。
此次入蜀，刘基决定亲自领兵出征，他以刘晔、庞统为军师，甘宁、徐盛、宋谦、习珍、沙摩柯、辅匡等人为将，率荆州兵两万乘船沿江水逆流而上，突袭江州！
留守荆州的自然还是北府长史张昭，董袭坐镇南阳，提防曹操。
至于汉中方向，刘基已经派人去信汉中太守文聘，授他便宜之权，随时准备接应在南线作战的刘基。
一切准备完毕后，刘基移驾江陵，让甘宁督习珍、沙摩柯走陆路，自己带着徐盛等人走水路，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朝江州进发！
江水浩荡，刘基站在楼船甲板上望着视野朝前平移，江岸两侧的山势渐渐高耸，意味着船队将要进入巫山山脉。
刘基不禁回望一眼身后，视线中，除了旌旗蔽空，绵延至天边的数百艘战船外，还有岸上渐渐在视野里模糊的江汉平原。
“呼——”刘基吐出一口浊气。
益州，当归吾所有！
广汉郡绵竹县。
接替庞羲出任护军的严颜集结兵马，准备攻打汉中。
有庞羲的前车之鉴，严颜自然不会把所有兵力都拿去死磕阳平关。
出征前，举荐严颜的郑度曾特意找过他，给他出了个“一虚一实”之策！即兵分两路！
中军大帐，严颜招来众将，发下令箭。
“刘璝、泠苞听令，你二人领一万兵马去攻阳平关。记住，要猛攻猛打，让敌人以为我军主力全在金牛道，明白吗？”
二将出列，大声喊道：“末将遵命！”
“好，其余各军，随吾屯驻阆中，等候时机！”
“诺！”
大军随后开动，刘璝、泠苞自去攻打阳平关，而严颜到了阆中，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停在宕渠不走了！
严颜的举动让张松很是担忧，因为宕渠之侧就是巴水。巴水起于米仓山，勾连江水，入江口就是江州！
一旦江州有情况，驻扎在宕渠的严颜可以走水路，几天时间就能支援江州！
张松那个急啊，他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郑度给严颜开了小灶！
而且实际情况很可能真的是这个样子！
没办法，张松只能向刘璋进言，诬陷严颜拥兵自重。
刘璋起初很是担忧，于是派人去前线质问严颜。严颜则回复说，他这是在麻痹汉中守军，之后准备走米仓道偷袭巴裕关。
这个理由很是充分，一下子就把刘璋说服了。郑度闻讯后也来向刘璋表忠心，替严颜担保。
刘璋见状，不再听张松进谗，让张松不要再言严颜之事。
张松这下更急了，只能继续想办法解决问题。
……
把视线回到中原，就在刘基发兵入蜀的同时，邺侯袁绍也同样在秋后发兵！
而这一回，准备充分的袁绍没有再继续攻打兖州，而是将主要兵力全部集中在了河北。
他在邺城集结了八万大军，兵分四路攻打曹操！
一路走滏口陉，由侄儿高干督领一万兵马，佯攻壶口关。
一路走轵关陉，由亲儿子袁尚督领一万兵马，佯攻封门关。
还有一路威胁孟津，由沮授任监军，督兵三万屯驻野王，压制雒阳。
最后一路走孟门陉，由袁绍亲自率领，总共有三万精兵，目标自然是攻克上党！
这兵分四路之策，乃是许攸私下向袁绍进献的。
也正是因为许攸是私下进献的计策，袁绍才能在众人面前把这当做是自己的决断，让其他人不敢有异议。
经历过青徐之战、河内之战后，袁绍手底下的谋士们也有了进步，尤其是许攸终于明白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计策被袁绍采纳。
如果许攸当众献计，那绝对会被其他人搅黄！
而许攸进献的计策也是非常妙，让曹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都不用上党太守马超派人来求援，咱们的曹丞相就已经主动领兵赶往雒阳了。
曹丞相准备强渡孟津，袭击袁绍侧背。
然而正如之前所提到的，冀州方面的准备十分充分，曹操在孟津遭到沮授的阻击，没办法渡过河水。
没办法，曹操只能先退回雒阳。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破局之法，那就是围魏救赵！
曹操领兵东出成皋，在延津集结，做出袭击邺城的姿态。
然而还不等曹操渡河，关中就发来急报——
韩遂反了！！！
第351章 奔袭
去岁郭图在司隶散布流言，说韩遂私下勾结袁绍。
曹操知道这是流言，但出于忌惮，还是让韩遂返回本郡，甫一高官厚禄安抚。
之后袁曹暂时罢兵，韩遂也一直老老实实待在金城郡，曹操就暂时没动韩遂，只让汉阳太守马腾盯紧韩遂。
即便曹操想动韩遂，他也不太能动。因为连年大战的缘故，朝廷的开支十分紧张，为了节省开支，同时也为了更好地备战，曹操没有冒然出手对付韩遂。
然而今年秋后袁绍又选择开战，曹操更没工夫管韩遂了。
这就让韩遂看到了时机，韩遂性格狡诈，好反复。之前曹操入手司隶和凉州时，他迫于压力才归顺朝廷。
可如今曹操在袁绍的侵攻下疲于应付，加上曹操的猜忌，韩遂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
于是在冬末，韩遂煽动烧当、钟、先零等羌反叛，聚众三万，攻打汉阳郡。
彼时马腾刚刚接到接到曹操的调令，已经带兵从冀城出发前往并州。冀城空虚，留守之人见韩遂大军来攻，直接开城降了。
已经走到陈仓的马腾得到消息，只能放弃支援并州，立刻动身赶回汉阳，并将消息通报给曹操。
然后，马腾联络在渭水谷地驻扎的护羌校尉韦康，二人一同召集烧何、当煎、勒姐等仍旧忠于朝廷的羌种，集结起一万五千人。
马腾带着兵马在上邽和韩遂撞个正着，双方在上邽交战，互有胜负，眼下还在对峙。
韩遂在凉州掀起的反叛让关中震动，现在袁绍攻上党，韩遂攻汉阳，曹操被两面夹击，局势瞬间倾斜，朝廷有种被比如绝境的感觉！
面对如此困境，曹丞相立刻召集荀攸、郭嘉二人议事。
两位顶级谋士的意见很明确，那就是劝曹操先击退韩遂！
“丞相，韩遂看似势大，实则手下都是些乌合之众。丞相当率精锐击之，击则能胜，胜则能安定三辅，让朝廷无后顾之忧！”郭嘉向曹操进言道。
荀攸则给出了具体的执行方案：
“丞相，韩遂如今和马腾在上邽交战。丞相可率精锐骑兵奔袭凉州，出陇关绕道街亭，走陇坻道，此道出口在上邽与冀城之间，正好切断韩遂退路！届时丞相与马太守前后夹击，韩遂必败！”
现在策略有了，实施的方案也有了，那还等什么？
曹操当即招来虎骑督曹纯和豹骑督曹休，让他们带上三千虎豹骑与自己一同奔袭凉州！
三千虎豹骑马不停蹄，日行百里，仅用了十天时间，就从位于兖州的延津，赶到了位于关西的雍城！
之后，曹操依照荀攸的计策，沿汧水北上，进入陇山河谷。然后从陇关西出，经街亭前往上邽。
三日后，当韩遂还在和上邽和马腾交战时。
突然，韩遂军背后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
“嘟呜呜——————”
正在厮杀的韩遂军和马腾军的士卒都停了下来，纷纷举目眺望。
中军大营，韩遂心绪不宁地登上高台，正巧看见那面专属于曹操的军旗！
“汉……丞相，车骑将军，郑侯曹操！糟了！是曹阿瞒！”
韩遂惊呼，亡魂大冒。
“曹阿瞒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在和袁绍交战吗？！！”
可惜没人回答韩遂。
“铿————！”
山坡上，汉丞相曹操拔出佩剑，利刃出鞘，铿锵作响。
随后，曹操将手中宝剑向前一挥：“杀贼————！！！”
虎骑督曹纯手提马槊，脚踢战马，率先冲下山坡！
“杀啊啊啊！！！”
三千虎豹骑紧随其后，从山坡上鱼贯而下，径直冲向韩遂军后阵。
“是援军，是丞相的援军！将士们，随我杀！”战场右侧，马腾见曹操来援，立刻鼓舞将士们夹击韩遂！
被夹在中间的韩遂军直接崩溃，三万大军四散而逃，不堪一击！
乱兵中，虎骑督曹纯目标直指韩遂：“擒杀韩遂！”
“杀——！！！”
一千虎骑在战阵中肆意冲杀，韩遂的军队早就乱了，哪里挡得住虎骑的冲锋。
正在逃命的韩遂见曹纯杀向自己，忙让亲将阎行断后，自己继续向南逃窜。
阎行勇冠凉州，当年马超都差点被他用长矛刺死，有阎行拼死断后，韩遂这才得以逃脱。
当日，韩遂的三万兵马一战全灭，阎行力战负伤，被曹纯擒获，曹操威震凉州！
韩遂的反叛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前后不过一个月……
只是曹操没能抓获韩遂，有消息说韩遂逃往武都了。
曹操本想继续追捕韩遂，但关中传来的消息让他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上党失守？！！马孟起呢？他怎么样了？！”
曹操双手紧紧抓着斥候的衣领，面目狰狞地逼问。
那斥候被吓得不轻，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禀丞相，马太守逃往雁门，应该是去投奔张太守了。”
曹操闻言，这才将斥候放下，他松了口气道：“呼——马孟起无事就好……来人，传令三军，回师河东，吾要与袁绍……一决雌雄！！！”
“诺！”
……
与此同时，益州巴东郡，白帝城！
“伏波军，上岸，随我杀！！”
楼船滑过湍急的水流，强行冲靠在河岸上。
伏波将军徐盛一马当先，径直跳下战船，领着伏波军的将士往岸上冲杀。
河岸上的守军仅有不到一百人，面对徐盛亲自领兵发起的进攻，守军无力阻挡，防线直接被攻破。
击溃河岸上的守军后，徐盛继续带兵向前，在他们面前，是高耸的巫山。
而在山腰上，一座小城格外醒目。
那座小城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帝城！
“杀啊啊——！”
将士们沿着山道攀登，山道上的伏兵不时射来几支箭矢，并用滚木、落石阻挡伏波军的脚步。
然而伏波军的士卒们在徐盛的督统下，无惧箭矢滚木，一往无前地向山上攀登。
就在伏波军进攻白帝城的同时，在战场东侧，与白帝城一水之隔的高山上。
平蜀将军甘宁也在率军攻打，横亘于山间的夔门关！
历史上，夷陵之战后，吴军追击刘备，追到白帝城就不追了的原因，正是夔门关和白帝城共同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防线。
而今刘基率军突袭江州，白帝城和夔门关就是他必须经历的第一道难关！
幸亏有张松这个内应，让刘璋将战略重心放在了汉中。
刘璋只留了五百人在此处防守，其中两百人守夔门关，三百人屯驻白帝城。
可即便兵力如此稀少，要攻下来也绝非易事。
所以刘基下令让自己手下最猛的将领——徐盛、甘宁二人亲自带兵进攻。
二人也无愧于刘基的信任，夔门关暂且不论，白帝城估计是守不住了。
第352章 剧变
“先登呢？给我上！”
徐盛带着伏波军登上半山腰，杀到白帝城下。
将士们熟练地掏出钩爪，将之抛上城头。
白帝城上的守军显然没见过这玩意儿，守将庞乐指着下面的敌兵：
“放箭！快放箭！”
然而伏波军的将士们无惧箭雨，在守军惊恐的眼神中开始攀爬城墙！
“射死他们！砸死他们！”m.cascoo
庞乐一边呵斥，一边抱起石头扔向伏波军。
墙外正在攀爬的士卒被砸个正着，白色的脑浆都被砸出来了。士卒掉下城墙，但很快又有同袍补上。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伏波军将士登上山腰，同袍泽们一起攀爬城墙。
徐盛见已经有千余人聚集在白帝城下，于是也不再犹豫，对着将士们大喊一声：
“随我先登——！！”
将军带头，士卒们更加英勇。
之前守将庞乐曾在河岸边部署了一百人，那一百人被徐盛击溃，逃回来的不到一半，因此城中眼下只有两百余守军。
面对上千伏波军的围攻，守军兵力不足，终究是让伏波军爬上了城墙。
徐盛翻身上墙后，挥舞战刀将守军击退，在城墙上开辟出一片安全区。
随后部将李异也翻上城墙，紧接着又有十余名士卒爬上来。
守将庞乐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能坐得住，亲自带人杀将过来。
然而庞乐怎么可能是徐盛的对手，二者带领的小队碰撞在一起，徐盛猛打猛冲，最后直接将庞乐一脚踹飞出去。
“杀——！”
徐盛的部将李异跟上一刀，庞乐翻身躲闪，但还是被砍中背部，痛得庞乐直叫唤。
随后徐盛继续带兵攻杀，庞乐负伤在身，只能让士卒上前抵挡。
然而驻扎在白帝城的守军并非精锐，主将庞乐负伤，守军的士气迅速跌落，根本就不是伏波军的对手。
不一会儿，徐盛就将守军击溃，庞乐无奈，只能跪地乞降。
徐盛让人将他绑了，然后亲自将守军插在城头的军旗斩落！
至此，白帝城失陷！
白帝城的异常自然会引起夔门关守军的注意，夔门关守军见身后的白帝城都丢了，也只好向甘宁投降。
随后，胜利的消息被传到后方。
距离白帝城六十余里外的巫县，刘晔拿着帛书向刘基汇报：
“主公，白帝城拿下了！”
刘基松了一口气，心底悬着的大石落下。
虽说有张松为内应蛊惑刘璋，使对方没有在白帝城布下重兵，刘基此前依旧难免担心战事不顺。
好在徐盛和甘宁给力，一举攻克白帝城，招降夔门关，破除了通往江州的最大障碍。
坐在一旁的庞统笑着对刘基说道：“主公，夔门即破，大军就可直入江州了啊！”
“哈哈哈，子扬，传令全军，进击江州！”
“诺！”
之后的十余日里，荆州大军连战连胜，沿途许多县邑都望风而降。
刘基水路两军迅速推进，朐忍、临江、平都、枳城全部被拿下，两万大军直扑江州！
然而就在刘基进展迅猛之时，成都却发生了一起悲剧！
自从刘璋派护军严颜进攻汉中后，严颜受郑度指示，屯兵宕渠，做出攻打巴裕关的姿态。
可是严颜到了宕渠就踌躇不前，大军在宕渠安顿下来，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有郑度在朝中声援严颜，想要蛊惑刘璋，让刘璋下令逼严颜进兵的张松因此未能如愿。
随着时间推移，张松越发相信郑度看破了刘基的进兵路线，所以才会让严颜在宕渠等候。一旦江州传来警情，严颜就会顺着巴水南下支援，到时候刘基就危险了。
纵使张松左思右想，他也没能想出破解困局的办法。
无奈之下，张松只好写信提醒刘基，谁料此事竟然被张松的兄长张肃撞破！！！
“子乔，你竟敢背主求荣！你这是要害了我张氏啊！”
又惊又怒的张肃抓着张松的手臂怒斥道。
张松手中毛笔的墨汁溅在张肃的衣襟上，将之染成黑色，与周围白色的衣襟形成鲜明的对比……
“来人，把这个逆贼给我绑了，带去见主公！来人！”
张肃让家仆将张松逮捕，然后带着张松去宫中向刘璋请罪。
刘璋看着手里的帛书，怒不可遏，双手都在发颤：“张松！你个吃里扒外的逆贼，我要杀了你！！来人，把这个背主之人给我推出去，斩首示众！！！”
“诺！”
张松面如死灰，也懒得反驳。
行刑前，他看着头顶的暖阳，在心中祈祷：主公，张松无能，你一定要原谅我啊！
随着刽子手的斩首刀落下，张松人头落地！
宫殿中，刘璋招来群臣议事。
“张松卖主求荣，刘敬舆都要打到江州了，现在该怎么办？！你们说！”
刘璋心急如焚，在殿上来回踱步。
这时，从事郑度再一次站了出来：“禀主公，护军严颜屯兵宕渠，宕渠有巴水之便，不日就可驰援江州，主公只需派人通知严护军，让他分兵支援江州，危机自然解除！”
刘璋大喜，走到郑度面前握着他的手说：“若无郑君，本牧真不知如何是好啊！吾这就按郑君说的办！来人，传令严颜，让他亲自领兵驰援江州，切勿让那刘基小儿攻入西川！”
“诺！”
放下心来的刘璋坐回席位，又对侍从道：“来人，赐郑君黄金五十两，以示嘉奖！”
郑度坦然受之：“谢主公厚赏！”
张松被处死，刘基突袭江州的秘密暴露。
严颜在得到刘璋的命令后，他立刻改变作战计划。
他先是派人通知还在攻打阳平关的刘璝和泠苞，让二人退守广元，挡住汉中敌军从金牛道南下的道路。
随后，严颜让张任、邓贤二将进驻汉昌，掐断汉中兵马从米仓道南下的道路。
做完这两项部署后，严颜方才和吴懿一起，带着一万精兵顺江而下赶往江州！
快船上，吴懿对严颜说道：“严老将军，你是否之前就知道荆州刺史刘基要攻打江州？”
严颜哈哈大笑道：“非是吾严颜知道，而是郑度郑从事识破了刘基的诡计。”
“啧，郑从事真是神机妙算啊！”
“呵呵，那当然！郑君的筹画之能，即便是老主公都称赞不已。不瞒你说，就连派兵扼守广元、汉昌，都是郑从事特意叮嘱吾的！”
“妙，妙啊！如今金牛道和米仓道都被我军截断，汉中的敌军就算想在北面声援刘基，那也是无能为力啊！”
“哈哈哈哈，正是如此！这荆州刺史刘基确实非凡，若非有郑从事点播，恐怕还真就让他得逞了！此次守御江州，即便我军占得先机，你我二人也要多加留心，切莫懈怠！”
“护军放心，吴懿绝不会丢人现眼！”
“诶~丢人事小，误了主公大事，那才是大啊！”
“诺！”
第353章 伏击
巴郡江州，自古便是四川盆地中，重要性仅次于成都的地区。
先秦时期，巴人就以此为国都建立巴国。后来秦灭巴国，巴国沦为巴郡，治所便在江州。
为何说江州是重要性仅次于成都的地区呢？
看看史书中的记载就知道：“江州对二水口，右则涪内水，左则蜀外水。”
“涪内水”就是嘉陵江，“蜀外水”则指长江。正是因为两条大江在江州合流，江州因此成为勾连四川与湖北的枢纽！
而且不仅如此，沿长江逆流而上，水道延伸向江州的西南方向，江水向西南方向蜿蜒二百余里后，沱江和岷江先后在泸州、宜宾注入长江。
嘉陵江、沱江、岷江分别被川蜀之人称为“内水道”、“中水道”、“外水道”，三条水道全部都可通往成都！
所以，如果说成都是川蜀的核心的话，那么江州就是川蜀的枢纽！
四通八达的水网，让江州成为了川蜀重镇！
可以这么说，只要刘基能攻下江州，那么拿下益州就会变得十分轻松。
因为占据江州后，进兵的路线一下子就变成了三条，即便中水道和外水道不如内水道好走，那也能提供不错的军事选择。
原本刘基有张松这个内应在，使得刘璋将原本驻防在江州的大半兵马都调到了川北，去攻打汉中。筚趣阁
可惜益州从事郑度神机妙算，笃定刘基会从江水上来，指使严颜在宕渠按兵不动，郑度则在朝中为严颜拖延时间。
果不其然，张松通敌之事暴露，成都方面获悉了刘基的军事计划。
严颜带领一万精兵顺着巴水南下，将江州空虚的防线一下子弥补上，等待刘基的将不再是一个疏于防守的江州，而是一个严防死守的江州！
但是刘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江水之上，伏波军的战船穿行于两岸群山间。
北岸，甘宁亦带领前锋沿河岸前进，六千先锋排成长龙，高举旗帜，在绿水青山间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二者并驾齐驱，正朝着江州的方向进军。
“将军，按向导的话，我军距离江州已不足一百里！”
队伍中央，斥候骑着驽马赶来向甘宁汇报。
甘宁闻言望向前方，崎岖的山道蜿蜒向远方，和此前走过的山路几乎一模一样，让人看不出端倪。
但既然斥候都这么说了，那么应该是要到达目的地了！
想到这，甘宁兴奋起来，之前攻打夔门关时，叫徐盛拔了头筹，而今攻打江州，他绝不会再让其他人抢了风头！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莫要让水军盖了咱们的声势！”
“诺！”
随后，命令被传达下去，蜿蜒的山道间，“加速进军”口号此起彼伏。
江面上，徐盛的部将李异看到岸上的陆军加速前进，也来到徐盛跟前说道：
“将军！陆军想赶在咱们前头，咱们是不是也让将士们？”
徐盛打断了他的话：“诶~无妨，主公就在后面，咱们要保护好主公，不能让大军脱节！”
李异还不死心，狡黠地笑道：“嘿嘿嘿，将军，不如让末将领一些船先行，不让岸上的家伙小瞧了咱们伏波军！”
“呵，就你鬼点子多，也罢！你领三十条船去前面开道，不可让甘兴霸压了我的风头！”
“末将领命！”
于是李异也带着三十条战船脱离大部队，开始加速前进。
水陆两军暗自较劲，但也让行军速度提升了不少。
到了午后，甘宁督领的部队竟然神奇地走过十五里山路，而李异还要快，毕竟船肯定比人快多了，三十条战船已是驶过四十里河道，早就把岸上的袍泽甩在身后。
“哈哈哈！就那些旱鸭子，还想快过咱们伏波军？也不想想是他们的两条腿快，还是咱们手里的橹快！”
“哈哈哈哈！”
斗舰的甲板上，李异意气风发地跟士卒们开着玩笑。
就在此时，突然北面的山道上传来牛角号的声音！
“嘟呜呜呜呜——————”
江面上的伏波军全都一惊！
“啊？！”
李异慌忙望向北岸，只见刚刚还无有异常的群山间，竟然冒出了一大片伏兵！
“糟了，中伏了！”李异见势不妙，赶紧扯着嗓子嘶吼道，“快撤！快撤——！！！”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北岸群山上，刘璋部将吴懿挥舞佩刀：
“放箭——！”
刹那间，一片黑云从北山上升起，一下子盖向伏波军的头顶！
噔噔噔————
雨点般的箭矢钉在甲板上，敲出摄人心魄的鼓点。
数支流矢正好射中李异，其中一支狠狠地射穿了他的面颊，李异还来不及叫出声，便昏死过去！
左右士卒惊慌地喊道：“将军！将军！”
“快撤！快撤——！”
江水两岸群山环绕，犹如一个扩音喇叭，伏击点的号角声被传出很远，引得正在急行的甘宁所部将士驻足张望。
甘宁策马来到部队前方：“糟了，伏波军中伏了！”
甘宁率领的是淮西营，军中全是历战老卒，士卒们都猜出了真相，因而全都面露忧色。
“将军，是否先当道扎营？”接任淮西营统领的裨将军宋谦上来询问。
宋谦在汉中之战中因功升任裨将军。
而原本的淮西营统领陈勤，在攻打黄金戍围的战斗中伤势过重，左臂被巨石砸伤且伤及神经，伤好后也没法动了，因此不得不退役。
战后刘基加封陈勤为偏将军，然后让他担任荆州兵曹掾去了，算是转入文职，从前线退了下来。
友军中伏，宋谦出于谨慎，建议甘宁先让士卒扎营。
然而甘宁却没有同意：“不然，伏波军中伏，我应该率兵前去支援！”
“将军，可是山道崎岖，将士们又赶了这么远的山路，而伏波军有战船之便，恐怕距离此地仍有数十里支援，多有不便啊！”宋谦提醒道。
宋谦说的话很有道理，李异中伏的位置其实挺远的，至少有十多里山路要走，这会儿即便赶过去，伏波军人都凉了。
而且淮西营走了一天，再急行二十里山路未免过于勉强。
可是甘宁还是要去支援：“本将不用淮西营，来人，去把沙摩柯叫来！”
“诺！”
没错，甘宁所督领的部队，除了淮西营，还有武陵蛮兵。
没一会儿，一个身高八尺，皮肤黝黑的大汉跑了过来：“将军，有何吩咐？”
此人正是武陵蛮王沙摩柯，曾与甘宁一起前往交州平叛，二人是老相识了。
甘宁对他说道：“蛮王，你选些精壮之士，跟我一起支援袍泽！”
沙摩柯声如洪钟道：“好——！”
于是沙摩柯从武陵蛮兵中挑了五百精锐，跟着甘宁一同往敌军的伏击点赶去。
第354章 停滞
明月山南麓，益州兵目送江水上的敌军退却，然后爆发出经久不绝的欢呼声！
“胜咯——！！”
伏击战以益州兵完胜收尾，许多士卒都看见，敌军将领李异身中数箭倒在甲板上。
初战便射杀敌将，益州兵安能不欢呼雀跃？cascoo
然而这支伏兵的统领吴懿并没有松懈，他招呼士卒，开始在崎岖的山道上砌筑戍堡，准备锁死山道。
士卒们刚刚收获一场大胜，都很有干劲，将士们拿起铁锹铁斧，挖土伐木，就地取材，如火如荼地修筑防御工事。
其实吴懿的部队赶到明月山还不到一天，吴懿在途中碰到从江水沿岸县邑逃往江州的百姓，得知荆州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后，立刻挑了一个伏击点埋伏起来。
眼下伏击成功，正好抓紧时间修筑工事，为将来的战斗做准备。
到了傍晚，吴懿命士卒们点燃火把，连夜赶工，要趁着明日敌军大部队到来之前，抢筑出一座戍堡。
吴懿本人也亲自参与劳动，以身作则，给将士们带头。
“来，把这袋土搬到前面去。”吴懿将土铲入竹篓，喊了一个小兵过来搬。
之后他又取来一个空竹篓，继续往里面装土。
一旁照明的火把染得劈啪作响，火光与月色下，吴懿和士卒们加紧赶工。
他们一直干到半夜，戍堡已经完成了一半多，估计再有两三个时辰就能把戍堡修好。
忽然，数支吹箭划破天空，嗖地命中数名正在搬运木料的士卒！
“啊！”
那几名士卒惊叫一声，捂着脖子瘫软倒下。
他们中毒了！
还不及益州兵们反应，一群衣着怪异的，脸上画着战纹的蛮兵从漆黑的山林间杀出！
“喔啰啰啰————！！”
蛮兵们一边怪叫，一边挥舞着环首刀冲到戍堡前。
此时戍堡才修了一半，土木堆成的墙体仅有一丈高，蛮兵们轻轻松松就能翻上去。
而遭遇突袭的益州兵早就慌了神，他们眼睁睁地目睹蛮兵们翻上墙，然后杀入营地中。
主将吴懿大感不妙，招呼士卒抵御蛮兵。
“快，都跟我上！”吴懿呵斥士卒跟他一起前进。
这些蛮兵虽然英勇，但缺衣少甲，真正交手后并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敌人。
吴懿接连两刀劈死两个蛮兵，继续招呼士卒：
“都到我身边来！”
吴懿的努力没有白费，有他带头拦下蛮兵，其余的益州兵们也反应过来。
一些士卒不再逃跑，回身聚集到吴懿身边，和他一起抵御蛮兵。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回头，局势渐渐稳定下来。
然而就在吴懿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蛮王沙摩柯来了！
沙摩柯身高八尺，即便在夜色下也让人瞩目。
身为蛮王，沙摩柯不像麾下的蛮兵们不着衣甲，他头顶兜鍪，身披玄铠，手执战刀。除了那张黝黑的肤色和略显怪异的五官外，和寻常的汉人将领没有区别。
而且跟在沙摩柯身后的数十个蛮兵也和他一样，全都披坚执锐，一看就不好对付！
“杀——！”
沙摩柯一声怒吼，带着亲兵扑向吴懿。
“杀！”
吴懿亦浑然不惧，举起环首刀还击。
二人互砍了几刀，不分胜负，左右士卒搅和在一起，互相厮杀。
吴懿是追随刘焉入蜀的东州人士，勇名震西川，非寻常人。沙摩柯也是武陵蛮王，武力冠绝荆蛮。双方可谓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
然而沙摩柯这边不止他一人，一刻钟后，一直跟在蛮兵后面的甘宁也带兵杀到！
汉兵不像蛮兵那般善于在山地中行军，因此落后了一段距离。
不过现在他们追上来了，正好和蛮兵们一起攻击敌军。
吴懿见对方还有援军，大呼不妙。
事实也像吴懿感觉的一样，益州兵们见敌人还有援兵，士气瞬间低落，被蛮兵们打得不断败退。就连吴懿也感觉沙摩柯的攻击越发难以抵挡。
眼见敌人的援军马上杀过来了，吴懿只得让士卒后退。
沙摩柯哪里肯干休，紧紧追在吴懿身后。
“敌将休走！”
吴懿只觉亡魂大冒，直接把手中兵器一扔，然后抛下兜鍪，又解下盔甲，这才将沙摩柯甩在身后。
当夜，吴懿兵败逃窜，一直被沙摩柯和甘宁从明月山追到铜锣山。
沙摩柯和甘宁追了一夜，将士们实在跑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吴懿逃走。
就在二人收兵之时，一名斥候骑马来报：“甘将军！刘刺史有令，全军返回枳城！”
甘宁点点头，对沙摩柯道：“蛮王，咱们回去吧，有此一胜，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诶！”
翌日，刘基在枳城和刘晔、庞统两位军师开会。
“子扬、士元，我军中伏，还折了李异，吾感觉情况有变啊！”
屋内，刘基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庞统猜测道：“主公，恐怕是张子乔那边出事了，不然敌军应该不会这么快有反应。”
“嗯，我军连战连胜，不到一月就快逼近江州了。即便沿途守军将消息传到成都，刘璋获悉后再派兵支援，估计最快也要一个月时间。”刘晔从旁补充道。
刘基叹息一声说道：“那我军就必须谨慎行事了。传我令，让甘兴霸和徐文向一同进兵，不可再如之前那般猪突猛进。”
护卫长张世派人去传令，甘宁此时刚走回半道，得令后，他又与沙摩柯一同折返。
之后数日，甘宁和徐盛二人带兵缓缓推进，好在甘宁之前将吴懿击退了，沿途都没碰到敌兵。
水陆两军一直走到铜锣山南麓的蕉草坡，这才遇到敌军兵马。
益州护军严颜令吴懿在山上筑营，卡住了通往江州的峡湾口。
甘宁站在山下一眼望去，铜锣山上营垒众多，旌旗林立，估摸着至少得有十座敌营！
山上的敌军准备充分，因此甘宁没有急于攻山，而是将情况报给刘基，等待后续大军的到来。
又过数日，后续大部队赶到，幸好铜锣山和明月山之间有一片足够宽敞的谷地，东西直径约二十里，适合大军扎营。
于是刘基先让军队在山谷中扎下营寨，然后又命蛮王沙摩柯带着蛮兵登上铜锣山东麓驻守，确保不会有敌兵从南麓摸过来，跑到己方大营的头顶上。
等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刘基这才让众将领兵攻打铜锣山上的守军。
起初进攻很是顺利，因为刘基麾下猛将如云，甘宁、徐盛、宋谦等人都是沙场宿将。
大军连克六座敌营，但是之后山势越发险要，攻打敌军营垒的难度不断上升。
后来每攻克一座营寨都要花费数日甚至十数日的时间，刘基的军队被吴懿挡在铜锣山进展缓慢，时间眼看着就要翻过年了！
这日刘基又站在铜锣山下，观望部队攻营，在见到己方军队又一次被敌军击退后，刘基不得不叹息一声。
“哎——！”
身旁，刘晔劝慰道：“主公不必心急，我军只是一时受挫。”
刘基摇摇头：“哎，子扬啊，我不是为此叹息。”
“哦？那主公为何叹息？”
“我是在为张子乔担忧啊！”
刘晔语塞，良久才回复道：“主公，依晔之见，张子乔怕是性命难保呀……”
刘基再次摇头，他哪里会猜不到这一点呢？
一旁的庞统这时突然说道：“主公，我军要入蜀，也许要看汉中的动向了！”
“嗯……希望文仲业和诸葛孔明能够有所斩获吧！”
第355章 河西
建安十二年春，当荆州大军被严颜和吴懿挡在江州之时。
北方，在去岁冬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息了韩遂叛乱的曹操，也和刘基一般面临着困境。
袁绍在去年依照许攸的筹画，四路并进，三路攻上党，使上党太守马超疲于应付，最终被袁绍率兵从孟门陉突入上党。
人数众多的河北大军涌入上党，马超手下仅有不到一万兵马，且因为袁军攻入上党而士气低落，所以之后即便马超再英勇，也无法在野战中与袁绍抗衡。
吞下数场败仗后，马超无奈放弃上党，向北逃窜。
击败马超的袁绍再无阻碍，并州各郡县望风而降，袁军迅速推进到了河东。
负责在河东守备轵关陉的钟繇，也因为上党的失守而不得不退往河西。
如此就将河东之地又让给了袁绍，并州在经过四年的时间后，终于又一次回归到袁绍的控制中。
但袁绍这一次没有见好就收，而是领兵来到蒲县，准备裹挟胜势，一举攻入河西，夺下三辅！
当他带兵准备从蒲津渡渡过河水时，曹操也已经率军从凉州返回。
双方于是在蒲津渡对峙起来，袁绍屡次想要渡河，但都被曹操挫败。
但袁绍这次是铁了心要一劳永逸的干掉曹操，他每日都派兵渡河，以求攻破曹操的防线。
曹操据险而守，倒还支撑得住。
只是亲自在蒲津阻挡袁绍脚步的曹操，紧接着又收到战报，说沮授督领两万兵马，妄图在孟津渡河，河内太守曹仁正带领河内和雒阳的兵马抵抗！
祸不单行，兖州的程昱也发来邸报，说徐州刺史审配和青州刺史袁谭一起领兵四万攻打东平国，程昱已派遣曹洪和于禁前去阻挡。
但兖州的兵马有大半都被曹操调入了关中，曹洪和于禁手中只有一万人可用。
程昱希望曹操向刘繇求援，让刘繇发兵攻打徐州，缓解东部战线的压力。
曹操看着一封又一封的战报，不禁感到压力山大。
眼下袁绍在河东聚集了六万兵马，河内沮授有两万，东部战线上还有四万敌兵。
这样看来，袁绍这是倾巢而出，要一战扫灭自己啊！
而曹操在河西仅有三万兵马，曹仁在孟津也只有不到一万的守军。
虽说各条战线都能再坚守一段时间，但曹操又担心兵粮支撑不了那么久。
而且，以冀州和幽州的富庶，袁绍再强行征召个三五万新兵增援前线也不是不可能！
朝廷终究还是底蕴不足啊！
自从进入关中后，除开开头的一两年，此后数年朝廷都在和袁绍交战，基本没有修养生息的时间。
曹操感觉即便此战能够击退袁绍，今年秋后袁绍再来侵攻的话，恐怕自己就难以抵挡了……
其实曹操很清楚，现在袁绍只要收兵，然后守住蒲津和孟津两处渡口，让自己没法夺回河东和河内两大经济重镇，那自己肯定会被袁绍活生生耗死！
所幸袁绍好像并不清楚这一点，对方只想一战竟功，所以曹操感觉还有机会！
并且曹操感觉这是最后能够让自己绝地翻盘的机会了！
袁绍想要一战而竟全功的念头，给了曹操与袁绍一战决雌雄的机会！
虽然曹操手里在河西只有三万兵马，而河东的敌兵是己方的一倍多，曹操也决定要趁此机会歼灭袁绍！
只是曹操还没找到办法，所以他以朝廷的名义传令匈奴右贤王去卑，让其广布游骑，探知河东军情。
右贤王去卑素来亲近大汉，因此即便袁绍入主并州，去卑手下的匈奴部落也没有向袁绍投诚，而是跟着钟繇一起跑到了河西。
南匈奴内附后久居并州，对于河西、河东、上郡等地的地形了如执掌。
再加上袁绍刚刚重掌河东，对于当地的控制力还不够强，所以右贤王部的匈奴人总能找到空子溜入河东侦查敌情，替曹操搜集情报。
时间一直流转到初夏，河水两岸的气温逐渐回升，挑动天下人心的蒲津之战，愈发有种要迎来决战的感觉。
因为袁绍不仅在蒲津布下重兵，还分兵前往龙门渡、风陵渡扎营。
龙门渡便是四年前马超以精骑绕袭郭援的渡口，位于蒲津渡以北二百余里，陕北高原脚下。风陵渡则在潼关对岸。
袁绍再次兵分三路的做法，让曹操不得不做出应对。
虽然曹操不知道袁绍在各处渡口实际布置了多少兵马，但曹操坐镇关中数年，对各处渡口了如指掌。
各处渡口分兵多少就能守住，曹操早就和手下郭嘉、荀攸等谋士探讨过。
首先蒲津渡依旧是最重要的，因为唯有水流和缓，两岸平整的蒲津渡能支撑数万大军渡河。
所以曹操的主力军还是驻守在蒲津渡，总共两万人。
龙门渡是关中的侧门，虽然大军从此通过多有不便，但如果只是一两万人的偏师的话，龙门渡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曹操于是让夏侯惇领兵六千驻守龙门渡，防范袁绍从此过河。
至于风陵渡，因为曹操在对岸修筑了潼关，使得风陵渡的军事重要性骤减。袁绍的大军即便在此渡河，也要面对险要的潼关，所以曹操只让族子曹真领了三千兵在此守御。
此后袁曹双方继续在河水两岸对峙，曹操也在匈奴人的帮助下逐渐掌握了袁绍军的部署情况。
不出曹操所料，龙门渡和风陵渡都只是袁绍的障眼法，其主力军仍旧留在蒲津。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曹操又遇上了更要命的问题——粮草告竭！
这日，各军将领又揪着军需官王垕来向曹操催粮。
通常曹军都是十五日一发粮，但这三个月都是二十日一发，将士们对此多有怨言。
这不，这个月又是到了二十日才发粮，将军们忍无可忍，抓着王垕就来找曹操要说法。
中军大帐里，曹操听说众将又来要粮，遂收起脸上凝重的表情，露出和善的微笑。
“公达，去把他们叫进来。”
“诺！”
荀攸出帐，刚刚还在外面吵闹的将军们立刻停下来，都道了声：“军师！”
荀攸笑了笑：“把军需官放了吧，丞相请你们进取。”
众将面面相觑，然后将王垕扔在地上，一群人收敛姿态，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帐。
荀攸过去将王垕扶起：“好了，去把粮草都发了吧！”
“军师，即便都发了，也凑不出十五日的粮食呀……到时候将军们又来找我王垕闹，在下可担待不起啊！”王垕向荀攸抱怨道。
荀攸面色如常，好似没有看到对方的抱怨：“丞相让我转告你，你只管发粮，丞相必保你无后顾之忧！”
王垕听荀攸这么说，便放下心来：“既然有丞相担保，在下这就去办！”
“去吧去吧。”
荀攸看着王垕远去的身影，终究是叹息了一声。
第356章 粮草
翌日，各军将士发现王垕只给他们发了七日的粮食，昨日才被曹操安抚下来的情绪，这下再无处积压，一股脑全爆发了出来！
还好曹军将领基本都是曹操的宗族或亲信，没有闹出什么兵变的事情来。
但是如曹纯、曹休、史涣等将军都不得不来到曹操帐前，要曹操给将士们一个说法。
“丞相，丞相——！”
众将在帐外呼唤曹操，辕门外更是挤满了群情激奋的士兵！
忽然，一个染血的布裹被人从帐中扔出！
嗯？
众人全都看向那个布袋，只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布裹里滚出，赫然是王垕的项上人头！
曹操从军帐中迈步而出，纵然他身量短小不足六寸，可脸上严厉傲然的神情却还是让外面众人虎躯一震。
“末将拜见丞相！”将领们全都跪下。
曹操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辕门前，对着外面围观的士卒们喊道：
“王垕贪污粮饷，已被本相就地正法，而今查出的粮草可足用三日，加上之前发的七日，也就是十日。
“而今我已令人前去长安运粮，只是粮草运来还需十五日。咱们一起坚持坚持，熬过这十五日，十五日后，粮草不到，你们就来生啖我肉！”
曹操敢这样跟将士保证，这让他们全都信以为真，纷纷跪下向曹操表忠心。
“丞相英明——！”
“丞相圣明——！”
“誓死效忠丞相——！”
曹操抬起手：“剩下的三日粮草这就派人送到你们手里，都散了吧！”
“喔喔————！”
将士们欢呼着散去，所有人都觉着只用再省吃俭用十五天，之后就可以吃饱饭了。
人群散去后，曹操回到军帐，面上再度露出愁容。
他借王垕的人头暂时骗过了麾下将士，拖延出十五日时间。
但其实朝廷的府库已经告罄了，即便是拥有二十余万人口的长安城也榨不出粮食了。
除非他敢冒风险去抢劫关中世家……可那样不过是在自掘坟墓。
这时郭嘉在旁安慰道：“丞相，袁本初侵攻朝廷，妄想与天命为敌，一定不会成功的。”
曹操听后忽然笑道：“哈哈，好你个郭奉孝啊！”
“哈哈哈！”郭嘉也跟着笑起来。
荀攸看着这俩人搁那傻乐，很是无语。
郭嘉的话啥意思，“将希望寄托给天命”，那不就是纯纯的摆烂嘛！
这话和“相信后人的智慧”简直是异曲同工……
不过荀攸也不得不在心里感慨，曹操的心境是真的高，面临死局还能畅然发笑。
然而不知是郭嘉的话真的起了作用，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忽然，一个身着异服的壮汉走进大帐。
“匈奴右贤王去卑，拜见大汉丞相！”来者纳头便拜！
曹操看向去卑，一种天人感应的直觉触发，让曹操心底隐隐产生欣喜之感。
莫非？！
曹操赶紧起身去把去卑扶起来：“去卑，你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去卑眨了眨牛眼，好奇地说：“丞相怎么知道的？”
“你直说吧，别给我卖关子。”曹操一巴掌拍在去卑肩膀上，以示亲近。
去卑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去卑这就说，这就说！”
曹操、郭嘉、荀攸全都看向去卑，而对方直接爆出了一个惊天猛料！
“丞相，我的部民找到袁绍的粮仓了！”
“什么！！在哪？！！”
去卑掷地有声地吐出一个地名：“桑泉！”
桑泉？
曹操脸上的喜色退去，他知道桑泉在哪，蒲县东北大约一百里处。
要想偷袭桑泉，难度很大，因为必须过河。
过河就要攻打袁绍主力所在的蒲津，亦或者可以从龙门渡绕远路，但那里同样有敌军。
“丞相？”
荀攸看向曹操，眼神中满是疑问。
曹操明白荀攸的意思，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担忧，桑泉不好打啊！
这时，郭嘉站到曹操身边，语气坚定地说：
“丞相，右贤王今日来，正乃天命所昭！进，尚有一线生机，退……则十死无生！”
郭嘉的话瞬间点醒了曹操！
己方军队马上就要断粮了，这时候就算退，不用袁绍打过来，饥饿的士兵们就能把自己活撕掉。
唯有赌上全部身家，冒死一战，方才能搏出一条出路来！
若是袁绍、刘繇等辈碰见这种情形，早就不知所措了。
但曹操是何等的雄才，魏武挥鞭的豪情，那是从史家的笔缝中渗出来的！
曹操拔出佩剑，一剑劈在案几上：
“好——！天命有归，人谋不及！若天命在吾，则一战功成！若天命在袁……本相亦可成仁！”
言毕，曹操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来人，把曹纯给我叫来，吾要亲领虎豹骑突袭桑泉！”
当夜，曹操亲率三千虎豹骑趁着夜色掩护，悄悄离开了蒲津前线。
三千精骑昼夜兼程，日行百里，两日后就赶到了龙门渡。
在龙门驻防的夏侯惇见曹操带着骑兵赶来，很是诧异：
“丞相，你怎么来了？”
曹操笑着将事情始末告诉夏侯惇，夏侯惇面色凝重，但还是拍着胸脯道：
“只要丞相下令，惇愿用性命为骑军开道！”
“嗯，元让，这次渡河全看你了，一定要给我顶住，给骑军渡河争取时间！”
“末将愿立军令状！”
“好！”
翌日，修整一夜的虎豹骑准备就绪，夏侯惇当即率领本部兵马渡河攻打对岸的敌军。
幸运的是，河对岸的袁军根本没想到夏侯惇还跟主动渡河！
袁军优势在握，已成骄兵。
袁军将士普遍都有一个认知：那就是你曹军凭什么过河啊？过来送吗？
因此龙门渡对岸的袁军防守十分松懈。
当夏侯惇亲自带兵登上河岸时，负责在龙门渡督兵作战的高干才从榻上爬起来！
没有及时得到主将号令的岸防部曲被夏侯惇带兵冲得七零八落，随后夏侯惇继续前进，竟然想要攻打高干的大营！
而袁军显然有些被夏侯惇打懵了，全都缩在大营里不敢出来……
当穿戴齐整的高干登上营墙时，夏侯惇已经带领先头部队两千人开始攻营。
而曹操也抓紧时间让虎豹骑渡河，骑卒们一边划着皮筏，一边牵着在河里游泳的战马，迅速向着河对岸靠近。
营头的高干看对面连骑军都在渡河，心想莫非是曹操的主力军过来了？
谨慎起见，高干没有让士卒出营作战，而是继续依托营寨据守。
时间慢慢流逝，曹操目不转睛地盯着河岸上的战况，心里祈祷夏侯惇能帮自己拖住高干……
第357章 挥鞭
“丞相，所有骑卒都过河了！”
河水东岸，虎骑督曹纯骑来到曹操跟前跪地禀报。
曹操坐在马背上，伸手眺望袁军的营寨，夏侯惇依旧在率兵猛攻敌营。
营内的袁军似乎还没有出来作战的心思，也许是在忌惮已经登上河岸的三千虎豹骑。
曹操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此时绕过大营，南下前往桑泉，那么夏侯惇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敌军看到自己带骑军离去，绝对会出营阻拦……
“丞相？”曹纯面露疑惑。
曹操收回目光，终究还是狠下心来！
“嗒————！”
曹操跃马扬鞭，挞击长空：“走——！奔袭桑泉，烧毁袁军粮仓！”
“诺！”曹纯翻身上马，吹响马哨，三千虎豹骑立刻动了起来。
袁军营头，并州刺史高干突然发现，上岸的那支敌军骑兵竟然朝南走了。
“糟糕！他们要去袭击主公，快，召集各营将士，随吾出营阻击！”
“诺！”
高干立刻点了三千兵卒从大营侧门出营，然而此前正在攻打营寨正门的夏侯惇也跟着掉转枪头，向着高干的方向赶来。
与此同时，驻守在对岸的曹军，成群结队地渡过河水，竟是有种要与高干决战的架势！
没错，夏侯惇就是要与高干决战！
即便夏侯惇手中的兵力仅仅是高干一半，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与高干决战！
因为此战不论夏侯惇是输是赢，都将为曹操突袭桑泉争取到时间。
夏侯惇对曹操的信任毋庸置疑，只要是孟德让他做的，那都一定没有错。
曹操的命令，夏侯惇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会完成！
夏侯惇带兵与高干纠缠了两刻钟后，夏侯惇的部将韩浩终于带着剩余的部队赶到。
“夏侯将军，韩浩来也！”
高干此前也下令让全部兵马出营，和夏侯惇一决雌雄。
龙门渡的决战正式打响！
但这一战的胜负比不重要，曹操的战术目的已经达成了。
向南二十里的台塬地上，曹操与麾下一千虎骑策马奔腾，朝着目的地桑泉杀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豹骑督曹休带领两千豹骑追了上来。
曹休策马来到曹操身边：“禀丞相，追兵已被我部击溃！”
原来高干此前还派了一千骑卒追击曹操，可惜眼下都被曹休带领豹骑击败了。
曹操点点头：“让将士们跟上，我们一定要赶在袁绍反应过来之前，攻破桑泉！”
“诺！”
兵贵神速，曹操奔袭的速度十分快。
虎豹骑日行百里，在第二天傍晚天快黑之前，赶到了桑泉！
桑泉其实是一座坐落于黄土高原上的小城，与龙门渡和蒲津渡的距离适中，隐蔽性很强。
但代价就是此处不利于防守，桑泉的城墙也只是一座低矮的夯土墙。
与其说是一座城，倒不如说是一个占地面积较大的庄子。
袁军眼下根本就不清楚，曹操已经摸到他们的粮仓前了！
曹操带兵藏在台塬地间的一处断谷里，等待前去打探情报的斥候回来。
当月亮升起后，数匹快马赶回。
“禀丞相，桑泉守军人数大概有三四千！守将是袁绍部将马延！”
曹操听到人数，心里一个咯噔，守军人数比他的虎豹骑还多，而且占据地利优势。
即便自己发动突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攻下桑泉的难度也很大。
但他都已经走到这了，哪里还有退路呢？
曹操招来曹纯和曹休：“人衔枚，马裹蹄，突袭桑泉！”
“诺！”
半个时辰后，曹操带领虎豹骑摸黑来到桑泉城外。
“铿————！”
利刃出鞘，划破天空：
“天命在此一战，跟我冲！”
“杀啊啊啊——————！！”
三千下了战马的虎豹骑冲向桑泉，骑卒们同心协力，踩着同伴的肩膀攀爬土墙。
虎骑督曹纯和豹骑督曹休身先士卒，二人率先爬上土墙，将惊惧的卫兵杀死！
徐晃、文稷紧随其后，先后翻上土墙。
而此时此刻，城内的袁军才敲响金鼓，警醒友军，有人袭城。
桑泉守将马延听到金鼓声，大惊失色地从部将小妾的榻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回军营。
城门那边，在曹纯、曹休、徐晃、文稷四员虎将的努力下，曹军已经控制了桑泉的城门！
“开城门！”
曹纯怒吼着让麾下骑卒打开城门。
早就等在外面的曹操挥舞佩刀：“入城，烧毁袁军粮仓！”
等在城外的虎豹骑兴奋万分，跟着曹操策马入城：“杀啊啊啊————！”
不一会儿，桑泉城中便升起浓烟，城中数百座装得满满当当的粮仓陆续被点燃。
城内守军见粮仓被焚，士气大跌。
虎豹骑们还在城中肆虐，守军被撵得到处奔逃，场面极度混乱。
而在这浓烟大火中，曹操那狷狂不羁的笑声格外刺耳！
“哈哈哈哈哈————！袁本初，天命在我啊！哈哈哈哈……呜呜——”
笑到后来，曹操竟又呜咽起来，这是喜极生悲，压力得到释放的情景。
这几个月里，曹丞相的压力太大了。
朝廷的实力与河北相差巨大，若不是袁绍志大才疏，若不是曹操明略果决，曹操绝不可能击败袁绍！
桑泉城中囤积有数十万石军粮，漫天大火扑腾起百丈高的火苗，几乎要把整座城池都给吞噬。
到了后半夜，不管是城中的守军，亦或是参与突袭的曹军，还是桑泉本地的老百姓，全都从城中逃了出来。
数十万石粮草，那放到灾年可是能养活上百万人，换成铜钱的话，至少得值十万万钱！
曹操帮袁绍点的这朵“绚烂花火”，远在蒲县大营的袁军自然是看见了……
“主公，主公不好啦！桑泉粮仓烧起来了！！！”
许攸穿着睡衣，光着脚板冲入中军大帐。
袁绍这时已经被营中的骚乱惊醒，眼下听到许攸说桑泉粮仓被焚，本来还期望着击灭曹操的袁绍，顿时如坠冰窟，头晕目眩地昏死过去……
“主公，主公——！！！”
“快传医师！”
就在蒲县的袁军因为粮仓被焚，陷入骚乱时，驻扎在河水对岸的曹军注意到了对手的异动。
众人将情况反馈给持节督兵的钟繇，郭嘉、荀攸也赶到中军大帐。
“都督，一定是主公袭击了桑泉，这才让袁兵骚乱！”郭嘉兴奋地对钟繇说道。
荀攸也点头：“都督，此时发兵，袁军必败！”
钟繇一点也毫不犹豫，直接下令全军渡河，歼灭袁军！
黎明时分，蒲津渡上布满了曹军的皮筏，上万将士一同渡河，场面十分壮观。
而对岸的袁军早就乱了，根本没人阻拦，甚至好多袁军士卒趁夜就溜了。
士卒们的心思很简单：打仗不就是为了混口饱饭吃吗？粮仓都被别人烧了，还打个啥的仗啊！溜了溜了！
正因如此，钟繇代替曹操督统的上万曹军顺利上岸，随后便掩杀向袁军大营。
陷入昏迷的袁绍刚刚醒转，闻说敌兵杀来，袁绍赶忙让高览、张合断后，自己则带领亲随朝河内逃去。
只是袁绍一路上都捂着心口，身体不适下，再经此奔波，恐怕会落下病根啊……
建安十二年夏，汉丞相曹操以三千虎豹骑突袭桑泉，焚毁辎重百万。袁军溃败，死伤十余万！——《三郑主传》
第358章 不曹道
蒲津之战，袁绍惨败而回。
幸得沮授提领两万兵马在河内与曹仁交战，方不至于让袁绍流亡并州。
但是袁绍部署在河东的六万主力军，其中大半都被追击的曹军斩俘，还要小半不知所踪，最终和袁绍一起从轵关陉逃回河内进不到三千人。
而在龙门渡与夏侯惇交战的高干，则被遗忘在了驻地。高干其实击退了夏侯惇，但在得知蒲县主力溃灭后，遂丢下军队逃亡上郡，最终被匈奴牧民抓获，献给了曹操。
袁绍逃到河内后，身体不适，屡次吐血昏迷。
众文武都十分惶恐，有人提议全军退回邺城，从长计议。
但此条建议立刻就被沮授驳回，沮授拜托逢纪将袁绍送回邺城，自己则自作主张，继续督兵留守河内。同时又派将军焦触留守上党，保住两颗胜利果实。
此举自然引起了许攸、郭图二人的不快，事后他们一定会在袁绍面前告沮授的刁状！
而曹操在击败袁绍，将其赶出河东后，便没有继续追击，而是遣还大部分的部队，只派遣官员前去招降太原、上党、河内等郡县。
曹操几乎是要彻底断粮了，根本无力扩大战果。
不过此战胜利后，袁绍应该至少得缓个四五年才能卷土重来。
一想到此，曹操又不禁感到头疼，好在自己争取出这么多时间，留足了发展期。
之后曹操到长安、雒阳、许都等地都转悠了一圈，像境内蠢蠢欲动之人彰显自己的实力。
大败袁绍将曹操的威望提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位，此前少部分还在天子和曹丞相之间左右摇摆的世家豪族，在战后都亲自到丞相府拜会曹操。
而今司、兖、并、凉四州之地几乎再也找不出一个，敢明面上声援天子的家族，不免让人唏嘘。
中原的局势就此稳定，但还在攻打川蜀的刘基却毫不知情……
自从去年被严颜、吴懿拦在江州后，刘基至今都还没能突破江州。
不过好在铜锣山这道险阻已经被刘基突破，守将吴懿在坚守了半年后，带兵撤回了江州城。
在铜锣山战役中，荆州军损失不小，才刚刚补满员不到半年的淮西营，又在战斗中死伤了一千多人。
其余各军亦有将近三千的伤亡，即战力损失近六分之一。
但刘基没有停留，直接挥师越过铜锣山。
可是当将士们翻过铜锣山后，包括刘基在内都不禁感到眼前一黑，因为在铜锣山后，还有更多的敌营在等待他们攻克……
严颜借助江水两岸群山的地利，把江州城经营的固若金汤。
不仅各处山道上都有兵马驻防，就连江水上都有用以阻拦刘基水军的水寨！
面对此情此景，刘基都不免感到绝望，想要从江州突入川蜀，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无奈之下，刘基只能让大军依托铜锣山扎营，与严颜对峙起来。
幸好有江水便利，大军的后勤压力不似北方的曹操和袁绍那么大，再拖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不行。
刘基站在青绿的江水边，望着视野尽头的群山间，那如同蚂蚁般大小的江州城，感慨道：
“孔明啊，希望你能给我带来惊喜吧！你的主公我啊，现在是束手无策咯！”
……
其实身在汉中的诸葛亮早就有所行动了，只是消息有滞后性。
刘基被挡在江州，消息便不能通过川蜀直接送到汉中，而是需要绕一大圈，从荆州、上庸送过去。
当汉中的文聘和诸葛亮，收到刘基在江州受挫的消息时，都已经是初夏的事情了。
得讯后，文聘当即和诸葛亮商议，是否应该主动出击，进攻川蜀。
二人手中有些兵马，约一万五千人，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块肉。运用好的话，有可能改变战局。
“孔明，蜀道艰险，严颜派人分别把守广元、汉昌二县，将我军进入西川的道路都给堵死了！如今到底该怎么办啊？”
文聘站在舆图前，向坐在一旁的诸葛亮发起牢骚。
从汉中通往四川盆地的路有两条，一是金牛道，二是米仓道。
然而金牛道上的重镇广元，和米仓道的出口汉昌，现在都被益州兵把控。
就凭文聘和诸葛亮手里的一万五千人，要想突破敌人的封锁，实在是过于艰难。
不说两座城里的守军，单是蜀道之艰险，就足够大军喝一壶的！
诸葛亮一时也拿不出办法，冒然出兵，只会空耗兵马钱粮，得不偿失。
但是诸葛亮很快就想到一个人！
賨人首领朴胡！
诸葛亮对文聘说道：“府君先不要急，金牛道和米仓道走不了，未必就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孔明，何出此言啊？”文聘疑惑不解道。
诸葛亮摇着羽扇，慢悠悠地回答：“府君，那蛮王朴胡及其手下的賨人世居巴山，崇山峻岭对于賨人来说如同平地，因而能够神出鬼没，被羌胡称为‘神兵’。府君何不请朴胡前来一叙？”
“嘶——！吾倒是忘了这一茬，难怪孔明常与那蛮王相会，还从賨人中募集士卒，看来是早有准备！”文聘恍然大悟，赶紧让诸葛亮去请朴胡。
数日后，朴胡闻讯赶到南郑。
甫一进屋，朴胡就大大咧咧地对诸葛亮说道：“哎呀，孔明啊！你拜托我的事，简单！”
文聘和诸葛亮皆眼前一亮，文聘赶忙问道：“蛮王，莫非真的还有入川之路？！”
朴胡点点头：“诶！是还有一条路，但恐怕你们汉人走不了！”
“哦？此话何解？”文聘问道。
朴胡答曰：“那条道，我们賨人称之为‘飞道’，你们汉人把它叫做‘不曹道’。”
诸葛亮若有所思：“蛮王，此道莫非就依着不曹水？”
朴胡肯定了诸葛亮的猜想：“没错，就是沿不曹水南下！只是此道极为艰险，即便是我们賨人走这条道时，也常有人坠落山涧！”
“嘶——！”诸葛亮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賨人都觉得这条路难走，那汉家子就更不要想了。
可是谁料文聘竟然说道：“蛮王，本府求你一件事！”
朴胡惊诧道：“莫非明府是想让我带你们走这条道入川？！”
“正是！”文聘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这条道真的难走，我老朴怕你们出岔子啊！”
“蛮王，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文仲业自己担着！”
“这……明府，这……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过意不去啊！”
朴胡还要推辞，然而文聘却起身走过去，拉着朴胡的手说：
“蛮王！我主刘敬舆，对我有大恩。我也跟你交个底，其实我本是荆州降将，然而我主却不计前嫌，重用于我，甚至把汉中都交到了我手里！
“眼下我主有难，文聘若不舍身前往，难道还有脸面对天下人吗？！还请蛮王成人之美，勿要犹疑！”
賨人好战重义，文聘的话一下子就打动了朴胡。
朴胡的面色变得郑重起来，紧紧握住文聘的手说道：“好！明府忠义，我朴胡佩服！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不仅要给你们带路，我还要叫上部民一起！”
文聘和诸葛亮都十分欣喜：“蛮王，真的吗？”
朴胡笑道：“哈哈哈哈！你们放心，我那些部民们要是知道自己可以参加这等义举，他们绝对会奋勇争先的！”
于是事情敲定，文聘从玄武营中挑出了五百轻锐之士，再与诸葛亮手下的王平所部五百賨人合编一部。
诸葛亮给这支入蜀作战的奇兵起了个名号，叫“无当飞军”！
然后文聘亲自带领一千“无当飞军”，在蛮王朴胡和其部民的帮助下，踏上了崎岖艰险、断崖密布的“不曹道”……
m.cascoo
第359章 奇袭
五月，文聘以其子文岱为将，诸葛亮为监军，率军五千出巴裕关，走米仓道南下，攻打汉昌。
虽然米仓道是连结汉中和巴蜀的第二要道，但同样崎岖难行，不利于大军行动。
为了减轻后勤压力，所以文岱和诸葛亮仅带了五千人出关。
大军走了十日，才翻过群山，抵达汉昌县境内。
“禀将军，前方发现敌军戍堡！”
斥候上来禀报，文岱和诸葛亮对视一眼，文岱问道：
“监军，是否要让士卒进攻？”
诸葛亮摇着羽扇：“少将军可以先派人试试。”
“好，傅肜！你带五百人去试探一下！”
“诺！”
军侯傅肜于是领着自己那一曲士卒前去试探。
山道越走越窄，等到发现汉昌守军在山间修筑的戍堡时，前方的道路一次只可让八人并行。
傅肜亲自领了个佰队先上，士卒们顶着盾牌迅速前进。
忽然，营头上冒出十余人，张弓搭箭对着傅肜等人！
“放箭！”
十几根箭矢飞来，钉在盾牌上！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直接冲吧！傅肜一声令下，将士们紧跟着他朝戍堡杀去。
当傅肜带着士卒跑到戍堡近前时，他扭头喊道：
“元戎弩！”
“在！”
十个小兵举起弩机，对着戍堡的围墙上面就是一阵突突！
元戎弩可连发十矢，十个人就是一百根弩矢。密集的弩矢如同成群结队的飞蝗一般，向戍堡上的守军激射而去。
“啊——！”“啊啊！”
几声惨叫，戍堡上的守军几个倒栽葱，全部摔下围墙。
堡内的守军将目光放在这些惨死的袍泽上，只见这几人前胸及面部插满弩矢，直接被射成了筛子……
“咕”
守军们都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心生恐惧。
随后只有寥寥数人敢于登上围墙，可这些勇敢者刚上墙，就又被一波弩矢打成了筛子……
墙外，傅肜赶紧让士卒爬墙，戍堡的围墙也就一丈高，二人合力就能翻上去。
“嘿！”
几个老卒单手执刀，右手搭在同袍肩膀，一个箭步踏在袍泽的大腿上，如同灵猫一般跃上了高墙。
“杀啊啊————！”
墙上传来老卒们的喊杀声，傅肜也亲自上前，翻入戍堡。
堡内守军大惊，纷纷上来阻拦，但却都被傅肜和老卒们击退。
之后越来越多的士卒翻入戍堡，将堡内的守军击退。
初战告捷！
文岱小试牛刀后，让傅肜担任先锋继续前进，傅肜一日之内连克五座戍堡，将士们士气大振！
虽然部队连战连胜，但其实也就是将战线向前推进了大约一里地。
前方的群山间，光是肉眼能看见的戍堡、营垒就还有二十余座。
之后数日，攻势越来越迟缓，直到部队被汉昌守军挡在马桑梁，不得寸进后，文岱才在诸葛亮的建议下，下令暂缓攻势。
而马桑梁距离汉昌城，尚还有十里山路要走。
之后，攻守双方就在马桑梁对峙起来。
虽说文岱和诸葛亮的攻势被拦了下来，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那就是吸引汉昌守军的注意。
除开文岱和诸葛亮这一路外，阳平督霍峻还领了五千人出关，南下攻打广元，吸引广元守军的注意。
两路兵马掩护的人，自然是和蛮王朴胡一起偷渡不曹道的文聘！
踏上不曹道后，文聘才知朴胡所言非虚。
在文聘的眼中，不曹道根本就对不起它名字带的“道”字！
因为真的就没有道！
所谓的不曹道，其实只过是两面沿着不曹水，向南伸展的悬崖绝壁而已！
文聘甚至无法说自己是“走”在不曹道上的，而应该是用“飞”来形容……
他和麾下的无当飞军每日都在攀岩，同时借助山间的藤蔓，飞越一道又一道断崖……
每天都有不少士卒跌落悬崖，摔成肉泥。为部队带路的賨人也一样有不少人摔下山崖，发出声声惨叫。
甚至有几日，文聘都是直接睡在悬崖峭壁那凸起的石块上，跟飞鸟猿猴无异。
也就是在道路如此艰险的情况下，将士们经过一个月的飞檐走壁，终于从不曹道中走了出来！
当文聘的脚再一次踩在湿润泥泞的草地上时，饶是以他这般旧历战阵的老将，也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将士们，包括賨人们也一样，要么抱在一起痛哭，要么跪在地上嚎叫。
“呜呜呜————终于走出来了！”
“走出来了啊——！！啊啊啊啊——————！！！”
文聘发泄一阵后，从地上坐起来，他回望一眼身后的悬崖绝壁……
汹涌澎湃的不曹水拍击在山壁上，激荡起白色的浪花，那朵朵浪花就如同一个个噩梦一般，苍白……恐怖！
文聘站起来，挨个清点人数。
最后数完才发现，当初随自己一起出发的一千名“无当飞军”，而今只剩下了不到四百人……
非战斗减员近七成！
蛮王朴胡手下的部民也差不多，活下来的只有五百余人！
文聘将战士们从地上拉起，为他们擦拭泪水，拍拍肩膀以示鼓励。
这些活下来的，都是精锐中精锐啊！
把将士们都安抚好后，文聘摘下兜鍪，对着不曹道的方向跪下，在场所有人幸存者也跟着跪下。
默哀许久后，文聘重新戴上兜鍪，然后拔出战刀：
“突袭宕渠！！！”
“杀————！！！”
喊声震天动地！
……
十日后，汉昌城内，张任和邓贤一脸不可置信地听完小兵的汇报：
“什么？！宕渠丢了！！”
“将军！千真万确，汉中太守文聘正带领兵马杀来，咱们被包围了！”
张任仍然不敢相信：“怎么可能？！进入蜀中的道路都被我军扼死，他难道还能飞过大巴山吗？”
“将军，小人也不知道啊！但文聘真的率军占领了宕渠！我军后路被断了，将军！”
张任焦急万分，在屋内来回踱步。
一旁的邓贤也是惊慌不已，他向张任建议道：“张将军，要不咱们回师宕渠吧！”
张任摇摇头：“不可！我军若退，必遭北面敌军追杀。”
“那该怎么办？！”
“先暂时坚守待援吧……”
“难道真就在这等死？”
“额……要不这样，邓将军，你率一部回师宕渠，我继续在此坚守，为你阻拦文岱！”
邓贤觉得这个办法还行，于是点头道：“行！那我就领两千人先回师！”
“好！”
之后，邓贤带兵出城，回师宕渠……
然而两日后，留守汉昌的张任就收到了邓贤的败报！
“张将军，邓将军在鹦鹉山不敌敌军，被汉中太守文聘阵斩！”
张任一个激动，直接从坐席上弹起：“什么？！你再说一遍！”
“邓将军不敌，被文聘斩首！邓将军所部悉数溃散，还者不足百人！”
张任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文仲业，你莫非真是天神吗？”
第360章 无当飞军
翌日，文聘果然带兵来到汉昌城外，还令人用长矛挑着邓贤的人头到城下展示。
守将张任站在城头，面色铁青。守军将士亦士气低落，军无战心。
汉昌北面的群山上，文岱和诸葛亮都注意到了汉昌城的异动。
二人看见文聘已经率兵赶到后，立刻让军队发起总攻。
士卒们知道友军已经从敌人后方包抄上来后，士气大振。
守卫山道的益州兵被打得节节败退，一日之内连续丢了三座营寨。
眼见着文岱和诸葛亮所部就要突破敌军的封锁，抵达汉昌城下。
张任不敢继续坐以待毙，当即率领守军出城，与从南面包抄来的文聘交战。
文聘麾下仅有八百人，其中四百多人还是蛮王朴胡手下的賨人。
而出城作战的守军却足足有三千人！
可是，张任的三千人竟然不是文聘的对手！
“无当飞军”中的士卒，一半选自玄武营精锐，一半选自巴郡賨人。
玄武营乃百战之师，賨人尚武好战，由这二者组成的部队，其精锐程度可想而知。
更不用说无当飞军又经过了不曹道的考验，士卒们的心已经坚如铁石，哪怕是要他们上刀山下火海，那都不带怕的！
文聘带着这硕果仅存的三百余“无当飞军”冲锋在前，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蛮王朴胡率领部民紧随其后，帮文聘稳住阵脚，不使“无当飞军”陷入重围。
八百精兵舍生忘死，死不旋踵，一战就将张任的益州兵打得土崩瓦解！
张任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已经被文聘带人冲到脸上了！
“快撤！快撤！”
纵使张任勇冠益州，这会儿都不敢和对手交战。
这对面哪是人啊，这分明就是一群鬼！
张任慌张地带人往回撤，却只是徒劳罢了。
无当飞军如入无人之境，杀得益州兵肝胆俱裂，竟是直接溃败了……
还好张任跑得快，才没有被文聘逮到。一过城门，张任就让城门官赶紧把吊桥升起，关闭城门不准敌军进入。
文聘望着升起的吊桥，没有办法，只能先去抓俘虏。
张任虽然逃得性命，但他战败的一幕却落在了北山上的守军眼中。
北山上的守军士气再跌，全都无心再战了，好多人都逃离阵地，更有好些士卒直接向文岱和诸葛亮投降。
兵败如山倒，第二天一早，文岱、诸葛亮就在汉昌城外与文聘胜利会师，然后合力将汉昌包围。
守将张任是个有气节的，面对围城的大军，他拒不投降，扬言要与汉昌共存亡！
可惜，即便张任想要死守汉昌，战心全无的守军也根本挡不住文聘的猛攻。
因为文聘手中现在不止有三百“无当飞军”，还有一支完整的玄武营和若干辅兵。
这些兵马加在一起，仅用了一个上午就将城门攻破……
张任眼见守不住汉昌，遂拔剑自刎，为刘璋尽忠！
文聘和诸葛亮怜惜他的忠义，将之厚葬在西山上，以便让其魂归成都。
突袭宕渠，夺下汉昌，这下米仓道就完全被文聘掌握在手中，从汉中通往蜀中的道路被彻底打通！
文聘留文岱、王平各领五百人把守汉昌和宕渠，自己则与诸葛亮、朴胡一起，率领四千兵马顺着巴水南下，赶往江州！
与此同时，江州，刘基的大军依旧还在城外与守军僵持。
荆州军在这两个月里并非寸功未立，但战事进行得却也艰难。
江水从江州城南环绕而过，严颜提前在江北和江南都做了防守。
因此刘基要想放心地攻城，就必须将江水两岸和江州城前的守军都给清理掉。
数日之前，徐盛才刚刚带兵把南岸的守军击败。
确保了船只能够在江水上顺利通行的同时，也让北岸的友军不用再遭受来自侧面的威胁。
全军合力下，基本将进攻江州的阻碍清扫完毕。
大军因此得以开进到江州城下，开始做攻城的准备。
但是为了进攻江州，荆州军遭遇的损失其实蛮大的，前后陆续有两千多人的死伤，刘基的两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万五千人。
而且夏季气温升高后，四川盆地高热高湿的气候环境，还让战场附近出现了瘟疫！
幸亏刘基深晓瘟疫的厉害，向来重视军队的卫生问题，及时做出了应对，这才没有让疫情在大军中传播开。
然而入蜀之战，可谓是刘基这么多年以来打得最辛苦的一仗！
简直比刘基起势时的江夏之战，比前年的汉中之战都还要磨人！
江州守将严颜和吴懿采用拖延战法，在通往江州的道路上修满了营垒，山上也尽是戍围，纯属恶心人！
打江州打了半年多的时间，方才摸到江州城的边，这叫谁遇上都得骂娘。
战事本就艰辛，加上四川的夏天如同蒸笼一样，对将士们的士气造成了极大的考验。
江州的天气又热又湿又闷，将士们别说打仗，光是在营地里走上几圈，衣甲就已经先湿透了。
每日顶着酷暑作战，额头上的汗珠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滑落到眼睛里更是刺得人生痛，简直就是折磨。
而今除了向淮西营这样的精锐，其余各军的斗志都不高，刘基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按部就班地来。
江州城两面环水，一面环山，只有城东方便大部队进攻，可算是易守难攻。
好在攻城战开打后，刘基可以用上投石机这件利器，不用再像之前攻打山间的营垒和戍堡那般憋屈。
然而刘基的投石机还没造好，一个惊人的好消息就从江水上传来！
文聘和诸葛亮带着汉中的兵马赶到江州啦！
消息是今早从江州前线报上来的。
今早，围城的将士们发现城西突然冒出来一支部队，起初他们以为是敌人的援军，士卒们都很失落。m.cascoo
谁料等他们看清楚，这支新加入战场的部队所打出的旗帜后，竟然发现对方是友军！！！
将士们顿时陷入狂喜，友军从江州背后出现，说明川蜀很可能已经被我方拿下，江州城内的守军直接沦落成为一支孤军，攻破江州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而江州城内的守军在见到敌人竟然从嘉陵江上赶来后，都不禁感到绝望。
他们在江州誓死坚守，让荆州刺史刘基寸步难行，谁曾想其余方面的友军不给力，叫人从北面打进了四川。
现在江州被敌人前后包围，后路被掐断，守军还能守住城池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之后的半个多月中，文聘和诸葛亮也将投石机造好，他们在城西用投石机轰炸江州城。同时刘基也在城东用投石机砸城墙。
相比于当初被刘基直接用投石机将城墙轰塌的城固，作为军事重镇的江州城，其城墙无疑要坚固许多。
城外的投石机砸了三天城墙，也只是把城墙砸出一些裂缝。
不过这就足以让城内的守军胆寒了！
每天守军看见一片巨石砸在脚下的城墙上，都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
而那些偏离目标，掉落在城内的巨石，更是让城中人心惶惶。
但严颜和吴懿都非庸才，他们鼓舞士气，让守军能够继续坚守城池，不至于被投石机吓破胆，不敢抵抗。
只是严颜和吴懿也知道，就这样在城内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
可是除了缩在城内，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出去送死吧……
因为眼下守军的士气，根本不足以支撑己方和敌人野战，出去完全就是送人头。
第361章 破江州
又过几日，江州城的城墙终究还是塌了！
在十数台配重投石机连续多日的狂轰滥炸之下，城东和城西各有一段城墙被砸塌。
城墙塌陷后，刘基立刻下令让甘宁带人冲上去。
将士们抬着浮桥、云梯就往江州城下跑，到了护城河前，士卒们放下浮桥搭在护城河上，然后熟练地越过摇摇晃晃的浮桥。
这时城头的益州兵们还处于震惊之中，根本无人阻拦。
甘宁毫无阻碍地就摸到了城墙的墙根下。
“上！”
甘宁一边下令，一边身先士卒地爬上城墙坍塌后形成的碎石堆。
数十名亲兵紧随其后，他们三两下就登上石碓顶。
“杀啊啊————！！！”
甘宁放声怒吼，连跑带跳从石碓上冲下，杀进江州城中。
门楼上，正在督战的严颜大叫不好，他赶紧带着部曲赶往城墙的缺口，试图阻挡甘宁。
进入城内的甘宁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十分激动，但脑子却很清醒，他不管不顾，直接带着将士们就往城门的方向冲！
不一会儿，甘宁正好撞上严颜的部队！
“杀——！”
“杀啊啊————！”
严颜大喊一声，而甘宁则用更大的嗓门吼回去。
双方直接搏杀在一起。
然而严颜手下的部曲完全不是淮西营的对手。
双方之间的差距十分明显，不管是在兵器护具上，还是士气上，亦或是训练度上，严颜的部曲都和淮西营没有可比性！
也许严颜的部曲在蜀中算得上是精锐，可与完全脱产、且训练系统经过现代化改良的淮西营比起来，那可就差远了。
打野战，刘基手下的淮西营可还真没怕过谁！
之前的半年多时间里，益州兵们若不是仗着地利优势，估计早就被淮西营击溃了！
况且现在带头冲锋还是身为刘基手下第一斗将的甘宁，严颜不被击败就怪了！
甘宁的双戟配合上他那一身武艺，只要士卒们能帮他分担一些压力，那真的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天神下凡！
接连杀死十余人后，益州兵都不敢面对甘宁这尊杀神。
对方完全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应付的对手，更不用说甘宁身边还有一堆精兵护卫。
严颜咽了口唾沫，经过短暂的交锋，他认出了对面的敌将。
“甘兴霸！”严颜大喊一声，吸引了甘宁的目光。
甘宁狞笑道：“严老将军，没想到会在这碰见我甘宁吧！”
严颜叹息一声，拳怕少壮，若是自己再年轻个二十岁，也许还能和甘宁过上几招，但年过五旬的自己，早就过了武力的巅峰期。
既然知道自己打不过，那就只能试试嘴炮了……
严颜心想着，随后开口质问道：“甘兴霸，你主刘基不顾同宗之情，无端返我疆界，这难道能算是仁义吗？！”
甘宁直接回道：“刘季玉暗弱无能，以致汉中的张鲁能侵占巴郡，赵韪亦曾围攻成都，这益州落在他手中，非百姓之福，恐将为异姓者霸占。我劝严老将军还是弃暗投明，莫要伤了你我的和气！”
严颜冷哼一声：“呵！那就来战！”
说罢，严颜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杀向甘宁。
甘宁轻蔑地笑了笑，迈开步子冲向严颜。
严颜先手一刀，奔着甘宁的脖子砍去。
甘宁反应迅速，左手一戟拦住环首刀，右手一戟刺向严颜面门！
“铛——！”
严颜用盾牌护住半张脸，然后一记撩阴腿踢向甘宁大腿内侧！
甘宁反应迅速，对踢一脚，同时左手手腕翻转，欲用杠杆原理将严颜手中的环首刀卸除。
严颜直觉右手传来一股巨力，他赶忙收刀，避免自己被缴械，并且侧身后退一步，躲过对手趁着自己收刀时，顺势刺向自己腋窝的手戟。
然而甘宁耍的是双戟，攻速明显比玩单兵的严颜快很多。
严颜刚躲过从右路攻来的一戟，甘宁紧接着又从左路一戟扫向严颜的脖颈。
双方连续交手，但却都是甘宁单方面压着严颜打。
而严颜为了活命不断后退，也导致了他这边的士卒跟着他一起不断后退。
夫战勇气也，主将不断后退，士卒的士气迅速滑落，甘宁还没将严颜击杀，淮西营的将士就已经将严颜的部曲击溃了！
很快严颜就被淮西营包围，身边只剩下三五个亲兵还在拼死护卫。
甘宁大喊一声：“抓活的！！！”
十余根长戟从四面八方袭来，严颜身边的几个亲兵直接被刺杀。
然后将士们大叫着扑向严颜，严颜只来及挥刀砍中其中一个士卒，就被数个披坚执锐的壮汉扑倒在地。
“啊啊啊————！”
严颜拼命挣扎，可是淮西营的士卒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卒，每个人放到寻常的军队里至少也能混个什长当当，所以仅凭严颜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挣脱不了束缚。
“给我把他捆了，剩下的人继续进攻！”
“诺！”
不一会儿，严颜就被五花大绑起来，甘宁命人将严颜押到城门下，然后开始招降守军。
主将被擒，守军彻底失去抵抗的意志，很干脆地就降了。
随后城门被打开，后续大军开入城池。
东城门失守，西城门那边的吴懿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文聘的亲自突击下，吴懿所部直接被击溃，吴懿本人亦被傅肜砍伤，在部曲的护卫下逃入城中。
数个时辰后，江州城彻底陷落！
“报————！甘将军擒获敌护军严颜，文将军俘虏敌将吴懿！”
斥候将捷报传到城外的刘基那里，刘基挥拳大喊：“好——！全军进城！”
“诺！”
大军进城后，刘基首先做的不是接收城池，亦不是招降，而是下令强调不准士卒扰民。
为了攻打江州，刘基全军死伤超过了五千，所以他担心杀红眼的士卒们会控制不住情绪。
而事实也如刘基所担心的那样，确实有近百名荆州军的小兵冲进百姓家中奸淫辱掠。
这些触犯《淮兵课》的士兵中，甚至还有淮西营的士卒！
刘基高度重视这个问题，不仅下令公开处刑这些触犯军法的士卒，还罚了甘宁、宋谦、习珍等带兵将领的俸禄。
事后，刘基把高级将领们全都叫道公署，严厉地训斥道：
“你们给我记住了！咱们的军队，是正义之师！你们的主公我，是要效世祖光武皇帝再造大汉的人！我不是桓灵二帝，更不是董卓袁术之辈，明白吗？”
台下众将头一次见刘基发火，大气都不敢喘，就连甘宁、徐盛这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猛将都低头不语。
刘基扫了众将一眼，很满意他们敬畏的态度。
既然大棒打过了，就该给一根萝卜，刘基随后说道：
“功是功，过是过，江州一战，你们都很辛苦，等会儿自己去找子扬领赏就是。”
众将大喜，刚刚有好几个人都以为刘基会因为气愤而剥夺他们的军功，谁料刘基一句功是功，过是过，依旧照常发赏。
以甘宁为首的将领们直接当场跪下，气势如虹地喊道：“主公英明！”
刘基呵呵一笑：“都散了吧，去把严颜和吴懿给我带上来！”
“诺！”
第362章 成都
之后，吴懿和严颜被人带入公署，刘基对二人进行了招降。
严颜如历史中一般宁死不降，吴懿见严颜不降，自然也拉不下面子投降。
刘基欣赏二人的忠义，但也没有强求。
现在的刘基今非昔比，手下不缺将才谋臣。
且严颜和吴懿确实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刘基心中也有口恶气，于是下令又将二人关押起来，等攻破成都后一并处理。
处理完这件事后，刘基招来文聘和诸葛亮，对二人大加赞赏。
“若非仲业和孔明来援，吾要夺得江州，怕是还要费许多功夫啊！”
文聘和诸葛亮都是忠直之士，没有因为立下大功而倨傲，都谦卑地说道：
“主公，这都是我等做下臣的本分！”
刘基笑着扭头对刘晔道：“子扬，替我草拟奏表，吾要请天子赐仲业关内侯之爵位！”
“诺！”
封侯，便是刘基对文聘的赏赐。因为文聘已经是杂号将军，又是一郡太守，除了表举爵位，刘基没有能够匹配文聘战功的赏赐了。
幸好曹丞相和刘刺史关系都不错，一般刘刺史上表的事情，朝廷都没拒绝过。
文聘对于这个赏赐非常满意，关内侯是仅次于列候的爵位，有征收租税之权，在两汉还很有含金量。
“末将拜谢主公！”文聘单膝下跪谢恩。
然后，刘基又对诸葛亮道：“孔明能结交蛮夷，让其为吾所用，亦功不可没！吾加封你为军师中郎将，赐钱五万，绢三十匹！”
诸葛亮闻言，明白刘基没有胡乱厚赏，遂心安理得地下跪谢恩。如果刘基再多赏钱财的话，诸葛亮是肯定要拒绝的，并且还会出言劝谏。m.cascoo
接收、封赏、招降等事宜都完成后，刘基终于有时间和谋臣们商量下一步的战略。
现在江州已经被攻破，巴蜀门户洞开，局势豁然开朗，仅凭刘基自己的筹画之能，也足以拿下成都。
更不用说刘基身边还有刘晔、庞统、诸葛亮三位顶级谋臣，他是一点都不担心攻不下益州。
军事会议上，刘晔和诸葛亮都没有先开口，而是将表现的机会然给了庞统。
对蜀中的攻伐，诸葛亮已经取得了足够的功绩。而刘晔作为资历最老、最会揣摩人心的谋主，也在这个时候选择让功。
庞统先是对二人露出感激的神色，而后起身道：“主公，江州克定，宕渠亦通，益州南北之险要全部落入我军之手，南北会师，军心锐盛，此诚进军成都之机也！”
刘基点头：“嗯，我意沿内水道直捣成都，士元以为如何？”
庞统捋须道：“严颜被俘，敌主力尽丧江州。但孔明曾言刘璝、泠苞尚在广元据守，可见刘璋尚有一丝余力。”
“那看来还是要分兵了！”
“主公英明！主公可遣一支偏师走中水道，如此正奇相合，必然能抵进成都！”
“行，就这么办！”
决定好分兵的策略后，刘基便以甘宁为将，督淮西营从中水道突袭成都。自己则率领其余主力从内水道大张旗鼓地挺进川中。
消息传到成都，刘璋已然慌了神。
去年张松事发后，刘璋听从郑度的谋划，先发制人，将汉中和荆州的敌兵严严实实地挡在川外。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刘璋一直都认为自己可以在成都高枕无忧。
谁料十多天前，巴郡前线竟传来宕渠、汉昌失守的消息！
然后就在今天，江州又传来严颜兵败被俘的败报！
原本稳坐成都的刘璋直接人都麻了，形势扭转得太快，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刘璋赶紧招来郑度，询问计策。
郑度面色也很是凝重，但他还是绞尽脑汁为刘璋献上一策：
“今刘基虽攻城夺地，然其远道而来，兵士众多，鏖战日久。兼且川蜀地势崎岖，不利运粮，纵使荆州富庶，亦不能久持。
“主公不如尽驱川中之民，过涪水以西。仓廪野谷尽皆烧除，深沟高垒静以待之。请战无许，坚守半载。刘基久无所资，彼兵自走。我乘虚击之，基可擒也！”
郑度这招坚壁清野十分毒辣，可谓不顾百姓死活，但刘璋若照此执行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拖到刘基退兵。
毕竟刘璋才是正儿八经的益州牧，益州本地的豪族百姓肯定更愿意拥护刘璋。刘基在益州没有群众基础，真打消耗战的话，压力比较大。
但是刘璋听了郑度的计策后，反而又惊又怒道：“吾闻拒敌以安民，未闻动民以避敌也！此计不可，你退下吧！”
郑度很是委屈，但也只能退下。
刘璋不用郑度之计，其实也有自己的考虑。如果真照郑度所言，坚壁清野，那么益州的百姓肯定要把他恨死。
而且就算这一次击退了刘基，经过这般折腾后的益州，难道还能挡住刘基下一次的进攻吗？
刘璋也不傻，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性了！
严颜兵败被俘，益州的主力军被歼灭，刘璋现在手里根本没多少兵可用，就算强发民兵，也只能坚守城池……
左思右想无果后，刘璋干脆躺平不想。
他现在反而有些后悔杀了张松，因为这可能会激怒刘基。
“不过本牧听说右将军父子向来善待败者……”
之后数日，成都的官民都陷入恐慌，因为面对敌人的进攻，刘璋竟然没有给出任何指令，让人不禁怀疑刘璋是否已经放弃了抵抗。
荆州军的侵攻和刘璋的不作为，让支持刘璋的益州本土豪强很是焦急。
无奈之下，豪强们只能各自为战，踞城自守，自发抵抗刘基的进攻。
豪强们确实给刘基添了些麻烦，导致刘基不得不一座城一座城的打到成都。
虽说益州的豪强们完全不是荆州刺史刘基的对手，但也拖慢了刘基逼近成都的步伐。
刘基沿着内水道进兵，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打下德阳、广汉二县，距离涪城尚还有一段距离。
而沿中水道进兵的甘宁也同样遭到了阻碍，不过中水道沿线的县邑比不上内水道富庶，各城的豪强拥兵最多不过三五百人，完全不是甘宁的对手。
所以即便内水道比中水道更适宜大军行进，可反倒是走中水道的甘宁进展更快。
一个月的时间里，甘宁连下三城，眼见着就要打到金塘峡！
金塘峡从中水道进入成都的门户，峡内水势湍急，两岸皆可设伏，是天然的关卡。
又过数日，甘宁终于率军逼近金塘峡。
然而就在甘宁以为前方会有一场恶战之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金塘峡竟然没有守军驻防！
出于谨慎，甘宁派人分批从金塘峡旁穿过，还让斥候上山索迹，可事实却是刘璋真的没有在金塘峡设防！
甘宁就这样神奇地越过金塘峡，畅通无阻地进入成都平原！
当刘璋得知，曾经在巴郡造反的甘宁杀回成都了，吓得刘璋赶紧紧闭城门，根本不敢出来和甘宁交战。
即便成都城内尚有三千守军也不例外。
于是甘宁就地督造投石机，准备强攻成都！
第363章 投降
成都城的南门上，益州牧刘璋登上城墙，一脸愁容地望着城外。
城南平原，敌人的部队正在热火朝天地备战，工匠在营地中制造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将士们亦士气旺盛地在营地内外操练。
“谁能有办法为本牧击退甘宁？”
刘璋对左右文武发问，然而众人皆低头不语。
荆州军刚破江州时，蜀中最负名望的筹画士郑度建议刘璋坚壁清野，却未曾受到采纳。
豪强们亦等待刘璋重新组织部队抵抗，刘璋也不曾行动。
眼下刘基的大将甘宁都打到眼皮子底下了，成都彻底无险可守。
除了期望对方拿坚实的成都城没有办法，那还能怎么办呢？
左右都说不出个对策，刘璋只好作罢，一脸焦虑地继续盯着城外的敌军。
甘宁包围成都的消息传出后，益州各地的势力都做出对应。
聚集在犍为、益州等郡的蛮夷开始暴动，攻杀地方长官，想要趁着乱世割据自立。
涪城、绵竹等还忠于刘璋的县邑，都变得人心惶惶，当地的抵抗军士气低落，涪城的守军干脆直接向正在围攻城池的刘基投降。
此前受命驻防广元的刘璝、泠苞二人更是不知所措，阳平督霍峻就在广元城北虎视眈眈。
霍峻手中的兵马虽然不多，但刘璝、泠苞若是冒然撤军回师成都，绝对会遭到霍峻追击。所以二人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攻下涪城的刘基，在得知霍峻依旧和刘、泠二人对峙后，当即派文聘领玄武营去包抄二人后路，和霍峻前后夹击广元。
刘基自己则继续向成都逼近，开始攻打绵竹关。
绵竹关是金牛古道上的最后一座关卡，也是成都的正门。
蜀郡及广汉郡各县豪强凑出了三千豪族部曲，豪强们推举刘璋之子刘循为帅，领兵在此抵抗。
刘基也确实被暂时挡在了关外，无法进入成都平原。
不过刘循和蜀中豪强们也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大局已定，不是几千私兵就可以扭转败局。
而更令刘循绝望的是，当他还在绵竹关逆拒刘基时，他的父亲刘璋，益州牧刘璋，竟然向甘宁投降了！
得知消息的刘循站在关上，涕泪纵横地哀叹道：
“吾父，何故先降啊——？”
刘璋确实投降了，投降前，他甚至没有敢舍命一搏，派兵和围城的甘宁厮杀。
刘璋投降的理由说来也很搞笑，那就是他被甘宁督造的配重投石机吓怕了！
当两台配重投石机将两颗巨大的石弹射向成都城后，刘璋非常果断地选择投降！
然而左右皆不愿降，都出言劝阻刘璋。
可是刘璋望着城中那处被投石机砸中的街道，看见成都百姓的瓦屋在石弹的神威下化作一片废墟，小儿不知所措地坐在街角哭爹喊娘时，刘璋心软了。
刘璋是有些能力的，但和张鲁、刘备、曹操这些人想比，其才能确实差了许多，更不用说和穿越者刘基比了。
而且刘璋的性格本就有软弱的一面，也许在益州境内，他还可以凭借益州牧的职位操持权柄，坐稳位子。
可面对外敌，尤其是当敌人都打到成都门口时，刘璋自己就是益州最大的投降派！
刘璋对左右劝谏的臣属道：“我父子在益州二十多年，没有给百姓施加恩德，却打了两年的仗。许多人死在草莽野外，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怎么能够安心！”
于是，刘璋遣使会见甘宁，表明出城投降之意，希望甘宁能暂缓进攻，不要再伤及无辜。
甘宁作为巴郡人，清楚刘璋是个暗弱无能的诸侯，遂向使者要求，刘璋必须在明早辰时之前亲自出城献上降表，否则就会再度进攻。
刘璋投降之心非常坚定，比让他自己坚守城池的心还要坚定万倍……
当夜刘璋就命人准备好一切交接事宜，亲自草拟降表，在翌日清晨率成都城中大小官员百余人出城投降！
献降之时，甘宁直接骑在马上受降，态度傲慢。
他对着刘璋说道：“君暗弱无能，德不配位，当初还不如将益州献于我等，否则哪里会有今日？”
刘璋知道甘宁说得是多年前，甘宁、娄发等人受刘表挑唆，在巴郡叛乱一事。
作为一方诸侯，刘璋即便在软弱，也受不了这等侮辱。
甘宁只不过是刘基手下的一个将领，却坐在马上对刘璋颐指气使，出言不逊，刘璋不禁气得面红耳赤。
可是刘璋气归气，但却根本不敢在甘宁面前说话，最后只能低下头，用衣袖擦拭悔恨委屈的泪水。
甘宁见状，更加蔑视刘璋了，他用手戟挑起刘璋献上的降表，抓在手里瞧了瞧，态度轻蔑地点评道：“吾刚刚说错了，君还是有些才能的，这降表就写得很不错！来人，将印绶降书都收起来送给我主！”
“诺！”
跟随刘璋出城投降的官员中，终于有人再也忍受不了甘宁的态度。
忽然，一人昂首挺胸地从人群中走出，指着甘宁的鼻子大骂道：
“甘兴霸！汝不过是一叛徒，自持勇力，卖身荆州，投刘表而不得重用，往江东而被黄祖扣留。若不是刘敬舆本就是不义之人，安能有汝这匹夫得志之时！”
甘宁一脸惊愕地看向那人，这人他认得！乃是和甘宁同郡的名士黄权！
黄权虽然出言骂了甘宁，但却让甘宁对他肃然起敬，不是谁都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刘璋说话的。
甘宁收起轻蔑之色，用郑重的口吻对黄权说：“黄公衡，君之忠义，甘宁佩服！”
黄权却依旧横眉冷对，丝毫不被甘宁的言语触动。
甘宁继续说道：
“黄公衡，你骂甘宁可以，但还请你收回侮辱我主之言。我主刘敬舆虽夺同宗基业，但却是为了天下大义！
“刘景升、刘季玉二人身为宗亲，枉顾汉室颓丧，只知坐守其地而不思进取。我主曾言，攘外必先安内，若刘姓不能同心，天下必让于异姓之手。
“我主之英明果决，荆、益二牧不能比也，还望君不要因甘宁之事，而对我主有异论。”
说完，甘宁下马朝黄权拱手一拜，随后才拱手向刘璋一拜，以示自己再没有轻视之心。
如此，投降的益州官员们这才收起颜色，黄权为自己的主君挽回一丝颜面，也就退回队列中了。
之后，甘宁率军进城，将成都控制在手中。
进城后，甘宁下令不得扰民，将士们也还记得刘基在江州严惩扰民士卒的事情。
原本许多百姓还担心荆州军扰民，谁曾想这支军队军纪严明，百姓们不禁都放下忧愁。
而跟随刘璋一起投降的官员们，也开始正视和思考，刘基这位外来者，究竟拥有着一支什么样的势力……
第364章 入主
数日后，刘璋亲自给还在绵竹关负隅顽抗的刘循去信，让他向刘基投降。
刘循只得遵照父命，开关献降。
刘基命人缴除刘循的武装，并将其看押，之后才动身入关。
经过绵竹关时，刘基身边的护卫十分严密，事情马上就要成功，这个时候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又过数日，大军抵达成都。
甘宁带着刘璋等人在城外恭候。
刘基终于亲眼见到刘璋，对方的外表看上去，比自己要大一轮。
其外貌敦厚，眼神中带着忧伤，也有几分乞求。
刘基让人将刘璋带到自己的车辇前，坐在车上问刘璋：
“刘季玉，你父曾听信占士，至益州觅天子气。
“现在我问你——益州有天子气吗？”
车辇前，刘璋一脸困惑地看着刘基，不明白对方为何这般问他。
刘璋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答。
沉默中，拉车的白马吐出的鼻息，成了现场唯一的声响，让尴尬的气氛更加浓郁。
“呵呵呵，”忽然，刘基笑了起来，他故意朗声说道，“刘季玉，羊质虎皮也，我无忧矣！”
刘基的话落在益州官员们耳中，让他们的内心感到刺痛。
主君受辱，臣子们面上哪里有光？刘璋的无能暴露在对手面前，让益州官员们面色难堪。
“入城吧，刘季玉，你我同宗，上车与吾同乘吧！”
将刘璋彻底看穿的刘基邀对方同乘。
刘璋本想上车，谁料刘基身旁的护卫长张世，突然对刘璋怒目而视，喉咙里发出虎吟：“昂？！！”
张世这一唬，刘璋哪里还敢妄动。
刘璋上车也不是，不上车也不是，只好看向刘基，眼神中满是哀求。
刘基其实就是故意在让刘璋难堪，他要好好在益州官员们面前撕破刘璋的面皮，让那些还忠于刘璋的官员们知道，他们的主公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戏演的差不多，刘基见好就收，对刘璋道：“既然季玉不愿上车，那就替吾牵马吧！”
人为刀俎，刘璋只得态度谦卑地替刘基牵马。
刘基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对左右道：“进城吧！”
“入城————！！！”
大军开进成都，刘基的车辇在重重护卫下进入城内。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都被清退，以免其中混有刺客。
等刘基的车辇来到州牧府前时，刘基望着那非同一般的州牧府，不禁对左右感慨道：
“这刘焉，还真以为自己是天子啊？”
一旁的刘晔上前谏言：“主公，是否要下令拆除？”
刘基摇摇头：“此皆民脂民膏，毁伤实在有些浪费。”
刘基扭头问刘璋：“季玉，这宫殿可有姓名？”
刘璋低着头回答：“故翁称其为蜀安宫。”
刘基说道：“改成永安宫吧！等我走后，将其封禁，待天下归于一统，就不用再在成都另修宫室了。”
诸葛亮评论道：“主公爱恤民力，真乃圣明！”
刘基笑着说：“走吧，都进去看看，看看刘季玉的家里都有些什么。”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入永安宫。
之后，刘基与刘璋完成对益州的交接，存放在永安宫中的各类籍册、钱粮宝物等都被刘基接收。
做完这些工作后，刘基召集荆州文武及益州大小官员到永安宫议事。
官员任免自然是首要大事！
攻伐益州与以往不同，刘基这回可是直接打下了一州之地！
首当其冲的就是要确定让谁出任益州刺史之职，选出替刘基和老爹刘繇镇抚益州的人。
这个人选必须谨慎，因为益州闭塞，万一出差错，刘基在荆州不好快速反应。
刘基心中有三个人选，一是张昭，二是刘晔，三是诸葛亮！
这三人都是刘基的心腹，且刘基相信他们能够管理好益州。
而三人中，刘基最倾向于让张昭出任益州刺史。
虽然张昭从没有跟随刘基出征过，但每次刘基出征，都是张昭留守，不管是资历、功劳还是能力，张昭绝对是最佳人选。
而刘晔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刘晔的能力绝对没话说，而且资历和功劳一样镇得住场。
只是有一点——刘晔姓刘！也是汉室宗亲！
对此，刘基有些犹豫。即便刘基知道刘晔不可能反叛，可也许会有人利用这一点，恶意挑拨也说不定……
况且人心隔肚皮，时间久了，原本忠心的臣子，也是有可能变心的。
至于诸葛亮，刘基绝对放心，但诸葛亮差在资历上，破格提拔是好，可也会打破规矩。为全盘考虑，尽量还是少做打破规矩的事情。
而且诸葛亮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所以刘基将他派在刘晔之后。
会议上，刘基当众问起该表举谁为益州刺史时，作为刘基的谋主，刘晔第一个站出来发言：
“禀主公，臣推举张子布！”
刘基微微一笑：刘晔倒是会揣摩，直接主动退出竞争，倒是省却了自己的麻烦。
刘晔的提议得到诸葛亮、庞统等人的附议，于是刘基做出决定，表举张昭出任益州刺史。
之后便是各郡太守的职位，对此，刘基准备效法季汉，细化益州各郡，加强对地方的掌控力度。
首先是刘焉父子从巴郡中分出的巴西、巴东二郡得到保留。
然后刘基分广汉郡为广汉、梓潼二郡，广汉属国改为阴平郡。
蜀郡分为蜀郡和汶山郡，蜀郡属国改为汉嘉郡。
犍为郡分为犍为、江阳二郡，犍为属国改为朱提郡。
益州郡更名建宁郡，牂牁郡分为牂牁、兴古二郡，越甋分为越嶲郡和云南郡。
划分好郡县后，刘基开始任命各郡太守，同时也是对有功之士做出奖赏。
“汉中长史诸葛亮，升蜀郡太守！”
“沔口督徐盛，升巴郡太守！”
“平蜀将军甘宁，领梓潼太守！”
甘宁和徐盛战功卓着，绝对有资格提领一郡。
诸葛亮成为蜀郡太守，是因其建策有功，助文聘袭宕渠破汉昌，助刘基攻占江州。
至于谋主刘晔，刘基还是想要将其留在身边，之后再另寻封赏。
而随军出征的庞统，刘基也不可能放其出任地方，因为庞统是纯粹的谋士，才能不在治政。
除了诸葛亮、徐盛、甘宁升任太守外，刘基还下令，让荆州主簿顾雍到益州来出任广汉太守。
蜀郡、广汉、巴郡、梓潼四郡，可以说是益州的精华和要地，这些地方刘基必须安插上自己的人手。
至于其余各郡嘛，刘基准备用来拉拢益州本地的士族。
毕竟，刘基作为外来者，还是需要获得本土豪强的支持的。
于是刘基拜郑度为巴西太守，严颜为巴东太守，黄权为江阳太守，吴懿为犍为太守，其余各郡亦有人选。
面对刘基抛出的橄榄枝，除了郑度以外，其他人都选择了接受。
因为益州牧刘璋已经向刘基投降，作为刘璋臣属的这些人，也就不会再死抱着刘璋不放。
而拒绝了刘基征辟的郑度，则是真的有些愚忠，只想为刘焉父子尽忠。
为此，刘基也不强求，并将巴西太守的职位，转给了张松的兄长张肃！以示自己对忠义之士的敬重。
选派完郡守，刘基这才将话题转向要如何治理益州！
第365章 治蜀
秋后，刘基主持了掌控益州后的第一场秋收。
如往常一样，刘基获得新地盘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苛捐杂税，只收取公五民五的田赋，和口赋算钱。
益州百姓因而对刘基感恩戴德，托庇于豪强的隐户闻讯后，部分人选择脱离豪族，重新在官府入籍。
而刘基在蜀郡各县邑巡察时，发现收税官还在用“大秤小斗”剥削民人。
“大秤小斗”即大秤进，小斗出，这一进一出中，民人的粮食就被偷偷坑走了一部分。
刘基对“大秤小斗”并不陌生，因为当初不管是在庐江时，还是入主荆州后，地方官员都私下在搞这些小动作。
刘基当场宣布废除“大秤小斗”，往后统一用官府发放的标准量具，敢恶意盘剥坑人者，严惩不贷。
为了树立一个榜样，刘基当场惩处了收税官，同时免除了县长、田曹掾等人的官职，让诸葛亮重新选人上任。
刘基雷厉风行的治理风格，和益州百姓豪强熟悉的刘璋完全不同！
此事传出后，各地的官员及豪强们皆战战兢兢，各种打听荆州那边的政策，以求效法荆州。
稍微有脑子的豪族更是告诫宗族成员，要他们在外行事收敛一些，莫要犯在新任统治者手中。
为此，好多习惯了刘璋统治的益州豪强叫苦不迭。
刘璋治理蜀中时，对益州豪强多有纵容，刘备说他“年年赦宥”。
站在刘备的立场，这话肯定是在夸大其词，但也可从侧面反应刘璋治下的益州，其律法是多么的废弛。
后来诸葛亮制定《蜀科》时，为了刹住这股松散之风，将法律条文定得十分严苛，以致于法正等人还觉得不妥，与诸葛亮辩论。
刘基在控制成都后，亦选择以诸葛亮为主，让刘晔等人从旁为辅，制定《蜀科》。
有意思的是，刘基让诸葛亮制定律法的事情发生在益州刺史张昭到任之前。
刘基这样做的意思还是挺明显的，那就是重点培养诸葛亮。
同时也是为《蜀科》背书，告诉下面《蜀科》的内容，是刘基亲自授意的，将来执行时，下面自己掂量着是否要违抗新法。
而且刘基在益州安插的太守，如甘宁、徐盛等人，都有在军中任职的经验。刘基让他们出任太守，恐怕就是为了将来方便镇压叛乱！
刘基在主持完秋收后，就已经做好了未来几年益州都不会安宁的心理准备。
因为刘璋实在太过纵容本地豪强和手下官员，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管理手下人，也难怪大家都说他暗弱无能。
不过刘璋放纵手下，应该也是为了让自己坐稳益州牧的位置。扶持他上位的赵韪、庞羲等都是手握兵权的东州士，为了压制赵韪和庞羲，放权官员和纵容豪强是最快捷的方法。
只是刘璋虽然坐稳了位置，可下面的小老百姓就要过苦日子了。
官员和本地豪强沆瀣一气，导致许多在官府治下的百姓根本活不下去，只能委身豪强，成为隐户。
总之现在的益州，简直就是一个烂摊子！
为了整治益州，刘基不得不又下令从荆州选派官员到益州任职。
这日，刘基看到各郡报上来的籍册，更是气得拍案：
“刘季玉纵容下属，以致益州淤毒甚深，安能不败？！”
刘基将竹简推到案几前面，对庞统和法正说道：“士元、孝直，你二人看看吧！”
庞统走过来拿起竹简看了看：“主公，益州隐户的问题，确实严重。”
前不久被刘基亲自征辟为北府参军的法正，则在一旁说道：“呵呵，主公，益州之事，在下不看也知。”
刘基为什么会生气，因为各郡报上来的人口明显有问题！
就看蜀郡吧，作为益州最富裕的郡，其在册人口竟然还不到四十万！！！
益州确实比不得河北那样的经济重心，但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比扬州差吧。
扬州这些年在刘繇治下十分安定，拿现在的扬州跟益州比，那是在欺负刘璋。
刘基于是用他们父子当年刚入扬州时的数据来对比，彼时吴郡有口六十万，比蜀郡整整多出二十来万！
看着这一本本记载着益州各郡详情，实则在控述刘璋弊政的帛书和竹简，刘基只能自我安慰道：慢慢来吧。
刘基与庞统、法正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之后，本来受命在外奔波的刘晔走进屋内。
在刘晔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子布，你可来啦！”刘基起身去迎。
“张昭拜见主公！”
“快进屋！”
众人进屋坐下，刘基遂将自己对治理益州的方针讲给张昭，让他注意。
张昭仔细倾听，将之一一牢记在心。
刘基长篇大论说了许多，他一点都不担心张昭记不记得住。
张昭出身寒门，但却能完全依靠自己的才学，让士人圈子都对张昭推崇备至，郡守和州牧更是先后举张昭为孝廉和茂才，这智力远超一般人。
等刘基断断续续地讲完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而轮到张昭复述时，张昭几乎是一字不差地将刘基的话重复了一边，而且还在末了将之总结为五点。
一是严刑峻法以正民心。
二是编户齐民以富州郡。
三是选贤任能以控地方。
四是兴办庠序以启民智。
五是结好蛮夷以息纷争。
听完张昭的总结后，刘基非常满意，对方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刘基感慨道：“有子布在益州，吾无忧矣！”
张昭谦虚地说：“主公腹有良策，张昭不过照本宣科罢了！”
之后，刘基问起张昭中原之事，他已经听说了袁绍兵败河东的事情。
张昭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告知刘基，首先是袁绍退回邺城，并州除了河内郡外，其余此前被袁绍攻占的郡县，都又一次转投曹操。
为袁绍断后的张合和高览二将都被曹操俘虏，并且向曹操投降。
冀州内部因为袁绍的战败，出现了一些动荡。比如牵招、鲜于辅等人就在冀州和幽州掀起叛乱，响应曹操。袁绍派逢纪领兵镇压，自己留在邺城养病。
审配、袁谭亦都率军从兖州退走，袁谭还跑到邺城去看望袁绍，估计是想确认袁绍的病情，顺便争夺继承权。
总之袁绍这尊巨人，在经历河东大败后，至少要有两三年不能再动弹了。
曹操同样到了强弩之末，没有能力继续扩大战果。
而且朝廷内部也不安宁，据说有人在许都对曹操行刺，虽然没能成功，却也让曹操受到惊吓。
总之建安十三年成为了一个历史转折点。
袁绍虽然不至于因为一场大败就伤筋动骨，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不可一世。
曹操实现绝地翻盘，终于可以放心地经营司、兖、并、凉四州。
刘基则攻入巴蜀，帮助其父成就了横跨江水，尽吞南国的霸业。
第366章 亲人
建安十四年春节，刘基带着家小一起返回丹阳宛陵，和老爹刘繇团聚。
刘繇的身体近来抱恙，冬末染上的风寒，至今还未痊愈。
“小彘啊，你还记得去年春节，你子将爷爷抱着你在院子里顽吗？”
厅堂上，刘繇抱着自己的孙儿，笑容中带着几许忧伤。
许劭是去年秋天病逝的，刘繇到现在还时常伤心。回想十六年前，刘繇受命下扬州，许劭坚定不移地跟随刘繇南下，即便许劭能力一般，但在创业之初，许劭功不可没！
坐在一旁的刘基担忧刘繇的身体，劝慰道：“父亲，切勿忧思过度呀。”
刘繇闻言，笑了笑：“人老了，就是容易念旧。”
“父亲方才年过五旬，正当壮年呢！”
“哈哈哈，你不用恭维我，为父的身体，为父知道。”
“还请父亲保重身体！”
“嗯。”
父子对话就此结束，二人间有一股莫名的生疏。
自从八年前，刘繇父子同心协力在下邳击退袁绍后，刘基便忙于政务，除了过年，基本没有回过宛陵。
前几年攻打汉中和益州时，更是连年都没有回过江东。
数年未见，父子间仅以书信往来，生疏在所难免。
而且刘基还有一事惹得刘繇不满，那就是刘基劝阻刘繇兴修宫殿的事情。
袁绍将矛头转向曹操后，江东没有了外患的压力，又有刘基这个儿子替刘繇在外征战，使刘繇能够舒舒服服地待在江东。
时常日久后，刘繇越发安于享乐，将政事全部交由别驾步骘，自己整日与孔融、祢衡、张纮等人清谈论学，游山玩水。
去年秋后，许劭死后，刘繇甚至诞生出了兴修宫殿以纪念许劭的想法。
为了讨好刘繇，江东世家都表示愿意为此事出钱出力，不需刘繇花一分钱，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能帮他搞定。
其中带头的就属张氏、魏氏、陆氏三家。
不花一分一豪就能得到一座宫殿，刘繇自然高兴地答应下来。
但此事却遭到了会稽太守王朗，和豫章太守华歆的强烈反对，两位郡守以违制为由，劝阻刘繇。
被王朗和华歆扫了兴，刘繇很不开心，就要下令撤了王朗和华歆的职。
替刘繇当家的步骘赶紧站出来劝说刘繇，这才打消了刘繇惩治王朗和华歆的念头。
其实刘繇对王朗和华歆动手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二人向来以汉臣自居，对刘繇只称上官而不称主公。
总之兴修宫殿的事情，在江东掀起了一波政治动荡。
这件事被人故意捅到荆州，让刘基晓得了。
以刘基的性子，当然不会坐视刘繇犯糊涂。
刘基写信劝谏刘繇，信写得还算巧妙，意思就是修宫殿可以，但就是请刘繇再等几年，等你的大儿帮你平定天下后，到时便能名正言顺地大兴土木。
不过因为刘基在信中称赞王朗和华歆都是世之良才，隐约暗示了自己的政治立场。
刘繇也不傻，看完书信后就知道了刘基的意思，所以有些不快！
大汉以孝治天下，自己的儿子竟然不站在为父这一边，刘繇怎能不生气呢？
好在刘繇还没有昏头，最终息了兴修宫殿的心思。
“你那几个弟弟，没事也去看一看。兄弟之间莫要生疏了。”
刘繇一边逗弄孙儿，一边跟刘基说道。
刘基挑了挑眉，父子下江东后，刘繇又娶了几房妾室，也诞下了一些子嗣。
说实话，除了刘铄、刘尚两个一奶同胞的弟弟，刘基跟其他的弟弟妹妹们并不熟。
刘繇在这个时候特意嘱咐刘基，真有了那么一丝在为自己身后之事考量的意思在里面。
刘基答应下来，然后退出屋去。
之后刘基去了趟生母刘杨氏那里，正好碰见刘铄和刘尚。
“呵呵，铄郎和尚郎都在啊。母亲！”
刘基跟他们打完招呼，坐进屋内。
多年不见，刘杨氏的气色还是那么好，对方并没有因为思念刘基而伤神。
这其中刘铄的功劳很大，说来讽刺，刘铄不好读书，只好弓马。
圣人讲得忠孝之道，刘铄就没怎么听过，但相比起常年在外的大兄刘基，和每日出入丹阳书院的三弟刘尚，他却是最常陪伴在父母身边的那个人。
刘铄和刘尚恭敬地向刘基行礼，三人贵为兄弟，可发展轨迹已经截然不同。
这么多年来，刘基南征北战，挟制荆州，继承人的位置不可撼动。
而刘铄在前几年请命督领“解烦义从”，算是进入了刘繇的亲卫队中。如果是其他兄弟这么做，刘基绝对会向刘繇谏言，但如果那是刘铄的话，刘基倒是不怎么担心。
刘尚则在丹阳书院进学，每日与高士共语，越发有儒士风采。据说刘繇想要让他到右将军府任职，却被刘尚以才学尚不足以堪大任拒绝。
“都是自家兄弟，站着作甚？都坐！”
刘基见两个弟弟还站着，赶紧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刘铄和刘尚对视一眼，都放下心来，自己二人的大兄还是那么和蔼。
也不怪二人这般小心，实在是刘基这些年坐镇荆襄，伐交攻益，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仪，和百战百胜积累出的自信，甚至比他的父亲刘繇还要重！
即便刘基今年还只有二十六岁，但他光是坐在那里，就足够让其他人感到压力了。
兄弟三人及生母在一起聊起家常，刘基对刘杨氏说道：
“母亲，你说说我这两个弟弟，侄儿侄女都几岁大了，也不说抱到襄阳让我这个伯父看看，你说他们是在藏什么啊？哈哈哈！”
刘杨氏抿嘴一笑，指着刘铄和刘尚道：“大郎问你们呢！”
刘铄和刘尚赧颜，打着哈哈道：“请兄长和母亲到我二人府上坐坐。”
“也好，就先去尚弟家吧，把弟妹和侄女儿带上，然后再去铄弟他家坐坐！”
“好，就依兄长说的。”
傍晚，刘基和刘尚都带着妻儿到刘铄家中团聚，刘杨氏自然也有出席。
“铄弟，你那老丈人倒是了得，搞得这么一个书香门第，就是你这小子从来不喜欢读书，啧啧啧！”
刘基走在长廊中，鼻子中隐约能嗅到一股夹杂着竹简味的淡淡熏香。
这熏香是应该是点在书房中，然后蔓延到长廊上来的，所以才会夹杂着竹简味。
刘铄和自己的妻子谢氏跟在刘基之后，尴尬地挠了挠头。
谢氏没好气地瞪了刘铄一眼，然后对刘基说道：
“大伯，书中云，大丈夫当出将入相。人各有异，铄郎乃是先习武艺，再通诗书。姎倒不觉得家中这书山竹海会浪费掉。”
刘基转过身，看着知性貌美的谢氏，称赞道：“铄郎有福！希望弟妹能规劝他多读圣人之言。”
谢氏低头一礼：“是。”
“铄弟，你以后也要读书，莫要辜负你家女君的好心！”筚趣阁
“额……我晓得了。”
“等明年春节，吾要考你《诗经》，记住了吗？”
“啊？！这……好吧。”
刘铄苦笑着挠挠头，心想自家女君啥都好，就是老爱让自己读书。
第367章 犯法
“孝直，出什么事了吗？”
刘基步入茶室，见到了在此等待的法正。
法正从怀里掏出一封帛书，呈给刘基：
“主公，这是张子布派人送来的密信。”
刘基接过信函，摊开阅读。
视线顺着信中的内容移动，眉头亦渐渐皱起。
“主公，如果在下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益州有人叛乱吧！”
法正端着茶杯说道，自从投在刘基麾下后，法正很快就迷上此道。
“嗯，子布课考严苛，汉嘉郡太守黄元依课应当降职。黄元不满，圈地自守不听号令，子布授意江阳太守黄权领兵镇压。”刘基将信中内容道出。
法正听说是黄元叛乱，便微笑着说：“呵呵，黄元没什么本事，起兵抗拒只会自寻死路，主公不必担心。只是张子布让同族相残，倒叫在下始料未及。”
黄元和黄权都出自巴郡豪族黄氏，所以法正说他们“同族相残”。
至于法正为何说他始料未及，乃是因为张昭在人们眼中的印象，是性格刚正的儒士，不像是会做出逼迫同族相残这种事情的人。
但其实这都是刻板印象，该狠的时候，张昭还是能狠的，尤其是对新归附的益州豪族。
不过刘基忧虑的不是黄元叛乱之事。
刘基在益州留了徐盛、甘宁、诸葛亮、吴懿等人，他们不仅精通兵事，且手下还有强兵。
徐盛麾下有五千伏波军。
甘宁手下有三千武陵蛮兵。
诸葛亮亦掌有一千板楯蛮兵。
吴懿作为刘焉旧部，手中也留有一千东州兵。
需要的话，张昭可以把这些部队作为核心战力，再临时征召乡勇担任辅兵。
就凭益州豪强那点子本事，掀不起什么滔天巨浪。
刘基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孝直，我所虑者，非是叛乱，而是有人触犯了法律……”
“嗯？主公，那人不会是甘兴霸吧？！”
法正之言，一语中的！
刘基点点头：“哎，图谶士张裕言‘刘氏者，两年见背，十年更替’。兴霸听说后，以张裕妖言诅咒宗室为由，未经审讯，直接当众把张裕给杀了！”
“啊？！甘兴霸杀了张裕？！哎呀，这可祸事啦！张裕乃蜀中名士，若不惩处甘宁，肯定会引起不满。”法正大呼不妙。
“嗯，孔明建议子布按照《蜀科》严惩兴霸。子布本想暂时将兴霸收押，谁知道兴霸一时冲动，竟然登上战船，不肯下来，抗拒法令。子布没办法，只能给我写信。”
事情真相大白！
法正打量刘基一眼，见对方面露犹豫之色。
“主公，不如免去甘宁所有职务，召他回主公身边吧！”
“呵，”刘基苦笑一声，“这个甘兴霸，真能给我捅娄子！”
法正劝慰道：“张裕常出异言，甘兴霸杀他，也是出于一片赤诚。”
“嗨，也只能如此了，孝直，替我草拟公函吧。”
“诺！”
建安十四年秋，甘宁私杀图谶士张裕，被剥夺官职，贬入淮西营为卒！
梓潼太守之位由在北府任职的邓芝接任，甘宁的部曲亦被转交给邓芝统管。
此事在荆州和益州都引起了轰动，尤其是在以军功上位的官员中反响很大。
刘基此举不仅是为了给益州士族一个交待，也是在警告在外统兵的将领们，要他们遵纪守法，不能目无纲纪，不然就算是军功卓着的甘宁，刘基同样能狠下心撤了他的职！
自从刘基起势以来，都一直在有意无意削弱武官们的影响力。
因此刘基才一直让官府负责给军队发饷，同时还经常亲自带兵出征。
能征善战的军队确实重要，但如果手中的这把刀总是不受控制，那么宁愿将其融掉重铸！
处理完这事后，刘基重新回到自家的后花园中。
午后的太阳越发毒辣，咬得人生痛。
池塘上亭子有树荫遮盖，是纳凉的好去处。
但是自从今夏大小二乔又诞下子嗣后，刘府人丁越发的兴旺，池塘上亭子终归是小了一些。
于是刘基命人将后院池塘一角，几间厢房的门板、木墙都拆了，如此就多出一处宽敞的凉厅。
刘基躺在凉席上，把二女儿刘伈和三女儿刘溱都叫过来，让她们给自己揉肩捶腿。
刘伈是小乔生的夏奴，而刘溱自然就是麋氏生的冬姬。如今两个姑娘都快到了豆蔻之年，刘基就给他们取了大名。
并且最近老有人向刘基求娶两位千金，就连远在许都的曹操都曾来信询问此事，但全都被刘基一概拒绝。
笑话，本刺史的女儿岂是说嫁就嫁的。
还有那曹丞相，你个矮冬瓜生的儿子，配得上咱们的宝贝女儿吗？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除了两个女儿，在场的子嗣还有刘基的四儿子刘虫儿，和五女儿清水。
刘虫儿是大乔生的第二个男孩，清水则是小乔生的第二个女儿。两人都还是婴孩，正由母亲抱着喂奶。
除了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刘基的大儿子刘烆却不在家中，而是在襄阳书院随大儒宋忠学习。
刘烆就是刘小彘的大名，老爹刘繇给取的。
刘繇刻意采用这么偏僻的汉字，个中用意不言而喻。
刘基看着一家人和谐相处，不禁捋着胡须神色悠闲地闭上了眼睛。
榕树上，秋蝉还在唱着最后的歌谣，一阵微风拂过，驱散一身暑气。
正当刘基怡然自得，静享天伦之乐时，老管家刘大走进后院，手里拿着一本帛书。
“主人，蒯治中派人送来奏本。陈长史、裴左丞、刘主簿亦都来求见！”
刘基猛地睁开双眼，把跪坐在身后给自己揉肩的大女儿刘伈吓了一跳。
“呵呵，夏奴别怕，阿翁给你赔罪。”刘基收起锐利的目光，神色和蔼地安慰女儿。
刘伈把秀丽的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怪阿翁！”
刘基坐起身，让两个女儿自去玩乐，一手接过管家递来的帛书。
刺史亲启：
……邺侯袁本初薨……
“什么！袁绍死了？！”
刘基惊叹一声，直接从席子上蹦起来，刘大赶忙低身帮刘基穿好鞋。
“今天晚食不用等吾！”
“是~”
刘基跟妻妾儿女们叮嘱一句后走出后院，重新回到茶室。
陈震、裴潜、刘晔三位北府大员全都来了！
“主公！”
“都坐！袁本初是什么时候病逝的？现在中原是什么情况？”
刘基让三人坐下，直接向三人问道。
“禀主公，据传言说，袁本初是因忧思过度，在五月病亡！”
第368章 绍亡
河北邺城，举城哀恸。
三年前，河东的那场大败让袁绍饱受打击。
成也名望，败也名望。
袁绍一生都十分重视自己的名望，再加上他那忌克少威、外强中干的性格，袁绍实在无法释怀，自己会在河东被曹操一仗打得几乎全军覆没。
在战后，袁绍就落下了病根。
河东之战后，牵招、鲜于辅在冀幽边界掀起叛乱，泰山臧霸亦转投曹操。
袁绍治下的土地变得动荡不安，迫使袁绍不得不抱病平叛。
虽然这些叛乱最终都被平定，牵招、鲜于辅逃至并州，泰山臧霸也被击败，逃亡兖州。
但是一来二去这么一折腾，袁绍心神衰竭，尽走到油尽灯枯的末路上！
邺侯袁绍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薨了。
只是作为袁绍近臣的逢纪秘不发丧，一直等到同为袁绍亲信的徐州刺史审配返回邺城，二人碰面经过商议，才将消息散播出去。
逢纪为何要等到和审配碰面才将消息散布出去呢？
看看是谁继承袁绍的遗产就知道了！
建安十四年五月，逢纪和审配拿着袁绍的“遗诏”，让三子袁尚在邺城袭爵，领冀州牧。
袁尚当场拜逢纪为冀州刺史，仍旧让审配领徐州刺史。
然后袁尚在审配的建议下，拜督兵镇守河内的沮授为并州刺史，以拉拢这位老臣。
而后又下诏自己的两个兄弟青州刺史袁谭和幽州刺史袁熙，召他二人来邺城拜见自己。
这些诏令随着袁绍病逝的消息一同传出，在中原掀起轩然大波！
幽州刺史袁熙见了使者，既没有表示臣服，也没有选择自立，而是将使者留了下来。
至于青州刺史袁谭嘛，就没有袁熙这么沉得住气了。
袁谭得知袁尚继承了袁绍的所有遗产，气得咬牙切齿，直接当着使者的面宣布割据自立，自号车骑将军、冀州伯，扬言要将逢纪和审配两个老贼碎尸万段！
青州从事周瑜向袁谭献策：
“禀将军，纪、配矫诏，废长立幼，有违纲常。河北一定还有许多或支持刺史，或作壁上观的人。刺史应立即挥师围攻邺城，只要能在第一时间打下邺城擒获袁尚，那么河北可定！”
在袁氏麾下蛰伏多年的周瑜终于抓住了表现的机会，在这个紧要关头为袁谭理清思路。
袁谭闻言大喜，以周瑜为近臣，授其监军之职。
然后袁谭召集青州三万大军，抢渡高唐津，直扑邺城！
从青州至邺城沿途的郡守、国相，都不敢轻举妄动，一个是袁绍的长子袁谭，一个是逢纪他们拥护起来的三子袁尚。
碰见这种继承人间的战争，聪明人都会选择观望，等局势明朗后再站队也不迟。
于是袁谭的三万大军竟然毫无阻拦地，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邺城包围！
邺城内屯有两万精兵，但面对来势汹汹的袁谭，逢纪和审配保守起见，并没有选择出城迎战。
袁尚向屯驻在河内的沮授，和屯驻黎阳的淳于琼发去求援信，让他二人领兵回邺城平叛。
沮授在收到袁尚的求援信后，确实是想回师邺城敲定大局。
可是沮授还没动身，河内郡各处险要关卡就传来军情！
上党太守马超，河东太守杜畿，河南尹曹仁，兵出三路围攻河内！
太行陉、轵关陉、孟津等各处险要全都遭到进攻，所幸几处关卡原本都在沮授的掌控下，守军踞陷而守，暂时挡住了敌兵。
但面对这种情况，沮授是没有闲工夫管袁谭和袁尚的夺嫡大戏了。
至于袁绍的亲信大将淳于琼，在得知沮授没有行动后，也以戒备朝廷在兖州的兵马为由，按兵黎阳，坐观结局。
如此一来，河北继承权之战，就成了袁尚和袁谭的单方面决斗。
袁绍亡故，二子相争的事情传到南方。
坐镇荆州的刘基很快就做出反应！
刘基先是传令南阳太守董袭，命他屯兵卷城，威慑颍川郡。
颍川太守张绣得知消息后，亦带兵进驻叶县，防备董袭。
双方互有摩擦，但没有立刻开战，都在等待自己主上的后续命令。
之后，刘基又传令弋阳太守太史慈，让他随时准备突袭谯郡，扯曹操的后腿。
汉中太守文聘同样也接到命令，文聘以其子文岱为护军，督傅肜、杨柏二将出阳平关攻打盘踞在武都郡的金城太守韩遂和氐王窦茂，为将来入侵凉州做准备。
做好三路部署后，刘基最后给刘繇去信，希望刘繇能够趁着这个节骨眼，派兵收复徐州失地！
刘基的一系列部署，让本来也想趁着袁绍病逝的机会攻打河北集团的曹操，不得不慎重行事。
曹操已经派出关中和并州的军队攻打河内郡，兖州的部队则在延津集结，随时准备渡河攻取河北。
可是荆州、豫州、汉中几个方向的异动，让曹操暂时不敢率军渡河攻打河北。
无可奈何下，曹操只能先以天子的名义派遣使者到江东与刘繇商议，希望刘繇能够看在朝廷的面子上，让他的好大儿消停一点。
朝廷使者南下扬州的事情，被授命屯驻上蔡的弋阳太守太史慈获悉。
太史慈派人将消息传到荆州，告知刘基。
刘基得到消息后，指着北方破口大骂：“好你个曹阿瞒，打不过就告家长是吧！”
刘基当即带着几个谋士动身，希望能在刘繇被朝廷使者影响之前，赶回江东。
幸好荆州襄阳和扬州宛陵之间有江水相连，船快得话，只需十余日就可走一遭。
这倒是要比，从许都出发走陆路的朝廷使者快不少。
不过因为刘基是在朝廷使者出发后才得到消息的，所以刘基几乎是前脚刚到宛陵，后脚天使就到了宛陵！
刘基还来不及和刘繇单独会谈，就不得不和刘繇一起到码头迎接天使。
“扬州牧，右将军，吴侯臣繇，拜见天使！”
宛陵城外，刘繇率领文武百员向天使行礼。荆州刺史刘基亦在其列。
“吴侯请起，诸君请起！右将军鼎镇南国，州郡安宁，曹丞相感念将军功绩，特请天子派冀州牧侍中臣昭前来慰问！”
天使扶起刘繇，道出来意的同时，亦表明身份。
曹操派来扬州的天使不是别人，正是曹孟德的天子第一号舔狗——董昭！
董昭因为在朝堂上屡次为曹丞相摇旗呐喊，打压异己，已经被曹丞相提拔为侍中，领冀州牧，成为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
之后，刘繇请董昭入城，到州牧府议事。
第369章 吴王
“吴侯，袁本初薨于邺城，袁氏诸子不听朝廷号令，曹丞相代天伐之。吴侯身为宗亲，何故陈兵州界，胁迫朝廷呢？”
厅堂上，董昭质问刘繇。
刘繇笑着否认：“断无此事！”
“那么为何南阳董元代、弋阳太史子义、汉中文仲业皆调兵动马，使天下人心惶惶，地方屡有摩擦？吴侯难道就不知情吗？”
董昭继续发难，同时引导刘繇把锅甩给刘基。
但是刘繇岂能如他愿：“诶~这是误会！各军调度，乃为操练军士。还请天使转告丞相，叫他不要忧虑。”
董昭顺势道：“哦~既然如此，还请吴侯下旨，勒令各军返回驻地，不可妄动。昭也好安心回去，向丞相复命，向天子复命！”
董昭搬出天子大义，让刘繇有些投鼠忌器。
虽然刘繇坐断南州已经有十余年之久，可真要跟朝廷动刀子的话，刘繇包袱太重，豁不出去！
作为宗亲，作为名士，作为诸侯，刘繇都不敢把自己弄成反贼……即便如今天下群雄中，他好像已经是最强大的诸侯了。
权衡再三后，刘繇笑道：
“好说，好说！本侯这就……”
就当刘繇正要做下结论的时候，刘基站了出来！
“父亲！”
刘繇看向刘基，眉头微微皱起，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想要效法世祖光武。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基为刘繇打下了荆州、交州、益州三州之地！
直接让刘繇躺在江东就成为了完全享有扬、荆、交、益四州，占据整个南方的强大诸侯！
起初，刘基的精进只会让身为父亲的刘繇感到惊喜，可是如今天下的局势越发明朗，如果刘基还要再进一步的话，似乎就只有和曹孟德争雄一条路了！
刘繇因此慢慢担忧起来，从小被封建礼教熏陶的刘繇，并不愿意与朝廷开战……
古人云——好战必亡！
虽说他父子二人实力强横，完全不惧曹操，可打仗哪有必胜的道理。
刘繇对刘基不缺乏信心，可是曹操同样不是易于之辈。
袁本初那般强横，最终都被曹操在河东打了个大败，没过两三年就忧愤而死。
以父子二人如今的实力，难道就比当初的袁绍还强吗？
这答案恐怕不见得吧，以河北的富裕，青徐并三州的辽阔，就算是眼下掌握四州之地的刘繇，还真不一定比得上全盛时期的袁绍！
“吾儿，正好天使当面，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刘繇最终还是选择先看看刘基的想法。
刘基出列，向董昭行礼：“荆州刺史臣基，见过天使！”
董昭拱手还礼，有意压低刘基的身份，说了声：“少将军！”
“呵呵，天使，我虽是吾父嫡子，但也是替天子监察一方的重臣，你应该称呼我为刺史！”m.cascoo
刘基先纠正对方的错误，把双方的地位摆正。
董昭见自己的小手段不顶用，坦然道：“此乃昭之过，还望刺史见谅！”
“不必，君乃天使，代表天子颜面，本刺史不敢怪罪你。只是吾有一问，还望天使解惑！”
“请问刺史有何疑惑？”
“刚刚在城外时，天使曾说曹丞相感念家父代天牧民，镇守一方之劳苦功高，因而特请天子派君前来慰问家父。敢问天使，天子要你如何慰问啊？”
刘基英俊的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那意思好像在说：难道天子就让你两手空空跑到江东来吗？赶紧交待吧，曹操都开出了什么条件？
董昭眉头一挑，心道：这刘敬舆确实智略非凡，难怪丞相叫我说话小心，不要给他抓住破绽。
“呵呵，还要恭喜吴侯父子，天子圣心仁德，下诏为你父子加官进爵！扬州牧、右将军、吴侯刘繇、荆州刺史刘基接旨！”
董昭从怀中掏出天子诏书。
刘繇立刻起身走下台阶，和刘基一起向天子诏书下跪。
与此同时，大厅之中上百名扬州文武也都全部跪下，恭请圣旨！
董昭当即宣读诏书：
“……汉扬州牧、右将军、吴侯繇，宽博谨慎，敦厚行义，通国达体，镇抚扬州十六载，南州安定，功劳卓楚。朕感卿忠，升前将军，录尚书事，晋吴王，益国三万户！望卿体裁天心，敬服朕命！
“……荆州刺史基，芳兰玉质，文采激昂，谙熟韬略，荡平不臣，朕奇之，改荆州牧，晋镇西将军，封郢侯，食邑千户，其勉之！
“……吴侯子铄……加怀远将军，封作唐亭侯……
“……吴侯子尚……加集义将军，封广都亭侯……”
“吴侯，刺史，你们还不领旨谢恩？”
董昭念完诏书，刘繇不做他想，直接将圣旨接下！
吴王！！！
“哗————！！！”
满堂哗然！！！
随后，所有官员全都朝刘繇跪拜：“恭贺吴王————！！！”
吴王！！！
面对这样的诱惑，刘繇怎么可能拒绝呢？
刘基叹息一声，只能跟着老爹一起接旨。
曹丞相实在给得太多了！
将刘基从刺史改为州牧，封郢侯，加镇西将军。
郢是楚国都城，这便是加强了刘基掌控荆州的正当性。
加封镇西将军，亦是变相承认刘基对益州的辖制。
而更重量级的，莫过于直接给刘繇封王！
先汉太祖时，曾言“异姓封王者，天下共击之！”
可是刘繇是谁啊？
正儿八经的高祖苗裔，齐悼惠王刘肥之后。
这天下间还能心安理得封王领国的，除开刘繇再无他人……
况且这吴王还不是刘繇逼着天子封的，而是天子从许都发来的诏令，不用担心被人戳脊梁骨。
曹操这样做的用意很好懂，就是想用“吴王”堵住刘繇父子的手，让父子二人安心待在南方，不要再插足中原之事。
就在此时，董昭也开口了：
“大王，君侯！丞相常在天子面前称赞二位，向天子谏言让大王父子世镇南国。天子也尝把大王比作是国之柱石，希望大王能体裁天心，助丞相讨平窜逆！在下临行前，丞相还有一言让我转告大王……”
曹操给出的大饼，彻底让刘繇心满意足。
在刘繇眼里，与其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攻打朝廷，确实不如安心坐稳这个吴王来得美妙！
至少刘繇在世的这些年里，他可以高枕无忧地待在江东！
毕竟从今天起，刘繇就是天子钦封的吴王，整个江东都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为了牟平刘氏的封国，即便是本地的那些世家豪族，也不可能再违逆自己！
想到这，刘繇大笑着问董昭：“哈哈哈，不知丞相有何话让天使转告本公啊？”
董昭见刘繇喜笑颜开，心中的石头彻底放下。
他说道：“禀大王，丞相说，待他讨平袁氏后，就会辞官归隐，南拜九华，还望到时候大王不要嫌弃故友！”
“哈哈哈哈~！孟德真妙人也！若他归隐，本王将在国都恭候！”
刘繇捋须大笑，然后看了一眼刘基。
此刻刘基的脸上毫无表情波动，只是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繇在心底洒然一笑，知道自己的好大儿不甘心。
他故意问道：“吾儿，为何不作声啊？”
刘基睁开双眼，沉默两息后，忽然笑道：
“呵呵，父王，那袁氏割据徐州，如咫尺仇寇。父王何不出兵助天子讨贼，收复青徐？”
董昭一愣：“君侯，没有朝廷调令，怕是不妥吧！”
“哈哈哈，天子封吾为吴王，本王怎么能不替天子解忧呢？”
“大王！”
“父王英明！！”
“天使放心，待吾为天子收复徐州，必当遣使入朝献俘太庙！”
第370章 封王
三个月后，刘繇依刘基的建议，改秣陵为建业，在建业西郊修筑圜丘坛，举办封王仪式。筚趣阁
封王仪式由再次受天子命出使吴国的董昭主持。
仪式上，董昭宣读天子写给刘繇的封王诏书：
“朕闻先王并建明德，胙之以土，分之以民，崇其宠章，备其礼物，所以藩卫王室，左右厥世也……锡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尔龟，用建冢社……
“……吴国置丞相已下群卿百寮，皆如汉初诸侯王之制……往钦哉，敬服朕命！简恤尔众，时亮庶功，用终尔显德，对扬我高祖之休命！”
诏书念完，带着一家老小跪在地上的刘繇接过诏书。
然后，刘繇捧着诏书面北谢恩。
与此同时，圜丘坛上下数百名官员，及周围上万名围观百姓全都跪下，高呼吴王！
之后，刘繇祭拜天地宗庙，封正妻杨夫人为王妃，立嫡长子刘基为世子，刘基正妻大乔为世子妃。
再之后就是吴国文武百官的册封仪式，在等待朝廷诏书的三个月内，吴国的官职都全部敲定。
虽说是“文武百官”，但按照后汉的规矩，也不过只是傅、相、中尉、太常、郎中令等九个王国官职，对应朝廷的九卿。
不过各军将领却都可以领受吴国官号，凭空多出来许多萝卜坑。
如刘基就被封为吴前将军，交州刺史吕岱被封为吴右将军，丹阳太守孙邵领吴后将军，扬州别驾步骘领吴太常、拜吴卫将军，等等。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刘繇赐予吴国官职，需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比如王朗、华歆、孔融等人肯定是不愿意自降身份去做吴臣的。
刘繇这边忙着封王，北方却已经是战火重燃。
两个月前，当董昭回朝廷复命后，曹操便全然不顾后方的威胁，悍然对河北出兵！
曹操又以钟繇持节督司、凉、并三州诸军事，动用两万余人攻打河内郡。
曹操自己则带着兖州三万精兵移师白马，准备北渡河水。
如果不是沮授、淳于琼两个袁氏忠臣分别在河内、黎阳驻军防守，恐怕袁绍留下的偌大基业将会立即被曹操攻占。
不过这一世的发展与历史不同，如沮授、田丰这等人才并没有陨落。
河东之战亦不如官渡之战那般惨烈，袁绍遗留给诸子的遗产比历史上还要丰厚！
而曹操也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占据青徐，甚至就连豫州也只有半块。虽说朝廷多出了凉、并二州，但两块烂地加一起也比不上半个徐州。
所以曹操现在的实力并不比袁氏强横，如果不是袁氏兄弟阋于墙内，曹操肯定是不敢轻易动手的。
建安十四年八月，曹操正式从白马津渡河，攻打驻防在河对岸的淳于琼。
淳于琼凭借地利，暂时挡住了曹操。
但是河北二子相争，群龙无首，将士们士气都很低落。
淳于琼觉得这样下去自己挡不了太久，只好先派吕旷前往邺城，试图说服自己的两个少主休兵，先击退外敌再说。
包围邺城的袁谭先见到吕旷，了解详情后，请来近来颇受器重的周瑜。
周瑜早就料到朝廷会在这个时候出兵，他胸中也早已想好了对策。
“将军可先派少量兵马前往黎阳，黎阳守军见了援兵就会士气回升，应该能再拖延一两月的时间。”
袁谭照做，让部将孔顺领了三千兵马去往黎阳听淳于琼差遣。
孔顺走后，周瑜坏笑着对袁谭道：“将军，黎阳告急，袁尚被审配等人拥立为主，难道他就不应该出力吗？”
袁谭不解：“公瑾，你想说什么？”
周瑜心底鄙夷袁谭的愚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呵呵，将军何不放吕旷入城，看袁尚是何反应？”
“公瑾，如果袁尚派人支援黎阳，应该如何？”
“呵呵呵，若袁尚派兵出城支援黎阳，那么一旦城门开启，大军正好借此机会冲入邺城！”
“那如果袁尚按兵不动呢？”
“那么将军就可将此事宣扬出去，让河北士人都晓得袁尚怯弱，并非明主。到时将军振臂高呼，召各地兵马前往黎阳阻击曹操。一旦曹操败退，即便袁尚到时还困守邺城，将军你也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河北之主！”
“好！公瑾大才，若吾得河北，定会重赏公瑾！”
“哈哈，那周瑜就等着将军一统河北！”
于是，袁谭放吕旷进入邺城。
吕旷进城后，被引至大将军府。
“末将拜见邺侯！”
“请起！”
“谢邺侯！”
吕旷起身看向上方，袭承袁绍爵位的袁尚端坐在那里，仿佛年轻了数十岁的袁绍。
袁尚与袁谭这个名义上的嫡长子不同，他是正儿八经袁绍亲生的儿子，继承了袁绍和母亲刘氏的皮囊，相貌出众，举止文雅，比粗犷刚猛的袁谭更讨人喜欢。
也难怪河北一直流传着袁绍想要立袁尚为继承人的说法。
只是袁绍死后一个月中，逢纪都秘不发丧，一直等到审配返回邺城，才拿出“诏书”拥立袁尚为主。
所以袁绍最后究竟想要让谁继承自己的势力，便成了未解之谜。
吕旷如今已分别见过袁谭和袁尚，从吕旷自己的角度来看，他对袁尚更有好感。因为袁尚从外表上说更像袁绍！
“吕将军，淳于将军派你前来，应该是要禀报黎阳军情吧！”
一旁，徐州刺史审配问道。
吕旷当即将事情原委道来，袁尚、审配、逢纪等人不禁面色凝重。
审配直接代袁尚下令：“请吕将军先去休息，待吾等与邺侯商议过后，再做决断！”
吕旷看向袁尚，对方向他点了点头。
吕旷退下，同时心里在想：审监军果然还是像以前那样，爱好独断。不过眼下局势晦暗，这样应该也不算坏事。
确如吕旷所想，自从袁尚继承爵位后，审配便成为了实质上的掌权者，替袁尚处理军政要务。
就连同样有着拥立之功的逢纪都要屈居其下，任何事情一般都以审配的意见为主。
而袁绍曾经的谋士，如郭图、许攸等，现在都夹着尾巴做人。
这样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意见统一，不用再向袁绍时那样政令不一，大家吵来吵去。
坏处自然是审配万一做出错误的决断，那么整个邺城都要受其所累。
特别是碰到眼前这种复杂的情况，就特别考验审配的决策能力。
一边是家贼袁谭带兵包围邺城，一边是外敌曹操派兵侵攻各地，淳于琼又派人来邺城求援，着实让人感到棘手！
第371章 再叛
审配担任徐州刺史已有经年，期间曾多次受袁绍之命与袁谭合作。
不管是当年袁绍攻打刘繇，攻取青徐；还是之后屡次攻打兖州，为袁绍开辟东线战场。
所以审配对袁谭十分了解。
袁谭粗犷刚猛，在青州时放纵家人及下属鱼肉地方，把青州搞得十分混乱。
袁绍生前，审配就曾多次上书谏言，希望袁绍换一个人统辖青州。可惜袁绍没有听，袁谭依旧留任青州刺史。
审配弹劾袁谭的事情传到青州，使得审配和袁谭之间的矛盾激化。
正是因为二人不和，袁绍每次在并州与曹操作战时，审配和袁谭名义上是一起攻打兖州，实则都是各自领兵出战。
人心不齐，力使不到一处。
对手又是程昱、曹洪、于禁、乐进等英杰。
刘繇任命的徐州刺史杜袭还时常派张辽、朱桓等勇将袭击琅琊、北海等郡。
因此，袁绍生前在东线战场基本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成果。
而袁绍病逝后，审配出于对袁谭的厌恶，选择拥立袁尚。
其实像审配一样，认为袁谭并非明主的河北士人还有很多。与审配一起拥立袁尚的逢纪就是其中之一。
袁尚和袁谭的争斗，实际上也是以审配为首的袁绍旧臣们与袁谭的争斗。
然而眼下的情形，却让审配感到棘手。
作为同僚，逢纪同样很了解审配这个人。
审配喜好专断揽权，但他在智计方面只能算是中上之资，少有良谋。
在出谋划策上，审配不要说是跟逢纪比了，就连郭图他都比不过，更不用说再和许攸、田丰、沮授等神算鬼谋之人比较了。
所以逢纪当即向审配和袁尚建议道：“邺侯，正南，而今局势波谲奇诡，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田元皓尚在城中，不如将他请来一同商议！”
在这个关键时刻，逢纪想起了当初被袁绍贬谪的田丰！
袁尚面露好奇：“逢公所言，可是那个喜好刚直犯上的田丰？”
“正是！邺侯，田丰虽然刚直，但他却有奇才！”
“哦，既然逢公都这么说了，那就……”
袁尚话还没说完，审配直接出言打断道：
“田丰目无主上，非良臣也！邺侯切不可听信他言，吾胸中已有对策，请邺侯放心！”
“这……”袁尚愕然，但他还要仰仗审配的辅佐，所以只好问道，“公有何良策？”
审配端起茶杯，杯中所盛乃是从荆州襄阳进口的炒茶，一两就价值千钱！
“呼——”审配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故作高深地抿了一口。
茶水清苦回甘，将心头烦恼灭却，审配脸上凝重的表情褪去，悠然道：
“呵呵，邺侯、逢公，你们不必忧虑。那日在城楼上吾看得分明，袁谭与青州从事周瑜并驾齐驱，颇为亲切。”
袁尚好奇地问道：“审公，难道你有法子策反那周瑜？”
审配微微一笑：“吾在徐州时，那周瑜就常与吾辖下的琅琊国相程普、和从事吕范书信来往。他们都是孙策旧臣，所图者不过是为了复兴孙氏。”筚趣阁
“正南，你是想让邺侯以扶持孙氏为条件，策反周瑜让他临阵倒戈？”逢纪皱眉问道。
“正是！邺侯，只要邺侯能答应周瑜，以孙策遗子孙绍为青州刺史，周瑜肯定会起兵响应的！”
审配的提议让袁尚犹豫了一下：“审公，本侯本想让审公之子出任青州的！”
袁尚的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审配。
审配一眼就看出袁尚是在试探自己，不过审配对袁氏的忠心非比寻常，并不介意袁尚试探自己。
他笑着回复：“审配谢邺侯器重，只是犬子愚钝，不足以任大事。孙氏与曹操、刘繇有仇怨，即便邺侯以孙氏操持青州，他们多半也只能依附于邺侯！”
袁尚轻叹一声：“而今形势严峻，只好如此了。审公，你全权处理此事吧！还请尽快平灭袁谭，莫要让外人坐收渔利！”
“请邺侯放心，只要在下一封书信，定能使周瑜归附！”
“嗯，你去办吧！”
“诺！”
之后，审配叫来吕旷，将一封密信交给他：“吕将军，请把这封信私下交给周瑜。”
吕旷眉头一挑：“末将明白了。只是审公，吾该如何回复袁尚，邺侯要派兵出城援救黎阳吗？”
“呵呵，当然要！你只管告诉袁尚，三日后邺侯会派逢公领兵出城，叫他到时让开道路，莫要阻拦。”
“诺！”
吕旷出城后，将袁尚的决定告诉袁谭。
袁谭大喜，直接当着吕旷的面，就开始和周瑜商议突入邺城之事。
“公瑾，看来上苍也要让吾入主邺城啊哈哈哈！到时公瑾你领三千骑军伏于营中，待袁尚的军队出城，就从营中杀出！”
周瑜急忙劝阻袁谭：“将军，帐中尚有外人！”
“诶~无妨，吕将军是吾父爱将，况且我军将邺城团团包围，不会有人去告密的。”
“这……好吧。”
“呵呵，公瑾，你下去准备吧。”
“诺。”
周瑜走出帐篷后没多久，吕旷就追了上来。
“周从事！”吕旷一把叫住周瑜。
周瑜好奇地停下：“吕将军有何事？”
吕旷靠近后，小声地对周瑜道：“从事，这是审公正南让我转交给你的密信，还请从事收下！”
周瑜没有马上结果书信，而是将手搭在吕旷肩头做亲密状，而后左右环视。
周围的有一些站岗的士卒，并且还在朝周瑜和吕旷这边打量。
于是，周瑜拉着吕旷走到偏僻处，接过书信看了起来。
信中所写，自然是审配和袁尚给周瑜的承诺。只要周瑜临阵倒戈，他们会在事后表孙策之子孙绍为青州刺史，让孙氏死灰复燃！
这封书信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将本来想要帮袁谭掌控河北的周瑜炸醒。
说实话，周瑜之所以愿意支持袁谭，乃是想要借拥立之功，提高在袁氏集团中的地位，为孙氏旧臣们谋取更多好处。
所以只要袁尚能开出更好的价码，周瑜完全有理由背叛袁谭，因为他并不是真心效忠袁谭。周瑜、程普等人只是暂时寄人篱下，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拥立孙绍！
审配既然愿意下血本，以青州刺史之职换取周瑜的支持，周瑜没有理由拒绝。
至于审配会否食言，只要有手中这封密信在，周瑜就可以做文章。
吕旷这时从旁劝道：“从事，本将不知审公许给你什么。但是曹孟德大军陈兵边境，对河北虎视眈眈。若河北落入曹操之手，你我死后有何面目面对袁公？！”
周瑜低下头，装出羞愧的表情：“哎，不瞒将军，在下也是身不由己。所幸邺侯、审公不弃，在下这就弃暗投明！”
“好！有阁下相助，这二主相争的闹剧终于可以平息。河北有救了！”
第372章 整合
三日后，邺城南门果然打开，逢纪领兵从城中走出。
袁谭按照约定，提前让开道路，放援军出城。
三千邺城精兵慢慢从城中走出，忽然，逢纪一声令下：
“全军突击——！剿灭袁谭——！”
“杀——！”
与此同时，埋伏在袁谭军营中的周瑜听到动静，对麾下的将士们道：
“全军听我号令，袁谭大逆不道，包围邺城，以致外敌环伺，河北临危！邺侯密令吾今日除掉袁谭，事成之后，尔等皆官升三级，赏万钱！”
“什么！周瑜狗贼，汝竟敢背主？！”
有忠于袁谭的将校惊骂道。
周瑜一个眼神，早就被他收买的军士们立刻围上去，将袁谭的死忠分子杀掉！
失去上官的士卒没了统领，也只能听从周瑜的指挥，一起背叛袁谭。
于是乎，周瑜在营中高举大旗，率领三千骑军冲出军营，朝着还有些愣神的袁谭军冲去！
“诛反贼，擒袁谭————！！！”
周瑜喊出口号，三千骑军亦跟着高声大喊。
为了给邺城兵马让开道路，因此退到大道两旁的袁谭军被逢纪打了个先手，正是疏于应对之时。
这会儿周瑜又带领骑兵临阵倒戈，使得袁谭惊惧万分。
大军之中，袁谭这会儿也傻了眼，以他粗鄙刚猛的性子，根本没想到，看似想借助拥立之功攀附他的周瑜竟然会反！
“周瑜，汝这背主狗贼！吾咒汝不得好死！”
袁谭气得在阵前破口大骂，然而敌军可不会含糊。
逢纪和周瑜对袁谭形成夹击之势，袁谭的大军先是被敌军突袭，友军又临阵倒戈，军心尽丧，一触即溃！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兵马从邺城中冲出，审配亦率领部队杀出，直扑袁谭大军！
很快，邺城外袁谭的两万大军就彻底溃败，袁谭在几个亲信的护卫下向东逃窜。
然而周瑜此前一直盯着袁谭，现在直接率兵冲向袁谭，一举将之擒获！
“周瑜，汝这背主狗贼！汝不得好死！”被五花大绑的袁谭不断咒骂。
周瑜笑道：“汝这鄙夫若非生于袁氏，早就如草芥般死于乱世了，有何可叫嚣的？来人，砍了他的头，献给邺侯！”
“诺！”
“你们敢？！吾乃袁门贵子，吾父乃邺侯、冀州牧、大将军！你们……”
铿————！
刀光闪过，袁谭人头落地！
“好！将这颗狗头腌渍好，吾要亲自献给邺侯！”
“诺！”
翌日，周瑜被召入邺城，亲自将袁谭的人头献给袁尚。
袁尚大喜，当即拜周瑜为青州别驾，封平东中郎将，命孙绍为青州刺史，将之前的承诺兑现！
随后，袁尚又拜审配为冀州刺史，授命监察冀州九郡百县！
逢纪任兵曹从事，总领冀州军务。筚趣阁
袁尚再次向河北各郡发下文书，告知各地叛乱平息，袁谭已经授首，让各郡听从邺城号令。
至于袁谭从青州带来的兵马，全都被袁尚收编。
袁尚将其中八千人分给周瑜，让周瑜带着这些兵马返回青州，替袁尚镇守青州。
周瑜领命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青州。
在路上，周瑜便收到了军情：泰山臧霸被曹操表为青州牧，已领兵攻下齐国！
青州的战事暂且不表，周瑜走后，袁尚留审配坐镇邺城，自己则亲自率领邺城大军前往黎阳前线，支援正在黎阳苦苦支撑的淳于琼。
当然，袁尚不知兵事，军中一切事务都交给了逢纪管理。
但也正是因为袁尚的放权，大军在逢纪的管理下井然有序，甚至有许多将领感觉如今部队在军令通达这一点上，还要胜过袁绍在世之时！
将士们没有因为此次出征是袁尚的初阵而乱作一团，反倒因为主君确立、河北矛头一致对外而士气大振。
当袁尚的大旗出现在黎阳前线时，在黎阳坚守待援的袁军将士全都欢呼雀跃！
“援兵来啦！邺侯来啦！！”
驻守黎阳的淳于琼见邺城大局已定，当即安心不少，亲自上前线将曹军击退后，淳于琼亲自到军前拜见袁尚。
袁尚作为幼主，不敢怠慢淳于琼这个袁绍生前极为信用的大将。
他态度谦和地对待淳于琼，并在逢纪的建议下，授淳于琼东郡太守一职，加封镇南大将军，让其全权负责与曹军的战事，极力拉拢淳于琼。
总之，在剿灭袁谭后，看似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袁氏政权，好像已然站稳了脚跟！
而当河水南岸的曹操得知河北情势后，也不禁感慨道：“河北仁人志士何其多也！此行怕是不能攻入邺城了啊！”
曹操身旁的郭嘉亦道：“嘉本以为袁氏二子相争会迁延日久，没想到袁谭这般不堪大用！丞相，郭嘉不察，不能献上良策，还请丞相责罚！”
与历史上不同，因为周瑜的临阵倒戈，袁谭败得极为迅速，让郭嘉的预测落了空。
不过因为曹操未能攻灭袁氏，自然也不会有北征乌桓之事，郭嘉亦不会因此病逝苦寒。
“哈哈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奉孝不必挂怀！吾正要再问计于你呢。”曹操捋须笑道。
他和郭嘉情投意合，绝非一般君臣可比，自然不会因为一计之失而怪罪郭嘉。
郭嘉急思如电，当即献上一策：“丞相，袁谭虽败，袁熙尚存。丞相可授其幽州牧、镇北将军之职，加封范阳侯。”
“嗯，此计不错！待袁尚和袁熙起了争执，本相再来攻取河北！”曹操点头认同。
“丞相，我料河北暂时还乱不起来，丞相可先转攻青州。”
“哈哈哈，是极，是极！”
言毕，曹操再次望向河北。
身前，滚滚黄河向东流逝，远方，河北大地还在等着他去征服。
“噫吁——回师许都！”
曹操一声令下，勒令全军回返许都，建安十四年的这场北征草草收场。
不久后，朝廷下达诏书，袁绍二子袁熙拜幽州牧、录尚书事，加镇北将军、封范阳侯、食邑千户。
而继承袁绍爵位的袁尚，则没有得到任何来自朝廷官方的背书。
除了邺侯的爵位，就连其冀州牧、大将军的职位，也只是自号而已。
朝廷真正任命的冀州牧，乃是侍中董昭！
袁绍生前的大将军之位，则被授予了持节督司、凉、并三州诸军事的司隶校尉钟繇！
随着朝廷诏书传到河北，袁尚和袁熙兄弟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裂痕。
不过袁谭的教训就在眼前，因而袁尚、袁熙两兄弟并没有立刻起争端。
只是袁熙明显产生了独立之心，不曾到邺城拜见袁尚。
在邺城不受待见的郭图、许攸、辛评等与审配有私怨的袁绍老臣，亦离开邺城，前往易京投奔袁熙。
相信用不了多久，袁尚和袁熙这两个袁绍儿子之间，怕是又要如袁尚和袁谭一样产生争斗。
回到许都的曹操则在次年春天兵发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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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病重
建业吴王寝宫。
宦官秦旦悄声走到吴王病榻前，向正在榻前服侍吴王刘繇的世子刘基禀报。
“世子，法参军求见。”
刘基抬头看向宫外，见法正在宫门前等候。
“你们照看好我父王。”
“诺。”
刘基将热毛巾盖在刘繇的额头上，叹息一声后，起身退出寝宫。
去年，就在刘繇晋封吴王之后没多久，刘繇再次染上了风寒。
风寒本来只是小病，但却有方士向刘繇进献仙丹，声称服用后可以包治百病，死后亦可羽化登仙！
刘繇听信方士之言服下仙丹，服丹当夜，刘繇就觉得飘飘欲仙，病症立刻消失不见。刘繇因此更加笃信世上有成仙之道。
但是明白人都知道，“仙丹”乃重金属炼制，服用后多了肯定是会出事的。
而且刘繇服用的仙丹明显剂量很大，竟然能一夜之间压下病症！
一个多月后，也就是去年冬末，刘繇突然病情恶化，卧榻不起，远在襄阳的刘基才听说此事！m.cascoo
赶回建业的刘基立刻命人逮捕方士，严刑拷打后，得知其乃太平道方士于吉的徒弟，进献丹药是为了攀附吴王。
刘基深恶痛绝，以下毒为由将其斩首。
之后刘基派人从荆州将名医张仲景请来建业为刘繇看病。
谁知张仲景替刘繇把脉后，竟诊断出刘繇金石入髓，命不久矣！
刘基本以为刘繇只是一时病重，还不至于危及生命，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
这让刘基顿时慌了神，虽说刘基是穿越者，可与刘繇也是血脉至亲。近二十年的相处，父子间的感情不容置喙。
之后数月，刘基一直待在建业，于刘繇病榻前亲自服侍。
张仲景亦在建业诊治，竭尽所能地医治刘繇。刘基还派人去寻神医华佗，希望能找到华佗，治好刘繇。
心情忧伤的刘基走出刘繇寝宫，等在门口的法正递上一封帛书：
“世子，徐州军报！”
刘基一手接过来：“走，去茶室商议。”
“诺。”
路上，刘基边走边读信中内容。
信是徐州刺史杜袭送来的，去岁袁谭和袁尚在邺城争斗，杜袭遣张辽、朱桓攻打琅琊，击败琅琊国相程普，一举收复了丢失多年的琅琊。
袁谭死后，周瑜领兵返回青州稳住局势，杜袭见好就收，让张辽和朱桓班师，没有继续攻打青州。
杜袭今日送来的信中，奏报的是曹操东征青州之事。
春耕结束后，曹操兵分两路，一路用臧霸为将，走夹谷道攻打齐地。另一路则由曹操亲自统领，督曹洪、于禁、朱灵等将走历下道，攻济南。
臧霸那一路虽有泰山军一万人，但却是一支偏师，战力不强。被孙河、蒋钦拦在夹谷道中不得寸进。
曹操东征青州的主战场则在历下，周瑜亲自领兵在此驻守，同时派人向邺城求援。
此战曹操提领兖州两万兵马围攻历下，显然留有余力。
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毕竟青州是袁氏的实控地盘，袁尚没有理由不出兵相救。
甚至曹操还考虑到了袁尚可能会出兵攻打并州、兖州等地牵扯己方，所以提前让杜畿、马超、曹仁等地方郡守做好准备，驻防关卡险要。
朝廷册封袁熙后，占据冀州的袁尚无法再向自己的父亲那般统合河北全境，实力有所下降。
且为了守住三面环敌的河内郡，袁尚至少需要给河内太守沮授留足三万兵马，不然万一曹操集中兵力突袭河内，沮授很难守得住。
失去上党、太原等郡的庇护，河内直接成为了累赘，而且还是不能放弃的累赘，否则占据河内的曹操随时可以出兵包围邺城，这是袁尚不能接受的。
青州危急，袁尚当即召来审配和逢纪商议。
“邺侯，周公瑾派人求援，邺侯派兵解围就是。”
侯府中，审配一脸淡然地说道。
袁尚点点头，正想按审配的意思来。
这时，逢纪突然开口：“邺侯，依在下之见，不如放弃青州！”
袁尚和审配看向逢纪，二人脸上都很疑惑。
“逢公何出此言啊？”
“禀邺侯，青州贫弱，又与邺城相距遥远。且审公当初以青州之地，诱使周瑜临阵倒戈，由此可见那周瑜对我袁氏并无忠诚可言！”
逢纪说出心中想法，但却遭到审配的反驳：
“元图，纵使周瑜有异心，也不可轻言放弃呀！况且正是因为青州在邺侯之手，曹操才会被青州所吸引，而没有渡河攻打河北。”
确实，如审配所言，青州的战略意义很重要，能够起到在东线牵制曹操的作用。
不过逢纪还是坚持己见，且说出了一条让袁尚无法拒绝的理由！
“邺侯、正南，曹操虽挥师东进，周瑜尚可抵挡一段时间。邺侯何不趁此时机进兵范阳，降服袁熙！”
听了逢纪的建议，袁尚和审配都是一惊！
袁尚思索片刻，突然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妙，妙——！舍青州换幽州，真乃吞吐山河之计，雄哉壮哉！”
“这……”审配一时无法分辨出此计究竟是否可行，所以直接反驳道，“邺侯，此计不可！”
对逢纪的提案颇为意动的袁尚，因审配的反驳而笑容停滞：
“额……审公，这是为何？”
审配振振有词道：“禀邺侯，袁熙盘踞幽州多年，范阳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攻下。且许、郭二贼诡计多端，大军出征，恐怕无法讨得便宜。我军还是应当救援青州，击退外敌！”
逢纪这时也针锋相对道：
“正南谬矣！邺侯承袭爵位，乃河北之主！大军北上，幽州士人必然群起响应。范阳虽坚，亦不过孤城一座。
“今曹孟德贪图齐地，无暇北顾，邺侯正好趁此机会克定幽州，统一河北。不然我袁氏一盘散沙，如何能与外敌争雄？”
逢纪的话简直说到了袁尚的心坎上。
当初他刚被逢纪和审配拥立为主时，袁谭就起兵自立，还包围邺城。
袁尚本以为杀了袁谭，袁氏内部就再无反对者。
可谁想朝廷一旨诏令，竟然承认了袁熙对幽州的掌控，让袁熙不再甘心听从自己的号令。
这让自认为继承了亡父袁绍一切遗产的袁尚实在难以忍受。
他袁尚才是父亲袁绍钦定的继承人！
袁谭和袁熙乃是正儿八经的家贼！！！
想到这里，袁尚拍案而起，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决断：“逢公所言有理，袁谭、袁熙乃我袁氏家贼！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家贼不除，我袁氏一门如何能安心抵御外寇？”
审配眉头一皱，习惯了独断专权的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袁绍死后短短一年里，被自己拥护起来的袁尚就已经开始挑战自己的权威了！
然而在场的谋臣只有他和逢纪俩人儿，袁尚要么听自己的，要么就听逢纪的，只能二选一。
这一回，袁尚选择不再是他审配，而是同为拥立之臣的逢纪！
第374章 苏醒
建安十六年春。
袁尚留审配坐镇邺城，召集冀州各路兵马五万人，亲征幽州范阳！
出征的同时，袁尚还派出大量士人前往幽州劝降，正如逢纪事前所料，幽州各郡县皆有起兵响应者。
幽州牧袁熙资质平庸，河北人都知道袁熙绝不可能被袁绍认定为继承人。
而袁尚在去岁迅速消灭袁谭，不管是从名义上、事实上、血统上，都成为了唯一的袁氏正统。
因此袁尚和袁熙之间的关系，就是大宗和小宗的关系，小宗听从大宗号令，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事实则是袁熙自成一派，既不遣使纳贡，亦不送子为质，还不听调令，如此就坐实了小宗不服大宗的罪行，也就给了袁尚攻伐袁熙的名头。
即便袁熙有朝廷的任命，但在忠于袁氏的臣属、世家、和百姓看来，作为小宗的袁熙即使想要保留一定的自主性，但也必须向袁尚表示臣服。
并且已故的袁绍统治河北二十余年，袁绍在河北多行宽仁之政，很得冀、幽二州民心。
所以支持袁尚这个正统继承人的河北百姓和士族非常多，愿意拥护袁熙的才是少数！
支持袁熙的人，多是因为袁熙有朝廷的任命，本质上其实还是亲汉派，如果朝廷换个人当幽州牧，这些人同样会改换门庭。
因此袁尚对幽州的战事十分顺利，大军很快就推进到范阳城下！
幽州牧袁熙在范阳聚集了三万守军，据城坚守。
同时袁熙问计此前跑来投靠自己的许攸和郭图，希望他们能想办法击退袁尚。
许攸建议袁熙向朝廷求救，臣服于曹操。
此计自然遭到了包括袁熙本人在内的多人反对，郭图甚至指着许攸的鼻子大骂反贼！
许攸辩解道：“熙少主，袁尚来势汹汹，河北人心思尚，若困守孤城，只会坐以待毙。去岁袁尚将袁谭斩首，范阳城破之日，难道他还会宽恕熙少主吗？”
然而许攸的解释并不能说服袁熙，毕竟袁熙还知道自己是袁绍的儿子！
“许先生不必再说什么降曹之言！吾乃邺侯之子，就算今日兵败被杀，那也是袁熙才智缺疏不如尚郎，吾虽败无怨。一旦降曹，那便是背弃宗族，认贼作父，吾丢不起那个人！！”
袁熙义正严词地叱责许攸，让对方感到颜面无光，主动退出了房间。
许攸走后，袁熙磊落的态度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好评。
官员们的赞许给了袁熙自信，同时也让他在信中有了决断！
“诸公，吾意已决，出城与尚郎做个了断！输了，大不了将这幽州拱手让与他。赢了，那就由我袁熙来提领河北，继承先父遗志！”
言毕，幽州别驾韩珩当即站出来附议：“少主襟怀坦白、不行鬼魅，不负邺侯血脉，我等自当鞍前马后，效死尽忠！”
“对！大不了决一死战！”
“是啊，贼虏在南，当速战速决，使河北鼎定！”
袁熙看见众人都支持自己，不禁大喜：“吾袁熙有诸公鼎力相助，纵使败给尚郎，可以无悔矣！”
“少主，下令吧！”
“下令吧！！”
袁熙用力地点头道：“好，派人去送战书，明日辰时，吾要与尚郎一决雌雄！”
“诺！”
……
两个月后，吴都建业。
仍在吴王刘繇榻前服侍的刘基再次收到军报。
“世子，北方来报，三月初，冀州牧袁尚与幽州牧袁熙在范阳城西决战，双方激战数日，皆死伤惨重，幽州牧袁熙最终被袁尚部将吕旷所擒，幽州易主！”
吴王寝宫外，法正直接向刘基汇报。
刘基听完后望向北方，几只飞鸟略过天空，将刘基的心思打乱。
“吾晓得了，孝直请回吧！”
刘基只说了一句，便要转身返回宫内。
“主公！”这时，法正一把拉住了刘基！
刘基被法正拽着衣袖，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孝直这是作何？”
法正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主公仁孝，法正钦佩万分！可是主公已有数月未曾出宫，臣担忧！”
刘基愠怒道：“法孝直！我父王病危不省人事，我哪有心思管其他的？！步骘、张昭、吕岱、刘晔、杜袭皆世之良才，他们难道还处理不好政务吗！”
“主公！纵使管仲、萧何在世，主公身为世子，也当体察国情政事，不可因小义而废大事啊！”
法正跪地而谏，面色诚恳。
“法孝直！……”
刘基正要发怒，忽然宫内传来喊声。
“世子，大王醒了！”
“……”
刘基话到嘴边，然后又咽了回去。
“你在外面候着吧！”
“诺。”
法正应了一声，仍旧跪地不起……
刘基不管他，径直入宫，快步走到刘繇的病榻前。
此刻刘繇已经从榻上坐起，气色较之昏迷时好了许多。
见到刘基，刘繇的脸上马上浮现出慈祥的笑容：“世子来啦！”
“儿臣拜见父王！”刘基跪到榻前。
刘繇想起身伸手扶他起来，却只觉得双腿有如灌了铅，难以起身。
“咳咳……你们，扶世子起来！”
“是。”
“世子，外面如何了？”
刘繇看向宫外，冲着法正的方向挑了挑眉。
“禀父王，乃中原战事也！”刘基解释道。
“哦，你盯着就好，只要吾大吴无碍就好。”
“诺。”
“来，扶本王起来！”
刘基上前，将刘繇的病体扶起，刚一上手，刘基心里就咯噔一下！
好轻！
刘繇的身体恐怕已是病入膏肓，药石难医了……
一想到此，刘基的眼眶不禁红润，但他还是强忍着悲伤，对刘繇讨好道：“父王能下地行走，这病应该是要好转啦！”
“呵呵，”刘繇轻笑一声，灰白的长须微微晃动，“扶我在宫内走几圈，睡久了还是要多动一动，不然老了就没机会了。”
“诺。”
然而刘基才扶着刘繇走了十来步，刘繇就已经气喘吁吁，双股战战，刘基又赶忙扶刘繇坐下，让在一旁等候的张仲景上前调理。
“吾儿不必忧虑，为父无碍。”刘繇一边接受张仲景的推拿，一边笑着宽慰刘基，“想你小时候，为父也是这般扶着你学步，晃眼间，二十六年过去了，呵哈哈！”
刘基眼眶顿时湿了，他赶忙低头跪下，掩饰泪水，心道：父王，今年是建安十五年啊，儿臣虚岁二十八了……
但他嘴上还是情真意切道：“父王养育之恩，儿臣万死难以报答，只愿生生世世做父王的儿子！”
刘繇欣慰地笑了，他本想大笑三声，然而胸中气短，只能保持微笑。
“世子去忙吧，为父困了，想再睡会儿。”
“诺。”
刘基扶刘繇睡下，直到确认刘繇只是安睡，这才两步一曲地走出宫殿。
等刘基走后，刘繇睁开双眼，小声地说道：“医官，吾还有多久时日？”
张仲景轻叹一声：“禀大王，若上苍庇佑，至多还有三日。”
“三日吗？吾还有心愿未了，却感行动不便、神昏智短，医官可有何法子？”
“这……下官可施以金针刺穴之法，强驱肉体，再辅以五石散、仙丹等物振作精神。如此可使大王三日之内与常人无异。只是……”
张仲景不说完，刘繇也能明白其意。
“三日吗？也好，施针吧！”
“诺！”
第375章 回光
两日后，久病多日的吴王终于再次召开朝会。
吴国群臣及扬州大员全部到场，就连远在豫章郡的太守华歆也是乘快船星夜兼程赶到建业。
许多人都有预感，吴王怕是要交代后事了！
然而当他们看到从后殿走出，坐上宝席的吴王刘繇时，吴王红润的气色和抖擞的精神，又让许多人打消了念头。
太常步骘首先出列向刘繇道喜：“大王身体康复，病气尽去，乃我大吴之喜啊！”
群臣都跟着步骘一同出列道喜。
刘繇笑道：“哈哈，你们也别说什么奉承话！吾误信方士，昏睡数月，有赖尔等臣工尽忠职守，吴国才没有生出乱子。本王要感谢你们啊！”cascoo
群臣下拜：“臣等不敢——！”
“诶~都起来吧！本王久病方愈，这都多亏世子日夜服侍，不曾远离，你们说说，吾应不应该赏他？”
步骘拿着玉笏拱手道：“世子昼夜不离，孝感天地，有太宗为后尝药之风。我大汉以孝治天下，世子身体力行，真乃我大吴之福！理应赏赐！”
刘基出列道：“羔羊跪乳、乌鸦反哺，禽兽尚知孝道，儿臣不过是做了该做之事，父王身体康复，就是对儿臣最大的赏赐！”
“说得好啊！”
群臣皆出言赞赏，就连王朗、华歆等以汉臣自居的官员亦连连点头，都觉羔羊跪乳、乌鸦反哺真乃妙语。
“哈哈哈哈，世子如此忠孝，本王虽死无憾！
“传吾令，世子刘基晋吴国大将军，加国相、中尉，总领吴国军政要务，假节钺，督扬、徐、荆、益、交五州诸军事！”
站在大殿里的刘基一愣，随后立马明白过来，刘繇这是在交待后事，替自己继位铺平道路！
悲戚之中，刘基跪下谢恩，声音哽咽。
殿内群臣听到刘基声音中那藏不住的忧伤，部分聪明的马上跟着弄清了状况。
以步骘为首的吴国文武皆向刘基拱手躬身：
“恭喜世子，下官拜见国相、大将军！”
“恭喜世子，末将参见中尉、大将军！”
至此，刘繇算是当着百官的面，彻底点明了自己薨后，由刘基继承王位。
但刘繇还不能退朝，他还有一事要做，那就是为刘基再赐两场婚姻！
“呵呵，步子山，吾听说你有一族女，秉德恭和，赋资淑慧，待字闺中，吾想与你成个亲家，不知你意下如何？”
步骘当即跪在地上：“蒙大王厚爱，骘安敢言不？只是请问大王要将小女嫁给哪位王子？”
“吾意给世子再纳一妾室。”
“骘谨遵王命！”
“好！”
而后，刘繇又看向人群：“王景兴，本王有一事相求！”
身着黑色公服的王朗出列：“大王，敢问是何事？”
“呵呵，景兴啊，你我相识多年，建宁年时，郑师与杨师在雒阳辩经，你我就在那时相识，吾没有记错吧！”
“大王不忘旧情，下官感激涕零！”
“吾闻你有一子名肃，拜在宋仲子门下，晓熟经义，德才兼备，不知婚配与否啊？”
王朗眼神一亮，瞟了一眼刘基。
“禀大王，犬子不曾婚配！”
刘繇顿首，看向刘基：“世子，本王替你做主，将夏奴许配给王景兴之子如何？”
刘基心有所感：“全凭父王做主！”
“好！”刘繇又看向王朗，坏笑道，“王景兴，你应该不会拒绝本王的好意吧！”
王朗洒然一笑，他知道刘繇在笑什么。
想他王朗和吴王刘繇做了一辈子朋友，结果到头来自己的儿子反倒要娶对方的孙女，自己直接矮了刘繇一辈！
早知道自己就该早点生个女儿，可惜自己是晚来得子呀！肃儿虚岁就刚到十六。
不过王朗也不会拒绝就是了，他当即答应下来。
于是在刘繇的主持下，王朗与刘基约为亲家，刘基的二女儿刘伈（即小乔所生的刘夏奴）将会嫁给王朗的儿子王肃为妻。
如此一来，刘基就先后与步骘、王朗联姻。
二者都是江东重臣，影响力很大。
步骘担任扬州别驾已十年有余，对江东六郡政务了如指掌。
刘基与步骘联姻，将来就可以平稳地掌控江东。
王朗出身东海王氏，少时又师从名臣杨赐，乃弘农杨氏门下，出道前就已经享誉中原。王朗在江东任会稽太守十六载，亦颇受江东士人拥戴。
刘繇让刘基嫁女给王家，这就是在加强牟平刘氏的门楣，巩固牟平刘氏在士族圈子里的影响力。
纵观刘基此前迎娶的三名妻妾，不管是大小乔还是糜小妹，都非名门贵女。以世家宗族的角度来看，其实是浪费了一个很好的资源。
而今刘繇所做的就是在弥补刘基的短板！
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要想坐稳王位，必须获得世家大族的支持才行！
等做完这一切后，刘繇感觉有些疲倦：“散朝吧，步子山留下。秦旦，去派人把诸位王子都请来！”
“诺！”
百官散去，刘基和步骘立刻登上台阶，走到刘繇近前：
“父王！”“大王！”
刘繇面色殷红：“呵呵，吾感觉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你们不用担心。”
“来人，传张仲景！”
不久后，刘基的三个弟弟刘铄、刘尚、刘砾在宦官秦旦的带领下，走入大殿。
“父王——！”三人跪在殿中。
刘繇一边让张仲景施针，一边对三子说道：
“你们也看到了，为父时日不多，命不久矣……”
话还未说完，刘铄就哭了起来：“父王，我不要你死！”
刘繇闭上眼，好半晌才睁开：“好了，大丈夫不可哭泣！你们都听我说！”
“诺——”
“今日吾让步太常留下，就是要让他做个见证。尔等才器皆不如世子，往后不可有非分之想。若有哪个敢违背吾命，忤逆世子，本王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明白了吗？！”
刘繇面色严肃，三子全都磕头，表示谨遵父命。
“步太常，替本王拟旨，上奏朝廷。本王死后，由世子刘基袭承王位。子铄，封广昌侯。子尚，封永安侯。子砾，封宣城侯。”
步骘一一记下。
“等我死后，三子即刻就国，无需等到我下葬，明白吗？！”
刘铄、刘尚、刘砾三人面面相觑，这条命令实在是有违孝道。
刘繇见状，马上激动起来，还好身边的张仲景眼疾手快，这才没有扎错穴位。
“父王，三位王弟都识得忠孝敬惕四字，父王无需担忧。有孩儿与步公、王公等臣子在，大吴乱不起来！”
这个时候，刘基作为兄长站了出来。
刘基知道刘繇是一片好心，但其实以刘基的资格和实力，没必要做得这么绝情。这时候施以恩惠，可能效果还要好些。
“呵呵……咳咳咳——世子你清楚就好。还有一事，你要谨记。”
“父王请讲！”
“吾知你素来务实，不好清谈。但孔文举、祢正平等皆乃当世名士，我死后，你万万不可怠慢。若他们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就当耳边风……就好！”
“儿臣谨记！”
“哦对了，子山，今夜就把昏事办了吧。就在宫里办，好叫我临死前沾沾喜气！”
步骘面有不忍，垂泪道：“大王厚恩，骘万死难以报偿，只望来世还可以做大王的臣子！”
“呵呵呵，你有心就好。秦旦，扶我回宫，本王乏了……”
“呜呜……诺……”
第376章 死亡
建安十六年夏五月十七日，吴王刘繇薨于建业！
刘基没有选择秘不发丧，而是正常出殡，因为他不想让刘繇受委屈。
出殡当日，满城哭嚎，扬州所有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全都来到建业出丧。
刘繇的遗体最终被葬于建业城东的蒋山上，刘基将其改名紫金山，陪葬品皆严格按照诸侯王的礼制。
下葬之日，有很多来自丹阳、吴郡、九江等地的百姓前来祭拜。
百姓们哭喊着吴王，不敢相信庇护江东十余载的刘繇竟然病逝。
刘基见此情景，也不禁痛哭流涕。
遥想十七年前，刘基和父亲刘繇一同南下扬州，一人收服丹阳，一人巡察吴郡、会稽，父子勠力同心，方才开创江东基业。
袁术举大兵来犯，刘繇在历阳以少胜多，大败袁术，终于席卷淮南，坐稳扬州六郡。
之后十多年间，刘繇一直坐镇丹阳，守住大后方，这才得以让刘基能够安心地开疆拓土。
期间袁绍倾河北之力攻打青徐，父子二人又同心协力击退强敌，方才有后来跨涛江水，割据南国，封国称王。
种种往事，历历在目！
刘基跪在刘繇的陵墓前，用手慢慢抚过墓碑，摸着碑上的刻字：
吴康文王繇之墓。
康文，是朝廷赐下的谥号。
康，丰年好乐曰康，安乐抚民曰康，令民安乐曰康。
文，学勤好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愍民惠礼曰文。
即便二字很好地将刘繇的一生事迹概括，但刻字终究只是刻字罢了！
这刻字是那般冰冷，根本无法让人感受到丝毫应该来自于父亲的慈爱。
两行清泪落下，宦官秦旦过来将刘基扶起：
“大王，保重身体啊！”
被秦旦换做“大王”，让刘基觉得一点也不真实，这本是属于父亲刘繇的称呼啊！
奈何斯人已逝，刘基站起身，扭头不敢看墓碑，害怕再度伤心落泪。
“大王，回宫吧！”
“……好。”
之后三日，刘基都没有召开朝会，但一些人事调动却从建业王宫传出。
首先是刘基上表朝廷，奉还荆州牧，继任扬州牧，表南郡太守高岱为荆州刺史，拜吴右将军，将自己的政治中心从襄阳迁移到建业。
之后，刘基又表步骘为扬州刺史，吴国相，吴车骑将军，都亭侯。m.cascoo
吴国太常的职位则交给了刘晔，同时加封他为军师将军，表都亭侯。
原先的北府班底悉数进入吴王国的官僚体系，如陈震拜大农令，裴潜拜大行令，桓阶拜吴仆，王粲拜吴傅等等。
为了方便管理个州郡的转运司和督市署，刘基设三司使，下有度支、均输、利官三司副使。
第一任三司使便有北府东曹掾刘巴出任，因其晓熟经济。
而出任三副使的分别为蒋琬、蒋济、胡敏。
交州刺史吕岱和益州刺史张昭这两位地方大员，则分别被拜为吴前将军和吴左将军。
为了进一步拉拢江东豪族，刘基又将三女儿刘溱嫁给了陆氏子弟陆逊，封其为驸马都尉！
陆氏本就是江东四姓中最名声最大，同时也是最支持牟平刘氏的，而今双方亲上加亲，刘基算是将江东本地豪族也基本摆平。
一通人事变动后，各州郡官员都开始动起来。
大量刘基的潜邸之臣被启用，一波新的政治浪潮被卷起。
就在刘基忙着整合梳理吴国的政治架构时，远在青州的曹丞相也终于在与周瑜的战斗中取得进展。
青州经过黄巾之乱、袁刘大战、袁谭治乱后，积贫积弱，周瑜又是刚接手青州没多久，因而面对曹操的进攻，只能固守城池，以求拖到袁尚来救。
可惜袁尚以放弃青州为代价，转而攻打袁熙。
虽说袁尚在与袁熙的决战中胜出，迅速擒获了袁熙，但是袁氏二子在范阳城外的大战及其惨烈，双方各死伤了五六千军士，以致河北内耗严重。
如今即便袁尚还来得及救援青州，他也不太愿意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行动。
况且审配和逢纪都倾向于修养生息，因为此时的河北急需修整，再经不起什么大的折腾！
袁尚和刘基一样，面临着继任者们都会面临的问题，那就是稳定内部环境！
所以周瑜最终也没能等来援兵，只好弃城突围，逃往临淄。
之后曹操一路高歌猛进，不出十日就又将战线推进到了临淄城外。
面对兵锋正盛的曹丞相，新败的周瑜根本不敢多做停留。周瑜叫上还在夹谷道中抵御臧霸攻击的孙河、蒋钦，众人一齐退往剧县。
周瑜就这样一退再退，引得曹丞相不断追击。
曹丞相是真的很心急，因为他已经得到消息，吴王刘繇在建业病逝，世子刘基继承了王位！
原本他的盘算是用“吴王”的封号安抚刘繇，给朝廷多争取些时间。
按照曹操的预计，刘繇养尊处优多年，怎么也得再活个十年八年的吧。
谁知刘繇受封王位才一年，就薨于建业，这是曹丞相始料未及的……
曹操担心的那个年轻人没有了父亲的约束，恐怕会把天下的局势引向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局面！
而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如果不是周瑜放弃守卫临淄，曹操其实是想收兵返回许都的。
不过周瑜的不断败退让曹操感觉有机会一举拿下青州，所以才在周瑜身后穷追不舍。
可惜的是，曹操显然小觑了周瑜！
亦或是说，刘基给曹操带来的压力，让曹操忘记了眼前这个，曾经和孙伯符一起在颍川给自己添过大麻烦的英才！
当曹操八千先锋军赶到青州巨昧水，周瑜早就在命人在上游修筑好堤坝，就等着曹军过河！
自从在历下坚守月余而不曾见到援军后，周瑜就已经想好了替代方案——那便是诱敌深入，水淹曹军！
急于求成的曹操疏于防范，八千精锐先锋在渡过巨昧水时，被周瑜放出的洪水冲个正着！
若不是曹操因为肥胖不能骑马，只能乘坐车辇远远缀在先锋军之后，不然恐怕就连曹操本人，都要丧命在汹涌的洪水中……
而代替曹操督领八千先锋军的虎骑督曹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曹纯督领的八千精锐，有至少一千多人死在洪水中，其中也包括曹纯本人！
周瑜这一通开闸泄洪，让曹操吞下一场苦涩的惨败，同时也打消了曹操继续深入青州的想法。
战后，曹军在巨昧水下游十五里处，几乎快要靠近巨定泽的地方，找到了曹纯那被河水泡的肿胀发白的遗体。
曹操见到曹纯的遗体，不禁失声痛哭。
除了当年夏侯渊、典韦战死，曹操这辈子就属此次哭得最伤悲。
曹纯在曹操麾下，一直担任骑军统帅，战功卓着。
其中最着名的战斗，莫过于“奔袭上邽”和“突袭桑泉”。
曹纯随曹操奔袭上邽，一月之内讨平了韩遂的叛乱。突袭桑泉就更不得了，曹纯和曹操一起烧毁袁军百万辎重，一战击溃袁绍！
这等功臣，竟然死在东征青州这场看似胜券在握的战争中，曹操安能不痛哭流涕啊！
第377章 雨来
曹操返回许都后，第一件事便是遣使去邺城与袁尚议和。
袁尚和袁熙在范阳的拼杀，让冀州和幽州的精锐损失颇多。
河北急需修养生息，所以面对曹操的议和，袁尚直接答应下来。
于是双方重新划定疆界，约定互不侵犯，河水沿岸的战火得以平息。
东征青州虽然草草收场，但曹操还是达成了实质性的进展。
河水以南、淄水以西的大片土地被曹操攻占，青州与冀州之间的联系被基本切断，青州成为了袁尚的一块飞地。
袁尚如今只能走海陆与青州周瑜联络，对青州的控制力大幅度下降。
不过袁尚以损失青州的空间，换来收服幽州的时间，也着实是一招妙手。
至于周瑜和一众孙氏旧臣也不见得就是输了，至少通过周瑜的纵横捭阖，孙氏又死灰复燃地重新站上了历史舞台。
所以这是一个三方共赢的局面！
然而复兴的孙氏这一次能撑多久，还要打一个问号。
因为当今天下早已不是群雄割据的时代，而是三足鼎立！
似孙氏、韩遂这些残存的小势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夹缝求存。
周瑜在巨昧水之战中给曹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素来爱才的曹丞相在返回许都后便起了招揽之心，即便他的爱将兼兄弟曹纯是死在周瑜手中的。
这番心性，非常人也！
曹操借朝廷的名义下诏，表孙策之子孙绍为青州牧，加征南将军。
如此就使得孙氏有了合法统治青州的权力，进一步削弱了袁氏对青州的影响力。
有朝廷的任命，孙氏基本等同于从袁氏独立。同时曹操赐予孙绍的这个征南将军，似乎也在暗示曹操的企图。
以周瑜的才智，自然读出了其中的隐喻。
周瑜继承孙策遗志，要向曹操、刘基、杨彪、钟繇四人复仇。
虽说曹操是孙氏的仇人，但形势所迫，孙氏也只能委曲求全，暂时接受了曹操的招揽。
于是孙绍上表，向朝廷称臣，遣使入朝纳贡。不过对于曹操要求的派质子入京的要求，孙氏旧臣们阴奉阳违，没有理会。
曹操急于对刘繇病逝后的南方动手，也就暂时在此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后的几个月里，河南、关中、凉州等地出现了极为频繁的军事调动。
虽说距离河东之战才过去不到五年时间，但在这五年中，曹操励精图治，为恢复民生费尽心血，使得关中、河东等地的农业、经济、人口都得到了显着的提升。
单说曾经被董卓一把大火烧毁的雒阳城，今年秋后统计的人口数就有二十余万人。
而三辅、河东的人口也逐年上升，司隶校尉部的总人口已经从十多年前曹操刚入关中时的五十余万口，恢复到了八十余万的水平。
当然这多出来的三十万人，绝大部分都不是新生儿！
其中有半数，都是被曹操从豪强那里编户齐民的隐户。
另外还有数万人乃是南匈奴和内附羌胡，这些少数族群也被纳入官方统计人口，因为他们同样要像汉民一样纳税。
曹操对待胡族的政策很是强硬，南匈奴和羌胡不仅要纳税，还要捐丁充军，各部豪酋首领也要听从朝廷地方长官的命令。
比如去年太原的乌桓首领鲁昔因思念妻子，带领所部五百乌桓骑兵擅离职守逃回太原，便被并州刺史梁习召集鲜卑骑士猎杀。
此事过后，羌胡、匈奴、鲜卑、乌桓等部落再无人敢不听从朝廷的命令！
总之，曹操对待少数民族的政策，和刘基在南方采取的政策大不相同。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北方和南方环境不同。
生活在凉州、司隶、并州的南匈奴和羌胡，与汉民杂居至少有百年的历史。
匈奴、羌胡、汉人三方，在生活、文化、宗教等各个方面都深受对方的影响。
严格来说，汉末的南匈奴和羌胡是不能算作外族的，而是大汉王朝统治中的下等人！
而南方的荆蛮、百越、川夷又不同，这些蛮夷都躲在大山里，跟汉民的聚居区基本是隔绝开的，生活习惯和文化差异很明显。
刘基如果想强行将这些蛮夷纳入统治，那只会激化汉蛮冲突，因为别人自古以来就跟你大汉没什么关系。所以对南方十万大山中的蛮族，只能采用羁縻政策。
而完全消化掉了南匈奴和羌胡的曹操，麾下军队的战斗力也是不断增强。
如果说五年前河东之战时，袁绍对曹操的纸面实力呈现出压倒性优势。
那么如今经历曹操五年励精图治的朝廷，与袁绍死后的袁氏政权之间，二者的实力如同伯仲，甚至朝廷可能还要强一些。
因为河北这几年的内耗实在有些严重，所以曹操是一点都不担心袁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曹操才急于发动对南方的攻势！
吴王刘繇病逝，就算刘基顺利继位，那么也会是吴国政权最松散的时候。
即便松散的程度可能不高，曹操依旧不会放过这个没有袁绍掣肘的大好时机！
“奉孝，吾头上的华发是否又多了几许？”
许都丞相府内，曹操抿了一口茶，对鼻头殷红、眼神虚浮的郭嘉说道。
郭嘉眯起眼仔细看去：“呵呵，好一匹皓首老骥！”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起来，这么多臣子中，恐怕也只有郭嘉敢和自己开玩笑了。
笑过之后，曹操看着气色异样的郭嘉，好心嘱咐道：“奉孝啊，此次南征，你就留在许都吧。”
郭嘉闻言，猛地清醒过来，赶忙摇头道：“丞相不必挂怀，郭嘉……无碍！那刘敬舆号称‘幼麟’，我郭奉孝可还想跟他过上几招呢！”
曹操眯起眼睛，心想：可惜当初老夫杀了神医华佗，若华佗在世，奉孝的身体应该还有救。
哎——！
曹操轻叹一声：“既然如此，奉孝就随吾一同出征吧。”
“谢丞相成全！”郭嘉起身，摇摇晃晃地跪拜在地上。
郭嘉在生活作风上本就不检点，长年的纵情酒色早就将健康摧毁。为了能正常参与军政，郭嘉又在去年开始服用五石散，强行刺激自己。
曹操有预感，即便自己此次出征不带上郭嘉，等自己回师后，恐怕也难以见到郭嘉最后一面。
与其让良马死于槽枥之间，不若让马儿跑死在原野上！
二人说话间，荀攸拿着几封帛书走近：“丞相，策反之事已成！”
曹操接过帛书，将之一一读完：“好——！有内应在刘敬舆背后掣肘，此次出征定能有所斩获！”
话毕，曹操又命人将荀彧召来：“文若，粮草军械准备得怎么样了？”
尚书令荀彧面色淡然地回复道：“禀丞相，军粮已经运往谯县和陈县，只等大军到位！”
“嗯，好——！传我令，召集三军，开赴谯郡！”
“诺！”
第378章 投降派
建安十六年秋后。
曹操结束东征后的第三个月，朝廷以弋阳太守太史慈不服从州刺史管辖为由，褫夺了太史慈的官位，并悍然出兵，讨伐太史慈！
朝廷以曹洪为豫州刺史，封征南将军，使持节，督曹休、朱灵、满宠等部，共三万人南下。
大军从陈郡出发后，曹洪先行上路，和曹休、朱灵担任先锋军，欲图突袭汝阴！
先锋军顺着浪荡渠迅速南下，不到十天时间就抵达汝阴。
然而，负责驻防汝阴的弋阳都尉李通提前做好了准备，将汝阴城经营得固若金汤，汝阴城四周都是堑壕、陷坑等障碍物。
自从吴王刘繇病逝后，吴国政权统辖下的各地长官就接到了刘基的命令，让他们提防北敌来犯。
太史慈的细作亦早就探明了朝廷准备动兵的计划，所以曹洪突袭汝阴的策略未能成功。
突袭未果后，曹洪只能先将城池包围，等待后续大军的到来。
汝阴城中的李通也不敢出城作战，因为城中仅有三千守军，据守待援才是正途。
豫州前线的消息传到建业，仍在披麻戴孝的刘基不得不召开朝会。
这几个月里，刘基以为父守孝为由，甚少召开朝会，明面上将政事都交给了丞相步骘打理。
大汉以孝治天下可不是说着玩的，即便是身为南国霸主的刘基也不能无视。
既然坐上了王座，就必须要谨言慎行，毕竟敏感时期，人言可畏！
而且刘基也不是完全不理国政，每天还是有不少书信往来于王宫与相府之间。
作为王者，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都是基本操作。
不过外敌当前，刘基就不能再搞那些虚的了，当日便召集文武进宫上朝。
“诸公，曹孟德兴兵来犯，如何应对，你们议一议吧！”
刘基坐在上方淡定地说道。
步骘率先道：“大王，敌军犯我疆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嗯，吴相说得就是本王想的。吾意率兵亲征，传令柴桑督周鲂，命他领柴桑大营兵马到阳泉与本王汇合！”
刘基直接下达命令，让下面许多习惯了刘繇主政的官员们感觉很不一样。
这时，扬州文学从事孔融突然站了出来：
“吴王！太史慈乃豫州之郡守，他不遵州长，朝廷讨伐，乃名正言顺。吴王万万不可出兵干涉，否则天下人都要怀疑大王是否有悖逆之心！”
刘基一愣：“孔文举，你……你刚刚说什么？”
孔融一脸正气道：“在下所言，乃劝吴王不要出兵干涉朝廷！”
“……”刘基一脸困惑，这孔融脑子是不是有点大病！
面对孔融这么不识抬举的人，刘基懒得发火，直接选择无视。
不过有这么个刺儿头在建业待着，刘基只能先打消亲征的念头。
“传吾令！”
“吴王！”
孔融不依不饶！
刘基还是第一次这般遭人挑战，他怒目而视，叱责的话刚到嘴边：“孔文举！你……”
“大王！”突然，有一人起身出奏，是吴中尉庞统！
“大王，太史子义能征惯战，大王不必担心弋阳有失。”
刘基看着庞统，知道对方是出来替自己打圆场的。
刘基心想继续在朝堂上商议的话，孔融肯定还要跟自己刚正面。那么到时自己恐怕只能和曹操一样，把孔融砍了。
孔融的名声实在太大，杀他影响太恶劣，刘基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派人把孔融偷偷做掉……
不过这种事情只能想一想，先不说刘基从来就没有过做掉孔融的机会，老爹刘繇在世时也不可能允许刘基这么做。
而且正是因为当初有孔融出任文学从事，刘繇才能收获一大批士人的投效。
“看来只能先散朝了……”
刘基这样想着，直接从坐席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入内殿，将一干官员晾在大殿上。
然而没有刘基的命令，官员们不敢私自退朝，只能在大殿上面面相觑。
刘晔、陈震、庞统等吴臣也不敢站出来指责孔融，对方的咖位实在太大，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挑战的。
但其实和孔融持一样立场的官员连五指之数都凑不够，刚刚的事情完全就是孔融自己在那发神经。m.cascoo
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都颇感头疼……
内殿中，刘基面色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当众反对自己出兵！
只不过在内殿中坐了一会儿之后，刘基的心情平复不少。
刘基对宦官秦旦说道：“秦旦，去把法中尉叫来！”
秦旦拱手称诺，赶忙去宣法正。
不一会儿，吴中尉法正从前殿走进来。
“大王！”
“孝直，你也看见那孔融了，帮我出个主意吧。”
法正呵呵一笑：“大王，刚刚为何不再坚持一下呢？”
刘基皱眉：“孝直何意啊？”
“呵呵，大王，孔文举再有名望，亦不过是个臣子。大王坚持己见就好，不必多虑！”
“可是吾所忌惮的，正是他的名望啊！”
“大王，自古成大事者，有取有舍。孔文举声名远播，助先王得才百余人。
“然而丹阳书院建立已有近十年，天下士人，愿至江东者，几乎全都在这了。大王纵使与孔文举闹得不愉快，也不影响大王招揽贤才。
“至于人言可畏嘛，古今王者，多是毁誉参半，以大王之胸襟高阔，难道还容不下几句缪言？”
法正说完，刘基信心大增。
刘基反思自己刚刚在前殿的行为，确实是有些过于瞻前顾后了！
身为王者，谨言慎行、重视舆论没有问题。
但法正说的更没有错，王者，霸也！
有时候明知官员们反对，君王也要冒着风险前进，做到坚持己见，否则最终只会沦落为平庸之主。
一个势单力孤，不过有些名望的孔融就能把刘基唬住，将来要是碰见更黑暗、更激烈的政治斗争，难道刘基还能从中幸免吗？！
在荆州时，因为刘基是凭借武力征服荆州的，所以荆州的政治集团中的潜在反对派早就被打服，因此刘基的政令几乎不会遭遇什么阻碍。
可是继承王位后，作为一国之主，必须要学会使用政治手段处理问题，否则任何事情都用武力镇压的话，只会加重内耗。
君主总是用武力镇压反对派的话，反对派的抵抗反而会更激烈。因为一旦动用武力，就是不给人留退路，那也不要怪别人狗急跳墙。
直到此刻，刘基才发现作为一名君王，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第379章 辞官
与法正交谈过后，刘基重新回到前殿。
“大王！”
群臣及官员们见刘基出来，知道此事会有个了结。
刘基坐回席位后，气定神闲地说：
“太史子义乃吾部将，弋阳亦为我土，朝廷若想裁撤，也该先与本王商议。”
“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先王在时，他不敢来犯。今吾继位，曹操以我大吴有内贼而兴兵，迫天子行晁错之事。”
说到这，刘基目光锐利地看向孔融：“孔文举，难道我就是刘濞吗？！”
孔融毫不退让：“君煮海为盐，采山铸钱，集桑织锦，均输利官，复桑弘羊策与民争利，夺同宗之土以裂天下，更胜刘濞百倍！”
孔融如此针锋相对，根本不给刘基半点面子。
从他的话语中，刘基明白了对方反对自己的理由。
那就是在孔融眼里，刘基的行为一点也不符合儒家圣君的行为准则。
刘基没有生气，反而开始反思。
其实刘基一直都很重视儒家的规范，可作为一个穿越者，难免对封建礼教的遵守只是流于皮毛。
而且儒家核心的那套东西，其实不太适用于乱世。
不过不可否认，在孔融这等大儒眼中，刘基简直就是一个异端！cascoo
就不说刘基搞得那些经济政策了，光是灭刘表、伐刘璋这两条，就足够被儒家指责的。
然而刘基才在与法正的交谈中坚定过信念，眼下就算是与孔融闹掰，他也不会犹豫。
乱世之中，终究要看谁的拳头大，不可能凭白让曹操把弋阳郡夺走！
于是刘基起身，对着下方的臣子官员道：
“芳兰生门，不得不锄！”
众人一惊，以为刘基要杀孔融，步骘赶忙起身劝阻：“大王，不可！”
孔融倒是硬气，昂首挺胸，负手而立。
“哈哈哈哈哈！诸公勿惊，我非纣王，不杀良人。”刘基大笑道。
众人松了一口气：“呼——”
刘基对孔融说道：“孔文举你辞官吧，待吾夺得天下，复兴炎汉后，再来听你的高论！”
孔融闻言一愣，随后指着刘基骂道：“刘基，天子尚在，你不要毁了你父一世英名啊！”
刘基摇了摇头：“把这腐儒带出去吧，莫要苛待他！”
“诺！”
卫士们拉着孔融往外走，孔融嘴里大骂：“逆贼！逆贼——！”
大殿中的官员们眼观鼻鼻观心，无视掉孔融的呼喊。
随后，吴中尉法正出列道：“大王，孔融辞官，不宜再继续担任丹阳书院教授，请大王另请高士教授经典。”
“嗯，孝直说得有理。这样，派人去襄阳请宋仲子来建业，吾要授他五经博士之职，教授书院！”
“大王英明！”
说来好笑，孔融在吴王宫中义正词严地抨击刘基。
可是和他一样同为大儒的宋忠，却是位特别识时务的人才。另外还有许靖、程秉也是，有这些人在，孔融离去的不良影响应该可以减小许多。
摆平掉朝中不和谐的声音后，刘基终于可以针对战争做出应对。
“步骘、刘晔、庞统！”
“臣在！”
“步骘，本王命你为大都督，使持节，督豫、扬二州诸军事抵御曹军！庞统为军师，刘晔为监军，尔等务必击退曹军！”
“臣谨遵王命！”
刘基为何选择让步骘担任大都督，而不是让自己的亲信如刘晔、庞统、法正等人担任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步骘的官位、资历最高，只有他能压服扬州各地的下属。
如果是调动荆州、益州的兵马，那么任用刘晔、庞统等人就没有问题。
命令下达后，扬州各郡都转动起来。
首先是丹阳、吴郡两地的粮草军械先行发往九江寿春。
而后建业、牛渚、柴桑三处军事重地的兵马开始调动。
建业城内有刘基每战必带的淮西营，还有从襄阳搬到建业的玄甲军。
军情紧急，大都督步骘先带着这两支精锐北上，在寿春观望局势。
屯驻在牛渚的牛渚督、吴镇南将军张英得到命令后，也带着牛渚营的一万大军赶赴寿春。
柴桑督周鲂则没有如刘基最早计划的那样，被调往前线。而是被刘基调来建业，震慑江东各郡，以防宵小起事。
孔融的事情让刘基明白，江东恐怕不像自己预想中那般铁板一块，还是必须要留一手，以防不测！
十天后，庐江兵、九江兵、牛渚营、淮西营、玄甲军等各路兵马，共计两万八千余人在寿春集结。
因为冬季淮水水系流量不丰，江东的军队无法借助濡须水-施水-肥水水道迅速前往寿春，所以大军渡过长江后，基本只能靠步行走到寿春。
如果是夏季水量丰沛之时，借助江淮水系之便，大军只需数日就能赶到前线。
由此也可看出曹操的军事才能之高超！
曹操是特意挑了秋冬河流水位降低的时间南下，力求把江水、淮水对吴军的便利降到最低！
吴军在寿春集结后，步骘立刻召开战前会议。
军师庞统、监军刘晔、吴镇南将军张英、庐江太守鲁肃、九江太守诸葛瑾、偏将军宋谦、偏将军黄忠等人悉数到场。
会议上，步骘首先问起前线军情。
九江太守诸葛瑾的辖区离汝阴最近，所以他最了解前线情况，便站出来回答：
“禀大都督，敌将曹洪包围汝阴已有月余，城外有曹军两万，城中有我守军三千，守将李通尚在坚守。”
步骘追问：“太史子义呢？”
“太史将军行至繁阳亭时，遭遇敌将满宠阻击，双方至今仍在繁阳亭一带交战。”
步骘走到舆图前，繁阳亭在汝阴以西两百里的位置，还不如寿春离得近。
“吾欲先解汝阴之位，尔等以为如何？”步骘面色沉静地说出胸中计划。
将军们都没有反对，倒是军师庞统说道：“大都督，在下有一些拙见。”
“哦？”步骘看向庞统，他跟庞统往来不多，但却知道荆襄的名士对庞统颇为赞赏，刘基出征时也常常将其带在身边出谋划策。
此次出征刘基指定庞统担任军师，就是希望步骘能够多听一下对方的建议。
如果是换了其他人，恐怕刘基这样做，只会让主帅觉得有人掣肘，还会怀疑君上是不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
但步骘性情宽弘，身体力行“君子慎独”的做人准则，是真正的名士良臣。
步骘知道刘基让自己担任大都督，是看重自己的资历和人望。而指派军师、监军，是因为自己从没有真地统领过大军，缺乏经验，所以才让庞统、刘晔从旁辅助。
于是步骘笑着问道：“士元不必谦虚，有何良策直言就好！”
庞统放下心来，虽然他听说过步骘的美名，但对方实际如何却了解不多。
还好盛名之下无虚士，步骘的态度确如传言中那般宽厚。
庞统微笑着说道：“大都督，曹操趁先王驾鹤，意图侵我疆土。然其坐拥兖、司、并、凉四州之地，却只派曹洪领三万人南下，兵马数量未免太少了吧。”
众人听后都不禁点头认同，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曹操的老底有多厚，但四州之地能派出的兵马肯定不止三万！
“还请士元细说！”步骘郑重地吩咐道。
第380章 重围
“禀大都督，曹洪督两万人围攻汝阴，以满宠督万人阻击太史将军。他们看上去是要全力攻陷汝阴，但实际则不然。”
众将目不转睛地盯着庞统，吴镇南将军张英问道：“军师，那么敌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庞统笑道：“以在下愚见，曹孟德是想攻取弋阳郡的西侧，即平舆、安城、新蔡等城。”
“哦？何以见得？”步骘询问道。
“呵呵，首先，朝廷打出的旗号是讨伐叛逆。所以攻取弋阳郡，一定是敌军的首要目标。
“弋阳郡的辖地，实际是旧汝南郡南部、淮水以北的狭长地带。弋阳郡有四要，即平舆、安城、新蔡、汝阴四城，除汝阴在东外，其余三城皆在西。
“所以弋阳之重在西而不在东，故而要攻弋阳，应该主攻弋阳西部！”
庞统指着舆图一点一点分析，最后做出结论：
“因此在下认为，曹洪所部实乃敌军偏师，其主力应在平舆、安城一带！”
一旁的刘晔皱起眉头：“若士元所言不错的话，太史子义可就危险了啊！”
众人正商议间，突然有军士进来禀报。
“报——！大都督，紧急军情！”
众将一惊，步骘赶忙道：“速速报来！”
“诺！太史将军在繁阳亭被四万敌军合围，特派人来求援！”
“什么？！”
步骘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军士回复：“禀大都督，小人是五日前受命突围的！”
“好，你先下去休息，吾这就派兵支援！”
“谢大都督！”
步骘看向庞统：“果如士元所言！曹洪有三万兵马，太史子义又被四万大军合围，曹孟德这是倾国来攻啊！”
庞统继续分析：“大都督，曹操号称十万，而今已有七万大军现身，他定是要趁我主新继王位之时，得一劳永逸之功也！”
忽然，外面又有军情来报。
“报——！禀大都督，曹军南下，太史将军被围，平舆县令弃城逃走，平舆城已被曹军占领！”
“报——！大都督，安城县令投降，安城已为曹军所有！”
“什么？！”
众将惊呼出声，就连步骘、庞统等人也没有想到弋阳最重要的四座城池中，已经有两座城池被敌军占领。
步骘面色凝重，他知道为何平舆、安城二县败得那么快，因为曹军占据了大义名分！
丞相曹操以朝廷的名义南下，很容易就让弋阳郡各地的世家豪族们左右摇摆。
而且弋阳郡地处淮水以北，在地理上属于中原，和江东的联系不够紧密。
再加上刘繇刚刚去世，正是吴国控制的各州郡中，人心最动荡的时候。
此时此刻，淮北的百姓和士人在朝廷和吴国二者之间，难免心向前者。
监军刘晔说道：“大都督，还是先派兵援救太史子义吧！太史子义骑射无双，名震两淮，乃当世虎将，若太史将军有失，未免挫伤军心。”
步骘顿首，抽出令箭：
“张英！”
“末将在！”
“着你领本部兵马先行前往新蔡，莫要再使新蔡有失！”
“诺！”
张英立刻下去点兵，赶往淮北重镇新蔡。
步骘继续下令：“诸葛瑾！”
“下官在！”
“着你领九江之兵前往汝阴，伺机而动！”
“诺！”
诸葛瑾离去，步骘最后说道：
“刘子扬，吾予你两千兵马留守寿春。其余各部兵马，随本督一同前往繁阳亭，解救太史子义！”
“诺！”
……
弋阳郡，繁阳亭。
太史慈和麾下七千将士被数万曹军重重包围。
和历史上英年早逝不同，太史慈没有死于建安十一年。太史慈英年早逝的原因，很可能与水土不服有关，多半是死于南方的瘴气或瘟疫。
但此世太史慈一直授命坐镇弋阳郡，在淮北地区生龙活虎地活到了现在。
说回战事，太史慈带领吴军，依托繁阳亭的乡邑据守，顽强抵抗敌军的围攻。
然而乡邑的土墙低矮，仅有不到两丈高，曹军的士卒抬着梯子就能爬上来，守军的压力十分巨大。
且当初太史慈所部是在一夜之间被曹军合围，将士们根本没来得及做准备，以致于邑中物资短缺。
吴军将士身边只有半月口粮，守城用的箭矢、落石、滚木、金汁等物也十分稀少。
太史慈每日只能带着将士们和曹军肉搏，死伤颇大。
八日过去，七千将士已不足半数，形势十分危急！
乡邑之外，汉丞相曹操托着日渐肥胖的身躯，卧于华盖车辇上，神情惬意地指着城头，对左右道：
“太史子义智勇双全，骑射无双，吾曾多次书信于他，邀他归附朝廷。然而他却从不回信，据说还将书信置于箩筐不看，真是忠义啊！
“此次本相亲自南征，定要将他生擒活捉，纳为己用。尔等去告诉乐进他们，勿要伤了太史子义！”
随侍左右的杨修当即去传令。
正在督兵攻城的乐进、徐晃等人听说后，都纷纷让手下之人注意。
不过曹操命人留情，作为守军统帅的太史慈可不会留情！
城头上，太史慈带着五百亲卫浴血拼杀，开战不过两个时辰，太史慈用环首刀砍下的人头起码已经有十颗了！
太史慈一边杀敌，一边鼓舞将士：“都坚持住，吾已派人向大都督求援，援兵不日就到，此战过后，吾必有重赏，尔等不可放弃！”
太史慈轻财好义，骑射无双，在军中威望很高，只要是他说的话，将士们都愿意相信。
因此即便被数倍于己的敌军包围，每日战死的人不下数百，麾下将士依然决心死战，和太史慈共进退。
只是按照现在的情势，恐怕再有三日，太史慈就要全军覆没了……
曹军实在太多，而且个个战力不俗。
太史慈觉得，即便是十多年前的孙策军，也没有眼前这支曹军战力强横！
若非太史慈的部队，其根底乃是当初经过刘基特训的解烦营，估计太史慈都坚守不到现在。
“杀——！”
太史慈再次挥刀砍下一个敌兵的头颅，帮自己的亲兵解了围。亲兵没有言谢，而是继续专心作战，将尸体踹下墙头。
太史慈环视左右，战斗到现在，将士们已然有些吃力。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天生神力，有用不完的气力。
城头各处都有被曹军占据的地方，而且太史慈还看到，前几日没有出战的敌将乐进，已然带着亲卫走出军阵，向着乡邑杀来。
太史慈身旁，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亨也看到了：“父亲，孩儿去迎战乐进！”
“不行！乐进乃阳平猛虎，你不是他的对手！你留在这里组织军士，吾亲自去抵挡！”
太史慈驳斥了儿子的请求，自己带着亲兵朝乐进的方向杀去。
第381章 搏杀
城墙下，正准备登城的乐进也注意到了动静，他指着城头大喊：“太史子义，让本将来会会你！”
谁料太史慈在墙头听见喊声后，迅速取下挂在背上的战弓，抽出箭矢闻声射去，其动作如行云流水，甚至让人觉得他没有花时间瞄准！
可是太史慈射出的箭矢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径直朝着城下的乐进飞去！
“将军小心！”
“砰！”
所幸乐进身边的亲兵眼疾手快，抬手就将盾牌举过乐进的头顶，替他挡住了箭矢。
盾牌下，乐进倒吸一口凉气，对左右道：“吾早就听闻太史慈有‘箭神’之称，先前吾还不信，没想到他真有射声之能！”
身边的曹军也很震惊，闻声而射，神乎其技！
城头上，太史慈眼见一箭未能得手，不由得感到惋惜。
如果刚刚真的一箭射杀掉乐进，曹军必然胆寒，说不定今日会就此退去。
“可惜可惜！”太史慈继续挽弓射击，只能尽量多杀几个敌兵。
城下的乐进得了教训，一手举盾，一手抓着梯子向上攀爬。
若换了往常，乐进肯定是不带盾的，奈何太史慈是个神射手，乐进不敢冒险。
在远处观战的曹操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笑道：“呵呵！没想到乐文谦也有带盾登城的一天。”
左右文武咽了口唾沫，他们刚刚可是替乐进捏了把汗啊！
战斗继续。
乐进因为一手举着盾牌的缘故，只能用一只手攀爬梯子，但他的速度并不慢，三下五除二就登上了城头，而太史慈也刚好带兵赶到！
“杀！”乐进一脚蹬在女墙上，飞扑向太史慈，身后的土墙竟被他蹬出一个豁口。
太史慈侧身躲开，同时挥刀砍向乐进，可惜刀劈在了盾牌上，对方安然无恙。
而太史慈身后的几个小兵猝不及防间，都被乐进用身体撞翻。
乐进的精锐亲兵跟着涌上城墙，和太史慈所率的亲兵展开更激烈厮杀。
双方将领都是猛锐当世的勇将，手下亲卫亦都是虎狼之师，可谓是棋逢对手。
乐进和太史慈互相搏杀，打得难解难分。乐进征战多年，很少在战场上碰到这样的对手。
恐怕也就当年曹丞相和孙策征战时，孙策麾下的几个将领才有这样的本事。
说来赶巧，乐进和太史慈都拿已故的孙策当做衡量实力的标准，不知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虽说太史慈挡住了乐进，可是吴军一方的形势却越来越危急！m.cascoo
因为眼下曹军不止乐进一名将领亲自陷阵，曹操已令部将徐晃、李典等人亲自率军先登！
吴军据守的乡邑遭遇猛攻，摇摇欲坠，太史慈一边和乐进交手，一边观察城墙上的情况，心中焦急万分。
“你在看哪里！”
乐进怒喝一声，挥刀砍向太史慈。
太史慈被乐进怒喝，赶忙回神，用刀格挡。
二人拼了数刀，太史慈也是被打出了火气，干脆不管其他。
“既然你找死，吾就成全你！看刀！”太史慈暴喝一声。
然而他嘴里喊着“看刀”，却是一脚蹬在了乐进的盾牌上！
猝不及防下，身材短小的乐进被踢得向后倒退。
太史慈跟上步伐，一刀劈向乐进头顶！
“将军！”
乐进的亲兵立刻扑上来，用血肉之躯替乐进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卑鄙小人！”
乐进看着扑在自己身上，被太史慈砍成重伤的亲兵，不禁破口大骂。
他推开出气多、进气少的亲兵，愤怒地扑向太史慈。
太史慈感觉自己今天运气实在不佳，这已经是第二次让乐进死里逃生了。
况且乐进这个小矮子敢打敢拼，一点也不怜惜自己的生命，太史慈是真的一时半会儿拿不下他。
双方又带着亲兵斗了快一刻钟，忽然，战场北方传来喧闹声。
北城墙被曹操的部将徐晃攻占了！！
“糟了！”太史慈大感不妙，他丢下乐进，朝着北城墙跑去。
然而乐进可不会轻易放他走，对方带着亲卫奋勇拼杀，紧紧追在太史慈后面。
无奈之下，太史慈只好回头继续和乐进厮杀。事到如今，太史慈明白大势已去，眼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抛开其他念头的太史慈不再束手束脚，而是如乐进一般不要命地攻杀。
太史慈身高七尺七寸，比乐进高出许多，真放开手脚舍命搏杀，乐进还是有点难以抵挡。
乐进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太史慈一刀砍来，他赶紧侧身躲开，然后顺势一刀斫向太史慈的左臂！
谁知太史慈竟然提前一步丢下战刀，看准时机，徒手抓住了乐进的手臂！
一股巨力从手上传来，乐进被太史慈一把拽向身前，然后一个膝撞顶在胸口上！
“唔——！”乐进痛呼一声，只觉肺都要被这一膝盖顶炸了，但他还是强忍疼痛，双臂用力，想用战刀砍伤太史慈。
然而太史慈的气力并不比乐进小，二人开始角力。
期间，太史慈凭借身高腿长的优势，不断用脚蹬踏乐进，乐进也同样用脚还击，但总归还是吃亏。
乐进没有办法，也扔了刀，一把抱住太史慈，扭打在一起。
二者此时完全没了大将的风范，完全就是街头斗殴，纯粹比谁的身体素质更强。
亲兵们围在一旁，一边互相拼杀，一边注意自家主将是否落了下风。
就在二人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其余各处城墙上，由徐晃、李典等人带领的曹军进展迅速。
吴军已然陷入绝境，守军们被赶下城墙，残兵败将都朝着西城墙聚拢，想要团结在太史慈的军旗下。
“将军，我军败了！”太史慈的亲卫焦急地喊道。
正在和乐进扭打的太史慈心神一晃，被乐进一脚踢开。
而后乐进骑在太史慈身上，用手掐住太史慈的脖子，想要掐死他！
太史慈被牢牢按在地上，他几次想把乐进甩飞，但都没能如愿。
“嗬——嗬”太史慈被掐得几乎要闭过气去，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声音。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太史慈忽然在地上摸到一个刀柄！
咻——！
太史慈一刀挥向骑在自己身上的乐进，乐进赶忙侧身翻滚躲避，但还是被太史慈用刀在肚子上撩了一刀。
“啊——！”乐进痛得发出惨叫。
他一手捂着腹部，感觉自己的肠子好像漏出来了，鲜血不断从甲片缝隙间滴落……
亲兵们赶紧上来护住乐进，太史慈没工夫理他们，带着自己的部队去找儿子太史亨会合。
“父亲！”一身血污的太史亨见到太史慈，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
太史慈拍拍他的肩膀：“走，咱们杀出去！”
“诺！”
于是太史慈收拾残兵，从城中杀出，欲图突围出去！
然而等待着太史慈的，却是在城外严阵以待的数万曹军！
第382章 重伤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将军，我们逃不出去了！”
“父亲！”
部队冲出城后，铺天盖地的曹军围了上来！
将士们，包括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亨在内，都面色悲戚，向太史慈呼救。
太史慈举目南眺：“我主在南，我们杀回南方，纵使身死途中，也无愧于国家，当得起大丈夫之名！”
太史慈率先跨出脚步，朝着南方前进。
麾下将士见状，亦都跟着太史慈向前，众人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嗬——！”
“嗬——！”
“嗬——！”
四面八方都是曹军……
史涣、吕虔、曹彰等曹军将领全带着部队不断靠近。
太史慈的残兵人数不足五百，敌人却足有数万之众！
可是太史慈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毫无畏惧地挥舞着环首刀冲向敌阵！
“杀啊！”
太史慈怒吼起来，麾下的将士也跟着怒吼起来。
然而回应他们却是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杀——————！”
数万曹军瞬间扑向残存的吴军，太史慈选择进行最后的困兽之斗。
他先是挽弓连发三矢，射中前方三名曹卒的面门，而后挥刀杀入敌阵。
太史慈之子太史亨和四百余亲兵紧随其后。
因为曹操下令要活捉太史慈，使得曹军只能以肉搏的方式与太史慈的突围部队交战。
而太史慈的勇武即便是曹军猛将乐进也不能敌，所以一时之间，曹军大阵竟被太史慈带人杀出一道豁口。
不过这都无伤大雅，毕竟就算太史慈再能打，他能杀一个两个、十个百个，他也杀不光成千上万的曹兵！
如此，终究只能沦为阶下囚……
“黄老将军，我看见曹操的大旗了！”
繁阳亭以南十里处，玄甲军左督魏延遥指北方，对玄甲督黄忠吆喝道。
黄忠双目炯炯地望向前方：
“凌统！你先率轻骑前去支援，我看见太史将军的军旗了，就在那里！”
玄甲军右督凌统得到命令，立刻率领轻骑向远处的曹军进发。
八年磨剑，一朝见血！
凌统麾下的一千轻骑迅速前进，不一会儿就跨越了十里地，冲到曹军近前。
发现玄甲军踪迹的曹操，已经让曹真率领预备队迎了上来。
幸好曹操生性谨慎，留有一军以备不测，这才没有被突然冲出的玄甲军袭击后背。
但曹军显然准备不足，玄甲军的轻骑从阵前经过，连续抛出三轮箭雨，杀伤甚众！
“都跟紧我，咱们去救太史将军！”
凌统策动胯下宝马，绕过曹真的部队，来到曹军侧翼。
骑兵的优势就在于机动，即便曹操留了后备队，凌统也可以选择不应战，另寻机会。
等凌统带兵绕至侧翼时，敌军还在用屁股对着他们！
“给我冲——！”
“杀啊啊————！”
凌统一声令下，一千轻骑突袭敌军后背。
其实凌统所辖的骑卒，并非专门用来冲阵的具装骑兵，但敌军是背对己方，具装不具装也不影响自己冲破敌阵！
况且此时此刻，凌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他已经看见最后一面“太史”旗下，仅有二三十名身着黄色军服的吴军将士还在苦苦支撑。
“太史”旗下，太史亨一手扶着自己的父亲，一边对左右亲兵厉声嘶喊：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再坚持一会儿——！！”
亲兵们士气大振，拼死护住太史慈父子。
太史亨扭过头，脑袋耷拉在自己肩上的太史慈眼神迷离。
“父亲，你要挺住啊！父亲！”太史亨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太史慈是为了搭救太史亨而受伤的，他的后背被曹军用长戟捅了两下，伤势颇重。
若非如此，以太史慈的武艺，即便亲兵们死光，恐怕他都还能继续坚持作战。
身周的亲兵一个个倒下，用血肉之躯为夫子二人争取时间。
当太史亨周围只剩下最后几个亲兵时，凌统终于带领数十名骑卒杀到跟前！
“太史将军，太史将军？！”凌统冲着太史亨呼喊。
凌统先是感觉“太史慈”是不是有些过于年轻了，而后马上反应过来，太史亨扶着的那个才是太史慈！
凌统挥舞马槊击退围兵，纵马来到父子二人面前：“太史将军受伤了？！”
太史亨急忙将太史慈扶上马：“将军，吾父就拜托你了！”
“好，你们几个也上马，本将不会放弃任何一人！”凌统将太史慈放上马背，又招来几个骑卒，让太史亨等五人上马。
太史亨和亲兵们死里逃生，每一个人都在马背上放声哭嚎起来。
“走，杀出去！”
凌统掉转马头，带领骑卒朝来路杀回。
然而就在此时，曹军的军阵让开道路，数十飞骑从中杀出，前来阻截凌统等人。
“敌将休走！文稷来战你！”
领头一员骑将正是虎豹骑中的勇将文稷！
凌统见状，将昏迷不醒的太史慈转移到另一个骑卒的马背上：“你们先走，其余人与吾断后！”
“诺！”
载着伤员的六名骑卒先行离开，凌统打马冲向文稷！
“铿！”
“啊——！”
凌统和文稷仅在马上对拼了一招，就将文稷击落马下！
曹军大骇！
凌统将对方击落，赶紧用手中马槊补刀。
地上的文稷不仅被摔得七荤八素，双手虎口也都因为凌统那一击的巨力撕裂。
面对凌统刺来的马槊，文稷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去。
歘——！
一小撮血柱从胸部伤口喷出，凌统的长槊不偏不离地洞穿了文稷的心脏！
“文稷已死！还有谁敢来战——！”
凌统大喝一声，曹军尽皆胆寒！
远传观战的曹操满脸的不可置信：“那年轻小将是谁？为何他竟能一击刺杀吾的爱将文稷！”
左右文武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说文稷会被击败，那确实有可能。
但如果是一击就让文稷坠马，那莫说是虎骑督曹纯在世，就算是勇冠三军的乐进怕是都不能做到啊！
凌统能干净利落地击杀文稷，自然不纯粹依靠个人的能力，而是借助了装备的便利！
若曹军此战后打扫战场，便会发现吴军骑卒使用的不是单边马镫，而是双马镫！
而且凌统使用的马槊，还是特制的加长加重版，足有两丈（约四米六），重五十斤。
双马镫和超长马槊这两样利器，就是凌统能够一击将文稷击落的秘诀！
当然，凌统本身的身体素质亦绝非常人，武艺也足够强横，否则根本驾驭不了那么长那么重的马槊。
杀死文稷后，曹军骑卒们全都踌躇不敢上前，凌统当着敌我所有人的面，用马槊斩断文稷的脖子，而后用槊锋串起项上人头。大笑三声！
玄甲军的轻骑们声威大震，从散乱的敌阵中冲出，潇洒离去！
第383章 山越叛
建业吴王宫，中尉法正将前线军报呈奏给刘基。
“禀吴王，大都督送来军报。曹操亲率四万大军将太史子义包围在繁阳亭，大都督派遣援兵于五日前解围，守军生还者仅六人，太史子义亦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刘基面色凝重，立即下令：
“传吾令，派太医令张仲景去救治太史子义！”
“诺！”
随后，刘基拿起帛书，仔细阅读起来。
步骘在奏报中将前线军情详细地阐述了一遍，首先是曹操以曹洪为征南将军，督曹休、朱灵、满宠等部攻打汝阴的事情，乃是幌子。
其真实目的是为了掩护曹操的主力军迅速拿下弋阳西部的几座重城，同时也是为了吃掉太史慈所部。
而且曹操的两个目标都已经基本达成，弋阳四镇中已有两城沦陷，太史慈所部也几乎被全歼。
刘基看完也颇感无奈，弋阳郡终究是地理位置不佳，其在淮水以北，又无险可守。
在南北拉锯时期，淮北的作用大约也只能是替南方政权获得缓冲的时间，比如这一次曹操南征，曹操就必须先攻下淮北，给了刘基反应的时间。
曹操此次出动的兵力之多，也让刘基颇感震撼。
刘基本以为曹丞相最多也就是带个三四万人来搞偷袭占点便宜，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有魄力，敢动员“十万大军”来战！
这让刘基不得不重新改变对曹操实力的看法，此前刘基一直以为曹丞相举国上下最多也就是六七万战兵，可是事实貌似并非如此。
此战曹操号称有“十万大军”，通过汝阴、繁阳亭等地的战斗过程来看，其中战兵少说也有个四五万吧！
而曹操应该不止会从一个方向进兵，至少徐州方向肯定还有曹操的兵马，至于南阳、汉中两个方面会否还有敌兵，那也说不清楚。
刘基大约估算了一下，曹操手中最多可能会有十二三万战兵也说不定！
至于兖、司、凉、并四州具体的民生、经济等详情如何，刘基并不清楚，只能说印象中应该不会太好。
毕竟这四州中除了兖州富一些，其他三州加起来人口能不能有一百万还不好说……
根据刘基的实践和经验来看，养十万战兵至少得要三百万民人。
曹丞相应该会对百姓压榨得比较狠，但也至少要二百多万人口，不然早晚玩儿脱。
如果按照这种推算来的话，曹丞相这些年怕是宵旰夜寐，头发估计都熬得花白了吧！
但一想到对方是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堪称凤毛麟角的曹丞相，刘基也就不奇怪了。
换做是袁绍、刘备之流的话，刘基一定大呼“开挂”。
刘基放下帛书，语气冷冽地说道：“曹孟德乃当世兵法大家，太史子义败得不冤。然平舆县令弃官而走，安城县令开城投降，罪不可赦，以叛国罪论处！虞廷尉，你负责此事吧！”
担任吴国廷尉，负责司法的虞翻出列受命。
而后刘基又道：“弋阳在北，无险可守，然其乃淮南之藩篱，庐江、九江之屏障，不可不守。你们觉得吾说的对吗？”
自从将孔融免官后，朝中文武自然不敢触刘基的眉头，都纷纷称是。
可是正当刘基准备下令继续征调援军派往前线时，又有侍卫进来奏报！
“报————！！大王，丹阳军情！”
刘基神色一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中尉法正从侍卫手中拿过奏报，迅速扫了一眼：“不好！大王，丹阳太守孙邵来报，护百越校尉祖郎反叛，聚众二十万，自号‘吴越王’，派兵攻打丹阳宛陵！”
“什么？！”殿内文武全都大惊失色！
刘基也颇为震惊：“二十万？！”
法正神色凝重，将奏报呈上，刘基正阅读间，外面又有军士来报。
“报————！会稽军情！”
法正一把抓过奏报，扫了一眼：“大王，祖郎分兵三万攻打会稽，王景兴正带兵抵御。”
“祖郎贼子，养不熟的白眼狼！”刘基破口大骂，“当初吾父不以他粗鄙，表他为亭侯，予他护百越校尉，督山越、百越诸事，位比太守。没想到今日竟然反叛！”
吴仆桓阶出列劝谏：“大王息怒，眼下还是应该赶紧派兵平叛为妙，否则江东危矣！”
刘基也是颇感头疼，祖郎有部众二十万，全都是山越和百越土人，要想剿灭他得费不少工夫。
但好在刘基手边还有兵马可用。
“柴桑督何在？”刘基冲着下面喊道。
身着朱服的周鲂站了出来：“臣在！”
刘基当即下令：“周卿，吾封你为平南将军，命你领柴桑大营兵马平叛！”
周鲂躬身：“臣——领命！但还请大王答应臣一个请求！”
“好，有何需要本王帮你的，尽管开口。”
“大王，柴桑营虽有兵马万人，但敌众甚多，且山越剽悍，请大王给臣增兵。”
刘基听罢，对法正说道：“孝直，江东如今还有多少兵马可用？”
法正如数家珍道：“禀大王，丹阳、会稽、豫章三郡共有两万五千郡兵，丹阳、豫章二郡各一万，会稽五千。但丹阳、会稽战火已燃，还能调动的就只有豫章的兵马。”
“既然如此，就从豫章调兵，增派给周卿吧！”刘基下达命令。
正在此时，扬州从事张允出列提醒道：“禀大王，豫章素来宗贼星布，即便大王要从豫章调兵，也不宜多调。”
刘基看向张允，对方出身江东四姓之一，对于江东的情况很是了解，所言肯定不虚。
而且刘基和刘繇掌控扬州之初，豫章就曾爆发过宗贼叛乱，柴桑督周鲂也是在那时候被启用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确实难以保证豫章不会有残党趁机起事。
无奈之下，刘基只能改变决议：“先从豫章调五千兵马增派给周卿，再传令荆州刺史高岱，让他派沔口督顾邵移驻柴桑大营，震慑左右宵小！”
“大王英明！”
于是荆、扬二州兵马都被调动起来。
周鲂于翌日率军离开建业，走水路前往丹阳宛陵，宛陵作为刘繇的治所长达十余年，早就发展成了江东重镇，所以必须先确保宛陵不出问题。
会稽郡的王朗就只能再咬牙坚持坚持。
而随后的数日里，徐州方面又有消息传到建业！
杜袭奏报说，曹操以东郡太守于禁为征东将军，使持节，督青、徐二州诸军事，与青州刺史孙绍合兵两万余进犯琅琊。
杜袭已命张辽、朱桓二将前去抵挡，目前局势尚不明朗。
刘基拿着军报，心想：“曹阿瞒这是给我动真格了啊！”
第384章 吕蒙
宛陵城外，“吴越王”祖郎带着十余万大军，将宛陵城围得水泄不通。
自从被封为护百越校尉后，祖郎便在会稽、丹阳、豫章三郡交界的武夷山、仙霞岭一带称王称霸。
刘繇在世时，祖郎很是乖顺，每年都会向宛陵进献财货、奴隶等贡物。因此刘繇给予了祖郎很大的自主权，基本不过问山越事务。
而且不止是刘繇，刘基担任庐江太守时，亦常以财货作为交换，让祖郎迁徙山越、百越土人至庐江郡居住，以充实户口。
也许正是因为刘繇父子对祖郎纵容的缘故，担任了十余年护百越校尉的祖郎，其野心早就膨胀起来！
祖郎在收到曹操的密信后，终于寻觅到满足自身野心的机会，趁着刘繇新故、吴国政局不稳之时，起兵响应曹操！
一条路走到黑的祖郎拿出全部家底，发动武夷群山中的山越、百越约二十万人一起叛乱，势必要搅得江东不得安宁。
祖郎发兵后，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先攻下宛陵！
因为宛陵曾作为刘繇的治所多年，许多江东豪族都在宛陵置办产业，甚至还有许多豪族干脆把宛陵当做主要的居住点。
大名鼎鼎的“舒锦巷”可就在宛陵城！
虽说随着刘繇以建业作为吴国国都，使得许多官员都从宛陵“舒锦巷”搬到建业安家。
但刘繇封王的时间都还不到三年，宛陵的繁华依旧在延续，官员及世家豪族们的家眷大多都还留在宛陵。
祖郎的算盘打得响亮，就是要攻下宛陵，挟持城中的吴国官员及豪族们的家眷，以此来要挟江东的世家豪族臣服于自己。
并且宛陵城的财富亦是祖郎觊觎的对象，若是能够洗劫宛陵城，那么祖郎的实力就能迅速壮大！
不过这些愿望，都要等到祖郎攻破宛陵后，才能够实现。
而坐镇宛陵的丹阳太守、吴国后将军孙邵显然不会让祖郎如愿，孙邵曾将自己的寡妇妹妹嫁给刘繇为妾，孙氏还给刘繇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刘基的四弟刘砾。
所以孙邵算是刘繇的死忠。
刘基继承王位后，孙邵接受了吴国后将军的官位，以向刘基表明忠诚。
孙邵作为祖郎的邻居，其实是很看不起祖郎的。一是因为祖郎出身山越黔首，不过是个匪首罢了。二是因为孙邵常因山越与丹阳百姓冲突的事情找祖郎理论，祖郎言辞粗鄙，更加让孙邵不喜。
所以孙邵对祖郎是有防备之心的，他一直认为祖郎终有一天会反叛。
如今设想得到应证，因此孙邵并未感到震惊，反而早早做好了准备。
当祖郎的兵马走出武夷山脉时，身处宛陵的孙邵就已经得到消息，并召集宛陵附近的豪强、百姓进行抵抗。
宛陵城作为扬州的政治中心十余年，江东豪强们自然会在这里留足人手。cascoo
孙邵治理丹阳多年，虽不说有多得民心，但至少名望摆在那里，宛陵城中的江东豪族们都愿意听从他的号令。
于是孙邵在城中挑选精壮，借调部曲，得乡勇万人，豪族私兵三千。
而后孙邵打开军械库，分发兵器，将这一万三千人武装起来，守备城池。
等祖郎带兵抵达宛陵后，孙邵这边已经准备好坚守城池，还向建业送去求救信，等着刘基派兵支援。
祖郎的二十万大军没能抢占先手，只好老老实实围城。
祖郎先是催发麾下老弱民夫破除鹿角、陷坑等陷阱，然后又让他们填塞护城河。
在此期间，守军一直用弓箭骚扰祖郎的民夫和工兵，不到十日，城外堆积的尸骨就不下三千具！
原本繁华安宁、犹如人间乐土一般的宛陵城，如今却遭到玷污，尸骸散布在城墙之外。好在现在是冬天，这些尸体还没有发烂发臭。
宛陵的战事持续进行，从各地赶来的援兵也即将就位。
建业离宛陵并不远，乘坐快船的话，两天之内就能完成一次单程旅途。
不过大军行进总归是要慢一些，而且柴桑督周鲂还要等待豫章援兵汇合。
所以周鲂领着一万大军先赶到牛渚，在牛渚大营驻扎下来。
随后周鲂散出斥候，让他们前去刺探叛军详情，同时在牛渚等待豫章援兵。
当周鲂得知祖郎已经将宛陵包围，并且准备强攻宛陵后，周鲂心中的焦虑反倒消散了。
中军大帐中，贺齐、潘璋等将见周鲂神色泰然，不禁好奇地问道：
“都督，莫非前线有何喜事？”
周鲂微微一笑，指着帐中一人说道：“吕子明，你说说本督为何高兴啊？”
吕蒙出列：“想必是那祖郎意图强攻宛陵，都督这才淡定自若吧。”
“嗯，不错！不愧是大王看重的人！”周鲂满意地点了点头。
距离吕蒙入军，并参与江夏之战，已过去十余年。
在柴桑大营中，除开周鲂、贺齐、潘璋三人，吕蒙稳居军中第四把交椅。
其实若非刘繇治下的江东过于安稳，吕蒙也许能够更早扬名。
但时运难测，吕蒙是在柴桑军中效力，柴桑军负责镇守豫章、丹阳、庐江等郡，在刘繇父子彻底坐稳扬州和荆州后，基本没了出战的机会。
因此年满三旬的吕蒙，在得到刘基特意叮嘱的情况下，依旧只做到了中郎将的职位。
对于祖郎的反叛，吕蒙反倒感到兴奋！
虽然这样想，有违人臣的本分，但是这对吕蒙来说，确实是一个少有的机会！
若能帮助柴桑督周鲂平定祖郎的叛乱，那么他吕蒙也能借此扬名。
吕蒙向众人解释完周鲂高兴的原因后，又继续说道：
“都督，祖郎虽号称有部众二十万，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请都督给我三千精兵，百艘战船，蒙愿为都督一战击破祖郎！”
言毕，周围众将都颇感惊讶，就连周鲂也不例外：“子明求战心切，本督深感欣慰。尔等也要有子明这样的气势，如此方能破敌。”
周鲂显然没把吕蒙的话当真，反而顺着吕蒙的话激励将士。
然而吕蒙用行动证明，他是要来真的！
“都督，吕蒙愿立军令状！还请都督成全！”
吕蒙单膝跪地，气势十足地说道！
“嗯？！吕子明，你当真的吗？”周鲂一脸迟疑。
吕蒙郑重地说：“敢立军令状，都督只需播给吕蒙三千精兵，百艘战船，吕蒙必破祖郎！”
“军中无戏言，你可要想清楚！”
“若不能破敌，请砍我头！”
“好，有胆略！军令状就不用你立了，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只需三千精兵和百艘战船，此外别无他求！”
“那本督就拨给你三千精兵，看你如何破敌！”
第385章 烽烟
清晨，江面上升腾起浓白的大雾。
云雾缭绕的冷水之上，徐徐微风将雾气牵往西方。
冷水西畔，成千上万的山越部众毫不在意这场大雾。
冬日里，江面起雾实属正常，就是湿漉漉的雾气挂在身上冰凉得让人感到不适。
山越众中，有女子拿出麻裹披在自家男子身上，为其遮蔽雾露。
还有穿着单薄的半大小子打着哆嗦和伙伴们吹牛唠嗑，一起憧憬着杀入宛陵城后洗劫良家的美梦。
当然，人群中自少不了手执兵刃、穿戴盔甲的凶暴之徒，但这种都是少数，每几十、一百人中，大约能见到一个全副武装的山越兵，且多是山越头目。
就是这样一支鱼龙混杂的队伍，人数足有十余万之多，让宛陵城中的守军根本不敢出城作战，只能坚守待援。
山越大军包围宛陵已有十余日，真正的战斗却还未打响，因为要等着老弱们将攻城的障碍拆除，军中工匠也还在打造攻城器械。
不过抵进年关后，吴越王祖郎的脾气越发暴躁，近日杀了四五个匠人，只为逼工匠们加快速度赶制器械。
显然，就算是拥有二十万部众、自号吴越王的祖郎，其心态也不见得有多好。
虽说有曹丞相拖住吴王的主力军，但吴王刘基的赫赫武功祖郎还是非常忌惮的。因此祖郎才急于攻克宛陵，想要在江东腹地站稳脚跟。
好在今日工匠们终于将器械赶制完毕，祖郎当即下令大军攻城。
十余万山越部众就这样在吴越王祖郎的号令下，向着宛陵城发起进攻。
“杀啊啊啊——————！”
十余万人山呼海啸，气势滔天，让城头的守军心神惶恐。
城头上，吴国后将军孙邵亲自登城指挥，但他也被城外成汪洋之势的山越兵吓住了。
此前的十余日中，敌军只是派遣老弱、工兵拆除陷阱，孙邵和守军们还没什么感觉。
然而今日十余万大军一齐涌向城池，那阵势实在摄人心魄，任谁见了都得两股战战！
孙邵毕竟没亲自领兵打过仗，第一次上阵就要面对十余万敌军的围攻，难免犯怵。
将士们没能得到统帅孙邵的命令，不禁士气低落，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危急关头，孙邵身旁的一位年轻人对着孙邵斥问道：
“明府，大敌当前，何故不言？！莫非明府畏惧敌众？”
孙邵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身侧，原来是丹阳都尉全柔之子——全琮！
“琮儿，休得无礼！”同在城楼上的丹阳都尉全柔出声呵斥。
“哈哈哈哈！”孙邵被全琮骂醒，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今日本府倒叫小儿看轻了！”
全柔让全琮向孙邵道歉，然后也劝谏道：“明府，下令吧，否则军心难振啊！”
孙邵点点头：“是本府之过，若非琮郎，大事休矣！来人，传吾将令，各门守军弓矢射击，落石滚木伺候敌兵！”
“诺——！”
全柔赶紧去传令，至此，宛陵守军才开始还击，而敌军的冲车、云梯车都已经近在眼前！
“咻咻咻——！”
一轮箭雨盖在城外山越兵的头顶上，瞬间就有数十人毙命。反击见效，守军渐渐有了自信。
又过了两轮箭雨后，敌军的云梯车搭在城头，山越兵们接二连三地跃上城头，与守军展开肉搏。
全柔、全琮父子带领亲兵防守，不善武艺的孙邵也加入战斗，整个南城门战火激烈！
与此同时，东城门和西城门亦都受到山越兵的攻打，但攻势皆不如南城门猛烈。
宛陵守军的士兵要么来源于城中豪族私兵，要么是宛陵附近的精壮百姓，即便他们没战斗经验不如生活在穷山恶水中的山越兵丰富，可为了保护家园，守军都舍得拼命。
随着战斗的进行，守军都沉浸在保家卫国的信念中，竟都忘却了敌军的数量，士气越打越回升！
面对祖郎的二十万大军，依托着高大坚固的城墙，宛陵守军稳住局势，没有让敌人讨得便宜。
寒冬之中，暖日渐渐爬上高空。
然而宛陵城中的百姓今日却没法像往常那般享受冬日暖阳，为了守住城池，不管是城中的贫苦百姓，还是生活富足的豪门大户，都投身到保卫宛陵的战斗中。
宛陵的居民们为守军将士准备食物、医治伤员、搬运物资、甚至还有登城助战，真应了那句众志成城！
天道酬勤，上天自会眷顾那些努力拼搏之人。
就在战斗进行了快两个时辰，太阳彻底越过中空之后，宛陵城东的冷水之上，一支舟师竟然逆流而上，向着宛陵城的方向驶来！
中郎将吕蒙立于首舰甲板之上，战船乘风破浪，自北向南行驶。
船头，吕蒙对手下部将成当、宋定等人吩咐道：“让各支战船点烟！”
“诺！”
命令下达，战船上的军士们将早已准备好的柴薪点燃。
火盆之中，蒿艾、芦苇、草节等易燃物剧烈燃烧，军士们赶忙把沾了河水的湿柴也一并放入火盆中燃烧，顿时，浓黑的烟雾从火盆中猛地升腾起来！
而像这样用来点烟的火盆，每艘战船上都有十个，吕蒙麾下一百艘，总共就有一千架火盆！
恰逢此时吹的是东风，黢黑的烟雾被吹向冷水西畔。
“扇风！快扇风！”
吕蒙尤是嫌慢，还催促军士们用备好的芭蕉叶扇风，增强风力。
百艘战船上扑腾起漫天的浓烟，朝着距离河岸数百米远的宛陵城席卷而去。
河岸上，正在排队攻城的山越兵被突如其来的黑烟干扰，不少山越兵都开始剧烈咳嗽。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浓烟被吹上岸，烟雾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广，从最初只能影响数百人，慢慢发展到将数千人吞噬，且浓烟还有继续扩散的趋势。
此时冷水上，被浓烟熏出一脸烟熏妆、涕泪横流的吕蒙趴在船沿上，用双手舀起一捧河水冲洗面庞。
“咳——咳！咳咳咳——！”
吕蒙不停咳嗽，身旁还有许多和他一样被浓烟误伤的将士，同样在用河水洗脸。
冷冽的清水将不适感洗刷掉，吕蒙缓缓睁开眼，然后从甲板上爬起来。
“咳——咳！”
吕蒙有些后悔，早知道浓烟这么猛，他就会让人少准备一些，不然也不会让己方将士被呛到。
不过自己人都这么惨，岸上的敌兵只会更惨。
想到这，吕蒙望向河岸，可惜烟雾太浓，根本看不清岸上形势。
于是吕蒙只好先去帮助被浓烟呛到的将士，同时一边下令让棹卒们继续划船。
约莫一刻钟后，将士们都缓了过来，战船也已经冲出浓烟区，来到了宛陵城东南角。
吕蒙定眼看向河岸，岸上的山越兵早就被吕蒙放出的浓烟搞得阵脚大乱！
山越兵里至少有四五千人被浓烟熏得行动困难，还有上万人为了逃离呛人的黑烟而擅自离开军阵。
吕蒙见状，立刻拔出战刀！
铿————！
他厉声高喝：“敌军阵脚已乱，随吾杀上岸去！擒杀反贼，建功立业——！”
第386章 骁勇
三千柴桑精锐从战船上鱼贯而下，稳稳落在河岸边。
在他们面前，是数以万计、阵型散乱的山越兵！
更前方，是亟待救援的丹阳重镇——宛陵城！
“杀啊啊————！！！”
吕蒙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三千柴桑精锐如同群狼闯入羊圈一般，不论男女老幼，见人就杀！
山越部众今天先是被刺鼻的浓烟熏烤，以致队形散乱，人心惶惶，早就没了战心。
眼下被吕蒙带兵这么一冲，山越部众甚至都不清楚吴军有多少人，就转身向西南方逃窜。
黑烟缭绕的背景中，吴军如恶鬼降世，把向来以凶狠着称的山越部众追得遍地跑！
而且祖郎的这支山越兵虽然有二十万人，但鱼龙混杂，女人、老人、小孩都在军中充数，完全就跟乌合之众没两样。
吕蒙以浓烟熏烤，再辅以突袭，一下子就将山越击溃。
山越部众别说是什么“将找不着兵，兵找不着将”，而今就连自己的妻儿老小都没工夫管，只顾着逃命。
吕蒙继续率军在后追赶，还有意将敌军溃兵朝祖郎的本阵驱赶。
吕蒙的目标很明确，他就是要借着这股败兵冲散祖郎的大军！
人心确实是一种既坚硬又软弱的东西。
战场上数千同袍的溃逃，瞬间就能让人心跳加速，亡魂大冒，马上觉得毫无胜算。
就算己方的实力其实比敌人强，混乱之中，人们多半也只会想着随大流保全自己。
除非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否则通常都不需要成千上万人规模的大崩溃，仅是数百人的临阵溃逃也足以摧毁一支普通军队。
宛陵城南，祖郎的中军大阵中，立于高台之上的祖郎早就看见了城东的异样，并已经派出援军前去支援。cascoo
可恨的是，祖郎派出的援军并没能起到作用，援军的阵型反而被从城东逃窜而来的数万友军冲得稀碎。
援军连一刀一剑都没有挥出，便就地加入溃兵的行列，和友军一起窜逃！
无奈之下，祖郎只好带着自己的亲兵前去阻拦。
祖郎在地方任职十余载，暗地中积攒了一支万人精锐。
这一万精兵个个都是山越中的猛士，祖郎采山挖矿私造盔甲将他们武装起来，每当农闲，祖郎就会把他们召集起来严加操练。
可以说祖郎之所以敢谋反，凭借的就是这支山越精锐！
祖郎麾下二十万部众中，其实也就这一万人能打，而且不是一般的能打！
当祖郎率领山越精锐走上前线后，还在抱头鼠窜的山越部众们立马找到了主心骨，全都朝祖郎的方向靠拢。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同袍射出的锐利箭矢！
“都往两侧跑，敢有冲击军阵者，杀无赦！！！”祖郎亲自站在阵前冲溃兵们怒吼。
逃窜的山越部众还有不信邪的，仍旧在继续往军阵前冲，但立马就被友军射成了筛子……
这下没人再敢乱来了，男女老幼全都往山越精锐的军阵两侧逃跑。
全都朝着西南方退却，因为那里是吴越王祖郎之所在。
吕蒙不断斩杀敌军逃兵，同时观察前方状况，很快他就发现“吴越王”的大旗正在向己方靠拢。
而溃兵奔逃的方向也从之前的杂乱无章，变成了向左右两侧分流。
“吹响号角，重整队形——！”
吕蒙当机立断，马上停止追击，原地整顿部队。
“嘟呜呜————！”
三千柴桑精锐听到军号，令行禁止，都放下逃兵，回到吕蒙身边集合。
“布鱼鳞阵——！”
“杀————！”
军士们转换队形，布成鱼鳞大阵，吕蒙竟然要以三千士卒硬碰数万敌军！
吕蒙的部下成当面有惧色，小声劝吕蒙：“将军，敌军势众，不如布圆阵据守，以待城中援兵策应吧。”
“哈哈哈哈！”吕蒙大笑起来，胆气豪烈道，“夫战勇气也，敌已胆寒，我军正锐，敌纵有千军万马，亦不过土鸡瓦狗尔，战则能胜，有何惧哉！”
说罢，吕蒙紧接着下令：“弓箭材官听令！准备——放箭！”
军中一千弓箭手遵照指示，向着前方抛洒箭矢，还在逃窜的溃兵瞬间倒下数百人！
“啊啊————”
“救命啊——！”
“我的腿！我的腿中箭了！谁来救救我！”
被射中溃兵倒在地上哀嚎，其中不乏老弱妇孺，这些乱世中的普通人被野心家裹挟，憧憬着攻破宛陵后洗劫城池，收获财物的美梦，可惜这美梦终究只能沦为噩梦，将他们吞噬……
吕蒙无视掉眼前的一幕，纵然都是些老弱妇孺，可在吕蒙心中那也都是反贼！
既然是反贼，那就该杀！
既然是反贼，那就活该成为将士们的军功！
“放箭————！”
吕蒙再次下令，一轮箭雨过后，又是数百个鲜活的生命如割麦子一般倒下。
这轮箭雨过后，终于是将前方的溃兵清除干净，露出了其后的山越精锐！
吕蒙粗略看过去，正在前进的敌兵至少有近万人，吴越王祖郎的军旗就位于大军前阵。
吕蒙面无惧色，直接挥刀喝令：
“柴桑营，无前——！”
三千精锐齐呵三声：
“杀！杀！杀————！”
随后吕蒙带头冲锋，第一个冲向敌阵。
主将这般悍勇，士卒们更是勇往直前，三千精锐转瞬就和敌军相撞！
吕蒙不仅头脑灵活，精通韬略，武艺也是极为精湛，这才是他能被特别擢拔而不受军士质疑的原因。
面对以凶狠好战着称的山越兵，吕蒙却显得比山越兵还要凶悍！
吕蒙几乎是一步不停地向前冲杀，环首刀所过之处，就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敌人。
而当被多人围攻时，吕蒙也会用盾牌护住身躯，用蛮力撞开拦路的敌兵。
紧跟在吕蒙身后的军士们被吕蒙带动，也都是拼了老命地向前进攻。
祖郎手下的山越精锐完全被打懵了，他们哪里见过这般训练有素，悍不畏死的军队！
祖郎担任护百越校尉十余载，在武夷山、丹霞岭一带称雄，杀得百越土人无不臣服。
可是祖郎毕竟是黔首出身，训练士卒全靠天赋，打仗全靠斗狠。
他的山越精锐能够打服山里的弱小山越，能够碾压百越部落，能够让孙邵在宛陵城中临时组织起来的守军畏惧不敢出城，但面对吕蒙手下的精锐正规军，还是难以抵挡。
毕竟刘基改良练兵之法已有十余年，之后更是将其编入《淮兵课》，与刘晔、庞统等军事理论家和董袭、徐盛等将领多方探讨过许多次。
山越兵和柴桑营的差距，是制度和系统的巨大悬殊。
在这样的情况下，纵使山越以凶悍闻名于世，也不可能打得过柴桑营。
换句话说，难道奖罚分明，训练有素，信念坚定的柴桑营，还不如全靠拳头排座次，匪气十足的山越兵敢打敢拼吗？
所以不多时，吕蒙就带兵突破了山越前阵，扑向了正在阵中的吴越王祖郎！
第387章 横野
宛陵城头，孙邵带领守军击退已然慌神的山越兵。
他望向城外，看见吕蒙的军队正在与祖郎交战，周围的十多万山越部众则乱作一团。
这时，全柔父子等将领也从城墙各处赶来。
“明府，友军来援，山越大乱，我们赶紧出城策应吧！”
全柔向孙邵建议道。
此刻，纵使孙邵再不善兵事，也明白是击退敌军的大好时机。
于是孙绍当即下令：“全柔、全琮听令！本府命你二人为先锋，率领精锐敢死三千人出城作战，本府带领乡勇在后压阵！”
全柔和全琮声音洪亮地回复：“末将领命！”
随后，孙绍将从城中豪族那里借调来的三千部曲私兵，交与全柔父子。
全柔和全琮带兵从城中杀出，前去策应正在城外与祖郎厮杀的吕蒙。
三千部曲私兵冲出南门，扑向已经陷入骚乱的山越部众。
全柔父子身先士卒，将士们得友军支援，士气正锐，山越部众难以抵挡，被杀得大败而逃。
全柔和全琮带兵继续推进，向着吕蒙所在的方向靠拢。
吕蒙此时已然和祖郎交上了手，吕蒙一边战斗，一边质问祖郎：
“祖郎！吴王待你不薄，何故反叛？！”
祖郎一刀砍向吕蒙：“小儿，吾受曹丞相密诏，奉天子之命讨伐不臣，你们才是叛逆！”
铛——！
“哈哈哈！”吕蒙挡住对方的进攻，大笑道，“曹操挟持天子，以海内为家土，杀朝廷大臣如屠猪狗，尔辈助曹为虐，也敢自称忠义？简直大言不惭，看刀！”
吕蒙接连挥刀，咄咄逼人，左右士卒也围上来，和吕蒙同进同退。
“杀！”祖郎大喝一声，带着麾下亲兵与吕蒙搏斗。
双方僵持不下，祖郎却是越打越心惊。
吕蒙在江东声名不显，可就是这个吕蒙，却能让祖郎大感棘手。
联想到刘基麾下那些声名赫赫的战将，如甘宁、董袭、徐盛等辈，那又是何等惊才艳艳之人啊！
祖郎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竟然会昏头到与刘基为敌。
可惜事已至此，只能拼死一搏，求得生机！
“杀啊啊——！”
祖郎不断怒吼，鞭策亲卫随同自己舍命厮杀。
然而他的努力却是徒劳，吕蒙和其麾下的柴桑精锐都非易于之辈，即便祖郎如何给自己打鸡血，也无法撼动吕蒙的攻势。
又过了一刻钟，就在祖郎和吕蒙激战正酣之时，忽然从北面杀来一支部队！
“祖郎受死！你耶耶全琮在此！”
全琮一马当先，从祖郎的侧翼突入战阵，将猝不及防的山越兵撞得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全琮的父亲全柔亦带兵杀到，侧击祖郎的山越精锐。
两面夹击之下，祖郎和手下近万山越精兵都惊骇万分。
糟了！
祖郎大感不妙，狡猾的他立马向己方后阵退缩。
吕蒙一直都盯着祖郎的，此刻怎么可能放祖郎走，这可是明码标价的战功啊！而且还是最大的战功！
“祖郎休走——！”
吕蒙大喝一声，挥刀砍翻两名拦路的山越兵，大步流星冲向祖郎，全然不顾自己有可能深陷重围。
其实吕蒙心中早有计较，他一边追一边大喊：“祖郎跑了！祖郎跑了！不要放跑了祖郎！”
山越兵听到他的喊声，都不禁抬头望向这边，然后山越兵们果然看见他们的吴越王正在跑路！
这下好了，吴越王都跑了，那他们还拼个锤子的命啊？
祖郎手下的山越精锐凶狠是凶狠，就是组织度不高，除非祖郎身先士卒，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替祖郎效死。
反正山越都是有罪在身的逃犯，大不了再逃回山里面落草为寇就是了，何必和良家子们死磕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祖郎麾下的山越精锐们都直接摆烂，跟着祖郎一起逃命。
吕蒙在后穷追不舍，但祖郎把盔甲和兵刃全都丢下了，轻装上阵，跑得可比吕蒙快多了。
吕蒙越追越急，他又不可能学祖郎丢盔弃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逃跑。
然而吕蒙的两条腿追不上祖郎，全琮胯下坐骑的四条马腿速度却是不慢！
早在发起侧袭时，全琮也同样注意到了祖郎的方位。他骑着战马不断冲杀，目标直指祖郎！
此刻山越兵已经溃败，四处逃窜的乱兵逃还来不及呢，哪有心思阻拦骑着战马的全琮。
于是全琮就这样畅行无阻地追上了还在逃命的祖郎。
“驾——！驾——！”
全琮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架起长戟，冲着祖郎冲去！
“反贼祖郎，速速受死！”
全琮暴喝一声，吓得祖郎赶紧回头瞟了一眼。
谁料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杆明晃晃的大戟！
噗嗤————！
全琮的长戟径直洞穿祖郎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将祖郎整个人都带得飞了起来！
半空中，祖郎死死抓住刺穿自己胸膛的长戟，深红的血液顺着长戟的桑木杆流淌，随后洒落风中！
咚——
祖郎的尸体重重地落在地上，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全琮翻身下马，用随身的解首刀剁下祖郎的头颅，然后用长戟挑起祖郎的首级，高高挥舞。
“祖郎授首，降者不杀——！！！”
周围的山越兵亡魂大冒，更加拼命地逃向四方。
祖郎的死，让在场所有山越部众彻底崩溃，二十万乌合之众顿作鸟兽散！
孙邵这时也带着城中的数千乡勇冲出，跟着吕蒙、全琮等部追杀逃兵。
大军直追到太阳落山，这才陆续返回宛陵。
战后，各军统计战功，总共斩杀山越四千多人，俘虏数万之众！
宛陵城中，孙邵、全柔等人亲切地接待了吕蒙和麾下将士，城中的父老乡绅、豪门士族亦都出席宴会，向击退山越的吕蒙表达感谢。
随后众将论功，孙邵认为主导这场大胜的吕蒙应该位居首功，而阵斩祖郎的全琮次之。
吕蒙和全琮都对此很满意，没有异议。
于是孙绍亲自书写奏表，将捷报发往建业。
吕蒙也凭借着，以三千精兵大破祖郎二十万反贼的传奇事迹，威震江东六郡！
十日后，刘基在建业吴王宫亲自召见吕蒙和全琮，重赏他二人。
吕蒙被刘基加封横野将军、骑都尉、拨给他三千兵马，出任阳泉督。
全琮则被加封为讨寇中郎将、宁国县长。
至于孙邵、周鲂等参加此次会战的人，也都各有赏赐，只不过刘基没有亲自召见他们，而是下令让他们继续领兵追剿山越。
第388章 曹洪
建安十七年的夏天，北方的河朔之地重归宁静，然而淮河流域却又陷入激战。
曹操起倾国之兵，号称十万，南征弋阳，意图趁刘繇病逝的时机，夺取淮北，侵入扬州！
曹操以曹洪为先锋包围汝阴，引弋阳太守太史慈出兵援救，曹操随后率主力将太史慈包围在繁阳亭。
吴车骑将军步骘督兵北上，却只来得及在重围之中救出太史慈，太史慈所部七千士卒仅六人生还。
朝廷大军斩俘七千，声震淮北。
战斗的经过被传开后，淮北各县皆有人起兵响应朝廷。
继平舆、安城二县易手后，旬月之间，弋阳郡又有八九个县邑转投朝廷。
吴军在弋阳郡的形势渐入劣势，步骘只好先守住重镇新蔡，确保吴军在淮北能有一片落脚之地。
两万吴军屯驻于新蔡，与朝廷的五万大军进行对峙。
除开新蔡，双方还在汝阴开辟战场。
步骘命诸葛瑾率领九江六千兵马，去解汝阴之围。
诸葛瑾北渡淮水后，没有立刻前往汝阴解围，而是将部队屯扎在汝阴西南方的慎县。
原本诸葛瑾是想立刻带兵去汝阴解围的，但九江长史蒋济却对他说：
“将军，曹洪在北，有大军两万，士气正盛。我军只有六千，汝阴城中守军不到三千，两厢合兵，亦不足万人。将军即便领兵前去，难道就一定能击败曹洪吗？”
蒋济的话说得很委婉，他与诸葛瑾同事多年，深知诸葛瑾没有统兵之才。
而曹洪却是名震中原的大将！
吕布、袁术、孙策、袁绍等名动一方的诸侯都不曾在曹洪手中讨到过好处，以诸葛瑾之才，确实是难以匹敌。
诸葛瑾也被蒋济这话问住了，他自觉没有以少胜多的本事，于是听从蒋济的建议，先在慎县停驻，等曹洪攻城不利后再出战。
蒋济认为，汝阴是弋阳重镇，城高池深，即使汝阴城中守军不到三千人，守将李通只要不投降，应该也能坚守几个月。
事实也确如蒋济所料，整个春季曹军都在攻城，汝阴却依旧屹立在那里。
但是，每天从前线传到诸葛瑾手里的军报来看，汝阴守将李通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
曹洪不愧为曹操倚重的大将，其麾下部队侵攻如火，悍不畏死，每天都会对守军造成不小的杀伤。
当时间飞转到夏天后，汝阴城内的守军就仅剩下五六百人了。
李通不得不派遣手下敢死突围求救，幸运的是，有两名敢死突出重围，逃离了前线。
两名敢死还没跑到慎县，其中一人就因伤势过重而殒命途中，最后只剩下一名敢死活着赶到慎县。
敢死见到诸葛瑾后，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哀求道：
“将军！求你快点发兵，救救我家李将军吧！我求求你了！再迟的话，李将军就要没命了！”
那敢死一边说一边磕头，脑袋砰砰砰地砸在地上，让人动容。
诸葛瑾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正要答应，身后蒋济却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话到嘴边，诸葛瑾又改口道：“你先下去休息，吾这就与众将商议，看派哪位将军去救！”
敢死闻言，终于昏死过去，众人赶忙将他带下去医治。
“子通，为何不让我出兵啊？”诸葛瑾坐回席位，一脸疑惑地问蒋济。
蒋济叹息一声，小声说道：“哎，将军！汝阴乃坚城一座，然而不过三个月就危在旦夕，足可见敌军之强势。将军若引兵前去，恐怕难以取胜啊。”
“这……但是汝阴乃淮北重镇，不得不救啊！”
诸葛瑾很无奈，说实话，他的信心并不足。但既然领了军令，他也不能老待在慎县不动，否则汝阴丢了的话，他肯定难辞其咎。
诸葛瑾看向蒋济：“子通可有何良策？”
蒋济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此乃大势所趋，非人力可以扭转。”
说罢，蒋济看向帐中舆图，他的心态很平静，并不因为汝阴可能丢失而焦虑。
以蒋济的才智，足以预见事情的发展，所以他才可以保持平和的心态。
诸葛瑾咋舌，也学着蒋济的样子看向舆图。可惜他的智慧不在兵法、不在筹画，而在治政、在为人处世，所以无法像蒋济那般洞察情势。
诸葛瑾冥思苦想，希望能有一个完全之法，但久久不得其要。
一直到傍晚，有军士进来禀报，军士面有悲戚之色，眼下还有两道泪痕：
“将军！那敢死自杀了！”
诸葛瑾愕然：“敢死为何自杀？！”
军士跪在地上，心有不忍地说：“敢死听说将军不曾发兵，便用佩刀自刎了！”
诸葛瑾大为震撼，捶胸顿足道：“哎！是吾害了义士啊——！”
经此一遭，诸葛瑾再不能无动于衷，他双眼通红，对蒋济道：“子通，吾意已决，发兵救援汝阴，纵使兵败，也无愧于吴王！”
蒋济看了他一眼，低头不再劝阻。
心底却叹息道：如此，败局已定！但以吴王之睿智，南州之底蕴，倒也无碍……
诸葛瑾下定决心发兵，当即率军开拔，连夜赶往汝阴。
当部队走到汝阴城南十余里处时，天色尚黑，仅有汝阴城和城外曹军大营的点点火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诸葛瑾当机立断，对曹军大营发起夜袭！
军号吹响，诸葛瑾的部将张霸为先锋督，率领两千先锋冲向曹军营地。
然而当张霸领兵行进到敌营近前时，忽然，曹军营门洞开！
“杀啊啊————！！！”
曹家“千里驹”曹休亲领骑卒从中杀出。
吴军突遭袭击，士气大跌，阵型被曹休率领的骑卒冲散。
吴军先锋督张霸本想组织士兵反抗，却被曹休盯上，一矛刺死于马下。
张霸战死，吴军顿时大乱，在后军督阵的诸葛瑾吃惊之余，赶紧组织部队撤退。
然而曹军显然是有备而来，无数队曹军骑卒从黑夜中冲出，借着夜色袭向吴军。
夜晚视野不佳，诸葛瑾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心惊胆战地向南撤退。
曹军骑兵不停追击，一路上都有吴军被杀或被俘，等诸葛瑾带兵逃出生天时，身边仅剩下不到五百人。
几乎只有诸葛氏的亲兵还在诸葛瑾左右，剩下的数千兵马都不知道散落到何处去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诸葛瑾本想夜袭曹军，却反而被曹军夜袭。
原来自从汝阴守军派兵突围后，曹洪就做好了伏击援兵的准备。
曹洪提前散布游骑，打探吴军动向。
诸葛瑾的兵马出现在汝阴城南五十里处时，其实就已经落入了曹军的监控。
曹洪命曹休领五百骑卒伏于营中，等吴军靠近后直接发起反夜袭！
而后曹洪和朱灵等人率领五支骑兵小队冲出，凭借夜色让吴军以为己方深陷重围。
但其实每支骑兵小队也就只有数十人，曹洪、曹休等人的骑卒加一起也就不到一千人！
可就是凭借着不到一千骑卒，曹洪却硬生生击败了诸葛瑾的六千大军……
诸葛瑾逃回慎县后，当即向步骘发去败报。
之后数日，诸葛瑾再慎县陆续收揽败兵，得到一千五百人后，直接放弃慎县逃往寿春！
因为汝阴方向已经传来消息，守将李通战死，汝阴城破！
第389章 执剑升阶
吴郡建业，吴王刘基在王宫见到了伤重昏死的太史慈！
繁阳亭一战，太史慈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战后医师救治时，众人为太史慈卸甲，才发现他身上不仅有两处戟创，还有大小刀伤三十余处，全身上下几乎就没有完好的地方！
而且医师检查后，才发现太史慈的血几乎留干了……
但太史慈的生命力极为顽强，一直没有死去。
之后张仲景赶到新蔡，在张仲景的尽力医治下，太史慈苏醒过来。
但太史慈的身体极度虚弱，口不能言，只喃喃“吾主”二字……
步骘、庞统等人得知情况后，没有不落泪的。
之后，步骘派人将太史慈护送到建业，成全他的心愿。
刘基听说太史慈伤重几乎不能活命，也潸然泪下，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直到春末，太史慈被精心转运回建业，期间太史慈数次陷入昏迷，气息微弱。
太史亨、张仲景等负责护送的人都以为太史慈死了，但太史慈都挺了过来，深入骨髓的信念支撑着他挺了过来！
太史慈刚到建业，刘基便让人将他直接送到王宫里住下。
宫殿中，还在昏迷的太史慈被小心翼翼地放上病榻。
刘基站在旁边双眼通红，一双手在袖袍下面不停颤抖。
吴太医令张仲景在旁精心调理，刘基小声地问道：“太医，子义他真的……没救了吗？”
张仲景微微叹气，手上的金针一刻不停：
“大王，太史将军伤势太重，臣见到他时，他的血都流干了。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死了。他是我见过最顽强的人！”
刘基听后，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
遥想当年他到扬州时，那是他还是个孩童。步骘引荐太史慈给刘基，让刘基高兴得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之后太史慈受刘基重用，参与抗拒袁术的历阳之战。
在庐江诈胜黄盖，将孙策逐出淮南。
坐镇淮水，让刘基不用担心来自中原的威胁。
北进汝南，帮助刘基拓地数百里，得民数十万口。
一想到太史慈的功绩不可磨灭，刘基更加悲伤，流着泪坐到太史慈的榻边，紧紧握住太史慈那满是老茧的手。
“嗬……吾主……”
仿佛天有所感，就在刘基握住太史慈手的那一刻，太史慈苏醒了过来。
刘基哭着笑道：“子义，是我！”
太史慈的眼神变得锐利，回握住刘基的手：“吾主，你来了！”
“嗯，子义，我来看你了！”
刘基强行振作，对太史慈露出笑容，可是两汩泪柱却是止也止不住。
太史慈看着不停落泪的刘基，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命不久矣了。
他想要坐起来，但曾经强壮无比的身体，此刻却虚弱得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嗬嗬——”太史慈自嘲地笑了两下，但那笑声却如同风吹在了破洞的门板上。
“吾主，慈能看到你继任吴王，慈很高兴！”
刘基抹去泪水，调笑道：“我听步子山说，子义当初还有点不情缘投效我，如今子义可曾后悔？”
“嗬——吾主说笑……慈，不曾后悔！只是……不能看见吾主坐上皇位，慈……慈心有不甘……”
“子义放心，我一定要让你看……”
刘基话未说完，却感觉太史慈的手忽然握紧！m.cascoo
“子义！”
太史慈面色痛苦，憋着最后一口气道：
“吾主，慈以为大丈夫生于世，当执三尺剑，升天子阶。今志在中道，奈何却要死啊！”
说完，太史慈越发用力地握紧刘基的手，双眼圆瞪，不舍地看向刘基！
刘基顿时哽咽，泪如泉涌。
太史慈弥留之际，刘基哭着对太史慈喊道：“来人！封太史爱卿为大将军，加太尉，录尚书事，封阳泉侯，食邑两千五百户！”
在刘基崩溃的哭喊中，太史慈溘然长逝，享年四十七岁……
之后，刘基下旨，追赠太史慈为吴国大将军、阳泉侯，食邑两千五百户，由其子太史亨继承爵位。
然而就在刘基还在伤感于太史慈的死亡时，淮北又送来战报！
法正拿着军报进宫禀报：“大王，诸葛瑾兵败汝阴，曹洪已占了汝阴、慎县，兵锋直指寿春！请大王节哀珍重啊！”
原本坐在席子上，还在为太史慈之死伤心流泪的刘基立刻起身，走到法正面前接过军报。
刘基两眼扫完，气愤地将军报丢在地上：“步子山怎么想的？竟然让诸葛瑾去挡曹洪，他是不是昏了头！”
“大王！”法正以为刘基要临阵换帅，赶紧跪在地上劝道，“大王息怒，此非大都督之过也，实在是曹洪之强出人意料！”
刘基冷哼一声：“你起来吧，让步子山出任大都督的是我！”
“是在下失言，请大王责罚！”法正知道自己会错意，赶紧承认错误。
刘基不在意道：“叫你起来就起来，说那么多干嘛。”
“诺！”法正赶紧起来，不敢触刘基的霉头。
刘基收拾情绪：“秦旦！本王的舆图和沙盘呢？！”
大宦官秦旦知道刘基心情不好，赶忙招呼人把舆图和沙盘抬上来。
刘基一边看舆图，一边用手指在沙盘上比划：“寿春……新蔡……汝南……琅琊……汉中……”
一个个地名脱口而出，刘基迅速从悲伤中走出，如一台机器般筹画着天下棋局。
法正在旁小声道：“大王可是要亲征？”
刘基抬头想了一下：“祖郎已死，二十万叛军烟消云散，江东应该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了。”
“敢问大王要从何处调兵，臣好立即去办！”
“嗯……”刘基看着舆图，盘算着自己在各州郡都有多少部队。
不过他还是决定先让法正想想：“孝直，你说说吧！”
法正身为吴国中尉，对各州军情的了解自然比刘基更清楚，他在拿到军报后，就立马有了想法。
此刻，法正直接将方案提出：
“禀大王，臣建议大王调江夏、武陵、长沙三郡兵马出义阳三关，从侧面威胁汝南。”
刘基疑惑：“这么说你觉得寿春没威胁？”
法正点头：“大王，曹操没有精锐水军，难以跨过淮水。如果曹洪强渡淮水包围寿春，大王只需派柴桑督周鲂领三千水军走肥施水道切断其退路，曹洪的两万大军就只能在寿春城下等死！”
“呵呵，不愧是法孝直，你这是要我故意卖曹洪一个破绽呀！”刘基的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这是刘基自太史慈逝世后，第一次发笑。
法正见刘基笑了，知道那个英明果决的主上又回来了，也笑着说道：“臣只怕曹孟德不上当！”
刘基频频点头：“以曹操的本事，自是不会上当，不过吾也正好节约些兵力。等曹孟德多消耗些实力，本王再领兵出击，子义因他而死，这次定要让他记住教训！”
随后，刘基又问法正：“徐州那边是何情势？”
法正答：“杜刺史正督兵与于禁、周瑜交战，目前还没有变故。”
“嗯，帮我转告杜袭，让他谨慎行事。那于禁和周瑜都不是易于之辈！”
“诺！”
第390章 临敌制变
建安十七年仲夏，曹洪在击败诸葛瑾，夺取汝阴后，并没有挥师南下。
正如法正所言，曹操不敢让曹洪冒险渡过淮水，因为过了淮水，那就完全是刘基的主场。
到时刘基随便派出一支水军截断淮水，过河的曹军就要面临断粮的风险。
因此，曹操命曹洪在慎县驻扎，摆出要进攻寿春的架势，想要吸引刘基的注意力。
可惜曹操的“挤眉弄眼”被刘基直接无视。
几封调令从建业传到荆州，长沙、武陵、江夏三郡的兵马开始朝江夏西陵集结！
刘基命江夏太守潘濬为护军，加封吴平北将军，督三郡兵马支援前线。
一个月的时间里，武陵太守李严、长沙太守韩嵩都带着郡兵和部曲来到西陵，接受潘濬的调遣。
统计过后，三郡共出动兵马约两万五千人。
潘濬打出“五万精兵”的旗号，走义阳三关进入汝南腹地！
大军来到安阳县驻扎，潘濬散出斥候，同时在安阳召开军事会议。
此次出征，潘濬帐下云集了一堆俊杰，除开长沙太守韩嵩外，他们多是荆州本地出身。
抛开潘濬、李严二人不说，
军中还有被刘基点名栽培的江夏都尉辅匡，
襄阳豪族出身、被韩嵩聘为参军的廖化，
年少闻名荆州、被潘濬征辟为主簿的马良，
蒋琬外弟、江夏长史刘敏，
和被李严从行伍中提拔为都尉的南郡人高翔等。
可谓是人才济济，将星云集！
中军大帐中，平北将军潘濬问略诸将，武陵太守李严当即说出自己的想法：
“护军，依末将之见，我军应该包围安城，然后沿南汝水修筑防线。”
潘濬想了一下：“正方是想建议吾围点打援？”
李严点头：“正是！”
众将商议了一下，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首先安城是汝南重镇，若能夺回来，大军就可以把安城作为支点，之后不管是继续北上威胁许都，还是东进和步骘夹击曹操，都是不错的选择。
因此，如果潘濬攻打安城，曹操肯定要派人来救援，这样便能减轻步骘那边的压力。
潘濬随后采纳了李严的建议，并开始下达命令：
“韩嵩听令，命你率长沙兵马包围安城！”
“诺！”
“其余各部前往南汝水扎营，阻截曹军援兵！”m.cascoo
“诺！”
荆州吴军迅速向北进军，两天时间就走到了位于安城以南二十里处的慎阳县。
然而等潘濬领兵抵达慎阳后，曹军早就在慎阳筑起防线，等着吴军来进攻。
原来曹操在进兵新蔡后，军师郭嘉就提议让曹操提前分兵安城，以防荆州方向会有吴军援兵走义阳三关袭击安城。
义阳三关作为汝南和江汉平原之间的通道，并不是特别出名。
因为义阳三关只有在南北对峙时，而且必须是江淮政权和中原政权对峙时，才有可能发挥效用。
吴楚之战时，伍子胥灭楚走的就是这条路！
战国以后，秦汉时期的战争则基本跟这三关没什么关系。
所以秦汉时期，如果是不熟悉春秋的人，可能基本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三座位于大别山中的关塞。
曹丞相也是经过郭嘉的提醒，才想起义阳三关的重要性！
曹操也因此称赞郭嘉：“每有大议，能临敌制变者，唯郭奉孝尔！”
于是曹操以豫州刺史赵俨为护军，督史涣、温恢、李典三部兵马共一万五千人在安城一带驻防。
赵俨坐镇安城，命史涣、温恢二人在慎阳修筑连营三十里，硬生生在慎阳一带变出一道长城。
潘濬带兵走到慎阳后，只能放弃进攻安城的计划，转而也在慎阳修筑连营，开始和赵俨相持。
不过这样一来，曹操攻打新蔡的兵马就少了一万五千人，刘基分化曹操兵力的战略得以实现。
可是不知道有人注意到没有，曹操一方似乎还有一支兵马没有行动！
那就是夺占了汝阴的曹洪部！
面对荆州吴军的牵制，曹操并没有调汝阴的曹洪前来应战，只是分主力之师驻防安城和慎阳。
如此一来，曹操在新蔡留有的三万主力军，显然是不可能击败握有两万吴国精锐的步骘，除非发生什么奇迹。
可惜无论是大都督步骘，还是护军潘濬，都未能洞悉到这一点。
或者说，即便他们察觉到了曹军的异常调度，也无力应对。
毕竟新蔡是吴军在淮北的最后一处据点，步骘不可能冒险分兵去找曹洪的麻烦。
潘濬那边就更不可能了，因为安城和汝阴之间，还夹着步骘镇守的新蔡。对于汝阴的曹洪，潘濬那是鞭长莫及。
关于曹洪的去向，吴军一方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一直等到步骘收到潘濬来信，获悉曹军在安城一带的部署后，随军的军师庞统才大呼不妙！
“大都督！曹操不调闲置的曹洪去迎战潘护军，反而分主力之师驻守在安城一带，这是有大的企图啊！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提前察觉呢？！”
庞统拿着信件，拍着额头不停自责。
众人疑惑，步骘赶紧问道：“士元有何想法！”
庞统走到舆图前，指着汝阴的位置说道：
“曹洪夺占汝阴之后，既没有冒失地进兵寿春，又没有被调去安城防守。那么他还能去哪里？”
说着，庞统的手指东移，重重地点在徐州！
“嘶——徐州？！”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步骘立刻起身：“来人，马上去建业告知大王，曹洪正领兵袭击徐州！”
下达命令后，步骘反倒没有再继续急躁，而是坐回席位，镇定自若地对诸将说道：
“尔等无需担心徐州，大王命我们驻守淮北，我们就应当尽心守职。那曹孟德非易于之辈，我等万不可掉以轻心！况且大王英明果略，对天下大势自有主张，不用杞人忧天！”
刚刚还在忧心徐州的诸位将领，此刻全都被步骘的淡定拉回现实。
他们听了步骘的言论，都不禁点头称是。
步骘说的没错，他们是应该专心对付面前的敌人，至于徐州方面，以吴王刘基的英明，应该会提前做出部署吧！
就在这时，外面又有军士来报：“报——！细作传来消息，敌将乐进，伤重不治而死！”
众将拍手大笑：“好！那乐进被太史子义一刀破开肠肚，早他小娘的该死了！”
第391章 益州叛乱
徐州，下邳国，盱眙县境内。
一支身着黄色军服，规模在一万人左右的军队正在北渡淮水。
黄色象征土德，火生土，由此可见军队领袖的野心。
军队打出的旗帜上显示，指挥这支军队的，正是吴王刘基！
刘基为何会亲自领兵来到徐州，这还得先提起上个月，益州刺史张昭送来的书信。
五月中旬，刘基收到益州刺史张昭来信。
张昭在信中告知刘基，让刘基不用担心益州的叛乱，并勉励刘基要选贤任能，疏远小人，保卫国土，不要轻言放弃。
正如信中所示，益州也有叛乱发生。
刘繇的仙去，着实是让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看到了机会。
曾经刘基坐镇襄阳时，通过沔水、江水遥控巴蜀，西川无人敢叛。
等到刘繇病重，刘基离开襄阳返回建业后，便有汉嘉太守黄元因治绩不佳，不甘贬谪，起兵作乱。
然后还有蜀中图谶士张裕，以“刘氏者，两年见背，十年更替”的谶纬之语，妖言惑众。
谁知之后的刘繇病逝的事情，好像正应了那句“刘氏者，两年见背”！
因为张裕散播谶纬时，乃是建安十四年，而刘繇病逝之时，正逢建安十六年！
也许张裕是真能推衍天命，亦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总之，正是因为张裕的谶纬之语在某种程度上应验，使得蜀中各地人心不稳。
于是当曹操的说客潜入蜀中后，各郡都有世家豪族私通朝廷，谋图在曹操南征时起兵响应。
幸好，坐镇益州的刺史张昭和蜀郡太守诸葛亮，在这个关键时间上格外谨慎，意识到益州很可能有叛徒。
诸葛亮向张昭建议，下令让各郡太守集结兵马屯于治所，以便迅速应对突发情况。
张昭采纳后，各郡太守都开始集结兵马，震慑当地宵小。
朝廷出兵讨伐太史慈的事情传到蜀中后，果如张昭和诸葛亮所料，益州各地都爆发了叛乱！
先是去年十一月，刘璋旧将杨怀、高沛、刘璝、泠苞等人在成都叛乱，声称要迎回益州牧刘璋，归附朝廷。
十二月，益州大姓雍闿杀建宁郡太守正昂，勾结越嶲夷王高定、南中蛮王孟获叛乱，聚兵攻打朱提、江阳、犍为等郡。
今年一月，又有牂牁太守朱褒自领镇西将军，起兵响应雍闿、高定等人，割牂牁、兴古二郡自守，又带兵进犯交州，攻打郁林郡。
其余各郡县还有一些起事者，但规模和威胁都没有这三起叛乱大。
益州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眼看着就要易主！
然而坐镇益州的张昭毕竟提前做好了准备，当杨怀、高沛等刘璋旧将在成都起事时，蜀郡太守诸葛亮早就提前洞察了他们的计划。
当杨怀、高沛等人喊出“迎回刘牧，归附朝廷”的口号时，诸葛亮已经带兵包围了他们的军营。
双方激战过后，杨怀、高沛授首，刘璝、泠苞再次投降，成都的叛乱被迅速平息。
这下想要趁机作乱的人都被镇住了，蜀郡、梓潼、广汉、巴西等益州腹地的郡县再没有发生叛乱的。
因此，张昭面临的主要威胁，就只剩下在益州南部作乱的雍闿、高定、孟获、朱褒等人。
张昭随后以诸葛亮为护军，督徐盛、吴懿、严颜、黄权四部兵马，共计一万两千人南下平叛。
诸葛亮到犍为郡后，与叛军经过大小战事十余回，终于将雍闿、高定等人击退，斩俘过万，保证了蜀中的安全。
而今诸葛亮依旧还在朱提、建宁一带平叛，但局势基本已经得到控制。
正是因为益州的局势得到控制，刘基才能放心带兵北上。
刘基此行的目的，正是去阻截可能前去袭击徐州的曹洪！
其实刘基没有想到曹操会让曹洪去奔袭徐州，按照刘基的设想，曹操应该会派曹洪去抵御潘濬才对。
刘基的下一步计划，则是在夏秋河水暴涨之时，亲领江东水师进入淮水，然后走水路突袭正在围攻新蔡的曹操！
幸亏刘基身边有法正这位顶级谋士在，才让刘基没有自以为是地进兵新蔡。
否则即便刘基在新蔡击退曹操，那也来不及支援徐州了。
届时徐州刺史杜袭被曹洪和于禁、周瑜两面夹击，整个徐州都有可能易主！
上个月，当刘基向法正透露，自己准备调周鲂、吕蒙、全琮等部进驻寿春时，立即遭到了法正的劝阻：
“大王，臣观曹孟德用兵，常以虚实之道迷惑对手，然后动若雷霆，出奇制胜。
“孟德今在新蔡，曹洪屯于汝阴，于禁、周瑜佯攻琅琊，看似手段已尽，实则不然！”
法正这么一说，唤起了刘基对曹操的重视。
因此刘基决定听听法正的意见，毕竟在历史上，法正在汉中让曹丞相吃了一次瘪，
刘基问法正：“孝直有何见解，还请明言。”
法正拱手一拜：“大王命潘承明督兵出义阳三关，从侧面威胁曹操，想要迫使曹操调曹洪去迎战。
“然而曹操手握四五万大军，若他分兵驻守安城，减缓对新蔡的攻势，那么就不用调动曹洪。
“孟德既然能识破大王以寿春为饵的计谋，未必不能再出一手，似繁阳亭之战那样的妙棋！”m.cascoo
法正分析完，刘基恍然大悟，自己此前着实是有些想当然了。
确如法正所说，曹操号称“十万大军”南下，那么他在淮北的局部兵力是占优的。
其实刘基发狠的话，是完全可以凭借江东一州之力，出动十万兵马去和曹操会战。
但是因为刘基的后方先有祖郎作乱，所以刘基不可能一上来就倾尽全力。
况且刘基是不愿意倾尽江东的人力物力，去和曹操在淮北争雄。
那样做的话未免过于损耗国力。
刘基本就是防守的一方，按常理来说，刘基完全可以借助主场的地利优势，出动个五六万兵马就能挡住曹操，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只要刘基能以较小的损失，挡住曹操的这一波攻势，让曹操获利不多，那么从大局上来说，曹操才是得不偿失的一方！
因为刘基早就达成了“划江而治”的成就！
而且还是最顶级的“划江而治”，不仅占据江东和荆州，还拥有益州和完整的淮河防线，甚至就连徐州都在刘基的掌控中！
反观北方的曹操和袁尚，不论二者之中的哪一个，在幅员辽阔上都没有办法和如今的刘基相媲美！
所以，在当今天下曹袁刘三家霸权中，刘基才是最占优势，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那个！
抛开袁尚不谈，曹操和刘基显然都是清楚这一点的。
第392章 遗计
七月初，刘基北渡淮水，在淮水北畔六十里处的徐县驻军。
徐县属于下邳国境内，这还是刘基自建安八年的青徐之战后，第一次重新踏上中原大地。
刘基让甘宁去把吕蒙叫来，他要询问徐县周边的情况。cascoo
建安十四年，甘宁因犯法被刘基从梓潼太守的位置上撤下来，召回江东成为军中小卒。
刘基这样做是出于保护甘宁，所以在事情过去后，刘基又让甘宁担任解烦督，督领五百“解烦义从”，接替刘基之弟刘铄的位置。
甘宁出去把吕蒙找来，二人进帐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
刘基看在眼里，问了句：“你二人可是有什么好事？”
甘宁和吕蒙对视一眼，都尴尬地笑了笑，吕蒙毫不隐瞒地回答：
“禀大王，末将在路上打了两只野雉，末将邀兴霸共享，所以含笑。”
“呵呵，到时候记得分吾一根雉腿！”刘基笑着调侃道。
二人跪下：“遵命！”
刘基摆摆手：“好了起来吧，子明，说说打探的情况吧！”
“诺！”
二人起身，吕蒙随后说出军情，刘基侧耳倾听。
正如法正所料，曹洪确实来徐州了！
他从汝阴出发，沿着淮河北岸一路东进，沿途原本效忠于吴国的县邑望见曹洪的大军后，俱都望风而降。
龙亢、蔪县、洨县等九江郡以北的淮北诸县，如今全都转投了朝廷。
刘基听后没有生气，只是略感懊恼。
淮北诸县投降，主要还是因为太史慈兵败繁阳亭的影响太大。
同时平舆、安城、汝阴三镇的丢失，也让淮北各地对吴国守住淮北地区的信心大减。
加之这些县邑距离许都太近，对朝廷的向心力远胜江东。
现在局势稍微有些不明朗，曹洪的大军一来，淮北诸县长官就“二十投了”。
刘基默默吞下丧城失地的坏消息，吕蒙则继续汇报徐州的境况。
眼下徐州刺史杜袭正在琅琊前线督战，于禁和周瑜合兵号称有三万精甲，杜袭点了朱桓、张辽二将共一万多兵马在琅琊抵抗。
而州中事务据说是全部交给了别驾糜竺和治中陈群。
刘基听后放下心来，有糜竺在，就算曹洪打到下邳城，下邳城也不会像淮北诸县那样直接投降。毕竟糜竺可是刘基的大舅子，忠诚度毋庸置疑。
而以治中陈群的行政能力，即使杜袭不在，徐州也乱不起来。
不过还有一点，那就是斥候未能打探到曹洪的去向，斥候在下邳、彭城、甚至淮北的洨县、蔪县等地都没有打探到曹洪大军的去向。
刘基不由疑惑：“这曹子廉到底跑哪里去了？”
吕蒙也是不解，只好告罪：“末将无能，请大王责罚！”
“无妨，你们去把法中尉叫来，对了，把吾那女婿陆逊也叫来！”刘基对吕蒙和甘宁吩咐道。
“诺！”
二人出帐，寻来正在军中巡营的法正，然后又找到待在自己营里研读兵书的驸马都尉陆逊。
刘基看此次出征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干脆直接中军升帐，召全军将领议事。
说是全军将领，其实也没多少人，不过就吕蒙、甘宁、陆逊、张允四人而已，再加上法正和护卫长张世。毕竟刘基的兵马只有一万出头，不需要那么多大将。
人到齐后，刘基当即咨询法正，让他帮忙分析曹洪究竟去了哪里。
法正听完情报后，坐在位子上想了想，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孝直，有何计较？”刘基好奇地问道。
“呵呵呵~大王，如果法正所料不错的话，曹洪应该是奔着咱们来了！”
刘基一惊：“哦？！何以见得？”
“哈哈，妙！妙！”法正一边捋须，一边无端称赞，之后才起身向刘基告罪，“大王恕罪！臣之所以发笑，是因为感慨曹孟德的谋略啊！”
法正越这样说，刘基就越加好奇：“哦？孝直，你赶紧说吧，我倒想看看曹孟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呵呵呵~大王，曹洪恐怕是受曹操之命，在下邳一带埋伏大王呢！”
法正一语惊人，吕蒙、甘宁等人皆露出惊讶之色，唯有一旁的陆逊频频点头。
刘基则已经淡定下来，他明白法正的意思了，曹操之前的各种调度，正是为了引诱刘基派兵来徐州拦截曹洪！
刘基起身走到舆图前，看着新蔡的位置说道：
“曹孟德还真看得起我啊，竟设置了如此多的迷局！不过我想以孟德的本事，施不出这等连环计，定是有人教他！”
正议事间，突然又斥候进来禀报：
“报————！！敌将曹洪引三万兵马来袭！！！”
……
此时，远在汝南的曹操站在南汝水北畔，突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曹操身边，军师荀攸担心地问了声：“丞相？”
曹操用粗糙的小肥手使劲揉了揉鼻子，眨着眼道：“无妨！”
之后，曹操指着河对岸的吴军营垒说：“我闻步骘不过一介文士，未曾带过兵马，每曾想到他竟然还能让军队布下如此严整的连营。实在是令人称奇！”
随军出征的丞相主簿司马朗，在此时出列替曹操解惑：“禀丞相，步骘确实不善兵事，但刘晔、庞统、鲁肃等都是一时良才，有这些人的辅佐，步骘才能与丞相相持。”
“嗯……主簿之言有理，看来这南州多有奇士，可惜不能为吾所用啊！”
候在一旁的曹彰请命道：“父相，儿愿再领兵渡河进击，此次一定为父相攻城拔寨！”
曹操摇摇头：“不必犯险，再过些时日，步骘将会不战自退。”
众人疑惑不解，唯有郭嘉、荀攸等少数知情人面色如常。
回到中军大帐后，曹操照常拿起兵书阅读，可惜今日他无论如何也读不进去，心中杂念纷繁。
卧在榻上的郭嘉撇头望见曹操的神情，虚弱地劝慰曹操：
“丞相……不必忧虑，纵然公达之计被……刘基识破，在下还有一计，可助丞相……削弱吴国。”
曹操赶忙起身，亲自给郭嘉舀了一碗酒水。
正在处理账册的荀攸也立刻起身，帮曹操把郭嘉扶起来。
二人合力喂了郭嘉一碗酒水，曹操关切地问道：“奉孝，还能坚持吗？”
“呵呵……”郭嘉干笑两声，微微点头。
“丞相，若此战不能……全取淮北。丞相可上表天……天子，转封刘基……楚王。”
郭嘉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自己心痛如绞！
“啊——”郭嘉一手按在心口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奉孝！奉孝！快传医师，快传医师！”
曹操被郭嘉突如其来的样子吓到，慌张让人去找医师。
忽然，郭嘉用他那只纤细枯瘦的左手抓住曹操的手腕：“丞……丞相！转封他楚王……然后，然后……呃啊————”
郭嘉焦急地想把胸中遗计说出，可是他的胸口越发疼痛，以致于他低声嘶吼起来。
曹操紧紧抓着郭嘉的手，已然是泪流满面：“奉孝，奉孝，呜呜……”
“啊！……”郭嘉终究还是没能把遗计说出，紧绷的身体一松，失去了呼吸。
“奉孝？奉孝！奉孝啊————！”
第393章 刘基被围
“都督！我们在徐县发现了吴王刘基的大旗！”
“你说什么？！好啊，这次逮到大鱼了！来人，召各部将领帐下议事！”
“诺！”
徐县西北六十里外，人迹荒芜的夏丘地区，征南将军曹洪和他的三万大军正藏身于此。
一个多月前，还在汝阴驻扎的曹洪接到曹操的命令，让他带兵东进徐州，埋伏吴军。
如果说刘基以寿春为饵引诱曹洪是在第一层。
那么曹操不上套就是第二层。
刘基调荆州之兵攻打安城，诱导曹操遣曹洪去救安城是第三层。
曹操分兵防守，让曹洪突袭徐州是第四层。
法正算到曹操的第四层，反手让刘基发兵截击曹洪就是第五层！
然而荀攸却预判了刘基一方会预判到己方的第四层，直接建议曹操，令曹洪埋伏前来截击的吴军。这波荀攸可谓是算到了大气层！
于是曹洪带兵从汝阴出发，路上他还担心会否暴露踪迹，因为淮北一带都是敌军的实控区，一旦遭遇抵抗，那他这支伏兵就暴露了。
然而后续的进展却出乎曹洪的预料，沿途的县邑没有一个敢抵抗的，全都望风而降。
后来曹洪才知道，原来淮北诸县长官早就收到了曹操的书信，并承诺只要曹操南下击败郡守太史慈，他们就会归附朝廷。
曹洪就这样兵不血刃地拿下七八个县邑，一路潜行到了徐州下邳国的夏丘一带。
曹洪特意下令全军隐藏踪迹，生火造饭的炊烟不能高过三丈，军士们每日只能吃两餐。若无军令，人和马都不能离开营地五里。
然后光布斥候，探查吴军踪迹。
虽然军中将士多有怨言，埋怨曹洪把他们带到这么个远离前线，又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搞出一堆苛刻的要求，简直是在强人所难。
但是曹洪的积威让他们敢怒不敢言，终究只能照做。
直到数日后，在徐县的细作传回情报说，吴王刘基亲自带兵抵达徐县，将士们才知道自己错怪曹洪。
曹洪在中军升帐，下达作战指令。
首先是命曹休为先锋，带领主力一万先行出发，赶往徐县拖住刘基。
然后曹洪自己则督领满宠、吕虔等部万余人随后就到。
最后，曹洪又特意派遣徐晃率三千骑卒绕过徐县，截杀吴军突围求援的部队，力求把刘基困死在徐县！
命令下达，大军立刻行动，曹休带兵急速杀向徐县！
等刘基得到斥候禀报时，担任曹军先锋的曹休距离徐县只有十里！
面对来势汹汹的曹军，刘基心里有些慌，徐县是座小城，城墙低矮，不是牢不可破的坚城。
而且刘基手里只有万余兵马，人数只有敌军的三分之一，处于绝对的劣势。
即便有甘宁、吕蒙两名勇将在身边，可是曹洪、曹休等一众曹军将领也不是吃素的。
绝境之下，刘基立刻询问法正有何计策。
法正也知事态严峻，收起对曹操的称赞（实际是荀攸的计策），立刻道出应对之法：
“大王，当今之计，应该立刻派人求援，然后派精兵强将出战，以挫敌军锐气！”
刘基点头，马上下令：“派人去广陵、建业求援！吕蒙、甘宁，着你二人领本部兵马出战！”
吕蒙、甘宁接下令箭：“诺！”
二将自去迎战，这时，坐在帐中的陆逊突然起身：
“大王，参军，末将有些浅见。”
刘基看向陆逊，陆逊出身江东四姓之首的陆氏，相貌没得说。而且陆逊才学出众，如今穿上盔甲，更颇有一股儒将之气，随便谁看了都要多留心几眼。
嗯，冬姬嫁给此人倒也不算委屈！刘基如是想着，嘴角露出笑意。
“伯言，你有何话，尽管说来就是。”
“诺！”陆逊拱手道，“禀大王，参军，北人多骑兵，曹洪又是世之良将，他一定会派出游骑截杀信使。若大王在徐县坐等江东之兵来援，则大事休矣！”
陆逊一语中的，曹洪确实派出了游骑，在徐县与淮水之间，截杀前往江东求救的信使！
法正啧啧称奇，拱手对刘基道：“恭贺大王得此佳婿！”
“呵呵，伯言是吾亲自为冬姬挑选的夫婿，自然非凡！伯言，若如你所言，本王现在该怎么办？”刘基捋须笑道，面上不再有忧虑之色。
既然陆逊敢站出来提醒自己，那他肯定有应对之法。
“大王，我军与其盼望江东来援，不若赶紧派人去向徐州杜刺史求援。如今曹洪的心思全在防备大王与江东联络，正是我军向徐州求援的时机！”
陆逊道出计策，刘基当即采纳，派斥候北上，去下邳通知徐州别驾糜竺！
刘基的斥候们骑着快马向北行进，他们在沿途依旧遭到了曹军游骑的截杀，但因为截杀部队的人数不多，所以仍旧有三五名斥候逃出生天，前往下邳求救。
徐县距下邳城有二百里远，斥候们快马加鞭，马跑死了就一路步行，用了五天时间飞越二百里地，终于抵达下邳！
斥候到下邳时，徐州别驾糜竺正和治中陈群在州府中，商量为身处琅琊前线的杜袭增派粮草和民夫的事情。
二人听闻吴王刘基被曹洪围在徐县，进退不得时，糜竺和陈群大感不妙，赶紧派人去琅琊前线通知杜袭。
同时，糜竺召集下邳城中的麋氏部曲，又散出钱财募集游侠儿，临时集结了一支两千人的私兵部曲，准备带兵前往徐县救援。
下邳陈氏听闻后，也号令城中豪族捐赠部曲，又给糜竺凑了一千部曲。
糜竺凑齐三千兵马后，不等徐州刺史杜袭命令，直接先行一步，赶往徐县。州中事务则全部被糜竺委托给了治中陈群和主簿陈矫。
援兵昼夜兼程，三天时间就从下邳城赶到了徐县以北七十里处的僮城。
糜竺派人前往徐县打探消息，得知吴王刘基还在徐县与曹洪交战后，糜竺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糜竺于僮城打探军情的这两天里，讨逆将军张辽也带着一千骑卒来到僮城！
张辽一见到糜竺，立刻询问糜竺：“糜别驾，大王如何了？！”
糜竺将情况告知张辽，刘基还在徐县坚守待援，曹军攻势很猛，形势比较危急。
张辽不由气愤地说：“别驾身为大王的岳山，为何不速速前去援救啊？”
糜竺也是心有愧疚，不过他还是直言道：“军中无有良将，恐难以解围，因此才在僮城踌躇。”
听了糜竺的解释，张辽恍然大悟。
“这……是辽错怪别驾，还望海涵！”
张辽拱手告罪，同时心底里佩服糜竺，在这种危急时刻还能做到“先虑败，再虑胜”，难怪对方能以商贾出身一路走到徐州别驾的高位上。
糜竺性情雍容，自不会将张辽的责怪放在心上：“吾在僮城驻足，正是为了等待杜公派来猛将。如今文远前来，吾终于可以放心地把部曲交给你统领了啊！”
言毕，糜竺命人召来军中将校，当着他们的面将兵符交给张辽，告诫他们要服从张辽的命令。
张辽曾在萧县威震曹军，又曾以千余骑军，在沂水河畔大破泰山臧霸两万大军，名声早就传遍中原，崤山以东就没有人是不知道张辽的。
将校们得知他们将会接受张辽的指挥，都兴奋不已，战心飙升！
张辽巡视完部队后，也觉得可堪一战，于是当即下令：
“奔袭徐县，擒杀曹洪！”
“杀——！杀——！杀——！”
第394章 王婿陆逊
“兴霸，我吕子明今日杀了五个贼兵，你呢！”
“哈哈哈哈，不多不少，就比你多一个！”
“愿赌服输，我那坛上好的烈酒归你了！”
“痛快！明日可要再赌？”
“赌啊，怎么不赌？就再赌一坛烈酒！”
“好！”
厮杀了一天的甘宁和吕蒙退下城墙后，第一件事就是碰头兑现之前的赌约。
二人一身血污，甘宁的盔甲上挂着一小片腥白的脏器，也不知是哪个曹军这么惨，被他把内脏都给砍出来了……
回到城中稍作清洗后，二人又一同赶到徐县公署，去向吴王刘基汇报今日战况。
公厅主席上，刘基身着用上好的舒锦织造的黑底赤纹深衣，头戴白玉小冠，英俊的脸上表情淡定，手里正拿着笔杆在一张锦帛上图画着什么。
法正带着吕蒙等将一同进屋：“大王，吕将军他们回来了。”
“嗯，都坐吧，今日战况如何？”刘基放下手中的活计，微笑着询问众将。
吕蒙拱手：“禀大王，曹军攻势越发猛烈了。往日末将与兴霸都能手刃十员敌兵，但今日攻城的曹军尤为精锐，我俩合计也只杀得十余人。”
刘基呵呵一笑，吕蒙这计算的方法有点意思：“呵呵，看来曹洪是开始动真格了。怎么样，将士们还能抵挡得住吗？”
因为刘基常用的淮西营，和精锐的玄甲军都被派到淮北前线去了。
所以此次出征，除开刘基的五百“禁军虎贲”和甘宁的五百“解烦义从”，对麾下部队的战斗力还不是特别了解，有些担心部队支撑不住。
“请大王安心，纵使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末将也会誓死保证大王的安全！”
吕蒙中气十足地回答道。
甘宁、张世等人亦郑重宣誓。
刘基点点头：“你们心底有数就好，孝直，我军伤亡如何？”
法正回复：“禀大王，我军坚守徐县半月，敌军连日强攻，我军每日至少战死百人。截止昨日，我军已战死两千余！”
“啧！”刘基暗道棘手，这曹洪果然不凡。
不过刘基也不是特别慌，算上战死的士卒，城中守军尚且还有七千左右，再坚持半个月应该都没问题。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军粮够不够，北渡淮水时，将士们只带了一月口粮，眼下曹洪切断了徐县和江东的联系，后续军粮肯定是送不过来的。
所幸经过陆逊的提醒，刘基第一时间往徐州派了人。
援兵从下邳赶到徐县，二十天的时间就绰绰有余了，所以刘基没必要太过忧心。
想到这，刘基不得不再出声称赞陆逊：
“幸亏有伯言提醒，让吾向徐州求援，不然本王怕是要被曹子廉困死在这徐县小城。如果是那样的话，吾这一世英名怕是不保，哈哈哈！”
众将纷纷点头，出言夸赞陆逊。
可惜今日陆逊负责守夜，他眼下在城门处，听不到众人的夸赞。
夜里，陆逊亲自在城墙上来回巡视，一刻不停，提醒将士们打起精神，提防敌军夜袭。
今天白昼的时候，曹洪骤然加强攻势，却被吴军打退。
若陆逊是曹洪的话，一定会趁着今夜吴军沾沾自喜时发动夜袭，拼一个攻破城池的机会。
“都不要懈怠，我料曹洪今夜必然夜袭，你们要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明白吗！”
陆逊不断叮嘱士卒。
陆逊统领的部曲中，兵士的来源比较特殊，其中一小半是江东陆氏的私兵，还有一小半是牟平刘氏的私兵。
所以麾下将士不会因为陆逊年轻而轻视他，都一丝不苟地执行陆逊的命令。
在刘基麾下的军队中，像陆逊所部这般，兵士大多来源于豪族部曲的部队其实是比较少的。筚趣阁
淮西营、玄甲军、玄武营等精锐部队就不说了，兵源全部都是官方募兵，基本不用豪族部曲，以求保证精锐部队对刘基的绝对忠诚。
而像柴桑营、牛渚营等重要军事据点的部队，其中的士卒也多半是郡兵。
因此，吴国的军队其实并不好带，因为士卒们吃的是皇粮，将军要是没本事的话，将士们肯定是要闹腾的！
当然，刘基还是允许将领们带一些私兵部曲，毕竟私兵的底子要比郡兵好很多，将军们用起来也顺手些。
刘基敢用郡兵，也是因为吴国的经济情况能担负得起。
虽然这样对财政的压力很大，以致于吴国军队人数所占的人口比并不高。
细数此次和曹操的战争，扬州最多只出动了五万名士兵，其中还有一万人留在江东平定山越叛乱，另外一万被刘基带着到了徐县，弋阳前线只有不到三万人。
按照去年的统计，扬州在册人口有二百七十余万，兵农比例基本是1比50的水平，非常的低。如此才能保证官府有能力养得起五六万大军。
刘基是可以学曹操、学袁绍等古代军阀，对百姓压榨得狠一点，但那不是刘基的追求。
因为刘基可以做到争夺天下的同时，也能保证百姓的民生。
所以他宁愿过程慢一些，自己累一些，也不愿学某些人，嘴上说着看似光明伟正的理由，然后心安理得地“再苦一苦人民”。
虽说作为代天牧民的吴王，只要曹操、袁尚做得比刘基还烂，吴国的百姓就会对刘基感恩戴德。
但比烂又有什么意思呢？
作为穿越者，还是要有些追求的，不然怎么体现自己与封建军阀之间的优越性呢？
子时三刻，徐县城外的夜色中，果然出现了曹军的身影。
“敌袭——！”
直到半夜仍旧精神抖擞的陆逊立刻发出警告，督促士卒敲响金鼓。
“放箭！放箭！”
城头士卒张弓搭箭，射击夜色中不断向城墙靠近的曹军。
因为有陆逊的事前预警，守城的将士们才没有过于惊慌，士卒们有条不紊地进行防守，反倒打了曹军一个措手不及。
城外，亲自领兵出战的征南将军曹洪，懊恼地向地上淬了口唾沫。
身旁，曹氏“千里驹”曹休对曹洪说道：“子廉，看来守军提前做了防备，要撤兵吗？”
“不撤！老子亲自登城，今晚一定要攻破徐县，活捉刘基小儿！”
既然身为主帅的曹洪下达了死命令，曹休自然不会有二话。
“诺！那末将先去开路，请将军稍作等待！”
“嗯，休郎你先去吧，一刻钟后，吾会亲自登城！”
“诺！”
于是曹休带着敢死先登，迅速攀上两张高的城墙，杀上城头！
第395章 曹休先登
曹洪派遣精锐突袭徐成，守城的吴军则在陆逊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全力守御。
可惜曹洪的夜袭被陆逊算到，曹军没能占得先机，所以曹洪不得不亲自率军强攻。
城头上的守军组织严密，即便参与夜袭的曹军都是精锐，也无法轻易动摇吴军的防守。
除开凭借个人武勇而登上城墙的曹休，城墙上再没有一处被曹军突破。
不过曹休悍勇非凡，仅他亲自突破的这一处，也有可能帮曹军打开局面。
火把扑腾的火光下，曹休身上的玄甲宛如深沉的黑墨，他双手执刀不停砍杀，将包围他的吴军不断逼退。
“将军！”身后女墙处又冒出一个曹兵，那曹兵赶紧跳上城头，帮助曹休站稳阵脚。
随后越来越多的曹军精锐从此处跃上城头，在曹休的带领下，曹军终于在城头开辟出一片阵地。
门楼处，正在指挥战斗的陆逊也注意到了城头的异样。
陆逊见曹休悍勇，意识到必须解决曹休。
可惜陆逊的武艺只能说是中人，他自觉没有把握击败曹休，于是只好派出麾下最勇猛的部将去应战。
“刘阿！你去杀了那个敌将！”
“诺！主人等着，看刘阿为你斩将！”
刘阿乃刘氏家将，本是从北方逃难到吴郡的难民。
兴平年间，刘基代父巡视吴、会时，收养了许多孤寡和难民，专门在吴县外设刘家村安置他们，以此培植牟平刘氏在江东本土的宗族势力。
十余年间，刘繇、刘基、刘铄等牟平刘氏成员，都在享受着当初刘基种下的善果。
刘氏家中的仆役、僮客、护卫等，很多都来自吴县刘家村。
刘阿就是其中一员。
因为陆逊娶了刘基的三女儿冬姬，刘阿就跟着一起到了陆逊家中。
刘阿身高八尺，体型壮硕，底子很好。在刘基府中时，又曾和刘基的护卫长张世学过些武艺。
所以后来被陆逊看重，提拔到军中担任军侯，提领一曲。
而今面对强敌，正是刘阿报答主人栽培的大好时机！
可惜，刘阿出道碰上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曹家“千里驹”——曹休！
如此地狱开局，注定了刘阿的悲剧。
刘阿点了五十名精兵杀向曹休，吴军士卒让开道路，放刘阿去和曹休对战。
此时曹休身边已经聚集了二十员曹兵，在守军的围攻中紧守阵地，让守军无可奈何。cascoo
吴军的异动引起了曹休的注意。
当曹休看到身高八尺的刘阿从敌军阵中走出时，知道自己这回是碰到了硬茬，立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敌。
曹休从地上捡起一面盾牌，从双手执单刀的姿态，转换成一刀一盾的架势，显示出自己的谨慎。
“砰砰！”
曹休用刀柄敲击两下盾牌，身周的士卒心领神会，围拢过来，和曹休一起组成盾阵。
“杀——！”
刘阿一声怒吼，带着吴军冲向曹休，对方同样以战吼回应。
双方猛地撞在一起，曹休竟然被刘阿撞得后退了两步，看来在气力上，身高八尺的刘阿更占优势。
但这种优势很微弱，因为曹休也只是后退了两步，并无吃力的感觉。
而当双方短兵相接后，曹休那身从小培养出的精湛武艺，和他追随曹操南征北战获得的丰富经验，就要远胜刘阿许多了。
毕竟刘阿不过黔首出身，武艺不过是半吊子水平，战斗经验亦只限于年轻时的街头械斗，和担任护卫时与同僚之间的比拼。徐县之战亦是刘阿的初阵，临敌经验较之曹休欠缺许多。
这不，刘阿和曹休互相劈砍了十余刀后，刘阿的肩头就被曹休斫了一下。
若非刘阿的盔甲质量不俗，披膊和甲片卡住了刀刃，恐怕只这一下就要丧失战斗力了！
在后观战的陆逊见状，暗道不妙，他对身边的亲兵说道：“你赶快去寻甘宁将军，告诉他敌将悍勇，无人能敌，让他速速前来支援！”
亲兵领命，迅速跑下门楼去搬救兵……
这边曹休和刘阿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是刘阿已经彻底陷入劣势。
曹休和面前这个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大个子过了几招后，就知道眼前这员敌将其实是个纸老虎！
于是曹休一改守势，发起凶猛的反击，刀盾并用，杀得刘阿不断后退。
刘阿只能被动地左支右挡，以求在曹休的攻势下苟活性命。
吴军和曹军的士气，也因为各自将领的表现而受到影响。
守城的吴军虽然人数比曹军多，却仍旧被曹军杀得不敢上前。
战斗不断进行，曹军倚仗着曹休的武勇，逐渐占领上风，越来越多的曹军士卒爬上城墙。
陆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他实在束手无策。
己方本就占据防守的优势，眼下却被曹军压过一头，说明双方的战斗力有着明显的差距。
陆逊麾下的士卒基本都是陆氏和刘氏的私兵部曲，忠心上佳，但实战经验少。
想清楚这一点后，陆逊马上呼喝士卒，激发他们对自己、对吴王的死忠之心！
“大吴的将士们都听着！吴王英明仁德，待尔等不薄。而今大王就在城中，此诚为报效君恩之时，难道你们甘心让敌军攻破城池，陷大王于危急吗？！”
陆逊慷慨陈词，然后从士卒手中夺过金鼓，不断敲击金鼓警醒将士。
刺耳的鸣金声振奋士气低迷的士卒，报偿君恩的誓言刺激羞愧的内心。
守城的吴军将士们突然齐齐暴喝一声：“杀————！”
然后义无反顾地反扑向攻上城头的曹军！
就连被曹休压制的刘阿，也放下了生死，硬着头皮，迎着曹休的刀刃冲向对方！
“杀啊啊啊啊——！”
刘阿用怒吼赋予自己胆气，一把抱住曹休，将之扑倒在地。
二人扭打在一起，一时分不出胜负。
吴军凭着突然爆发的士气，遏制了曹军的攻势，和对手相持起来。
陆逊见自己的激励奏效，暂时放下心来，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城中的援兵应该快赶来了。
陆逊的预判没有错，战斗持续到现在已经过了约一刻钟时间，吕蒙、甘宁等人确实正带着援兵赶来。
就连刘基也从睡梦中惊醒，亲自带着五百员禁军虎贲向城墙靠拢。
而城外的征南将军曹洪也按照计划，亲自登城参与进攻！
“曹休，甘宁在此，速来与我一战！”
甘宁快步奔上台阶，出现在城头，一眼就瞄准了曹休！
此时曹休已经将刘阿击晕，正欲提刀砍下刘阿的首级。
然而甘宁的怒吼立马让曹休警觉！
在曹休带领曹军先锋军包围徐县时，甘宁曾受命出城迎战。
在那场战斗中，二者曾短暂地交过手，并且两人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曹休一脚踢开昏迷的刘阿，手中刀盾互相拍击，向甘宁发出挑衅！
甘宁一声狞笑，提起双戟冲向曹休。
这场夜战逐渐进入白热化！
第396章 文远奔袭
黎明时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出现在徐县以北十里的原野上。
一员游骑从南边靠过来，向为首的将领汇报军情：
“张将军，前方十里就是徐县，曹军正在攻城！”
“哦？看来咱们来的正是时候！”
张辽提着长戟，兴奋地说道。
随后，他扭头看向糜竺：“麋别驾，吾率骑军先行，请别驾领步军跟随！”
糜竺点点头：“好，祝张将军能够再建奇功！”
“多谢！传我将令，骑军全速前进，不要吝啬马力！”
“诺！”
“驾————！”
“将军有令，全速前进——！”
“驾————！”
张辽率领一千骑卒向徐县的方向飞驰，此时他已经能够看到徐县的情况。
只见数万曹军将徐县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曹军正在攻打城池，城墙上吴军和曹军战成一团，依稀有喊杀声从那边传来。
徐县这边，曹军大营的高台上，监军满宠正在观望城头战况。
昨晚的夜袭被敌军察觉，没有起到突袭的效果，但主帅曹洪还是下令强攻。
战斗一直打到今天黎明，双方依旧是不分胜负。即便曹洪亲自登城作战，也未能一举攻克城池。
满宠看着城头激烈的战事，不禁感慨道：“刘敬舆果真不凡啊，麾下士卒精锐，猛将如云，完全不输曹公！”
言毕，满宠准备从高台上下去，回营帐吃个早食再继续观战。
然而当他转过身的时候，眼睛余光好像扫到北边有一支军队在靠近！
满宠定睛一看，果真有军队从北方杀来！
“糟了！徐州的援兵来了！”
一瞬间的心惊肉跳后，满宠赶紧镇定下来，他对左右道：
“去召集我部将士，出营拦截北面的敌军援兵，切勿使援兵突破封锁！”
士卒们也注意到了北面的敌军，赶紧下去传令。
紧接着满宠又补了一条军令：“去南边寻徐晃将军，让他召回游骑，驰援大营！”
“诺！”
一条条军令下达，满宠把留守军营的本部三千人召集起来，准备前去拦截吴军援兵。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张辽所率的一千骑卒宛如疾风一般扫过十里平地，转眼就杀到了曹军背后！
张辽一声暴喝：“杀————！”
胯下战马一个猛子扎入曹军后阵，将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杀来的曹军杀得人仰马翻！
一千骑卒紧随其后，数息间就给曹军“后心”狠狠地剜上了一刀！
“啊啊啊——！敌袭！敌袭！”
排在后阵等着登城的曹军士卒这才反应过来，己方竟然被人从后面偷袭啦！
一时之间，曹军阵脚大乱。
张辽带着一千骑卒不断向前冲杀，在数万曹军之中搅风搅雨，如入无人之境！
还在城头与甘宁、吕蒙厮杀的曹洪、曹休两叔侄这才反应过来。
“子廉，你先走！”正在与甘宁对战的曹休冲着曹洪喊道。
曹洪气得差点把刀扔了，抛下吕蒙转身跳上女墙，抓着云梯三两下就从城上飞下，独留曹休一人断后。
吕蒙没有去拦曹洪，对方身手不凡，又有亲兵誓死掩护，即便以吕蒙的本事也拦不住。
等曹洪逃跑后，吕蒙带兵向曹休和甘宁的方向靠近，二人还在捉对厮杀，至今不分胜负。
与此同时，坐镇门楼处的陆逊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怒吼：“援军来啦！援军来啦！都给我杀，不要放跑了敌兵！”
城头上的吴军士气大振，不约而同地高喊一声：“杀————！！！”
然后使出吃奶的劲，舍生忘死地杀退曹军。
“铿————！”
一把环首刀从侧面劈向曹休的左肩，却被曹休用盾牌挡住。
但是紧接着又有两把手戟一上一下刺向曹休的前胸和小腹！
“砰——”
曹休向后一跃，十分不雅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迅速起身面向敌人。
只见头戴白毦兜鍪的吕蒙，和头插赤色凤尾的甘宁并肩而立，二者脸上都带着玩味儿的微笑，好像想看看曹休敢不敢以一对二……
“你们拦住他们！”
曹休对着亲卫死士一声暴喝，然后丢下兵刃，转身冲向女墙！
傻子才跟你俩单挑，老子先撤了！
曹休一个箭步跃过女墙，然后单手挂住女墙，双脚稳稳踩在云梯上，如曹洪一般三两下就下了城墙。
只是随着曹洪和曹休的先后撤退，城墙上的曹军再也难以支撑，很快就全被赶下了城墙。
其中大部分曹军士卒没有曹洪和曹休那般了得的身手，他们几乎许多都被吴军强行从两张高的城头打落、扔下，摔得断手断脚。
少数完好无损逃下城头的曹军，却还要面临张辽的骑军突袭。
数万曹军被打得哭爹喊娘，四散而逃。
曹洪和曹休逃回军阵后，立马组织将士撤退，他们各自聚集了大约千余人，有条不紊地朝大营靠拢。
此时留守军营的满宠也带着本部兵马前来接应，三者在乱军之中顺利碰头。
“都督，你们先撤，我来断后！”满宠自告奋勇地担下重任。
而今数万曹军如同惊弓之鸟，也只有此前没有参战的满宠所部还能继续作战。
曹洪和曹休没有拒绝，带兵继续向后撤。
他们没有选择回营，而是直接向西退却，尽快远离徐县。
就在二人前脚刚与满宠道别，后脚徐县之中的吴军就打开城门杀了出来！
不过追兵都被满宠带兵截住，双方迅速战成一团。
张辽也带着骑卒四处寻找敌军主将曹洪的踪迹，很快，他便在乱军之中看到了曹洪的将旗！筚趣阁
于是张辽义无反顾地冲杀过去，然而靠近后才发现，将旗附近根本没有曹洪的身影，这是曹洪留下的障眼法……
无奈，张辽只能折回，前去协助友军击溃满宠！
然而张辽又未能如愿，因为不远处正有一队曹军骑卒杀来，领兵之人正是徐晃！
徐晃之前一直带着骑卒在徐县以南截杀吴军信使，这时终于赶了回来。
徐晃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拖住吴军骑卒，为友军撤退争取时间！
自然而然，徐晃便和张辽对上了！
两方骑卒绞杀在一起，徐晃亦亲自提着长矛和张辽厮杀。
二人都是虎将，一时分不出个胜负。但徐晃的目的却达到了，没了张辽所率骑卒的威胁，曹军将士们终于可以安心逃跑。
而正在拦截追兵的满宠亦开始组织士卒有序后退。
满宠治军严谨，刚而有谋，他把军士编做三队，让三队人马轮流后撤，且战且退。
而满宠自己则一直留在部队最后，跟士卒们同进同退，因此麾下士卒没有骚乱的，都鼓起勇气和满宠一起掩护友军撤退。
正在和张辽厮杀的徐晃也慢慢带兵向满宠靠拢，二人汇合后，张辽面对满宠那严谨的阵型，也不敢轻易进攻，只能在周围游走。
等吕蒙、甘宁、陆逊等吴军将领带兵追来时，众将看到满宠的部队阵型严密，兼且徐晃的骑卒也在满宠周围掩护，都觉得不太容易撼动对方。
考虑到麾下将士刚刚经过一夜的苦战，此时即便和满宠硬拼，估计也占不到什么好处，于是几人都不再追击，掉头收兵，回徐县清点战果去了。
满宠和徐晃见追兵退走，依旧不曾放松警惕，缓缓向西退却，直到走出徐县以西二十里，这才迅速逃离。
第397章 班师
徐县之战，曹军和吴军的损失都非常大。
先期十余日的围城战中，曹军损失不下两千。
之后的决战之夜里，单是攻城的士卒就战死数百，最后的溃败中又被斩俘四千余人。
前前后后，满打满算，曹军总共死伤快七千人。
吴军这边，为守住徐县、保卫吴王刘基而战死的士卒有将近四千人，伤残者亦有六七百之多。
光看战损比的话，吴军占据城池之利，却被曹军打出将近一比一的战损，实在有些丢人。
但这主要是因为攻城的曹军，确实比吴军精锐。
中原战事频繁，江东安静祥和，双方士兵的战斗经验不在一个层级。
当然，这也是因为刘基这次带在身边的部队除开吕蒙所部，其余如陆逊、张允的部队都非吴国精锐。
不过这些吴军士兵的底子都很好，要么是良家子，要么是豪族部曲。身体素质和装备都没的说，欠缺的只是经验。
相信此战过后，他们都将蜕变为精锐，让吴国多出一支可战之师！
战后，吕蒙和陆逊的部队都被刘基赐予了番号。
吕蒙所部将士都是从柴桑营调过来的，现在他们被刘基单独编为一军，号“白袍军”，仍旧归吕蒙统领。
“白袍军”本有三千人，经过徐县一战，只剩下了不到一半，战损颇大，等着吕蒙去补齐。
陆逊的部队则被赐名“右府军”，意味着麾下士卒多来自刘、陆宗族。原本也有三千人，战后空出了一千多人的名额，损失亦不小。
吕蒙和陆逊的部队能获得赐名，和将士们舍生忘死的态度分不开。
除此之外，刘基赐予两支部队殊荣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刘基准备让吕蒙和陆逊承担更加艰巨的任务！
徐县公署，刘基当着众将的面，命法正草拟文书：
“横野将军吕蒙任弋阳太守，接替故阳泉侯，为吾镇守藩篱！
“原九江太守诸葛瑾，迁弋阳长史！
“驸马都尉陆逊任九江太守，接替诸葛瑾坐镇九江！”
……
当曹洪的败报传至新蔡后，刚刚痛失郭嘉的曹操，头疾再次复发，只能把军务暂时交给领军将军史涣打理。
曹操招来荀攸，让他思考对策。
郭嘉死后，得曹操信重的军事参谋，便只剩下荀攸了。
况且让曹洪埋伏吴军的计策，本就是荀攸想出来的。奈何曹洪未能取胜，使得荀攸的谋划未能成功。
作为献计之人，自然也要想好，一旦计谋失败，应该如何善后。
所以当曹操召见荀攸后，荀攸当即便道出了善后之法。
“丞相，曹子廉战败，我军失去了机变之兵，与其继续与敌僵持，不如转攻为守，就此收兵。”
荀攸一脸从容地劝曹操退兵，并不担心曹操会发怒。
事到如今，曹军在各条战线上与吴军保持对峙的态势。
作为进攻方，陷入对峙就等于攻势停滞，攻势停滞便意味着防守一方占据了优势。
这样再打下去，很有可能只会对曹操更加不利，不如见好就收。cascoo
这一次趁着刘繇病逝的机会，朝廷拿回了平舆、安城、汝阴三座重镇。谯郡以南、淮水以北的八九个县也向曹洪投降，归附了朝廷。
曹操的收获其实还是蛮大的，基本上将刘基的势力赶出了豫州，只剩下豫州西南的一小片地区及重镇新蔡还在刘基的掌控中。
只是相较于曹操战前定下的，全取徐、豫二州，将刘基赶出中原的战略目标来说，还差得远！
但曹操目前也无能为力了。
此次南征，曹操共动用了七万大军，几乎可以说是把兖、司二州的兵马全带来了。
然而战事打到现在，曹军已经损失了一万多士卒。这样的伤亡虽说不上是伤筋动骨，但也足够让曹操权衡再三。
因为再多损失一些，曹丞相就要觉得肉痛了。
况且正如荀攸所说，朝廷和吴国已经陷入僵持，要想再取得像繁阳亭之战那样的战果，恐怕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和刘基相比，曹操本来就是底蕴更弱的一方，可万万不敢和刘基打消耗战！
只有精打细算，以尽量小的损失，换取尽量多的收获，曹操才有可能在后续的争霸中取胜。
曹操忍着头痛思索一番后，只得采纳荀攸的建议，下令班师！！
建安十七年秋，在朝廷和吴国之间的战事进行了快一年之后，这场震动华夏的大战终于结束。
战事的结局，以吴国丢失平舆、安城、汝阴、上蔡等近二十个淮水以北的县邑，告终！
朝廷以死伤一万多人的代价，斩俘吴军近两万！
单从战果上看，朝廷可谓是大获全胜！吴国惨败！
可实际上，双方都没有伤筋动骨。
曹操收获大片领土和二三十万人口，固然可喜。
但刘基也同样以空间换时间，用本来就被定义为战略纵深地带的弋阳郡，换得了成功接手刘繇遗产的时间！
这一波，刘基强行和曹操达成了双赢！
战后，朝廷和吴国都各自做出了人事和兵力调动。
双方调度的重点，当然是如今沦为对峙前线的淮北地区。
吴国这边的调度之前已经提过，刘基以吕蒙为新任弋阳太守，并重新划定弋阳郡的辖区范围。
刘基将原本属于江夏郡的、位于大别山以北的平春、义阳、安阳等县划归弋阳郡。
又将原本属于庐江郡的安风、安丰等位于勺陂以西、大别山以北的几个县，也划归弋阳郡。
当然，淮北四镇中硕果仅存的新蔡，同样被划入了弋阳郡。
这样一来，吕蒙的弋阳郡就下辖了至少十个县的土地，有十余万人口，成为了吴国与朝廷的最前线！
吴国大小官员们在得知吕蒙升任弋阳太守后，都感慨刘基对吕蒙格外器重。
除开吕蒙外，刘基又决定了新一任大都督的人选！
那就是鲁肃！
八月，刘基下达命令，授鲁肃吴镇北将军一职，拜大都督，假节，督弋阳、庐江、九江三郡兵马三万人，护国藩篱。
庐江太守的职位则被转交给九江转运使胡敏，好叫鲁肃全权负责江北军务。
至于原本临时出任大都督的国相步骘嘛，正好返回江东干起老本行，替刘基处理国政。
朝廷一方也不含糊。
曹操返回许都后，当即表汝南太守满宠为豫州刺史，行镇南将军事，督兵两万坐镇淮北。
曹操又免除曹洪征南将军的职位，转封曹洪为谯郡太守，督兵一万屯于城父。
世人得知曹洪屯驻城父后，都明白曹操这是不想刺激刘基，降低双方的火药味。
因为城父距离淮水还是比较远的，反而是离谯县很近，只有六十里的距离，快马加鞭一日可到。
显然曹操也将新获得的、位于九江郡北部的淮北地区，如龙亢、蔪、洨等县邑，作为了自己与刘基之间的战略纵深区。
不是曹操不想守住这些新获得的县邑，实在是曹丞相手里并不够多，做不到兼顾全局，必须做出取舍。
正好龙亢、蔪、洨等县的地理位置比较尴尬，不便防守，所以朝廷干脆放养。
局势趋于稳定后，世人们这才发现，朝廷和吴国一共只在淮水两岸陈列了六万大军。
稍微有头脑一些的人一看便知，双方短期内不会再打起来了。
第398章 改封楚王
建安十八年春节，建业发生了一件足以撼动吴国政治根本的大事！
那就是天子下诏，改封刘基为楚王！
此事一出，立刻在建业、乃至整个江东掀起了轩然大波！
藩王改封，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那是对于没有实权的藩王而言。
眼下刘基才刚刚坐稳江东，朝廷又要下诏改封楚王，这不是整人嘛！
吴国及扬州的官员们听说后，纷纷进宫求见刘基，希望刘基能够拒绝天子。
刘基也不傻，面对朝廷如此无礼的要求，刘基当然是在第一时间上表拒绝。
刘基的表态让扬州的官员们松了一口气，也让江东的世家豪族们松了一口气。他们是真的担心刘基接下诏书，然后迁都荆州。
因为刘基在襄阳执政的时间，远超他待在江东的时间。
刘基对于荆州，确实要比江东熟悉很多。并且改封楚国，更有利于刘基遥控巴蜀。
刘基刚刚收到诏书时，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接下诏书。
但如今天子毕竟在曹操手里，这天子传下的诏书，不就等于是曹丞相的计谋嘛！
反正只要是曹操想让刘基做的，那刘基肯定是不愿意去做的。
这是刘基上表拒绝天子的第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刘基拒绝改封诏书的第二个原因，也就是之前扬州官员和江东世家联名上书一事。
一旦刘基接受改封，势必要将都城迁往荆州，或是迁往荆、扬二州交界处。
这样做的话，无异于会挫伤江东世家豪族的情感。
别看刘基搞了那么多新政，又复利官、又复均输的，但如果没有世家豪族们的忍让，这些利国利民，却会损害豪族利益的政策，是不可能推行的下去的！
刘基若没有陆氏、顾氏、朱氏等豪族的鼎力支持，别说是施行政令，恐怕连王位都坐不稳。
这里可能有人会问，既然刘基这么在意江东的世家豪族，那怎么没见刘基这般忌惮荆州和益州的世家豪族？
这当然是因为各州的实际情况完全不同。
刘基和刘繇以扬州为根基起家，从一开始就和江东豪族达成了妥协。
刘繇父子空降扬州时，手里既没兵又没粮，没有江东豪族的勉力支持，怕是连严白虎、许贡、祖郎这些本地小头目都摆不平，更别说大boss袁术了……
虽说刘繇是宗室贵胄，又有朝廷的任命，江南四郡名义上都必须听刘繇的指挥，但是你不给下面一点甜头，别人凭什么跟你共进退？
那个时候，刘繇和刘基先天条件不足，就必须和江东豪族进行利益交换。后来日子久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太好把关系搞得那么僵硬。
就连刘基的新政，最早也只敢在庐江郡推行，取得成效后，才普及到九江。
新政在庐江的执行，离不开陆氏的大力支持。
陆氏支持刘基的原因，是因为刘繇父子击退孙策，解了舒县之围，救了陆氏一百多个宗族成员的性命！
但就算是这样，也有安风雷氏的雷续起兵造反，抗拒新政。
至于官市、官桑等政策推行到丹阳、吴郡，那都是好多年后的事情了。
而荆州和益州则不同。
荆州有蔡、黄、蒯、庞四大豪族。
刘基取荆州时，先攻打的江夏郡。
江夏郡正好就是安陆黄氏的大本营，江夏太守黄祖是黄香的玄孙，黄氏掌控江夏有近百年的历史，势力之恐怖可想而知。
但黄祖的下场大家也都知道了，黄祖父子身死人亡，黄氏的私兵部曲在战斗中被刘基打残，安陆黄氏可谓是遭遇了灭顶之灾……总之挺惨的。
后来刘基入主荆州，把蔡瑁也给收拾了，蒯越更是死于宛城，蒯良、庞统等人都向刘基投诚。
荆州四大豪族被整得只剩下两个，还是最没实力的两个，刘基的政策自然可以顺利地推行下去。
总结下来，刘基是以武力征服荆州的，自然不需要和荆州的豪族那么客气！
后来的益州就更不用说了，刘基敢让张昭和诸葛亮以严苛的刑法治蜀，就是要专门整治益州本地的豪强！
然而江东豪族跟着刘繇父子的发迹一同壮大，而今他们的势力不是荆州和益州的豪族可以比拟的。
况且父子二人已经与江东豪族绑定，即便刘基想要打压豪强，那也不可能一棒子打在自己人头上……
而今江东的豪族中，名望和势力都很大的有陆氏、顾氏、朱氏、张氏、魏氏五家。
陆氏、顾氏，朱氏都是自己的死忠，打他们等于自掘坟墓……
张氏、魏氏两家是江东的老牌豪强，刘基是可以拿他们开刀，但张、魏两家如今都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刘基也不好做得太绝。
况且以汉末的生产力来讲，根本就不可能彻底消除豪强，就像现代社会不可能消灭资本家一样。
除开要照顾江东豪族的感情外，刘基还有一个不能接受改封的原因——那就是“地缘”！
把都城放在建业是目前最有利于刘基统治的，因为刘基手里不只有扬、荆、益、交四州，还有一个徐州！m.cascoo
建业看似离巴蜀很远，直线距离估计都有两三千里，但刘基可以凭借江水之便，减小行政的时间成本。
坐船从成都到建业，一个来回可能要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其实已经很快了。
而从建业到徐州下邳，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亦不过个把月时间。
但如果把都城搬到荆州去，刘基和徐州的消息传递就不方便了。一旦徐州有战事，刘基无法迅速支援。
而且徐州无险可守，刘基这边稍有拖延，就可能丢失徐州的大片土地。
相反巴蜀本就有秦岭天险，易守难攻。即便刘基晚知道消息一两个月，巴蜀多半都还在自己人手里。
以上的三个原因，便是刘基在第一时间向天子上表，拒绝改封楚王的原因。
然而刘基还是低估了曹操想搞事的决心，三月，天子的使节又一次来到建业。
天使传达了“天子”的旨意，表示天子理解刘基的谦虚之心，再一次下诏改封刘基楚王，并明确要求刘基把都城定在襄阳。
就这一条，曹丞相的狼子野心便暴露无遗。
估计曹操也知道刘基看穿了自己的谋算，所幸摊牌不装了，就是要让刘基把政治中心搬离江东，给吴国制造政治危机，制造内耗。
面对天子的第二封改封诏书，刘基再次上表拒绝，并言明自己就想安心待在建业，替天子坐镇江东。
可惜曹操是铁了心要执行郭嘉给他留下的遗计！
五月，天子再次下诏，要求刘基改封，言辞强硬。
刘基再次拒绝，可换来的却是第四封诏书！
七月，天子第四次下诏，要求刘基改封楚王，迁都襄阳！
这一回，“天子”干脆在诏书中直言：
“古之良臣有三辞三让，吴王三辞朕书，已彰君臣之忠孝悌敬。”
这话几乎就是在威胁刘基了！
三辞三让已过，你要是再不接旨，呵呵……
第399章 争议
七月，建业吴王宫内。
天使郗虑念完诏书后，吴国群臣和扬州官员们立刻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以桓阶、陈震为首的潜邸之臣，都主张吴王应该接下天子诏书，改封楚王。
不过，明眼人都能发现，桓阶、陈震二人皆出身荆州豪族……这也成了二人遭受抨击的一大要点。
当然，主张接旨的人不止桓阶和陈震。
丹阳太守孙邵、刘基的女婿王肃、江东陆氏的陆绩等人，都认为刘基应该接下诏书。
而且他们的理由都一样，那就是刘基身为汉臣，绝对不可以抗旨！
有赞同接旨的，自然就有希望刘基不要接旨的，而且这一派的人更多。
廷尉虞翻、前将军吕岱、镇南将军张英、治中严畯、簿曹徐奕、顾徽、陆儁、张允、谢承等官员全都反对接旨。
这一派的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转封楚王会动摇国家根基，会造成扬州、乃至徐州的动荡！
双方言辞激烈，各自的主张都十分有道理。
首先刘基确实不能违抗圣旨，即便刘基已经成为了天下最大的诸侯也不行。筚趣阁
那样就会被曹操打为反贼，除非刘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下定决心北伐，和朝廷翻脸！
否则就不能操之过急，因为被定性为反贼的影响是很大的。
刘基目前还不敢保证，到时候各州的百姓、官员、士族们会不会跟自己一条心……
北伐……
这种大事绝对不能急！
但是刘基就要依着曹操的愿望，迁都襄阳吗？
刘基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是天子已经第四次下诏，刘基如果不想被定性为反贼，恐怕只能随了曹操的心愿……
啧！
真叫人左右为难啊！
究竟是哪个奸诈之人给曹操支了这么一条毒计？！
刘基难以决断，心情郁闷。
下面一众文武也吵得不可开交，让刘基更加烦躁。
“够了——！都别吵了！”
哗————！
刘基一声虎喝，吓了众人一跳。
大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官员们全都站起身拱手而立，以示敬服。
原本仰头望天，摆出事不关己姿态的天使郗虑，也扭头看向刘基。
刘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伯绪、仲翔，你们俩到内殿来。”
桓阶、虞翻二人出列，跟着刘基一起进入内殿。
内殿中，刘基又以改封一事询问二人。二人还是各持己见，虞翻建议不接旨，桓阶建议接旨。
刘基听后摇了摇头，他单独叫二人到内殿，就是希望他们能统一意见，帮自己做个决断。
但显然两人都学起了“不粘锅”，不敢在这等大事上替刘基拿主意。
无奈，刘基只能让二人先出去，再把刘晔叫进来。
没多久，刘晔小步走入内殿，来到刘基面前。
“大王！”
说着，刘晔正要跪下，然而刘基却起身一把扶住他说：
“诶~子扬，你我都是宗亲，又相识于年少，私下就不要在意这些礼数了！”
刘晔听了刘基的话，眉头微挑，吴王这是话里有话啊！
刘晔呵呵一笑，还是坚持道：“大王与晔乃君臣也，晔安敢悖逆？请让晔下拜！”
说罢，刘晔强行跪在地上，向刘基行礼。
刘基将刘晔扶起：“既然是君臣，确实应该遵循君臣之道。多谢子扬提醒！”
“臣不敢！国家大事，皆由君断，臣不敢妄言！”刘晔小心翼翼地说道。
刘基轻笑一声，心中有了决断。
刚刚的一小段对话，蕴含的信息量很多。
首先，刘基说“你我都是宗亲”，这暗示刘基依旧想以宗亲的身份自居。
然后，刘基又让刘晔在私下不要拘泥于礼数，这意味着刘基不想接旨的心思。
若单纯看刘基说的话，刘基的内心是纠结的。
但刘基这话是对刘晔说的，这又无疑外加了另一重暗示，那就是说明刘基仍然重视君臣之道。
而刘晔在短短的几秒内，将这三层暗示都察觉到了。
所以刘晔才会执意向刘基下拜，恪守君臣之道。
这就是变相地劝刘基接旨，或者说，告诉刘基：
大王，你的本心认为应该接旨！
因此，当刘基下定决心后，刘晔才会说“国家大事，皆由君断，臣不敢妄言”。
因为这个决定确实不是刘晔做的，刘晔也不敢做这个决定。正如各持己见的桓阶、虞翻一样。
其实自从曹操派人传旨转封刘基后，刘基也时常和亲近臣子探讨这个问题。
步骘和法正都曾就此事向刘基进过言……
今日二人都没有参与争论，于是刘基又把步骘和法正叫进来，最后问一问他们的看法，也坚定自己的信念。
步骘和法正进屋后，刘基让步骘再把之前的进言讲一遍
于是步骘说道：
“禀大王，而今江水左右，钱粮殷实，百姓安乐，人心思定。大王若是划江而治，臣可以担保我大吴能享百年国祚！
“大王若要举兵北伐，清君侧，复炎汉，以我大吴之国力，赌一赌天命之归宿，亦不是不可。只是北方尚有袁、曹二强，大军北上，必促成二强勾结。到时，纵以我南州之富庶，怕也只能和北方二伯斗个两败俱伤。
“因此，依臣之见，大王不如坐观时局，蓄养民力。若大王能再养国十年，则中原可定！”
刘基听完步骘的叙述，不禁连连点头：“国相不愧为国之柱石！孝直，你有何看法？”
法正拱手笑曰：“大王，有步相珠玉在前，臣的那点伎俩实在搬不上台面。
“在臣看来，大王完全可以阳奉阴违。先接旨，改国号，但这迁都嘛……大王不妨拖一拖！”
二人的意思很明确，就是眼下还没到定鼎天下的时候。
刘基点点头：“有你们的这几句话，我就可以那定主意了。咱们出去吧！”
“诺！”
三人从内殿走出，短短的几步路间，刘基想起了前世曹丕伐吴时，贾诩给曹丕的进言。
那时夷陵之战刚刚结束，季汉实力大损，不足为虑，东吴亦经过大战，有所消耗。曹丕瞅准这个时机伐吴，似乎是非常英明的决定。
然而此举却遭到了贾诩的反对，而贾诩反对的理由，和今日步骘的分析几乎如出一辙！
暨以曹魏的实力，尚不足以攻灭吴蜀任一一方。
“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这是贾诩的原话，亦是他想曹丕献上的万全之法！
“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这八个字，其实可以用现代社会、大国争霸时常提到的一个词来概括。
那就是——“和平演变”！
积蓄实力，发展文治，用王者的姿态令对方臣服，甚至更进一步在敌国内部“埋钉子，搞分裂”，久而久之，都不用自己动刀子，别人就先乱了。
如果曹丕能采纳贾诩的建议，估计三国都能提前个三四十年结束，曹魏应该也不会被司马篡权。
不过曹丕不听贾诩的意见也能理解，因为他老子曹操就没听贾诩的！
赤壁之战前，贾诩曾用同样的道理劝过曹操。
然而曹操夺了荆州后就飘了，觉得自己平推江东就完事儿了，哪还需要费那劲儿啊？
熟不知有句话叫做“行百里者半九十”。
可惜人多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还喜欢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既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别人。
“我刘基，绝不可效法曹氏！”刘基在心中发下誓言！
坐回席位后，刘基对站在殿内的郗虑说道：“天使见谅，转封乃大事，不可不察也！”
郗虑拱手：“还请大王接旨！”
刘基微微一笑：“接旨，行啊。”
说罢，刘基起身走下台阶。
群臣一惊：看来大王是真的要接旨了！
“大王，且慢！老臣有话要说！”
第400章 暂不迁都
忽然，一名身材高大，身着朱服武冠的官员站了出来，正是镇南将军——张英！
众人看向张英，只见他将头埋在地上，等着刘基发话。
刘基眼珠子一转：“将军是先王老臣，请起来说话！”
张英拜谢刘基，然后起身指着郗虑怒斥：
“郗虑！汝身为汉臣，却未曹贼在此张目，妄图迫使我王行刘濞故事！汝若还有半点良心，就应揭露曹贼恶事，然后一头撞死在这石柱上以谢天下！”
骂完郗虑，张英又向刘基下跪，五体大拜道：
“大王啊——！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私杀朝臣如屠家奴，敛据州郡以为家土，天下人早就厌之恶之，希望有忠义之士能够清君侧，匡正天下！”
说到这，张英抬起头，脸上竟然还挂着两道泪痕，眼睛哭得通红。
刘基都被张英的演技惊到了，没想到当初那个五大三粗的刘氏家将，如今也成了一名官场老演员，这……真不知是喜是忧。
“大王！老臣不才，愿为先锋，替大王率义军入京勤王！请大王下令北伐吧！”
张英声泪俱下的演出，打动了在场一众官员。
虞翻、顾徽、陆儁、张允等主张抗旨的官员，全都跟着张英一同下跪，嘴里高呼：
“请大王下令北伐——！”
“请大王下令北伐——！”
然而刘基注定是要扫他们的兴：“咳咳……额……你们先起来吧。”
“大王？！”
“大王？？？”
虞翻、顾徽等人一脸不解，他们是真的希望刘基北伐啊！
但刘基显然心意已决，他让众人起来，然后向郗虑说道：
“这诏书，本王接下了！”
郗虑大喜，这样他就可以回去和曹丞相交差了！
“那就请大王接旨吧！”
刘基嘴角勾起，二话不说跪领圣旨。
至此，刘基便从吴王，摇身一变，成为了楚王！
然而等他起身后，却对郗虑说道：“天使往来辛苦，还请在建业多留几日，让本王尽一尽地主之谊。”
郗虑想了一下，答应下来：“那就打扰楚王了！”
“无妨，来人，请天使至驿馆下榻！”
“诺！”
郗虑走后，顾徽、张允等不支持刘基接旨的官员面色颓丧，都以为刘基这下是铁了心要改封啊！
刘基扫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坐回到席位上：“你们都别站着了，坐下吧！”
“诺——”
百官跪坐下来，刘基对他们道：“天子有德，本王身为汉臣，自然不能抗旨。但尔等亦无需多虑，曹孟德想让我挪位子，我岂能那么简单就如了他的愿？”
众人面面相觑，虞翻起身道：“大王，刚刚大王如果不接旨的话，尚可以直接起兵，清君侧。可是如果阴奉阳违的话，这不是无端落人口实吗？”
“对啊，对啊——”
虞翻这么一说，刘基才想起这茬。
他看向法正，法正赶紧出列解释：“廷尉所言虽不无道理，但是臣料曹孟德必不敢在此事上做文章！”
“哦？中尉何以见得？”虞翻反问法正。
法正回答：“大王之所以接旨，乃因我楚国尚无定鼎天下之优势，还不可与朝廷翻脸……”
虞翻打断法正，驳斥道：“君言谬也！大王横据江水，大楚沃野千里，难道还不足以定鼎天下吗？！”
“廷尉，我楚国确有五州，然交州民寡，徐州多战，巴蜀新获，富庶之地唯江东与荆襄。过早北伐，不仅难以消灭袁、曹，还会空耗国力！”cascoo
“法正！你可知道人言可畏？若天下人皆笑我王阴奉阳违，你脱不了干系！”
“仲翔此话乃危言耸听，国家大事岂可因言而定？以我王之英明果略，若能励精图治，养国十年，则袁曹纵有千万之兵尚可灭却，何须急于一时？”
“哼！也只有你这等睚眦小人，才会进献这等难登大雅之堂的计策！”
虞翻说不过法正，只能甩下一句人身攻击，然后重新退回位子上。
法正则继续向刘基进言：
“大王，曹操以关中为根茎，河南为枝叶，韧劲十足，不可小觑，这是臣为何建议大王不要过早北伐的原因。
“但他毕竟底蕴浅薄，实力不足。去岁能取得汝南数县，已是侥幸，更遑论与大王翻脸呢？”
刘基频频点头：“孝直说的不错！当然，仲翔的忠直，吾也看到了。”
刘基顺便出言安抚虞翻，两头兼顾。
随后，刘基起身，为北伐一事盖棺定论：
“人言确实可畏，但本王并非桀纣，纵然有人恶意泼脏水，那也只会是无根妄言。吾相信楚国的士民，更相信楚国诸公。
“这天下大势越发清晰，吾却更加如履薄冰！今若北伐，或可一战而定天下。但若北伐不顺，乃至死伤惨重，非二十年不可恢复国力，吾当慎之！”
官员们见刘基拿定主意，也就息了劝刘基北伐的心思。
况且北伐本来也只是大家临时起意，用来劝刘基抗旨对抗曹操的手段。
如今刘基都接旨了，那就不可能再说什么北伐了。
桓阶这时出列道：“大王既然无意迁都，那如果曹操真要行那不智之举，大王又该如何应对呢？”
显然，桓阶还是希望刘基将事情做彻底，把都城迁到荆州去。
“臣只是希望大王能够防患于未然。”桓阶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明显有些欲盖弥彰。
刘基摆摆手，敷衍道：“下令各州刺史，让他们不可松懈兵事。”
“诺！”
“好了，今日就到这吧！
“孝直，代我招待好天使。
“仲宣，你负责筹备改封的仪式。”
“诺！”
刘基将应付天使郗虑的差事扔给法正，又让王粲着手改封的事宜，然后解散了朝会。
各派官员们回去后，将今日王宫中发生的事情传开。
江东本土的官员和豪族们得知刘基只是将国号改了，暂时不打算迁都后，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而不希望刘基抗旨的人们，则声音各异。
如桓阶、陈震等荆州出身的官员，没有再继续表态，在沉默中接受了刘基的决议。
这一次朝廷下令改封的事情，对他们这些荆州出身的官员来说，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罢了。
他们本来就有预料，无法通过这件事情，促使刘基将政治中心转移到荆州。
而王肃、陆绩等另一派赞同刘基接旨的官员，其初心不过是希望刘基能够继续尊奉朝廷，可以说是出于公心。
既然刘基已经接旨，这两派人士自然不会再纠结具体细节。
但除此之外，江东还是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传出……
那就是仍旧寓居江东的孔融、祢衡等在野士人！
他们放出话来，希望督促刘基迁都就国。
对此，刘基也是有些无语，这些腐儒一天真是吃饱了撑的。
不过刘基没心思理他们，他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在听取了步骘的建议后，刘基决定继续加大文治的力度，稳步发育，积累起足够的优势后，再说北伐的事情。
七天后，当刘基在建业进行“受天子诏，改封楚王”的仪式之时。
将作大匠阚泽，当着文武百官，及天使郗虑的面，进献给刘基一份大礼！
“大王，臣受大王启发，废寝忘食，用时五年，终于实现活字印刷之术！臣特将这以活字印刷出的五经，献于大王！”
第401章 秘书省
在举行改封仪式的高台上，阚泽捧着托盘，献上用活字印刷制出的五经。
阚泽所献的五经，便是《诗经》、《尚书》、《礼记》、《易经》、《春秋》这儒家五经。
每一本经典都如明清时的线装书一般，用活字在纸张上印刷文字，然后用麻线装订而成。
刘基见到这五本后世意义上的线装书，感到十分动容。
拿起那本《诗经》仔细端详，书皮以较厚的暗黄“蔡侯纸”制成，书皮还散发出淡淡的木香，应该可以起到防蛀的功效。
翻开书，内里的书页用的就不是“蔡侯纸”了，而是更加轻薄柔软的“左伯纸”。
但第一页上没有文字，是空白的。
阚泽在旁讲解道：“大王，此为‘赘简’，乃为防止书皮磨损内页而专门留出的空页。”
刘基满意地点了点头，能注重这些细节，说明阚泽在印书一事上十分用心。
翻到第二页，就能看到文字了！
书页上的文字大如铜钱，完全不用担心损伤目力。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哈哈，好，好啊！”
刘基顺着书上的文字，念出《诗经》的第一篇——《关雎》，然后连连叫好！
放下书本，刘基当即在高台上朗声宣布：
“将作大匠阚泽，发明活字印刷术，功在千秋，利在万民！特封芜湖侯，食邑千户，赏百金！”
台下的臣民们面面相觑，还不明白刘基为什么要重赏阚泽。
刘基于是让侍从将五本线装书拿给官员们看一看。
大臣们捧着经术，啧啧称奇，都觉得线装书轻薄灵便，阅读起来十分方便，比竹简可方便太多啦！！m.cascoo
“阚德润，告诉他们印这一本书，要费多少工钱。”刘基对阚泽说道。
阚泽就在高台上对官员们讲道：“诸位僚佐，一本《诗经》的造价，约合十贯。《春秋》则只需五六贯。”
官员们听后，更加惊讶了，楚傅王粲评论道：
“哎呀，这，这真是天下士子之幸啊！这印书不仅有帛书之轻灵，而且价格别说是帛书了，就连竹书都没有它便宜！哎呀，哎呀——！”
刘基听后只觉好笑，没想到就连大才子王粲，也被这线装书震惊得说起了大白话。
不过王粲说得没错，这线装书确实便宜。
别看一本活字印刷术印出的《诗经》要十贯钱，几乎等同于四五石粮食。
可是汉朝时的书籍，哪才值四五石粮食啊！
就说竹简吧，这玩意儿看似便宜，但也只是对垄断知识的士族阶级来说很便宜。
竹简便宜在什么地方？自然是取材方便。
竹片弄好了，也得有人往上写字才行。
就拿《诗经》来说，全文有近四万字，在竹简上抄一遍，速度快的话也要个几天时间，还要防止错漏，这人力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
唐宋元明时，许多寒门出身的士人，年轻时还都会给大族佣书，换取佣金。
再加上世家大族要垄断教育资源，一套用竹简书写的《诗经》，在市面上至少也要卖到三十贯钱！
竹书尚且这么贵，用锦帛书写的帛书就更贵了……
而且即便是世家大族，也很少有人会用昂贵的锦帛来制书，毕竟一匹中等质量的丝帛，价值也在一贯以上。
用绢帛写一本《诗经》，至少得用掉近两匹布，中间还不能出错，再算上附加值，一本绢帛制成的经书，卖到上百贯也不为过！
所以就算有人用绢帛写书，那也是非卖品，估计都藏在自己家中当传家宝。
而如今阚泽发明出了活字印刷术，将书的成本一下子降到了几贯钱的级别，虽然底层百姓依旧买不起，可是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寒门就消费得起了啊！
这对于楚国的文化发展，乃至于整个华夏来说，都是穷极辞藻也无法言尽的重要里程碑！
在文武百官们震惊之余，刘基又宣布了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华夏士人圈子的事情。
“活字印刷既成，本王有意设立秘书省，开办建业书局，召天下名儒至建业校订古今经典，印刷成书，造福天下！将作大匠阚泽兼领秘书监，全权负责此事！”
阚泽当即下拜谢恩：“大王将这名垂青史的差事交予臣，臣就算是肝脑涂地，也要为大王办好这件差事！”
刘基笑着点点头：“德润勤勉有德，你办事我放心。”
能全权负责这么重要的事情，阚泽只觉得五年来的苦劳，终于有了报偿。
台下，如王粲、程秉、薛综等名士，全都对阚泽流露出艳羡的眼神。
纵使他们自持才学胜过阚泽数倍，但今日之后，在后人的笔墨中，他们的地位怕是永远也比不上阚泽了啊！
刘基宣布设立“秘书省”后，就连担任天子使节的御史大夫郗虑，亦拿着一本线装的《易经》，满脸郑重地走到刘基面前。
“大王，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天使有何事，请尽管直言。”刘基面带微笑。
郗虑清了清喉咙：“咳咳，额，吾知大王素有忠君爱国之美名，大王何不将这五本经典献于天子呢？”
刘基玩味地看着郗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邀约郗虑：
“鸿豫，本王这秘书省刚刚成立，鸿豫何不在建业多留几日，与阚德润、王仲宣等大才一起，助本王修订经典，造福万代如何？”
“这……”郗虑的脸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对于刘基的邀请，郗虑还是很心动的。
作为一名士大夫，没人能够对这样留名青史的机会无动于衷。
可是郗虑毕竟是天使，要是接受了刘基的邀约，那就实在是太对不起天子。
然而线装书的出现，和刘基成立秘书省的举动，都不得不让郗虑改变对刘基的看法。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如今刘基设秘书省，召天下名儒校订经典，印刷成书。
这其中所展露出的抱负，是可以与孝文、孝宣相媲美的；是初平以来，妄图以武力征服天下的各路群雄难以企及的！
恐怕就连远在许都的曹丞相，都无法与眼前此子相提并论啊！
在这一刻，郗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有德之君”！
可惜自己受恩天子，无法前来辅佐这样的有德之人，实在是平生一大憾事！
不知不觉间，在郗虑的心中，刘基的形象一下子拔高了不知多少。
刘基看着郗虑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秘书省和建业书局的见效还是蛮快的嘛！
看看郗虑，纵然对方是天子使节，咱们照样能动摇他的信念。
“舜舞干戚而有苗服”！
干，盾也。戚，斧也。
但刘基的干戚却不是真正的刀兵，而是活字印刷术、线装书、秘书省、书局、利官、均输、引进耕牛等等强国富民之新政！
而今刘基的“干戚”已经彻底舞动起来，会否有苗来服，就看世事的发展吧！
第402章 许都朝局
建安十八年的岁尾，在建业逗留了近一个月的御史大夫郗虑，终于返回了许都。
这一年里，郗虑在许都和建业之间往返四次，光是旅途中的时间加在一起，怕是都不止三个月。
但是郗虑还不能第一时间返回私宅休息，他得进宫向天子和曹丞相汇报差事。
许都皇宫，小黄门站在殿外以高亢的嗓音喊道：
“宣御史大夫郗虑！”
郗虑快步走上白玉阶，脱去鞋履，跨过几要及膝的殿槛，迈着小碎步来到大殿中央。
“御史大夫臣虑，参见天子！”
在百官的余光中，郗虑向天子行礼。
大殿尽头的高台上，年过三十的天子，跪坐在柔软舒适的席子上，他对着郗虑伸出白净的大手：
“爱卿不辞辛劳，往来奔波，朕心怜之，快快请起！”
郗虑起身，抬头望向上方左侧。
在天子的席位一旁，还摆着一架案几，丞相曹操正坐于那里！
曹操用他的小眼睛仔细扫了郗虑一眼，让郗虑感觉如芒在背。
“呵呵~郗虑，刘敬舆接旨了吗？”
郗虑小心翼翼地答道：“楚王已在下官的见证下，受诏改封。”
“哦，是吗？那他为何还赖在建业不动呢？！”
砰！曹操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吓得天子都哆嗦了一下。
郗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丞相息怒！楚王言兴修王宫尚需时日，上表进言希望朝廷宽限时日。”
曹操语气冰冷地说：“奏疏——”
郗虑慌忙将手伸进衣袖，掏出刘基事先给他的奏表，将之呈上。
曹操接过奏疏，随意看了两眼就丢在一边。
然后，他面色不善地对郗虑说道：“我闻刘敬舆弄出来个秘书省，还要邀天下名儒赴建业修注经典，是否属实？”
“禀丞相，是！阚德润于转封仪式上进献印书五经，楚王遂设秘书省，邀天下名儒赴约！”
然而曹丞相关注的点不在这里，他现在只想看看那几本被“眼线”吹得神乎其神的“线装书”。
“够了，那‘线装书’，你可带的有？”
“禀丞相，有的，只是还在行囊之中。”
“派小黄门去取！”
“诺！”
就在小黄门去取书的时候，曹操又问郗虑关于建业的情况。
郗虑不敢有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吐露出来，包括他在建业的所有见闻。
从秘书省到建业书局，从王宫到街市，不管是曹操问了的还是没问的，他都全部倒了出来。
天子和百官听得如痴如醉，都对建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一会儿，小黄门拿着五本经书进殿，献给曹操和天子。
曹操把书拿在手里，反复翻看，很是喜欢。
但一想到这是刘基弄出来的，他又大感郁闷，怎么他手下就没有人才，能帮自己搞出这些“有德之物”？
曹操将书放下，面色不善地说：“修注经典，乃圣人之权，凡夫俗子岂可擅专？！”
话刚说完，曹操的首席狗腿子董昭立马出列道：“丞相，刘基身为藩王，却欲代天修注经典，实乃奸邪悖逆之徒，请丞相下旨讨伐！”
曹操看了董昭一眼，没有说话。
董昭暗道不好，看来自己没摸准丞相的心思。
这时，还是尚书令荀彧站出来圆场：“丞相，侍中之言不可取。楚王修注经典，实乃为我大汉之文事昌盛助力，且不可因此伐之，否则世人会异论朝廷。”
“文若之言合理，只是刘基不愿就封，有损朝廷威仪。”曹操对荀彧说出心中担忧。
荀彧则道：“禀丞相，楚王不愿迁都，派人催促就是了，朝廷去岁才收复汝南，不应轻启战事。”
“嗯……”曹操沉吟一声，他又想起了郭嘉的遗计。
郭嘉临终时劝曹操转封刘基为楚王，可惜后续内容还未说完，郭嘉就病逝了。
曹操照着郭嘉的遗计，转封了刘基。
可是，现实情况似乎和曹操的预计有出入，刘基各种找借口拖延，让朝廷拿他完全没有办法。筚趣阁
曹操不相信郭嘉的遗计这么简单就能被化解，一定是还有其他的深意……
“哎！”曹操叹息一声，始终想不通郭嘉的意图。
冥思苦想中，曹操的头疾又犯了，他一手扶着脑袋，另一支手挥了挥。
天子身边的宦官见状，马上喊了声：“退朝——”
百官于是退去，天子也起身回到内殿。
荀彧看了眼躺在席子上、面色凝重的曹操，又看了一眼天子的背影，摇着脑袋走出宫殿。
“公达。”荀彧叫住已经走下宫殿台阶的荀攸。
荀攸转过身：“叔叔有何事？”
荀彧走下台阶，和荀攸附耳道：“先回府，我有事与你商谈。”
“好！”
不久后，叔侄俩回到荀府，二人来到茶房密谈。
二人坐下后，荀彧还不待说话，荀攸就先开口道：“叔叔真要与丞相决裂吗？”
荀彧一愣，送到嘴边的茶顿时不香了。
“哎，先不说此事！公达，我问你，郭奉孝的遗计，你可想明白了？”荀彧反问。
荀攸眼珠子一转：“是有些眉目，吾正要与丞相商议……”
“不可！我不许你将之告诉孟德！”荀彧语气严肃地告诫荀攸。
“可是……哎，也罢！看来叔叔确实已经下定决心了，侄儿与叔叔共进退就是。”荀攸向荀彧做出了承诺。
荀彧缓缓点头：“你能体谅我就好。”
“呵呵，”荀攸苦笑一声，反问道，“叔叔，这样真的值得吗？”
“……哎，吾何尝又想这么做呢？只是孟德他……他已然忘了初心，我荀文若，却不能看着汉室亡在我手里！”
荀彧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天命弄人啊，要是刘正礼父子早出来个几年，叔叔也不必如此纠结了。”
“事已至此，就不要后悔前事了。我观楚王，如见文、宣，即使没有你我辅佐，他也能复兴这大汉！只是可怜了当今天子啊……”
谈起天子，荀攸也觉可惜，天子实在是有些生不逢时。
天子如今已过了而立之年，却越发不得自由了。
去岁，天子趁着曹操出征之时，私下召见议郎赵咨。
等到曹操班师听说了这件事情后，曹操竟然直接以蛊惑圣听为由，杀了赵咨，还株灭其族。
而今除了荀彧、郗虑、杨修这几位得到曹操信任的大臣还敢进宫面圣以外，再也没有人敢私下接受天子的召见。
而这三人，恐怕是如今朝堂上仅剩下的几个心有汉室的臣子。
但郗虑和杨修向来谨慎，和天子奏对时只讲经文，一旦涉及事实，就顾左右而言他。
想来想去，荀攸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然后冷不丁说道：“楚王设立秘书省，召天下名儒修书。今夜怕是很多人都难以入睡了吧。”
荀彧的脸上浮现出钦佩之色：“刘敬舆虽然年幼，却能明白‘天命无常，唯有德者居之’的道理。他能忍受住夺取天下的诱惑，以文学招揽天下名士。吾料二十年后，天下可定！”
第403章 朱砂草贝
诚如荀攸所预料的那样，今夜确实有许多人都睡不着觉。
天子当晚在崇德殿召见御史大夫郗虑，还特意命人吩咐郗虑，叫他带上几本线装书入宫。
郗虑带书入宫，在宫人、侍卫的众目睽睽下进入崇德殿。
进入殿门后，郗虑看见坐在席位上的天子，正捧着一本《春秋》阅读。
“陛下！御史大夫臣虑，参见陛下！”
“哦，是大夫来了！”
天子放下《春秋》，过来将郗虑扶起，带到位子上坐下。
郗虑感到一丝不安，因为天子今晚表现得太热情了。
“陛下，臣把书带来了，请陛下过目！”
郗虑将随身携带的几本线装书拿出，天子接过后并没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只是兴致缺缺地随意翻看。
郗虑默默地看着天子翻书，心中却已经警铃大作，自己恐怕是要被卷入什么惊天的大事中了……
果不其然，不久，天子一边翻书，一边说道：
“大夫，这些书都是经典，但成书之日已久。吾观之不如今文真切，而今文之中最真切者，莫过于故秘书监荀悦所奏之《申鉴》五篇。”
《申鉴》五篇，乃已经故去的秘书监，荀彧堂兄荀悦在生前所着的论政之作。
细数诸位有意亲近天子的大臣中，除了已经被曹操杀死的议郎赵彦、赵咨，恐怕就属这位荀秘书胆儿最肥！
赵彦、赵咨尚且只敢与天子密会，进献私言。
这位荀秘书则不藏不掩，直接做《申鉴》五篇呈于圣前，意图匡扶天子，针砭曹操揽政！
得亏这位荀秘书是荀家的人，也得亏这位荀秘书死的早，建安十四年就病故了，不然绝对会被曹丞相处以极刑……
然而天子在这个时候提起《申鉴》，郗虑立马明白天子这是要有大动作啊！
呼——！
郗虑二话不说，起身就要走！
“郗大夫！”
天子竟然一把抓住郗虑的衣袖，不让郗虑离开。
殿内的动静惊扰了门口的侍卫，几个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站在大殿门口询问：
“陛下？！”
天子赶紧开口道：“郗公他一时头昏，你们去请太医吉本来！”
那几个御林军定睛看去，果然看到郗虑一手扶着脑袋，做眩晕之态。
于是几人不疑有他，告了声“诺”，便让人去寻太医吉本。
“郗公，先坐下歇息吧，站着只会更加昏沉。”
“额……诺。”
郗虑无奈坐下，刚刚一时慌了神，半推半就地着了天子的道。
“陛下，有何事需要臣去做，陛下就直说罢！”
“朕就知道爱卿对朕、对汉室还是有感情的！”
“哎，臣家世食汉禄，孰能无情啊！只是陛下可想明白了，若无完全把握，可千万不要犯险啊！”
“爱卿放心，今日请你来只为一件事。这有衣带诏一条，请爱卿下次前往建业时，将之交于楚王！”
说着，天子解下腰带让郗虑戴上。
郗虑心中有些猜测，但仍是不解道：“敢问陛下，这诏书内容可是要邀楚王带兵进京？”
天子点点头，脸上露出既欣慰又难过的表情：“郗公，还记得荀秘书的《申鉴》开篇之言吗？”
郗虑想了一下，背诵道：“夫道之本，仁义而已矣。五典以经之，群籍以纬之。咏之歌之，弦之舞之。前鉴既明，后复申之。故古之圣王，其于仁义也！”
“没错！荀秘书是想让朕效法先贤圣王，修养德行。呵呵，不瞒你说，当年议郎赵彦，也曾教吾修德怀仁。”
天子捋着胡须回忆往事。
“修德修德，然朕越是修德，曹贼却越发猖獗。封王封公乃天子之权，他却执意要朕封刘正礼为吴王。吴王薨，又强要朕改封刘敬舆为楚王。好似朕不过是他的一支笔，一块印……”
天子说道激动处，却忽然停顿，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郗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虽然没有赵彦、赵咨那般忠贞，但也素来以汉臣自居，此情此景，哪里能不动容？
但他的理智尚在：“陛下若是因一时怨霏而发作，还恕臣不能如陛下所愿！”
“郗公勿忧！朕，朕不过是一时难以抑制。”
天子收敛情绪，随后郑重地说道：“楚王不肯迁都，吾明日会如荀令所说，下诏申饬楚王，届时还劳烦郗公再走一遭，将这衣带诏交予楚王！”
郗虑听后眉头一挑！
荀彧？
莫非？！
郗虑一惊，但也不敢多问：“臣遵旨！”
天子见状，眼中露出得逞的笑意，其实荀彧根本就没有参与其中，天子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爱卿愿意应下这份差事？！”
“臣愿意！只是臣有一事，还要请奏陛下！”
“哦？是何事？”
“臣所奏之事，与陛下的谋划还有楚王有关。”
“你说吧！”
郗虑遂将心中的忧虑说出：“陛下，臣觉得楚王即便得到陛下的密诏，估计也不会发兵勤王！”
天子苦笑一下：“呵，爱卿之言，倒是和荀令之言不谋而合。”
天子再次有意提到尚书令荀彧，这让郗虑的猜测得到应证，但这也是天子故意为之。
然而郗虑已经把自己说服了。
如果真是尚书令荀彧在背后指点天子，那天子说不定真能从曹丞相手中夺回权柄！
至此，郗虑心中的负担被彻底放下，他直言道：“陛下，臣敢向陛下担保，楚王是有窜逆之心的！他必不会立刻起兵响应陛下，而是会等到陛下……之时，恐怕楚王才会行动！”
郗虑的话刚讲完，天子便用双手抱住了脑袋，两行清泪从天子眼中滑落。
“爱卿能直言，朕心甚慰！吾又何尝不知这天下诸侯，都在觊觎这天子之位啊！只是……只是大夫，朕除了寄希望于楚王，又能如何呢？！”
天子啜泣着说出这句满含屈辱的话。
若要列举古往今来最憋屈的皇帝，他刘协怎么也得占据一个席位……
最后，天子一边啜泣，一边苦笑道：“朕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楚王是个宗亲，就算朕坐不得这江山，把它交给一个刘姓之人，死后也还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哎——！”郗虑叹息一声，“陛下之贤德，可比古之圣王矣！”
天子笑了两下，可能是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他终于撇开话题道：
“爱卿再与吾讲一讲你在江东的见闻吧！呵呵，不瞒爱卿，自从吾听闻楚王在南国的事迹后，常在想，要是楚王坐在朕的位子上，应该会比朕做得更好吧……”
天子说着说着，又不自觉绕回到自惭的道路上。
郗虑赶紧安慰道：
“请陛下勿要妄自菲薄，依臣之见，陛下之仁德聪敏，非楚王能比！”
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违心，但郗虑还是不带半点犹豫地讲了出来。
“呵呵，爱卿不用恭维吾！”天子笑了起来，感觉心情舒畅许多，“爱卿还是讲讲江东见闻吧。”
“诺！”
当晚，郗虑和天子聊到后半夜，期间太医吉本来了一趟，装模作样地帮郗虑诊断了一下后就候在一旁了。
等郗虑走后，天子看向太医吉本：
“太医，我让你准备的朱砂、草贝两味药材，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吉本回答道：“回禀陛下，朱砂还在研磨，草贝还没成熟，请陛下再宽限些时日！”
天子坐回席位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急不躁地说道：“那就慢慢来，切莫误了朕的大事……”
“诺！”
第404章 荀曹之别
翻年的夏天，郗虑又往建业跑了一趟。
明面上担着申饬刘基赶紧迁都，暗地里背负着为天子秘传衣带诏的郗虑，出于好奇，在刘基的带领下，到建业书局参观了一圈。
好家伙，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把郗虑都吓了一大跳。
如今的建业书局，哪里是什么书局，简直就是一颗鸾翔凤集的梧桐树啊！
不提阚泽、薛综、宋忠、许靖等本就在刘基麾下效力的名士，
也不论孔融、许慈等寓居南州的中原名儒，
就连本就在许都居住的、与郗虑经常见面的阮瑀、徐干等大才，
眼下也都跑到了江东建业，参与修订天下经典之事！
这一回，原本在刘繇的努力下，慢慢洗刷掉“南蛮瓯越之地”的江东，又在刘基的后劲下，越发显得文气昌盛！
见到此情此景，就连郗虑都心痒难耐，在建业书局中住了好几日，每天与孔融、宋忠等高士畅谈文学，注疏经典，好不痛快！
若不是郗虑还记得自己是天子的御史大夫，恐怕真要在建业长住！
刘基设立秘书省、开办书局的做法，看似不如征伐土地痛快，可实际的影响却不可估量！
古代治国，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人才。
然而两汉时期，南方文化不兴，人才稀缺。
刘基如今手下虽有这么多能臣名士，但其中许多都是北方流亡而来的寓居之士。
秘书省和建业书局的成立，可以帮助刘基进一步吸纳人才，而且也能加快知识的传播速度，提升楚国的文化底蕴，为将来的一些新政做好铺垫！
如今刘基之所以如此重视文治，暂缓武力征服的步伐，乃是因为当今天下的局势让刘基不敢冒险！
曹袁刘三家，谁都没有把握能够彻底干掉其中一方，因为一旦两强相争，剩下一个看热闹的绝对会从中作梗。
其实刘基现在就有自信夺回豫州，甚至攻取兖州，将曹**退回关中去。
但那之后呢？
河北的袁尚难道会坐视不理吗？
以曹操的能力，刘基即便想战胜他，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到时候已然成为强弩之末的刘基，又能否在河北袁尚的大军下，守住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呢？
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刘基不会做。
与其冒险，不如励精图治，凭借刘基领先曹操和袁尚两千年的见识，静静发育个五六七八年，把实力沉淀到能够不惧曹袁联手的地步，那才是万全之策！
况且刘基如今才刚满三十岁，完全等得起！
曹操再厉害，他还能再多活十年吗？
曹丕、袁尚？几条小狗罢了！
所以说，把格局放大一点，把目光放长远一些。
现在莽上去，成功的概率最多就一半。
等过个十年，一波平推的成功率至少也是七八成！
刘基觉得不如慢慢熬，反正急得不是自己，年过半百的曹丞相才是应该着急的那个人。
“不急，再陪他耍耍~”刘基的心态稳得很！
因此，当郗虑将天子的衣带诏交到刘基手中之时，刘基连里面的诏书都没拿出来看，直接把那条玉带当做天子赐下的宝物领了……
郗虑不傻，他早料到刘基肯定会对天子的密诏无动于衷。
随后，在建业逗留了快半个月的郗虑，终于念念不舍地告别孔融等人，告别建业书局，快马加鞭返回许都。
而当郗虑返回建业后，一则在官坊间悄然流传的消息，让郗虑感受到有一股暗流正在许都涌动。
原来，四月的时候，就是郗虑逗留建业之时，曹操在丞相府召见了尚书令荀彧。
曹操召见荀彧的目的，自然是希望荀彧能再多举荐一些贤才。
为此，曹操还和荀彧提起病逝的郭嘉，因为郭嘉就是由荀彧举荐的。
然而出乎曹操意料的是，荀彧这次却委婉地拒绝了曹操之请。
“禀丞相，天下贤才已尽在朝中。”
起初曹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文若，你刚才说什么？”
“丞相，下官是说，天下间的贤才全都在朝堂上了。”
曹操瞪大双眼，脑子尽然有些转不过来。
“啊——我，我头疾犯了……”
曹操捂着脑袋趴在案几上，荀彧赶紧去传医官。
可是荀彧刚转身出门，曹操便坐直了身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悲意。
以曹操的聪明才智，哪能不明白，荀彧这是想要和自己做切割啊！
只是曹操实在难以接受，二三十年的战友，那个曾经在自己最需要文臣谋士的时候欣然来投的王佐之才，一路上帮助自己成就一方霸业的荀彧，竟然有可能与自己决裂……
不久后，荀彧带着医官返回，却看见曹操正襟危坐，完全没有了犯头疾的迹象。
荀彧没有点破，曹操也直接让刚到场的医官离开。
随后，曹操对荀彧道：“文若，刘基小儿在建业修注经典，吾认为此事不可让藩王专美。明日朝会，吾有意奏请天子，表长倩为秘书监，主持集贤修书一事，你意下如何啊？”
荀彧听后，欣慰地笑道：“长倩才疏学浅，恐不足以担此大任。依下官之见，丞相可令故尚书卢植之子卢毓担此重任，卢毓禀性贞固，心平体正，家学渊源，一定不会辜负丞相之托！”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起来，眼角甚至泛起感动的泪光，他就知道荀彧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既然如此，就依文若之言吧！还请文若代吾修书一封，征卢毓入朝。”
“诺。”
“对了文若，顺道替吾把公达召来吧！”
荀彧眉头一挑，他知道曹操是想就郭嘉遗计之事，再次询问荀攸。
哎！
荀彧心底一叹，纵使他能为曹操推举卢毓，可终究还是不能再让荀攸为曹操出谋划策。
因为一旦曹操有办法击败楚王刘基，那么这四百年炎汉，恐怕也就到头了！
荀彧面无表情地退出屋子，脚步沉重地去召荀攸。
约莫半个时辰后，荀攸进了丞相府。
“下官拜见丞相！”
“哦，是公达来了，快坐！”
“谢丞相！”
荀攸坐下后，曹操当即再次向荀攸咨询郭嘉的遗计。
然而荀攸的回答，却让曹操彻底黑脸。
荀攸站起身，朝着曹操深深地躬身拱手，似乎要将头埋进地里：
“郭奉孝才识超群，乃世之奇士。攸驽钝，绞尽脑汁也未能得其遗计之真谛。望丞相恕罪！”
呼——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
他原以为荀彧举荐卢毓，就已经是在向自己示好。
然而荀攸的举动却让曹操明白，那只是荀彧看在多年相互扶持的份子上，给自己留的最后一丝情面！
第405章 唯才是举
五月初一的朝会上，曹操向天子上表，奏请天子召天下名儒入京修书。
同时推举卢植之子卢毓担任秘书监，全权负责此事。
曹操这本奏章，是这些年来为数不多，天子打心底里赞同的奏章。
之后的十余日间，朝廷的诏令传至各方，连袁尚和刘基的实控地也没放过。
修书一事实属善政，因此还是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
关中、河东、颍川、汝南等地都有名士来到许都，想要参与修书。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济阴名士魏讽！另外还有常林、杨俊等人。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在地方任职的官员，如卫觊、苏则、张既等，也都上表希望返回许都，参与修订经典的盛事。
对于在野的名士，曹操当然是十分欢迎的，至于地方的官员嘛，曹操都亲自写信希望他们继续留任。
但是还有一点需要提及，那就是在这些前往许都的在野名士中，少有从扬州、荆州、益州三地过去的。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刘基先曹操一步行动，楚国地盘上人士自然都跑去建业了。
曹操通过朝廷修书的事情，确实招揽到了一些人才，但曹操肯定是不能满足的。
因此，在朝廷的秘书监正式开始修书后，曹操又在七月颁布诏令。
京师许都率先张贴告示，丞相曹操颁发《求贤令》，募集天下异才！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
“……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变得而用之！”
这是曹操挟持天子以来，第一次颁发《求贤令》。
其中“唯才是举”的口号，揭示着曹操此次求贤令的宗旨。
那就是——只求有才，不论德行！
而《求贤令》颁布后的第三个月，一群让曹操都感到意外的人抵达了许都。
他们就是曾经效命于袁氏的许攸、郭图、辛毗等袁氏老臣！
曹操听说许攸等人来投，高兴地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就跑出了丞相府，将门口的许攸等人迎进丞相府。
“哎呀，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们来投我啊！”
曹操一边大笑一边跟许攸等人讲话，他的眼睛本来就小，高兴之下，双眼几乎要变成两条细线了！
许攸等人见曹操竟然光脚来迎，感动得不行，全都恭顺地向曹操下拜，表示敬服。
曹操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扶起，然后立刻命人摆设筵席，款待许攸、辛毗等袁氏旧臣。
宴席上，经许攸等人的讲述，曹操才知道这些袁氏旧臣为何会来投靠自己。
原来自从袁尚上位，袁谭袁熙纷纷倒台后，审配和逢纪凭借拥立之功，独揽河北大权。
袁尚以审配为幽州刺史，逢纪为冀州别驾，各掌一州，就连沮授、荀湛、辛评等袁氏中的老派人士都只能屈居二人之下。
不过，审配和逢纪的能力确实没什么好挑剔的，二人在这几年内将河北经营得还不错，使得河北渐渐恢复了往日袁绍在世时的盛况。
然而审配这个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喜欢专断，容不得他人一点异见！
许攸等人本就因为投靠袁熙而不受袁尚待见，被袁尚安排在审配手下，真实用意就是为了让审配整治他们。
这两年许攸他们可是受尽了审配的夹磨，但为了活命，还是只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这不，他们一听曹操颁发了求贤令，还喊出了“唯才是举”的口号，于是立马找机会逃出冀州，跑来许都转投曹操。
当晚，许攸、郭图、辛毗等人向曹操大倒苦水，曹操都好言安抚，然后授予他们要职，赐下重赏。
许攸、郭图、辛毗等人感动得泪流满面，大呼誓死也要报答曹丞相的恩情。
宴会结束后，侍从们扶许攸等人下去休息。
而刚刚还一副酩酊大醉模样的曹操，却立马清醒过来。
侍从们把解酒茶端上来，曹操喝了一碗，就地卧在凉席上抬头望天。
今夜的只有一轮月牙，但却格外明亮，如一勾白玉。
可皎洁的月牙落在曹操眼里，却仿佛是黑夜对他的嘲笑。
“呸——！”
曹操吐出嘴里的茶渣，喃喃道：“刘基……刘基……你可真是吾曹孟德之大敌啊！”
舜舞干戚而有苗服！
以曹操的明智，他都不需要刻意去感受，就能注视到刘基手中那无形的“干戚”！
荀彧、荀攸叔侄的杜口裹足就是最明显的迹象！
这几个月里曹操又是借天子名义修书，又是颁发《求贤令》，为的就是对抗刘基的“干戚”。
但不得不说，曹操的努力还是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果。
不仅有魏讽、杨俊等在野人才入朝，还有许攸、辛毗等袁氏郁郁之臣来投。
可是曹操却一点都不敢松懈，更不敢为这一点成就而沾沾自喜。
哎——！
“来人，去把子桓和子建都给我叫来！”
曹操向仆人下达命令，让他们趁夜招来曹丕和曹植。
曹家诸子之中，不算已经病逝的曹冲，曹植的才能是最出众的，而曹丕次之。
曹操在这个时候召他们前来，自然是为了自己百年后的事情提前布局。
不一会儿，曹丕和曹植都来了。
曹丕是中平四年生人，今年已有二十八岁，比楚王刘基小三岁。
虽说曹操是半夜紧急召见曹丕，可曹丕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睡意，衣冠也非常整齐，在礼数上没有一点点缺漏。
曹操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曹操扭头看向曹植，不禁眉头皱起。
原来曹植是以一副醉态来见曹操的，估计今夜又是与杨修、丁仪等人宴饮到半夜！
甚至有可能曹操这边都散席了，曹植那边才喝到兴头上……
啧。
曹操在心底咂咂嘴，面上却回复平静，对曹植的偏爱还是让他没有出言训斥曹植。
“你们知道为父为什么要叫你们来吗？”
曹操心平气和地说道，没有刻意彰显父辈的威压。
面对曹操的问题，曹丕皱眉陷入苦思，曹植则因为酒醉不能言语。
“哎——”曹操叹息一声，“你们两人坐过来，替为父看看，我头顶的花发是否又多了。”
“诺。”二人起身，坐到曹操身边。
曹操摘下沉重的大冠，低头让两个儿子看自己头顶的白发。
“怎么，是否多了？”
“禀父相，儿觉得与往年比，不见增多。”曹丕恭敬地回答道。
曹操欣慰地笑了笑：“呵呵，撒谎！”
“儿不敢！”曹丕赶忙跪到地上。
啧。
曹操又在心底对曹丕的作为咂嘴。
这俩儿子，怎么优缺点都这么明显呢？真叫我难以拿定主意，还是考考他们吧。
曹操脑子急转，心中有了想法。
“你们二人可曾听说许都有什么风声吗？”曹操将考题告之两个二子。
曹丕忽然皱了下眉头，看来自己的父亲已经有所察觉：
而今这看似风平浪静的许都之下，俨然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一旁醉眼朦胧的曹植摇了摇头：“禀父相，儿不知！”
“那你们明日开始，就去查办此事。有任何消息，都不可妄自行动，先来向为父禀报，明白吗？”
“儿们知道了。”
“好了，你们退下吧！”
“诺！”
曹丕和曹植走后，天色已经见亮，曹操这才躺下歇息。
第406章 袁尚出兵
光阴流转，时间很快就到了秋后。
也许是老天爷看在天下诸侯止戈歇战，修德怀仁的份儿上，今年秋天，华夏各地竟然迎来了丰收！
颍川、京兆、河南、魏郡、九江、蜀郡、南阳等地百姓都收获颇丰，人们直呼丰年。
在许都参与朝廷修订经典一事的卢毓、魏讽、常林等文臣，联名上表恭贺天子。
天子大悦，在朝会上直言想要到许都郊外巡狩，见一见百姓。
此事自然遭到了丞相曹操的反对，天子虽然不悦，但却没有什么用。
不过这一回，天子在朝堂上不再像之前那般势单力孤。
参与修订经典的侍中兼少府丞魏讽，竟然敢在朝堂上公然和曹操叫板，也是把当日在场的文武百官们都吓了一跳！
因为魏讽的名气实在太大，而且还是应曹操的诏令，从乡野入朝参与修书的名士，曹操没有如处置赵彦、赵咨等人那般狠辣。
正巧在曹操想要寻个由头把这件事情敷衍过去的时候，一个令曹操喜忧参半的消息传入宫中……
“报——！并州军情！
“邺侯袁尚联合鲜卑首领轲比能、乌桓首领蹋顿一同袭击并州！
“袁尚以淳于琼为都督，逢纪为监军，督吕旷、吕翔、高干、令狐邵等各部兵马五万，合鲜卑、乌桓骑兵十五万，总计二十万大军，攻打雁门、上党、太原等郡！”
“报——！并州军情！雁门太守张燕兵败被杀，雁门沦陷！”
“报——！上党太守马超，护匈奴中郎将田豫发来急报，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一连串的战报传入宫中，让刚刚还被魏讽反对曹操一事惊讶到的群臣，再次因战事的紧急而震惊。
丞相曹操当即起身出列，向天子表请出兵讨伐袁尚。
天子自无不可，然而当曹操开始点选将领及随军出征的人选时，百官又再次为曹操的决定感到瞠目。
因为曹操点了一名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人，跟随大军一同出征……
“尚书令荀彧，迁丞相府参军，随吾出征！”
百官看向荀彧，都颇为愕然。
然而荀彧的表情却十分淡定，他心中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曹操还在继续宣读他的决议：
“冀州牧、侍中董昭，迁尚书令！留守许都！”
“诺！”
曹操让自己的头号支持者董昭，顶替掉了荀彧的位置，向朝堂诸公放出了一个响亮的信号——荀彧不再受曹操信用。
五日后，曹操在许都外誓师，带领两万大军转进关中，准备再次从河南孟津向河内郡发起进攻，策应并州的战事。
与此同时，一封封军令从许都发出。
曹操特意叮嘱镇南将军满宠、谯郡太守曹洪、颍川太守张绣等人盯紧南方，不要让楚王刘基有可趁之机。
同时，关中的两万兵马已经在司隶校尉钟繇的带领下，先行一步渡过蒲津，前去支援河东太守杜畿。
一番操作后，许都只剩下五官中郎将曹丕和司直韦晃手中各有千余兵马，可谓异常空虚！筚趣阁
这种现象，将曹操两面受敌、边界绵长的处境暴露无遗。
为了同时防备袁尚和刘基，曹操不仅要在河水沿线布置兵马，还要在淮水沿线布置大军，甚至就连兖州也不是绝对安全。
东平太守于禁、颍川太守张绣、东郡太守王机等人手中全都掌有兵马，为的就是守卫边界。
单单是颍川—淮北—东平防线，曹操就需要部署四万常备军。
而河水沿线的河南尹、东郡等地，全部相加也需要两万常备军。
并州虽然有太行山之险要，亦需要两万常备军守卫关卡。
汉中与雍凉地区的祁山、褒斜、傥骆等道，同样需要万余兵马镇守。
再算上机动兵力，许都有两万，长安有一万，朝廷需要供养的兵马竟不下十万！
但这十万大军在如今的局势下，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袁尚动用五万大军进攻并州，还联合了鲜卑和乌桓搞出二十万大军。
声势之好大，不输他老子袁绍当年攻打朝廷的架势！
那曹操能用来抵御袁尚的兵马又有多少呢？
并州的两万、河水沿线两万、许都两万、长安一万，加起来也就七万人。
而且其中负责防守河水各个渡口的兵马还不能动，实际进入并州战场的也就五万左右。
这样一看，相比于十年前的那场曹袁大战，曹操与袁尚之间的实力差距似乎和当年也没什么两样……
但是曹操却一点也不惧怕，毅然决然地领兵出征。
甚至在曹操眼里，他都没把袁尚的进攻当回事儿。
因为如今的曹操，底蕴可比十年前深厚了不少啊！
十年前袁绍打到蒲津时，曹操就连粮食都只剩下了不到一个月的分量。
那么现在呢？缺粮的情况还会出现吗？显然不能！
毕竟曹丞相这十年来是真地在励精图治，尽可能地使得国家变得富强。
看一看兖州吧，再看一看关中吧，桓灵二帝后荒芜破败，民不聊生的景象还有吗？
也许百姓的赋税徭役是重了些，可至少大多数人都活得下去，不至于曝尸荒野，饿死街头。
就连汉羌战争后人烟稀少的凉州，如今也有了近十万户百姓，四十余万口人！
曹操带领两万大军来到孟津，和早已接到命令的曹仁汇合。
两人合兵三万，对河内郡虎视眈眈！
而在河水对岸，袁氏忠臣、袁尚伪授的河内太守沮授，正率领一万大军严阵以待。
望着河对岸的袁军阵地，曹操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如果是十年前，面对河对岸的袁军，曹操恐怕难以击破对方。
然而十年后的今天，曹操不仅兵粮充足，麾下兵马更是精锐异常，军队武器和盔甲的质量亦今非昔比，士卒们的战斗力远非当年可比！
现在面对河对岸的袁军，曹操有信心一战破之！
“袁尚？不过一犬子尔！本相只需挥师一击，就可破了他的二十万杂兵！”
孟津之南，曹操跃马挥鞭，向着奔涌的黄河发出烂漫的壮志豪言！
“曹仁、路招、曹彰、庞德、徐晃！”
“末将在——！”
“着你五人各领三千兵马渡河，强击沮授大营，务必一战破之！”
“诺——！”
半个时辰后，一万五千名精锐曹军，在五名悍将的带领下，向着河内郡发起冲击！
成百上千艘轻舟皮筏推入黄河。
漫天如黑云般的弓箭弩矢遮蔽天空。
奔涌的浪花将士卒的尸体吞噬。
但却无法阻挡英勇无畏的曹军将士！
第407章 许都密谋
九月，曹操出征后的第二个月，河内郡的捷报传回许都。
言曹操在孟津大破沮授，斩俘三千，现已率军攻入河内，包围野王。
通往河东郡的枳关陉已被曹仁占据，此前深入河东郡的五千袁军被曹仁和河东太守杜畿包围歼灭。
同时，曹操还遣朱灵等将夺了天井关，控制太行陉，下一步应该是要分兵进入上党，支援还在上党苦苦坚守的马超。
而司隶校尉钟繇也督领夏侯惇、田豫等将进入太原境内，现在估计已经与鲜卑首领轲比能、乌桓首领蹋顿交上手了。
原本看上去岌岌可危的并州，似乎情况并没有危急到随时都有可能沦陷的地步。
百官们因此感到镇定，董昭还带领群臣向天子进言，希望天子赏赐曹丞相和立功的将军们。
天子即便不想，但军功在前，天子也不能不赐赏，只能随了董昭的愿。
天子下达赏赐曹操和前线将士的旨意后，董昭当即在朝堂上率领百官下拜，称赞天子圣明。
天子看了只觉得恶心，赶紧让他们起来：
“好了好了，爱卿快起来吧！守土护国，是臣子的本分。赏罚分明，是天子的义务。你们就不要恭维朕了！”
“陛下圣明——！”
“今日无事，就退朝吧！”
“诺————”
散朝后，参与朝廷修书的少府丞魏讽，在朝会的大殿外来回奔走，邀请官员们到他府上做客，庆祝朝廷取得大胜。
魏讽的名气非常大，又是朝廷修订经典一事的主要出力者之一，官员们都愿意接受魏讽的邀请。
如御史大夫郗虑、尚书仆射杨修、秘书监卢毓、丞相府东曹掾毛阶都收到了邀约。
最后，魏讽还走到尚书令董昭面前，对董昭说道：
“董令君，魏讽今夜在府上设宴，庆贺曹丞相大胜，特来邀你出席！”
董昭眯着一只眼，毫不收敛心中的猜忌，然而魏讽却面带微笑，依旧保持着那副让人如沐春风的姿态。
“好啊，既然是少府丞相邀，本令一定赴宴！”
“啊——那在下静候君至，还望董令君不要缺席啊！”
“一定，一定！”
魏讽得到董昭的承诺，飘飘然离去。
董昭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疑虑，他今晚倒真要去看看魏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晚上，魏讽的府前可谓是车水马龙，名士聚集。
董昭的车架来到魏讽府前，他从车架上下来后，不少官员见到董昭，都上来打招呼。
“嗯。”董昭只是点了点头，尚书令的架子端的很高。
然而这时，曹操的儿子曹植也走了过来，向董昭一礼：“董令君！”
“哦，是子建啊！没想到子建今晚也会来。”董昭态度和蔼地回礼，与对待官员们的态度完全不同！
“好叫令君知道，少府丞才华出众，能言善辩，植常与他饮酒清谈，实在痛快！他今夜摆下宴席，我肯定是要来的嘛！”
曹植对着董昭侃侃而谈，董昭是曹操最信用的朝臣，曹植完全不介意把自己的情况全部如实告知。
董昭听后，脸上保持着微笑，但心底里却在摇头。
曹植的才华确实出众，但似乎在政治素养这一块，被他身上的文气压了一头。
董昭一边和曹植交谈，一边用余光观察周围，果然没有看到五官中郎将曹丕的身影。
董昭放心下来，跟着曹植一起进入魏府。
然而当晚的宴席上，并没有发生什么让董昭感到异常的事情。
作为主人的魏讽除开两次如厕小解，整场宴会都没有离席，还与曹植、杨修、刘桢等才子一起吟诗作赋，赋诗数十篇！
到了半夜，魏讽、曹植等人全都喝得酩酊大醉。
只有董昭心情郁闷，感觉浪费了一晚上时间，于是宴会散去后，董昭急匆匆地就走了。
等董昭走后，魏讽和曹植两人还一同趴在案几上酣睡。
这时，忽然有几个留到最后的客人走过来，将魏讽和曹植摇醒。
“魏子京！曹子建！”
二人醉眼迷离地醒来，曹植神志不清地叫出几人名字：“哦？耿少府、金德祎？”
这时，躺在席上的魏讽喊道：“来人，送子建到厢房歇息！”
“是——”
侍从们上来，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曹植抬走。
满脸通红的魏讽叫下人打来一盆凉水，然后将头埋在其中，脑子瞬间清醒不少！
少府耿纪问道：“子京，可醒了？”
魏讽使劲甩了甩头：“嗯……咱们，去茶房说话。”
“诶！”
众人来到茶房，魏讽坐下，脑子还有些迷糊，他扫视一圈，将在场之人数了一遍。
耿纪、金祎、韦晃、吉本，陈祎，五人全部在场！
但是魏讽的脸上不免有些失落：“这么说郗大夫和杨仆射都不愿与我等共事吗？”m.cascoo
耿纪宽慰道：“子京，杨仆射和郗大夫家业颇大，自是要谨小慎微一些。”
魏讽冷哼一声：“哼，也不过是些贪生怕死之辈！他们世受国恩，值此国家危难之际却只顾明哲保身，真小人也！”
魏讽的话得到了金祎的赞同，金祎义愤填膺道：“是啊！我金氏虽为蛮夷，尚且知道报效汉室，杨氏、郗氏名望颇大，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呵呵呵，子京、德祎，你们是错怪杨仆射和郗大夫啦！”
忽然，司直韦晃发话了。
几人看向韦晃，魏讽的脸上露出惊喜：“哦？莫非刚刚宴上……”
韦晃重重点头，确认几人的猜测：
“没错！刚刚在宴上，吾曾与仆射和大夫密谈。仆射给了我一张字条，让我去城南牛氏酒家找他们掌柜领取甲铠五百套！
“郗大夫则说，他已将我等密谋之事传书建业，楚王会令大都督鲁肃攻打汝南，策应我等起事！”
韦晃的好消息让魏讽等人大为惊喜！
杨修和郗虑虽然没有亲自下场，但却帮了他们的大忙！
原本韦晃的司直部队人数只有一千五百人，与五官中郎将曹丕所掌的部队人数相当。
现在有了杨修赞助的五百套甲铠，韦晃手下可以再多出五百名甲士，如此在兵力上就胜过了五官中郎将曹丕。
而郗虑向楚王刘基报信，让他们又多出了一个外援。
曹操在并州战事顺利，本来还让他们有些忧心袁尚会否败得太快。
但如果刘基又在南边开战的话，那曹操就只能疲于奔命，他们起事的成功率会高上许多！
“好！有我等忠臣在内，刘姓藩王在外，这大汉还亡不了！”
魏讽拍板道：“等南边的军报传来，我等再在耿少府府上相会，确定起事之时。”
“好——！”
第408章 楚国议事
楚国建业，楚王刘基收到从许都送来的密报后，立即召集法正、步骘、刘晔等大臣入宫商议。
“郗虑派人送来密函，说少府丞魏讽、司直韦晃等人欲图在许都发起兵变，希望本王出兵策应，助朝堂忠义铲出奸凶。你们看应该如何是好啊？”
刘基盘腿坐在榻上，兴致勃勃地询问众臣。
两三年不打仗，刘基总觉得心里痒得慌，可能这就是男人吧！
不过既然定下了修养生息的国策，刘基就得克制好战的欲望。
看到刘基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负责主持政事的步骘先站出来浇冷水：
“大王，益州叛乱刚刚平息，淮北和徐州因为前年的战事，也才刚刚恢复生产，百姓需要将息。
“曹操操持国柄二十年，许都又是他的大本营，魏讽等人恐怕难以成事啊！”
刘基眨眨眼，脸上露出笑容。
步骘说的是事实，益州雍闿、高定、孟获、朱褒等人的叛乱，今年春天才被最终平息。
雍闿、高定、孟获三人早在去年夏天就在朱提郡被诸葛亮打败，越嶲夷王高定更是被传首建业。
但是之后雍闿、孟获等人在被击败后，逃到了云南、永昌的深山中，和楚军打游击。而朱褒也在牂牁、兴古二郡割据。
诸葛亮先放下雍闿和孟获，先与交州刺史吕岱一起夹击朱褒。
战事打了五个月，终于将朱褒彻底铲除。腾出手后，诸葛亮才回身去收拾雍闿和孟获，并于今年春天将二人的首级传到建业。
所以刘基治下的益州，直到今年才解决后顾之忧。
虽说在张昭和诸葛亮、顾雍、邓芝等能臣的治理下，益州的生产并没有受到雍闿、孟获叛乱太大的影响。
但要想让益州积累起足够的兵马钱粮，从而在将来的北伐中起到重要效用，至少还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行。
徐州则还是老样子，从刘繇时代开始，刘繇父子对徐州的统治就一直面临着外部强敌的威胁。
与袁谭的数次青徐会战，与袁绍的一次徐州决战，徐州的财政情况一直都是入不敷出。
之后杜袭与审配在徐州持续拉锯，更加不能指望徐州能够上缴税赋了。
等到袁绍病逝后，杜袭夺回琅琊没两年，于禁和周瑜又联袂攻打徐州，策应曹操的南征。
直到今年为止，刘基仍旧需要从江东征调物资支援杜袭，帮助徐州恢复生产，保障民生，并积极备战。
不过即便有徐州这个拖油瓶在，楚国的国力还是在稳步快速提升的。
只是刘基的目标是北伐大业，还需要时间积累底蕴，因此步骘才会给刘基浇冷水，让刘基不要对魏讽等人保太大的希望。
“呵呵，步相所言有理，曹贼精明狡诈，魏讽等人皆清谈之士，不可能是曹贼的对手。”
法正亦出言赞同，但法正并不是完全不希望刘基出兵，相反，法正觉得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
“大王！”法正看向刘基，“臣有一些浅见。”
“哦？孝直快说！”刘基眉梢带喜。
法正微眯着眼睛，一边思索一边阐述：
“大王为了能够一战竟功，而用养国备战之策，确实英明，但我大楚也不可太过执着于内。
“袁尚虽袭击并州，沮授却先为曹贼所破，如此看来，袁尚怕是不可能有建树。可曹贼即便击退袁尚，实力也会有所损耗，大王不可以忽视啊！”
刘基暗自点头，顺着话柄道：“依你之见，吾应该出兵咯？只是子山才说如今还未到北伐的时机……”
“大王，目前北伐的确为时尚早，但大王也应该抓住削弱曹贼的机会。魏讽之事，正是良机！”
法正解释道。
刘基品了一下法正的潜台词，直接挑明道：“孝直这般说，是建议本王出兵试探一下？”
“呵呵，大王英明，臣正是此意！”法正见刘基领会了他的意思，不禁笑着捋起胡须。
刘基扭头问步骘：“子山，你来说说，吾若要试探曹操，派多少兵力才不会影响赋税民生。”
面对刘基的要求，步骘勉强地笑了一下：“大王，古今征战，还未有不影响民生的。”
“哈哈哈，是吾苛求了，”刘基反应过来，自己强人所难了，“哎呀，孝直，还是说说你的谋略吧，能否说服子山，就看你自己啦！”
“额这……呵呵，那臣就姑且说之！”
法正直起腰板。
“还请大王取舆图和沙盘来。”
“好，秦旦，叫人把舆图和沙盘抬上来。”
“诺~”
不一会儿，秦旦带人亲自将舆图和沙盘摆好，法正当即起身走到舆图前，用粗长的手指比划道。
“大王、子山、子扬，曹贼用满宠镇守汝南，曹洪镇守谯郡，他们的兵力虽然不多，但满宠和曹洪乃世之名将，若不出动大军，想来难以撼动他们的驻地。
“且曹贼已下令将淮北二十余万百姓迁入关中，淮北已成荒地，大王就算夺取汝南，也只能得其地，不能得其人。且淮北无险可守，必须以重兵镇守，得不偿失……”
众人听法正讲述，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因为照法正目前的说法，刘基就更不应该掺和魏讽起兵之事了啊！
法正扫了一眼众人，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大王，子山，子扬，法正之才不及你们多矣，想必你们也知道这些。”
刘基等人点头，于是法正不再卖关子，直接将计划和盘托出。
“淮北有重兵防守，得之也不易防守。因此，臣建议大王不攻淮北，而是传令杜徐州，让他出兵青州，攻打孙绍！”
“哦？青州吗？但徐州战火积年，百姓疲敝，青州孙绍又有良将周瑜辅佐，单靠杜袭的话，青州恐怕不好打吧！”刘基道出胸中疑惑。
法正没有反驳，反而认同刘基的话语：“大王高见！但攻打青州，其实是一个诱饵！”
言毕，不待刘基发问，步骘率先质疑道：
“哦？孝直是想用孙绍来钓曹操这条大鱼吗？可是就怕曹操无动于衷呀！”
刘基也暗自点头，他的疑问和步骘相同。
唯有一旁的刘晔笑而不语，刘基看到后，直接点名刘晔：“子扬，莫非你想明白了孝直的计策？”
刘晔起身：“在下有一些浅见，只是怕和法孝直的筹画有出入。”
“呵呵，刘子扬不必谦虚嘛，说不定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法正笑道。
“好，那在下试言之！请大王和孝直、子山静听！”
“好！”
第409章 孝直谋曹
“青州孙绍虽是孙伯符之子，但他才具平庸，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刘晔先给青州牧孙绍下了评语，这也是天下人对孙绍的看法，士子们都不怎么瞧得上他。
“可是孙氏一众老臣都是忠义之士，老将程普侍奉孙氏三代，不离不弃。周氏公瑾，恪忍有谋，纵横捭阖竟使孙氏死灰复燃。再有朱治、孙河、周泰等辈，皆虎狼之将也！”
然而孙氏一众陪臣，却获得了刘晔的极高赞誉。
“青州贫弱，孙绍平庸，可有这么多忠义之士，有周公瑾这等不世出之大才，这便是大王所言青州无法轻取之故。”
刘基点点头：“嗯，子扬说的就是我所想的！”
刘晔微笑着继续道：“孝直机敏，自不会不知道这些道理，所以他一定是想用孙绍做饵，钓取曹操，这一点大王也想到了，臣就不做赘述。
“但大王，曹操确实狡诈，孙绍却也是朝廷之臣。若大王起兵攻打孙绍，曹操纵然不会倾国相救，也会派一军来援。法孝直的目的，应该就是这一支援兵吧！”cascoo
言毕，众人看向法正，法正哈哈大笑：“知我者，子扬也！”
“呵呵，孝直谬赞，只是在下还有一问，若依孝直之计，吃掉那支援兵后，又当如何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刘晔其实是知道的，但他是故意问法正，以免喧宾夺主。
这就是刘晔的精明之处呀，既要表现自己，也不能恶了同僚。
法正何尝不知刘晔的心思，在场的刘基和步骘哪个又不是人精？
不过法正和刘基对刘晔是欣赏，步骘却是无感，甚至有些厌恶。但刘晔一不是奸邪，二又深得刘基器用，步骘自不会说什么。
“孝直，子扬既然问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刘基等不及想听听法正的良谋了。
法正赶紧指着舆图回复：“大王请看，这里是东盟河谷，位于蒙山和沂山之间，是勾连鲁地与琅琊的要道。
“大王若派杜刺史北出琅琊，攻打孙绍，那么曹贼的援兵很可能会走此道袭击琅琊，切断北进之师的粮道。”
刘基抢答道：“你的意识是说，派兵在此埋伏？”
“正是！若我军能在此全歼曹贼的援兵，那么就算不能攻城略地，也可使曹贼胆寒，还削弱了他的实力！”
“嗯，此计确实可行，而且应该不需动用多少兵马。”
“没错，而且依臣之见，只需大王从江东调集六千精兵伏于东盟河谷，便可吃掉曹贼一两万援兵！”
“好——！”
听完法正的谋划，刘基食指大动，恨不得现在就领兵跑到徐州，去给曹丞相来一记狠的！
但刘基还不忘问一问步骘，看看这位楚国的大管家有没有意见。
“子山，孝直说他只需六千精兵就可成事，你觉得怎么样？”
步骘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大王，孝直都谋算到这个份上了，臣难道还会扫大王的兴吗？只是臣有一个请求，还请大王务必应允！”
刘基见步骘松口，赶紧笑着问他：“子山请说，只要能让我出兵，我都答应你！”
“呵呵，臣的请求很简单，就是此次出师大王不可亲去！”
“额……这……”刘基傻眼了。
步骘继续道：“大王贵为我楚国国君，绝不可事必躬亲，否则有违王道！再说我楚国良将上千，大王还找不出一个带兵的将军吗？”
步骘的话可谓占尽道理，今时不同往日，刘基既然坐上了王位，就应该改变思维，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不应该再把自己当成替刘繇坐镇一方的诸侯。
“步相的良苦用心，本王知道了。行吧，这次我就待在建业吧！”
刘基摇着脑袋，颇为感慨。
步骘的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跪在刘基跟前高呼：
“世间英明无过于大王！”
“好了好了，”刘基摆摆手，然后看向法正，“孝直，既然是你的筹画，这次就让你代我前去吧！”
法正跪地拱手：“臣定不负大王所托！”
“嗯，那吾就命你为监军，督甘宁、全柔两部共六千人出征，务必帮本王痛打曹阿瞒！”
“臣，谨遵王命！”
……
半个月后，得到刘基命令的徐州刺史杜袭，亲率徐州一万兵马北上，攻打青州北海郡的高密县。
这次杜袭依旧是领朱桓、张辽二将出征，一看就不像是玩虚的！
青州孙绍大为惊骇，派出周瑜、程普的经典组合迎战，同时派人前往许都向曹操求援。
而此时曹操仍在并州与袁尚作战，留守许都的董昭赶紧派人去并州请示。
曹操得知消息后，不禁感到十分头痛。
虽然他早就料到刘基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手，但曹丞相本以为刘基会派出重兵进取淮北，谁曾想刘基竟然兵出奇招，前去收拾他的小附庸孙绍……
这是曹丞相始料未及的，但稍加思索后，曹操又不得不为感慨刘基的高明。
因为刘基知道曹操在淮北布下重兵，即便进攻也难以讨到好处，进攻青州就不一样，以孙绍的实力，绝对挡不住刘基的攻势。
但曹操被袁尚牵绊在并州还不能脱身，于是只好传令征东将军于禁，让于禁带领本部兵马一万人和臧霸的五千泰山军支援孙绍。
不过等信息从青州传到许都，再从许都传到并州，再传回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青州孙绍在此期间还向许都连发五封急报，可见青州战事的紧急。
因此当于禁得到曹操的明确命令后，他不加多想，立即领兵出发。
而于禁进军的路线，如法正所预料的一样！
正是东盟河谷！
建安十九年的十二月岁末，汉丞相曹操以征东将军于禁为大都督，督臧霸、冯楷、夏侯衡等将，从鲁国卞县出发，沿着沂水的源头进入东蒙。
于禁治军严苛，麾下士卒虽常有怨言，但于禁的兵马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曹军精锐，其战斗力在曹操的整个军队体系中都算得上是上乘之师！
出于谨慎，于禁令臧霸带着他的泰山军充任先锋，在前开道，自己则带着本部兵马尾随在后。
臧霸对于禁的命令感到不满，但于禁才是主帅，而且臧霸本人也不是很受曹操信任，所以臧霸只能委屈自己，替于禁打前阵。
然而等臧霸领兵走到谷道尽头，开始围攻费县时，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因此于禁也没有在戒备，而是挥师速进，赶往费县帮助臧霸攻城……
第410章 伏击于禁
东蒙河谷间，于禁的部将夏侯衡带兵走在大军最前，与于禁的主力相距五里。
夏侯衡是夏侯渊的长子，夏侯渊的早早战死令曹操心痛不已，所以对夏侯衡格外优待，不仅表夏侯衡为茂才、骑都尉，还让夏侯衡入朝担任郎官。
但作为将门虎子，夏侯衡的心思始终离不开沙场建功，因此在年满弱冠后，夏侯衡请示曹操，希望参军报国，更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为父报仇！
曹操很高兴夏侯衡能这样想，欣然安排其入军。
为了培养夏侯衡，曹操特意将他安插在治军严苛的于禁军中，让他向于禁学习军事，还将夏侯渊的旧部一千人还给夏侯衡。
征东将军于禁受命支援孙绍，命夏侯衡为前部督，领军中三千精锐担任先锋。
夏侯衡所部三千精锐皆重甲步卒，实力强横！
不过夏侯衡这一回并不是真正的先锋，在他前面还有泰山太守臧霸，而他得到的军令也是前去协助臧霸攻城。
“再走快一点！”
夏侯衡厉声喝令军士，或许是在于禁麾下耳濡目染，夏侯衡对手下士卒也常是一副冷厉严苛的样子。
夏侯衡的士兵们吓得赶紧加快脚步，跟上夏侯衡的战马。
前锋突然加速，主帅于禁自然不会看不到，但臧霸早已在前探过路了，左右也无危险，所以于禁没有制止，反而还派出传令兵让夏侯衡再走快一点。
兵贵神速！曹公兵法之精粹也！
夏侯衡得到指示，走得更快了，不一会儿就将于禁的主力甩在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约莫半个时辰后，斥候过来禀报：“夏侯将军，前方十五里便是费县，臧将军正在围攻城池！”
“好！让军士们再走快一些，等攻下费县，吾会让都督开库赐赏！”夏侯衡再次激励将士，并承诺赐赏。
军士们一听有赏赐，不再抱怨，纷纷加快脚步，夏侯衡这时也顾不上队形了，赶紧赶到费县争功才是正事！
然而夏侯衡和麾下将士不曾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延绵不绝的蒙山上，法正与甘宁、全柔、全琮等将在山顶观察他们的动向。
甘宁见夏侯衡与曹军主力脱节，急不可耐地对法正说道：“监军！下令吧，让末将为监军擒来夏侯衡！”
法正摇着羽扇，从容地摆摆手：“不急，吾的目标是征东将军于禁。”
“诺！”甘宁只得按捺住急躁的性子。
法正站在山顶俯瞰河谷，见于禁和夏侯衡直接相隔十余里，距离还在不断拉大。
于禁军容整齐，夏侯衡则队形散乱，法正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法正在心底感慨：于禁不愧是曹孟德手下外姓第一大将！即便到了这种毫无危险的时候，于禁的本部兵马依旧井然有序……
法正有些担心待会儿的伏击战能否顺利。
但他想到自己手下有猛将甘宁，还有声名鹊起的全柔父子，麾下军士也都是楚国精锐，骤然突袭下，即便是于禁恐怕也难以抵挡。
正思索间，于禁的主力军已然进入了伏击圈！
“监军，于禁来了！”
甘宁指着山下对法正说道。
法正的两只眼睛快速转动，搜寻征东将军于禁的帅旗。
“好，于禁在那里！”法正用羽扇指向敌军中后部。
“甘宁听令！”
“末将在！”
“着你领解烦义从突袭敌中军，不论死活，务必擒杀于禁！”
“监军放心，斩将擒帅，宁从不失手！”
“嗯，去吧！全柔、全琮！”
“末将在——！”
“着你二人各领一千人马击敌首尾！”
“末将领命——！”
“好，剩余兵马等到甘将军冲下山时，就给我摇旗呐喊，激扬尘土，务必声震如雷，烟若沙海！”
“诺——！”
甘宁骑着战马迅速下到山麓，五百解烦义从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了。
不要觉得山地地形就不能用骑兵作战，用骑兵伏于山上，冲击山下的敌军是很常见的战术，而且威力巨大！
但这样做有个前提，那就是骑兵人数不能太多，否则骑兵会受树林和山道所阻，大部队堵在山上下不来。
此前张绣以二百骑从平顶山上俯冲而下，一战大破蔡瑁数千兵马，用的就是此种战术。
后世北齐兰陵王高长恭，也是领五百骑从北邙山直下，击破北周十万大军，解了金墉城之围！
解烦义从成立于刘繇在世时，刘繇将其交给二子刘铄督领。
刘铄对大兄刘基素来仰慕，便仿效刘基的玄甲军来打造解烦义从，因此解烦义从和玄甲军很像，也是“人马具甲，四米大槊”！
甘宁接手后，解烦义从配方不变，依旧是纯纯的重甲冲击骑兵那味儿。
但是甘宁更狠，还将自己的投戟之法教授给军士，并请命刘基给解烦义从们配装两支小戟。
这个想法大大弥补了解烦义从的远程攻击手段，刘基自然不会拒绝。
所以解烦义从的战斗力，恐怕还在玄甲军之上！
而如今正到了，检验解烦义从战斗力的时候！
甘宁看将士们都做好了准备，立刻下令：
“都给我听好了，冲锋的时候，我开始喊杀，你们才准出声，明白吗！”
解烦义从们都不说话，而用点头回应。
“好！看来你们都还记得之前的军令，憋了好几天不说话很难受吧。诶~难受就对了，待会儿全给我朝着敌军说，说什么不用我提醒吧？”
将士们再次点头，而且一个个都眼露凶光，杀意澎湃！
“好！上马，跟我冲——！！！”
于是，五百解烦义从倾巢而出，直扑山下曹军！
五百铁骑闭口噤声，只有马蹄轰隆作响，地鸣连绵如山阴闷雷……
山下的曹军感受到大地震颤，都惊觉起来，征东将军于禁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醒悟过来，自己中伏了！
“都督，山上有敌军冲下！”
中郎将冯楷指着左侧山麓，对于禁大喊道。
于禁扭头看去，只见一支铁军从山间冲下，如黄鼋出动，孽龙裹流！
“快撤——快撤——！派人去前面告知夏侯衡和臧霸，让他们自行撤退，本督在鲁县等他们！”
于禁心急如焚地大声呼喊。
“都督！末将率本部断后，都督先撤吧！”
同样焦急心慌的冯楷鼓起勇气，向于禁提议由自己断后。
于禁点点头：“冯将军小心！”
“诺！”
冯楷回身领兵组织反击，于禁则丢下部队，带着亲兵先行往来路撤退。
第411章 掷戟杀帅
不是于禁不想抵挡，实在是铁骑下山非人力可以逆拒。
身为全军主帅，遭遇突袭，当以保全自身为首要任务，其次才是组织全军后撤。
否则一旦主帅身死，诸军群龙无首，后果不堪设想！
冯楷自愿留下断后，其实是豁出性命为于禁争取逃跑的时机，而且冯楷多半是活不下来的。
然而于禁想跑也来不及了，就在这时，从河谷首尾两端，也有敌军杀出，将去路堵死！
去路被断，于禁赶忙勒住缰绳，他和麾下亲兵左右徘徊，不知如何是好。
“将军！下河吧，下河游过去！”
有亲军指着一旁湍急的沂水喊道。
于禁看了眼右侧的沂水，又回头看向蒙山方向。
只见敌军铁骑已经将冯楷的部队冲得稀碎，到处都是喊杀声，蒙山上也是烟尘滚滚，场面极度混乱。
“哎！下河！”于禁脱去衣甲，又丢下兵刃，减轻战马的负担，然后打马下河。
战场前线，解烦督甘宁已经率领解烦义从将曹军阵线踏碎。
五百名人马具甲、手执四米大槊的重骑兵从山上冲下，其威力是不可估量的。
曹军中郎将冯楷组织起的防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连同将军冯楷一起，被湮没在重甲冲击骑兵的马蹄下。
解烦义从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却在数千曹军肆意往来，随性冲杀。
就算于禁麾下的士卒再精锐，面对此情此景，也根本升不起抵抗之心。
而且前部督夏侯衡还带走了三千先锋，那就更不要说与伏兵交战了。
总所周知，先锋向来是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于禁这支军队自然也不例外。如果夏侯衡没走的话，说不定曹军还能搏一搏，但现在嘛，还是逃命为妙……
“杀——！给我杀！于禁呢？有谁看到于禁了吗？！”
甘宁一边用长槊扫杀敌军，一边斥问左右。
“将军！我刚刚看见于禁的帅旗向河边走了！”
“哦？！”
甘宁抬头一看，果然望见于禁的帅旗立在沂水边。
“驾——！随吾擒杀于禁！”
“诺——！”
众人拍马杀到河边，望见不少曹军士卒正在水中游动，许多人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单衣，活像一只只翻白漂浮在水面上的死鱼。
“哈哈哈——！快游快游，再不游快点你阿翁我就要用槊刺你了！”
甘宁身边，骑卒们纷纷指着河里笑骂，还不使将手里的长槊伸向河中，吓得曹军溃兵加速游动。
甘宁不管寻乐子的士卒，对河中曹军喊道：“于禁呢！于禁在哪？！”
然而无人应答，甘宁骑着战马在河边徘徊，想要找出于禁，可惜甘宁不认识于禁，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出来。
于是甘宁心生一计，冲着左右喊道：“都把小戟递过来！”
“诺——！”
甘宁接过左右递来的小戟，然后对着河里的曹军喊道：
“河里的曹军都给我听着！现在我每数一声，就掷戟杀死你们一个人，直到有人交待出于禁的下落为止！听见了吗？！”
甘宁又喊了两遍，然后开始报数。
“一！”
“啊——！”
一名曹军应声而沉，殷红的血溢出到河面上。
“二！”
又是一人被甘宁用小戟射杀，这一手掷戟的功夫，真可谓神乎其技！
“三！”
“噢噢——！将军神射！”
解烦义从们拍手叫好，因为又有一名河里的敌军被射杀。
如此压迫下，河里的曹军本就因为伏击而吓得要死，这会儿甘宁还在岸边玩“阎王爷点名”，曹军一个个全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冲嘴里蹦出来了！
甘宁又射杀了三十多个曹兵后，终于有人扛不住了。
“在这！于禁在这！”一名还在河里扑腾的曹军指着身边一人惊叫起来。
甘宁狞笑起来：“哈哈哈——！好贼子！”
说罢，一戟将那名曹军叛徒射杀！
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合该杀了！
甘宁指着于禁说道：“于将军，上岸吧，你一个北人，难道还游得过我楚国将士？”
于禁扭头，对甘宁怒目而视。
同时于禁心里叫苦不迭，说来倒霉，他本来是骑着马下水的，谁知马儿横渡到河流中段时，一个暗流将他和马儿卷入水中。
虽然人和马都逃得一命，但他和马儿却是分开了，最终只能混在士卒中一起游水过河。
“于将军，上岸吧，我甘宁一定不会为难你！”甘宁还在岸上劝降。
然而于禁还想再挣扎一下，毕竟他都游到一半了，没道理再游回去。
甘宁见于禁还在朝河对岸游，不禁火冒三丈：“于禁！休要再往前游了，我甘宁要是活捉不了你，那就只能用手中小戟把你射死！！！”
“甘宁——！汝听好，有种——你就射死我！”
于禁一边拼命往前游，一边出言嘲讽。
他现在距离河岸有四五十米远，甘宁若是用弓就算了，竟然还想用什么劳什子小戟射死他，这不是说笑吗！
但甘宁可是认真的！
“好，既然汝求死，那就不要怪本将无情！”
说罢，甘宁抬起左手，将小戟举过头顶，稍加瞄准，然后一戟掷出！
甘宁的气力之大，以致于掷出的小戟都不怎么旋转，几乎是直直地飞向目标。
激射而出的小戟刺破长空，划出优美的圆弧，尖锐的刺胡由正上方转向正前方……
扑哧一声！正中于禁后背！
“啊啊啊————！”
刚刚还在河里拼命游动的于禁发出一声惨叫，身躯一下子僵直不动，鲜血涌上河面。
“哦哦哦——！将军神射——！将军神射——！”
甘宁目睹着于禁沉入河底，冷哼一声，拍马返回。
“走，追杀溃兵！”
“杀————！”
当日，遭受伏击的七千曹军中，死伤者上千，被俘者五六千，几乎全军覆没。
不是曹军不想逃，法正在伏击点前后都安排的兵马，曹军除非像于禁一样强渡沂水，否则根本无处逃生。
而楚军那横冲直撞的五百具装骑兵，早已将曹军的士气踩碎，于是曹军几乎都降了，没降的也都被甘宁及全柔父子斩杀。
此战楚军抓获了数千俘虏，然而法正考虑到曹军将领夏侯衡和臧霸还在前面围攻费县，己方没有能力在看管俘虏的同时进行后续的作战。cascoo
于是，法正做出了一个狠辣的决断——
那就是将这五六千曹军俘虏，尽数溺死于沂水之中！
生性好杀的甘宁主动包揽这项差事，还在事后大呼过瘾。
一同出战的全柔父子因此对甘宁感到惧怕，庆幸大家都是同袍。
事后，法正当即下令，全军东进，包抄夏侯衡和臧霸的退路！
……
建安十九年十二月末，汉东平太守，征东将军于禁在东蒙河谷中伏，于禁渡河而逃，为楚国解烦督甘宁以小戟射杀于河中！
楚监军法正溺杀六千俘虏，挥师又破夏侯衡、臧霸，传首建业！
战后，楚王刘基加封法正为护军将军，表关内侯，赐金百两，绢五百匹！
甘宁封冠军将军、骑都尉，赐钱十万，绢百匹！
全柔、全琮皆晋为偏将军！
第412章 魏讽事泄
建安二十年的春季，一条足以令天下震惊的消息传入许都！
征东将军于禁兵败被杀，一万兖州精锐被楚军全歼，夏侯渊长子夏侯衡及泰山太守臧霸战死，首级被传往楚都建业！
谁也没有料到，威名赫赫的于禁，竟然会中了楚军的埋伏，更没想到于禁会战死！
一时之间，别说许都，就连整个兖州都开始人心动荡，许多效忠曹操的官员都上书朝廷，担忧楚军会从兖东的鲁地打过来。
据说消息传入朝堂时，替曹丞相留守许都的尚书令董昭大惊失色，立即派人前往并州通知曹丞相，请求曹操班师回援。
身为尚书令的董昭在朝堂上如此失态，让朝堂上部分暗中支持天子的官员感到好笑。
有好事者私下拿董昭和荀彧比较，言：“董令非君，荀君不令。”
以此讽刺董昭没有德才，完全是依靠攀附曹操才当上尚书令。不似被曹操裁撤的荀彧德才兼备，暗指曹操信用奸邪。
而做出此番评论的好事者，据考证后，正是大名鼎鼎的少府丞魏讽！
于禁兵败传入许都的当夜，魏讽便公然在府上宴请宾客，一副公然与曹氏唱反调的姿态。
魏讽密谋诛曹已久，今日他冒着风险大宴宾客，为的就是向朝堂释放“反曹”的信号。
据说，魏讽当晚邀约了金祎、吉平、陈祎等朝中密友，还请了尚书仆射杨修、御使大夫郗虑等朝堂重臣，甚至就连曹植、董昭都收到了请柬。
然而除了金祎、吉平、陈祎等人应邀，如杨修、郗虑、曹植等人皆未赴约。
杨修听说魏讽竟然要大宴宾客后直摇头，他将郗虑请到府上商议。
二人在杨府茶室密谈，杨修向郗虑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郗公，吾本以为魏子京才智超绝，谁曾想到他竟这般狂傲，事未成，就急不可耐地大张旗鼓，恨不得这天下人尽皆知……这……郗公与在下还是要做好计议啊！”
郗虑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跟杨修叱骂魏讽：“竖子不足与谋！”
骂归骂，先知先觉的杨修和郗虑立刻开始行动，试图抹除自己与魏讽等人的联系。
而魏讽的动静自然不可能逃得过有心人的眼睛。
五官中郎将曹丕的府上，两名贵客驾临曹丕家中。
曹丕得知两人来历后，亲自出门迎接。
“哎呀，没曾想竟是司马仲达和贾大夫临门，丕有失远迎，万望见谅！”
曹丕一脸欣喜地将司马懿和贾诩迎入府中，三人坐下后，曹丕问起二人来意。
司马懿当即反问曹丕：“将军可知那魏讽已然在高声密谋了啊？”
司马懿名列司马八达，是司马防的二子。
人皆言司马防耿直公正，颇有威仪。按理来说身为司马防的儿子，司马懿的仪表应该类似其父才对。
然而司马懿却生得一副鹰视狼顾之相，让人见了不免心生恐惧。
此刻司马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曹丕发问，面目更加阴狠凶僻，就连见惯了世面的贾诩在这时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
不过曹丕与司马懿早就熟识，对司马懿这幅姿态早已习惯。
曹丕微微一笑，对司马懿摆摆手说：“仲达所言我岂会不知啊？”
“那将军为何还不动手，捉拿魏讽及其党羽？！”司马懿追问道。
曹丕淡定地回答道：“仲达啊，魏讽是中夏名士，朝堂重臣，若非证据确凿，冒然动手只会坏了我父相的名声和大计。”
“呵呵呵~~”司马懿收回刚刚那副极具压迫性的面孔，如同一头豺狈般笑起来。
“将军不愧为曹公之子，明略不输曹公呀！”
司马懿亮起大拇指，给曹丕点上一个赞！
曹丕得意地笑道：
“仲达和贾大夫都是吾父信重的大臣，在下也不瞒着二位。其实丕早就在魏讽身边埋下隐信，魏讽每次宴会都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在下全都清楚。”m.cascoo
这下别说司马懿，就连贾诩都有些惊讶，贾诩小声问道：“敢问将军，是何人在帮将军通风报信啊？”
曹丕自信地说出那人名字：“陈祎！”
“竟是长乐校尉？！”
“然也！”
“啧啧，将军的手段真是不凡呀！”
“呵呵，丕不妨再向二位透露一条消息，今晚魏讽大宴宾客，正是为了确定起事的日期。”
贾诩听后直点头，脸上也是一片赞许之色：
“既然一切都在将军掌握，那看来是贾诩多虑了。呵呵呵，不怕将军和司马二郎笑话，在下今日前来，是不忍见当年长安之祸再现于世！”
曹丕赶紧宽慰道：“贾大夫果真忠义，看来世人对大夫确实多有误解啊！”
“呵呵，些许流言，诩根本不放在心上。能见到曹公后继有人，诩也就放心了！将军，朝中公务繁多，请容在下告辞！”
贾诩说罢，起身欲走，看来若不是贾诩觉得自己必须警告曹丕，应该是不想多和曹丕有实际的牵连。
然而曹丕却叫住了贾诩：“贾大夫请留步！丕还有一事想请教大夫，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大夫指点在下！”
贾诩顿住脚步，转身问道：“将军的问题可与曹子建有关？”
曹丕有些意外，眨着眼睛，一副诧异的神情。
贾诩见状放下心来，不等曹丕询问便先说道：“将军且问吧，贾诩尽力为之！”
曹丕这下也明白过来，但他的问题确实与夺嫡之争无关，夺嫡自有司马仲达帮他参详，无需过问贾诩。
随后，曹丕将自己碰见的难题说出：“贾大夫，实不相瞒，魏讽谋反一事，与杨仆射、郗御史都有关联。这二人可谓举足轻重，丕有些拿不定主意，特向大夫请教！”
“杨修、郗虑？他二人怎么……啧，确实有这个可能！”贾诩瞬间就将事情想了个通透。
贾诩得知杨修和郗虑参与谋反的消息后，在屋内来回走了三圈，然后对曹丕说道：
“将军，杨、郗二人确需稳重对待，将军可暂时隐瞒下来，等丞相回返许都后再禀报给丞相，此事必须得丞相来拿捏，将军万万不可擅专，否则定会引火烧身！”
说罢，贾诩也不等曹丕道谢，径直走出屋舍。
“多谢贾大夫！”
曹丕出门，在贾诩身后拜谢。
贾诩走后没多久，一名仆人快步走到曹丕跟前，将一张纸条呈递给曹丕。
司马懿靠过来：“将军，可是陈卫尉传信？”
曹丕点点头，打开纸条和司马懿分享消息：“正月初三，休沐起事！”
“将军，一定要做好应对啊！”
“嗯，吾晓得！”
第413章 曹丕镇压
正月初三，百官休沐之日。
天子特意下诏，邀百官参与祭祀两汉先祖宗庙的仪式。
既然是天子下诏祭祖，百官自然不可能违背旨意，况且春节祭祖是惯例，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而且最近许都的风浪颇为喧嚣啊……
卯时，百官入宫点卯，少府耿纪、少府丞魏讽因病告假，五官中郎将曹丕亦不在百官队列。
天子没看见曹丕，于是问尚书令董昭：“董卿，曹中郎呢？”
董昭拱手直视天子的眼睛，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让天子心里有些发慌。
“禀陛下，近日臣听闻许都有宵小谋逆，五官中郎将有宿卫宫禁之职，臣以令曹子桓调兵去了！”
“什么，谋反？董卿未免危言耸听了吧，许都脚下，怎么可能有人谋反？董卿所言断无可能，还请董卿去把曹中郎请来。曹中郎文质深邃，甚合朕心，朕要让他替吾撰写祭祖文章！”m.cascoo
天子强压住心头的震颤，挤出一抹笑脸命令董昭召回曹丕。
然而此事却遭到了董昭的拒绝：
“陛下，王师新败，难免会有宵小生事，还是谨慎为妙，大王无需多虑，秘书监卢毓尤擅诗赋文章，其文贞淑淳固，必可使两汉二十五世先帝灼喜。”
天子尤是坚持己见，董昭又多次拒绝。
文武百官看着天子和尚书令争执，都没有出来劝阻的，好似在看街上的泼妇斗嘴。
百官队列中，太中大夫贾诩慢慢挤到尚书仆射杨修跟前，附耳私语道：
“德祖，先汉时，燕剌王旦先后与刘泽、上官父子谋逆事败。燕国相平曾告旦曰：刘泽素夸好侵陵，上官桀轻易，上官安少骄，恐事不能成……”
言毕，贾诩似有预料，赶紧向后退了一步，隐入队列中。
杨修猛地回头，却不见说话之人。
但刚刚的声音他很熟悉，是太中大夫贾诩的声音！
杨修左右张望，找到贾诩的身影，对方隔着臣僚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杨修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心脏顿时扑通狂跳。
以杨修的聪明才智，杨修哪里会不明白贾诩是在给他提醒，他帮助魏讽等人谋反事情已经暴露！
然而现在正是天子与百官一同祭祀两汉先祖的时候，杨修想走也不好走啊！
况且看这架势，曹氏党羽恐怕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现在逃跑几乎等同于自投罗网。
莫非这才是贾诩的目的！？
此时此刻，杨修已经彻底慌了神，他那聪明的脑瓜子已经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友军。
站在太庙外的广场上，也只觉脚底下踩着的是刀山火海。
不出片刻，杨修头顶已是冷汗直冒，就差晕过去了……
就在杨修因为恐惧事泄而心神不宁之时，皇宫之外隐隐约约有喊杀声传来！
“……杀啊……杀……”
“……谋反，杀……”
隔着皇宫的高墙，从许都城内传入皇宫的喊杀声并不明显，然而站在太庙外的天子及文武百官都不约而同地举目望向宫外！
与此同时，皇宫内竟然也跟着响起了喊杀声！
竟然是长乐卫尉陈祎带着御林军，将太医令吉平从不远处的宫室中捉了出来！
吉平被陈祎拖行了百余米，然后被带到天子跟前。
“太医令吉平谋反，陈祎奉旨诛杀叛逆！”
陈祎振振有词，然后一刀将吉平枭首！
鲜红的血液直接溅在天子那华丽且沉重的衣摆上，冥冥之中昭示着不祥……
天子看着太医令吉平倒在血泊中，不禁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天子在皇宫内扶持的暗子竟然就这么被人轻易宰杀，宛若家禽一般！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皇宫南门被人打开。
曹丞相之子，五官中郎将曹丕一身血污步入皇宫，身后是数百名披坚执锐的虎卫营甲士！
曹丕一手横按配刀，一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步伐沉稳地走向太庙。
天子此刻已经面如死灰，曹丕的出现，预示着这一轮的“诛曹扶汉”行动彻底失败。
将来还会否有这样好的机会，天子不知道，曹氏一族又会如何展开报复，天子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哒，哒，哒，哒，哒……
曹丕领兵一步一步走向太庙，待到天子近前时，曹丕砰的一声单膝跪地。
“司直韦晃起兵谋反，五官中郎将臣丕不负天恩，诛除叛逆，特献上韦晃首级于陛下！”
言毕，曹丕双手托起韦晃首级，天子甚至还能感受到其上的腥气。
一闻到血腥味，天子不禁打了个激灵，脚底顿时发软。
“陛下！”曹丕一惊，赶忙起身扶住天子。
曹丕再定睛一看，没想到天子竟然晕过去了……
“董令君，天子昏过去了。”
曹丕面色如常地对一旁的尚书令董昭说道，那样子仿佛怀里昏过去的不过是个寻常男子。
董昭上前，从曹丕怀里接过天子：“快传太医！”
宦官们赶紧去请太医，可惜太医令吉平被长乐卫尉陈祎砍了，不然倒是可以让吉平就地为天子诊治诊治。
天子被带下去医治后，曹丕站在汉室太庙前，俯瞰排列于太庙殿外台阶及广场上的文武百官。
“咳咳——！”
曹丕咳嗽两声，百官齐刷刷看向站在上方的曹丕。
曹丕忽然有一种，自己才是真命天子的感觉！！！
一旁的尚书令董昭这时也笑着对曹丕说道：“子桓不妨讲两句！”
曹丕扭头看了董昭一眼，对方眉眼中笑意很浓！
董昭这一笑，让曹丕也不禁露出笑容。
此时此刻，曹丕不再藏掖，学着他父相曹操的模样，沉静如水般对百官说道：
“韦晃谋逆，其手下供出主谋乃是少府丞魏讽！同谋还有少府耿纪，太医令吉平，金祎等数十人！本将以下令将谋反者悉数看押，待吾父曹丞相班师，再做处置！”
百官闻言，全都俯身拱手：“将军英明！”
曹丕微微一笑，语气沉稳地说道：“诸公继续祭祀宗庙社稷，曹丕身有血污，怕冲撞了大汉历代先帝，恕不奉陪！”
“恭送将军——！”
在百官的目光注视下，曹丕迈步离去。
事后，朝野间不知为何，热议起自《春秋谶》中流传下来的那句世人皆知的谶纬之语。
“代汉者，当涂高也！”
在关于“代汉者，当涂高也”的议论中，有一则解释被广为流传。
“代汉者，当涂高也。
“涂高者，曹也。
“古者名官职不言曹，始自汉已来，名官尽言曹，使言属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
第414章 不食曹禄
正月末，在并州征战了小半年的曹操，终于将袁尚击退，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许都。
作为袁氏嫡子、河北之主的袁尚，在曹操面前终究还是不太顶用。
即便有逢纪、审配为袁尚出谋划策，让袁尚联合鲜卑轲比能和乌桓蹋顿，集结起了二十万大军，然而却被曹操以五万精兵击破。
就连沮授镇守的河内郡，都被曹操一举攻破！
要说并州之战的精彩，完全不属于当年的曹操与袁绍的蒲津之战。
只是这一回，袁尚的兵力虽然比当年的袁绍还要多，可对曹操造成的威胁，却远不如当年的蒲津之战。
究其原因，自然是经过近十年沉淀的曹操，实力远超当年。
而经历动荡后的河北，其国力与当年袁绍在世时相比较，虽有长进，却无长足的进步。
这也造成了袁尚那看似强横的二十万大军，竟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就被曹操打得土崩瓦解！
起初袁尚因为兵力和先发优势，迅速突入上党郡腹地。
袁尚能突入上党，不是上党太守马超个人能力不行，实在是袁尚兵太多，马超分身乏术。
马超与部将庞德分别坐镇壶口关和天井关，将袁尚的大军牢牢挡在滏口陉和太行陉外，然而袁尚的大将淳于琼却攻破了孟门陉，河北大军随即开入上党。
轲比能和蹋顿亦攻占了雁门郡，斩杀太守张燕，南下晋阳，局势一片大好。
但是曹操令钟繇督韩浩、田豫、杜畿等将领两万关西、河东兵马进驻晋阳，又命五部南匈奴从西河一带北上草原，袭击鲜卑人的大后方。
南匈奴虽然内附多年，实力与先汉的匈奴帝国没法比，但先祖纵横草原的本事南匈奴并没有落下。
只是相较于他们的祖先时常南下打汉人的草谷，现在他们却在汉廷的指示下掉转马头，北上草原打鲜卑人的草谷，让人感觉有种莫名的喜感……
曹操这招釜底抽薪一出，轲比能刚开始还能强撑一下，但当他围攻晋阳城数月不下后，草原的形势被南匈奴搅得越发糜烂。
鲜卑骑兵擅于袭扰却不善攻坚，面对晋阳坚城和城内两万守军，轲比能纵有鲜卑骑兵十余万，也难以攻克晋阳。
无奈之下，轲比能只能退兵返回草原，驱散溜入草原的南匈奴骑兵。
这一次轲比能响应袁尚的决定，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跟乌桓人一起抢了个鸟不拉屎的雁门郡，后方却被南匈奴抢劫了好几个月！
轲比能的兵力本就是袁尚联军的大头，共有十余万鲜卑骑兵。
这十余万鲜卑骑兵一走，袁尚的兵力一下子就少了一半多，比曹操在河内击败沮授还管用。
乌桓首领看轲比能走了，他也脚底抹油开溜……
毕竟鲜卑和乌桓又不是袁尚的附庸，眼见没有好处，谁还陪你袁尚在这跟曹操干耗啊？
除非是你老子袁绍还在世，那咱们乌桓人看在袁绍诛杀了公孙瓒的情面上，姑且还会真心出点力。
但你袁尚嘛……呵呵！
鲜卑、乌桓一走，袁尚就剩自己的河北大军了。
兼且曹操又在孟津大破沮授两万兵马，将沮授和数千残兵围在野王进退不能。
袁尚估计也被急转直下的形势吓懵了，遂收兵退回邺城，独留沮授还在野王坚守。
面对曹操的猛烈攻势，沮授和他手下的残兵败将独木难支。
不到两个月，野王就被攻破，沮授亦被曹操擒获！
曹操很欣赏沮授的忠诚和才干，想要招揽沮授，更对沮授说出“吾早相得，天下不足虑”的豪言。
可惜沮授难忘故主袁绍，密谋逃回邺城却被士兵擒获，曹操无奈之下只能将其处死……
沮授一死，并州的战事彻底宣告终结。
袁尚携二十万大军以必胜之势前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却连河内郡的重镇野王都丢了。
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总之，建安十九年的这场并州之战，以袁尚惨败，曹军大胜告终！
曹操麾下各军除开马超所部损失较大外，其余各部人马折损加起来不超过五千，算上马超亦不过折算五千。
换来的战果则是袁尚战死被俘三万余！
经历袁氏三兄弟内乱而元气大伤的河北，这几年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元气，却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
据说战后袁尚悔恨不已，再不言攻曹之事。
至于袁尚当初为何会对并州动念头，估计是因为他看见曹操在淮北被刘基击退，觉得曹操也不过如此吧……
无论如何，曹操终于能够班师回朝了！
但是经过并州一战，曹操的头发却越发花白，头疾亦越发严重。
郭嘉病逝，荀彧、荀攸如今又缄口不言，曹操身边能够替曹操分担压力的谋士几乎绝迹。
新投靠来的郭图、许攸等人，还没有获得曹操的信任，且他们的才干与郭嘉、荀氏叔侄相去甚远，没有可比性。
为此，曹操已经开始在思考是否要将兖州刺史程昱调回身边，亦或是启用毒士贾诩。
只是把程昱召回身边的话，又该让谁总理兖州呢？
至于贾诩，曹操只觉此人智谋如妖、计策毒绝，可以在谋略上咨询他，却不能重用他。
哎，没了荀彧的支持，曹操竟然有一种人才枯竭的可怕感受。
想到此，曹操吩咐许褚：“仲康啊，把我的食盒送到文若帐中。”
身形壮硕的许褚跪地称诺，提溜着食盒来到荀彧的军帐外。
“荀先生，仲康求见！”
许褚站在帐外，恭敬地对着幕帘行礼。
帐篷中传来温和的声音：“是仲康啊，请进来吧。”
“是！”
许褚掀开幕帘，步入帐中，只见荀彧身披鹤氅，盘坐在加垫了羊皮的软席上，正在筹算军中物资。
“荀先生，丞相让我把他的食盒交给你，里面放了丞相爱吃的糖霜酱牛肉和鱼脍，鱼是刚从冰窟钓上来的，可肥！”
许褚憨厚地笑着给荀彧解释，看来很是嘴馋盒子里的美事。
然而荀彧听说许褚送来的是曹操的食盒后，原本温和的神情忽地消失，转而露出落寞的神情。
荀彧冷冷地说了句：“仲康，出去吧！”
“先生，丞相对你可真……”许褚忽然顿住，他见荀彧脸色难看，识趣地拱手退出，“仲康告辞！”
“去吧……”
许褚退出帐篷，在帐篷外立了好一会儿。
忽然，帐篷内传来“啪嗒”一声，似乎是人头砸在案几上的声音。
许褚赶忙进入帐篷。
只见荀彧伏于案几之上，嘴角溢出黑血，手里还抓着一个小药瓶。
而食盒中的佳肴，却是丝毫未动……
第415章 曹操兴狱
曹操返回许都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命曹仁为镇东将军，迁东平太守，率领大军一万人驻防兖东。
曹仁受命后，马不停蹄地前往东平，填补因于禁全军覆没而空缺的兖东防区。
所幸楚国护军将军法正在全歼于禁所部后，直接班师返回建业了，并没有继续侵入兖州。
这主要是因为兖州距离建业太远，战线过长，徐州亦不够富裕，楚王刘基没有从东线突破的打算。
曹仁离开后，曹操随即开始着手处理魏讽在许都发动兵变之事。
魏讽一案，震惊朝野。
更让世人看到，丞相曹操控制下的朝廷，依然还有反对势力！
可惜的是，在于禁兵败被杀、曹操北上并州、许都异常空虚的好时机，魏讽的兵谏，竟然早就被内鬼泄密给了五官中郎将曹丕。
据说正月初三那天，魏讽前脚才带着私兵部曲与司直韦晃在城西兵营碰面，后脚曹丕就带兵将他们包围起来！
魏讽和韦晃等人显然没有想到曹氏兵马来得这么快，士兵们也没想到自己突然就成叛军了，全都陷入仓惶之中。
曹丕准备很充分，不仅提前集结兵力，还准备了大黄弩、武钢车等攻坚利器，曹氏士卒顶着平叛的名头，士气旺盛。
叛军直接被打懵了，魏讽和韦晃等人的兵谏才刚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
其实不只是魏讽等人早有密谋，曹操这边亦早有预料，不然曹操不会在北上支援并州之前，特意嘱咐曹丕和曹植，让他们留心忠于汉室之臣。m.cascoo
魏讽兵谏失败后，被曹丕关押在大牢之中严刑拷打，要他交待事情原委，是谁指使他叛乱的，又有谁是他的同谋，还有哪些人在暗中支持他等等。
然而魏讽虽然谋事不密，不堪大用，但对于汉室的忠诚却无可指责。
饱受酷刑的魏讽咬死也不松口，与魏讽一样坚毅的，还有耿纪、金祎等同谋，这些人如今已经被曹丕拷打得不成人形。
天子在宫中得知魏讽、耿纪、金祎等汉室忠臣的遭遇后，泣不成声，连续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可惜天子虽然聪明仁德，政治手段却远不如汉武、汉宣二位少年英雄天子出彩。
不过也不排除一种可能，那就是当今天子的对手——汉丞相曹操，其政治手腕和野心远胜过窦氏外戚和权臣霍光！
事已至此，天子再如何伤心难过，也改变不了魏讽案的结局。
而且，那个令他恐惧不已的人，汉丞相曹操，已经班师回朝！
正月末，曹操大胜还朝后，尚书令董昭当即上奏天子，希望天子晋封曹操为秦公！
崇德殿上，天子惊诧地看着曹操和他的百官，语气愕然地回复道：
“太祖有言，异姓者不得封王。董卿，为丞相加公一事，恐怕……不妥吧。”
董昭坚持道：
“自董卓乱政以来，李傕、孙策、刘宠继乱朝纲，袁术、吕布、刘勋、韩遂割地自守。群雄觊觎神器，诸侯分裂中夏。然天佑炎汉，得曹丞相于倾颓，当今朝廷才能保有中原，关中河陇复兴在望。
“去岁，曹丞相击灭太史慈恢复豫州，今岁，丞相又大败袁尚匡卫并州，还望天子赏罚分明，以服天下人心！”
董昭说完，深深下拜。
与此同时，文武百官全都跪了下来！
“请天子赏罚分明，以服天下人心————！！！”
百官相逼，天子如坐针毡。
就在此时，曹操从自己的席位上起身，来到百官跟前，向天子请辞：
“臣才疏德薄，不足以封公，请天子拒绝百官！”
天子如蒙大赦，赶紧顺着曹操的话说道：
“丞相劳苦功高，卫国有功，朕意加封丞相食邑两万户，以作嘉奖！”
天子刚说完，曹操却猛地抬头，怒目直视天子。
“哼——！”
曹操连谢也不谢，拂袖而去，留下天子一脸惊愕，呆坐于皇位上。
百官也是被曹操的举动吓到了，面面相觑，当日的朝会就这样极富戏剧性的结束。
当天下午，从丞相府传出指令，将参与魏讽案的魏讽、耿纪、金祎、吉平等数十人名朝廷大小官员全部族诛！
并将听从韦晃命令，参与魏讽案的千余名士兵全部坑杀于城北。
凡是与魏讽有牵连的人全部收押，严讯审问，但凡有参与其中的，同样族诛。
一条条冰冷无情的命令传达下去，军队当即开始在城内抓人，搅得许都城内鸡飞狗跳、哭声不断。
仅命令下达的当晚，被逮捕的嫌疑人就有两三千之多！
而后的几天时间里，遭受牵连而下狱的人更是多达万人。
许都的大牢装不下这么多犯人，曹操便下令先杀掉一批“证据确凿”的，然后又让犯人们互相指认，不指认的就全部杀掉，被指认的也都杀掉。
据说之后的一个月里，许都大牢附近的水井中打上来的水都是红色的……
在曹操如此残酷的政令下，许都的百姓谈“汉”色变，人皆畏言“汉”。
一番大清洗过后，曹操终于查明事情的“真相”。
原来整个事件起因，原来是皇后伏寿私通魏讽！
魏讽受诏于宫中修注经典，伏寿倾慕魏讽才学，遂与之在宫中私媾，又撺掇魏讽串联朝中叛逆，欲图诛灭曹氏，再废帝立皇子为帝。
二月初四，曹操上奏天子，言：
皇后寿，得由卑贱，登显尊极，自处椒房，二纪于兹。既无任、姒徽音之美，又乏谨身养己之福，而私媾臣子，阴怀妒害，苞藏祸心，弗可以承天命，奉祖宗。
然后曹操命尚书令董昭及御使大夫郗虑入宫，将皇后绞杀于天子寝宫前！
皇后伏寿被逮捕前，藏匿于宫墙夹缝中，却被董昭揪着头发拽出。
披头散发，光脚素衣的皇后被拖行至天子身边时，抱着天子的手臂说道：“不能复相活邪？”
天子泪流满面地说道：“我亦不自知命在何时也！”
皇后伏寿被拖出宫外行刑时，天子拉着御使大夫郗虑的手哭诉道：
“郗公，丞相何至于此啊？！”
郗虑心有不忍，红着眼回复天子：
“陛下当日该答允晋封丞相秦公的……”
正说话间，宫外传来皇后伏寿被绞死的尖叫声……
“呜呜——”天子泣不成声，对郗虑哭诉道，“郗公，天下宁有是邪？”
然而这还不算完，董昭又进入寝宫，两名皇子拖出鸩杀！
天子直接吓晕了过去。
随后，伏氏宗族百余人接因罪被曹操诛杀。
做完这一切，曹操还不解气，又以董贵人不能劝谏废后伏寿为由，下令将董贵人赐死，所生皇子亦被鸩杀……
这下子，天子真成了孤家寡人……
曹操于是将自己的三个女儿嫁给天子，立女儿曹节为皇后，彻底杜绝了天子再生事端的可能。
三月，天子使御使大夫郗虑持节，册封曹操为秦公，加九锡，位在诸侯王之上！
第416章 定国号秦
四月，曹操以长安为国都建国，国号为秦。
天子被迫将关中三辅及凉州、兖州、豫州、并州的二十余个郡全部赐给曹操，作为秦国封地。
天子只能保留河南一县，也就是雒阳城。
同时，曹操又以雒阳已经复兴为由，迫使天子迁都雒阳，避免其与颍川荀氏等可能仍然忠于汉室的世家豪族藕断丝连。
随后，曹操新设雍州，将三辅及汉阳、陇西、安定、北地、河东八郡划入雍州管辖。
以此向世人正式宣告，曹丞相已将大本营迁入关中！！！
关中经过曹操十余年的苦心耕耘，基本褪去了董卓乱政后的荒凉破败的外衣，已经可以胜任起秦国大本营的职能。
而且相较于山东的颍川荀氏，关中的杜氏、韦氏及河内河东的卫氏、司马氏显然更加务实。
杜畿、韦康、卫觊、司马朗等关中及并州士族的代表人物素来亲曹不亲汉。
不过这也跟杜氏、韦氏等关中士族的影响力远远比不上山东的世家大族有关。
京兆韦杜、河东卫氏这些在魏晋隋唐鼎鼎大名的关中门阀，在两汉时期还不显赫，与颍川荀氏、陈郡袁氏这些汉代的顶级豪门没有可比性。
其实关中长安作为先汉帝都，是有世家大族的，但到汉末基本都已败落，真正称得上“世家大族”的就只剩一个弘农杨氏了。
正是因为韦、杜、卫、司马等士族的影响力还比较弱，他们才会选择攀附曹操，希望曹操完成代汉自立的帝王伟业。
如果曹操成功，他们就有可能成为像邓氏、郭氏、吕氏那般的从龙之臣！
除了秦国定都与汉室迁都以外，曹操又改河内、河南、弘农、颍川三郡为司州，取消了从前的司隶校尉部，不过司州长官依旧称司隶校尉，仍旧由钟繇担任。
作为除荀彧之外，颍川士族的又一位代表，钟繇显然也是一个务实派。
在曹操下达让钟繇留任司隶校尉的任命前，曹操先下令征调钟繇出任秦国国相。
面对这道送分题，钟繇答了满分。
他不仅接受了曹操的征调，还上表请还司隶校尉一职。
对于钟繇的答复，曹操很满意，于是放心地让钟繇留任原职，同时兼领秦国国相一职。
钟繇如今不仅要担着坐镇司州的重任，还肩负起了替曹操看管天子的任务，足见曹操对钟繇的信任。
随后，曹操以钟繇为国相，高柔为廷尉，毛玠、常林、辛毗为尚书，司马朗、卫觊、韦诞、贾诩为侍中。
在曹操接二连三的操作下，朝廷，或者说秦国，一下子确立了全新的政治格局！
朝廷的政治中心彻底迁入关中，以夏侯曹、颍川钟氏为首，关中韦杜及并州司马、卫排其次的曹秦政治集团成立。
而这一系列操作的始作俑者，其实是新任秦国侍中的贾诩！
将时间倒回二月，就在曹操兴起大狱的时候，曹操在许都丞相府召见贾诩。
贾诩不敢怠慢，即可入府拜见曹操。
出于自保，贾诩是很少和曹操往来的，除非曹操亲自相召。
贾诩见了曹操，不禁在心中感慨“岁月催人老”。
短短十余年间，曹操从一个发福的中年军阀，变成了一个满头花白、身量瘦短的小老头……
至于曹操为什么变化这般大，自然是因为日夜操劳所致。
“为了和楚王争夺天下，曹公他可真是熬白了头啊！”
贾诩正想着，曹操那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盯向贾诩。
曹操嘴上灰白的胡须抖动，语气平淡地对贾诩说道：
“文和，自文若与公达俩叔侄故去后，吾常叹没有一个可以共谋的，今日招你来，是想和你商议大事。”
提起荀彧和荀攸俩叔侄，贾诩心里不禁一个咯噔。
荀彧和荀攸都死了，荀攸是在家中病死的，而荀彧的死因就有点……瘆人。
总之贾诩现在只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凉透了……
贾诩跪在地上：“丞相，贾诩才智粗疏，远不及荀氏叔侄，但只要丞相不嫌弃在下才疏学浅，在下愿效绵薄之力！”
曹操大喜，亲自将贾诩扶起：“哈哈哈，有文和相助，天下可定！”
贾诩眨眨眼，自觉自己估计没那么大本事，但既然曹丞相都这么说了，自己姑且担着吧。
“文和请坐，对于当今天下及朝野的局势，你有什么看法，都悉数讲于我听。”
曹操面带微笑，和善地向贾诩请教。cascoo
贾诩拱手回复：
“禀丞相，当今天下三分，公与楚王、邺侯各占其一。若论国富民殷，军力强盛，首推楚王，公居其二，邺侯最末。”
“嗯，文和之言与吾相合。既然如此，吾又该如何扭转颓势呢？”
“丞相，常言道，欲挟外，必先安内！魏讽一案，足可见汉室余威尚存。”
“当如何解决？”
“公既已兴起大狱，何不再做得彻底些？”
“嘶——”曹操深吸一口气，一时竟有些促狭，“若激起动荡该如何？！”
贾诩微微一笑：“公言差矣！”
“哦，文和有何见教？”
“公坐拥兖州二十余载，收服关中凉州十余年，将士及百姓早已只知曹丞相之名，而不知天子姓甚名谁。公所惮者，唯舆情尔，然尽数兖并司凉豫五州，明智之士何其多也，而愚忠者又有几人？”
“哈哈哈，如此说来，吾确实可以更进一步了呀！”
曹操经过贾诩的点播，放声大笑。
确实，曹操经营朝廷二十余载，对汉室忠臣屡翻清洗，赵彦、刘宠等人，而今安在哉？
韦晃、吉平的脑袋还挂在许都城门上，魏讽被严讯拷打、命在旦夕。
荀彧、荀攸，一个被逼自杀，一个已经病逝。
曹操回眼望去，敌人的尸骨早已堆积如山！
这个瘦小老人的丞相宝座下，乃是一片尸山血海！
也许正如贾诩所言，至少朝廷治下，已无敢违逆曹丞相之人！
“嗯——”曹操发出鼻音，似乎已有决断。
“呵呵，文和的真知灼见，对吾多有补益，以后要多向吾进言啊！”
曹操一脸和气地对贾诩笑道。
贾诩也微微一笑，尴尬而又不失礼貌……
最后，曹操话锋一转：
“文和，你之才不在郭奉孝、荀文若之下。他二人在世时，常为吾筹画天下。今大势弥艰，你可有何良策，使吾击败刘基，夺了这刘姓天下！”
贾诩皱眉，深吸一口气：
“呼————
“曹公既已发问，那贾诩就试言之，只是贾诩之言愚拙，还望曹公不要尽纳！”
“好！”
第417章 二分之策
丞相府内，贾诩正在为曹操分析朝廷如今的形势。
“丞相，在下刚刚有言，天下三分，公位其二。然公与楚王、邺侯相较，却有一先天之劣！”
“哦，是何劣势？”
“乃‘形胜’也！”
“哦？噢——！”
对于贾诩的观点，曹操自己心里其实也有数。
袁刘曹三家，曹操的实力看似排列第二，但从地缘政治上讲，曹操是最差的！
因为曹操的根基在中原！在兖州，在陈留、颍川、谯三郡！
围棋有语：金角，银边，草肚皮。
中原在地缘博弈中，正是这个草肚皮。中原虽然富裕，但却是四面受敌。
所以春秋时代的郑、宋、卫三家大国，到了战国时代很快就衰败了。
曹操也和他们一样，从起势开始，就一直都处于多面受敌的情况，不得不依靠外交手段解决这个难题。
好在曹操手腕灵活，纵横捭阖，竟也硬生生打开了局面。
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都对曹操的能力推崇备至的原因，毕竟古往今来以兖州起势而定鼎天下者，唯独曹操一人！
然而当今天下的局面对于曹操来说更加艰难。
因为群雄并立的时代已经过去，天下三分，朝廷被夹在中间，基本没有给曹操斡旋的空间。
于是曹操求助于贾诩：“依文和之见，吾该当如何啊？”
贾诩迟疑了一下，他有些不忍心说出自己的谋划，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能让曹操满意的话，估计自己就要步荀彧的后尘了……
贾诩不禁在心中叹息：“哎，贾诩啊贾诩，世人都知道你聪明绝顶，其实你才是真正的愚人啊！”
没办法，曹公的狠辣，贾诩十分清楚。
他只能开口道：“曹公若封国，当以秦地为根基！”
曹操使劲瞪大双眼：“你是要吾迁入关中？！”
贾诩郑重地点头：“没错，曹公若想保下基业，荫庇子孙后代，就必须迁入关中，否则不出二十年，曹氏必亡！”
贾诩一语惊人！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问道：“文和，何出此言呐？！”
“曹公，贾诩只问一句，曹公有把握在疆场上胜过楚王吗？”贾诩反问道。
曹操的回答很是自负：“若与刘敬舆交锋，孤有六成胜算！”
贾诩忍住不笑，继续追问：“那公有把握连胜楚王十阵吗？”
“……”曹操不说话了。
“曹公英明！”贾诩赶紧捧上一句。
然后继续说道：
“公能胜一阵，却不能胜十阵，这正是公与楚王的差距啊！
“楚王横据江水，有扬、荆、益三州富裕之地为根基，即便输上一次，尚能卷土重来。
“而公却不能！征东将军于禁战死兖东，就使许都朝廷心惊胆战，公若亲败于淮水，立刻就会万劫不复啊！”
贾诩说到这，曹操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但是贾诩还没有停，他还再继续警告曹操！
“曹公！于禁麾下万员精兵尽丧兖东，这难道不是楚王的谋划吗？他在图谋什么，曹公难道不明白吗？
“若贾诩所料不错的话，江东、荆襄、甚至巴蜀的粮草，恐怕都已经开始发往淮南了吧！”
贾诩说罢，曹操已然醒悟。
此前曹操明白自己所处的境地比较危险，但并州战事、魏讽案等事情接踵而至，让他疲于应付，因此有些忽略了来自楚国的威胁！
这会儿经贾诩提醒，曹操才反应过来，自己最大的敌人，一直都是楚王刘基啊！
“请文和助我！”曹操面色不善地命令贾诩。
“咕——”
贾诩咽了口唾沫。
“曹公，正如刚刚在下所言，曹公若欲求保全基业，当迁入关中。”
“唔——”曹操捋起胡须，闭眼冥思。
若欲保全……
迁入关中……
……
良久，曹操睁开细眼，目光宛如刀锋般锐利！
“呵呵哈哈哈哈！文和，吾所求，乃天下也！若不能得天下，纵能保有一地，亦不过是条守死之犬尔！”
曹操狂笑着，将胸中的壮志豪情倾泻而出，就连贾诩也为之震惊。
“曹公……天下英雄，莫过于公！请受贾诩一拜！”
言毕，贾诩起身，心悦诚服地向曹操下拜。
此时此刻，曹操那犹如谪仙般的豪放洒脱，彻底将贾诩征服。
“还请文和助我！”
“诺！”
贾诩不再保留，尽心尽力地为曹操筹画天下。
“曹公，袁尚经历并州大败，已彻底没了进取之力。公应先谋取河北，再图江东。”
“要取河北容易，但需时日，且吾怕刘敬舆搅扰。”
“曹公英明！在下有一计，可助公迅速夺取河北。”
“快说！”
“公可先佯攻淮南，以此麻痹袁尚。同时暗中邀约青州孙绍、辽东公孙康共击河北，待袁尚与他二人交战之时，公再突袭邺城！”
曹操眼神一亮：“好，此计甚妙！”
然而贾诩的话还没有说完：
“待曹公袭取邺城后，河北应可传檄而定。但曹公万不可在河北驻足，应迅速回师淮北，因为楚王得知邺城被袭后，必定倾国来伐！
“曹公若能击退楚王，则天下亦将从三分彻底转为二分！
“而且曹公袭取邺城时，一定要选老成持重、能激励将士死战之人留守淮北，否则万般筹画，到头也只是一场空！”
曹操点点头，贾诩的筹画看起来很美好，唯一的难点就在于曹操能不能抗住刘基。
而贾诩对此也有预案：
“曹公若欲行此策，还是应该将朝廷迁入关中，以四塞之险要，定士民之人心，如此方可放手一搏。
“成则二分天下，败则弃守中原，退回关中，封闭四塞，以待天时……”
贾诩说完，不再发言。
曹操思索一番后，决定照贾诩的筹画来行事。
“文和运筹千里，胜过张良子房！若吾能定鼎天下，定不会负卿！”
贾诩拱手称谢。
最后，曹操突然问了一句：“文和，奉孝曾献吾半句遗计，吾却始终未能参透，你有什么想法吗？”
贾诩有些意外：“哦，敢问曹公，是那转封吴王为楚王的计策吗？”
“正是！”
“……郭奉孝天纵奇才，贾诩不如他多矣。只是曹公，今时不同往日，郭嘉遗计可用于当日，未必适用于今日。”
“……呵——文和所言在理，你先退下吧！”
“诺。”
第418章 建业阅兵
当曹操正忙着封公建国，为自己的终局之战做出最后的铺垫之时，
楚王刘基亦没有松懈，同样在准备应对曹操的反扑！
江东以及荆襄的钱粮正源源不断地囤积至寿春、阳泉一带！
不少楚国的百姓都将调运粮草一事，视为刘基拉开北伐大幕的信号！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刘基确实提前开始准备北伐。
原本刘基是准备再等上个四五年，等积蓄出碾压性的优势之后，再兴师北伐。
然而楚国的一位功臣，将北伐的时机彻底提前。
这个人，就是在蒙山伏击于禁，全歼曹军一万精锐的楚国中尉——法正！
包括刘基在内，谁都没有预料到，法正竟能以六千兵马，全歼于禁的一万大军！
更没有想到，于禁、夏侯衡、臧霸三员敌将，会在此战之中，悉数授首。
在刘基的预想中，法正肯定可以击败于禁，斩俘的数量应该在两千左右，如此就算是一场值得大书特书的大胜了。
谁曾想到，法正给了大家一个惊喜。
那可是一万精兵啊！
竟被法正谈笑间全灭，使得曹操在兖州东部的军力为之一空。迫使曹操不得不急调他的宗室大将曹仁带兵补防。
正因为如此，刘基才会在战后大大地褒奖法正和出征的将士。
兖东大胜，让刘基寻觅到了北伐的良机。
虽然刘基依旧觉得此时北伐还有些仓促，但是曹操只怕是比自己还要仓促十倍！
毕竟以曹操的底蕴，肯定难以忽视掉一万正规军的折损！
而且去岁末，曹操还在并州与袁尚交战，即便袁尚不能胜，也会给曹操的军力造成进一步的损伤。
此消彼长下，眼下正是起兵北伐的良机！
于是在二月末，即法正德胜凯旋建业后没过几天，
刘基正式向扬州刺史步骘、荆州刺史高岱、益州刺史张昭、交州刺史吕岱、徐州刺史杜袭，五名地方大员传递文书，示意他们将兵马钱粮送往各个战区，准备北伐！
政令下达后，江东率先运转起来。
起初建议刘基养国十年的步骘，而今也不再反对刘基北伐。
毕竟曹操的虚弱已经是肉眼可见，此时北伐正是敌人最弱小的时候，没有再拖延的道理！
兼任着扬州刺史的步骘，立刻开始帮刘基筹集兵马钱粮。
至四月初，从丹阳、吴郡、会稽、豫章四郡，先后有五十万石粮草集中至淮南的寿春和阳泉，而且还没有停止的架势。
江东在刘繇父子的统治下，安稳了二十余年，基本没有遭遇发生什么战事。
每年除开支援徐州的粮草，额外便没有什么大的开支，各县粮仓储存的粮草早就堆积如山。
如果不是因为援助徐州可以帮助消耗积年陈粮，粮仓里的粮食估计早都放烂变质了。
刘基的目标是在淮南囤积二百万石粮草，这也是目前江东能够供给的极限。
二百万石看似很多，其实也就能让十万大军吃上一年多。
不过刘基不准备在淮水战线放上十万大军，所以二百万石粮草应该够用两年左右。
既然是北伐，那刘基肯定不止派出一路大军。
按照此前的预想，刘基会亲率主力军北渡淮水挺进中原。
荆州方面，高岱会提领一军出南阳，进攻昆阳。
刘基和高岱的一主一偏，会在淮北和昆阳形成中原战场。
同时，益州的诸葛亮和文聘亦会在雍凉开辟西线战场！
而徐州的杜袭只需守住徐州，以防曹操、袁尚、孙绍达成共识，然后从青徐南下骚扰刘基侧翼。
总之就是三路出击，全面总攻！
不管是淮北也好、昆阳也好、雍凉也好，只要任意一处有所突破，北伐的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
当然，如果每一路都被曹公挡住了……
那刘基也办法，退兵缩回南方继续发育就是，反正咱们楚王还年轻，等得起。
将指令传达下去后，刘基亦开始埋首于军政要务间，再没时间陪大乔、小乔、麋氏、步氏四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嬉戏了，可惜可惜！
五月初，刘基在建业城的校场检阅新编成的楚国羽林军。
而今建业屯驻有一万楚国羽林军，其前身就是去岁在法正指挥下，全歼于禁所部的军队，以及刘繇、刘基父子的近卫队。
而今刘基将他们正式编为一军，分为解烦营、虎贲营，及左、右龙骧军，
解烦营乃是骑军营，有五百名重甲冲击骑士，统领为冠军将军甘宁！
虎贲营则是楚王刘基的近卫队，总共五百名身披玄铠、手执刀牌的虎贲卫士，统领为刘基的侍卫长张世。
左、右龙骧军各四千五百人，兵种多样，持戟材官、刀牌材官、元戎弩兵、引强士一应俱全。
左军督统为讨寇将军全琮。
右军督统则是故阳泉侯太史慈之子，被刘基提拔为右龙骧校尉的太史亨！
这支羽林军将作为刘基的主力部队，去往淮北征战。
到时刘基还会汇合鲁肃、吕蒙麾下的三万大军，合兵四万进击淮北！
别嫌人少，这四万兵马可是刘基的王牌，其中不乏淮西营、玄甲军、白袍军、右府军、丹阳军这些精锐部曲！
有这四万精兵，刘基有信心在野战中击退曹操十万大军。
不过前提是曹丞相别耍什么阴谋诡计……
检阅完羽林军，刘基叫来招来几名督统，对他们说道：
“你们肯定有所耳闻，吾欲兴兵北伐，你们要做好准备，为复兴我大汉建功立业！”
甘宁、全琮四人俱抱拳大吼：“末将谨遵王命——！”
“嗯，有这个势头就好！”
刘基拍拍几人肩膀，然后看向台下的羽林军将士。
“儿郎们听好，本王跟你们讲两句！”
羽林军一万将士全部看向高台上的刘基。
“昔日桓帝、灵帝之时，汉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巾之后，董卓，李傕，郭汜等接踵而起，劫持汉帝，残暴生灵。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幸得吾父康文王，庇护南州二十载，使江东免于战乱，士民无受兵战之害。本王与你们，都是享受着先王的仁义啊！”
说到这，刘基的眼里落下泪来，台下的将士亦有不少哭泣的。
康文王生前很少兴师动众，为数不多的几次也都是抵御外敌，江东百姓都记着他的恩德，羽林军中的儿郎们也不例外。
“今曹贼挟持天子，肆立宗庙，欲行废立之举。又迫中原之民徙入关中，家破人亡者数以万计。曹贼穷兵黩武，大发徭役，中原百姓不战死便累亡。
“这等残暴不仁之辈，本王不为汉室宗庙，也要为了天下百姓伐之！
“今日起，全军分两批次休沐，给假十日！
“尔等回去陪好妻儿，就随吾北上中原，涤荡玉宇，还天下一个万年太平！”
御林军一万将士当即齐声大喝：
“北上中原，涤荡玉宇——！”
“北上中原，涤荡玉宇——！”
“北上中原，涤荡玉宇——！”
第419章 杨修来投
五月末，当刘基仍在宵衣旰食、为北伐大业做准备之际，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人抵达建业，入宫求见楚王刘基。
“杨修？他跑来江东啦？”
听完刘晔的汇报，刘基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毕竟“魏讽案”中，刘基除开有郗虑这个内应外，杨修便是另一个内应。
广汉太守顾雍入关中求购战马时，曾在自己的授意下，与杨修缔结友谊。
顾雍后来在述职时向自己交代了事情原委，刘基亦与杨修暗中保持通信。cascoo
弘农杨氏对汉室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是杨彪、杨修父子不似赵彦、魏讽那般激进，或者说，弘农杨氏的影响力，替他们挡下了许多灾难。
但是“魏讽案”中，刘基特别请托杨修，用弘农杨氏的路子，将五百套玄铠转交给魏讽，帮助他们起事。
起初，杨修一方面觉得魏讽等人成功的概率很大，另一方面，也想为汉室出一把力，所以应承下来。
谁曾想魏讽不堪大用，曹公都没出手，但是他的儿子曹丕就把魏讽摆平了……
郗虑和杨修在暗中的小动作也被内鬼泄露给了曹丕。
幸亏有贾诩暗中提醒，杨修才提前得知自己已经暴露，并暗中着手组织弘农杨氏逃跑。
四月中旬，就在曹操将封公建国、忙着处理秦国政务时，杨修瞅准时机，带着家人逃出关中。
弘农杨氏的百余位族人亦各自南下，逃亡荆襄。
等曹操反应过来时，杨修已经溜到南阳了。
杨修逃到荆州，找到荆州刺史高岱，请他将自己送往江东建业，拜见楚王刘基。
这才有了今日杨修求见一事。
刘基让刘晔将杨修请进殿内，杨修的形象和刘基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按照刘基的预想，杨修应该是一个青年才俊，但面前的杨修，已然年过四旬！
而且杨修表情悲戚，眼中含泪，似乎刚刚遭遇了什么伤心事。
杨修见到刘基，直接跪拜在刘基跟前，带着哭腔说道：
“杨修拜见大王！”
都是复兴汉室的战友，刘基自不会让杨修跪着说话，赶紧上去将杨修扶起：
“德祖请起，何故哭泣啊？”
刘基的问题扯动了杨修内心的痛楚，杨修当即哭诉道：
“呜呜——大王，在下的父亲，被曹贼杀害了啊——！！！”
“啊？！”刘基轻叹一声，然后很快想起来，杨修的父亲就是太尉杨彪啊！
“未曾想杨公竟然遭此毒手！曹贼擅杀汉室老臣，真是可恨！”一旁的刘晔感慨道。
刘基追问：“德祖，杨公没有和你一起南下吗？”
杨修摇摇头，哽咽道：“家父说他世受国恩，不忍弃天子而去，遂留于弘农祖宅。曹操命人将家父逮捕，随后杀害！”
“哎——！此事怪我，德祖宽心，我已下令各州准备北伐，将来一定擒杀曹贼，替杨公报仇雪恨！”
刘基叹息一声，没想到自己的一个计策，竟然坏了忠良性命。
杨修躬身再拜：“若大王不弃，杨修愿效犬马之劳！”
刘基握起杨修的手，郑重地说道：“有德祖相助，何愁不除曹贼？”
随后，刘基封杨修为“散骑常侍”，参与中枢问对。
不得不说，杨修来投得正是时候！
刘基即将开启北伐大业，而杨修曾担任曹操的丞相府主簿，接手的文书何其多也，朝廷具体有多少兵马钱粮，杨修可谓一清二楚。
历代征战，情报尤为重要！
杨修来投的当日，刘基便将步骘、刘晔、法正、桓阶、王粲、陈震、裴潜几位楚国大臣全部招来，进行战前突击学习。
当天，杨修一直在楚国王宫待到深夜，给刘基等人讲解朝廷如今的情况。
刘基及楚国一杆子大臣，方才对朝廷的实力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曹操具体有多少兵力的问题！
按照杨修的说法，朝廷的军队大致可以分为六部，分别是豫州、兖东、许都、关中、并州、凉州。
豫州战区的情况，不用杨修说刘基也知道，因为豫州就紧挨着淮水，比较容易探查。
曹操以满宠为豫州刺史，行镇南将军事，使持节，督兵两万镇守汝南。
谯郡太守曹洪手中还有一万兵马，也同样受到满宠的节制。
这是曹操抵御刘基的第一道防线。
曹操未封公前，这道防线还可以说是曹操的最后一道防线，因为一旦豫州失守，刘基就可抵进许都。
不过随着曹操封秦公，定都长安，将大本营迁入关中，曹操一下子多出了不少战略纵深区……倒是一招妙棋。
豫州过了，便是短暂消失过兖东战区。
为什么说曹操的兖东战区短暂消失过，自然是因为去岁的时候，法正直接把曹操的兖东部队打飞了……
不过曹操现在已经派曹仁率领雒阳的驻军移镇东平，填补空缺。
杨修说曹仁麾下有兵马一万人，也是一支百战之师，曾多次抵抗袁绍、袁尚对河内和雒阳的侵略。
另外曹操在许都还屯有两万亲军，指挥官就是曹操本人。
在关中，左将军、京兆尹夏侯惇负责管理关中两万大军，其中军士多取自南匈奴和羌胡，战力剽悍！
凉州和并州也各有近万兵马，分别由镇西将军曹真和行镇北将军事的马超率领，军中士卒也多由羌胡和匈奴人组成！
不过关中、凉州、并州三地的兵马，都需要受到大将军、使持节、司隶校尉钟繇的节制。
除开这几大战区外，曹操手下的一些太守也享有军权，零零散散加起来，估摸着也能凑出个两三万部队来。
至此，刘基对曹操的军事部署有了一个全方位的了解。
总得算来，秦国的军队人数还是挺多的，差不多有十二三万。
而且曹操还有许多屯田兵，有需要的话也能拉出来凑数。
单就人数上来说，秦国的兵力和楚国基本持平！
了解完兵力，杨修又将一个同样重要的情报说出，那就是朝廷如今的户口！
“大王，如果杨修没有记错的话，按照去岁各州郡报上朝廷的公函，兖、豫、司、雍、并、凉六州共在册四十九万户，合二百七十余万口！”
杨修道出曹操治下的户口数量后，刘基眯起眼睛，问大农令陈震：
“孝起，去岁扬、荆、益、交、徐五州报上来的户口，是五十八万户，合三百五十余万口没错吧！”
陈震点头：“大王英明，正是此数！”
“哈哈哈！”刘基大笑起来，半是调侃半是钦佩地称赞曹操。
“吾本以为自己算是精于政事的了，没想到曹孟德的手腕也如此了得，雍凉司并几经战乱，没想到竟被他恢复至此！若非此贼野心甚大，完全足以跻身一代良臣！”
第420章 曹公先手
有刘基这个强敌在南，将曹操的潜能进一步逼了出来。
参考《通典》的记载，曹魏人口共有66万户，合443万口。
这还是在夺取了汉末人口大州——冀州之后的数据。
北方各州中，冀州人口占比在三四成以上，因为河北在秦汉隋唐时，一直都是华夏经济重心。
但是此世曹操并没能占据河北，仅拥有关中、中原、凉州、并州四大地缘板块，却依旧使得朝廷治下拥有了二百七十余万口百姓。
曹公真的是宵旰图治啊！
杨修将曹操的治政方法告之楚王刘基及楚国诸位大臣，众人都一致称赞曹操的治理能力。
曹操大行民屯、军屯，使得朝廷的农业生产得到极大的保证，同时还顺道吸纳流民，充实户口。
收服羌胡诸种及南匈奴，又使朝廷得到数万户人口。
曹操又时常打压豪强，再以免除赋税劝归隐户，使得朝廷人口进一步充实。
而且每当朝廷有战事，曹操都会先重视保存人口。比如与袁绍作战时，就先将河内郡的人口迁入雒阳。如今朝廷与楚国在淮北对峙，曹操又将当地人口迁入关中。
基本上只要是打仗，曹操很少被外敌劫掠人口。
再加上十年的励精图治，本来底蕴很是单薄的朝廷，才有了这么多人口。
这让自以为擅长治理的刘基不禁感到赧颜，跟曹公相比，自己好像不够“卷”啊！
好在刘基拥有先天优势，扬州、荆州、益州的户口在和平年代比不上中原，但在汉末乱世，情况就比中原好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从户口上讲，楚国对秦国，是三百五十万对二百七十万，优势在我！
出师北伐，势必获胜！
时间转到六月，北伐的前期工作基本告终，现在就等着秋收结束，刘基就会在建业誓师北伐。
然而出乎刘基预料的是，曹公竟然先他一步，发兵南下了！
建业王宫，负责楚国军务的中尉法正，拿着弋阳前线传来的战报，在朝堂上宣读。
五月末，曹操发兖豫二州兵马，号十万人，大举南下，侵攻弋阳重镇新蔡！
弋阳太守吕蒙领兵一万镇守新蔡，大都督鲁肃亲率一万五千兵马陈兵阳泉，随时准备北上驰援。九江太守陆逊督五千兵坐镇寿春，以防秦军南渡。
面对秦军的突然发难，刘基很是疑惑，曹操难道不修养生息的吗？
他不是才被我歼灭了一万精锐，又和袁尚在并州交战吗？
于是刘基问散骑常侍杨修：“德祖，曹操在并州，难道没有损伤吗？”
杨修出列解释：“启禀大王，并州一战，曹贼兵马折损不满万，斩获过三万！”
“若吾没记错的话，袁尚当初是号称发兵二十万攻打并州吧。啧，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大用！”刘基咒骂一句。
国相步骘出列道：“大王，秦国新立，曹贼应该是想以战养名，其势必锐，当暂避锋芒！”
步骘不愧为老成持重之臣，上来就先劝刘基防守。
刘基用手指敲着案几，想了想，觉得步骘说的也没有错。
曹操在此时来战，着实有些诡异，先采取守势很稳妥。
“嗯，步相所言有理，传令大都督，让他谨慎行事！”
“大王英明！”
“另再调平南将军周鲂领柴桑营进驻勺陂，受大都督鲁肃节制。”
“诺！”
刘基下达完命令，法正出列补充道：
“大王，秦军来势汹汹，曹贼奸诡多谋。大王还需提醒荆州高刺史，让他注意加防义阳三关及南阳。”
“嗯，中尉能补吾疏！传令高岱、董袭，让他们看好各处关隘，提防曹贼声东击西。”
这时，大农令陈震站出来问道：
“大王，北伐……是否要延期啊？”
“……”刘基没有急着回答。
楚仆桓阶谏言道：
“大王，一曹孟德诡诈，此时此刻，动不如静。且北伐筹备已基本完毕，只待大王一声令下，全军便可出击，无需急于一时。不如等局势明朗后，再做决断。”
“嗯……北伐事大，不可操切。就依伯绪之言，传令各州长官，让他们继续等待建业命令，期间不可松懈！”
“大王英明——！”
“嗯，今日就到这吧，诸公辛劳，注意保重身体！”
“大王仁德——！”
散朝后，刘基来到后宫椒房殿，探望刚刚经历生产的步氏。
步氏嫁入王室后，直到去年才怀上孩子，于前几日诞下一对双胞胎姐妹。
步氏身量苗条，太医张仲景断言步氏生产时可能会有凶险，因此宫里上下都生怕她难产。
等到分娩时，步氏痛得死去活来，惨叫声穿透了殿墙，让在殿外候着的刘基都不禁捏了把汗。
幸亏天命庇佑，总算有惊无险，但还是让宫里上下都心有余悸。
刘基坐到步氏榻边，握着柔薏说道：“夫人好些了吗？”
步氏经过几日修养，面色已经好了很多：“大王来了，妾有失远迎，请大王恕罪！”
“练师，你我已成婚，何须说那些。我每次回宫，也没见你的几个姐姐出来迎我。”刘基调笑道。m.cascoo
步氏微笑起来，她很庆幸嫁给刘基，因为对方性格温和宽仁。
“柳儿，檀儿，把翁主们抱来。”步氏吩咐完宫人，又扭头对刘基道，“还请大王为翁主们赐名！”
刘基笑着点头：“好！”
宫人们将两位翁主抱来，刘基抱在怀里，看到翁主们还在熟睡，刘基的脸上露出慈父的微笑。
“‘蔽芾甘棠’，六翁主就叫刘芾好了！”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妾会尽心教导芾儿做一个贤良淑德之人的！”
“呵呵呵，夫人知我心也！”
刘基为老六取名刘芾，自然是希望刘芾不要像孙鲁班那般祸国乱政。
随后，刘基看向老七：
“诗经有云：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七翁主就叫刘荇吧！”
步氏满意地笑了：“嗯，这个名字好！若大王不嫌弃，妾想给七翁主取个乳名，就叫‘水菜子’。”
“哈哈哈，荇，水菜也。夫人取的这个乳名真是妙！”
于是，刘基的六翁主和七翁主，得名“芾、荇”，正与“复兴”二字偶合。
第421章 新蔡之战
弋阳郡，镇南将军满宠督领数万大军将新蔡城包围。
在十余年前的蒲津之战后转投朝廷的河北大将张合、高览二人，此刻正亲自领兵在城外叫阵。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张合和高览被曹操雪藏多年，一直在各支曹氏宗亲将领的军队中辗转。
二人在曹操的军队体系中摸爬滚打，终于在四年前的弋阳之战后被调入满宠麾下，并不再调离。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而今两人都已年过四旬，所以特别重视秦军此次南征，希望大展拳脚。
二人在听说将要南征之前，就主动请战。
镇南将军满宠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包围新蔡后，命他二人到城外叫阵。
张合、高览二人的武勇早就名冠河北，即便是出道很晚的楚国弋阳太守吕蒙，年轻时就听说过二人的名号。
张合骑着一匹雄健的黑马，手提长矛，指着城头大骂：
“吕蒙小儿听着！你阿翁张合在此，还不快速速出城受死？！”
高览亦带着几个秦军在旁边对着城头谩骂。
新蔡城头，弋阳太守、横野将军吕蒙一脸凝重。
士卒和民夫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忙着搬运守城用的物资。
“吕府君，曹贼这次来攻，声势不亚于四年前啊！”身旁，弋阳长史、督军校尉诸葛瑾回忆起四年前的那场大战。
吕蒙听后，神色依旧凝重，但心里却不认同诸葛瑾的话。
这时，陪二人一同在城头视察的偏将军宋谦问吕蒙：
“吕府君，张合、高览两个贼子在外面叫得那么起劲，我军是否应该出战？”
吕蒙回答道：“嗯，纵使逆秦有千军万马，咱们大楚也没有不应战的道理，不可使将士们士气受挫！”
“府君说得好！淮西营请求出战！”宋谦拍着胸脯说道。
吕蒙笑道：“将军莫急，本府与你一同去会会他二人。”
宋谦一愣，迟疑道：“府君乃主帅，出城会否有些冒险？”
“哈哈哈哈！”吕蒙大笑起来，“将军莫不是小看我吕子明？我和将军你一样，都是大王亲自擢拔于微末。我不曾小觑将军，也请将军不要和那张合一样，把我当小儿看待！”
宋谦摇头：“不敢！在下陪府君走一遭就是！”
眼见宋谦拉不住吕蒙，诸葛瑾又赶紧劝道：“府君，两军对垒变数难料，万一你有个闪失，新蔡岂不危险。要出战，府君可命都尉成当代你出战！”
“诶，子瑜，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张合、高览乃河北大将，城中诸将，除我吕蒙与宋谦将军外，恐怕都不是他二人对手。”
吕蒙如此解释道，原来他是担心派别人出战难以取胜。
“哎，既然如此，祝君战胜！”诸葛瑾无奈地叹息道。
吕蒙哈哈笑道：“哈哈哈！宋将军，你我各自点齐兵马，一刻钟后出城！”
“诺！”
一刻钟后，吕蒙与宋谦各带了三千兵马出城列阵。
城池的防务则被交给了长史诸葛瑾和都尉成当。
吕蒙的白袍军皆是白袍玄铠，甚是威风。
宋谦的淮西营则是清一色的玄甲黑袍，雄壮肃杀。
战场对面的张合和高览对视一眼，都清楚敌人绝对不好对付。
“张将军，你攻白军，我攻黑军，如何？”高览一手提长戟，一手指着楚军对张合说道。
张合点头：“好，就依将军！”
随后，张合率先下达命令：“全军有令，进攻——！”
“杀————！”
三千秦军齐声高喝，跟着张合向敌军健步前进。
楚军这边，吕蒙亦提矛喝令：“白袍军——！出战——！”
“杀————！”
三千白袍军开始向着秦军移动。
与此同时，宋谦和高览的部队也都动了起来。
新蔡城头，诸葛瑾亲自登上门楼擂鼓助威。
秦军大营中，都督满宠亦登台擂鼓。cascoo
新蔡城北宽阔的原野上，牛角号与金鼓声分外嘹亮，刺激着秦、楚两军将士的心脏，唤醒他们的热血。
双方士卒喊着军号，两军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嗬——嗬——嗬——嗬——！”
“放箭——！”
零星的惨叫声响起，双方皆是精锐，披甲率都很高，弓箭的杀伤作用不大。
张合以顶着大盾的刀牌材官作为前排，因为在与楚军交战的历史中，对方常有使用强弩的记录。
而吕蒙这边则大喇喇地以长戟材官作为前锋，毕竟秦军从未用过强弩，所以无须防范。
秦、楚两军对战数年，双方将帅都对对方的战法有过总结。
楚军的特点是水师、甲兵、强弩、强弓！
而秦军的特色则是多骑卒、士卒善战不畏死。
秦、楚两国成军的特点，和双方所处的地理区位相关。
双方的战法自然也与各自的成军特点相结合，同时也会针对敌军的特点做出应对。
比如秦军将领多以刀牌手作为前排，楚军将领常会留出预备队，以防秦军骑卒袭扰。
而秦军多以刀牌手作为前列的战法，常常会在与楚军的近战中吃亏。
因为刀牌手的冲击力，显然无法与戟兵相媲美！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吕蒙率先下令冲锋，先发制人！
“长戟材官——，冲阵——！”
白袍军阵中，排成三行的五百名戟兵端起大戟，冒着敌军泼洒的箭雨，奋不顾身地冲向秦军！
“杀啊啊啊————！”
面对如林般的大戟，秦军士卒只能停下脚步举盾抵挡。
刀牌手不可能和长戟兵对冲，那是在找死。
楚军士卒砰的一声撞入秦军阵中，长戟撞在盾牌上，巨大的冲击力将秦军士卒撞得纷纷后退。甚至有人直接被撞翻在地，还有些人则被长戟划伤或刺杀。
秦军阵中，张合赶紧指挥己方的长戟材官顶上，接替前列的刀牌手。
没办法，为了预防楚军的强弩兵，必须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不然损失只会更大。
好在张合指挥及时，在与楚军戟兵肉搏中折损的士卒并不多，也就是二三十个人。
随后，双方的长戟材官厮杀在一起，战斗的惨烈程度瞬间上升！
长戟对杀，完全就是在考验人的勇气，士卒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手中的长戟和身上的盔甲。
战场前线的秦楚两军瞬间杀得血肉模糊，鲜血开始染红地面。
士卒们不断怒吼，杀死敌人，或被敌人杀死……
吕蒙面色严肃，张合麾下的秦军，让他想起了徐县之战时碰到的敌军。
张合的部队，精锐程度不在曹洪和曹休之下！
若论战斗勇气和作战经验，秦军确实不输楚军！
对面的张合也是第一次和楚军交手，然而张合想起的却是十余年前的徐州之战。
那一次，他的同袍文丑、蒋奇等人悉数败于楚军之手。
那一战的失利因素有很多，比如袁军统帅逢纪不如刘基有谋略，先锋将领文丑不如敌将黄忠凶悍等等。
但其中最让张合注重的，其实还是袁军士卒不如楚军敢战！
那一站袁军人数虽多，装备也不比楚军差，但袁军士卒的士气、耐性却都不如楚军。
张合不得不感慨：为什么当今天下人都更关注秦楚，而忽视河北啊？还不是因为河北军队的战斗力与秦、楚两国差距太大！
这一点，在袁曹两家都效力过，如今又和楚军交上手的张合，深有体会……
第422章 庞统预测
距离新蔡前线一百二十余里的庐江阳泉，坐镇于此的楚国大都督鲁肃，正与监军庞统一起商议秦楚两国于淮北的战事。
忽然，一名军吏进屋禀报：
“大都督，新蔡军报！”
“报上来！”
“吕蒙、宋谦二位将军与敌将张合、高览在城外交战一日不分胜负，二位将军现已退入城中！”
“嗯，辛苦了，退下吧。”
“诺！”
鲁肃看向庞统：“士元，看来秦军不像是作假。”
庞统捻起嘴角的山羊须，摆手道：“大都督，不然。此正是曹贼虚张声势的征兆！”
“哦？”鲁肃皱眉，瞬间明白了庞统的意思，“你是说，曹贼是为了麻痹我楚国？”
“正是！”
“嗯……只是曹贼如此做，究竟意欲何为呢？”鲁肃道出心中疑问，然后走到偌大的沙盘前，用手划过各处地标。
庞统看向挂在墙上的舆图，心里也在思索。
“士元，你说曹贼会不会是想攻打徐州？”
“……确有这种可能，但是杜子绪谨慎识统，只要能坚守下邳数月，等到我王援军赶到，秦军只怕会无功而返。况且徐州屡遭大战，民生疲敝，曹贼就算夺去，也是无有裨益。”
“士元高见，大王曾言，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曹贼精于算计，不会做无用之功。但他又会将兵锋指向何处呢？”
庞统笑道：“大都督，吾在荆襄时，尝与水镜先生谈论时局。仅一州之地，便要说上三天三夜，力求面面俱到。我二人不若把想法一一论述，必能参透曹贼图谋！”
鲁肃憨态可掬道：“好办法！那我先说一地，正是荆襄南阳！”
这回轮到庞统皱眉了，似乎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鲁肃继续说道：“逆秦定都长安，根在关中，从秦岭出武关，或从雒阳下昆阳，皆可迅速兵进南阳！”
“嘶——都督所言有理，且南阳看似山水环绕，实则有不少疏漏，不易防守……只是有一点，我楚国有江水之便，江东援军半月便可抵达襄阳城，逆秦攻打南阳，不比徐州容易！”
“……嗯，只此一点，逆秦便不该先攻南阳。”鲁肃点了点头。
鲁肃马上又提出了一个可能：“莫非是川蜀汉中？！”
但不等庞统讨论，鲁肃就自己把这个想法熄灭了：
“不对，秦岭蜀道若天井深狱，逆秦绝不敢大举进兵川蜀，不然逆秦大军还陷在群山中时，我大楚就已将中原攻下了。”
这样一来，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掐断，似乎逆秦曹贼在做无用功……
但以曹贼的精明，绝不可能做出这等昏聩之举。
鲁肃左思右想，也无法想清楚曹贼的用意，只得叹息一声：“曹贼果然诡诈！”
庞统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呼——”
既然逆秦所有的进攻路线都不可行，那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大都督！依在下之见，曹贼恐怕不是图谋我大楚，而是想要收拾袁尚啊！”
庞统起身，一手点在邺城上……
鲁肃瞪大双眼：“是了！是了是了！定是如此！士元大才啊！”
庞统微微一笑，坐回席位。
“吾这就给大王传书！”鲁肃提笔开始写信。
……
七月，淮北的战情传至河北邺城，邺侯袁尚听说后，一脸庆幸地对众臣说道：
“曹贼与楚王在淮北交战，我河北刚好可以修养生息呀！”
河北大将淳于琼却道：“邺侯，曹贼违高祖之誓，称公建国，天下以认之为贼。如今他穷兵黩武侵攻楚国，并州空虚，请邺侯拨给末将两万兵马，末将定为邺侯擒杀马超，夺下并州！”
面对淳于琼的请战，袁尚脸都绿了：“淳于将军，我军新败，现在南下，怕是有不恤民力之嫌啊！”
一旁的逢纪也说道：
“去岁大战，将军被马超击败不算什么大事。马超本就是西凉上将，高干、郭援、牵招等将皆败于其手。当年主公新故时，马超就曾出壶口关袭扰冀州，就算是晓熟韬略的沮公，当初也只敢据守邺城。将军大可不必挂怀！”
然而逢纪的话，却是将淳于琼的伤疤又揭了一次。
去年并州大战，淳于琼攻破孟门陉，助袁尚突入上党，将马超逼入长子城。
马超连日高挂免战牌，袁尚只好让淳于琼率军强攻。然而淳于琼攻了数月，却都拿城内的马超没办法。
后来曹操击败沮授，夺取河内，战局急转直下。
淳于琼为了帮袁尚夺下长子，亲自先登，却在与马超的近身战中被砍伤右臂，所幸亲兵拼死护卫，这才逃得性命。
随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正是因为淳于琼久攻长子不下，让马超等来了曹操的援兵。
曹操派曹仁入天井关，从袁军背后发起进攻，马超趁机出城作战，袁军一战溃败，损兵数万，把袁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家底给败光了！
作为袁氏老臣，如今河北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将，淳于琼的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面子。
河北的士民和百姓间，还流传起“河北无良将”的悲观流言，更让淳于琼的心中愧疚难当。
袁尚能够倚仗的军中大将，除了他就再无别人，然而他却连一个马超都摆不平。
河北百姓家中的男子到他军前效力，他却不能带着士卒们活着回家，哪里还有脸面对河北的父老乡亲？
所以淳于琼郁闷啊！
他急于向袁尚和河北各个阶层证明自己。
“哎。”大殿上方，袁尚用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叹一声。
想他父亲在世时，颜良、文丑、张合、高览等大将皆名耀当时。
然而如今，袁尚手里能用的大将就只剩淳于琼了……哎！
念及此，袁尚在想往后是否应该重用吕旷、吕翔、令狐邵、令狐浚、沮鹄等中青年将领……
只是河北经历并州之败，短期内是不要再想兴师了。
想到这，袁尚又有些郁闷。
其实以河北的富庶，正常情况下，肯定是有足够的钱粮兵马供袁尚挥霍的。筚趣阁
然而自从袁尚平定袁谭、袁熙的叛乱后，落到他手里的河北，似乎远没有他父亲袁绍在世时那般富裕。
按照今岁各郡上报的文书，偌大的一个河北，在册户口竟然只有四十三万户，合二百五十余万口人！
而且这个数字比去岁还低，去岁袁尚出征并州前，冀幽二州仍然还有四十九万户百姓，一年过去，足足减少了六万户百姓！
袁尚派从事陈琳去查此事，然而陈琳最后呈递上来的奏表中却说此事没有问题。
户口减少的原因，乃是去岁大战中死伤甚众，兼且河内郡丢失，以致户口损失颇多。
袁尚又想派逢纪去查，然而逢纪却以自己年老体弱不便奔波，兼且邺城公务繁忙为由推辞。
袁尚对此颇感无奈，急切地想要富国强兵，重现河北荣光。
但又该如何做呢？
第423章 隐士田畴
趁着秦楚两国交战的时间，邺侯袁尚决定遵从别驾逢纪的建议韬光养晦。
同时，河北户口大量减少的事情，让袁尚深知自己应该抓紧时间改革弊政，但苦于无人可用，袁尚只好亲自到河北各地寻访名士。
而说起当今河北名士，首推出自清河崔氏的崔琰！
然而袁尚此前就曾传令征辟过崔琰，对方却无动于衷。
袁尚于是只能亲自前往清河郡，再请崔琰出山。
一路上，袁尚大张旗鼓，做出非常隆重的样子，希望以此打动崔琰。
可是到了清河郡，袁尚却碰了壁。
崔琰以患病为由，拒绝与袁尚会面。
袁尚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崔琰是在装病推辞，本意是不愿意辅佐自己。
懊恼万分下，袁尚下令将崔琰关押起来，并放言，如果崔琰不同意辅佐自己，那就在监狱里等死吧！
留守邺城的别驾逢纪得知情况后，赶紧派陈琳、阴夔二人持逢纪的亲笔书信到清河劝说袁尚。
逢纪在信中告诫袁尚：崔氏乃清河郡望，河北大族，得罪崔氏实属不智。况且崔琰曾辅佐过袁尚的父亲袁绍，抓捕崔琰是为不仁。希望袁尚赶紧放了崔琰。
袁尚无奈，只好把崔琰放了。
其实这里就能看出，袁尚的手段很符合他纨绔子弟出身的形象。
有不顺从的，就习惯用强硬手段逼迫对方。
但是别人崔琰是谁啊？
清河冠冕，河北高士！
都不用崔琰开口，袁尚身边的自己人就先想办法把崔琰放了……
在清河郡碰了一鼻子灰的袁尚，只好动身去幽州碰碰运气。
袁尚吸取了之前请崔琰的教训，认为像崔琰这样的名士不喜欢盛大的排场，于是玩起了白龙鱼服。
到了幽州，袁尚没有惊动刺史审配，仅带了一些护卫，假扮成豪门贵子四处寻访。
在幽州，他听说右北平郡无终县的隐士田畴很有名望，幽州士民对他推崇备至。
田畴少好书剑，深受幽州牧刘虞的赏识，任命田畴为从事，派他到朔方郡执行公务，那时田畴才二十二岁。
在朔方郡，田畴把朝廷的公务执行得很漂亮，朝廷于是想提拔他做骑都尉，但却被田畴拒绝。后来三公府都想征辟田畴，田畴依旧拒绝。
等到刘虞和公孙瓒互相攻伐时，田畴这才赶回幽州，但还没抵达，刘虞就被公孙瓒杀了。
此后田畴又被公孙瓒逮捕，得救后便带着族人归隐山林了。
袁尚听说了田畴的事迹，欣然神往，立马跑到无终县拜访田畴。
而这一回，他真的见到了田畴！
田畴在自家小院接待袁尚，虽然是隐居之所，但此地并不简陋穷酸，反倒清雅别致。
袁尚进了小院，不禁暗自点头，心想自己这会是碰上真名士了！
“君侯请坐！”
田畴引袁尚在主屋坐下，童子上来给二人倒了碗茶汤。
袁尚拱手，开门见山：“先生，袁尚此来，正为请先生出山！”
“呵呵。”田畴却是微微一笑，端起陶碗喝茶。
“先生……”
“君侯莫急，田畴有一问，还望邺侯解答。”
有戏！
袁尚心下一喜，赶忙说道：“先生请讲！”
“君侯以为河北当务之急，在于什么？”田畴说出了自己的问题，亦或者说是对袁尚的考题。
“在修养生息！”
“好，那敢问君侯有何主张？是无为而治呢，还是变法图强？”
“先生，实不相瞒，吾深感河北积弊深重，欲变法革除弊政！”
“哦~看来君侯是想请吾为君侯主持变法。”
“正是！”
田畴皮笑肉不笑，端起茶碗又饮了一口，忽然冷不丁地问道：“即是变法，审配刚而能断，田丰公正无私，君侯何不让他们主持？”
袁尚有些意外，但田畴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河北户口锐减，陈琳为何查不出问题，逢纪为何屡屡推辞，不就是怕得罪人嘛。
变法者，就是要敢于得罪人，要论袁尚手下谁最不怕得罪人，那非审配和田丰莫属！
这样一看，袁尚该去拜访的人，应该是审配和田丰才对。
可是袁尚为何不请二人主持变法呢？
袁尚还没回答，田畴便先开口道：
“呵呵呵！君侯不说，在下也知道。审配专断独行，田丰刚直犯上，二人都不是合乎主上心意的臣子。因此君侯才想寻访贤士……对吧？”
田畴说完，袁尚的脸顿时有些发红，那是羞愧的红色。
他听出了田畴的言外之意，田畴是在说他不能容忍直臣，想要一个既能充当蜜罐子，又能帮他变法图强的人。
田畴心底发笑，心想这袁尚在色厉胆薄、忌克少威这几点上，和他老子袁绍真是如出一辙！
如此不堪，实在不值得我田畴出山辅佐啊！
袁尚强颜欢笑道：“我闻先生有大才，愿拜先生为从事，赐以食邑五百户，请先生出山辅佐我！”
对于袁尚的金钱攻势，田畴不屑一顾：“田畴受故主厚恩，既食汉禄，就终生都是汉臣！君侯请回！”
“先生！先生既不愿出山，还请先生看在河北士民的份上，教我治国图强之策！”
袁尚急得起身拜在田畴跟前，想要以真诚打动对方。
“哎——”田畴叹息一声，“君侯，田畴为河北万民计，就试着为君侯讲一讲吧。但出山一事，君侯就不要再有念想了！”
“先生……”
“君侯若执着，在下就只好送客了！”
袁尚在心底叹息，为何自己就不能像先父一样，让贤才倾心来投呢？
他点点头：“好吧，吾答应先生就是。还请先生赐教！”
“嗯，如此倒还有些袁氏嫡裔的样子！”田畴给了颗蜜枣。
袁尚苦笑一声，拱手再拜：“请先生赐教，袁尚静听！”
田畴顿首：“好，君侯听好。”
随后，田畴为袁尚规划了一个治政方针。
“君侯，河北人杰地灵，贤才多如江中鲤鲫。君侯实在不必执着于一个田畴。cascoo
“如那清河崔氏、河间邢氏，无极甄氏，哪一个不是豪门郡望，哪一个不是家学渊源？君侯若能团结他们，何愁郡县不听号令，政令无法推行？
“逢纪、审配、田丰三才，已然是河北首屈一指的名士良臣，且都在君侯麾下效力，君侯用好他三人，政治自然清明，国家自然强盛，胜过得到田畴百倍！
“然而君侯却重用孔顺、华彦等佞信之人，公府丑如鲍厮，如何能使贤才投效呢？
“若君侯还想守住这份袁氏基业，就请先远离小人，如此贤才自会到来。之后再兴变法，革除弊政，富国强兵，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言尽于此，君侯请回！”
袁尚大受震撼，更加想要得到田畴了：“先生！先生大才，袁尚愿以师生之礼对待先生，恳请先生出山！”
然而田畴却不为所动，闭目凝神。
袁尚心底大悲：“先生——！”
恰在此时，袁尚的随从冲进屋内，慌忙地喊道：“邺侯！辽东太守公孙康进兵辽西，审公正召集兵马准备抵挡！”
“什么，公孙康？！”
第424章 河北风云
建安二十年七月，辽东太守公孙康声称自己收到天子诏令，被天子任命为幽州牧，于是悍然出兵，攻打辽西郡！
公孙氏盘踞辽东数十载，实力强盛，就连高句丽都在数年前被辽东太守公孙康攻灭！
公孙康在高句丽原有的国土上设置带方郡，以此统治朝鲜。
但因为辽东远离中原，所以很少有人关注。
可是公孙康此次踏足中原，仅一战便引起了人们的重视。
七月末，公孙康亲领五万大军进入辽西郡。
公孙康用刘备为先锋，公孙恭、公孙模、张敞等人为将，在辽西郡临渝县一带遭遇幽州刺史审配的三万兵马。
双方激战数日，公孙康大获全胜，斩俘数千！
审配大败而还，一路退到泉州，将整个辽西郡和右北平郡都让给了公孙康……
临渝战后，河北震动！
谁也没有想到连老邺侯袁绍都十分器重的审配，竟然会被一个化外之地的公孙康击败。
从幽州赶回邺城的袁尚，此时也顾不得变法革新了，先击退外敌再说。
袁尚在邺城召开会议，考虑派谁去支援审配。
淳于琼请战，却被袁尚敷衍过去。
大殿上，袁尚看着头发渐渐花白的淳于琼，劝慰道：“老将军，邺城和我都离不开你。此次就让别的将军去吧！”
淳于琼撇过头，心情郁愤，不再言语。
袁尚看向别驾逢纪：“逢公，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逢纪想了一下，提起一个人：“沮公之子沮鹄，家学渊源，熟读兵法，可以为帅！”
逢纪推荐沮鹄，主要还是想照顾一下故人之子。而且沮鹄很有名气，又受沮授耳濡目染，此次正好派沮鹄历练一下。
袁尚正要答应，却见坐于末位的田丰出列道：
“邺侯不可！沮鹄未曾统帅过大军，万不可授予重任！淳于将军虽年事已高，但身经百战，老成持重，邺侯不应以几场败绩，就弃他不用啊！”
田丰这话一向直白，他这一句可算是把沮鹄、淳于琼、连带着袁尚和举荐沮鹄的逢纪都给得罪了。
袁尚还没说话，逢纪先指责田丰：“田丰！汝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田丰正欲与他争吵，袁尚却打断他二人：“好了好了，你们同朝为臣，不要伤了和气嘛！”
袁尚突然之间体现出来的担当，倒叫台下众臣眼前一亮，从前袁尚因为逢纪有拥立之功，可从来不会在众目睽睽下不给逢纪面子。
逢纪一怔，然后拱手回到官员的队列中。田丰亦退回末位。
“呵呵，淳于老将军，我不派你前去支援审公，是真的因为邺城和我都离不开你，望你不要多虑呀！”
“老臣不敢！”
“嗯，沮鹄确实缺乏经验，依我看，此次就以令狐邵为帅吧！”
一众文武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人选似乎还行。
令狐邵是并州太原人，其父乃是灵帝时的护乌桓校尉。
建安初年，令狐邵受袁绍征辟进入幕府，有文武并重之名，但因年岁不高，家世也一般，所以不受袁绍的重用。
不过袁尚继位后，审配和逢纪都向袁尚推举令狐邵，于是袁绍授他冀州主簿一职。
“令狐邵何在？”
一名年过三旬，做文臣打扮的官员出列。
“邺侯！”
“令狐邵，吾意以你为护军，督军支援幽州。”
“臣定不负邺侯所托！”
“好！传我令，授令狐邵行平北将军事，持节，督高干、马延等部一万人支援幽州！”
“臣领命！”
袁尚将虎符交给令狐邵，令狐邵退出大殿，下去组织军队。
然而令狐邵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邺城军营，而是先到了自家府邸。
他把族侄令狐浚叫来，命令召集令狐氏的私兵部曲到邺城校场集结。
随后，令狐邵又带人来到自家府库，取出其中的钱粮金帛等财物。
令狐邵将这些财物拿到街市上去，然后张贴榜文募兵。
为何令狐邵要以私财募兵呢？
自然是因为如今的邺城，早已疲敝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身为冀州主簿的令狐邵，非常清楚这一点。
如果没有去年的那场并州大败，令狐邵还不需要以自家的财物来替袁尚募兵。
但并州战后，袁尚手下许多将领的部曲，根本就没有完成补员。
自从老邺侯袁绍病逝后，袁尚、袁谭、袁熙之间的两场大战，河北的底蕴消耗严重。
审配在邺城时，虽然他独断专行，但却能保证邺城有足够的税赋，袁尚政府的政令能够推行。
但袁尚将审配安排到幽州去后，逢纪上台，这位老好人确实能够帮助袁尚稳定政局，但却不是一个好管家。
而且袁绍死后，袁尚的号召力远远不如他父亲，手下的许多官员基本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
去岁并州战败更加重了这一点。
总而言之，河北的人心，早就随着袁绍的逝世而散掉了！
令狐邵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得到袁尚的命令后，都懒得在朝堂上争一争，直接回家拿钱募兵了事。
此战若是能击退公孙康，今日付出的钱财，往后有的是机会收回来。
若是不能击退公孙康，他令狐邵就在战场上以死报答袁绍的恩情，死后亦无愧于袁氏。
之后数日，令狐邵募集了三千名精壮，编练成军，将武库中的铠甲兵器都发给新兵，号“冀州锐士”。
别看这些人都是新兵，所谓燕赵多壮士，敢来参军的，哪个不是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游侠儿？
而且因为是新兵，没有沾染上如今邺城军队里的那股“暮气”，看上去倒是比邺城中原有的军队更有战斗力。
七月中，整备完毕的令狐邵带着三千“邺城锐士”，及高干、马延等将领的数千兵马，勉强凑足了一万人，赶赴幽州战场。
在那里，还有他的老上司审配，正在泉州城中等着他去救援。
然而令狐邵的离去，使得邺城越发空虚。
城中能作战的士兵，基本都被令狐邵带走了，只给袁尚留下了两三千老弱之兵。
但是袁尚并不清楚这一点，忙完军务，他又开始为河北在册人口锐减的事情而忙碌。
依照田畴的规划，袁尚派出田丰去河间郡拜访崔氏，希望为自己的儿子，求娶一位崔氏闺秀为妻。
同时还希望崔氏能派出一位贤良，来担任魏郡的太守！
田丰欣然领命，觉得自己这位少主公可算是开窍了！
而且这回崔氏没有驳了邺侯的面子。
等到田丰感到河间郡，向河间崔氏表明了来意后，崔氏便答应将崔氏女嫁给袁尚之子，还派出崔琰的从弟崔林，随田丰一同返回邺城。
然而田丰和崔林才刚刚进入邺城，一匹带着紧急军情的快马便从他们身旁经过！
“闪开！快闪开！乐陵军报！青州孙绍进犯乐陵！”
第425章 风雨飘摇
邺城侯府，袁尚站在大殿的台阶上，气急败坏地攥着一张军报骂道：
“贼子！逆贼！他孙绍不过是一败家之犬，得我袁氏收留，方才有一块栖身之地，如今竟然想要噬主！逆贼——！”
袁尚不停咒骂，台下文武面面相觑，河北真是风雨飘摇啊……
没曾想去岁在并州的一场大败，好似让周围环伺的群狼都察觉到了河北袁氏的外强中干，人人都想上来咬上那么一口。
可惜袁尚醒悟得太晚，没有尽早明白，眼下乃是大争之世的道理！
但袁氏众臣又感到庆幸，庆幸秦楚两国互相掣肘，让河北不用面对真正的强敌。
如果袁尚能团结河北各方力量，公孙康、孙绍之辈应该都可以被击退。
别驾逢纪出列劝谏：“邺侯，如今之计，当选用良将，派兵抵御外敌！”
“对对对，派兵！”
袁尚拍掌遥指殿外喊道，仿佛他的手指能够隔空点杀孙绍一般。
然而逢纪却给袁尚泼了一盆凉水：“启禀邺侯，如今邺城中仅有三千老弱之兵，恐怕难以击退敌军啊！”
袁尚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地质问逢纪：“逢公！你说什么？！”
逢纪苦着脸说道：“邺侯，去岁大战，河北损兵数万。而今公孙康侵扰幽州，令狐邵受命支援幽州，已是将剩余的可战之兵悉数带走。”
“啊？那该怎么办啊！”袁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忙问逢纪该怎么办。
“禀邺侯，如今只有先调黎阳大营的兵马前去乐陵抵御孙绍，然后抓紧时间募集新兵。”
“好，快快！逢公，请你持我手令去黎阳调兵，本侯以你为监军，吕旷为都督，着你二人击退青州军！”
逢纪拱手领命，然而就在此时，田丰却出列劝阻。
“邺侯！黎阳乃冀州咽喉，是抵御中原之兵北上的要点，邺侯万万不可动用黎阳之兵啊！否则曹贼一旦遣人来攻，秦军便可直扑邺城！”
袁尚听了田丰的警告只觉得好笑：“田公，曹贼正与楚王战于淮北，他哪里会有闲工夫来攻我？田公休要戏言！逢公，请你速去黎阳调兵！”
“诺！”
逢纪不再犹豫，直接出了大殿。
田丰叹息一声，想要继续劝阻，但是有一人打断了他。m.cascoo
“邺侯，崔林有话要说！”
打断田丰的人，正是和他一起从河间崔氏返回邺城的崔林！
袁尚好奇地看向崔林，想要看看崔林有什么要说的：
“哦，崔君？你有什么要说的？”
“启禀邺侯，田元皓所言之事，也不是不无道理，黎阳乃重地，不可不驻军镇守。邺侯可先募集新兵发往黎阳大营，以免让河南的秦军看出端倪。”
袁尚深觉有理，便对崔林说道：“既然如此，崔从事，这募兵一事就拜托你了！”
崔林挑眉，但还是接下了这份差事：“邺侯如此看得起崔林，崔林定不负所托！”
“好，君不愧是清河崔氏子弟！”
……
无论如何，袁尚总归是凑出了两路兵马，前去抵挡辽东和青州的来犯之师。
幽州方面，令狐邵赶到幽州后，公孙康遣弟弟公孙恭和族人公孙模与之交战。
然而二人却被令狐邵击败，于是公孙康只能先解除对泉州的围困，退回右北平郡修整。
令狐邵与审配碰头后，二人合计一下，决定沿着泉州以东的鲍丘水布防，守住渔阳郡。
审配还遣人往乌桓求援，希望乌桓首领蹋顿能带兵袭扰辽东，策应袁氏军队作战。
另一方面，乐陵方向，青州牧孙绍此次派遣他的族叔孙河领了五千兵马攻打乐陵。
五千兵马着实有些少，但这已经是孙绍能动用的全部机动部队。
没办法，谁叫青州穷呢，自从黄巾之乱起，青州就是黄巾贼的重灾区，青州的黄巾贼数量估计不下百万。
且看初平二年，三十万青州黄巾流入冀州，被公孙瓒斩首三万余，俘获七万余。
初平三年，三十万青州黄巾窜至兖州，杀兖州刺史刘岱，最后被曹操降服。
这几十万几十万的流民军队往外跑，青州怎么可能不穷呢？
之后群雄割据时，青徐又是袁绍和刘繇的拉锯区，战乱对生产的破坏可想而知。
所以别看孙绍如今占据一州之地，实际穷得要死，而且还要面对徐州杜袭的威胁。
如今孙绍能分出五千兵马来袭扰乐陵郡，这都算是周瑜、吕范等孙氏老臣能力出众了！
说回乐陵郡，偏将军孙河领着蒋钦、陈表等将进入乐陵后，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抵抗，没几天就打到了郡治乐陵城下。
城中仅有守军数百，蒋钦、陈表二人亲自领兵先登，一战便攻破了乐陵城。
这不得不让人感慨，河北袁氏究竟虚弱到了何种境地。
袁尚明显没有在乐陵设防，或许他真的认为自己当初赏了孙绍一口饭吃，便真把孙氏当做家奴。
等逢纪、吕旷带兵赶到冀州东部时，孙河都已经打进渤海郡，估摸着是要去幽州和公孙康会师还是怎么的……
逢纪和吕旷带着一万大军赶到乐陵，孙河亲率游骑打探一番后，觉得不能和袁军硬碰，于是带兵退回乐陵城，坚守不出，等着袁军攻城。
逢纪派吕旷连日叫阵，城里的青州军就是不出来，无奈之下，袁军只好做出强攻城池的准备。
……
然而风雨飘摇的河北，还没有迎来她真正的考验！
辽东公孙康和青州孙绍的侵袭，让河北乃至整个中原都注意到了袁氏的虚弱。
可二者为何敢在这个时候侵入河北呢？
当然是曹公指示他二人率军出击的。
如今曹操称公建国，朝廷这块金字招牌看似被曹操自己一手打碎，但对于青州孙绍、辽东公孙康这些次要军阀来说，“天子”这块招牌依旧是很有吸引力的。
毕竟二者要想维护对自己辖地的正当统治，朝廷的一纸文书可以帮他们摆平很多麻烦。
如今光是两位小弟登场，就把袁尚折腾得头痛不已。
等到秦国老大哥出马，还不知河北会被搅成何等的天翻地覆呢！
而曹公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七月，当秦、楚两国的战事进入僵持阶段时，汉丞相、秦公曹操，早已率军在河南官渡等候多时了。
淮北之战，曹操从来就没有到过前线，他带着关中的两万兵马出了广成关后，就一直待在官渡没动。
至于淮北的十万大军，亦不过是空头口号罢了！
曹操只是让史涣和吕虔领了五千兵去平舆驻扎，让他们听从满宠的指挥。
而今，贾诩替曹操设计的战略显然到了最后关头，曹操自不会踌躇不前。
七月中旬，曹操带兵从官渡出发，直扑河北邺城！
第426章 淳于琼死
冀州魏郡黎阳大营内，河北大将淳于琼正在操练新兵。
袁尚派逢纪和吕旷前去乐陵抵御孙绍，黎阳就需要派人驻守。
袁绍在世时，淳于琼就常年担任黎阳督，袁尚击败袁谭和袁熙之前，也是淳于琼在黎阳戒备兖州曹操。
因此黎阳空缺将领，袁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淳于琼。
可能也是在邺城待得没什么意思，淳于琼便领命出镇黎阳，负责操练新兵。
今天正好到了新一批新兵入营的时候，淳于琼带着将校们来到大营门口等候。
约莫辰时三刻的时候，北面的地平线上出现大量人影。
是兵曹从事崔林带着新兵到了。
等到崔林走近，淳于琼已经将新兵的人数数得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这个崔林确实有些本事，短短十余日，就募了两批新兵，第一批一千五百人，今天这批则由三千之多！
虽说这些新兵没什么战斗力，但只要给淳于琼三五个月的时间，就能把新兵练成战兵，到时候邺侯就不用再担心黎阳大营的防务问题了。
崔林来到营前，笑着跟淳于琼打招呼：
“淳于将军，乡勇们都到了，你点一点人数吧！”
淳于琼也是一脸和气，到了如今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邺侯手下还能有像崔林这样办事牢靠的新生力量，让淳于琼这个老臣感到欣慰。
“嗯，我这叫人点数！来人！”
淳于琼叫来军吏点人，然后又跟着崔林聊了几句。
崔林言辞简练，条理清楚，淳于琼一听就知道这是个贤良之人。
崔林临走时，淳于琼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道：
“崔君，而今河北动荡，你在我家少主身边，要多费心啊！我老了，人们都嫌我不中用，我也不便在朝中多说什么，哎——！”
崔林轻叹一声，袁氏有如此忠心的老臣，却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真是叫人唏嘘。
“老将军放心，崔林一定竭尽全力辅佐邺侯！”
“嗯，你慢走！”
“老将军，崔林告辞！”
淳于琼目送崔林远去，随后，他转身回营，准备操练新来的士卒。
一场并州大败，让他失去了袁尚的信任，但老兵不死，他还能在黎阳大营为袁氏发挥余热！
……
“都给我听好了！先把你们的伍长、什长、佰长、军侯、部督都认清咯！”
校场上，淳于琼正对着新兵们训话。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这批新兵。
崔林募集的这批新兵质量还不错，虽不全是精壮，但也没有多少瘦弱之人。
淳于琼很满意，他把新兵编入部队，然后让下级军官们带下去适应适应军营的生活。
忙完后，天色也暗淡下来。
黎阳大营的伙夫造好晚食，淳于琼先到军营里巡视了一圈，看看新兵们吃得怎么样。
今天的晚食是麦饭加炒青菜，不出征的时候，士卒们还是能吃上新鲜食物的。
新兵们对于食物很满意，有饭有菜管饱！
在这个乱世中，没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安心！
淳于琼看了眼新兵们的伙食，微微点头，看来军需官没有克扣伙食。
他最近也有听说，邺城府库日渐空虚的传闻。
想一想老主公袁绍在世的时候，邺城府库中的金银堆积如山，冀州各郡县的粮仓中军粮多到吃不完，士卒和官员们从来不会为粮饷俸禄发愁。
“哎——”
淳于琼走出士卒们的帐篷，望着天空中的月牙叹息一声。
主公，河北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境地呢？
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心里不痛快的淳于琼叫人拿来一坛珍藏多年的烈酒。
酒坛的标签上写着四个大字——“宛陵贡酒”。
这时当年淳于琼在徐州缴获的，据说是楚王刘基赏给楚国大将们喝的。
淳于琼抱着酒坛给自己满上一碗，醇厚的酒香味散发出来，还没喝，就先将淳于琼这位老将心中的苦闷吹散……
“咕——咕，哈——痛快！”
淳于琼连喝数碗，极烈的酒劲让他醉眼迷离，栽倒在榻上睡死过去。
“呼——噜——呼——噜——”
没一会儿，中军大帐中已是鼾声如雷……
梦里，淳于琼梦见了自己的主公袁绍，梦见了当年平黄巾、讨董卓、擒杀公孙瓒、进击青徐二州……
突然，火光四起，喊杀震天！
蒲津大战的一把大火，上党之战的溃不成军……
马超砍在自己肩头的利刃，曹军战马践踏河北军卒的铁蹄……
……
“叮叮叮叮——————！！”
“杀啊啊啊————！”
“敌袭——！敌袭——！”
淳于琼被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现实。
宿醉的难受让他不自觉地用手扶住脑门，然而耳边还萦绕着喊杀声！
糟了！有人袭营！
淳于琼大惊失色，赶忙提刀出帐。
还好他昨夜醉得够快，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卸下，此时倒是省事。筚趣阁
除了大帐，淳于琼只觉得后脑有股劲儿只往天灵盖上冲，是“宛陵贡酒”在发威。
“唔——！”
淳于琼甩了甩脑袋，强行让自己清醒，然后抓住几个士卒冲他们吼道：
“你去东头，你去西头，你北边，你南边！去叫部督们带兵到辕门处集合！”
“诺——！”
这时，一个小校跑到淳于琼跟前，惊慌失措地说道：“将军！曹军偷渡黄河，攻过来了！”
“什么？！今夜南门是何人值守？”淳于琼赶忙问道。
“是韩将军！”
“走，带上你的人，跟我去支援他！”
“诺！”
然而淳于琼才说完，突然，黎阳大营南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营门被攻破了！
曹操的先锋大将徐晃带兵杀入营中！
“杀——！都给我杀——！放火！”
秦军冲入黎阳大营，将慌乱中的袁军士卒悉数杀死，还打翻营盆，放火烧营。
见到如此场景，淳于琼心知黎阳大营完了，全完了！
如果他今夜不饮酒的话，说不定还能及时应对秦军的夜袭……
事到如今，后悔已无用，淳于琼握紧环首刀，冲着亲卫们吼道：
“报效君恩的时候到了，随我杀——！”
亲卫们都是袁氏老卒，没有一个退缩的，全都跟着淳于琼怒吼：
“杀啊啊啊————！”
“杀————！徐晃，纳命来！”
淳于琼带兵直扑正在营里烧杀的徐晃。
徐晃听见淳于琼的叫声，知道这是敌军大将来了，兴奋地举起战刀：
“来将报上性命！
“吾乃河北大将淳于琼！”
“好啊，弟兄们，随我擒杀淳于琼——！”
“杀啊啊————！”
徐晃的部队和淳于琼的亲卫绞杀在一起。
淳于琼借着酒兴，狂劲正盛，跟徐晃拼杀了数招，二人在气力上不分胜负。
然而淳于琼毕竟喝了酒，反应迟钝，没多久就被徐晃抓住破绽，一刀将人头砍下！
“淳于琼已死，降者不杀————！”
第427章 复汉室谕天下檄
“曹贼果真袭击了邺城？”
建业王宫中，刘基有些诧异地看向汇报军情的法正。
法正回复：“正是如此，大王！一切都如庞士元所料。”
“哦？曹孟德这是在下大棋呀！莫非他真有把握攻下邺城不成，河北袁氏真有这么不堪吗？”
刘基还是有些疑惑，他手中关于河北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
江东距离河北极为遥远，中间又有朝廷的封锁，情报传递殊为不便，情报滞后性也很严重，真实性同样值得商榷。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按照之前的印象，刘基觉得袁氏虽然羸弱，但还不至于让曹贼能够仅凭一次袭击就攻破邺城吧……
刘基起身，来回踱步，若曹操真的攻破了邺城，那他就不能再在建业停留了，应该尽早出兵才是。
况且北伐相关的工作都基本准备就绪，就连益州方面都传来了消息，诸葛亮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集结粮秣和兵马，至汉中与文聘汇合。
此时此刻，荆州和益州方面全都只等着他这个楚王打响第一枪了！
下方，中尉法正劝说道：
“大王，自袁绍惨败于蒲津后，河北先后经历袁氏三子之乱，去岁袁尚又被曹操击败于并州，连袁氏老臣沮授都被曹操擒获处死。如此看来，袁氏恐怕真是一蹶不振了啊！”
刘基眨眨眼，又看向站在台下的散骑常侍杨修：
“德祖，去岁曹操与袁尚战于并州，袁尚真的惨败而归？”筚趣阁
杨修出列拱手：
“启禀大王，杨修绝无虚言，河北早已不似十年前那般强盛！”
听完杨修的保证，刘基心里终于拿定主意。
此前刘基一直按兵不动，不是因为刘基软弱，亦不是因为刘基贪图享乐。
实在是因为北伐大业一旦开启，就不会再有退路。
如果北伐失败，刘基这二十余年的努力，可能都会付诸东流！
之后再想北伐统一中原，恐怕至少要再等上二十年……
而且他的对手还是汉丞相曹操，那个被无数代人赞赏的乱世奸雄，临到头来，刘基不得不慎重行事。
但向来务实的曹操，今年却迫不及待地选择封公建国。
而后又发兵佯攻淮北，以求击破邺城。
这一系列诡异的举动，看似都不符合曹操明略果决的性格特点。
而这也让极为了解曹操的刘基，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或许，自己的优势真的很大！
大到连曹丞相都不得不选择放手一搏！要与自己一决雌雄！
刘基成为军阀已有二十余载，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杀伐果断，像曹操那般明略果决。
但事到如今，刘基亦在心中自嘲，自己作为王者的道行，还是有所欠缺呀。
不过既然决定要迈出北伐的第一步，那刘基就不会再动摇！
况且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刘基站到建康殿的台前，挥动华丽浑长的袖摆，群臣眼中全都流露出期寄的流光。
“吾意已决，出师北伐——！！！”
刘基气宇轩昂地向楚国的文武百官宣布了自己的决议！
建康殿内，百官皆挽起袖袍，露出光洁的臂膀，振臂高呼。
“北伐————！！！”
“北伐————！！！”
建安二十年，八月二十二日，楚王刘基于建康下诏北伐！
楚国太傅王粲拟北伐檄文《复汉室谕天下檄》昭告天下：
“古来，圣祖开国，贤宗治世。
“太康失政，少康延夏之享。
“九代乱商，盘庚续殷之望。
“二周八百，盛于宣王。
“是以鸿范之朝，垂美后世，必有中兴之君。
“高祖明达，顺天承世，奋三尺之剑，驱乌集之众。
“啸命豪杰，奋发材雄。彤云郁砀，素灵告丰。龙变星聚，蛇分径空。项氏主命，负约弃功。王我巴蜀，实愤于衷。三秦既北，五兵遂东。泛水即位，咸阳筑宫。威加四海，还歌大风！
“是以圣居帝王之位，绵传汉祚二百余载。”
“元始之世，奸臣王莽乱政，毒害平帝，废立天子，篡汉以自立。
“新莽好言更易，穷奢暴贪，民不堪命，人心思汉。
“伪朝不仁，一时草莽并立。万姓艰难，自有英雄耀世。”
“世祖光武，兴于匹庶。
“以圣德灵威，龙兴凤举。率宛叶之众，将散乱之兵，歃血昆阳，长驱武关，破百万之陈，摧九虎之军，雷震四海，席卷天下，攘除祸乱，诛灭无道，一期之间，海内大定！
“社稷复存，炎精更辉，德冠往初，功无与二！”
“又二百载，传至桓灵。宦官酿祸，黄巾猖獗，天下纷争，汉统再衰。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
“幸天命佑汉，不忍心弃绝。
“康文王繇，高祖苗裔。聪达而多识，仁智而明恕，重慎而周密，乐施而爱人。
“下扬州，拒二袁。安定江东六郡，保镇五州汉土。
“良将猛士，尽入麾下，谋臣干吏，汇于驾前。
“中原丧乱而南州安乐，是以天子下诏，封王于吴，世镇南土。”
“丞相曹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僄狡锋协，好乱乐祸。
“专行胁迁，当御省禁。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弄戮在口。
“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百僚钳口，道路以目。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
“少府丞魏讽，入朝注书，文采冠世，德贞性嘉。
“讽睹操喝天子如家仆，使宫人似犬奴，故结忠良，欲诛乱贼。
“然豺狈泄密，讽为操子丕收杀，严刑拷打，五毒备至。操因是大兴刑狱，血透许水。又令贼昭拖杀帝后，鸩杀皇子，操持宫室，不俟报国。违高祖之誓，异姓而封王。
“炎汉炽烈，玉碎尤白。天子泣血，密诏除贼。”
“楚王刘基，康文王子。
“少有兴复汉室之志，举雄壮之士入师，荐贤良之人佐王。
“大治江淮，威服荆益。使楚国民丰粮足，海晏江清。
“然二贼斗于中原，奸邪王于长安。汉室社稷崩塌，北国生灵涂炭。宗庙为悖逆所污，天子受窜逆挟制。
“王痛心疾首，日夜扼腕。
“群臣进言北伐，王深以为然，遂奉衣带诏讨贼。
“少康复夏，奉大禹以寒浞之血。
“光武兴汉，祭高祖以王莽之颅。
“今登高起誓，陵台聚兵。
“出师北伐，屠灭窜逆！
“兴复汉室，承继祖宗！
“青幽并冀司凉六州，有能迎王师辅汉室者，与忠义纯良无异。助纣为虐妄图颠覆炎刘者，必诛之！
“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第428章 出师北伐
《复汉室谕天下檄》一出，海内激荡！
楚国所控扬荆益交徐五州生民奔走相告，无一不赞同楚王刘基出师北伐。
南州安稳二十余载，寓居了大量从北方逃难而来的士民。
汉民安土重迁，这些寓居之人是北伐最坚定的支持者。
而本就世代居于南方的百姓，在刘繇刘基两任诸侯王的统治下，过得比桓灵时舒坦很多，汉室对楚国百姓的感召力依旧强烈。
相较于希望返回故土的北人，南方的黔首百姓恐怕比北人还更加希望刘基能够当上皇帝，以此保证那些利于底层的善政能够继续保持下去。
在北方难民的切身宣传下，南方百姓视中原军阀如狼虎熊罴，他们万万不会让能够保证民生丰乐、政治清明的楚王刘基倒台。
至于南方的豪族大姓们，则早已被刘繇父子绑上战车，而且楚国军队少有败绩的过往，也给了他们参与豪赌的勇气！
寓居人士，南方黔首，南州大姓，楚国境内的三个社会群体都对北伐期许甚高！
所以刘基北伐，乃是顺应人心之举，而非临时的一己之念。
在这样的背景下，各地的北伐大军当然是战心高亢，兵锋锐盛！
九月，刘基留国相步骘坐镇建业，自己亲领楚国御林军出建业，经长江、濡须口、施水、肥水一线抵达迅速抵达寿春。
随刘基同行的不只有一万精锐至极的楚国御林军，还有江东豪族们赞助的三万部曲私兵，和七万民夫！
刘基的北伐之师号十五万之众，俨然一副席卷天下之势！
大军抵达寿春后，九江太守陆逊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刘基将陆逊的兵马亦纳入麾下统一指挥。
兵贵神速，既然明确了曹操此时正在袭击邺城，那么刘基自然不会在寿春消磨时间。
寿春公府，刘基召开战前会议，布置作战任务。
楚国太常刘晔、楚国中尉法正、九江太守陆逊、九江主簿何夔、九江长史蒋济、冠军将军甘宁、讨寇将军全琮、右龙骧校尉太史亨、武射校尉骆统、忠武校尉朱据等等，一众文武咸集刘基帐下。
北伐之师可谓是人才济济，良将成群！
会议上，渐渐取代韬光养晦的刘晔，成为刘基谋主的法正直接提议，迅速进击汝阴，为北伐大军在淮北谋取一片落脚之地，同时策应新蔡的吕蒙等人。
此条战略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毕竟眼下替曹操坐镇淮北、持节督豫州军事的镇南将军满宠陈兵新蔡，想要支援汝阴很困难。
如果满宠分兵支援汝阴，那他就不可能再继续维持对新蔡的攻势。
而刘基已经授命大都督鲁肃，让他不用犹豫，直接提兵北上进攻满宠就好。
此次北伐，刘基倾尽楚国之力，号曰十五万众！
满宠就凭麾下那两三万人，还是老老实实困守城池，等待曹操的支援吧！
随后，刘基以法正为监军，督太史亨、骆统、朱据等部共三万人为先锋，沿颍水北上袭取汝阴。
又命陆逊为护军，率领剩余的十余万人马从寿春渡河。
不是刘基不想直接用战船将十五万大军一次性送到汝阴城下，而是秋冬水量不丰，以颍水河道的容量，容纳不下成千上万艘战船。
所以刘基只能采用分兵的做法，以求稳妥谨慎。
想想历史上的孙十万，合肥一战，自信满满，结果怎么样？
孙权先行渡江被张辽抓住时机出城突袭，张辽带着八百突骑直接顶到孙权脸上，孙权差点人都没了。
合肥城下初战不利，以致于军士失了锐气，合肥久攻不下，最后演变成逍遥津的一场大败。
有孙权前车之鉴，刘基可不敢大意。
前世熟读史书的刘基很清楚，别看自己手里有十几万大军，似乎胜券在握，但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案例还少吗？
不说别的，历阳一战，已经驾鹤仙去的老爹刘繇仅靠着一万人，就把袁术的五万大军击溃。
徐州一战，刘基自己就在下邳城北的良成县以八千精锐大破袁军两万先锋，迫使袁绍的十万大军顿足下邳。
蒲津之战，曹操以三千铁骑突袭桑泉，焚毁袁绍的数百万石军粮，以致十万袁军灰飞烟灭。
并州之战，袁尚二十万联军不到半年就被曹操瓦解分离，大败而还。
光是刘基穿越后的这些事迹，就足够让刘基警醒了！
显然，事实证明，刘基的谨慎非常明智。
九月十五日，当法正督领三万先锋抵进汝阴时，驻守汝阴的曹家“千里驹”曹休果真趁着楚军上岸时从城中杀出，阻扰楚军先锋上岸！
汝阴城中仅有五千守军，而颍水之上，却有成百上千的楚军战船，一看这架势就不下一万人。
楚军来势汹汹，《复汉室谕天下檄》业已传及淮北，汝阴城上至曹休这个秦国宗亲大将，下至街头巷尾的黔首百姓，人人都知道楚王誓要一统华夏，城中可谓是人心惶惶。
深通兵法的曹休明白，他必须趁着楚军站稳脚跟之前，给予楚军迎头痛击，否则别看这汝阴城高池深，恐怕不出三个月，战心昂扬的楚军就会将汝阴击破！
曹休也是这样做的，他亲率五百敢死突骑出城作战，势必要打击楚军的嚣张气焰。
然而可惜的是，曹休面对，乃是奸雄曹操都将之评价为奸雄的男人——法正！
早在法正成为刘基的参军之时，法正就明白，北伐大势已成，需要尽早准备。
后来法正被擢拔为主掌楚国军事的中尉，法正更是对将来北伐中会遇到的敌人提前做了研究。
所以去岁的蒙山伏击战，他才能一举歼灭于禁全军。
而对于汝阴守将曹休，法正在战前也做足了功课。
曹休出身谯沛曹氏，曹操曾让曹休担任豹骑督，并赞为“千里驹”，后来又常让曹休在曹洪手下效力。
世人常以为曹操这样做是让曹休在曹洪手下学习，可法正在了解完曹氏及夏侯氏一众宗亲后，断定曹休绝非如此简单。
谯郡太守曹洪勇猛有余而欠缺谋略，曹操让曹休在曹洪手下效力，恐怕是想用曹休出色的军略来弥补曹洪的欠缺！
法正在得知汝阴守将是曹休后，就料到精通谋略的曹休会趁着楚军上岸之际袭扰。
上岸前，法正叮嘱负责抢滩的右龙骧校尉太史亨，让他提醒右龙骧营的军士们做好心理准备。
法正又命武射校尉骆统，率领引强士在战船上随时待命，只要曹休前来袭扰，就使用弓箭掩护上岸的友军。
颍水东畔，右龙骧校尉太史亨督兵上岸后，汝阴城中的曹休立刻带着五百敢死突骑从城中杀出，直扑踞城二里外的右龙骧营！
然而曹休还未杀到太史亨脸上，楚军战船上的引强士就先射出一轮箭矢，压制住了秦军敢死突骑的势头。
太史亨和手下士卒也做好了准备，右龙骧营的两曲重甲长戟材官先行列阵，一千杆大戟泛着寒光，就等着曹休往戟头上撞！
曹休见状大呼不妙，自己的意图提前被敌军主帅察觉，奇袭竟成了自投罗网！
“放箭——！准备撤退！”
曹休一边呼喝骑卒，一边张弓搭箭向着岸边的楚军射出箭矢。
然而他此刻离着楚军还有百余步的距离，骑兵角弓的射程一般为五十步左右，就算曹休的角弓材质优良，能再增加个三十步的射程，也是远远摸不到楚军的边。
一轮虚空射击后，曹休带着敢死们撤回城中。
放出几批求援的斥候后，曹休紧闭城门，再也不出来。
法正麾下的三万楚国先锋则安稳地上岸，然后将汝阴城团团包围！
第429章 满宠忧愁
汝南郡安城县。
镇南将军满宠坐在公府主席上，满脸的愁容。
之前受命围攻新蔡城的满宠，在半个多月之前就收兵退回了安城。
楚国太傅王粲的《复汉室谕天下檄》一出，满宠就明白，楚国已经识破曹公的谋算，楚王刘基出师北伐已成板上钉钉之事。
退兵之时，满宠命大军在白天大张旗鼓地撤退。
新蔡城中的楚军将领得知后，都争先恐后的向吕蒙请命，想要出城追击。
然而吕蒙却不允许任何人出城。
吕蒙的岁数虽然刚刚过三旬，且出道亦不过几年光景，但他的威望已经随着宛陵之战、徐县之战、和眼前的这场新蔡之战建立起来。
同时，督军校尉诸葛瑾亦赞成吕蒙的决定。
新蔡城中的头号人物和二号人物都不愿出城追击，众将只能偃旗息鼓，目送秦军远去。
等到满宠的军队全都走完后，吕蒙这才散出斥候打探。
直到斥候回来，向吕蒙禀报军情时，众将这才明白吕蒙的决议有多明智。
原来满宠退走时，留大将张合率骑卒埋伏在新蔡城西北的丘陵后，就等着楚军来追！
张合的勇猛，众将在这几个月的攻防战中都有见识，若是吕蒙放他们出城追击，恐怕全都要有去无回！
满宠在得知楚军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城追击后，很是意外。他原以为吕蒙只是一员战将，对谋略不甚精通。
吕蒙识破满宠的计谋，让满宠未能趁机削减楚军的实力。
满宠一边感慨楚国人才之多，一边又开始犯愁。
按照他的计划，若能在新蔡城外伏击楚军一次，敌我双方的军心就会此消彼长。
这对于即将转入守势的秦军尤为重要，否则楚王的北伐之师打过来，己方军队在战心上就先输了。
退回安城后，满宠日夜不停地思考应敌之策。
期间，满宠获悉了楚王刘基率领十五万大军抵达寿春的消息。
而后，折冲将军曹休的求救信从汝阴送来，又让满宠皱眉。
曹休派人来求救，满宠不能撒手不管。
在公厅内想了许久后，满宠还是招来了勇将张合。
身披铁甲的张合走进公厅：“末将拜见都督！”
“给张合将军看座。”
“谢都督！”
满宠看向张合，向来严肃的表情有所收敛。
新蔡一战，张合和高览二人便入了满宠的法眼。满宠与二人单独交谈后，又对张合更加推崇。
张合虽为降将，但谈论起兵法韬略，让满宠都有一种此人的军略不在自己之下的感觉。
眼下汝阴急需救援，满宠想让张合领一支军队前去搭救曹休。
“张将军，眼下我军有一要务，非智勇双全之将不能胜任，我思来想去，想到了你。”
满宠语气颇为温和，与他在外界苛刻严酷的形象很不想同，可见其对张合的器重。
张合听说满宠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毫不推辞地说：
“末将苦于无处建功，有什么艰险恶战，都督尽管让末将去就好！”
满宠点点头：“楚王北伐，以中尉法正为监军，督三万精锐围攻汝阴，曹折冲派人来求援，吾意让你去支援汝阴！”
张合听后，眉头一挑，但还是郑重地说道：“末将领命！”
“好——！吾就知将军是能托付大事的！”
满宠大喜，继续向张合说道：
“吾意以你为护军，督吕虔、史静二部，加上你的本部三千兵马，共一万人前去汝阴支援。”
“嘶——”张合嘶的一声，“都督，我军在汝南仅有三万兵马。我带走一万，算上曹折冲手里的五千兵马，都督就只剩万五。若鲁肃来攻安城，你该怎么办？”
满宠摆摆手：“无妨，安城乃坚城，城中粮草丰足，两万兵马足够吾守上一年半载了。”
听了满宠的话，张合一下子明白过来，满宠是要坚壁清野等到曹公回援了。
满宠并不担心自己守不住安城，反而更担心前去支援汝阴的张合。
“儁乂，楚国法正乃名士法真之孙，精通筹画，谋略奸奇。征东将军于禁就是死在他手上的，曹公亦评价其为‘奸雄’！你此去万万小心，切记谨慎行事，莫要着了他的道啊！”
张合郑重地说道：“请都督放心，末将会广布游骑，四处搜寻。楚军少骑卒，逃不出我军眼线！”
“嗯，儁乂有法子，我就不担心了。汝阴乃汝南重镇，不容有失。吾授你便宜之权，如何支援汝阴由你自己拿捏！”
“诺！”
随后，张合拿着满宠的手令离开安城，去平舆调取史静和吕虔的兵马。
满宠则又开始埋头书写信件。
不久，满宠叫来几名小吏：
“去，叫快马把这封信送往谯郡曹子廉那，叫他无需担忧汝南战事，安心守好谯郡！”
“诺！”
“再把这封信送往颍川，交予太守张绣，让他在危急时可向司隶校尉钟繇求援，吾没有多余的兵力派给他！”
“诺！”
“这封信给秦公，就说豫州无碍，请他全力攻灭袁氏！”
“诺！”
一连串的书信送出，满宠随即又下达命令，让豫州别驾温恢负责，在安城的城墙后，再用大木修筑一道木质的内墙。
同时宵禁、粮食配给等军事管制措施全面实施，满宠已然做好了固守安城的准备。
而楚军并没有让满宠久等。
五天之后，楚国大都督、镇北将军鲁肃，率三万大军北上，将安城包围！
楚军到来后，满宠没有像汝阴的曹休一样，派骑军出城突袭。而是选择坚守不出，坐等楚军来攻。
不是满宠不想挫伤楚军锐气，而是他清楚，即便派出骑军也不可能有斩获。
原因就是鲁肃麾下的玄甲军！
几年前的繁阳亭之战中，楚国前任弋阳太守太史慈深陷重围。
就在曹公以为一定能擒获太史慈时，楚国玄甲军杀到，敌将凌统不仅突入重围将太史慈救走，还一槊击杀曹公心爱的骑将文稷。
之后曹公虽然派出精锐的虎豹骑去截杀，却无法阻挡玄甲军离去，让曹军将士大受震撼。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虎豹骑，打得袁绍土崩瓦解、韩遂落荒而逃的虎豹骑！
谁曾想到，地处南方的楚国，竟也能够练出一支与虎豹骑相媲美的骑军？
在那之后，曹公便下令严查向楚国售卖马匹的关中及凉州商贩，抓到的马贩子全部都被抄家灭族。
满宠和鲁肃在淮水两岸对峙好几年，双方对于对方的情况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满宠知道玄甲军一直在鲁肃手下待命，所以不可能不防备这把“尖刀”。
因此，面对鲁肃的大军，满宠直接认怂，就是不出城。
第430章 张合领命
汝南平舆。
护军张合持满宠手令前来调兵，骑都尉吕虔与丰侯史静见到手令后，遂召集私兵部曲会见张合。
吕虔是曹操手下的老人了，曹操还在担任兖州牧时，吕虔就被任命为从事。
在曹操与孙策、刘宠的战斗中，吕虔都有领兵出战的经历。
而今吕虔兼领着骑都尉和汝南长史的职位，是曹操留给满宠的一员干将。
然而满宠此次却以张合为护军，让吕虔听从张合的号令，这使得平舆城内的秦国文武官员都感到诧异。
丰侯史静在与吕虔一同前去会见张合的路上，就私下对吕虔说道：
“公乃忠贞长者，张合不过一降将，小侯愿从公命，无意为降者驱使！”
吕虔听了史静的话，呵呵呵地笑起来。
史静是故丰侯史涣的儿子，他的亡父史涣因为战功做到曹操手下第一位外姓中领军，还被曹操表举为列候，史涣在曹军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史静虽然是外姓子弟，可从小就与诸夏侯曹的宗亲玩在一起，人们都把他当做夏侯氏和曹氏的子弟看待，让史静养成了一股傲气。
后来史涣病故，曹操让史静袭承爵位，统领史涣旧部一千人。
身为将门虎子，史静自然不甘心听从张合这个河北降将的指挥。
然而史静有傲气，吕虔作为军政两届的老人，觉悟比史静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吕虔和满宠是老熟人，在曹操讨伐陈王的战役中，二人曾合力在战后剿灭汝南的乱军和宗贼，之后又一起治理汝南郡。
在吕虔心中，满宠是一个统帅，同时也是一个酷吏，对满宠了解很深。
吕虔知道满宠不可能在大是大非上出岔子，既然满宠任命张合为护军，说明张合确实有过人之处。m.cascoo
于是吕虔微笑着劝慰史静：
“大都督素有识人之明，而且我听闻张合作战勇猛，治军严谨，为良将之选，曹公亦曾私下夸赞张合！”
史静昂起脑袋道：“可是吕公，那张合不过一降将，安能受此大任？”
吕虔皱眉道：“丰侯与吾一道安心用命就是，国难当前，莫要生事端，否则乃翁泉下得知，怎能安生？”
“额……”史静被怼得哑口无言。
二人来到校场，张合已在此等候多时。
张合见到吕虔，先一步行礼：“见过吕公！”
吕虔看张合如此礼敬自己，放下心来，知进退者绝非蠢人。
“护军，各部兵马已准备妥当，只等差遣！”吕虔抱拳回复。
张合脸上露出笑容，然后又看向史静。
“嗯。”史静嘟囔一声，抱拳行礼。
张合心里跟明镜似的，没有计较，而是对二人说道：
“二位将军，军情危机，还请二位领兵与吾先至固始，路上咱们再商议应该如何救援曹折冲。”
吕虔拍板：“诺！”
随后，吕虔与史静将城中平舆城中七千兵马悉数调出，直奔位于平舆与汝阴之间的固始县。
到了固始，不甘心受降将支配的史静果然开始生事。
他向张合提议，由自己领三千精锐先锋先去汝阴助战。
张合断然拒绝：
“史将军，张合领命时，都督曾叮嘱过我，楚国中尉法正乃当世奸雄，智计超绝，我军不可因救急而疏忽大意。
“况且敌军虽众，但汝阴城坚，曹折冲忠勇，汝阴非数月不能被攻克，咱们不必过于焦急。”
史静还欲闹下去：“降贼，我看你是畏惧楚军吧！莫非是想再降？”
“铿————！”
张合大怒，直接拔剑指向史静：“史静，休要再胡言乱语！否则军法从事！”
“护军息怒！”吕虔赶忙劝阻，并且怒斥史静，“史将军，乃翁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大敌当前，未战先乱，你若再冥顽不灵，吾定要向曹公秉明！”
眼见吕虔搬出曹操，史静顿时哑火。
把骄傲的史静制住后，吕虔对张合说：“法孝直奇策诡谋，是该谨慎为妙，护军可多散游骑，如此必能保证没有差池。”
“公言甚是，吾正欲下此令！”
张合收剑，传令广布游骑，每日五十探，一探七十里，务必保证秦军的“眼睛”随时亮着。
当援救汝阴的秦军出了固始，行至半道上时，游骑果然发现了楚军的踪迹！
在距离汝阴城西一百余里的位置，也就是张合等人身后数十里的地方，正有一支楚军向着汝阴的方向袭来！
张合和吕虔商讨一番后，认为这定是楚国大都督鲁肃的兵马，是来拦截援兵的，目的乃是策应法正围攻汝阴。
随后，又有探马来报。
“报————！护军，敌兵乃是楚国玄甲军！”
“什么？！”张合和吕虔同时惊呼一声。
玄甲军乃天下一等一的铁骑，楚国的大杀器，不怪二人光是听到名字就大惊失色。
张合当即下令：“停止进军，就地筑营！先在周围挖出四道深沟，全军依托深沟防守！”
随后，张合又招来史静。
史静对张合自没有好脸色，但张合这次却没有计较。
张合先夸赞史静的父亲史涣：“君父史公刘，中原名将者也，张合在河北时就屡有耳闻。君侯乃将门之后，当以大事为重。”
史静听了，脸上的傲慢消散几分。
张合继续说道：“楚国玄甲军来袭，我军若想争胜，必须借助君侯的能力。还请将军摒弃前嫌，与吾各率一支骑军前去迎战！”
一旁的吕虔听说张合要主动与玄甲军争锋，赶忙劝阻道：“护军，玄甲军精锐，我军还是坚守为妙！”
然而张合却摇头说：“玄甲军人马具甲，动如天雷摧山，咱们就算通过坚守幸存下来，估计也没有余力去救汝阴，都督所托之事就是耽误了。”
吕虔不禁高看了张合两分，都这个时候了，张合还没有忘记任务。
若此次领兵的是吕虔自己，面对楚国的玄甲军，他肯定不会再去奢想援救汝阴，而只会尽力保存手中这支有生力量。
忽然，吕虔想到了一种可能！
满宠提拔张合担任护军，而不是让自己这个汝南军政两界的二把手领兵，原因恐怕正是在此处吧！
吕虔在心中感慨：“曹公果然知人善任，吾不如满伯宁多矣！”
随后，张合向心绪澎湃的吕虔，和一言不发的史静，说出自己要如何克制玄甲军。
第431章 玄甲军败
广袤无垠的淮北平原上，铁甲肃目。
楚国最锋利的尖刀——玄甲军，正行进于原野之间。
玄甲军右督凌统，带着五百玄甲军轻骑在四周巡游，将中间的具装骑兵护卫严实。
玄甲军出阵，素来是采用“轻骑游走，重骑缓行”的阵列行军，而不是世人印象中那般“骐骥飞驰，日行百里”。
日行百里的骑兵，每名骑卒至少都得配上两匹战马，正常情况则是三匹。
否则打完一场战，马儿全都得废掉。
骐骥飞驰，那是北人才能使出的骑兵战法，因为北方不缺战马。
楚国则不同，玄甲军中的战马，许多都还是十年前，顾雍出使关中时买回来的那批战马。
马儿的寿命很长，一般能活到三十多岁，比汉末人均寿命高十几岁。
说句难听的，汉末乱世，人肯定没有马儿活得好。
而且顾雍当初还从凉州买来一些擅长养马的羌种奴隶，刘基供这些奴隶好吃好喝，让他们尽心保养战马，使得玄甲军的战马用了十多年。
虽说羌种养马奴的技术过硬，但也从侧面暴露出了楚国缺少战马的劣势。
这也是为何刘基打一开始，就直接把玄甲军打造成了两晋南北朝那种“铁罐头”骑兵，而不是像渔阳突骑、白马义从、或是虎豹骑那种“千里飞驰，弓马双绝”的骑兵。
楚国缺少战马，刘基不可能像曹操、袁绍、公孙瓒那样使唤马儿。
咱们楚王不需要骑兵奔袭千里，那是战船该干的活儿。
轻骑多不得劲儿，咱直接给骑兵升级科技，解锁封建时期的坦克部队！
重甲步兵是吧，咱具装骑兵直接给碾过去。
弓弩手是吧，射，你尽管射！咱躲一下都算输！
然而玄甲军这种在两军决胜时使用的大杀器，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缺乏骑兵应有的机动力。
但缺少机动力这一点是跟同时代的其他骑兵相比，真要赶路，还是能追上两条腿走路的步卒。
而且玄甲军也不全是具装骑兵，右督凌统手下还有五百轻骑，可以给指挥官提供额外选择。
不过凌统麾下的即便是轻骑，那也是相较于其他玄甲军骑兵而言，真要按照汉末军队的标准，凌统的五百轻骑其实也是妥妥的重骑兵。
玄甲军右营的轻骑，只是战马没有装备马铠罢了，马上的骑卒依旧是一身铁甲！
然而就算是重骑兵，攻城也是排不上用场，所以鲁肃便派玄甲军出阵，拦截满宠派去支援汝阴的那支秦军。
有一说一，鲁肃和满宠很像，都是军、政两手抓的天才。
所以鲁肃不用想，都知道满宠会派人援救汝阴。
而黄忠亦领了命，想要带领玄甲军将士建立功勋。
行军途中，黄忠突然想起往年在刘表手下的日子，虽说刘表对黄忠也不错，让他在刘磐手下效力，负责镇压荆南。
然而相较于执掌玄甲军这等杀器，楚王刘基对黄忠的重视程度，显然远超刘表。
正在黄忠陷入回忆之时，左督魏延过来禀报。
“将军，公绩来报，有敌骑靠近！”
黄忠举目眺望东北方，果然看见有秦军骑兵杀来。
右督凌统已经率领轻骑前去截杀敌骑了。
黄忠于是立刻叫停全军。
“停止行军！”
“嚯——！”
令行禁止，玄甲军全都了停下来。
黄忠扯开洪亮的嗓门：“列阵————！”
“杀——！”
玄甲军从瘦长的纵队，慢慢排成宽阔的两行横队。
若是让两千五百名具装骑兵完全展开，阵列可以达到千余米之宽，光是想象一下就非常壮观。
然而秦国骑兵显然不可能让楚国玄甲军舒服地列阵。
只见正在与凌统所部纠缠的秦国骑兵，忽然分作两队，一队继续与凌统的骑卒纠缠，另一队则朝着玄甲军杀来！
无奈之下，黄忠只好让魏延带领左军一千骑卒前去应付。
然而当魏延的骑兵冲向秦国骑兵时，对方竟无意与玄甲军肉搏。
秦国骑兵向着魏延和他手下的骑卒射出一轮箭矢后，又迅速拉开距离。
魏延只能和麾下骑卒用弓箭还击，但秦国骑兵来去如风，魏延的骑射收效甚微。
魏延心中一惊，瞬间明白敌方骑将的用意。
秦军这时要依靠秦国骑兵的机动力，拖垮己方的具装骑兵！
而这就是秦国护军张合，想出来的击败玄甲军的办法！
秦楚骑兵，各有优劣，楚骑擅于踏阵，秦骑长于袭扰。
张合不愧为良将之选，短时间内就想出了克制玄甲军的战法。
他将手下两千骑卒分为两队，和史静一起出战。
张合带着一千轻骑和凌统纠缠。
张合身为河北名将，带领骑兵的本事不是盖的，凌统只能仗着盔甲之利和张合周旋。
史静则带着剩下的一千轻骑袭扰魏延，让魏延苦不堪言。
每当魏延想要追击史静，史静就会带领骑卒迅速后退，让玄甲军吃灰。
反复两次后，魏延直接选择放弃与史静纠缠，转而去支援凌统。
不得不说，魏延的这次自作主张尤为明智。
魏延与凌统汇合后，张合只能先试一试玄甲军具装骑兵的骑战实力。
事实证明，玄甲军的肉搏能力比张合预想得还要凶悍。
仅一轮正面交锋，张合就折损了二百轻骑！
秦国骑兵损失的骑卒，无一例外，全都是被楚国玄甲军用马槊一杆子扫下马的。
张合自己也体会了一把和玄甲军硬碰硬的感受，若不是他天生神力，对上的敌骑也只是个寻常小卒，否则怕是也要被扫下马……
随后，张合赶紧带着轻骑拉开距离。
“咻咻咻————”
原野上，箭矢乱飞，秦国轻骑和楚国玄甲军互相骑射。
但是玄甲军除了凌统率领的右军五百骑，剩下的两千五百骑机动力都很差，根本追不上秦国骑兵。
张合和史静带着秦国骑兵游走于四方，贱兮兮地上来射一轮箭矢就马上退走。
玄甲军用弓箭还击，但秦国骑兵上来得快，跑得更快，玄甲军射出的箭矢只能追上秦国骑兵的影子，收效甚微。
还好玄甲军的盔甲足够精良，即便秦国骑兵上来骑射，箭矢也常常被骑卒的铁甲和战马的马铠挡下，不太容易造成实际伤亡。
但战场的情势对玄甲军依旧不利，无奈之下，黄忠只好下令撤兵。
“咴儿————————！！！”
一声嘹亮的马哨响起，玄甲军开始后退。
秦国骑兵见状，立刻围了上来！
但是玄甲军虽退，却并没有慌乱，黄忠镇定自若地让玄甲军骑射秦军。
张合和史静挨了一轮箭雨，便不再继续追赶，望着玄甲军远去……
“噢噢噢噢————！！！”
“张合将军万胜——！张合将军万胜——！”
不可一世的玄甲军被击退，秦国骑兵顿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就连史静也专门来到张合面前，向张合表达歉意。
张合微微一笑：“小君侯，咱们都是袍泽，说那些作甚？还是赶紧回营，前去驰援汝阴吧！”
史静赧颜，羞愧地告了声诺，恭敬地和张合回师。
第432章 扫荡谯南
汝南的战事持续进行，但楚王刘基却并未出现在汝南。
九月初，十万大军渡过淮水后，刘基没有率领大军参与对汝阴的围攻，而是选择领兵扫荡谯郡。
准确说，是淮水以北，谯县以南的广袤土地。
整个九月，刘基都在谯南扫荡，试图吸引坐镇谯县的谯郡太守曹洪出兵。
由于谯南地区无险可守，秦国又未曾在此屯驻重兵，所以刘基的进展很迅猛。
一月之间就攻下了十个县！
其实谯郡南部的这片领土，曾经也在刘基的治下，被划归入弋阳郡，由太史慈管辖。
但是在几年前的那场淮北大战中，这些县邑悉数转投了朝廷。
而重新夺回谯南地区的刘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当初反叛他的县邑长官，悉数放逐到交州朱崖！
不过真正被放逐的人很少，仅有五人，其余的几十个县邑长官在得知楚军打来后，早就带着家眷财物逃往北方了……
之后，刘基在各县邑安排上自己人，同时也向世人表示，自己这次北伐不是闹着玩，打下来的土地不会轻易放手！
刘基进攻谯南，夺下了大片土地，但初始目标却没有达成。筚趣阁
谯郡太守曹洪自始至终，都没有领兵南下的意思，一直窝在北方的谯县没有动弹。
为避免孤军深入，刘基亦没有冒然挥师北上。
而且根据之前的攻打谯南地区的经验，曹操应该是提前将谯郡中南部的人口迁徙走了。
刘基现在所处的蔪县，和之前征服的十个县，人口加起来怕是不超过两万人，完全可以用民生凋敝来形容现在的谯南地区。
并且，按照斥候的探查，蔪县以北近二百里的地区，基本也看不到什么人，全都是荒废的田地！
这更加肯定了刘基的猜测，秦公曹操确实将谯中南搬空了。
曹操大肆迁徙豫州和兖州的人口，填入空旷的关中平原。
富裕了关中的同时，却让在他治下好不容易摆脱乱世影响恢复生产的中原又一次衰落。
曹操打定主意要把黄河以南的中原地区，变成与楚国的拉锯区。
如果再将之与曹操突袭邺城的行动关联起来，刘基已然看透了曹操的战略。
曹操应该是想一边在中原与自己拉锯，一边在河北、关中两大经过秦汉历代深度开发的经济区苟着。
或许谋略得当，战事顺利的话，曹操还真有可能成功。
放弃中原的魄力，亦让刘基感慨“魏武”的矫情任算……
“大王，汝阴战报！”
忽然，蔪县公府，散骑常侍杨修拿着军报进入刘基的屋内。
刘基问道：“哦，法孝直那边进展如何？”
杨修皱眉回答：“启禀大王，汝阴方面似乎不太顺利。”
说着，杨修将军报呈递给刘基。
刘基一字一句的仔细阅读，事情确如杨修所言，汝阴的战事出了变故。
法正在信中说，五日前，秦国护军张合率领近万援军赶到汝阴。
城中的曹休趁势杀出，与张合里应外合，突破了楚军的封锁。
如今张合和曹休已经退入汝阴城中，守军士气高涨。
法正在信中还说。
希望刘基在扫荡完谯南后，不要冒然北上，而应该先领兵攻下汝阴。
一旦攻下汝阴，秦军在淮北便少了一处支点。
也只有攻下汝阴，楚军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挥师北上。
现在法正已经下令，让工匠打造配重投石机、云梯车、冲车等攻城器物，就等着刘基领兵会师。
其实法正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那就是他原以为秦国的援军到不了汝阴。
因为大都督鲁肃不可能轻易地放满宠分兵支援，所以法正没有提前做出应对，以致于援军与守军合流。
但法正不可能把责任推到鲁肃身上。
法正不说，刘基自然也有渠道了解事情原委。
就在杨修拿着汝阴军报进来后没多久，陆逊又带着鲁肃送来的军报进入屋内。
“大王，大都督的军报！”
鲁肃这时显然已经知道了汝阴战局的变动，先前他派玄甲军去拦截张合，却意外地未能成功。
在听取完玄甲军督统黄忠的汇报后，鲁肃明白，黄忠没能完成任务并不是黄忠的过错，而是身为统帅的鲁肃没能参透玄甲军的真正用法。
所以鲁肃在信中主动担责，向刘基言明自己的过失，请求刘基责罚。
但刘基无意为了一点点过失就上纲上线，他现在更关心的是玄甲军的状况。
楚国在玄甲军上投入不菲，一点点的损失就值得刘基肉痛。
按照鲁肃在信中所言，玄甲军只是小败，但具体的伤亡却没有写明。
刘基立刻问陆逊：“伯言，你可曾听说过玄甲军折损了多少将士？”
陆逊心底一笑，心想岳父大人果真如自己所料。
相较于统帅指挥失当，岳父更关心军队战损。
陆逊既然提前料到了这一点，自然会有所准备。
刚刚他已经向前来送信的信使打听过了。
与秦国骑兵一战，玄甲军损失并不大，仅有十来名铁骑战死，剩下的伤员大多受的是箭疮。玄甲军人马俱甲，箭矢的杀伤力不大，所以伤者并无大碍。
陆逊将情况告知后，刘基放下心来。
“玄甲军乃我大楚利刃，万万不能有差池。”
刘基说着，让杨修和陆逊为自己镇纸磨墨，他要给鲁肃写信，提醒对方应该如何正确使用玄甲军。
别看玄甲军是骑兵，但它并不具备骑兵千里奔驰的特性，反而应该把它当做重甲步卒的超级加倍升级版。
玄甲军是堂堂正正之兵，是野外决战的尖刀，而不是袭扰敌后的飞骑。
刘基派人把信送往安城，然后又继续给法正写信。
刘基在信中告知法正，自己不日就会率领主力军前往汝阴，让他做好准备。
同时刘基没忘了叮嘱法正，张合和曹休都非易于之辈，叫法正小心行事。
写完信后，刘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让杨修铺纸。
陆逊扫了一眼这封信的抬头，竟是写给益州刺史张昭的！
继续看下去，原来刘基是向张昭询问“滇马”的事情。
玄甲军的战败，让刘基有了一丝危机感。
楚国明面上缺少战马，但实际上益州是有战马出产的，那就是“南中滇马”。
不过滇马属于矮脚马，和凉州的战马完全不同。
滇马虽然善行山路，耐力也很惊人，但个头太小，不适合装配给人马俱甲的玄甲军。
本来玄甲军就因为负重的问题，速度不够快，要是再用上矮小的滇马，跑起来恐怕不比人快多少……
而且就算滇马耐力再好，本身矮小的体型就限制了它的力量。
要是驮上加起来有近千斤重的马铠和全副武装的骑士，估计冲不了两三回就得累个半死。
如果将来楚国只有滇马可用的话，楚国玄甲军估计会在某一次大战后成为绝唱……
第433章 围攻汝阴
汝阴城。
曹休在得到张合的支援后，一直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城外的法正则按部就班地准备攻城事宜，没有因为张合突破封锁就失去理智。
九月至十月中旬的这段时间里，双方都没有再爆发冲突。
汝阴对于秦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丢失，楚军便能顺着颍水长驱直入，一路打到陈郡去。
所以曹休心里早就做好了与汝阴城共存亡的打算。
曹休见城外的楚军在制造攻城器械，他也没有闲着。
九月，趁着楚军无法攻城的空当，曹休下令，在城中挖掘土石、拆除房屋，用来在汝阴城中再修筑一道内墙。
等到十月，曹休已在城中紧急加筑了一道丈五高的矮墙，用以在将来外墙被攻克后继续固守。
十月中旬，楚军工匠终于将配重投石机、云梯车、冲车等攻城器械造好。
于是法正开始用配重投石机不停轰炸汝阴城墙。
还好汝阴的城墙高大厚实，楚军投石机射出的石弹砸在上面，只能留下一记凹痕。
若是想将城墙砸塌，恐怕至少需要数十天才能成功。
中原的经济发展程度较之汉中、益州肯定是要更发达的，这也影响了投石机能够发挥的效用。
汝阴城高大坚固，其城墙厚度和高度都比汉中的南郑和川蜀的江州城强得多。
不过即便是南郑和江州，当初也是被投石机砸了十多二十天才砸出缺口，或许其中还有运气的成分也说不定。
总之要想用投石机强行砸毁汝阴城的城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是法正又一边叫人挖筑地道，试图从内部攻破汝阴城。
然而城中的曹休亦不是泛泛之辈，古往今来防守城池，只要是读过兵书的，都知道攻方可能会挖掘地道。
所以守城一方常常在城墙的脚跟下挖一个大洞，然后往洞里填上一口大缸，再派个人跳进缸中，听取地底的震动。
曹休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好办法。
当楚军开始挖掘地道后，城内的秦军立刻就发现了动静，还判断出了楚军挖掘的方向。
曹休立马让人在城内挖地沟，地沟的方向与楚军地道的方向垂直，然后引地下河的河水灌满地沟。
同时还专门留了一曲将士护卫地沟，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十数日后，楚军的地道刚刚挖通，汹涌的河水瞬间涌进楚军的地道，将参与进攻的楚军溺死在地底，惨不忍睹。
法正把攻城的法子试了个遍，曹休都一一化解，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强攻一个选项了。
法正心中早有预感，并不会因此沮丧。
十月末，法正以太史亨、骆统、朱据三人各领五千人，从东南西三面攻城。
残酷的攻城战至此打响。
城中的曹休、张合、史静、吕虔四将顽强抵抗。
楚军中虽然有太史亨的右龙骧营这等精锐之师，但城中的秦军亦不是吃素的。
曹休、张合、史静手下都有强兵。
曹休本就是曹姓宗室大将，麾下的兵马不会弱。张合手里有满宠交给他的汝南精锐，史静麾下亦有当年随史涣南征北战的一千旧部。
秦楚双方都是精锐之师，秦军又有城池之利，所以十日间，楚军发起的四次进攻，全都被城内的秦军打退！
历来征战，进攻方最怕的就是守军躲在城里不出来，因为攻城实在是太难了！
纵使楚军有投石机这等利器，碰上汝阴这样的坚城，也只能让士兵强攻。
十日下来，楚军损失近千人，其中虽然有半数是充当炮灰的辅兵和民夫，但也足够让人心疼。
但攻城还得继续，不能让守军闲下来，那样只会对攻方更加不利。
接下来的日子里，法正继续下令强攻。
直到十月末，将谯郡南部彻底稳固下来的楚王刘基，姗姗来迟。
刘基谯郡停留的时日里，各地的战报就源源不断地往谯郡送。
不仅是汝南郡的战况，连徐州、荆州的战报，刘基也同样有收到。
没错，徐州和荆州那边也打起来了！
九月末，荆州刺史高岱以董袭为都督，潘濬为监军，发动荆州五万大军北上颍川，进逼昆阳城！
颍川太守张绣据城坚守，双方正在交战。
而徐州方面，杜袭亦派张辽领兵五千进犯沛县，吸引秦国镇东将军曹仁的注意，策应刘基在淮北的攻势。
整个中原大地都燃起战火，新一轮的争霸大战彻底打响！
除开汝阴、昆阳、沛县外，汝南郡安城县的战斗也宣告开始。
九月中旬，大都督鲁肃就率领三万大军，将安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把满宠堵在城内不敢出来。
随后，鲁肃同样命人制造投石机砸城。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城中的满宠似乎也拥有投石机！
因为就在十月份，鲁肃开始用投石机砸城的时候，城中竟然飞出许多石弹，将楚军的投石机砸毁了两台。
之后楚军细作从城内传来消息，原来是满宠使用的是一种叫做霹雳车的器械，同样能够发射石弹。
霹雳车的精度虽不如配重投石机，但数量多了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于是有趣的一幕出现了，秦楚双方在安城玩起了火力对轰，每天都有大量的石弹从安城的上空飞过。
同时，鲁肃也采用了挖地道的战法，但同样被满宠化解。
如今鲁肃正让民夫在安城外堆砌土山，准备到时候让弓弩手站在高高的土山上，朝城内泼洒箭雨。筚趣阁
总之，安城的战斗和汝阴一样，都陷入了僵持的状态。
对此刘基也有预料，秦军和他曾经击败过的敌人都不同，秦公曹操坐拥司雍并凉兖豫六州，实力强大绝非刘表、张鲁、刘璋之辈能够比拟。
如果刘基轻易就能夺下淮北，那他才要觉得奇怪，心想是不是曹公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但现在淮北战事的僵持，却反倒让刘基感到安心！
因为这说明曹操并没有跟自己玩阴的，曹操就是想靠硬拖，拖到他把邺城攻下来，再转过来击退被汝阴、安城、昆阳等坚城消磨掉锐气的楚军。
刘基的猜测并没有错，曹操就是这样想的，这也是贾诩给他出的计谋。
这个计策和当初刘基刚继位时，选择放弃淮北来换取安稳内部的时间的战略，如出一辙！
要实行这样的计谋，没有一颗大心脏是不行的。
瞻前顾后，为一城一地之得失而计较的人，不能采用这样的策略。
这样豪迈的计策，当今世上除了曹操和刘基二人，恐怕便再无一人敢采纳。
袁尚不行、孙绍不行、公孙康不行，因为他们的地盘太小，没有战略纵深，玩不起这种空间换时间的大战略。
第434章 老骥伏枥
就在淮北、颍川、徐州等地的战事如火如荼之时。
河北魏郡，秦公曹操却完全不在意自己地盘正在遭受楚王刘基的全面进攻。
他一心一意地专注于眼前这座城池——邺城！
曹操对自己极度自信，他相信自己在各地留下的部署。
他相信满宠、曹仁、曹洪、曹仁等人能够在他攻破邺城前守住汝南、守住颍川、守住兖东、守住谯郡。
他相信只要自己按部就班地实行计策，就能够扭转与刘基争夺天下的颓势。
自从包围邺城后，曹操越发觉得贾诩的计谋是正确的。
虽说在抵御楚国进攻的同时攻打邺城，算的上是一步绝对意义上的险棋。
但正如贾诩所言，如果他只执着于与刘基死磕，而给了河北缓过气的机会，那秦国将来只会在与河北和楚国的车轮战中精疲力尽。
况且秦国的实际情况，根本比不上养精蓄锐多年、少有战乱发生的楚国。
就算曹操能够挡下刘基这一次的攻势，二十年后，他的儿子曹丕还能挡住刘基的攻势吗？
曹丕确实很有能力，但和自己这个父亲相比，又差了许多。
自己尚且不能击败刘基，难道要让比不上自己的曹丕去和刘基争天下吗？！cascoo
曹操捋起已然花白的胡须。
曹操老了，他已经年过六旬了……
自打入关中后的十多年来，他为了能够在与刘基的争斗中不落下风，日以继夜地勤于政事，励精图治，耗费的心血不可以言语斗量！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正是因为年事渐高，曹操才会这般拼命，没有哪怕一刻停下脚步！
天下的局势随着曹操处死帝后、鸩杀皇子、封公建国开始。
便从袁刘曹三方忍克，转变成烈火烹油的鼎沸之势。
或许曹操再年轻十岁的话，他不会急不可耐地撕开大汉丞相的伪装。
但他老了，恐怕没有几年可活了，他要趁着自己还活着时，为子孙后代挽回局面，否则曹氏必将亡在刘氏手中，那是忙活了大半辈子的曹操所不能接受的！
呵呵，汉室！
汉室早就随着外戚乱政，阉宦作妖，权臣祸国而亡了！
问问饱受政治混乱之毒的关中百姓！
问问为关东流干鲜血的凉、并边民！
再问问被军阀打成一片丘墟的徐、豫二州！
再问问曾经爆发过百万黄巾贼，而今却荒无人烟的青州！
还有谁想念那个炎炎大汉？
曹操要做的，是再开新天，恢复世间清平，而这绝不可以假手他人。
望着眼前战火如荼的邺城，曹操不禁握紧了枯瘦的拳头，眼中的火焰更加炽烈。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瘦小老头，但也是一个敢于鞭挞寰宇的霸王！
“杀啊啊————！”
邺城城头，偏将军徐晃挥舞环首刀，将一个又一个邺城守军砍杀。
在他不远处，曹操的黄须儿曹彰也在奋勇杀敌，将袁氏的兵卒杀得节节败退。
城中，邺侯袁尚早已吓破了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曹操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杀到邺城来。
更没有想到大将淳于琼竟然也被秦军斩杀。
淳于琼虽然在并州吃下过一场惨败，又自请离开邺城，前往黎阳大营训练新兵，远离了邺城政治中心。
但淳于琼在河北兵马中的影响力还在，而当秦军把淳于琼的人头拿到城下供邺城守军观赏后，邺城的守军就和袁尚一样被吓破了胆。
守军士气瞬间低落到谷底，在从事崔林的提醒下，袁尚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袁尚赶紧派人出城去往幽州和乐陵郡，去寻抵御公孙氏和孙氏的审配、令狐邵和逢纪三支兵马。
同时还派人去河内朝歌召回朝歌的驻军。
然而曹操这次突袭邺城准备很充分，朝歌早就被包围了，里面的兵马根本出不来。
至于审配、令狐邵、逢纪三人，他们要是敢回师，势必遭到公孙氏和孙氏的追击。
就算公孙氏和孙氏放他们一马，曹操也有信心单凭秦国的兵马就能击败他们。
事实也如曹操所料，逢纪的军队是第一个朝邺城赶的，也是第一个惨遭秦军毒手的！
曹操命朱灵在斥丘一带设伏，将急匆匆赶回魏郡的逢纪和吕旷所部打得全军覆没，逢纪和吕旷两位袁氏老臣亦被曹操俘虏。
今天早晨发起进攻前，曹操还特意压着二人到邺城城墙下走了一圈，让城内的守军好好看看，他们的援兵已经被秦军击败！
这下子，城内的袁军更加恐慌了。
因为公孙氏和孙氏的侵攻，邺城中的精锐部队本就已经被全部调走、
此时城内的袁军其实都是临时征调起来的豪族私兵和乡勇。
豪族私兵战斗力还凑合，但经过淳于琼战死、逢纪、吕旷被俘，战心早就没了。乡勇就更不用说了，本来战斗力就不行。
邺城可谓是空虚到了极点，今天再被秦军这么一攻，顿时摇摇欲坠。
邺城城头四面告急，消息传入邺侯府邸，袁尚直接慌了。
从事崔林在旁劝道：“邺侯，邺城虽然危急，但只要你能到城中露面，号令邺城百姓同心协力，邺城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然而袁尚已经丧胆，完全没有听清崔林的话，心里只盘算着是否应该逃离邺城，去幽州范阳寻审配庇佑。
“邺侯——！袁氏对邺城百姓施恩日久，只要你能出现在邺城百姓面前，振臂高呼，百姓们必然群起响应，为袁氏守住邺城，不要再犹豫了！”
崔林焦急地喊道。
可惜袁尚的反应却让人极度失望：“嗯？嗯？崔从事，你刚刚说什么？”
崔林神情凝滞，突然有些后悔听从族老的劝说，到邺城来辅佐袁尚。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将谏言又重复了一遍。
果不其然，袁尚在令人失望这一点上从不令人失望。
之间袁尚尴尬地笑着说：“秦军势大，兵卒宛如虎狼，就凭那些黔首，怎么可能挡得住残暴之师？崔从事，吾欲移驾范阳，请你与我同去。”
崔林顿时呆住，这袁尚真跟他老子袁绍一个德性，都这时候了还看不起黔首百姓……
真是！真是白瞎了河北这偌大基业！
袁氏，确实该亡！
随着崔林在心中给袁氏判上死刑，现实也同样将袁尚引向他的末路。
“城破了————！！”
不知道是谁在奢华的侯府中喊了一句，府中上上下下千余口人顿时慌乱起来。
妇孺惊恐的哭闹声，奴仆们做鸟兽散的谩骂声，都让邺侯袁尚那光鲜亮丽的外表顿时失色。
袁尚表情惊恐地对崔林说道：“崔从事，快随吾走吧！”
“哎————！”崔林长叹一声，拂袖离去。
袁尚对此无动于衷，跟着他的门客们裹挟金银逃出侯府。
第435章 邺城沦陷
邺城，破了——
在秦国侍中贾诩的谋划下，这座被袁氏盘踞二十四载的大城，终于被曹操攻占！
邺侯袁尚趁乱逃离，前往幽州范阳寻求袁氏老臣审配的庇护。
但是随着邺城的沦陷，袁氏彻底从河北霸主的地位跌落神坛，青州孙绍和辽东公孙康更加肆无忌惮地侵攻袁氏领土。
而袁尚只能躲在范阳，寄希望于审配和令狐邵能够击退公孙康。
至于还在攻打渤海郡的青州军，袁尚已经没有能力管了。
袁绍死后，袁尚对河北各地的控制一直在走下坡路，百姓的生计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这下好了，伴随着袁氏的轰然倒塌，河北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一时之间，许多听都没听说过的人跳出来，占山为王，割据自守。
无辜的百姓被这些野心家裹挟，更加难以生存，百姓们要么托庇豪族，要么只能背井离乡，逃亡河内、河南等地。
邺城沦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发生。
曹操看似击败了袁氏，但河北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落入曹操之手。
而今曹操只能说是控制了邺城，拿下邺城所在的魏郡应该也没有问题。
冀州还有清河、巨鹿、常山等七个郡名义上依旧归属于袁氏，这些郡县都需要曹操去征服。
但曹操现在显然没那个时间，况且就连刚刚夺下的邺城，也还有许多事务等着处理。
不过曹操在执行奇袭邺城的计划之前，就已经和贾诩商谈好了后续事宜。
并且二人还在那次讨论中，对于秦国储君的位置有了定论。
攻破邺城的当日，曹操在邺侯侯府召集众文武议事，交代邺城和冀州的善后之事。
此次奇袭邺城，曹操不止带了徐晃、曹彰的武将，还带了卫觊、辛毗两位侍中同行。
卫觊出身河东士族，少有才学，在曹操还是司空时，就接受征辟在司空府任职。
后在曹操占据关中和并州的过程中，卫觊凭借自身在关中的影响力，屡任各郡太守和州府长官，可以说是曹氏政坛的功勋人物。
辛毗就不必多做介绍了，袁氏旧臣，曹操带他来邺城的意思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非常重要，那就是五官中郎将曹丕亦随曹操奇袭邺城！
侯府公厅内，曹操下达命令：
五官中郎将、副丞相曹丕，领冀州牧，治邺城，持节督冀、幽、并河北诸军事！
卫觊守侍中，拜冀州刺史！
辛毗守侍中，领冀州别驾！
……
一通升迁过后，众人明了曹操的意思，那就是要让曹丕全权扫洒冀州，卫觊、辛毗等人从旁辅佐。
这一事件，又让众人意识到，曹丕、曹植、曹彰三位公子中，将来多半是由曹丕继承曹操的政治遗产！
因为冀州实在太重要了，曹操让曹丕领冀州牧的用意不言而喻。
随后，曹操又下令，让人将邺城府库搬空，将袁氏积累了二十余年的财富全部运往关中长安。
还有许多被秦军俘虏的袁氏官吏，也被曹操问话，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
总之就是该杀的杀，该招降的招降。
曹操三下五除二间，帮曹丕处理掉了这些可以迅速解决的问题。
最后，忽然有人向曹操进言，说俘获了袁氏众多妻妾……
曹操听后挑了挑眉……
“诸公劳苦，随吾一同去袁氏后院走一遭吧！”
曹操枯手一挥，带着曹丕等人进了后院，一同挑选被俘的袁家女子。
有趣的是，曹丕从中挑了两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位是袁尚之兄袁熙的遗孀甄氏，另一位，则是才刚刚嫁入袁氏家门的崔氏！
曹操在看到曹丕从一众莺莺燕燕中挑选出这二位女子后，不动声色地说了个“好”字。
随后，曹操对卫觊和辛毗说道：
“伯觎、佐治，辅佐好世子。”
众人一惊！
曹丕当即跪地下拜：“儿臣定不会让父王失望！”
曹操没有理他，只是转过身去，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徐晃、彰儿，点备兵马，吾要回许昌！”
徐晃出列：“诺！”
曹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曹丕，咂咂嘴，将心中那团小火苗掐灭：“诺——！”
在轻描淡写间，曹操将完全可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储君之事敲定。
曹丕被确立为世子后，当即叫人把司马懿、吴质、朱铄三人从长安请来，授予职位，辅佐自己。
同时，一道道招降的汉室诏书被发往冀州各地。
但是曹丕并不对招降的诏书多抱期望，因为现在世人皆知他曹氏图谋篡汉。
所以在发完诏书后，曹丕又以崔氏、甄氏两位妾室的关系，亲身拜访清河崔氏和无极甄氏，请这些河北大族出面，帮助曹氏收服冀州。
不仅是拜访河北豪族，曹丕还动用自己持节督冀、幽、并河北诸军事的权力，调上党太守马超的部将庞德、以及护匈奴校尉田豫至邺城。
庞德和田豫各自带了三千兵马向邺城集结，虽然不多，但也让曹丕手中有了镇压宵小的力量。
曹丕的一通操作，确实让人看到了他在政治上的成熟。
于是曹操彻底放下心来。
……
当庞德和田豫的军队抵达邺城后，曹操便不再多做停留。
十一月，秦国大军开拔，曹操还没在邺城把脚捂热，就迫不及待地返回河南。
在邺城停留的途中，曹操已经传旨关中，命秦国大将军夏侯惇领关中兵马五万人去许昌集合。
众所周知，关中的两万精锐已被曹操悉数带出，用以奇袭邺城。
所以关中现在并无五万兵马，而曹操这般下令，便是让夏侯惇在关中征召新兵，看来是要榨取秦国国力，与楚王刘基一争雌雄！
然而曹操的这道命令，却遭到了司隶校尉钟繇的反对。
钟繇上书曹操，言及益州的楚国军队有异动，希望曹操为关中和凉州留下一些有生力量，以免益州之兵跨过秦岭突袭长安！
幸亏有钟繇提醒，否则曹操还真有可能把益州忘掉，毕竟蜀道艰险，楚国不见得真能从益州出兵。
于是曹操修改调令，只让夏侯惇调三万新兵来许昌。
曹操又下令以镇西将军曹真为大都督，持节督雍、凉二州诸军事，督领两万兵马把守秦岭各处要道，以防益州的楚军从汉中奇袭长安。
关中而今虽有生民百万，但一瞬间征召五万人入军，肯定会弄得百姓怨声载道。
但曹操没有办法，淮北军情紧急，楚王刘基发动十五万大军来袭，满宠、曹休等人全都被迫困守城池，他必须尽全力击退刘基，否则秦国危矣！
十二月，曹操在许昌等来了夏侯惇的兵马。
算上曹操手中的一万多精锐，秦军一共在许昌集结了五万大军。
虽说这四万人中只有曹操麾下的一万多人堪战，但三万炮灰加一起也足够让人感受到威势。
大军集结完毕，曹操不等翻年，迅速挥师南下，前往淮北战场，与楚王刘基展开决战！
第436章 安城之战
汝南安城。
数万楚军将安城团团包围，投石机一刻不停地向城墙倾泻石弹。
城内的秦军亦用霹雳车还击，双方隔着城墙对轰，不时有士卒被石弹砸死。
楚军围城至今已有数月，安城的城墙被砸出了数道缺口。
但是楚军却未能从这些缺口突破秦军的防守，因为守城的镇南将军满宠提前命人在城中修了内墙，还挖了一道深沟。
城墙被砸破的当日，秦军虽有动摇，但在满宠的努力下，秦军依靠城内的木墙将杀入城中的楚军赶了出去。
不是楚军不英勇，当楚军好不容易杀入城中，却又看到另一堵墙和横亘在外墙与内墙之间的堑壕后，士气回落难以避免。
秦军击退楚军后，满宠命人修缮城墙，将缺口补上。
不过随着时日的推移，安城的城墙被楚军的投石机砸出了更多的缺口，秦军的防守越发艰难。
如果守城的将领不是满宠的话，安城估计早就被攻破了！
但可惜，坐镇安城的是满宠，是那个严明刑法，不畏权贵的酷吏！
满宠年轻时曾代理高平县令一职，他发现督邮贪污，便将督邮严刑拷打致死。
虽然满宠不得不因此弃官逃走，但却声名鹊起。
曹操听说满宠的事迹，征辟满宠为兖州从事。
后来曹洪的宾客仗着曹洪的威望犯法，满宠丝毫不给曹洪情面，将曹洪的宾客杀死。
曹洪曾经救过曹操的性命，不是谁都敢得罪曹洪的。
满宠的胆识和公正可见一斑，曹操为此还夸赞满宠。
就是这样的一个不畏权贵、以身护法的官员，做到豫州牧、汝南太守的位置，治下的百姓难道不会对其感恩戴德吗？
这才是安城、甚至整个汝南郡至今都未乱起来的原因。m.cascoo
满宠又屡屡随曹操征战，是军中宿将。
他虽然军法严苛，但从不滥施刑罚，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因此部队向来令行禁止，士卒都愿为其效死。
曹操让满宠坐镇汝南，真的是再明智不过了！
因为除了满宠，恐怕只有钟繇、程昱、和曹操自己，能够军政两手抓，安定豫州的同时，还能抵御楚国的侵攻。
就连身为敌人的楚国大都督鲁肃，也常对左右称赞满宠的能力。
但纵使英雄相惜，战争还是要继续。
春节后，鲁肃让楚军将士们休沐三天，又发放酒肉，作为对将士们的犒赏。
全天下也只有楚军的士卒，能够在这个春节期间吃到酒和肉，这让“无意”间听闻消息的秦军将士羡慕不已。
因为秦公曹操从去岁开始，就已经颁发了禁酒令，在全国范围内禁酒。
肉就更不必说了，这年代当兵能混口饱饭吃就不错啦！
楚军暂缓攻势，让安城内的守军有预感，等楚军休完假，恐怕他们将会迎接楚军更加凶猛的攻势。
事实正如他们所料。
正月初四，休沐三天的楚军在汝水旁集结，大都督鲁肃和横野将军吕蒙庄严誓师。
吕蒙表示自己将会亲自率军先登，楚军顿时战意高亢。
誓师台上，吕蒙拔出佩刀，振臂高呼：
“破城————！”
数万楚军高举兵刃：
“杀——！杀——！杀————！”
见此情景，安城城头看热闹的秦军都不禁咽了口唾沫，这年还没过完，楚军就要开始玩儿命了……
随后，吕蒙带领三千敢死从城南发起突击。
这三千人中仅有一半是白袍军的将士。
战斗打到现在，吕蒙麾下的三千白袍军只剩下千五之数，可见战斗之惨烈。
剩下的一半敢死，则是从各营挑选出的精锐，有淮西兵，也有丹阳兵。
吕蒙的部将成当、宋定等人悉数上阵，似乎今日不破安城，他们就不准备撤退。
面对来势汹汹的楚军大将吕蒙，城内的秦军如临大敌。
都督满宠和猛将高览听说后，全都赶到城南参与防守。
“嘟呜呜——————！！！”
随着嘹亮的牛角号声震动天际。
楚军擂动战鼓，吕蒙率军杀向城墙。
城头上，满宠挥手号令：“放箭————！”
漫天箭雨落下，但却不能阻挡楚军精锐的脚步。
箭矢钉在蒙着牛皮的盾牌上，发出咚咚咚的脆响。
“大黄弩——！”
满宠又命士卒用大黄弩射击城下的楚军，城头三台弩机齐发。
粗大的弩箭顿时将城下的楚军串成一串！
但大黄弩毕竟数量稀少，三台加一起也不过射杀数人，楚军仍旧义无反顾地朝城墙进军。
与此同时，楚军数万将士也没闲着。
鲁肃的部将鲜于丹和徐忠率领弓弩手和井阑车来到城池前，向着城头抛射箭矢，压制秦军。
年过五旬的牙门将军于麋，亦带着数千兵卒参与进攻。
自从襄阳战后，于麋就基本告别了前线，一直在庐江郡屯田练兵。
十多年过去，老将军身子骨依旧硬朗。
而且因为效力很早，于麋在地方上的名望很高，生活过得也很滋润。
毕竟于麋当年可是骑马载着楚王刘基，在江东群匪间杀出来的。
身为老臣，就算刘基因为于麋的能力，没有将他提拔到很高的位置，但出师北伐，老将军怎么可能错过呢？
安城一战，老将军多次请命，大都督鲁肃终于让他在今日领兵出战。
老将出马，军心也跟着高涨，楚军数万人死不旋踵地攻击安城，喊杀震天，鼓角争鸣！
楚军推着云梯车和冲车前进，对安城发起全面总攻！
安城城头，满宠挥刀砍死一名楚军，面上却看不见一点喜色。
今日一战让满宠明白，此前数月楚军一直没有动真格，而是用投石机、地道、土山等手段消磨秦军意志。
如今楚军把强度一下提上来，秦军顿时有些抵挡不住。
满宠看向左侧，那段城墙有一处缺口，楚军大将吕蒙已经率军越过缺口，杀入城中。
城墙缺口上，秦军弓弩手根本不敢靠近，因为下面的楚军手里有元戎弩这等杀器，但凡有人冒头，瞬间就会被射成筛子。
所幸城墙之后，还有秦军大将高览和他麾下的精锐，依托着城内的堑壕和内墙防守。
但随着时间流转，约莫一个多时辰过去后，高览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了。
安城的内墙是土木结构，仅有一丈五高，算上墙下五尺深的堑壕，亦不过两丈。
吕蒙显然是有备而来，麾下敢死都配有钩爪，他们用钩爪就能爬上内墙。
同时，敢死还配有元戎弩，用于压制墙头上的秦军。
吕蒙和敢死们几乎没有怎么受到阻拦，就攻上了内墙，和秦军展开肉搏。
若论武勇，吕蒙绝对是勇冠三军的猛男，秦军几无他一合之敌。
高览只好亲自找上吕蒙，双方打得有来有回，但剩下的楚军敢死却在硬实力上胜过了秦军。
没办法，楚军的盔甲武器本身就比秦军精良，整个军事后勤和训练体系都比秦军强。
除非依靠地利、或是楚军士气低落，否则秦军在近身战中很难胜过楚军。
这是秦、楚双方综合国力的差距，而非个人的勇武能够逆转。
就在局势渐渐开始倒向楚军的时候，
忽然！
一声凄厉的鼓角从城北传来！
“是曹公————！！！是援军————！！！”
满宠当即大喊起来，原本冷峻的面庞，洋溢出狂喜之色！
第437章 楚王心态
“大王——！安城战报！”
“呈上来！”
“诺！”
军士将战报呈递给楚王刘基，刘基仔细看完，面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驸马都尉陆逊问道：“大王，可是曹孟德来了？”
“嗯——”刘基点点头，“正月初四，安城将破之际，曹孟德竟然从邺城赶回来了。”
众人眉头一挑，全琮赶紧问刘基：“大王，大都督那边可有差池？”
刘基摇摇头：“所幸鲁子敬指挥得当，及时下令撤退，没有让曹贼抓到机会。”
“呼——！”
众人有些后怕地舒了口气。
大军攻城，最怕被援军横插一脚，稍有不慎就可能是一起惨案……
这时太常刘晔称赞道：“鲁子敬进退有据，大王真乃慧眼识珠！”
刘基呵呵一笑，论拍马屁，刘晔绝对排名楚国第一！
但刘基可不会只让刘晔发挥他揣摩君心的本事。
“子扬，曹贼既来，我军当如何应对啊？”刘基向刘晔发问。
刘晔微笑道：“依臣之见，大王不必过于忧虑。当务之急，应该让全军做好准备，安城之围即解，曹贼必定还会派人来解汝阴之围。”
众人齐齐点头，刘晔说得很有道理。
但刘基脸上的凝重却未就此散去，因为若非他始终没能攻下汝阴，即便曹操回援，淮北的局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陷入僵持的情况。
刘基率领楚军主力围攻汝阴数月，却迟迟未能攻下。
甚至就连右龙骧校尉太史亨，亦在攻城的战斗中受伤，而今还在军中修养。
太史亨是被敌将张合所伤，所幸没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刘基不禁感慨道：“天下勇士何其多也，吾独不得曹休、张合二将！”
刘基刚说完，甘宁就起身出列道：“大王，下次攻城，甘宁愿做先登！”
“呵呵，看来也只有让兴霸出战了。不过我军还是先击退曹贼的援兵吧。”
刘基转向法正：“孝直，你有什么想法。”
自从得到法正的效忠后，刘基在军略上越发依赖法正。
虽说刘基自信自己的军略并不差，但相较于法正……刘基觉得还是多听听孝直的。
不过法正的闪耀，也是因为刘晔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刘晔的姓氏嘛，呵呵。
法正起身来到沙盘前，刘基也起身走过去，其余众文武亦不敢继续端坐。
众人围拢到沙盘周围，看法正排兵布阵。
“大王，我观曹贼用兵，最爱以飞骑抄掠粮道。我大军粮草，全靠颍水供给，为防万一，应该先派人在颍水沿途护卫。”
“嗯，张温、谢承，着你二人领五千兵马前去护卫河道！”
“诺！”
留赞和谢承二人走后，法正继续说道：
“然后是汝阴城，我军围攻数月，虽然还没能攻陷城池，但汝阴城已是残破不堪，再过几个月，我军也能攻陷汝阴。所以曹操必定派人来救，我军要防止守军里应外合……嗯……”
法正说到此处略作停顿，刘基以为他说完了，便开口下令：
“甘宁、全琮、朱据、骆统！着你四人各领五千精锐，四面围困汝阴……”
“大王且慢！”
刘基正要下令，却被法正打断！
众人看向法正。
“大王，而今曹操已经解除安城之围，秦军只剩汝阴一城有险情……”
“你是说曹贼可能会率领全军与我在汝阴决战？！”
刘基语气凝重地说出猜测。
法正摇头：“不然，但大王应该做好和秦军决战的准备。大军北伐，若是迁延日久却不能有所斩获，将士定然疲敝，对我军不利。大王应该趁着我军士气正锐，主动与秦军决战！”
“呃——”
刘基有些错愕，他没有想到与曹操的决战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在刘基的预期中，与曹操的决战很可能是在自己攻克汝阴、安城之后。
但是事实总是出人意料，谁能想到曹操这么快就从河北赶回来了……
此时刘基尚不确定曹操有没有攻下邺城，但既然曹操已经回师，袁氏多半是没了。
哎，要是自己能在曹操赶回来之前攻破汝阴该有多好！
如果是那样的话，与秦军的决战，楚军至少有七成胜算！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张合和曹休的坚守挫败了刘基迅速夺取汝阴的计划。
真要回顾的话，刘基其实是有机会攻破汝阴的。
那个机会就在他刚刚出师北伐的时候，如果刘基不去扫荡谯南地区，集结兵力强攻汝阴，或许汝阴已经被攻陷了。
但扫荡谯南也是出于稳妥，因为秦国大将曹洪的军队一直窝在谯县，刘基要是带着大军一窝蜂地挤在汝阴城下，说不定就会被曹洪、张合、曹休三支兵马一起夹击。
扫荡谯南，是为了牵制曹洪。
求稳是求稳了些，但胜在安全，不过如今也算是埋下了伏笔。
回想一番后，刘基说道：“若如孝直所言，我军主动求战，秦军也一定会有所动作。”
法正亦点头：“嗯，臣正要提醒大王，曹贼精明奸猾，一定明白急战对我军有利的道理，所以他肯定会集结兵力。”
大军征战，真的是很复杂的一件事情。
别看刘基在淮北号称有十五万大军，又有散骑常侍杨修这个弃暗投明之人提供情报。
但对于曹操的实际情况，刘基的认知还是比较模糊的。
当然，曹操也和刘基一样，对楚军的情况同样不算清楚。
双方之间的博弈，伴随着两国在各地的驻军情况，难度直线上升。
曹操和刘基对战况的认知，都只有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那就是楚强秦弱。
正是因为古代战争在情报上不透明，刘基才一直采取保守战略，以致于现在看来，刘基似乎有些保守过头了。
嘶——！
刘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北伐之初，似乎完全没必要去谯南地区扫荡啊！
正如之前所言，如果刘基率领全军围攻汝阴，确实会遭到曹洪、曹休、张合的三方夹击。
但以楚军的硬实力，貌似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要刘基提前准备好，趁着曹操还未回师之时，在汝阴打一场大会战，似乎对楚军更有利。
但为何法正、刘晔在得知自己率军前往谯南后，都没有阻止自己呢？
刘基瞥了法正和刘晔一眼，突然自嘲地一笑，或许两位军师都已经看出了自己在畏惧，所以不好明言吧。
至于刘基在畏惧谁，那还用说吗？
自然是曹丞相啦！
刘基又打量了一下法正和刘晔。
只见二人神色淡定，似乎并没有为了这场，可能关乎天下百年乃至千年走势的大战，而感到丝毫忧愁或是压力。
两位军师，估计早已看到了这场战争的结局，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淡定吧！
这时，法正的目光突然与刘基的目光相互触碰……
法正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大王，你还在畏惧吗？
这时，刘晔也开口了：
“大王，曹贼诡诈奸猾，军略无双。但两军决战，便是以力破敌。这些年大王厉兵秣马，军势冠绝寰宇，将士们士气如虹，难道还怕不能战胜秦军吗？”
第438章 解除围城
“将军，楚军撤退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将军！将军若不信，可以亲自登城察看！”
“走，你去把张将军他们叫上！”
“诺！”
曹休登上饱经楚军投石机摧残的城墙。
城外，楚军已经解除对汝阴城东、西、北三面的包围，转而在城南摆下阵势，以防城中守军趁着大军撤退之际杀出。
在楚军的防线后，数以万计的楚军士卒正在向后退却！
这时，张合、史静、吕虔等人都登上城墙：“文烈！楚军果真退了？！”
曹休回答：“嗯，你们看吧！”
“将军，末将愿领一军杀出！”史静抱拳请命。
史静初生毛犊，性情刚烈，此战他被楚军堵在汝阴城中好几个月，心中憋屈得不行，想要趁此时机冲出厮杀一番。
对于史静的提案，曹休自然不会同意：
“不可，楚军虽退，却留有后手，这时候杀出占不到便宜。”
张合和吕虔亦点头，张合道：“兵法云，归军勿追，还是稳妥一些好。”
史静只好歇了心思。
吕虔望着后退的楚军，道出楚军后退的原因：“楚军围攻数月，如今却撤围后退，想必是曹公率领援兵赶到了。”
“嗯，除此之外，应无他故。”
正如吕虔所言，曹操的援兵离此不远。
当天下午，一支黑衣玄甲的骑兵出现在淮北平原的尽头！
“嘟呜呜————————”
低沉的军号声从地平线上传来，吸引了汝阴城内外，秦楚两军的注意。
“北中郎将、鄢陵侯曹彰！”
“平寇将军、关内侯徐晃！”
有眼尖的认出来者打出的旗号。
汝阴城内的秦军顿时欢呼雀跃，是援军来了！
成百上千的骑军如同一道黑色洪流，从天际向着汝阴城的方向席卷而来。
曹彰和徐晃带领秦国的先锋骑兵抵达汝阴！
“公子，看来逆楚是有所防备啊！”
徐晃指着城南的楚军阵地对曹彰说道，意思是在提醒曹彰不要冲动。
不过徐晃的担心有点多余，曹彰虽然生性好勇斗狠，不好诗书礼乐，但他不是盲目自大的纨绔，而是长于军略的将军。
“嗯，公明勿忧，咱们还是先和文烈汇合吧！”曹彰拍板道。
徐晃松了口气，他是第一次和曹彰一起单独行动，生怕曹彰会向古往今来的那些公子哥一般冲动。
就在二人说话间，曹休带着城内守军出来接应。
“子文！”
“文烈！”
曹休和曹彰俩曹氏子弟隔着老远就互相招呼，二人见到彼此都十分欣喜。
碰头后，曹休拍着曹彰的肩膀说道：“子文，走，咱们入城！”
曹彰闻言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他本来想和曹休合兵后，一起主动进攻楚军。
“文烈，楚军果真这般厉害？”
曹休郑重地点头道：“嗯，子文万不可小觑他们！咱们还是先入城，等曹公大军到达，再做计议！”cascoo
曹彰捋须道：“既然文烈都这么说了，兄弟我依你就是！”
“哈哈哈！子文不愧是我曹休的好兄弟！”
随后，曹彰、徐晃二人以及身后数千骑兵，全部从北门进入汝阴城，以防楚军趁机偷袭。
汝阴城南，楚军阵中的金鼓台上，刘基露出遗憾的表情。
“这‘黄须儿’未免也太怂了点！”刘基吐槽道。
跟在刘基身旁的法正说道：“大王，看来这曹彰并非公子哥。”
散骑常侍杨修冷不丁地说道：
“大王，曹贼虽然诡诈，但他调教诸子的手段确实高明。
“曹子桓博览坟典，文质彬彬，城府深邃，武略亦佳。
“曹子建天纵奇才，文思敏捷，出口成章。
“曹子文骁勇善战，武力过人，却无骄狂之气，也是难得。
“大王万不可以纨绔看待曹氏三子！”
刘基听后，颇有感触，曹操这调教子嗣的手段，确实值得自己学习。
忽而，刘基又想到自家的刘小彘，自己请王粲、程秉、阚泽、宋忠等名士帮自己调教刘小彘，又让周不疑、张休、陆抗、滕胤四人伴读，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子嗣教育的时候，大战在即，还是先想办法击败曹贼吧！
“曹彰既然不来进攻，那咱们也没必要多做停留。
“传我令，全琮、骆统、朱据、留赞四部断后。全军后退三十里修筑营垒！”
“诺！”
随后，楚军再退三十里，基本脱离了汝阴城内秦军的视线。
之后的数日，刘基的大军在汝阴城南修筑营垒，同时散出斥候，探明曹操主力的动向。
随着斥候的回报，刘基弄清了曹操的动向。
原来曹操在解除安城之围后，便将大营安在了汝水东畔的繁阳亭，以便依靠汝水之便运送粮草。
似乎曹操并没有想要率领主力来汝阴与刘基会战的心思，这样看来刘基似乎不应该解除对汝阴的包围。
但其实不然！
如果刘基不解除围城，曹操一定会率领主力军赶来汝阴，与城中的曹休一起夹击楚军。
刘基不可能一边围城，一边应付秦军主力，即便他的兵力占据优势也不能，那样风险实在太大！
曹操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这点，所以他才只派曹彰和徐晃率领骑兵赶来汝阴，他自己的主力则没有出现在汝阴。
而今曹操屯兵繁阳亭，应该是想让刘基去繁阳亭与他对峙。
繁阳亭吗……
提起这个地名，刘基便想起了两个人。
建安十六年，繁阳亭一役，刘基和曹操各自损失了一员爱将——太史慈和乐进。
“看来曹贼是想重游故地啊！”
刘基感慨万千，曹孟德也是个妙人！
“既然曹孟德邀吾去繁阳亭会战，那吾自然不会胆怯！子扬、孝直，召集众将，中军议事！”
“诺——！”
不久，甘宁、陆逊、全琮等人全部到齐。
楚王刘基就与曹操的新一轮战略博弈一事，和众人进行商议。
战争就是这样，军事会议乃重中之重，只要敌军有些微的变化，都需要改变计划做出应对。
如今曹操率领秦国主力回援，刘基自然也要做好新的战略规划。
从战国时代起，战略决战就不再是简简单单地两军约定时日地点，然后天雷勾动地火，短时间内打完了事。
经过一整日的激烈讨论后，刘基决定采纳法正的建议，顺着曹操设下的圈套“下棋”。
纵观曹操如今的兵力部署，就能很明显地发现曹操的意图，那就是逼迫刘基分兵！
曹操将主力放在繁阳亭，然而繁阳亭和汝阴之间有一百多里的距离。
刘基如果集结兵力进攻其中任意一处，那就难免不会遭到另一处秦军的侧袭。
所以刘基若想进攻，就必须分兵。
而分兵，正对秦军有利！
可是法正还是建议刘基分兵，至于原因，那就是楚军即便分兵，硬实力也在秦军之上。
而且也只有分兵，曹操才可能主动出击，寻求击破楚军的机会，就像当年他在蒲津主动袭击袁军粮仓一样。
曹操用兵，就算是绝对的劣势，也不会一直被动防守。
法正让刘基按照曹操的思路来，其实也是在给曹操下套，至于最后鹿死谁手，那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第439章 曹操避战
随着春天的到来，举世瞩目的秦楚之争也越发热闹。
二月，曹操亲率五万大军抵达汝南前线，迫使鲁肃从安城退兵。
随后曹彰和徐晃的骑兵部队，又使得围攻汝阴的楚王被迫解除围城。
双方的兵马在汝南郡上频繁调动，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
二月中，楚王刘基任命驸马都尉陆逊为颍水督，命其督留赞、张温、顾徽、谢承等部共五万人留驻在汝阴城南。
刘基划给陆逊的兵马中，有两万人是江东豪族部曲，剩下三万人其实都是民夫、辅兵。
五万人看似阵仗很大，但能打的就两万，实力也比较一般。
陆逊的五万人显然是一支疑兵，刘基留他在汝阴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汝阴城中的曹休、张合、曹彰、徐晃等人。
陆逊手下没有什么勇将，但是胜在人数远多于汝阴城中的秦军。
汝阴城中原本只有一万五千名秦军，经过楚军数月猛攻，至少死了三四千。
后面来支援汝阴的曹彰和徐晃，其麾下骑兵亦不过五六千之数，汝阴城中的秦军加在一起也就是两万人左右，基本和陆逊麾下的豪族部曲持平。
况且秦军的两万人中也有民兵的存在，真正的战兵也就是五六千步卒和五六千骑兵。
而陆逊手里的豪族部曲有两万人，从战斗力和人数上看，都比秦军占优。
加之以陆逊的指挥才能，刘基相信他可以完成任务。
既然刘基让陆逊留在汝阴，那么他自己自然是率主力精锐移师了。
因为曹操的主力部队在繁阳亭驻扎，因此刘基也率领部队向着繁阳亭移动。
五天后，刘基率领近万楚国御林军、近万豪族部曲、及两万民夫出现在繁阳亭以南三十里的新蔡城！
当刘基抵达新蔡后，鲁肃、吕蒙等人已经在新蔡城中等候多时了。筚趣阁
原来自从鲁肃被迫撤围安城后，他便率领麾下两万余兵马沿着汝水南下，撤回到新蔡。
因为鲁肃撤退时军容整齐，安城里的满宠没敢出城追击，双方得以相安无事。
刘基和鲁肃汇合后，麾下军队人数再次上升到七万人！
而且这七万人中有三万人都堪称精锐之师！
剩下一万豪族部曲的战斗力也在水平线上。
至于三万民夫，开战后也能拿上刀矛充充架势。
七万大军在手，刘基对曹丞相的心理畏惧也不是那么明显了。
“一切恐惧都是源于火力不足”这句话，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秦、楚双方在淮北平原墨迹了这么些时日，对敌人的情报也掌握得更加详细。
在新蔡城内的召开的军事会议上，鲁肃向刘基汇报了曹操的兵力情况。
当刘基得知秦军的人数后，也险些吓了一跳。
因为，此时此刻在新蔡城北的繁阳亭处，竟然也集结了五六万秦军！
这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然而就刘基目前所知秦军部署的情况来看，曹操绝对不可能集结这么多战兵，所以“五六万”这个数字绝对有水分！
简单算算吧，前年的时候，秦国的于禁在东平有一万精锐，曹仁在雒阳有一万，曹洪在谯郡有一万兵马，满宠在汝南有三万，颍川张绣近万，关中两万精锐，并州万余，凉州近万。
这就是曹操的全部兵马，按照杨修的说法，刚好十万出头。
然而前年反正全歼于禁所部万人，并州之战曹操又损失近万。
刘基出师北伐后，汝南的秦军至少战死了有近万人。曹操突袭邺城，也不可能没有损失。
而曹仁的兵马和凉州、并州的秦军也因为驻防的原因，不可能跑来汝南参战。颍川张绣更是被楚国大将董袭堵在昆阳城中。
所以此刻曹操手中能够称得上“战兵”二字的，应该不会超过三万人！
细作却说繁阳亭中有五六万秦军，那这多出来的两三万是啥，显然是民夫！
看透了曹操的实际兵力后，刘基更加不慌了。
虽说光看正规军的人数，刘基和曹操是四万对三万，但刘基自信楚军的战斗力远在秦军之上，这是双方国力所决定的。
于是，在刘基进驻新蔡城的当日下午，一封战书就从新蔡城送出，目的地正是城北的繁阳亭，收信人自然就是秦公曹操！
繁阳亭秦军大营，成千上万的秦国兵卒正在抓紧时间加固营垒，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军司马夏侯尚拿着楚王刘基送来的战书进入中军大帐。
帐内，曹操、夏侯惇、贾诩三人正在议事。
夏侯尚走到曹操面前，俯身拱手递上帛书：“大王，刘基命人送来战书！”
曹操给了夏侯惇一个眼神，夏侯惇顺手将夏侯尚手里的帛书抓过来。
夏侯惇将帛书打开，摊开放在案几上，曹操和贾诩一起阅读起来。
不久，曹操冷哼一声：“小子竟敢轻视吾！要打战的是他，不是吾。元让，派人把小儿的战书扔回去！”
夏侯惇虽不明白曹操用意，但也不过问，恭恭敬敬地执行曹操的命令，派人将战书扔回给送信的信使。
随后，曹操对贾诩说：“文和，刘基果然求战心切，我要先晾一晾他！”
贾诩笑道：“大王英明！刘基劳师北伐，而今却未能攻下一城一地，迁延日久，楚军锐气必然消磨，如此方对我军有利。”
“嗯，不过小儿亦非凡俗。吾本以为他会强攻汝阴，没想到他竟然能舍得下即将被攻破的城池。如此也只能先让曹洪在固始等着了。”曹操捋须说道。
若是刘基听见曹操的话，很可能会被惊出一声冷汗，原来曹操已经提前让据守谯县的曹洪挥师南下了！
其实就在刘基撤围的当天，曹洪就已经领兵赶到汝阴城北三十里的位置。
若是刘基在得知鲁肃撤围之后，没有跟着解除对汝阴的围城。
那么当日刘基不仅要面对曹彰和徐晃率领的六千秦国骑兵，和城中尚存的万余守军，还有曹洪的一万谯县精兵！
或许刘基能够在曹彰、徐晃和汝阴城中的曹休、张合的夹击下安然无恙。
但如果曹洪再在曹彰、徐晃之后加入战场，那么目睹了敌人获得第二波支援的楚军，是否还能保持士气不减，就要打上一个问号。
不过随着刘基的撤围，曹洪的驰援便没了作用。
毕竟在没有意外因素干扰的情况下，秦楚两军正儿八经列阵决战，还是楚军的胜算更高。
曹操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今日，当刘基派人将战书送到曹操的大营后，曹操却让人将战书扔回去。
信使拿着战书回新蔡复命后，刘基也是颇感无语。
没想到，曹丞相竟然怂了！
第440章 刘基衅战
虽说曹操拒收刘基战书的做法，让刘基寻求速战速决的想法暂时落空。
但曹操示弱的姿态，却变相地鼓励了刘基主动求战的信心！
《孙子兵法》言：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曹操避战，证明他的确心有畏惧，不敢和刘基拉开架势一决雌雄。
既然是敌人不愿意的，那么刘基就更加要这么做。
因此，刘基派出自己的冠军将军甘宁到秦军营门前衅战。
甘宁带着解烦营的骑卒们在曹操的大营前耀武扬威，把曹操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然而五日过去，曹操依旧窝在繁阳亭不动弹，完全没有出营一战的心思。
眼见谩骂没有用，刘基不得不开始动起歪脑筋，换个法子把曹操激出来。
于是第六天，甘宁用长戟挑着一件女装来到秦军大营前。
“曹贼——！汝给我听着，我家大王派吾给汝送来一件女装！”
说罢，甘宁将那件华美的女性服饰抛在秦军营垒前。然后甘宁继续带着骑卒们在秦军营门前谩骂，这一回主要是骂曹操没胆子，跟女人差不多。
当日负责值守营门的乃是夏侯尚，夏侯尚虽然十分气愤，但却忍耐住了冒然出营作战的冲动。
夏侯尚熟读兵书，知道这是楚军的激将之法。
不过他还是亲自来到中军大帐，将事情禀报给了曹操。
帐中文武听说此事后，许多人都拍案而起，叫嚣着要出营和楚军决战。
毕竟古代社会，又有几个人能受得了这等奇耻大辱？
大将朱灵义愤填膺地跪地请命：
“大王，出战吧！末将愿为先锋，替大王斩下刘基小儿的狗头！”
其余众将也跟着请命，人人都想为曹操争回颜面。
然而曹操岂会因为些许虚名就动摇自己的决策呢？
不过身为一方雄主，被刘基送女装依旧让曹操很生气。
中军大帐内，曹操一拳砸在案几上：“小子可恨——！”
众将见状，纷纷怂恿道：“大王——！出战吧——！”
“哼——！”曹操冷哼一声，对众将挥手道，“都坐下，你们难道看不出这是刘基的计谋吗？”
众将面面相觑，朱灵还想再争取一下：“大王，纵使是计谋，我大秦也没有畏惧敌军的道理，请大王给末将三千精兵，看末将为大王破敌！”
谁料朱灵才说完，却遭到了曹操的怒斥：“朱灵！你是想教我损兵折将吗？！”
曹操本就因刘基送他女装一事，正在气头上，朱灵好死不死触了曹操的霉头。
朱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末将不敢！”
“哼，都退下，谁敢擅自出战，军法从事！”曹操喝退众将。
曹操素来乾纲独断，威望无人可以比拟，众将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等到众将退出大帐后，曹操跟贾诩吐槽了一句：“这个朱灵，总是这么不合时宜！”
帐外的朱灵听见曹操的批评，顿时面如死灰。
众将看了一眼朱灵，心想老朱这下惨了。
然而身为武将之首的夏侯惇却拍了拍朱灵的肩膀：“文博，不必介怀。你可曾见过秦公有算隔夜账的时候？”
夏侯惇的安慰，让朱灵脸色好了不少。
稍加思索，朱灵明白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曹操如果要处置他的话，刚刚当面就处置了。
夏侯惇看他缓过来，继续宽慰道：“好了，真有什么事儿，吾会帮衬着的！”
“多谢将军！”朱灵抱拳一礼。
帐外的事情曹操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没有在意这些小事。
曹操批评朱灵，其实是杀鸡给猴看，本意是让麾下这些将领都老实点，别自作主张。
坐在一旁的贾诩心如明镜，他这时开口宽慰曹操：“大王，韩信曾受胯下之辱，但他灭魏破赵、降燕伐齐、最终擒杀项王，于是胯下之辱也成了美谈。”
“嗯——文和之言，甚合吾心！吾向来有言，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他们不懂这个道理。呵呵呵呵——！”
曹操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秦军大营外，挑战了一天的甘宁见秦军没有出战的意思，便打道回府。
刘基得知情况后心想：这曹丞相怎么也跟司马老贼一样能忍？
他对左右说道：“看来曹孟德是铁了心龟缩不出啊！尔等可有何良策？”
刘基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从法正、刘晔、庞统、鲁肃等人身上扫过。
尤其是法正，战局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出自法正的谋划，但事实却看似没有像法正谋划中那般顺利。
以法正的精明，自然察觉到了刘基眼神中的异样。
但他却一点也不慌，反而微笑着说：“大王莫急，我军粮草丰足，士气也依旧锐盛，大王不必急于一时。”
刘基洒然一笑道：“孝直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什么谋划吧，还请速速道来！”
“大王明鉴！臣确实没有什么良谋，但却也能让秦军不得安生。”
“哦？孝直不必谦虚，只要是能打击敌军的办法，都可以称得上是良谋嘛。”
“哈哈哈，既然大王都这么说了，那臣也就不藏拙了。”
众人一齐面带期许地看向法正，希望他能说出什么好方法来。
法正随即将打击秦军的办法说出：“大王，我军可多造投石机，用石弹轰击秦军营垒，如此必能使秦军陷入骚乱，届时或可逼迫曹贼出战。”
刘基眼神一亮：“嘶——！对啊！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呢？！”
秦军在繁阳亭虽然修筑了大量营垒，但营垒和城池还是有差距的。
投石机轰炸营垒的杀伤力，显然要比轰炸城池强得多。
曹操要是顶着漫天的石弹都还能坐得住，那刘基才真得佩服他！
面对大量投石机的威胁，曹操要么出战，要么就只有退避三舍，滚到哪座城池里固守起来。
如果曹操出战的话，那刘基寻求决战的目的就达到了。
如果曹操退避的话，那秦军的士气将会遭受重大打击。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刘基都不亏。
刘基越想越惊喜，同时也很意外。
他本以为法正会有什么奇谋妙算，诱使曹操不得不出营一战，谁料法正的办法竟然会这么简单！
刘基会这样想，是他在“谋略”一事上自带滤镜的缘故。
其实古今战争史上的许多良谋，大多数看上去都很普通。
就像现实中的商战、或是政治斗争，普通人以为过程中都是高来高去的神机妙算，但实际可能就是简单粗暴的下毒、暗杀、或者干脆“全武行”……
总之，法正贡献了一个不是那么出彩，却看上去很有效的计策。
但这恰恰证明了法正谋略出众，因为真正的大师，就是只用简单的方法，就能达成目的！
第441章 试探进攻
之后的一个月里，为了方便进攻，刘基率军越过新蔡城，在澺水北畔扎营。
同时，楚军工匠抓紧时间制作投石机。
等到工匠们赶制出二十台投石机后，楚军又一次来到繁阳亭的秦军大营前摆好阵势，并将投石机推上前线。
秦军见到投石机，马上将情况上报至中军大帐。
镇南将军满宠当即提醒曹操：
“大王，楚军的投石机和我军的霹雳车一样，而且威力更大，射得也更准……”
正说话间，众人就听见石弹掉落在营地里的声音。
“轰——！”
“轰——！”
秦军士卒被从天而降的石弹砸得抱头鼠窜，但是楚军投石机射出的石弹是随即掉落的，所以越是四处奔跑，反而越容易被砸中。
曹操和众文武小心翼翼地走出中军大帐，却正好看见一枚石弹重重地砸在辕门前！
贾诩故作镇定地说道：“大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此处凶险，还是先退往后营吧！”
众将听后都频频点头，他们不认为贾诩是胆小怕事，反而是关心曹操的安危。
曹操不傻，中军大帐也在楚军投石机的射程覆盖范围下，他不会傻待在这里等着石头砸。
“先退往后营，满宠，命军中工匠赶制霹雳车！”
“诺——！”
楚军的投石机轰炸持续了一个上午，秦军实际死伤并不多，也就是二三百人，但秦军的士气却遭到重挫！
楚王刘基在高台上看见秦军营地内一片混乱，感觉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进攻机会。
虽说成功的可能性不太大，但刘基还是要试试看，能不能直接强行攻破曹操的营垒！
不过试探性进攻的任务，刘基不会傻到派自己的嫡系部队上去。
于是刘基吩咐部队造饭，并让朱据和朱然部做好准备。
朱据和朱然都是朱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此次出征，刘基将二人都带上了。
这十多年来，吴郡朱氏因为很早就投效刘繇父子的缘故，渐渐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朱氏宗族子弟数百，家仆僮客的人数更是超过万人！
但朱氏和陆氏这样的世家大族不同，朱氏本是寒门，而今更是转型成为楚国的武勋阶级，所以刘基不太打压朱氏。
毕竟要让别人拼命，总得给足好处。
而且武勋和王族一般都是穿一条裤子，只要不让他们插手核心政治，比士族好控制得多。
吴郡朱氏子弟中，朱桓、朱据、朱然三人皆在楚国军队中担任要职。
北伐之初，江东豪族群起响应，给刘基贡献了很多私兵部曲，刘基便让朱据、朱然、张温、谢承等豪强子弟统帅这些军队。
所以朱据和朱然的部队中的士卒，全都是豪族私兵，刘基用起来那是一点也不心疼。
午后，朱据和朱然各自带着三千部曲向着秦军大营前进。
朱据是朱桓从弟，兴平元年生人，今年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在汉末可不算小了，朱据在楚国军队中也是摸爬滚打多年，从前常常跟随朱桓在青徐作战，后来被朱桓举荐给刘基。
朱然也是一样，不过他和吴郡朱氏的血缘很远，因为他本姓施，是青州孙绍麾下大将朱治的外甥。
朱然改姓后算是沛国朱氏的子弟，但汉末宗族之间互相投效的情况挺常见的，所以朱然在家族授意下投靠在了楚国。
而今两兄弟一齐上阵，可算是一段佳话！
朱据和朱然的部曲一左一右向前推进。
秦军在沿途挖了很多道堑壕，用来阻挡楚军的脚步，朱据和朱然部因此速度缓慢，楚军的辅兵和民夫在他们周围运送铺路用的木板。
等到二人的部曲推进到秦军营垒前时，营中的秦军已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虽说今早楚军的“火力试探”在秦军营内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但曹操不是庸才，一个午饭的时间，就已经将各军安抚完毕。
朱据和朱然领兵发起试探性进攻后，曹操及时下达了命令，让朱灵、夏侯尚、路招三部防守大营。
秦军营墙上，朱灵看到楚军进入弓箭射程，毫不犹豫地下令放箭。夏侯尚和路招的部曲也跟着友军一同放箭。
乌黑的“箭云”从秦军大营中飞出，笼罩在楚军头顶上！
“啊————！”
“我中箭了！救命！”
一时之间，楚军阵中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一二百人为箭矢所伤。
之前提过，朱据和朱然二部都是豪族私兵，这种部队其实才是汉末乱世各家军阀的中坚力量。
但相较于刘基重点打造的淮西营、玄甲军、龙骧营这些部队，朱氏兄弟的部队在与同时代其他军队的对比中，就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了。
尤其是披甲率这一块，朱氏兄弟的部曲大概只有两成多。
剩下的七八成士卒面对弓弩，有盾牌的还能用盾牌挡一挡，没有盾牌的就只能用肉身硬抗。
所以秦军的弓弩对二人的部曲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对此，朱据和朱然却没有慌张，继续领着将士们前进。
“嗬——嗬——嗬——嗬——！”
楚军将士们喊着军号自我鼓励，终于在敌军的三轮箭雨过后抵达了营墙下！
朱据一声大喝：“放箭——！”
此前被友军盾牌护卫在阵中的楚军弓弩手，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
面对营墙上近在咫尺的秦军，楚军弓弩手稍作瞄准便射出箭矢，将墙头的秦军射杀。
“云梯————！”
趁着秦军被压制住的空隙，朱据命令士卒们将梯子搭上敌军营墙。
随后，士卒们蚁附爬墙的一幕上演。
楚军士卒顶着秦军的箭矢和落石，源源不断地爬上营墙。
厮杀声响起，双方在营墙上展开激烈的肉搏战，朱据本人亦登上营墙和秦军短兵相接。
两军将士的鲜血渐渐涂满灰褐色的木质营墙，浸润出深红发黑的骇人色泽。
在秦军大营对面数百米的位置，楚军主力部队也在向着敌营靠近，随时准备支援正在攻打敌营的朱据和朱然。
数万大军横铺开来足有数千米宽，身着黄色军服的楚军宛若静置的黄河水一般，对秦军大营虎视眈眈。
高台上，刘基眺望着敌营墙头正在进行的战斗，只要朱据和朱然夺下营墙，他便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强攻曹操的大营！
然而直到太阳西斜，朱据和朱然也未能完全控制住他们攻打的那段营墙。
秦军在朱灵、夏侯尚、路招三将的指挥下，数次将朱氏兄弟的部曲赶下营墙，根本不露一点破绽。
直到傍晚，刘基按捺住发起全面总攻的冲动，让军士鸣金收兵。
朱据和朱然二人听到金鼓声，立刻放下敌军带兵撤退。
营内的秦军也没有追击，因为曹操早已下令，让朱灵等人不得出营追击，以防楚军趁机冲入营垒。
刘基和曹操的第一次正式交兵草草收场。
今日一战，朱氏兄弟的部曲损失过千，不过刘基很快就给二人补满了兵员。
第442章 曹操后撤
虽说刘基的试探性进攻没能攻破曹操的大营，但用投石机逼迫曹操出战的计划依旧在进行。
之后十余日，刘基不再派兵试探，而只让投石机轰击秦军大营。
每天，楚军的投石机都会向着秦军营地发射大量的石弹，搞得秦军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因为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一颗巨石从天而降，把士兵压成一坨肉饼。
在这样的情况下，纵使曹操再心志坚毅，也不敢再在繁阳亭稳住不动。
再待下去，没等秦军的霹雳车造好，将士们的军心就先没了。
然而曹操动是动了，却依旧没有选择和刘基展开决战……
没错，曹操直接润了！！！
四月初的一天清晨，刘基刚刚睡醒，就见法正快步走入刘基的寝室，一脸激动地说道：
“大王，曹贼撤兵了！！！”
睡眼惺忪的刘基瞬间清醒过来：“啊？！孝直，去让众将整备兵马！吾要即刻追击曹操！”
对此，法正的意见是：“大王，我料曹贼必然在营地中设有伏兵，走陆路估计追不上曹贼。”
“哦！孝直说的在理，我这就派水军拦截曹贼！”
“大王英明，不过陆路也不能放掉，臣建议全军出击，水路并进！秦军后撤，此诚为破敌良机！”
于是刘基当即下令，让随军出战的柴桑督周鲂准备好战船。
刘基亲自带着最精锐的御林军登上战船，和周鲂的柴桑营一同沿着澺水北上，准备凭借水军速度快的优势，包抄曹操。
秦军撤退，楚军将士们哪里还能坐得住，一个个立功心切，行动那叫一个迅速！
半个时辰后，便陆续有上百艘战船从新蔡水寨中驶出，向北进军。
同时，鲁肃、吕蒙、朱据、朱然等将则率领剩下的六万大军走陆路追赶秦军。
铺天盖地的楚国士兵涌向秦军留在繁阳亭的空营。
如此一来，楚国在新蔡前线的七万大军倾巢而出！
澺水上，楚军的战船快速前进。
楚王刘基立于船头，喧嚣的西风将鬓角的几丝乌发吹起。
虎卫将军张世侍立一旁，散骑常侍杨修亦随行在侧。
当战船行驶出二三十里后，杨修突然用手指向澺水东畔，位于战船侧后方，秦军留下的营地喊道：
“大王快看！敌营之中果然有伏兵！”
刘基转身眺望，在他的视线中，约莫三四里外的河岸上，秦军留下的营垒中竟然燃起了大火！
熊熊火焰和渐渐升腾起的浓烟将青空遮盖，黑云下，秦军营垒中隐约传来喊杀声。
在秦军营垒的南墙之外，还能看见不少人头攒动，那是数以万计的楚军将士。
见此情景，刘基却一点也不担心，他早就知道曹操会在营中设伏。
“嗯，曹贼不可能白白撤走。你们不必担心，孝直与吾早有预料，吾提前叮嘱过鲁子敬，让他不要派太多人进入秦军营地。”
刘基和法正相视一笑，然后出言安慰众人，杨修等人听完都放下心来。
“好了，都别在意！子鱼，让棹卒们再划快点，切莫让曹贼走脱！”
刘基示意柴桑督周鲂，让战船速度再快点。
楚王下令，水军棹卒安敢留力，棹卒们全都拿出吃奶的劲儿划船。
楚军战船顿时又快了一两分，刘基举目眺望东北方向，希望能够尽快追上曹操……
曹操是在半夜撤走的，比刘基出兵的时间要早四个时辰。
而秦军的辎重其实早在数日之前就被提前转运，到昨天为止，秦军的辎重正好全部转运完毕。
因此今日撤退，秦军大部队是轻装简行，行动迅速。
仅仅四个时辰，曹操已经带着军队跑出三四十里地，并且这个距离还在不断增加。
但步行总归比不上楚军的战船来得快。
等到午后，秦军斥候纵马来到曹操跟前禀报：
“大王！西南方向发现楚军战船，弟兄们还发现了楚王刘基的大纛！”
众人一听楚王刘基亲自来追击，于是全把目光汇聚向曹操。
曹操和贾诩相视一笑，曹操说道：“文和，看来小儿是不想放我走啊！”
“大王，兵法云归军勿追，刘基应该是昏头了。”
“呵呵，既然他昏头，那吾不妨教教他！满宠何在？”
“末将在——！”
“命你为都督，督朱灵、夏侯尚、路招、阎行、高览五部兵马迎击楚军！”
“诺——！”
满宠等人领命后，秦军大部队中顿时鼓角齐鸣。
得到战斗任务的各营秦军停止进兵，然后按照满宠的军令开始排兵布阵。
满宠以朱灵、高览两部六千人为前锋，因为这两位将军的兵马最精锐。
路招、夏侯尚所部分列左右两翼。
至于阎行，满宠已经令他先率领麾下一千凉州骑兵杀向澺水河畔！
目的自然是阻止楚军顺利上岸！
阎行本为韩遂手下，乃西凉上将，就连勇猛善战的马超曾经都差点被他杀死。
同时阎行也是个孝子，因此和曹操私交很好。韩遂被击败后，阎行转而投靠了曹操。
此次曹操集结关中兵马南下，阎行也跟着出战。
之前秦楚两军之间的战斗多是攻坚战，阎行没什么表现机会。
但如今曹操和刘基一撤一追，骑兵的作用便大大加强了。
阎行带着麾下羌胡骑兵冲到河畔时，楚军正陆续从战船上下来。
“喔————！”
阎行一声怪吼，羌胡骑兵们立马弯弓搭箭向上岸的楚军射击。
羌胡骑兵们一边骑射，一边鞭策战马冲向正在列阵的楚军。
澺水上的楚国水军也开始用弓弩还击，掩护己方步卒登陆。
阎行和骑卒们速度很快，楚国水军射出箭雨只能捕捉到他们的影子。
羌胡骑兵们几乎是在一瞬间，撞进了楚军的阵列中，霎时间马鸣人喊，死伤一片。
但上岸的楚军也不是吃素的，打头阵的可是属于楚国御林军编制的左龙骧营！
讨寇将军全琮在敌军骑兵冲过来之前，就已经提前组织上岸的将士排好阵列，虽然这条阵线因为人数原因很是单薄，但却依旧能够起到阻挡敌骑的作用。
而且在全琮身后，越来越多的楚军将士跳下战船，加入到战团中。
约莫一刻钟后，阎行不得不带着骑卒们撤退，留下狼藉的现场。
位于澺水中央的楼船上，观战的刘基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粗略看了一下，刚刚秦国骑兵的一轮冲击杀伤了己方二三百人，损失还是挺大的。
但楚国御林军的战斗意志非同凡响，不仅在敌骑的冲击下稳住了阵脚，还反杀了敌军一百多骑，这也是阎行不得不撤退的原因。
要是再纠缠下去，阎行的骑卒估计会淹没在楚国御林军的步兵海里。
第443章 短兵相接
秦国的羌胡骑兵撤退时，还不忘放一轮回头箭。
楚军用来招呼他们的更狠，右龙骧营的引强士和水军的弓箭手们还了秦骑两轮箭雨。
因此阎行撤走之际，又被楚军引强士射杀了数十骑。
秦楚两军这次短兵相接，算是打了个平手。
但真正的战斗其实才刚刚打响。
除开护卫刘基的虎贲营和解烦营外，左、右龙骧营的将士悉数上岸。
讨寇将军全琮与伤愈复出的右龙骧校尉太史亨一起，督领着总共八千名御林军精锐严阵以待，准备迎接秦军的冲击。
“嘟呜呜——————！！”秦军统帅满宠命令号手吹响号角。
朱灵、高览两位大将当即催促士卒前进，左右两翼的夏侯尚和路招亦紧随在侧，阎行则率领骑卒返回中军本阵候命。
江心楼船上，刘基粗略估算了一下秦军人数。
满宠督领的五部兵马总数约在一万七千人左右，朱灵、高览的前部各三千人，夏侯尚和路招的两翼各约五千人。
秦军的整个阵线很是奇怪，中间薄、两翼厚。
一眼看去，似乎满宠想要依靠人数占优的两翼打开局面。
散骑常侍杨修亦在旁提醒刘基：“大王，敌军两翼声威很大呀！”
然而刘基却摇了摇头：“不然，你们且仔细看秦军两翼，他们队形凌乱，穿戴盔甲的士卒也不多，人数虽多，但肯定不是精锐！”
“呵呵，大王明鉴！臣附议！”一旁，楚国中尉法正笑道。
精于行伍的柴桑督周鲂也捋须道：“大王所言不错，秦军前阵尽皆甲兵，队形严整，这才是秦军的尖刀，两翼不过是幌子！”
“嗯，满宠乃不世出的帅才良将，这手虚实结合的排兵布阵，真叫人赏心悦目！”刘基拍手称赞。
刘基此时已经看透了满宠的用意。
中间薄、两翼厚的军阵有违常法，但却能起到迷惑敌军指挥官的作用。
同时秦军的人数大大也超过楚军。
两点相加，寻常的统帅碰到这种情况，很容易就会采取保守的策略，也就是采取防守阵型。
但这样一来，秦军就会在声势上胜出一筹，
短兵相接，除开个人武力和军事装备外，士气乃是最重要的因素。
只要满宠的部队能够压制楚军，那楚军就有可能一败涂地！
别看楚军是追击的一方，但此时刘基手中的兵力可是远少于秦军。
楚军的大部队都还在后面呢！
而且刘基的御林军是坐船来的，上岸后就是背水列阵，这才是真正的兵家大忌！
刘基若是保守应对，导致己方部队被秦军压了一头，那可就真的危险啦！
打了这么多年战，又有那么多“先哲”参考，所以刘基的临阵指挥水平并不弱。
他当即下令：
“传我令，吹号擂鼓，让左、右龙骧营前进，猛击秦军前部！给我告诉全琮和太史亨，让他们使出全力，务必击溃朱灵、高览！”
法正、周鲂等人皆暗自点头，认为刘基的选择非常正确。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满宠将精锐都放在前部，那刘基便要给予迎头痛击，不能输了阵势！
法正在旁恭维道：“大王英明！我军背水作战，正该主动出击！”
刘基自信地笑起来，然后继续观望岸上的战斗。
太史亨和全琮得到指令后，当即率领左右龙骧营前进。
八千身披铁甲的材官一同挺进，连大地都开始震颤起来。
秦军见楚军竟敢主动出击，脸色都不自觉地变得凝重，就连作为统帅的满宠也不例外。
“咚咚咚咚——————”
战鼓擂动，龙骧营的士卒开始喊起号子。cascoo
这时秦军才想起来，己方竟然忘了喊军号，也跟着吼起来，但声势不免弱了两分。
两军迅速靠拢，待到相互之间仅有百余步的距离时，楚军率先发难！
刘基素来重视引强士的培育，所以左右龙骧营中各有两曲引强士。
这些引强士隔着百余步就能向敌军射击，比寻常弓手七十步的射程要远许多。
楚军先射两轮箭雨，虽然这样并不能对秦军前排的精锐造成太大的损失，但却能打击秦军的士气。
满宠见状大感不妙，他立刻派人去通知秦公曹操，建议曹操做好派兵支援的准备。
同时，满宠又让阎行的羌胡骑兵待命，一旦己方前阵出现缺漏，就让阎行的骑兵上去对楚军发动反冲锋。
先虑败，再虑胜。
满宠可谓是将兵法都刻在了骨子里！
就在此时，秦楚两军终于碰撞在一起！
右龙骧校尉太史亨身先士卒，率领近卫亲自冲上一线，怒吼着举起长戟刺向敌人。
太史亨和秦军有杀父之仇，这是刘基重用他的原因，并且也希望太史亨能够尽力杀敌，以告慰太史慈在天之灵。
楚国御林军是刘基重点培养的军队，战斗力不是盖的。
纵使出战的朱灵、高览部都是秦军精锐，且悍不畏死，但还是有些招架不住龙骧营的冲击。
短短的一刻钟内，朱灵和高览的部队竟然一起向后退了十米，而且势头还在扩大！
直到左右两翼的夏侯尚和路招带兵包抄上来，秦军这才减缓了后退的势头。
夏侯尚和路招的部曲中有很多新兵，战斗力并不强，但也能牵制楚军两翼。
秦楚两军从楚军勇猛精进，慢慢转为相持。
由于太史亨顶上了前线，左、右两个龙骧营的临阵指挥权，而今都到了讨寇将军全琮手上。
全琮还记得刘基说过，两翼的秦军都是弱兵，于是他当即下令，让龙骧营的引强士向左右两翼的敌军射击。
全琮的决议可谓立竿见影。
即便楚军引强士在混战中需要隔着人群射击，弓箭的准头和威力不会太高。
但因为夏侯尚和路招的部曲披甲率很低，所以楚军的箭矢还是对秦军造成了可观的杀伤。
顿时，两翼有不少秦军忽然倒下，全都是被弓箭射杀的。
在中军指挥的满宠也督促己方弓箭材官还击，可是楚军的披甲率实在过于惊人，秦军箭矢的效用并不大。
除非秦军能用强弩射击龙骧营，不然光凭箭矢抛射，怎么可能压制住龙骧营的引强士？
要知道，大楚的引强士也是穿玄铠的！
没办法，满宠只能放弃原先让骑军在中线对楚军发动反冲锋的计划。
他命令阎行带着骑卒绕到楚军侧后方去，改从侧后方袭扰楚军，希望这样能止住颓势。
江心楼船上，杨修指着战场喊道：
“大王，敌军骑兵又动了！”
刘基观察一阵，猜出满宠是要绕袭己方侧后。
但刘基并不慌张，而是对周鲂说道：“子鱼，让水军弓弩手做好准备，掩护御林军！”
“诺！”
没错，楚国水军的弓箭射程，可以够到龙骧营的后阵。
不过因为距离稍微有点远，无法保证准头和杀伤，但这也足够威慑阎行的骑兵。
当阎行带着骑兵绕到位置后，骑卒们发现自己的侧面竟然有流矢飞来。
阎行不敢冒着流矢袭扰楚军侧翼，那样的话，自己麾下的羌胡骑兵们会比楚军死得还快。
所以阎行只能掉转马头撤往安全区。
满宠见阎行自作主张后撤，不禁大为光火，可惜他没有持节的权力，不然一定要把“怯战”的阎行军法从事！
战局不利，满宠心里焦急万分。
如此下去，己方战败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啊！
然而就在战局渐渐向着楚军倾斜之际，从东北方向，秦军的身后，又有号角声响起！
满宠扭头定睛一看，大喜过望：
“是曹子廉来了！”
第444章 曹洪来援
前文提过，曹洪早就带兵到了淮北战场。
但曹操一直没有让曹洪所部参与战斗。
或者说，曹洪还没有得到表现的机会。
因为之前曹操曾命曹洪伏于汝阴城北，若刘基顶着曹彰、徐晃的夹击继续强攻汝阴，那曹洪就会出战，可惜那次刘基没有犯险。
然而今日秦军被迫撤退，曹洪终于有了出战的机会！
曹操在率军撤退之前，就派人提前通知了一直驻扎在固始的曹洪。
如今曹洪赶到战场，正好解了满宠的燃眉之急。
江心楼船上，刘基皱眉望向地平线：
“归兵勿追，古人诚不欺我！”
刘基毫不掩饰内心的不安，好在刘基身旁还有法正在。
秦军大将曹洪来援，法正却依旧淡定：
“大王，曹洪虽至，但御林军已完全压制住满宠所部，大王只需让水军登陆掩护全琮、太史亨两位将军，我军便能稳住阵脚。”
刘基忽然追问一句：“稳住之后呢？该如何破敌？”
法正嘴角微弧：“大王，若臣所料不错的话，鲁子敬应该快到了！”
刘基眉头一挑，放下心来：“周子鱼，让水军上岸！”
柴桑督周鲂抱拳道：“末将遵命！”
随后，六千楚国水军上岸，周鲂和副将贺齐各领一部，向着御林军的两翼靠拢。
由于楚国水军距离战场要近得多，所以曹洪的大军还没赶到，周鲂和贺齐的兵马就率先抵达了前线。
而二人进攻的目标，正是位于秦军两翼的夏侯尚部和路招部。
夏侯尚和路招的部队本就因为新卒过多，战力堪忧。
眼下楚国水军登陆袭来，二人的部队瞬间开始动摇起来。
夏侯尚见势不妙，赶紧鼓舞士气：
“曹洪将军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再坚持一会儿！”
秦军士卒不时回头观望，果真看见友军正在靠近，遂镇定下来，咬牙坚持。
同时，夏侯尚又带着夏侯氏的私兵顶上前线，终于勉强止住了颓势。
至于究竟是夏侯尚的勉励之词起了作用，还是夏侯氏的私兵足够骁勇忠诚，这不好说。
然而夏侯尚这边稳住了阵线，可路招那边就没这么幸运了。
楚国水军大将贺齐督兵在后，猛将潘璋冲锋在前。
水军将士在潘璋的带领下一往无前，不一会儿就把路招的侧翼撕开一道口子！
潘璋浑身浴血，宛如魔神，嘴里更是叫嚣道：
“跟我杀————！让秦军见识见识咱们大楚水军的本事！”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纵使楚国水军的装备不如御林军那般精良，但在潘璋的奋勇下，却将秦军路招部杀得溃不成军。
一刻钟后，秦军右翼再也支撑不住，路招被败兵裹挟着向后退。
坐镇中军的满宠面色铁青，不过满宠已提前指挥阎行的骑卒上去支援。
阎行的羌胡骑兵经过此前数次冲阵，损失已经很大了。
但没办法，曹洪的援兵还未赶到，满宠只能强令阎行的骑卒顶上。
羌胡骑兵得令后，都向自己的长官阎行抱怨，说都督满宠不拿他们当人。
阎行不得不厉声斥责羌胡骑兵们，让他们跟着自己再冲一次。
所幸阎行在羌胡诸种中的威望很高，羌胡骑兵们这才按捺住怨言，跟着阎行冲向楚军。
阎行率领残存的五百羌胡骑卒杀到楚军侧翼，他张弓搭箭，喝令骑卒：“放箭——！”
“咻咻咻————”
数百支箭矢洒向楚军右翼。
水军的披甲率素来不高，羌胡骑兵的这轮骑射成效显着，一下子就射翻了将近二百名楚国水军。
贺齐部侧翼的阵型顿时变得松散，阎行毫不犹豫，带着羌胡骑兵们就往楚国水军的军阵猛扎！
短短数十息间，贺齐的水军部队如遭雷击！
“嘟呜呜——————！！！！”
贺齐赶忙令人吹响号角，示意还在追杀秦军路招部的士卒回身结阵。路招的部队由此得以逃脱楚国水军的追击。
贺齐所部三千水军已经被阎行的骑卒搅得大乱，猛将潘璋当即带着部队向长官贺齐的方向聚集。
二人合兵后，重新列好阵势，这才止住了羌胡骑兵的势头。
阎行身为精熟骑兵战法的西凉骑将，也是见好就收。他吹响马哨，领着杀了个爽的羌胡骑兵们扬长而去。
仅此一轮冲锋，贺齐起码损失了四五百水军士卒，羌胡骑兵的威力可见一斑！
经过与阎行的交锋后，贺齐也不敢继续前进了，剩余的两千余水军将士收缩阵线，护住右龙骧营的侧翼，以防秦军杀将回来。
而在楚军的另一侧，也就是左翼的位置，周鲂的部队也和秦军的骑卒交上手了！
而且周鲂部面临的敌骑，还是曹洪亲自率领的兖州骑兵！
“杀————！”
曹洪挥动长矛，击退数名楚国水军。
但周鲂的指挥水平显然比贺齐高明很多，周鲂对秦国的骑卒提前做了防备，所部将士阵线严密，尤其是侧翼还集结了很多手持长矛和钩拒这种长杆兵器的士卒。
如此一来，曹洪的骑卒竟是有些冲不动周鲂部的水军。
与此同时，楚军的弓弩手开始发威，漫天箭矢从楚军阵中射来，劈头盖脸地给曹洪的骑兵部队洗了次澡。
曹洪无奈，只能带着骑卒们后撤。
不过好在曹洪麾下的步卒也都陆续赶到了战场。
八九千谯郡精锐填入战线，将原本被楚国御林军打得几近崩溃的秦军前部稳住。
之前顶在一线的朱灵和高览不禁松了口气，二人带着剩余的残兵撤了下来。
楚王刘基率领的这支军队实在过于生猛，敌将全琮和太史亨率领的龙骧营几乎是压着他们在打。
短短一个多时辰里，朱灵和高览两部加在一起，至少死伤了千余士卒。
要知道他们二人的部队可不是夏侯尚和路招那种充斥着新卒的炮灰，而是实打实的秦军精锐。
朱灵的部队是跟着他从初平、兴平年起，就开始转战天下的百战之师。
至于高览的部队，那也是满宠在汝南郡督统的精锐。
然而就是这样的精兵，却在楚国御林军的进攻下死伤惨重。
楚国御林军的战力真叫人害怕！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秦楚两军最高统帅的眼中。
江心楼船上，刘基面无表情，不发一言，他知道此战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筚趣阁
现在刘基在等，在等鲁肃督领的大部队赶到。
准确点说，刘基在等玄甲军！
而站在丘陵上远远观望战场的曹操则神色凝重。
其实曹操选择撤离繁阳亭大营，未尝没有诱使刘基率军来追，然后沿途设伏以求击败刘基的意图。
但楚军的战斗力着实惊人！
就说刚刚那一幕吧，随便换了曹操以前碰到过的敌人，比如说袁术、袁绍、吕布、孙策。
曹操敢打包票，这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军队，在曹洪的援兵赶到战场后，绝没有稳住阵脚的道理！
因为这与兵法不合啊！
曹操不禁在心中泛起疑问：难道汉室真的人心尚存？！
就在此时，随侍曹操身旁的谋士贾诩开口了！
“曹公，这一战我军多半是败了，但我军主力尚存，曹公当先率主力撤退。若是刘基再追，则他必败无疑！”
贾诩言毕，曹操的眼中顿时精光乍现！
“嗯，文和之谋，甚合吾心。来人，传令夏侯惇，让他带上我的大纛，领五千新卒接应满宠和曹洪！其余诸军，随吾撤往平舆！”
“诺——！”
第445章 归兵勿追
趁着满宠和曹洪拖住楚军之际，曹操再次开溜。
此前未参战的近两万秦国精锐更是早就跑没影了。
但刘基并不清楚这一点，澺水河畔的战斗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就在刘基持续观望岸上的战况之时，散骑常侍杨修又一次提醒众人：
“大王快看，是曹贼！”
刘基等人一惊，顺着杨修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曹操的大纛正在五六千秦军的簇拥下向着战场靠拢！
“曹操……”刘基低语一声，跟着眼中就绽放出一丝狂喜！
曹操竟然没跑！
那岂不是说……此战有机会擒杀曹操！！
“甘宁、张世！”
刘基叫出了自己的冠军将军和虎卫将军的名字。
二人中气十足地回应道：“末将在——！”
“你二人……”
“大王且慢！”
刘基正要下令，一旁的法正打断了他。
法正指着秦公大纛之下的军阵，对刘基厉声说道：
“大王，你仔细看看，那大纛之下的绝不是曹操！”
刘基先是疑惑，但出于对法正的信任，他还是仔细看向曹操的军阵。
原来位于秦公大纛下的那些秦军，队列杂乱，装备低劣，一看就不是精锐。
刘基一下子明白过来，曹操又在使诈！
大感失望的刘基怨念丛生：“曹贼竟然跑了，懦夫！奸贼！”
然而这时杨修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刘基觉得很奇怪，问他：“德祖何故大笑啊？”
杨修一语惊醒梦中人：“大王，曹贼使出这种伎俩，说明他胆怯了呀！贼军已不堪战，大王当派兵追击曹贼！”
刘基认同了杨修的观点：“唔……德祖言之有理！而今只待鲁子敬赶来，吾会下令全军追击！”
一旁的法正则没有说话，捋着胡须看了一眼太阳。
此时秦楚两军交战已有近两个时辰，太阳已然西斜，距离天黑只剩不到一个时辰。
法正眉梢微动，没有搅扰刘基的好兴致。
就在这时，突然打南边又有号角声传来！
“嘟呜呜——————！！！”
楚军大部队到了！
在地平线的东南一角，忽地冒出许多黑点。
黑点迅速增多，并且不断放大，伴随着黑点出现的，还有低沉浑厚的铁蹄声！
刘基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好——！是吾的玄甲军来啦！”
地平线附近，三千玄甲军朝着战场迅速靠拢。
“驾————！”
偏将军凌统一马当先，带着四五百飞骑杀向秦军。
秦军统帅满宠大惊，立刻叫人挥动令旗，示意曹洪和阎行，让他们麾下的骑卒前去拦截楚军骑兵。
然而阎行手下的羌胡骑兵却在此时爆发骚乱，羌胡首领们觉得自己的儿郎们损失太大，而且楚军骑兵来势汹汹，他们不愿意上去送死。筚趣阁
阎行不得不打杀数个羌胡首领，强逼着麾下残存的三四百骑卒上前迎战。
秦军大将曹洪则亲率千名秦国骑兵迎面杀向楚国骑兵。
“驾————！！”
五百名玄甲军飞骑正面对上秦军一千三百多骑兵，却没有丝毫畏惧。
平坦的原野上，秦楚两方的骑兵迅速接近对方。
在距离敌军尚有大约七八十步的距离时，凌统弯弓搭箭，射出手中箭矢。
“嗡——！”
控弦之声突兀地冒出，两片黑云升腾而起，交叉而过，紧接着迅速坠落！
“咴儿————！！！”
人嘶马鸣之声不绝于耳，一瞬之间，双方各有数十骑卒摔落，然后被同袍的铁蹄踏过……
但没有人在意他们，楚军飞骑全都举起马槊，秦国骑卒们也拿起长戟和长矛，双方轰的一声撞在一起！
人仰马翻者不计其数！
“杀——！”
凌统手中粗长的马槊翻飞，将拦路的敌骑悉数扫落马下，让人惊叹于他的勇力。
而秦军大将曹洪和阎行亦不遑多让，二人手中的长矛不断刺出，将一个个楚军骑卒挑落马下。
数十息后，双方各自从敌军骑阵中穿过……
曹洪和阎行的骑兵队列瘦了一圈，而凌统麾下骑卒只是略有损伤。
顿时，高下立判！
“驾————！！”
然而还不等曹洪、阎行二人勒转马头，玄甲军的黄忠和魏延部紧接着杀到！
秦国骑兵还没从刚刚的厮杀中缓过来，秦军骑卒们依旧沉浸在敌军的恐怖中。
眼下又有楚国骑兵杀来，秦军骑卒军心骤散，就连曹洪和阎行都拍马逃跑。
没办法，再不逃肯定死在玄甲军手里，保命要紧！
秦军骑卒顿做鸟兽散，玄甲军也没有追击，因为玄甲军速度慢，肯定追不上。
凌统、黄忠等人象征性地放了一轮箭后，便重整队形，继续向着秦国步军主力靠近。
秦军统帅满宠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命令：
“来人，传令王双、诸葛虔！命他二人督兵断后，其余各军全部撤退！”
恰逢此时，夏侯惇也带着五千新卒过来接应，夏侯惇留了一员部将跟着王双、诸葛虔二人一同断后。
随后，秦军开始全线撤退！
玄甲军都还没来得及踏阵，原本战场上的数万秦军就只剩下七八千人还在断后。
蚊子再小也是肉，黄忠、魏延、凌统三人毫不犹豫地带着玄甲军从侧翼冲向断后的秦军。
三千玄甲军碾过敌阵，在钢铁洪流前，纵使断后的秦军再如何英勇，也毫无抵抗之力。
秦军将领诸葛虔也被淹没在了这波钢铁洪流中，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玄甲军几乎是平推着踏过了三分之一的秦军阵线，至少有一千多秦军步卒被碾成了肉泥。
具装铁骑之威恐怖如斯！
一瞬间少了一千多友军，再精锐的军队也经受不起这种打击。
满宠留下的断后部队根本没能起到拦截敌军的作用，就已经开始崩溃。
严格来讲，断后的秦军还是有一点作用，那就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吸引楚军注意，为先溜走的友军争取时间。
“哈哈哈哈——！”
江心楼船上，目睹玄甲军碾碎秦军阵线，刘基心里那是一个爽！
同时刘基心里也不免惋惜，要是曹丞相正儿八经跟自己拉开阵势决战多好，那样自己就没必要愁得把头发都撸掉了。
夕阳西斜，将战场染成紫红色。
本该令人感到肃穆的景象，落在刘基眼中却格外喜庆。
如果这都不算大胜的话，那还有什么才算大胜？
趁他病要他命，刘基挥手下令：
“传令，全军连夜追击！不要放跑了曹贼！”
一旁的法正突然诧异地看向刘基，嘴里急忙喊道：
“大王！穷寇勿追啊！”
第446章 法正进谗
刘基皱起眉头，试图说服法正：“孝直，敌军已然溃败，正是追击曹贼的大好时机啊！”
“大王！天色已晚，不宜追击。况且我军已获大胜，后续只需稳扎稳打，就能攻城略地，大王不必急于一时啊！”
法正坚持劝谏。
然而刘基实在心有不甘：“孝直，曹贼乃猛虎也！眼下放跑他，无异于放虎归山！”
“……”
法正理解刘基的心情，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此时追击，一定会出大事。
噗通——！
法正直接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地说道：“大王，曹贼虽是猛虎，但大王你也是飞龙啊！”
刘基愣住了……
……
良久，刘基猛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法孝直啊法孝直，哈哈哈！”
法正听见刘基发笑，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谗言”刘基听进去了。
刘基一边笑一边摇头，别管是谁，总归是爱听人拍马屁的。
“哎呀！”刘基感慨万千，亲手将法正扶起，“若无卿，已自误矣！”
法正受宠若惊地起身。
刘基继续说道：“归兵勿追，合乎兵法！只是就这样放跑曹贼总归不美，吾只派一支飞骑去追他就是。来人，传令凌统，让他率领所部骑兵北上追击，其余各军收拾战场。”
这次，法正没有再劝阻。
澺水河畔的平原上，上万秦军丢盔弃甲，乌泱泱逃向北方。
但楚军追秦军追了一天，除开凌统的五百玄甲军轻骑外，其余各部将士都已非常疲惫。
因此，当刘基的命令传开后，楚军将领和士卒们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御林军的将士们，他们终于可以坐下歇一歇了。
别看今日左、右俩龙骧营从头到尾都压着秦军在打。
但经过三四个时辰这般高强度的战斗，纵然是大将全琮和太史亨的体力都已见底，更不用说身体素质不如他们的普通军士了。
这时，楚王刘基也从江心楼船上下来，走上岸宣慰各军将士。
今日一战楚军收获一场大胜，完全可以扫去此前数月，楚军在淮北战场上无法攻破城池的憋屈。
而且此战不仅仅意味着一场胜利，还可让楚军上下信心倍增！
而今楚军将士们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秦军确实无法在野战中和己方匹敌！
秦军吞下一场大败，将来的战斗只会对他们更加不利。
至于此战的最大功臣，刘基认为当属法正！
若非法正提醒刘基用投石机轰炸曹操在繁阳亭设下的大营，导致曹操不得不后撤，然后被刘基坐船追上。
那么就根本不会有今日的这场大胜。
当日，楚军打扫战场后发现，
秦军总计战死士卒三千余人，被俘者千余人。
玄甲军还击杀了敌军大将诸葛虔，战果颇丰！
不过楚军这边损失也不小，左、右龙骧营共计战死七百余人，水军也损失了数百人，玄甲军则只有百余骑的损失。
清扫完战场的同时，数万楚军就地扎营过夜。
刘基让法正、杨修等人帮三军将士统计好战功，将来好一并封赏。
刘基自己则稳坐中军大帐，期待凌统给自己带回喜讯。
……
夜里，明月当空，将漆黑的夜晚照亮。
这般好的天气，正好有助于凌统追击逃跑的秦军。
“驾————！快追！”
原野上，玄甲军的“五百”轻骑飞驰。
在他们的前方，是零零散散的秦军溃兵。
然而凌统却无心搭理这些乌合之众，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秦公曹操！
但是凌统和麾下的骑卒追了大半夜，依旧没有看到曹操的影子。
不过他依稀记得，曹操的大纛是向着正北方跑的，只要追上大纛，就一定能擒获曹操！
可其实这是个“乌龙”……
曹操早就把自己的大纛转让给夏侯惇了，所以凌统追击的，其实带着“秦公大纛”的秦国大将军夏侯惇！
而与夏侯惇同行的，还有镇南将军满宠，朱灵，夏侯尚等一众被曹操留下拖延楚军的秦国将领！
楚军骑兵追上来的消息，很快就被送到夏侯惇和满宠那里。
秦国将领们听说后，都把目光投向夏侯惇那里，这种时候，肯定是要留人断后的。
决定断后人选的人，自然非威望最高的夏侯惇莫属。
被眼罩遮住一只眼睛的夏侯惇看上去面目狰狞，不怒自威，但他却在断后人选上犯了难。cascoo
夏侯惇的目光从众将身上扫过，满宠、朱灵、夏侯尚、高览、路招……
满宠深受曹操器重，是秦国的方面之选，肯定不能让满宠冒险。
夏侯尚是子侄，路招是夏侯惇的部将，高览是满宠的部将……
看来看去，夏侯惇只能将目光定在朱灵身上。
朱灵情商不太高，经常惹恼曹操，之前曹操训斥朱灵时，夏侯惇还变着法地替朱灵打过圆场。
夏侯惇狠下心：“文博断后，其余将军随吾继续撤往平舆！”
“是——！”
众将齐呵，率兵跟着夏侯惇继续向北。
朱灵刚刚已经心有所感，并不对夏侯惇的决定感到意外。
况且曹公曾在与张绣的战斗中，携战败之师反击张绣最终获得胜利，朱灵自己未尝不能复刻曹公的壮举。
于是朱灵带着麾下残存的一千多名步军精锐，就地列阵，准备迎击在身后追击他们的楚军骑兵。
朱灵设下方阵，让长戟材官站在前排，方阵横竖为七排二百余列，阵线长度近五百米，厚度和宽度都应该足够拦截追兵。
朱灵的军阵刚列好，凌统的飞骑已然杀到！
“驾——！挽弓！”
面对秦军的阵列，凌统毫不畏惧，大喝一声示意骑卒们放箭。
夜色中，秦军只能隐约看见一片黑影飞来，然后不少秦军士卒便中箭倒地。
“破阵————！”
凌统的吼声响彻夜空，三四百名玄甲军飞骑暴喝一声：“杀————！”
随后，骑卒们催动着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继续冲向秦军。
纵有皓月当空，夜晚的能见度也不高。
马槊的漆木大杆握在手中冰冰凉凉，刺激着凌统的神经高度集中。
“啊啊啊————！”
数声惨叫在身周回荡，马槊扫中人体，击碎骨头的触感让凌统兴奋不已。
战马上，凌统将马槊抡圆，没有秦军可以近他的身，再加上夜色掩护，一瞬之间，凌统就杀穿了敌阵！
“吁————！”
凌统掉转马头，胯下宝马的嘴角被他勒得喷出白沫。
“咴儿——————！！”
马儿痛苦地嘶鸣起来，但还是遵照着主人的命令，不知疲倦地冲回敌阵。
凌统杀得兴起，将一个个秦军扫飞。
相较于用马槊刺杀敌兵，凌统更爱把它当大棒使。
就在凌统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杀到了秦军大将朱灵的跟前！
凌统靠近后才发现眼前这人的盔甲很是不凡，兜鍪上插着的毦羽也象征着此人身份。
凌统暴喝一声：“敌将死来！！！”
“呀————！”
朱灵亦刺出手中长戟，想要将凌统挑落马下。
二人的兵器砰的一声撞在一起，朱灵痛呼出声，虎口崩裂，手中长戟被凌统的马槊荡飞！
“死！！！”
噗嗤——！
即便是在黑夜之中，凌统的马槊也不偏不倚地穿透了朱灵的脖颈。
凌统双臂用力，嘶啦一声将朱灵的首级挑起。
正当凌统准备喊出那句“敌将已死！降者不杀！”之时，
忽然！
从东南方传来叱骂声：
“大胆贼子，竟敢杀我秦国上将！曹彰在此，还不速速受死！”
第447章 双雄垂泪
凌统寻声看去。
模糊的夜色下，数不清的火把将黑夜驱散，成百上千的骑兵距离战场已然近在咫尺。
受命追击敌军的只有凌统一部，所以这些突然杀出的骑兵乃是秦军！
凌统在内心惊呼：有伏兵！
他随即吹响马哨，玄甲军的骑卒们听见声音，全都放下面前的敌兵，向着凌统集结。
“快撤————！”
就在此时，秦国北中郎将，鄢陵侯曹彰控弦放矢，利箭精准地飞向凌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
夜里视线不佳，凌统根本没有注意到敌将射来的箭矢。
凌统只觉得左肩窝传来疼痛，曹彰的暗箭稳稳命中！
“唔——！”
所幸凌统的盔甲精良，这一箭被甲片阻挡，伤得不深。
凌统强忍疼痛，将箭矢折断，然后带着麾下骑卒向来路逃窜。
可是凌统和他的部下从清晨开始，就一直在追击曹军，就算人受得了这种辛苦，马儿也受不了。
数百玄甲军很快就被秦军骑兵追上，曹彰和骑卒们拉弓放箭，不停射杀玄甲军的将士。
玄甲军亦用弓箭还击，但身后追击的秦军骑兵穷追不舍。
双方你追我赶，玄甲军却始终不能甩掉敌兵。
“贼将，纳命来————！”
夜色中，曹彰怒吼着追上凌统，手中长矛狠狠刺向凌统后心！
砰的一声，漆黑粗大的马槊磕在曹彰的长矛上，拦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一击不成，曹彰催动战马，和凌统并驾齐驱。
骐骥飞驰间，曹彰手里的长矛不停刺出，凌统亦忍着箭伤用马槊回击。
曹彰亲眼目睹凌统击杀朱灵，心想着一定要杀死眼前的敌将，扞卫大秦的威严。
凌统的求生欲则刺激着凌统坚持作战，只要杀死曹彰，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
二人在马上斗了数十招，仍然不分胜负，战马已然跑出了好几里地。
忽然，一声凄厉的马鸣响起！
“嘶嘶嘶嘶嘶————”
凌统马失前蹄，重重摔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左右骑卒大惊：“将军——！！”
随后，玄甲军的骑卒们全都放弃逃跑，掉转马头扑向曹彰，要为凌统争取生机。
湿润腥臭的草地上，凌统耳明目眩，挣扎了好几下始终没能爬起来。
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断掉的骨头至少有两三根。
马蹄不断从他身侧踏过，所幸都没有踩中凌统。
正在他晕眩之际，忽然有人拉住了凌统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快扶将军上马！”
三名玄甲军的骑卒拼尽全力，将身披铁甲的凌统抬上马。
下马的骑卒用力拍打战马，马儿吃痛鸣叫，载着凌统狂奔。
“贼将休走！”
曹彰又急又怒，刚刚他本有机会杀死凌统的，但却被数名舍身忘死的玄甲军骑卒阻挠。
夜色暗淡，骑兵厮杀的场面又混乱不堪，没几眼的工夫，曹彰就丢失了凌统的踪迹。
愤恨无比的曹彰只能拿其余的楚军骑卒泄愤，长矛翻飞下，三名玄甲军全被他刺中脖颈，命丧沙场。
至此，凌统和他的追击部队彻底溃败。
曹彰没有放弃，一边追杀玄甲军骑卒，一边搜寻凌统的下落。
可惜直到第二日清晨，曹彰都没有找到凌统的踪迹，曹彰于是下令，让手下数千骑卒对方圆十里的地段展开地毯式搜索。
楚军追击部队中伏的消息，亦被逃出的玄甲军骑卒送回楚军大营。
刘基听说后，又惊又怒道：“你说什么，公绩摔下马了？！！”
灰头土脸、满身血污的骑卒跪在地上哭泣：“大王，我亲眼看见凌统将军和曹彰交战，然后他就突然摔下马了，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人。”
“可恶——！”刘基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然后扭头看向法正，自责道，“悔不听先生言，吾竟痛失一员爱将！”
说着，刘基想到凌统因为自己的命令命丧疆场，眼泪不争气地涌上眼角。
法正轻叹一声：“大王不必过于自责，大王派骑卒追击，臣同样没有阻止，凌统将军中伏，这是臣的过失！”
法正起身离席，跪在刘基跟前。
凌统在战场上摔下马，多半凶多吉少，刘基沉浸在伤痛中，右手扶住额头，左手轻轻晃动，哽咽道：
“此事不怪先生，是我之过，先生起来吧。”m.cascoo
这时，坐在席间的太常刘晔突然出列，走到满身伤痕的骑卒面前：
“骑卒，我且问你，你在战场上可曾听见曹彰说他杀了凌统将军之类的话？”
嗯？
刘基将半靠在扶手上的身体支起，面色呆滞地看向刘晔和骑卒。
那骑卒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刘晔点点头：“如此说来，凌统将军说不定还没死。”
刘晔转身，拱手对刘基道：“大王，秦军大败，当务之急应该挥师北上，包围平舆。顺道派人搜寻凌统将军的下落。”
“……”
刘基沉默起来，凌统中伏，他心绪不宁，担心曹操还有诡计。
刘晔看出了刘基的心思，出言劝谏道：
“大王，昨日秦军大败做不得假，还望大王圣明聪察！”
法正也出列道：“大王，臣附议！眼下应该进兵平舆，不可让秦军有喘息之机啊！”
即便刘基此时再心乱如麻，面对刘晔和法正的共同建议，他也不会再昏头。
刘基收起伤感，双眼虽依旧泛红，但王者的威严重新显现。
他坐直身子，面色沉静地说道：
“大都督何在！”
“臣在！”
“着你督吕蒙、骆统、朱据、朱然等部三万人包围平舆，不可放跑了曹操！”
“臣领命！”
“其余各军随吾回新蔡修整，然后转攻安城！”
“诺——！”
楚军兵分两路，大都督鲁肃带着三万大军北上，前去包围平舆。
大军开动，还在澺水旁搜捕凌统的秦国鄢陵侯曹彰，慑于楚军的声势，不得不放弃搜捕凌统，先行退往平舆城。
曹彰带着麾下三千骑卒进入平舆，见到自己的父王曹操。
“父王！儿臣无能，未能救下朱灵将军。”
曹操眉头一皱：“朱灵死了？”
曹彰心怀畏惧地低下头：“儿到时，朱灵已被敌将凌统阵斩。但儿之后将凌统击落马下，只是未能找到尸体。”
“……刘基没有派大军来追？”曹操沉默片刻，问起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
曹彰回答：“只有凌统一部数百骑兵，已被儿击溃，斩俘三百！”
曹操没有因为这点战果而欣喜，表情反而更加凝重，喃喃自语：
“这是有人在教那小儿啊……”
随后，曹操让曹彰退下，招来贾诩商议对策。
贾诩来到曹操办公的屋舍，正巧看见曹操垂泪。
贾诩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朱灵战死的消息，知道曹操是在为朱灵哭泣。
曹操见贾诩进屋，忽然说了句掏心窝的话：
“以前朱灵总是说些蠢话惹恼我，如今他死了，我反倒伤心不已，感慨将来再也听不到他的蠢话！”
贾诩闻言，不免在心里叹息一声，而后默不作声地坐下，等曹操自己收拾情绪。
猛虎落泪，不需要旁人安慰……
第448章 曹操固守
澺水之战，秦军战败，且看似损失不小。
但曹操果断地选择壁虎断尾求生，让秦国的精锐部队基本都得到保全。
战死在澺水河畔的秦军，只有朱灵、高览两部有些精锐士卒，其余如夏侯尚、路招等部其实都掺杂了大量新兵。
朱灵和高览两部在与楚国御林军的战斗中死伤了千余人，损失不轻，但仍有三千余人跟着秦军大部队撤入了平舆城。
所以澺水之战中，曹操真正损失掉的精锐，应在两三千之数。
这个数字不算小，但相较于大部队的保全，还可以接受。
平舆城中，曹操仍然握有一万多精兵，普通士兵和新兵加在一起也有三四万之多。
因此，淮北的战局远没有因为一场澺水之败而走向糜烂。
不过战局对秦军不利是可以肯定的，秦军在一开始本就处于不利地位。
所以澺水之战真正的影响，并不在双方兵力变化上，而是在人心上！
但人心这东西实在有些飘忽不定，难以量化。
在曹操眼中，澺水之败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只是该如何逆转劣势，着实让曹操犯难。
秦楚两国的差距，是硬实力上的差距，除非曹操能够再次创造“火烧桑泉”那样的奇迹，否则胜算不高。
“火烧桑泉”让曹操在绝对劣势中战胜了袁绍。
路径依赖下，曹操第一个想到的念头便是伺机烧毁楚军粮草。
然而这个想法却被贾诩否决。
平舆城公府内，贾诩为曹操分析道：
“大王，楚军粮草屯于寿春、阳泉二城，粮草转运又全靠澺水、汝水、颍水等河道运输。
“我军缺乏战船，光是截粮道都难以实现，更遑论渡河袭取寿春、阳泉二城了。
“就算我军能够渡过淮水，又拿什么攻打寿春、阳泉两座淮南重镇呢？
“楚王刘基不是袁绍那样志大才疏的庸人，而是江水里的游龙，要想击败他，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大王现在应该做的，乃是固守城池，坚壁清野，以待天时！”
贾诩说得头头是道，但曹操清楚贾诩的言外之意。
那就是他们现在没什么好办法，只有等着刘基犯错，或是楚军久攻不下选择退兵。
说难听点就是——
等死……
坐以待毙，绝非曹操的性格。
曹操转动奸猾的头脑，想着该如何让自己手中的兵力运用到极致。
目光落在舆图上，秦军如今在汝南还保留着三座重镇，即安城、平舆、汝阴。
安城位于西南，平舆位于西北，二者相距八十里，可互为犄角。
唯独汝阴突出一角，坐落于西南方靠近淮水的地方，远在百里之外。
单从攻城略地的角度来讲，楚军其实并未获得什么进展。
安城、汝阴之围已经被曹操解除，就算楚军现在又能重新包围二城，攻下来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而且根据曹彰的汇报，刘基又派了大都督鲁肃领三万兵马来攻平舆。
这样算来，曹操实质上完成了分化楚军兵力的战略构想。m.cascoo
只是双方的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就算楚军经过分化，单独一处的楚军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至少曹操就不敢保证，能够凭借平舆城中的兵力，在野战中击退鲁肃的三万大军。
若按照贾诩的建议，选择固守，曹操有九成把握守住平舆。
可问题是，守住平舆又如何，曹操一眼就能看出刘基派鲁肃围攻平舆的目的。
那就是把曹操牵制在平舆，让汝阴、安城两座城池无法得到支援！
届时楚王刘基率领精锐逐个击破汝阴、安城，然后三军降临平舆城，那样的话，纵使曹操的军略冠绝古今，也不可能守得住平舆。
安城、平舆、汝阴三城对于曹操来说同等重要，任意一城被刘基攻破，都是曹操无法接受的。
可惜当初未能拿下新蔡，若是新蔡不在楚军手中，失去支点的情况下，楚军绝不会像今日这般，轻易就可渡过淮水。
时间无法逆流，曹操甩掉杂念，集中精神继续思考……
“嘶——”
曹操的头疾又犯了！
“大王！”贾诩忧心地叫了声，然后请来医师。
曹操躺在榻上，一边接受针灸，一边对贾诩说道：“文和，吾欲再分一军，你觉得……是否可行？”
贾诩瞳孔微张，眨眼间就明白了曹操的计划：“大王可是要分兵固始？”
“呵呵，你觉得怎样？”
“固始虽是小城，但远离河道，或可牵扯楚军，而且还能驰援平舆或是汝阴……只是光做防守绝无法扭转战局，大王是想以骑兵伺机袭扰楚军吗？”
贾诩的话正是曹操所想，曹操闭着眼，脑袋轻点了点。
贾诩继续分析道：“大王，臣认为刘基此后必定转攻安城或是汝阴，在外面放上一支骑军即便不能有所斩获，但确实可以使楚军忌惮。”
“你不看好此策？”曹操睁开双眼。
贾诩微微惊讶，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曹公！
“臣只是觉得有些犯险。”
“不犯险无以制胜！”
“这……大王高明。”
“吾欲派曹洪、曹彰领骑兵袭击小儿的女婿。”
“……大王可以一试，但臣认为，楚王刘基并非任人唯亲之人，驸马都尉陆逊或许不是凡俗。”
“嗯……那就先让曹洪和曹彰分兵固始吧，让他二人伺机而动。”
“大王英明！”
曹操定下计划后，曹洪和曹彰二人立刻领了五千骑兵出城，向东前往固始屯驻。
就在曹洪和曹彰离开平舆的第二天，鲁肃的三万大军便沿着澺水从南边杀来，在平舆城西的澺水河畔扎营。
曹洪和曹彰本想趁机杀回平舆，给鲁肃来上一记回马枪。
但鲁肃没有给机会，因为平舆城外早有楚军的斥候监视，鲁肃提前得知了秦军骑卒离开城池的消息。
曹洪、曹彰未能觅得良机，曹操也没有从城中杀出，所以二人只好带兵再次启程前往固始屯驻。
秦军骑卒的动向被报到新蔡后，屯驻在新蔡的楚王刘基也有了防备。
刘基特别传令陆逊，让他小心行事，对汝阴的攻势可以适当放缓，千万不能被秦国骑兵偷袭得手。
刘基自己则准备领兵跨过澺水，进攻防守薄弱的安城。
然而就在刘基准备启程的当日，有人送来一则好消息——
凌统回来了！
但这也是一条坏消息，因为凌统伤势颇重，军医断言凌统如果熬不过这几天，那就必死无疑！
刘基对凌统的器重无需言语，于是刘基任命法正为监军，督领兵马攻打安城。
自己暂时留在新蔡，探望身受重伤的凌统。
第449章 国士凌统
新蔡城内一处宅院，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凌统在此养伤。
宅院内外，医官和送药的侍从络绎不绝，因为楚王刘基已经下令，要全力医治凌统。
屋内，大医令张仲景向刘基讲述凌统的病情：
“大王，凌将军身上的皮外伤不多，但内伤却十分严重。肋骨断了四根，手脚多处骨折，脏器肯定也有损伤，臣已尽力医治，能不能扛过来，只有看凌将军自己了。”
刘基点点头：“大医令辛苦，下去歇息吧。”
“诺——”
刘基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凌统，很是自责。
之后几天，刘基一边关注各地的战况，一边关注凌统的伤情。
左右之人都惊异于刘基对凌统的重视，但刘基没有解释。
良将难求，更不用说凌统还是凌操的儿子，刘基对凌家人本就有亏欠，不希望再看到凌统出事。
直到第五日，大医令张仲景亲自来报，说凌统醒了！
刘基十分欣喜，赶紧放下公务，跑去探望凌统。
然而见到凌统，刘基又不免伤感，因为凌统十分虚弱，完全没有往日生龙活虎，猛不可挡的样子。
“大王。”
病榻上，凌统想要起身行礼。
刘基赶忙坐到榻边，握住凌统的手：
“你重伤在身，不要勉强！”
凌统忍着伤势，挤出笑脸：
“嗬嗬……末将谢过大王。”
“公绩，你凌氏一门皆为忠勇，对忠勇之人，吾自有殊待。”
紧接着，刘基扭头对侍立在侧的散骑常侍杨修说道：
“德祖，拟旨，吾要加封公绩为石亭侯，食邑二百户！”
“诺！”
话音刚落，刘基只觉手中凌统的手忽然握紧，凌统的眼中也泛起泪光。
“大王恩情，末将万死难以报答！”
看到凌统感激涕零，刘基满意地笑了。
然而凌统又继续说道：“大王，末将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你说！”刘基郑重地问道。
“大王，末将那五百个弟兄，也都是忠勇的汉子，若非他们舍命相护，末将早已被那曹彰杀死在战场上。我听说这次战斗他们死伤很多，因此希望大王能够殊待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臣知大王仁厚，从来不吝惜抚恤和赏赐，管理府库的官员们对此多有微词，所以臣不想要爵位和封邑，只希望大王将那些钱财，用来赏赐真正为国战死的将士！”
说到此处，凌统涕泪横流，哽咽不已。
对于凌统推辞侯位，也要让刘基多出钱抚恤战死将士的要求，刘基大受感动！
刘基还是头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心中对凌统的器重更深，出言赞叹道：
“古今未有这般轻财重义、粪土侯爵者，公绩真乃国士也！”
说着，刘基又叮嘱杨修：“德祖，在公绩封侯的诏书里加上一条，他所部五百骑，生还者，皆升两级。死难者，抚恤倍之！”
“诺！”
至于凌统推辞封侯一事，刘基不可能答应。
“公绩，你好好养伤，待伤好后，吾还要你为吾平定天下！”
凌统想要起身答谢，但因为伤势太重起不来。
刘基笑道：“你躺着就好，吾先走了！”
凌统哽咽道：“臣恭送大王！”
刘基离了宅院，在杨修等人的簇拥下返回公署。
路上，杨修等近臣皆出言赞扬凌统的国士之风，刘基只是面带微笑地听着，没有多说什么。
刚一回到公署，太常刘晔便拿着一纸帛书找到刘基。
“大王，益州军情！”
刘基眼神一亮：“哦？赶紧报来！”
“诺！”
刘晔随即将书信中的内容讲述出来。
信是益州刺史张昭写的，里面说的是蜀郡太守诸葛亮、汉中太守文聘二人出师响应刘基北伐的事情！
去年十月，楚傅王粲代刘基草拟《复汉室谕天下檄》诏告天下后的两个月，益州方面才得知楚王刘基已经出师北伐。
但其实刘基早就命益州刺史张昭将北伐的事情提上日程，所以益州方面对北伐并不感到突兀。
作为史上有名的“带投大哥”，此世张昭却没有上书反对北伐。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嘛！
在楚国朝野皆认为己方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即使是张昭也会力挺北伐。
十月冬初正是百姓参加徭役的最佳时间，张昭抓紧时间将益州的物资和士兵转运到汉中，以便诸葛亮和文聘进行北伐。
益州方面军的兵力不算多，只有三万大军，其中一万兵马还是汉中一郡贡献的。
与刘基在淮北的十五万大军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
首先是益州纳入刘基统治范围的时间不够长，至今还不到十年时间，无论是掌控力度和开发力度，益州都无法与江东、荆襄两地相比。
而且刘焉、刘璋父子对益州的余毒很深，刘基刚打下益州时，川蜀之地豪强环伺，民生凋敝，这些都需要时间去治理。
在刘基攻占益州后的数年内，益州不时就有叛乱发生，如汉嘉太守黄元。
之后刘繇病逝，益州又有朱褒、雍闿、高定等人响应曹操，起兵叛乱。
益州闭塞，没有外患，但内忧就足够令人头疼。
所幸刘基任用张昭出任益州刺史，又用诸葛亮出任蜀郡太守治理成都，让益州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还能稳步发展军事民生。
不然估计这次北伐，基本不会有益州什么事……
所以刘基在得知益州还能派出三万兵马响应北伐后，下诏褒奖张昭等益州官员，还让人带上江东的舒锦、糖霜等物送去益州，赏赐给他们。
说回益州的战事。刘基点名诸葛亮担任益州方面军的统帅。
他下诏让诸葛亮使持节，都督益州军事，全权负责益州的北伐战事。筚趣阁
这样一来，就连掌有一万兵马军权的汉中太守文聘，都必须听从诸葛亮的调遣。
然而对于刘基的指令，益州各级官员都没有反对。
因为诸葛亮已经在平定南中叛乱中，证明了自己的领兵之能，还因功升任领军将军。
张昭、文聘等刘基政权中的“老人”，也知道刘基对诸葛亮格外器重，自然不敢多嘴。
而随同诸葛亮一同出征的，除开汉中太守文聘，还有徐盛、严颜两位太守，以及霍峻、文岱、傅肜、王平、吴班等将。
至于黄权、吴懿、孟达三位以军略着称之人，却并没有跟随出战。
因为三人所辖的江阳、犍为、朱提三郡，都不是那么太平，三人必须留镇本郡。
建安二十一年的一月，益州三万大军在汉中过完年后，正式出师北伐！
诸葛亮北伐的第一个军事行动，乃是派大将文聘督领一万兵马出散关，进逼陈仓！
第450章 兵出散关
楚军兵出散关，关中震动！
陈仓守将郝昭向长安求援，请求朝廷赶紧发兵支援。位处长安的秦国朝廷对此高度重视。
坐镇长安，持节督雍凉二州军事的镇西将军曹真，立刻派遣部将费耀带领关中仅剩的三千精锐之师抵达陈仓。
曹真的行动如此迅速，与关中的空虚分不开关系。
秦公曹操率领全国精锐在淮北抵御楚王刘基，关中明面上新征募了两万兵卒，但真正能够顶上用场的有多少，难说！m.cascoo
陈仓守将郝昭麾下仅有一千守军，而关外的楚军是陈仓守军的十倍！
所以曹真才会毫不犹豫地动用自己都督雍凉军事的权力，派兵发往陈仓，誓要守住关中的门户。
费耀带兵来到陈仓时，楚军正在攻打陈仓！
费耀马上带着援兵赶往陈仓城下，侧袭攻城的楚军。
狭窄的山道上，费耀身先士卒，带头冲锋。
楚军见秦军援兵来了，在前线督战的主将文聘连忙下令撤军。
于是参与攻城的两千楚军丢下陈仓，跟着文聘一起，沿着山道向西南方撤退。
陈仓守军得到支援，全都爆发出喝彩声。
费耀没有冒然追击，带着三千精锐进驻陈仓，与郝昭碰面。
中军大帐内，费耀向郝昭询问起之前数日，守军与楚军交战的细节，想要借此一探楚军的实力。
面对费耀的询问，郝昭回复道：
“费将军，楚军确实悍勇，若非我部占据地利，恐怕不是楚军一合之敌！”
“哦，楚军果真如此强横？”
费耀感到诧异，他和郝昭同为曹真的部将，互相之间非常了解，费耀知道对方绝非虚言怯弱之人，但这更加让他疑惑。
就连郝昭都对楚军给予如此高的评价，费耀认为想要挡住从蜀道北上的楚军，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此，费耀对楚军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
之后费耀又和郝昭交流了一下，得知楚军作战凶悍，多仰仗能够连续射击的元戎弩。
楚军攻陈仓时，都会先用元戎弩压制城头守军，让后楚军先登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登城。
费耀了解情况后，便传信坐镇长安的曹真，在说明陈仓情况的同时，又请曹真多征调盾牌发往前线，用以防备楚军的元戎弩。
当费耀的书信传回长安，大都督曹真正与从雒阳闻讯赶来的钟繇在一起议事。
得知陈仓无碍，曹真和钟繇都松了口气。
陈仓乃关中门户，若是被楚军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长安国相府内，曹真对钟繇说道：
“钟相，郝昭和费耀的来信中说，楚军大将文聘麾下有一万兵马，作战勇猛，恐怕是楚军精锐……”
说到这，曹真顿了顿。
钟繇捋须道：“大都督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
“哈哈哈，钟相痛快！”曹真笑道，“不瞒钟相，蜀中细作来言，逆楚刘基以蜀郡太守诸葛亮为都督，统兵三万来犯。这与郝昭和费耀的信件有出入，我担心诸葛亮会分兵褒斜道。”
钟繇闻言，扭头看向舆图：“大都督的担心不无道理，蜀道艰难，要想从汉中攻入关中，唯独褒斜道适合大军前行。”
曹真见钟繇认同他的看法，遂补充道：“钟相，陈仓地势险要，楚军纵有千万大军，每次参与攻城的士卒也无法超过三千人，然而诸葛亮却派楚国大将文聘领一万大军来犯……”
“唔——大都督高见，此定是诸葛亮的疑兵之计！”钟繇频频点头。
“英雄所见略同！钟相，吾欲亲率大军屯于郿县，等候楚军来攻。届时还请钟相代吾坐镇长安，慑服宵小。”
“楚军远来，大都督以逸待劳，安能不胜？大都督只管放心去，关中有老夫在乱不了！”
“哈哈，钟相能这样说，本督就放心了！”
三日后，镇西将军曹真集结兵马，带着一万兵马进驻郿县。
曹真亲自进驻郿县的原因，除开楚军主帅诸葛亮很可能走褒斜道进攻关中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曹真所率的一万大军全是新卒！
军队战力堪忧，曹真不可能把褒斜道的防务假手他人。
只有曹真自己亲自坐镇前线，他才能放心。
曹真来到郿县后，陈仓方面，郝昭和费耀的军报也来得更加迅速。
二人在信中提到，自从费耀率兵援助陈仓后，楚军大将文聘又连日猛攻陈仓。
楚军悍不畏死的气势让郝昭和费耀都感到吃惊，认为文聘这支部队就是楚军主力，希望曹真能够领兵与他二人合击文聘，如此一定能够击退楚军。
然而曹真无视了二人的建议，他笃信楚军文聘所部乃是疑兵，诸葛亮肯定会从更适合大军行进的褒斜道进攻。
时间转到三月，文聘对陈仓的攻势越发凶猛，郝昭和费耀依托地理优势尚能坚守，但现实似乎正在否定曹真的预判。
或许事实真如郝昭和费耀二将所言，文聘确实是楚军主力？
就连曹真自己也不免心生怀疑，莫非蜀中细作传来的情报有误，诸葛亮根本就没有三万大军？
而秦国在关中的官员们，也开始发出一些质疑之声。
如尚书毛阶、常林二人皆认为曹真应该挥师陈仓，尽快击退楚军大将文聘。
毛阶、常林会在朝野散布质疑之声，并不是因为他们嫉妒曹真，而是出于对关中地区民生的考量。
以如今秦国的国力，必须尽可能留力，任何空耗国力的举动，肯定都会遭到毛阶、常林等主理秦国政务的官员们的反对。
况且春耕将至，一万多男丁全都挤在郿县，又不击敌，又不耕作。
毛阶、常林哪受得了这刺激？
所幸坐镇长安的国相钟繇，在这个关键时刻对大都督曹真表现出了足够的支持。
这也是为什么曹真在出镇郿县前，要先与钟繇商议的原因。
虽说曹真即是宗室，又受曹操之命持节都督雍凉军事，可他毕竟年轻，声威都不可能压得住秦国的高官和关中的豪族。
曹真绝非庸才，他清楚地知道要守住关中，不仅要面临外敌，还要处理好关中政务，尤其是在如今这个秦国风雨飘摇的时节……
但政务又非曹真长处，所以他只好把坐镇雒阳的钟繇请到长安，让自己可以安心应付外敌。
钟繇与毛阶、常林等人不同，他是真正统帅过大兵的人，眼光不止聚焦于内务，对全局的把控都很透彻，所以他理解曹真的难处。
当大都督曹真遭受毛阶、常林等人的质疑后，钟繇在朝堂上力挺曹真，并说屯兵郿县的决议，是自己与曹真一同定下的。
若是曹公将来问责，他钟繇会和曹真一同承担！
钟繇是曹操入主关中的头号功臣，督镇关中十余载，有他发声，留守长安的秦国臣子们平息下来，决定再等等看……
而这一等，还真等来了消息！
十余日后，大都督曹真从郿县向长安送来战报。
楚军统帅诸葛亮派遣楚国大将徐盛、严颜督领一万五千大军出褒斜道，攻打褒斜道的出口——斜口！
第451章 诸葛用兵
斜口的斜峪关下，数年未曾参与过大战的楚国大将徐盛，亲自来到前线督兵攻城。
自从出任巴郡太守后，徐盛基本就远离疆场了。
刘基回到江东有牛渚营和柴桑营水军可用，伏波军便被留在了巴郡交界处震慑荆益，徐盛因此失去了跟随刘基出征的机会。
之后的黄元叛乱、南中叛乱，也没有伏波军的用武之地。
此次北伐，徐盛也是主动上书，才挣得一个随军出征的名额。
诸葛亮派徐盛和严颜二人率领足足一万五千人出褒斜道，攻打斜口，不怪徐盛不兴奋。
若非徐盛乃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他恐怕都要参与先登了！
作为和徐盛对线的敌人，秦国大都督曹真此刻却没有在斜峪关内。
曹真让部将戴陵镇守斜峪关，自己则偷偷来到斜水上游的五丈原一带，居高临下观察楚军的阵势。
有戴陵在斜峪关奋战，曹真不担心楚军能够一蹴而就地攻下城关。
之后一月，曹真一直偷偷在高处观察。
褒斜道内的楚军虽众，军容也很整齐，营垒更是扎实，曹真几乎可以断定褒斜道内的敌军就是楚军主力。
然而有一事却又让他大感疑惑！
那就是曹真没能在褒斜道中的楚军营垒里，发现敌军主帅诸葛亮的大纛！
没有大纛，说明诸葛亮根本不在此地！
可诸葛亮又能去哪？
陈仓？
不可能，因为郝昭和费耀没有上报。
褒斜道就更不可能了，曹真自己现在就在褒斜道！
一时间，陈仓、斜口的战事都被曹真放在了次要的位置，诸葛亮的去向，成了曹真最关心的事情！
越感事情蹊跷的曹真，只能派人再去联络益州的细作，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在曹真苦等的时日里，斜口之战开打一个半月后，一位贵客来到前线，他就是雍州刺史赵俨。
赵俨是代表钟繇来前线的，同时也是代表朝中一众大臣来的。
曹真在郿县大营接待了赵俨，二人是老熟人了，毕竟曹真受命都督雍凉诸军事，雍州军权就在曹真的管辖范围内，作为雍州刺史的赵俨，自然经常接触曹真。
所以见到曹真后，赵俨一脸笑意，并且带给曹真一条好消息。
“大都督，毛、常二位尚书让我私下带话给你，两位尚书自认见识浅薄，希望你不要介怀，好好应敌。”
曹真听完赵俨说的话，感慨道：“二位尚书乃真君子也！吾安敢怪罪贤达，还望赵君回长安后替我带话，就说吾与毛公、常公都是为国谋事，吾不敢因料中敌情就沾沾自喜。”
赵俨当即答应下来，还出言称赞曹真的气节。
随后曹真带着赵俨巡视慰问诸军，还和赵俨一起去斜水上游看了看斜峪关的战事。cascoo
赵俨并非不知兵的文弱腐儒，相反，赵俨也是文武兼备的大才。
赵俨在斜水上游观察完楚军营垒，和斜峪关上的战事，深感楚军兵锋强盛，负责统兵的楚军大将徐盛和严颜都是世之良将。
曹真能够仅凭一万新卒，就能挡下凶悍的楚军。
赵俨也因此更加佩服曹真的军事才能，在心底打定主意，要在朝野替曹真发声，支持曹真。
临走前，曹真又请赵俨帮自己给坐镇长安的钟繇带一封信，并叮嘱赵俨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赵俨收下信，带着他在前线的见闻返回长安复命。
朝堂上，主持国政的钟繇让赵俨述说前线情况。
赵俨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反馈给朝堂上的文武官员们，钟繇当着众人的面再次赞叹曹真的能力，尚书毛阶、常林等人也不再有微词。
长安的政治隐患就此彻底平息。
散朝后，赵俨来到国相府拜见钟繇，并送上曹真的密信。
钟繇本以为只是寻常信件，谁知看完信中内容，钟繇的内心已是风起云涌！
“糟了！”
钟繇握着信纸惊呼一声。
赵俨紧张地问道：“钟相，曹子丹在信中说什么？”
钟繇把信纸递给赵俨：“你自己看吧！看完替吾去一趟北地郡，召南匈奴左贤王刘豹进京。”
赵俨神色一凛，接过信纸一看：
陇右危！
就在此刻，一名侍从进入屋内，对钟繇说道：
“主人，侍中韦康求见！”
钟繇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快带进来！”
“诺！”
年过三旬的侍中韦康步入屋内。
韦康还有另一重身份，凉州牧韦端之子，护羌校尉韦诞兄长。
韦康进来时，眼角还有泪痕，钟繇和赵俨心里一凉，凉州果真出事了！
“钟公！家父送来急报，逆楚领军将军诸葛亮督领三千精锐出祁山道，奇袭祁山堡，舍弟韦诞被贼将王平斩杀，祁山堡丢失。
“天水太守郭淮退守卤城，家父业已率军进驻上邽，特书信在下，向长安求援！”
韦康躬身汇报，说道韦诞战死时，韦康再也克制不住哭腔，眼泪掉落，润湿地面。
钟繇赶紧将他扶起：“元将，快坐下说！”
“是。”韦康坐下，将事情原委说出。
原来半月之前，一直没有在陈仓和斜口两地现身的益州楚军主帅诸葛亮，竟然带着三千精锐突袭祁山堡。
彼时，不管是秦国在凉州的文官还是武将，都对此完全没有防备。
所有人都认为楚军此次出秦岭是兵分两路。
一路先走陈仓道出散关，攻陈仓。
另一路主力晚半个月出褒斜道，奇袭斜口。
诸葛亮先派文聘攻陈仓，为的是吸引大都督曹真的注意，好叫主力能够奇袭斜口，一举攻入关中。
这是大都督曹真和国相钟繇做出的判断，并广泛流传于关中、雍凉地区，也被大多数的秦国文武认同。
而且伴随着这种看法的流传，关中、雍凉地区的秦国官员们也对敌军主帅诸葛亮有了初步了解，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蜀郡太守，楚国领军将军，其实是一位不容小觑的兵法家。
若非大都督曹真和国相钟繇长于军略，换一名寻常的统帅，估计就被诸葛亮的疑兵之计骗过去了！
可是谁又能料到，陈仓和斜口的楚军，竟然全都是疑兵！
诸葛亮北伐的目标不是关中，而是陇山以西的陇右地区！
“不对！”钟繇突然自顾自地惊呼一声。
在座的赵俨和韦康看向钟繇，奇怪对方为何忽然惊呼。
赵俨问道：“国相可是有何疑虑？”
钟繇看向二人，解释道：
“诸葛亮夺占祁山堡，进逼卤城，看似意图夺占陇右，切断关中与西凉的联系。
“可正如元将所言，就算诸葛亮麾下有三千精兵，凭借祁山堡险要的地势，护羌校尉只需紧守堡垒，诸葛亮怎么可能这么快攻下祁山堡？”
面对钟繇提出的疑问，赵俨和韦康面面相觑，想不出答案。
但是凉州牧韦端给其子韦康的书信做不得假，祁山堡丢失，楚军可北上包围卤城，若卤城再失，上邽就危险了。
上邽危险，又代表着整个陇右都会陷入危险。
陇右又是连结西凉和关中的近路，没了陇右，几乎等同于失去西凉。
这真可谓是骨肉连筋！
这时，韦康哽咽地说道：
“钟公，逆楚夺占祁山堡，卤城危急，上邽危急，陇右危急，凉州危急！还请钟公速速发兵救援！”
钟繇坐在席位上没有动静。
韦康不得不起身跪到钟繇跟前：
“钟公！舍弟已为国捐躯，在下不想再让家父有散失！若钟公有所顾虑，韦康只得辞去官职，率领族中子弟为国而战！”
钟繇还是没说话，赵俨觉得韦康说得有些过了，赶紧劝他起来。
第452章 上邽交锋
长安国相府内，面对韦康的请求，钟繇没有理会，反而对赵俨说道：
“元将、伯然，明日朝会，吾会向诸公提议，表举伯然为监军，督南匈奴左贤王刘豹驰援凉州。”
韦康见钟繇会派兵支援凉州，欣喜之余，又出言道：
“钟公，舍弟战死，凉州有难，家父在前，康亦不能坐视。明日在下会自请率领宗族部曲驰援陇右，还望钟公能够允许。”
钟繇听后，微微顿首：“韦氏想要报国，本相岂能堵塞门路？吾会向曹公表举元将重领护羌校尉一职，你今日便可召集部曲，择日出征。”
“多谢钟公，请容在下告退！”
“嗯，你们二人都去忙吧。”
翌日，钟繇在朝堂上将凉州的紧急军情告知秦国诸位大臣。
众文武都对此感到震惊，没想到敌军主帅诸葛亮的兵法韬略如此高深，更没有想到护羌校尉韦诞会被诸葛亮的军队斩杀在战场上，以至于祁山堡都丢了。
若秦国群臣没有记错的话，护羌校尉韦诞帐下随时都有两千羌兵效力，坚守堡垒的话，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击败呢？
而这一疑点很快就被人指出，尚书毛阶素来正直，常直言不讳。
所以他没有顾忌京兆韦氏的权势，在一众文武大臣面前直接点出：
“护羌校尉部有羌兵两千，部民上万，韦仲将却败得如此之快，事情必有蹊跷。”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寻找侍中韦康的身影，毕竟事情的真相，韦诞的兄长韦康肯定清楚。
奇怪的是，韦康今日竟没有来上朝。
国相钟繇在上方说道：“韦诞战败之事，吾会派人查明。只是战情紧急，吾已向曹公表举韦康重领护羌校尉，而今他已是召集宗族部曲驰援凉州，诸公不用再找了。”
毛阶见钟繇有意回护韦氏，只得卖钟繇一个面子，没有继续追究。
之后，钟繇又向秦国众臣们言明以雍州刺史赵俨为监军，督南匈奴左贤王刘豹部驰援凉州的决议。
凉州军情紧急，钟繇用兵自然不会受到阻挠，此事便是定下。
于是数日后，赵俨到北地郡拜会刘豹。
南匈奴而今早就被曹操驯得服服贴贴，纵使关中空虚，刘豹也不敢放肆。
况且南匈奴数千精锐早就被曹操一起带去淮北，因此空虚的可不止关中，南匈奴也虚啊！
所以刘豹只能听命，带上三千匈奴轻骑跟着赵俨一起前往陇右前线。
路途中，他们赶上了先行上路的韦康的部队。
赵俨见到韦康，就知道韦氏这一次是真地下血本了。
一个小小的京兆韦氏，竟然动员了两千私兵部曲驰援陇右。
别觉得两千部曲听上去很少，汉末群雄割据时，许多郡守手里能打的士兵其实也就三五千人，甚至好多小军阀还没这么多兵！
观韦氏部曲的军容，就知道这两千人绝不是乌合之众，因为其中半数的士兵都穿着盔甲，属于是绝对的精锐之师。
韦氏能够这样下血本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韦氏家主韦端乃现任凉州牧！
赵俨担任雍州刺史多年，也常常耳闻韦氏这些年，在凉州的经营上颇下了些功夫。
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便是握在凉州牧韦端手中。
每年韦端牧守的凉州，都会向朝廷上缴数十万贯的榷税，而韦氏又在其中享受了多少红利，光是想想就知道。
虽说曹操执法严苛，但那都是看人的，似韦氏这种死忠，曹操也不会太为难。
不管如何，看似陷入虚弱的关中，竟又组织起了一支五千的军队，足可令人称奇。
赵俨心想：若是杜氏、司马氏、卫氏这些从前看起来不太起眼，但却随着曹操一起崛起的豪强们，能够挤出一些利益来，或许关中、雍凉地区的局势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危急。
赵俨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其实他本人也是颍川士族集团的一员。
若真要深论起来，秦国在淮北的军情更加紧急，是否又应该怪罪到颍川集团头上呢？
毕竟颍川离淮北更近不是？
不管赵俨如何想吧，他当前要面临的，还是陇右的兵事。
护羌校尉韦康希望赶快赶到陇右，所以他们紧紧用了十天时间，就从关中赶到了陇右前线——上邽！
陇右风貌自与关中不同，除却河间谷地，到处都是山。
关中援军沿着陇坻道一路向西南前进，赶到上邽时，正巧碰见楚军在围攻城池！
韦康、赵俨、刘豹等人有些惊讶，莫非退守卤城的郭淮已经战败？！
不然为什么楚军能够越过卤城，围攻上邽？
众人不敢在等，直接领兵杀向上邽城下的楚军。
然而楚军似乎对于突然杀到的秦国援兵并不感到惊讶，楚军阵中响起一阵急促的金鼓声后，正在攻城的楚军毫不犹豫，全都抛下敌人返回营垒。
与此同时，从楚军营垒中，又有一支约莫一千人的部曲走出。
这支部队在上邽城东南角列阵，拦住了秦国援军的来路。
韦康等人的军队有五千之众，他们或是想要赶紧救援上邽，亦或是觉得拦路的楚军人数稀少不足为虑。
总之，韦康等人想都没想，直接朝着拦路的楚军杀去。
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刘豹的匈奴骑兵冲在最前。
匈奴骑兵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楚军刚刚列好军阵之际，匈奴骑兵距离拦路的楚军就只有一两百步的距离了。
“咴儿——————！”
刘豹吹响马哨，示意部民们准备骑射。
匈奴骑兵们纷纷举起打猎用的猎弓，搭好箭矢准备射击。
猎弓射程较短，必须等到五十步左右才能有效杀伤敌军。
但匈奴轻骑们都骑着快马，所以根本不必等，骑卒们刚搭好箭，就可以松开弓弦了。
“嗡”的一声，先有数百支箭矢飞向楚军。
左贤王刘豹竖起耳朵，准备享受汉人的惨叫……
刘豹忽然看清，对面的一些楚军手中，竟然还拿着类似蹶张弩的弩机！
糟了！
刘豹刚想下令撤退，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对面的楚军硬抗了匈奴骑兵的一轮骑射，然后扣动手中扳机！
数百张元戎弩齐发，所射出的弩矢竟然比数千匈奴骑兵射出的箭矢还要多！
元戎弩能连发十矢，而一千楚军中，至少有一般人都配有元戎弩！
一瞬之间，五千支弩矢倾泻向对面的匈奴骑兵。
眼下刘豹所率领的匈奴骑兵并非族中精锐，披甲率低得可怜，前排数百匈奴人连带着他们的战马、驮马一起，全被射成了刺猬。
匈奴骑兵的冲锋势头戛然而止，刘豹又惊又怒，赶忙带着部民们后撤。
若他没有看错的话，刚刚楚军的一轮射击，至少射杀了他三百部民！
幸好刘豹没有冲在最前面，毕竟他不会铁了心替秦国卖命，所以才没有被楚军的元戎弩射成筛子。
这一下，关中援军的势头被遏止，受命出营拦截敌人援兵的楚军部队见好就收，缓缓撤回营垒中。
短短的一次交锋，却给韦康、赵俨、刘豹等秦军当头一棒！
韦康等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先进入上邽城，都不敢轻言攻击城外的楚军。
第453章 少年姜维
韦康、赵俨、刘豹等人入城后，见到了凉州牧韦端和凉州刺史贾逵，但却不见天水太守郭淮的身影。
作为监军，赵俨当即问起郭淮的去向。
赵俨如此关心郭淮，是因为郭淮手中应该还有一千凉州精锐，那是秦军在陇右地区不可或缺的一支力量。
头发花白的凉州牧韦端回答了赵俨的疑问：
“祁山堡失守后，郭伯济退入卤城据守，被楚军大将霍峻困于城中。”
赵俨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对：
“韦牧，城外诸葛亮共有多少兵马，韦牧可清楚？”
韦端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但还是平淡地回复：
“诸葛孔明有精兵两千，霍峻有精兵一千，总共是三千精锐。”
赵俨追问道：“韦牧，上邽城中有多少兵马？”
“有凉州兵三千人。”
“那诸葛亮为何敢越过卤城包围上邽？他难道就不怕后路被断吗？还有一点在下想要问一问韦牧，韦仲将手握两千羌兵，怎么会败得那么快？”
赵俨跑出一连串的问题，最后拱手道：“陇右战局疑云密布，还请韦牧为我等解惑啊！”
众人纷纷看向韦端，正如赵俨所言，陇右的局势实在叫人疑惑。
不管是楚军诸葛亮，还是凉州牧韦端，二人用兵都与兵法、常理不合。
一是诸葛亮过于激进，二是祁山堡丢得太快，三是韦端过于保守。
韦端端起茶碗，看着碗里的茶汤轻叹一声，还没喝就又放下。
“哎！伯然，祁山堡之失，实乃吾儿轻敌冒进……”
韦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还是选择将实情讲出。
原来楚军袭击祁山堡后，护羌校尉韦诞和天水太守郭淮一起领兵前往支援。
二人到了祁山堡，见楚军诸葛亮只有两三千人马，又全都聚在祁山堡下。
韦诞想趁机突袭楚军，郭淮则认为应该稳妥行事，不能冒然进攻。
郭淮是通过观察楚军阵势，察觉到敌军不好对付的。
但可惜的是韦诞不听，他让郭淮在后观望，自领两千羌兵杀向楚军，意图和祁山堡的守军一起夹击正在攻城的楚军……
韦诞的进兵正中楚军统帅诸葛亮的下怀！
诸葛亮看似在围攻祁山堡，但他真正的意图，其实是赶来支援的秦军！
韦诞带兵冲下山道后，被早有防备的楚军迎头痛击。
诸葛亮的部将王平率领一千部曲，扭头杀向韦诞的部队。
按理来说，一千人不可能打得过两千人，但王平所率的，乃是板楯蛮！
而板楯蛮可是羌人的天敌……
后汉永和、建和年间的两次大型汉羌战争中，造反的羌兵杀入益州，分别被汉中五官掾程信、和益州刺史种暠率领板楯蛮兵击败。
建和年间的羌乱中，板楯蛮斩俘羌兵二十八万，战绩骇人，从此羌人将板楯蛮称呼为“神兵”！
纵使如今距离建和年号已经过去了数十年，可羌人们可不会忘记那些世代相传的故事。
东汉四次汉羌大战，后两次中再也看不到羌兵跑进益州的事迹，主要就是因为益州有“神兵”板楯蛮。
祁山堡外，当韦诞率领着两千羌兵杀向楚军时，韦诞竟然发现平时剽悍得不行的羌兵脸上，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而对面那些脸上涂着花纹的楚军，在看到羌兵后，个个脸上都兴奋好战。
楚军将领王平更是用韦诞听不懂的賨人土话喊道：
“羌儿，你家賨人耶耶来啦——！”
随后，裸脚赤身、满身战纹的板楯蛮兵们嘴里，发出怪异的吼叫声，他们挥舞着刀盾棍棒一拥而上。
羌兵们听见板楯蛮兵们的怪叫，仿佛被唤醒了儿时的可怕记忆，那是族中长辈们用来吓唬羌人小孩的“鬼故事”。
老人们口中吃人的恶鬼，和眼前这些光不溜秋、黑不溜秋、又满身花纹、满口怪叫的家伙简直一模一样！
王平带着一千板楯蛮兵逆着山道杀将上去，上方的羌兵们吓得全都往后退。
护羌校尉韦诞不停喝令羌兵们上前，但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韦诞惊异之际，王平已经带兵杀到脸上，击溃了前部的羌兵。
在后方观战的郭淮都来不及接应，韦诞就被王平用长矛刺落马下，至此祁山堡再没有守住的可能。
郭淮只好退往卤城固守，并将事情始末传书凉州牧韦端和刺史贾逵，让他们引兵来援。
众人听完韦端的讲述，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此前韦家人对祁山堡的战况讳莫如深，原来祁山堡沦陷，主责在韦诞身上。
监军赵俨咂咂嘴：“胜败乃兵家常事，韦仲将业已为国捐躯，秦公和朝堂诸君会体谅韦氏的，在下亦会为韦氏声张。”
众人点点头，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而且韦氏经营凉州十多年，不是谁都敢得罪的。
韦端很欣赏赵俨的识时务：“老夫在此先谢过伯然，将来有需要我韦氏帮忙的，伯然尽管开口！”
赵俨笑了笑，不以为意。他颍川赵氏也非小门小户，有需要的话完全可以找世交的荀氏、钟氏。
“韦牧，逆楚诸葛亮不过两千兵马就敢挺进上邽，而今我等大兵在握，还是应该先击退楚军！”
“伯然所言甚是！只是……”
正在赵俨和韦端说话之际，参军姜维进来禀报：
“韦牧，赵监军，诸公，诸葛亮退兵了！”
众人心头一喜，韦端和善地问姜维：“伯约，楚军真退走了？”
年轻的姜维点点头：“禀韦牧，楚军确实退走了，但维觉得有些蹊跷。”
坐在一旁的赵俨、韦康、刘豹等人好奇地看向这个还没长胡子的少年，这小子还能有什么见解不成？
韦端瞟见众人脸色，好心地向众人介绍姜维：
“姜伯约乃忠良之后，前年羌、戎叛乱，他父亲天水功曹姜囧为了护卫本牧战死。我听说伯约侍奉其母，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又勤勉好学，遂向朝廷举荐伯约为中郎，擢拔他为参军。”
说完，韦端问姜维：“伯约，你有何看法，在座都是有能之人，一定可以指点你。”
姜维虽只有十五岁，但在韦端、赵俨等秦国重臣面前丝毫不露怯，张嘴说道：
“韦牧，兵法云：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城外麦苗青郁，楚军退走却不割除、又不设法烧毁。维观诸葛孔明用兵，深得孙武精髓，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么粗浅的道理，楚军退走可能有蹊跷。”
“嘶————”众人听了姜维的话，纷纷感到惊奇。
没想到姜维如此年轻，却能做到观察入微。
颍川名士赵俨不禁出言赞道：“小子不凡，凉州真出奇士！”
然后，赵俨又扭头对韦端说道：
“韦牧，楚军退走，必然朝着卤城的方向而去，你我正好合兵追击。但正如伯约所言，楚军退走必有蹊跷，我等不可冒进，远远缀在诸葛亮身后就好。待到卤城，再做计较。”
韦端点头同意：“伯然之见甚是稳妥。”
于是，韦端、赵俨合兵八千，出城尾随诸葛亮。
第454章 夹击诸葛
陇右铁堂峡的山道间，两千益州楚军沿着山道快速行进。
身穿札甲的诸葛亮坐于马上，裨将军吴班率领一千兵卒护卫其周，偏将军王平则带着一千板楯蛮跟随在后。
在楚军身后十余里处，凉州牧韦端和监军赵俨督领八千秦军尾随。
因为山道蜿蜒，吴班不得不随时回头观望秦军的位置，看看对方是否想要追上来决战。
与谨慎的吴班不同，正值壮年的诸葛亮表现十分淡定，只专注于前方道路。
秦楚两军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态势，一路向南。
楚军在前领头，约莫走出三十余里山路，而后穿过铁堂峡，一直走到漾水边。
到了漾水，楚军还没有停下，反而加快速度，沿着漾水向西南方的下游走去。
后面的秦军见状也跟着提速，紧紧咬住楚军的尾巴。
楚军队列中，吴班担忧地对诸葛亮说道：
“将军，敌人万一真追上来怎么办？”
诸葛亮笑道：“无妨，此前数战我军都是轻易获胜，可知秦军不堪战。若韦端真敢追上来决战，吾正好一举击溃他！”
从诸葛亮的话中可以看出，他麾下的楚军和韦端手下的秦军其实已经交手过很多次了。
除开祁山堡之战，在包围卤城的过程中，韦端其实也曾发兵救援困守卤城的郭淮。
但韦端派出的援兵却同样被楚军击败，这也是诸葛亮敢直接越过卤城，进而围攻上邽的原因。
而在上邽城外，楚军还和上邽守军打过一仗。
那一战中，秦军的指挥官正是凉州牧韦端。
至于结果嘛，看看韦端缩在上邽，被诸葛亮堵在家门口不敢出来，大家也就明白了。
这三战的结果过于丢人，以至于韦端都没好意思跟驰援陇右的赵俨等人提……
陇右局势的糜烂，几乎全“仰赖”韦氏父子二人糟糕的军事水平。
如果陇右战局的真相为曹公所知，他们韦氏在曹公心中的地位怕是要大跌。
因此也不怪韦端为何对此讳莫如深。
而正如诸葛亮所言，韦端和赵俨等人一路追击楚军至漾水。
期间赵俨多次想要一鼓作气追上楚军，但却都被韦端制止。
赵俨虽是监军，但韦端更是州牧，赵俨不好闹得太僵，只能按捺住急切的心情。
秦军跟着楚军又跑了快有四十里山路，众人都能看到河对岸的卤城了，楚军这才停下。
此时此刻，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秦军这是足足追了一个白天，跑了快七十里山路，累得够呛。
这下别说上前和楚军一战了，没累死都算幸运的。
好些士卒不仅脚磨起泡，嘴里还跟着火似的，口渴得都快冒烟了。
走在前面的楚军停下后，诸葛亮回头观察了一下秦军的状况，见秦军已无战力，终于放下心让大军安营扎寨。
不仅如此，诸葛亮还让有些余力的王平部，列阵向着秦军逼近。
王平手下的板楯蛮不愧为神兵，山路对他们来说跟平地没区别，急行一整天都还能跑能跳的。
后面的韦端、赵俨等人看着楚军如此嚣张，心里恨得牙痒痒。
但恨又如何，秦军士卒早累傻了，韦端和赵俨见板楯蛮兵向着己方逼近，赶紧招呼将士们往后撤。
又让匈奴刘豹带着骑卒们掩护，刘豹忌惮于楚军的元戎弩，再加上此地乃是河谷，不利于骑兵展开，所以匈奴骑兵们也畏手畏脚的。
于是漾水便有了滑稽的一幕，楚军一千板楯蛮兵赶着八千秦军不断后退。
然而王平也不敢真攻上去，板楯蛮再善于山地行军也是人，不是真正的神。
板楯蛮们确实还能走走跳跳，但再要他们经过一个白昼的急行军后再跟秦军打上一仗，那绝对会要人老命！
王平赶着秦军后退了数百米后便停止前进，双方陷入对峙。
秦军这边，凉州牧韦端下令让士卒们扎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漾水边上的楚军营垒中传来金鼓声，王平这才带着板楯蛮们撤入营寨。
当夜，两军隔着一二里相安无事，没人想着夜袭偷营。
因为不管是楚军还是秦军都极度疲惫，士卒们都不用茅草铺和毛毯，穿着盔甲躺地上就能直接睡着！
直到翌日清晨，睡了一个好觉的秦军起来才发现，漾水对岸竟然还有一座楚军营寨！
“韦牧，赵监军，斥候探明了，河对岸的楚军，乃是之前围攻卤城的霍峻部！”
参军姜维进帐禀报，韦端、赵俨等人当即讨论起来。
按照姜维提供的情报，漾水北岸的营寨，是诸葛亮部。而南岸，则是霍峻部。
这样一来，楚军在陇右地区的军队就到齐了！
可这就更加让人疑惑了，诸葛亮不趁着机会退走，反而叫霍峻连夜来漾水扎营，这不是自绝后路吗？
要知道过了漾水再往南走就是卤城，卤城中还有秦军郭淮部。
卤城的郭淮，和漾水北岸的韦端，正好组成南北夹击之势。
将分别在两岸扎营的诸葛亮和霍峻夹在中间！
韦端捻着胡须猜测道：“莫非诸葛亮昏了头，想要效法兵仙背水一战？”
护羌校尉韦康说道：“管他如何，父亲应该先派人联络卤城中的郭淮，让他领兵出城和咱们一起夹击楚军！”
监军赵俨也赞同和楚军作战：“元将所言不错，眼下楚军隔河扎营，自觉退路，正是我军击破诸葛亮的大好时机啊！”
对于赵俨和韦康的提议，韦端也不敢再如昨日那般犹豫，不然真的会让人认为他是有意放纵敌军。
于是众人敲定作战计划，派人绕道联络卤城中的郭淮，让他出城与北岸的秦军一起夹击诸葛亮！
当天上午，卤城中的郭淮收到消息后，当即表示愿意出城配合韦端等人作战。
郭淮被堵在卤城快一个月，那叫一个憋屈啊。
他曾三次想要突围，夜袭、佯攻、正面突击他使了个便，愣是没把城外的霍峻击退，自己反倒还死伤了三百精兵。
不过眼下诸葛亮自绝退路，竟敢摆出背水一战的架势。
即便是谨慎的郭淮，也觉得这是一个全歼楚军的绝佳机会。
下午，郭淮便带着卤城中的秦军出城，来到漾水南岸，堵住楚军霍峻的营门！
北岸的韦端等人看见郭淮来了，认为南北夹击之势已成，今日一定可以击破楚军，擒获诸葛亮！
未时一刻。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回荡于山谷之间。
漾水两岸总人数加起来将近一万人的秦军，向着河畔的楚军营地发起攻势！
“嘟呜呜————！！！”
“杀啊啊————！！！”
秦国侍中、护羌校尉韦康身先士卒！
第455章 漾水大败
“快放箭！击退他们！”
漾水北岸，楚军营垒前挤满了秦军，哨楼上的弓弩手不时射出箭矢，阻挡秦军的攻势。
由于楚军的营寨是仓促间修筑的，所以防御效果并不太好。
薄薄的木墙只能稍微阻隔敌军，营内守军也无法向防守城池关卡那般站在墙上居高临下。
不少秦军士卒挤在墙外，用手使劲推动木墙，试图直接将楚军的营墙推倒。
还好诸葛亮麾下的楚军都是精锐，安营扎寨这种小事都严格遵照军事操典来办。
所以即便数百秦军合力推墙，也不能将那看似很薄的木墙推倒。
但秦军没法推倒，却能够踩着人墙往上爬。
营内的楚军见状，赶紧用手中的长矛从木墙上留出的孔洞刺击爬墙的秦军。
长矛入肉，扎得一片血肉模糊。
鲜血顺着木墙的缝隙滴落，将黄土润湿。
“杀————！”
楚军营门前，护羌校尉韦康亲自领兵冲杀，试图冲入营寨。
韦康的弟弟韦诞死于楚将王平之手，因此他一边厮杀，一边用余光搜寻王平的身影。
可惜王平不在此处，守卫营门的，乃是楚军将领吴班。
吴班带着百余名披坚执锐的重甲长戟材官堵在营门处，用明晃晃的长戟阻挡试图杀入营中的秦军。
双方激战了两个时辰，吴班手下的重甲长戟材官死伤颇多，共有五十余名精锐战死。
别看这五十人很少，但他们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精锐，价值不菲！
相较于吴班的部曲，营门外的秦军死伤更惊人。
被楚军精锐杀死的秦兵不计其数，营门外堆满了尸体，少说也有一二百人！
但秦军在韦康的带领下，继续悍不畏死地冲击楚军军营。
战斗打到现在，虽然秦军死了很多人，但活着的人还很多，秦军还没有被杀怕。
秦楚两军一直战斗到傍晚时分，凉州牧韦端这才鸣金收兵。
韦康等人回营后，都在谈论今日与楚军的战斗。
秦军将领们都认为楚军着实强悍，但貌似也不是完全不可战胜。
至少今日一战，秦军算是打出了气势，把楚军堵在军营内不敢出来。
凉州牧韦端和监军赵俨也觉得照这样下去，应该可以战胜楚军。
韦端还扬言要擒杀诸葛亮和王平，以此告慰自己儿子韦诞的在天之灵。
当晚，韦端让部将梁虔守夜，以防楚军夜袭突围。
然而漾水河畔的楚军却没有来袭，双方相安无事地渡过了一夜。
第二日，秦军继续发起进攻，誓要攻破楚军大营！
双方从清晨战斗到中午，秦军将领们发现今天楚军的战斗力似乎比昨天弱了一些！
韦康、梁虔、刘豹等人呼号宣扬，秦军士气为之一振。
到了下午，楚军果然渐渐支撑不住！
还不到未时，漾水北岸的楚军营门前猛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噢噢噢————！！！破营咯——！！”
铺天盖地的秦军随即涌入营寨！
而营中仅剩下的数百名楚军则从大营西门突围，沿着狭窄的河谷地向西逃窜。
逃跑的楚军队伍中，诸葛亮和吴班两位楚军将领的大纛格外醒目，吸引着秦军们的目光。
杀入楚营的护羌校尉韦康得知情况后，赶紧带兵从西门冲出，挥刀指向诸葛亮的大纛喊道：
“儿郎们随吾追击敌军，莫要放跑了诸葛亮！”
“噢噢噢————！！！”
韦康麾下千余韦氏部曲，欢呼雀跃地跟着韦康追击诸葛亮。
在后面督战的凉州牧韦端和监军赵俨见状，也都是兴奋不已。
韦端直接把全军都压上，北岸的六七千秦军一起参与追击敌军主帅诸葛亮！
焦阳下，河谷间，数不清的秦军如同群蜂缀在逃跑的楚军身后。
若非河谷狭窄，骑兵不好行军，不然左贤王刘豹的匈奴骑兵肯定能够派上大用场。
可惜刘豹之前没有参与攻营，被留在后方看戏。
这会儿追击楚军，刘豹部也只能被前面的韦康、梁虔等部堵在后面。
楚军在前面一路逃窜，漾水河谷变得越发狭窄，此地很可能只是漾水的一条支流。
地势越来越不适合大军行进，但诸葛亮的大纛刺激着想要建功立业的秦军将士。
韦端、赵俨等人也急于擒杀诸葛亮，以求击退益州楚军的攻势，所以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
而且就算地势险要，难道楚军还能借此反击不成？
他们的大营都被攻破了，所剩也不过四五百人，明显伤亡惨重啊！
但是有一说一，益州楚军不愧是川蜀来的，着实擅长山地行军。cascoo
韦康等人带着秦兵在后追了一下午，愣是没能追上楚军。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出于人类对黑夜的恐惧，位于大军后方的韦端和赵俨慢慢冷静下来。
赵俨的目光顺着河谷向前眺望……
为了追击诸葛亮，秦军只顾着闷头向前。
而今六七千的秦军挤在狭长的河谷中，已然没有队形可言。
前军的韦康、梁虔等部，早就跑出老远，连旗帜都看不见了。
至于逃跑的诸葛亮就更不要说了，早没影了！
赵俨赶紧放慢马速，对身边的韦端提议：“韦牧，待到天黑就收兵吧，正所谓穷寇莫追。况且诸葛亮只有祁山堡一条路返回汉中，此地群山环绕，又荒无人烟，他这是慌不择路了。”
韦端也点点头说：“嗯，总归不过是残兵败将，之后再派兵慢慢搜山就是。”
二人又前进了小半个时辰。
太阳终于快要落山，月亮也已经爬上天空。
日月同辉，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嗷嗷嗷————！！！！”
忽然，从河谷北面的山道上，楚军大将王平带着裸足赤身的板楯蛮兵杀出，将散乱的秦军截成两段！
河谷中的秦军如遭棒喝，顿时乱作一团。
板楯蛮们一边怪叫一边奔跑，披头散发的样子宛如山中野鬼一般很是骇人。
想象一下，傍晚时分你和同伴在山间行走，忽然从山上跑下来几百个赤身裸体、满身纹身、还在嗷嗷怪叫的野人……
这时候别管野人们手里有没有兵器了，他们就是赤手空拳，也足够把人吓个半死！
韦端和赵俨，还有他们身边的秦国士卒们眼下就是这种感受。
“山魈！是山魈！快跑！”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河谷中数以百计的秦军开始逃窜，就连韦端和赵俨都不例外。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与从同时，河谷各处都有楚军伏兵杀出。
楚军每一支伏兵的人数都不多，最多一二百人。
但谁叫现在天黑了啊！
惊慌失措的秦军根本分不清伏兵有多少人。
更要命的是，秦军刘豹部的战马受到惊吓，在河谷间到处乱跑。
狭长的河谷中，大规模踩踏事件上演。
这下别管你是凉州牧还是护羌校尉了，人群、马群裹挟之下，谁都得跟着逃命。
秦军互相踩踏，那阵仗吓得连诸葛亮埋下的伏兵都不怎么敢追击。
当晚，秦军大败而还。
凉州牧韦端和监军赵俨都不敢再和诸葛亮对战，惊恐万分地逃回上邽。
还在漾水南岸攻击霍峻营寨的郭淮见到友军大败归来，吓得他抛下霍峻，带着剩余的士兵渡过漾水，跟随韦端一起向北逃窜。
漾水河谷之战，秦军死伤惨重。
有一两千人死于友军踩踏，还有数百人死于伏击，千余人选择投降。
韦端、赵俨从上邽出发时，麾下尚有七千人，可成功逃回上邽的，却只有不到半数！
韦端和赵俨等人被漾水大败吓破了胆，龟缩在上邽不敢出来。
可疑的是，诸葛亮并没有追上来。
上邽的秦军就这样在城中等了一个月。
直到一个月后，楚国领军将军诸葛亮终于卷土重来，再次包围上邽！
可这一次，诸葛亮麾下不再只有三千精锐，而是一支人数上万的大军！
之前领命攻打陈仓的文聘也来了！
第456章 曹操昏厥
七月，淮北汝阴。
城南楚军大营的中军大帐中，驸马都尉陆逊手捧《司马法》，正襟危坐于软席之上。
就在陆逊一心一意读书之际，帐外不时传来喊杀之声。
帐中还有一人和陆逊一样，也在专心致志地读书，不为外面的厮杀所扰。
此人正是曾经跟随刘基一起游历庐江的陆绩，也是陆逊的族叔。
陆氏叔侄二人对营外厮杀充耳不闻，左右之人对此已是见怪不怪。
用陆逊的话讲，如何应敌，诸军只需遵循都督的将令，按照军典行事就可。
因为陆逊是楚王的女婿，全军上下都不敢公然抗议。
好在这几个月来，秦军两次来攻，都无法撼动大营。
将士们这才明白，陆逊是真有本事，因此才敢稳坐钓鱼台。
除了有信心使军队守住大营外，陆逊心态如此放松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陆逊这支部队的任务很简单！
刘基让陆逊领兵在汝阴驻扎，又不要求陆逊攻下汝阴城，所以陆逊才敢放心大胆地“摸鱼”。
如果刘基要求陆逊攻下汝阴，那陆逊绝不敢这般松懈。
陆逊很清楚刘基的意图，刘基是想让陆逊的军队在汝阴牵制曹休，让曹休不敢随意分兵支援曹操。
面对楚军的绝对优势，曹操选择分兵防守安城、新蔡、汝阴三镇，以求减少局部战场上楚军的人数优势。
但曹操分兵驻守，又何尝不是在让自己手中的秦军变得分散呢？
到了傍晚，留赞、张温、顾徽等将领入帐禀报。
“都督！秦军已被击退，大营安然无恙！”
陆逊听后，放下手中的兵书，笑着说道：
“诸君记好战功就是，切莫让将士们寒心！”
“都督赏罚分明，末将等代弟兄们谢过都督！”
“嗯，都下去休息吧！”
“诺——！”
诸将走后，陆逊自言自语道：“今日之后，秦军应该只能退走了，这汝南终归我大楚所有。”
一旁的陆绩听后，挑眉看了陆逊一眼，然后继续埋首书案。
陆绩好清谈经学，对军争、政务等皆无兴趣，若非陆氏族内有意让他出来混军功，他更愿意留在建业和秘书省的博士们聊学术……
楚军大营北面的汝阴城中，攻营无果的曹休、张合等人聚在军营里议事。
曹休的面色有些难看，他亲率数千精锐突击楚营，却拿那个驸马都尉的营垒毫无办法。
张合、徐晃等人都有些泄气，秦军在淮北战场上的局势很不利。
曹公本来还想着让他们在汝阴打开局面，谁料一个逆贼刘基的女婿，竟然能让他们屡攻无果！
哎——！
曹休见众将都不说话，只好开口道：
“派人把实情报于大王吧……将来要是有机会，定要逮住陆逊这厮！”
两日后，汝阴的战况被快马送到平舆。
收到战报后，就算是志向高远的曹操，也不免叹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贾诩眼观鼻，鼻观心。
说实话，秦国与楚国之间的这场战争，贾诩本来就不看好。筚趣阁
而秦楚两国最终谁将夺得天下，早在八年前刘基入蜀时就已经基本确定。
事在人为，曹公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贾诩瞥了一眼曹操。
已然满头花白的曹操，此时正襟危坐，闭目冥思。
他头上王公大冠垂下的十二根冕旒整整齐齐，仪表威严庄重。
越到颓弱之时，身为一代雄主的曹操就越加注重仪表。
不是因为曹操心虚，而是因为曹操知道越到末路，就越需要强调自己的权威，不然手下人容易产生二心。
忽然，曹操睁开双眼，径直盯向贾诩：
“文和，汝阴战事不顺，吾谋略已尽，你有何看法？”
贾诩咽了口唾沫，恭敬地说道：
“从公破邺城算起，至今已过一载，淮北虽然越发艰难，但公子在魏郡或可开新辟易。”
“唔——吾知道你的意思了，先退下吧，容吾再想一想。”
“诺。”
贾诩战战兢兢地出门。
局势维艰，使得如今的曹公越发像一头随时要择人而噬的猛虎。
如果可以的话，贾诩真想找个借口缩回关中去啊！
可惜荀氏和曹公闹翻后，被世人评价为智计冠绝当世的他成了曹公的近随，一旦他出了什么差池，很容易就得罪曹操。
就连荀令君那样和曹公共事二十余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贾诩因为智谋素受曹操忌惮，也不怪他随时胆战心惊。
屋内，曹操看着贾诩谨小慎微地出门，心中冷静下来。
他清楚，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贾诩已经尽力。
若非贾诩为他出谋划策，帮他击溃袁氏，夺占邺城，淮北的战事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如果袁尚还在操持河北，刘基北伐的时候袁尚只需稍微落井下石一下，黄河以南的中原地区曹操就都别想保住。
至于说为什么不联合袁尚一起抵御楚国？
袁绍的死该归罪于谁，世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大汉以孝治天下，袁尚敢认贼作父吗？
就算他敢，沮授、审配、逢纪、淳于琼这些袁氏老臣会答应吗？
所以曹操必须先灭掉袁尚啊，不然看似袁曹可以联合抗楚，袁氏那帮子死脑筋也转不过来。
而也是攻破邺城后，秦国似乎才搏出了一丝生机。
贾诩刚刚的话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建议曹操尽量拖延战事，好给冀州的曹丕腾出时间收拾河北。
魏郡及周边地区可算是天下所有土地中的精华！
不管是人口还是赋税，魏郡称第一，天下任何一个郡都不敢称第二！
即便是和平发展二十年的江东吴郡也不敢！
按照去年从邺城获得的河北户口籍册来看，魏郡光在册人口就有八十余万！
曹丕稍微努把力，把魏郡的在册人口搞到百万人以上也不是没可能。
以空间换时间，只要曹操能尽量拖住刘基，同时尽量为秦国保留有生力量，或许真可以将劣势扳回一些。
但这很可能也只是一个空想，一个自我安慰的梦……
“呵呵——”
曹操苦笑一声，自己终究也是个劳碌命啊！
身为王者，就必须要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况且事在人为，自己勉为其难吧！
正在曹操独自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之际，忽然，贾诩拿着一纸文书急匆匆返回……
“大王，雍凉战报！”
贾诩面上满是焦急，曹操面色一沉，知道对方带来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曹操喝了一声：“拿来！”
伸手一把将战报抓过来。
曹操双手将之摊开，迅速浏览一遍。
战报上的几个字眼是十分刺目：
卤城大败，上邽被围，陇右危急！
曹操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紧接着头疾爆发，痛得他张口大叫了一声：
“啊————！！！”
曹操昏厥过去，脑袋猛地砸落在案几上。
砰的一声响，吓得贾诩赶紧呼喊：“医官！快传医官——！”
第457章 弃守汝南
直到深夜，因头疾爆发陷入昏迷的曹操终于醒转。
贾诩、满宠、许褚等文武全都闻讯赶来。
曹操看着一屋子的人，只让贾诩、满宠二人留了下来。
曹操头上盖着缓解头疾用的热布，一脸病气地对二人道：
“文和、伯宁。陇右危急，我欲班师返还关中，解凉州之危，你们以为如何啊？”
贾诩和满宠对视一眼，二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曹操说这话，明显是失了抵御楚王的心气。
但他们也明白时局维艰，曹公年事已高，头疾复发如此猛烈，难免丧失锐气。
正待二人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长史吕虔突然急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军报，面色难看。
曹操瞟了他一眼，痛苦地闭上眼睛，仰躺在榻上。
“报吧。”
“诺！”
得了准允，吕虔当即说出军报内容：
“大王，安城丢了！温曼基他……与城俱碎！”
曹操听了，猛地咳嗽起来，医官赶紧上前调理。
但曹操情绪激动，好久才停止咳嗽，中间几乎要咳断气了。
平复下来后，曹操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贾诩：
“文和，传令，退兵……”
贾诩见曹操如此痛苦，有些于心不忍。
他没有立刻应下对方的命令，而是拱手说道：
“公欲退兵，何不顺路奇袭昆阳，解昆阳之围呢？”
曹操忍着几要炸裂的脑仁思索起来。
颍川太守张绣率领所部万余兵马在昆阳城抵御荆州数万楚军近一年，仗打到现在，张绣肯定也是强弩之末了。
自己想要撤回关中，确实应该先设法击退颍川的楚军。
但就算曹操想要支援张绣，也得先从平舆突围才行。
不过好在城外的鲁肃麾下只有三万兵马，还没城中的秦军人数多，所以突围应该不是难事。
可一旦下达突围的命令，便意味着要正式放弃汝南。
就在曹操权衡之际，满宠进言道：
“公与楚军鏖战近一年，已大大拖延了楚军的攻势。宠虽为豫州牧，但也知豫州无险，不易防守。
“而今安城沦陷，温恢战死，汝南不可保有。公应该撤兵，保存军力，收缩防线，以求重振旗鼓，再作良图！”
满宠的话促使曹操下定了决心。
“扶我起来！”
曹操让医官将他扶起，然后曹操坐直身子，重新拿出威严的架势说道：
“先派人去汝阴传信，让曹休弃守汝阴，带兵撤往陈郡！
“再派人联络黄须儿，让他的骑军来平舆策应大军突围！
“平舆四万大军分作三部，前部由曹洪统领，中部由韩浩统领，后部由满宠统领。三日后突围，撤往上蔡！”
命令下达，贾诩、满宠二人出去传令，外面院子里的将军们也各自领命离去。
待到只剩下曹操和医官时，须发都熬白了的曹操，这才露出忧愁的神情。
曹操用枯瘦的手轻轻拍打榻沿，嘴里喃喃道：
“刘正礼啊刘正礼，你没什么本事，死得也比我早，奈何生了个好儿子啊！”
……
三日后，平舆城中的四万秦军做好了突围的准备。
忍着头痛重新披上盔甲、戴上兜鍪的曹操来到城西校场，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刀下令突围。
随后，曹洪带着一万士卒从西城门杀出，吸引楚军的注意力。
城外的楚军似乎对于秦军的突围早有预料。
从城西的楚军营地中，立刻冲出数千兵马，前来拦截曹洪的部队。
城西的楚军人数并不多，似乎不能够很好地拦截曹洪。
但即便如此，东、南两处军营中的楚军依旧没有行动。
秦军斥候将军情带回城中，曹操和贾诩等人顿时明白，他们的伎俩没能骗过鲁肃。
其实曹洪的部队虽然有一万人，但除了曹洪本部三千精锐外，其余七千人都是弱旅。
于是曹操又下令，让中护军韩浩带兵从东门杀出！
韩浩的中军也有一万人，和城西曹洪的兵力相当。
韩浩领兵出城后，城东的数千楚军也出营拦截。
平舆城东西两头战做一团，可是东西两头的楚军人数都只有数千。
如此一来，鲁肃肯定是在城北或城南留了重兵。
这确实是在情理之中，毕竟秦军若想突围，向北逃绝对是最方便的。
但鲁肃和曹操都不是傻子，从北门突围的计划过于简单粗暴，任谁都不可能拍脑门从北门走。
至于城南嘛，看似与秦国的势力范围方向相反，但未尝不是一条生路。
果不其然，就在秦国中护军韩浩带兵从西城门杀出的一刻钟后，又有一万多秦军从南门冲出！
领兵之人正是镇南将军满宠！
曹操的大纛也赫然在列！
然而就在上万秦军刚从南门冲出的瞬间，城南楚军大营中，竟然也有上万楚军出营来战！
原来鲁肃预判了秦军从南门突围的计划，将主力都留在了城南，而不是城北！
秦军统帅满宠当即做出指令，示意全军向西突围，似乎想要去和城西的曹洪汇合。
鲁肃和满宠麾下总计三四万人在城南混战，同时城东城西两头也是喊杀震天。
然而打着打着，在后方督战的鲁肃发现了端倪！
他感觉城南的秦军似乎有些不堪战！
秦军在突围的过程中留了一些部队断后，但是这些断后部队的战斗力实在羸弱，往往不到一两刻钟，就会被追击的楚军彻底击溃。
若城南秦军真是主力，恐怕不应该表现得这般辣眼。
至此，鲁肃知道自己还是中了曹操的算计！
“曹孟德果然奸猾！”鲁肃自言自语道。cascoo
左右之人很是疑惑，遂问鲁肃为何这样说。
鲁肃解释道：“我们是被曹贼的那杆大纛迷惑了呀，若我所料不错，曹贼应该是和城东的秦军在一起！”
鲁肃刚说完，便有探马过来禀报。
“报——！大都督，骆统将军遭到秦军骑兵夹击，特派小人来向大都督求援！”
“啧，果真是这样！快，传令朱据、朱然二位将军，然他们去城东支援骆统！”
“诺——！”
当朱据和朱然舍下城南的秦军，带兵赶往城东时，骆统所率的五千兵马已经被秦军击溃。
秦国中护军韩浩，和受命赶来策应突围的鄢陵侯曹彰汇合，迅速向着北方逃离。
原来韩浩所率的军队，才是曹操真正想要保全的部队。
其实这一点从韩浩的职位就能看出端倪。
中护军，乃是典掌禁军的将军，享开府之权。
韩浩所领的部队，正是秦国最精锐的一万禁军。
而满宠、曹洪手下的两三万兵马，虽然也有一些战力不错的军队，但其中大多数其实都是之前从关中强征的士卒。
既然韩浩所掌的是禁军，那么曹操本人自然也在禁军的护卫下向着北方撤离。
至于满宠和曹洪，也在时辰差不多后，抛下大军，仅带着残存的精锐部队向北逃离。
鲁肃见此情景，也只能让麾下士卒象征性地追一追。
毕竟楚军没有骑卒，很难追得上逃走的秦军。
第458章 急转直下
在楚国绝对实力的碾压之下，秦公曹操被迫放弃汝南郡。
淮北三镇全部拱手让人，汝南方圆数百里的土地，悉数归入楚境！
开战近一年，秦楚两国合计二十多万兵马在汝南战场上真正拉开阵势交锋的次数其实也就一两次。
而且秦军从未获得过大的胜绩，反倒是楚军在澺水之战中收获大胜。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刘基不是曹操那样的军事天才，打不出什么惊艳无比的操作。
但作为穿越者，刘基真正玩得其实是“发育暴兵”，一力降十会的道理大家都懂的。
刘基一边握有兵力的绝对优势，另一边还有法正、刘晔等能臣谋士查漏补缺。
所以即便前期的战斗看上去很磨蹭，但只要刘基不犯错，击败秦军本质上还是水磨工夫。
就一句话：我大楚粮草丰足，兵力强盛，耗都能耗死你曹孟德！
七月中旬，楚王刘基在新蔡召开会议。
会议的首要议题就是封赏功臣。
全军上下功劳最着者，自然是为刘基出谋划策，打得曹操放弃汝南的楚国中尉法正。
其次便是统领数万大军拿下平舆城的大都督鲁肃。
于是刘基直接任命镇北将军鲁肃为汝南太守，领豫州刺史。
而法正呢，则被刘基封为附亭侯，食邑二百户，改授楚国大司马，依旧掌楚国军事。
其余各将如全琮、太史亨、陆逊等也都有封赏，不做赘述。
封赏完功臣后，刘基决定让大军先在汝南修整半月，以便整编军队，补齐兵员。
同时也是让在淮北征战了快一年的将士们歇息歇息。
接收汝南郡也需要时间，粮草辎重的转运也需要时间。
这半月的修整不是为了偃旗息鼓，而是为楚国的北伐大业充电。
会议上，刘基又听从法正的建议，定下了两路进兵的战略方针。
待大军修整完毕后，楚军将会沿着汝水、颍水两条主要河道，继续北伐。
汝水和颍水勾连黄河水系和长江水系，是南北交通的重要河道。
两条河道不只可以是曹操将兖州、关中的物资运往汝南前线的生命线。
也可以是刘基北伐中原的快车道！
秦国没有水军，汝水和颍水就只能用作补给线。
楚国的舟船数以千计，完全可以借助战船将士兵和辎重迅速运往北方。
况且如今已是七月，正逢雨季，河水流量暴涨，即便到八月初也不例外。
眼下刘基已经下令，让步骘、陈震等人把囤积在寿春的数百万石军粮，转运至新蔡、平舆、汝阴等地存放。
借助天时，辎重转运的速度会很快，到时楚军北上的速度也会很快。
希望曹公能做好准备吧！
刘基不禁开始有些可怜曹操：我大楚热身的第一拳就打得秦国招架不住，这接下来的第二拳，不知道逆秦还接不接得住？
秦国能不能应付楚国近在眼前的第二波攻势，就连曹操本人心里都没底。
但事在人为，而今他正率领从平舆城中撤出来的三万秦军向着颍川赶去。
平舆的突围战中，有将近一万秦卒或战死或被俘。
不过这都无关痛痒，一万禁军基本保全，另外还有数千精锐尚在，曹彰所率的骑军也没怎么损失。
虽然秦军相较于去岁南下淮北时，战损几乎接近了一半，但精锐尚在。
曹操总归是为风雨飘摇的秦国留下了一些火种。
然而上天似乎也不看好秦国这个心生的政权……
就在曹操率军火速赶往昆阳的途中，几名探马带回消息，让本就因为弃守汝南而内心冰凉的曹操，更感觉如坠冰窟！
“报————！！！
“大王，昆阳失守，太守张绣战死！
“逆楚荆州刺史高岱已率三万大军进驻昆阳城！
“辇县、鲁阳、舞阳、西平等周边十余县悉数投降楚军！”
斥候们的话如同一柄大锤敲在曹操的头上！
“啊啊————！”
曹操头痛欲裂，惨叫一声从马上摔落。
左右之人惶恐不已，全都惊呼出声：
“大王！！”
“秦公——！”
曹操头疾复发，昏迷不醒，众将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秦国侍中贾诩对大将军夏侯惇说道：
“大将军，昆阳沦陷，曹公昏迷，我建议咱们先率军撤往许昌，等曹公醒转再做计议！”
夏侯惇觉得贾诩说得很有道理，随即以秦国大将军的权力指挥全军撤往许昌。
数日后，许昌旧丞相府中。
苏醒过来的曹操在许昌旧丞相府召见贾诩、夏侯惇、满宠，还有闻讯赶往许昌的兖州刺史程昱。
那日坠马过后，曹操的身体似乎大不如前。
不仅头疾发作得越发频繁，气色也很苍白。
与曹操关系亲密的夏侯惇见到曹操现在的模样，直接伤心得落下泪来。
身材瘦小的曹操倚靠在病榻上，挤出微笑问夏侯惇：
“元让何故做女子态？吾无碍，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夏侯惇擦去眼泪，干笑一声跪在地上：
“是臣失态，请大王责罚！”
“哈哈，你我兄弟，不用那些虚礼，快起来。”
“诺！”夏侯惇重重地应下，然后起身站到一旁。
曹操又看向程昱，脸上依旧带笑：“仲德，你来了！”
程昱拱手走到曹操跟前，跪在地上，声情并茂道：“请大王保重身体！”
“呵呵……是啊，你我年纪都不小了，是该多注意这些。”
曹操如同上了年岁的小老头一般，用聊家常的口吻和程昱交谈。
程昱辅佐曹操二十四载，是曹氏集团的功勋，兖州的定海神针。
如今除开夏侯惇，恐怕也只有程昱，会让曹操放下王者的架子和其交谈。
“仲德啊，颍川那边怎么样了？”曹操问起颍川的情况。
程昱欲言又止，似乎害怕刺激到曹操。
“唔——”曹操脸上忽地浮现出愠怒之色，“满宠，你来说！不许隐瞒！”
满宠赶紧跪到曹操跟前，将他知道的情况全部吐露：
“启禀大王，荆州刺史高岱攻下昆阳后，又遣征北将军董袭攻打颍阳、平北将军潘濬攻打郏县。臣等商议过后，已让公子曹彰和扬武将军曹洪率军前去支援。”
曹操回想了一下颍阳和郏县的位置，对如今颍川的形势有了大致的了解。
逆楚高岱派兵攻打这两处城池，说明颍川一小半的地盘都已经落入楚军掌控。
颍川局势急转直下，恐怕楚王刘基不久就会率军北上，和荆州楚军合流。
再加上此前陇右传来的危情……
秦国眼下可谓是淮北、颍川、陇右全线大崩盘！
曹操想通这些后，面上的肌肉突然扭曲，看上去十分痛苦。
夏侯惇、程昱、贾诩、满宠四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夏侯惇焦急地上前扶住曹操。
“孟德！你别心急！不要伤了身体啊！”
程昱也赶忙说道：“曹公，为了大秦，你一定保重身体啊！”
然而这时，贾诩却突然说道：“大王，退守关中吧！”
众人一惊，夏侯惇怒目而视，手指贾诩的鼻梁叱骂道：“贾诩，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我大秦的侍中！”
“啪！”
曹操突然一手按在夏侯惇的小臂上，他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元让……让文和说。”
第459章 危如累卵
旧丞相府的堂屋里间，贾诩站在曹操的病榻前向曹操等人阐述自己的看法。
“大王，今淮北沦陷，颍川、陇右易主皆在旦夕，中原又无险可守，已是危若累卵。楚军乘胜而北，公再想保有兖州无异于以卵击石。
“弗如退入秦川，仗四塞险要坚守，驱匈奴西羌争战，以保关中千里沃野，百万户口，再作良图不亦可乎？
“公破邺城，得河北之精，虽不能弥补中原之失，但亦可补遗四五缺漏。
“且臣认为楚王刘基虽打出兴复汉室的旗帜，然天子尚在雒阳，大汉亦未倾覆，刘基拿下中原后，未必就会进兵雒阳……”
贾诩说了许多，但这最后一句话最容易引起曹操、程昱等人的遐想。
刘基举兵北伐，打出的旗号却是效法光武，承继祖宗。
楚军的军服旗帜也都是土黄之色，很明显是在顺应五德始终说里的“火生土”。
这就让刘基北伐不得不面临一个终极难题，那就是刘基攻入雒阳后，要怎么处理当今天子……
众所周知，天子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在德行上却没有缺陷。
刘基若想名正言顺地取代天子，还是有比较麻烦的。
或许现实的发展，真有可能会像贾诩所说的那样，刘基在取得中原之后，很可能不会急于攻入关中。
那样一来，秦国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也许操作得当的话，再在关中苟延残喘个三五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旁的程昱听完贾诩的论述，有了一些想法。
他对曹操建议道：
“曹公，青州孙绍、辽东公孙康皆狼虎也。公或可借天子之名，赐二人封国！”
曹操苦笑一声，他明白程昱的意思。
高帝曾言，异姓者不得封王。
曹操自己为了统合秦国的意识形态，不得已开了这个口子，也引得楚王刘基北伐。
如今程昱建议给孙绍、公孙康封国，本意无非是让二人替秦国分担压力，转移刘基的仇恨。
而且刚刚贾诩也说了，天子的存在让刘基很尴尬，给孙绍、公孙康封国，正好也是给刘基转攻孙绍和公孙康的借口。
但这对于如今的秦国来说，无疑是一剂偏方，对改变秦楚两国之间的大势帮助有限。
除非天命真在曹氏头顶，不然刘基完全可以在攻下青州、河北、辽东等地后，再转头攻入关中。
到时天下大半都在刘基手中，天子刘协也就不再重要。
而秦国，根本不可能保全自身。
可是事已至此，曹操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贾诩和程昱所言，已经是目前的最优解。
与其在中原和刘基死磕，不若放弃幻想，彻底将兖州也当做一块军事缓冲区，用以消耗楚国的国力，为弱小的秦国争取渺茫的机会。
经过一番思考，曹操的心神更加悲伤。
自己转战天下三十年，没想到最后还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更悲哀的是，曹操对此有清楚的认知，不像愚钝之人可以享受无知之福。
这也是曹操近些年不敢贪图享乐，越发励精图治，还不惜赌上国运与刘基在淮北作战的原因。
“未曾想如今，吾竟有些羡慕袁本初。”
曹操忽然自言自语道。
是啊，袁绍死前，天下还是三分之势，留给其继承人斡旋还转的空间看上去还很大。
那时不像今日这般，袁氏名存实亡，孙绍、公孙康不过莹草之光，秦国颓势难转，楚国一方独强。
“嗬——”
曹操从胸中吐出一口闷气，疲惫地对程昱、贾诩等人说道：
“传吾令，命夏侯尚为平西将军，督路招、阎行二部及其本部兵马共六千人驰援凉州。
“程昱守侍中，领兖州牧，晋左将军，封鄄城侯，食邑五百户，假节钺，督兖、豫二州军事，都督曹洪、曹仁、曹休三部兵马留镇兖州。
“满宠迁河南尹，中领军，假节，享开府治事之权。
“夏侯惇、韩浩、满宠等部随吾退往雒阳，封闭关塞，禁绝出入！”
程昱一脸悲戚地跪地领命，曹公给程昱又是加官，又是晋爵，明显是要留程昱在兖州和楚王刘基死磕。
不过程昱对曹操忠心不二，即便知道曹操是让他送死，他也没有异心。
程昱悲戚的缘故，不是他个人前途多艰，而是因为他可能再也无法和曹公相见啊！
“臣领命，请公保重身体啊！”
曹操有些难过，点了点头。
夏侯惇、贾诩、满宠三人也跪地领命，表示会把曹操和大军护送回关中。
“你们下去吧，吾乏了。”
曹操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四人躬身退出里屋，留曹操独自休息。
当天，曹操的命令从许昌传递出去，各支秦军都依领行事。
夏侯尚等人即可启程驰援凉州，夏侯惇等人也做好了撤军的准备，程昱则让曹仁领兵来许昌镇守。
又过三日，颍川前线传来消息，曹洪和曹彰趁着董袭围攻颍阳之际发动突袭，暂时击退了董袭。
但郏县的潘濬在得知友军遭受秦军突袭后，对曹洪和曹彰的兵马有所防备，曹洪和曹彰未能解除郏县之围，只能先率军退回颍阳。
郏县的楚军没有被击退，意味着曹操无法从广成关返回关中，只能北上走成皋一线进入雒阳。
于是三军开拔，陆陆续续离开许昌，从北边向着关中进发。
身体虚弱的曹操无法骑马，只能坐在马车里，由医官、侍从们照看着上路。
中领军满宠和中护军韩浩率军护卫，侍中贾诩在马车中陪侍。
秦军士气低落，哀怨而返。
曹操留给兖州牧程昱一个烂摊子，带着满腔的悲戚撤往关中。
然而行军至半道上时，又有传令兵拿着凉州的军情过来禀报。
马车里的贾诩听说有凉州军情，赶紧撩开马车的帘子，让外面的人小声一些，不准他们惊扰到陷入沉睡的曹公。
贾诩轻手轻脚地走出马车，让人把军报呈上来。
军士递上军报，贾诩拿过来看了一遍，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忍住冲动，把军报收入衣袖中，当做无事发生。
但其实军报上所写的内容已经在贾诩心中掀起巨浪。
贾诩紧皱眉头，决定先把消息瞒住，不然以曹公如今的身体情况，看了军报怕是又要情绪激动使病情恶化。
至于军报上说了什么，真要说也没什么，因为都是些预料之中的事情。
贾诩接到的军报上说，楚军诸葛亮包围上邽后，分兵绕过上邽在街亭驻扎，又遣大将文聘攻打萧关。
这样一来，陇山以西的道路就彻底被楚军切断。
而这也意味着，关中与凉州完全失去了联络！
凉州在手，秦国才敢说自己可以封闭秦川，闭门谢客。
凉州若失，四塞之地等同于直接被人霸占了西大门。
秦国将会直接沦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可悲境地。
能不能苟存性命，完全仰人鼻息……
如果夏侯尚不能解除陇右危局，那秦国可就完了！
贾诩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小心翼翼地回到马车中。
可惜他刚一进车，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曹操，正用如刀尖般锋利的目光看着他。
“文和，把军报念给我听”曹操有气无力地说道，但目光却依旧锐利。
贾诩在内心叹息一声，该来的总归得来。
他掏出军报，将里面的内容慢慢念给曹操听，生怕陇右的危局刺激到面前这位老人。
“……凉州失联，请公速速发兵驰援，否则秦国危亡之日……不远矣。”
“咳咳，呕——————！”
“曹公——！！！”
第460章 邺城曹丕
冀州，邺城。
自从袁氏被赶出邺城起，已经过去了快一年的时间。
有一说一，即便经历了一些动乱，邺城的繁华也不是秦都长安能比的，若非秦国根基在关内，曹丕甚至想建议曹操把邺城作为新的都城。
在卫觊、辛毗、司马懿等人的重新统计下，邺城如今在册人口约有五万户、合三十余万口。
整个魏郡则还有六七万户百姓，总人口约在七八十万。
单就魏郡一地，足可抵得上大半个关中。
每念及此，曹丕都大感困惑，不明白这么好的一块地盘落在袁氏手中，怎么就败了呢？
为此，曹丕常常与司马懿、朱铄、吴质等亲随交流，也请教过辛毗等袁氏旧臣、和卫觊等大秦股肱。
最后曹丕得到一个综合的答案，用八个字概括就是——政令不一、嫡庶不明！
袁绍在世时，审配、沮授、郭图、许攸等臣互相争宠，常常干扰袁绍的政治决策。
其实审、沮、郭、许等人的主张都各有道理，但错就错在袁绍身为主君不能去芜存菁。
这是袁绍在屡次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对手翻盘的主要原因之一。
袁绍从一届庶子混到海内敬仰的士人领袖，他的驭人之术绝对是非常高明的，但可惜袁绍缺少一双看破本质的眼睛。
袁本初有小聪明，但缺乏大智慧。
这也导致他不分长幼，偏爱幼子以致于子嗣之间相互争斗，在袁绍死后空耗了许多国力。
“三子之乱”，让原本在袁刘曹三家中优势最大的袁氏，败落到只能守住自家门户的境地。
袁绍死后，年轻的继承者袁尚缺乏经验，在坐了几年审配手中的乖宝宝后野心渐长，欲图以武力重现袁氏荣光。
最终年轻人在并州被曹公教育了一回，明白了社会不是那么好混的。
可惜这时再想真正有所作为已经晚了，曹操为了放心和刘基争雄，使出驱狼吞虎之计把袁氏彻底肢解。
天命不眷，再做什么都没用。
对于袁氏的败亡，曹丕深以为戒。
所以他在初步稳定魏郡的局势后，便确定了先安内再攘外的战略，并坚定不移地执行。
作为邺城的新主人——汉副丞相、冀州牧曹丕在进驻邺城的这一年里，没有清闲过哪怕一天。
去年十月秦军入城后，曹丕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笼络河北士族。
清河崔氏、无极甄氏、广平沮氏、鄚县邢氏、钜鹿耿氏等皆有子弟受到曹丕征辟。
面对新来的统治者，河北士族反响平平，但也没有出言拒绝表示完全不合作。
因此曹丕不得不先花了半年时间，跑遍魏郡周边几郡，把河北喊得出名号的士族几乎都拜访了一遍。
曹丕的真诚确实打动了一些人，河北诸族因此放开口子，让家中子弟出仕，不过许多人都不接受秦职，而是想谋求一份汉禄。
河北士族不食秦禄的态度，让曹丕很是无奈。
但无奈归无奈，秦国想要安心统治冀州，必须先忍受这一点。
毕竟大汉四百年，秦国才多少年，而且南方还有个楚王刘基对中原虎视眈眈，河北士族愿意合作已经可以算是幸事了。
除开笼络人心，巩固秦国在魏郡的统治，曹丕还着重民生，让魏郡长史崔林负责恢复生产。
或许曹丕真的有些仁德，今年魏郡风雨调和，麦子长势喜人，估计会是一个久违的丰年。
根据百姓士民的回忆，魏郡上次迎来丰年，应该还是十年前老邺侯袁绍在世时。
之后的这么些年来，老天爷都是阴晴不定，叫农人们抠破脑袋。
但即便如此，而今的魏郡也说不上太平。
袁尚逃走后，许多草莽突然冒出头来，占山为王，据泽称雄。
曹丕至今都还没能腾出手来收拾这些贼寇。
因为南边的战事吃紧，秦国的钱粮都投在了南方，邺城只能自力更生，曹丕准备等今年秋收完毕，有了第一批秋粮后再着手剿灭魏郡境内的盗贼流寇。
时间到了八九月，秦国治下的邺城开始了第一次秋收。
曹丕本人还亲自下到田地中参与劳动，向邺城百姓士人展现他曹子桓的仁德。
曹丕耕作的田地是在城内特别开辟的，其实人们都知道这块地一直都是官府请专人进行日常打理，曹丕的劳作纯属政治作秀。
但谁叫老百姓和士人们就爱看这个！
你看现在好多领导到了农忙还要专门到田间地里视察搞些摆拍。
大家真的在意统治者是否亲身参与劳动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大家其实要的就是上面表个态，好给自己寻求一些心里安慰。
真实情况是啥样，懂的都懂。
不过曹丕本人在这场政治作秀中，依旧感触颇深。
作为公族贵子，拉帮结派搞政治他会，上阵杀敌他也会，但真正像黔首那样埋首田间，他还是第一次。
为了这场作秀，曹丕其实还是花了不少功夫，专门请教了善于耕作的老农，事前还花了好几天拿着镰刀在袁氏侯府的院子里割花草练手。
当感受到尖锐的麦子割碰在赤裸的皮肤上，毒辣的日头晒在头顶，金灿灿的麦子被捧在手中，曹丕有了一些感悟。
至于那感悟是什么，曹丕暂时还说不清。
他素来缺乏急智，不像他弟弟曹植那样机敏。
但天生的迟钝，却成了曹丕的财富，赋予了他感悟深层道理的能力，或许这也是他为何能在曹操诸子中脱颖而出的重要原因。
再给曹丕一些时间思考，他总归会明白，今日在田间劳作带给他的感触意味着什么。
喜人的是，秋收进行得很顺利，在曹丕的努力下，魏郡今年喜迎丰收。
各县总共征得田赋超过百万石！
根据百姓所述，这是近几十年都不曾碰上一次的大丰收。
但百姓对于秦国官府依旧颇有怨念，这些怨念主要来自于秦国的赋税制度。
相较于袁氏做主时的公五民五，秦国的赋税制度乃是公七民三！
对于那些怨怼之言，曹丕通通选择无视，黔首抱怨赋税沉重，他在关中见得多了。
国法不容挑衅，该缴多少税，那是一粒麦子都不能少！
咱大秦国能保障黔首安稳种田已是不易，黔首贱民要是敢不识好歹，曹丕不建议让这些冀州人试试秦剑是否锋利。
秋收完毕后，曹丕在邺城公署召见中郎将庞德和护匈奴校尉田豫。
曹丕召二人来的目的，自然是想要将剿匪的事情提上日程。
毕竟现在不缺军粮了嘛，是该让兵马动一动了，也让冀州宵小们见识见识大秦军队的厉害！
然而就在曹丕磨刀霍霍，准备在冀州大展拳脚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邺城……
“贾侍中？！你怎么来了？”
看到面色阴沉的贾诩，曹丕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第461章 奔赴雒阳
邺城公府，秦国侍中贾诩在吏员的指引下进入公厅，见到了忙于案牍的曹丕。
曹丕刚呼出胸中疑问，贾诩拱手道：
“请世子屏退左右，曹公有话要单独传给世子。”
曹丕遂挥了挥手，把左右屏退。
“先生请说罢！”
贾诩阴沉着脸走到曹丕跟前，附耳道：
“世子，大王他……心力衰竭，仙去了！”
曹丕扭过头，眼神迷茫，似乎没听懂贾诩说了什么。
贾诩叹息一声，又说道：
“世子，大王在返回雒阳途中心力憔悴而薨。
“吾与夏侯元让、满伯宁等人秘不发丧，特来请世子回关中主持大局，还望世子振作精神，为国谋存！”
贾诩说得一板一眼，叫懵圈的曹丕终于相信，自己的父亲、秦公、汉丞相、一代雄主曹操，真的有可能驾鹤西去了！
曹丕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眼泪莫名地涌出眼眶，尤不敢相信贾诩的话。
他哽咽道：“贾公，我父王他……他真的？”
贾诩重重地点下头：“千真万确，此事重大，贾诩安敢作假？”
在残忍的事实面前，曹丕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纵使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孝子，但亲父病薨，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得伤心落泪。
不过曹丕的性格素来沉稳，所以他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要放声痛哭的冲动，低声呜呜哭泣起来。
“呜呜——父王——”
贾诩开口劝道：“世子节哀，当务之急，乃是返回关中主持大局，否则我秦国危在旦夕！”
听了贾诩的劝，曹丕这才想起来，大秦眼下正在与逆楚交战，而且战局非常不利，自己确实不应该沉浸在伤痛里。
“贾公，此事我已知晓，还请你先下去歇息，待吾思考一番，再做决断！”
曹丕当机立断，准备找自己的亲近之人商议大事。
贾诩的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此子不愧为曹公钦点的继承者，城府气度都是不凡。
“那贾诩就先下去等世子的明断！”
曹丕用衣袖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咳嗽两声清清嗓门，随后中气十足地说道：
“多谢先生！来人，送先生下去歇息！”
随从们进屋，看见曹丕和贾诩，都以为二人只是再做寻常商议。
贾诩在随从们的引导下退出堂屋，曹丕立刻派人将司马懿、吴质、朱铄、卫觊四人请来。
不久后，曹丕的四位亲近官员全部来到侯府，拜见曹丕。
曹丕再次屏退左右，并叮嘱四人待会儿听到什么，都不要表现得太激动。
司马懿、卫觊等人纷纷点头承诺。
随后，曹丕将曹操病薨的事情告知四人。
但纵使以司马懿、卫觊等人的见识，在得知曹操已经薨了消息后，也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还是司马懿先反应过来。
司马懿一脸愁容地对曹丕说道：“世子，秦公病薨，国家危亡在即，世子确实应该赶紧前往关中主持大局！”
曹丕点点头，接话道：“此事重大，不可不谋，还请诸位先与吾一起商议，再做良图。”
卫觊当即提议把贾诩请来一起商议，对方跟在曹操身边的谋士，对于秦国的整个情况肯定比曹丕、司马懿等人清楚许多。
曹丕欣然同意，叫人把贾诩又请来。
贾诩来后，曹丕以子侄的礼节对待贾诩，并请求对方帮助自己顺利继承曹操的政治遗产。
“孺子可教！”贾诩称赞了一声，随即便把他所了解的秦国政治、军事、民生等情况全方位地讲给曹丕等人。
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而今秦国的军权究竟掌握在谁手中。cascoo
按照曹操死前最后一次下令前的情况来看，最精锐一万禁军掌握在夏侯惇的手中，分别由其旧部、中护军韩浩和曾经坐镇豫州的中领军满宠统辖。
而夏侯惇是曹操的死忠，肯定会坚定不移地拥护曹丕，因为曹丕是曹操指名的继承人。
除开禁军外，兖州牧程昱、镇西将军曹真、还有冀州牧曹丕自己，都掌有部分秦国军权。
程昱的兵马不用考虑，因为要用来抵御气势如虹的楚王刘基。
曹真如今负责在雍凉抵御益州楚军，其身为曹操的养子，只要曹丕安稳上位，应该也不会生出事端。
如此一看，曹丕在枪杆子方面不用太过担心。
军事上没问题，那就只剩下政治方面的考量了。
这反而是最棘手的问题，因为曹操是撕开了汉室忠臣的遮羞布才登上秦公宝座的。
当今天下局势又给世人一种汉室复兴在望的感觉，毕竟身为藩王的刘基率领楚军多线开花，打得秦军似有崩盘之势！
这无疑会加大天下人对秦国曹氏的质疑，也会对曹丕的继任造成深刻影响。
简单点说，秦国的官员们是否还会像对待雄主曹操那般，继续会买曹丕的账，这真的不好说。
毕竟曹丕没有曹操积累下来的威望，曹丕谨慎城府的形象，也与其父曹操文韬武略、杀伐果断的形象大相径庭。
曹操薨后，如何承接秦国政坛，成了曹丕面临的核心难题！
而万幸的是，曹丕本人在政治上的天赋和造诣，远非寻常之人可以比拟！
若论吟诗作赋，曹丕肯定得憋个三五十天，才能写出一篇叫人拍手称快的佳作。
但论及政治，曹丕只需稍加思索，便能参透许多常人看了只能两眼抓瞎的政治要领。
“贾公，为国家计，丕有一事必须要贾公相助，还请贾公能够答应！”
曹丕握住贾诩的手，一脸赤诚地说道。
贾诩心底波澜不惊，面上却也露出真诚的表情：
“诩受秦公厚恩，万死难以报答，世子需要贾诩做什么，只管吩咐就好！”
曹丕挤出两滴眼泪：“贾公忠义，丕感激涕零！只是这事将来如果泄露出去，恐怕有损贾公清名……”
“世子不必忧虑，诩饱经世人非议，名声什么的早就不存在了，只要是能为国补益的事情，诩甘为世子驱驰！”
“好——！那就请贾公替吾矫制诏书，吾有大用！”
贾诩对此早有预料：“还请世子备下笔墨。”
“来人，笔墨伺候！”
随后，贾诩在曹丕的授意下，以曹操的口吻连续伪造多封诏书。
甚至最后，贾诩毫不避讳地从怀里掏出曹操的“秦公授印”，在伪造的诏书上一一盖下红印。
司马懿、卫觊等人看了，都很识趣地没有明说。
笑话，敢在这时候给贾诩挖坑，那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曹丕弄出许多诏书后，心里有了底。
他从一堆诏书中挑出一封，转身看向卫觊：“冀州刺史卫觊接旨！”
即便卫觊亲眼目睹了曹丕伪造诏书的全过程，他还是想都没想，直接跪下接旨。
“……冀州刺史卫觊，迁冀州牧，拜右将军，录尚书事，使持节，督青幽并冀四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
“臣卫觊，领旨谢恩——！”
“嗯，卫公，这河北吾就托付给你了！”
“请秦公放心，臣绝不会辜负君恩！”
“好——！贾公、仲达、彦才、季重，你们收拾好行囊，咱们即可出发返回关中！你们放心，这大秦还亡不了！”
“诺————！”
第462章 董昭谏言
曹丕留卫觊坐镇邺城，自己和贾诩、司马懿等人结伴经河内郡渡过黄河。
数日后，曹丕秘密进入雒阳，至丞相府探望曹操的遗体。
时值盛夏，曹丕和贾诩等人刚步入堂屋所在的院子，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尸臭味。
曹丕心底一沉，知道那是自己亡父的尸体发出的异味。
曹丕走进堂屋，一樽黑木棺椁停放于堂屋正中央，屋内简单的用白练装潢出灵堂的样式。
灵堂之中还有个人！
“元让！”
原来是夏侯惇在为曹操守灵。
“子桓，你可来了！孟德他……他，哎！”夏侯惇欲言又止。
曹丕的眼睛也是红了，心中的悲痛难以抑制，随即泣不成声。
曹丕带着贾诩等人向曹操的棺椁叩拜，一边叩拜一边哭丧，嘴里呼嚎着“父王”一类的言辞。
跪坐在一旁的夏侯惇满意地点点头，曹丕的孝道他看见了。
如此一来，辅佐曹丕，便对得起孟德的恩情。
良久，夏侯惇起身将曹丕扶起，二人对视，双方的脸上都挂着泪痕。
曹丕试探性地说道：“元让，父王灵柩停放于此终究不是办法，吾意赶紧让父王下葬，以全孝道。”
夏侯惇郑重地说道：“子桓仁孝，但是眼下国家有倾覆之危，你一定要慎重行事啊！”
“元让放心，贾公已替吾筹画过了。只要你带兵与我一同前往长安，秦国就乱不起来！”
“好，贾文和智计如妖，有他的辅佐，你定可以安稳地继承孟德之位。我这就去整备三军！”
“元让且慢！”
“子桓还有何事？”
“此次返回长安，只需带上中护军韩浩所部五千禁军就够了。至于中领军满宠，我要他留在雒阳，替我看住天子！”
“好，我这就去办！”
夏侯惇走后，曹丕对贾诩等人说道：
“有元让在，继位之事应该不会有问题。但吾还需与朝中诸位大臣通气，眼下董令君正在雒阳，还请你们和我一起去拜会他！”
众人自然不会拒绝，赶紧来到董昭府上。
曹操生前，董昭可以说是曹操在朝堂上的“御用打手”，在曹操摆平天子、扫除汉臣、称公封国的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曹丕要想更稳妥地继承秦公之位，董昭的支持不可或缺。
曹丕等人秘密来到董昭府上，见到了刚刚退朝回家的董昭。
自从曹操封公后，董昭一直待在雒阳朝廷。
但天子羽翼已经全部被剪除，董昭除了每日点卯，派人盯住天子外，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这两年过得甚是清闲。
后院凉厅下，董昭正和妻妾子嗣们纳凉。
管家上前将世子曹丕秘密登门拜访的事情告知董昭，董昭似乎早有预料，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他起身离开后院，到茶房与曹丕等人会面。
“世子！”一入屋舍，董昭故作惊讶地喊了一声。
曹丕用带着泪光的眼眸看向他，哽咽道：“董令君，是我。”
董昭继续打马虎眼：“世子怎么来雒阳了，为何不提前知会董某一声，我也好招待诸位呀！”
曹丕随即与他周旋几句后，这才将曹操逝世的消息告知。筚趣阁
董昭从曹丕口中听说曹操逝世后，心中的猜测得到应证。
其实自从他得知夏侯惇带兵进入关中，在雒阳城外驻扎后，他就有了一些预感，估计是曹操出事了。
但即便董昭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他还是由衷地感到一阵悲痛。
一阵哭丧后，曹丕向董昭询问天子的起居饮食等事。
董昭眉头一挑，瞬间领会了曹丕的意思。
董昭对曹丕等人说道：“天子身体康泰，就是吾曾听宫里人说，天子对曹公常怀怨怼！”
曹丕进一步试探道：
“董令君，我父王生前曾说过，他年轻时的志向，不过是希望死后在墓碑上可以刻上‘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所以我父王才迎奉天子，扫平不臣。
“而今他的宏图已经达成，天下也转入安定。我虽然是秦国世子，但也知道这天下本来就姓刘，吾意上表辞绝继任公侯之位，让世人知道，我曹氏对汉室的忠心日月可鉴！”
董昭瞪大眼睛，对曹丕想要解散秦国的做法感到吃惊。
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时曹丕在试探他呀！
董昭立马表态，劝谏曹丕放弃这种幼稚的想法：
“世子，此事万万不可！
“自古以来，人臣匡世，所成未有如曹公者。然逆楚在南，绍、康割据，曹公为万世计，所以稍建籓卫，以图全功。今不臣还没除尽，世子安可言‘天下安定’？
“曹公德美过于伊、周，世子乐保名节确无大责。然太甲、成王未必可遭，世子奉还大政，必使曹公心血毁于一旦，此诚不可不重虑也。
“曹公生前耻有惭德，封公而不称王。反王图谋窜逆，以此攻讦他老人家的英名，天下人也受其左右。依昭之见，世子不仅要继承公位，还要晋封秦王，以示天子对曹氏信重，让人心安定！”
董昭说完，曹丕、贾诩等人都知道稳了。
眼前这位大汉尚书令董昭，真是秦国的大忠臣啊！
曹丕赶紧说道：“若非董令君劝谏，已误我父王英名也！只是晋封秦王一事过于重大，吾还需与朝堂诸位大臣商议。”
董昭在心底赞赏曹丕识时务，没有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冲昏头脑。
他装作惶恐的样子说道：“世子稳重，是董昭失言！”
曹丕安抚了他两句，然后吩咐董昭帮自己打通雒阳城内外及周边，重要官员们的关系，要他们做好准备。
董昭答应下来，曹丕这才离去。
摆平了董昭，也就摆平了雒阳，摆平了天子这个隐患，曹丕终于可以放心地前往长安，接手他父亲曹操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
当日，秦国大将军夏侯惇和中护军韩浩带着五千禁军从雒阳出发，护卫着曹丕奔赴长安。
而司马懿、朱铄、吴质三人则先他们一步，骑乘快马赶往长安城。
作为曹丕最亲近的人，他们的任务是去长安提前通气。
朱铄、吴质的任务是帮曹丕跟钟繇、毛阶、常林等一众留守长安的秦国重臣打通关系。
司马懿则会借着河内司马氏的关系，联络京兆杜氏、京兆韦氏、太原王氏、河东卫氏等关中士族。然后用曹丕提前准备的诏书，封官许侯，争取关中豪族们的支持。
这一切，都是为了曹丕继承秦国造势！
第463章 曹丕监国
函谷关外，崤函古道。
五千秦国禁军疾驰于山川之间，护送秦世子曹丕前往长安，掌控国都。
临近长安，曹丕的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虽说他有九成把握能够顺利继任秦公之位，但该有的紧张还是免不了。
身旁的贾诩看出了曹丕的情绪，但他没有点明，只在心中默默为曹丕重新画像。
贾诩是曹操生前离曹操最近的臣子，无论如何，贾诩都肯定会被卷入君主更替所引发的一系列政治漩涡中。
所以他一边在协助曹丕，但也同样在内心审视曹丕，以求形势不对时，能够做出正确的应变。
然而贾诩不说话，曹丕却主动开口与他交谈起来。
马背上，曹丕侧身询问贾诩：
“贾公，吾继任父王之位在即，近日常自思国事，越感局势维艰。眼下大敌在外，楚王刘基的北伐之兵声势浩大，就连我父王都只能避其锋芒。待吾继任后，又该如何退敌啊？”
之前为了能够顺利接手秦国，曹丕没时间细思和楚国的战事。
继任在即，他尝试着站在国主的位置上思索问题，这才回想起关外还有大敌啊！
贾诩闻言表情也很凝重，毕竟他早就看穿了天下大势的走向，对自己出仕的秦国并不看好。
哎——
贾诩在内心叹息一声，还是拿出自己不久前给曹操的那套说辞。
他建议曹丕继位后，先以精兵支援雍凉，确保秦国后方无事，然后封闭四塞，以兖州为缓冲，努力统合冀州的资源，同时联合孙绍、公孙康，三家共同对抗楚国。
曹丕点点头，将贾诩的话记在心中。
自郭嘉、荀攸、荀彧接连逝世后，当今大秦国内还有谁能筹画天下，估计也只有面前这位贾侍中了。
数日后，曹丕终于带着五千禁军莅临灞水，遥望长安。
曹丕带兵缓缓靠近长安城，夏侯惇示意全军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五千禁军走到灞水桥头，望见长安城东门大开，灞桥上已是站满了秦国官员！
秦国国相钟繇，领着长安百官在灞桥上向曹丕行叩拜之礼：
“秦国相臣繇，拜见世子——！”
灞桥桥头，骑在马上的曹丕望见桥上乌压压跪成一片的官员，知道事情稳了。
他连忙下马，上前将钟繇扶起。
随后，曹丕顺着百官队列望去。
毛玠、常林、高柔、司马朗等重臣都在。
司马懿、朱铄、吴质三人也在。
还有曹植也在！
看到曹植，曹丕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但他没有发作。
“诸公辛苦，都起来吧，咱们入城叙话——！”
“谢世子————！”
大军入城，夏侯惇着手接管长安城和秦王宫的防务，确保长安的军事力量掌控在曹丕手中。
随后，曹丕在王宫召开朝会，拿出事前准备好的诏书，表示秦公曹操授他监国之权，关中乃至整个秦国的军政大事都需要过曹丕的手。
有司马懿等人提前到长安通气，钟繇、毛玠、常林等重臣自然是鼎力支持。
曹氏集团的功勋大臣们都明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让曹丕迅速安稳地接替曹操的政治遗产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利益纠葛都可以暂时放下，不然没等楚王刘基打过来，秦国就自己先亡了……
初步掌握秦国军政大权后，曹丕没有急着公布曹操的死讯，而是先行驶起监国的权力，熟悉秦国目前所处的境况。
可怜曹操的尸身只能停在雒阳的棺椁中，等着炎热的气候将之腐烂，无法尽快下葬。
没办法，危急存亡之秋，曹丕没有完全控制住局势前，绝对不可能把曹操的死讯放出来。
一旦秦国内外知道了曹操的死讯，那对秦国的影响是非常可怕的。
秦国王宫大殿上，曹丕先是询问起陇右的战事。
秦国和楚国在陇右的战争，乃当下最紧要的事情，甚至比两国在中原的战争都还要重要。
长安和中原之间还隔着雒阳，但和陇右可就只隔了一座陇山啊！
钟繇当即向曹丕汇报起陇右的情况。
“启禀监国，逆楚诸葛亮遣大将文聘领一万兵马屯于街亭，隔断陇坻道，使我关中之军无法迅速驰援凉州。
“半月之前，镇西将军曹真和平西将军夏侯尚在郿县合兵一万五千人，两位将军已经前往街亭与逆楚文聘交战。至于上邽是否沦陷，天水、陇西等郡是何情况，目前尚不明了。”
钟繇说完，曹丕不禁皱起眉头。
曹真和夏侯尚合兵后有一万五千人，看上去比敌将文聘要多，但楚军善战这一点，曹丕是有耳闻的。
曹真和夏侯尚能否攻破街亭之敌，重开陇坻道，让关中和凉州重新取得联系，这根本就是一件说不准的事情。
曹丕又问了问百官，关中是否还有兵马可以调动。
在这个问题上，钟繇等人自然只能给曹丕一个否定的答案。筚趣阁
曹操为了和楚王刘基在淮北争锋，早就把关中的兵马悉数带走。
曹丕又问钟繇可不可以再征兵发往凉州前线。
答案依旧是否定。
秦楚大战，曹操不仅带走了关中兵马，还在关中、雒阳一带大发兵役，抓了五万壮丁充军。
其中三万发往关东，剩下两万更是在雍凉抵御益州楚军的主力。
这时候别说征兵了，关中没闹出民变来，甚至还能顺利完成今年的秋收，那都得多亏钟繇、毛阶等留守官员本事大！
这下曹丕犯了难，无法征兵，那他唯一能调动的，就只有中护军韩浩所部五千禁军了，或者他也可以将留在雒阳的满宠调来。
要调满宠来吗？
曹丕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他选择暂时跳过这件事，继续问询其他军政要务。
待到散朝后，天色已是黑了。
曹丕草草用过晚食，又在王宫私下召见钟繇、毛玠、常林等人，一边沟通感情，一边借机拿国事咨询他们。
曹丕就这样一直忙到深夜，这才托着疲惫的身躯躺下休息。
这一个月的辛劳，让他好好体会了一把亡父曹操过的日子。
梦里他又一次梦见了曹操，梦里的曹操须发花白，瘦小的身躯散发出慢慢的威严感。
曹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远处看着曹丕，眼神模糊又清晰……
朦胧之中，曹丕突然被人叫醒！
“世子，世子？该上朝了！”
曹丕清醒过来，甩甩头，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抖擞地上朝去了。
第464章 仲达献策
长安秦王宫中，曹丕下朝后，继续在宫中私下召见秦国臣子。
经过这几日的努力，曹丕以自己仁德持重的表现，明面上收获了许多秦国大臣的拥护。
关中的舆论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士民们都觉得在世子监国下，关中的政治民生都维持着稳定。
关中的官员和士族们渐渐习惯起曹丕主政的态势。
可是士民们私下都在传言，说秦公曹操估计已经薨了。不然中护军韩浩统领的禁军不可能和曹丕一起返回长安。
关于曹操死讯的传言，并不是曹丕目前关注的重点。
甚至这种传言的兴起，反而有助于曹丕将来正式继承秦国。
曹丕目前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依旧是外患！
今天早晨，镇西将军曹真从街亭发来军报，言明街亭之战进展不顺的情况。
曹真和夏侯尚合兵一万五千人进攻街亭，但却难以撼动逆楚文聘的营垒。
据悉文聘手下其实只有七八千汉中楚军，比楚军打出的旗号要少一两千，文聘应该是在先前攻打陈仓的过程中损失掉了一两千人。
但即便如此，文聘还是牢牢守住营垒，让曹真和夏侯尚苦不堪言。
曹真和夏侯尚在军报中说，楚军的元戎弩十分厉害，秦军每次攻营，都会被墙头的楚军弩兵压制，将士们心有畏惧，所以攻不下敌营。
因此，曹真和夏侯尚希望关中能够再派一军，出萧关绕道长离川南下，从街亭背后包夹文聘。
这是曹真和夏侯尚一起商议出来的破敌之策，看上去十分可行。
即便二人知道关中已经无兵可调，他们也只能先提出这样一个方案。说不定万能的钟繇、毛玠等能臣可以想出办法，强行凑出一支兵马支援前线。
钟繇和毛玠当然没办法凭空变出一支军队，所以这事只能看监国的曹丕怎么处理。
当曹丕得知曹真、夏侯尚二人的破敌良策后，他很心动！
曹丕甚至一度想把韩浩的五千禁军派出去，出萧关绕道长离川，从背后夹击文聘，冲破街亭的封锁。
而且曹丕急需一场胜利，扭转秦国上下悲观的氛围，让秦国士民们能够提起精气神，和他共赴国难。
但曹丕是真不敢把进军调离长安城啊，没了手里这支武装，万一长安真闹出什么事情来，他岂不是只能束手就擒？
特别是长安城中还有自己的兄弟曹植……
就在曹丕为了纷繁杂乱的军政大事抠破脑门之时，忽然一名宦官进来禀报，说是郎中司马懿求见。
“司马仲达？快，带他进来！”
曹丕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司马懿是他在夺嫡过程中的谋主，以筹画见长，一定可以帮他想到好办法！
不一会儿，司马懿在宦官的引路下进入内殿。
“秦侍郎臣懿拜见监国世子！”
“仲达快起，仲达这时入宫求见，一定是有要事吧？”
“禀监国，臣正有要事禀奏！”
“哦，来人，赐座！仲达，咱们坐下慢慢说。”
“谢监国！”
宦官搬来坐席，曹丕和司马懿对坐商谈。
司马懿开口道：“监国，外敌当前，逆楚文聘盘踞街亭，阻我救援陇右之兵。镇西将军献策夹击文聘，然我知监国苦于无兵可调，因此特别入宫献上一策，可助监国得精兵上万！”
“哦？！”曹丕大感震惊，急忙追问，“仲达有何良策，竟能让我得到上万精兵？”
司马懿侃侃而谈道：
“监国，国有三类，曰君，曰士，曰民。圣人云，君为舟，民为水。君民同体，则国强不为外人所欺也。
“然古今之圣德有功者，无出曹公之右也。军民同体者，未有如我大秦也。
“逆楚谋夺汉鼎，而我大秦君民勠力同心，却仍为逆楚所凌。如此，则错不在君，惰不在民，我大秦弗能退敌之故，在士也！”
曹丕睁大双眼，顿时被司马懿这通论调吸引：“仲达不妨再说详细些！”
司马懿继续说道：“士者，清贵也，好尚臧否，品评风流，看似贤达高远，实则不堪大用。然君要治国，离不开士的协力。而又因士者贪鄙，弗能远谋，所以于国常有损害。
“今我有一计，可诱使士人为国，不蓄私力！”
曹丕追问：“是何计？！”
司马懿掷地有声道：
“此计名为‘九品官人法’，可助监国稳掌大秦，得士人之拥戴！
“监国，自汉以来，士者风评，皆出乡野。今可在郡置中正，品评九等，揽评议于官府，收士心于朝廷……
“如此，士者为求上品，一定心甘情愿地谄媚上心，监国可借此驱使士人，为国裨益！”
司马懿说完，看向曹丕，眼神中满是赤诚。
这“九品官人法”是这一个月来，司马懿呕心沥血为曹丕想出的一条妙计。
如果曹丕推行此法，那么坐稳秦国宝座绝对不是问题。
“九品官人法”甚至还可以让曹丕收获秦国上下士族的一致拥戴。
让曹丕可以借此机会从士族手中再榨出一些油水，好叫曹丕可以有新的资源用来对抗如日中天的楚国。
曹丕此时却陷入了沉默，作为一名在政治上天赋极佳的统治者，面对臣子的谏言，曹丕立刻就开始在脑海里权衡利弊。
过了许久，曹丕从沉思中脱离出来。
说实话，曹丕心底不想采纳司马懿的提议。
别看司马懿说得天花乱坠，但所谓“九品官人法”的利弊，曹丕思索一番后就一清二楚了。
这“九品官人法”对大秦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将来恐怕会遗毒无穷。
但司马懿确实给了曹丕一条看似可行的出路，让曹丕能够再从豪强世家手里获得一些资源。
尤其是在当下，逆楚锋芒在外，秦国急需兵力抵御外敌而又已经无兵可用、甚至无兵可征的情况下。
似乎曹丕和大秦，只有争取士族支持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而“九品官人法”就是一个很好的诱饵，可以让秦国治下的士族们，暂时无视掉秦楚两国战局的胜败，为了眼前的利益再贡献出些许力量。
换句话说，司马懿的“九品官人法”，就是让曹丕先给士族豪强们一个承诺，换取天使轮投资。
一旦秦国可以击退楚国，那么士族们就能好好享受“九品官人法”带来的红利。
想通这些后，曹丕并没有当场答应司马懿：
“仲达，你先下去吧，九品官人法的事情，我还要与钟公、毛公、常公他们商议一下再做决断。”
司马懿眨眨眼，以他的机敏，自然知道曹丕其实已经变相地采纳了他的意见，不然曹丕也不会说要和钟繇、毛玠等重臣商议。
于是司马懿恭敬地道了声“诺”，随后缓缓退出内殿……
当晚，曹丕急召钟繇、毛玠、常林等人入宫议事。
第二天，曹丕在朝堂上正式宣布，他要上表天子，在关中推行“九品官人法”。
群臣对此拍手叫好，都认为这是可以流芳百世的善政啊！
于是表奏送到雒阳走了个形势，司马懿献上的“九品官人法”开始实施。
曹丕在长安设大中正，又在关中京兆尹、右扶风乃至并州河东、河内等地设置小中正，如火如荼地开始评定士人品级。
与此同时，钟繇上表，言明关中、河东、河内、颍川等地士族深感国家危亡在即，都想要出力报国。
士族豪强们合力献上“义兵”一万人，钱粮三十万石，誓要与大秦共赴国难！
第465章 萧关绕后
建安二十一年九月，秦国在关东的境况越发恶劣。
楚王刘基的大军在汝南郡稍微修整了一个月后，北伐大军再次启程。
九月末，刘基在召陵与楚国大都督鲁肃、荆州刺史高岱胜利会师。
楚王刘基聚兵二十余万，对许昌虎视眈眈！
若再算上陆逊的三万兵马，如今的中原大地上，一共有二十五万余楚军纵横疆场。
楚军的战船、粮车从淮南至颍汝，延绵数百里。
楚军的兵卒、营垒，更是贯通中原，横陈千里！
刘基在行军途中，命屯驻汝阴的镇远将军陆逊北上，前去攻打曹休镇守的陈郡。
又令荆州刺史高岱继续叩问广成关，试图彻底切断关中和中原的直接联系。
而楚王本人，则进一步向着许昌进军，誓要将这座对于秦国意义重大的坚城攻克！
楚军的高歌猛进，引得天下人的目光再度聚焦于颍汝之地。
自秦公曹操从汝南退兵，对楚军退避三舍，便彻底将秦国的弱势揭露。
海内有识之士如今都笃定汉室将会再度复兴。
世间很可能又会迎来一位如光武铜马帝一般，重现四百年大汉荣光的高祖苗裔！
可是楚军在兖州的攻伐，却未能让身处长安的秦国监国世子曹丕回首收拾关东的局势。
或许用“崽卖爷田心不疼”来形容这时候的曹丕非常合适。
但不管怎样，曹丕已经在心里认定兖州不可能守住，兖州牧程昱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眼下对于长安最重要的，还是近在咫尺的陇右。
自从曹丕采纳司马懿的意见，在关中、并州、河南尹三地迅速推行“九品官人法”后，士族豪强们为了能够在朝廷的评定中获得更高的品级，都对朝廷解囊相助。
曹丕让钟繇、司马懿牵头，仅用了数天时间就将十几家主要的秦国士族挨个排序，同时将士族豪强们献上的义兵、钱粮统筹起来。
曹丕从钟氏、杜氏、司马氏、卫氏等大族手中凑够了五千部曲后，不等剩下五千人到齐，就先将他们发往凉州前线。
十月中，曹丕任命司马懿为督军，督领五千豪族部曲前往凉州，执行曹真、夏侯尚献上的夹击街亭之策！
司马懿带领五千兵马疾驰陇山，按照曹真、夏侯尚的计策北出萧关，从长离川南下。
援军用了约半个月的时间到达萧关。
随后，司马懿和还在街亭与文聘对峙的曹真、夏侯尚二人约定，援军将在十日后对街亭发动袭击。
而此时距离楚国领军将军诸葛亮包围上邽，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月的时间……
至于司马懿、曹真等人打通街亭后，上邽是否还在秦军手中，秦国上下都不敢去想。
一旦让楚军在上邽站稳脚跟，则秦国在陇山以西的土地，都将有沦陷的风险。
甚至曹真、夏侯尚等身处陇右前线的秦国将领，都已经做好了在攻破街亭后，再从楚军手中抢回上邽的心理准备。
但如果凉州牧韦端真的没能守住上邽的话，秦军还能否夺回失去的城池……
难说！
但即食君禄，当担君之忧。
秦国的大梁，还得曹真、夏侯尚、程昱这样的忠臣来抗！
十月末，督军司马懿终于带着五千豪族部曲到达了预定的攻击位置。
幸运的是，楚军诸葛亮没能料到秦军还可以从萧关绕道，南下长离川到达街亭的背后。
长离川旁，陇山西侧，初冬雪下。
身披鳞甲，头戴兜鍪，须发乌黑，正值壮年的司马懿坐在马背上，从山道上俯瞰远处的楚军营寨。
在他身后的山坡背面，五千秦兵蓄势待发，就等着他一身号令越过山丘，冲下山道，背袭楚军营地。
在司马懿身边，乃是秦国猛将常雕和王双二人，他们被曹丕派来作为司马懿的副将，以便司马懿手下有大将替他冲锋陷阵。
王双性格粗犷，指着山下的楚军营垒说道：
“督军，下令吧！让某带着弟兄们冲上去，叫楚贼知道我大秦也有人！”
司马懿自然不会冒失冲动，他摇头说：
“本督已与镇西将军约定，于明日一起进攻。今日先让士卒们休息，赶了十天路，将士们恐怕都疲了。但你们要叮嘱各部，叫他们晚上再生火造饭，莫要叫楚军发现了炊烟。”
司马懿一同叮嘱，常雕和王双都抱拳保证。
当晚，司马懿的五千大军就在山坡背面和衣而眠，等着明天早晨和友军一起发起进攻！
十月的陇右已是十分寒冷，所幸大军出征前，各家豪强都为自家部曲准备了毛毡睡毯，不至于让五千秦军受冻。
到了夜晚，将士们也能安心地在山坡背面升起篝火，不用担心被敌军发现踪迹。
但在寒冷的雪地里睡上一宿，总归不是什么值得享受的经历。
第二天清晨，许多士卒从睡梦中醒来后，都感觉自己有些轻微的风寒。
司马懿从厚实的毛毯上坐起身，带着手套的手掌撑在结了霜的草地上，依然能感受刺骨的寒意。
“常雕、王双何在？”
“末将在——！”
“叫将士们都起来，我带人先到坡顶上看看。”
“诺——！”
司马懿带着十几个亲卫爬上坡顶。
才一露头，众人就看见远处街亭对面，数以百计的秦军出现在地平线尽头，黑黢黢一片。
镇西将军曹真和平西将军夏侯尚的大纛，在秦军阵中若隐若现。
数千秦军不断向着西面前进，也就是司马懿所在的这个方向。m.cascoo
而楚军的营垒，当然也横亘在两者之间，扼守住街亭要道。
“嘟呜呜——————！！！”
秦军进攻的号角被吹响，凄厉的号角声从街亭上方飞过，传到司马懿所在的山坡上。
正在山坡背面整队的五千秦军，也听到了友军那悲凉的号角声。
将士们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不久后，他们就会加入战场，要么建功立业，要么战死沙场……
秦军猛将王双和常雕爬上坡头，和司马懿一起观看友军与楚军对战的情况。
只见街亭楚军大营外，成百上千的秦军抬着云梯、推着井阑、霹雳车向楚军营寨发起进攻。
而营内的楚军也用大黄弩、投石机、强弓劲弩进行还击。
不久后，喊杀声从远处传到坡顶。
声音虽然细小，但丝毫不妨碍众人想象前线战事的激烈。
“督军，下令吧！”
迫不及待的王双再次请战。
司马懿又摇头道：“不急，楚军才与我军接触，再等上一两个时辰，等楚军陷入疲敝后，咱们再一道杀出，这样才能击敌不备！”
王双只好按捺住情绪，继续等待。
街亭的战事持续进行，面对秦军的猛烈进攻，营垒中的楚军却显得更加强悍。
在战斗之初，楚军就用两架投石机挨个摧毁了秦军的四辆井阑车，使得秦军失去了居高临下压制楚军的远程攻击手段。
而后，双方的投石机和霹雳车隔着老远互相射击。
但因为准头欠佳，始终未能摧毁对方的投石兵器。
然而营头上的楚军没了井阑车压制后，便能够放心地应付营墙下的秦军。
元戎弩火力全开，将试图脱离军阵，攀登营墙的秦军射成筛子。
街亭背后的山坡上，司马懿看着战场前线惨烈的一幕，不禁咽了口唾沫。
他见识过许多尝战争，但像楚军这般强大的军队，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若非司马懿此时占据谋略的优势，他一定不会想和楚军交锋。
“曹公，原来之前的时日里，你一直都在和这样的虎狼之师争锋啊！”
司马懿想起了亡故的曹操，心中不禁发出感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曹操，才敢和这样的敌人争斗吧……
第466章 夹击街亭
陇右街亭，楚军营垒内。
扬武将军文聘稳坐中军大帐，等着麾下将士们击退秦军。
数月以来，秦军对文聘所部发起过三次较大的攻势，但都被打退，所以文聘一点也不担心秦军能够突破营垒。
直到正午时分，文岱、傅肜、申仪等将都传回消息，说秦军虽然悍不畏死，但各处营墙都没有大碍。
文聘遂从帐中出来，顶着战火到各段营墙巡察了一圈。
事实确如部将们所说，秦军今日着实拼命，曹真和夏侯尚几乎是在用人命硬堆。
看这架势，文聘估计他们是得了贼秦曹操的急令，要他们赶紧打通陇坻道，解除陇右的危情。
于是文聘对左右说道：“本督估计大王在关东的进展很顺利，不然秦军今日不可能这般拼命，急着要攻破本督的营垒。”
众人听后脸上都露出喜色，北伐大业多线开花，那是所有楚国军民臣子都期望的事情。
正在大家高兴之时。
忽然，
从街亭背后，
竟然响起了陌生的号角声！
“嘟呜呜————！！！”
文聘赶紧登上高台，向着大营身后的山坡上望去。
“秦国督军司马懿？！”
文聘看到山坡上升起的大纛，将大纛上的字样惊呼出来。
“糟了，秦军绕后了！雷铜，你带人突围南下，去向诸葛孔明求援！”
破氐校尉雷铜当即领命，带了数十骑卒从大营南门冲出，趁着司马懿的部队还没围上来之前，从大道飞驰南下！
就在雷铜突围出去没多久，从街亭背后的山坡上，铺天盖地的秦军士卒从天际线后汹涌而出！
秦国猛将王双、常雕身先士卒，带着五千秦卒杀向楚营后门。
由于文聘一直专注于面前的敌人，所以对大营身后没有重点设防，营垒后背较为空虚。
文聘担心仅凭后门现有的部队，仓促之间难以挡住秦军的突袭，所以赶紧带着五百亲卫冲向营垒后门。
而此时此刻，秦军猛将王双已经踩着人墙，登上了楚营的墙头。
营墙外的秦军也手脚并用，踩着同袍的大腿、肩膀爬上墙头。
留守后营的楚军人手不足，兼之遭受突袭，将士们反应不及，竟叫一两百名秦卒登上了营墙。
所幸就在双方展开战斗的一瞬间，扬武将军文聘就带着五百亲卫赶来支援。
有了将军亲兵的驰援，守卫后营的楚军士气一振，堪堪稳住了阵势。
但楚营后背的防线依旧岌岌可危，文聘不得不传令前线，叫裨将军傅肜带着他的三千部曲驰援后营。
营头上，秦军猛将王双作战勇猛，将一个又一个楚军杀败。
文聘注意到秦军中竟有冠军之将！
若是放任敌军猛将在营头冲杀，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文聘连忙登上营墙，提着刀盾亲自前去迎击。
“杀——！”cascoo
就在王双一声暴喝，将一名楚军踹下营墙之时，文聘带着亲卫杀到，猛地一刀劈向王双的头颅！
文聘的环首刀迅如霹雳，王双赶紧后退，同时嘴里大骂：
“好贼将！有种报上姓名，你阿翁王双不杀无名之辈！”
“本督乃扬武将军文聘，秦狗看刀！”
王双一听文聘的大名，双眼放光，放声狞笑道：
“好，没想到竟逮着条大鱼！杀！”
两人带着各自的亲兵在营头结阵厮杀。
文聘是沙场宿将，王双也有冠军之勇，双方的战阵相互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在王双之外，秦军还有大将常雕带队在营墙左段攻杀。
文聘分身乏术，只能放任常雕占领营墙。
随后，一个、两个、五六七八个秦卒跳下营墙，进入楚军大营内部！
“你在看哪里？！”
铿————！
王双一刀劈下，文聘赶紧用盾牌格挡。
这一刀势大力沉，竟然将盾牌都砍得有崩裂之感。
若不是文聘的气力也远超常人，恐怕光是格挡王双的猛击，就能让文聘的胳膊脱臼！
文聘不敢分身，只能寄希望于傅肜能够尽快赶到，否则叫秦军彻底杀入中军，那就完了……
就在文聘心急如焚之际，所幸天命在楚，裨将军傅肜及时赶到！
“都督！末将傅肜来援！”
傅肜带着几十个亲卫冲锋在前，隔着老远就冲文聘所在的方向大喊。
文聘甩开王双，暂时撤入军阵中，然后转身对着傅肜，手臂指向战场左侧：
“你去拦下那支敌军，切莫叫人突入中军！”
傅肜挥拳吼了一声：“好——！”
然后带着身后乌压压一帮子人杀向左侧，将秦将常雕的部队拦下。
双方在营地内展开厮杀，傅肜作战凶猛，直接将秦军的势头遏止。
虽然还有秦军源源不断地越过营墙进入营内，但刚才那种濒临崩溃之势终于没再发生。
街亭后背的山坡上，司马懿骑在战马上观望前方战事。
当看到楚军竟然在突袭下稳住了阵脚，司马懿也不禁感到一阵烦躁，同时嘴上说道：
“这文聘真乃良将！”
后营这边打得如火如荼，前营的战事也不遑多让。
曹真和夏侯尚在见到司马懿的部队如期而至后，都不再保留余力。
两人不约而同，全都带着亲卫冲上前线，誓要冲破楚军防线。
秦楚两方在街亭的激战一直持续到晚上。
文聘和麾下将士还在苦苦支撑，而进攻一方的秦军也同样在苦熬。
为了一鼓作气拿下街亭，曹真、夏侯尚命人挑灯夜战。
在后营督战的司马懿见曹真和夏侯尚还在奋战，他哪里敢擅自撤退，也下令叫王双和常雕死战！
双方都陷入比拼耐性的阶段……
到底谁能撑到最后，陇右的战事又将向着什么方向进展，或许只有天命才知道！
但遭受夹击的文聘并非孤立无援，破氐校尉雷铜在楚军遭受突袭之初，就已经带人赶往上邽，向领军将军诸葛亮求援。
雷铜骑乘快马，一昼夜疾驰二百余里，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分赶到上邽。
当他勒停战马时，陪伴多年的宝马竟然被活生生累死，雷铜也从马上跌落，被爱马的尸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雷铜欲哭无泪，所幸他不是一个人赶来求援的，随行的骑士将他救起。
雷铜顾不得痛失爱马的伤感，赶紧到上邽城外的楚军大营求见诸葛亮。
诸葛亮听闻雷铜前来，马上明白是街亭出事了。
中军大帐内，诸葛亮叹息一声：
“可叹上邽城中有郭淮、赵俨这样的良将能臣，让我五千兵马始终不能攻破上邽。
“来人，将雷校尉请进来！”
雷铜进帐后，证实了诸葛亮的猜想。
当日，诸葛亮便派偏将军王平领三千精锐赶往街亭，前去接应文聘。
同时，诸葛亮又通知各军，让将士们做好撤军的准备。
第467章 木门伏击
五日后，文聘在得到王平的接应后，颇为狼狈地从街亭撤出。
文聘所部剩余的六七千将士丢弃辎重，在王平部的掩护下撤往上邽。
司马懿和曹真、夏侯尚派出追兵一路追击，王平且战且退，使楚军没有遭到太大的损失。
秦军追击了一个白昼，终究没能拦下撤退的楚军。
之后文聘和王平花了三天时间急退二百余里，在上邽和诸葛亮会师。
上邽城中的韦端、郭淮、赵俨等人看到楚军大部队从北面撤回，知道是援军来了。
但上邽城中的秦军经过数月苦战，城中只剩下一两千人，并且几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韦端、郭淮等人根本不敢出城截击拥有上万兵力的诸葛亮。
上邽守军就在城头眼睁睁看着楚军扬长而去，心里都松了口气。
又过一日，司马懿、曹真等人的援军来迟一步。
此时他们已将街亭捷报发往长安，声称斩俘三千，缴获粮草辎重数万，玄铠劲弩各两千！
援军抵达上邽后，凉州牧韦端、雍州刺史赵俨、天水太守郭淮等人都出城迎接援军。
众人簇拥在镇西将军曹真身后，带着大军进驻上邽。
入城后，曹真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商议追击楚军诸葛亮的事情。
韦端、郭淮、赵俨等最早与诸葛亮在陇右交战的人，一听曹真想要追击诸葛亮，脸色顿时就绿了……
他们还记得今年盛夏时，韦端、赵俨督韦康、刘豹等部追击诸葛亮，最后在漾水河谷中被诸葛亮打得大败，丧兵数千的惨状。
于是郭淮对曹真、司马懿等人说道：
“大都督，司马督军，那诸葛孔明用兵如神，今夏漾水大败，就是因为援军追击所致。
“且兵法云：归兵勿追！楚军诸葛亮特意分兵从铁堂峡、木门道两条路线撤退，很可能在途中设伏，末将认为还是不要追击为妙！”
韦端和赵俨都点头认同。
然而曹真、司马懿两个人却坚持己见。
司马懿挥手反驳郭淮：
“不然！
“街亭一战，逆楚文聘大败，丧兵数千。我闻楚军诸葛亮仅有兵马万余人，街亭大败，楚军战心受挫，岂堪再战？
“况且诸葛亮分诡诈多端，他若真想伏击，就更不可能兵分两路退走。不然他兵分两路让我等生疑，以致于不敢追击，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说到这，司马懿看向已经跃跃欲试的曹真，自信地说道：
“大都督，诸葛亮故意兵分两路退走，是想要我军生疑，此乃缓兵之计也！依我之见，我军应该速速追击，莫叫楚军走脱！”
曹真也觉得司马懿说得有道理，如果诸葛亮直接全军一齐从铁堂峡退走，那曹真绝对不敢追击。
但诸葛亮兵分两路实在过于可疑，很可能楚军真就像司马懿所言不堪再战。
并且曹真要考虑的不止陇右的战事，身为宗室大将，他难免不会为秦国全局考虑。
关东战火纷飞，情势危急。
秦国如果在占据秦岭地利的情况下，还要在雍凉地区放置大量兵力，那秦国还不如亡逑算了！
曹真和司马懿对视一眼，他从对方充满智慧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二人恐怕都是出于对秦国全局的考虑，这才急切地想要歼灭进犯陇右的益州楚军。
至少，他们不应该让楚军就这样退走，而应该裹挟着街亭之战的胜势，重创逆楚诸葛亮。
好叫逆楚在益州的军事实力大损，让雍凉地区在五年之内不会再发生大的战事！
以求让大秦能够集中力量，将矛头指向关外，阻止逆楚刘基鲸吞中原。
否则……万事休矣！
“嗯！仲达所言有理，吾意已决，分兵追击楚军！”
曹真拍案而起，将追击逆楚诸葛亮的计划定下！
见大局已定，郭淮皱眉低头，不再进言。
焦黄的土地上，一只蚂蚁正爬向镇西将军曹真的鞋边。
无意识间，曹真啪嚓一脚将蚂蚁踩在脚下……
“仲达，就请你率一军从木门道追击楚军！
“伯仁，你率一军从铁堂峡追击！”
司马懿抱拳应诺：“懿，谨遵大都督之命！王双、常雕，立刻整军备战！”
“诺——！”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夏侯尚眨了眨眼，他其实不太想追击，但既然曹真拍板了，他也没法反驳。
不过夏侯尚却点名郭淮：“郭将军，你可愿与本督一同出战？”
“嗯？”郭淮有些诧异地看向夏侯尚，“都督有令，末将不敢不从！”
“好，那就请你和本督走一趟吧！”
“诺！”
之后，司马懿和夏侯尚各自领了三千人沿着木门道和铁堂峡追赶诸葛亮。cascoo
由于楚军退走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司马懿为了能够追上楚军，让王双急行在前。
王双麾下一千精锐急速前进，一日竟走出了六十里山路。
然而即便如此，王双连楚军的毛都没看到一根。
夜里，秦军不得不先在木门道修整片刻。
王双叫来向导，询问他们已经走到哪了。
军中向导告诉王双，散居于陇右的羌氐部民们把这里叫做龙虎谷！
“龙虎谷？倒是个好名字！”
王双很喜欢这处地名，然后继续埋头带着将士们生火造饭。
一千兵马在龙虎谷修整了约莫两个时辰，时间来到深夜。
从梦中惊醒的王双爬起身，精神抖擞地叫士卒们点燃火把，继续赶路。
点点火光将漆黑的山谷照亮，噼啪作响的火把将山壁上的几只乌鸦惊走。
“嘎嘎————”
见将士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王双大喝一声：“继续赶路！”
“诺————！”
一千精锐无视疲劳，从龙虎谷出发，继续沿着木门道进发。
黑暗的山谷中回响着秦军士卒的脚步声、战马的马蹄声、还有噼啪的火焰声。
越往前走，王双心里就越是兴奋，因为就在刚刚，他在地上发现了人的脚印，而且数量很多！
楚军一定就在前方！
街亭之战，秦军虽胜，但王双却未能在战场上击杀敌军主将文聘，这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可是今日的追击，又给了王双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怀揣着封妻荫子的期望，王双义无反顾地策马向前。
然而就在此时！
忽然，从龙虎谷两侧的山坡上，竟然冒出了数不清的楚军弓弩手！
“放箭——————！！！”
“咻咻咻——————”
漆黑的山谷里，秦军还来不及反应，无尽的箭矢就劈头盖脸地从上方落下。
王双两眼圆瞪，又惊又怒道：“糟了，我中伏了！”
“砰——！”
他才刚说完，数支弩矢从四面八方射来，纵使王双身披玄铠，也被这强弓劲弩射成了刺猬！
“将军！将军——！快撤——！”
第468章 秦王曹丕
河南尹，雒阳郊外，北邙山上。
曹丕亲自扶着秦武王曹操的灵柩登上山道。
半月之前，督军司马懿和镇西将军曹真在街亭取得大捷的消息传回长安后，彼时还是监国世子的曹丕，命人将街亭大捷布告四方，大肆宣扬。
一时间，关中人心为之一振。
秦晋之地的官员、士民们在曹丕的舆论攻势下，又对大秦国升起了一些信心。
人们恍然大悟，原来楚军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曹操弃守汝南一事流传开后，让从前迷信曹操武功的秦国士民备受打击。
但秦国的监国世子曹丕，其文韬武略似乎也不输曹操！
曹丕坐镇长安后，秦军在陇右竟然能取得大捷，这倒叫支持秦国的人们拍手叫好。
数日之后，随着街亭大捷的舆论持续发酵，曹丕的影响力逐步扩大。
在关中长安附近，人们越来越多地讨论起监国世子曹丕的事迹。
直到十一月中旬，曹丕在咨询了钟繇、毛玠等人的意见后，终于将那个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消息放了出来！
曹操薨了！
消息散布开后，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都不需要别有用心之人煽动，长安城立马就陷入恐慌之中，不少百姓自发地流传起秦国将要灭亡的谶言！
曹丕、钟繇等人虽然有预料，但恐怕也没想到曹操的死讯竟然能引起如此可怕的反响。
所幸曹丕手边还有五千禁军可用，他当即下令让中护军韩浩带兵戒严，逮捕惩杀那些散布流言的反民。
秦国朝堂也立刻做出反应，百官联名上奏，向在雒阳、身陷囹圄的天子进言，要天子加封曹丕为秦王，继续享有秦公曹操身前所享有的一切特权！
在九品官人法逐渐推行的背景下，士族豪强们对于汉室的忠诚度直线下降。
钟氏、卫氏、司马氏、杜氏等秦晋大族为了士人阶级的百年大计，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转投了秦国曹氏。
秦晋士族集团所想的，恐怕是想将九品官人法彻底烙印在这片土地上。
就算将来秦国灭了，新的统治者入主关中，这些士族集团也可以拿着这套九品官人法跟下一任统治者博弈。
经历了数十年的动乱，士族们已经彻底想通，所谓流水的皇家，铁打的世家，只要士人们团结起来，将来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只要认可这套九品官人法就行！
于是曹丕在这些秦晋士族们的支持下，逼迫早就彻底沦为吉祥物的天子，同意了曹丕晋封秦王的请求。
曹丕和士族们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彻底消除汉室在秦国境内的影响力。
毕竟楚王刘基都打出兴复汉室的旗帜了，大秦再死抱着大汉天子这块早就被扯破了的招牌，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处。筚趣阁
不过就算关中的舆论一致倒向曹丕，曹丕也没有急不可耐地接下王位。
他要先把曹操安葬，向关中士民展现他的孝道。
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曹丕扶着曹操的灵柩，登上北邙山，亲手将曹操安葬在北邙山上。
关于曹操的陵墓，曹丕声称将会按照曹操生前的遗嘱，无藏金玉珠宝，以示曹操的廉洁清名。
群臣拟定谥号，给曹操“武”的谥号，总结其生平事迹，后称“秦武公”。
曹操下葬后，曹丕在雒阳完成三辞三让的程序，彻底打破高祖异姓不得称王的盟约。
十一月末，曹丕在雒阳受天子册封，晋升秦王之位！
按照百官的进言，天子授予曹丕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入朝不趋的特权！
又加九锡，保留秦公曹操生前享有的仪仗规制皆按帝王标准的权力！
至此，秦国正式向世人宣布，新任的秦王曹丕，顺利继承了一代雄主曹操留下的政治遗产。
曹丕的火速继位，确实极大地消除了因曹操死讯传开所引发的一系列动荡。
但此时的曹丕根本来不及为登上王座高兴。
因为镇西将军曹真又从陇右给他带来了一条坏消息！
十一月中，就在街亭大捷的消息传到长安的同一时刻。
陇西秦军在追击逆楚的过程中，于木门道和铁堂峡遭遇逆楚诸葛亮的伏击。
督军司马懿麾下大将王双被伏击射杀，王双所部一千精锐被全歼！
沿铁堂峡追击楚军的平西将军夏侯尚，所部兵马也有数百人战死在了楚军的突袭中。
若非天水太守郭淮谨慎，提前注意到了端倪，否则夏侯尚那一路追军的损失还会更大。
之后，夏侯尚和司马懿在惊惧中退回上邽。
而楚军主帅诸葛亮又一次卷土重来，陈兵上邽！
这一回，上邽城中的秦军至少有一万五千余人，而城外的楚军数量只在一万左右。
可是由于诸葛亮之前的骄人战绩都督雍凉军事的曹真没敢冒然出城迎战楚军。
双方目前仍在上邽城对峙，态势不明……
如果曹丕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逆楚诸葛亮第三次攻打上邽了吧！
历数诸葛亮对上邽发起的三次攻势。
先后在诸葛亮手里吃瘪的秦军督帅有：
护羌校尉韦诞和天水太守郭淮，
凉州牧韦端和雍州刺史赵俨，
督军司马懿和平西将军夏侯尚，
这都可以装满一箩筐了……
曹丕不禁大感困惑，这逆楚诸葛亮真有那么神？
再说这一次木门道和铁堂峡的伏击战。
你说你诸葛亮伏击就伏击吧，伏击完撤走，咱们相安无事。
然后我秦王曹丕就可以把陇右的军队调回关东，用来对付你的上司刘基。
但你诸葛亮怎么就……怎么就又杀回来了呢？！
秦岭蜀道那么难走，粮草必然在运输途中损耗颇多。陇右又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但这益州楚军在陇右进进出出，搅得秦国后院不得安生。
他诸葛亮是军粮多得吃不完吗？
还是手下的士兵都是石人，不需要吃饭，啃树皮就能对付？
曹丕看不懂，但他大感疑惑！
其实按理来说，诸葛亮在第二次解除上邽的围城后，就应该退回汉中，另觅良机了。
因为诸葛亮从益州带到前线的军粮，早就在此前的战斗中见底。
正如曹丕所想的那样，蜀道艰难，运粮成本高昂，益州楚军的军粮着实有限，只够三万大军支撑半年多的时间。
所以诸葛亮在漾水大败韦端、赵俨，打开陇右局面后，就只转调了文聘一部前来陇右支援。
徐盛、严颜所部一万人则被留在了汉中，以降低对补给线的压力。
随着时间的进展，从益州运出的军粮还是不可避免地吃完了。
可是益州的军粮是吃完了，但陇右还有现成的粮食可以吃啊！
诸葛亮在第一次解除上邽的包围、退往卤城之时，特意没有毁坏上邽城外的麦田，为的就是能够在重新包围上邽后，可以收集上邽城外的小麦。
而后楚军大将文聘坐镇街亭，切断了关中和凉州的联系。
诸葛亮又在包围上邽的过程中，派出军队去到附近的冀县、临渭等地抢割粮草。
这才让万余大军可以继续在陇右作战。
纵览陇右战局的进展过程，诸葛亮的军事才华展露无疑，以致于后人都认为，楚王刘基能够击败秦国，西线战场上的诸葛亮也发挥了至关重用的作用。
毕竟正是有了诸葛亮在陇右这个秦国后门不停搞事，一次又一次击败秦军，才使得秦国不能专心关东的战事，持续不断地在陇右投放上万兵马，严重损耗了秦国本就处于劣势的国力。
第469章 许昌告急
长安秦王宫，长乐殿内。
头上顶着帝王冠冕的秦王曹丕，却是一脸愁容。
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从各地发来的军政文书。
其中摆在最上方的，正是镇西将军曹真和督军司马懿从陇右上邽发来的战报。
而在曹丕对面，国相钟繇坐在席子上稳如泰山，面色十分淡定。
对于钟繇的淡定，曹丕不免在心中升起抱怨，于是他开口问道：
“钟相，逆楚诸葛亮卷土重来，陇右战局该如何是好啊？”
钟繇拱手答道：
“启禀大王，臣认为大王实不必为陇右战事过于忧虑。”
“哦？钟相有何见解？”
“我王，曹子丹手握万五大军，又有上邽可供大军坚守，而逆楚诸葛亮麾下不过万人。只要曹子丹坚守不出，楚军必然无法攻破上邽。迁延日久，待到楚军粮尽之时，陇右就安全了。”
说到这，钟繇又提起一件事，那就是“九品官人法”推行后，秦国士族筹募了一万义军的事情。
其中先征募上来的五千豪族部曲，被督军司马懿带往雍凉，参与了街亭之战。
后续的五千豪族部曲，也在十日前到齐，由振威将军吴质率领，前往上邽支援曹真。
“大王，等吴季重的援兵到达，逆楚诸葛亮肯定会退走的。”
“嗯……”
曹丕沉吟，事实确如钟繇所言。
援军突破街亭后，虽又被诸葛亮摆了一道，但只要关中和凉州的联系没有被切断，那么凭借韦氏、马氏、傅氏等雍凉豪族在凉州的威望，凉州就不会有倾覆之险。
但是曹丕要的不仅仅是守住凉州，他所求的，乃是希望曹真、司马懿等人能迅速击退益州楚军。
本来按照曹丕的预想，街亭大捷后，他就应该能够解放西线战场的兵力，赶紧回首关外。
可是司马懿、夏侯尚的追击，又将预想中的大好局面葬送。
逆楚诸葛亮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再次回师上邽，将秦国的一两万生力军，牢牢地钉在了陇右的山坳里……
逆楚诸葛亮，可恨啊——！
曹丕越想越气，啪的一拳砸在案几上，把一旁的老臣钟繇吓了一跳。
“是本王心急，吓着钟相了！”
曹丕赶忙向钟繇致歉，钟繇眨眨眼，长出一口气。
随后，曹丕将案几上的第一张关于凉州战情的帛书拿开，露出掩盖在其下的第二封帛书。
第二封帛书上的内容，曹丕甚至都不敢看……
其上的内容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大字——兖州告急！
就在十天前，逆楚刘基的七万大军进逼颍川郡临颍县。
因为曹洪和曹彰现在都被楚国大都督鲁肃围在颍阳城中，所以兖州牧程昱不得不额外派兵守卫临颍。
毕竟在临颍城和颍阳城之后，就是旧都许昌了！
可除开曹洪和曹彰外，程昱还有哪支兵马可用呢？
那自然是从兖东赶回，受命坐镇许昌的秦国镇东将军曹仁了！
曹仁带着一万秦国精锐入驻临颍。
他将要面对，乃是楚王刘基的七万大军！
面对七倍之敌，这位曹氏宗亲大将能在临颍坚守多久，没有人知道。
除开临颍、颍阳外，折冲将军曹休也在陈郡抵御楚国驸马都尉陆逊的侵攻。
兖州可谓是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由于曹洪、曹彰、曹仁、曹休四位宗亲将领都被楚军困在城中。
眼下秦国在颍川郡彻底没了机动兵力。
然而秦国无兵可用，楚国却还有一支大军可以四处游猎，那就是高岱督统的荆州楚军！
此前高岱所部的董袭、潘濬二将，一人叩关喊话雒阳，一人在颍川和曹洪、曹彰周旋。
可是鲁肃围攻颍阳后，曹洪和曹彰就脱不开身了。m.cascoo
十二月，高岱又受楚王之命，遣平北将军潘濬，督李严、习珍、顾邵等部兵马两万人，绕过临颍城继续北上，攻打长社、新郑等颍北县邑。
旬月间，有五座城池的守军向楚军投降，颍北沦陷似乎只剩下时间问题……
曹丕抬头望向挂在墙上的舆图，即使他的军略并不出奇，但也能看懂楚王刘基的用意。
逆楚平北将军潘濬的任务，肯定是为了切断关中和兖州的联系，正如逆楚诸葛亮在陇右做的事情一样！
可就是这般浅显易懂的谋略，秦国也根本无力应付。
楚王刘基使的是阳谋，用堂堂正正之兵，行王道之事！
曹丕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无力感，同时在心中感慨，原来自己的父亲曹操，一直为曹家遮蔽的，乃倾天之瀑！
可就是那样英明神武的父亲，也因为楚王刘基，心神衰竭而薨。
曹丕不由得在心中问自己：我能护住这大秦，护住我曹氏吗……
哗——
曹丕下意识地用手撑起脑袋，秦王大冠上的冕旒，被曹丕的手指波动，串珠磕碰发出脆响。
一旁的钟繇似看出了曹丕的心事。
钟繇故意开口问道：“大王可是在为颍川战事忧愁？”
曹丕苦笑一声，反问钟繇：“我记得相国是颍川长社县人吧？”
钟繇点头：“正是。”
原来数日前，钟繇也从老家长社，获悉了楚军进犯颍北的消息。
而今的长社县令乃钟繇门徒，长社县令在钟繇的授意下，誓死坚守城池。
长社钟氏老宅也出动家族子弟、僮客上千人，协助长社县令守城。
钟繇将钟氏一族为国死战的事情告知曹丕，曹丕深感欣慰，出口称赞钟氏是秦国的大忠臣！
钟繇谦虚两句，长乐殿内一派君臣和睦。
但当殿内重归安静后，曹丕和钟繇心里都清楚，仅凭钟氏一族的努力，对秦楚战事并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钟繇也开动脑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办法，给曹丕再凑出一支军队来。
但如今秦国内部的世家豪族们，已经因为“九品官人法”，为秦国出过一次血了。
当初的一万义军，有一半被发往了雍凉，剩下一半，也在前往陇右的路上了。
想到这，钟繇不禁眼前一亮。
要不将这支援兵追回，再从长安的五千禁军中抽调三千人，另外再强征两千民户，将他们编成一军，筹集一万兵马发往关外，支援颍川？
似乎可行啊！
钟繇当场向曹丕献策。
曹丕先是一喜，随后静下心来想了想。
“此策可行！钟相不愧为我大秦股肱之臣！”
随后，曹丕问起军队统帅的人选：“只是这一万大军的统帅，钟相可有举荐的人选？”
钟繇本想说“吴质”，因其乃曹丕器重之人，且受命提领五千兵马驰援陇右。
但他很快明白，曹丕话中的潜在含义，就是在说吴质的才能不足以统帅万人大军。
对此，钟繇不禁在心里赞赏曹丕的用人之道。
然后，钟繇向曹丕举荐了一个人。
“大王，臣知道一人，可为万军统帅！”
“钟相请讲！”
“此人如今在中领军满宠帐下听用，武公生前常称赞此人乃良将之选！”
“哦，此人是谁？”
“河间郡鄚县人，偏将军张合张儁乂！”
“来人，拟旨，召张合入京，吾要当面见他！”
第470章 曹植就藩
秦王召见张合的消息传到雒阳时，张合本人并不在雒阳。
两个月前，楚国大将董袭领兵扣关。
河南尹满宠任命张合为伊水都尉，负责广成关、伊阙关的防务。
所以张合是从广成关前线被召回的，他到长安时还穿着染血的盔甲。
曹丕听闻张合披甲入长安后，特别派侍中司马朗去迎接张合。
觐见秦王自然不能穿着脏兮兮的盔甲，司马朗将张合带到偏殿，让宫人给张合换上武官朝服，这才进入长乐殿面见秦王。
张合和司马朗一同入殿。
张合身形魁梧高大，一入殿就吸引了曹丕的注意。
司马朗带着张合碎步来到曹丕的坐席下方，一同拜见。
“末将张合，参见秦王——！”
曹丕稳坐上方，嘴里感叹道：
“我父王在时，常列举军中猛将，其中就有张儁乂之名，今日一见，真乃熊虎也！”
随后，曹丕赐张合座位，又以古今战事、兵法、治戎等事询问张合。
张合奏对如流，言辞通顺有理，展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
曹丕非常满意，明白这确实是一位有统兵之才的良将。
于是曹丕扭头对张合的荐主钟繇说道：“相国推举此人确乃良将之选，吾甚喜之！”
张合这才知道，原来是国相钟繇向秦王举荐的自己！
钟繇谦虚道：“为国举贤，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
曹丕点头：“若我大秦的臣民们，都能如国相这般为国用事，而不是只知发表些不谐之论，纵使逆楚有千军万马，我大秦又有何惧呢？”
曹丕说这话时，眼神中泛着一股阴鸷。
张合疑惑，但他知道曹丕的话肯定不是针对他的，所以坐在下方静观朝局。
钟繇、司马朗等朝中大臣自然知道曹丕说的是谁。
而今敢于公然对秦王表达不满的，除了秦王那位才华横溢的兄弟外，自然再无他人。
原来就在几天前，蓝田侯曹植在长安举办宴会送别好友应瑒、应璩兄弟时，做了一首《送应氏》的诗。
诗中不乏“宫室尽烧焚”、“垣墙皆顿擗”、“荒畴不复田”等不谐之词！
而末尾两句：
中野何萧条，千里无人烟。
念我平常居，气结不能言。
更是将曹植讽刺曹丕治下的关中萧条破败，与其未能继承王位的愤懑不平，展露无疑。
作为宗室子弟，当年和曹丕在嫡嗣之争中竞争最激烈的人，曹植的一举一动都会对秦国的政局造成不可忽视的影响！
然而曹丕和曹植乃是同母兄弟，不管是出于亲情还是公心，曹丕其实都不太愿意对曹植下杀手，这才让曹丕感到郁结。
不过曹植的诗词也从侧面暴露了，如今秦国治下关中的部分实情。
或许长安、雒阳还不至于如曹植诗中所言的那样“千里无人烟”。
但连年大战，关中早已疲敝不堪，这确实是真实情况。
若非曹操十多年来励精图治，使得关中恢复生机，从而给曹氏在关中民间攒下了不少威望，关中早就爆发民乱了……
想到这，曹丕不免在心中叹息一声。
同为曹氏子孙，他明白弟弟曹植为何会写下那样的诗作。
可秦国的疲敝，真的不应该算在他曹丕头上。
楚军现在还没打进关中，都得仰赖他这个做兄长殚精竭虑啊！
钟繇看出曹丕的郁结，便拱手进言：“大王，蓝田侯久在长安不是长策，臣请转封蓝田侯为常山王，即日就封！”
曹丕挑眉道：“常山未免太远了些，还是让子建去西河吧！”
钟繇看了眼曹丕，心想：常山远是远，但好歹还有些人烟。你把曹植打发到并州西河去，那岂不是跟流……差不多嘛。
但钟繇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反驳曹丕，因为这是有利于秦国稳定的事情。
曹丕当即命钟繇草拟诏书，“晋封”蓝田侯曹植为西河王，即日就藩！
钟繇拟下的诏书后，曹丕看着诏书上“西河王”三个字，不禁恶趣味地想：
子建，你不是说关中千里无人烟吗？
本王这就送你去西河，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千里无人烟！
于是曹植就这样因为一首送别好友的诗歌，被曹丕打发到了西河。
顺手处理完曹植的归属，曹丕又转回到任用张合的事情上。
曹丕对张合说道：“爱卿军略高明，本王欲用你为将，督一万精兵出关解颍川之围，爱卿可愿意啊？”
不过好像之前把曹植打发去西河的事情，让曹丕的心情十分愉悦，所以他跟张合说话时，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张合还以为曹丕是在对自己微笑，感觉秦王对自己是真的器重。
张合当即起身，跪在曹丕跟前，声如洪钟般说道：
“末将愿为大王，为秦国，誓死击敌！”
曹丕扭头吩咐钟繇：“钟卿，把本王的诏书宣读给张爱卿听！”
“诺。偏将军张合，百战为国，忠勤王事，特晋升为平东将军，领扬州牧，持节督荆、徐、扬三州诸军事，领关中精锐一万，出关击贼！”
“末将领命！”
曹丕大喜：“好——！来人，赐张爱卿宝甲，再领张爱卿到御马苑，苑中战马任意挑选！”
张合再拜：“末将谢大王厚恩！”
随后，宫人将宝甲拿出，就在殿内给张合披上。
然后张合又被带到御马苑，挑选战马，张合选了一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
之后五日，曹丕多次邀张合一起，在长安校场检阅兵马，又让张合在众将士面前表演骑射、刀矛功夫。
张合的武艺自不必多说，军中诸将自感难与张合争雄，皆是信服。
五日过后，钟繇也将强征的两千新兵全部带到长安，连同三千禁军一起，悉数交到张合手中。
曹丕命张合在灞上屯驻，只等振威将军吴质率军返回，就一起前往关外作战。
张合的一万大军，虽是曹丕东拼西凑而成，但战力不俗。
这也是秦国挤出来的最后一点家底了，要是张合不能在关外取得胜绩的话……
那秦国就会从一条粘板上待宰的活鱼，彻底变成一条死鱼！
当然，其实就算张合能够打出几场胜仗，甚至解除颍北的危情，那秦国这条鱼也只是在案板上蹦跶了两下，楚国的刀子依旧可能随时落下……
可是世事无常，就在曹丕心心念念着准备发兵兖州，做最后一搏之际。
让曹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并州竟然也出事了！
十二月，上党太守马超谋杀并州刺史梁习，自号晋公，大将军，发兵一万越过太岳山，进犯河东！
河东太守杜畿向长安发来急报，请求长安派兵援救！
第471章 马超叛乱
马超起兵叛乱的消息传到长安。
秦王差点没心脏骤停直接晕过去……
曹丕紧急召开朝会，就马超反叛一事论政。
秦王宫长乐殿上，群臣毕至，众人得知并州又起叛乱后，殿堂之上一片哗然。
身为并州士族代表的尚书常林，当即在大殿上进言，要求曹丕处斩卫尉马腾，族诛马氏！
马腾三步并做两步，飞扑出列，匍匐着向曹丕解释：
“秦王，我马氏一族深受武公厚恩，方才得享今日之盛。我儿马超谋反，定是受了奸邪蛊惑，此皆出于他一人之断，与我马氏无关呀——秦王——！”
可怜年过六旬，苍头白发的马腾，竟在大殿之上急得不停向曹丕磕头，直磕得头皮都破了。
然而曹丕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马腾的解释，他挥手叱骂道：
“老匹夫安敢欺我！来人，将马氏一族打入死囚，不可放跑一人！”
马腾连连告饶：“大王冤枉啊！马超谋反都是他一人之断啊大王！”
“虎贲！还不把这反贼拖下去活剐了！”
“诺——！”
数名披坚执锐的虎贲立刻上前，抓着马腾的胳膊就要拖下去。
马腾吓得涕泪横流，然而朝堂诸公却几乎都对他怒目而视。
马超谋反跟马腾无关，这说出去谁信啊？
锅从天上来的马腾，只觉自己是有口莫辩。
正所谓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大王且慢！臣有事要奏！”
就在马腾要被拖出大殿之际，一个人站了出来。
众人看去，竟是京兆尹张既！
曹丕怒目看向张既：“京兆尹，你有何话讲？”
张既扶正冠帽，不卑不亢地出列，举着玉笏拱手进言：
“大王，臣认为马腾必不敢谋反！马超或许真的是独自做的决断。”
“砰——！张既，你也来诓吾吗？！”
“臣不敢！只是臣觉得，若马腾真的和马超串通一气，那他又怎么敢来上朝呢？大王明略洞悉承自先王，马氏是否合谋，臣相信大王自有明断。”
“鞥……”曹丕喉咙里发出愤懑的震音，但已不如之前那般急躁。
忽然，国相钟繇也站出来劝道：
“秦王，臣认为京兆尹所言有理，此事确有蹊跷。
“且马氏在治羌之事上颇有苦劳，还行秦王看在马氏的苦劳上，暂时绕过马腾。大王可派人搜查马腾家宅，看他是否与马超有书信往来，如此便可知真情。”筚趣阁
钟繇说完，曹丕不禁皱起眉头。
以曹丕的政治敏感度，他瞬间就听懂了钟繇的话外之音。
那就是在治理羌胡的事情上，马氏一族非常重要！
如今陇右正遭受逆楚诸葛亮的威胁，若羌胡再出事，
马腾感激得看向钟繇和张既，有他二人作保，马氏应该可以逃过一劫了。
曹丕皱起眉头：“先将马腾收监。廷尉，派人搜查马腾家宅，再由你亲自审讯马腾！”
廷尉高柔出列：“臣谨遵王命，一定查明实情！”
“嗯，此事马上去办！”
“诺！”
高柔立刻带着马腾出殿，去查明实情。
趁着这个空当，曹丕又和钟繇等人商议，应该如何平息并州的叛乱。
钟繇进言，可以让此前受命东出的张合，先领兵前往并州平叛。
这个提议得到了群臣的一致认同，毕竟相比起楚王刘基，马超的一万叛军属实是小巫。
如今兖州已经彻底打成了一锅粥，就算派兵支援，也不见得能击退楚军。
与其驰援颍川，不如先将并州的叛乱先平息，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而作为并州士族代表的尚书常林，这时又站出来说道：
“大王，马超既然起兵攻打河东，那么上党就会空虚，冀州离上党仅一山之隔，大王可传命冀州牧卫觊，让他派兵进入上党，如此超军必生乱也！”
常林能提起卫觊，不是因为他的谋略有多深远，仅是因为卫氏乃河东望族，常林常与卫觊有书信往来，并州出事，常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河东卫氏。
常林的无心之举，倒是给曹丕提供了一条可行之计。
但曾在邺城主政过一年的曹丕很清楚，冀州此时恐怕没多少兵马可用，光凭卫觊一人，能否攻入太行山都存疑。
不过即便如此，曹丕还是下令：“来人，传书冀州，让卫觊征调兵马收复上党！”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廷尉高柔从殿外归来，声称已查明马氏一案！
高柔进殿告知曹丕，马腾确实不知道马超谋反的事情。
军士们并未在马腾家宅中搜到与马超谋反相关的书信，马腾的子嗣、妻妾等也没有一个人擅自离开长安。
马氏一族得知朝廷要查封他们的宅院时，都显得很茫然。
高柔在一一审问马氏族人、家仆后，认定长安城中的马氏族人都不知道马超将要谋反。
高柔是出了名的善理刑名，曹操身前就曾多次称赞高柔处狱明当，说高柔治法既不失公允，又能扬圣人仁恕之道。
既然高柔都说马腾没有谋反之心，那曹丕也只能从善如流。
曹丕能饶恕马腾，主要还是因为曹丕本就不是好杀之人，曹丕在这一点上和他父亲曹操不太相似。
当然，张既、钟繇二人的力谏、高柔的审讯也是马氏一族能够幸免于难的重要因素。
但马腾可恕，马超却是十恶不赦！
曹丕在殿上怒斥马超：
“先王屡屡赐厚恩于超，不仅让他拜将封侯，还让他执掌一郡。如此的恩遇和信任，换来的却是一颗狼子野心！
“兼且此贼不念父兄，妄动干戈，至亲族于刀口之下，真乃不忠不义不孝之恶贼！”
随后曹丕又问起振武将军吴质走到哪了，大将军夏侯惇回答说吴质已至槐里，应该今明两天就到长安。
于是曹丕说道：“派快马通知吴质，让他速速返还！平东将军何在？”
张合出列：“末将在！”
“张爱卿，等吴质到后，你二人先北上平叛，再行东出！”
“诺！”
曹丕刚说完，在朝堂上一直不说话的太尉贾诩，突然出列献策。
“大王，马超不念亲族，但他麾下的羌胡兵则不然。大王可让马腾随军前往河东，在阵前劝降马超及其麾下兵众。即便马超不降，其军也会失去战心。”
群臣听了贾诩的计策，都出言称赞此计甚妙。
贾诩的话，曹丕肯定是能听进去的。
因此曹丕当堂下令，让马腾随军前往河东劝降超军。
同时还下令让马腾仍守原职，并承诺不会因马超谋反而迁怒马氏一族。
马腾入殿谢恩，表示一定会亲手捉住逆子，让其入长安谢罪！
当晚，振武将军吴质终于带着五千部曲返回长安。
第二日清晨，张合便率领一万兵马前往河东，先去平息马超之叛！
第472章 父慈子孝
十二月中旬，张合带着他的一万精兵离开长安，向东渡过蒲津，进入河东地界。
过了黄河，关于叛军的消息越发明晰。
根据河东百姓的传言，自从先王曹操逝世的消息传出后，马超就常放纵羌胡兵至河东、太原等地劫掠。
羌胡兵们甚至还和定居在并州的南匈奴展开私斗，双方都死伤过百。
羌兵劫掠村落、私斗南匈奴的事情，引得并州刺史梁习的注意。
为了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梁习便前往上党，质问马超这个羌胡兵头子。
谁料马超狼子野心，竟趁机将梁习杀死，起兵造反。
可怜梁习到死也没弄明白，马氏受曹公厚恩，马氏一族几乎都在长安，马超凭什么敢造反？
马超杀了梁习后，聚集随他一起移居上党的羌胡部民万余人西出，越过太岳山攻打河东。
所幸，河东太守杜畿在得知马超放纵羌兵起，就已经对马超升起警觉。
杜畿提前组织起河东的屯田兵，在河东郡的郡治安邑修缮城池。
羌胡兵出现在太岳山以西后，杜畿传书各县，叫各县县长、县令坚持抵抗。
他本人也带着千余屯田兵和数百豪强私兵进入安邑，坚守待援。
杜畿这一手，把马超搞得是如鲠在喉。
羌胡兵缺乏攻城器械，所以即便马超有十倍于杜畿的羌胡部民，也无法迅速攻陷安邑。
而有了杜畿带头，其他县邑也都不欢迎马超的到来。
马超攻陷河东，割据并州的愿望，一下子落了空。
马超确实精通兵事，善于指挥，但他可能没想到曹操死后，秦国竟然还能有这么多拥趸！
这不合理！
在深受羌胡边地文化影响的马超脑海里，曹操这个老大死后，秦国应该陷入争斗才对，最后也该由一位最能打的老大继承秦国才对！
遍数秦国谁最能打？那自然非马超莫属！至少马超心里是这么想的……
见识决定命运，马超对政治的狭隘认知，注定了他将吞下一场悲剧。
马超起兵还不到一个月，来自关中的援军就已经快要抵达安邑了！
安邑距离蒲津渡虽有近二百里路程，但张合的援军却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杀到了安邑城外。
马超在得知情况后，不得不先解除围城，后退三十里列阵，避免自己被赶来的张合和城内的杜畿里外夹击。
搞政治不行，但打仗嘛，马超还是很会的。
安邑之围解除后，杜畿率领两千杂兵出城和张合会师。
杜畿和张合是第一次见面，双方都表现得很客气。
然而当杜畿看到卫尉马腾竟然也在张合帐下时，脸上吃惊的表情是压也压不住！
被杜畿瞪大眼睛盯着看，马腾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放。
马腾心想，若不是自己那个“孝顺”的庶长子发疯，自己哪里会被杜畿用那种眼神盯着看？
“咳咳，杜府君，说来惭愧，我马氏出了不孝子，害杜府君受累了！”
马腾满怀歉意地说道。
杜畿呵呵一笑，心想这话你应该对被你儿子杀了的刺史梁习说。
但他嘴里却道：“卫尉既然前来，想必是领了王命，马超骁勇善战，能否剿灭叛军，都得仰赖卫尉了。”
担任监军的振武将军吴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心怀焦躁地对主帅张合说道：
“张将军，关外战情纷扰，我等还是速速击破贼军为好！”
张合顿首：“就依监军之言。杜府君，请你率本部兵马留镇中军，由我部出战击贼就行！”
杜畿乐得轻松，欣然从命。
随后，张合亲领大军出营，急进三十里来到马超的营垒前。
马超听闻秦军来战，当然也不会龟缩在营寨里不出来。
况且马超也没把张合放在眼里，他张合的老上司袁绍也不过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罢了。
手下败将的手下，那还是手下败将！
马超率军出营与张合对峙，两边都是一万大军，铺陈开来颇为壮观。
就在马超准备击鼓进军，与秦军一决胜负之际，秦军阵中突然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马超军面前喊话！
马超定睛一看，心底大呼不妙。
他抄起角弓，准备将来者射死！
“兄长，你干嘛？！”
身旁的马岱惊叫一声，立马伸手拽住马超的胳膊，让马超难以挽弓。
马岱阻拦马超的原因，自然是马岱也看清了来者面目。
从秦军阵中冲出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凉马氏的家主——秦国卫尉马腾！
若非马岱即使制止马超，恐怕马超真的要在战场上射杀自己的亲父……
然而也正是马岱的这一拦，将马超临时爆发起的那股狠劲给消磨掉了。
回过神来的马超也觉得自己是否有些魔怔了，他刚刚竟然想把自己的生父射死！
须发皆白的马腾身披盔甲，但却没有戴兜鍪，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要对面的羌胡兵看清自己的面目。
他驱策胯下的战马，骑术不减当年。
马腾一边飞驰，一边用羌胡土语对着马超手下的羌胡兵们呼喝：
“我乃马超之父马腾，儿郎们还认我这个老首领吗？！你们要是还认我，就放下刀兵归降，吾保证你们不会有事的——！”
羌胡兵们听到那个熟悉却又有些苍老的嗓音，都不禁昂起脖子眺望马腾的身影。
“是马公！真是马公！”不少羌胡兵喊了起来！
羌胡兵们互相提醒，好多羌胡兵都开始挥手回应马腾的呼喊。
马超一看，心里直接凉了一半，这还打个鸟。
但马超尤不甘心，于是他纵马来到金鼓前，亲自挥槌敲击金鼓。
铛铛铛的响声刺激着羌胡兵们的心绪。
“儿郎们，随吾击破秦军，杀入关中，洗劫长安——！”
马超扯着嗓门喊完，然后策马从阵中杀出。
羌胡兵们这下懵了，他们搞不清到底是该跟马超杀将过去，还是该听马腾的话、放下兵器投降。
一些羌胡兵跟着马超冲向了秦军，还有一些傻愣在原地不动。
对面的秦军阵中，主帅张合敏锐地察觉到了马超军进退失据的情况。
张合当即下令：“快！击鼓进兵，吾要亲自破敌——！”
说罢，他提起长戟纵马杀出军阵，平东将军的大旗在冷风中猎猎作响。
秦军将士们眼看主帅大纛都冲出去了，哪里还敢停留在原地，全军上下一万将士全都跟着张合往前冲！
“杀啊啊啊啊————！！！！”
一时间万人齐进，地动山摇。
就连战场一旁结了冰的东水，其上冰层都被秦军的阵势搞得咔咔作响。
马超军进退不明，秦军全力出击。
如此一来，羌胡兵可谓是一触即溃！
纵使马超再怎样骁勇善战，哪里还会有获胜的可能呢？
双方开战不到一个时辰，马超就被张合击败，只身败走上党！
而等马超逃回上党后才发现，冀州牧卫觊已经带着护匈奴校尉田豫、和马超的旧部庞德一起，将上党郡治长子占领。
慌不择路的马超只能向北逃窜，出走漠南，声势浩大的马超叛乱，竟然不到一个月就被曹丕平定。
捷报传入长安，曹丕加封张合为鄚县侯，食邑五百户。
但张合却没时间回长安亲自接受册封，击败马超后，张合马不停蹄，带兵从轵关陉进入河内。
大军离开长安时，曹丕就特别授意张合，要他在击败马超后迅速进兵颍川。cascoo
毕竟每拖上一天，秦国保住兖州的可能性都会大减……
第473章 张合奇袭
安邑一战，勇冠秦国的上党太守、黎亭侯马超大败。
平东将军张合一战成名！
可这些消息都还只在秦晋之地流传，张合先流言一步，率军先行通过轵关陉。
进入河内郡后，大军先在野王县补给。
河内太守刘勋闻讯亲自来到张合的军营，给张合提供第一手的军情。
从刘勋这里，张合对颍川的战情有了详尽的了解。
自去年九月，楚王刘基发动新一轮的攻势起，颍川郡就连续有县邑沦陷。
到今年年初为止，刘勋所知的还没有被楚军攻克的颍川县邑，就只剩下长社、颍阳、临颍、许昌四县。
也就是说，实际上颍川郡的多半土地，都已经被楚军控制。
而且楚国平北将军潘濬还在继续往北进攻！
根据河南传来的消息，潘濬的两万兵马已经侵入河南尹的地界。雒阳汜水关外的新都、密县、阳城等地都已被楚军攻克。
如今潘濬正在攻打管城，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渡过汴水，陈兵荥阳，进逼汜水关！
而这，还只是楚军的一支偏师！
剩下的十余万楚军主力依旧停留在颍川郡，估计不把许昌打下来，楚王刘基是不会罢休的。
军帐内，张合、吴质等人听完刘勋的讲述，都不禁紧皱眉头。
众将心里都在怀疑，仅凭自己等人的一万兵马，恐怕还不够给楚王塞牙缝吧……
但军令如山，君恩如山，此正逢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乃是将军们尽忠报国的最好时候。
主帅张合是典型的军人，监军吴质也是秦王曹丕的亲信，有二人主导大军，那即便楚军是洪水猛兽，大军也得向前开进。
但与二人相反的是，河内太守刘勋其实对秦国没什么忠诚可言，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所以在办完公事后，刘勋当即告辞。
张合、吴质也没强留，二人随即在军帐中商议起退敌之策。
看着舆图标识出的楚军方位，吴质对张合说道：“张将军，依我之见，还是尽快渡过孟津，从成皋东出，解除管城之围吧！”
吴质所提的路线，乃是当下赶赴前线最快的一条路。
从河内郡野王出发，在孟津渡过黄河进入雒阳地界，然后东出成皋汜水关，过了荥阳便是管城。
全程估算下来也就是二百余里路，急行军的话，十日之内就能赶到管城。
但作为统帅的张合却否定了吴质的看法：
“监军，我曾在中原与楚军屡屡交手，深感楚军精锐敢战。我们现在有兵马一万人，而敌将潘濬却有两万，若以正兵相合，恐怕难以取胜啊！”
张合是知道楚军厉害的，若就这么直来直往地和楚军交战，张合很担心打不过。
吴质看向张合：“那依将军之见，该当如何？”
张合摸着胡须想了许久，忽然走到舆图前，一手指在舆图右上方，一个快要接近冀州魏郡的渡口。
“延津？”
吴质有些诧异，但很快明白了张合的用意。
“将军是想绕道延津，从东边袭击楚军？！”
张合顿首：“正是！楚军北犯汴水，其意图肯定是想封锁汜水关，彻底断绝关中和兖州的往来。若我们从成皋出关，难免不会遭遇楚军阻击，等到了管城，估计也没有余力和楚军交战了。”
吴质频频点头：“将军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啊！我觉得将军之计可行，咱们就从延津绕道！”
张合脸上露出微笑，他有破敌的信心，但就怕身为曹丕亲信的监军吴质阻拦。
但这时看来，吴质和他一样都是秦国的忠臣！
“好！有监军相助，我们一定可以击破楚军！”
第二天一早，在野王完成补给的秦军，便再次启程，继续向东进军，而不是向南渡过黄河。
但张合选择绕道延津，却使秦军要凭空多走出一倍多的路程，也就是五百余里！
正常行军的话，这五百余里至少走上小一个月时间，等他们赶到管城，管城恐怕早被楚军攻克了。
不过张合其实并不在意能否保住管城，如今秦国在关外的局势彻底糜烂，丢一座城是丢，丢两座城也是丢，管城守不守得住，影响不大。
这也是为何张合要选择绕道以求突袭楚军潘濬的主要原因，秦国如今真正需要的，不是保住一两座城池，而是要尽可能歼灭楚军有生力量，这样才有可能击退楚军。
张合带着大军沿官道前进，虽说不在意管城的得失，但张合还是尽量催促将士们加快脚步。
大军从野王出发，仅用时七天就赶到了延津对岸，随后大军渡河，又急行一天赶到酸枣。
到这为止，张合麾下的士兵们着实是走不动了，八天行军将近四百里，没多少人经得住这般折腾。
张合不得不停下脚步，让大军在酸枣休息一段时间。
虽然停止了进军，但张合却没有闲着，他派出游骑，向西探查情况。
同时还请监军吴质去周边县邑征调补给。
如今的兖州经过曹操生前的多次迁户，再加上这三年间，秦楚两国大打出手，早已不复当年繁荣。
吴质跑遍了原武、阳武、封丘等县，也只征得了大军五日口粮。
张合得知情况后颇感无奈，但也没有强求，因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五日已经足够他击败潘濬了。
至于击败潘濬之后，大军的粮草该如何解决，只能希望到时候能够多缴获一些楚军辎重吧……
就在吴质去征粮的时间里，斥候已经探明前线军情。
不出张合所料，缺兵少将的管城并没能在楚军的攻势下坚持多久。
潘濬的两万大军而今已濒临汴水，马上就要对汴水对岸的荥阳展开攻势。
但是潘濬不可能攻下荥阳，因为张合的大军已经绕到了他的背后。
估计潘濬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都到这个时候了，秦国竟然还有军队会从东边冒出来，而不是从西边的汜水关内出来。
张合和麾下一万秦军在酸枣修整完毕后，当即出发向西急进！
仅用两天时间，秦军就走过了正常情况下需要四五日才能走完的路程。
汴水两岸，上万楚军在此扎营。
坐落于北畔的荥阳城，已经完全陷入楚军的包围。
城墙上的喊杀声，即便是十多里外都能听得见。
然而就在楚军正热火朝天地攻打荥阳之际，一支上千人的骑军突然从东边的天际线后冲了出来！
“杀啊啊————！！！”
秦国平东将军张合一马当先，咆哮着率领秦国骑卒们，冲向背对着他们的楚军。
而在秦国骑卒身后，监军吴质督领着近万秦国步卒杀出，角鼓之音回荡在天地间，激励着秦军的士气。
汴水河畔的楚军大营里，楚国平北将军潘濬大感诧异。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对左右令兵喊道：
“快——！叫攻城的将士们撤回营寨！
“派人去成皋通知李严，叫他别在那里埋伏了，赶紧撤回来！”
原来潘濬还真在汜水关外埋了伏兵，可惜计划落空，秦国援军不是从关内出来的……
“铛铛铛——————”
撤退的金鼓声让遭受突袭的楚军感到恐怖，习珍、辅匡、顾邵等楚军将领赶忙组织士卒撤退。
然而秦国骑卒快如闪电，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已经杀到了荥阳城外。
正在攻城的七八千楚军，被张合带领的两千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一场溃败在所难免！
楚军将士们发了疯似地朝汴水方向逃命，汴水上的浮桥都被踩踏了好几根。
混乱之中，张合宛如一尊天神，在乱军丛中肆意冲杀。
身在汴水对岸的潘濬只能站在高台上干着急，战场上的局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当日，战死在汴水北畔的楚军多达千余，还有数百人淹死在了汴水中。
潘濬所部军心涣散，只能紧守营寨，等待还在成皋埋伏空气的李严回援。
然而张合显然不想给潘濬时间，白天击溃楚军后，张合又在夜里对楚军营垒发起冲击。
营中的楚军刚刚经历一场大败，将士们人心惶惶，哪里挡得住张合的猛攻。
无奈之下，潘濬只能留辅匡断后，带着习珍、顾邵等部往管城撤退。
第474章 西线无战事
荥阳一战，张合以奇袭之策，大败楚军，斩俘三千，还俘虏了楚军大将辅匡，缴获粮草辎重三万石，可谓大获全胜！
战后，张合派人将辅匡押往长安，大军在荥阳停驻。
而原本受命在成皋伏击秦国援军的李严，则欲图趁着张合在城内修整的时机，从荥阳南面渡过汴水。
可惜张合的军事素养很高，即便收获大胜，也没有放松警惕，秦军游骑依旧散布在荥阳周围五十里的地盘上。
张合得知李严麾下仅有三五千人后，果断亲率骑兵出城追击。
所幸张合追上李严时，李严已经渡过汴水，才没有如被潘濬留下断后的辅匡一般，被张合俘虏。
但李严所部还有千余士卒未能渡河，留在了北岸，哭嚎着想要李严回头营救他们。
以李严的性格，肯定是不可能回头送死的，他只好忍痛抛下将士，带着剩余的兵马逃往管城。
于是张合又轻易收下一场大捷。
荥阳捷报陆续传入关中。
身在长安的秦王曹丕，在大殿之上喜笑颜开。
群臣都歌颂曹丕用人有方，方才可以让秦国屡战屡胜。
正如秦国朝臣所言，自从曹丕主政以来，秦国似乎还真就是屡战屡胜。
秦军不仅在陇右获得街亭大捷。
还在旬月之间平定马超的叛乱。
翻过年来，张合又在荥阳大破楚国潘濬。
这一连串的捷报，即便是先王曹操在世时也不曾有过啊！
一时之间，曹丕在关中的威望越发高涨。
然而这样的论调，显然是忽略了一些实际情况，带有一丝自我催眠的意味。
毕竟，楚国席卷中原，秦国龟缩关内的架势始终不变。
而且更不要说，街亭大捷之后还有木门道、铁堂峡之败。
马超的叛乱，更是建立在秦国动荡的基础上，完全是空耗秦国国力，跟楚国完全无关。
至于荥阳大胜，也就是击败了楚军一支偏师中的偏师……
要知道被张合击败的潘濬，其上司乃是荆州刺史高岱，高岱头上才是楚王刘基！
所以明眼人都知道，这些胜仗属实是没什么值得吹嘘的，甚至有那么一丝回光返照的意味透露在里面。
但这些微不足道的胜利，对于秦王曹丕，还有秦国的信心却很重要。
在曹丕的主张下，荥阳大胜被极大地夸大，曹丕更是给张合晋封大司马、征东将军，食邑也一下子增加到了两千户。
只是曹丕给张合的奖赏好像只有官职和名誉能够落到实处。
那鄚县两千户的食邑嘛……
以眼下秦国对河北的控制力，估计连鄚县究竟有多少户都不清楚。
可荥阳大胜经过秦国官府的宣扬后，如今就连关中的小儿都知道，征东将军张合在荥阳大破楚军，斩俘五万之众，堪称有史以来曹秦对刘楚最大的大捷！
曹丕赐下赏赐后，又在长乐殿传唤被押往长安的楚军将领辅匡。
秦王宫内，身穿囚服的辅匡被军士强行推搡着步入大殿。
曹丕见到辅匡，感觉此人很是年轻，遂好奇问道：
“你就是中郎将辅匡？”
满身淤青的辅匡无视曹丕，昂首望向东南方的立柱顶端。
身着帝王袍服的曹丕走下台阶，来到辅匡面前，仔细端详辅匡的样貌。
辅匡虽然出身黔首，但后来被刘基钦点送入襄阳书院研习兵书，又在军中效力多年，尽管他长相平平，但气质却非常不凡。
曹丕极为欣赏辅匡，感慨道：“一个小小的中郎将，竟有这般气度，楚国有人啊！”
“哼！”辅匡冷哼一声，完全不吃曹丕这套。
曹丕却不依不饶：“辅匡，你可愿降？”
辅匡怒目而视，一口唾沫啐在曹丕脸上：“呸！秦狗，你可见我楚国有过投降的将军？！要杀便杀，休要多言！”
曹丕被辅匡一口粘痰吐在脸上，从小到大他还没受过这般屈辱，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拖出去——！砍了！”
“诺！”
辅匡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秦狗，我咒你不得好死——！”
押解辅匡的秦国军士一拳砸在他嘴上，把牙齿都砸飞了几颗，这才让辅匡痛得发不出声音。
随后，辅匡被推出大殿斩首……
曹丕在宦官的帮忙下把脸擦干净，见到辅匡的人头后才感到消气。
然而等曹丕冷静下来后，他还是有些后悔，其实他是很想招揽辅匡的，因为只要开了楚将投降的口子，那对秦国来说会有很大帮助，还可以打击楚军的士气。
可惜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
曹丕只能下令厚葬辅匡，以示秦王的仁德。
不过今天要议的事情好像真的有点多，曹丕刚刚才在大殿上处理完楚将辅匡的事情，这会儿又有官员进殿禀报。cascoo
曹丕坐回王位上，让官员把事情报上。
官员开口道：“启禀大王，大都督派人传来书信，逆楚诸葛亮退兵了！”
“什么！果真如此？！”曹丕喜出望外地惊呼起来。
宦官上前，从报喜的官员手中将军报接来，然后呈给曹丕。
曹丕看完书信，激动地对下面群臣说道：“诸公，诸葛亮果真粮尽退兵了！”
国相钟繇出列道喜：“臣恭贺大王，正是有大王神文圣武，方才带领我大秦屡战屡胜啊！”
群臣也都跟着一起道喜，曹丕高兴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甚至感觉有那么一丝辛酸。
先是荥阳大捷，又逢逆楚诸葛亮退兵，这个新年过得让曹丕觉得很不真实，莫非自己是在做梦不成？！
曹丕掐了自己一下，感受到皮肉之痛后，方才相信自己不是在梦中。
荥阳大捷是真的，诸葛亮退兵也是真的！
曹丕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正襟危坐道：
“今逆楚诸葛亮粮尽退兵，我陇右之地重归太平，吾意调平西将军夏侯尚、督军司马懿回师关东，与征东将军张合合兵一处，诸公以为如何？”
台下众臣商议一番后，都认可曹丕的决议。
于是曹丕下诏，让夏侯尚和司马懿先回长安修整。
大都督曹真继续坐镇陇右，都督雍凉军事，监视逆楚诸葛亮的动向。
司马懿和夏侯尚接到调令后，当即率军返回长安。
这一次因为没有楚兵威胁，二人选择直接沿渭水东行，经陈仓进入关中。
与司马懿、夏侯尚一同返回的，还有雍州刺史赵俨、匈奴左贤王刘豹等人，以及秦国在陇右地区部署的一万大军。
陇右兵马回到长安后，曹丕当即召见司马懿、夏侯尚、赵俨等参与陇右战事的将领和大臣。
君前奏对上，秦国众臣算了一笔账，终于是把秦国这两年在陇右耗费的兵力、钱粮拉了个总账。
自去年春天逆楚诸葛亮进犯雍凉以来，秦国先后在西线战场上投入了将近四万大军。
直到今春诸葛亮退兵为止，一年之间，四万大军只剩下了两万余人……
将近一半的兵马蒸发在了陇右战场上！
损失不可谓不大，甚至应该用“损失惨重”来形容才对！
而且这四万大军中本就有很多人是被强行征召的壮丁，对关中的农业生产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同时为了支撑这四万大军在陇右作战，耗费的钱粮更是不计其数。
实际上，若不是韦氏、卫氏、杜氏、司马氏等豪族的为国解囊，陇右这场仗根本就打不下来！
为了守住陇右，秦国不仅掏空了官府，还掏空关中黔首，甚至就连豪族们也为了帮曹丕天上陇右这个大窟窿而放血割肉。
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陇右离关中近在咫尺，就是割肉也得守啊！
无论如何，逆楚诸葛亮总算是粮尽退兵了。
西线无战事。
但秦国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第475章 许昌告急
颍川郡颍阳县。
这座担任着拱卫许昌之职的秦国重镇，已然被数以万计的楚军团团包围。
秦国宗室大将曹洪和曹彰率领着剩余的五千残兵，依旧在颍阳城中坚守待援。
唯一有可能赶来援助曹洪的，就只有远在百里之外的征东将军张合了。
可惜的是，张合虽然在荥阳大败楚将潘濬，却引起了荆州刺史高岱的高度重视。
十余日前，高岱将负责堵塞广成关的董袭部北调，让董袭的两万兵马前去支援潘濬。
高岱自己则接替董袭，率领数千军士在阳人驻扎，堵住广成关，让关内的秦军无法出来。
张合手中只有不到一万兵马，而董袭和潘濬合兵后，兵力突破三万，张合如今只敢缩在荥阳，不敢跨过汴水半步，更不要说主动求战了。
因此，颍阳城中的曹洪和曹彰，实质上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在颍阳城东南约五十里处的临颍城，秦国镇东将军曹仁也和他的两个亲戚一样，陷入被楚军包围的尴尬境地。筚趣阁
曹仁的情况相比曹洪和曹彰要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曹洪、曹彰仅剩残兵五千，曹仁则还有兵马七千。
在更远的地方，也就是陈郡陈县，秦国还有曹休的数千兵马在和楚国镇远将军陆逊对峙。
从几位曹氏宗亲大将被楚军包围算起，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
这五个月里，楚军对几座城池发起过数次进攻，但都未能攻下城池。
不得不说，曹洪、曹仁、曹休这三位曹家将的军事才能真的很高。
若是放在其他朝代，你很难从一个家族中找出这么多良将，如果再算上曹操、曹彰、曹纯，曹氏一门的军事天赋简直离谱！
可惜纵使曹家将们再如何厉害，在大势面前，个人的力量终究显得单薄。
况且楚国这边也是良将能臣辈出，刘基、法正、鲁肃、庞统、吕蒙、甘宁、陆逊……不胜枚举。
曹氏诸将仅凭手中的万余残兵，在抵抗十余万楚军将近五个月后，终于还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其中最先支撑不住，乃是先后与刘基、鲁肃、高岱都交过手的曹洪、曹彰叔侄俩。
其实楚国北伐之初，曹洪和曹彰的兵力应该是比曹仁、曹休二人强的，但可惜叔侄俩的军队在前期参与了多场战斗，打着打着兵就打光了。
俩人退守颍阳时，麾下部曲加在一起也就剩了不到八人。
在坚守颍阳的过程中，二人又遭到楚国大都督鲁肃麾下部将吕蒙、宋谦、鲜于丹等人的猛攻，五个月里战死了三四千士卒，损失极为惨重。
若非曹洪和曹彰每战都身先士卒，促使守军跟着他们一起舍身忘死的作战，颍阳城怕是早就被攻破了。
然而待到翻年二月，颍阳城终究还是被攻破了。
破成之日，楚军精锐尽出，吕蒙、宋谦、鲜于丹等将自不必说，就连本属于骑兵的玄甲军，也同样在黄忠、魏延二人的带领下跟着友军冲上城头，参与攻城战。
在楚军的全力猛攻下，颍阳城的西门率先被攻破！
本是骑军统帅的黄忠和魏延二将率先杀入城中！
镇守南门、直面楚军主攻方向的大将曹洪，得知西门被攻破后，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
若是三个月前，即便城门被一度攻破，凭借守军充足的兵力，也有机会把楚军赶出去。
但现在却不行了，城内残存的士兵实在太少了。
曹洪逮住护卫在身边的几个曹氏亲兵，咆哮着对他们喊道：
“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去东门告知彰郎，让他弃城从北门突围，老子这个当从父的会给他断后！快去——！”
生离死别中，亲兵们含泪应下，然后转身跑下门楼，去东门寻曹彰。
东门这边也是打得极为惨烈，亲兵们找到曹彰时，曹彰的披膊上还插着两支断箭。
城墙根也堆满了秦楚两军的尸身和残肢断臂。
曹彰听说曹洪的口信后，叫嚣着要去援救曹洪。
然而曹彰的亲兵们都劝道：
“少将军，突围吧——！”
赶来报信的曹洪亲兵也劝道：
“少将军突围吧，你不能辜负了我家主人的性命啊！”
眼泪不争气地从曹彰眼眶滑落，曹彰怒吼一声，发泄完后还是下达了突围的命令。
众人来到城中马厩，骑上军中仅剩的三百匹战马。
原本曹彰手下是有三千骑军的，但如今别说骑兵们，马儿都只剩下这最后三百匹了。
至于剩下的几千匹马儿哪去了，那只能问将士们没粮食的时候吃的啥……
但好歹曹彰最后还是凑出来了三百骑军，众人从楚军最少的北门冲出，向着东北方向的许昌城突围而去。
而留在城中断后的曹洪，则在城门沦陷后，率领着残兵败将退守巷道，与冲入城中的楚军展开巷战。
浑身浴血的曹洪宛如一头困兽，向着楚军士卒亮出自己的獠牙，和大秦国运一般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最后，曹洪和残存的百名曹氏亲兵撤入颍阳公府死战。
楚军这边，吕蒙、宋谦、黄忠等将都带着各自的兵马在颍阳公府会师。
众将聚首后，经商议，都认为曹洪不可能投降。
于是在吕蒙的号令下，公府外数千楚军一拥而上。
正门、侧门、院墙、总之只要是能进入公府的地方，都有楚军士卒进攻的身影。
曹洪和他的残兵岂能抵挡，不到一刻钟就被冲入公府的楚军全部斩杀！
曹洪也在军阵中被楚军材官用数杆长戟刺杀，鲜血淋了一地。
一代猛将就此落幕……
曹洪的头颅被吕蒙割下，腌渍好后送往临颍，供楚王刘基观赏。
坚守了近半年之久的颍阳终告沦陷，楚军兵锋直逼许昌！
颍阳和临颍是许昌的两个门户，其中任意一座城池失守，另一座城池都会失去拱卫许昌的职能。
所以临颍的曹仁在得知颍阳失陷后，果断地选择弃城突围。
不过刘基岂会让他轻易走脱？
曹仁突围前，刘基就已经做好了阻击的准备。
曹仁不得不分兵逃散，最后临颍城内七八千兵马，逃回许昌的只有不到两千人，就连曹仁都差点被楚军俘获。
死里逃生的曹仁回到许昌，见到同样和他一样逃回来的曹彰后，二人相拥痛哭。
他们不仅是为自己生还而哭，还为死难的秦军将士们而哭，更为崩塌在即的秦国国运而哭……
曹彰和曹仁在许昌修整。
坐镇许昌的兖州牧程昱则也在为秦国做着最后的努力。
程昱先是书信曹休，叫曹休弃守陈郡来许昌会师，程昱要集结所有兵力死守许昌。
同时，程昱还派人向荥阳的张合发去急报，要他突破楚军的封锁来许昌会师。
发往关中长安的求援信也已在路上。
甚至就连青州孙绍、幽州公孙康，程昱也都有求援信送去……
凑巧的是，不仅程昱派了人向孙绍和公孙康求援。
身在关中长安的秦王曹丕，也已经在一个月前，也就是司马懿、夏侯尚领兵返回长安之时。，向青州孙氏和辽东公孙氏派遣使者求援了！
第476章 三路联军
曹、孙、公孙联合抗楚一事，秦武公曹操还在世时，就曾被贾诩、钟繇等臣一再提起。
但曹操还来不及执行此案，就在回归雒阳的途中与世长辞。
新继位的曹丕忙于更重要的事务，直到眼下腾出精力关注关外局势，才终于想起把三家结盟之事提上日程。
但其实三家联合早有迹象。
三年前曹操突袭邺城击破袁尚，公孙康和孙绍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戏份。
若非公孙康和孙绍吸引走了袁尚的所有兵力，曹操根本不可能渡过黄河拿下黎阳大营，也不可能迅速攻破邺城。
曹操在世时，还经常与青州孙绍一起进犯徐州。
曹孙联军的屡次进犯极大地拖累徐州的恢复和发展，以致于刘基发动北伐后，徐州刺史杜袭只能紧守徐州地界，牵制曹仁和孙绍的军队，却无法像荆州、益州那样主动对秦国发起进攻。
这些都是秦国和孙氏、公孙氏从前有过的合作。
但今日曹丕所谋求，却是要和公孙氏、孙氏进行远超往日的合作！
半月之前，司马懿回到长安后，向曹丕提出了给孙绍、公孙康封王的建议。
这无疑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秦国众臣们都认为可以给二人封侯，但不应该封王。
因为封王，便意味着孙绍、公孙康二人会在地位上，与秦王曹丕、楚王刘基平起平坐。
这让许多秦国大臣一时间难以接受。
尚书毛玠进言反驳司马懿的提案，声称王器不可轻赐。
青州孙绍民寡兵少，何德何能与秦国相提并论呢？
辽东公孙康亦不过化外之主，纵使有兵马数万，与蛮夷又有何异呢？
毛玠的话赢得了不少士人的拥护，也让曹丕感到为难。
但国相钟繇和太尉贾诩都出声力挺司马懿。
钟繇和贾诩都认为，秦国要想击退楚军，仅凭自身的力量是不可能做到的，秦国必须联合孙氏和公孙氏的力量！
尤其是辽东公孙氏，据传言公孙康占据幽州后，其麾下兵马不下十万人！
若秦国能够邀来辽东大军共击楚国，秦楚之战或许还真有转机也说不定。
并且孙绍和公孙康封王的话，打出兴复汉室旗号的楚王刘基，又会多出两尊敌人。
但司马懿、钟繇、贾诩等人都刻意地忽视了一点，那就是邀公孙康南下中原，会否又是引狼入室之举呢？
若联军真的击退了楚军，公孙康很有可能趁机大肆进军中原，秦国又会迎来一位新的敌人。
不过这些问题对于已经病入膏肓的秦国来说，都不是事儿！
眼下把大秦国盘活才最要紧，至于之后天下的局势会如何发展，应该相信后人的智慧！
于是在钟繇、贾诩、司马懿三位大臣的大力支持下，秦王曹丕力排众议，决定给孙绍和公孙康封王！
秦国使者们兵分两路，他们拿着天子的符节化作天使，带着册封王位的诏书踏上旅途。
曹丕派出的天使几乎是和兖州牧程昱派去求援的秦国使者同时到达目的地的。
公孙康和孙绍都亲自接见了天使和秦使。
秦楚在中原争霸，辽东和青州都不可能不受影响，二者甚至已经被卷入了秦楚之间的战争中。
所以公孙康和孙绍都对中原的战事特别关心。
但二者的态度却有些不同。
孙绍自幼就被周瑜、程普、朱治等孙氏老臣灌输了要为孙策复仇，并且席卷天下的志向。
曹丕要给孙绍封王来换取孙绍的支援，孙绍二话没说，直接答应下来。
于是孙绍在临淄正式封王，建国号齐！
孙绍封齐王，周瑜、吕范、朱治、周泰等人自然也受到孙绍的封赏，可惜老将程普在前年寿终正寝，未能等到孙绍封王的这一天。
接受册封后，齐王孙绍向天使和秦使承诺，齐国会在青州、冀州乐陵、平原、渤海等地十发一兵，并亲自率军前往许昌！
使者们听后大感惊喜，他们没想到齐王孙绍竟然这般支持抗楚大业。
按照齐国太尉周瑜的说辞，齐国在占据乐陵、平原、渤海三郡后实力大增，可以征调七万大军支援秦国！
大军将在一个月后启程，希望秦国能够在许昌继续坚守两到三个月，以免援军还未到，秦军就先败了。
天使和秦使的惊喜溢于言表，他们高高兴兴地带着这个好消息返回秦国。
然而，与孙绍不同的是，辽东公孙康在面对朝廷的册封时却显得有些犹豫。
西进幽州之前，公孙康就时常关注中原大局的走势。
公孙康虽然身处辽东，但却对袁绍、曹操、刘繇等中夏人杰耳熟能详。
并且自从徐州牧刘备渡海来投后，公孙康就常与刘备谈论中原的豪杰。
刘备对曹操和刘繇推崇备至，认为天下的归属，一定会在这两人之中决出。
受刘备的影响，公孙康又十分看重曹操和刘繇的势力。
公孙康从审配手中夺下大半个幽州后，对于中原这些年来的变化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备推崇备至的吴侯刘繇，竟然已经病逝。
其子刘基接替了刘繇的势力，还晋封了楚王。
身为刘繇之子的刘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享有盛名的曹操给摁在中原暴打！
这让久不入中国的公孙康大感震撼，因此曹操病逝的消息传出后，公孙康对本就处于弱势的秦国更加不看好了。
但身为一方霸主，公孙康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可惜辽东远离中原，底子又太弱，公孙康才刚刚在幽州亮相，天下的走势就基本已经定下来了……
面对曹丕的邀约，公孙康经过数日的思索，在与弟弟公孙恭、公孙模等人商议后，公孙康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曹丕的“好意”。
三月，公孙康在幽州易京接受天使册封，晋位燕王！
作为回报，燕王公孙康承诺会立刻发动三万大军南下，前往救援许昌。
但燕王本人不会亲自前去许昌，援军统帅的人选，最终被选定为燕王之弟公孙恭，刘备、关羽、张飞等人会作为公孙恭的部将出征。
出使幽州的使者得到燕王的承诺后，连忙带着好消息返回长安。
至此，秦齐燕三国结成了一个松散的同盟，齐、燕两国都将发兵支援许昌，与秦国一起抵抗楚国。
而秦王曹丕除了求助于外援外，自身也没有放弃努力。
为了救援许昌，曹丕召见司马懿和夏侯尚，希望他二人领兵出关作战。
夏侯尚和司马懿二人都参与了陇右的战事，他们麾下的部曲也都还没有解散，合起来正好凑出一支人数在一万左右的大军。
国难当前，夏侯尚和司马懿自然不可能推辞。
于是曹丕加封夏侯尚为车骑将军，假节钺，开府仪同三司，督司、并、冀三州诸军事，率领一万兵马出关救援许昌。
司马懿则领豫州牧、假节的官职和特权，担任监军和夏侯尚一同前往关外对敌！
如此一来，算上征东将军张合的兵马，和兖州尚存的曹仁、曹休两部，秦国可能有将近三万大军出现在许昌战场。
再算上齐王孙绍承诺的七万大军，阎王公孙康承诺的三万兵马。
三国联军的总兵力将会接近十五万！！
第477章 刘基应对
孙绍、公孙康封王的消息在三月传开。
身处颍川前线的刘基得讯后，当即召开军前会议做出应对。
曹操薨后，刘基越发自信，在北伐大业上更是火力全开，不再做保留。
刘基不仅让高岱、鲁肃、陆逊等部齐进，为了弥补在战争中损耗的兵员，又再次从扬州、荆州征调了五万新兵到中原作战。
而今楚国这台战争机器已是全力运转，颍水、汝水上运送军械辎重的战船可以从源头一直排列到长江！
南阳、汝颍之地辅助运粮的车队更是络绎不绝，各地加起来至少有三十万民夫参与到北伐的事业中来！
而这，还是楚国能够借助江淮、汝颍水系之便，省去了不少民力的结果。
再算上前线的十余万士卒，整个楚国三百五十余口人，竟有接近七分之一的人口全心全意为国北伐！
不对……这样算的话其实不对！
因为这还没算上益州楚军，这只是楚国在中原战场上投入的民力和兵力。
如果再算上诸葛亮统帅的益州楚军，这个数字又得多出十余万人！
不得不说，北伐对楚国的民生造成了及其重大的负担。
全国上下近二十万将士出征，数十万丁壮协助补给，农业生产遭受巨大影响。
根据国相步骘发给楚王刘基的报告，楚国这两年粮食减产的情况有些严重，就连江东最繁华的吴郡，去年征收的田赋也较开战前下降了近三成！
这就是战争对国家造成的负担。
别看这些数字说起来很简单，但时代的一粒沙，落到单个人身上，那就是一座山啊！
若非楚国在北伐前的十余年间积蓄了不少底蕴，这场快打满三年的北伐大战，估计早就把楚国掏空了。
然而即便是刘基为北伐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国相步骘还是在今春送来的书信中提醒刘基要体恤民力。
并且步骘还在信中向刘基建议，希望刘基打下许昌后能够暂歇兵戈，让后方的百姓修养一阵子。
除此之外，步骘还拿光武帝刘秀的故事劝谏刘基，说河南大定后，河北之地，刘基可以效法刘秀，以怀柔之策威服河北。
因为一旦刘基攻下许昌，那么秦国便不足为虑，楚国将彻底一家独大，世人也都会明白统一在即，那么很多事情也就可以不用再以武力实现。
刘基将步骘的书信在军前会议上分享给军前文武。
众人听后，不仅是法正、刘晔、杨修等文臣觉得步骘之言乃真知灼见，就连甘宁、全琮等不少武将，也认为这是在奉行王道。
刘基本人也赞叹道：“步子山是我的管夷吾啊！”
其实仗打到现在，刘基对战争也有些厌倦了。
因为楚军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便不需要再搞什么奇策妙算，剩下的只是枯燥乏味的行军打仗。
面对堵在前方的坚城，刘基只需要下令让将士们围上个数月，以秦军现在的颓势，再坚固的城池楚军也能打下来。
而刘基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后督战。
就是这样，前方的将士们照样把前世名传史书的曹洪、曹仁给击败了。
刘基觉得这和当初他在江夏和黄祖交战、在荆州和刘表鏖兵、在良成和逢纪对军、在汝南和曹操博弈比起来，确实显得有些枯燥乏味。
所以这几个月来，刘基的时间更多地花在了治理新占区的事情上。
攻下汝南郡后，刘基让国相步骘和荆州刺史高岱举荐了不少贤才，将他们安插在汝南各县邑担任地方官。
这其中有不少刘基熟悉的名字，如襄阳人马良、杨仪，南郡人邓方，吴郡人陆瑁、吾粲等。
刘基在征战期间，将这些贤才请到前线来，和刘晔、法正、杨修一起接见他们，并就如何治理北伐中占领的地方做了讨论。
之后这些人便到地方上任，刘基还时常写信要他们汇报当地的情况。
相比于前线的战事，刘基显然已经将工作重心放在了治理方面。
但孙绍和公孙康封王的事情，却将刘基从文治重新拉回到武功上。
根据各方传来的消息，伪齐孙绍已经在海岱之地大发兵役，集结了七万大军朝许昌赶来。
伪燕公孙康也指派其弟公孙恭，领三万精兵南下支援秦国。
逆秦曹丕也委任夏侯尚为车骑将军，司马懿为监军，领一万兵马出关，与征东将军张合会师。
秦齐燕三路联军的总人数很可能达到十五万之巨！
这是刘基始料未及的！
所以楚国这边对此格外重视！
军前会议上，散骑常侍杨修谏言，可以派人结好孙绍和公孙康，为大军攻陷许昌争取时间。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要楚军即使攻陷许昌，那么就算伪齐和伪燕聚集兵马来援，那也为时已晚。
但大司马法正和太常刘晔都不看好杨修的提案。
中军帐内，坐于刘基左侧的法正分析道：
“曹丕联合齐、燕，为的是保全秦国，挫败我大楚北伐。
“孙绍、公孙康也都是狼虎之辈，野心勃勃，一定不愿意看到我大楚复兴汉室。
“所以在下认为，即便我王派出使者结好齐、燕二贼，也不可能阻止他们发兵来援。”
刘晔也点头道：“臣附议！”
确实，杨修的想法还是单纯了点，孙绍和公孙康都不是傻子，更有周瑜等辈给他们出谋划策。
伪齐和伪燕不可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坐视楚国击垮秦国。
法正最后说道：“大王，我大楚应该做好和联军作战的准备！”
刘基捋须思考，他已经在想应该如何解决这支突然冒出来的联军了。cascoo
“你们觉得，我是该分兵应敌，还是应该等待联军会师然后一决雌雄？”
面对刘基的提问，法正直接回答道：
“大王，臣认为我军既要分兵应敌，又要一决雌雄！”
“哦？孝直何意？”
“呵呵呵，大王，我军如今围困许昌，攻下城池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秦齐燕各军必然会加紧时间赶来许昌解围。”
“这我知道，只是该如何分兵，和谁决战呢？”
“大王，逆秦张合陈兵荥阳，为荆州军所慑，不敢渡过汴水。我想逆秦夏侯尚也一定会到荥阳和张合会师，然后图谋前来许昌。大王可以下令让董、潘二位将军全力阻击，封锁关中秦军。”
“嗯，荆州军有近三万兵马，阻截秦军援兵是够的。”
“正是。至于伪齐和伪燕嘛，大王不妨就等他们来许昌和我军决战！”
“可两军相加有十万之众，能胜吗？”
“诶，大王何必妄自菲薄，依臣之见，敌虽有十万，但能战者也只不过就公孙恭一部兵马而已。”
“哦？”
“大王且听臣解释，伪齐孙绍曾屡次和逆秦一起进犯徐州，但每次出兵亦不过数千一万，可见青州贫弱。就算如今他占了冀州三郡，所募之兵也不过是临时征召的乌合之众，纵有十万又有何惧？”
刘基听了法正的分析，大笑道：“哈哈哈！吾晓得了，就依孝直之言！”
刘基又与法正等人就一些细节做了商议。
最后，刘基下令，叫停驻在陈郡的陆逊来与主力军汇合。
全军上下整编部队，用新兵补齐兵员。
对许昌的攻势也暂缓，只围不攻，等待决战到来。
第478章 子敬仲达
四月莺飞草长。
天气回暖正是春耕的好时候，但生活在河南的百姓却没有办法好好春耕。
汜水关外的战事越发焦灼，雒阳有不少黔首都被征调为民夫，帮助秦军将从关中、河东、河内、河南四地筹集上来的粮草运往前线。
由于战争对国家造成的严重负担，自建安元年初就在秦国境内大肆推行的民屯、军屯政策，不可避免地遭受破坏。
为了筹集粮草，从曹操生前起，对屯田户征收的田赋就在不断增加。
建安初，屯田户们只需要上缴四至五成收获作为赋税。
可从建安十九年起，也就是楚王刘基进行北伐的前一年起，秦国赋税连年加高，以致于两年多的时间过去后，关中、河南、河东、河内四地的屯田户需要上缴七成所得给官府！
更要命的是，秦王曹丕今年颁布新的诏令表示，今年秋收屯田户的田赋加高到八成！寻常百姓的田赋也已经调高到了七成！
诏令一出，秦国的屯田户出现了逃户的迹象。
要不是关中、河南没有战乱，社会秩序在秦国官府的治理下还能维持基本的稳定，恐怕还会出现不少流民。
百姓们都祈祷着战争赶紧结束，希望夏侯尚和张合能够尽快击败关外的楚军，让大家不要在过得这么苦。
可战事的进展却没有按照秦国百姓设想的剧本走。
上月下旬，夏侯尚和司马懿出成皋在荥阳和张合会师。
两军合兵一万七千余人，因为张合、司马懿都只是假节，所以指挥权自然就被归到了假节钺的夏侯尚手中。
虽说张合屡立战功，但显然曹丕肯定更信任夏侯氏的人。
夏侯尚整合军队后，当即率军渡过汴水，想要主动和驻扎在管城的楚军交战。
而今齐国和燕国都已经答应派兵支援许昌，所以夏侯尚才会急于击破拦路的楚军，赶往许昌战场。
可惜楚国这边早就做好了应对。
荥阳大败后，被张合打得只剩下两万余人的潘濬，又得到了董袭所部两万人的支援。
秦齐燕三国联合后，刘基又下令让大都督鲁肃督鲜于丹、徐忠两部共一万人驰援管城。
为了拦截从关中出来的秦军，刘基在管城屯驻了五万大军以应敌，统帅自然是身为楚国大都督的鲁肃，淮南楚军和荆州楚军近距离合作！
面对五万楚军，夏侯尚、张合感到苦涩异常。
以一万八千人主动攻击五万敌军，怎么看都像是在找死……m.cascoo
而且更气人的是，手握绝对优势的鲁肃，竟然高挂免战牌，一副不想和秦军决胜的样子！
夏侯尚不禁想要骂娘，于是他派遣军将每日到管城外叫阵，要求和鲁肃一决雌雄。
可是鲁肃根本不理会秦军的衅战行为，鲁肃只吩咐董袭、鲜于丹、徐忠等将绝不可出城作战，自己每天和潘濬握在管城的县衙公府里清谈对弈。
打仗打成这般清闲快活的模样，大概也只有鲁肃了吧。
别看鲁肃一副来前线度假的样子，但他的军事选择却非常正确！
夏侯尚急于求战，鲁肃不让他如愿，这就是最好的应变之法。
况且楚国掌握绝对优势，楚王刘基有着不用鲁肃这支足有五万人的偏师，也能在许昌击败齐燕十万联军的信心。
有刘基给予支持，那么鲁肃就不用担心自己避战会遭到惩罚，这又与夏侯尚的处境完全不同。
显然秦国那边，秦王曹丕是要求夏侯尚必须赶到许昌战场的。
虽说无法保有中原已经成为秦国上下的共识，可哪个做君主的真会甘心弃土献城啊？
再说曹丕一番斡旋后，帮秦国叫来了十万外援，夏侯尚要是没法赶到许昌战场参与决战，那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求战无果，夏侯尚只能再次和张合、司马懿、吴质等人商议。
几人在击破管城楚军上着实犯了难，明眼人都知道，只要鲁肃窝在管城不出战，那秦军绝没有可能强行击败楚军。
不得已，司马懿只能向众人提议分兵！
司马懿的提议让众人陷入沉默，这明显是个馊主意。
但好像除此之外，他们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司马懿说道：“我军有骑卒六千，步卒一万二，楚军无骑卒，都督可分派骑军绕道官渡，楚军定然无法阻扰。之后再以骑军支援许昌，如此我等对秦王也有交待。”
夏侯尚和张合、吴质又合计了一下，只能勉强同意此策。
于是夏侯尚下令，由车骑将军张合督阎行、路招二将统六千骑军绕道官渡，之后如何行事就由张合自行决定。
张合当日就带着骑军上路，赶往即将爆发大战的许昌战场。
夏侯尚则让所有秦卒退回汴水，据守荥阳，不再寻求和鲁肃交战。
汴水对岸的鲁肃得知情况后，确实没有派兵阻扰张合，毕竟楚军没有骑兵，怎么可能拦得住张合呢？
不过鲁肃还是立刻将事情报往许昌前线。
而且既然荥阳秦军选择分兵，那鲁肃自然不会再继续采取保守战略。
张合离去的五日之后，鲁肃也不再继续和潘濬窝在城里下棋了！
四月中旬，楚国大都督鲁肃向麾下众将下达了渡过汴水，进攻荥阳的命令！
董袭、习珍、李严等将摩拳擦掌，尤其是习珍、李严、顾邵等荆州将领战意昂扬，誓要把逆秦统帅夏侯尚和监军司马懿的头给拧下来，以告慰被追封为中乡侯、昭义将军的辅匡！
面对五万楚军的进攻，夏侯尚和司马懿只敢缩在荥阳城内自保，并祈祷张合能与联军一道，在许昌击败楚王刘基。
不然……秦国危矣！
此时的许昌城外，楚王刘基已经集结了八万楚军在许昌严阵以待。
潠水河畔，从许昌城北的长社县，到城西的颍阴，再到许昌城南。
八万楚军连营七十余里，把战场都给秦齐燕的联军留好了。
根据可靠消息，伪齐孙绍的七万大军已经从齐国平原郡出发，走到了兖州济阴郡地界。
可笑的是，孙绍仓促地大发兵役，导致齐军辎重匮乏，孙绍不得不放纵军士劫掠沿途郡县，对兖济北、济阴、东平等郡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一时之间，数以万计的流民向豫州和徐州逃亡。
但作为兖州实际拥有者的秦国对此根本无力作为，如今秦国在兖州残存的所有兵马都已经集结在了许昌城内，哪里还有办法管齐军在兖州劫掠呢？
相较于伪齐的孙绍，伪燕公孙恭也没好到哪里去，燕军一路南下，在安平、清河、阳平等郡征粮。
所幸河北比兖州要富裕得多，燕军人数也比较少只有三万人，再加上公孙恭的部将刘备多次进言劝谏，燕军在冀州造成的破坏要远小于齐军。
而今两路兵马距离许昌都只有十来天的路程。
决战越发临近，楚王刘基的心情也跟着兴奋起来。
第479章 决战到来
五月初，许昌战场，对抗楚国的各路联军终于赶来！
伪齐孙绍、伪燕公孙恭、逆秦张合在鄢陵会师，举兵十万西进许昌。
五月本该是鸟语花香的时节，但许昌城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除了横陈于此的数十万兵马，再无百姓民人的踪影。
原来繁华富裕的许昌地界，彻底沦为荒无人烟的战场。
道路旁荒废的农田成片相连，取而代之的是绵延至天际的军寨营垒。
楚王刘基近几天都会登上高台，遥看雄壮的许昌城，及其附近的情况。
伪齐和伪燕的军队分别在许昌城南和城北扎营。
据悉，伪齐孙绍和伪燕公孙恭每日都会带人出入许昌城，与秦国程昱、曹仁、张合等人在城中会谈。
而今敌军阵中有许多让刘基熟悉的名字。
如秦国的程昱、曹仁、张合、曹休、曹彰、吕虔、史静。
伪齐的孙绍、周瑜、朱治、孙河、周泰、蒋钦。
伪燕的公孙恭、公孙模、刘备、关羽、张飞、赵云。
为了对抗楚王刘基，天下还未臣服于大楚的英雄豪杰可谓都聚集到了许昌。
面对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刘基却是浑然不惧！
原因很简单，军争靠的不是个人武勇，而是国家的综合国力！
刘基在许昌陈兵十万，其中半数以上都是精甲上兵。
反观秦齐燕的联军，纵然三国兵马与楚国人数相当，可战力完全不可同比。
所以刘基根本就不慌，更不用说，大楚的猛将良臣亦不在少数。
甘宁、吕蒙、全琮、太史亨、宋谦、黄忠、魏延、贺齐、潘璋、朱据、朱然……
总之一句话，咱大楚也是有人的！
楚军和联军在许昌展开对峙，可是叫人有些意外的是，当刘基派遣使者向联军下达战书，约定五月十日在许昌城西平原决战时，城内的联军却拒绝了刘基的提案。
对此，刘基不得不怀疑，联军是否打起了消耗楚军粮草的打算。
这让刘基感到头疼，因为楚国的军粮确实已经不多了。
二十几万大军出征近三年，军队所消耗的粮草辎重加起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即便以大楚之国富民殷，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按照步骘、杨修等文臣上报的文书，前线囤积的粮草，最多还能支撑大军作战半年，或许今年秋收后还能再微继三五个月，但绝对撑不到明年秋收。
所以如果敌军打定主意和刘基在许昌耗下去，那么刘基还真有可能撤兵。
刘基于是将自己的担忧讲给法正、刘晔等谋臣听，希望他们能为自己解忧，想个办法把联军勾出来决战。
谁料到，法正和刘晔听后，竟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哈哈哈，大王你这是关心则乱啊！”法正很没有形象的仰头大笑。
刘基好奇地问：“孝直何意啊？”
法正收拾情绪，自信十足地回答道：“大王放心，若不出我所料，敌军不久后就会主动送来战书。”
“嗯？这是为何？”
法正微笑着解释：
“大王，联军此时不肯应战，并非他们想消耗我军粮草。
“请大王想一想，齐燕联军远道而来，伪齐孙绍更是仓促起兵，行军途中不得不放纵兵士劫掠百姓，他们的粮草哪里会够呢？
“我料联军定是在为战胜我军之后的事情争执，所以大王不必担心，过几天等他们商量好如何分赃之事，自然会出城与我军决战的！”
刘基听完，送了一口气，然后嗤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
正如法正所料，孙绍、公孙恭此时正在许昌城内和程昱商议战后的势力划分。
伪齐和伪燕颇有些坐地起价的意思。
孙绍向秦国提出要求，待战胜楚军后，齐国要拿下整个徐州，和兖州济北、泰山、鲁三郡，及豫州沛、谯二郡，还有冀州清河、阳平二郡的土地！
伪燕公孙恭也提出要求，向秦国索要中山、常山、河间、巨鹿等郡的太守之位！
二者索要的地盘有部分在秦国的统辖范围，有部分则在楚国和袁氏手中，但这都不妨碍两国向秦国提要求，毕竟天子这块橡皮章在秦国手中，该利用的时候还是要利用起来。m.cascoo
对于两国提出的蛮横要求，作为秦国在关东的主事人，程昱不得不和伪齐、伪燕据理力争。
在经过数天的扯皮后，三方终于就战后的地盘划分做好了约定。
程昱的努力为秦国保住了基本的体面，至少属于秦国实控范围内的地盘，不会因为孙氏和公孙氏的趁火打劫而遭受损失。
敲定了这件事情，联军也终于有机会回头想一想该如何击退楚军。
许昌城内开办的会议上，程昱的意思是和楚军再耗一耗。
虽说秦国如今已经疲弊至极，但反正再烂也就这样了，许昌城内的粮食还够秦军吃上一年半载，多耗一耗楚军，对秦齐燕三国来说都有好处。
程昱的计策确实不错，但伪齐和伪燕那边的实际情况却不允许。
秦军有许昌城内的存粮可以吃，伪齐和伪燕却没有太多的可供粮草消耗。
所以孙绍和公孙恭一致反对程昱的提议，并表示要在近期择日与楚军决胜。
最后，三方经过商量，决定将决战日期放在五月二十日这天。
联军向楚王刘基发去战书，刘基当即答应下来。
战书下达，双方紧锣密鼓地进行备战。
决战所需的粮草、兵甲、弓箭弩矢等辎重器械被分配到各军将士手中。
刘基也在中军大帐与法正、刘晔等谋士商讨着作战计划。
许昌之战的人数规模将在二十万以上。
刘基需要指挥的军队人数不下十万，不提前分划好作战指令是不行的。
毕竟你不能指望在没有现代通讯设备的情况下，能够如臂使指般指挥十万大军。
十万兵马在平原上展开的话，光是战线长度就可以达到二三十里，快马传令一个来回就得一两刻钟，等主帅得到消息再做出反应，战机早就错过了！
所以刘基决定将麾下兵马分作三部。
以横野将军吕蒙为左都督，督周鲂、贺齐、潘璋、骆统、成当、宋定等六部兵马，共两万余人。
镇远将军陆逊为右都督，督留赞、刘阿、张霸、谢承、顾徽、张温等十部兵马，约三万人。
刘基则坐镇中军，亲自指挥张英、甘宁、全琮、太史亨、黄忠、魏延、于麋等部主力三万人作战。
到了五月二十日这天，楚军从数十里连营中陆续走出，在长达二十里的战线上列好阵势。
秦齐燕三国联军也早早走出许昌城。
联军按照国别同样分为三部，其左军为伪齐孙绍部七万人，右军为伪燕公孙恭部三万人，中军当然是逆秦程昱部两万余人。
宽阔的原野上烽烟弥漫，延绵至天边的人海，雄壮的许昌城和两军阵前二十余万人相较，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哈——————！！！”
十万楚军站定后，率先发出震耳欲聋的暴喝，让对面的联军寒毛卓竖。
“杀——！！！
“杀——！！！
“杀——！！！
“杀——————！！！”
暴喝过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喊杀声。
十万楚军如同一体，以整齐划一的怒吼向联军示威。
联军阵中，不管是初出茅庐的齐王孙绍，还是军事奇才周瑜，亦或是身经百战的曹仁、曹休，更或是纵横天下的枭雄刘备、参与灭亡高句丽一战的伪燕公孙恭，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等雄壮威武、肃杀精锐之师，似乎绝非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可以抗衡的……
第480章 许昌鏖兵
沙场之上，中军阵中。
楚王刘基登上提前搭好的高台，法正、刘晔、杨修等谋士也在他身旁随侍。
举目眺望整片战场，二十万大军决胜的场面，还是超出了刘基的想象。
即便刘基清楚的知道己方有多少士兵，敌方又有多少部队。
但在战场上以肉眼望去，根本看不清双方各有多少人。
更看不清敌军的阵线有多少排、多少列。
总之一眼望去，许昌城外的原野上似有一条黑黢黢的、体型参差不齐的“长龙”。
刘基只能以经验和敌军大纛来估算，对面的联军究竟在战场上各个位置放了多少兵马。
如此情况下，就不要想着主帅可以打出什么精妙的微操了。
大军决胜只能先击鼓进军，等双方打上几个时辰，再来看看是否有机可趁。
刘基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法正和刘晔，两位谋士点点头，示意可以进军。
于是刘基大手一挥，高声喝道：
“击鼓！吹号！进军————！！！”
号手得到君王的示意，连忙深吸一口气，将抗在肩上的巨大号角吹响。
“嘟呜呜呜呜——————————！！！”
“铛铛铛——————”
“进军————！”
“前进————！！”
“杀啊啊——————！！！”
各军将领听到号角和鼓声，毫不犹豫地用怒吼提醒麾下士卒前进。
将士们血气上涌，携手袍泽向前挺进。
楚军左右两翼的吕蒙、陆逊部听见中军响动，也都发号施令，示意左军和右军的将士协同中军一起出击。
长达二十里的楚军战线中间突出，两翼稍微靠后，以稳定的速度的向着对面的敌人推进。筚趣阁
楚军一动，对面的秦齐燕三国联军亦吹号擂鼓全军出战。
双方都以步卒作为前排，喊着调整步调的号子逐渐靠近敌人。
然而联军在协同上完全无法和楚军相比。
站在高台上的刘基可以清楚地看到，联军左右两翼和中军出现了明显的断层。
尤其是敌军左翼的伪齐军队，这些临时征召起来的乌合之众，就连行军这一最基本的军事技能都做得很勉强。
伪齐军中，仅有前排中间部位，不到万人的部曲能够做到和身边的袍泽维持方阵。
剩下的五六万人要么在前进途中挤成一坨，要么前后脱节，其阵型十分混乱，根本就不是一支正规军，最多只能算是一群流民！
然而伪齐孙绍却并没有对自己混乱的军队，下达任何可以改善情况的指令。
孙绍身旁的伪齐太尉周瑜也同样没有提醒孙绍，亦或是说，在周瑜看来，就算他让孙绍下达指令，也不可能纠正伪齐大军那混乱不堪的队形。
这七万乌合之众能够一起向前走起来，就已经达到周瑜的预期了。
在周瑜心中，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只有那三五千孙氏精锐，其余的六万兵马其实都是炮灰……
楚军右翼，右都督陆逊站在金鼓台上，一脸闲庭信步的表情。
当陆逊看见伪齐兵马前进的阵势后，心中对于击溃齐军已有了十成把握！
没错，就是十成！少一成那都是陆逊的失误！
“嗬——嗬——嗬——嗬——”
随着双方兵马越发靠近，陆逊终于发出了第二个军令：
“通知各营，让他们放箭杀敌————！”
旗手赶忙打出旗语，前线的将校们得到指令，指挥军中的弓箭材官、乡勇们拉弓放箭。
与此同时，楚国这边中军和左军的弓箭手们也开始向敌军抛洒箭矢。
如果一万人的军队所射出的箭矢是一片黑云的话，那将近十万人的大军所射出的箭矢，那就是从天上落下一条乌黑的天河！
“举牌————！！！”
“放箭————！！！”
联军也各自做出反应，持盾的材官们高举盾牌，弓箭手们也都张弓搭箭进行还击。
双方还未短兵相接，死伤却已然是不计其数！
二三十里的宽阔战场上，士兵中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就连以装备精良着称的楚军也不例外。
以冷兵器时代的生产力，十万人的军队不可能全部披甲。
即便是重视生产、重视经济的刘基，也只能做到让御林军等接近全军人数三成的精锐部队装备盔甲。
至于剩下七成多的军队，面对联军的箭雨那也只能不闪不避，全靠内力……
一时之间，楚军左翼和右翼有不少部曲兵、郡兵、乡勇死于箭矢。
不过以御林军为主力的中军，其情况要好不少，全副武装的一万御林军都不用盾牌，光靠身上精良的玄铠也能在箭雨下毫发无伤。
好在楚军这边惨，联军那边只会更惨！
尤其是伪齐那七万乌合之众，铺天盖地的箭雨过后，齐军阵中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空当。
幸免于难的伪齐“士卒”被同袍那可怜的惨叫声吓得不知所措，不少齐军在战场宛若受惊的鹌鹑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脚直打颤。
战场对于这些被拉了壮丁的可怜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残酷、过于恐怖。
楚军一轮箭雨过来，少说会有五六百齐军被射死。
几轮箭雨过后，那惨状真叫人不忍直视！
别说是初登战场的乌合之众了，就是楚军这边好多精于行伍的老卒，遥遥看见对面齐军阵中那宛如地狱般尸山血海的景象，也不免要咽几口唾沫压压惊。
幸好他们不是对面那些被强押上战场的布衣黔首，军中好多弟兄还是有盔甲护身的，即便没有铁甲，不少人手里也能分到个盾牌什么的。
由于十万大军共同前进时，需要照顾到友军的步调。
所以相较于一两万人作战的情况，各军前进的速度都比较克制，以致于今日一战，楚军这边比一般情况下要多射一轮箭雨。
直到第四轮箭雨完毕，左中右三军都基本已经来到了距离敌军仅三十步的距离！
三十步，正是《淮兵课》中所言，最适宜步军冲锋的距离！
战场中线。
最先到达位置的楚国御林军，在左、右龙骧将军全琮、太史亨的号令下，义无反顾地冲向对面的逆秦军队！
“杀啊啊啊————！！！”
全琮和太史亨几乎同时发出怒吼，身先士卒地率领左右龙骧营九千将士端起大戟、架好刀盾，猛地冲刺起来！
而对面的秦国宗室大将曹仁、曹休二人，也早就来到了军阵最前列。
秦军士兵是要比伪齐的乌合之众强出不少，面对楚国最精锐的御林军，他们脸上丝毫没有胆怯的神情。
秦国镇东将军曹仁怒吼道：“儿郎们，随我冲阵——！”
曹氏亲兵们暴喝：“杀————！！！”
秦楚两军砰的一声撞在一起！
哐哐哐哐————————
金铁交鸣之音不绝于耳！
战场中线两三千米的宽阔平原上，秦楚两军前排的一两千士卒举着大戟狠狠刺向眼前的敌人，长戟刺破铁甲，穿入肉体的骇人声响此起彼伏。
紧接着就是惨叫和喊杀。
在前排数千将士身后，还有三五万同袍喊杀助威。
一旦有士兵战死，战死者留下的空位就会马上被同袍填补。
从上空看去，整个许昌战场就如同一个血肉磨盘，将楚、秦、齐、燕四国的士兵全部绞碎在前线……
第481章 血战伪燕
许昌城西北侧，暨战场的左侧。
楚军吕蒙部和伪燕公孙恭的战斗烈度，似乎要高于中线和南线战场。
燕军从辽东来，军中多骑卒，三万燕军竟有半数都是骑兵！
这给左都督吕蒙造成了较大的压力，因为吕蒙所部不仅要面对正面的燕军步卒，还要提防燕军骑卒迂回侧翼。
在排兵布阵上，吕蒙属于天赋型选手，他虽然出身低微，但对于如何在战场上调整军阵以便应敌，吕蒙总能像有兵仙在他身后点播一般，做出最合理的应对！
当吕蒙发现燕军阵中有大量骑卒存在后，他一改往日猛打猛冲的作战风格，竟主动减缓进攻的节奏，预留出了大量的预备队，以防止燕军骑卒迂回冲阵。
如果远在中军的楚王刘基能够望见吕蒙的金鼓台的话，就会发现吕蒙的金鼓台上令旗翻飞！
这说明左都督吕蒙正在以极高的频率，不断地对各营将士发号施令！
而楚军左翼也在吕蒙的指挥下不断调整阵型！
吕蒙麾下除开与伪燕公孙模、张飞僵持的前军成当、贺齐两部六千人，剩下的一万两千步军都在吕蒙的指示下没有参战。
宋定、骆统、周鲂、潘璋四部依次排列在了成当、贺齐两部之后，形成一个日字形的长条军阵，并将吕蒙的本阵拱卫其中。
按照吕蒙的命令，各部兵马之间都留出了三十步左右的空隙，似乎是专门留给敌军骑卒穿插使用。
由于吕蒙指挥及时，且楚军本来阵型也没有乱。
所以伪燕的公孙模、刘备、关羽、赵云等骑军才刚迂回到位，楚军各部也都按照吕蒙的要求基本就位。
吕蒙随即下令各部守好阵线不得冒进，信心十足地等待伪燕骑军冲阵！
面对楚军忽然的变阵，伪燕公孙恭不明所以，刘备、关羽等豪杰也基本没指挥过万人以上规模的部队，所以看不出吕蒙这阵势有何特别之处。
“咴儿————！！”
燕国征南将军公孙恭一声令下，上万辽东飞骑向着楚军的大阵疾驰而来！
楚军各部将领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顶在外侧的宋定、潘璋两部立马派出长戟材官顶在前排，同时两人所部弓弩手也开始向着燕军射击。
辽东飞骑来去如风，眨眼间就冲到了楚军阵前！
“嘶嘶嘶——————”
楚军以强弓压制敌骑的冲击势头，但伪燕的骑兵实在太多，即便在冲锋中有数百辽东骑兵命丧箭雨，可剩下的骑兵也足有上万人！
楚国玄甲军三千骑兵冲阵就能营造出地动山摇的气势。
伪燕万人飞骑突驰，那阵势仿佛大地都将要裂开一般恐怖！
而吕蒙麾下所有士兵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余人，就算吕蒙及时调整军阵做好应对，将士们是否能够顶住上万敌骑冲锋的骇人架势还有待考验。
吕蒙的日字型军阵分为外侧三部，内侧三部，外侧三部乃成当、宋定、潘璋三部，依顺序排成前中后三线。
其中成当还在与伪燕步军交战，侧翼空虚。
伪燕公孙恭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
作为主帅，公孙恭竟然主动率领五千精锐骑兵朝着成当的侧翼杀去！
公孙恭的五千精骑从成当的三千步卒侧翼撞入，其结果不用想也知道。
成当的部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伪燕的骑兵撞出一大片缺口！
成当的部队乃吕蒙所部精锐，军中有不少白袍军的老卒，不然吕蒙也不会把成当的部队放在第一线担任前锋
可就是这样一支精锐，在大量伪燕骑军的冲击下，其侧翼也如同泡沫一般被冲破……m.cascoo
“顶住——！！死战————！！！”
成当在军阵中不停呼喝，身边五百白袍军的老卒直接就地化身督战队，将从侧翼溃逃过来的楚军士卒挨个杀死。
然而公孙恭的骑兵已经近在咫尺，成当不得不亲自带着老卒们迎面顶上。
侧翼数百军士用生命为代价，减缓了敌骑冲击的势头，这才让成当有机会带兵上前拦截。
五百白袍军捡起友军落下的长戟，以血肉之躯抵挡伪燕骑兵的冲击。
成当更是拿着大戟站在第一线，和同袍们构成一道矛墙，不断刺杀从裹挟着溃兵一起冲过来的燕军骑卒。
可是燕军骑兵实在太多，不少骑兵从侧方迂回过来，用骑弓和长戟不断杀伤成当手下的士兵。
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别说是成当的部队了，就算是楚国的御林军来了，估计都不太能挡得住。
很快，成当所部三千人就陷入溃败，除开成当和他的五百白袍军精锐，剩下两千多人要么死要么逃。
但成当还在坚持，老卒们也不会抛下敢于身先士卒的将军！
他们就像波涛中的顽石一般，硬是撑过了伪燕骑军的第一轮冲击。
不过紧接着，伪燕骑兵如潮水般冲过他们的阵线后，伪燕的步军马上围了上来，将成当和残存的两三百白袍军淹没……
中军金鼓台上，吕蒙看见成当所部被彻底击溃，不禁捏紧了拳头，成当是他的部将，也是过命的兄弟。
慈不掌兵，数万大军交锋，就肯定会有所牺牲。
成当所部三千军士的牺牲却是值得的，因为他们吸引了伪燕骑军的主力，用生命为其他同袍削弱了敌骑冲锋的势头。
公孙恭的五千主力骑兵在踏破成当的部队后，立马遭到了骆统部的迎头痛击！
骆统的军职名为“武射校尉”，所部兵马自然以强弓劲弩着称。
伪燕骑兵才嚣张了没多久，处于日字阵中线内侧的骆统部便将强弓劲弩对准了冲过头的伪燕骑军。
一瞬间，千弩齐发！
公孙恭根本没有想到，吕蒙竟然将强弩营藏在了最里面，而不是可以阻击骑兵冲锋的第一线！
甚至对于楚国多强弓劲弩的特点，公孙恭也是一知半解。
楚国控有南郡，而南郡正是两汉唯一的可以大规模生产强弩的地区。
楚军多强弓劲弩，这是中原群雄都清楚的。
但自小在辽东长大的公孙恭根本不清楚这一点，他也从没有真的在战场上碰到过拥有大规模强弩兵的敌军。
这让他产生了疏忽，而在战场上疏忽，那是会要命的！
砰砰砰————
冲在最前的公孙恭和他的战马、还有数百名辽东骑士一起，被楚国武射校尉骆统所率的强弩材官射杀！
跟在公孙恭身边举着大纛的掌旗官也被楚军强弩射杀。
大纛倒下，伪燕三军震动！
燕王公孙康的亲弟弟，燕国征南将军公孙恭竟然死在了战场上！
这一下，伪燕三万大军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中！
楚军阵中金鼓台上，左都督吕蒙长舒一口气，他眼角含泪地喃喃道：
“兄弟，如此应该足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了吧！”
公孙恭一死，伪燕军队全都慌乱起来。
即便有刘备、关羽、张飞、赵云等豪杰在燕军中效力，但伪燕的兵马是公孙家的兵马，公孙恭战死对全军士气是极大的打击。
其实关羽和赵云各自率领的三千骑卒在与楚军宋定、潘璋部的战斗中已经取得了优势，可公孙恭的死亡让形势瞬间逆转。
辽东骑士们惶恐无主，不少人看到公孙恭的大纛倒下后，惊讶得都忘了打马。
楚军将士们赶紧用手中长戟和弓弩击杀敌骑。
伪燕的骑将们不得不赶紧组织骑卒们后撤，失去了冲击力的骑兵在敌军步卒眼里就是靶子。
辽东骑士们来得快，退得也快，上万骑卒不到一刻钟就全部从楚军阵中撤出，但过程中难免死伤大量骑卒。
伪燕的第一轮冲击，不只是让吕蒙所部损失巨大，燕军自己也遭到了致命打击。
吕蒙赶忙指挥各军收缩阵线，以免伪燕骑军再次扑上来。
不过吕蒙显然是多虑了。
主帅战死，燕军群龙无首，辽东骑士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同为燕国宗亲的大将公孙模站出来，组织燕军后退十里开始重整阵型。
至于燕军还要不要作战，谁也不清楚……
第482章 玄甲破军
楚军左翼和伪燕军队展开激战的同时。
战场南线，伪齐的七万乌合之众也被楚军右翼压制。
右都督陆逊督统的兵马虽只有三万人，但却比伪齐的七万大军更加善战！
人数更多的齐军，本可以凭借人数优势，迂回包夹楚军两翼。
可是齐军战力低下，反倒被三万楚军压着打。
齐军只有前部，由朱治、周泰统领的六千伪齐精锐还能稳住阵脚，和对面楚军的留赞、刘阿部僵持。
军阵两翼的齐军节节败退，阵型不断被楚军压缩。
一个多时辰过去后，伪齐的军阵几乎快要变成了一个圆弧形！
身处中军的楚王刘基敏锐地察觉到了战场形势的变化。
因为伪齐军的弱势，联军中线和左翼出现了严重的脱节。
齐军和秦军之间被迫露出了一个巨大空当！
这是一个绝佳的战机！
高台上，刘基扭头，神情郑重地对法正和刘晔说：
“敌军露出空当，我要用骑军冲击敌阵！”
法正和刘晔早就有此想法，他们都点头同意刘基的决策。
两位谋士没有反对，刘基信心大涨。
他大手一挥，冲着高台下面大喊：“甘宁、黄忠、魏延！”
一直在中军候命的三员大将听到楚王的喊声，赶紧策马来到台下。
“末将在——！！”
刘基抑制住激动，指着前线对三人喊道：
“逆秦和伪齐军阵脱节，本王要你们沿空当冲击伪齐侧翼，如此定可一战击破那群乌合之众！明白吗？！”m.cascoo
“末将领命——！！！”
“好——！来人，擂鼓助威！本王要亲眼看我大楚铁骑一战定天下！”
几十名鼓手奋力敲响战鼓，数十面大鼓的响声刺激着战场上每一名军士的内心。
甘宁、黄忠、魏延三将得到刘基的命令，各自返回所部阵前。
“解烦营——！！！出战——！！！”
“玄甲军——！！！破阵——！！！”
“杀！杀！杀——！！！”
五百解烦义从和两千玄甲军同时出动。
全副武装的具装骑兵声势骇人。
即便楚军重骑兵的人数只有区区两千五百人，而且还没有冲起来。
但两千五百头钢铁怪物光是在战场上缓缓前进，就足以让附近的同袍感受到大地在震颤！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楚国重骑兵出现在战场上，楚军的鼓手们也越发卖力地敲击战鼓。
鼓点和沉重的马蹄声交织混响，前线的楚军将士不禁回头望向正在靠近的友军骑卒。
玄甲军和解烦营的出现，无疑给了将士们一个信号！
那就是——胜利！！！
全琮、太史亨、留赞等正在一线作战的楚军将领得到玄甲军出动的消息后，熟知楚王战法的军将们顿时明白，楚王很可能已经抓住了胜机！
于是全琮等正在冲锋陷阵的将领们不约而同，全都呼喝麾下士卒加强攻势！
在敌军惊恐的眼神中，前线的楚军突然变得狂暴，甚至可以说是不要命！
这一波突如其来的猛攻叫秦军和齐军都有些吃不消，两军交锋的前线被楚军一下子推进了快十米！
如此一来，联军脱节的情况更加严重，秦军和齐军之间的空当，以足以让楚国的重骑兵们从中穿过去！
此时，解烦营和玄甲军已经走到中军和右军之间的位置。
楚军中，原本负责填补中军和右军之间空隙的朱据，早就按照军旗指示，把位置腾了出来。
甘宁和黄忠在行军途中经过商议，把两千五百名具装骑兵排成锋矢阵，解烦营为前锋，玄甲军左右营为两翼。
就位之后，面对前面联军露出来的空当，甘宁横握起数十斤重的马槊，吹响马哨！
“咴咴儿——————！！！”
骑兵们集中精神，纷纷举起马槊。
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马蹄不断抬起又放下。
最前方，担任锋矢阵尖刀重任的甘宁，放下恶鬼脸形状的面甲。
做好冲锋的准备后，甘宁大喝一声：
“冲锋————！！！”
两千五百名人马具甲的钢铁怪物同时怒吼：
“杀啊啊啊——————！！！”
“嘶嘶嘶————”
甘宁重重地踢了一脚马肚，雄健的战马发出嘹亮的嘶鸣声，载着背上几百斤重的马铠和骑士开始冲刺！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战马经过一段距离的加速后，将速度提到最大。
以具装骑兵的巨大质量，战马全速冲刺时，速度其实也没有多快。
但耐不住质量大啊！
甘宁透过恶鬼面甲的缝隙，清晰地看见对面的伪齐士兵脸上，露出了万分惊惧的表情。
“哈哈哈哈————！！！”
甘宁狞笑起来，然后哐的一声巨响！
数千重骑兵径直撞入齐军侧翼！
伪齐军队装备低劣，大多数士兵别说是盔甲，能分到像样的武器就不错了。
就是这样一支毫无防护措施的乌合之众，即便人数有六七万之多，在两千五百名楚国重骑兵面前，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又有何异？
楚国的具装骑兵如同吸尘器一般，轰隆作响间，将一排又一排的伪齐士兵卷入马蹄之下，踩成一滩又一滩肉泥。
许多齐军士卒先是被数千斤重的钢铁怪物撞飞，然后紧接着就被无数铁蹄踏过，死状之恐怖，现场之惨烈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楚国重骑兵所过之处，尽皆肉泥血路……
甘宁、黄忠、魏延等人和他们手下的骑卒们甚至都不用挥动兵器，光是胯下战马的冲击力，就足以将任何拦在身前的东西撞烂……
伪齐数万大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彻底陷入崩溃！
解烦营和玄甲军宛如蛟龙入海，在伪齐大军的人海里遨游，掀起一股股血肉组成的浪花。
“逃啊啊————！！”
齐军士卒哭爹喊娘地转身逃跑，他们本就是被强迫着远离家乡，强迫着与大楚为敌。
亲眼目睹钢铁怪物们将亲朋好友踩成碎肉，伪齐的乌合之众们再也支撑不住，全部落荒而逃。
楚军右翼，右都督陆逊眼见齐军崩溃，当即下令全军压上！
“三军听我号令，敌军已败，全军突击————！！！”
“杀啊啊——————！！！”
三万将士倾巢而出，跟随着解烦营和玄甲军的脚步，如海浪般涌向溃不成军的敌人。
齐军后阵，伪齐孙绍惊恐地看着自己那已然崩溃的大军，年少轻狂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七万大军竟然就这么轻易被击败了？！
孙绍身旁，已年过四旬的周瑜轻叹一声。
周瑜对此结果早有预料，但大势之下，这已经是最后能够击败楚国刘基的机会了。
可惜，天命在刘！
齐军一败，联军亦将土崩瓦解，这天下将再没有人是刘基的对手……
“齐王，咱们撤吧！
“君理和幼平以身殉国，也算是对得起先王的恩遇了！”
周瑜拉上呆若木鸡的孙绍，要孙绍赶紧和他一起逃命。
伪齐的溃败，叫逆秦程昱、张合、曹仁等人亡魂大冒。
张合本还想带着秦国骑兵们上去阻击楚骑，但他却被程昱叫住。
“张将军，你带着骑兵们走吧，回关中！给我大秦保留最后一丝火种！秦王一定还用得上这支骑兵！”
胡须花白、身材高大的程昱紧紧摁住张合的臂膀，冲他大吼道。
张合眼眶湿润，觉得万分憋屈，他还没有上场，战斗就已经宣告结束。
十万联军竟是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败局已定。
楚国玄甲军的威能实在太过可怕，一轮冲锋过去，数万齐军灰飞烟灭。
眼下楚军右翼的数万军士正向着秦军侧翼包抄而来，一旦楚军缠上来，秦军必败无疑！
金鼓台上，程昱竭力怒吼：“撤退————！鸣金收兵——！！！撤入城中！”
“铛铛铛————！！！”
秦军士兵不甘地敲响金鼓，呼唤还在前线浴血的袍泽们撤退。
万余秦军步卒丢盔弃甲向后撤，张合带着六千秦国骑卒上前策应友军撤退。
而在许昌城西北侧，战场左线，伪燕军队也在得知齐军溃败后，向北撤出战场。
至此，许昌会战以楚军大获全胜宣告落幕！
第483章 大获全胜
战后，楚军大营内。
赢得许昌会战的楚王刘基，心中喜悦无以言表。
此战过后，天下重归一统基本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春风得意的楚王下令，全军将士宴饮三日，为赢得大战庆功！
即便明知军中粮草已经所剩不多，刘基还是下达了这项指令。
毕竟楚军彻底击退了秦齐燕十万联军，楚国席卷天下之势已成。
粮草用了便用了，打了个大胜仗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宴会之上，法正、甘宁等文武都举杯向刘基敬酒，楚国前线的文武们和他们的楚王一起同享大胜之喜。
散骑常侍杨修在宴会上向刘基汇报了联军的动向，让众人确信联军大势已去。
之后，刘基给众将论功行赏。
许昌一战中，联军战死多名大将，尤其是伪齐一方。
孙绍麾下名动中原的朱治、周泰二人，在解烦营和玄甲军的铁蹄下化作尘土。
伪燕公孙恭也被射杀在战场上。
其余战死的联军小将也多达数十人！
论功时，大家都觉得吕蒙、骆统、甘宁、黄忠、魏延五个人功劳甚大，难以派名。
吕蒙指挥有度，击退了骑军众多的伪燕。
骆统射杀公孙恭，这更是夺旗杀帅的大功。
甘宁、黄忠、魏延三人以数千铁骑破阵，打得七万齐军一溃千里，主导胜利，也是不世之功！
最后，刘基表示帅才难得，吕蒙功居第一！
诸将顺服，于是刘基升吕蒙为征北将军，迁陈留太守，封考城侯，食邑三百户！
骆统升武射将军，领陈郡太守，封长平侯，食邑三百户！
甘宁守侍郎，外放东郡太守，封白马侯，食邑三百户！
黄忠领梁郡太守，封匡亭侯，食邑二百户！
魏延领东平太守，封费亭侯，食邑二百户！
其余诸将皆有封赏。
诸将谢恩时，刘基特意嘱托甘宁：“卿性情直率，屡触律法，这是吾第二次放你外任，希望你不要辜负吾的器重啊！”
甘宁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道：“古来承君之恩者，未有如宁这般的！请大王放心，甘宁定会铭记嘱托，若再有莽撞，定自裁以谢罪！”
刘基看着甘宁，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机会已经给了，他身为君主不能再施恩更多。
然后刘基又看向骆统，笑着对骆统说道：
“卿之父佐陈王大治陈国，吾把你放在故地，希望你能延续骆氏佳名呀！”
相较于甘宁，骆统的感触更加深刻。
骆统之父乃陈国国相，辅佐陈王刘宠在乱世开辟出一时霸业，如今刘基特意让骆统重归“故里”，骆统怎能不流泪呢？
骆统哭着谢恩，刘基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最后，微醺的刘基扬起酒盅，霸气十足地说道：
“今宵小兵败，诸军大宴三日，三日后攻城，务求一战破城！”
“许昌克后，兖州即定，中原即定，四海将平！”
“此盅敬三军将士，敬战死英烈，敬大楚万民，敬海内黎庶，诸君共饮之！”
皓月当空，十万将士举杯恭贺：
“敬楚王——！敬楚王——！敬楚王——！”
……
许昌城外楚军庆功的动静传入城内。
程昱、曹仁、曹彰等人如丧考妣。
许昌一战，联军大败，楚军歼敌上万！
伪齐七万大军四散奔逃。
燕军虽然损失不大，还在战场上给楚军左翼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但伪燕主将公孙恭战死沙场，辽东骑士亦死伤过千，燕军不得不退回河北，先回幽州去向燕王公孙康复命。
至于逆秦，其实在战场上死伤的秦军士卒并不多，也就是千余人的损失。
战斗双方只打了半日仗，若非友军败得太快，以致于秦军侧翼暴露出大空当，或许秦军还可以再和楚军打上几天。
可是决战败北的影响实在太大，在撤退途中，不少秦军士卒竟然直接放弃撤回许昌城，转而向楚军投降。
或许在关外的秦军看来，秦国应该是彻底完蛋了，与其负隅顽抗，不如弃暗投明。
选择投降的秦军多达数千，许昌本就只有一万多守军，这下子人直接少了一小半。
更何况友军投降的影响，比战死沙场要恶劣很多。
就在程昱、曹仁等人撤入许昌城的当晚，许昌城内就发生了营啸！
若非许昌城内剩下的秦军，有不少都是曹仁、曹休所掌的宗族部曲，说不定当晚许昌城就要自我沦陷。
为了稳定军心，程昱不得不下令杀掉一批闹事的士兵，这一下便杀掉了数百人，让守军捉襟见肘的兵力雪上加霜。
同时，越来越多的守军私下逃亡，夺入城中阴暗处等待战争结束。
三日过去，许昌城内的秦军，就从开战前的一万多人，变成了不到五千人……
这四千余人基本都是对曹氏忠心耿耿的宗族私兵，但他们同样士气低落。
要想靠这么些人守住许昌城，说实话，一点都不现实……
程昱、曹仁等人已经打定主意，要为大秦殉国。
四千秦军和他们的将军一样，悲壮地等待着命运给他们定下的结局。
距离许昌城三十里外的鄢陵，秦国征东将军张合带着六千秦国骑卒遥望西南，眼中是无尽的惆怅。
许昌大败，秦国几乎彻底丧失翻盘的机会。
而今张合只能带着剩余的骑卒返回荥阳，将决战的结果告知夏侯尚和司马懿，然后大军一起退回关内，等待天命来宣判乱世是否会被终结。
数日后，张合赶回荥阳，见到的却是一地鸡毛！
原来就在张合率领骑卒参与许昌决战的时候，楚国大都督鲁肃下令让潘濬、董袭、鲜于丹、徐忠四部强攻荥阳！
楚军人数众多，且士气高昂。
前途未卜的秦军士气低落，竟被楚军一举夺下了荥阳城南门！
之后的十来天里，楚军在荥阳城内外和秦军展开激战。
夏侯尚和司马懿实在顶不住楚军的攻势，不得已先一步退入了汜水关。
张合得知荥阳被楚军占领，通往汜水关的官道被楚军把控，返回关中的道路断绝。
张合深知麾下将士士气低落，根本不可能强行打通道路，于是只能带着骑卒们绕道河北。
秦国骑兵绕道河北返回关中的消息走漏后，对黄河对岸的冀州地区产生了深远影响。
原本燕军返还河北就已经让许多人起了疑心，秦齐燕联军在许昌被楚军击败。
现在秦国骑兵绕路逃遁，更加证实了这条传言，一时间河北人心思动。
不少河北士人已经在私下寻求与楚国获得联系，不少河北游侠儿越过黄河，帮助北方士族向楚军递信。
许多人都通过书信转告楚王刘基，只要王师北渡，河北豪族们就会揭竿而起响应号令。
许昌会战的结果不断发酵，随着时间的流逝，天下人寻求大一统的意愿越发强烈！
第484章 独曹不赦
六月，许昌会战的结果继续发酵。
关中长安，秦王曹丕得知联军大败，许昌沦陷在即，顿时心如死灰。
心情阴郁的曹丕下令，让夏侯尚带着剩余的万余兵马死守汜水关、广成关，绝对不能放楚军入关。
同时下令召回征东将军张合，让他带着剩余的骑卒赶紧回到关中。
政治嗅觉十分敏锐的秦王曹丕，已经察觉到秦国朝堂上开始弥漫起异样的气息。m.cascoo
据传闻，长安城内外乃至整个关中地区，“天命在汉”的思想又一次兴起！
关中士人都认为秦国的国祚不会长远，甚至如“大秦二世而亡”这种几百年前的事情，都被有心人提了出来，成为受人追捧的谶纬之语。
自从联军战败的消息传入关中后，这几天里，曹丕已经听了不下五个宦官给自己打小报告。
说他们听见宫人、大臣们都在说什么，“秦国兴于先王而终于本朝”的话！
即便性格沉稳如曹丕，也受不了这等刺激啊！
曹丕不得不招来执金吾朱铄和廷尉高柔：
“朱铄、高爱卿！国难当头，却有宵小不思报国而存祸国乱政之心。
“你们执掌有司，一定要严肃执法，将不臣扼杀于幼苗中。吾授你二人便宜之权，旦闻风言都给本王收监审讯，处死悖逆皆不用向吾汇报！”
朱铄毫不犹豫地回复：“诺！”
高柔则咽了口唾沫，他本想劝一劝曹丕不要以风言定罪，不然关中可能会更乱。
但这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高柔只能应下。
之后五日，执金吾朱铄在长安城掀起了腥风血雨，查抄了百余处宅院，但凡有人议论“秦国将亡”的话题，都会被禁军丢进大牢看押审讯。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曹丕大兴刑狱确实让长安城再无人敢谈论国政。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长安的满城风雨，冥冥之中正昭示了大秦国运的晦暗！
而且以秦国如今的国力，曹丕可以管得了近在咫尺的长安城，却管不了整片关中平原。
七月，司州弘农爆发叛乱！
弘农杨氏残党，勾结故华阴侯段煨之子段炯起兵造反！
段氏和杨氏割据华阴、弘农，攻占潼关，切断了长安和雒阳的联系！
段氏更是打出了“解救天子，复兴汉室”的旗号，声称要进兵雒阳，解救天子于囹圄！
一时之间，关西人心震荡！
有了弘农叛军打头，池阳、槐里、万年、临晋等关西八县皆反。各路叛军聚众数千上万不等，声势浩大。
关西叛军也打出“诛暴秦，扶天子”的口号，响应弘农叛军。
原本在曹操的努力下，早就对汉室失去信心的关中百姓，忽然又抱起了汉室这块布满灰尘的牌坊。
不过这也能理解，曹操在世时，关中一直在走上坡路。
在曹操手中，关中从一个被各路军阀祸祸了十多年的战乱之地，发展成了人口逾百万，百姓基本都能养家糊口的秦国基石。
所以那时候，关中人都愿意相信大秦，相信曹操。
至于汉室是什么，对不起，没骂上两句都算好了！
可秦楚争霸以来，秦国的赋税不断加重，大量的成年男子被强征入伍，填入秦国各条战线。
关中百姓好不容易看见世代居住的家乡恢复生气，可又转眼看着她陷入凋敝，那么秦国自然就不再得人心了。
看在先王曹操的面子上，再加上曹丕上位后秦国获得了街亭、安邑、汴水三场大捷。
关中数十万黎庶都还可以憋着一口气，心想着大秦国或许可以翻身。
但许昌大败，秦齐燕十万联军被楚王刘基击溃的消息传入关中后，关中这个火药桶一下子就炸了……
为了镇压叛乱，曹丕急调大都督曹真回师长安。
曹真带着六千精兵疾驰关内，旬月之间在槐里、池阳、万年三县大破起义军数万。
这才解除长安城被起义军势力三面包围的尴尬窘境。
可弘农叛军声势浩大，段氏、杨氏聚众十万，堵塞潼关，已经从实质上完全控制住了弘农整个郡！
曹真得知情况后上表进言，希望曹丕不要因急于消灭弘农叛军，而强令军队攻打潼关。
此策得到了钟繇、毛玠等大臣的一致赞同，毕竟如果朝廷的兵马在潼关受挫，那么关西一定会再度爆发第二轮起义。
并且弘农叛军很可能掉转枪头杀入关西，直逼长安。
由于崤函古道被叛军占据，秦国长安和雒阳之间的联系，不得不绕远路走河东、河内一线传递。
如此关西长安对关东雒阳的情况掌握得越发模糊，不少官员甚至认为雒阳恐怕都已经被楚军攻陷了。
长安人心更加浮动，焦头烂额的曹丕这下也管不得中原局势如何了，光是抚平关中就完全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可老天爷总是在人落魄的时候穷追猛打！
祸不单行，八月，从北方并州又传来急报！
并州刺史杜畿向长安发来求援信：
反贼马超勾结鲜卑大王轲比能，聚集鲜卑骑兵二十万南下，雁门失守，鲜卑大军直逼太原晋阳！
……
面对并州的求援信，曹丕显然已经无计可施，朝堂群臣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楚军还没攻入雒阳，并州那边倒有可能先丢失了。
鲜卑入侵，并州危急，但那有有什么办法呢？
秦国早就没有多余的兵马了，光是镇守雒阳、长安两地就已经让秦国的兵力捉襟见肘。
并州……只能先让杜畿自己强行撑一撑吧。
曹丕能做的，也就是给冀州牧卫觊去信，叫他组织冀州兵马支援并州。
至于冀州有没有兵马，曹丕管不了那么多。
况且他卫觊出身河东卫氏，并州丢了，他河东卫氏说不定都得披发左衽，为了家族考虑，卫觊肯定会竭尽全力的。
长安长乐殿上，一脸疲态的秦王曹丕看着手边一碟又一碟帛书，心中满是悲凉。
未曾想，去岁自己继承王位之初，秦国看上去还有些起色。
可这还不到一年，秦国竟已是千疮百孔！
曹丕自知自己没有先王曹操那样挽狂澜于既倒的手腕，所以心情更加郁结。
“唔……”
曹丕一手按在胸口上，只觉心口有些绞痛。
“大王！”身旁的宦官察觉到异样，小声询问曹丕。
曹丕微微摇头，示意宦官不要声张。
但曹丕身体上的不适还是落在了钟繇、毛玠等一众臣子眼中。
“大王精勤国事，但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啊！”
钟繇心知这些事情不瞒比瞒实际上要好很多，于是直接出列点破。
“呵呵呵，”曹丕微笑起来，故作轻松地回答道，“国相勿忧，本王无碍，不过近来确实容易疲乏，下朝后吾会让太医们看看的！”
下面群臣看到曹丕健康如常，也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随后，钟繇提议朝会就此结束，曹丕从善如流，宣布散朝。
退朝后钟繇又入宫求见曹丕，在确认曹丕并无大碍后，怀着满心的忧虑回了相府。
然而刚一回相府，相府管家就急匆匆来到钟繇面前，给钟繇呈上一封密信。
管家在钟繇耳边私语：“主人，长社老宅密报，许昌城破了！”
钟繇先是一惊，然后赶紧装作无事的样子，摊开从钟氏长社老宅送来的密信。
七月末，楚王下令全军出击，猛攻许昌。
程昱、曹仁等人坚守许昌十日，终因守军士气低落，寡不敌众而败！
许昌陷落，楚王下令处死曹仁、曹休、曹彰等一众曹氏宗亲将领！
兖州牧程昱、镇军将军吕虔等秦国关外文武被悉数赦免！
楚王还贴出告示，声称这天下谁都已赦免。
唯独曹氏，
十恶不赦！
第485章 传檄而定
自刘基击退联军起，许昌沦陷就只是时间问题。
整个六月，楚军一边打造攻城器械，一边对许昌发起试探性进攻。
许昌城内有程昱居中调度，曹仁、曹休、曹彰三位宗亲大将驻守，确实打退了楚军好几次试探性进攻。
可是守军能击退楚军，那也只是因为楚军在没有大量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只能派遣少量部队进行试探，同时尽可能消磨秦军的实力。
到了七月后，楚军数千工匠一次性造出了十余辆冲车、几十辆云梯车、几十辆井阑车。
这下子，攻打许昌城的势头瞬间向着楚军倾斜。
有了足够多的攻城器械，许昌城外近十万楚军一拥而上，从四面城墙同时发起进攻。
许昌城内仅有守军四千，城中百姓又不愿意帮助倾覆在即的秦国。
因此没面城墙的守军都要面对数万大军的猛攻。
加之楚军大将甘宁、吕蒙、全琮、太史亨等人悉数上阵。
楚军士气如虹，仅用了一个上午就直接拿下了外城墙！
原本刘基以为程昱等秦国臣子还能再负隅顽抗一段时间。
可事实却是，军心尽散下，即便曹仁、曹休等宗亲大将竭力死战，也无法阻止麾下部曲在战斗中陷入颓势。
外墙失守，程昱、曹仁、曹休等人只能退守内城。
数万楚军蜂拥入许昌城，将这座对秦国来说意义重大的城池攻破。
大军入城后，程昱等人只依托狭小的内城，进行困兽之斗。
刘基命令各军不惜代价攻克内城，甘宁、吕蒙等猛将轮番上阵，带着麾下士卒从早上打到天黑，从天黑打到早上。
楚军日以继夜的攻势叫内城中残存的秦军疲于应付，终于在秦军退守许昌内城的第五日凌晨，右龙骧将军太史亨带着五百敢死夺下南墙，打开内城城门放大军入了城……
程昱、曹仁、曹休等人悉数被俘，鄢陵侯曹彰自戕殉国。
之后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刘基下令处死了曹氏宗亲，赦免了秦国旧臣。
十万楚军开入城中，彻底夺取了许昌这座雄城。
作为曹操掌权时期大汉的首都，以及秦国在中原地区的陪都，许昌沦陷后，影响力巨大。
七月，楚王刘基发出告示，招降中原各郡县。
旬月之间，整个黄河以南隶属于秦国的郡县，毫无例外地全部向楚国开城投降！
刘基甚至都不用动兵，兖州诸郡就真的传檄而定了！
就连被伪齐孙绍控制的泰山、济南、琅琊三郡，也都叛离孙绍，打出旗号恭迎王师。
三郡推举出身泰山名门羊氏的羊耽为使者，入许昌拜会楚王刘基。
刘基盛情款待了羊耽，授予羊耽济北太守的职位。
宴会上，羊耽表示希望刘基能够派遣大臣和军队讨伐伪齐，顺道接收三郡土地。
刘基其实也正在考虑讨伐伪青州的事宜。
占领许昌后，楚国十余万大军陈兵中原，是要继续挥师西进，以求攻入关中，还是暂歇兵戈，徐图海岱、河朔。
这都是可以实施的选项。
但在攻下许昌后，刘基很想乘胜追击，伟人也曾说过，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坐在一旁的法正看出了刘基的犹豫，他突然提醒刘基：
“大王可还记得步子山之言？”
步骘？
哦！是了！
法正提起步骘，一下子就让刘基从胜利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就在许昌会战之前，步骘曾有过来信，劝谏刘基体恤民力。
步骘在信中还替刘基分析，大军一旦攻克许昌，河北、青州这些地方，实际上并不需要动用多少军队就能征服。
之前刘基有些被攻占许昌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竟把这茬忘了。
说实话，刘基也认为楚国走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能不用武力解决问题，最好就不要用武力解决。
毕竟天子尚被秦国圈禁在雒阳，刘基如果表现得太过急躁，反而不美！
于是就在宴会上，刘基和法正、刘晔等人商议，决定仅在中原留下淮南和荆州各部，总人数约五万的军队。
这意味着如今聚集在颍川郡的十余万楚军，将会有一半多的军队返回原驻地。
刘基向众人宣布消息，并言明这是为了减轻楚国百姓的负担。
在场众文武都没有异议，泰山羊耽则将此事记在心中，决定回家后询问自家女君辛宪英的看法。
之后，刘基又宣布，让法正领兖州刺史一职。
法正郑重地跪地领命，表示会全力帮助刘基恢复兖州地区的民生。
而对于泰山羊耽的请求，刘基觉得眼下条件还算不错，可以尝试先拿下青州，彻底控制黄河以南的所有区域，为接下来进军河北扫除肘腋之患。
“陆逊何在？”
“臣在！”
对于平定青州的人选，刘基还是决定将这项不大不小的任务交给陆逊。
刘基选用陆逊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
一是因为陆逊本身就足够优秀，完全当得起总领一方要略的职责。
二则是同样担得起一州长官的鲁肃、法正二人都已经身居要职，出于权力限制，刘基不可能再将青州的事务交给他们。
第三点自然是因为陆逊是楚王的女婿，刘基能够信任陆逊。
刘基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大一岁的女婿，笑着说道：
“伯言，吾意让你负责伐齐一事，你可愿意？”
陆逊微低着头，面色沉着地回答：“臣定会讨平不臣，不负大王所托！”
刘基点点头，扭头对下方喊道：“黄忠、魏延、全琮！”
三人起身出列：“末将在——！”
刘基把三位大将叫出来，自然是要让他们协助陆逊：
“德祖，拟旨！加封陆逊为征东将军，领青州刺史，假节，督黄忠、魏延、全琮三部讨伐伪齐！”
“伯言，伐齐一事，吾会传书杜子绪，若有需要，可向杜子绪求援。”
“臣谢大王提点！”
“嗯，伪齐七万大军败于许昌，孙绍不过一苟延残喘之辈，我相信你可以讨灭他。”
言毕，刘基看向羊耽，呵呵笑道：
“况且还有泰山羊氏这等忠良渊源之家迎奉王师，伪齐伸手可没矣！”
羊耽在下方恭敬地说道：
“大王，天下纷乱已快一期，世间人心无不思定。只要王师东进，我青兖士民必会竭诚欢迎，襄助王师诛除叛逆！”
“哈哈哈！好！有羊氏相助，吾何愁青州不平啊？来，请君与吾共饮此盅！”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敬大王！”
刘基和羊耽对饮，宴上文武亦举杯同庆。
第486章 视察陈留
伐齐的事情提上日程。
全琮、黄忠、魏延、羊耽等人都各自去地方上任，青州刺史陆逊也亲自动身前往徐州拜访杜袭，着手准备讨伐伪齐。
不过因为全琮、黄忠、魏延三人之前都是帮刘基统领嫡系部队的大将。
他们到地方上任，自然不可能把龙骧营和玄甲军都带走。
所以刘基分别给他们调了一营豪族部曲统帅，好叫他们不至于空手上任。
就是每支部曲的人数都不多，且都是刘基东拼西凑出来的。
毕竟一方面军中的豪族部曲本质上是豪强们的私产，刘基不可能直接夺人财产然后分给手下。
所以刘基只好采用这家调几十人，那家调几十人，凑出个几百号人交给全琮、黄忠他们。
新到手的部队，肯定是大大不如全琮、黄忠他们从前所带的御林军和玄甲军。
几位新上任的太守除开要备战伐齐，还要练兵，还要治理地方，任务不可谓不重。
但好钢用在刀刃上，刘基相信他们可以处理好。
这日，刘基在张世的护卫下，和法正、刘晔、杨修三人到陈留视察。
作为曹操起家的地盘，陈留郡之凋敝着实超出了刘基的想象。
从许昌一路行来，常常有数十里的地区荒无人烟，废弃的田地里长满了杂草。
待到郡治陈留县，人烟才渐渐多了起来。
可即便是郡治，陈留县周边活动的人口也很少。
别说是和江东吴县相比了，就是和九江、广陵这些人口不多的南方郡的一些大县相比，陈留县的人口看上去都有些少。
好在到了陈留县，刘基终于在郊外的田野里见到了成片金灿灿的麦田。
应为皇帝规制的玄牝二驷，拉着楚王的座辇驶过田野。
五百虎贲禁军卫护着楚王和文臣们来到城门口，新任陈留太守吕蒙已经在城外准备好迎接楚王。
“陈留太守征北将军臣蒙，恭迎大王！”
吕蒙带领郡内官员们向刘基行礼。
几十员大小官员都躬身喊道：“恭迎楚王————！”
刘基坐在华盖车辇上摆摆手，随口笑道：“子明，诸君，都起来吧，咱们入城叙话！”
“诺——！”
入城时，刘基抬头望了眼城头上飘荡着的“楚”字大旗，心情甚是舒畅。
二十余年如履薄冰，而今终于可以安稳地扫平天下，人生四大喜怕都无法和刘基现在的愉悦相比。
陈留郡府内，吕蒙将陈留郡的籍册文书等呈给刘基阅览。
从这些文书中，刘基终于明白汉末人口近百万的陈留郡，为何会荒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建安十五年冬，奉丞相令，徙雍丘、尉氏、扶沟三县一万六千口至雒阳。”
“建安十六年夏，徙考城、外黄、济阴、东昏、小黄五县两万口至雍县。”
“建安十七年冬，徙陈留、尉氏、长垣、酸枣四县两万三千口至灞上。”
“建安十八年……”
从籍册上，刘基了解到陈留郡人口从建安初年的六十余万，到建安十年增长至七十万上下，再到建安二十年，也就是楚国北伐开始之时，锐减到了不满五十万。
刘基知道曹操生前就在将中原的人口迁入关中，但刘基没想到曹操竟会如此频繁地迁徙人口。
看来关中地区的人口，可能会比预想中多很多啊！
对应的，兖州各郡的人口肯定会和豫州一样，比预想的少很多。
对于人口问题，刘基犯起愁思。
不得不说，汉末乱世最缺的不是土地，缺的是人口。
战乱丛生下，各地无人耕种的土地充斥郊野，根本就不怕没有土地分给百姓、将士、官员。
说来讽刺，三十年前的大汉因为土地问题闹黄巾起义，三十年后的刘基却要为新得到的地盘缺少人口而犯愁……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王朝周期律吧！
然而人口增长这种事情，只能说慢慢来吧。
“只要能够保证中原地区享有一段时间的和平，人口总归会向雨后春笋般……”
想到这，刘基突然觉得自己的这种思想有些可怕，在上位者的位置坐久了，果然会将黔首视作牛马吗？
放下籍册，刘基突然问起杨修的事情：
“子扬，德祖那边怎么样了？各军军费支出核查得如何？”
刘晔正襟危坐，回复道：“启禀大王，德祖还在处理此事，不过据臣所知，御林军、玄甲军、淮西营等部的军费都无问题……只是臣不明白，国库紧张，大王为何不宽限一段时间。”
刘基正色道：“正是因为国库紧张，吾才要在发放军饷一事上更加严苛！将士们为国流血，本王不会让他们寒心，更不会以此为借口，叫下面的官吏拖着拖着拖到无疾而终。”
这下刘晔明白了刘基的心思，同时也在心里更加敬畏楚王。
眼前这位正值英年的雄主乃千年难遇的明君，楚王的动机从来都不是争天下，而是安天下！
因此，即便统一在即，楚王也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圣明无过于大王，我刘姓又出一位明君，真乃天佑大汉啊！”
感慨万千下，刘晔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压制住内心的激动。
他是真的为刘姓祖宗高兴，但同时，也似乎在通过强调“刘姓”来自污。
听到刘晔的赞美，刘基果然没有感到高兴。
楚王的眼神中露出些许遗憾和惋惜，一路走来，刘晔助他甚多。
但也因为刘晔同为宗亲，所以刘基永远也不可能像器重步骘、法正那样器重刘晔，即便刘基深知刘晔没有异心也一样。
可既然刘晔自己找了台阶，刘基也不可能不让他下去。
于是刘基对刘晔说道：
“子扬啊！王粲、宋忠等人才器高洁，他们教授世子礼义廉耻、君民社稷是够了，可在机敏巧思上却是不够。
“我加授你世子少保一职，你回建业后，帮我多教导教导世子，不可使他如孝元一般柔懦啊！”
眼见楚王明白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刘晔不禁眼眶湿润，说实话，他也不是不想如步骘、法正那般得到重用，可谁叫自己也姓刘呢？
但楚王能给自己这般礼遇，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呢？
刘晔跪地谢恩，然后直接出了屋子，准备收拾东西返回江东。
刘基看着刘晔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当年在庐江和刘晔、诸葛亮泛舟同游的事情。
那时的他们还是少年英才，还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但政治这东西，谁都必须学会向他妥协。
第487章 崔琰来投
刘晔被刘基调回江东后，刘基继续投身到回复中原民生的工作中。
秦楚两国在汝颍之地大战近三年，兖州的底蕴已彻底被秦国掏空。
刘基可以预见，今年秋后，兖州很可能会爆发饥荒！
《孟子》云：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
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
除非刘基可以冷血到无视兖州残余的数十万百姓自生自灭，不然他就必须未雨绸缪。
为了应对这场人祸，刘基当下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调配赈灾之粮，并且还要保证本年秋收顺利进行。
刘基先是传书大农令陈震、庐江太守胡质、和荆州刺史高岱，询问他们淮南和荆襄两地的存粮情况。
可三人都给刘基回复说本地已几乎没有余粮可调，但是秋收结束后可以酌情调拨一匹粮食。
刘基看后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富裕的淮南和荆襄，竟然也会有余粮耗尽的一天！
楚王在两地都主政过很多年，淮南和荆襄还没有过类似的情况，可见北伐战争对楚国国力的消耗之巨大！
也难怪国相步骘多次传信前线，希望楚王能够在北伐之事上缓一缓。
从后世来的刘基深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所以比起迅速统一天下的野望，还是解生民于倒悬更让楚王在意。
可是说实话，刘基穿越后的这一世，由于北方迟迟未能一统，因战乱而死伤的中原百姓人数，实际是要比前世曹操扫平北方的情况多很多的！
取而代之的则是南方诸州遭受的破坏比较小，但南方人口本就不丰，和中原地区的人口没有可比性。
这看上去属实有些讽刺，若以诡辩家的阴谋论来阐述，完全可以将北方人口锐减的原因归咎在刘基阻碍了北方统一的进程上……
九月，刘基发出政令，要求免除兖州各郡县今明两年的赋税，并将秦国在兖州实行的七成赋税，下调为五成。
随后，楚王更是做出了在外人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的行为，那就是亲自到兖州个郡县视察秋收情况！
楚王一心为民，沉迷于恢复民生的做法，赢得了中原地区士民百姓的一致好评。m.cascoo
不少近些年来深受秦国曹氏压迫的百姓和小豪族，在乡邑中为楚王立起了生祀。
更有不少因生计艰难，逃到山间泽地落草的野寇，在听说了楚王免除赋税并亲自巡视州县的事迹后，都纷纷返回家乡，重新入籍造册。
就连陆逊讨伐伪齐的战事也被暂时搁置。
秦国传出弘农郡叛乱、关西诸县反叛、鲜卑轲比能入侵并州的消息后，刘基更是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刘基只是让鲁肃和高岱二人率军攻打广成关和汜水关，叫秦国在雒阳的两万兵马不能全力回头消灭叛军。
其实若非天子被拘于雒阳，且汜水关、广成关等雒阳八关过于险峻雄奇，刘基肯定是会下命令强攻雒阳的，即便楚军的补给压力越来越大也不例外。
但谁叫天子在雒阳呢？
这时候刘基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天子。
或者说刘基的想法乃先攻取河北，一旦同时掌控了河北，刘基便可以效法光武帝和更始帝刘玄决裂一般，无视掉天子刘协的影响力。
更何况相比于“铜马”，刘基实际掌控的土地还要多得多得多！
或许刘基止兵歇战、与民生息的做法真的合乎天道，秋收结束后，老天爷给了刘基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十月中，东郡太守甘宁派人来报！
冀州清河郡名士崔琰来投！
甘宁已派兵护送崔琰前来许昌，求见楚王！
听说崔琰来投，刘基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还没腾出手进军河北，河北倒先有大人物主动来头了！
侍中庞统在旁恭贺：“恭喜大王！清河崔琰来投，河北人心所向正乃大楚啊！”
刘基也是高兴的不能自已，跟庞统分享自己的喜悦：
“崔琰乃河北高士，有他投靠，吾何愁不能掌控冀州啊？哈哈哈哈！”
数日后，崔琰果然在军士的护送下来到许昌。
刘基得讯后，不惜放下身段，亲自带着庞统、杨修等重要的臣子出城迎接崔琰。
这一做法，简直将对崔琰的礼遇提到了最高！
为何刘基会如此重视崔琰呢？自然是因为清河崔氏在河北的名望真的很高！
虽然汉末的清河崔氏，与两晋隋唐时期的那个足以影响天下的庞然大物无法相提并论，可即便是在汉末，崔琰和他背后的清河崔氏，在冀州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史载崔琰体态雄伟，相貌俊美，美须髯，师从大儒郑玄。
刘基甚至觉得崔琰有可能还与先王刘繇相识。
崔琰之后能受到看重家世的袁绍的征辟，从这也可看出，汉末的崔氏在冀州绝非小门小户。
况且刘基打听河北消息时，得知袁绍死后，其子袁尚曾想要聘回辞官归乡的崔琰，却没有成功。
而曹操攻下邺城后，时任冀州牧的曹丕亦曾亲自前往清河东武，想要征辟崔琰，却同样被拒绝。
崔琰先后辞绝袁尚和曹丕，声名越加显赫。
在沮授、逢纪等一批闪耀河北的袁氏老臣纷纷殒命后，在野的崔琰后来居上。
在河北，崔琰已与审配、田畴、田丰三人齐名。
对比一下，享有盛名的崔琰拒绝了袁尚和曹丕，却在这个当头亲自动身来到许昌求见楚王刘基……
谁有排面？
谁能得人心？
谁更英明神武？
那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嘛！
许昌城北门，刘基带着官员们见到了从北方乘车而来的崔琰。
而身为清流名士的崔琰同样很识趣，他在远远看到楚王的大纛竖立于许昌北门外后，便主动下车，步行靠近许昌城。
待到崔琰走近，刘基打量起对方的长相。
崔琰果真如史书所记载的一样，美须髯，相貌俊美，身材高大，颇有威仪！
好在咱们楚王也有一副史书认可的好皮囊，刘基倒不至于像历史上的曹操那般在崔琰面前感到自卑，连接见匈奴使者都要让崔琰假装成自己。
刘基在打量崔琰的同时，崔琰也在观察楚王。
在看清刘基的长相后，崔琰大为满意，世人都说楚王容姿美好，今一见果真如此！
崔琰在看楚王气质，更觉不凡！
崔琰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年轻时师从郑玄，所见过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
黄巾之乱时崔琰颠沛流离，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
后来回归河北受袁绍征辟，与田丰、沮授、荀湛等名士交好。
崔琰拥有如此丰富的阅历，却依旧在见到楚王的第一刻内心遭受撼动，可见楚王的气质之独特。
在崔琰心中，楚王外表看起来俊美而不失威严，目光中的平易近人又让这威严豪不凌人。
再结合楚王一路走来的事迹，崔琰心中感慨：此子真乃光武再世啊！
这样想着，崔琰竟情不自禁地向刘基行了大礼：
“草民崔琰——！叩见大王！”
刘基也没想到崔琰竟会对自己行大礼，赶忙上前扶住对方，就算崔琰真想给自己行大礼，刘基也不敢让别人真跪下去啊！
“崔君！快请起！”
崔琰也是没想到自己刚一见到楚王，就心甘情愿地想行大礼，心底颇为异动。
不过他还是赶紧给楚王和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琰见大王，如见光武！大王之英武仁德遍播四海，琰钦服之！”
刘基一看，心中喜悦，面上乐呵呵地说道：
“崔君乃海内名士，还请与本王入城一叙！”
“大王仁德，琰岂敢不从？”
“哈哈哈，好！请崔君入城！”
第488章 邺城政变
河北邺城，冀州治中崔林近日颇有些烦恼。
他烦恼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在不久前收到了族兄崔琰的书信。
崔琰在信中直言，崔琰已下定决心率领清河崔氏投靠楚王，并希望崔林能够做好准备，在邺城中联络愿意和崔氏一起恭迎楚王的官员和士民。
崔林收到信后心中五味杂陈。
和族兄崔琰相比，崔林就如同崔氏的黑手套，脏活累活都让崔林干完了。
而今秦国崩亡在即，崔氏决定倒向楚王，身为族人的崔林绝对第一个赞成。
但崔林又不免在心中感慨，自己真就是个劳碌命，可为了宗族利益，他又能怎样呢？
崔林不傻，他既然会丢下袁尚转投曹丕，那一样可以在秦国不行的时候，为了宗族转投楚国。
抱怨归抱怨，崔林还是老老实实地干起脏活。
正好如今冀州牧卫觊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并州，这倒是方便了崔林私下活动。
想到并州，崔林忽又在信中赞叹：那并州刺史杜畿确实有些本事！
许昌会战失败后，秦国龟缩关中。
羌儿马孟起又引鲜卑大王轲比能来犯并州，二十万鲜卑骑士南下，搅得河朔不宁。
眼下秦国别说派援军去救并州了，光是关中地区的弘农郡叛军就足够秦王曹丕头疼的。
可就是在这样几乎无兵可用的情况下，并州刺史杜畿却能坚守太原郡晋阳城数月，叫鲜卑驻足。
去年十一月，得到曹丕命令的冀州牧卫觊，在魏郡强征了一匹士兵送往晋阳前线救急。
卫觊还亲自书信给家乡河东的大小豪族族长，叫他们再挤一些资源出来，支援晋阳。
毕竟一旦晋阳失守，以如今秦国的疲敝，根本不可能收复失地。
到时候鲜卑人长驱南下，河东的士民们怕都得披发左衽！
若非卫觊身为冀州牧，不能离开邺城，崔林估计卫觊怕是都要亲自带着卫氏族人上前线去。
总之卫觊一心优于并州的战事，确实是疏忽了河北境内的情况。
崔林的异动，根本没有引起卫觊的警觉。
翻过年后，崔林以庆祝春节为由，在邺城府邸宴请河北出身的官员士民。
田丰、邢颙、耿苞、甄俨、沮宗等人都有赴宴。
田丰、邢颙、耿苞都曾在袁绍治下任事，且声名在外，是冀州数一数二的名士。
甄俨是曹丕夫人甄氏的兄弟、沮宗则是被曹操处死的沮授的弟弟。
且光看这些人的姓氏，就知道他们都出自冀州名门，再加上崔林自己，冀州地区几乎叫得上号的大族可都到齐了！
而除了崔、田、邢、耿、甄、沮，六大本土豪门外，出席崔林宴会的还有钜鹿孙氏、无极任氏、鄚县张氏等大中小豪族的代表。
崔林在宴席上与冀州豪族大声密谋，酝酿倒秦迎楚的政变！
出席的各家代表也早有准备，就连一向以性格刚傲着称的田丰，也在宴会上明确表达了愿意迎奉楚王的意思。
其余诸家豪族也表示愿意支持崔林，发动政变开城迎接楚军！
大家都是聪明人，天下的走势将会如何，已经不需要有人来给冀州豪族们讲解。
况且当年光武帝横空出世时，也是河北豪族倒向了光武帝，在奉迎明君这件事上，咱河北豪族可是有传统的！
不过出于谨慎，宴席结尾，崔林还是对“民意代表”们说道：
“曹氏倾覆在即，诸君也都是聪明人，在下相信大家都不糊涂，也就不搞什么签字画押的低劣勾当了。
“但魏君子京的前车之鉴，我等不可不虑！所以这起事的日期嘛，就定在三日后！还请诸君加紧时间调派门客、部曲！”
与会之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崔林竟然如此着急！
聪明如田丰者立马反应过来：
崔林恐怕早就做好准备了，即便没有其余各家豪族的支持，他也有把握控制邺城！
散会过后，田丰提醒家人，要他们这几日都不要上街，以免被乱军所伤。
同时田丰也开始召集钜鹿田氏的人手，两日间便在邺城田氏大宅筹集了三百部曲。
而也就是在第二天的夜里，崔林果然如田丰所料，提前在邺城发动了叛乱！
当夜，崔林带领着两千魏郡游侠儿及崔氏五百私兵，攻打邺城侯府！
喊杀声响起后，居于邺城的豪族都是一惊，他们以为崔林密谋的事情败露，都纷纷紧闭家门不敢出来。
只有田丰、邢颙、耿苞三人起兵响应崔林，四大豪族聚兵五千猛攻侯府。
而诡异的是，邺城中的两千秦国守军竟然没有出来平叛！
邺城侯府外的响动，将熟睡中的冀州牧卫觊惊醒！
卫觊穿好衣物出了堂屋，管家急匆匆跑来哭诉道：
“主人，城中豪族叛乱，治中崔林带着人马包围了侯府！”
卫觊听后大感震惊，心想这下完了！
身为河东卫氏的台面人物，卫觊也不傻，崔林敢起兵叛乱，说明对方已经有了八九成的把握。
况且冀州本就是崔氏的主场，邺城中的豪族多半都参与其中，就算卫觊现在调兵来平叛，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面对如此情景，卫觊只能叹息一声：
“哎，叫他们别抵抗了，事已至此，不过徒伤性命而已。”
管家陷入迟疑，害怕放弃抵抗后被叛军杀害：“主人，这……”
“崔德儒乃贤士，他所求者不过将邺城献于楚王而已，你不要多想，照我说的做就行！”
卫觊语气有些懊恼，不知是在生气管家短视，还是在生气自己未能提前察觉崔林的密谋。
主人动怒，管家只能去外院执行。
不久后，邺城侯府外的喊杀声平息。
侯府大门口，崔林和田丰等人见卫觊放弃抵抗，都不免松了口气。
崔林对军士们吩咐道：“入府之后都给我规矩点，卫公乃海内名士，我等也都是奉行王事，不可伤了他性命！”
随后，军队入府，将侯府彻底控制住。
部曲统领们确认侯府没有异常后，崔林这才进入侯府，去见放弃抵抗的卫觊。
穿过宽阔的前院，来到侯府堂屋，崔林见到了被军士绑住的卫觊。
崔林当即呵斥军士：“给卫公松绑！”
松绑后，卫觊淡定地坐到主位上，一脸平静地对崔林说道：
“德儒，坐！”
崔林佩服卫觊表现出的镇定，拱手道：“请！”
崔林坐下后，卫觊问他：“德儒起事，应是受了你兄崔琰的指示吧。”
崔林点头：“卫公明鉴！族兄已亲自拜见过楚王，深感楚王有明君之资，胜似世祖光武，所以劝我等起事。”
卫觊故作洒脱地笑道：“呵呵，楚王确实乃一方雄主贤君，你崔氏倒也占了地利的便宜。可怜我卫氏还得为国抵御外寇，不然吾不会让你崔林成事。”
“呵呵！”
崔林嗤笑一声，卫觊说这话，终究还是暴露了内心的不甘。
“卫公放心，在下不会为难你。既然公心系并州，崔林自会放你离去，你只需交出印绶，就可带人离开邺城了！”
卫觊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印玺，解下绶带，将之放在案几上，随即起身出屋，叫管家收拾行装。
崔林看了眼卫觊的背影，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笑了一声。
随后崔林起身走向主座，将冀州牧的印绶拿起……
第489章 刘备说楚
建安二十三年正月，冀州治中崔林鼓动邺城豪族叛乱。
崔林驱逐了秦王任命的冀州牧卫觊，并宣誓向楚王刘基效忠！
消息传出后，包括魏郡在内，冀州赵、清河、巨鹿、河间五郡皆反，北方震动！
各郡豪族起兵响应楚王，攻打县邑驱逐曹氏任命的地方长官，旬月之间，冀州接近一半的郡都有臣服于楚王的趋势。
刘基就如同当年袁绍顶替冀州牧韩馥一样，在冀州世家豪族的鼎力支持下，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五个郡的地盘，以及上百万的人口！
河北士族所爆发出的力量，就连身在许昌的楚王刘基听了都不免忌惮！
为了稳住河北士族，刘基当即宣布任命崔琰为冀州刺史，前往邺城抚定冀州，同时又调习珍、潘濬、陆绩、邓义、向朗五人至冀州担任郡守。
习珍、潘濬、陆绩三人而今就在军中，刘基让三人各领了三千兵马，跟着崔琰一起北上冀州稳定局面。
同时由于调动兵马北上，楚军对广成关和汜水关的攻势不得不暂缓。高岱和鲁肃分别坐镇梁城和荥阳，替刘基看住关中的秦国。
刘基本人则继续坐镇许昌，忙于治理新得到的兖、豫二州，兼且总领四方要务。
冀州五郡倒向楚国的事情，除了影响楚国内部的政治外，对在中山、常山苟延残喘的袁尚，和吞并幽州的公孙康来说无疑是一计重锤！
眼见冀州诸郡转投楚国，邺侯袁尚竟也起了投靠楚王的心思。
袁尚派遣心腹沮鹄，也就是为袁氏身死的沮授的儿子，前往许昌拜见楚王刘基，表示只要楚王能够出兵支持邺侯出任幽州牧，那袁氏就会向楚王表示臣服。
对于袁尚的传话，刘基只觉得好笑。
公府大堂上，刘基毫不客气地对沮鹄说道：“沮鹄，回去告诉你家邺侯，幽州牧他就别想了，他要是愿意做个常山郡的太守，本王倒还可以答应他！”
面对楚王，小小的中郎将沮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毕恭毕敬地退出大堂回河北复命去了。
沮鹄走后，刘基的面色阴沉下来，他对随侍身旁的庞统说道：
“士元，去把刘玄德叫进来吧！”
没错，刘备来许昌了！
刘备这一次来，是以燕国使者的身份来的。
燕王公孙康让同为宗室之后的刘备来做说客，估计是想向楚王示弱妥协。
庞统看到刘基的脸色，知道刘基很是忌惮刘备。
说来好笑，身为楚王的刘基，一点也不惧怕手握重兵的公孙康，反而很忌惮身为使者、手无一兵一卒的刘备。
然而庞统虽然看出了楚王的心思，却也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为君解忧。
庞统本想摆下一桌鸿门宴，直接把引起楚王忌惮的刘备给做掉！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庞统否定做掉刘备的想法，不是因为楚王会怪罪下来。
其实庞统心里清楚得很，咱们的楚王看上去人畜无害，又呵护百姓又体贴军士。
可对于真正的敌人，那刀子挥下去眼睛都不带眨的！.qqxsΠéw
庞统要是能帮刘基干掉刘备，楚王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那为什么庞统不好私下干掉刘备呢？
自然是因为刘备现在的身份！
刘备身为公孙康的使者，要是刘备死在了楚国这边，那楚国和伪燕之间的关系肯定会极度恶化。
公孙康号称手握十万强兵，如果可以的话，刘基还是希望能够以怀柔的手段慢慢炮制辽东。
幽州和辽东距离楚国本土太过遥远，秦楚之间的战事才刚刚告一段落，刘基除非拼着把楚国的底子都给败光，不然最好还是先忍一忍。
等中原的统治稳固，再收拾公孙氏也不迟。
所以眼下，刘基只能先忍着接见刘备，庞统也不好替楚王在私下搞些小手段。
庞统出门，引着刘备来到大堂拜见刘基。
年近六旬的刘备步入大堂，人生首次见到同为高祖苗裔的楚王刘基。
须发都泛着斑白的刘备，抬起头仰望主座上正值壮年的刘基。
刘备心中感慨万千道：就是这个年轻人，做到了自己想做而未能做到的事情啊！
可即便刘备心中满是艳羡，眼神却依旧清明有神，叫人看不出半分心迹。
主座上的刘基也望向刘备，眉头微微皱起。
说实话，出于刻板印象，刘基在亲眼见到刘备之前，心中充满了忌惮。
可在见到刘备后，刘基心中的忌惮竟忽地消散了许多！
主要实在是刘备的形象确实太有欺骗性了，年近六旬的刘备相貌依旧不俗，从面相上看，像是一位率真的老帅哥。
相较于相貌上的特点，刘备整个人的气场更加引人侧目，他的眉宇间确实泛着一股刚毅之人才有的正气，而清明的眼神和不卑不亢的气质叫人没来由地想要和他交好。
刘基不得不感叹，难怪刘备能够从微末起势，辗转天下，屡次被打倒，又屡次能碰到贵人相助。
但是刘备这卖相，就值得人好好投资啊！
可惜刘备的出身着实低微了些，也怪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人不争气。
要是刘备的先祖一脉，能向刘基的先祖齐王刘肥一脉一样，从前汉传到后汉已然担着刺史、州牧之位，那刘备肯定可以大有作为！
所以在古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真的只能喊一喊。
就算一时能成事，也没有出身高贵之人来得轻松。
刘备迈步上前，对着楚王拱手一礼：“北海太守刘玄德，拜见楚王！”
刘基眉头一挑，心里对刘备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好家伙！本王当年为了抵抗袁绍，确实向先王提议表奏你为北海太守。
这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儿了，您这还记着呢？！
“呵！”刘基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尬笑了一声。
楚王故作和善地说道：“玄德公来，本王有失远迎！玄德公与本王同为高祖苗裔，就不用站着说话了。请坐！”
楚王邀刘备入座谈话，刘备面无表情地拱手称谢。
随后，刘备对刘基说明来意：“备受幽州牧之托，特来调停辽东和楚国之间的误会。”
“哦，幽州牧？这么说来，公孙康真舍得下王位？”刘基有些意外。
“楚王，备在辽东十年，深感公孙一门皆乃我大汉忠良，幽州牧自不会承认秦王矫诏授予的王位。”
“呵呵呵，那我怎么还听说他公孙康还在幽州范阳登台受封呢？”
“绝无此事！这是流言！”
刘备一口咬定。
楚王则感到好笑。
去年本王的大军在许昌城外，把他公孙康的弟弟公孙恭都给射死了，这会儿冀州豪族们倒向大楚，你公孙康又来认怂了？
公孙康的做法，实在叫刘基很难不提防。
但眼下刘基确实不愿再多生事端，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然如此，看来确实是本王误会了！公孙康的意思，本王明白了，只要他不再和袁尚纠缠，本王就认定他对汉室有忠心！”
“楚王明鉴！备会将楚王的话转达给幽州牧的！”
“既如此，本王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玄德公请回！”
“备告辞！”
第490章 兖豫饥荒
刘备走后一个月，河北传来消息。
幽州牧公孙康果真将进攻中山郡的兵马撤回了幽州。
刘基得知情况后却没有感到高兴，因为公孙康的收敛，更加证明了这位辽东霸主同样能忍一时之急，是位完全值得重视的对手。
若公孙康一直紧守幽州和辽东，将来刘基想要收服两地，怕是还要经历一番波折。
经过和秦国的三年大战，楚王刘基越发地不爱大动干戈。
打仗是要靠钱粮堆的，以前讨伐黄祖、刘表、刘璋时，刘基还能为收获大片土地、大量人口而狂喜。
可打下的地盘多了后，刘基的阈值拔高了，对开疆拓土已经感到有一丝麻木。
再加上曹丕、孙绍、公孙康三人都已经没有能力和楚国争雄，这天下不出所料都会落到刘基手中，因此刘基是真不想打没有必要的仗。
所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一切无法靠政治解决的问题，才应该诉诸于战争。
在冀州问题上，刘基就已经在采用政治手段来收服冀州，
并且刘基还在这上面尝到了甜头，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冀州五个郡的地盘！
快要过了喜好打打杀杀年纪的楚王，隐隐有对用政治手段解决问题上瘾的事情上瘾。
毕竟和平收服冀州五郡的经过，叫刘基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政治其实比战争更加高效！
而辽东公孙氏显然比逆秦曹氏和伪齐孙氏，更有可能被刘基用政治手段摆平。
即便是公孙康的弟弟公孙恭被楚军所杀，可在国家问题面前，公孙康已然先一步向刘基表示了妥协。
公孙康自主退去“燕王”封号，改以幽州牧自称，同时应刘基要求撤回攻击袁尚的军队。
这两点都是公孙康向刘基妥协的体现。
所以刘基现在宁愿稳一手，看能不能用政治手段解决公孙氏，而不是直接动用武力。
发动战争劳民伤财，楚王是越来越不喜欢轻易出兵了。
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楚王实在是太稳健了！
三月，袁尚又派沮鹄到许昌拜会楚王，希望楚王能够支持他出任并州刺史。
刘基对此大为恼怒，感觉这袁尚实在是有些过于不知抬举。
在接见袁尚的使者时，刘基一点面子也不给，当着使者的面斥责其主袁尚，叫他老老实实窝在中山，并直接下令任命袁尚为中山太守，审配为常山太守。qqxsnew
沮鹄听楚王当面指责其主袁尚，有些绷不住，竟鼓起勇气开口反驳，倒是叫楚王高看了他两眼。
不过这也没用，刘基还是要求沮鹄回去传话，叫袁尚和审配这对主臣赶紧分开。
沮鹄悻悻地回去传话，然而之后的两三个月内，袁尚那边都没有再回信。
所幸楚王刘基现在没工夫理那条丧门之犬，因为今年春后，兖州和豫州果然如刘基预料一般爆发了饥荒！
打去年起，江东和荆州两地的存粮日渐不丰，仅能勉强维持前线五万大军的运转。
所以刘基一直等到去年十二月，也就是秋收结束后的两个多月，才从荆、扬二州长官那里获悉了可以调拨的粮食数量。
而当饥荒爆发时，从江东和荆襄发来的赈灾粮都还在路上，刘基不得不先下令将军中存粮拿出来赈灾！
能做出这个决定，刘基其实是冒着一定风险的。
但刘基凭借自己在军中将士面前积累下来的完美形象，使得将士们在得知自己的军粮将被用于赈灾后，都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为了安抚将士，刘基也是多次到各军营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以此主动缩减自己的开支。
也正是因为刘基的以身作则，各军将士更感楚王的仁德。
到了这一刻，好多士卒们彻底相信，楚王是一位仁德足可比拟三皇五帝的圣君！
刘基在确保军中将士都无怨言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各县视察灾情，确保军粮都被发到了灾民手中。
然而此次视察，刘基还是不出意外地，体会了一把封建时期官吏的贪腐之深。
兖豫大饥荒，楚王不仅主动缩减开支，还拿出军粮赈济灾民。
就是在这样的风向，依旧有利欲熏心、不知死活的县邑官员打起了赈灾粮的主意。
虽然数量不多，可也足以恶心到刘基。
对于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楚王向来是杀伐果断。
但凡贪墨赈灾粮的地方官，刘基直接选择杀头抄家，将贪官污吏侵吞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如此杀了三两个人，消息彻底传开后，刘基在中原百姓心中的形象是彻底立住了。
这时就算天降奇迹，叫秦国打回了中原，恐怕兖、豫二州的百姓也会大量逃到淮南去。
在百姓眼中，秦国和楚国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啊！
一边只想着穷兵黩武，一边却在奉行王道，士民百姓用脚投票，都知道该选谁。
整个春夏，刘基都忙于巡视灾情，但凡有饥荒严重的地方，刘基都会亲自着手解决问题。
如此作为的好处，便在于兖、豫二州突然冒出来大量“黑户”！
不少之前落草为寇，或是托庇豪族门下的黔首，都感念楚王之仁德，主动返回家乡，重新登记入籍。
夏末，各地呈报到许昌的文书中，都提及了人口增长一事。
单是豫州谯郡一郡，就凭空多出来了四五万人口，整个兖、豫二州加在一起，竟冒出来了近二十万“黑户”！
这让刘基本人都大感震惊，原本他以为秦国已经把兖、豫二州搬空了大半。
谁曾想在各郡各县籍册上漂浮着的数字，根本不足以精确描述中原地区的实际人口！
也对，毕竟根据后世学者的研究，三国时期全国人口在三千万左右。
晋书也记载，在灭吴后，全国总人口为一千六百余万。
可纵观各家关于三国时期的可靠史书所载，魏蜀吴三国峰值人口加在一起，也才不到八百万！
别说是和后世研究的数字相比了，就是和晋书相比，三国时期的官方统计人口也足足少了一倍！
这其中的猫腻，想想就能明白。
对于回归的“黑户”，刘基当然是大加欢迎。
为了安抚这些新户口，楚王下令各郡县必须分地给新户口，并且免除他们两年的赋税，以保证新户们能够在刘基治下安居。
人口回归固然是好事，可这样一来，统一中原的脚步又被拖慢了几分。
七月，秋收将至的时节，身在许昌的刘基得到并州传来的流言。
鲜卑轲比能在围攻晋阳快一年后，终于攻破了晋阳城！
并州刺史杜畿兵败身死，晋阳城被鲜卑人占据，十万鲜卑骑士劫掠太原，并州大乱！
听闻这一消息后，刘基一下子从自我陶醉中清醒过来！
汉末三国还是有外敌的！
第491章 号令诸侯
鲜卑人攻占晋阳的消息传到兖州已是秋初。
而实际上，轲比能攻破晋阳的时间则应在六月。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太原郡恐怕已是乱成一团。
刘基得到消息后，当即招来法正、庞统、陆逊三人议事。
法正和庞统一人提领兖州，一人为刘基近侍，刘基找他们来商议乃是寻常。
在并州之事上，召青州刺史陆逊来，就不免有些奇怪了。
但其实不然，因为刘基正准备将此前暂时搁置的讨伐伪齐一事，提上日程。
可是鲜卑侵略汉土，又让刘基犹豫是否应该将伐齐一事再放一放，先想办法北上并州击退鲜卑。
刘基素来将兴复汉室作为己任，肯定不可能坐视鲜卑人占据并州，即便并州实际上是秦国控制的领土也不行！
所谓普天之下，皆为汉土！
逆秦的土地，那也是我大汉的土地！
逆秦的臣民，那也是我大汉的臣民！
再说，如果楚王可以出兵击败鲜卑，那么还怕并州各郡不会归附楚国吗？
况且此时此刻鲜卑人才攻下晋阳，立足未稳，是击退鲜卑最好的时机。
若是等鲜卑人在太原一带待上几年，那再想要击退他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只是刘基还有一点担忧，那就是并州遥远，楚军要想北上太原，补给压力就太大了。
去的人少，刘基害怕不能击败鲜卑。
去的人多，辎重短缺更没可能打胜仗。
所以刘基才召陆逊来，想把囤积着用来讨伐伪齐的物资，拿来供给大军北上并州。
许昌城内，刘基、法正、庞统、陆逊君臣四人坐谈商议。
刘基问陆逊：“伯言，伐齐的粮草囤积得如何了？”
陆逊答道：
“启禀大王，臣得江东、淮南之助，已筹得军粮八万石，待到秋收之后，应能再填十五万石军粮！
“臣准备冬季出兵，伪齐不过败寇残虏，一季当可平定！”
刘基听后点点头，陆逊既然敢打包票，说明他是有把握的。
但天下的形势转变得太快，谁能想到鲜卑人竟然把晋阳城打下来了。
刘基笑着说道：“伯言之才，吾是晓得的，不过并州传来消息，说马超引鲜卑轲比能攻破晋阳，吾意将伐齐一事再停一停，伯言意味如何？”
陆逊眨眨眼，低头思索起来。
其实鲜卑攻占晋阳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也预料到楚王肯定想出兵击退鲜卑。
鲜卑有二十万骑士，声势浩大，坐视肯定会养虎为患。
而一旦讨伐鲜卑功成，那么天下都会归心楚王，一统之事可以加速。
然而陆逊在伐齐一事上可谓用尽心思，以楚国如今的财力，江东、淮南、荆州都是只能将将维持运转，基本没有余粮可以拿出来供给他伐齐。
那八万石军粮都是他仗着王婿和青州刺史的身份，东求西讨凑出来的，甚至他吴郡陆氏这回又是自掏腰包，从江东往兖州运了三万石军粮。
陆逊倒是不介意把军粮拿出来，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可是真正在陆逊看来，北伐鲜卑一事实在过于冒险！
且不说鲜卑有二十万骑兵，讨狄之军能否获胜。
就是通往晋阳的几条路，那也是隔着河内、河东、上党等郡，且都是逆秦的地盘，当地郡守会否放行都难说。
于是陆逊当着刘基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楚王对此倒也理解，其实刘基也认为这事有些冒险，所以才先把众谋士叫来商议，而不是直接下令。
而就在这时，侍中庞统开口了！
庞统的眼中放着机敏的精光，笑着对刘基说道：“大王，臣有一策，可助大王击败鲜卑，且不需太多兵马！”
其余三人好奇地看向他，刘基问道：“哦？士元有何妙计，请速速说来！”
庞统自信一笑：“呵呵，大王何不效法那曹孟德号令群雄，遣使游说幽州公孙康和中山袁尚出兵攻打鲜卑？”
“嗯？”刘基皱起眉头，心想公孙康又不傻，会同意吗？
庞统看出了刘基的疑惑，笑着解释道：
“大王，我大楚已得天下三分之二，君虽名为王者，实际已与天子无二！
“前番公孙康遣使求和一事，让臣觉得此人确识时务。他已知自己无法争霸天下，只能苟且求取偏安一隅的结果。
“若大王您能上表天子册封他为襄平侯，向他承诺公孙氏可以世居辽东太守之位，则他一定会接受大王您的调令！”
庞统说完，刘基频频点头，觉得此策确实可以试一试。
而且公孙康纵横辽东十余年，手握十万辽东骑士，草原上的乌桓诸部，半岛上的高句丽都被他打服，在对付夷狄上，公孙康确实有些手段。
刘基若能号令公孙康出兵攻打鲜卑，即便不能得胜，鲜卑人肯定也不好受。
只是庞统给出的筹码，似乎不太能打动公孙康啊……
刘基开口说道：“光是册封公孙康为襄平侯，让他世居辽东，肯定是不能喂饱这条狼犬的。”
庞统几人点点头，认可了刘基的看法，于是纷纷思考该如何诱使公孙康出兵。
不久后，法正提议可以赐给他大笔钱粮，陆逊则提议两家和亲，庞统则说要不再册封公孙康的子孙……
但楚王都不满意，刘基既不想给钱，也不想嫁女儿，至于册封子孙意义似乎也不大。
刘基心里清楚，如果他愿意给公孙康封一个王公之位的话，公孙康绝对会上钩！
但高祖有盟约在先，异姓者不得封王……
忽然，刘基灵机一动！
“吾有办法了！”
三位谋臣看向刘基，好奇楚王有什么办法。
刘基对庞统说道：“士元，替我起草诏令！”
庞统赶紧拿起纸笔，陆逊亲自过来磨墨，刘基遂将胸中计策说出。
“这样，咱们就告诉公孙康，说本王会上奏天子，划昌黎、玄菟、辽东、乐浪、带方五郡为平州，让他出任平州牧……”
庞统三人记下刘基的话语，然后笔走龙蛇，润色成文。
只是光封一个平州牧，肯定是不够的。
三为谋士用余光瞄向刘基，期待着楚王抛出更加精彩的计策。
谁料刘基竟语出惊人！
“……嗯，赐姓……没错！再给他赐姓为刘！！”
庞统一惊：“大王可是要效法高祖奉春君故事？”
刘基点头：“没错，平州远离中原，又有外族环伺。将来本王平定天下后，肯定难以管束平州，不如让公孙氏世镇辽东，如此也可保我汉家百姓在辽东不受外族侵害。
“至于将来子孙后代能否镇住这条狼犬，那就看儿孙们自己的本事了！”
刘基将胸中想法吐露，把庞统三人镇住了，他们没曾想到楚王的胸襟竟是如此广阔。
这套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说辞，与历代帝王很是不同啊！
刘基不管庞统等人的想法，继续念道：
“若他接受赐姓，就封他一个辽东王，世袭罔替，假节，都督平州、北狄诸军事！
“对了，再让他辽东刘氏嫁个女儿过来！将来只要他辽东一脉不反，就永世为我大汉藩王。”
庞统在震惊之余，将书信写好封装。
随后刘基派遣散骑常侍杨修为使节，将这封重磅炸弹带去幽州……
第492章 伐灭伪齐
建安二十三年的九月，公孙康在犹豫了一个月后，竟真的接受了楚王的提案！
九月四日这天，公孙康在范阳接受“天子”的册封，正式改姓为刘，受封辽东王！
自此，公孙康成为了刘康，辽东公孙氏也化身为辽东刘氏。
刘康将自己年仅十岁的幼女送往江东建业，嫁给楚王的二儿子，年仅八岁的刘蠡，完成了这一桩政治联姻。刘康幼女被宫人称为襄平君，述说着她的来历。
而刘康本人在登位辽东王后，当即任命同样改姓为刘的大将公孙模为讨狄将军。
由刘模率领五万辽东骑士北出燕山，召集草原各部乌桓十万余人，号曰十五万西进鲜卑王庭！
草原上的战事，身处许昌的刘基无从得知细节，但刘康的妥协，叫楚王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着手消灭伪齐！
同样是在九月，青州刺史、楚国征东将军陆逊挥师东进！
陆逊督领黄忠、魏延、全琮、羊耽四部兵马两万人，从历下道攻打济南！
伪齐太尉周瑜亲领三万大军在历下迎击楚军。
但是很显然，在许昌折损了七万大军的齐国，如今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本事。
纵使周瑜胸中有万千兵略，他那比当年许昌一战时还要不堪的三万大军，根本不足以让周瑜发挥自己的水平。
齐楚两军交战时，齐军士卒多面有菜色。
楚军将士们一看就知道，对面的敌人怕是平时连饭都吃不饱！
正所谓“将军不差饿兵”，周瑜凭借这些跟流民没区别的士兵，又怎能挡得住楚军的进攻呢？
历下一战，齐军大败，楚军斩获万余！
周瑜带着齐军退往东平陵修整，又被追上来的楚军魏延部击败，退往梁都。
齐军退到梁都没几天，楚军便追了上来。
这一次周瑜战都不战，直接带着几千残兵跑路。
跟在楚军大部队后方的陆逊得知消息后，赶紧叫停前面的部队，让魏延等将不要再继续追击。
得益于陆逊楚王女婿的身份，诸军众将都只能按捺住立功心切的心情，等着陆逊的大军进驻梁都后，这才进言请战。
梁都距离伪齐都城临淄仅有百里的距离，可谓是近在咫尺，只要再进一步，诸将就可以包围临淄！
然而陆逊到了梁都，却又不急于进攻了。
全琮、黄忠、魏延等将心里顿时如百爪挠心似的。
敌国的国都就在眼前，将士们却不能一拥而上，这谁受得了？！
可陆逊仿佛真的就铁了心不想再往前走了一样，任由诸将如何请战进兵，陆逊都是不为所动，这引起了许多将领的不满……
这日，陆逊又在与参军谢承对弈。
两人正下棋间，大将全琮带着乌压压一帮子将领闯入大堂，将陆逊和谢承围住。
全琮上来直接砰的一声半跪在地上，义正严词地说道：
“都督！将士们求战心切，请都督速速发兵，攻打临淄！”
身后黄忠、魏延两位大将，及其余十多位军中将校，也都跟着全琮一同半跪，大声呵道：
“请都督发兵——！！！”
陆逊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群骄兵悍将，心中没有半点惊讶，因为他早就料到将士们会来逼宫。
一旁的谢承赶紧起身劝导：“诸位将军，请听在下一言！都督他按兵不动，不是不想进兵，而是在等人啊！”
然而诸将却不为所动，全琮等人都知道陆逊在等谁，除了徐州刺史杜袭的兵马，还能是谁？
可是全琮、魏延他们却不想把这份灭国之功分享给友军，明眼人都知道伪齐不行了。
他们御林军一系出身的将领，完全可以凭手里的兵马打下临淄，哪还用得着徐州兵来掺和一脚？
况且那徐州的张辽、朱桓本就比他们这些人先投靠楚王。
将来楚王一统天下，登基称帝，分封诸将时，他们御林军一系可不愿意矮徐州系一头！
全琮、魏延等人的想法，陆逊可谓是洞若观火。
他身为王婿，志在出将入相，所考虑的事情和这些兵子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为什么陆逊一定要等徐州兵来，首先当然是为了确保伐齐一事万无一失，第二自然是为了刻意分薄自己的功劳。
作为楚国群臣中的一员，陆逊对楚国内部的政治形势一直很关注。
在他得知太常刘晔被楚王升任世子少保，送回江东教导世子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楚王内心其实是很忌惮一些事情的。
比如说屡立功勋的刘晔姓刘，比如说自己是楚王女婿，比如说陆氏代表江东士族集团。
这些事情都是会受到楚王关注的。
甚至陆逊心里还在猜测，楚王执意让自己带领全琮、黄忠、魏延等骄兵悍将讨伐青州，而不是让他继续督领留赞、张温等旧部，很可能就是为了激起自己和御林军的矛盾！
如此一来，即便自己讨灭伪齐，也很容易和御林军一系的将领交恶。
将来如果吴郡陆氏尾大不掉，这些御林军出身的文武官员都可以成为皇帝手中的刀子……
但是陆逊很聪明，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既然楚王提前给陆氏挖坑，他陆逊往里跳就是了……
就在陆逊和诸将陷入沉默之际，济北太守羊耽忽然从堂外匆匆赶来！
“都督！徐州军报到了！”
面带喜色的羊耽走进大堂，看着一屋子大将跪在地上，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脸上的喜色也吓得瞬间褪去。
“呼——”
陆逊微微松了口气，幸好杜子绪给力，看羊耽的脸色，应该是有好消息。
“子美，把军报念给诸位将军听听。”陆逊面色如常地吩咐道。
羊耽赶紧点头，摊开帛书念起来：“十月八日，朱桓、张辽在浯水大破齐军蒋钦！钦退守高密，高密县令夜开城门，军入城，钦授首！……”
之后羊耽又报了几条胜绩，最后对堂内诸人说道：
“都督，诸位将军！杜刺史还在信中说，即墨、临朐、高密等二十余县皆反，杜刺史已挥师西进，往临淄来了！”
陆逊呵呵一笑，对诸将说道：“诸位将军，我料杜子绪距离临淄不远，你们还是先回营整顿兵马，等着和友军回师吧！”
全琮等人皱起眉头，不爽地从地上起身。
最后全琮还是带头给陆逊行礼告辞：“都督，容末将告退！”
“嗯，将军请回！”
……
三日后，陆逊和杜袭在临淄城外会师，城中齐军见两路楚军合兵，顿时士气大跌。
齐王孙绍登上城头，心如死灰。
太尉周瑜则一脸阴沉，心中的不甘宛如深不见底的渊泽。
“大王，让末将出城一战吧！”齐国大将孙河看着城外数以万计的楚军，愤愤不平地请命出战。
孙绍却哭泣着说道：“呜呜——太尉，大将军，齐国要忘了，这可怎么办啊？”
谁曾想周瑜竟忽然呵斥道：“大王乃孙氏子弟，岂能哭哭啼啼如女子一般？！先王薨时，尚敢扬天狂笑三声，蔑视群雄，大王此时啼哭，实在损害先王威名！”
“咻——”孙绍被周瑜训斥，哭声戛然而止，那模样像极了被老师训斥的学生。
这时周瑜扭头对孙河、吕范等孙氏老臣说道：“我等纵不能击灭楚国，也要死在沙场上，方可报答伯符的恩遇，你们可愿随我出城一战？！”
大将军孙河、国相吕范等老臣皆振臂高呼：“愿意！”
须发斑白的周瑜一扫眉宇间的阴霾，如释重负般重新焕发出一股英气：
“好！那咱们就一同赴死去见伯符！”
随后，周瑜等人率领五百死士出城作战！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淹没在了如汪洋一般的楚军阵中……仟千仦哾
城南楚军大营，全琮、朱桓、张辽三人分别提着一枚首级返还，向陆逊和杜袭报捷。
“都督，杜刺史！周瑜、孙河、吕范三贼授首！孙绍开城投降了！”
第493章 进退维谷
当齐王孙绍被押往许昌斩首的消息传出后，中原地区的士民百姓都被楚军的战斗力震撼到了。
谁都没有料到，坐拥青州和冀州三郡的齐国，竟然会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灭亡！
齐国甚至都没有撑到过年，这才十二月中旬，齐国国都临淄就被攻克了！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经历了黄巾之乱、袁刘拉锯的青州，本就沦落成了天下十三州中最贫穷的几个州之一。
孙氏能在青州死灰复燃，也是因为当年仍是冀州之主的袁尚，实在看不上这块“半飞地”状态的地方，所以用青州之地换得周瑜的倒戈，干掉了袁谭。
袁谭不善治理，青州被他祸祸得不成样子。
孙氏接手后，为了策应秦国对楚国的攻势，也是连年征战，虽说每次出兵都是万人左右，但同样拖慢了青州发展的进度。
而且留给孙氏的时间太短了，孙绍接手青州至今也不过就七八年时间。
以青州薄弱的底子，七八年的时间根本不够发展的。
再加上战乱不断，齐国本身就和楚国、秦国没有可比性。
秦楚两国都拥有两三百万臣民，齐国不过青州一地，三五十万口人。
孙绍占据冀州三郡的时间也短，根本还没来得及消化，那边秦楚两国都已经进入决战了……
依旧是为了扼制楚王，孙绍大发兵役，聚集了七万乌合之众西征，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想倾尽所有豪赌一番。
最后的下场大家也都知道了，许昌一战，伪齐七万大军灰飞烟灭，诸多大将战死，孙绍、周瑜仅以身免。
这一仗打完，齐王可不就只有等死了嘛……
今年秋后楚王发兵来攻，以齐国弱小至极的国力，他们的军队真就和乞丐也没什么两样。
齐军士兵脸上都有菜色，武器装备就更不要提了，许多士兵拿着把刀、拆了块木板就上战场了。
面对如狼似虎的楚军，就这些乌合之众，纵使你周瑜再有智计，也不可能挡得住楚军的进攻。
齐楚之间的战斗，往往都是披坚执锐的楚军一个冲锋，齐军顶不住一两刻钟就被杀得大败。
而且孙氏的名望根本就不足以获得世家豪族们支持，像泰山羊氏直接就当了“带投大哥”，去年就带着三个郡归附了楚国。
没有豪族支持，也是齐军战斗力低下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般情况，汉末军阀的钱粮兵马，基本都来自世家豪族的投资。
就连刘繇刘基父子都不例外，创业之初，也是获得了“江东四望”的鼎力相助才能挡得住袁术的攻势。
虽说之后楚王刘基一直致力于发展自己的嫡系部队，可即便到了北伐时期，楚王依旧大量征调了各家豪族的私兵部曲，人数高达五六万之多。
要是孙绍能获得青州和冀州士族的支持，他也没必要强征黔首充军，齐楚之战，甚至许昌之战也都有得打。
可惜，造化弄人，孙氏纵然复起，孙绍依旧和他爹孙策一样，覆灭于先天不足。
所以想要像高祖那般寒族起势，是何等的艰难啊！
齐国覆灭后，青州六郡连带着冀州三郡都归入楚土，楚王任命的青州刺史陆逊正式上任。
而原本伪齐任命郡守长官，全都弃官逃跑。
刘基不得不又从江东、徐州、荆州等地调派官员到青州任职，同时对于主动投靠楚国的泰山羊氏，刘基也是大加任用。
济阴太守羊耽的兄长羊秘、羊衜分别被任命为北海、渤海二郡的郡守，时人称为“三羊”！
不少寓居江东的青州士人得知楚王收复青州后，都激动得落下眼泪。
华歆、滕胄、孙邵等人都来信说，希望楚王可以准许他们暂离职位，返回青州老家看一看。
就连向来对楚王刘基颇有非议的名士孔融，也亲自给楚王写信，感谢他平定青州，让青州百姓不用再受战乱之苦。
更有避居辽东的名士管宁、国渊、邴原，在听闻青州被楚王收复后，也都离开辽东，返回青州居住。
甚至楚王刘基本人，也传书江东，叫世子刘烆、作唐侯刘铄、广都侯刘尚叔侄三人，代他返回牟平祖宅，祭祀先祖。
所以别看青州这片地穷啊，但对于楚国来说，这其实是一块非常有意义的土地啊！
青州归附后，刘基回过头来，忽然发现整片中原地区，其实都已落入自己的掌控。
甚至就连冀州，除开袁尚、审配占据的中山、常山二郡外，其余十郡竟也都在名义上归附了楚国！
从舆图上一眼望去，楚国竟已经占据了冀、青、兖、豫、扬、荆、交、益八州之地！！！qqxδnew
如果再算上改姓为刘，接受册封的辽东王刘康，那么幽州也可以说是落入了楚王的控制！
天下土地，除开关中、雒阳、并州、西凉外，全部都被征服。
在冀州和青州两地，楚王刘基甚至都没有怎么花心思，就轻而易举地吞下了这么大一块地盘。
刘基能够轻松吃下青、冀二州，和楚军攻陷许昌，逼得逆秦龟缩关内分不开干系。
之前国相步骘就曾给刘基分析过，一旦拿下许昌，其实基本就不需要楚王再怎么调动兵马了，青、冀、幽等州都可传檄而定。
在利用大楚的影响力拿下冀州，并攻灭齐国后，楚王对此更加上瘾。
翻过年后，楚王刘基派遣使者出使太行山，拜访河内郡太守刘勋，想要招降刘勋。
不试不要紧，这一试，没想到刘勋竟然真的投降了！
这让刘基越发自信，果然在吃下青、冀二州后，天下已经可以基本宣告统一，只剩下在关中苟延残喘的逆秦这个不起眼的障碍！
建安二十四年的春天，楚王刘基在许昌集结兵马，征调冀州军两万、徐州军一万、兖州军一万、扬州军两万、荆州军两万，总计八万大军会师中原！
在许昌之战结束的两年后，中原地区基本恢复了生产，江东、淮南、荆襄三地也都缓过一口气来，有能力再度供给大军出征。
同时，除了作为楚国根基的江东、淮南、荆襄三地外，新得到的冀州也本就是一块膏腴之地。
刘基让冀州刺史崔琰在河北筹集军粮。
河北世家得知楚王将要开启灭秦之战后，为了在很有可能重新统一天下，成为又一位帝王的刘基面前立功，河北各家豪族纷纷献出自家粮仓里囤积的粮食。
一月之间，崔琰竟在河北筹集了八十万石军粮！
再加上从江东、淮南、荆襄等地运抵的百万石军粮，刘基终于可以放心地发动灭秦之战！
而就在刘基誓师出征前夕，益州方面竟又传来捷报！
蜀郡太守，征西将军诸葛亮，在去年冬天兵出祁山，一战攻克上邽。
顶替曹真留镇凉州的秦国镇西将军郭淮，在丢失上邽后因为兵力不足，竟直接退回了关中。
郭淮派兵封闭陈仓、陇关、萧关等重要关隘，将凉州之地彻底拱手让给了诸葛亮！
而今诸葛亮正带兵席卷凉州，并准备配合楚王在中原的行动，从西面向关中发起进攻。
刘基得知消息后，立即任命诸葛亮领凉州刺史，持节都督雍凉诸军事，放权给诸葛亮，让益州刺史张昭全力配合诸葛亮攻打关中。
楚国在关外和凉州的军事行动传入关中，秦王曹丕只觉寝食难安。
“我大秦国竟到了这般田地！”进退维谷的秦王在长安城中发出咆哮！
第四百九十三章 小住邺城
建安二十四年夏，灭秦之战正式打响！
中原楚军兵分三路，分别攻打广成关、汜水关、和平县。
在三路大军中，广成关、汜水关两路都是偏师，分别由大都督鲁肃和荆州刺史高岱统领。
楚王本人则亲率七万大军从河内绕道，意图从孟津渡过黄河，直接绕开依托嵩山、箕山、外方山构筑的雒阳八关。
河内太守刘勋的归附，让刘基不用再死磕广成关和汜水关两座闻名天下的雄关。
而且楚王本人也可以顺道去魏郡邺城巡视一圈。
在许昌待了一年，刘基还没有到过河北呢！
然而到了邺城，楚王竟是在邺城一直从夏初停留到了季夏时节！
当广成关和汜水关的战斗再度打响之际，楚王却还慢悠悠地在邺城休憩。
一直等到参军庞统都看不下去了，亲自来到邺城侯府，上书进言是否可以让庞统先领一支兵马渡过孟津，刘基这才从寝屋中出来。
见到庞统，神清气爽的刘基大笑道：“哈哈哈！倒叫士元见笑了！吾久在北地征伐，后又忙于案牍，邺城氤氲丰裕，倒叫我好生流连！”
庞统那精光十足的小眼睛眨了眨，心想大王您这是终于快活够了？
但他嘴上却说道：“在许昌时，臣睹大王宵旰夜寐，心里颇有些担忧。如今看到大王容光焕发，臣心里也放心了！只是大军已在邺城驻足两月，大王你看……”
“哈哈哈，吾晓得的！士元，你派人去黎阳大营问问周鲂，本王的战船都到了吗？”
庞统一惊：“原来大王是在等船啊！”
“哈哈哈！没想到吾真能把士元蒙在鼓里！你去吧，要是渡河的战船都到了，咱们就进兵河内”
庞统心底长舒一口气：“诺——！”
庞统走后，刘基又返回寝屋，只见屋内铜镜前，一位身段婀娜的女子正在梳妆。
刘基进屋后，那女子既不起身行礼，亦不回头看楚王一眼，只顾着自己画眉。
楚王径直站到女子身后，透过铜镜的反射仔细端详女子的面容。
“大王看够了吗？”
坐在小凳上女子一边给自己精致的眉毛勾勒线条，一边用温婉妩媚的声线明知故问。
楚王微微一笑，一把夺过女子手中的眉笔，惹得女子露出嗔怪的表情。
“就让本王来给你这位女王画眉吧~”楚王按住被称为“女王”的女子的玉肩，将她转过身来。
五官精致美好的女子露出好奇的表情：“大王也会画眉？”
“呵呵呵，当然！就是快有两年没上过手了，若有生疏，还望女王不要怪罪~”刘基坏笑着蹲下身，用眉笔在女子眉宇间勾勒起来。
女子享受着楚王的服务，朱唇微动，说道：“大王的手艺，怕是只有天上贵女才可受用吧，郭照心里只觉得受宠若惊！”
刘基眉头一挑，放下眉笔，一把扛起郭照：“本王看你就是欠收拾！”
“大王饶了我吧！”
……
两日后，黎阳大营传回消息，周鲂的水军数百条战船已悉数到齐，只待楚王号令。
于是楚王从郭照的床榻上爬起，集结兵马誓师西进。
庞统、崔琰、杨修等人终于放下心来，他们就怕楚王赖在温柔乡里出不来。
侍中庞统私下调侃崔琰：“崔公，你们河北人确实有些本事！”
崔琰素以清名着称，听了庞统的话老脸有些挂不住，他是真没想到楚王会在邺城停上两个月啊！那郭氏确实是绝色，可楚王也太生猛了些！
一旁的杨修赶紧出来打圆场：“大王征战在外不带女眷，入主兖豫后更是心系百姓。所谓过刚则折，大王如今终于有时间歇息一下，我们做臣子的应该高兴才对啊！”
“是啊是啊，杨常侍说得对啊！”左右臣子皆点头认同。
随后楚王登台主持誓师大会，大军开出邺城。
临行之前，刘基特意嘱托崔琰，叫他安顿好郭氏，不可使人搅扰。
崔琰恭敬从命，并在心中感慨楚王果真乃人杰。
之前两月，刘基流连于女色以致于大军停驻邺城不得动。而今一朝出征，竟依旧能遵从军法，不带女眷出征，较之过往历代帝王，楚王真是不可多得的明主！
七万大军离开邺城，楚王特意叫人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朝河内挺进。
待走到朝歌境内时，河内太守刘勋特意从郡治野王跑来，在朝歌城外十里迎接楚王。
楚王在邺城听了俩月时间，这俩月可把刘勋熬得够呛，生怕楚王不信任他这个降臣。
对于刘勋这个军阀出身的家伙，刘基肯定是不会像对待崔琰、羊耽这些人一样对待刘勋。
在刘基眼中，刘勋就是个狡猾的军阀，也就是曹操能够信用刘勋。
刘勋的履历可不简单，他最早在袁术手下办事。
后来袁术势微，刘勋就自占谯郡为主。到后来袁术走投无路去投奔刘勋，刘勋完全没有重新迎奉袁术为主的意思，只给了袁术一个栖身之所。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刘勋此人野心很重！
要不是刘基为了平定天下不能杀主动投靠的人，不然绝对会把刘勋剁了。
如今刘勋来见刘基，刘基自不会让他再占着河内这块地盘。
刘基当场下令，让刘勋去荆州州府任职，让随军的朱据出任河内太守。
楚国七万大军当面，刘勋哪里敢违抗楚王的命令，只能悻悻地跟着楚军一道前往野王，收拾行李上路去荆州任职。
楚军到了野王，打听雒阳的消息。
不出刘基所料，高岱和鲁肃还没有攻陷广成关和汜水关，荆州楚军和淮南楚军还被挡在关外。
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雒阳八关都是雄关，坐镇雒阳的满宠、司马懿、夏侯尚、张合都是一时名将，即便秦国已经快走到末路，雒阳也不是那么好攻破的！
同时，楚军还打听到了关于弘农郡义军的消息。
去年冬天段煨之子段炯攻打渑池，围城两月不能攻克，现已被满宠击退，退回了函谷关。
不过义军的实际情况还是让楚王颇为留意。八壹中文网
因为这支义军竟然同时占据了潼关和函谷关，牢牢控住了潼关至函谷关间的黄河沿岸地区，号称有部众十余万，声势不小。
除此之外，从河东、太原那边也有流言传来。
据说鲜卑大王轲比能占据晋阳城后，在太原烧杀抢掠肆虐了数月之久，仅有祁县、阳曲等少数几座城池幸免于难。
祁县王氏和阳曲郭氏依托祖地，在胡尘中苦苦支撑。
一直到今年春天，辽东王刘康的兵马在漠南袭击了鲜卑后方，轲比能调回了大部分的鲜卑骑士，鲜卑人对太原地区的破坏才告一段落。
楚王听后很是唏嘘，派人联络王氏和郭氏，询问太原的实际情况。
信件送出后，刘基不等回信，便挥师南下陈兵孟津，周鲂的战船早就在孟津等着了！
来到黄河边，刘基望向涛涛黄河对岸，心知那里便是东都雒阳！
第四百九十四章 北邙山下
诗仙曾在行路难中写道：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这番景象，应是只有在河内才可看到。
然而孟津渡畔，楚王的心境却与此大为不同。
涛涛黄河水，谹谹如殷雷！
这才是楚王此刻的心境！
孟津沿岸，数百艘楚国战船陈列于河岸边，数以百计的将士正在登船。
楚王刘基骑着白马在岸边巡视，看着将士们登上甲板。
在楚王身边，虎贲将军张世带着五百解烦营羽林骑护卫左右。
岸边、船头的楚军将士看到楚王检阅军队的仪仗，都会高呼楚王万岁，声势震天。
楚军在河内郡毫不掩饰的行动，自然早就引起了黄河对岸秦国雒阳守军的注意。
河南尹平县渡口，秦国征东将军张合受命在此驻防，以备楚军过河。
南岸的张合手握重兵，军力足有六千之众，比广成关和汜水关的守军加起来都多！
可即便如此，张合也是如临大敌，整日到河边巡视，遥望对岸的楚军水寨。
今天一早，张合就发现对岸的楚军有异动。
当七万楚军同时高喝“楚王”的名号时，张合知道真正的考验要来了，楚军将会在今天渡河！
果不其然，到了辰时，数百艘停靠在河水北岸的楚军战船浩浩荡荡朝南岸驶来！
“楚王————！”
“楚王————！”
“楚王————！”
楚军高喊着“楚王”的口号，声音盖过了涛涛黄河水声，如同天雷般打击着对岸秦军的心脏。
南岸的秦军将士包括主将张合在内，都是一脸凝重。
楚军之精锐，张合深有体会，秦军中不少参加过汝颍大战的老卒更是心有余悸。
相比装备精良、士气高亢的楚军，他们秦军也就只有在悍不畏死这一点上能够与之相抗。
可是如今秦国覆灭在即，秦军士卒连士气都无法保障了，秦军心里都认为，己方绝非楚军对手。
楚军的战船行驶得很快，约莫一两刻钟，就已经大举越过了河水中线。
就在岸上的秦军还在默默等待之时，忽然，河中的数百艘战船响起了号角声！
“放箭————！！！”
最前排战船的甲板上，横江将军贺齐厉声大喝，号令柴桑水军的一千引强士射击岸上的秦军。
咻的一声，一排黑色的箭矢腾空而起，滑过黄河上空，飞速落在秦军头顶！
“啊啊啊——！”
“举盾——！快举盾！”
“弓箭手呢？快还击！”
南岸的秦军终于记起楚军引强士的威能，赶忙撑起盾牌、或是找掩体躲避。
而秦军弓箭手在慌乱中的回击，因为弓的射程问题，根本伤不到战船上的楚军。
楚军的战船继续向着河岸逼近，楚国水军的引强士不断拉弓，杀伤敌人。
又过了一两刻钟，第一艘楚军战船靠岸！
“砰————”
战船冲上河滩，撞角将土石划开。
看这不顾战船搁浅的架势，楚军是根本没想着失败！
“杀啊啊————！！！”
横江将军贺齐一马当先跳下甲板，双脚稳稳落在湿软的河滩上。
砰砰砰——
秦军弓弩射击在贺齐的盾牌上，未能伤到他分毫。
在贺齐身后，越来越多的楚军将士跳下战船，聚集到贺齐身边。
而在黄河上，楚军将士把登陆用的冲锋舟从战船上放下，成百上千的冲锋舟开始向着河岸冲刺。
甲板上，水军的弓弩手张弓搭箭抛射箭矢，掩护友军将士登岸。
岸上的秦军也不甘示弱，上千张弓弩齐发，用箭雨弩矢阻挡楚军上岸。
张合的部将魏平也带着五百精锐，向着岸边的楚军杀来。
然而楚军人数众多，且十分分散，魏平只能带着人朝看似是楚军大将的贺齐攻去。
贺齐带着聚集在身边的数十名依托搁浅的战船防守，在船上弓弩手和友军的帮助下，堪堪挡住了魏平的冲击。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楚军登上河岸。
秦军主将张合见情况不妙，直接下令全军押上！
张合亲自带着长戟甲士到前线厮杀，击溃了三五支楚军小队。
可是秦军的阻击并不能遏制住楚军登陆的势头。
楚军渡河用的是战船，而不是皮筏小艇这类孱弱的交通工具。
数百艘战船一次性就能运送三四万楚军过河，眼下黄河南岸数千米的河岸线上，到处都是靠岸的楚军将士。
战船上的楚国水军还在不停用弓弩掩护友军作战，秦军阻击的势头被弓箭压制，自然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况且楚军本身战斗力就比秦军高，楚军的盔甲率普及率也远在秦军之上。
只要上岸的楚军小队聚集了百名士卒，秦军就基本无法撼动楚军的防线。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已经有一两万楚军成功上岸。
河中楼船上的水军都督周鲂见情势差不多了，随即叫人擂动战鼓，吹响号角！
岸上的楚军听到反攻的信号，士气皆为之一振！
横江将军贺齐猛地暴喝一声：
“将士们，随我杀————！！！”
周边三百米内的五百楚军精锐听到喊声，全都张开喉咙吼叫起来：
“杀啊啊啊————！！！”
他们面前的秦军瞬间被击退。
秦军大将魏平被贺齐突如其来的反攻打了个措手不及，与麾下士卒一起连连后退。
而在数千米的河岸线上，楚军这一波爆发，几乎将秦军一下子击溃！
在前线厮杀的张合也退到阵中，心急如焚地看着麾下将士被楚军压制。
可是张合也没有办法，这与他的指挥能力无关，完全就是双方的硬实力不再一个级别。
秦军缺少武器盔甲，这是秦国羸弱的国力决定的。
天下大势面前，楚国将要一统天下，秦国则是覆灭在即。
如此一来，秦军的士气亦远不如楚军。
秦军将要落败，完全是“非战之罪”。
张合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他骑着战马在阵前来回奔走，激励秦军士气，让将士们坚持住。
但形势比人强，大势所趋，岂能以人力阻拦？！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秦军全线溃败！
张合心如死灰，只能号令将士撤回雒阳城中，迎接他们最终的命运……
孟津一战，楚军大获全胜，七万大军顺利过河。
秦军的一触即溃，隐隐昭示着秦国的命运已如冢中枯骨……
……
当晚，楚王刘基就率军登上北邙山，借着月光观察北邙坂下的东都雒阳。
北邙山上，身着玄黄戎服的刘基用马鞭遥指山下：
“那里，就是雒阳！”
左右文武的脸上，都不自觉地洋溢起微笑。
刘基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
“传令三军今夜好好歇息，明日清晨，吾要会猎伊洛！”
然而楚王的这条命令注定无法履行，因为就在他刚刚说出这句话时，山下平原上的雒阳城中忽然燃起大火来！
眼尖的虎贲将军张世指着雒阳城大喊：
“大王快看！城内走水了！”
散骑常侍杨修忽然念起谶纬之语来：
“炎汉昭昭，天命在刘，王师南下，火起雒阳！大王，吉兆啊！”
侍中庞统也立马进言：
“大王！此必是雒阳城中忠义之士起兵响应王师，大王当立即挥师越过北邙山，攻打雒阳城，纵然不能攻破雒阳，也定能有所斩获！”
刘基直接喊道：“吾之冠军何在？！”
冠军将军甘宁从人群中出列：“末将在！”
“着你领精兵五千人攻打雒阳城北门！”
“末将遵命！”
“全琮、朱桓！”
“末将在！”
“着你二人各领本部三千人攻打东、西二门！”
“诺！”
“凌统！”
“末将在！”
“你率两千玄甲军伏于北邙坂上，旦见有秦军敢出城的，就给我下山冲杀！”
“诺！”
四员大将立刻下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北邙山上忽然亮起上万根火把，将整座北邙山照亮。
北邙山上升起的火光，引起雒阳城中各方势力的注意。
那些在雒阳城中起兵响应楚军的义兵看见北邙山被点亮后，更加卖力地造起大秦国的反来。
雒阳城中许多躲在家中避祸的百姓，在听到骚动后，都从屋里走出，来到自家院子里遥望北邙山上的火光。
就连被幽禁于皇宫的天子，也在宫人的搀扶下来到殿门外，仰头眺望北邙山。
“是王师！是王师来了！呜呜呜————！！”
烛光照耀下，年过三旬却已然白发丛生的天子忍不住哭嚎起来……
“杀啊啊啊————！”
忽然，震天的喊杀声从北邙山上响起。
雒阳城中的人们不禁闭气凝神，他们看着无数火光从山上冲下，然后被城墙遮住。
不用想，也知道是楚军越过北邙山，向着雒阳城杀来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入主雒阳
一轮如玉盘一般的皓月之下，雒阳城中已是混乱不堪。
征东将军张合兵败孟津渡，退守雒阳城的影响超出了满宠、张合等人的想象。
自从下午张合败退回雒阳城后，雒阳城中就流言四起，百姓们口口相传秦国将要覆灭的谶语。
居住在雒阳城中秦、汉官吏、豪族、黔首躁动不安，河南尹满宠才下令戒严，就有数百游侠儿聚众冲击丞相府，声称要拆除奸相府邸，振兴汉室社稷。
满宠雷厉风行地镇杀了闹事的游侠儿，但城中躁动不安的氛围却完全没有缓解。
到了夜晚，又不知到从哪传出流言，说楚王已经登上北邙山，俯瞰雒阳城。
这流言就仿佛一个信号一般，顿时城中数家豪族不约而同起兵反叛，冲击兵营、公府、皇宫。
雒阳城中的混乱搞得河南尹满宠焦头烂额，满宠、张合等人亲自带领军队镇压叛乱。
然而北邙山上亮起的无数火把，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刺激着秦国文武军民的内心。
子时，约莫上万楚军从北邙山上冲下，朝着雒阳城杀来。
满宠急忙要求张合带兵镇守北门，又指派其余军将支援东、西二门。
张合来到北门，刚好碰见楚军大将甘宁正在带兵攀爬城墙。
甘宁手下精锐都善使钩爪，但在一番尝试后，就连甘宁也不得不放弃用钩爪登上雒阳城的天真想法。
高大的雒阳城墙如同一道天堑，将楚军阻隔在城外。
没办法，甘宁只能让士兵就地制作云梯和冲击城门用的撞木。
可这样一耽误，甘宁已经几乎不可能攻破雒阳城北门。
然而命运多舛的秦国，已是沦落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就在张合庆幸城北的楚军未能登上城墙，攻破城门之际。
西门方向，竟然传来了令人心慌的喧哗之声！
那喧哗声先是在城西响起，然后缓缓扩散至整座雒阳城，不知道是好事的游侠儿，还是期盼王师的雒阳百姓，总之整座雒阳城都开始响起楚军入城的喊声！
“楚军……城……！”
“楚军入城啦——！”
“楚军入城啦————！！！”
城北门楼上，听见呼喊声的张合赶忙从外侧城墙跑到内侧，他眺望西城，竟然看见西城的上西门大喇喇地开着！
恐怕是上西门的守军私开城门，放楚军入城了！
“糟了！快，随吾杀向西城，击退楚军！”
张合大呼不妙，带着亲兵又赶往西城。
而西城那边呢，楚国左龙骧将军全琮已经带着三千本部兵马杀入城中！
私开城门的上西门都尉文钦带着三百转投楚国的秦军在前带路，引着全琮朝北宫杀去！
居住在雒阳城西金市中的豪强、黔首得知楚军入城，纷纷拿出家中珍藏多年的菜刀榔头，走上街道跟随楚军一同前进。
沿途拦路的秦军看见气势汹汹的楚军，吓得根本不敢阻拦，好些秦军士卒在见到楚军的大部队后，都直接丢下兵器，加入讨伐逆秦的王师之中。
全琮一路势如破竹，不一会儿就带着三千部曲杀到了北宫！
这时，面对高大的皇城，全琮没有直接进攻，而是在门外大喊：
“逆秦将灭，你们此时不奉迎王师，难道还要给曹氏陪葬吗？！”
皇城之上，北宫校尉陈祎站在女墙后面望向城下，只见北宫之外的“楚军”乌泱泱一片岂止万人！
陈祎明白雒阳城肯定是守不住了，但他还是不敢直接开门。
因为陈祎当年出卖了少府丞魏讽，以致魏讽、耿纪、吉平、金祎等灭曹义士死于非命，陈祎由此为天下人所唾弃。
陈祎为了在汉室复兴后不被清算，于是对着城外的全琮大喊：
“吾乃北宫校尉陈祎！我且问将军，若我打开宫门，放你们进入皇城，将军可能保住我和弟兄们的性命？！”
全琮有些不明所以，这陈祎不是明知故问吗？
但全琮还是耐着性子喊道：“只要你打开宫门，我全琮保你性命无忧！”
“将军记住今日的诺言就好！”陈祎又说了句叫全琮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陈祎号令左右：“打开宫门，迎接王师————！！！”
左右军士其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听到陈祎的命令，戍卫北宫的秦军连忙放下吊桥，打开宫门。
全琮大喜，立刻带兵入宫！
楚军进入北宫，还来不及高兴，就见从北宫的北门方向，有一支秦军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这支秦军的将领，正是张合！
全琮见状不惊反喜，大喊道：“儿郎们，随我杀！”
“杀————！”
秦楚两军遂在北宫内展开厮杀……
北邙山上，楚王刘基站在山顶俯瞰雒阳城，如掌上观文一般将城中情况悉数收入眼底。
就在全琮从上西门进入雒阳城之时，刘基就已经下令大军入城。
数万楚军源源不断地越过北邙山，朝着山下的雒阳城冲去，誓要毕其功于一役！
两个时辰过后，大约一两万楚军从上西门进入雒阳城。
城中的喊杀声一直持续到了黎明，最后只有一支秦军小部队从雒阳城南的小苑门逃出，不知道他们要前往何方……
翌日傍晚，雄壮的雒阳城已基本落入楚军掌控。
然而楚王刘基却依旧停留于北邙山上，似乎没有下山进入雒阳城的意图。
直到夜里，左龙骧将军全琮压着满宠、张合、董昭等一众雒阳城中的秦国文武来到北邙坂，请求楚王的指示。
满宠、张合、董昭等人被押到刘基面前，他们抬头仰视楚王，想要亲眼看看这位席卷天下的年轻雄主究竟是何模样。
身着一袭玄黄戎服的楚王甚是英武不凡，眼含笑意地看向在他面前跪了一地的囚犯。
刘基笑问道：“谁是满宠？”
一名身材高大的犯人昂起头颅：“是我！”
刘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来人，松绑！”
谁知满宠却丝毫不领情：“不必！我受武公厚恩，今国之将覆，当以身殉国，不求苟活！”
“壮哉奇士！好，本王成全你！”刘基没有因为满宠才能出众而留他一命，既然对方有给曹操殉葬的心愿，那刘基就不可能留着他！
“把他砍了……厚葬！”
满宠起身，跟着刽子手离开……
刘基又问其余犯人：“谁是董昭？！”
一个须发斑白的六旬老者起身。
刘基走到他面前，一把扯住董昭的胡子，当面叱骂道：“把这欺君罔上的老贼五马分尸！”
董昭正想一口唾沫啐在楚王脸上，却被眼疾手快的虎贲将军张世一脚踹翻在地！
刘基笑骂道：“张世，把这老匹夫脱下去车裂了！”
“诺！”
虎背熊腰的张世一把拽住董昭的衣领，拖到一旁行刑。
不久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出，助曹为虐的奸贼董昭伏诛！
随后，刘基走到张合跟前。
刘基曾在战场上多次看见张合的身影，所以对他印象十分深刻，不用问就认出了张合。
“张合，当年良成一战，若非有将军断后，那逢纪肯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刘基不提秦楚之间的数次交锋，忽而聊起十多年前袁刘之间的那场大战，显然是想招降张合。
张合听刘基提起他在袁氏手下效命的事迹，心中对秦国的忠心骤然消解许多。
“大王英明神武，张合远不及也！”身着素衣的张合跪在地上回应道。
刘基笑起来：“哈哈哈，张合，吾意封你为昭武将军，你可愿意？”
张合微微点头：“末将愿降。”
“好，给张将军松绑！”
其余的秦国文武，楚王也都该放的放，该杀的杀。
待处理完这批秦国囚徒后，刘基这才动身走下北邙山，在大军的护卫中进入雒阳城。
第四百九十六章 弑君称帝
楚王入城后，雒阳城的百姓都争相涌上街头，想要瞻仰楚王的容颜。
然而楚军戒备森严，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够透过严密的人墙看见楚王。
刘基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南宫，面见被软禁于此的大汉天子！
刘基从北宫进入皇城，穿过连接南北二宫的复道，左右戍卫的禁军已全部替换成了楚军士卒。
来到南宫正殿，楚王向殿内望去，只见身着帝王袍服、头顶天子冠冕的刘协正坐于殿中。
刘协比刘基大不了几岁，相貌亦同样出众。
但即便刘协如何摆出庄重的样子，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他气场中的憔悴。
身着戎服的刘基站在殿外负手而立，目光穿过大殿直视刘协。
在楚王身后，庞统、杨修、全琮、甘宁等楚国文武面面相觑，不知道楚王会以何种方式面见天子。
噔——
刘基迈出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步入大殿！
楚王步伐矫健，闲庭信步地走到天子面前，挺着腰板，昂首对端坐于宝座上的天子说道：
“刘协，你禅位吧！”
座上的天子苦笑一声，眼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愤怒、庆幸、不甘、悲戚、嫉妒……
殿外的楚国文武震惊于楚王的大胆，但脚步却是不满，纷纷跟着楚王一起进入殿中。
他们不敢像楚王一样蔑视天子，都跪在殿中向天子行礼。
然而等一众楚国文武行完大礼后，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齐声高喊：
“请天子禅位于楚王——！！！”
刘协哀叹一声：“哎——！楚王文武双全，朕自叹不如。然吾素来恪守德行，没有愧对天下百姓的举止，楚王何不做周公呢？”
面对刘协的挣扎，刘基一脸不以为意，楚王冷冷地说道：
“自君上位以来，天下纷争不息，因战乱饥荒而死者可以千万计，君安敢言无愧？
“况且君在外不能讨灭叛臣，在内不能镇压奸相。以致汉鼎为曹氏私司，祖宗社稷蒙羞，君与‘孺子婴’有何异也？”
楚王字句如刀，狠狠割在天子的心口上。
天子藏在袍服下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显然被楚王刺激得不轻！
“刘……刘基！你怎可这般羞辱天子？！”刘协恼怒地指责楚王。
楚王却咄咄逼人道：“呵呵，本王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我实话告诉你，我若是你，绝不可能让曹贼把持朝政。若我真如你这般下场，早就自己撞死在祖宗牌位下了，也不至于像曹氏的家犬一般苟活至今！”
“汝！汝……”
“汝什么汝！这天下死难的亿万百姓才该骂你一声‘汝’！”
“刘基！”
“汝不用废话了，把天子符绶交出来吧，不要逼我动手。”
“刘基，汝就不怕后人唾弃汝吗？！”
听到天子的话，楚王嗤笑一声：“我以文治武功平定天下，谁会唾弃我？”
说着，楚王问左右：“士元，德祖，你们唾弃我吗？”
庞统和杨修赶忙摇头：“大王英明神武，胜似世祖光武，一期而定乱世，三开汉室，功无与二！”
“哈哈哈哈！刘协，看到了吧，这就是本王和你的不同！”
刘基嘲讽完刘协，对护卫在身边的张世说道：
“张世，动手，本王不想再跟这个废物浪费工夫了！”
张世点头称诺，大步流星登上台阶，在殿内众人震惊的眼神中拔出腰间利刃！
“铿————！”
“刘基，汝敢弑君？！！”
“张世！”
“噗————”
庞统、杨修等人都吓呆了，天子刘协的头颅，咕噜噜地滚下台阶……
而楚王却一脸淡定地说道：“逆贼董昭弑杀天子，已被本王车裂处死。”
庞统等人咽了口唾沫，知道楚王这是要把黑锅扣在董昭脑袋上了。
随后，楚王迈步登上台阶，从刘协的尸身上亲手搜刮出天子符绶和一把匕首。
“铛啷啷——”
刘基把刘协藏在袍服下的匕首扔到地上，骂骂咧咧地说道：“废物东西，也就会耍弄这点手段！倒是死得不冤！”
翌日，天子为逆秦贼臣董昭所杀的消息传遍雒阳城。
楚王下令诛灭董昭三族，又打开北邙山上的曹操陵墓，开棺戮尸。
楚王还下令赐死包括皇后曹氏在内的，秦武公曹操嫁给天子的三个女儿，让她们给天子陪葬。
惩治完罪人后，刘基头顶白布为天子戴孝守灵。
七日后，刘基亲自扶着天子灵柩登上北邙山，将天子安葬在北邙山上，一切规制皆按帝王规格操办。
与此同时，刘基也派出军队，从背后攻击广成关和汜水关的秦军。
驻守广成关和汜水关的夏侯尚、司马懿二人死战不降，为楚军所杀。
刘基得知情况后，特别下令以荆棘裹尸的方式，将夏侯尚和司马懿的尸身下葬，以示对秦国死忠分子的严厉惩罚！
剿灭河南尹的秦军后，鲁肃所率的淮南楚军和高岱所领的荆州楚军开进雒阳，宣告楚国正式掌控河南尹。
次月五日，刘基在雒阳晋位称帝，改元建隆！
刘基尊先汉齐悼惠王刘肥为祖，作为三开大汉的凭据，跟世祖光武帝刘秀的后汉区分开来，后世将刘基开创的大汉称作季汉。
称帝后，刘基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挥师西进彻底剿灭秦国，而是立刻传书建业，让秘书省的阚泽和他手下的秘书郎们赶来雒阳，合同杨修、庞统等人编修史书。
下完这条诏令后，天子刘基这才下诏，让大都督鲁肃兵进函谷关，又让荆州刺史高岱领兵渡过黄河攻打河东。
鲁肃领兵来到函谷关外，关内的段氏义军直接开关供应王师。
段氏归附后，刘基加封义军首领段炯为平西将军、华阴侯。
而段炯也给刘基带来了一则好消息！
那就是凉州刺史、征西将军诸葛亮早就攻入关中，在雍城、郿县、槐里数次击败曹真。
而今诸葛亮部两万大军早就包围了长安，将秦王曹丕堵在城中不得进出。
刘基当即下令让王师穿过潼关，与诸葛亮会师！
当数以万计的王师西出潼关，兵临灞上的消息传入长安城后。
数日未曾合眼的秦王曹丕一病不起，太医诊治秦王是忧惧病重，只有去除心病，才有可能好转。
这可愁坏了钟繇、毛玠等一帮子秦国大臣。
然而大势不可逆，就如同上西门都尉文钦私开雒阳城门放楚军入城一样。
王师主力兵临灞上的第三天，长安城宣平门守将耿爽擅自打开城门，迎接王师入城！
经过一日混战，王师攻入秦王宫，将秦王曹丕杀死，传首雒阳！
按照天子的命令，秦国宗室被悉数杀尽，曹氏一族被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