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天骄传》 第一章 九酿春 叙说家话 山坳间的一个小乡村,黑瓦白墙,稀稀落落的住着几十户人家。一条清溪从山间流淌至村前,几棵垂柳懒洋洋的摇摆着枝叶。一阵风儿吹过,柳树随风而摆,似乎对世道的变化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一阵歌声从不远处飘来“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尊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只见一老汉,粗哑的嗓音唱着一段小曲。且是后半阙仿佛唱的更为入情,恰似这老汉人生如梦,又如在劝解自己何必劳心操神。大醉之后,任凭它日月轮转。 几个放牛的娃子听着老汉的歌声,只觉入耳的曲律朗朗上口,个中意思却是全然不明,嘻嘻哈哈的继续玩耍着。老汉摘下遮阳的斗笠,顺手从胡乱系在腰间的粗麻腰带上解下一个已经不知用了多少年的酒葫芦。拔下酒塞,吱的一声,抿了一口老酒。闭上眼睛,很是享受的感觉着酒从喉间穿过的辛辣。老汉又用那粗哑的嗓音,对着其中一个放牛娃大声喊道:“二栓子,回去跟你爹说一声,太阳半下我去你家打酒。告诉他别忘记昨天输我的一碗九酿春!”“哎~知道了,回家我和爹说。你别又喝多了,睡在我家就好,咯咯咯”一胖小子应道。 可不能小看这小村中的破败酒肆,但凭一口老井出的甘泉酿造,真是远近闻名。掌柜的名叫丰毓春,酿酒手艺家传了十几代人。早年得子,可惜早早夭折,之后数十年未得一子半女。也不知烧了多少高香,请了多少当地的名医术士,皆是不得丝毫动静。且看年过半百,老婆过世,续弦找了一房名叫陆翠莲,村里人都唤作翠娘。这一日续弦的媳妇回趟娘家,不巧摔倒山沟,眼看人要不行了。模糊看见一株碧绿如滴翠一般的蘑菇,随口给吃了。顿时觉得精神大振,遂大声呼救,被来山间采药的看见,给救了下来。道是大难余生有后福,后半年这肚子就有了动静。这可是喜坏老丰头,说话要断了手艺断了香火,这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巧的,这就来了动静,十月怀胎,来年生了个白胖的儿子。老丰头也是上过几年私塾的,有那么几滴墨水的。刚想给孩子起个好名字,媳妇就告诫他,猪名狗名好养活啊。琢磨半宿,起了个“二栓子”的土名。就这么这个名字,全村叫了七八年。 太阳缓缓的沉下去了,小村中各家各户的房顶也飘起的炊烟。村庄有了炊烟的映衬,一动一静,撩绕着的是人间的悠闲与繁忙,静的是百年老屋,动的是袅袅升腾的炊烟,动与静那么不经意的地一结合,这却是人生至高的境界了。老汉看着一幅真实的画卷,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成,也化作了土;败,也化作了土”。摆着微醺的步子走到小酒肆门前,门前两块经历了老丰家历史的牌匾“千水鳜鱼苏水鲤,丰氏醇酒宴贵宾”。这却是这老汉一天中最为开心的时刻,也是这掌柜的老丰头最开心的时刻。这老汉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服,腰间一条粗麻腰带,脚上穿着一双前后破洞的麻鞋。可却能与这识文断字的老丰头,填几句词牌,上两口小曲。 这老汉是几年前才来到这皖南的小村子,没人识得他,只晓得他姓常,名字却是没人过问了。因他好酒,还常年带着酒葫芦,都习惯的叫他常葫芦。每日醉醺醺,乐呵呵,还能代写个家信,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喜欢找他搭把手。是以这几年这个小村落里谁也没把他当个外人,倒也是其乐融融。 “老丰头”一声糟酒嗓子,人未到声先到了。只见酒肆里跑出一个红脸胖老头,这一跑浑身的肉都跟着晃荡。 “哎呦,这不是常葫芦啊,等你半晌了”老丰头招呼着。 “少来这套,二栓子有没有让你把九酿春给预备着?可不要想赖账”常葫芦言道。 “瞧你说的,我是稀得那一筛酒的人嘛,昨天输你一盘棋,今天就赔你一碗酒就是。” 常葫芦笑道:?“老丰头棋艺不行,酿酒着实是把好手,我老常服了。走南闯北喝了这大半辈子,你这酒当得前三甲。” 丰毓春被夸的呵呵大笑,拉着常葫芦的手就进了店面。 “老丰头,今天这是怎么了。出门相迎也就罢了,怎得这般热情?定是有事了。”常葫芦道。 “啥也瞒不了你,确是有事不明,要与老哥哥参酌。我这一辈子就和这酒窖打交道了,没见过啥世面,还是你大半辈子闯荡江湖,眼界更宽。”老丰头有点失落的言道。 “哦,但讲不妨,若我能知晓一二,定然知无不言”常葫芦也是觉得这掌柜的遇到大事了。 老丰头悠悠的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这心血除了这小小的酒肆和家传的酿酒手艺,最大的心事就是我这晚来儿啊”说完顺手从柜台上拿个碗,从柜台里的一个小酒坛中筛了一碗酒。这酒醇厚香浓,色清如水晶、香纯似幽兰,确是酒中上品。 常葫芦闻着飘出的酒香,眼睛里的神采都变得更亮了,完全没有一副糟老头的样子。仿佛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又如饱读诗书的大儒。就着脖子将那就快漫出酒碗的酒喝了一口,生怕洒出去可惜了。“老丰头,你是出了功夫了,这酒得是你酒窖里十五年的原酿了啊”。 “嘿嘿,事情瞒不过,酒也瞒不过你。这确是十五年的九酿春。” 常葫芦正色道“说说吧,遇到什么事情了?” 老丰头说:“这一两年来,我那儿子,夜半子时开始皮肤就隐隐泛绿色。初时我也不当事,认为这是白日与孩童玩耍身子上蹭的叶青草绿啥的。可这近些日子,愈发明显,且绿的更甚往日。前些日去县城里带上他请了左郎中听了脉象,身体甚是健壮。说我儿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你知道我对这儿,实在心重,还指望他接我手艺啊。” “哦,居然有此奇事,你且唤来我来搭脉一看。”常葫芦道 “没想到你还会请脉!老常,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只是村里人不理会罢了。栓子,快来!你常大爷唤你” “爹,别总是叫我栓子了,叫我大名嘛,承轩!”二栓子气呼呼向老丰头抱怨。 “来,将左手伸出来”常葫芦道。 说话之间,常葫芦伸手把住小承轩的关尺寸三节。手指如抚琴鼓瑟一般,忽而轻按忽而缓推。但觉脉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常葫芦丹田微转,一股温阳真气顺着指尖缓缓度进小承轩的体内。奇经八脉运转一番,只觉真气走到带脉之处,真气再无踪迹可寻。带脉司约束之职,足三阴三阳,阴阳二乔皆受之约束。 常葫芦眉毛微扬道“咦!怪哉,栓子你将上衣解开我看” 小承轩解开外衣,常葫芦手探其肋下,指间环其腰间,隐隐绿色浮现。若隐若现,似在压制冲任督三脉的情形。常葫芦手拂小承轩神阙穴,将真气缓度三脉,三脉中真气越是充盈,则带脉处绿色越盛。随即真气似被一无形大手所控,再无一丝进展。常葫芦皱眉苦思而不得其解,不知为何会遇此情形。遂问道:“栓子,你可曾感觉过腰间有何异样或不适?” 小承轩睁圆了自己的眼睛道:“常大爷,我身体有问题吗?”。搞得老丰头也甚是紧张起来。 “唔~”常葫芦沉吟了一会道:“当无大碍啊!应该是有喜无忧的,只是老夫我见识浅,不明就里罢了。” 只听得耳边“铛、铛、铛”的传来几声锣响,老丰头将脑袋探出柜台张望。只见得一队差役手拿刀枪,押着一队囚车。囚车里都是些老人和妇女,囚车里的人满眼流露都是绝望的神色。还有个囚车里,一名妇女怀抱着瘦骨嶙峋的孩子。那孩子许是饿的厉害,不停的在呜咽。就是瘦弱的很,连哭的声音都很小。一名差役,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喊道:“捉匪盗一十四人,判秋后斩绝,游街乡里,以儆效尤!” 不知是锣声惊吓还是那差役的喊叫,惊着了那瘦弱的孩子,啼哭声越发的大了。只见那领头的一掌劈在囚车上,大声喝道:“臭娘们儿!别他妈的让小崽子再哭。吵的老子心烦,再出一声老子一刀剹死这小崽子。”那婴孩,仿佛被吓到,稍一停歇,哭声反而更大。只见那领头的,眼泛凶光,毫不分说,抬手一刀向囚车中刺去。那女人拦挡不及,几月的婴孩如何受得起这般刀伤,登时没了声息。囚车中的女人,一声惨呼,紧紧抱住怀中孩儿,晕死过去。那领头的把刀尖上的血往路边的大树上蹭了蹭,扬天大笑,对着同行的其他衙兵道:“看没看到,这叫斩草除根。”另一囚车中的老人,大声喊道:“畜生,你不得好死啊,你们抓不到贼人,却拿我们逃荒的人充数。连这几个月的孩子都不放过,禽兽不如啊!” 身后的差役,张口骂道:“老东西,想早死就说!”说罢就是一顿皮鞭,直打的那老人皮开肉绽,蜷缩在囚车一角。 老丰头见此景,忍不住流泪,又怕被那恶差役看到,连忙背过身去用袖子擦去。二栓子看到,一声坏人没说出口,已经被老丰头捂住了嘴巴。 那领头的跟那一队差役说道:“快走几步,今晚就不住在这个村子里了。赶几步脚程,晚上宿在二道梁子,明天再赶一个村子,就可回县城跟倪头交差了。”手指着几个人,又道:“你们几个去村子里,找点鸡鸭啥的,不服的当贼人抓了。” 几个差役抬眼看到眼前不远的酒肆,大呼小叫的过来。老丰头知道不能跟这帮人讲理,忙抬了两坛酒出来。差役们刚到,老丰头就道:“几位官爷辛苦,小店备了两坛薄酒,给爷们尝尝。” 一个差役道:“嘿,这老头啊,有眼力劲儿,咱也不为难你了。兄弟们把这两坛酒带上,晚上有酒喝了。” 只见那一行人去远了,老丰头才长叹一口气,道:“惨啊,惨啊!”。那常葫芦,一声没有言语,眼睛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酒盏。谁都没有发现,那酒盏忽然遍布裂纹,好像窑炉里刚出的碎瓷碗碟一般。 二栓子握紧小拳头,恨恨的说:“这些都是恶人,那娃娃又怎么会是匪盗。我看这些差役才是真正的匪盗。” 常葫芦听闻,道:“好小子,你能知道这些官兵是真正的匪类,已经不容易了。这些囚车里的人,都是些无辜的穷苦人。”长叹一声,悠悠的念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二栓子问道:“常大爷,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常葫芦说道:“这是屈原大人的话,哀叹世间百姓的疾苦啊。” 二栓子若有所悟的道:“常大爷,你是说世间的一切,不管官老爷怎样,穷苦的百姓还是过不好日子,是吗?” 常葫芦笑答:“好孩子,好孩子,你说的对。” 老丰头忙接口道:“常葫芦,你莫要对孩子说这些,现在世道不好。孩子在外嘴巴没个遮拦的,被哪个有心的听到,惹出那泼天大祸来。” 常葫芦道:“老丰头,你家娃这么小能明事理,是你的福分。要是你不嫌弃,你让栓子每日跟我学文断字,不见得比那县城的私塾先生差在哪里,你看可好?” 老丰头尚未答话,二栓子机敏异常,当时就道:“我愿意,我也要能识字读书。” 老丰头甚是宠爱这孩子,笑道:“你常葫芦的学识高我百倍,你能教我孩儿,我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我有言在先,咱都是穷苦人家,你常葫芦可别教他那些浑话啊。咱可吃不起那官司的。” 常葫芦道:“我省得,只教些文章诗词的就是。”只见常葫芦瞄了一眼现在被那一队差役闹鸡飞狗跳的村落,眼角闪现了一丝阴冷。 “老丰头,我先走了啊!”说罢拾着那一双前后漏风的麻鞋,抬腿出了酒肆。顺手把那瓷碗一抖手甩了出去,映着晚霞,变成一片碎光点点飞向远处。 那一队差役,从村里抓了几只鸡,还打死了几只看门狗,直闹得这安静的小村落鸡飞狗跳。将那抢来的食物和那两坛酒一并绑在囚车后面往山里去了。 天边,已经彩霞满天,落日正向山的那一边沉下去,只一忽儿,暮色便笼罩了过来,那远山远树,都在一片迷蒙之中,象一幅雾蒙蒙的泼墨山水。只见一个黑色人影,在树尖倏忽跳跃。只一瞬就掠出好远,比那山间的猿猴还要快上许多。 太阳终于被那夜色彻底笼罩,只见得头顶的点点星光。那一行差役,在山间寻了一片空地,点起了篝火。将那从村里抢掠的东西,洗剥干净,架在火上。一众差役见那被火烤的滋滋冒油的狗肉,和那瓦罐里咕嘟嘟煮的鸡汤,一个个的口涎欲滴。山里的风把那酒香肉香吹的飘出好远,那在树尖飞掠的人影,闻到那香味登时缓了缓身形。一个折身掠下树尖,身形一闪消失在那浓密的丛林里。 一个差役道:“这几天,拉着这几个死鬼,溜溜的让老子在山里转了十几天。可他妈的累坏了。” 那个用皮鞭抽打老人的接口道:“你累坏了?每日里酒肉伺候着,累个屁。你不是想你那觅香楼的相好的了吧,哈哈哈。” 那领队指着那人,张口骂道:“赵老四,就你他妈屁话最多,去,上半夜你站岗。” 其他人听闻,又是一阵哄笑。 那赵老四,摇头晃脑,心不甘情不愿的,到火堆前撕了块肉,跑到一稍高的大石上站岗去了。 其他一众差役,围坐在篝火前喝酒猜拳,吆五喝六,吃的是满嘴油光,喊的是嘶声裂肺。那赵老四手握着长枪,一对醉眼看着黑乎乎的前方。酒酣耳热的欢呼声混合着囚车里的呜咽和喘息声,夹杂着山上的呼呼风声,听来好不协调。赵老四只见前方草丛晃动,定睛一瞧,原来是只被这嘈杂的声响惊起的野兔。 “嗖”的一阵破风之声传来,那赵老四瞪着双眼,不知是什么物件飞来,刚有感觉着身,一切都已经迟了。 一个黑影如展翅的大鹏从数丈高的树尖掠下,稳稳的站在刚才的那块大石上。 一股肃杀之气从这个黑影上蔓延开来。 一个差役骂道:“他娘的,什么鬼,老子身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几人顺着那寒意,扭头一看,只见那黑影一瞬间逼近了。围着篝火边的差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手脚,头颅便在那无形劲气中四处散落,那死前的嘶喊还在山间回荡,人却早就没了气息。 那领头的,早就吓的尿了一地。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那黑影,缓步走近,伸指点了他灵台穴。缓缓的道:“畜生,这一指会让你清醒几个个时辰,好好的享受一下。”说罢走到几个囚车面前。那粗如人臂膀的木栏,在他手里如同面条,随便撕扯就拉断了。囚车里的人傻愣愣的不敢相信,都是将死之人,在这荒山野岭居然有人会来救他们。 有几个身体稍壮实的首先下来,又将其他人从囚车里搀扶下来。那被鞭打老者颤巍巍的带着十几个人,来到那黑影前。噗通一声跪了了下来,哭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啊!”说罢泣不成声。那黑影来到那名妇人前,一指地上那差役头子,说道:“此贼杀你孩儿,你现在随我来。” 那黑影走到一石块旁,一掌劈将上去,登时碎石崩飞。这人挑了块边角嶙峋的,递给那妇人,道:“去报仇吧,用这石块砸烂他的四肢。” 那妇人拿起石块,直愣愣的看着那领头的差役。那差役被点了穴道,不得动弹,但是看那妇人手持石块,直吓得屎尿齐流。 那黑影道:“去吧,给你孩儿报仇。”那妇人疯也似的,举起石块,把那杀她孩儿的领头差役,手脚用石块砸的稀烂。那差役,清晰的感受着钻心的剧痛,可偏偏灵台清明,没有晕死过去,眼看着那妇人一下一下的把自己手脚砸的血肉模糊。十指连心,痛得如同在地狱里走过一遭。 那黑影上前扶起那妇人,道:“一掌劈死他太痛快了,要他疼足几个时辰。没一会这血腥的味道就会把山间的虫鼠豺狼的吸引过来,会活吃了这灭绝人性的畜生的。” 黑影转身对那被抓的十几个人,用手一指右侧的羊肠小路,道:“这条路崎岖点,但是很安全,你们搀扶着再走两个山头,就出去了,好生逃命去吧。”又跟那几个壮实的说道:“你们几个拿着这差役的刀以便防身,切记,快出山就将这些官刀扔掉。顺便带上这些吃的,所有人都胡乱吃点,免得腹饥走不出这大山。” 那黑影几掌挥出,把那囚车推下山崖。那残肢断体和这半死的差役头子,都会进了山间狼群的肚子了。 这十几人又跪下,向那黑影再三叩拜。那受了鞭伤的老人问道:“求个恩公的名讳,回去我们给恩公立个长生牌位。” 那黑影道:“贱名不足挂齿,在下姓常,草字啸天!”那老人听闻,瞪大眼睛,嘴里嘟囔道:“常啸天!!!车……车骑将军,难怪,难怪.......”嘴里含糊着不知说了些什么,才被一行人搀扶着往那山外走去。 第二章 三转峰 劫镖立威 溪前县城,正处在几条山路的要冲。站在那城门口打眼一看,那是数里苍翠入眼,四周山色连天。城里民居那是一色的,翘檐、灰瓦、白墙,一条溪水从山前流经,将这小小的县城一分为二。几座拱形小桥,恰似对襟的盘扣将人们连在一起。青山、碧溪、白墙、灰瓦,勾勒出了一幅绝美的画卷。往来客商皆要经停这小县城,这么多年脚夫们也习惯的在县城里,喝点粗酒,拉点闲篇。顺便给骡马吃点草料,稍作歇息后才再往山里去。县城不大,人来人往却也显得热闹。 城门口站着几个衣冠不整的差役,对着进城出城的人吆五喝六的。看见大姑娘小媳妇,也能调笑几句。只见城门口来了三个人,皆是虎背熊腰,脚步轻健。那三人来到城门前,那差役刚想呼喝几句,只见其中一人,眼泛精光向这边看来。那差役只是被那人看了一眼,就把喝骂的话给吓的咽回了肚子。心道:算了吧,这三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省的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其中一人单手虚按,说道:“老三,你的性子要按按,免得坏了大事。”遂从袖中掏出几颗散碎银子,走上前去,道:“几位差官,我们弟兄三人都外乡的。这城门楼子上也没个字迹,敢问这就是溪前县城吧?”顺手把手中的银子塞到一个看似领头的人手里。 那差役,笑道:“哎呦,瞧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这也太客气了,怎么收受得起啊。”嘴上客气的,手里却把银子揣入衣兜里。又道:“这正是溪前县,你没走错道。这儿山多,不是当地人,走错了就得多绕十几里山路。” 那人拱一拱手,道:“谢了谢了,我们弟兄三人没走错道就好。这厢就不打扰几位差官了。” 那差役道:“看几位也是豪爽汉子,瞧着风尘仆仆。我们这溪前县城有一醉月居,那酒菜可是本县第一了,几位可以去尝尝。” 那人笑道:“好!差官说的一定不会错了,我兄弟谢了。” “大哥,我们先去那什么居吧,这几日赶路,嘴巴都要淡出鸟来。”被称作老三的那人道 “也是啊,顺便我们把那事也商量商量。”其中一人道 那老大道:“好,就依兄弟们,这几日也是马不停蹄了。那条老狗忒也奸滑,几次都让他从眼前溜了。” 醉月居,高大的马头墙,灰黑的鱼鳞瓦。影壁上雕的二十四孝图,刀工也甚是精美。店堂内是人声嘈杂,生意果然火爆。 一个小伙计,一身短打,肩膀上担着一长抹布,透着那份精明。那老三将他拦下,道:“小二,给我们安排个安静点的座子。”抬手一颗散碎银子扔了过去 小二乐呵呵的接过银子。弯腰笑道“好嘞,谢爷的赏!几位爷,今儿逢上有集人多。您几位要是不嫌弃,二楼廊檐角有个座,我再给您几位爷设个小屏风,您看成么?” “行,很好!”那老三道 说话间店小二将这兄弟三人带到位置,道:“几位爷吃点什么?” “有什么拿手的菜上几道,爷们饿了。酒水你看着上,吃的好了,短不了你的赏钱”老三说道 “得嘞,二楼三位爷。荷香酱油鸡,三鲜豆皮卷,寸金肉,外加鱼头豆腐煲,走起了。再来二斤高炉醇!”店小二蹦脆的喊着堂号。 不一会酒菜上齐,果然是香气四溢,让人闻之垂涎欲滴。那三人吃着佳肴,不停聊着什么,吃的唇齿留香。几杯酒下肚,当真是浑身解乏。三人酒足肴饱,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那老大道:“这次咱哥仨,应该是抢到那姓岳的前头了。这皖南没人招呼他,咱兄弟可没把他放眼里。要的是做的干脆,不然江湖上传出来咱兄弟得了那翠芝,可是惹祸上身啊。” 老二道:“大哥说的是,这消息来的隐蔽,知道的人还不多。早点得手,早点送到那狮鹫宫,嘿嘿,咱兄弟以后在江湖上就更吃得开了。这次,哪怕连一只跳蚤也不能放过。” 老大道:“抓紧调息,咱三更动身,提前到三转峰那等着那厮。” 离着溪前县几个山头的脚程,就是那三转峰。因为道路难行,要来几个回转才能逐渐宽敞好走,才称作三转峰。那真是崖壁千丈峰峦峻秀,古树森森,参天蔽日,是山峦叠翠,那几人环抱不来的大树,荫蔽如盖,站在树下抬眼望去看不见天日。山谷内蛇鼠獐兔,游衍栖息,当真是一处险绝之地。 这条本是脚夫常年运货,骡马踩出的山道,本就仅容两三人并行。入了隘口,山势更是险峻,奇石犬牙交错,一侧更是立壁千仞,山道又窄了几分,然而它是途径舒州城必经山路,尽管奇险,却常有一些脚夫镖客经过。 黄昏的斜阳洒落在这山间小道上,显得静寂异常,除了那山风呼呼,这蜿蜒似龙蛇的小路上,孤寂的一个人也没有 风声忽然隐约传出一声,断断续续的吼声,约莫能听出:“安——顺一一镖——局—— 岳——超——元——”嘶哑的声音传出去很远。由这隘口转出一骑人马,一色黑缎大氅,内着紧身衣靠,竟有十七八人之多,一个个都是佩着兵刃。暮色里更显得这一骑人马的雄壮,在这一骑人马后面,还有一辆漆黑镖车。镖车上插着一面三角小旗,旗上是“安顺”二字,迎着这山风扑啦啦作响。 镖车后面又有两匹骏马,皆是枣红色,更是神骏。其中一个是壮年汉子,青巾扎头,环眼阔腮,胳膊是肌肉虬结,身着一身紫缎紧身的劲服,外罩腥红大氅,马背上悬着一口六环大刀,真个是雄姿飒爽,双目环饲,好一位雄壮的汉子! 另匹马之上却坐着一个老人,这老人看上去约莫有七十出头了,颌下长髯飘飘,两道浓眉下的双目灼灼有神,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这老人一身青绸,足下蹬着双布质便履,却原来是名扬皖南的镖师金翎刀岳超元,他自出道以来,左近多少绿林中人,都在这紫金六环刀之下成为亡魂。 这岳超元在皖南一带声望甚高,官面上也是打点到位,一般绿林中人不敢轻试锋缨,这一带只要安顺镖旗所过之地,简直是畅通无阻。近几年来,他自己从未押过镖,再大的银镖都是未来要接管镖局的儿子岳冠义走镖。 原来那汉子,正是老人长子,岳冠义自幼追随父亲练成一身技艺,实不知这是一趟什么镖,居然能令他父子一齐出手? 原来是当地一位名宿,说是从山里找到了一种翠玉般的灵芝,也是这几年江湖上疯传能夺天地造化的灵物。武林各派,甚至一些隐世多年的老家伙都按耐不住性子。这次岳超元正是押送此物去舒州城,再有个几日的脚程也就到了,虽然一路上遇到些尾随的。但是一看是安顺镖局的,皆是退避三舍,也算是一路平安。即便如此,中途临时还是改变了多次走镖的路线,不可谓不谨慎。这最后一段,是为必经之所,他常常想:“如果这最后几天平安则罢。不然,嘿!我岳超元晚年可又要开杀戒了……” 老头还是那么自信,充满了豪气…… 又绕过了一段林子,山势越发陡峭难行,老头儿不由微微皱了一下眉,侧身对儿子道:“这里山势果然险要,真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招呼镖师们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来。” 岳冠义闻言一瞪环眼,笑道:“爹!你老人家太谨慎了,这次要有人敢出手,我就把他留在这山岗之上。”老人手捋银须,道:“有豪情是好的,安顺镖局,这么多年来一是靠家传技艺,二是靠行事谨慎,这最重要却是要靠那人情。你再磨炼几年就知道了,一味斗狠不是走镖的根本啊。”二人正说之间,忽听铃铃一阵破空之声,抬头看去原来是一支哨箭。他父子勒马拧缰,那十几位镖师,一大半都抽出了兵刃。只见六人转马靠近了镖车,另六人前出守在岔口,还有几位殿后。果然都是多年的趟子手了,有了异动丝毫不乱。岳超元几十年来,遇过多少场面,知道有人拦在左近。 岳超元愈发冷静,反而考教起儿子来,道:“冠义,你看此等情形,该如何处置?”。那岳冠义双目四下环伺一番,发觉地势狭窄,动起手来首尾难顾,道:“爹,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出了前方这山岔再说,就在这个地方,施展不开。” 岳超元满意的点点头,道:“嗯,很好。先看地形,再作他论” 一行人谨慎的往前走去。岳超元在马上也仔细打量着,看的也是暗中心惊,心道此地绝险,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目之所及怪石嶙峋诡异,立壁直插云霄,古树老藤纠葛。能在此处拦截镖队,可知拦路的见识气魄已是不凡。 绕过了岔口,这一行镖队又出去约莫二里多山路,眼前地势逐渐宽阔。路两边松柏参天,数里垂荫,除了马蹄和车轴之声,再就是那镖师因紧张而出的粗重的呼吸声。 可自那一支哨箭之后居然完全没了动静,那情形反而更是让人觉得诧异。岳超元父子走镖多年,也未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 倏忽间,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镖师,毫无征兆的从马上栽落。众人急忙勒马,不再前行。岳超元手按马骥飘身上前,几个纵跃就来到跟前。只见那死去的镖师,心口处插着一把薄似柳叶的尖刀。中刀之人丝毫没有反应,就断了声息。岳超元拔出柳叶薄刃,翻来覆去的看着,心中渐渐的将一个人影与这把尖刀重合在了一起。 “白刃鬼见愁——柴炎!!!”岳超元惊呼道 岳冠义这么多年没见过父亲这般紧张,问道:“爹,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鬼见愁?” 岳超元定了定神,道:“一个久未现世的老怪,行事无可琢磨,下手极为狠辣。三十年前在东南几省,那是闯出好大名头啊。怎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几乎有十年江湖上没有听到他的动静了。” 岳冠义道:“管他什么老怪不老怪,到时候手底下见真章。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岳超元道:“义儿,你不知道的,为父这点手艺,放在这皖南。还真是不惧了谁,可是真要碰上那柴炎,恐怕我们都要交代在这山岗之上了。” 嘴说着,就见前面从那参天大树上跃下三人。这三人脸戴面具,身形矫健,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内力修为颇见功底。三人手中各执两把恰是牛耳尖刀的薄刃,三对目光冷漠的瞧着岳超元这一众人等,仿佛注视的是一群死人一般。 岳超元见,并不是那独来独往的鬼见愁柴炎,心知这大概是那柴炎晚年收的几个弟子。上前一步拱一拱手,道:“三位朋友,你我素无瓜葛,老夫安顺镖局的金翎刀岳超元。有批镖要送到舒州,还盼行个方便,这里给三位备下两千两银票,给几位做个买路的银子。” 说罢挥了挥手,一个镖师拿出银票,送了过去。那老二上前,并未拒绝,拿过银票放在怀中。往往劫镖的,只要收了买路的银子,都不会再为难镖队的。岳超元父子对视一眼,心道:“一场争端,就这么化解了。” 只听得,那老二道:“大哥,这安顺镖局很上路子啊。马上要上黄泉路了,还给咱哥几个送银子,哈哈哈。” 岳超元听闻,登时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铁青,他已是在盛怒的当头,冷声道:“朋友!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坏了这道上的规矩,我小老儿拼了把老骨头也要和几位周旋周旋……” 岳冠义道:“爹!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哪怕他们通天彻地,儿子也要会会他!”话音刚落,那兄弟的老三哈哈一笑道:“嚯,还发了狠了啊,不要我大哥二哥出手了,三爷我接着你的,早听闻皖南安顺镖局茬子硬,来吧,儿子先来。哈哈哈”说罢,拧身错步,“嗅!”一声已蹿了过来,笑眯眯地朝着岳冠义勾勾手道:“来来来,儿子!” 岳冠义听得那老三句句占他便宜,气的目眦欲裂,满脸通红。岳超元连忙抓住儿子手腕,道:“义儿,不要中了他激将之计。冷静对敌,不要乱了路数!”岳超元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冲关怒火,一垫足,施了一招“蜻蜓落荷”,轻飘飘地落在那老三对面,一抖手中的精钢六环刀,哗啦啦一阵连环声响,刀头垂地,冷声道:“少耍嘴皮子,请亮家伙吧!” 那老三冷笑了一声,道:“对待儿子没必要那么隆重,就免了吧,哈哈!” 岳冠义脚尖一点地跃身而起,手中环刀一招“流星赶月”,挟着内劲,冲着那老三当头劈下。“来得好!”那老三一声大喝,果然是柴炎所传,双掌向外一翻,竟然直奔那刀背抓去,须知这六环刀本就走的刚猛路子,若非有十足把握,岂敢如此莽撞? 岳冠义见对方这一招,就知这碰到高手了,手腕一回,将刀锋一带“风横走石”,岳冠义把那六环刀泼风般的施展开来,点、劈、斩、扫、刺、砸,技艺确是精湛,岳冠义这柄六环刀,得他父亲的亲传,会过不少成名英雄,平时走镖那也是威风的紧,这几年更是很为岳超元器重。今日遇见了强敌,这老三,虽然健硕,但是一身功夫确是以贴身紧凑的路子,这一套掌法也是那鬼见愁柴炎的绝学之一“环身摧心掌”,皆是近身的招式,这一施展开来端得是招招绝险,岳冠义越打越是心惊,一旁的岳超元,看得也是后背冷汗淋漓,暗道义儿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霎时间几十招下来,岳冠义己步步后退,招招防守,心道我命休矣…… 他心气一落,更犯了武学的忌讳,这六环刀凭得就是那一股勇猛的势头。那老三却是招招钻缝挑隙,变化多端,狠辣异常,岳冠义一招“遮风挡雨”,防住袭来的一掌。 那老三本就是一招虚招,忽的一拧腰,趁着岳冠义招式用老,一掌拍向他后腰,用劲是又钻又刁。 岳冠义后招紧跟不上,后腰处掌风已到,他心中一骇。连忙向前一伏身,六环刀一个轮转“旋风扫叶”,淬然向后扫去,那老三此时见交手了几十招还未将对手拿下,心中火起,恶念顿生。哼了一声道:“乖儿子,你看来是活腻味了!”忽然间一矮身,从那刀锋下滑身而过。不待对方回神,掌风自下而上斜斜的拍向对方身上,只见他双手一抖。岳超元心道不妙,一步上前双掌急急拍出,用足了十成劲力。只听的一声道:“老东西,怎么?要以多胜少吗?”那老大,只是单掌,就将岳超元给拦了下来。耳边但听“咔咔咔”一阵响,那岳冠义一声惨叫,踉跄出去了四五步,手中六环刀脱手而去,面色乌青,一头栽倒在地。 岳超元大呼一声:“义儿!”后面的几个镖师赶紧上前,扶着岳冠义回来。仔细看了下,即便是性命留下,一身功夫也是废了。 岳超元抽出自己的紫金六环刀,抬手刀尖指向那老大,道:“我父子与你们远无怨近无仇,居然下此狠手。今日老头我就与你拼了!!” 那老大嘿嘿冷笑道:“岳老儿,你要是乖乖的交出那翠芝,我们或许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岳超元一身功夫比儿子强的太多,此时他心中怒极,紫金刀虚劈,那劲风直奔那老大面门而来。 第三章 醉酒仙 戏弄夜客 岳超元知道这三兄弟手下功夫着实了得,这次恐怕也是凶险万分。知道不下狠手是不行的。出手就是生平绝招,刚才那一刀本就是为了乱敌心神。紫金刀劈出的劲风,隔着几个人只要被那劲风扫到,都觉得面颊微痛。那老大,刚感觉劲风袭面,岳超元第二刀已经平掠而出,斜斜一刀,刀锋所及把那老大前胸全部笼罩。那老大冷哼一声:“嘿,来得好。”单足点地,撤了几步,避开这一刀的锋芒。谁知,这可是岳超元的平生最为得意的招式,也是当年这套刀法所创者,自那山间猛虎捕食时所悟。名为“啸震山林”,虚劈所带劲风,正是取那虎啸之意,后面连续三刀,才是正真的杀招。那老大本有点轻敌,避开第一刀,刚想出手。那岳超元毫不停留第二刀又已出手,刀口平带,直接横抹向对方的脖颈。那老大连忙缩颈矮身,就地一个翻滚,避开这杀招,也是惊得一身冷汗。站在一旁掠阵的兄弟二人也甚是紧张,都在想,若是自己与这老儿放对,突遇此招,恐怕凶多吉少。那老大也是临敌经验丰富,避开这一刀后,弄得是灰头土脸,随手抓起地上一把泥土,扬手洒向了岳超元。岳超元不知是何物,略一晃身闪避,紧跟又是一刀自上而下的划出。那老大趁着刚才岳超元稍稍闪身的那一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闪在一棵矮树之后。只见那六环紫金刀,虚劈在了刚才那老大所在的位置,将那地面上带出四五寸深,一尺多长的印记。那老大暗叹,这一刀若是落在身上,不死也得半条命没了,这一番交手,当真是险中求险了。周围一众镖师,见当家的这般威风,也是高声叫好。 其实最为心惊的,还是岳超元本人。他人生最得意的一招,还是突然发难,居然能被这老大给躲过。心中越想越是骇然,虽然面色依旧镇定,但也不由得后背冷汗淋淋。那老三和老二,听得那一众镖师喝彩,对望一眼,同时心想:“这老东西不好收拾,你们这群小鬼居然还这般聒噪。”这兄弟二人心有所通,分开两个方向扑向那一众镖师。 那老大刚才一番退让,感觉很是失了脸面。怪啸一声,腾身而起,在空中横握两把细长的尖刀,左手用刀柄向岳超元后颈“大椎”穴点去,右手刀刃直接切向咽喉。岳超元眼见另外的兄弟二人扑向一众镖师,又见袭向自己的这一招也是凶狠异常,奔自己的大椎穴的这一手更是险恶,容不得自己退身。又哪敢怠慢,腰身一拧。猛一翻刀身,“哗啦啦”一声,急急的封向袭来自己的那双刀,一招“倒劈松”,刀锋反卷向那老大的双臂,那老大见这一招正是施自己所必救的招式。连忙变招,双刀砸向袭来的紫金刀。双刀本就属于贴身近打的短刃,凭得就是凶险招式。那六环紫金刀,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只见三把兵刃击在一起,带出一串火星。岳超元被劲力逼得后退三步方才拿定脚步,那老大借着这一股力道,一招“鹞子翻身”,双刀横胸翻身落地。岳超元心中又是一惊,对方兵刃形似牛耳,薄似柳叶的双刀和自己那沉重的紫金刀相碰,竟然没有折断损伤。 那老大心中所惊的是,自己这一对牛耳银月刀一直爱若性命,和这老儿的紫金刀对砸,分明是吃了亏,眼光一扫,果然双刀的刀刃上留下了白森森的痕迹,这一看不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声喝道:“老东西,你敢!”说罢闪身而进,左手翻腕,右手振腕,两把尖刀抖然而出,直奔岳超元正面天突、膻中方位劈下。 这两位置,正是任脉上的主要穴道,位于脖颈和胸间,稍受损伤,足以殒命,端得是凶险狠辣。 岳超元又岂有不识得其中厉害之处,哼了一声:“来得好!”当时缩胸退步,掌中紫金刀,刷刷两刀,挟起两缕金光,向对方劈出,一奔腰挎,一奔肋间,出式如电。 殊不知,那老大这招看似用的凶险,其实是个虚招,待得那岳超元招式用老。左手银月刀居然脱手而出,直飞向对方的右肩。岳超元心中一惊,连忙撤身闪躲。眼看那银月刀劲力将衰,只见那老大飞身一脚,正巧踢在刀柄底部。弯刀如同流星赶月,飞闪而出。岳超元又哪里能够避过,一刀贯穿右肩。岳超元受此刀伤,换左手握刀,连退数步。弯腰刀尖拄地,勉强没有摔倒。 岳超元又踉跄几步,抬眼看去。所带的十几名镖师已经横卧山岗,死的死,伤的伤。颤声道:“你们不就是想要,我们所押镖之物吗?尽在那镖车之中,你们去取。连环锁的钥匙在我儿脖颈中挂着。” 那老大道:“老二,你去取了那钥匙,打开镖车,看看是不是我们要的东西。” “好的,大哥!”那老二走到岳冠义跟前,一把扯下脖颈中的钥匙。来到镖车旁,撤掉封印,捧出里面一个精钢打造的盒子。插入钥匙,可是怎么旋拧也不见盒子打开。 那老大几步上前,顺手点了岳超元胸前穴位,道:“老东西,你耍弄我们兄弟不成?” 岳超元道:“这连环锁,岂是一般锁具,开锁当然也有技巧了。这盒子就是锤砸煅烧也难以打开的。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开锁之法。” “你且说来听听,什么条件?”那老大说。 “你饶过我父子的性命即可。”岳超元道 “好,我答应你。我本人可以饶过你父子的性命”那老大道,“不过你带的这些镖师.....嘿嘿,我可不想事后还有传言出去。” 活着的七八个镖师连忙应声道:“我们保证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那老大冷冷的注视着岳超元的双眼。 岳超元心中一横,道:“那你们就送他们上路吧。” 镖师们听到岳超元这么说,大骂道:“姓岳的,没想到你平时说的仗义的话,都是放屁。我们几个做鬼也饶不了你的。” 岳超元,冷声道:“对不住几位了,这个时候,也只能保我和儿子的性命了。” 那老三手中双刀连闪,几个镖师登时也就没了声息。 岳超元道:“用钥匙,左转三圈半,然后再右转七圈,盒子自然打开。” 那老二依法,“咔嚓”一声,盒子打开了。只见盒子里一株淡绿色的灵芝静卧其中,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散发出来。老二赶紧捧着盒子过来,老大接过盒子仔细端详,摸了摸又看了看,疑惑的道:“老二老三,这株灵芝似乎不是那狮鹫宫所要的物件。”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打开后道:“你们看,他们给的图示。这株灵芝,虽然也非常物,可是并不像狮鹫宫说的,闻之沁心脾如饮甘怡,抚之凉入肤宛若冰晶,观之翠欲滴恰似凝脂。” 老二道:“大哥,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不对劲,可是也不会完全与那狮鹫宫所说一致吧。” 老三也道:“大哥,反正都是翠芝,拿来给他们就是。” 那老大道:“三弟,这可不能胡来,那狮鹫宫什么地方?万一给我们也种下如师父那心符,每月两次的煎熬,你可受得?” 老二老三听到那心符二字,浑身都是一颤,对望一眼。想到他们师父,如此高深功夫,被那心符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的不敢言语。 那老大又道:“早些年我听师父说过,凡生在天地间的灵物,往往在其生长的附近都有伴生。这株灵芝怕是也有百年,可我看最多是个伴生之物。不过也是难得的大补的灵品了,我们兄弟三人且收着,待得过些年内力不进时,我们分而食之当能大有进益。” 老三忽道:“大哥,你说天地灵物都有伴生,那岂不是说那翠芝也就会生在这群山之中?” 老二道:“照啊,三弟所说正是啊!” 老三又道:“大哥,你还记得我们那日赶路,我突受风寒,你和二哥从那镇上绑了一个姓左的郎中,为我看病。他说的在这左近临溪村一个男孩身患绿痂。” 三人对视一眼,老大道:“难道说的那男孩会是误食翠芝?无论如何这是条线索,咱不能放过。狮鹫宫不是说了,凡是被误食的,只要将人带来也是大功一件。老三,没想到你这打小的粗性还在这个时候灵光了啊。” 老三也是哈哈大笑,道:“唉,这不是偶尔也有通的时候啊。” 岳超元躺在地上,将这事情听在心中。心道:“若是此番逃得大难,定要将他们所说的男孩弄到手。” 那老大向老二使个眼色,老二心领神会,提起尖刀走向那岳超元,道:“岳老儿,你都听见了吧,嘿嘿。。。”岳超元见那老二目露杀机,大声道:“你兄长答应,我将开盒之法告诉他,就放过我父子二人的。” 那老大接口道:“是啊,我是答应我放过你父子,我本人是不会动手的。哈哈哈!” 岳超元道:“你们这些恶贼,如此背信弃义!” 那老大道:“恶贼?你们父子仗着有几分功夫,勾结官府,横行乡里。五十两银子就能换得别人家二十亩良田,当真做的好买卖啊。为了怕别人上告,半路安排镖师,灭了一家老少十余口性命。还有你儿子刚娶的小妾,当真是人家姑娘心甘情愿?你说说,谁是恶贼?” 岳超元听罢,浑身漱漱发抖,大声道:“三位壮士,饶命。我将全部家产都给你们....” 话未说完,那老二上前一刀了断了岳超元的性命,随手又结果了他儿子。名震皖南的安顺镖局从此在这山岗之上留下了最后的痕迹。倒是镖局周边的老乡,数月后得知岳超元父子被杀,着实的庆祝了好久。 这一日常葫芦又来到这小酒肆,老丰头和他说笑如常,饮酒对句,常葫芦道:“老丰头,你这酒再来一碗吧。” 老丰头自从前日得知二栓子身体没有问题,心情甚好,也不似往常那乡村间精于算计的掌柜模样。直接从柜台里拿出那刚开封的小酒坛,招呼小二切了二斤酱兔肉。那忧愁和烦心事很快就被这美酒渐渐的冲淡了,酒香与谈笑声顺着屋檐飘散在这小村庄的夜中。山里的天就是说变就变,不知什么时候屋外传来滴滴塔塔的落雨声。屋子里面和上了筷子击打着桌边的节奏,粗哑的乡村俚调又顺着那酒糟的喉咙蹦将出来:“旧酒投,新醅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什么!?” 一顿酒喝了快两个时辰,常葫芦踩着醉八仙的步子,一晃三倒的往自己的小屋走去。今天这顿酒真是一文子儿也没花,倒是吃了个酒醉肴饱。常葫芦抬起醉眼看了看天,估摸着都快二更半天了。只听耳边“唰~”的一声,不对!!这声音不似山里山兔野鼠的动静啊。常葫芦惊得一身冷汗,酒都醒了大半。定睛一看,只见孙大和尚家屋檐处飞快的掠过三道夜行短靠的人影。 这乡村野店的小村庄,怎么来了这么几个高来高去的人。常葫芦知道这几个人定是伏在谁家屋顶,看着自己。这条小石板路上,就他一个人啊。 雨天路滑,假模假样的摔了个跟头,嘴里嘀嘀咕咕的“二更多天了?好的,我……我走……哎哟,腿发软,站……站不起来。” “啊,谁他娘的来拉我一把啊,喂子的号啊。”烧酒的嗓子嚷了一把。他这一嚷不打紧,可是让那三个夜行的人,都支着耳朵伏在那屋顶,没敢再动静。 常葫芦自己对自己言道:“什么?吃醉啦,谈也不要谈……你丰老板打听打听,我常葫芦喝酒,有没……没有醉……过,你再打半斤酒,我跟你老丰头打赌,看……我可喝得醉?”说着,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拖着破鞋片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原来是个醉鬼,不必理会他”三个夜行人又挨家挨户的摸索过去。 “嗯~难道他们是在找什么?”常葫芦吟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值得这些人上心的?可别误伤了村里的乡亲,看来我这住了这么多年的小村庄,要平静不了啦。 抄了个近道,兜头堵在了几个夜行人必经的小道上,一副醉鬼模样又活灵活现的出来了。 “哈哈哈,要说我这人吧,说我受罪,其实也快活。酒也有的,肉也有的。啥最快活啊?天间神仙府,地上帝王家啊~~神仙做不了,今儿我就来做做皇帝。” “嘿嘿,我先来咋呼咋呼这几个人” 一路上鬼喊蛮叫的:“我当皇帝啦,老子今天就登基。三公九卿,王侯将相都他娘的站好!” “当皇帝好像还缺什么?”顺手指着路口的三棵歪脖子树骂道:“你们三个狗日的太监,代朕摆驾凌霄宫。” 常葫芦这一骂,可把屋顶上那三位气坏了。“倒霉,怎么遇上这么个活宝老头。可巧我们也是三个人,白他妈的当了回太监,还给他摆驾。晦气!” 说说还罢了,哼哼唧唧的还唱起来:“做皇帝要专长,我做皇帝比人强,世代祖传有名望,扮起来好像他妈的太上皇。” 街坊四邻的听见这鬼嚎般的酒糟嗓子,就知道是这常葫芦。“死葫芦,大半夜的不睡觉,嚎啥丧呢!!”柴房院子了砸出来一句。“算了,算了,别说他当皇帝,今天就是当玉皇大帝,元始天尊也随他玩吧”被子蒙头,睡吧。 他这一惊动,好吧,那三位也别夜行了。几十户人家,被这一闹腾,灯都点亮了十几户了。三人一商量,山里暂躲一日,明晚再探吧。一猫身,三个人壁虎游墙般的滑溜到地面了。三纵五跃的就没了踪影,往哪大山深处去了。 这几人又如何能躲过常葫芦,悄默声息的就跟在这三人身后。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在三转峰辣手灭安顺镖局的兄弟三人。 常葫芦看着三人身手,知道没了名师调教,再加上十数年的寒暑是出不来的。那兄弟三人脚不点地,向山里飞掠而去。常葫芦却是摆着醉八仙的步子,恍若一片随风而飘的叶子晃呀晃的没了踪影。 那老三越过一片矮丛,只觉得脚下被什么物事给拽了一把,硬生生的摔在满是碎石的林间。哗啦啦一声,虽不至受伤,可也擦了手脸道道血痕。老大老二连忙驻下身形,回首一看。笑道:“老三,你这是怎么了?” 老三骂道:“他奶奶的,凭得晦气,刚才脚下被树藤绊住,这才摔了。” 老大上前一看,忍不住笑道:“算了,不要你在后面了,你去前面,我在后面给你们殿后。” 那老三骂道:“今儿就是晦气,先他妈的莫名其妙的当了把太监,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摔了一跤。” 那老大道:“好了,别抱怨了,先到白天我们探得的那山洞,将就一晚,明天再做道理。” 这三人身法也着实了得,也就几息之间又掠出好远。那老三现在万分警觉脚下,生怕再被绊住,惹得两位兄长笑话。 眼看前方又有矮树拦路,定神细看,这才飞身而过。眼看就要落地,忽听得头上劲风扑面,可身在半空无从借力。也是好一身功夫,匆忙间腰身一拧,躲过一尺避开了腰腹要害。那重物猛地砸在臀部,当即脸向泥土,着实又摔了个狗吃屎。 老大老二飞身赶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被空中落下的一截海碗口粗细的断树给砸到。那老三疼的龇牙咧嘴,“呸”吐出了两个牙齿,坐在地上大声骂道:“我操你的姥姥山神爷,三爷我又没惹你,怎么尽找老子麻烦!” 老二刚要笑话,老大忙道:“不对,这断枝处甚是新鲜,仿佛刚断的。” 老二道:“大哥,不必紧张,这般粗细的断枝,什么样的高手才能悄无声息的弄断?” 老大道:“也是,即便师傅当年也做不到的。是我多虑了,还是三弟照顾我二人啊,尽把吃亏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哈哈哈” 那老三愁眉苦脸道:“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这莫名其妙的摔两次了。” 老二道:“好了好了,又不是娘们,你这身上受刀剑伤都不带眨眼的,这俩跟头又有啥了。哈哈” 老大道:“抓紧赶路,再有一炷香就能到歇脚的地方了。”三人展开轻身功夫,一忽儿又消失在那夜色当中。只见前方那参天大树上,飘下一人,不是常葫芦又会是谁。 三人刚刚到落脚的山洞,换下打湿的衣衫,生火准备做点热食,顺便烤烤衣服。就听洞外一声酒糟嗓子:“三公九卿,王侯将相,都他娘的跪安吧。内侍的总领太监呢?朕到了宫门,怎么没人迎驾啊?分明藐视孤家,岂不想死。领侍卫内大臣,速传旨意,将这三个狗日的推出去斩首~~~。”他这一喊,夜行探村的这三人,浑身汗毛都炸了,这人怎么能跟到这了? 第四章 翠仙芝 牵出隐情 “老三,这人来者不善,结果了他。”那老大道 常葫芦打眼一看,这三人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内力颇见功底。只见那老三操牛耳尖刀出得山洞,指着常葫芦道:“人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人影一闪,刀尖已直指心窝。 “嘿,好黑的手段,这是不留活口啊”常葫芦心道。那老三飞身扑到,刀尖寒芒似乎已经触及对方身体。可倏忽间,扎了个空。老三眼光触及,就看演皇帝的醉鬼身在数尺之外,也没见他脚动身晃,鬼魅般的就平移过去了。那老三心道:“肯定是今天两个跟头摔的眼花了。”狞笑一声,转身又是一刀削向常葫芦。老三身形刚动,对方又没了踪影,人刚刚落地,发现那醉鬼又出现在他正对面。双手抱怀,微笑的看着他,道:“看看你的左脚。”老三低头一看,只见左脚脚踝处一个泥手印清晰的印在裤管处。老三心中大惊,心道:“这还是人吗?莫不是碰到山魅了?”想起刚才摔跤时,张嘴大骂山神爷,心中越想越是害怕。双手紧紧抓着双刀,再没了击杀对方的胆子。 只见常葫芦手腕微抬,一股劲风扫到老三的手腕,两把牛耳尖刀咣当掉在地上。脉门一把被常葫芦紧紧扣在手中。常葫芦酒糟嗓子骂道:“开门迎驾,慌里慌张,成何体统,你是小看孤王,罪该万死啊。侍卫,将侧宫娘娘拖出午门斩首。”手掌一立,就着一点点光亮看那老三的大脸盘子,又道:“老子的侧宫娘娘也太他妈的难看了,居然还有胡子。”说罢一只粗糙的大手在老三的满脸胡子上乱抹了一圈。只见那老三满脸的虬髯一根不剩,下巴上光秃秃的,倒也是显得年轻不少。常葫芦看完大笑道:“这他妈的没了胡子也没个娘儿们像,待孤王手刃你这小子,不对,应该是老娘们。哈哈哈” 单手只稍稍用力斩在勃颈处,老三便歪歪斜斜的晕倒在洞门外。一个好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一个时辰里从太监变成娘娘,还被斩了。 洞里的老大老二,互相看了看,冷汗顺着后脊梁哗哗的流下来。想这哥仨,这几年走南闯北鲜遇对手,没想到老三连一个照面都支不下来。站在洞里手握尖刀,却是动也不敢动。 常葫芦到时皇帝当的上瘾的时候,又扮作宫女道:“万岁,奴婢有奏”“有本奏来!”。洞里的二位是一头冷汗啊,我们这生死未卜,怎么这位唱戏还没完了? “娘娘迎驾来迟,还请陛下宽恕娘娘吧”常葫芦那酒糟嗓子学宫女,听起来着实恶心。 “那侍驾的这两个狗日的太监也是死人吗?孤王我今天酒喝得美,死罪以免,活罪难饶。” 只觉一阵风过,洞里的二位尚未来得及动作。耳后枕骨穴已被拂中,全身酸麻难当,当即倒地不起。 “哈哈,待孤王慢慢审问~~” 二人心道:“唉,我们要他妈的倒霉,这太监当得也着实冤枉啊!”想这兄弟三人,在那三转峰上何等威风,偌大的安顺镖局都被这三人杀得片甲不留。可如今,如同孩童一般,一手都接不下来。 常葫芦顺手将沿着洞壁生长的约摸两指粗细的山藤一把扯了下来,三下五除二的将三个人,捆扎的如同湖州出的粽子一般。还摘下各自的袜子,交换着塞在不同人的嘴里。可怜这三个在邻近几省跺跺脚都能掀起三尺浪的黑道人物,就这么倒霉的蜷缩在这山洞之中。常葫芦顺手将这兄弟三人的三对牛耳刀来抄了起来。原来这三人惯使牛儿银月刀,此刀比普通牛耳尖刀略长,但更加薄韧,杀人那是悄无声息,很是毒辣。 “几十年前横行东南数省,杀人越货无数,号称白刃鬼见愁的柴炎不正是使的这般兵刃。”常葫芦心道。 顺口唠叨了一句:“一个老废柴,天天抓着两只牛耳朵。没事干,看来又养出了三个小废柴来。” 兄弟三人一听,更是惊恐。他们知道当年师傅最怕人叫他废柴。原因柴炎当年遇到过高人,被很是教训了一顿,被嘲笑为废柴,这次真是遇到克星了啊。嘴里呜呜作响,想说却是啥也说不出来。常葫芦摘掉老大口中臭袜子,抓起另外两人,抬手就扔出的洞外。道:“看你们翻墙越院就不是什么好鸟,他二人且在洞外委屈一会。怕你们他娘的串供,欺瞒孤王。” 常葫芦一脚踢在那老大的身上,问道:“老实说来,到这干什么勾当来了?这穷乡僻壤的,田没良田,人不过百十人,所来何干啊?” 老大忍住满嘴的臭味,答道:“不瞒老英雄,我们也是得罪了高人,被逼无奈才躲到这山间小村。想待得风头过了,再谋出路。万望老英雄放我们兄弟三人一条生路。” 常葫芦道:“一看你说话眼珠乱转,就言不尽其实。妈的,老子今天喝酒了,头晕。最见不得乱转的东西,且挖出来看看还转是不转。”说罢就待动手。 老大大骇道:“老英雄,老英雄我闭上眼睛就是,您可别挖我眼珠啊。” 常葫芦道:“不行,你闭上眼睛。老子就猜不到你说的真话假话,你这是存心要说假话欺瞒孤王啊。你他娘的是犯了欺君之罪,理当杀了喂狗啊。看你们几个长大五大三粗,玩几把小刀,使起来跟个娘儿们似的。”顺手抄起刀子,拿刀尖比了比心窝道:“插到这一定不疼的,我且试试。你忍着点,痛了就告诉我。” 老大心想:“都以为自己是黑道响当当的角儿,没想到今儿碰到祖宗了。”大声道:“老英雄饶命,饶命啊!您这一刀扎进去,我说痛都来不及了啊。” 常葫芦道:“那好,不扎你也罢,饶你不死。那就给孤王叩谢不杀你的隆恩吧!”说完了十息还没有动静,抬腿就是一脚“怎么还没叩头?你狗入的不遵圣命啊!狗胆不小” 这人蜷在地上道:“我怎么敢不遵圣命,被您老人家捆在这里,如何起得来叩谢隆恩啊。” “哦~哈哈,我倒是忘了,你他娘的现在是个粽子。哈哈哈~~~”常葫芦大笑。 洞外二人,但听得洞内传来笑声,只觉谈的顺利。认为可以保命,相视点头,心道这报应来的好快啊。却不知洞内那位已经生死门里转了一圈。一刀撸死也就罢了,偏偏还要陪着唱戏。唱戏是假,可这手上的尖刀却是明晃晃夺人耳目啊。往日里三兄弟杀人没见个眨眼的,现如今若被自己的家伙扎死。传将出去,死了也要被同道笑话三年啊。 “那就老老实实告诉我,所为何来!但有半句假话,孤王有千般手段让你在这黄泉路上,多走几遍!”说罢内力一转真气外放,双眸直视其双眼。为首之人,只觉是千军万马的压力汹涌而来,又如山般巨浪奔涌而至,呼吸都困难许多。常葫芦见状,知道其内心已全部溃散,之后只要带那二人进来对质,真相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为首之人言道:“我兄弟三人姓佟,自幼家贫,父母早亡。我带两个弟弟,流离漂泊。恰逢大灾,四处皆是饥民,我三人被师尊收留为徒,这才苟活至今。” 常葫芦愤然道:“既是穷苦出身,为何还行那杀人越货的勾当!身怀一身武艺,不思安良,却去行恶,不怕天谴?!” 佟大但见常葫芦一身凛然正气,额头冷汗噌噌而下。心中思及过往,伤及多少无辜当真数不胜数。只觉如万恶加身,地府牛鬼蛇神皆来索命一般。 遂颤颤巍巍道:“老英雄教训的是,我等兄弟三人死不足惜,定将此事全盘告知老英雄便是。”“此事当引到近十来年,江湖上发生的一件大事。江湖上除了实力雄厚的大门派,底蕴深厚未被所染,其余小帮杂派掌门皆被一称为蓬玄峰狮鹫宫的人种下心符。据说大月氏以西言灵国都有人都未能幸免。除了北方羯人有更厉害的高人震慑未能受害,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常葫芦道:“没想到你见闻颇广、所知甚多啊。你说的这个狮鹫宫又在哪里呢?” 佟大道:“老英雄谬赞了,我也是听得江湖传闻。此事未发之前,也就知黔南临近几州郡而已。狮鹫宫到底在哪里也没人说得清,有些神通广大的人能接触到狮鹫宫派出来的使者。都说这狮鹫宫在那贡嘎圣山之巅,只有太阳将雪山照耀成金色的时候才能看到那狮鹫宫大殿。可是这都是传闻,也没人真正的去过。” 常葫芦心道:“贡嘎圣山?这狮鹫宫十几年前还未曾听闻过。不过那贡嘎雪山确是远离中原。在那天府之境内,被胡氐侵占了几十年,国号成汉,后又被我大周收复。若说虎视中原,残忍暴虐的,这成汉倒是排在最末。说的这个狮鹫宫莫不是那成汉余孽?这成汉的军旗我倒是见过,恰是那狮鹫的图案。此间必然还有联系。”那老大见常葫芦沉吟不语,也未敢说话。 常葫芦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道:“孤王没让你停下,怎么讲故事就停了?” 那佟大委屈道:“是是是,我继续说。也就五六年前,此狮鹫宫开始逼迫这大小门派寻找一味灵药,唤作千年翠芝。传此物能易经伐髓,白骨而生华发,有起死回生之莫大功效。”说罢从怀中拿出那卷轴交给常葫芦。 “我兄弟三人的师尊,本是千刀会传人,门派中落只余家师一人,没曾想居然也被狮鹫宫寻至,强行种下心符。每月两次月圆之夜,如不按狮鹫宫所给秘药吞服,必受一炷香的虫咬鼠啮之苦。两年前,本该接到狮鹫宫使者所送的秘药,可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接到。家师月圆之夜忽然全身抽搐,即便用内力抵御,也毫无作用。本以为能熬过一次,就能得到那秘药,可是当月的第二个月圆之前又没有送来。且那心符带来的痛楚远胜第一次,家师已经神志不清,状若癫狂,偏又能感受到那非人的折磨。那心符不知如何种在人身上,无形无迹,平日里毫无感觉,只有在发作时才会那般痛苦。各派掌门洞主无不谈虎色变,后来听说几个不服狮鹫宫的,结果都饱经心符折磨,死状极惨,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敢反抗的了。” 常葫芦道:“嘿,连鬼见愁柴炎都受不了的痛楚,可见这心符的残酷了。嗯,你继续说。” “数月前,我兄弟三人为劫一趟镖,路经上庄镇。我二弟突发恶寒,我寻到镇上一姓左的郎中,请来与我那二弟诊脉”佟大续道 “请来?怕是绑来更为妥当吧。”常葫芦道 “是是,老英雄,明鉴。却是我与三弟将其绑到客栈的。没成想这乡野郎中确有几分医术,两副药下去我那二弟恶寒尽除。我为感谢,赠与这郎中几枚金瓜子,夸赞他医术高超。” 常葫芦顺手拂断捆在佟大上身的几道山藤,那山藤韧性极足,即便利刃常人数十刀也是斩不断的,只见麻绳如面条般当即断掉,可见内力已是惊世骇俗的境界了。 佟大活动了下被捆扎酸麻的胳膊,继续说道:“那郎中说他医术粗鄙,此地山多,盛产上好药材,京城的达官贵人也未必吃到这等药材。这位大侠,您老也别夸我医术好,前些日子在临溪村一个男孩身患绿痂,他也是束手无策。也只能瞧些头痛脑热,做些散寒祛热的小法门罢了。”“老英雄,我就是听此音讯,故而一路摸来此村,想找寻郎中所说的男孩。看看是否是在山中吞服了所谓千年翠芝,觉得既然吞服了千年绿芝,估计其体内鲜血也是同有奇效的。便想将其送至狮鹫宫,落得一份奖赏。” 常葫芦怒气渐增,大声道:“你估计?你凭得什么估计?” 那佟大心中一凛,回道:“不是我估计,是那狮鹫宫传出话来,说是找不到翠芝,误食翠芝的也要带来。传闻说是狮鹫宫有秘法抽血炼药,给他们的圣女服用的。” 常葫芦,问道:“若是你们抓走的那孩童,不是狮鹫宫所要的人,那该当如何?” 佟大回道:“我们几个少不了一通责罚,那孩童生死难料了。” 常葫芦大怒:“这狮鹫宫就是一个祸害,难道中原武林就无人反抗?就为一胡族他妈的什么圣女,就要断一无辜村童的生路,其心何其歹毒!你们为虎作伥,可曾想过自己曾经也是孤儿的苦难?身为中华之人,却为胡人卖命,也是该死之列!”说罢,大步走向洞外,将佟二佟三扔进洞里,抄起尖刀就欲杀之。常啸天在西域与胡人大战十数年,杀伐果断,一时杀气外露,洞内如寒风扑面。怕走漏消息,引来更多江湖术士,害了孩子,给老丰头引来塌天大祸。其实深一层更担心露了身份,自己一身武艺超群定能脱难,却招来朝廷追杀殃及全村人的性命,那就死也不得瞑目了。 “老英雄饶命!我等即全盘说出也就了无心事,这现年所作所为也是当死之人了。望死前老英雄为我三人松绑,我有话对二位弟弟说。”佟大言道 常葫芦将牛耳刀扔在佟大手边,道:“自己松绑吧。”。 佟大将各自麻绳割断,对其兄弟言道:“我三人自幼穷苦出身,学得一身本事,却从未做过几件善事。今逢老英雄点醒,自觉愧对天地,我已萌死志。二位弟弟且与我一同跪下,死前我与你二人再拜祭父母师尊一次。”说罢,三人泪流满面,跪下遥遥拜祭。 “我二人愿随哥哥同去,幼时都是哥哥照顾我二人。现在黄泉路上也一同陪着,说说笑笑岂不开心。”佟二佟三言道 常葫芦见此状,念及无数战死沙场的将士,也是心潮起伏。遂道:“你三人尚存一丝善念,这些年作恶,也多是你师误导。既如此,我断你三人武功,废尔等丹田,以作惩戒。想这些年来你们也存蓄几多家财,回去后尽数散去,扶助家乡穷苦之人。找一安静所在,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吧。这样处置你等可服?!” “谢老英雄不杀之恩,我等三人拜服!”佟氏兄弟道。 “慢,我有一事要问。柴炎差你三人寻访绿芝,去后未归,岂不要引起狮鹫宫疑心?”常葫芦道 佟大言道:“家师半年前,不堪其辱自断经脉而死。狮鹫宫已知,不会引出它事了。” 常葫芦道:“柴炎一生为恶,却是个不屈的性子。此间之事不得泄露一句,你三人如未按我说去做,他日即便远隔千里,也必诛之!去吧。” 那佟大道:“老英雄,请稍待。”说罢,在那山洞的一角摸索一下,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机关,双手捧着那盒子来到常葫芦面前。正是佟氏兄弟在三转峰从安顺镖局截来的那一株伴生的绿芝。 道:“这是我兄弟三人从安顺镖局岳超元手中截来的,我寻思是那千年翠芝的伴生之物。本想日后内力不能精进的时候,我兄弟三人分而食之,期望能有破障之效。” 常葫芦拿起绿芝,仔细看了看,还未凑近那散发出的幽香已经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叹道:“果然不是凡品,恐怕这株灵芝也有百年之久,通体淡绿,实在是平生所未见。就这株灵芝现世,怕是也要让多少人眼馋了,真不敢想象那生长在这天地之间千年的翠芝会有何等的功效。” 常葫芦对那佟氏兄弟道:“你三人良心未泯,但之前作恶不少,身背诸多业障,你们且走上前来。”三人来到常葫芦面前。但见常葫芦运指如风,分别点在三人丹田之处。佟氏兄弟只觉丹田间一热,但是没有传言中所说丹田被破的痛苦,都只道是手法不同,只一忽儿,但觉浑身内力尽失。 常葫芦道:“你三人且去吧,多做善事,消了你们的业障。业障消除之日,或许就是你们福到之时啊。” 至此,佟氏兄弟搀扶着走出山洞,背影渐渐模糊在这大山之中。常葫芦刚才那三指,并未破了佟氏兄弟的丹田,只是十年内这内力潜藏在丹田之中,无法动武。其实有着十年蕴养,恐怕收益更大,只是那佟氏兄弟不知而已。 常葫芦抬起头来望着那夜色中的茫茫青山,陷入了沉思。 正所谓:善恶原在一念间,生死往返万轮环。 第五章 论兴替 醉仙论史 林溪村一如常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丰头自打常葫芦道出小承轩身体无大碍这句话后,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前些日子总是紧锁的眉头,像似伸了个懒腰,重又舒展开了。逢人也是有说有笑,来酒肆喝酒的,也能满满的筛足一碗。乡亲们都说这老丰头又不知遇到啥喜事了,不见了那扣扣索索的样子。 老丰头虽知这常葫芦不是一般人物,平日里醉醺醺与世无争的样子,这也只能糊弄着乡里乡亲了。可是他又哪里能知道,数十年前江湖中提到醉仙神掌常啸天,谁不挑一大拇哥,赞一声英雄,号称掌、医、酒三绝。可他自己却是将这三绝倒了过来,酒却是排在第一了。 后因国家边陲不稳,西北边关频频告急,西北受封的胡人侵占大周帝国的千里西域之地,又逐渐夺下大周北方半壁。常啸天心中常有,大英雄定国安邦,小英雄除暴安良之想。带着一身矫矫不群的本事,从戎戍边。从一偏军,但凭历历军功,身上处处伤痕。十数年间从虎烈将军晋升到武卫中郎将,直至车骑将军,节制两州。立下赫赫战功,真正是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数年间胡人胆寒,不敢越雷池半步。车骑将军常的大旗所到之处,胡人皆远退百里以避之。可朝中奸臣曹振把持朝政,在皇上面前谗言。说车骑将军常啸天,手握四十万铁骑,万一表里不一,恐祸大于胡人。皇帝年老体衰,疑心甚重。连下三道圣旨,将常啸天召回关内。曹振结党,指使言官参劾常啸天有谋反之心。假借圣旨,围住将军府欲杀其全家。常啸天一人独挡内侍军千人斩杀曹党数人,哪怕武功超绝,又怎能抵挡千人之力,最终身中数处箭伤才逃出生天。就这样也杀的内侍军心惊胆寒,血光冲天。 万幸自己懂得医道,躲到深山中,自采草药吞服,才得以痊愈。一心为国,却被奸人所害,可怜一家老小只有自己逃出。国有君王昏聩,内有奸臣当道,外有强敌环饲。心灰意懒委身躲至山中这小村庄内,人虽老去,但依旧心怀天下。 且说常啸天这一夜惩戒了佟氏兄弟,并未回村,而是来到他无意间寻到的一处绝险之地,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常常来此修习的地方,盘膝打坐了一夜。 天边微有泛白,群山还在沉寂之中,渺蒙的山色,尽显灵动与空寂。千丈的沟壑之中,薄雾缭绕其间翻滚着、堆积着如海浪般腾转。葱茏叠翠、跌宕起伏,好一派壮丽的云海奇观。山风拂过,一阵阵凉意袭来,常啸天如松般立在一处突兀而出大石上,身上破败的衣衫被风吹的鼓荡作响。双眸遥遥的看着远方,似要穿透那万里云层,看到山河破碎的北国和西疆。 天边的一瞬红色给云海镶上一道金边,似要挣脱母体的新生,透露出无边生机。红色慢慢的渲染着天边,只是那一刻,道道霞光喷薄而出。那新生迸发出无穷活力,似那生命压抑许久的能量扫尽万里云层的覆压。霞光越过千峦,将灿烂如涅盘凤凰的羽翼铺天盖地而来。 只见常啸天呼出两道可见的白雾,自叹道:“在这天华群山中,这几年内功倒是多有进益,当是与这天地日月更为亲近的缘故吧。还记得出师之日,恩师曾寄言:出日入月呼吸存,四气所合列宿分。所言正是日月者,阴阳之精也。呼吸之间,心当存之,此正得一个虚字,久则通灵,使心与道合。”说罢几个腾闪没入密林之中。 当天晚间那个嬉笑如常,挂着个酒葫芦的老汉又来到这小小酒肆之中。与众乡亲热络的打了一轮招呼,然后独自坐到靠窗的桌边。要了一盘卤水豆腐,一小碟花生,就着不上品的粗酒。最后一丝光亮落于山后,小酒肆里点上了灯火,一个个红着脸庞吆五喝六的喝着,这世间的纷争似与这小小的村落全无联系。太阳渐渐的下去了,酒肆里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老丰头捧着碗粗粮稀饭,坐到了窗边的桌前道:“老常,我虽半生未出省,可这百年的古井千年的水,我这老眼却不昏花呀。村里人都道你乐乐呵呵,心无羁绊。我却看你心事重重,比我们这林溪村周边的大山还要多哦!” 常葫芦抿了一口酒,言道:“老丰头,你看着世道,乱世不如狗这话不为过啊。这林溪村,几十户人家都摊了这点薄田,就这收成的七八都落在了地主王俅的手里了。若不是还能出点山货充饥,采点草药卖钱,还能将将对付着。你是靠着祖上的手艺还能喝上口粗粮稀饭,你看看周边村上,晚上多是山泉煮点野菜,一家人锅里都掺不上一两粮食,拿什么来果腹哦。就是丰收的年景,到这穷苦人身上多是一年却有半年荒啊。” 老丰头接道:“唉,想我大周朝,也曾沃野万里,万国来朝。可现如今,奸臣当道,割却大片河山啊。多年前出了个能人,安定边陲,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怎地就成了乱臣贼子了。”越说越气,声也拔高了几分 常葫芦连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我闲聊即可,切莫大声,当心隔墙有耳,祸从天降啊!” 小承轩躲在柜台后面,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听着似懂非懂的话,只觉这世间原来不只是周围的这座座苍翠群山。 常葫芦续道:“大周这几十年来,何曾见过一天国泰民安之状。先是十几年的五王之乱,被安西王强压,也就是当今的大周皇帝。这十数年百姓是不堪其苦啊,本想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可北域、西疆的胡人却趁大周国力虚弱,占我大片疆土,奴我兄弟姐妹啊。” 老丰头道:“虽西疆之乱,可国出名将,前些年皆有耳闻西疆之乱可定,大军回扫北域,又当恢复全盛。” 常葫芦一口喝了碗中白酒,长叹一口气道:“不瞒老丰头你,我也曾在西疆军中效力过,知晓些当时之事。若胡人大军越过黄龙江,一旦攻破天泉关,我大周将无险可守。胡人善骑射,越天泉将一马平川,我大周亡国不远啊。当今皇帝这才全力守西疆,那些年我们虽打了不少胜仗,可我大周国力日衰,已不能深入不毛与敌决战。能守住天泉关,再前出三百里就是不易了。” 老丰头给对面的空碗里又筛了一碗酒,又拿一个空碗给自己斟满道:“老常,没想到你也是为国出力的好汉。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最是敬重你们守土为国的将士,我且敬你一碗。以后你来饮酒,皆包在我丰毓春身上,不收分文!” “哈哈,此议甚好,甚好!”常葫芦笑道。 两人对饮一口。常葫芦道:“胡人侵我大周之心,不是一日。想我大周强盛之时,西域各国年年朝贡,潜数万胡人来我大周修农学兵,更有甚者各国皇族兴替都要我大周下诏书才可。百年之后我大周内乱国衰,嘉启年间国内胡人起事,乱我北国千里之地。如此内外交困,这大周怕是风烛残年了。” 老丰头问道:“大周朝当真如此不堪了?至少还有这半壁江山,还有那么多热血男儿啊。” 常葫芦叹道:“百年来,胡人不断内迁,盘踞北国、西疆,不服教化。大周几代皇帝贪图享乐,放纵宗室亲王,以致胡人势力逐渐坐大。近年更是入居天雄关内,占泛、沧二水”说完用手指蘸上酒水画了几个框框和线条,拿出几颗花生摆放其上,俨然似一简易的地图了。用手指向几处道:“你看,一旦南渡淮河,这对我大周都城建康形成压顶之势了。” 老丰头听后大惊失色道:“啊!!这般危局,我们县衙令长依旧欢天酒地,不亦乐乎啊。我们升斗小民不知家国大事,为何他们也会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他们难道也不懂吗?” 常葫芦嗤笑一声:“莫说这些令长,太守了,就是当朝三公又当如何?你可知白羯胡人?此族胡人崇武嗜血,行军粮草不够,抓我大周百姓而食!白羯国师一身邪派武学,抓数十万华发男女,置于圈林苑。对周人如对牲口,白日随意宰杀烹食。每夜需十男十女抽尽精血,为其修炼邪武所用。” 老丰头和小承轩听到此处,吓的不寒而栗。世人都道恶魔才会食人,没想到这胡人也会抓人而食。小承轩小手紧握成拳,瞪着眼睛道:“常大爷,为何这么多人,不去反抗啊?抗辱被杀,总比被当做羔羊一般,被坏人吃掉的好啊!” “好孩儿,你有此心,实属不易,不愧我大周的好儿郎!”常葫芦赞道 小承轩道:“爹,常大爷。孩儿不懂事,爹曾教我读书,我记得有一段: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今天听到常大爷说当今世道,才理会得。” 常葫芦盛赞道:“我只见小承轩每日和村里众孩童嬉戏,没想到诗经中的深论也都能理会一二。你老丰头不简单啊!” 老丰头道:“我为何对这孩儿心重,除了老来得子外,更是因为他敏捷好学,触类旁通。我少时花百分力气学的,这娃只需一分。当真是过目不忘,我这点墨水早已经教不了他喽。” 这时常葫芦看向小承轩的眼光,已不像对待一般孩童的眼神。卓卓然别有神采,又似心有所虑道:“承轩,你念的诗经里这段,原是说:即使是野兽,也有悠闲自在的时候,有饱食而眠得时候。人不如野兽,连喘息之机都没有,所拥有得一切都付出了,得到得只有艰辛和血泪。更何况人被圈养、分食,这是何等的苦难。也许人生是应当承受苦难。但是如果百姓小民,从生到死便与这般苦难厮守。那天道何在啊!” 说道此,只见常啸天虎目含泪,不能自已。 小承轩上前紧紧拉住常啸天的一双大手,仰着小脸道:“常大爷,你再跟我和爹说说,这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吧。” “好,那我再说说。”“自打这白羯胡人占据的地方,就成了我所知最为黑暗的世界了。有外使路过,但见沿途树上挂着无数生而无望自杀的人,城墙上挂满了我百姓的人头,尸骨被作为“尸观”,恐吓世人。原本阡陌纵横,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现在赤地千里,人丁凋敝。胡人可以任意屠杀周人,我大周百姓连野兽也不如了。”说罢一口饮尽碗中白酒。 小承轩道:“常大爷,这白羯胡人怎么占了北方这大片土地的啊?” 常啸天道:“这白羯胡人的皇帝,其实也是颇有雄图,更有国师从中谋划。要说乘势而起还要从那白羯吞并幽州说起。这幽州乃我大周要害之地,胡人早有觊觎之心了。只是心存顾虑,又担忧鲜卑等部落袭击后方,所以迟迟未动。” 老丰头问道:“那幽州自有周臣设防,怎么还会被白羯所占啊?” 常啸天,押了一口酒,道:“幽州守臣本为周朝宗亲,名为周浚,幽州周边大片国土都归他所辖。身为宗亲,不思卫国,实图自立,但朝中各有势力,不肯依附,所以被那白羯钻了空子。” 常啸天又道:“那白羯国师献策,遣使周浚,对他要言辞谦卑,并向他贡送厚礼,让那周浚不起疑心,再图鲸吞。不过当时白羯皇帝还是心存疑惑,摇摆不定。那国师讲了两个故事给那个白羯的皇帝,一个是荀息灭虞,一个是勾践沼吴,说春秋时期就有良策,还怕大事不成吗?” 小承轩问道:“常大爷,你刚才说的荀息灭虞,勾践沼吴是什么意思啊?” 老丰头拍了下小承轩的脑袋,道:“你且听你常大爷说,小孩子插什么嘴啊?” 常啸天笑道:“无妨,无妨。不懂而问,这是好事。”转头对小承轩道:“常大爷就把这两个小故事告诉你。这荀息灭虞啊,是在春秋时期的事情,也有个说法叫假途灭虢。这个晋国想吞并邻近的两个小国:一个叫虞国,一个叫虢国,这两个国家之间关系不错。晋如袭虞,虢会出兵救援;晋若攻虢,虞也会出兵相助。大臣荀息向晋献公献上一计。他说,要想攻占这两个国家,必须要离间他们,使他们互不支持。虞国的国君贪得无厌,我们正可以投其所好。他建议晋献公拿出心爱的两件宝物,屈产良马和垂棘之壁,送给虞公。献公哪里舍得?荀息说:大王放心,只不过让他暂时保管罢了,等灭了虞国,一切不都又回到你的手中了吗?献公依计而行。虞公得到良马美璧,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小承轩道:“哎呀,这个虞公上当了啊?” 常啸天道:“照啊,是上当了啊。然后晋国故意在晋、虢边境制造事端,找到了伐虢的借口。晋国要求虞国借道让晋国伐虢,虞公得了晋国的好处,只得答应。虞国大臣宫之奇再三劝说虞公,这件事办不得的。虞虢两国,唇齿相依,虢国一亡,唇亡齿寒,晋国是不会放过虞国的。虞公却说,交一个弱朋友去得罪一个强有力的朋友,那才是傻瓜哩!” 常啸天续道:“晋大军通过虞国道路,攻打虢国,很快就取得了胜利。班师回国时,把劫夺的财产分了许多送给虞公。虞公更是大喜过望。晋军大将里克,这时装病,称不能带兵回国,暂时把部队驻扎在虞国京城附近。虞公毫不怀疑。几天之后,晋献公亲率大军前去,虞公出城相迎。献公约虞公前去打猎。不一会儿,只见京城中起火。虞公赶到城外时,京城已被晋军里应外合强占了。就这样,晋国又轻而易举地灭了虞国。” 小承轩道:“原来这就是荀息灭虞啊,那勾践沼吴呢?” 常啸天道:“这其实是一则美人计,也叫西施沼吴。当时吴国国运昌盛,他们的国王夫差骄纵的很,又贪恋美色。越国的勾践,献了美女西施给吴王的夫差。吴国的忠臣良相伍子胥力谏说国有危险,结果反被赐死了。而越国的勾践卧薪尝胆,最终灭了吴国。这就是沼吴的故事。” 小承轩道:“原来,自古以来就是有好的大官和坏的大官啊。” 常啸天道:“是的,你能明白这层道理已经不容易了。” 常啸天又道:“那白羯的胡人皇帝就是听了这两个故事,才决心吞并幽州。又潜人给那周浚身边的近臣送了好多的金银珠宝,那些污吏见到财宝,心中哪里还有家国。在周浚面前多次替那白羯皇帝说好话,说白羯想归顺,拥戴周浚当皇帝,手下的数十万将士都归周浚调遣。说白羯的史家想奉戴周浚如天地父母,也想周浚待白羯将士如子民一般。然后又送上许多五光十色,价值连城的珠宝。” 老丰头道:“唉,想我中华千载之下,人杰地灵。这些良策良谋却被胡狄所用。难怪大周势如累卵啊。” 常啸天道:“是啊。当时那周浚就封了白羯皇帝为偏将军,只等不日来归附了。白羯胡人整顿兵马,准备突袭幽州,又怕鲜卑族人偷袭后方,未敢出兵。又是那国师献策,说鲜卑兵马并不算多,且年年败于我白羯。今日我大军进击幽州,他们未必敢动刀兵。我们现在诸般准备都已齐备,可以很快吞并幽州,即便鲜卑来袭,我们两旬之内就可回援,足可以抵挡得住啊。” 老丰头听到此,叹了一口气道:“唉,那白羯有此人在,我大周怎么会有宁日啊。” 常啸天摇了摇头道:“老丰头,我中华人才辈出,只是当今大周皇帝昏庸,不善用人,当朝主政之人都是些奸吝小人。否则我泱泱中华怎么会被这些不识教化,茹毛饮血的胡人所欺。” 常啸天又道:“那白羯兵马逼近幽州,周浚下属也有明理之人,谏言,羯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谋,不如半途出击。那周浚不信良言,反而大骂,他白羯既有心推戴我,正应迎他进来,你们反而要袭击他们,真正奇怪。有谁在敢说袭击白羯的,斩!” 小承轩大声道:“这个周浚,简直不明事理,怎么就为了几句好话,一点礼物就能如此轻信白羯胡人啊。常大爷那后来呢?” 常啸天欣慰的看了一眼小承轩,道:“不错,正是这个周浚昏聩,才至幽州失守。”常啸天拈了一块卤豆腐,喝了一口酒,把酒盏往前一推,道:“老丰头,筛满了,我再往下说。” 老丰头笑道:“哈哈,你啊,就是想多贪我一碗酒。”。 第六章 收义子 衣钵初传 常啸天又道:“那蠢货周浚非但不听良言相谏,还要在府中摆酒设宴,迎接那白羯进城。没过一两日那白羯就率兵来到幽州,这个时候幽州已经城门大开,只待进城占领就是。” 小承轩忽道:“那白羯皇帝,狡猾的厉害,才不会马上进城呢。肯定还有别的计谋!” 常啸天听完一愣,瞪着眼睛看着小承轩。小承轩被看得好不别扭,道:“常大爷,我是不是说错了?” 常啸天笑道:“没错没错,一丁点也没错。你这娃娃当真是讨我喜欢,心思这般机敏。老丰头,你养的这个孩子,若不是窝在这大山里,真是人中英才啊。” 老丰头听人夸自己的孩子,心中甚是高兴,笑道:“常兄,莫要再夸奖了,古人说过,满盈者,不损何为?慎之!慎之!你可别把这孩子夸得过满了。” 常啸天道:“好,我继续讲。刚才小承轩说的是,那白羯皇帝,行军甚是谨慎,深怕城内设有埋伏。想了一个计谋。将沿途抢掠来的牛羊群,先驱赶进去。在前面的牛羊勃颈上扎上红绫,还差人敲锣打鼓,说是为表诚意,先送的礼物。其实是让那无数牛羊阻塞街巷,用来阻止伏兵。待得牛羊进城,看到城内毫无设防,立刻命令麾下将兵进城,并占领全城,四处劫掠。” 常啸天端起酒碗,又呷了一口酒。道:“到这个时候,那周浚也是十分惊惶了,坐立不安,形神颓废。那白羯皇帝,占了周浚的王府,又让人将周浚全家捆来见面。那白羯皇帝生性淫邪,看见周浚的妻室,面容姣好,顿生邪念。当着周浚的面将他妻室一把拉了过来,和他坐在一起。当其夫的面侵辱人妻,实在是淫恶至极,不过这恶果也正是那周浚咎由自取。后来这周浚也是忧愤交加,没多久就死了。那白羯的皇帝,把那幽州城内杀了一万余人,当真是暗无天日。” 常啸天续道:“后来羯人在我大周北方建国,至此算是占据北方大部了。白羯二世皇帝,生性更是无比残暴。在宫中随手带刀,如心境不佳碰到汉人侍女就把她的头砍下来,净血擦干后放到钵托上邀臣属观赏。如此恶魔一般的人物竟然笃信普度众生的佛教,他令所掳掠的我族女子做尼姑,然后杀之和牛羊肉混煮,还赏赐给部将吃,让其猜测是什么肉类,猜到就大加奖赏。胡人将境内汉人称为“双脚羊”,就是将我族人视为牲口任意屠戮烹煮。” 老丰头父子,听闻脸色惨白,这简直就是妖魔化身。若不是听常啸天所说,还不知天下居然有比阿鼻地狱更甚的惨景。 小承轩听闻,惊骇过后,忽然跪下道:“爹,你找教习,我要学本领,我长大要杀敌卫国。” 老丰头听闻道:“轩儿,且不说我不识得那武功教习,即便认识也只是些看家护院的角色啊。为父五十有余才得你一子,学武斗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面对老丰家列祖列宗啊!又怎生与你娘亲解释?” 小承轩双目含泪,只是这双眼中毫无放弃之意。 常啸天说道:“承轩,天色很晚了,你且回屋休息。我和你爹再小饮几杯,再饶他几盏九酿春。你在这里常大爷我拉不下老脸来,呵呵。” 小承轩似有所悟,跪在地下向二人磕头,转身回屋去了。 看见母亲还坐在床边,就着晃动的灯火,给他缝补衣裤。小承轩也坐在床边,看着母亲一语不发。 翠姑见状,微笑着放下手中的针线,伸手抚摸着小承轩的脑袋,道:“栓儿,怎么了?跟为娘说说,咋不开心的?” 小承轩道:“娘,我想读书,也想学武。我要驱逐胡人,我要老百姓不受苦!” 翠姑笑道:“傻孩子,你想读书也行,想学武艺也行。为娘不识字,但是你说要老百姓不受苦,这可难啊。咱家能不饿着已经不易了,你爹年岁不小,还指着你继承手艺呢。娘没别的想法,能守着你,看着你长大,不受苦就知足了。” “娘!”小承轩呼了一声,依偎在母亲怀里。翠姑轻轻的拍着他后背,感觉还是那襁褓中的婴孩。许是白天累了,小承轩迷迷糊糊的窝在翠姑怀里睡着了。 看着小小的身影走向后屋,常啸天将那张比他年龄似乎还要大的长凳向前挪了挪。 常啸天对老丰头言道:“前些年你我谈天时论过岁数,我倒是痴长了你两个春秋了。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老丰头言道:“老哥哥请讲,我洗耳恭听。” 常啸天道:“年少时家师曾与我言过:圣如尧舜,然尧舜之上善无尽也;恶如桀纣,然桀纣之下恶无尽也,使桀纣未死,恶宁止乎?”“此是教我,尧舜已经够圣明了,但在尧舜之上,善也没有穷尽;桀纣足够恶了,但在桀纣之下,恶也是没有穷尽。要是桀纣没死,残恶难道就到他们这儿为止了吗?如今世道,岂不是胜于桀纣!” 常啸天续道:“小承轩是要接你手艺啊,有句老话说的好: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可现如今可比荒年更难熬哦。学武之道不在于斗狠,而在于安良。佛家也有言: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武学一道,当是知善知恶,为善去恶才是根本啊。再说了,学了文武艺又何必卖于帝王家。待承轩大了,照样继承你的手艺,遇到啥事情,身有技艺也不会被人欺辱啊。艺多不压身嘛。” 老丰头道:“这些我似乎有点懂了,可即便如此我又怎能寻到那良师啊?” 常啸天一笑道:“你且看来。”只见挥手之间,油亮的柜台前一青石台上清晰烙印下一只手掌印记。 老丰头大惊失色,慌不迭的走过去,用手轻轻的摸着这块石台。只见掌印凹进石台一寸有余,这要是击在人身上,岂不是筋断骨折。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那坐在桌边若无其事的常啸天,仿佛这一切不是他所为。老丰头三两步的走到酒桌前,拉着常啸天道:“常葫芦,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我就是知道的。”老丰头激动的面色涨红。 常啸天道:“恩师曾与我说过,未入我门不得传道,若传你子息须回师门告知。可我全家如今就剩我一人,老少三十余口皆未能活命。我可收承轩为螟蛉之子,当可传我一生所学,且不知你老丰头是否同意了。” 老丰头道:“我儿能得此机遇,是他一生的运势,我怎会阻拦。你若收他为义子,我俩可真就是要兄弟相称了。就是我这好酒藏得再深,怕是也躲不过你这贼鼻子了。”说罢开怀大笑。 常啸天老来孑然一身,今天得收如此的敏捷聪慧,根骨奇佳的义子。只觉冥冥中自有天意,当真是大慰老怀。两人喝着说着,皆醉倒桌前,伏桌而睡。夜半,常啸天醒来,将柜台前留下掌印的青石板悄悄的处理掉了。从柜台里拿了笔墨,给老丰头留下一纸书信,翩然而去。 阳光又悄悄的溜达进了这个小村落,家家户户都忙活着上工。老丰头依旧如常,早起的第一件事,是进那家传的酒窖之中。夏至刚过,天气是逐渐的热了。老丰头把酿酒的瓮放在深屋的不透风不见光的地方。天气极热时,须用砖把瓮鼎足架起来,免受地气伤害。过些时日又需以土醅养,这酒才不落俗套,醇厚绵软,酒汤清亮。打理完了,带着一脸的汗珠,回屋跟翠姑打了声招呼。拉起小承轩往哪后山的林子里走去。 山里人,天天行走在这山路上,也就没人关注那远远近近的旖旎美景,层峦叠嶂的山峰。父子俩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起林中穿飞的鸟儿。 “爹,你拉着孩儿去哪里啊?”小承轩问道 “你昨天不是说要学艺,爹今天带你去!”老丰头擦了擦汗水。 在林间转了两个弯,来到山间一处破败的土地庙中。常啸天横躺在贡像前,破衣服盖在头上,双手抱着枕在头下。翘着腿,破鞋片子挂在那脚丫子上不停的晃荡。 “常大爷!”小承轩脆生生的一身招呼。 常啸天翻身坐起,仔细的打量着小承轩,仿佛第一次看到这孩子似的。 “爹,不是带我学艺吗,怎到这土地庙了?常大爷也要学吗?”小承轩不明就里的问道。 老丰头正色道:“承轩,你常大爷身怀绝艺,隐身与我们这小村中。如今愿收你为义子,传一身所学,你可愿意?!” 小承轩听罢,纳头便拜,磕了十几个头。常啸天轻轻一拂,小承轩便拜不下去,笑道:“够了够了,磕这许多,怕不是这小庙都受不住了。” 就在这破庙之中,简简单单的行了那父子之礼。 常啸天道:“我收你为义子,传我所学,你须得知道,着实用功,便见道无终穷,愈探愈深,必使精白,无一毫不彻,方可。今天你且回去,细想我刚才所说,明日平旦寅时你还来此地,我要问你。” 小承轩听那常啸天的话语,回家的路上一路琢磨,依稀有点明白,遂问道:“爹,刚才义父所说的道无终穷,必使精白,是什么意思呢?” 老丰头,笑道:“你这义父,心中有千沟万壑,我没练过武艺,不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咱们酿酒啊也是道,要想所酿的酒醇厚悠远讲究六善。必须准备好酿酒的原料,必须选好制曲的日子,浸泡和蒸煮原料必须清洁,必须选用甘甜的泉水,酿酒用的陶器必须精良,必须掌握好酿酒的火候。这六善做齐备了,难道就是能把酒酿好了吗?不是哦,只能说是,刚刚开个头。酿酒的人还需要了解黍米的陈新,天气的冷暖,这可又是一关啊。这酒的甘味容易酿出,而辛味却难以酿出来。在五行中金辛和木甘是间隔开来的,相克而不相生,但因为木酸可生土甘,土甘可生金辛,故以土作媒介,从酸到甘,再从甘到辛,酒就酿成了。如此,你又要懂得五行之说。栓儿,你可明白爹说的话么?” 小承轩道:“爹,我好像懂了,这就是义父说的道无终穷,都要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老丰头笑道:“应该是这么个道理,你自己在琢磨琢磨,天下万物,这个道都是相通的啊。”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小承轩早早来到土地庙前,只见常啸天早已负手而立在庙门之前。见到小承轩顶着一头露水,微笑招呼他上前:“轩儿,昨天义父所说,你可想好,说与我听来。” 小承轩道:“义父,孩儿识浅,觉得只要踏踏实实下功夫,会发现武道如天理永无止境,越是探究越是深奥,必须要做到精确明白,没有丝毫不透彻才行。” 常啸天道:“轩儿,你所说不错,但是知与行可是相差很远啊。你可要知道要吃尽别人未吃的苦,才能真正做到无一毫不彻这几个字啊!”嘴上说的很是严厉,心中着实对小承轩的聪慧还是吃了一惊。 常啸天道:“轩儿,你即为我子,当知晓为父身世。为父姓常名啸天,拜太虚宫乾真子为师,从师十五年。后闯荡江湖,见国家危难,从军杀敌,官至车骑将军。后因奸人所害,一家三十余口皆被屠戮,乃避祸至这小村之中。你须紧口慎言,以免延祸!” 小承轩跪下道:“孩儿谨记!” 常啸天拉起小承轩,指着那最高的山顶道:“你住着大山之中,可曾到过那最高处?” 小承轩摇了摇头:“如此高山,怕是飞鸟也难以到达吧。” “今天我们就做那登顶的鸟儿吧。”说罢一把抱起小承轩,只觉耳畔风声阵阵,脸上被扫过的树叶刮的生疼。 遇到绝壁悬崖,常啸天用麻绳将小承轩缚于身后,手足并用,如那山间的猿猴,跳跃腾挪。有时又像那飞鸟,一跃丈许。只见那云从身边飘过,直如登天梯入仙境一般。有些峭壁直入墙面,但只要稍有凹陷,常啸天便能借力。有些如铜镜般的石面,便似壁虎般贴着游走。几近山顶之处,只见常啸天一声清啸,腾身而起,身上的衣服随风飘然而起,如同一只巨鸟落在山顶。小承轩站在那山巅,才觉天地如此广阔,看那万里云海。真是云层卷苍穹,霞辉逸昊天啊。 常啸天道:“轩儿,我带你来此,也是要让你知道。学武不可弃文,所学不同但理为一致。我先教你些入门的法儿,怎生把气给喘好,怎生把觉给睡好。” 小承轩甚是好奇,心道:“义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喘气和睡觉也要教啊。” 耳听得常啸天言道:“人赖百谷以养生,调五味以悦口,而大患由此而生。常人虽终日呼吸不断,然出多入少,不能细而长、缓而深。即呼吸之息,氤氲布满于身中,一开一阖,遍身毛窍,与之相应;而鼻中反不觉气之出入,直到呼吸愈缓愈深,开阖似有似无,则入定出神,胎息之功不远矣!” 小承轩问道:“义父,这是什么意思呢?” 常啸天道:“轩儿,这人啊,吃五谷杂粮,调酸甜苦辣,然而疾病却是这么得来的。一般人呼吸,不能细长悠远,这是都用口鼻之故啊。这一呼一吸之间,应该与全身毛窍相应,直到呼吸越来越缓,似有似无才算是入门了。你看那婴孩,一呼一吸皆是小腹伴随一起一落。而年暮之人,呼吸往往上移至胸口起伏。而垂危的人的呼吸,只在喉间了。所以啊,你要能把这喘气睡觉按义父所说的,有一年之功能有小成,就算是很好啦。” 小承轩笑道:“义父,这喘气和睡觉我现在就会啊。” 常啸天道:“我先将这太虚阴阳歌诀说与你,你且用心记住。无极太虚气中理,太极太虚理中气。乘气动静生阴阳,阴阳之分为天地。未有天地气生形,已有天地形寓气。从形究气曰阴阳,即气观理曰太极。” 小承轩道:“义父,我有些不太懂呢。” 常啸天拉住小承轩,找了处平坦的地方坐下,道:“哪有这么快便懂得,义父当年可是学了几个月的。为父在太虚宫修习,首先就要知道这个太虚的意思。太就是极其至大的意思;虚是空虚无物的意思。极大极虚之中,具有极大极至的理气。理气未分,而混沌者,就是太虚。太虚又幻化无极和太极,太极又分阴阳之理,有了阴阳就分了天地了。这般循而往复,就如我们的呼吸一般,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啊。” 小承轩道:“义父,昨日爹跟我说,酿酒也要讲究五行,穷究其理才能得道。可这五行又怎么来得?” 常啸天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娃,还真是机敏聪慧。天地既立,而阴阳即在天地之中,阳动而变,阴静而合,生五行也。为父不懂酿酒,只懂喝酒。你爹酿酒而要明阴阳,知五行,也是酿酒中的至理了。这五行也是相生相克的,木火土金水相生,木土水火金相克。生生化化,万物立命之道,即在于此啊。以后习武这五行生克制化之理,不可不知。” 小承轩不知,就这山顶的一番对话,要是在江湖上,不知多少志士能人想听到这常啸天的一番论道啊。这太虚宫的吐纳呼吸之道,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映入小承轩的脑袋里了。 第七章 品佳酿 心生歹念 且说佟氏兄弟不愧是半路劫镖、打家劫舍的出身。上次来林溪村探千年翠芝的事,在山中找的这落脚的山洞确是个隐蔽的所在。顺着山洞转入一处堪堪够一人侧身而过的崖壁,约莫走个百十余步,拨开枝蔓就可见一处突兀的大石。 常啸天这日带着小承轩来到此处,仰望天际是云畔而过,俯视脚下则万丈深渊。小承轩心往一横,迈步而行。面壁贴腹,脚踏石椽横向移动前行,当真是背空虚行。第一次来到这等险地,小承轩也是摒气挪步、缓慢前行。只是百余步的距离,可山风烈烈,手无可攀,待得走到大石处。也是手脚发软,衣衫透湿分不清是山雾还是汗水了。 常啸天双目中尽是赞赏,没有武学根基的人。能走过这一段山崖峭壁,全凭的是胆略和勇气,足见这孩子心志坚定。遂道:“你能一人走完这崖壁险道,我心甚慰。今日我传你几句口诀你需牢牢记住:至道不烦诀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嘘吸庐间以自偿,保守完坚身受庆;方寸之中谨盖藏,精神还归老复壮。你心存虚无,虚无中有恬淡之意即可,无须强求,顺遂自然。”说罢让小承轩盘腿坐下,又指导了一些呼吸吐纳之法,内视导引之术。 小承轩按其所述,初时尚不知所以。两炷香后,但觉四肢百骸毛孔都似打开一般,舒畅无比,双目困倦异常,就这么沉沉睡去。这一觉直睡到午后,待得醒来,看见常啸天笑看着自己。只觉甚是羞愧,第一次修学,就偷懒睡觉了。 “义父,孩儿无用,也不知怎得就这么睡着了,请义父责罚。”小承轩羞道 “睡的甚好,睡的甚好!真没想到第一次你就能睡着了。想你义父当年,一个月都未曾这般睡过。哈哈哈,好好好!”常啸天击掌大笑。原来这太虚宫的内功心法,能体味到四肢百骸毛孔尽开的感觉,正是应了呼吸之息,氤氲布满于身中,一开一阖,遍身毛窍,与之相应的道理。太虚宫内的修习者往往这第一关就迈不过去,终身只能在太虚宫从事知客一等杂事。常啸天所说的好,是从没想到小承轩第一天修习,居然就能有此感悟,可见资质之佳前所未闻。他本人当年是五日之后才稍有感悟,能这般睡着都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就这已经被他师尊乾真子赞为罕见之才了。 半年来,小承轩就这么早出晚归,老丰头也不问他。他母亲也就每日给他准备干粮水袋,顺便装满一皮囊酒带上。这百日来天天吐纳运气,若逢大雨则爷俩则躲至山洞。听常啸天说些运功的法门,抑或讲些江湖上的奇闻趣事。晚间酒铺子上了门板,常啸天就与小承轩讲解经史子集,听得一旁老丰头也是频频点头。白天习武,晚间传文,这日子过的倒也是恬淡快活。 小承轩这半年来的精进,着实让见闻广博,眼界极高的常啸天瞠目结舌。几乎是抵得他当年在太虚宫数年的苦修了。常啸天深通医理,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又为小承轩如此快的进益有所担心。 这一日,小承轩打坐之时,只觉浑身轻灵,飘然欲飞。身上绿芒大盛,阳光照在身上,远看直如一翡翠做的假人一般。常啸天守在一旁不敢稍有打扰,也是被等异象惊的目瞪口呆。一盏茶的时间,绿芒渐隐。常啸天忙问:“轩儿,可曾觉得身有异样?” “没有啊,只觉好生轻快舒畅呢。”小承轩答道 常啸天又为其搭脉,一切如常。又以真气贯其全身,如第一所遇情形如出一辙,只是反应更为明显。苦苦思量不得其解,登觉此事需更为谨慎。心道这事还需师尊指点才行,收义子传衣钵也是时候让师门知晓了。 晚间,常啸天依旧来到酒肆,邀老丰头饮酒聊天。待得客人散尽,才谈及此事。 “丰老弟,我这几日就准备回趟师门,一是要禀报家师收子传艺一事,还有就是轩儿身上这绿芒之事,我深不得解,还需请教家师。多年前你道孩子母亲摔倒山涧时,吃的那一株绿蘑菇,我猜想十之八九就是现在江湖上疯传的千年绿芝了。之后弟媳怀有身孕,母子精血相连,这千年绿芝的精华,估计皆被轩儿所得啊。” “啊!此事无碍吧?”老丰头忧道 “没事没事,只是我不能善解其因,因此我要尽快动身。若是村里人问到,你就告诉他们,常葫芦回北地看看家乡是否还有亲人,免得乡里胡乱传闻。” “轩儿,我走的日子里,你要勤加练习,不可一日有辍。回来,我可是要查你功课啊!不但武学要查,文之一道也要查,我可是要考你墨义和帖经哦!还有每日吐纳运气,不可急攻猛进,需得慢慢濡养经脉,让内息圆转无缺。修道贵在无为清静,不能急于求成。我传你的绵风掌法不可用来恃勇斗狠,这掌法初学,你收放尚不自如。不会武艺的,受了轻则筋断骨折,重则命丧黄泉。遇到武功高强的,你年岁尚幼,毫无临敌经验,更是万分凶险。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施展,你可记住?!!”说到后面,已是言辞凛凛。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油布包裹,递给小承轩,道:“轩儿,这里有几本医书,是为父多年来对医学的见解,里面还有对黄帝内经,难经,脉经的注解。你且看着若有不懂得,待我回来再来教你。” 小承轩双手接过,道:“义父,孩儿记得,定不负义父所说。可是,义父,你要早点回来。”说罢眼眶微红,泫然欲泣。 “好孩儿!”常啸天将小承轩拉在怀里,也是甚为不舍。当年指挥万马千军,老来念子在人性一道,却也是绕不过去了。“丰老弟,你且等我带来好消息,好酒你可得给我备着啊!”常啸天岔道 “好!我家传的五十年好酒,待你回来,我且开一坛让你喝个够!”老丰头言道。 第二日,常啸天扎了个小包袱,背在身上。天还没亮,谁也没有惊动,独自一人悄然奔天量山太虚宫去了。小承轩则按所学,每日练功不辍。老丰头依旧忙忙碌碌与照看酒肆,伺候酒窖,招呼乡亲。偶尔有人问到常葫芦怎么多日不见,就随口答道,听说是回北地查探亲人去了,众乡里也都不以为意。 天量山,传说在这里最接近天都,可丈量天地间的距离,故名天量山。若是逢上冬日飘雪,那积雪浮云端的盛景更是美不胜收。太虚宫就建在这莽莽群山之中,看那白云悠悠,烟霭青青,山峰奇耸,岩壑秀丽,当真是那清静无为之所啊。 只见山间一道士,头上挽一个道髻,身着淡青笼纱长袍,水袜云鞋踩在脚下,后背斜斜的背着一柄宝剑,手持一柄拂尘。看似闲庭信步,可是转眼就至眼前,定是练就了绝佳轻身功法。只见他深陷的眼窝,顾盼之间双目精光闪烁,气度非凡。这道人刚转了一个山道,忽然停下脚步。双目直瞪瞪的看着不远处,一个在大石上睡觉的人。那人一身粗布衣服,腰间挂着一只油亮的酒葫芦,用一破毡帽盖在脸上,呼噜声震天响,睡的甚是香甜。 那道人,心中一凛。心道:“这人好深的修为,这呼噜声内含雷音,一呼一吸间不见胸腹起伏。周边草木却能被这呼吸带的飘动。这般人物这会来我天量山,怕似未按好心。”刚欲出声,只听那人常常的吁了一口气,眼见嘴里呼出淡淡的白气。道人又是一惊:这般气息是与我道家吐纳之道似乎同源啊,能有呼气成源的境界可是比自己强太多了。几乎和师尊十数年前的功力相近了,距离那当世的三大高手差也只在不远。 当即遥身打了个稽首,朗声道:“这位朋友,来天量山可有贵干?怎生睡在这山野之间,何不去太虚宫一坐?” 那人依旧仰面躺着,连毡帽也未摘下,道:“哎呦,这就是休息一下,还有人打扰。你练你的梅花剑,我睡我的大头觉。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怕挡道,躲在路边睡觉也不得安生。” 那道人心中大惊:他就凭我这脚步和说话就能知道我的名号。还未回神,只觉前方风起。不待思虑,脚尖一点飞身向后。刚才那人还在大石之上躺着,这一瞬,就如一只展翅的灰色大鸢从天而降,大袖挥舞,劲风扑面。那道人不敢怠慢后跃时随手抽出后背宝剑,抖手间挽出十余个剑花。这剑法着实精妙,攻守兼备,从容有度。 刚才睡在大石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常啸天。只见常啸天手掌轻挥,那掌风似乎能转弯一般,斜刺里又拍向道人的腰间。那道人拧身滑步,一招驿寄梅花。刹那眼前光华万点,看不清对方宝剑到底指的是哪里,顿时将常啸天整个身子都罩在了剑光之中。常啸天见那道人使出这招,脸露微笑,道:“来得好!”双掌连拍,仿佛云气升腾,霞光漫天。无穷无尽的将刚才的剑光又包在其中。 那道人哈哈大笑,道:“好一招云兴霞蔚,大师兄你可回来啦!”言罢,将那手中宝剑插回剑鞘,纳头便拜。 常啸天上前,拍了拍那道人的肩头,笑道:“好一个梅花剑仙,四师弟你这一手梅剑十七式可是深的三味啊。” 原来这道人正是太虚五子之一的贞一子左丘玄。 “大师兄取笑,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大师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直追师尊当年啊。走吧,师尊正在宫中,我领你去拜见。”左丘玄说罢挽住常啸天的的臂膀。 常啸天道:“这些年的确有所进益,不过总是感觉差那么一点。你要知道武学一道,毫厘之差,那就是判若云泥啊。” 那左丘玄听说了常啸天全家被害之事,之后十数年再未听闻大师兄的一点风声,太虚宫诸位都认为常啸天被害。只有他们师尊乾真子说,常啸天积功乃是善德,不像短命之人,不必太过担忧。这一路上左丘玄也是丝毫没有提及常啸天家事,只是说些当年同在门下习武的一些趣事。两人脚程甚快,说笑间已经来到太虚宫前。宫门极为简朴,剥落的墙面,只是记着天地的轮转,闻名天下的武学之巅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道观。进的观门,虽然占地颇大,里面各类偏殿也是朴素的很。 太虚五子的其他几人见大师兄回来,都是极为高兴。那小师弟的一身武学几乎都是常啸天当年直接指点,反而掌教乾真子并未教多少。 常啸天道:“几位师弟,我回来会住些时日,有的是时间叙旧。我现在还是拜见师尊要紧。” 众人听闻也是深觉在理,说道:“大师兄所言极是,师尊还在后堂,大师兄自便。”常啸天向众师弟一拱手,向后堂走去。 进得后堂,一老者穿着一身灰布道袍,脸上皱纹叠叠,一捧灰白色长须飘在胸前,看不出多大年岁。这就是名震武林第一人的乾真子。 “回来啦。” 常啸天跪拜行礼,道:“回来了。” 两人对答浑不似一别数十年的师徒,仿佛也就离家一两日的样子。 乾真子指了指身边的木凳说:“坐吧。” 常啸天应声而坐。垂手两侧,未再多言。 乾真子,道:“嗯,你这些年多经磨难,心性看似沉静,本性并未改变啊。不过内功颇有精进,距我当年也不遑多让了。” 常啸天,道:“师尊说的是。” 乾真子又道:“你练武确是难得奇才,各项所学也是一点就透。就是这尘世间的事情你难以放下,所以一直也未让你入教。你那五位师弟在这一点上比你稍强啊,你可省的?” 常啸天,道:“师尊教训的是,我还是难以看透尘世。师尊也是因人而教,徒儿省的。” 乾真子,道:“你一心为民,也是入道。善道,民道也是修行。你家逢大难,避祸世间,也是修行。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也是修行。修我三清之道是道,安天下百姓民生亦是道,不必纠结。这次你回来,是否心有不明,以求解惑?” 常啸天,道:“正是,我收了一个义子,年方八岁。一是为了传我太虚宫所学,向师尊禀报。二是此子生性聪慧,一点即透,还能深究其理。吐纳第一天就能悟到周身相合的道理。半年来修习,几乎是我当年数年苦修而不得的效果。” 乾真子笑道:“哦,居然还有这等资质的孩童。甚好,有空可以带来太虚宫啊。” 常啸天拜倒,道:“谢师尊收纳我义子。” 乾真子道:“不需太过在意门户之见,能传我大道才是真理。” 常啸天又道:“师尊,这孩子因其母怀其身孕之前,误食一天地间的灵物。我猜测就是那江湖疯传的千年翠芝,我来前这孩子修习吐纳时,浑身绿芒后又逐渐消隐。但其脉象一切如常,我不得其解。” 乾真子道:“哦,还有这等奇事!你随我来,其间过程细细道来。” 常啸天跟随乾真子,两人身影逐渐消失在太虚宫的后堂。 国事越发吃紧,可南方这偏安之地,官员却还是歌舞升平。只见这路上有一人,嘴上留着两撇鼠尾胡,人是精瘦,好像一根大称就能幺出斤两。可行走在这溪前县城却是好大架子,丈把宽的石板街道恰似装不下这猢狲精一般的人物。只见他一路直奔县衙而去,甚是熟门熟路。平日里百姓走到县衙门前都不敢靠近,管门的差役见人轻则喝骂,重则棒打。可这人直接上前,且看县衙管门的又是另一番嘴脸,低三下四立时请进。县衙大门左右,水磨八字砖墙。两扇黑漆大门,门上大铜环擦的锃亮。衙门之上悬一牌匾,上书溪前县署四个大字。两面两扇虎头牌,写着“衙府重地”、“闲人免进”,旁边还有四根半红半黑的棍子。里面早有门房差役飞奔进内禀报,就看溪前父母官钱宁,慌不迭从内跑出。这边跑还边在整理着衣冠,嘴里唠叨道:“哎呦,什么风把孙大管家您给吹来了,怎么不提前捎个口信,我也好准备准备啊。”原来这姓孙的是太守府的大管家,都说丞相府里七品官,可这太守府里的也不差啊。 “这怎么成啊,您钱大人是一方父母官,我是一介百姓,岂敢这么造次不是。”孙管家言道。 只见正堂一副对联,孙管家摇头晃脑的念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勿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嘻笑道:“钱大人,这对联可是写的好啊!爱民如子,当如钱大人啊。” 那钱宁回道:“我这官当得还是当不得,还不要看太守大人。还仰仗您孙管家在大人面前给下官美言几句啊。” 两人说笑着就来到后院,孙管家言道:“我也是给我家老爷打个前站,晚间大人就能到你这溪前县衙了,还请钱大人提前安排妥当啊。不过老爷吩咐此事不必惊动,免得扰了百姓。” 钱宁引孙管家后院坐定,将县丞唤来道:“你且让人去林溪村,把那上好的九酿春多打上一些,这酒的确不是凡品。再让醉月居备一席佳肴,今天晚些送到府上。” 又对孙管家说:“都亭驿的差役粗手粗脚的,实在不能让太守大人在那里委屈。今晚太守大人和您都住在我的府上吧。” 孙管家道:“此议甚好,老爷当会满意的。” 眼看着太阳收尽余晖,这溪前县下午就净了街道。一列兵马,护随着一乘马车缓缓停至衙前。钱宁一身整洁官服,携同一众府中人等站在台前迎接。只见马车内下来一宽脸阔嘴的人,身着太守衣冠,一眼看去倒也是颇有官威的样子。 钱宁三两步的走上前拜道:“下官钱宁参见太守大人。” 太守单手虚抬道:“你我同朝为官,不必着这些虚礼。钱大人我们进内再细谈吧。” 钱宁落半个身子在后,引着太守向后堂走去。边走边试探着问道:“大人,眼见着天色已晚,我府内备了点薄酒。若是不碍,您看边吃边谈可否啊?” 太守道:“唔,这样也好。也不是甚要紧的事,就边吃边谈吧。” 一席酒菜已经备好,钱宁让那太守坐了首座,其余各人挨次坐定,钱宁举杯道:“大人栉风沐雨,这么晚还来视察民情,下官不甚钦佩,当是我等为官的楷模啊。” 太守道:“钱大人不必过谦,我一路过来,看这溪前也是治理的井井有条,这也是你为官一方的政绩嘛。”说罢饮了一口杯中酒。“咦,此酒甚好,色清透明,醇馥幽香,尾净余长,确是佳酿啊。”举手将杯中余酒一口饮尽。 问道:“这是什么酒,没想到在我治下居然出这等美酒,我却不知。真是枉在任上数年,倒是你钱大人饱了口福啊。哈哈哈” 钱宁道:“大人,此乃山里一小村中酿的酒,唤作九酿春。祖传十几代的手艺了,我也是无意中寻到。今日得知您要来,特嘱人奔了几十里山地才买得此酒啊。” 太守道:“还余多少?我不日要去都城天中,曹丞相爱酒,我就借花献佛了。” 钱宁道:“今日沽了有十余斤,大人尽管带上。当今三公之首,能喝到我这小地方酿的酒,也是我们一县百姓的福分啊。” 一席酒吃罢,钱宁将太守一众安置妥当,自个一人回到侧房休息。钱宁冲着那一闪一闪的烛火,心想:我若能将这酒肆拿下,让那店主加紧酿造。最好能得到酿酒手艺,免得被太守大人抢得先手。美酒能直接上呈曹公,我岂不是能平步青云?想到这里,嘴里哼着小曲,只觉得自己就要官运亨通,心情也是无比舒畅。 老丰头一家还不知道,一片乌云已经压顶而来了。 第八章 定恶计 件件如刀 吱呀一声,衙门的大门打开了。高高的院墙,高悬的牌匾,肃穆的衙役,这一切让这个县衙显得是那么的凛然。县衙后院,太守已早早起来,刚刚推开门。只见长令钱宁已经垂手站在门外了,看这衣冠上微微的湿意,约莫站在门外有小一个时辰的光景了。 太守道:“钱大人,何必如此辛苦,叫些下人即可,何必事事亲躬。” 钱宁谄笑道:“事情也是我吩咐他们去做,怕的是下人们听不懂大人的吩咐,出了差错。” “大可不必,我今天即回。”说罢迈步出门。 “大人昨日所说的,我已安排放置在您车上。坛子上包了草绳,怕被磕碰了。”钱宁道 “钱大人所虑甚细,还有数月就是曹公生辰,想必要大宴宾客。此酒若得曹公心意,少不得还要多多麻烦与你啊。到时我安排太守府的人常驻你县,这样会更方便些。”太守道 “是是是,大人。你只便吩咐就是,下官一定妥办。”钱宁心头一揪,面上依旧笑容不减,双手搀扶着太守上车。 马车缓缓而动,蹄声声碎,哒哒而行。钱宁一直送出城外,直到车队消失于眼前才转身回城。 钱宁心中不停的回响着刚才太守说的话:还有数月曹公生辰。嘴里也在嘀嘀咕咕的念叨:“曹公生辰,曹公生辰啊。。。。”两只手不停的搓着,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进了县衙,随手拿起案头的公文,漫无目的翻看着。时间似乎停滞,可日头却渐渐升高。转眼过了辰时。这七月的天顿时像洒了火似的,知了烦躁的叫着。钱宁迈步进了后堂,迫不及待的解开扣得严实的衣冠,大声呼道:“来人,上茶,快!太热了。倪县丞,快与我后堂议事!!” 临溪村还是一如既往的安详平和,老丰头每天吃了早饭,就要下门板,和店里一个小伙计把已经干净的发亮的桌凳再抹一遍。一个人再到酒窖忙活一阵,这一点是几十年来从不马虎的。一阵忙完,站在店门前,笑眯眯的和乡里乡亲打打招呼。一辆骡车从门前经过,老丰头问道:“刘三,你这一早是去哪里啊?” 刘三道:“哎呦,老丰头,我去县城,卖点柴伙,还有这家做的笋干。顺便再带点盐回来,家里没有盐了。有没有要采买的?我顺道一并带回来了啊?” 老丰头道:“没有,没有。家里店里这几月都不缺。” “爹,那只毛笔都快写秃啦,答应我买狼毫笔的啊!”小承轩从后面奔来 老丰头笑道:“你这孩子,耳朵倒是挺尖。好,那就买。”转首又向刘三道:“我给你两百文钱,帮我带一只狼毫笔来。” 刘三道:“老丰头,你让我带啥都行,就这文房四宝你别找我。我大字也不识,还买啥笔啊!你让栓子和我一道去县城,也让孩子散散心。” 小承轩到底是孩子心性,听说可以进县城,也是极喜欢的。老丰头刚想回掉,转脸看了小承轩那期待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了下去。遂道:“刘三,那就拜托你照顾好我家栓儿。早去早回,太阳下山这山路就不好走了。” “好哦,去县城咯!!”小承轩高兴异常。 翠娘在后堂听见,忙赶了出来,抱怨老丰头:“当家的,你就是惯着他,这十好几里山路一去一回的,你怎生就能放心!” 老丰头笑道:“让他去转转吧,刘三又不是外人。以前又不是没和我去过县城,再说买几只笔回来,多写写字也是好的。” 翠娘又把小承轩拉过来,着实的嘱咐了好多,这才让小承轩随着刘三的骡车一道去县城。这骡子素来就是能吃苦的牲口,身躯高大,腿脚甚快。十几里山路也没用多久就来到了溪前县城。城门前,刘三下车给那城门口的差役交了十文路钱,这才放了进去。 刘三对小承轩道:“我在前面市口,卖柴伙,还要去把那笋干送到城里的醉月居。你自去买笔,若我不在定是去了醉月居。那醉月居你知道在哪里吧,你买完笔就去醉月居后厨门寻我,我再那儿坐等你。” 小承轩道:“刘叔,我知道,就是那些有钱人吃饭的地方。我买了就去寻你。” 刘三道:“好的,你去吧,路上莫要玩耍,快去快回。” “知道啦,刘叔。你咋跟我娘一样啊!”小承轩笑道 刘三在小承轩的脑袋上拍了一记,笑骂道:“就你小子机灵,还敢说我像女人。老子我七尺男儿,我。。。”看了一眼骡车上的柴伙,叹道:“唉,七尺男儿也只能卖他妈的柴伙。”小承轩早已跑了好远,听不见刘三的絮叨。 小承轩来到一家售卖文房四宝的小店,挑了两支狼毫笔。里面掌柜的见一个乡里孩童挑笔,笑道:“你这娃娃,你是给家里人买的吗?” 小承轩道:“不是,我给自己买的。” 那掌柜笑道:“你上私塾?还会写字?”山里的孩子,极少习文,早早的就要帮家里忙活,能把一张嘴巴糊好已属不易。能上得私塾的都是些地主大户家的孩子,像小承轩的这般的,还真是少见。 小承轩道:“不是,我没上私塾,都是我义父教我。” 掌柜的看小承轩讨人喜欢,上午左右无事,就想多逗他一会。笑道:“不错不错,我看你挑了狼毫。你可知道为何叫做狼毫啊?” 小承轩道:“唤作狼毫,还不就是从老狼身上拔下毛来做的笔呗。” 掌柜的听闻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真是有趣,狼毫就是从老狼身上拔毛啊,你有那个狠劲,我还没那个胆量嘞。” 小承轩甚是聪慧,知道自己所说不对,上前深施一礼,道:“小童学浅,还请老人家指教。” 那掌柜的见小承轩不但讨喜,还懂得礼数,更难得的是不懂就问。手捻胡须道:“百十年前的狼毫,还确是狼毛所制。尤以北狼毫所制更为好笔,北方天寒,狼毛生长的好。可是自从陆沉以来,北方皆被异族所占。我们现在所制的狼毫,乃是黄鼬尾毛所制。就是我们乡里所说的黄鼠狼,故而今日所称之狼毫,为黄鼠“狼“之“毫“,而非狼之毫。” 小承轩听那掌柜的所说,心有所思。唉,没想到一支狼毫笔,也是因为北国沦陷,才有这许多故事。当即深鞠一躬,道:“谢老人家指点!”说罢取了一百文铜钱放在柜面上。 掌柜的收起五十文,将剩下的又还给小承轩,道:“老头我喜欢你这孩子,穷苦人家还能知晓读书认字,实属不易。今日只取本金,不收利钱。回去好好读书吧。” 小承轩谢过那掌柜的,收好两只笔。就往回去寻刘三,就在途中,忽听得一半掩的门外传来读书声。小承轩凝神一听,原来是在诵读论语。小承轩之前就听常啸天说过论语,而且最被称赞的就是他过目不忘,听而能解。刚欲抬腿,只听得一个孩童读错了。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门里一位师塾先生,推门而出。看见小承轩穿着粗鄙,当即喝骂道:“哪里来的野种,扰我学生读书?” 小承轩听着当即有气,还是忍住未发,行了一礼,道:“这位先生,小子无心。听诵读论语,故而停步。刚才听得有人读错,这才发笑。还请先生勿怪。” 那先生,冷笑道:“你这乡里小儿,还敢妄说论语,着实可笑。” 这是路上人来人往,已经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 小承轩见这师塾先生,咄咄逼人,当即道:“先生教习论语,想必深有见解,小子不敢妄说论语,但又不明,还请指教。论语有云。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这当何解?” 那先生甚是倨傲,道:“这还不好理解?我来教你。子贡说:“贫穷而能不谄媚,富有而能不骄傲自大,怎么样?”孔子说:“这也算可以了。但是还不如虽贫穷却乐于道,虽富裕而又好礼之人。”” 小承轩道:“那先生为何见我身着粗布,家境贫寒而喝骂与我?子曰:贫而乐道、富而好礼。先生尊孔孟之道,为何连着也做不到?富而不崇礼节?” 那师塾先生气的双眼圆睁,手指着小承轩:“你你你。。。。。” 周围众人,见一孩童,将那师塾先生说的毫无回口余地,都是哈哈大笑。原来这师塾先生觉得教的都是县城里有钱有势人家的孩童,又瞧不起乡里不识字的邻里。往往大声喝骂,众邻里也是对着师塾先生嗤之以鼻。这次见他受瘪,都是拍手称快。 那先生气极,顾不得年老为尊,道:“看你也是读过几天诗书,可敢与我对句?” 小承轩笑道:“老先生有此雅兴,小儿自当奉陪。”说罢双手负在身后,众人见他装的老成模样,煞是可爱。一阵起哄大笑。 那师塾先生恼羞成怒骂道:“二猿伐木深山中,小猴子也敢对锯(句)?”小承轩,一听就知道在骂他作猴子,当即也毫不客气地,马上还以颜色:“一马落足污泥里,老畜牲怎能出蹄(题)。” 路上众人听了是哈哈大笑,同声说道:“妙啊,老畜牲怎能出题!!” 那师塾先生气的面色煞白,回转身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小承轩微笑着向周边众人团团一揖。拨开人群,去找刘三去了。这围观的人倒是把今天这事当做茶余饭后,添油加醋的传的满城皆知,那师塾先生脸面实在挂不住,收拾包袱灰溜溜的离开了溪前县,这是后话了。 小承轩在醉月居后厨门那找到刘三,掏出怀中毛笔道:“刘叔,笔买到了。” 刘三说道:“怎生耽误这许久,我都等急了。正要去寻你。” 小承轩拍了拍骡子,道:“就是遇到一不出蹄子的畜生。” 刘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我这骡子腿脚甚好,怎就不能出蹄了。”随即从车上拿出两块粗面大饼,分给小承轩一块。道:“快吃,吃完了。乘着日头还高,我们早点回村。” 小承轩,正觉腹内饥饿。两人就着壶内凉水,吃得倒是香甜。吃完坐上骡车,二人回了临溪村去了。 却说刚才那钱宁唤来县丞,不一会门前就进来一人,手拿折扇。一眼看去这倪县丞眼神阴鸷,身材高瘦,一双眼珠滴流乱转。钱宁本无甚才能,凡事皆是靠着倪县丞张罗。此人也是小有才能自刑名钱谷,及书札往来,财赋出入无不精通。为这钱宁着实的省去很多事情,每年还另外支给这倪县丞一笔银子。 倪县丞尖细的嗓音道:“不知长令大人唤卑职何事?” “坐坐坐!快给县丞看茶!”钱宁唤道 “昨晚从太守大人处得知,当今三公之首的曹公,为人甚是爱酒。本县临溪村有一酒肆,九酿春甚是美味。昨日太守不断夸赞,吩咐将余酒装坛,进京上献与曹丞相。我若得此佳酿秘法,如能直接上呈曹丞相,如此上可直达中枢,下不受制于人。你我将来,呵呵~”钱宁笑道 “哦,大人,这确是一天大机遇,如不把握住,实在是可惜了。”倪县丞道 “可是我本人从不懂得酿酒这等下贱手艺,这可如何是好。”钱宁叹道。 倪县丞晃着脑袋想了想,道:“且不说这酿酒手艺都是世代家传,即便大人能得此秘法,也不见得能使口味一致。若是将劣酒上呈,恐怕适得其反。曹公一怒,这天大的机遇莫被搞成天大的灾祸啊。” “对对对,你所言甚是,这可当如之奈何啊!”钱宁道 “唔,此事还真是棘手啊,容我思虑一二。”倪县丞道 钱宁在旁,一口一口的喝着茶。也不知道是真的口渴了,还是心烦意乱。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手里呼呼的摇着蒲扇,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大人,我想将这事做的进退有余,得有个上中下三策。”倪县丞道 “哦,你且说来听听。” “逼让、圈禁、枭首!”倪县丞阴恻恻的说道 “好言相劝、赠以重利、安抚全家,再晓以利害,逼他将秘法传授。教授技法之时派多人在旁,个中酿制环节一一详细记录在案。大人先试制,再邀人品尝,制作成功之后,再上呈曹公,则大事可成。此为上策” “若酒肆掌柜不识抬举,则抓他全家,以一家老小性命相逼。在别处再建酒窖,逼他酿造,此酒不再售于乡邻。对外只道他犯诋毁朝廷的罪,随便判他个罪名,圈禁起来就行。此为中策” “那下策呢?”钱宁道 “若是遇到个硬骨头,还是不遵。又不能让他人得手,若太守安排人在府上,专为这名酒而来,我等岂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那就怪不得我们心狠了,给了他发财的路子他不要,那就只有用他的人头来告诉他不识时务的下场了,这便是下策。” 这炎炎夏日,可听这上中下三策,也是冷意飕飕的,钱宁听完也是浑身一激灵。 又道:“我与这店家老板,往日无冤无仇,这般计策是不是太过阴狠了些。” 那倪县丞心中不屑的一笑,问道:“大人,您是想成大事呢,还是一直窝在这大山环绕的小县城里?上峰随时来个人,我们都得小心伺候着,生怕一个失误丢了乌纱。百姓们看我们是威风的紧,可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啊。若是到了都城天中,随便哪家大人家里拖条狗都不比我们差。” 钱宁一狠心:“干,一个屁乡民我怕他作甚。成大事者,哪有不心狠手辣的!无毒不丈夫,我钱宁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两人嘀嘀咕咕的在后堂商量此事的一干细节。 有分教: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第二日,钱宁带着倪县丞几人,奔波来至临溪村。只见群山茫茫,绿树如茵,山风徐徐吹来,身上的暑气顿消。 钱宁道:“还别说,这地界还真是个安乐所在,有那么点世外桃源的味道。” 倪县丞道:“看来大人也有避世的心思咯,待得大事一成,那岂不是天天都身在桃花源啊。” 钱宁大笑,道:“对对,今天前去,你我先好言相劝,好生抚慰。” 说话间来到这小酒肆门前,下马而入。老丰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店内倒是清净的很。耳听得门前马蹄声响,只见来的几人身着华贵,一看就不是小民百姓,赶紧的走上前去。 “各位客官,能来着乡野小店,当真是蓬荜生辉啊。外面热的紧,快进来歇歇脚,吃杯酒。”老丰头热情的招呼道 “翠娘,快来,快来。有贵客上门”匆忙的跟家里婆娘喊道 “还着实的有点饿了,有什么好酒好菜的尽管上来就是。”倪县丞道 “还真被说着了,我这里菜都是乡间土菜,酒倒是包您几位满意就是。”老丰头边答边顺便把几张纤尘未染的桌子凳子又抹了一遍。 “您几位安坐,我这就让婆娘做几个小菜给几位下酒。” 不一会几碟清香小菜就端上了桌,油盐炒银芽儿、瓜仁爆野鸡,卤豆腐、油浸豆腐皮,还上了一碗绿畦粗米饭,真是个色香味俱全。 “几位客官,几个小菜,有的都是今天刚从地里出的。您别嫌弃,都说一乡一个味,您尝尝。”这几个何曾吃过这乡野的美味,但看几个清亮的小菜就是垂涎欲滴。 老丰头筛了两壶酒端了上来,自己拿了一壶,给几个人斟满杯。这酒香顺着鼻孔直往里钻,比起县城里的醉月居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几人食指大动,外加上几十里山路奔波,早就腹内空空,不一会儿风卷残云般将这一桌酒菜一扫而空。 “几位客官,吃的还满意?小店的酒还中各位的口啊?”老丰头问道 这钱宁道:“店家不问价钱,但问口味,也是实在人啊。不瞒你说,我是这溪前县长令钱宁。” “哎呀,原来是父母官来了,小民不知,礼数不周,该死该死啊。”说完就要跪下磕头。 “哎~免礼免礼,我身为一方父母官,理当爱民如子。来来来,这是酒饭钱,你且收下。”说罢一个随从模样的,掏出二两纹银放在桌上。 老丰头双手急搓:“何须这么多,这许多银子够在小店吃上一月了。” “哎,怎么这么说,难道你还不收。哈哈”钱宁笑道 老丰头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正左右为难。 钱宁道:“多的是赏钱,你尽管拿着。我这次奔波而来,主要就是要来谢谢你啊。” “大人这谢从何来啊?”老丰头是一头雾水啊 “昨日可曾有人从你店里沽了二十斤酒带走啊?”钱宁道 “确有其事,那人扔下五两银子,打了酒就走了。您看看,这也是多了许多啊,又不知是何人,想找钱给人都不知送到何处。” “哈哈哈,昨天买酒之人也是我叫来买的啊。”钱宁打开折扇,边扇边道 “啊!大人如此关爱小民的这小小酒肆,当真是我的福分啊”老丰头言道 “说了不必如此。你家这酒也是闻名十里八乡了,我此行来还有一事与掌柜的商议啊。”钱宁道 老丰头言道:“我这乡下小民,怎敢与大人商议啊,您尽管吩咐便是。只要小民能做的,定然照办。” “实不相瞒,昨日上峰前来,酒水用的就是你家这九酿春啊。上峰喝完很是满意,想常常能品到你家这家传的名酒啊。”钱宁道 “这是小事一桩啊,大人只要吩咐,我按时送到您府上便是。”老丰头道 “哎,这样岂不是麻烦。你看你已上了年岁,还要操持这个小店。我有一议,即可免了你来回山路奔波,又能按时不误上峰大人的需求。” “如此当然是好事,我这也是年近花甲的人了,这几十里山地着实累人的。”老丰头道 “你只需将你这家传的手艺告诉我,我来安排人手。你半月一季的跑一趟,指挥指挥这些下人做就好,有个火候尺度把握的做个示范。这样,酒也可按时送走,你也不累。”说罢手一挥,那倪县丞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了两百两纹银放在桌上。 “这两百两现银就是你的了,除此之外,每月我再给你五十两。也不能委屈了你老人家不是。”钱宁道 说罢两眼直愣愣的看着老丰头。 第九章 逢大难 家道中落 老丰头心中一沉,这哪里是要照顾我这小酒肆啊,分明是要断我生计啊。这二百多两银子是小,我这百年来的手艺外传怎生是好啊。他日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总不能说到我这代二百两银子给卖了。 老丰头言道:“大人啊,这酿酒的手艺,都是下贱的行当,您怎么能碰啊。小人不济就辛苦辛苦,每半月送一趟到您府上。再说这酿酒,时时须人看眼盯的,您这治一方天地,日夜为我等百姓操心劳神的,如何有功夫来照顾啊。” 一道尖细的嗓音接道:“掌柜的,话不能这么说。你既有此好酒,为何不让它名满天下?现在大人赏识,欲让天下人皆知道你这九酿春。自古以来,文人雅士尽皆爱酒,道是无酒不成书啊。或有一日当世大儒品你的九酿春,成一千古名句,岂不是一段佳话。你局限于这一小山村中,不知山外万千的繁华世界。谁说你这佳酿不会被当今圣上品评,那如此可就真是光宗耀祖的事了。到时非但我家大人要奉你为上宾,恐怕太守大人都会另眼相看啊。”这倪县丞口灿莲花,说的是天花乱坠。 钱宁道:“县丞所言在理,真要能被当今圣上品评,这也是我们这溪前县的盛事啊。” 这两人一搭一档,老丰头殊不知这话语已经将他带入瓮中了。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我这酒除了些家传的小技外,并无所长啊。我们这一带酿酒的手艺皆是大同小异,口味差不在技艺,而在水源。我们这一行有句俗话叫,自古名泉出佳酿,好山好水出好酒。您几位刚才吃的菜饭中可曾有不经意的清香,那就是我这院中百十年来一口从不断流的泉井。小人这酒皆是从此眼井中取的水,即便同样技艺,换作它处我也是酿不出一般口味的酒来啊。可惜的是,这眼甜井水量有限,也就堪堪能酿出这些酒来。如能多产,我祖辈早就将这九酿春拿到那大埠中卖去了,怎么委屈在这小山村里啊。再者说来,卖的多了,这银子赚的也多啊,哪家不想自己生意做大多赚银钱,大人您说是这个理儿不是。还有这酒太不上品,怎么会得圣上赏识。朝廷万一要每年上贡,这多了少了的,若我我接济不上,自己闹个有违朝廷的事,这可如何担当得起。”老丰头字斟句酌的回话道 此话一出,只见倪县丞将桌子一拍:“大胆刁民,当今圣上仁德治天下,天下百姓无不受恩泽雨露。岂能如你所说如桀纣一般,因你这酒水进贡不上,就治罪与你!你诋毁当今圣上,该当何罪?!!” 钱宁折扇轻摇,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一切。 老丰头闻言,噗通跪下,浑身筛糠般颤抖,说话声都变了:“大人们啊,小民不是这个意思啊,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诋毁圣上啊。”说完向钱宁连连磕头道:“大人啊,您是小民的父母官啊,还盼大人明察。” 倪县丞道:“嗯,我家大人自理会得,你这番言语着实有犯上之意。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天降机遇,只为自己所想而不扬家道,是为不孝;心口相连,口中诋毁圣上实为心中所想,是为不忠。唉~~~”说罢还长叹一口气,貌似惋惜的样子。 钱宁道:“我等即刻回衙,你且仔细衡量,明日我差人来询。”几人说完扔下银子,上马便走,只留下还跪在店里的老丰头,兀自磕头不已。 过了半晌,老丰头才扶着桌子慢慢的站起来,倏忽间似老了十多岁。走到门前,上了门板,独自一人坐在店内。一行老泪从脸上滑落,滴在柜台上。心想这吃人的世道,在这山间小村里都幸免不了。说那白羯吃人,可这大周的官员不也是在吃人啊。 常啸天当日住在了太虚宫,师兄弟间自是欢喜无比。只是偶尔谈及白羯无道,滥杀无辜无不心中愤愤。 常啸天道:“我久未在江湖,半年之前听说有个狮鹫宫,就在蜀西南贡嘎雪山上。给一些山寨洞主,小帮小派的掌门下了一个叫“心符”的秘法。掌控这些奇门杂派,行事隐秘邪性。师弟们,你们可曾了解?” 太虚五子之首,丹鸣子端丘贾,道:“大师兄,这狮鹫宫也就是近十来年才日渐听闻。说来也巧,正是那胡氐成汉被大周收复之后才出来的。听说氐族众多高手拼死,才保得他皇家一支血脉下来。怕不是这狮鹫宫就是成汉的余脉吧。” 常啸天道:“二师弟所虑甚是,我在西北用兵,见过成汉的军旗,正是那狮鹫的图案。不过他们并未和那白羯沆瀣一气,只是在边界观守。这胡氐在天府之地,倒也是没有似那白羯一般暴虐无道。只是这最后的一个皇帝昏庸荒淫,国力大衰才被我大周收复。若不是如此,以天府陆路扼险峻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却是难以轻易取胜。水路逆江而上,一旦后援不济,也是要前功尽弃的。” 丹鸣子端丘贾,又道:“大师兄,这狮鹫宫十有八九就是那胡氐一族。我还听说他们前些年有一圣女出生,天生丽质,又是天赋异禀。这几年狮鹫宫一直在寻找那千年翠芝,据说那圣女一旦服用。可通任督二脉,夺天地造化,成那狮鹫宫第一人。不但如此还可修炼传说中的胡人的第一功法,万象转轮大法。一旦这事成了,恐怕这狮鹫宫圣女的成就不下于当时的三大高手了。” 常啸天终于听到关于这千年翠芝的因果,道:“居然是这样的原委,这胡人做事总是诡秘,我等还要留心着点。免得出了大事,又危害到我汉家百姓。” 那左丘玄性格甚是豪爽,道:“大师兄,今日山道上我与你已经交手了。你干脆在山上多住些时日,我们也许久没有练手啦。”有对其他几人道:“大师兄现在的功力可直逼师尊当年,已经到凝气成源的境界了。” 其他几人听闻,都是大感惊讶,才知道自己和常啸天的功力差距如此之大,都盼他能多住些时日。 常啸天知道师尊乾真子近些年已经鲜少传艺,多是谈些道家的体悟。故而笑道:“也好,难得回来一趟,我就多住些时日,我也有很多需要向师尊请教的地方。”众人一听,尽皆称妙。 小承轩在山上一天修炼结束,只觉浑身畅快无比。在那群山之巅,忽然仰天长啸,啸声滚滚似引得云海都翻腾起来,倒是山中群鸟被惊吓的四散纷飞。这啸声正是内力精进道一定程度打破阻滞,由心而发的。若是常啸天在此,听到小承轩的啸声,恐怕也要瞠目结舌。常啸天只传授了他一些掌法步法的入门功夫,可这百步崖壁,现在对小承轩来说直如平地一般。一路蹦跳着回到了家,每日这时正是乡里乡亲在店堂喝酒谈天的时候。今天只见门板紧闭,居然没有开门。有几个路过打酒的人问道:“二栓子,今天老丰头咋没开门?敲门也没人应声,家里没人吗?” 小承轩也觉奇怪,道:“叔,我早晨上山去了。可能家里有事吧,要不明天再来打酒吧。” 几个打酒的,悻悻然的掉头各自回家去了。 进的家门,屋里也未点灯,黑乎乎一片。:“爹、娘,我回来了。” 只听得柜台前老丰头“唔”了一声。问道“爹,门外有人沽酒,敲门怎生不应啊?” 老丰头道:“今天家中有事,你自去忙你的,明日就好。” 小承轩来到后院,看见母亲问道:“家中何事啊?爹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 “我也不知他今天作啥妖的,上午来了几个贵客,还给了不少银两。客人走后就一副没了魂的样子。”翠娘言道。 “栓儿,你来一下。”老丰头叫到 “哎,晓得啦。”小承轩在后堂应道 没一会翠娘和小承轩来到老丰头跟前。老丰头用手指了指前面一个长凳,道:“坐吧。” 翠娘说道:“老头子,你今天是怎么了,咋的连门都不开了?” 老丰头道:“没事,娃大了,有些事要让他知道。心里盘衡一下,所以今天就没开门。” 小承轩忙道:“爹,你说吧,孩儿听着。” 老丰头拍了拍自己坐的长凳旁边,道:“来,栓儿,坐爹旁边。” “嗯!”小承轩挨着坐下,老丰头伸出一只手来,抚摸着小承轩的脑袋。满眼尽是爱怜,就这一瞬仿佛孩子从小到大的画面历历在目。然后又有点颤抖的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书面已经见发黄,一看就是收了不断时间,上书《酿春酒经》。 老丰头将书交给小承轩,道:“栓儿,这是咱家九酿春的酿制秘法,这本《酿春酒经》是你爷爷誊抄的,咱家每代都要誊抄一遍,我现将你爷爷这本传给你。无论你以后是否传咱家手艺,这本酒经千万要收好了。” 翠娘听完心中一惊,不是一直说要到栓儿舞象之年才传的吗?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小承轩甚是懂事,知道这是父亲一生牵挂的大事,忙跪下接过酒经,道:“爹,你一生盼我能接家传手艺,栓儿一定认真跟爹学,把咱家的手艺传下去。” “好栓儿,好栓儿。。。。去吧和你娘去休息吧,我收拾下就过去”老丰头转头拿起手边的一块抹布道。 翠娘心中惴惴,拉着小承轩的手去了后屋。老丰头看娘儿俩回了后屋,两行老泪不禁流出。 第二日小承轩带上母亲给他准备的干粮水壶,依旧上山去修炼功法。老丰头一夜未睡,心中主意打定,一切皆看天意了。 那溪前长令钱宁和倪县那日城回到府衙,钱宁笑道:“这下只要这下只要将这九酿春美酒弄到手,能上敬当朝曹公,以后就是我俩飞黄腾达之日啊。” 倪县丞眯着一双小眼,手捻这几根稀稀落落的胡须,道:“非也,大人要想彻底将那老儿断了心思,须的把他家中所余美酒一并搬来,所酿酒具事伍全部毁掉。我们择一更好的处所,给他重新起了一套家什,安顿好他家人即可。这样才能心无杂念,专心为大人酿酒。他说的泉眼一事,我看是诓骗大人,我们这山中,最不缺的就是甘甜泉水,别的不多,这山泉还能少了他的?” 那长令钱宁笑道:“县丞所虑极是,就按你说的办。来人啊,去叫倪班头来!!” 不一会来了一个体型甚魁,连带刀疤,身着衙兵头子服饰的人大步进来。 “大人,堂叔。玉堂到了!”这人大声道 倪县丞折扇啪的一合,大声道:“没点规矩,县衙内哪能乱了章法!堂叔这个称呼,到族内再论,这里没有叔侄一说。以后县衙内得如此,你可知道。” 那钱宁一摆手,接口道:“哎,县丞,不必过于讲究,你们叔侄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倪玉堂笑道:“禀钱大人,上次所遇劫匪,我等已全部拿获。一共七人,皆是西边逃难来的,心生歹念劫掠客商,伤人性命。现在都关押在大牢内,等候大人发落。” 那钱宁道:“哦,这么快便破了案子?倪班头当真做事迅捷,这般大案,十余天便抓到匪人,当真不易。应该领赏,应该领赏啊。” 那倪玉堂正自得意,欲再吹嘘几句。忽然看到倪县丞那冷冷的目光看向自己,又赶紧的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钱宁又道:“正好你这案子破的及时,现在手上又有件事要你去办。” 倪玉堂躬身道:“但凭大人吩咐!” 钱宁道:“具体怎么办,你问县丞,他自会安排妥帖,你按此速办即可。好啦,奔波一天也是累了,你们去办吧,我要去休息休息。”说完一摇三摆的去了后堂。 钱宁刚走,那倪县丞便问道:“玉堂,上次劫掠商队一案,你果真破了?还是又与那黑虎寨的黎老虎混在一起了?” 倪玉堂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堂叔的眼睛,你老的那一份我已经送到府上,亲手交到婶子手上了。” 倪县丞轻唔了一声,道:“事情做得可还干净?那几个流民嘴巴都封住了?” 倪玉堂狞笑一声,道:“放心,那几个流民说不出话来,舌头都被我用三棱刀给绞了,连个屁也发不出。” 倪县丞气到:“审讯前,用点麻药,不让他们发声即可,何必让这些人死前再遭一轮活罪。你这杀性也该消消,免得日后坏了大事。” 倪玉堂不以为意的道:“这不是以防万一不是,要是那个用药不够,乱嚼舌头,那不是断了咱爷俩财路。” 倪县丞并未答话,接口老丰头的酿酒的事情,跟那倪玉堂吩咐,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阵。 “玉堂,你此去只将人带来,就带来,顺便毁了他家酒窖和酿酒器具即可。切不可伤了他家人性命,否则我们就要动那下策,与我们不利。”倪县丞道 倪玉堂含糊的答应着,道:“知道知道,不就是抓一个老头过来啊,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倪县丞又道:“你小子,给我记在心里,免得又给我惹来麻烦。” 倪玉堂回去点了几个衙兵,然后和一个挺胸凸肚,环眼阔嘴,一脸匪相的家伙道:“田戈相,你是副头带十几个兄弟,两辆马车,明天跟我去趟临溪村。出趟公干事情不大,今天安排人去买点酒水冷食的,路上无聊边吃酒边赶路,也好打发时间。”那田戈相应声前去安排。 第二天,老丰头的小酒肆的店门刚开不久,就听得一声急促的马蹄声,来了一众衙役。这小村里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好多乡里乡亲都远远的看着。有几个大胆的站在酒肆门外,不知这老丰头怎会招来这些官兵的。 只见带队的一人,直接上前:“丰毓春在吗?我家老爷传话,那日的事情可曾考虑清楚?” 老丰头那胖胖的身子,一晃一晃的跑了出来:“哎呀,上差来了啊,快快里面请,先歇息一忽儿,再办差不迟啊。” 那倪玉堂翘着腿靠在马车上,并说说话 带队的田戈相道:“先回话!再歇不迟。我等还要赶回去复命,耽误了办差算你的算我的!” “问话也得里面请不是,您站着也显得我们不恭敬啊。”老丰头笑道 “也好!”只听得靴声橐橐,兵差的走进店内,拖出椅凳坐下。 “说吧,你想得如何啊?”带队的问道 “还请回禀长令大人,就说小老儿一切按吩咐来就是。这本《酿春酒经》,是我逐辈流下的家传酿酒技法,请交给大人。不日小老儿下山,就去指点酒经中的要处。”老丰头道 田戈相道:“好!,不过我们接县丞令,今日要废了你的酒窖。担心你指点不到,有所疏漏。这也是为你好,你就不必谢我们了。哈哈哈”几个兵差跟着大笑。 “不可啊,各位官差大人,这是我家传之物啊。你们废了酒窖,我可如何生计啊。万请各位转告长令和县丞大人,我一定按吩咐做到就是,千万别砸啊。”老丰头哭道 田戈相道:“我们只是遵令行事,你要有事,到府堂上分辨就是。”说罢两人架开老丰头,另两人进后屋,将翠娘看在屋内。 十几个兵丁,进了酒窖,将成酒全部搬到跟来的一辆马车上。带上家伙将酒窖一通乱砸,什么陶缸、瓦瓮、锅台、酒槽、木桶的,一应砸毁。老丰头眼泪鼻涕的坐在酒窖门前,痛哭流涕,手里抓着一件件陪了他一辈子的家伙道:“老伙计啊、老伙计哎!你们陪了我丰家几代人,没想到都毁在我这手里了。是你们在养活我丰家几代人啊,我却保不了你们哦......”。 “你们!你们简直就是吃人的恶魔,我丰毓春一辈子安分守己。长令惦记我家传酿酒手艺,本不该外传。我生怕得罪大人吃罪不起,违了祖制,献了技法。可你们还是不肯罢手,言而无信砸我酒窖,可曾给我们留下生路!”老丰头大声道,翠娘从屋内挣扎着跑到老丰头身边。“当家的,砸就砸了,咱再起一个,千万不可得罪官服啊。” “请问上差,是何姓名!” 那倪玉堂听闻怒火大炽,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拿起马鞭挥击而下:“老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倪名玉堂。宝石美玉之玉,堂堂正正之堂。”老丰头丝毫不惧,瞪目回视。 “看清了,老爷我左脸上有个刀疤,你可记住!。” 说完还不解气,一脚踹在老丰头心口,老丰头年近花甲,怎吃得这鞭打脚踢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翠娘以为老丰头没了性命,疯也似的冲过去。那田戈相伸手去挡,翠娘张嘴咬了带队田戈相的手腕一口,登时鲜血淋漓。 田戈相本是匪类,这时怒极:“他妈的臭婆娘,你还敢咬老子!!你这是太岁头上动土,火神庙里点灯啊。“蒲扇大的巴掌,抬手一掌,登时将翠娘扇的口鼻鲜血横流。那倪玉堂在一旁道:”敢抗命拒捕,上头吩咐了,若敢拒捕,格杀勿论!”说罢向田戈相使了个颜色,那田戈相狞笑一声,抽出腰刀,手起刀落。这一刀连肩带胸的砍下,创口占了半边身子。可怜翠娘,血染衣襟,嘴里犹在轻语:“轩儿,莫要回来........”言罢气绝而死,至死眼睛都看着门外。 倪玉堂看完哈哈大笑,道“给我把这老头带走,交于大人发落,这屋子一把火烧了就是。” 第十章 闻噩耗 杀贼避难 倪玉堂支使手下一众衙兵,将院里的柴草堆放到屋内,一把火点了。只见这传了十数代小酒肆,就在这一把火中烧了个干净。村里乡邻,只见一众衙兵纵恶,都是敢怒不敢言。 想这老丰头一家,村里乡邻中手中还是稍显宽裕。待人也是和和气气,乡里乡亲的有个缺银短两,都会接济一二。这下横遭大祸,村里心软的无不默默流泪。眼睁睁看着衙兵押着昏死过去的老丰头回溪前县衙了。乡亲们看衙兵走尽,才大着胆子将翠娘的遗体搬出,用白布盖好。 快进黄昏,小承轩从山上下来。半山腰上远远看去家里附近还冒着淡淡青烟。心中只想,是不是娘亲又烧好吃的晚饭了,不由得肚子咕咕作响。快步往山下走去,刚进村口就觉得气氛与往日不同。乡亲们都看着他,有的就跟在身后。 一大娘上前,拉住小承轩的手道:“孩儿啊,你随孙大娘走,莫怕。” 就这一个转角的路,小承轩只觉得走了千里地。刚看到家门,只见残垣断壁,烧剩瓦砾断椽。门前一块白布,显得是那么的刺眼。小承轩一步步走上前,每上前一步都如千斤般重量压在肩头。缓缓跪下,双手颤抖的揭开白布,围在周围的乡亲们皆是眼角含泪。 “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仰天而倒。乡亲们将小承轩抱起,安置在孙大娘家中。找了几个乡亲,将翠娘简单的葬在了山上。 倪玉堂带着人马回到溪前,两个人架着老丰头入内,到了衙房将人扔在地上。原来倪玉堂是那县丞的内房侄子,这叔侄俩在这溪前县,当真是作恶多端,却被这钱宁当做左膀右臂。 倪玉堂和那衙兵副头一并来到后堂,看见钱宁与倪县丞坐在屋内喝茶聊天,上前一步道:“禀大人,这诋毁圣上的人犯已经带到,他家婆娘抗命拒捕,意图伤人被我等擒杀。还有他家酒窖里的几十坛酒,我也都运回来了,都搁在后门房了。” “混账,去之前再三嘱咐莫要伤了人性命,若是不遵,找个由头将他家人带来。大人和我还有事求他,你这混人,怎么将事情做绝了!”倪县丞骂道。 “你让我砸了他家酒窖,砸完那老头居然还骂我。他家婆娘不由分说上来就咬田戈相,你看看他的伤口。”说拉过田戈相的被咬的那只胳膊手来,就见那被翠娘咬伤的手腕,伤口不小,可是也并无大碍。上点金疮药,稍作包扎有个十数日当可正常。 “莫要狡辩,你的为人我怎么会不知,历来横行惯了。定是你伸手打人,激起事端。我且问你,你杀了那婆娘,这老儿可曾知道?”倪县丞问道 “不知,我一脚将那老儿踹晕了,到现在也还没醒。他婆娘以为我杀了他男人,上来就咬,寻我们拼命,这才一刀结果了她性命。”倪玉堂道 “大人,这是那老儿手抄的一本啥春宫书,我也不甚识得,让我转交给您。费了这么大周折,就寻这本书来。要说这春宫书,我那有许多都是有图的,岂不比这全是字的好,大人尽管去取便是。”说罢从袖中掏出那本老丰头手写的《酿春酒经》。这倪玉堂看那书面上就一个“春”字看的最是眼熟,回来的路上还一直琢磨这长令钱宁要这春宫书作甚。 倪县丞说道:“平日里让你识得点字,就晓得逛窑子喝花酒。这哪里是什么春宫书了,这是那老儿家传的酿酒秘法。你去安排几个衙差,好生的伺候了那老儿,还好这老儿还不知道他婆娘被你杀了,切记这事不能有一分一毫传到他耳中。倘若有失,你就滚回老家去吧。” 这钱宁忽道:“且慢,听说这老儿还有一子,你们可曾一并带到?” 倪玉堂道:“去了大半日,没见他家还有其他人啊,走前一把火烧了那鸟房子,也不见人影。” “野草不除根,是春风吹又生啊。”钱宁说完,摇着扇子走出门外。 这倪县丞叔侄俩互相看了看,便听倪县丞道:“长令大人这是让我们便宜行事了,打蛇不死随棍上啊!你今天务必安排几个贴心的,今天再辛苦一趟。记住要手脚麻利,做事干脆的。再去临溪村,将那孩子绑来,若是遇到意外......”倪县丞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续道:“你明白该怎么做,记住这事做的要干净利落。” “是,我一定安排妥当,做的干净。”倪玉堂忙差了田戈相带了几个人,挑了几匹快马,换上便服短衫,趁着夜色又奔临溪村去了。 一路马蹄阵阵,快到临溪村几里地前,几人收了收马缰缓缓的向村里去了。那田戈相原是匪类出生,夜行的事干了不少。越是到点了越是要收了缰绳,不能有太大动静。 小承轩躺在孙大娘家的竹床上,听得村里几个老人讲了今天的事。只听得目眦欲裂,握拳的两手的关节都隐隐发白。 “几位叔伯、大娘,谢谢你们照顾我,还帮我我娘葬了。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我现在就要去那临溪县衙,杀了那恶贼,还有那长令和县丞,救我爹爹。”小承轩道 “孩儿啊,千万不要冲动啊,你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不要仇没报了,丢了性命不说还枉自害了你爹啊。现在你爹生死不明,听那带头的衙兵言语,他们似有什么事有求与你爹,一时怕是不会害了他的。” 房门呼啦被推开,只见和小承轩一并玩耍的一个孩童进来:“二栓子,快跑!我刚才出门撒尿,看见上午烧你家屋子几个衙兵又来了,他们穿的还不是差役的衣服。” 孙大娘随手抓了几块晚间烙的快粗饼,塞到小承轩的手里。道:“孩子啊,快跑!这些恶人怕不是要杀人灭口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什么事这村里的叔伯大爷的会帮着推挡的!” 小承轩撒腿就往山上奔去,眼中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这山间阴云暮暮,偶尔夹杂着一阵山风也是凉意袭人,正是初夏时分,可这嗖嗖凉意,别有一种凄凉的感受。 没一会就听见马蹄声响,往村里走来。七八人个个一身短打的绸服,脚踏软底便靴,来到那被烧毁的酒肆前,翻身下马。看着那烧的黑乎乎的残垣,连个人影也没曾见到。田戈相挥挥手来到一户人家,敲开屋门,假意客套的问道:“请问这家酒肆还有一子,我家大人要我等照顾好他,你们有没见到?” “回大人,我们也一日没看到,估计是躲到山里了。这山里一个小孩子,没衣没食的,怕不是会被野兽叼走。”一个庄稼汉模样的人回道。 几个衙兵扭头看了看那黑影绰绰的群山,心道:这可去哪里找人啊。就这几个人,黑灯瞎火的,接他妈这么个苦差事。 几个人一合计,跟田戈相道:“田副头儿,你看我们按吩咐也来了,现在不见人的踪影。一个娃儿,能翻多大的浪。回去复命吧,哥几个也早点回去歇着。” 那田戈相骂道:“少他妈废话,长令大人已经有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不能悄没声的把人抓回去,干脆去把村子里人都叫出来问问。我就不信一个八九岁娃娃还能上天!再说一遍,都给我记住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其中一人叫来更夫,就听村里一阵锣响呼喝。这夏天日头长,家家户户还没休息,不一会的就把那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给招呼了过来。 田戈相站在一节烧断的木墩上,手拿一镔铁大棍,衙兵里走出两人,站在他身边。也都是肩阔背厚,膀大腰圆。站在那一群瘦弱的山民面前,真有点黑金刚的样子。这几人目露出凶光,挺着胸脯,简直是盛气凌人,真好比凶神恶煞一般。刘三的爹年过七旬了,在村里素来有点威望,老头一心想再帮着孩子一把,免得再伤了一条性命。赶紧上前向田戈相一抱拳:“这位官爷,这么晚了,您有事情吗?” 田戈相道:“哎!老头,你可知道这丰家诋毁当今圣上,犯了罪?” 刘老汉道:“不错,老朽几日有所听闻啊。” 田戈相又道:“既然听闻,田大爷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刘老汉道:“那是,那是。上差问啥,我定然告知。” 田戈相嘿嘿一笑,道:“那好,我想问一下,听说那丰老头还有一个儿子,我们想带回去,好生安顿安顿。你可知道他家娃娃在哪里啊?” 乡里们一听,都是背后冒冷汗。这分明是来取小承轩性命的阎罗啊,哪里是带回去好生安顿。 刘老汉忙道:“官爷说的是,不过这孩子顽劣的很,隔三差五不着家。这不,又是有一两天没见到了。不信您问问街坊邻里的。” “一看你这老东西就是奸猾之辈,说的肯定是他妈的假话。”田戈相骂道 刘老汉一听,就知道他上这儿不会善罢甘休,就耐心地向田戈相解释:“这位官爷,我可不是奸猾之辈啊,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我老汉可是从来没有半点假话的。这孝就是忠啊,我可不敢欺瞒官爷。我老娘在世时,生病要补身体,正逢寒冬腊月,我从小腿上削下肉来,喂我老娘。这不还有当年太守旌奖的表文。三啊,取来给这位官爷看。”刘三答应一声,奔家里取了,时间不大就拿来旌奖的文书。 刘老汉双手递过:“官爷您看看,这儿有舒州府大堂的用印,这儿有太守爷的亲自批文。” 田戈相拿过来上一眼下一眼看过,一看还是上任的太守用印。骂道:“呸!说你是奸猾老贼你他妈的还敢抵赖,居然还敢拿这个什么旌奖的文书来唬弄老子,这种文书还不如手纸。”说罢把那孝子旌奖的文书撕了个粉碎。 刘老汉一生以这个太守旌奖的当成毕生荣耀,一双老眼含泪问道:“官爷啊,您是哪位?您咋能这么做啊?这可是太守大人亲手颁给我的啊?” 田戈相哈哈大笑道:“不认识是老子谁啊,噢!那我告诉你,老子当年就是这方圆几十里闻名的黑虎寨四当家的,后来弃暗投明,拜在当今长令钱大人手下的。环眼虎田戈相。” 刘老汉一听,就知道坏了。这个环眼虎,溪前县周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名副其实的心肠歹毒之人啊,和那倪玉堂合称溪前双狼。县衙里有钱宁做主,手上还有百十个衙兵可供驱使。倪玉堂仗着这层关系,连同那从黑虎寨过来的田戈相是抢男霸女,胡作非为。这林溪村太穷,这才没来滋扰,没想到今儿个他来了。 刘老汉心中主意拿定,心想说啥也不能让栓子再如虎口,颤抖着说道:“官爷啊,我这文书毁就毁了,可这孩子去了哪里,老身是当真不知啊。” 一双环眼,恶狠狠地盯着周边的乡亲。走下那石墩,一手拿着镔铁大棍,一手敲击棍柄。乡亲们不敢直视,这时田戈相忽然看见一个孩童。忽然停下脚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焦黄的板牙。笑道:“小子,你可知道这丰家的娃娃去哪里了?” 这孩童正是刚才告诉有人来村里的孩子。人虽机灵可何曾见过田戈相这般恶人,直吓的不敢言语。 旁边的一位大娘也说:“这位官爷,丰家这孩子太闹,胆子也是大的很,常闹得邻里不得安生,确实有些天没见着了。”周边乡里也都如此应承。田戈相这下也搞不清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心道,说不定这小崽子还真没回村。 那孩童与小承轩自小嬉闹,早就视为朋友。人也不算蠢笨,但怎能明白大人们的诸般心思?山里孩子之间,哪有什么心计。心中一阵难过,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叫道:“二栓子不是坏娃,你们都夸他乖的。”这几声哭叫,这一众相亲尽皆愕然。这娃他爹,顺手便是一巴掌,喝道:“住口!”那孩童受了委屈,只是呜呜的大哭。这山里七八岁的孩子又懂得什么,世间的尔虞我诈,又何从知晓。若是换作一个在市井里长大的孩子,那谎话一准的张口就来。决不会这么不留神说出这个祸事来。 田戈相冷笑一声,问那孩童道:“小娃娃,那丰家孩子是你朋友,是不是?他在哪里啊?”那孩子似乎知道这不能说,说了他的好朋友就要被抓走了,眼角不由得瞄了一下向上山的路,哭道:“我不说。” 田戈相也是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喝道:“你们三个随我上山抓那个小崽子,应该还没跑远。留下三个等我回来。” 田戈相带着几人连忙跨马,顶着夜色追向山里。 小承轩来到经常和义父避雨的山洞内,流着泪摸着那嶙峋的洞壁。找了块带尖的石块,飞快的在一块稍稍平整的石壁上歪歪斜斜的留了一笔。刚走出那冰冷的山洞不远,就被田戈相一行四人追上。 “小王八羔子,站住!让老子看他妈一夜山景,跟爷们回县城吧。”田戈相骂道 小承轩一看几人,就知道害他家破人亡的一定有这几个人。可是看眼前四个人膀大腰圆,手拿兵刃,心中着实害怕。 田戈相一个眼神示意,其中一个衙兵上前,一把抓住小承轩的胳膊,往怀里一带。心想这不到十岁的孩子,还不是老鹰抓雏鸡一般。小承轩又怎肯跟去,脚下一带劲,这半年多来的修习就展现出来。那衙兵居然一把没带动,小承轩的双脚还稳稳的站在原地。 田戈相和其他两人见状,哈哈大笑道:“许三,你他妈的昨天是不是又栽在哪个娘们的肚皮上了?连个娃娃都拉不动?” 那许三心中纳闷,就刚才这一把,就是个壮年汉子也要带个趔趄,何况这没长成的娃娃,难道见了鬼了?于是那许三探出右手,蒲扇一样,一把抓住小承轩的手,这下一把扣死看你还不过来。他又哪里知道小承轩跟着常啸天修习了半年多,又是根骨奇佳,还学过几式太虚宫的绵风掌法。小承轩一只手往下一垂,另一掌一招云散风流,拍在许三胯骨上。这一掌来的突兀,许三又哪里设防。本该拍在胸前,奈何小承轩人小身矮,正好一掌拍在许三胯骨上。那许三疼的一声喊叫,腿上一软不由脚往前一滑溜,身子往后仰倒,“刷“的就是一下,小承轩只是按着教的招式顺势使了下去。又是一掌拍出,掌风虎虎。那许三平日仗着有把子蛮力,就是欺负欺负老百姓,又怎么会躲得开那太虚宫的掌法,正好落在他胸前,拍了个正着。小承轩初习掌法,不知收放,只是全力施为。只听得一阵咔咔声响,那许三肋骨已经寸断。一口鲜血喷出,估计这内脏也被内力震碎,眼见是不得活了。 这几下电光火石,田戈相三人是目瞪口呆。“快,并肩子上!这狗崽子会武功!”田戈相大喊。三人品字形的把小承轩围在中间。田戈相“呼”的一声大棍抡出,抢先进招。小承轩也不答话,双臂开合,只是把常啸天教的绵风掌的几个招式来回使出。三人中,也就田戈相着实的练过几天功夫,另外两个都是凭着力气大的假把式,一时间倒也斗得难解难分。小承轩越打越是顺手,内力使出也是绵绵不绝,丝毫不见颓势。田戈相倒是越来越是心惊,手腕的伤口绽开,一阵阵的疼痛。心中歹念忽生,逐渐往后退去,只是瞅准机会,那镔铁大棍在倏忽砸出。小承轩从无临敌经验,几招下来又是险象环生,几次都差点被田戈相大棍砸中。 小承轩家逢大难,心性变得更是坚韧,看出除了田戈相,另外两人并不会甚武功。只是凭着力气,挥舞兵刃。双掌尽向那两人招呼。三招刚过,其中一人肋下被小承轩一掌拍中,这一掌拍的也是甚是结实。整个软肋受了小承轩的的绵风掌,只见那人登时软软的倒了下去。三人中又去了一人,高下之势登时明显。田戈相也是左支右绌,疲于应付。小承轩在打斗中似乎悟到每日走在那悬崖小道上的脚法,拧身垫步,忽然跃起,双掌又结结实实地落在另一人的额头。顿时那人口眼鼻子鲜血喷出,也是不见喘气。田戈相心中大骇,抽冷又是一棍全力抡出。小承轩还是经验太浅,虽然有所防备还是被那铁棍扫到后背,一阵钻心剧痛传来,只感觉这五脏六腑都要颠倒过来。就在这浑身劲力将散之际,又感到那奇经八脉传来丝丝凉意,似在修复伤痛。 田戈相见自己一招得手,刚待下狠手。可那小承轩又精神抖擞的转过身来,田戈相大吃一惊。小承轩知道自己无力再战,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师傅,杀我父母的恶贼在此,快来帮我。” 田戈相本就心慌,听闻还有个师傅,话也没说倒拖着铁棍,连滚带爬的跑下山去。 小承轩这个时候才感觉心神俱疲,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看着身边被自己手刃的帮凶,心中伤痛汹涌袭来,眼泪滚滚而下。休息一忽儿,生怕还有官兵要来,挣扎的爬起,捡了一把刀刃往哪深山走去。 田戈相一路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总算是跑到临溪村。众乡亲看他恶魔般的往山里去了,也就个把时辰,又如被痛打的野狗,夹着尾巴回来。虽然心中不得其解,但是也是甚感出了口恶气。 田戈相大喊:“快,快上马,回县城。那小贼有个师傅,功夫厉害的紧。许三几个已经被杀了,我等不是对手。”言罢。几匹马扬起烟尘往那溪前县衙奔去。路上又警告随行的几个不要乱说,如何回禀县丞和长令大人都要听他安排。 第二日倪玉堂带着田戈相来到县衙,倪县丞见田戈相一脸青肿,上前问道:“如何?可曾抓到?” 田戈相不敢说真话,回道:“县丞甭提了,哥几个寻访了几家,没有音讯。然后摸黑上山,谁知道山路难行,许三几个失足摔下山崖。不过想黄口小儿,无衣无食的估计定要死在那山里了。”田戈相说道 倪县丞道:“不可大意,过两日你们再差其他人装作做小买卖的。再去那临溪村走访走访,若是还无消息,这事就算过去了” “叔,我来差人前去打听就是。田戈相几个也是辛苦,又死了几个兄弟,抚恤一下吧。”倪玉堂道 “嗯,去那账房,昨晚去的每人二十两银子,死人的每家抚恤五十两。”倪县丞道 “得令!”这倪玉堂和田戈相少不了又要从那死人身上刮下点油水下来,那是后话。 倪县丞心道:看来,这着落还得放在那老儿身上,事已至此。若是不得要领,只能用那下策了。 第十一章 灭人性 阎罗冲冠 老丰头被几个衙役用冷水浇醒,关在那后院整整一夜。一早就被几个衙役拉出来到那偏堂上,说是等大人发落。坐在偏堂的一张椅子上,心中惶恐不安。忧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家里的婆娘和儿子。颤抖的身体连椅子都坐不稳似的,双手攥着椅子扶手才能让自己坐的好一点。脑海里还是一阵阵的浮现着被砸的酒窖,还有倪玉堂那带着刀疤的脸。 耳间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大人,您这边请。” “胡闹、你们这帮奴才简直就是胡闹,长令大人和我命你们好生请来,怎么又动了拳脚!!不收拾你们看来是没得王法管你们了!”尖细嗓音从院子里传来,不用看人就知道是那倪县丞,这声音老丰头一辈子怕也是忘不掉了。 “哎呀,丰老先生啊,委屈你了啊。这帮狗东西,横行惯了,这让你受罪了啊。”倪县丞道。 老丰头看着倪县丞,有点发紫的嘴唇颤动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倪县丞催促道:“快快,给丰老先生看茶,再来个热毛巾。吩咐一下,去醉月居给准备一份酒席,今天我要给丰老先生赔罪。” 老丰头狐疑的看着倪县丞,心里吃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壮着胆子问道:“倪大人,小民想问问,我家婆娘和我孩儿是否安好啊!” 倪县丞上前,拉起老丰头冰凉的双手,拍了拍道:“妇道人家,受了点惊吓是有的,放心,你家夫人和孩子都安好!” “来人啊,将今天行凶的几个人,都给我关起来,听候长令大人发落。”转头又向老丰头道:“这些差役,胆大妄为,原本吩咐好生请来。结果闹成这般局面,实非长令大人和我所愿啊!” 老丰头心道:“那领头的叫倪玉堂的分明说,砸我酒窖就是你安排的。这人当真是阴险的很,还得十二分的小心。” “大人啊,你们当日说了,只要献上酿酒的法子,我再隔三差五的来指点指点,就行。我想了一夜,觉得大人们所说有理,一切都按吩咐办了。为何还砸了我维生的酒窖,鞭打脚踹我老儿啊。”说着眼泪就扑簌簌的流下 倪县丞道:“砸酒窖当真是这些差役胆大所为,怎么会是长令大人和我安排啊。这酿酒的手艺长令大人和我也不会啊,这还指望你老人家指点不是。闲话不说了,一会去醉月居,我再当面赔罪。你先休息着,喝点热茶,到时自有人来带你老去。” 老丰头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安稳。可是又没个人传口信,一颗心提溜着放不下来,坐立不安。也就两炷香的功夫,来了一个丫鬟,道跟前福了福道:“老先生,我家大人有请,请移步,门前有轿子,我们去醉月居。” 老丰头颤巍巍的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门外。上了一顶灰呢小轿,两个轿夫快步的往那醉月居去了。到了酒楼,上得二楼一个雅间,只见席间长令钱宁和那倪县丞都已坐定。老丰头进来,垂手站在桌边,没敢落座。 “哎~不必拘束嘛,快给丰老先生看座。”钱宁虚情假意道 “草民岂敢与大人同桌吃饭,折煞我小老儿了。”老丰头言道 倪县丞接口道:“这一来是给你丰老先生压惊。二来是下属办事莽撞,让你老人家吃罪不小,给你赔罪。这三嘛,你传授酿酒技艺,也是授业了。我们大人的意思这也是算半个师徒情分,怎么也得有个拜师宴。我们将几件事情并到一块,倒是我们显得怠慢了。” 老丰头连忙站起身来,跪下磕头道:“不敢不敢,酿酒这些许小事,怎敢如此烦扰长令大人啊。拜师更是不能提啊,这可折煞小民了。” 钱宁摇着折扇道:“县丞,听说这帮狗奴才砸了老先生酒窖,确有其事吗?” “下官问了,确有其事啊,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倪县丞道 钱宁忽然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吓的老丰头浑身一惊。说道:“狗胆包天,光天化日扰民不说,还毁人财物。吩咐下去,砸毁的东西一律给我重新修复。砸东西的几个,每人二十大板,看看还长不长记性。” 老丰头脸憋的通红,站起来道:“谢大人为草民着想,有一事要与大人说下。这一上午的惊吓,都没有去得茅房,这不实在是有点说不出口。” “哦,哈哈哈,这可不行。吩咐小二带老先生去,这也是人生三急啊,拖延不得”钱宁大笑道 老丰头跟着小二走到后院茅房,解手完了,正在提裤子。听得有人在小声嘀咕道:“知道吗?昨天林溪村里发了个案子,说是诋毁当今圣上。去了好多兵马,将那人抓了,听说媳妇拘捕,被当场一刀砍了,余了个孩子也是生死不知啊。” 又一个声音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道:“你不知道,我家有个侄子在县衙当差。昨日来家吃酒,喝多了几杯,说秃噜嘴了。” 另一个道:“唉,什么世道。那荒村野岭的,山里的乡民又怎么会去诋毁圣上。八成不知道有什么其他勾当。不说不说,免得引火烧身。”说着脚步声淡去,两人也就走远了。 老丰头听闻,是五雷轰顶啊。回想了一下当时情景,想想自家婆娘,那也是外表温和,内里刚硬的女人啊。那倪玉堂,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旦争执上了,那是真会杀人的主子啊。小承轩一早上山,也不晓得生死。这长令和县丞一唱一和,哄我说家中一切安好。还要陪我东西,责罚衙役。分明就是做个我看,怕我知道事情,再不传我技艺,好一出恶计啊。 老丰头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三五步的跑到雅间,推门而入。道:“大人,您刚才说家中安好,可我还想回家给妻儿嘱咐嘱咐。见到面了我也真正放心了,我也可安心传艺。” 倪县丞心道不好,怕不是就这一会有消息泄露了?笑道:“这还有什么担心,你可以修书一封,我们安排人送过去。等你身子恢复些,再回乡不迟。” “二位大人,我既然诚心传艺,就不在乎手艺单传这个事了。但是不见妻儿,我甚是放心不下,传艺也难以做到。”老丰头道 钱宁将扇子一合道:“丰老先生,你还是按我们说的做为好,免得再受苦啊。” 老丰头听那钱宁一说,知道再无希望了,妻儿怕是遇到不测了。心志坚定下来,不见妻儿,决不传艺。 道:“二位大人,我意已决,若不见妻儿绝不传艺。” 倪县丞狞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丰老头,就不要怪我们没给过你机会了。来人,带老先生回衙!” 回到县衙,钱宁手摇折扇来回渡步,骂道:“这老东西,就不传艺如何是好?” 倪县丞道:“大人,这也不是难事。这老儿的酒经不是在我们手里吗?这十里八乡的也不是就他一人会酿酒。我们找几个酿酒的老手,按他书上所述,酿造就是。再安排玉堂,严刑拷打,这乡野小民又怎能坚持,必然屈打给我们酿制那九酿春。” 钱宁将折扇一合,道:“好!就这么办!” 在那县衙的最深处,有一间从外面看来毫不起眼的屋子。可里面完全不同,铺着淡青色的地砖,舒适的圈椅、茶几、精致烟具和墙角的盆景,宛如一间精致的茶舍。黑木做的一张桌子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名人字画。 一个瘦削的人影,正在处理一叠叠的公文。看着里屋有个铁栅栏的后面,冲着里面的人微微的一点头,就这一个动作,将变成淋漓的鲜血! 嚎叫声一阵阵凄惨的,从里面钻了出来,这个刑房都是遇到那十恶不赦恶徒,还坚不招供的人准备。现在却成了这钱宁和倪县丞的私刑之所了。 ——你说不说?说! ——问你这技艺传是不传?问你…… 三股牛皮编织的鞭子,在旁边的水桶里浸足了水,甩在空中发出“咻咻”的声音,拿皮鞭落在人身上发出的响声,听得人是汗毛倒竖…… 倪县丞从圈椅上欠起身来,点起了汉白玉嘴做的烟袋,慢慢吐出一口烟圈。他眯着眼睛,侧着脑袋倾听着老丰头传出来的阵阵惨叫,像似听着明亮清脆、潇洒飘逸、纯朴古雅的筝音。他的脸上,浮现出享受的让自己心醉的笑意。 当县丞以来,他习惯于这样的节奏了。如果有一段时间,听不到被拷打的惨叫呻吟,他甚至感到如同好几天没有抽烟袋的感觉。只有不断的听到这个声音,才能使他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丞,而是可以掌握一个人生命的神灵。 哗的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个胸膛满是黑毛的家伙道:“这老东西,太不经打了,才这么几鞭子就晕了。” “那就慢慢来,用烙刑。每天用两遍,用完刑给我用最好的烙伤药。” “用药?”行刑的问道 倪县丞悠悠的道:“是的,用药,还要用好药。就把冰灵膏给用上。记住我要这老头活着!嘴里要用麻绳勒住了,免得他咬舌自尽!不吃不喝,你们就给我灌下去!要是这老头死了,嘿嘿,你们的命也就没了。听到了吗?” 那行刑的吓的一哆嗦,忙应道:“是是是,不能让他死。” “我还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还怕他不服软!”倪县丞道。 就几日时间,把一个活生生得老丰头,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刺啦,行刑的衙役一把撕开老丰头身上的衣服。胸脯上露出正在化脓的刑伤,那是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留下的乌黑焦烂的伤口。 老丰头张着嘴唇焦裂的嘴巴,意识模糊的吐出一个个字: “水!……水!” 给你水:“老子给你一碗,盐水,哈哈哈”行刑的衙役大笑道。 “啊。。。。。”又是一声惨叫,老丰头已经痛的心神模糊,多希望现在就死在这刑房里面。 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你们几个,审了几天就他娘的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大人说了,找了几个酿酒的,就是那什么春宫书根本看不懂。没有这老头指点关键,就是一本废纸。”倪玉堂走进这充满书香的黑暗之地。 “嘿嘿,老头儿,别说你个村野匹夫,就是江洋大盗进了我这也要脱他三层皮。”倪玉堂狞笑道。 “你到底是教还是不教?要点说还是不说?”只能听见一阵阵的拷打声、惨叫声混着倪玉堂几个的疯狂的狂喊。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你们断我生路、杀我妻儿、夺我家传技艺,我虽是一介草民,可是骨气还是有的。” 倪玉堂叫道:“谅你一个老匹夫,我还制服不了你了?你不愿讲,好好好,老子帮你打开嘴巴。来人!” 烛光晃动着,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印在墙上。外面天气炎热,这刑房里更是热了三分。行刑的人都光着膀子,手里打着蒲扇,汗水还是不停。蒲扇带出的风丝儿吹动着火苗,刑房里的几个人影就像恶魔的身体在疯狂的扭动着。铁栅栏前倪县丞眯着眼睛,似乎在欣赏着一副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老丰头虚弱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为啥酿不好酒。” 倪县丞隔着栅栏道:“老东西还以为你会一直嘴硬下去。好,那就一一说来,书案前来记录。” 老丰头道:“酿酒的原料你们配的不对、制曲的日子料来也是错的、陶具火候不是过了就是不够。” 倪县丞道:“对对对,那几个酿酒的也是说的这几个原因。你说说应该怎么弄,说出来,我就放你出去。保你好吃好喝,不再受着刑罚。” 老丰头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道:“可是我不说!” “啊哈哈哈哈!有趣,你还真是个有趣的老头!”倪玉堂狂笑道 给我把他手绑起来,我们来玩一个好玩的。 说罢拿起一根带毛刺的竹签,对准老丰头的手指。问道:“老东西这玩意扎进去,那叫一个舒心啊!我再问你一遍,这酿酒的秘诀你说是不说?”说完行刑的举了一柄黑黑的铁锤。 “不!”声音是那么的孱弱,又那么的坚定。 “妈的,给我把他手绑紧了。钉!”倪玉堂瞪着带着血丝的眼睛喊道! 行刑的拿起几根细麻绳,把老丰头的手紧紧的绑起来。 “说不说?” 老丰头疼的冷汗如雨,已经不能言语,只是缓缓摇头 “妈的还不说!让着老东西再舒坦舒坦!” 老丰头已经疼的晕过去了。就连行刑的都感到连心的痛苦,像竹签钉在人心上一样…… “哗”又是一阵的泼水的声音! “把他弄醒!再给我钉!” 倪玉堂疯狂的咆哮着。栅栏外的倪县丞,他似乎感觉到,在这老头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了。好像眼前这不是一个山野的小民,而是一个坚贞不屈的士大夫,毒刑拷打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心志。忽然感觉自己在这老人面前如此渺小,又好像受到无尽的蔑视。越发的刺激到他那脆弱又恶毒的心灵。 “妈的,钉竹签都不说!去把我的剪刀拿来!”倪玉堂喝道 行刑的将一把大剪刀拿来递给倪玉堂。然后转头背过身去。倪玉堂狞笑道:“老头,你这个手指头被钉疼了吧,我来帮你治治。” “再说一遍,说还是不说!” 老丰头,微弱的骂道:“你们这群魔鬼,不得好死!” “先给我带回去,先治伤。真是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倪县丞骂道。 倪县丞心道,这老头儿看来是留不得了。万一让太守大人知道,就无法处理了,已经是个祸害了。来到衙府正堂,看见钱宁正在闭目养神,上前一步道:“大人,这老儿真是块硬骨头。这几日下来,用尽手段就是不张嘴啊。这要是太守大人从别处听到音儿,那不就麻烦了?看来还要以诋毁圣上的名义,处理了这老儿明正典刑。” “先关他个把月治治伤,要是还没动静。再按你意思办吧,白费了不少精力。今天晚上还要好好的休息休息。”钱宁全没把他这一个恶毒的主意,就逼的家破人亡的事放在心上。 常啸天在那太虚宫待了足足两个月,和那乾真子也是经常彻谈。谈天下大事,谈武林动荡,谈千年翠芝,之间也谈到小承轩身体的异质。乾真子告诉常啸天,那千年翠芝对人能变根骨、伐脉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哪怕是练武的人吃了,经脉也会受不住激荡,爆裂而死。小承轩是其母摔伤,误食翠芝。那身体本就经历了破而后立的过程,再逢上怀了身孕,历经十月怀胎,那翠芝之力是逐渐由其母转到孩子身上。就如同一高手要废了自己奇经八脉,再苦修炼化一般,起到的奇效不可常理度之。这般境遇也是千年难遇,这也是上天的造化。 可是恰逢乱世,如同身怀宝物而进街市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一个娃娃了。万幸是生在大山之中,还能避一避风头啊。 常啸天算了下日子,心中也是挂念小承轩,也挂念那有日子没有尝到的九酿春了。这日,常啸天来拜别乾真子。说道:“恩师,再有七年您老就享百岁寿辰了,可这天下动荡,武林不安啊。这些时日和师弟们也常聊到狮鹫宫,这恐怕就是天府的成汉余孽。之前都道这武林三大顶尖高手,天道、黑魔、白邪。可这忽然冒出来的狮鹫宫到底有多深的底蕴谁也不知,收纳天下结奇门杂派,行径诡秘。” 乾真子道:“啸天,莫要担心,这成汉虽为胡族,可在天府之地并未暴虐不仁,天下之势就如遮天浮云,聚聚散散,你们多盯盯就是,翻不出多大的浪花。别人称呼我天道,嘿嘿,谁敢自称天道!别人送我的虚名,切莫再说。修道要修身救世间苦难为本,武之一道本是末节。何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记我太虚一门,当心怀苍生。” 常啸天躬身言道:“谨遵法旨!” 乾真子道:“你本是学武的天才,可入世太深,心境难定,现已快入花甲的人了,第一天来,我观你气色,应该已经到了凝气成源的境界。百尺竿头却更难精进啊,修身还要修心,需虚怀若谷啊。若有机缘,我倒是想见见你收的这个义子。去吧,去吧。”说罢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了冥思。 常啸天在门前磕头,转身离去,又和太虚五子话别。和小承轩数月来朝夕不离,这一别经月,常啸天心中无比挂念。哧笑一声,心道:恩师说我入世太深,果然如此啊。 一路风雨兼程,小雨中隐隐绰绰已经可以看到溪前县城的城墙了,常啸天大步流星地向城门口走去,还准备买点文房四宝赠与小承轩。城来到门口,接踵摩肩的挤了很多人。这境况,倒是增添了常啸天的戒心,甚至有那么一丝的不安涌上心头,渐渐加快了脚步。距城门越来越近,常啸天抬眼看去,有光头赤足的挑夫,有身披蓑衣的农民,也有撑着油伞的小商贩。有的往城头望了望,嘀嘀咕咕的掉头走开;有些人,停下脚步看着,还有的低声的咬着耳朵,小心的说着什么。常啸天心想,莫不是有什么大事了?他定目一看雨雾蒙蒙的城楼上,挂了个什么筐筐样的东西。 总是要进了城门啊,常啸天稍稍运力,就挤出一条道来。就看到那青石的城楼上,挂着个木笼子。咦,枭首示众啊?这里不是西北的前线,常啸天见惯了厮杀,浑没当回事。只想着早些进城,买点文房四宝带回去给小承轩。到得城下仔细一看,笼子里,果然有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常啸天低沉叹息,又是冤死的多啊,想到要早点回去,一点也不愿久看,掉回头走开了。她刚走了几步,只听人议道:“这老头听说是被折磨死的,鞭挞、烙铁、十个手指被钉了竹签,又被砍了手指,惨啊!” 常啸天心道,现在已经没有王法了,这等酷刑岂能乱用。他目光如电,看见城墙上,张贴着一张布告。布告被雨水淋的有些模糊,几个字,一一被红笔粗暴地勾绝,被雨水浸染,仿佛变成一片片血溅开的花。常啸天的目光,突然被第一行字吸引住,死死的盯这那一行字:罪犯丰毓春,诋毁当今圣上,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圌愤。处以极刑,以正视听! 是我看错了?布告上怎么会出现老丰头的名字?布告仿佛飘在眼前,常啸天伸手擦去额前的雨水,再仔细看看那木框,正是那老丰头的首级。这不就是每天陪着喝酒谈天的忠厚的小酒肆掌柜吗?不正是小承轩的父亲吗?这怎么会?才俩个月出头,怎么就身首异处了! 常啸天迅速的冷静下来,不!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丰老弟定是冤屈而死的。我要立刻回临溪村,要问清缘由,要找到孤儿寡母!谁折磨死的,我要他百倍偿还! 他这一怒,周围的人只感觉一阵彻骨之寒。再一回头,已看不见常啸天踪影,只见地上坚硬的青石板留下一双浅浅的足印。 第十二章 莫须有 恶有恶报 常啸天展开轻功,直如足不点地。双脚稍一沾地,人就飘出数丈。城门前的几个卫兵,只觉得眼前灰色一闪,一阵疾风吹过,再回头,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几个人只道是昨天酒喝多,眼花了。 天虚宫的鸿影飞步果然是轻功里的绝佳,素以轻渺飘逸着称。常啸天这一发力,当真是只见影影绰绰,道道虚影。骡马尚需半日的脚程,常啸天半个多时辰,已经快到临溪村了。进得村中,直奔酒肆而去。远远看去,只见大火过后一片发黑的朽木残砖,心中一痛。 还没到门前,就有人乡邻道:“常葫芦,你回来啦。丰家糟了大难咯,死的死跑的跑,就剩下这了。你老也就甭惦记那九酿春了,唉~~”说罢摇头叹息。” 常葫芦迈步进了这砖砾碎瓦,看到那被砸烂的酒窖,似乎还能飘出百年来的酒香。院内的地上,那隐隐渗入丝丝血迹青石板,似乎在还记录那过往的温馨。常葫芦拦住了路过的一人,问道:“老丰头家中,发生了何事?” 路人道:“唉,我当时还在地里,赶过来时他家翠娘已经被一刀砍死了,听说半边肩膀都没了。惨啊!多好的一家人哦,这世道吃人啊。孙大娘知道的更细点,他家二栓子那晚还是她收留的。” 常葫芦大步走向孙大娘家,窗前还能看到屋内豆大的灯火亮着,敲了敲门道:“孙大姐,在家啊,我是常葫芦啊!” 吱钮一声,柴门打开了,孙大娘手里拿着盏破油灯。抬手照了照,看见常啸天胡子拉碴的脸道:“哎呦,常葫芦啊,快进快进。” “老姐姐,我问你,这老丰头一家出的是什么事啊?”常啸天没落座就急急的问道。 孙大娘这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下来了,道:“也不知是造的啥孽了,这县里的老爷们怎么就下了这么很的手。前一天来喝酒吃饭还没事的,听说走前还给了不少银两。可这第二天来了一队兵,说老丰头得罪了当今皇帝啊,由不得分说就砸了酒窖。” 常啸天皱了皱眉头,疑道:“得罪皇帝?可曾知道为什么得罪皇帝了?还有他家婆娘和孩子呢,现在都如何了?” 孙大娘道:“翠娘当时就被那带头的一刀给杀了,临死都没闭眼啊,惨啊。乡亲们给葬在后山腰上了。二栓子那天回来,当时就晕在家门前了。在我这躺了几个时辰,当晚那些衙兵又来了,说是来护着孩子。怎么可能啊,杀了孩子的娘,抓了孩子的爹,肯定是来杀人灭口的。栓子当晚就往山里跑了,从此再也没见栓娃子回来。这大山里的,一个孩子家,可怎么活哦。”说完又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了,抹了眼泪刚想再说什么,只见地上留下了二十两纹银,屋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莫不是见了鬼了,这常葫芦还会变戏法?” 常啸天飞奔上山,只见山腰处果然有一小小的坟茔。心中一动,又往那高处山洞奔去。 洞内空无一人,常啸天用火镰点了火。只见一处洞壁上隐约有排字:义父,盼能见承轩留言。家母被害,家父生死未卜,幸得乡亲救助。衙兵欲杀我,如能逃得大难必报此仇。儿,承轩匆匆留笔。 常啸天只觉心中郁满的怒火,直欲焚火烧天。真想现在就手刃恶吏,杀了倒是痛快,可却是便宜了这些畜生了。 心中计议已定,向山下飞奔而去,人不停歇的又往溪前县去了。快到那县城,常啸天心中郁愤,仰天悲啸。雨借风势,伴着那冲天啸声,如同一只巨兽的怒吼,矫矢盘绕于天际。县城里人人皆可听闻,熟睡中都被惊醒,不知是什么声音,只觉听得是心惊胆战。那啸声久久不歇,又引得群山回响,声势震天。 县衙内,那钱宁被这啸声吓的不知所措,忙将倪县丞唤来。 “快快与我查查,这是什么怪物,怎生这吼叫让人心神不定。”钱宁道 倪县丞也是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道:“大人,明日一早叫上几班人,去转上一转。看看县城里有没有人死畜亡的。” “也好,也好。”钱宁稍稍的安心道。 那倪玉堂正与田戈相和几个亲近的衙兵吃酒,忽然听到啸声传来。听得几人心神动摇,头晕脑胀。几个衙兵,大吃一惊,道:“倪头,大雨天的这是什么怪物吼叫,莫不是这是龙王布雨的龙吟?” 倪玉堂道:“这声音听的怪他妈的瘆人的,老子现在心像要跳出来一样。老田,你他妈的怎么不说话?” 那田戈相支支吾吾,道:“啊,嗯,是的是的。这怪物叫的甚是可怕,甚是可怕。” 这田戈相曾经在黑虎寨做四当家的,这啸声倒是很像他们寨主说过,世间的武林高手往往啸声就能将人震死。又想到小承轩最后喊的让他师傅来报仇的事情,越想越是害怕。连端酒杯的手都在发抖。 几人被那啸声搞得心神不宁,酒也吃不下去,草草的收场。那田戈相回去的路上,左思右想,更是后怕。收拾点细软,匆匆逃出了溪前县城。 常啸天没有进城,来到城门前。一提气,一招轻功中的玄鹤振羽。轻轻的两个转折,盘旋而上。眼见一口气松,似要下沉。单脚在墙边一点,一个借力又是上窜两丈有余。手臂轻舒,将挂在城墙上装有老丰头的首级的木框整个摘下,顺手将城门前的布告也一并撕掉。 一夜过去,雨水也歇了。县衙又恢复了那威严的模样,正堂里钱宁坐在案前道:“倪班头,你将衙兵分作三队,城里城外转一圈,看看有无异常。昨夜一声兽吼,莫要扰了百姓。有事速报!” “是,属下这就去。”倪玉堂转身而去。也就两袋烟的功夫,就有人来报:“报!!大人,一切皆无异常。就是城门楼子上,那死囚的首级没了,布告也没了。这么高的城门楼子,猿猴也爬不上去啊,真是奇了。” 倪县丞做了恶事,是心有忌。总觉得事情透着有异,想去看看,可心中一动。道:“大人,我前去看看,有事就回来禀您”。 “甚好甚好,你能亲去当是最好不过!”钱宁道 这倪县丞心想:昨晚今晨的事情都透着蹊跷,我先躲个十天半月的,一切安定了,我再回来。小心行得万年船,这蠢材钱宁的死活和我也没甚干系。 那做侄儿的倪玉堂哪里会去巡查,安排几个兵丁随处转转。大街之上,遇到漂亮的妇道人家,总要上去调笑几句。路上行人是避之唯恐不及。 倪县丞全名倪道安,当了刑名多年。后才被人荐给钱宁来做县丞。做事心狠手辣,深得钱宁信任。那倪道安收拾了细软,换了件粗布的衣服,头戴一顶毡帽,准备溜出城去。连马都不敢骑,把后院的一只瘦驴牵出来,当做脚力。这倪道安也甚是机警,出城也是左弯右绕,直到出城十余里才放下心来。骑着骑着就觉得后面有人,猛地回头一看,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心中犯了嘀咕,这大白天的还能闹鬼不成。刚抬头,只见眼前站了一人,帽檐遮住了半边脸孔。 倪道安知道不好,可依然面露笑容,道:“这位老乡,可有事?莫要挡道啊。”说罢翻身下驴,装作没事一般 常啸天道:“无事,就问你可曾认得本县的县丞?” 倪道安心中大惊,道:“我们都是些小民,如何识得?”忽然神色大变,道:”你看后面!”说罢抽出尖刀,就向前攮去。 只见刀刃被常啸天二指紧紧夹住,那刀尖离常啸天胸口三寸再也扎不进去。常啸天冷眼看着倪道安,道:“果然是奸诈残忍之徒,你死到临头还想着害人。” 倪道安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就待咬舌自尽。常啸天登时封住他几大穴道,让其周身不能自已。单手提起,往哪临溪村去了。来到林溪村,叫来刘老汉和孙大娘及几位乡亲,顺手把倪道安扔在地上。问道:“几位乡亲,那日官府来人中,可有此人?” 孙大娘上前细一打量,道:“有他,不过杀翠娘的并不是此人。”刘老汉几人也是如此应答。 常啸天一抱拳,道:“十余年来,我避祸于此,承蒙众位乡里没将我常葫芦视为外人。我好饮酒,故与老丰头私交甚笃。这次回来,见丰家全家被害,我誓报此仇,这些恶贼必当十倍偿还。此人虽不是亲手杀人者,但是幕后指使皆出于此人。老丰头被他们折磨致死,我定要他尝尽折磨,方消我心头之火。各位,我今日带他去翠娘坟前祭奠,你等不可声张,以免延祸。” 众人忽然间觉得这每日笑呵呵常葫芦变得直如天降的杀神,惊讶异常。可看到丰家冤屈能大仇得报也是心中舒泰,尽皆点头称是。常啸天又向相亲借来火盆,铁钳,盐巴,柴刀等物 常啸天提着倪道安来到村民给翠娘埋骨之处,将倪道安扔在坟前,说道:“倪道安,你今日也让你尝尝那地狱里走一遍的滋味。” 倪道安,听见这话,浑身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常啸天解开一两处穴道,让他知晓疼痛,道:“你怎生折磨老丰头的,我不多加刑罚,同样在你身上施展一遍。撑不过去算你幸运,撑得过去,这罪还要再走一遍。” 倪道安想到那些竹签钉手,火烙之刑,吓得屎尿齐流。山间竹子甚多,常啸天随手折断一根,那竹子在他手里如面条一般,被撕成竹签。常啸天二话没说,拿起竹签生生的插在倪道安的十根手指之上。火盆里烧上火,将那铁钳烧的通红,一遍遍的烙在倪道安的身上。运起内力将盐巴化成盐粉,洒在倪道安的伤口之上。那倪道安疼的魂魄皆飞,双眼上翻。常啸天又怎会让他如此轻易死去,在他丹田处伸指一点。那倪道安又回过神来,那彻骨剧痛又转瞬袭来。 常啸天在翠娘坟前,将老丰头的首级与其合葬一处。道:“丰家婆娘,你与老丰头冤死。我抓来这恶徒之一为你祭奠,我誓报这等大仇。轩儿我也会全力走访,定不误了孩子一生。”说完,那淅沥的雨居然停了,传来的微风,仿佛是翠娘放心的话语。 常啸天怨气难消,又将那已经不人不鬼的倪道安拖过来。冷笑道:“老常我还是难消心头火气,又要委屈你了。我看你这手脚也是够疼的,砍了就不痛了。”说罢拿起那钝口的柴刀,丝毫内力不用,一刀刀的将那倪道安的手脚割下。柴刀口甚钝,哪里是割,分明就是锯。倪道安心神俱明,眼睁睁的看着常啸天一刀刀将自己手脚割下。常啸天将倪道安伤口用火烙止血,又胡乱上了些金疮药,拖进山洞。 回到了临溪村,常啸天坐在那被大火烧焦的小酒肆前。暗道:“老兄弟,没想到这一别,就阴阳两隔。轩儿现在生死未卜,我定要将他寻到。你家里也没人了,我今天陪陪你。就当和你喝酒对句了,你这老东西对句总是输我的。”说罢拿起酒葫芦,地上撒一点,自己喝一点。天亮了,乡亲们上工路过,看见常啸天坐在这瓦砾之间喝酒。众人无不洒泪,心中凄凉不能自已。 转眼到了晚上,倪玉堂是吃醉了酒。一步三摇的,嘴里哼着小曲,往那相好的粉头那走去。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常啸天拿了个布袋将倪玉堂整个装在里面,一路拖行,遇到木头石块也径直走过。一路磕磕碰碰,到了一小河边的乌篷船上。 常啸天解了倪玉堂的穴道,冷眼看着他。倪玉堂只觉被这眼光看得,浑身冰冷。又觉得浑身疼痛,也不知怎么了,满脸青一块紫一块。壮胆问道:“你是何人?我乃本县衙役班头。” 常啸天语气冰冷的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我受人之托有件礼物想送给长令大人。怕他不收,只有请你转交。你随我来” 倪玉堂觉得奇怪,可是又不敢逃脱,只胆战心惊的跟着,常啸天扭头道:“我是为了你叔叔倪道安而来。”倪玉堂一听是家叔倪县丞托人,登时心中大松一口气,心道:要送不能自己送,还托个怪人来,今天的美事看来也要泡汤了。说话间来到城外一个很小的水陆码头,上了一艘船,倪玉堂心中逐渐又不安起来。随口问了几句,常啸天只是冷笑不答,然后从随身的布袋中里拿出一块玉挂。这是倪县丞最爱的把玩之物,向来来是不离身的,怎么会落在这人手中,倪玉堂很奇怪。 常啸天道:“这块玉佩你总是识得,你堂叔也是让我这几天日夜牵挂,嘿嘿!”忽然浑身透出一阵杀气,倪玉堂不由得一个寒噤。常啸天道:“这口匣子,你带回去,交于长令大人。”随手拿出一个细长的匣子,盒子外面还有一层细细的雕花,显得格外不凡。 常啸天道:“你赶快回去,不可耽搁。这匣子需要让长令大人亲眼过目。” “这两日,我也会去县衙拜访长令大人。”倪玉堂唯唯诺诺答应的很不爽快。常啸天说完,拿起船边的一根儿臂粗的镔铁桨柄,喀喇喀喇,拗成几节。”常啸天把断几根断柄掷向岸边一棵大树,登时两人环抱的大树被对穿而断。常啸天厉声说道:“你如开启偷看,私取宝物这棵树便是你的榜样!”说罢往河水里扔了几块木板,跳入河中,几点闪跃就到了对岸。但听得岸上一声长笑,消失在那茫茫夜色之中。” 到得县衙倪玉堂吩咐几个衙兵将门里门外守好,进去禀报长令钱宁。正堂之上点满蜡烛,常宁晃着官步来到桌前撩袍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感觉甚是滋润。 倪玉堂上前打了一个千,道:“大人,这是我家堂叔托人说有东西上呈大人。” 钱宁笑着说:“一早这倪县丞说去查看,一天没见踪影。还带了什么宝物不成?玉堂你这脸上怎么一片青紫?”。倪玉堂心道:妈的,被人装在麻袋里拖着。那一路石块嶙峋的,谁被这么拖行也是皮青脸肿啊。老子有空也拖你一程,也问你脸上怎么青紫。 钱宁命一名衙兵打开匣子,里面有一层紫色红绸包裹,不知是什么。上有一封信,封页上写着“长令钱大人钧启”几个字。 钱宁一心向看看匣子里有什么宝贝,并没有看信里写的什么。那紫红绸子将东西包裹的严严实实,一时半会还打不开,只觉得一股腥气扑鼻。 “快快,你们几个给我打开”钱宁急道。 倪玉堂上前剪开包裹,只听哎呀一声,只见里面是两节胳膊,扭曲异常,像似断了几节。断处似用钝器割断,手指乌黑插满竹签。倪玉堂惯用刑法折磨犯人,看到这般情景,也是心中恶寒。 钱宁随手撕开信封,读信的声音都在发抖:“凡残害丰毓春一家共鉴:送上倪道安胳膊两条,请诸位笑纳。残害百姓,恶毒之至,所用刑法还施彼身。今良善已故,但血债须得血偿,方解我恨,这才是天道循环。所涉之人,不得逃脱,若敢逃脱需受百日凌迟之苦,勿怪我言之不预。节制两州车骑将军常白。” 。 第十三章 杀恶贼 百姓得利 县衙里一片沉寂,一些干了恶事的看得是肝尖都发颤。还有几个去林溪村砸老丰头酒窖的,就像接到阎王的传书。在衙里给老丰头行刑的,当即吓得面若土色晕厥过去。那钱宁一脸煞白,腿止不住的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那鼻涕眼泪直往下流,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威严。 钱宁心思稍显安定,又看了看书信,道:“这书信留了节制两州车骑将军常,莫不是就是多年前在西北用兵的那一位?不是被判为谋逆,一家都处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听说这人在西北和胡人用兵,可是心狠手辣啊。完了完了,我们几个人,哪里还有生路啊。” 一个年老看门的差役,心道“现在想生路了,谋人家财杀人至亲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别人的生路。” 倪玉堂和几个胆大的道:“大人,这几年死在我们手上的江洋大盗也有,泼妇刁民也有。那诋毁圣上的老头,她家婆娘拒捕,拔刀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倪玉堂道:“长令大人,我这和这山里的黑虎寨大当家的黎老虎素来交情不浅,我这就修书一封,飞鸽传书请他来助阵。黑虎寨几个当家的,武功厉害的紧,我们晚上安排兵丁在衙内严行戒备。说不定抓了这人,献于朝廷,就是大功一件。”这倪玉堂和山上的黑虎寨沆瀣一气,黑虎寨打家劫舍,抢夺来往客商,截下财物就与那倪玉堂和倪道安分赃。上面追查的紧了,就抓些西北逃难到此的流民,充作歹人。冤杀了百姓,还能向上报功请赏。 钱宁听了心绪稍安,道:“玉堂啊,你说的好。我们也找些强人来,抓了这个逆贼。此事一旦成了,你说的黑虎寨我自当向上峰请命,免了他们的贼寇之名。” 一间黑乎乎的山腰处,周边都是嶙峋怪石。常啸天看着还未死去的倪县丞,道:“你一时半会还不会死。我问你,图谋丰毓春家传酒经的谁是主谋?是谁上酷刑,逼问丰毓春的?又是谁杀了他家婆娘?” 那倪县丞双臂已断,一脸血污,看上去十分诡异。两臂断处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周边皮肉被常啸天烧的焦黑。倪县丞含糊的说道:“长令大人,不不不,是那钱宁那日招待太守,用了那九酿春,太守甚是满意。想献上这酒给曹丞相,钱宁想直接上呈,以后好攀附曹丞相。” 常啸天一掌拍在身旁的一块石头上,只见石屑乱飞。心道:“又是曹振这奸臣,此人才是首恶。虽未直接杀死老丰头一家,可这帐也是要记在他的头上的。” 常啸天道:“丰毓春被你等虚列罪名,折磨致死。朝廷有律,死刑先报请,乃施行。你等为何不遵。” 那倪县丞知道自己必死,也不想再受折磨,皆是问什么答什么:“他家酒经外人很难按书酿酒,他抵死不教。我和钱宁怕事情泄露,坏了和太守的关系。就商议了,要想立刻处死,除非以诋毁圣上之罪论处,可决不待时。” 又将谁谁谁参与了砸酒窖的,哪几个晚上去追杀小承轩的一一说完。 常啸天怒道:“你等掌握刑名,只为谋财害命。当面做人,背后为魔。死不足惜!”说罢一张拍在倪县丞的天灵,脑浆迸裂,七孔流血而死。 第二天一早,乡里进城的陆陆续续的往城门口去了,城门前挤满了人。只见城门楼子上挂了一具断了双脚,没有胳膊的尸体,面目扭曲、死状惨极。忽然有人大声,道:“这是那倪县丞,是的是的,一定是他。”围观的人仔细一看果然是在这溪前县跺跺脚都能抖一抖的倪道安,众人皆是欢欣鼓舞,可见这倪县丞作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城里的县衙门前也是一群人围观,只见衙门前黑布白布扎的挽花。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对联:害良善天理不容,怒阎罗善恶有报。即便门前吵吵杂杂,可是衙门紧闭无人开门。 衙门内正堂之上,一具尸体横在当间,原来是那一日随同倪玉堂去林溪村砸酒窖的一个衙兵。钱宁吓得脸都绿了,那尸体上还有一个纸条:还欠人命十五条! 城东门蹄声阵阵,一彪人马横冲直撞而来,一路上撞翻了沿途摊贩无数,还险些踩踏到人。到了衙门前,咣咣的砸门。只见门里开了一条小缝,带头那人一脚踹开,门里开门的仰天跌倒。几人凶神恶煞,大步走了进去。 当中一人道:“这县衙不错啊,大哥咱们把黑虎寨搬这儿来吧。哈哈哈” 黑虎寨的寨主黎虎笑道:“我们干的不是主持公道的营生,只管银钱和阎王的事情。” 倪玉堂连忙迎上前去,道:“大当家的,有日子没见。这次来个硬茬子,兄弟我接不下来啦,只能求你来了。” 长令钱宁反而跟在身后,一脸谄笑。仿佛面对的不是应该剿灭的贼寇,反而是太守府来的上差。 倪玉堂道:“大人,这位就是黑虎寨的大当家的。” 那钱宁看见黑虎寨黎虎带的人一个个身材矫健,比起他衙内的兵丁不知强了多少,道:“能有诸位高人前来助手,这次定然马到成功。我和玉堂说了,只要事成抓住朝廷要的反贼,我定当给大当家的请功。” 那黎虎黑脸虬髯,一巴掌宽护心毛,手提一柄青钢劈刀,瓮声瓮气的道:“大人,咱一口吐沫一颗钉,以后还要仰仗大人照应。我们黑虎寨也能越来越兴旺,有什么事我黎老虎给你撑着。” “报。。。。。”一个衙役一边喊着,连滚带爬的来到堂前。 钱宁端足了架子,道:“什么事!贵客在前,这般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那衙役面色惨白,道:“大。。大人,倪县丞,他他他。。。” 倪玉堂大怒,道:“你他妈的倒是说啊,怎么了啊?” 那衙役道:“倪县丞,他他,挂在城门楼子上。” 钱宁道:“快啊,去救他下来啊。昨天那杀神把倪县丞胳膊都砍了啊。” 衙役道:“死。。。死了啊。” 倪玉堂怒极,一脚把那衙役踹倒,骂道:“你们这些废物,死了也要先他妈弄下来啊。”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那衙役道。 “哎呀,大当家的啊,你可不知道,这次碰到杀神了啊。已经死两个了。”现在又听闻那倪县丞的尸首已经被挂在城墙上了,钱宁又吓的是心胆俱裂,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说道 “多大点鸟事,有我们几个在,别说杀神,就是杀神他妈来了,也没用。大人,你自安心,有我们在定叫他有来无回。”黎虎大咧咧的坐在太师椅上。 钱宁,道:“有大当家的这话,我就放心了。” 钱宁忙对倪玉堂道:“玉堂啊,快安排人去醉月居,跟掌柜的说,这几天好酒好菜的尽管招呼着。一日三餐不可延误。事后一并到县衙账房支取。” 衙门内阴暗仿佛被这几个打家劫舍的家伙冲散了不少,压抑了两天的县衙,又传出笑声。扯掉门前白布、对联,将门前的几匹马,栓到后面的马房,一切貌似又恢复了正常。 中午钱宁,倪玉堂、黎虎等人喝酒谈天好不热闹。桌上说着抓到常啸天如何折磨他,然后再绑送朝廷。立一大功,钱宁升官不谈,黎虎几人说不定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的。 只听一个差役报来:“大人不好了,后院几位大爷的马全死了!!” 黎虎一听,伸手掀翻了桌子大骂:“妈了个巴子的,向来都是老子杀人,现在有人敢杀老子的马!抓到了,看爷爷怎么消遣他。” 几人来到马厩,黎虎上前一探,几匹马骨骼尽断,这掌力莫说是马,就是石头也要碎裂了。黎虎心中大惊,这等功夫,别说他黑虎寨不敢碰。就是江湖上高手也未必是对手啊。 “倪玉堂!田戈相人呢?”黎虎喊道 倪玉堂道:“这他妈的那天晚间还在一起喝酒,第二天人就没了。连个招呼也没打。” “你他妈的,老子一刀劈了你。”黎虎骂的嘶声力竭 钱宁接道:“是的是的,是该一刀劈了他。” 黎虎道:“是他妈的一刀劈了你,惹了这么个煞神,你们为何不在信中说是一个高手?!你他妈的想死也不要拉上老子啊!!”说罢掉头大步向外走去。 钱宁拉着黎虎的胳膊道:“大当家的,你不能说走就走啊,我这性命还靠你老成全啊。” “你的性命?老子的性命还不知道在哪呢。”黎虎气急败坏道 刚到正堂门前,就见又一具尸首,上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此人收拾东西想跑,没出县衙,留个全尸。其余人等,若敢踏出县衙一步,必受凌迟之苦。另,黑虎寨几人,既然来做客了,就不必走了。 这黎老虎平日里打家劫舍,沿途劫镖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子。就这一忽儿的功夫,只觉手中的刀都拿不稳了。 其中一个手拿月牙铲的秃顶大汉道:“大当家的,我们就守在这堂屋,待正主到了,一并上剁了他就是。” 黎虎道:“不必守在这里,乘着白天,杀将出去,死活就看天了。” 秃顶大汉道:“当家的,这人就这般厉害?” 黎虎叹道:“你看见马厩里的马了吗?若这人刚才是对我们下手,我们死相并不会好到哪里。” 这黑虎寨来的五个人,并肩子从衙门口冲去,刚到门口。只见眼前一花,一股偌大的劲力席卷过来。几人尽皆没有站稳,连拿了几个桩才堪堪站定。 行人一看有人衙门前动刀,都纷纷避让。生怕刀剑不长眼睛,平白的扔了性命。 黎虎大喊:“是好汉的,出来照个面。别当缩头乌龟!”话音未落,一个石块正好砸中嘴巴。登时满嘴鲜血,这一嘴的牙齿倒是砸落了好几颗。 “滚回去,再敢出来就是凌迟!”一个声音传来,只觉就在身边,可是又感觉很遥远。这叫做千里传音,常啸天用内力将声音送过来。千里一定是做不到的,但是内力精纯的隔十几丈还是能做到的。 往后的的几天,每天都会死一两个去林溪村的衙兵,要不就是对老丰头上酷刑的人。这县衙简直就是一个修罗殿,阴风惨惨。这肉体折磨是一种,但是内心的煎熬恐怕会把人逼疯。 钱宁现在头发乱蓬蓬的,一身衣服好几日没有换过。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念叨:“早点让我死吧,早点让我死吧。我不该谋丰老先生酒经,不该冤枉他啊,不该杀他啊。” 那倪玉堂也未好在哪里,只是在院内来回的走。看见柱子也会冲上前去拳打脚踢一番。几个老差役,每日将三顿酒饭放在堂前,扭头就走生怕这些人都发疯了。那黑虎寨几个倒也硬气些,每日里酒菜来了就吃,吃完倒头就睡,浑不知天日。 这晚整个县城都沉睡了,偶然能听见一两声狗叫,冷落的石板路寂静无声的。县衙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这夏天忽然而来寒气把光也阻隔了似的。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常啸天缓步来至县衙,钱宁几人看到常啸天头戴斗笠慢慢的前行。吓得尽皆缩至墙角,不敢动弹,只用余光看着。 常啸天道:“黑虎寨几人可想留下性命?” 黎虎等人上前,道:“我等想留性命,前辈只管吩咐我们。” “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这县衙后堂有间暗室,是审问犯人的地方。你将这长令和那倪玉堂带去,里面诸般酷刑,你们需一一招呼到,但是不许弄死他们。” “饶命啊,饶命啊!念在你我同朝为官,我将家里的银钱全部给你,饶我一条狗命吧。”钱宁哭道 常啸天冷声道:“同朝?哪个朝?你刚才说的你将银钱都拿出来?” 钱宁道:“是的是的,我这几年还是有点积攒,我都不要了,你全拿去吧。” 常啸天道:“黑虎寨的,你们去将钱宁的积攒全部取来。少一个铜板,要你们一根手指头。” 黎虎遵言,带着几人拉着钱宁去取。后堂钱宁的几个妻妾,是大哭小叫,像似要了命一般。黎虎倒也爽快,噼里啪啦一顿耳刮子顿时就清净许多。抽的钱宁的老婆,本来就胖的脸变得更像猪头一般。 几盏茶的时间,几人回来。黎虎回道:“前辈,这钱宁几年积攒甚多,我们几个人搬运不动。约莫又二十几万两银钱。” 常啸天仰天大笑,道:“我是见识到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了。狗东西,每一两银子都是你的一份罪孽。钱收了,罪你也跑不了。” “去吧,带着两个人,去好生享受一番。记住了,一个都不准死!我这还有个好玩的东西,你们也一并招呼他们。”常啸天道 说罢从腰间拿出一把铁刷子,道:“这两个恶贼,一生搜刮民脂民膏,这把铁刷子给我刷刷他们的皮肉,也让他们尝尝被刮的滋味。” 这一夜,只听得惨叫连连,这钱宁和倪玉堂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最熟悉的东西现在用在自己的身上。梳洗、炮烙、生了倒刺的皮鞭,粗盐水,钉竹签,饱尝一遍。 一早,这两人被拖至正堂,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了。黑虎寨这几个下手也是足够心狠手辣,偏生尺度恰好,没有将这二人折磨致死。 常啸天冷眼看着二人道:“你这两人,连同那已死的倪道安,虐杀无辜。可曾想到还有今日!这次跑了一个恶徒田戈相,待我抓到他,定要他尝一尝凌迟之苦。砍了你们就便宜你们两个了。割了这两人舌头,挑断脚筋,放到这溪前县,让他们也尝尝人间的黑暗!” 常啸天续道:“你们黑虎寨,这几年为恶乡里,图了钱财也伤了人命。你们还勾结倪道安,因此而死的人也大有人在。直接杀了你们于事无补,回去后撤了那黑虎寨。你几人将这些年劫掠的民财,和这长令搜刮的民脂混在一处。无辜被杀的家里,每家五百两银子抚恤,其余钱财一月之内散与穷苦百姓。我会在暗中查看,但有一丝一毫没做到,这两人就是你们的例子!” 说罢每人身上一掌,几人只觉身上酸软。废了身上的经脉,力道连常人也是不如了。一个月里,这溪前县穷苦百姓是欢欣鼓舞,每家都能分到点东西,百姓们只是知道菩萨显灵。还有就是为恶的钱宁和倪玉堂,每日浑身恶臭,满身伤痕,生满了蛆虫。只能在街道双手爬行,一个月后病饿而死。 常啸天将钱宁抢来的数十坛九酿春趁着夜色运回,在村里人熟睡中,埋回了原来的酒窖之中。又去山里把丰毓春和陆翠莲的墓重修了一遍。连着几日站在山巅,运足内力呼唤小承轩的名字,群山回响,方圆几十里可闻。常啸天又在教习小承轩的山洞中又住了月余,也没小承轩见回来,心料这孩子定然流落到别的市埠。常啸天心中怅怅,飘然离开了这溪前县。江湖茫茫,还要四处走访,寻他义子小承轩去了。 第十四章 煅身骨 磨肝砺胆 千万年来,那天华群山就这么屹立在这里,流云依旧缠绕山间。这莽莽群山看着那人间的悲欢离合,历朝的兴衰更替,似乎带有一点嘲讽的微笑。天华山古人有言“积雪曜阴壑,飞流喷阳崖”,群山众壑、溪流飞瀑;怪石古洞、苍松翠竹;奇丽清幽,相映成趣。 雨水后的天空,蓝的是那么不真切。丝带般的白云娇柔的伴在山尖上;阳光也变的更加绵软,将那丝丝温暖撒在山间的树丛里;慵懒的晨风仿佛在抚摸着小承轩的头发,可是这般美景也是无心欣赏。为了避难,一路攀爬,双手被藤蔓碎石剌出血丝也浑未觉得。他无法理会,这梦幻与真实交织的风景,飘荡在耳边的鸟鸣与蝉泣。他只知道心中的悲痛和残酷的生存将要开始了。 小承轩决定改变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名字。站在山巅,看见天似穹庐,他感觉自己宛若一粒无比的微小灰尘,如此微小又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了,叫丰尘、字仲轩。可是他又感到无比的惶恐,一切这样重新开始,是这人命如草芥的世道逼迫他前行。毕竟是才没过十岁的孩子啊,这本该是欢乐的时光,现在却要经历世人不敢想的苦难。 大山里的孩子总是知道山里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渴了就喝点山泉,饿了就摘点野果充饥。续几天的奔逃,即便是修习了功法,可这心力交瘁之下丰尘终于病倒了。无力的躺在一块还算平坦的大石上,双颊烧的发红。悲惨境遇和死亡的阴影渐渐在丰尘面前飘荡着。这一场病痛来的突然,颓丧的精神更像一个恶魔紧紧的跟着丰尘。看着天上的骄阳,丰尘的体力越发衰竭。这时,眼前的一圈圈光晕迷糊了真实的画面,看到的都是一个个凶恶的魔鬼。无助的恐惧就像巨浪一般毫无止歇的拍打着丰尘快要溃散的意志。 连着两天病痛一点都没减轻,早晨还能舔食一点大石上凝结的晨露。日间口渴只能随手抓一把嫩叶,咀嚼着苦涩的汁液解渴。思绪都开始有点混乱了,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既不知道能不能逃过劫难,又好像没有任何希望,好像就是恐惧和痛苦的呜咽而已。这时,丰尘好像又回到了那山坳里的小山村,老丰头那胖胖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翠娘总是满眼怜爱的看着自己。喝上一口院子里甘甜的井水,再吃上一碗娘亲熬的粗粮稀饭。丰尘呓语着:“娘,我好难受啊!爹,我生病了,没有人照顾我,我还没给你们报仇!我该怎么办啊?“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丰尘耳边又回想起了义父常啸天的话:什么是苦难?生来是苦难,病痛是苦难,离别也是苦难,谁都逃避不了。生为男子当顶天立地,无惧世间任何苦难。 无惧苦难,无惧苦难。。。。丰尘耳边不断回响这四个字,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说什么也要活下去。折了一根树枝艰难往前走着,只觉得口渴异常。侧耳倾听,仿佛不远处有轻微的溪水声响。摸索着往前走去,眼前看见一条浅浅的溪流欢快的在山石间跳跃。丰尘的心也如这浅浅的溪流跳跃起来,扔掉手中的树枝,奔跑过去。趴在岩石边,探过身子贪婪的喝着溪水。冰凉甘冽的溪水穿过似要冒火的喉咙,流淌而下。仿佛那病痛也被冲刷掉很多,精神为之一振。 可这半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完水丰尘更觉得自己饥肠辘辘。看见溪边长着几颗野果树,随手抓几颗刚摘的野果塞到嘴里。野果还未成熟,吃到嘴里酸涩的很。丰尘只觉得精力似乎在缓缓的恢复,躺在一块大石上歇息起来。模糊中睡着了忽然想到和伙伴们钓鱼的事情来了,这一下就惊醒了。对啊,钓鱼啊,鱼肉可是很好吃啊。人立刻就来了精神,顺着山间的小溪一定是有一个源头的。可这一走就是十余里山路,不过眼前并未看见水潭之类。心情顿觉沮丧,恨恨的一跺脚。一霎间脚下岩石松动,大石瞬间滚落。丰尘腾身跃起,可是大石之下有个斜斜的山洞,丰尘避让不及从山洞中滚落而下。丰尘在那山洞中滚出又数十丈,依旧不见停歇。洞中久未见天日,甚是阴冷黑暗。丰尘骇然,双手不停想抓住洞壁再爬出去。可这洞壁甚是光滑,毫无着手之处。终于坡度渐缓停在洞中,忽然间眼前有亮光射出。丰尘顺着山洞往亮光爬去,突然间阳光像匹练一般射来。丰尘眼中又陡见阳光,几乎睁不开眼睛,他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面前竟是个百花争艳的山谷,远处高山悠悠,眼前花团锦簇。丰尘大声呼喝,山中回声荡荡,脚下踏着一片柔软的草地。丰尘漫步其间,一株株不知道名字的矮树上挂满了鲜红的果子,树下橘白相间的小花飘着幽香。云雾缭绕在山腰,直如一个人间与仙境相交融的地方。丰尘在山洞中滚落,碰的身上处处淤青。丰尘终是孩子的心性,这时候他已顾不到伤痛,一边呦呵呵的呼喊着,一边撒开腿在草地上奔跑。放眼望去,山谷四面皆被大山环抱,身边居然还有野羊在低头啃食青草,好像从未见过人类,丝毫不见惊惧。又往前走了两三里,但见两个山坳之间白云缭绕,五色斑斓波光壁影,群峰环抱,蔚为壮观。一池山间潭水清澈碧透,一平如镜,这湖水没见入水口,只见出水口,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透着一股神秘。 丰尘伸手探入水中,这夏日中,潭水却冒着丝丝凉气,触手冰凉刺骨。南方多竹,丰尘选了一根韧性十足的竹子,从衣服上抽了几根棉丝搓成一个钓线,把自己的发簪扭断,取了前面细尖的一节弯曲成了吊钩。夏日山里虫子甚多,捉了些做了钓饵。不稍会,垂杆轻动,丰尘抬手一提,一尾红鱼上钩。这鱼甚是奇怪,身长不过六七寸,浑身赤红,双眼鼓起,几乎没有鳞片。丰尘没见过这样的鱼,一时不敢下口。不过实在是饿极,心下一横,撕了一小条鱼肉放入口中,初时觉得有点腥气,不一会鱼肉的鲜甜就出来了。手边也没有引火之物,腹内实在饥饿,就这么吃了起来。这碧潭中的鱼儿甚是好钓,一会就钓上了七八条。丰尘直吃到腹饱肚圆才作罢,也许是肉食下肚,身上燥热。来到潭边也不问是否水凉刺骨了,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两天没有肉食下肚,这一顿算是好好的补偿了一下。真是浑身舒畅,刚想躺下休息,就觉得身体里似有一条火线从腹内燃起,又忽觉得一股冰意沉在丹田。这忽冷忽热,如同打摆子一般。丰尘怕极,村子里有过孩子打摆子,后来就这么没顶过去。于是强撑着身体,按着常啸天所授吐纳之法修炼起来,渐渐只觉得这火线与那冰意交融一道。开始有意为之,渐渐的进入无意,平和之极,人也进入安静镇定的状态,仿佛那魂魄也显得自然安宁。 待得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一早,这一夜仿佛抵过以前数日的效果。更奇的是这两日病痛仿佛全好了,摸了摸自己额头也不烧了。自有天华山以来就有这碧潭,也不知深有几许。虽在南方可终年彻寒,终日冷气氤氲缭绕,端的是这天地间奇景。水中红鱼不知以何为食才能生长,为能生存其性极燥热。这碧潭和红鱼如果分食,极阴极阳必然阴阳失调。而两样都服用,不会调和,龙虎相争风险更大。太虚宫所修功法,正是引导阴阳,龙虎交泰,而致内息绵绵不断。这碧潭水和那红鱼正是有大功效之物,丰尘浑然不知,每日只是当做三餐。这上天馈赠的奇物,正是得了别人欲求不得的好东西。 丰尘寻了个宽敞干燥的山洞,又铺了些松软的枝叶当做床铺,权当是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又将一本医书一本酒经小心包好,藏在山洞之中。月余来丰尘三餐皆是红鱼果腹,渴了便喝碧潭之水。虽然解决了饥渴问题,可是每日都是一般饮食,也是觉得口中无味。忽然想起山谷间有很多野羊,心中只怪自己愚蠢,怎么不去捉那野羊过来。再过些日子天气转凉,有了羊皮御寒,那也就不怕山间的寒冷。丰尘和村里的孩子经常在山间结套绳挖陷阱,捉些山獐野兔的。没有绳子就撕扯一些又韧性藤蔓,这些机关做起来倒也不是难事。丰尘做了几个机关用来捕捉山羊,好多次山羊都被困住。可这山谷里的山羊力气甚大,拼命挣扎后把机关都搞坏掉。之后无论丰尘如何放置机关,可山羊变得甚是机警,再未捕到。 丰尘并未沮丧,反而兴致勃勃的与这一群山羊较上劲,决定挖陷阱试试看。于是,丰尘在山羊经常吃草的地方掘了几个陷坑,在洞口盖上几根树枝,又再在上面覆盖了一些草皮苔藓之类。又采摘了不少山羊喜欢吃得树上嫩叶,第二天早晨丰尘早早跑去一看,只见诱饵都给吃掉了,洞口覆盖的草皮都被拖拽出去,只留下黑洞洞的陷阱。 丰尘几乎被这群山羊给气笑了,心想难道这山谷里的山羊都是属狐狸的吗?既然陷阱不能捉到,我就来当那虎豹,自己动手来捉。丰尘在用枝叶做了个帽子套在自己头上,在山羊经常觅食的地方,寻了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丰尘暗运气息,将自己的呼吸调息的极悠长。山羊并未察觉,一点点的走近。丰尘屏住呼吸,直到有几只距离自己很近,忽然跃起去抓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山羊受到惊吓四散逃窜,丰尘一把没有抓住,撒腿追去。山羊奔跑甚是迅速,丰尘紧紧跟上。可总是在堪堪抓住的时候,被山羊一个拧身急转给避开。丰尘跑着跑着,就觉得呼吸急促,渐渐被山羊甩开。不由得丹田一动,内息运转,顿时觉得体力大增。奔跑的更为迅捷,耳边风声呼呼,脚下直如足不点地一般。追到一只山羊身边,一掌绵风掌法拍出。那山羊又怎么受得,斜斜的冲出去一丈有余才一头栽倒。 丰尘高兴异常,上去一把扛起山羊往山洞方向走去。心中甚是纳闷,怎么这么自己一下子跑出去这么远。就在刚才追捕山羊的时候,将内息如何调用全身,又如何施展将劲力转换到双腿的功法,居然无师而通。江湖上修习轻功脚法,没有相当功底,再加三五年的寒暑的苦修,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个程度的。要是江湖中人知道丰尘居然是在追山羊的时候学会的,恐怕不知多少人要天天追杀山羊了。丰尘现在欠缺的是没有轻功的功法,还是单单依靠内力的调用。虽然迅捷,可是那姿势也就是乡野的孩子奔跑嬉戏的样子。 丰尘扛起山羊,心中喜不自胜。十余里地也是很快就到。来到洞前,拿出前些时日在山间捡到的石片。用尖锐的一端戳穿羊皮,仔细的一点点剥下。又将羊皮横挂在树叉上,任由山风将羊皮吹干。又用干草当做火绒,拿起石头敲击打出火星,升起一个火堆。山谷中水草丰盛,山羊生的甚是肥美,一顿最多能吃掉十之二三。丰尘将羊肉在那碧潭之中清洗干净,切割成条烤熟后风干能保持很久。羊肉在篝火之上,烤的焦香四溢。羊肉中的油脂,在篝火下滋滋作响。虽然羊肉不如那红鱼来得滋补,但是换了口味饱一饱口腹之欲却是强了许多。丰尘这一晚吃得肚滚腰圆,口齿留香。看着满天星光,迷糊中渐渐睡去。半夜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阵惨厉的呼嗥,丰尘猝然惊醒,心道不好:“像似狼群!”匆忙找了几根粗壮断木,把那快要熄灭的篝火又熊熊点燃。就这一忽儿,狼群已经奔到。群狼想来久未进食,这晚丰尘架火烤肉,肉香顺着山风飘出很远。狼这畜生,鼻子甚是灵敏,循着香味,一路追踪到此。 丰尘又点了几个大的火把,支在附近,耳间传来的狼嚎又似近了许多。不一会就见黑影绰绰,几十只狼已经把丰尘围住。灰狼身形巨大,饿的肋骨条条,看见丰尘一只只饿狼双眼泛红,口角流涎。只是忌惮火光,不敢扑进,围着篝火不断转圈。一只大狼,实在忍受不住饥饿,冲了过来。丰尘身子一侧,抓住这头狼的头颈。双手运力兜了个圈,瞅准远处的一块大石,将那头狼猛地掷出。百十斤的狼躯划过一道弧线,一头撞在大石之上。顿时脑浆迸裂,狼血四溅。那几十头狼见到血腥之味传来,也不顾同类,冲过去一顿撕咬。只一会功夫,一只巨狼就被啃食的尸骨无存。狼群吃完同类,反而兽性大发。又有几只灰狼,不顾火焰冲向丰尘。丰尘手拿一只火把,向其中一头灰狼挥击过去。狼扑咬动作很是灵敏,闪开后又再扑上。丰尘跟上一步,拿火把当做木棍,一下砸在这狼的腰脊上,抬腿一脚将狼踢出好远。又有两头狼又从旁袭来,丰尘依样葫芦,抓住一只狼的头颈,用力一掷,把手中那狼向另外几只砸去,几头狼撞作一团,低声哀嚎退出了篝火几丈。丰尘手中火把来回挥舞,一狼张开大口,后腿登直,人立起来咬向丰尘手臂。他顺手一送,将那烧的通红的火把,一把插进狼嘴,树枝做的火把几乎整根扎了进去,那狼哀嚎翻滚,眼见是不得活了。 黑夜中,暗云飘过,一轮圆月照得山谷透亮。几十头饿狼仰头望着天上月亮,纵声嗥叫,声音凄厉尖悚,听得人汗毛倒竖。丰尘见狼群越发靠近,这般拼斗下去,恐怕还是要落入狼口。瞥眼间瞅见一直毛发银灰的巨狼,身躯远比其他众狼高大。丰尘心中一动,知道这是狼王。若不将这狼王杀死,恐怕群狼不退。事已至此,唯有一搏了。手拿两根火把,纵身上前。群狼见丰尘居然跃出,猛扑上来,当先的一头被丰尘火把一棒击打在头顶,登时翻倒死去。狼群甚是忌惮火光,龇牙咧嘴未敢靠近。丰尘听得身后风声异动,一头饿狼趁着间隙,从后面扑上。这狼群不像虎豹,单打独斗,往往都是群体攻击猎物。分击合进颇具章法,往往把猎物搞得晕头转向,再从间隙处致命一击。那狼飞跃半空,咬向丰尘脖颈,丰尘一个侧身,飞脚正踢在狼腹柔软处。那狼嘶声哀嚎,内脏破碎,登时毙命。群狼见丰尘勇猛不敢上前,那头狼呼嚎驱赶。丰尘奋起力量,几步赶到头狼跟前。那头狼更是胆大,丝毫不惧火光,张口就咬向火把。丰尘忽然想到追击山羊时,那山羊的躲避的身形。急急的一转身,避开狼口,挥舞火把正好打在狼身。那狼王身躯甚是健壮,虽然剧痛,但是并未受伤。四肢抓地,半伏身躯,龇着满口尖利的白牙,双目紧紧盯着丰尘,喉头发出呜咽咆哮之声。丰尘双眼也紧盯狼眼,毫不退缩。那狼王不敢进击,丰尘瞅准机会,飞身上前。将火把灌足内力,挥舞着杀向狼王。又是几下痛击,那狼王身上伤痕累累。再无斗志,一声嚎叫带着狼群撒腿奔出山谷。 丰尘这一夜也是杀得手足酸软,躺在草地上好半晌才缓过气来。丰尘知道狼这畜生甚是记仇,又在住的地方挖下好多陷阱。每日里勤加修炼,将义父常啸天所教的绵风掌法,苦练不辍。那日留下的狼尸,也被丰尘剥皮做成狼皮褥子。狼皮甚是保暖,倒是让丰尘在寒冬未受风霜之苦。丰尘几年来和狼群也是恶斗多次,虽然也有受伤,不过却是越斗越是顺手。后来反而多盼狼群前来,可以多多练手了。丰尘这日正在碧潭钓鱼,忽然想到,狼群能来,必然知道出谷的道路。想到这一条,抛下鱼竿,手舞足蹈也不知嘴里欢呼着什么。 第十五章 救药商 丰尘挺身 每有狼群来袭被击退后,丰尘就尾随狼群退出的路径,几次下来终于是摸到出谷的道路。丰尘找到了下山的方法,也没有急于一时。知道出山后恐怕人世间的艰险,远远比狼群来的更为凶恶了。常啸天教授丰尘的绵风掌法时要求出掌绵绵不绝,慢时微风拂面,快时吹砂走石。静时春风和煦,动时天地变色。一共十二掌,大开大阖。丰尘坐着吐纳练功了一夜,这时练起掌法,正是能活动浑身筋骨。从起手式的春风和气至微风化雨,一招招下来,直到最后风起云涌,缓缓收式。一套掌法打的章法有度,缓急从容。 这山间,丰尘一待就是五、六年。每日里风餐露宿,熬过了雨雪冰霜。平日里喝潭水吃红鱼,嘴馋了还能打些野羊山鸡。山里猛兽也常会光顾,都成了丰尘练手的靶子。唯独给丰尘受伤的就是狼群了,但是这几年来和狼群交手,也将狼群收拾的服服帖帖,不敢近身了。这身子骨打磨的甚是结实,可那一身衣服已经破败成布条了。眼见这一年冬天就过去了,丰尘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道,是到走出大山的时候了。将两本书扎在腰间,看着日头辨了下方向,沿着之前跟随狼群出谷的线路,往哪谷外走去。 大山里又走了十来日,来到到一不大的集镇。镇上的人看着丰尘都远远避开,只觉得是山里的野人一般,身上披着羊皮做的衣服。披散的头发用一段树藤扎着,树皮扎的鞋子,哪里有一点活在人间模样,就是一双眼睛漆黑透亮。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大着胆子走上前,问道:“孩子啊,你听得懂我的话吗?怎生这般模样啊?家里大人呢?” 丰尘不敢将家里实情说出,道:“老人家,我是一个孤儿,前些日子走到大山里,迷了方向。转了也不知道多久,才出得山来。” 那老人道:“哎呀,你会说话啊,不是野人啊。你这模样还怪吓人的,天华山方圆几百里,你是怎么出来的哦。可苦了这半大的娃娃了。”老头说着心生怜悯。 又道:“我是舒州城德济堂药铺的,掌柜的让我来这收点药,还招几个手脚麻利的小伙计回去。也不怕多带你一个,你可愿意跟我走?不过有言在先,没有工钱,只管吃住啊。” “行行行,管吃住就行,我不要工钱。老人家”丰尘道 那老人说:“铺里的都叫我七叔,你也这么叫我吧。你这身破衣服没法穿了,我带你去置换一身,再洗洗澡,梳理梳理头发。” 丰尘高兴的道:“哎!好的,七叔。我叫丰尘。丰饶之丰,微尘之尘。” 七叔笑道:“嘿,不错啊,说名字还能说的这么仔细。看来这脑瓜子还没坏。” 七叔将丰尘带到一家经常收药的一人家,说了几句客套话,说是收留了一个孤儿,带回去当伙计。给了二百文钱,拜托人家烧点热水给洗洗。 丰尘道:“不要不要,打点冷水就行。”说罢在院中打了井水,那井水还冒着丝丝热气,可也就比那气温稍高。虽然出了冬,可这春寒料峭的,人们身上还穿着棉衣。这丰尘拿起打出的井水浑身冲了个透。采药的这家孩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看着丰尘就这么冲冷水。奇道:“喂,你不冷啊,我看着都觉得冷,腿都打哆嗦了!”七叔也连忙道:“这大冷天的,会冻坏的,我可不能带个病娃子回去啊。”他们又哪里知道,丰尘在那山上的碧潭中游泳都不怕寒冷,每日喝着冰寒彻骨的碧潭水。这区区的井水浇在身上直如温水一般,他还正觉的舒服呢。 采药的男子,拿出自家孩子的一套旧了的粗布衣衫,说道:“我看着孩子,我我家那个个子差不多,还略高壮些,先将就穿着吧。” 梳理了头发,洗净了身体,虽然衣服不甚合身,可也差不太多。七叔看了看,还别说,这孩子精神着呢。一双眼睛明亮透彻,透着股精灵,可又有与那年龄不称的沉稳感觉。 “七叔,要是赶日头就快些动身吧,这进县城还有几个山头要过呢。最近进山采药,听说有狼群的,李柱子他们几个要不是跑的快,就要喂了狼肚子了。过往的几队客商都被狼袭过,要不是舍了点大牲口的果了狼腹,人怕不是都逃不了。”那采药的男子道 七叔忙道:“这就走,这就走。可不能耽误的日头。” 两匹骡子驮着药材,七叔带着两个车夫几个伙计,带着丰尘往舒州城里赶去。可这紧赶慢赶还是错了时辰,天黑透了,最后一两个山头还没过去。无论如何是不能停歇了,只能点了火把顶着月光向前走了。七叔和两个家人从骡背上抽出了几把猎刀,作为防身其实更多的是在壮胆。 车轮碾压着地面,发出咯吱的声响。 “快!大家快爬上树,快!”丰尘忽然大喊 几个车夫,还有几个伙计就像看着傻瓜一样看着丰尘,一个叫马二车夫道:“你这娃娃,,莫不是脑袋坏了,是不是你在山里都是住在树上啊?到晚上了要上树睡觉?” 众人听了皆是发出嘲讽的笑声。丰尘恍若未闻,只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七叔心道,这孩子在山里久了,这脑袋终究还是有点问题。过来安慰道:“孩子啊,别听他们胡说,赶紧的赶路,再有两个山头就出山了,耽误不得。” 丰尘道:“七叔,过会你一定要听我的,我会把你推到树上,你老可不能乱动。” 七叔摇了摇头,心想看来德济堂是不能要这孩子了,总不能要个傻子啊。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听见,熬喔~~~~~~,一声狼嚎传了出来,树林里刷刷作响。 众人一听狼嗥,全都吓蒙了,打个把式拉个车还行,真要遇到狼群,当真是束手无策。刚才嘲笑丰尘的那个车夫,只感觉腿上一阵湿热,顿时裤腿上滴滴答答的。带着哭声道:“说是走迟了,就走迟了来吧,这下遇到狼了。我家婆娘还等我回家呢,这可咋办啊?” 丰尘大喊:“大家别慌,骡子拴在树上,狼会先吃骡子的,吃饱了或许就走了。快上树,狼不会爬树的。” 众人本来慌作一团,忽然听到丰尘的话,都七手八脚的往树上爬去。刚才还在嘲笑丰尘,现在也管那么多了,保命要紧。车夫伙计年岁轻,手脚麻利,很快爬到树上。一头骡子没拴紧,拼命挣扎,挣脱缰绳撒腿跑远了。七叔年岁大了,又哪里能够有气力爬树。心道:“唉~我这个老帮子看来要喂狼了。” 忽然一根绳子垂下,就听头顶上有人喊:“七叔,快把绳子绑在腰上。”七叔也没分辨谁的声音,赶紧将身子缚在腰间。上面又有人喊:“抓紧了啊。”七叔就感觉一股大力从腰间传来,一瞬间犹如腾空一般。口中大喊:“哎呀,妈哎!” 七叔趴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喘息不定,心头是砰砰直跳。抬头一看,就见一个孩童的脸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明亮清澈,不是丰尘又会是谁。七叔惊魂初定,忙道:“好小子,好小子啊。” 说话间,群狼已经扑至。看见一头骡子拴在树上,狼群冲上前去一阵撕咬。骡子甚是健壮,甩开蹄子拼命踢打,可是又怎敌得过狼群。不一会就被掀翻在地,这狼群约莫二三十匹,围着这骡子张嘴大啃。顿时血腥之气直冲树上几人鼻孔,有个伙计抵耐不住,趴在树上大口呕吐。两盏茶的时间,一匹骡子就被群狼撕咬的干干净净。七叔他们看得心胆俱裂,心道要是自己在下面恐怕也如这骡子一般,进了狼肚子了。车夫及伙计,这会才知道自己刚才多么愚蠢,如果不是丰尘机警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狼群吃完了骡子,并未填饱肚子,看见树上还有活物。龇着带血的利齿,泛红的双眼看着树上几人。 群狼环伺在两个树旁不肯离去,跃跃欲试、骚动不安,一只只来回走动,昂着头仰望树上的七叔几人。狼群三三两两看似杂乱无章的或站或坐,可在树上看下去四处皆被狼群围住,好似一个严密的阵法。两顿饭功夫过去,狼群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狼群追捕猎物很有耐性,往往追击几天不停,看样子,非得吃掉几人不可了。 众人望见树下的情形,一个个但觉心头发毛,脊背凉气嗖嗖。 车夫马二喊道:“这狼也不走了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有个伙计紧抓住树干,趴在上面不敢丝毫晃动,苦笑,道:“咳!咳!这些狼是想等我们撑不住了,掉下去,好吃掉我们几个……” 马二哼了一声,眼睛又不由得瞥向另一个车夫,钱三胖子。 钱三胖子张嘴骂道:“你他妈马二看我作甚,老子胖也不想喂狼啊。你马二腿脚利索,你先下去探探路多好啊。” 树下的群狼兀自仰着头盯着众人,看到树上众人有了些许动静,树下群狼也是有点骚动。 七叔心惊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难道就这样一直呆在树上?” 丰尘半躺在树叉上,腿翘着,一只脚还不停的晃荡,嘴里叼着根树叶。眼睛看着从树叶间隙中透过的星光,仿佛很是享受的一般。 七叔苦着脸,道:“小子,你倒是舒服的紧,你就不怕掉下去,狼叼了去?” 丰尘拿出嘴里的树叶,笑道:“七叔,看情形,这群狼暂时不会走了,至少有一半还没吃饱呢。” 一个伙计接口道:“我现在手脚酸麻,狼群若是再不散去,我就撑不住了!” 钱三胖子,道:“喂,那孩子,你看狼群何时会散去?你不是在山里待过吗?老子都快吓尿了。” 丰尘摇摇头,道:“狼性最坚忍,看样子这个冬天还下了很多小狼崽子,不吃饱了它们是不会轻易散去的。” 一个伙计回头看了看树上的众人,道:“我看刚才钱三说的对,谁先下去探探路才好!” “对对对,哪个下去?”马二接口道 七叔几人听到这个伙计的话,一时都愣住了。 “啥?下去引开狼群?这不是送死吗?”七叔忍不住叫道。 马二忙道:“七叔,我们还能在这树上坚持多久啊。有个能引开狼群的,还能活下来几个。” 七叔骂道:“马二,刚才吓尿的也是你,现在你让谁去引开狼群?你去?” 马二脑袋一缩,道:“我不去,妈的被狗咬的都疼,被他妈狼吃,和凌迟有啥区别,还不如一刀劈死我来的痛快。” “好,这个方法好!”丰尘说道:“七叔,大家趴树上都别乱动。等我下去,我把狼群引走。我会想办法把狼群甩开,然后再来与大家会合。”“这位大哥,把你手中的刀借我用用。” 那出主意让人引开狼群的伙计甚是高兴,将那猎刀扔给了丰尘。 “孩子。。。。”七叔不忍道。树上众人突然只觉得热血上涌,胸中俱都激荡不已,一个半大的孩子这般不顾生死的救他们,一时之间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丰尘将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缓缓抽出猎刀,道一声:“大家等狼群退了,在过一会下去,狼群可奸猾得很。事后你们若不在树上,我会寻到你们的!”说完丹田气息一转,将手中短刀一紧,一声轻叱,涌身跃下树去。 丰尘脚尚未沾地,身形已扑向狼群。周身如同绷紧弓弦暗运内力,手中短刀拉起一道漂亮的弧线,一道血箭倏然喷出,一头狼头滚落,哼也未哼,摔入狼群中。狼群中开始骚动起来,一只只紧趴在地上,曲爪蓄势,死盯着丰尘。似乎被丰尘的气势吓住,并不前扑,像是有所忌惮。 丰尘这么几年来熟知狼性,知道要是不把狼的狂性激发出来,恐怕引不走群狼。狼性甚是奸猾,如果不能把群狼全部引走,哪怕留下的不多,七叔他们几个也是难以逃脱狼口。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狼打伤或者砍伤,受伤的狼反而兽性更会激发,再去引开群狼的把握会大上很多。 饿狼终是抵不住饥饿的诱惑,开始发力向丰尘撕扑过来!丰尘丝毫不惧,大踏步向前,伸足将挡在身侧的野狼一脚踢开,手中短刀随手挥出,在野狼身上劈出一道血口子,同时口中大声呼喝着。狼群顿时大乱起来,受伤的野狼露出狰狞神色,昂首发出凄厉的惨嚎。狼的嗥叫之声将树下的野狼的凶性更加激发。丰尘见群狼果然被自己激怒,便展开身形,运足内气,左冲右突。手中短刀横劈竖砍,将拦在身前野狼一只只劈飞出去,瞅准了一个间隙冲了过去。树下血腥味弥漫开去,群狼更是狂性大发。 丰尘也不恋战,侧提刀锋,斜挡在胸腹之间,脚下发力,在狼群的缝隙中闪转腾挪,脚踢刀砍,将环伺身边的野狼一只只撞飞,硬是冲出一条通路。树下野狼连连发出嚎叫之声,群狼虽然凶狠和就是无法近身。但见丰尘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丛林间是草飞枝落,凄厉的狼嚎是此起彼伏,就像招人魂魄的嘶嚎一样,狼群的狂性更甚! 树上的七叔众人只看得热血贲张,心中狂跳不已。七叔他们又几时见过这般场景,众人连惊带吓更是连动也不敢乱动,双手紧紧抱住树干。一个个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丰尘在狼群中纵跃,神情紧张至极点。那七叔只看见丰尘是满是鲜血,只道这孩子已经受伤。心中哀痛至极,早已是老泪纵横。 丰尘在树木连突带闪,竭力向前狂奔,几年来在山谷里修炼的功力已发挥至极点。奔跑中,不时有伏在外围的野狼飞身跃起,往他的身上纵扑。丰尘无暇他顾,更不敢因此而稍作停留,当下运足内力,毫不停歇的往看好的方向奔去。丰尘窥得明白,突然大喝一声,身形犹如轻巧的猿猴一般空中跃起。半空中一把抓住横曳在眼前的一根枝条,一个翻身,将身体在空中翻了几个滚,及至落地,已将自己甩出了狼群的包围圈外。待到狼群发现丰尘早已冲出十几丈开外。众狼齐发出凄厉的嗥叫,追着丰尘的身影而去。 丰尘脱出狼群的包围,不敢稍懈,身形展动如飞,像箭一般在山林中飞奔。好在丰尘对山中的情况甚是熟悉,丰尘便凭着感觉带着狼群在山中奔跑。这时真正体现出丰尘在山里修习的成果,内息绵绵不绝,脚下丝毫不缓。丰尘控制好速度,身后的狼群虽然依旧紧追不放,但始终与丰尘保持着两三丈的距离。 一顿饭功夫,丰尘已经带着狼群远远的离开了七叔众人的那几棵大树。 树上众人眼见得下面的狼群如潮水般渐渐退去,而丰尘的身影也渐渐出离了众人的视线,心神犹自激荡不已,大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无法动弹,及至醒觉过来,才发现各人浑身都已被冷汗浸透。 几人刚待下树,七叔忙道:“丰尘说了,不急下树,看清有没有狼了。” 话音未落,只见丛林见又闪现出碧油油的十几对光亮。一头远比其他野狼更大的灰狼带头从林中走出。 第十六章 退狼群 生计初定 一个伙计哭道:“完了完了,那孩子也跑没影了,他倒是逃了性命。这次收药没想到变成阎王爷来收我了,也不知道这狼吃人疼不疼。” 马二骂道:“你这王八羔子,你他妈的乌鸦嘴,老子还没活够,不过看着狼也真是瘆人啊。七叔啊,要不这次你去引开剩下的狼啊?你老岁数大,吃了就吃了,没个心思想,我们年岁还没那么大啊。” 七叔气骂道:“马二,我是看清你这狗入的了,岁数大就该被吃啊!可怜了那刚收的小伙计了,这才没一天啊,这孩子有情有义。哎呦,我这腿上怎么冰凉的啊。” 钱三胖子的说道:“老爷子,哪里是冰凉啊,你老人家吓尿啦。尿就尿吧,我他妈的也快憋不住了。” 几人正在树上谈生论死,就见丰尘满身血迹,几个闪跃挡在了树前,手拿一柄已经砍的卷了刃的猎刀。道:“七叔,你们在树上别动,这几只畜生我来打发。” 七叔在树上喊道:“你小子没受伤吧......”话音未落,只见丰尘已经冲向头狼。古人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丰尘在山谷里和狼群交手,早就知道这狼群只要把头狼制服,狼群也就散了。 狼群见一人冲了过来,当先的一匹跃起,张着一口白森森的牙。七叔几人已经闭眼不敢再看,只感觉眼前将是一片血腥。丰尘稍稍一侧身,左手一掌微风化雨,看似软绵绵的一掌,正拍在狼腹柔软之处,一声惨嚎。这狼口喷鲜血掉在地上,抽搐几下就这么死掉了。 丰尘脚步不停游走,狼群一见血腥,更是狂态尽显。一狼从后咬住裤脚,丰尘回手一刀,猎刀扎在狼头上,眼见是不得活了。狼王呲牙瞪目,俯身蓄势,丰尘看准一个空隙,飘飘渺渺的拍出一掌,正是那绵风掌中的云树遥隔。掌风正扫在那狼王的身上,打的那头狼一轱辘翻出去好远。狼群一看狼王败退,再看丰尘目光如刀,心生怯意。丰尘鼓足中气,大吼一声。狼群四散溃逃,一会没了踪影,树下又多出几具狼尸。 七叔三人耳听得周边寂静下来,这才缓缓睁眼。没看到狼群分食的场面,倒是看到丰尘笑嘻嘻的站在几棵大树之前。几个马夫伙计先用绳子把七叔慢慢放下,又七手八脚爬下来。七叔几人围着丰尘又捏又摸,生怕这孩子哪里缺了一块。 丰尘笑道:“七叔,你们别捏了,捏的浑身痒痒啊。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 七叔道:“好好,赶路赶路。这才是有缘啊,天知道今天你今天能被我遇到啊。你这孩子家家的,能耐不小啊。要是没你,我们几个命就扔在这大山里了。” 其他几人也都随声附和,马二红着脸道:“是啊,我们几个刚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真得谢谢你了,救了我们哥儿几个命了。你看你年纪不大,连饿狼都不怕。” 丰尘道:“我被困在大山里,常遇到狼群野兽的,知道怎生对付的。七叔,我们赶路吧。” 几人收拾了一下散了一地的药材,归总一看,还好居然还有个八成多的药材可以带回去。众人心情放松,一路说说笑笑。两只运药材的骡子,一只跑了,一只被狼吃了。剩下的药材,几人是身背肩扛,直累的腰膝酸软。七叔让几人在城外驿馆将息一天这才动身,七叔又雇了辆骡车,第二日一早来到了舒州城下。这舒州城位于长江北岸,素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的美誉,城门口是熙熙攘攘,进出城的是接踵摩肩。当真是商贾辐辏,百货云集。丰尘从小生在大山之中,何曾见过这等繁华地界。两只眼睛也是不够用了,看见什么都是新鲜。 七叔道:“今天先带你见见咱德济堂当家的,我们几人合计了,过几日带你吃顿好的,谢你救命之恩啊。提前告诉你,我们德济堂的老爷复姓欧阳,单字一个德。家中主母王氏有点,嘿嘿。。。可是有点小心眼,要是口头上的喝骂,就受点委屈忍着点。家里还有个长子,在建邺还主持着一个德济堂的分号。这些可要记住!” 丰尘道:“是,七叔。小子记得。” 骡车停在了德济堂的门口,门前一副对联:制药一丝不苟,卖药货真价实。当家的已经站在门口,看上去大概四旬多的年纪,五缕青须,颇有气度。七叔道:“老爷您看,这次药价不高,品质不差,不过路上损了两成。您吩咐能看着手脚活分的,带个小伙计回来。你看看。” 说罢让出身后的丰尘,继续说道:“这孩子是个孤儿,叫丰尘。精神头不错,手脚麻利得很,是个有眼力劲的。路上遇到狼群,不是这孩子,我们几个就交代了。这批药材能挽回这么多,多亏了这孩子。” 欧阳德道:“哦,居然有此本领。七叔,你老没伤着吧。” 七叔道:“这次去的人都没事,这惊吓是少不了的。” 欧阳德点头道:“嗯,人没事就好,损失点药材没事。你带着他多熟悉熟悉,堂里屋后的都可以让他跑跑。” 没想到的是丰尘到了德济堂学的极快,两三日就能独自做事了,七叔逢人便夸。连一贯细致认真的欧阳德也很是满意,可是在德济堂欧阳德妻室家的几个亲戚,却是心生妒恨。本是因北方有乱,汉人无处安身立命,才投奔过来。欧阳德见是夫人家亲戚,故而收留下来。几人见丰尘刚来,做事麻利,常获家主称赞。心中渐渐的生出恶念,总觉得丰尘处处碍眼。常常是恶语相向,动辄还有拳脚相加,丰尘初来乍到,之前又有七叔的嘱咐,只是忍让。 一日早晨几人聚在一起,看见丰尘走来,好没来由的骂道:“你在人前逞什么能。你是向我们家讨饭才活着。如果我们不给你吃饭穿衣,哈哈,你这个路边不要的东西,一定早死了!” 这个时候,要有那个比丰尘大上两三岁的三表哥在场,丰尘就避免不了一次拳脚的无情袭击。丰尘最厌恶的是几个人聚在在一起时,就无法躲得清净了,总是无缘无故遭到他们的任意取笑作乐。三表哥敢打丰尘,就是有欧阳德的老婆的维护,没有这般支撑纵容哪敢出手。丰尘偶尔会推挡一下,不敢用力,生怕伤了他们。可那两个孩子必然会过来,三人一起打个痛快才罢休。 这一日丰尘正在整理药柜,门前来了一个老人,约莫花甲之年,双手按头,神情痛苦。丰尘忙上前搀扶,将老人带到坐堂的李先生面前坐下。 李先生打量了一下这个老人,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啊。哪里不舒服啊?” 那老人道:“我这几天头昏啊,还作闷,今天又开始疼了。” 李先生又道:“你伸出手来,我给你搭搭脉吧。”老人依言,伸出手去。李先生闭上眼沉吟了一会。问道:“你之前看过别的先生没有啊?” 那老人道:“看过,吃了几服药,可是还不见好啊。” 李先生说道:“你啊,是受了风寒了,太阳经受阻,才脑袋疼的啊。我给你开点辛温解表的药啊,回去吃了发发汗就好了,回家再多用热水泡泡脚。”说罢提笔在纸上写了个方子。 “哎哟,那几个抓药的还没来啊。丰尘你可会抓药?”李先生问道 丰尘道:“能抓,只是没抓过。” 李先生道:“你这小子很是精明,你先抓。我看着。” 丰尘接过方子,看了一眼。心头微微起疑,只觉得这个方子恐怕药不对症,不过也没说什么。将方子放在案上,扭头就去抓药,也不再看方子了,不一会就将几味药抓好。李先生一旁看着,几味药抓的丝毫没错。 李先生好奇,道:“丰尘,你第一次抓药,怎么也不对一下么?” 丰尘道:“先生所开桂枝汤,几味药我都记得,故而没再核对。” 李先生道:“奇了,当真奇了。你才来几天啊,看我开的几味药就知道是桂枝汤。”他又哪里知道,丰尘在山谷里,除了钓鱼打猎,修习练功,就是将常啸天和他爹留下的一本医书和一册酒经早已不知看了多少遍,简直可以倒背如流。这寻常的辛温解表的常用药桂枝汤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生病的来人,接过药来,付了药费回去按方吃药去了。李先生这一上午都是想着丰尘的事情,正巧看见欧阳德来到前堂。忙迎上去,道:“欧阳先生,今天我遇到一件怪事。” 欧阳德道:“嗯,什么怪事?说来听听” 李先生将刚才丰尘抓药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欧阳德听后也是甚为惊讶,要知道学医从最初的汤头歌开始,没有几年下来是做不到这一步的。这丰尘才来几天居然一看药方就知道是桂枝汤。 李先生道:“欧阳先生,咱们舒州的药会又要推举新会长了,这会来这么个小子,可要摸摸他的底细啊。” 欧阳德略作思索,又将丰尘唤来,问道:“丰尘,刚才李先生夸你做事机敏,而且还通得医理。你才来几日,是如何懂得的啊?” 丰尘也没将自己看医书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家中变故父母不在。我的义父懂点医术,我跟随学过,简单医理的还知道一点。” 欧阳德,道:“能做到这样已经殊为不易,你一个孩子家也是吃了苦了。” 欧阳德又与李先生道:“你且放心,这孩子不会是其他药堂安插的。” 又过了两日,那天来看头痛的老人又来了。找了李先生道:“先生啊,我回去按方吃药了,发了一身的汗,可是头却更疼了啊。” 李先生仔细看了,终觉的这个风寒引起的头痛,两副桂枝汤应该可以治愈。欧阳德正捧着一本医书在翻看,见这边病人来复诊,听得吃了药反而头痛更重了。放下手中书本,上前来,问道:“李先生,这位是怎么了?” 李先生道:“应该是受了风寒,脉象浮缓,苔白,太阳经受阻才致头痛。” 欧阳德又问那老人,道:“你这两天什么感受啊?” 老人道:“吃了李先生的药,确实发了一身汗,可是头越发的疼。疼的我都躺不下了,还有点怕风,不想吃东西。” 丰尘在旁听得,仿佛义父常啸天所赠医书中有过描述。心中衡量这老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不能搭一下脉试试,倒是很想印证一下是不是如自己所想。 欧阳德道:“来来,你伸手过来,我看看。” 不一会欧阳德已知原因,道:“老人家,这个春天啊,头晕头胀的病就多。你呢,年岁大气息弱,这个清气就上不到头颈了,所以你会头痛啊。你这个病本来没有表邪的,又喝了辛温解表的桂枝汤,出汗过多,你这个清阳之气就更加不足了,上不能荣,外不得固。所以才头痛,怕风寒还不思饮食。我给你换一副药吃吃啊。” 那李先生听完,恍然大悟。忙给欧阳德行礼,道:“受教,受教了。” 丰尘在一旁听得认真,还频频点头。欧阳德看见丰尘这般模样,心中一动,写了一个方子,交给丰尘。道:“丰尘,按此方抓药吧。” 丰尘接过方子,上下看一遍,眉头暗皱,只是按此方把药抓好。欧阳德仔细看着丰尘,笑道:“丰尘,我见你刚才抓药,皱了眉头。是我这方子开得不对吗?” 丰尘想了一下道:“欧阳先生,您刚才所说那老人病症,按此开得方子很像顺气和中汤。似乎又少了细辛、川芎、蔓荆子三味,实在不得其解,所以心存顾虑。” 欧阳德听完,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教你医术的义父,应该也是国手了。去吧,把这三味药每样二分,抓好配齐,给这位老人家吧。” 中午吃饭时欧阳德当着妻子面,很是夸赞一下丰尘。又埋怨这几个投奔来的亲戚,懒散傲慢。虽然以前在北方也是大家族,遭了难就该放下大家族的身段,好生的谋个营生。即来投奔,尽想着还过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怎么可以。欧阳德的老婆虽然口中诺诺称是,可是心里也把丰尘一并恨上了。 第二日午饭点刚到,丰尘打了吃的,端在手上刚准备吃。三表哥几个聚在一起往丰尘身上泼洒药渣脏水,丰尘放下碗筷刚要发火。恰巧欧阳德的老婆过来,她对几个亲戚家的孩子极为护短,竟说道:“丰尘你是不是又没听吩咐?他们是主子,向你身上泼东西,你就得忍着。而你自己不要以为老爷夸了你几句,还有七叔护着你,就觉得不得了。这家我也当得半个,你去向他们几个好好认错。以后要知道,你就是德济堂收了你,你的命就是拴在欧阳家的。不仅要听我的话,也要听他们的话。听见没有!”说完一脸鄙夷,甩袖而去 丰尘摇摇头,径自走开去房里吃饭去了。惹得那三表哥怒火中烧,一脚蹬开房门闯进门来,恶狠狠地说:“丰尘,姑母说你,你还敢有怨气?!你胆子不小啊,狗东西,看我教训你——”丰尘见他的挥拳就打,只是轻轻避让。三表哥拳打脚踢,丰尘端着饭碗悠闲的吃饭。侧身滑步,前后躲闪,手里捧着碗,依旧吃得自在,三表哥是拳打脚踢,好生的施展了一套王八拳,直累得气喘吁吁,骂道:“没人养的东西,你还敢躲,你站在这不准动,让少爷我打几拳,解解恨!”恰恰说道丰尘心痛之处,闪电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轻轻一带一个微转,就拿住的三表哥的关节。 丰尘带着一腔怒气,正色问道:“你为何纠缠不休?就因为我是孤儿,无父无母吗?我在德济堂做事学医,从未招惹你们,为何这般欺人太甚?” “哎呦,好痛啊,放了我吧,我错了”三表哥改口说道 “我们见姑父总是夸你,怕对我们不高兴,赶我们走。要是被赶走了,就没有饭吃了啊。哎呦,疼疼疼。”三表哥哀声道 丰尘喝道:“就因为这个就可以随意糟践别人?你们若是认真做事,欧阳先生对我如此,又怎么会对你们不好?” “放手,放手啊。好疼啊。”三表哥叫道 “我不会立时放手,但是我也不会打你的。你不要乱动,就没事,要不然伤到了可别怨我。听我说完。”丰尘说道:“你我相差不大,人不是牲口,即便是牲口也要好生照应才能拉货驮人。你们处处称强学霸,可遇到官府家的孩子,又摧眉折腰,没有丝毫骨气。而你们在欺辱别人的时候,就要知道,为恶总是会有报的。七叔收留我,我要报恩的,不折断你的手臂不是因为你是老爷的侄儿,你知道吗?从今后要学点做人的起码德性,我先记下你这条胳膊。再有如此,我自来取。” 人性就是这样,遇到强的只能低头。这三表哥以后见到丰尘,热情的了得。连吃饭都无需丰尘去打,都是这三表哥打来送他。七叔暗自奇怪,能把这混不吝的孩子收拾的俯首帖耳,真不知道丰尘用的什么法子。可不是啊,一条胳膊寄在人家,不献献殷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欧阳德一早让七叔将德济堂的人都叫齐,道:“十日之后,我们这舒州城药会有件一年一度的大事,各地的药商云集。我们要趁此机会,多进好药。七叔你带几个精干的跟着,还有丰尘也跟着吧。记住,不要惜银子,只要药品好!” 七叔一听,知道这是欧阳德要提携丰尘啊,这么多年可从没到欧阳德对一个小伙计这么上心。以前可都是欧阳德唯一的儿子跟着参加这个药商大会的。这丰尘才来几日啊,好小子当真好样的。 第十七章 显医道 作痴买药 这舒州城得天独厚附近是天华山,物华天宝、山灵水杰。历代都是药材集散之地,货物通衢之所。又因神医遗风在舒州城经久不衰,名医辈出,药师济济,药材培植、炮制技艺更为高人一筹。 由于药材贸易兴隆,舒州城街市上店、铺、行、号鳞次栉比。各地药材来此云集吞吐,甚至远及西域的药商也有光顾,城内有整条街专门经营药材。故当有“来入舒州城,一览天下药”之说。这药会节市未到,各处药铺也是忙碌起来,存药备银只为那十日之后的药行盛典。 常啸天向丰尘传艺的那半年多,除了武学一道,医理也是多有谈及。只是丰尘仅是耳闻,而从未目睹。几日来只觉得那医学一途也是浩瀚如海,当时许多不明之处现在都是豁然贯通。又是勤学善问,稍有不懂,就问七叔,要么和李先生请教。短短时间德济堂里的上百味药品,丰尘居然都能谙熟于胸。甚至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坐堂的李先生有意考教,也能对答如流。 眼看还有两三日药会就要开始了,这日欧阳德亲自坐诊,那来看病抓药的更是比往日更多。今日来一个大户名叫李成,家里专做米粮生意,这几日忽然咳嗽不断。吐出的痰中甚至带有血丝,连看了几个郎中,可是咳嗽反倒是加剧了。今天听说德济堂欧阳德亲自坐诊,赶紧让家人带来。 欧阳德让李成坐下,伸手搭脉问道:“你可曾吃过其他的药方?” 李成忙让家人将郎中开的药方拿出来,欧阳德拿了一看,用的药都是些桔梗、荆芥、紫苑、陈皮、甘草之类也是能起到止咳化痰,疏表宣肺的作用。 欧阳德沉吟道:“你舌苔薄白,脉象浮缓,确有风邪犯肺的表象。” 丰尘站在柜台旁,听见欧阳德这么说,眼里有着点犹豫和疑虑。欧阳德看见丰尘的表情,道:“我听说你对医理颇有天赋,你看看李老板病情,你可有见解?” 丰尘说道:“治病救人,我这哪里敢说话啊。” 欧阳德道:“无妨无妨,你只管说,开方拿药是我的事情。” 丰尘点头遵从,上前搭脉。欧阳德见丰尘搭脉关尺寸三节把握之准,甚至远超一些行医多年的郎中,心中更是骇然。这些日子,也就知道丰尘学过医理,懂点药方,没想到这切脉也是这般纯熟。他哪里知道,常啸天那半年里教会丰尘多少东西,且丰尘又有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之能。再说学武之人,抓筋拿脉直如常人吃饭喝茶,哪有不准的道理。 丰尘沉吟一会,道:“李老板,你咳嗽吐血,其他郎中判作你肺部有疾病也是很正常的,但人的五脏六腑之间是互相影响,一个脏器出现疾病,它会影响到另一个脏器。所以你吐血的时候,不是因为你的肺部有疾病,而是你的肠子有问题,肺和大肠是互为表里,你的病肺为表而肠为里。” 说完看向欧阳德,躬身行礼道:“小子胡乱妄言,不知对错。” 欧阳德抚掌大笑:“妙!妙!妙!这般道理没想到你能得知,深得医理辩法之道啊。你所说的恰是李员外病之根结。” 转而对那李成说道:“你虽然吐血,但你的病不在肺部,而是在你的肠子里面。你的肠子得了肠痈,我给你两钱散剂的药。你回去吃,两天之内就不会再咳,一个月以后,就可以康复。” 看病的众人、坐堂的李先生尽皆称奇,夸赞丰尘年纪小小医术不浅。那李成回去后果然两天之内不再咳嗽,又命人到德济堂前鸣炮送匾自不在话下。倒是让很多人知道德济堂一个小伙计,医道小有造诣,传的也是神乎其神了。德济堂的名声在这舒州城里又是更上一层。 眼看药会即日就将开市,欧阳德对去德济堂参加药会的人说道:“这次我德济堂备足银两,上好药材要尽管买来,不可贪图便宜,以次充好!此行七叔为首,你等要按吩咐行止,如有扰乱者,按制逐出德济堂!丰尘上进好学深得我意,这次药会准你五百两纹银购买药材用度。可自行做主,药会之后我要看你买的药品如何。切记如有不明,多向七叔请教,拿定注意再行定夺。” 丰尘应道:“是,小子谨记!但有一事相求,请老爷同意。” 欧阳德道:“哦,你且说来,看看是否可以办到。” 丰尘说道:“想借少爷锦丝貂绒衣一套,药会之后立即归还。” 欧阳德笑道:“不知你有什么主意,这不是难事,我即刻安排人拿给你。” 第二日德济堂一行众人,往那城门西的药会而去。丰尘一身高档锦丝貂服,真是人靠衣装,神采焕然,丰神俊朗。这舒州城内将药王塑像抬出巡市,随行者敲锣打鼓,唢呐鞭炮齐鸣,声响振彻街市。众人登高眺望,以目睹药王为幸,喜庆场面是热闹非凡。出得西门两里有余,只见皆是棚子搭起的集市,延绵有千余户,环错缤纷。北首是一大片骡马场,千骑交集,单单是喂骡马的草料就堆集小山一般。现场是男女杂沓,交臂不辨,人声鼎沸。现场高台之上两边书有对联一副:东南西北中兼收并蓄,甘辛苦咸酸五性俱全。横批:童叟无欺公平交易。药会旁是一处药王庙,各处药商分帮祭拜,先点燃香烛,向药王披红挂彩再作揖磕头,敬献赤诚之心。求药王保佑生意兴隆,来去平安。 七叔吩咐道:“人多嘴杂,你等要按吩咐,药会要延续多日,不要轻举妄动。”从衣服的内层点出大小十数张银票道:“丰尘,这是五百两银票,你斟酌用度。如有不明,只管来问我。” “是,七叔!”丰尘正色道 这是只听那高台之上,有官府人言道时“舒州城药会,为禀交易公正,皆有随办书吏,双方达成意见,则用红契按手印以作约定,不得更改!”。台下所有药商皆是要在这药会上签书画押,以示遵循药会规则。 七叔带着丰尘四下看看,刚过一处药商棚户,就听棚内有人招呼:“哎呦七爷,您老来啦,快里面坐坐。”扭头喊道:“麻利儿的,给七爷沏壶茶。” 七叔拱手笑,一指丰尘道:“别价,您忙您的,茶甭沏了,我带这小子四处转转。” 那商铺老板笑道:“七爷您是大忙人,回头开市了,您老多来小铺转转。您有看得入眼的,您下手。没有入眼的,来说句好话,我承您个大人情。” 七叔拱手,带着丰尘离开,去药会四处熟悉熟悉。 那铺面老板见丰尘一身锦丝貂绒,气度不凡,更重要的是德济堂的七叔陪同着。实在是看不出到底什么身份。撩开席帘子,跟旁边一个铺子的问道:“看见没,德济堂七爷带的那位小爷,你认识吗?” 另一个铺子的老板道:“德济堂七爷那是大名远扬,听说当家的欧阳德只有一子,还在金陵管着分号呢。没听说还有个二小子啊?” 先前的那位老板道:“不介,这能让七爷亲自带着,你再看他那一身行头,嘿!少东家的样子啊,看不真,看不真啊。” 第二个铺子的老板回道:“你啊,甭想那么多。能让七爷陪着的,都是咱的爷,大主顾!德济堂能来咱铺子下货,那是祖上烧香!你啊,就伺候好了准没错。” “得,是这个理儿,咱啊,把这些爷伺候好了,就是药王神显灵。” 七叔带着丰尘一路来过,一路上药铺的吆喝是此起彼伏。两人在一个铺面上刚停下,掌柜的连忙上来招呼:“来来,里面看看。” 七叔随手抓起几根柴胡,看了看又扔在萝中,未知可否。丰尘虽然在德济堂每日与药材打交道,可那都是七叔他们优中选优的才放到柜上,真到这满眼都是未做过加工的药材也是分不清优劣了。 那掌柜的道:“七爷,你看看我的柴胡。包您老满意,怎么样?上好的镰仓柴胡,您瞅瞅这根,这枝。没话说啊。” 七叔笑了笑,道:“叫我七爷了,还不知道我这双眼睛?你这也敢说是镰仓柴胡?好小子,我看今年德济堂的生意你也甭做了。” 丰尘看得甚是有趣,没想到七叔在药行里面这么大威风。 那掌柜的,忙道:“哎呦,瞧您这话。德济堂七爷来了,我们哪敢唬弄您啊。” 七叔道:“还给我打马虎眼不是?你这码在上面的,还真是镰仓的,可你再闻闻,这里面怎么会有河原的味道?用药,河原柴胡它就不是柴胡的种。你小子弄假药唬弄我老头几百两银子事小,伤天害理事大!你也不怕遭雷劈!”七叔声音是越说越大 那掌柜的忙道:“哎呦喂!我的七爷哎~~~您老别嚷嚷啊。这要听见了,我在这行就砸了。我给您上好的还不成吗?我这里面还有银州的柴胡,都紧着您老先挑还不成吗?” 七叔眼睛一亮,道:“哦,你还有银州的柴胡?现在可是稀罕物件了。北边都被占了,这银州柴胡可不多见。”回头又对丰尘道:“柴胡以产于银州银县者为上品。现在市面上有二品柴胡。一个是镰仓柴胡,另一个是河原柴胡。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盖河原柴胡,不是柴胡之种,根本不可用。” 丰尘躬身道:“七叔,今天才知道药材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七叔笑道:“小子哎,好好学着吧,这里头啊,学问深着呐。” 那掌柜请七叔后头一看,七叔道:“甭说了,你这银州的柴胡我全要了,说吧什么价?” 掌柜的拿出算盘拨了几个算盘子,七叔道:“得,算你有眼力劲,这价格公道。” 结了银子,就听铺上的伙计高叫:“舒州德济堂,柴胡四百斤!” 七叔走前又跟那掌柜的道:“你那河原的柴胡别卖了啊,祸害人。” 掌柜的道:“行嘞,七爷!听您的。我全他妈送给北边的胡人去。要死也不能死咱汉人不是。” 七叔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丰尘听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心想难道胡人就不是人吗?义父常说胡人残暴,可胡人百姓也一般残暴吗?难以抉择,终是疑虑重重。 丰尘只是四下逛着,只见每座棚户,都摆着些自家的药材,药香扑鼻。外地客商一看丰尘都当是哪家大药铺家的公子,无不热情邀请。只要这些大药铺能进货,对这些药材老板,这次药会就算是满载而归了。丰尘瞧得很有趣,他觉得世上的人都愚钝得很,换了身行头就会天差地远。大半天转下来,发现这里面弄虚作假的人着实不少,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大有人在。劣等货假货都卖给不识货的,正品上品都卖给识货的买家。一旦查起来,闹了官司,只要把好货推出柜台即可,买的人只能认亏倒霉了。丰尘一晚上又向七叔请教了很多辨别药材的方法,才觉得这医道一行也是深入大海,自己也就是那沧海一粟。 第二天跟七叔说了,自己看看货。七叔道:“也行,自己多看看,也多长点见识。药单上这次还有两味药,你小子多上上心,一是黄芪,一是雪莲。记住多看少说,不明白的就问我。” 丰尘早早吃了早饭,开始挨家看货,来到一家铺子前,只见铺子上挂了一个招牌帘子,上面几个大字:天福黄芪行。 就见一个外地客商,正在和掌柜的讨价。丰尘站在一旁,拿起一株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又放在嘴里尝一下。心道:这是假的啊,七叔说着黄芪尝的话,会有豆腥味道。着这个一点味道都没有啊。就手折断一看,哪里有七叔说的皮松肉紧,内色鲜黄,味甘气香的样子,断定这就是假黄芪。还未待再看,就听耳边喊道:大名府,正泰厅,黄芪二百斤。 那老板乐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忙着收钱备货。风尘他这家样子,还不知道蒙了多少客商。肯定库内有上好的正品黄芪,也都是卖给了识货的主顾。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掌柜的是个干瘦精明的男人,就看他家铺内白布袋中装满了黄芪,丰尘一摇三摆的踱步过去。上前抓了一把,闻了闻,拿出一片嚼了嚼。 丰尘一手盘着掌心的几片切好的黄芪,一边问道:“掌柜的这黄芪怎么说?” 那瘦子打量了他几眼,看丰尘年岁不大,道:“你要买?少爷还是把你家的大人叫来吧。” 丰尘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笑道:“何必还要叫家里人,家父要我出来多多历练,家中财资甚丰,你无须为我担心。”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晃了晃,道:“这就是我家大人。” 那瘦子两眼放光,眼睛都笑弯了,道:“行行行,公平交易就行” 丰尘拍了拍胸口说道:“银子少爷我有,金子少爷我也不少。” 那瘦子不但眼睛弯了,这下连嘴也弯了,眼睛看着丰尘就像是一个金矿,手抓了一把黄芪笑道:“这可是上好黄芪,你看着皮色,这断面,这味道。不过价钱可要高些。” 丰尘笑道:“你说上好便是上好,价格多少啊?” 那瘦子眼睛冒着金光说道:“这货十两银子一斤。” 丰尘掂量着手里的那一把黄芪,摇头道:“你这人不地道,这价钱不对啊。” 那瘦子眼睛嘴巴立刻不弯了,把脸色一沉道:“怎么不对?你可不要乱说,这是上好黄芪,十两银子一点不高” 丰尘笑道:“既然是上好的黄芪,我昨日问的那家是十五两一斤,你价格报的少了三成,简直便宜的很啊,家父知道一定高兴。” 那瘦子愣住了:“你你你在开玩笑?”说话都有点磕巴了。 丰尘佯装不高兴道:“银子的事情,怎会开玩笑,这里是一百五十两,拿去。”那瘦子半晌说不出话来,迷迷糊糊给丰尘称了十斤黄芪。 丰尘又走到另一个摊子上,好大的招牌,原来售卖的是雪莲,雪莲可是珍贵药材,入肝脾肾,补精益阳。丰尘拈起朵雪莲花,小声道:“这卖不卖?” 掌柜的是个戴着高帽子的矮胖子,笑起来那浑身肥肉像波浪一样。 他嘻嘻笑道:“小少爷眼光真不错,你看这棵雪莲全体蜜白,叶片如倒卵,上等好货啊。”他已经听说了丰尘买黄芪的事了。 丰尘道:“那你这雪莲多少银子一株啊?”,那胖子道:“二…三,嗯,四十两。” 丰尘大叫道:“六十两?”,那胖子被丰尘一叫,吓了一跳道:“六十两也不为过啊?” 丰尘骂道:“可你这雪莲是假的!”,那胖子道:“假的,谁说是假的!你这是败坏我名声。”丰尘说道:“我从娘胎里就是闻着药香长大的,你这雪莲分明是白月季用来充假的。”那胖子心道真是晦气:“怎么忽然又变得精明了,真不该我来发财” 丰尘又道:“假的造起来颇费工本,能像你这样造的如此逼真可真是难能可贵,六十两一株少爷我收了。” 那胖子仿佛被人往他那胖脸上狠揍一拳,结结巴巴,道:“那就按少爷您意思来吧!” 当晚回去,七叔看到丰尘买的黄芪和假的雪莲,还远比市价高出许多,真是气不打一出来。骂道:“你个混小子,让你不明白就问我,为什么不问!这黄芪分明是下等货,连五两银子一斤也不值。还有那雪莲,就是棵白月季,六十两啊,能买一片月季园子了。这不是胡闹嘛,不行我要告诉老爷,撤了你那五百两的用度。” 丰尘急忙拉住七叔,道:“七叔七叔,你先别急啊。明日,你再看,若是真的吃亏了您再禀告不迟啊。” 七叔道:“好好,明儿咱再看,你小子可别糊弄我。” 第十八章 出良计 坐聆教诲 第二日七叔带着几人,又来到药会,依然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七叔他们在药会里转了一圈,了不得,都说有个富家少爷不识货还专买贵的,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冤大头啊。 丰尘对七叔说道:“七叔,你老人家人头熟,您搞件毛毡的斗篷穿穿,别露了馅了,今天有好戏看的。今天还要找药会的,今天要用一间大货交易的棚子,要请书吏给我们准备好红契,晚上准备上货吧。” 七叔问道:“你小子到底耍什么把戏啊,还要老头子跟你一起玩啊。” 丰尘笑道:“您不是说了,看不真的货要您来掌眼啊。今天单子大就得您老将出马啊,今天一上午你还得把咱们财力有意无意的显出来。” 七叔又怕出事,又耐不住好奇,心道说不定又是一出屠狼的好戏。反正这药会还有几天,今天就让我这老家伙也称量称量这帮药行的家伙们,也摸摸他们的底。找了一件连帽的黑色大氅,把整个人都罩在里头。又安排同行一行人,给了二百两银子定钱,去找药会的要交易的棚子。 丰尘依旧一副纨绔的样子,走路一摇三摆。刚往这市场里一走,嘿,就是炸了锅了。各路商家是众星捧月啊,这个的招呼道:“哎呦,小少爷,您里面看看。我这都是上好的药材,价钱您看着给。”那个也殷勤道:“您看看我家的货,包您满意,您看着红花的货色啊。多啊少啊的您定。” 丰尘笑眯眯的,对这家也点点头,对那家也挥挥手,搞的谁也不知道他跟谁熟。来到一家铺子面前,假模假样的抓起一把药材放在鼻尖闻闻,冲七叔使了个眼色。问那药商道:“老板你这货有多少啊?”那药商连忙上来道:“是您啊,快快,里面宽坐。” 丰尘摆摆手道:“不坐了,家里催的紧,过两天都要回了,今天抓紧看看货。”七叔看看那山茱萸,甭问都是些劣等的。好货指定都放库里呢。 那老板道:“这都是好货啊,少爷您买回去不会吃亏。价格你看着出,昨儿您给他们几家的都是公道价。” 七叔在旁假意在包袱里掏东西,故意敞开一角,只见厚厚一叠银票,还有一片耀眼的金叶子。那老板差点口涎四流,仿佛这包袱已经是他的了。 丰尘淡淡的说道:“我在甲二十八号棚子,晚上少爷我今天要见货交易。”说罢就走了。这个消息是不胫而走啊,一些沉稳老实的药铺倒是没什么。偏生是哪些好占便宜惯了的,一个个就像鱼儿沾了腥,脑袋磨尖了往里钻。尤其是昨天那胖瘦二人,皆将压箱的的好货拿出来,准备大赚一笔。 丰尘一路摇晃,嘴里哼着别人听不清的小调。其实你要仔细分辨一下,就知道他哼来哼去就一句话:吃亏就是占便宜啊。 到了自家定的交易棚子里,丰尘套在七叔的耳边说道:“七叔,我们今天。。。”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听得七叔是连连点头,捂嘴暗笑。 时间过的甚快,一转眼已经天色将晚。书吏早已将红契准备好,这等大户,药会抽的费用不会少,也是热情异常。几人正在说话,只听外面一阵人声嘈杂,好像来了很多人。 一个被几天招呼而嘶哑的嗓音道:“小少爷,我是天福黄芪行的,你可在啊?” 丰尘靠了靠七叔,小声道:“七叔,第一条鱼来了。” 然后对门外大声道:“在啊,少爷我正候着呢。” 一行来了至少十几户商家,走在前面的恰是昨天买黄芪和雪莲的胖瘦二人,手捧样货来到这甲二十八号的棚子,其余人等也皆是带了自家上好货品,都想切块肥肉下来。 丰尘显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道:“你们一下来这么多人,这么多的货,我哪里看的过来,这事要把我的银子都赚走啊。” 那胖子弯腰笑道:“都道是财如晓日腾云起,利似春潮带雨来,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朋友,听说少爷您昨天跟我们做的两笔生意,您进不进货无所谓,看上眼了您说了算。” 丰尘翘起二郎腿笑道:“看你们这模样,才和利恐怕只有你们才能腾云起、带雨来吧。” 那瘦子慌忙说道:“少爷说的是哪里话,说笑说笑了,您先看看样子,再看看我们从库里拉来的货。”盒子一打开,嚯!鹿茸灵芝、虫草龙涎争香斗奇;燕窝阿胶、人参雪莲并蒂齐放。其他如三七、雄黄、黄芪、白蔻之流是比比皆是。登时满屋药香,闻之精神呢都为之一振。 丰尘看得频频点头道:“都是好货,我全要!” “不过。。。。”丰尘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这些药商一看,怎么个意思?这都要货了,怎么又端茶送客的意思? 丰尘看了一眼那个胖子道:“这位老板,我有点话要与你说下,也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啊?” 那胖子药商一脸谄笑,忙道:“方便,方便,您老说就是。” 丰尘把茶杯往桌上一顿,道:“老?!小爷我老在哪里?” 那胖子忙又改口道:“不不不,是我老,我老。” 丰尘又笑道:“你老?难不成还要在小爷面前充前辈?” 那胖子一脸苦像,道:“小爷,您就甭拿我开逗了。你有啥事吩咐就是。” 丰尘像那胖子招招手,道:“来啊,我附耳与你说啊。” 那胖子颠颠了过来,将那硕大的一颗大脑袋送过来。丰尘心想,这大脑袋,比以前过年切的大猪头都不小在哪里。 “你那天那个雪莲,是白月季。你知道,这生意里,那是马无夜草不肥啊。实不相瞒我是要制药丸,发到北边的。这药嘛,都是真的这银子就没得赚了。你知道这药会的规矩,明面上是假一罚十,可哪家没虚头在里面。药会和官家的书吏在此,我不好明说,你明白我意思吗?”丰尘小声道 那胖子听得频频点头,大脑袋还没缩回去,就听耳朵边炸响:“真货,必须货真价实,我家里要的都是真正的好货才行。”说罢又向那胖子眨眨眼。 那胖子捂着刺痛的耳朵,道:“是是是,保证都是好货,药会的规矩我们懂。小爷您先歇会,我们几个回去筹筹货。” 胖子老板又挤眉弄眼的,把其他的药行的老板带出去商量事情了。 七叔问丰尘道:“你小子刚才和那胖子说什么了?” 丰尘笑笑道:“七叔,您别急啊。过会他们拿假药过来,我们照单全付。” 七叔大惊:“这怎么可以啊!” 丰尘在七叔耳边悄悄的嘀咕了一下,听完就见七叔老脸乐的满脸褶子像那菊花似的。 七叔笑道:“好好,就是这法子损了点。哈哈!” 几个药行的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那瘦子最先耐不住,道:“胖子,那小子到底说啥了?” 那胖子道:“嘿嘿,这次算是找到真同行了,这小子想要点赝货。” 其他几人都是卖假货的行家了,道:“这还不好办,好的咱有,次的更不少啊。就看他想要多少了。” 瘦子道:“别啊,这药会里头要是交易假货,那可罚的重啊。” 胖子道:“他家都是制作成药,然后卖到北边的。怕啥啊” 瘦子接口道:“嘿,你看看,制作成药,真假的掺和一块,别说还真是看不出来。这家伙利润可比咱们大多了去了啊。” 其他人附和道:“那可不。这家人啊,难怪让个半大孩子来的,原来就是这个心思啊。只要他要,什么货都能搞给他。”这些人聊到此登时是喜笑颜开,一个个是脸红心热,心中都一个想法,今天是宰到肥猪了。 各人回去备货,又约同来到丰尘的这里,告诉货物齐备可随时交易。 “好啊,货齐了我们就可以看货给钱了啊。”丰尘说完,只是低头喝茶,丝毫不提货款的事情。 终于有一人忍耐不住道:“这位少爷,请问这款项怎么说啊?” 丰尘道:“价钱不急啊,先把货都拿来吧,我日程紧,这还得赶路啊。”药商们又安排将货物尽皆搬进来。 丰尘笑道:“款项还不就是银子嘛,你们说个数就行。” 十几户药商七嘴八舌的把价格说出来,比那正品的行市价格都要高出一截。丰尘问道:“请问一共多少银子啊?”七叔悄悄了看了一圈拉过来的货品,皆是以假充正的货物。 边上一个账房,快速的拨打着算盘:“一共三万三千两。” 丰尘摆摆手道:“不对,这里面有问题啊。” 胖子瘦子一听丰尘这话,心里都开花了。他们可是经历过丰尘说不对的好处了,其他的也是都有听说,那听说的比胖瘦二人实际经历的还要精彩几分。 所有人都说:“少爷您说,您说啥就是啥,咱们都认,绝无二话。”丰尘道:“我来定?那请书吏上红契,各位不得有异议。” 所有人一起抢着道:“我等绝没有异议。” 一切办理妥当,也都签字画押,丰尘让账房数出三万三千两银票,说就这么多吧。红契已签,不得毁约。 丰尘道:“七叔,我不懂货,有点看不真,您老来掌掌眼啊?” 七叔刚从后面出来,那些药商眼珠都快瞪掉下去了。“德德德。。济堂,七爷!”七叔上前假模假样的看了一圈,嘿嘿冷笑。 “你们几个欺负我德济堂没人吗?尽拿些这等假货来蒙骗小孩子?”七叔冷笑道 那胖子顿时脸色蜡黄,道:“这是,这是你家这小少爷要假货的啊?” 丰尘喊道:“你胡说,官家书吏在此,我刚才在你耳边说那么大声音,就是要真货的。” 那书吏道:“确实如此,我听见的确说的要保证货真价实的。” 七叔又道:“怎么说?是按药行规矩假一赔十?刚才我们家账上可给各位点清了三万三千两的银票。我家银子可是真的!按规矩各位再给我三十三万两银子,我们两清。” 那书吏仿佛是在看一出好戏,笑着看着棚子里的一切。心道:嘿,德济堂这真是好手段啊,妙啊。是该治治这群卖假药的了。 这些药商如同喝了二斤黄连水,眼睛鼻子都皱到一块了,那胖子道:“小少爷啊,七爷啊,您可不能啊,这不是没有活路啊。” 丰尘脸色一冷,道:“之前让你们货真价实,你们非要来这个,我现在要报官索赔,且都签了红契,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回来!” 当中几人着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单生意做完不得倾家荡产啊。丰尘这时道:“那我给你们一个退路,你们看看,若是不同意。就按刚才的红契上的来,我还是报官。” 几个药商哭丧着脸,道:“全听小少爷吩咐。” 丰尘道:“货物我要上等货,一点假不能掺,价格绝不会让你们亏本就是。” 七叔早就将这批药材的底价告诉丰尘,这个价格皆是这些药商的成本,多出一点也就是很薄的利润加上来回路费了。丰尘又请书吏再另起一张红契,在上落笔写下一万四千五百两纹银。 这些药商一看,只能默认倒霉,这单生意几乎没钱赚,白白辛苦一趟。其实他们之前用劣等货赚的也是盆满钵满了。又重新签了一张红契,双方签字画押,银货交割定案。 七叔看到喜不自胜,用了往年一半不到的价格,买了这许多上等药材,当真是大赚一笔。欧阳德若是得知,赏银定是不会少的了。 药会回来,欧阳德看到用度如此之少,却带来这么一大批上好的药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连问七叔:“这是怎么了?没听说今年药材降价啊!”。七叔将丰尘如何第一天吃亏,之后怎么谋划一一告知,欧阳德听完是抚掌大笑:“好一出欲擒故纵,有胆有识。七叔,你带回来的这小伙计,可是我们德济堂捡到的宝贝啊!” 这一日欧阳德心情甚好,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披了件貂皮大氅来到院子里散散心。看到丰尘坐在雕花的花坛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显得心事重重。 “丰尘,我常见你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仰望星空。今日,我扰了你的思绪吗?” “不不,老爷,您没有打扰我。”丰尘站起身来 欧阳德也没架子,一撩衣襟也坐在花坛边上,道:“丰尘,我听七叔说了你在药会买药的事。这次真的给德济堂省下不少银子啊。” 丰尘忙道:“老爷谬赞了,小子我也是借了德济堂的威风,没有七叔的火眼金睛,也办不成这事的。” 欧阳德笑道:“难怪七叔夸你,居功而不倨傲。很好啊!” “丰尘,我看刚才看你颇有心事,方便和我说说吗?”欧阳德又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只是…”丰尘轻声道:“想我的爹娘了。”说罢眼圈微微发红 欧阳德道:“是呀。像你这样一个仅十来岁的少年,没爹没娘的,真是不易啊。你以后不必叫我老爷,你叫我先生吧。你又如此的聪颖明理,历练几年大有可为。” 丰尘忙站起来,躬身道:“谢先生提携。这次和七叔去药会采买药材,才知药道一途也是浩如瀚海。” 欧阳德,道:“是啊,七叔那火眼金睛也是几十年历练出来的。我这双眼睛不单单会看病,也是识人的。我这德济堂池塘太小,恐怕不够你鲲鹏展翅啊。你对医道一途颇有灵性,但是世间万物皆是一理。格物致知,穷究其理才是根本。我们医道有位圣医名叫扁鹊,他与魏文侯的一段故事你可知道?” 丰尘微微欠身,道:“不知,但听先生教诲。” 欧阳德点头微笑,拉着丰尘衣角一起坐在这花坛边上道:“说魏文侯曾问扁鹊:“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谁是医术最好的呢?“扁鹊:“大哥最好,二哥差些,我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魏王不解。扁鹊释道:“大哥治病,是在病情发作之前,病人未觉有病,下药铲除了病根,使他的医术难以被人认可,所以没有名气,只是在我们家中被推崇备至。 “二哥治病,是在病初时,症状尚不明显,病人无甚痛苦,就能药到病除,左近乡邻都认为他只是治小病很灵。“我治病,皆在危重之时,病人痛苦万分,家人心急如焚。此时,他们看到我在经脉上穿刺,用针放血,或在患处敷以毒药以毒攻毒,使重病人病情得到缓解或很快治愈,所以我名闻天下。“魏王大悟。这就是良医治未病的故事,但世间万事万物皆如此啊。” 丰尘若有所悟,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躬。欧阳德笑笑并未答话,转身回房去了。丰尘还是抬眼看着天上的星空,想到欧阳德讲得故事,心中忽然变得明朗起来,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药会盛典收幕了,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可丰尘这么一折腾,再由那书吏出去一宣扬,德济堂的名声在那舒州城是又响亮了一头。那几个吃了亏的药商总觉得心中愤懑不平,几个人不敢明着去找德济堂的麻烦,就暗自商量着要把这个亏给找补回来。 第十九章 弄岐黄 三煞劫道 得贤楼,位于舒州城东门处,相传皖河边有一钓客,大周开国皇帝龙兴之初,正遇坎坷之时,在此地与其巧遇,两人纵论天下大势,后辅佐开国。后人在此建的酒楼故而起名得贤楼。楼下临皖河,可观皖河迥流入长江。每逢晴日,楼头朝迎霞光、暮挂残红,夜望满天繁星皓月,尤听江涛声声。而细雨蒙蒙之时于苍茫之中四望更是别有情趣,故成为官宦大贾、文人雅士日常饮酒赋诗、观景宴客的重要场所。 却说那胖瘦两人,会同十几个吃了亏的药商,正坐在得贤楼的雅间里。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遭受天大的委屈。只听那胖子言道:“诸位,诸位,先莫要争论啊,我们还道是在药行里打了十几年滚的人。没成想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被一个十几岁的娃娃玩弄于股掌之间。没赚到银子是小,可这张老脸没法见人啊。总要想个法子,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啊。” 另一人道:“药行有药行的规矩,红契签了,你不认账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别人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咱们做药的吃黄连不但嘴里苦,心里更苦啊。德济堂还算仗义,并未告官,给的价虽然不高,不过也不至于亏钱,我看算了吧” 瘦子接口道:“不行,你能受得了,我受不了。这他妈的以后怎么在药行里头混?他德济堂能算计我们,我们就不能算计他?他们不是坐堂看病吗,我就让他臭在这上面。” 有一个药商,说:“我听说德济堂的老板欧阳德去了建邺的分号正巧不在家,他医术了得,城里上上下下根基也是深厚,不好动他。他正巧不在,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胖子道:“正是,正是。至少要压一压他德济堂的风头。看不好病,我看他还怎么卖药!这叫癞蛤蟆不咬人,它恶心人。” 瘦子骂道:“这是什么屁话,你他妈才是癞蛤蟆!老子不是!”众人一阵哄笑。 瘦子又道:“前几日我一本家亲戚,夫妻俩受了寒,这不找了几个先生,都没看好。正巧,我给点银子,让他们去德济堂使使劲。嘿嘿嘿。。。” 一屋子人,就着那美酒佳肴,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酒足饭饱,计议也就定了。 第二天一早,德济堂伙计们将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七叔也泡好了一杯菊花黄芪茶,早晨的阳光透过茶水袅袅的热气,远远看去闪着七彩的微光。老头坐在椅子上眯虚双眼,晒着太阳,好不享受。 人头渐热,往来抓药的是陆陆续续。坐堂的老医生今天上午恰巧没来,德济堂门前挂了今日休诊的牌子。偏生巧了这当口来了夫妻俩,一男一女。非闹着要瞧病,死活不走,这越闹声越大,围了一圈人。 一伙计还在劝那夫妻:“二位,二位。今日家主也不在家,坐堂的李先生告假没来,您二位明日再来。可好啊。” 那妇人尖着嗓子道:“我们来就是奔着德济堂的名声来的,谁想生病啊!这不是一个伤风,看了几个先生都没看好啊,你们推脱不看,是不是之前都是些假名声啊。都不敢看病了,怕医不好砸了牌子?”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人起哄:说的对,德济堂今天不看就是假把式,什么悬壶济世都是骗人的。 又有人应道:“这个兄弟说的对,连伤风这种小病都不敢看,你家卖的药恐怕也不是啥好药。” 伙计急的是一脑袋汗,道:“谁说不看了,这不是坐堂的都没在家啊。都说了让你们明天来,怎么就不明白。” 那妇人又道:“你这叫什么话,明天?明天要是更重了,就是你德济堂耽误的。你们这就是欺负我们平头老百姓,要是官家老爷来了,你们也敢不看病?我看你们就是没胆子看病,欺负咱穷苦人。”扭头又对围着看热闹的人道:“你们说是不是啊。”刚才那几个起哄的叫的更响。 这一闹腾急得七叔是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小伙计过来,悄声说:“七叔,丰尘不是也稍懂岐黄啊,老爷都经常夸他,让他试试啊。再不济应付两句,让这夫妻二人消消火气,也比这门前吵吵来的好啊。” 七叔一拍脑门,道:“照啊,快去叫丰尘。别忘记叫他换身行头,那小伙计的装扮可不行!” 七叔上前,道:“二位,二位,稍安勿躁。我们德济堂今天本就挂着休诊的招牌了,既然二位信任我们德济堂,那没得说。我们这还有位小郎中,不要看年纪轻,可医术不凡。咱么先进来说话可好。”说罢引着二人进了德济堂。 不一会丰尘换了装束过来,那妇人一看丰尘如此年少,还是不依。那家里的男人说道:“先让他看看,说得有理我们就听,说得无理,我们再请街坊四邻的公议!也让世人知道他德济堂外挂悬壶济世,内里草包无能。”众人一听,也皆点头称是,道他说的也是在理。 那妇人说:“这位小大夫,我们夫妻俩偶感伤风,看了几个先生了,还是没有起色。您开个方子,药量大一点,我和我家男人都可以喝”。 风尘笑笑道:“这位大嫂,世间万人,每人体质皆有不同,受了风寒也是不同,岂能一副药两人吃啊。” 那妇人纠缠道:“我们俩都是伤风,怎么不能吃一样的药呢?” 丰尘说道:“你俩先让我搭搭脉,看我说你俩的症状是不是如此。”说罢给二人搭脉,看了看舌苔。说道:“你家男人,鼻流清涕,畏寒发烧,身疼嗓痒,咳嗽无汗。大嫂你,嗓子肿痛,咳有黄痰,体表发热,并无畏寒。这症状我说的可对?” 那夫妻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说道:“症状没错,我俩确实是这个情况。” 丰尘又道:“你家男人这是风寒外感,他需要用辛热的药。你这是风热外感,需要用辛凉的药,你俩怎么能一个药方啊?” 那妇人,说道:“那我觉得还是有想不通的,我还有话问你。”丰尘微笑示意他们说下去。 那妇人道:“这位小大夫,不瞒您说,我们俩家有十几亩薄田,也没啥可操劳的。每日里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同吃一锅饭,为何他得的是风寒,我得的是风热啊?” 周围抓药、店堂的伙计还有看热闹也是深感疑虑,同样的环境,又都是伤风,怎么一个是风寒,一个是风热呢? 丰尘应道:“这就是我刚才所说,世间万人体质皆有不同所致。大嫂你是阴虚阳亢的体质,你平日就容易心烦气躁,风风火火,性格外向。” 这妇人瞪着眼睛看向丰尘道:“咦!你会看病,还会算命啊?你如何知道我的脾性呢?” 丰尘说道:“阴虚火旺的人就是这样的脾气,大嫂你自小一逢伤风就往嗓子走。你是否常犯乳蛾之疾?”那妇人点头称是。 丰尘又道:“你家男人,他体质阳虚,平时手脚偏凉。脾性内向,思维缜密,性情沉稳,是阳虚阴盛体质所显,故他伤风之后,从阴化寒,所显就是风寒外感。你是阴虚阳盛,就会从阳化热,所以你得的就是风热外感。”一番言论说的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围观的人是鼓掌称赞。那夫妻二人也是无言以对,抓药后也不再指责德济堂了,连声道谢而去。 一个老人在旁说道:“你看看,一个娃娃,这一身医术不比那些出名的先生差啊。真是好样的。” 周围看热闹得都说:“这德济堂果然是我们舒州城药行里第一招牌,家里一个半大小子这医术没话说的。要是欧阳先生,那还不是通神啊。以后有个病落个灾的还得来德济堂是正经。” 这一事又让德济堂扬名,舒州城都传遍了,都说德济堂一个年轻娃娃都医术不凡,可想德济堂医术之佳。 当日,胖瘦二人又将一帮人聚齐。那瘦子道:“本想找德济堂晦气,怎能想到却是帮人家扬名去了。”说罢,仰脖子一口茶喝下去,噗。。。喷的坐在对面一人满脸茶水。原来心急,茶还滚烫就一口下去了,端起茶碗,“砰”的一声,气的将茶碗摔了个粉碎。 那胖子道:“听说还是那坑我们的小子给破的局,看来事情还要落笔在这小畜生身上。不让他筋断骨折,我是难解心头之恨,就算花再多银两也是在所不惜。” 其中一人道:“我倒是认得几人,皆是世外高人,就是所需银两花费必然不少啊。” 瘦子道:“没事,我们十几人凑凑,每人也没多少花费的。” 之前就不想寻事的那个药商,道:“你们玩吧,这事我不弄了,我认栽。”带走了几个不愿生事的,干脆打了退堂鼓。 七叔今天是格外高兴,拍着丰尘肩膀道:“好小子,我都有点看不懂你了,今天真是给咱们德济堂长脸啊。好了,上次说要谢你救命之恩的,今天七叔我高兴。我们几个今晚带你吃顿好的,馆子不大,手艺却是正宗啊。不准推辞啊!” 丰尘笑道:“七叔,您老就别取笑小子了,我恭敬不如从命就是。” 忙完了一天,日头落下,七叔一行几人来到一背街的小酒馆,几张桌子是清清亮亮。掌柜的抬一看,急忙上前:“哎呦,七叔!快请快请,您是有日子没来了。今天我上手,准保您满意。中午您托人吩咐的已经上锅了。” “那就别慎着了,赶紧的吧。”七叔笑道。引着丰尘几人坐定 后面一阵勺动锅响,几色小菜是陆续上来了。这第一道山药炖鸽,山药配上乳鸽,炭火煨炖,汤色是乳白,鸽肉是酥烂,山药是鲜香,醇香绕舌。丰尘自小山味吃了不少,可这名家手艺却是第一次尝过,才知天下还有这等美味。七叔看他吃的香甜,心中也是高兴,心道孩子没有爹妈,何时吃过这等菜肴。道:“莫急莫急,后面还有好吃的,只要你有肚皮装得下,呵呵。”说话间什么腌鳜鱼、杨梅丸子、香菇板栗、虎皮毛豆腐一一上桌。入口是各有特色,有的鲜醇爽口,有的软糯滑舌,有的油香脆酥。一顿饭下来当真是唇齿留香,意犹未尽。七叔几人也是畅谈药行趣事,丰尘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大家好不开心。七叔也是进了不少酒,脚步漂浮了。几人倒是惊奇,丰尘小小年纪,皆是酒到杯干,却是醉意全无。他们又哪里知道,这丰尘从娘胎里就是闻着酒味长大的。 几人搀扶着七叔往他家去了,走了南城根,忽然后面冒出三个黑影,将几人拦住去路。七叔一看道:“哎呀,这是碰到劫道的了,丰尘啊丰尘怎么我们又遇到这等事情了。” 三条黑影慢慢迫近,只见当先一人,紫面方脸,身高八尺,长须飘胸,容貌甚伟。他见丰尘这边也有六七个人,大声道:“谁是丰尘,站出来。其他人等给我滚得远远的。”丰尘自逃进群山以来,皆是和畜生练手,还第一次与人放对。见到这人身材伟岸,心中也是没有底气。 丰尘跟七叔他们说:“七叔你们往后退退,他们找的是我,免得这些人伤到你们。”七叔见过丰尘对付狼群,总想人强不过狼的,也是放心。说道:“你自小心,打不过咱就跑。”老头说完和几人远远的躲到一边,看那三人并未追来,撒腿跑远了。 丰尘上前一步道:“我是丰尘,你我素昧平生,你们为何拦我于此?” “问也无用,也不能让你娃娃死了不晓得我等名姓。武林朋友送我外号紫面真君。”说完手指着另一个身着黑衣的白面书生道:“他乃横行四省的黑袍秀才。”又指向另一个挺胸突肚的胖大汉说道:“这位是胖阎罗。我三人江湖人称夺命三煞,你今日死在我三人手里也是不枉了。” 那紫面真君,单手一晃,只见冒出几束蓝绿色的火焰,那火光就如同坟茔地里的光亮,看得心头阴寒。丰尘心中大骇,这是什么功夫,怪吓人的,还能招出火来。 紫面真君见丰尘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大声笑道:“小娃娃,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告诉你,我这是内家真火,烧金炼银不在话下。你且跪下让我打断你的两条腿,这事就算过去了。” 丰尘心下一横,道:“凭什么就要打断我双腿!我偏不跪下,要不你过来。” 紫面真君大声道:“好小子,今天不让你知道知道本君的厉害,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说完,忽然一阵风起。那真君的指尖的火光飘动,一颗火星飞到他飘起的长须上。那胡子一瞬间被火星点燃,火苗蹿的甚快,一眨眼好像烧起了整个前脸。胖阎罗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是对紫面真君脸上一顿拍打,只听得啪啪作响,十几个巴掌下去,那胡须上的火是灭了。不过这胖阎罗手劲着实不小,抽的紫面真君是口鼻流血,面色更紫,一捧美髯烧的七零八落。连衣服袖子也不知怎么被扯下半幅,地上叮叮当当掉了一地的零碎。 紫面真君大骂:“你他娘的怎生用这么大劲?” 胖阎罗回骂道:“你他娘的,我不拍!要不是你那鸟毛烧起来,我会给你灭火?” 丰尘终究是个孩子,看到这个样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道:“好厉害的内家真火,是红烧猪头么?我知道你的厉害啦。” 那黑袍秀才乘着丰尘说话,抽出一把宝剑,当胸砍到,眼见剑刃快要劈到人身,才大喊:“看我七星宝剑!”丰尘早有察觉,微微侧身,避过剑刃,顺势抬腿一脚,真好踢在黑袍秀才胯骨。那黑袍秀才痛的一声大喊,扔掉手中宝剑,翻了几个轱辘在站起来,弄得浑身泥土。骂道:“你这孩子,出脚前为什么不招呼,不懂江湖规矩,不是君子所为。” 丰尘道:“你拿剑砍我的时候怎么不提前说。” 黑袍秀才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丰尘刮了刮鼻子,道:“你那么大人,羞不羞。要不是我避让及时,早就伤到我了。你还横行四省,是躺着横行吗?” 黑袍秀才骂道:“好小子,不要逞口舌之利,看我黑风夺命掌的厉害。” 两三丈的距离,那黑袍秀才一掌拍出,掌间一阵黑雾涌出。丰尘不知深浅,几步跳开。这秀才哪里知道丰尘在山谷里,都是和野狼,山羊赛脚力,这速度岂是一般人能比的。黑袍秀才乘着黑雾冲过来,黑雾没散只听一阵沙沙作响,地上钉了十几根尖刺般的钢针。黑袍秀才走近低头一看,那钢针全都打空,正自纳闷。丰尘见这手段甚是阴狠,趁其不备,一把抓住黑袍秀才的衣襟,本以为这秀才会伸手格挡,没想到他全无防备。丰尘一个带劲,把那秀才宽大的黑袍全部扯下。只见那秀才一身贴身衣物,浑身精瘦,排骨般的胸口,两条腿如同一般人胳膊般粗细,两只胳膊上装了两个机括。一边是有个管子,可以喷出黑雾,另一只可以打出钢针。 丰尘笑道:“原来你们是耍杂技的啊,怎么又是玩火,又是喷黑雾的啊。” 那胖阎罗,最是耐不住脾气,上前就是一拳。丰尘见来势凶猛,侧身避过。那胖子倒也显得灵活,跟上又是三四拳,倒也有模有样,丰尘见状退步连连滑开。心道:“这三人中属他是有真功夫的。难道是在称量我的技艺?出手怎生又这般虚浮?破绽百出啊,我只要起手式不就可以打到他吗?是了,义父说过,江湖上的前辈都是先试试小辈的身手,才不会出全力的,我也不能就此泄气啊。” 那紫面真君和黑袍秀才,在旁指指点点。评论那一拳当有几分变化,那一脚如何根节发力。丰尘也是听得似是而非,当即沉下心神,心无旁骛的使开绵风掌法,第一招起手式春风和气,身体微躬,也有晚辈执礼的意思。丰尘未敢全力,看还有二人虎视眈眈,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古怪的法术,只使了三分内力。那胖阎罗闪都未闪,坦然腹部受了丰尘一掌。 丰尘心道:果然是高手,义父说过,真的高人,你一掌下去多少的劲力都可化解。丰尘啊丰尘,今天也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高人了。 第二十章 遇胡人 老翁解惑 丰尘一掌下去只见那胖阎罗浑身肥肉一颤,顿时凸眼张嘴,那药商中午晚上请他们吃的酒肴是喷薄而出,丰尘连忙闪开,还是被溅了半幅袖子。一股怪味,几欲作呕,好不恶心。那胖子蹲在地上,脸色酱紫,比那一旁的被他抽过的紫面真君脸色还是要紫上几分。 那黑袍秀才指着丰尘道:“小子哎,你别动,你中了胖阎罗的酒肉穿肠散了,子时一过,你浑身腐烂而死。” 那紫面真君跟着道:“好小子,我看你也是顺眼,我们回去给你取解药,你的命我们暂且饶过。”说罢和那黑袍秀才撒腿而去,那路边的野狗跑的也没有这二人来的利索。丰尘脚下发力,那二人没跑多远,就被丰尘追上。 紫面真君道:“哎哎,不带这样的,我们都去给你取解药了,你怎么还追上来?” 丰尘笑道:“解药我也有,搞一盆清水冲掉就是。” 黑袍秀才被丰尘扯掉了大袍子,晚上风起,冻的浑身直打哆嗦。颤声道:“我。。我告诉你,那酒肉穿肠散,子不过午,午不过子。毒性猛烈啊。” 丰尘道:“是够猛烈的,好难闻的味道啊。” 那紫面真君,大喝一声,:“呔!你小子没想到也是个高手。”伸头四下看了下没人,噗通一声跪下,道:“饶命啊,我们就是唬弄几个钱财,没敢伤人啊。” 丰尘哈哈大笑,道:“我也不想伤人啊。不过你们俩带的那几个玩意挺有意思的。你是怎么弄出火来的?还有你的,那黑烟还有那钢针,挺厉害啊。” 紫面真君一听,这话里有转机啊,道:“小英雄啊,我这没啥啊,都给你还不行啊。” 黑袍秀才现在没了黑袍,倒是很像一个瘦猴,嘴里打着哆嗦道:“我的也给你,这都是江湖不传之密啊。” 紫面真君道:“你他娘的能不要吹了,我都脸红了。赶紧的把那家伙事给小英雄吧。” 丰尘看了一眼那紫面真君,心中一乐。被那胖子抽的脸色更紫,就这个还脸红,脸红也看不出来啊。 紫面真君把刚才的那些零碎都交给了丰尘,道:“都给你,都给你。我不要了” 丰尘看有手套、还有小布袋啥的,道:“你这个怎么玩啊?” 紫面真君道:“你带上手套,这手套是石棉做的,可以防火。几个指头伸到布袋里,沾点这布袋里的燧石粉末,然后指头搓搓就会冒出火来。”丰尘试了下,果然冒出火光,感觉甚是好玩,熄灭了又试几次,还待再试。 那瘦猴秀才,见丰尘玩的起劲,实在是天冷冻的够呛,颤声插道:“小。。小。。小英雄,你玩够了吗?我的玩意你不想玩一玩?” 丰尘脸色一红,笑道:“好好,你的怎么玩啊?” 那瘦子秀才将两臂上的机括拆下,又装在丰尘两臂上,一边只要一按机括,就可以喷出黑色的细粉,仿佛黑雾一般。另一边可以射出原本安在里面的钢针。 丰尘笑道:“你这机关设置的很精巧啊。这钢针我会装,可那黑雾怎么来的?” 那瘦子秀才道:“那哪里是黑雾啊,就是将木炭压碎细细的过筛,一按机关,挤压喷出去就是像黑雾一样了。不瞒你小英雄,我本来家传的木匠手艺,专是做些精巧细致的东西。这天下不太平啊,这才将手艺用到这道上了,混几个银子花花。” 丰尘挥手道:“好啦,好啦,看你冻得够呛,敢紧去吧。”紫面真君与这瘦子如蒙大赦,撒腿跑掉。 可怜那胖阎罗,还蹲在地上一劲的干呕,仿佛五脏六腑都翻了个身。看见同来的二位,野狗般窜逃,大骂:“你姥姥的,跑这么快,不是说要一起去要那几个药商的银子的吗!!” 丰尘听完,哈哈大笑,直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知道这三位还真是高手,不过是装神弄鬼的高手。还好刚才只上了三分劲力,要是全力而上,这一掌可真要了这胖子的命了。 丰尘笑道:“那你还不快去追,不然他们把银子都私分了。” 胖阎罗听到丰尘这话,一下翻身起来,也顾不得肚子疼了。疯狂的追向刚才那二位的逃跑的方向。真是,腾挪似狗熊捕食,迅猛如野猪归林。丰尘心情甚佳,一路不断盘弄这刚才缴获几个玩意,往那德济堂而去。忽然身后风声一急,丰尘连忙闪身避让,倒是没见人影,只听见遥遥的传来一句话:“你那绵风掌使得不赖,太虚宫的怎么也来舒州!” 刚才三位似天神下凡,退的也如流星赶月一般。可那刚才只闻其声未见其影的,却真正的让丰尘心惊胆战了。人家在旁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却一点无所察觉。自己也是太过大意,在山中的几年,即便睡觉,哪怕是些微动静也是警惕异常。可刚才自己只顾着与那三位绝世高手放对,浑没注意别的声响。心中惴惴,这时才觉得世间却远远比那大山之中,更是危机四伏。可刚才发声的到底是什么人,仅凭一招就知道这是太虚宫的传承。多想也是无用,这几天还是多多留心这舒州城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吧。丰尘心道:义父所说的江湖趣事,其实无一不是当时命悬一线,惊险刺激的情形。自己出来闯荡,却是任何师父所不能传授的了。 看来这武之一道,也是无穷无尽,就似那大海无涯。欧阳先生说得好啊,格物致知,穷究其理。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我现在还是个小丈夫。当真遇上了危难,我才不去穷追死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想通这一节,丰尘登觉心中一片轻松。 且说那紫面真君三人,来到和那胖瘦一众药商约好的地方见面。那瘦子也不知从哪里顺了件衣服,披在身上。那些药商,见这三人前来,忙迎上去。瘦子道:“三位大师,那小崽子怎么样了?咦,大师你这脸怎么了?” 紫面真君冷哼一声:“那小崽子被我等三人废了武功,挑了脚筋,已经成了废人了。” 那胖瘦两位药商,高兴的双手连搓,道:“好好好,这才方泄我心头之恨。快快,将三位大师的银子准备好。”说完从后面接过一千五百两银票,双手捧着送了过去。 紫面真君,并未接银票。只是背着双手,抬头冷笑。那胖瘦二人不知他什么用意,问道:“大师,这银子都准备好了,您怎么不接啊?” “一千五百两,就把我们打发了?必须再加一千两”紫面真君冷声道 胖子道:“大师,我们说好的,两千两银子,先付了五百两做了定钱,事成之后再给一千五百两。怎么又要再加一千两?” 紫面真君道:“说好?之前为什么不说那小子身怀武功?不是说就是个孩童吗?害的我三人轻敌,险些遭了黑手!” 胖子药商道:“那我们也不知道他有功夫啊。我们这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 紫面真君冲胖阎罗使个眼色,那胖阎罗一把抓过那银票。紫面真君又道:“可以,这一千五百两我收了。你们当初也见过我的化劲为火的功夫了,你们日后的药材铺子要是烧了可要小心。”拉着胖阎罗和黑袍秀才就回身就往外走去。 那瘦子药商心中一惊,这几个都是高人啊,万一记恨我们,真烧了药材铺子,那就真是倾家荡产了。急急的拦了一把,道:“哎呀,三位大师啊,不要急啊。这不是说笑话啊。您三位是高人,就当胖子刚才放个屁。”这瘦子药商也没想到,那胖阎罗是个更大的胖子。 紫面真君冷笑不语。瘦子赶紧和几个药商嘀咕了几句,又各人凑了一千两银票交给了胖阎罗。紫面真君见状,道:“这还像话,以后有事有我们夺命三煞在就不要怕。祝你们也生意兴旺啊。”胖瘦二人带着十几位药商听人家高人说了喜话,连忙躬身行礼。头刚抬,门前三人已经不见踪影。 这些药商,纷纷挑出大拇指道:“你看看人家,高人就是高人,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厉害啊!” 紫面真君三人心中乐的快要炸开一般,这笔大生意几年都没得来,三千两银子啊。紫面真君道:“收拾行李,赶紧跑,咱兄弟三个几年饿不着肚子啦。”这三人连夜跑出舒州城。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丰尘和德济堂的几个伙计去街市中采买一些日常的用度。只看见一行人,个个面白如玉,唇似涂朱,眉骨突兀,鼻梁挺直,一双俊目,无不美貌异常。而且俱是一袭白衣,一概绫罗打扮极其素净;手腕上皆戴着紫金镯,手中拿着念珠;身上挂着镶着宝石的弯刀、飘纱的荷包、双飞燕的汗巾,还有许多珠玉宝石玩器。所穿衣服,似乎都是用异香熏过,远远就觉芳馨扑鼻。再看身下骏马,毛鬃油亮,体态丰伟,神采飞扬。丰尘闻的最多的就是酒香和那药香,忽然这一股异香钻入鼻孔,不由的喷嚏连连。这一疏神,那骏马几乎要踏到身上,这一行人倒是丝毫没有策马避让的意思。 丰尘只觉得有人一把将他拉到路边,回头一看,原来是一耄耋老者,只是一双眼睛晶莹透彻,与那满脸皱纹却是没有一毫相称。丰尘连忙躬身作揖,道:“多谢老丈援手,若不是您就被这马踏到了。这些人看似风流高雅,怎么不知道避让行人,这要纵马伤人不怕官府拿问啊?” 那老人咳嗽两声,道:“官府拿问?呵呵,恐怕不是拿问他,而是拿问你为什么挡了马道了。” 丰尘奇道:“这是为何啊,官府也没有个是非曲直吗?这朗朗乾坤,众目睽睽,明明是他们在街市纵马,难道大周没了律法?” 老人笑道:“律法那是为你我这等小民定的,你看他们骑的这马,体高毛亮皆是西域名驹。你再看这些人,面白鼻挺,腰挎弯刀,这大周朝的官员哪里敢有丝毫得罪这北边羯赵来的人啊。” 丰尘惊道:“羯赵?大周朝不是在和羯赵用兵吗?这胡人怎么会如此招摇过市!” 老人又是一阵咳嗽,道:“你这小哥,又哪里会知道。说不定,这大周朝的官员和羯赵的关系一点都不差哦。” 说完这老人拄着拐杖扭头就走了,丰尘只觉得这老人所说正是他急切想知道的事情。连忙追上,又是深深一揖。道:“老人家,小子丰尘敝乡久居大山。略有所识,也是家父及义父所授。今闻老人家教喻,虽然三言两语,但暗含当世大义。小子心中实有太多疑问,似多未解。今日难得有缘相遇。意欲请示,不知老先生可肯赐教?” 只见这老人眼中狡黠一闪,遂正色道:“哎呀,哎呀,你这孩子岁数不大,怎么说话酸溜溜的,老头子不喜欢。” 丰尘呵呵笑道:“老人家,我曾经听义父说过,懂得当世大义的大儒,说话都像这样,我也就。。。呵呵。”傻笑着摸着自己的脑袋。 那老人道:“我可不想当那当世的腐儒,满口的之乎啊,者也的。你要让我解惑,须得每月纹银。。。嗯,四十两。” 丰尘为难道:“四十两!我在德济堂做伙计,一月现在欧阳先生才给我五两银子。” 老人笑道:“这也好办,银两我不要了,这些用度老头子我也够用。我喜好游乐,你能陪同我四处走走,免得我老人家腿脚不好摔倒就行。” 丰尘忙道:“这个使得,这个使得。只是不知老人家行止何处,每日我去哪里寻你啊。而且我每日只有上了铺门,才能得闲啊。” 那老人道:“你就问我住哪里就行,什么行止何处!!酸酸酸!我住在前面不远的安悦客栈,你可知道?”丰尘点头称是。老人续道:“那你每日尽管忙你的就是,忙完再来找我。听说这舒州城好吃的甚多,记得带我去尝尝。”说完老头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 丰尘看那老人走远,才折身往德济堂去了。路对面那个瘦子药商无意一瞥,看见丰尘走远的背影,只觉得十分眼熟。忽然心中仿佛被大锤砸过顿足大呼:“畜生啊,你们三个骗子!!老子的银子啊!!”周围的人不知所以,瞪眼看他,只觉得是不是遇到了疯子,远远躲开。 下午日头刚过,丰尘就向七叔道了假,去那安悦客栈寻那老者去了。 进了客栈丰尘拉住一位小二,告诉他老者身高模样,问在他住在哪里。小二说道:“后院上房,左手第一间就是。” 丰尘连忙过去敲门,”咚咚咚”“老人家,我是丰尘,今早与您约好的。”屋里没有丝毫响动。丰尘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动静。心中颇为沮丧,刚想掉头回去。只听开门声响,老者已经站在门口,生气道:“你不是说好,上了铺门才来的吗?怎生日头刚过就来了,让我老头子都没准备好。不对,不对,是我耳背没有听见你敲门,你又为求知解惑,一点耐心都没有。” 丰尘没想到这老人对他一阵数落,只能垂手诺诺称是。 老人又笑道:“走走,带我老头子去找点好吃的去吧。” 这老人一会生气,可转眼又喜笑颜开,丰尘只觉得实在是反应不过来。赶紧上来搀扶,老人把手一甩,气道:“谁让你现在扶我了!我现在又没跌倒,要你扶什么,你手脏不脏啊?就来扶我?”丰尘是满脸通红,额头出汗,不知道是该说些什么,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甚是尴尬。 这老人看到丰尘一副窘迫的模样,又是一阵大笑。丰尘心道:恐怕是岁数大了,就是这般脾气,再说有学问的也许都是这样,不可捉摸,当下也不以为意。 这一老一少就出门而去,老人问道:“你带我去吃什么呢?” 丰尘道:“那日我店里七叔带我去过一家小馆子,那是我生平吃过最为美味的,要不我带你去吧。” 那老人说道:“不吃,不吃,这些酒啊,菜啊的最不好吃了,我年岁大,不喜欢这些油腻的东西。再说,这些馆子啊,晚上再吃,我们先去寻点可口的小吃吧。” 丰尘说道:“我听说这舒州城周边有那香梨,也不晓得城里有没有卖的,我们看看吧。”舒州城确是货物繁茂,没走几步就有叫卖香梨的,只见那香梨果实硕大,黄亮色美。老人付钱买了几只,交于丰尘几个。这一老一少就这么当街就吃,果然是皮薄多汁,肉多核小,甘甜酥脆,两人吃的是汁水淋漓好不欢畅。这老者吃梨甚是浪费,只咬中间最为肉多汁肥的那一段,咬得几口就扔了。丰尘只觉得很是可惜,又不好张嘴劝阻。 忽然听得耳边有人吆喝:“来嘞,刚出的大救驾啊,就这一炉哦。地道的寿州手艺啊!” 两人都觉得好奇,什么东西叫救驾啊,居然还能吃。这老人连腿脚都变得利索了,三两步上前,只见桌上放置数十块圆饼样的东西,但见其形扁圆,中呈涡状,多层花酥叠起,犹如金丝盘绕,清晰不乱,色泽乳白滋润,制作的甚是精细。 那老人问道:“但问这位卖家,为何这金丝饼称为大救驾啊?” 卖家道:“老人家您是外乡人吧,您有所不知啊,当年我大周开国皇帝,攻打寿州,数月才破城池。过于疲惫,急病不起,他胃口不佳,茶饭不进。这时,有个巧手厨师为了让他进食,便精心制做了一种点心。皇帝一见香味扑鼻,外形诱人,心中高兴,食欲大增。开国后,常言那次鞍马之劳,战后之疾,多亏这种糕点从中救驾。于是便叫这种糕点为“大救驾”。” 老人高兴之极,忙付钱买了几只,与丰尘分食。品尝之后,只觉酥脆可口,油而不腻,再一看内中之馅,色白细腻,红丝缕缕,青丝条条,如白云伴彩虹,色美味佳。两人接连吃了几只,也顾不得形象,直接伸袖抹嘴。 丰尘看那老者,下巴处好像皮肤光滑,已不是邹邹巴巴的皮肤。那老者也觉有异,忙扭转脸庞,岔道:“我要先回客栈,你过半个时辰光景,再来问我心中疑虑”。 第二十一章 聆疑惑 绵风初试 丰尘心中甚是不解,总觉得这老者心思难测。只得在客栈外瞎转悠了半个时辰,才又来到安悦客栈。丰尘进内恭谨站立作揖行礼,只见那老者换了一身米白笼纱的儒衫,轻摇折扇坐在屋内。那老者眼睛连眨,嬉笑道:“你对我老人家这么恭敬,还很懂礼数嘛,让我感觉心情舒畅,能不能再作礼一遍啊?”丰尘愣在当场,怎么行礼也有上瘾的事情啊,刚欲再行礼。老者道:“算了算了,看你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就不为难你了。说吧想问我什么啊?” 丰尘听义父说的最多的就是胡人暴虐,侵袭大周的事情。问道:“都说胡人残暴,屠戮汉人如同割草,我大周臣民才共抗外辱。可现在歌舞升平,各级州府毫无国家倒悬的迹象啊。常听义父当年教诲,大周江山已经半壁涂炭,白羯吃人,为什么天朝却失了边疆,不去清除夷狄啊?” 那老者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遂道:“胡人?汉人是人胡人就不是人?有个叫老子的人你知道吧?” 丰尘道:“听义父说过。” 那老者嗤笑道:“你是汉人自己都不读汉人的书吗?” 丰尘惭色道:“我并未读过多少书,家母惨死在官兵手里,家父也是生死不知,凶多吉少。几年前只是随义父学了一些时日。”说罢泫然欲泣。 那老者见丰尘这样,一时也是手足无措,忙道:“好啦,好啦,男子汉哭什么鼻子啊。不过你也是够苦的,可是天下这样的苦命的家庭还有千千万呢。刚才说的老子,他说啊天地有仁心,滋生了万物;老子又说天地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并没有想取回什么报酬。就是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真正让人有区别的不是上天,而是世间的人。” 丰尘从未听过这般说法,又问道:“那为什么外族会侵犯汉人呢?大家都好好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那老者,想了一下,道:“你说的那是一家之言,难道这大周朝就是万界的中心?我看未必,难道汉人就是最高贵的,胡人夷狄就是卑贱的吗?再说,这胡人夷狄是你们这么称呼,那白羯不是也称汉人叫两脚羊啊。如果这大周的历代皇帝都是文经武略,统御有方,再知人善任,还能让州郡牧守,都能做到贤能廉察,称职无愧,那就能将这九州万邦,皇宇周天,变成一个天地间最强大的帝国,也不是什么难事。皇帝要是都能眼光敏锐,洞察世事,那一定历代都是盛世。可你看看大周朝这历代君王,只晓得固步自封,闭关锁国,不许外族互通杂居。除了那龙兴之主,开明的寥寥无几,守卫疆土没有良将谋士,内息养民没有贤明的牧守。我想你也是读过一点历代史书,又有哪个朝代不注重边防,又有哪个朝代能将外患全部除尽呢?朝朝代代都要清除外夷,那外夷为什么还越发强大,直到不可收拾。到底是防备的不周全呢,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那老者心中似在想着什么,又道:“历朝历代无论哪个王朝都是先有内乱的,内乱越多,外来的侵犯才越来越多。其实都是是咎由自取的,凭什么都按你说的都是外族侵略?哼!” 老者又道:“你们这个大周朝,现在就剩下个半壁江山了。历代当皇帝的不理朝政,忠臣劝谏也不听,都用些小人。不是皇室内乱,就是后宫擅权的。要不是出了几个能人,这大周朝早就改姓易主了。说这大周,最近的有个大将军,叫作常啸天的,很厉害。常年在北方用兵,那白羯可怕他了。结果呢?朝里有奸臣,皇帝又是个老糊涂,把一个这么有用的人全家给杀了。” 丰尘听到老者提到他义父,心中砰砰直跳。之前听义父说如何行军打仗,没觉得什么。原来义父当年是这般伟岸的人物,有他在外抵御外辱才保全大周的半壁江山。想到此,狠狠的拍了下大腿。 老者被他这忽然一拍,惊的一颤。气到:“你这人,莫名其妙的。忽然拍什么大腿啊,你要吓死我吗?” 丰尘忙又行礼道:“老人家,我听到大周皇帝这般无用,乱杀忠臣,心中有气才拍了大腿的。” 老者忽然又展颜一笑。道:“好啦,好啦。好不容易抓到个能听我讲故事的。你不要闹,我继续说。你想想,那个白羯人最怕的,叫常啸天的大将军都被害了。白羯怎么会不高兴,怎么会不乘机来侵占大周疆土呢。你刚才说歌舞升平,一点不假。大周的民众虽多,可是官员无心抗敌,百姓无拳无勇。这又怎么能打得过白羯的铁骑,杀得过这些骁勇善战的白羯兵马?像这样早晚也要做那白羯的奴隶了。上几代皇帝已经将大周疆土失掉一半了,可是后来的人一点都不去振兴,一个个还要争权夺利,还有什么力量去清除羯赵呢?你看现在好像更闹得一塌糊涂,到时候国也亡,家也亡,管你豪族平民,都去做外人的砧上鱼,刀上肉,一个都逃不掉的。你还抱怨什么外族侵略,我问你外族会接受汉人这样的说法吗?” 丰尘听闻,只觉得汗流浃背。这老者的言论处处与义父所说相驳,可是又觉得处处都在道理。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太虚宫的杂毛,刚才见你在这客栈外转悠,原来是听这快朽木入土的老头讲经说法了,速速来受死吧。” 丰尘一惊,窗影中只见门外人影晃晃。丰尘忙跟那老者道:“老人家,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你莫要担心。”随手抄起门边的一块木板,随即推门而出,惯足劲力抡了出去。门外三人只觉得劲风扑面,呼吸为滞,不知是什么厉害兵刃,连忙闪在一旁。丰尘见有空隙,侧身冲出,大声道:“也没什么用嘛,一招就退开了。”丰尘为了吸引这几个人远离那老者,故意言语刺激他们。 果然这几人更为恼火,提起兵刃便是急追。丰尘跑到前堂,顺手抄了筷笼里的一把筷子,往那城外跑去。那三人是紧追不放,眼见越迫越紧,丰尘甩手一只筷子飞出,叫道:“看我见血封喉箭!”却将那“夺命三煞”的“酒肉穿肠散”学的淋漓尽致。三人一听,还是毒箭,连忙闪避,口中大骂:“什么名门正派,原来也使毒镖这等恶毒玩意。”就这缓得一缓,丰尘又将追来的几人甩开距离。丰尘在山谷中脚力已经甚快,可是却也没将几人甩开。就这么追追停停的,几人来到那舒州城外,丰尘将仅余的几只筷子全都掷出。当先一人避开那锋口,一手将一只筷子抄在手中,身手极是矫健。仔细一看原来就是吃饭用的家伙,只觉得这上了一路的恶当。为了几根筷子,兄弟三人几次避让的好不狼狈。这三人其实轻功也是不错,都是些武术好手。几人看丰尘空手而立,也把兵刃收回。 丰尘说道:“三位,我并不认识你们,为何为难与我?” 当先一人道:“为难,你太虚宫自恃天下武林正派,乱管闲事。我师叔缺了的一只耳朵就要落在你的身上。” 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招迎门掌,左形下仆,右形下蹲,掌行一半变钩作掳钩状,切了丰尘的下盘,既有撩阴又暗含擒拿之术。丰尘这才是真正的遇上了平生真正的强敌,初次对敌,不知深浅,不敢应战,连忙后撤几步。那人接连出了几招,丰尘是连连后退。在和义父学武的那段时间,虽然也偶尔拆招,可都是比其型,而不着力的。那溪前县的衙兵和“夺命三煞”都是些市井的混混一流,谈不上什么功夫招式。心道:“今日我只是一味招架后退,岂不是一直要受制于人。”见那人挥拳攻来,不再闪避。撤步转身,双足站立不丁不八,拔背含胸,挥手一招绵风掌中的飞沙走砾。这招正是掌法中刚猛的一招,那人见这招来势凶猛,有点不管不顾的意味。心中一惊,连忙回身,没想到丰尘这一招力分两层,尚未站定,只觉得又一股大力推来,又向后退却了几步这才站稳。 丰尘这些年在山里,红鱼碧潭助其内力,外加有千年翠芝改其根骨。这内力直如勤修苦练几十年的人,只是无人指点,自己不会用度。丰尘这一下争先得手,又哪里敢有丝毫放松,掌掌带风,绵绵密密,招招不离那人的胸腹要害。这一轮抢攻,倒把那人闹得手忙脚乱。另一人看到他落了下风,纵身向前,大声道:“大师兄,我来助你。”当先这人自恃在武林里也有好生名头,又是他的大师兄。这次在他师傅带领下为了那件大事,和几个师兄弟群集舒州城。况且就是面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孩子,在那师兄弟面前,又岂肯落了下风,让师弟上前助力。 大声喝道:“你且一旁歇息,看看你大师哥的手段再说。”这一分神说话,内息稍有滞缓。丰尘抓住这一空隙,又掌外旋上翻,封住那人前冲之力。左掌飘飘渺渺的拍出,一招云散风流。那人不知这掌拍向何处,慌忙撤拳下挡,可是肋下还是被掌力扫中。丰尘内力了得,虽然只是掌风扫到,也让那人痛的气为之一滞。 站在旁边的另一人笑道:“大师哥,好手段啊,哈哈”倒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好像巴不得这大师哥横死当场才好。 还有一人道:“你莫要乱说,大师哥这是为我们好,故意放的破绽,好让我们哥俩知道以后怎么防备,这才是大义。” 另一个人道:“对对对,咱们好好学着。哈哈” 那大师兄,本就痛的够呛,再经这二人一顿冷嘲热讽的。一句话说不出,额头青筋直跳。 丰尘还是的临敌经验太差,几次强攻之后,逐渐被那人稳住阵脚。丰尘内力绵长,掌力远比一般人强上很多,往往在关键时候让那人猝不及防。不顾一切还是抢攻,向前进逼,见那人一脚踢来,右足绕后探插,一招临风对月,闪过锋芒,径直攻向那人下盘。两人这翻翻滚滚,拳来掌往,转眼间又拆了二三十招。 那人一心要在两个师弟面前显摆一下做大师哥的功夫,本想几招擒下丰尘,抖抖威风。可是被丰尘这半大孩子逼的斗了这几十招,中途还迭遇险招。只有抖擞精神,把那双拳使得风声带响,眼见那取笑他的两位师弟,双臂环抱微笑的看着,心中越发焦躁起来,拳法越打越猛,倏忽一下横拳猛砸,向丰尘腰间袭来。丰尘身子旋转,用了“乘风转舵”的步法躲过,反手一掌由下向上撩过。那人一看丰尘避中带攻,身法沉稳,心中一惊,拳未用老,立即变拳为立掌,向下切向丰尘胯骨。若退则可缓丰尘上撩掌法,不退则可斩其胯骨,也可化大擒拿。他又怎能料知丰尘小小年纪,内力修为如此醇厚,切向丰尘胯骨的一掌却是如同遇到光滑的甲面,斩下的一掌被滑开半尺,掌椽却疼痛异常。丰尘上撩一掌,正好拍在那人的肋旁。 那人惨叫一声,连忙撤步,手捂肋部。幸好临敌经验甚多,一掌拍上,立即后缩化力,就这恐怕也是要淤青红肿疼痛多日了。不过总算是逃得了一劫,没有筋断骨折。登时疼的直不起腰来,稍稍用力就痛的冷汗淋漓,急忙后撤回去。 丰尘这一掌原可结果了这人性命,实在是因为第一次和人交手,错失了大好机会,心中暗道:“可惜,可惜!”忙凝神以待,只听背后一声唿哨之声,听得耳边一个声音叫道:“当心后面!”丰尘也来不及回身,急切中用了微风化雨的步法,只是右腿变撤为踢,一脚踢开刺来的金刚刺,乘势单手反撩,这招恐怕太虚宫也没人这么用法,要是有太虚宫的人在旁观战恐怕也要瞠目结舌了。这一腿踢出时完全不看后方,要是方位稍有偏差,恐怕那金刚刺就扎入后心了,就算功夫再高深几成也是没人敢用如此险招。 那使金刚刺的人也是没有料得丰尘敢如此行险,心中也是暗喝一声:“好小子”。丰尘紧跟一招春风和气,一掌斜斜拍出。丰尘尝到活学活用的好处,忽的飞起右脚,踢向另一人手腕。这绵风掌是太虚宫的入门掌法,所学所练者众多,这人也是先入为主,浑没觉得还有脚法。见丰尘飞脚踢来,连忙将刺出的双手急收。丰尘急上两步,单掌顺着那人收回的双臂削出。这人在金刚刺上也是浸营多年,师父也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人物,着实是一方响当当的人物。丰尘徒手,面对手持兵刃的也是有所忌惮,未敢用力老到。皆是倏发倏收,斗的难解难分。这人金刚刺用的甚是娴熟,刺刺都是直奔要害,明显是要快打快攻,要将敌弄个手忙脚乱,然后乘乱而入。可丰尘稳扎稳打,三十来招过后,丰尘的绵长内力的优势逐渐显现,这人双刺已经渐渐迟滞。丰尘第一次这么酣畅的使出绵风掌,越打越是顺手,反而将这人当做陪练一般。完全不用顾盼摒气的,直接是信手而来。偷袭这人眼见处处落于下风,越打越是凌乱。 当年常啸天指导丰尘修习绵风掌法,就一直告诉他,一切要顺遂不可有凹凸处。丰尘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凹凸处。今天和这两人交手,才隐隐体会到这中间含义。一招招使将下去,无法连接的就随意转折,这才将绵风掌法中的“绵”字体现出来。 使金刚刺的这位,忽然觉得丰尘这掌法变得好快,明明是同样掌法,怎么对待他大师哥的时候没这么厉害啊,心中暗暗叫屈。丰尘越斗越是顺手,春风和气、微风化雨、云树遥隔、云散风流、光风霁月、两袖清风、临风对月。。。。绵风掌法一招招攻向对方。 场子里只听“咦,嚯,哎哟喂。这招还能这么使!” 那大师兄现在场外观战,笑骂:“大师兄刚才的几招你不是学会了吗?怎么不躲啊,你小子不尊兄长,现在鬼叫个什么劲。” 另一人道:“大师兄,咱不能再内斗了,这小子掌法和你对阵时不一样啊。二师兄这使着家伙,也占不了上风啊。” 那大师兄道:“刚才临场,我并未觉得。得快点了结,太虚宫不是闹着玩的,看这小子也就是个三四代弟子的模样。这要是他有个师尊在旁边,我们三个都得完蛋。” 另一个道:“别说师尊,就是再来个师兄弟都不行,我们哥俩再看两招,摸摸头绪。别让这小子还有什么绝招,上去了咱也吃亏。” 场子里那使金刚刺的是一招险似一招,大喊道:“你们两个,是来扯闲篇的吗?你们他妈的,站在一旁聊个屁啊,我快顶不住啦,这小子招式稀奇古怪,也他妈的不停下来。并肩子来啊!!!” 说话间,丰尘一招狂风骤雨正打在那人手腕上,一阵刺痛传来,那金刚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人吓得,连连后退,生怕再有后招。 那大师哥在旁和要出手帮他的师弟对视一眼,抄起手中兵刃。三人品字状围住丰尘,准备并肩而上。 第二十二章 脱困境 芙蓉出水 却说那兄弟三人,是鹿云寨的寨主鹿山鬼王乌青剑的徒弟,分别叫做徐连将、马连相、祁连和,江湖上人称鹿山三鬼。丰尘一见被三人围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灵台清明。那师弟祁连和是挺枪当胸刺来,丰尘一招“两袖清风”,左掌截开枪杆。侧身切近敌身,推开敌枪之后,右腿进步随手一掌,丰尘单掌与那枪杆初一接触,那人被他内力一逼,只觉得握抢一滞。丰尘修习太虚宫心法,内息反应极是灵敏,心到手到劲则到,只是自己不知如何让内息随心所欲,一切还都是无意识的。丰尘感觉使枪这人手感有变,跟随身法,手掌外旋翻转,虚握枪杆顺力向侧方一带,另一掌顺着枪杆削向那人握抢的手指,如果掌力削到,手指必然尽废无疑。那人双手紧握,惯足臂力,向后猛扯,既要夺枪也要将丰尘脚步带乱,可两次发力皆是纹丝不动。丰尘单掌急速下切,那人连忙放手,不然非得指断骨折。原来常啸天在传授此掌法时,也传了如何用掌法来空手夺白刃,想不到在这舒州城外首次显威。丰尘三战三胜,信心大涨,精神大振,随手将夺来的长枪掷向那大师兄,那长枪带着破风之声呼啸而至。那大师兄见来势甚猛,不敢格挡一招懒驴打滚堪堪避过,搞的是灰头土脸好不狼狈。三人中使金刚刺的马连相大吼一声,双刺挽了一个大花向丰尘头颈袭来。丰尘一招“狂风暴雨”掌力密不透风,那双刺又如何刺的进来?那大师兄舞起单刀加入战团,使得倒是地蹚刀法,专攻丰尘下三路,这三人一旦配合倒也是颇具战法。双刺较短,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专攻丰尘头颈要害。那长枪,只管远袭,笼罩丰尘胸腹空隙。那双刺连点,刺尖上寒芒闪烁,呼呼风声。这三人联手也不知多少好汉伤命在这连环合击之下。丰尘虽然初次交手,单打独斗是这三人是谁也不惧。可这三人分进合击,登时让丰尘首尾不能相顾,上下无法衔接。刷的一刀,丰尘的裤管被拉开一道口子,还好闪避及时,未伤到皮肤。 丰尘的裤管被划开同时,一招“风起云涌”“砰!砰!砰!” 一连串的闷响在鹿山三鬼胸口响起,几乎就是这三人脸色变化,想要退身换招的同时,丰尘的绵风掌又绵绵密密的向三人笼罩过去! 这套掌法使的毫无断续,如大河之水源源不绝,这个“绵”字被丰尘发挥的淋漓尽致!虽然还有很多转关的细节还不够体现这个掌法的精髓,但是此时若有太虚宫的人在此,恐怕也要被丰尘的这掌法所展现的意境所惊叹 徐连将被丰尘的掌法冲击的连退两步,双脚踩踏在泥土地上,也落下几个浅浅的脚印。 这一连串掌法打出,丰尘大脑之中没有任何念头,顺势再进一步,和鹿山三鬼的距离再度拉近,发挥出绵风掌周而复始的意境,右臂横起一掌,像是一张巨帆一般,“砰”得又撞到了马连相的胸口! 马连相身体被丰尘巨大力量撞起,离地两尺,直直的飞了出去,撞到背一棵大树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滑落下来。 这马连相甚是皮糙肉厚,居然没有受伤,不过也是疼的龇牙咧嘴。 直到此时,丰尘心绪才算是一松,这一轮和鹿山三鬼同时交手,刹那间击出掌法,饶是丰尘在山谷中勤加修习,此刻也不禁感觉筋骨之间,有一些酸胀疼痛,远比独斗狼群来得更为凶险。 丰尘也感觉到,自己击退他们的几掌,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哪里来的力量。好像是一只水牛,恐怕也承受不住自己这几掌! “好小子”那祁连和道,想不到,你一个太虚宫的四代弟子,也这般身手。我兄弟三人要是联手都拿不下你,就不再这江湖混了。” 这个被丰尘一招击飞出去的马连相,趁其不备再度向前一冲,手中那金刚刺,也陡然刺出,直指丰尘后背口! 一股强烈危机感,陡然在丰尘内心升起!在山谷里养出的那种紧张感,忽然遍及全身,背对着马连相陡然爆出的强势一击,丰尘心念一动像极了山谷里山羊躲避自己的身法,一个急转差之毫厘的躲开了马连相的一刺。 “砰!” 同时,丰尘一个弹抖左掌劈出,好一招飞沙走石 “呲啦……” 丰尘掌劲力又击在马连相身上,如刀般的劲气肆虐,瞬间将马连相身上罩着的劲服撕裂,显露出了马连相身上穿着的一件紧身薄铜的内甲。丰尘的力道击打在这内甲上,在那甲上留下了清晰的一个掌印,那马连相数次遭袭,虽未受伤,可也是疼痛异常! 丰尘首次面对三个江湖好手,居然还能击退三人联手已经殊为不易。但是要想彻底击败眼前三人几无可能,顿时做个了决定。 “退!”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丰尘身形飞速后退。 “想要走么?” 鹿山三鬼三人如影随形又呈品字形围着丰尘,这三人一套分进合击各有分工,顿时又将丰尘缠住。丰尘凝神以待,忽然想到狼群袭人,往往都是击败了头狼,狼群才溃散而去。这三人的阵法肯定也有源头,破了源头才能破了这三人的阵法。 徐连将地蹚刀已经削至脚下,丰尘心中一惊,连忙避开。可是这三人击法,皆是从这徐连将地蹚刀引起,另外两人一个近击一个远袭。每次只顾着防着那精钢刺和长枪,怎么就没去招呼那地蹚刀啊。 这地蹚刀使出,总是要半伏身体,这时那徐连将的身形和野狼的情形相仿。丰尘心中大喜,原来转来转去,还是要往畜生身上找出路啊。别的不行,杀狼可是这几年最拿手的了。忽然间,丰尘换了方法,一掌掌劈向半伏身子的徐连将,瞅准机会还会踩踏几脚。那徐连将接连几次被掌风扫到,频频避让,又差点被丰尘一脚踏翻。 打着打着,就听下面传来骂声:“咦,这他妈的,差点踩死我。”徐连将一发狠,刀使得更快,果然另两人招式也跟着变快。 丰尘虽然找到这个阵法的罩门,可是遇到他们变招,也是手忙脚乱频频遇险。 只听耳边又是声音响起:“快,逼退他们,往竹林里跑。” 丰尘闻言,也不做考虑。十成劲力一招“风起云涌”,往外拍去,身法一阵旋转,上中下接连拍出九掌。那三人只觉得劲风扑面,手中兵刃都拿捏的不稳,连忙向后跃步躲避锋芒。丰尘见稍有空隙,往那竹林里飞奔而去。只这缓得一缓,丰尘已经闪身进入竹林。那三人岂肯罢休,抄起兵刃追入竹林。空旷的地方还能有依稀月光,竹林里顿时漆黑一片,只听得竹叶沙沙作响。那徐连将对那使金刚刺的马连相道:“二师弟,你去那边,兜过去。”又对那使长枪的祁连和道:“你的长枪林内使不开,把枪放在竹林外,从后面绕过去。”又道:“我从中间摸过去,碰到那小崽子,切莫一人单战。谁碰到了唿哨一声,其他的即刻赶过去。” 丰尘刚进竹林,也没觉得有多黑暗。这与他几年在深山里摸爬滚打有了关系,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忽然前方一闪,扑面的先是一股香气,见一个宽大袍服罩着一个瘦小身影,一只手拉着自己往竹林里飞奔。只是感觉那只握这自己的手柔若无骨,甚是细滑。 “一切听我的安排,不要吱声。”正是两次在丰尘耳边提醒他的的声音。丰尘知道,是友非敌故而紧跟在这神秘人的身后。 那大师兄徐连将蹑手蹑脚,半哈着腰,往前摸索着。钢刀先向前轻挥,一只脚才慢慢离地,然后脚跟先落地,慢慢踏实,生怕弄出什么大的响动出来。只听耳边“嗒”的一声轻响,徐连将猛的回身,“唰”一根小指粗细的竹枝夹着风响抽将下来。徐连将猝不及防,被正好抽中脸颊。那竹枝又细又韧,绷足了劲力抽在脸上,比皮鞭抽中还要疼痛。“哎呦!”这徐连将疼的连钢刀都扔在地上,半边脸颊火辣辣的。从额头到下巴,一条长长的红印登时肿了起来。马连相听见有人呼痛,立刻往这边奔来,竹林里甚是难走。一脚跨出,好像踏入坑中,登时全身前倾。脚下一阵剧痛,原来那那坑中埋了一只只削尖的竹箭,直接扎入脚心。破口大骂:“他妈的,这是谁干的好事,老子要剥了你的皮。”咬着牙拔出插在脚上的竹箭,一屁股坐在地上。刚坐下,这马连相心道不好:“不好!又他妈的又中计了。”原来那陷阱周边也埋了不少细细的竹箭,偏巧自己又坐在地上埋设的另一只竹箭上。虽然身上穿了青铜内甲,可总不能穿一个青铜内裤啊,忍痛又将臀部的竹箭拔出,连忙呼救。祁连和原想着从后包抄,听见呼救,径直冲了进来,没走两步,一根绳子套入脚脖,被吊在两棵竹子之间。 徐连将搀扶着马连相,往竹林之外走去,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大声呼喊祁连和。徐连将大骂:“小畜生,暗算老子,有种的你别出来,出来要你的小命。”马连相忙说:“大哥,大哥还是别叫了,这小子出来不是好事。出来了,我们俩收拾不了他,再被他给收拾了。咱们这次背着师傅出来,找太虚宫人的麻烦,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那徐连将一想也是,就他们俩,无论如何也是要不了那小畜生的命的。两人摸黑搀扶着往前走,小心不带小心,谨慎外加谨慎。但听耳边一声哨响,忙驻脚不动,听声音从哪里传来。就觉头顶有声响,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张大网兜头罩下。两人还待挣扎,只觉得身上被针刺一般,刚要张嘴喝骂,脑袋一阵迷糊,双双晕了过去。 看到这二个人被一通折腾,丰尘也是孩子心性,看得喜笑颜开。从竹林后面出来,看到那祁连和被吊起的地方,抬头看着倒悬的样子。可怜现在,鞋子也掉了一只,被吊在空中。丰尘笑道:“这位大侠,您这是练得什么功夫啊?” 祁连和倒悬着脑袋骂道:“呸,这他妈的也叫练功吗?你小子有种把老子放下来,爷爷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丰尘笑道:“哈哈,那一定是在荡秋千了,很好玩吧。” 祁连和叫道:“有种的把老子放下来,我和你单打独斗,三个一起上就不算好汉。” 丰尘摆摆手,道:“算了吧,你那两位现在不比你强到哪里。” 童心忽起,顺手折了一根长长的竹枝,高高举起。用那细细的竹叶,去搔祁连和的脚底板。 “嘿嘿,哈哈哈,呵呵呵呵。。。。你他妈的小畜生,你戏弄老子。哇哈哈哈,要命了,你他妈的太虚宫不是名门正派,哦,嚯嚯嚯。。。我痒死啦,老子,老子,哎呦,笑岔了气了。啊哈哈哈哈。。。。”祁连和大笑道。 丰尘听得耳边一声轻笑,刚一转头,那个救他的声音又传来:“你胡闹什么!赶紧的回去吧。” 出了竹林,丰尘看见一黑衣人站在那里,丰尘赶忙上前对那神秘人深鞠一躬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敢问大侠高姓大名,小子丰尘必当厚报。” 那神秘人道:“算了算了,问了我姓名你又怎么找到我?厚报,你那袋里恐怕干净的很,也厚不到哪里。今天是一老先生托我来救你的,你明日该当去谢他才是。” 丰尘脸色一红,摸了摸脑袋,说道:“原来是那老先生托您来救我的啊!” 丰尘半夜才回到德济堂,直接从后院翻墙而入,悄默声息的摸到自己的床铺休息了。第二日一早,德济堂还是一如往常,开铺门看病拿药。欧阳德还有几日才能回来,坐堂的先生早早的就来到前堂,替病人症病开方。七叔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拉住丰尘谈起天来。“丰尘,你学医可是真有天赋。老爷那日告诉我,一应杂事皆不要你做了,每月还有俸钱可领。老爷一直想有人能传其一身所学,可惜他家公子虽然为人正派,可学医总是没有天赋,恐怕是看中了你咯。” 丰尘谦道:“七叔,那是您老慧眼识珠。我若不是您提携,说不定早就冻饿而死了,您这恩情,小子永不会忘的。” 七叔听了很高兴,笑道:“就你小子乖巧,说的话都让人舒心。不过说实话,你来德济堂这几件事干的确实漂亮。你这医道也不知道哪里学来,颇有点登堂入室的味道了。” 说话间,外面来了一个青衣小伙计,送来一封信。小伙计道:“请问德济堂谁是丰尘啊?有封信要他亲启。” 丰尘接过信封,上面写着“德济堂丰尘亲启”。撕开封口,信笺上写道:“城南五里,望江亭。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丰尘一看,就知道是那老者留言。只是见那字迹娟逸清爽,典雅秀丽宛若一名妙龄女子一般。正要今天去登门感谢,老者相约是一定要去的。忙向七叔道假,匆忙而去。 望江亭正建在舒州城南一个小山丘上,是个观景的好去处。丰尘刚到山脚左近,就听见有人喝骂:“大师哥,你也别怨谁,要不是我屁股和脚上有伤,又怎么会遭这份罪。” 又一人道:“你他妈的这也叫脚上有伤?每次溜起来不比谁都快!” 丰尘一听,连忙运气于身,这声音分明就是那鹿山三鬼的声音。寻着骂声,悄悄走近,抬眼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只见三人被蜷着身体绑在一起,动弹不得。 丰尘向前走了两步,笑道:“哎呦,三位,在这练内功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粽子神功不成?” 那徐连将骂道:“你瞎了眼睛了,练什么内功,看不见是被人绑在这里啊。” 丰尘登时笑弯了腰,道:“失敬,失敬,原来是被人绑起来玩得。很好玩吗?三位粽兄。” 那祁连和骂道:“粽你个奶奶,你小子用竹叶挠我脚底板,害的老子笑了一夜。现在肋叉子还疼。” 丰尘笑道:“疼那你还笑啊,我是怕你伤心才挠的。” 祁连和大骂:“伤个屁的心,老子笑的伤心还差不多。” 说完只听见不远处的亭子里传出一阵琵琶的声音,正是那望江亭内有人弹奏。丰尘登上缓坡,来到亭外,刚想行礼,只见一妙龄少女正在弹奏,当真是眼含秋水,唇似涂朱,瑶鼻秀挺,手如柔荑,肤若凝脂,衬着万缕青丝,端得是天香国色。 丰尘连忙退出庭外,抬眼看了看亭子上的横匾,分明是望江亭三个字。只听那女子粗声道:“怎么不鞠躬行礼,不遵师道?”分明是那客栈老者的声音。 丰尘第一次面对同龄少女,手足无措。心中只是咚咚的打鼓,口干舌燥,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好像叫老先生实在是不妥,可是又不知怎么说起。 那女子捂嘴轻笑,道:“你且进得亭子,我本是易容而已,你的江湖历练也太差了。昨晚救你一命,怎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论青梅 首担大任 丰尘支支吾吾的说道:“多承救命之恩啊,我...我..”直觉脑中晕晕不知从何说起。阳光洒在江面,闪耀粼粼金光,丰尘只觉得满眼生辉。不敢多看一眼,转开头,退出亭外。 那少女上前几步,叫道:“丰尘,进亭子里来吧!”丰尘一惊,低着头转过身来。眼前是滚滚长江水,江面上微风拂来,吹得那女孩裙角飞扬,直如凌波仙子一般。 那少女笑道:“好啦,还男子汉呢,怎么扭扭捏捏的。你带我吃了许多好吃的,我这就是谢谢你来着。” 丰尘指着那少女道:“可,你...你.....” 那少女道:“我本就是个女子嘛,出门在外要是遇到坏人呢?就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老头,这样就不会有坏人打坏主意了啊。” 说罢从亭子一角提出一个食盒,在石桌上摆下四样精致小菜,还有一壶酒,道:“我们在这里赏江景,品美酒,好不好?” 丰尘点头应道:“那,好吧。”丰尘自小都是与山里的小伙伴玩耍,自从家里出了大事,就再没有朋友。两人也都是少年心性,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丰尘问道:“你装扮老人的样子好像啊,真的是看不出来。你总让我给你鞠躬行礼,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又不敢说,原来是你捉弄我来着啊。” 那少女咯咯笑道:“那是你阅历太浅了,不过我这易容之术恐怕也是没几人能超过我呢。可你当时鞠躬的样子很是很规矩的嘛。好啦,我知道你的姓名,可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有点不太公平。我叫洛琬儿,你就叫我琬儿吧。是了,你今年多大啊?” 丰尘道:“还有三个月就十五岁了。” 洛琬儿道:“我俩同庚,不过你比我大了五个月,我就叫你丰尘哥哥吧。” 丰尘道:“嗯,琬儿。你懂得好多啊,那天你跟我说的那些天下大事,我以前从未听过呢。” 洛琬儿道:“哪里是我懂得啊,都是我家里那些大人们告诉我的。他们总是要教我这些,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就是搬过来照着说一遍给你。呵呵” 丰尘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那也很厉害的。能知道就不错啦。对了,琬儿你是跟你家里大人一块出来的吗?” 洛琬儿道:“不是,我家很远的,就是和祖母生气了,一个人溜出来玩的。” 丰尘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漂泊在外,不想家吗?” 洛琬儿缓缓的道:“想啊,不过外面更好玩,家里虽然有人捧着我护着我,可是我不喜欢。从我记事起,就不知道爹娘是谁。可是他们都是要我做这个,学那个。虽然恭恭敬敬的,可是一点都不像书上说的家。”说罢眼圈就有点发红了。 丰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是触景生情,流下泪来。一直以来都是将这份思念压在心底,这次碰到同龄的人说起来,就更是伤心。 洛琬儿问道:“你怎么跟着流泪了啊,丰尘哥哥?” 丰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我的娘亲被坏人杀害了,爹也是生死不知。前几年一个人躲在大山里,每到夜晚,看见天上的明月,就感觉娘在和我说话。睡觉的时候就像在家一样坐在我床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直到我睡着。我就觉得娘没死,她还在看着我,怕我饿着,冻着,没吃饱。我就对着月亮说:娘,我不饿,吃的饱着呢。这样她就不会为我担心了。” 洛琬儿静静的听着丰尘述说着,也跟着默默的流泪,伸手轻轻的握住丰尘那微微颤抖的手。 “丰尘哥哥,我看你武艺不差啊,可又怎么来到这舒州城啊?”洛琬儿怕丰尘太过伤心,岔开问道。 丰尘说道:“我的技艺都是我义父教的,这次遇到这个三人是最厉害的了。我从大山里出来,是德济堂的七叔和欧阳先生收留我的。琬儿,你怎么到这里的啊?” 洛琬儿道:“我溜出来玩也是想到哪里就去哪里,那日我到了岐山,也易容成一个老头,到一个酒馆里吃饭。无意听得有人说要到那舒州城做一件大事,听说羯赵还有能人要来。就是绑在坡下的那三个粽子,我吃饭时遇到的。我想这一定很热闹很好玩,就这么一路来到这舒州城的。” 丰尘问道:“啊,这么多人要来啊,那上次在路边纵马的那些人是羯赵的人吗?” 洛琬儿道:“这些人最坏的,一身白衣,看着都是装作儒雅的样子,十有八九都是那圈林苑里出来的。好啦,我们不说这些坏人了,过几天有得动静,我叫你一起去玩就是。” 丰尘应道:“嗯,对了,你刚才弹奏的曲子真是好听,我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这是什么啊?” 洛琬儿拿出那琵琶,说道:“这叫琵琶,是从西域传来的乐器。你想听吗?我弹给你听吧。” 说罢轻拨丝弦,试了试音,一曲流韵从指间流淌而出。。当真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那琵琶声一会儿像花底下宛转流畅的鸟鸣声,一会儿又像水在冰下流动受阻艰涩低沉、呜咽断续的声音。又似水泉冷涩琵琶声开始凝结,凝结而不通畅声音渐渐地中断。像另有一种愁思幽恨暗暗滋生,此时寂寂无声却比有声更动人。突然间好像银瓶撞破水浆四溅;又好像铁甲骑兵厮杀刀枪齐鸣。一曲终了,洛琬儿玉指往那琴弦中心划拨,四弦一声轰鸣好像撕裂了布帛。 丰尘从这音律之中倏然而醒,只听得额头都微微出汗。洛琬儿笑道:“好听吗?听出什么了?” 丰尘想了想道:“好听,不过我也是说不好,有时像眼前这滚滚大江,有时又像大山里的小溪,又如鸟鸣,又似上了战场。我只听得浑身舒畅,原来这律曲也是这般有魅力。” 洛琬儿道:“第一次,能听出这许多意境已经很不容易了。丰尘哥哥你知道吗,这武林中,有的人凭音律就能伤人于无形。可是我觉得还是用来怡情的好,这么雅致的东西,却用来打打杀杀,多么败兴啊。” 丰尘说道:“正是正是。” 洛琬儿侧过头去,轻声念道:“繁华般弄,豪杰陪奉,一杯未尽笙歌送。恰成功,早无踪,似昨宵一枕南柯梦,人世枉将花月宠。春,也是空;秋,也是空。” 丰尘听闻,记得义父曾诵读过一句,续道:“晨鸡初叫,昏鸦争噪,哪个不去红尘闹?路迢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 两人各诵一句,相视而笑。皆是没有说话,眼睛看着长江水,鲜红的太阳照在江面,染红了天边的云霞。绚丽的映红在辽阔的江面上,像仙女剪下的红绸,把江面装点得格外美丽。丰尘与洛琬儿心思却是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来。 丰尘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刚才山脚下那三人是你捆起来的吗?” 洛琬儿咯咯笑道:“是啊,丰尘哥哥,他们欺负你,就要让他们尝尝苦头。这三人名字连起来是“将相和”,我让他们收尾相挨,不是更是一团和气的啊。哈哈” 丰尘大声道:“以后这种事可不要一个人去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没人照应怎么得了!”洛琬儿问道道:“为什么?” 丰尘道:“总之以后这种一个人行险的事情,切莫要做了。我会担心的!” 洛琬儿低声道:“那你也是,你也不能单独行险。要是你遇上了危难,那我可就没人玩了。多孤单啊!” 丰尘心中一恸,不由自主的仿佛心中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忽然觉得这天下就在心中。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的皆不放在心上。 俩少年人这酒菜倒是未动多少,尽是聊着些好玩的事情,都觉得快乐无比。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每天都能来找你玩吗?” 丰尘道:“琬儿,这德济堂欧阳先生对我甚是照顾,七叔也算是有恩与我。不能每天都出来,总是要帮衬着点啊。” 洛琬儿惋惜道:“那好吧,我每日等你忙完再来找你玩吧,我带好吃的给你。” 丰尘高兴道:“那太好了!我现在也有俸钱了,也能请你吃好吃的哦。” 俩人看天色已晚,准备回城,完全将那鹿山的将相和给忘记了,还捆在那山脚之下。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时辰虽早,可是这刚进了春,天色黑的也早。刚才还大好的天气,居然飘下了小雨。丰尘和洛琬儿见四周无遮无挡,远处隐约有间小屋,两人飞快跑去避雨。两人跑去一看,原来是座小庙,只是小庙早已破败,已没了僧人,庙门只剩下一扇,门前模糊能看出一副对联:问观音为何倒坐,恨众生不肯回头。 洛琬儿道:“嘻嘻,丰尘哥哥,你看这对联,这小庙里以前的僧人还别有一番情调的。” 两人进了庙门,外面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越下越大。那庙里还有几个也是避雨不及躲到这离城不远的小庙里。 一个看样子像做买卖的人道:“这个天啊,再躲一会,雨不停也得走了,这晚上关了城门总不能住在这个破庙里啊。” 一个妇人家道:“你可不能胡说,再小的庙也有菩萨的,可不能说破庙啊。”说完一声沙沙响声屋顶落下一阵尘土,皆洒在了这妇人头上。搞得她满脸灰尘,呛咳不止。 那妇人一边掸落头上的尘土,一边骂道:“这什么破庙,落了老娘一头灰。”众人听完尽皆哈哈大笑。 那买卖人道:“这位大嫂,你的心也不诚啊。这菩萨未必会保佑你啊。” 那妇人一甩袖子背过脸去,不理众人。丰尘和洛琬儿见状也是捂嘴轻笑。忽然间一道闪电照亮半边天空,紧跟着一声炸雷从耳边响起,那妇人吓的惊声尖叫。 一个农家人道:“这立了春的雨好啊,今年庄稼就好长咯。” 那买卖人看见庙里破供桌上,有半截烛台,就手掏出燧石火镰,背过身挡住门里蹿进来的风,把一小节蜡烛点燃。烛火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烛光也是忽明忽暗。庙斑驳的佛像被烛光照的四下晃动。 那妇人骂道:“你这人点什么烛台啊?这影子看起来怪渗人的。” 那买卖人笑道:“哈哈,你可不要乱说,这可是菩萨的影子。” 那妇人道:“菩萨影子,毕竟不是菩萨啊。你看看这影子。。。你看看。。。。啊!!!” 那妇人尖叫着指着墙上,众人扭头一看,就见墙上多了个影子,又细又长晃晃悠悠的紧挨着佛像影子旁边。庙里众人都是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笃。。。笃。。。笃” 声音响了几下,那墙上的影子就上下跳动了几下。那妇人道:“我说不要得罪菩萨吧,这可怎么办啊。” 那买卖人,刚才还嬉笑如常,现在也是吓的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就见佛像后面出来一个黑影,尖尖的帽子。那影子越走越近,几人就这烛光,原来是个人形,一身的白衣,戴着尖尖白帽子。龇着獠牙,咧着嘴,红眉毛凸眼珠子。 “鬼,鬼啊!”那妇人大叫。丰尘和洛琬儿心中也是突突,甚是害怕不敢言声。 就听那鬼居然发出人声:“你们不敬菩萨,不上供奉,我就是来取你们命的小鬼。” 那买卖人慌忙趴在地上磕头不已,道:“对不起啊,菩萨啊,我不是不敬菩萨,就是这嘴生的臭了点。我不是坏人啊!” 那鬼道:“是不是坏人,跟我下去了就知道了。你供奉越多,下去后受得委屈越少,说不定还能免你一死。” 那买卖人,甚是精明,跳起来,把身上的银两一等值钱的都放在那供桌上。其他几人,看那买卖人这般,也都把身上银钱放在上面。那妇人哭哭啼啼,看着手上的一只金镯子,心中十万个不舍的,把镯子也放在桌上。 那妇人又从供桌上把镯子拿在手上,小鬼道:“你要作甚?” 那妇人哭道:“不做什么,就是再看看。”一手抚着金镯子,伤心不已。 丰尘眼力甚好,抵了抵洛琬儿,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看那小鬼,怎么眼珠不动啊,下面还有两个小孔呢。” 洛琬儿定睛一看,就见那小鬼大大的凸眼珠下面还有两个小孔。顺着一点烛光,就见那小孔里面一双眼睛,贼腻兮兮的喜不自胜。洛琬儿和丰尘相视一笑,知道定是装神弄鬼的。 那小鬼又看向丰尘和洛琬儿,道:“你们两个娃娃呢?” 丰尘道:“我们是孩子,身上没钱。” 那小鬼见洛琬儿衣着华丽,又道:“没钱就给首饰。” 洛琬儿笑道:“首饰也没有啊,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生啊?我们俩在这个庙里都住了八十年了,怎么都不认识你啊。” 那小鬼一听,浑身一颤,心道:这小破庙里,这两个怎么住了八十年?难道。。。 洛琬儿又笑道:“真没想到今天你来了,这下我们三个可以多说说话啊。” 丰尘也笑道:“是啊,是啊,我们两个说话都说了八十年了,这下多一个,也可以打打岔啊。刚才我们就出去江上招雨,就这么一会我们家里来了这么多人。” 他们俩人一说不打紧,另外几人吓的更够呛,怎么避雨跑到阎王殿了啊。一个个吓的腿脚酸软。洛琬儿看着那几个人笑道:“你们给供桌上放这些东西作甚?我们又不能用,又不能吃的。改天天好了,烧点银钱车马的给我们就行。这些黄白之物,我们不要。” 几个人刚伸手想要把各自东西拿走,就听那小鬼道:“放下。” 洛琬儿道:“不要!” 那几人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听哪个“鬼”的。洛琬儿换了个老人的腔调,仿佛一下子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妇的声音。道:“那我们比比神通吧,谁厉害听谁的。” 那妇人大喊,这两个是厉害的鬼啊,拿起供桌上的镯子,撒腿冲到庙外。这是外面已经风停雨歇,其他几人也是依样,拿起自己的钱财跑的远远。 那小鬼一下跪下,磕头如捣蒜,道:“鬼爷爷,鬼奶奶。我就是画个面具,装鬼,吓唬人,弄几个小钱花花啊,我再也不敢了啊。” 丰尘道:“你这面具做的挺好,给我们玩玩吧。” 那人摘下面具,远远的扔给丰尘,不敢靠近。 洛琬儿笑道:“还不走,过会我们带你下去玩玩?” 那人腿脚瞬间利索起来,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丰尘带上面具,笑道:“鬼奶奶,雨停了,我们也走吧。” 洛琬儿道:“好的啊,鬼爷爷。” 丰尘摘下面具,两个孩子哈哈大笑,只是觉得玩得好生尽兴。两人都是久没同龄玩伴,这一天当真开心异常。进了舒州城俩人依依惜别,都盼着明天早点再见面。 丰尘回到德济堂,只见欧阳德已经回来。上前行礼,道:“先生回来啦,听七叔说要些时日,没想到今日就到了,一切都还顺利吗?” 欧阳德道:“哦,丰尘啊,事情倒也是顺利,可是有件要是一直委决不下,你去请七叔来下,我有事相商。” 丰尘到后院存药的库房找到七叔,说是先生有请,有要事相商。七叔忙扔下手上的药材,随同丰尘来到偏厅。 “老爷,有什么事情吗?”七叔道。丰尘刚要转身出去。 欧阳德道:“丰尘,你且不走,这事我仔细想了,与你也有些关系。”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去了建邺,周边数郡的几大药商都在,听说荆州连老会长筹议要将我们几大周的几个州的医馆药商做个联合总会。可这会长争议不下。” 欧阳德说道:“荆州平江药会的连惠山老会长有个提议,说是药会合并也是为了应对如今这乱世。哪里出了事情,也好互通有无,相互帮衬,这是其一。其二,周边战乱,药物消耗极大,朝廷往往催的急促,谁家稍有滞缓,生怕引来大祸。大家群集一团,药品抽调也是有个居中调度的。其三,做这个不是为了争权夺利,是为了保几方平安。既然都是从医的,那就比较医术吧。老一辈的就不要参加了,就以下一辈来比较一下。医术乃仁术,讲究阴阳平衡,医术高超,也必然做事不会偏颇。下一辈中谁的医术高,谁家就来做这个会长。我们本就想推举平江药会的连惠山老会长,来担当我们几省的会长。可他说自己年岁太大,精力不济,恐难负众望,坚决推辞。七叔我也不避讳,我家那个,经营守成可以,可是医术上着实没有悟性,如何参加得了。我有个想法,让丰尘作为我的弟子参加这次药会比试,你看如何?” 七叔道:“先生此议甚好啊,丰尘对医道可是颇有灵性,可是接触时间太短,需要好好栽培才是。” 欧阳德道:“丰尘,我让你代表德济堂参加这次药会比试,你可愿意?我们本不指望去争那会长,可我德济堂总要有人去啊。而且这比试就定在我们舒州城。” 丰尘想了想道:“先生、七叔,承蒙你们如此看重小子,我必当全力以赴!” 第二十四章 游皖河 二小赈粮 当天德济堂收了铺门,欧阳德将丰尘唤来,拿出了几本医术。欧阳德道:“丰尘,古人言道“天复地载,万物备悉,莫贵于人”,我传你医道,一不为争胜,二不为图利,三不为扬名,只求救人济世。我等生于乱世,人命犹如草芥,若有疾病来求医的,不得问其贵贱贫富,男女老幼,怨亲善友,华夷愚智,都要一视同仁,要如同对待家人一般。这不是我医德有多高尚,而是医道本就如此。这里有一本《大医精诚》你先拿去,给你七日时限,要完全背诵,并以此为行医之本。” 丰尘点头称是,双手接过,才觉得自己对医道了解太过浅薄了。丰尘当晚在院中,点了个蜡烛头,就着豆大光亮,专心的读那《大医精诚》。只觉得头上落了点东西,用手拂去。不一会又有东西落在头上,丰尘抬头一看,只见洛琬儿一身翠衫,笑靥如花,坐在那墙头之上,嗑着瓜子,两只脚晃晃荡荡。 笑道:“丰尘哥哥,看什么书呢,怎么那么入神啊。” 丰尘接道:“欧阳先生让我背诵《大医精诚》这本书,我想今天就背下来。” 洛琬儿道:“这么暗的地方看书,眼睛不觉得累吗?” 丰尘说道:“只是略觉干涩,倒也无大碍呢。” 洛琬儿将手伸过来,说道:“拉着我的手,我带你去个看书更好的所在。” 丰尘道:“好啊,好啊。” 来到院墙边轻轻一跃,拉住洛琬儿的手,稍稍带力,两人翩翩落于院外。丰尘问道:“去哪儿啊?” 洛琬儿道:“总之是个很好的去处,但是去之前我们得化个妆。咯咯”说罢也不知从哪冒出两团面一样的东西,在丰尘的脸上一阵揉搓,在脸颊粘上五绺胡须,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中年人的模样。从香囊中取出一面小镜子,丰尘一看,也觉得很是好笑。 洛琬儿道:“就是你这一身小厮的装扮太不应景了,前面有个大户人家我们去借他一套吧。” 丰尘道:“谁能借给我们啊,又不识得人家,莫要闹得灰头土脸。”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快些走,不然会耽误你看书的。” 两人来到一高墙大院,几进的院落。院内也雕梁画栋,一准是这舒州有名的富户。洛琬儿笑道:“就向他家借衣服吧。”说罢,足下微微发力身形轻灵,恍若彩蝶落在那院墙之内。丰尘稍作犹豫,看准的位置全凭内力,无甚轻身的技巧,只是奋起内力使劲一跃,也是歪歪扭扭的进了院墙。就是落地的声音稍显大了点,洛琬儿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个了轻声的意思。 两人摸索着来到一间内屋,只见屋内牙床边上堆叠了好几个柜子。洛琬儿打开一个,连忙盖上,原来尽是些女子的亵衣。 丰尘问道:“都是些什么,花花绿绿的?” 洛琬儿嗔道:“都是些没关紧要的,你问这些作甚。”登时羞的满脸通红,还好是夜间看不清晰。 洛琬儿挨个打开,总算是找到了一身男子的衣装。刚要盖上,只见柜子边上有一暗格,洛琬儿就手打开,原来装的尽是满满的金叶子。用手一垫,着实够分量。一时童心大起,全部收了,用桌子上的红蜡烛头在雪白的墙面上画了一个狐狸尾巴。 两人悄声的出了院子。洛琬儿催促丰尘赶紧换了衣服,然后把丰尘换下的一身小厮行头,罩在自己的身上。虽然略显宽大,但也并无大碍。那家人第二天一早发现失窃,翻来翻去只是丢了一套衣服。那家男子甚是惧内,本想藏了金叶子,在外包养。可又如何敢说私藏了一包金叶子也一并丢失,到时候悍妇闹将起来受罪的还是自己。看到墙上画的一只狐狸尾巴,活灵活现。一家人设了供桌,果品,着实的拜了好多天的狐仙。 且说丰尘和洛琬儿到得街面光亮处一看,恰似一个中年富家翁,带了一个俊俏的小厮。两人同行倒也是相得益彰。不一忽儿俩人来到了皖河边上,只见酒肆灯影绰绰,街面行人络绎不绝。 洛琬儿对丰尘说道:“丰尘哥哥,你不会变声,说出话来会被人疑心的。今晚你只看书,不要说话哦。” 丰尘应道:“好的,今天就听你的招呼就是。” 舒州里城门八座,外城门十二座,正应了四四之数。穿城约莫二十余里,沿城一转足足七八十里。城里是大街几十条,小巷上百条,都是人烟凑集,金粉楼台。城里一道河,南水关到北水关整整八里,便是皖河。只见那皖河之上画舫来往穿梭,琴箫余音绕耳。那画舫上,皆有观景的露台,朱栏雕栋,萧疏花木,垂挂着纱幔珠帘。初春夜晚,夜色薄凉,月色临江,才子佳人露台小坐。那画舫之上,带着各种花香的风吹起姑娘们五彩的衣袂,让那饮酒的人是醉中带醉。女客摇着团扇,盘起发鬓,偶有一两青丝拂面,妩媚动人。仿佛那边境铁血战火,与这醉生梦死的晥河飘香却是两个世界了。 洛琬儿招手唤来一艘小画舫,那舫主即刻迎了上来。洛琬儿,扔了一片金叶子过去,道:“这艘船我们家老爷今晚包了,老爷嗓子这两日不舒服,不能说话,你们备足了灯火,瓜果梨桃就是。” 这一片金叶子,足够这画舫半个月的营收了。那舫主连声称是,乐的嘴都歪了,忙将丰尘二人迎了进去。刚跨步进了船舱,一下子出来五六位女客,莺莺燕燕,吓的丰尘是连忙后退。 洛琬儿捂嘴轻笑,道:“你们都到前面去,我家老爷不喜喧闹。你们将帘幔放下,老爷在后面观景喝茶即可。” 洛琬儿将丰尘引到帘幔之后,轻声道:“丰尘哥哥,你就在这画舫上安心读书吧。” 丰尘只觉得这一晚有点胡闹,但是孩子心性,又觉得甚是有趣。恐怕还没有几人读医书选择在那画舫之中,要是欧阳德知道丰尘将《大医精诚》带到晥河画舫上读,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了。初春河风清冽,丰尘长长了吸了一口气,内息微转,灵台顿时一片空灵。心思完全浸入书中,耳边再无一丝声响,身边再无一物沾身。 洛琬儿看画舫里有一古琴,登时觉得技痒,一曲平沙落雁渺然而出。恍惚间如鸿雁来宾,极云霄缥缈,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又似楚江秋老,萧疏两岸芦花,和那千树丹枫,一轮明月。只听得那画舫中的女客,心醉神迷。一双双妙目看着洛琬儿,只觉得眼前不是一位小厮,而是那当代才子,在抒发胸臆。 弦落音渺,忽听耳边有人叫到:“哎呦,这春意舫什么时候有这般妙人儿,能弹出这等曲目?” 洛琬儿扭头看去,离不远便看见一艘两层画舫从一头行驶过来,画舫上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当其驶近,才发现连彩灯上个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船上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着罗衣,风流才子赋诗作画,好不热闹。船头站一老鸨,也是浓妆艳抹,妖妖娆娆。 这边画舫上回话道:“这不是逍遥舫的梅姐姐嘛,你这晥河上数一数二的大舫,怎么惦念起我们这不起眼的春意舫了?” 那逍遥舫的老鸨梅姐道:“刚才我们舫主季公子,听到你这有人弄弦,说技艺高超。想与你们比试比试,说若是你们赢了,看见没季公子压银一千两。听清楚没有?一千两!” 春意舫这边回到:“我们不比,没那许多银子与季公子对赌,即便输了也没那么多钱赔与你们。” 洛琬儿只是好玩,全不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和这边画舫的人道:“莫怕,你就应下,我来和他们赌,输赢都是我的。再说了和他们赌,无论输赢,都是你这画舫扬名的好机会啊。但是有一条比试的时候,不能让我露面。”说罢打开包袱,里面还有八九十两的金叶子。 逍遥舫上季公子和梅姐嘀咕了几句,道:“输了也不要你赔银子,只要把刚才弹的曲谱的让给我们逍遥舫就行,银子我们照给!” 春意舫这边回到:“那好,可总得有个中人,谁胜谁负不能由你我说了算。” 梅姐道:“那行,我们就请环采阁的妙语阁主当个中人。” 另一艘大舫上,一清秀女子笑道:“你们二人打赌,凭的要把我也拉进来。好吧,就依二位姐姐。” 梅姐笑道:“有阁主作保,定然公平。既然是我们提出比试的,那就我们先献丑了啊。” 话音刚落,里面走出一位男子,手拿琵琶端坐与船头,神态甚是倨傲。周围画舫上的人尽皆议论纷纷,询问这人是谁。忽然有人道:“哎呀,这莫不是就是宫中的梁天音,梁先生吗?咱们晥河上的第一头牌,若馨姑娘据说就是受了他的点拨,才有惊人技艺的啊。” 又一人道:“哎呀,那这下春意舫岂不是输定了。”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这边已经弦动声起。只是三两下丝弦拨弄,仿佛已经将人带进意境,犹如江南三月春雨,时而细雨绵绵,时而倾盆而下,时而雨后珠滴,时而彩虹飞架。听者只觉如同亲临自然风雨,又似斜密的细雨拍打在人的脸上。那梁先生手指或勾、或抹、或弹。众人又觉得雨势减小,屋檐下时时还滴着水珠儿,一时雨歇,明月当空。听得周围众人大呼过瘾,赞声不绝。 那梁先生负手站在船头,脸露微笑,似乎对各人的赞叹颇为满意。看来那首曲谱,也是唾手可得。春意舫这边一个个垂头丧气,这般技艺,就是整个舒州城也是没人能比啊。一个个妙目都盯着洛琬儿。 洛琬儿笑道:“大不了把那曲谱抄给他就是,怕什么。再说不是还没比呢,你们将舫里最好的琵琶给我。”舫主依言将最好的把琵琶拿出来,洛琬儿拿在手上试了试,道:“唉,将就用用吧。你去告诉外面不要吵吵,我要弹曲了。” 春意舫舫主走出船舱,道:“我们要弹曲了,你们都莫要再说话了。” 梅姐笑道:“算了吧,直接把曲谱抄给我们算了,何必再费这番功夫啊。” 梁先生道:“哎,不必如此,让她们输的心服口服才是正道。” 话音未落洛琬儿已经指拨琴弦,疏忽间各人直如夕阳映江面,熏风拂涟漪,那梁先生忽然转身,面色陡变。洛琬儿手指弹挑,轮指,音律犹如远江上的低沉的鼓声,一种清鼓彻夜的空灵之感弥漫而出。画舫里传来的犹如远处回荡的钟声和摇撸击水的声音,宛若一幅夕阳西下,微风吹拂湖面的晚江美景。 洛琬儿指尖流淌出的柔和感,将日落前江面恬静醉人的意境传递的细腻深情,音律稍转更是让人徜徉在江鼓悠扬、清风拂水、花影、明月、渔歌的美景中,宛若一幅清幽的山水画,隽永低回。众人又觉月出东山,月亮在云中游移出没、若隐若现、缓缓上升。 音律一沉浑厚的音调俨然江涛渐呈浊涌之势,倏忽乐章跳跃颤动乐曲呈清越灵空之韵,天水共长、江水一望无际、江面豁然清亮、飞鸟飞掠江面的意境油然而生,曲律由缓而急、由急而缓、动静相宜。洛琬儿轮指扫弦仿佛指尖又描绘了一幅群舟竞归、争先恐后、浪花飞溅的夜渔舟急的归图。一曲将止又似渔舟已归,一切归于寂静,缥缈悠长的音律使人如同身受春江夜空的幽静和安详,而缥缈远逸的数声弹拨则将人们从沉醉中唤醒。 那梁先生听得额头汗流不止,浑不知身在何处。周遭一片寂静。本来喧嚣的皖河之上,只能听见水声风声。那柔婉的旋律,安宁的情调,如同绘出人间的良辰美景,暮鼓送走夕阳,转而又迎来圆月的傍晚;泛着轻舟,荡漾于江面之上;两岸青山叠翠,花枝弄影;水面波心荡月,桨橹添声……周边画舫上的人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半晌才发出震天的叫好声。 梁先生躬身行礼,道:“没想到世间还有这般神曲,我孤陋寡闻,惭愧不已。此生能闻此曲也是无憾了,这场比试无须分辨,在下认输。” 那季公子虽然不舍,可也是无可奈何,将银票送到春意舫。倒是那妙语阁主,对着春意舫深施一礼,道:“不知哪位姐姐如此神作,还请移芳驾,为我等指点一二啊。” 春意舫舫主回道:“阁主,弹奏者并不是我们,是包船的先生。人家不愿露面,还望阁主勿怪啊。” 这边一出好戏,丰尘是浑然未觉,心思完全沉浸书中。一本《大医精诚》读完,闭上眼睛只觉字字在目。心中默念一遍,再无遗忘。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皖河之上船如火龙逶迤游弋,烛火倒映水面,折射璀璨流火。那才子佳人凭栏嬉笑,耳目不能自主。午夜,曲调倦息,游船也都靠岸驻泊。丰尘与洛琬儿上得岸去,如意坊女子奉上银票,纷纷站起相送,眼神中对那小厮是依依不舍,心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今晚在那大户家,取了不少金叶子。刚才还赢了一千两银子,发了财咯。我前些日子看到,城北诸多逃难的人,饥儿老小,看得好不可怜。我们雇些人,设个粥场吧。” 丰尘说道:“琬儿,你说的太好了。权当是帮这户人家积点善德了。可这许多灾民,你我二人怎么照顾的过来啊?” “什么?琬儿刚才你说赢了一千两银子?”丰尘忽然惊道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你在看书,我就是和别的画舫比试了一番。” 丰尘道:“我听过你弹的琵琶,真好听,那肯定是你要赢得。” 洛琬儿高兴道:“那当然,不过和我比试的那人,也是很好的琴师了。丰尘哥哥,这几日我们雇人将米粮买好,交于府衙开设的粥场,让官府去行善积德吧,也免得这些老爷们为了筹粮赈灾搞的整日里愁眉苦脸。” 丰尘道:“这样最好,我们两个也做不过来这许多事情。我们买米这样免得官府的人贪墨了。” 丰尘将洛琬儿送至客栈,除了容妆,换了原来的衣衫,这才回那德济堂去。 第二日,丰尘来到偏堂,看见七叔与欧阳德正在一起议事,上前将书给了欧阳德,道:“先生,这《大医精诚》我已背诵于心。” 七叔忙道:“丰尘,你莫要胡闹,这一本书怎可能一晚背诵,能熟读就是不易了。” 丰尘鞠了一躬道:“先生,七叔,我确实背熟了。” 欧阳德大惊:“才一晚你就背诵于心?!你可不能打诳语啊!那我要考你一考。你先通篇的背诵一遍。” 丰尘稍整衣衫,遂背道:“张湛曰:“夫经方之难精,由来尚矣”。今病有内同而外异,亦有内异而外同,故五脏六腑之盈虚,血脉荣卫之通塞,固非耳目之所察,必先诊候以审之........志存救济,故亦曲碎论之,学者不可耻言之鄙俚也。” 一篇洋洋洒洒,一字不落的背诵下来。欧阳德与七叔听完是瞠目结舌,这般记忆力,实在是平生未见。 欧阳德道:“丰尘,你有此之能,天下少有。虽然能通篇背诵这是其表,你可知这《大医精诚》所述何意啊?” 丰尘想了想道:“书中要义当是要为医者不单有精湛的医术,更要有心系苍生之德。” 欧阳德点头微笑,心道,此子着实堪当大用。之后数日欧阳德从《黄帝内经》的《素问》开始学起。要求丰尘《伤寒论》的三百余条要全部背过,所载一百余方牢记于心。丰尘也是天性聪颖,加之常啸天之前给他打下的功底,学起岐黄之术来更是驾轻就熟,渐入佳境。 洛琬儿这几日易容成一富商,带着几个民夫各处采买粮米。开始还是正常米价,舒州城内几大粮商一看,购买数量颇大,居然抬高米价,伺机渔利。 洛琬儿找到丰尘,气呼呼的道:“丰尘哥哥,这些奸商,我们买米赈灾,这些无良米商,居然哄抬米价。简直气死我了。” 丰尘笑道:“琬儿,这有何难,你莫忘了,这米钱从何而来?既然这些米商无良,那就让他们也知道知道狐仙的厉害,总之我陪着你就是。” 洛琬儿拍手笑道:“对对对,这才是好玩儿,比我一个人瞎转悠来的好玩儿多了。我们今晚就去好吗?” 丰尘道:“既然想让他们吃亏,就要计议计议,否则官府追问起来也是件麻烦事。” 这些粮商只道是遇到大户,可以大赚一笔,谁知道两只小狐仙已经惦记上他们了。 第二十五章 戏皇兴 狐仙救女 皇兴粮行周家,舒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大粮商了,几代经营米粮生意。家里船队就有几条,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积累的财富也不知凡几。生意做得好,也是祖上积德,做生意从不扣称短两,每逢大灾必设粥场赈济灾民。这也是花花轿子众人抬,百姓们知道周大善人积德,,买粮米多往他家跑。可传到了这代,老板叫做周世利,那是一个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主子,老祖宗传下的好东西全给忘了。 这天一早,来了一对老夫妻,老头脸上是千沟万壑,弯腰驼背,两手不停的颤抖,走路都似随时会跌倒的样子,那老太婆也只能勉力搀扶着。粮行的伙计一看,是一对穷困的老夫妻,连眼皮都不怎么抬。 那老太婆眼皮微抬,倒是有一种明亮的感觉,说道:“小伙计,卖粮食啊,给我称一斛小米。”老头就近找了张凳子做了下来。 上午也是没什么人,老太婆就和那伙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那小伙计道:“老太婆,我只能卖给你一斤,多了掌柜的不卖。你老给个十五文吧。” 老头插嘴道:“怎么又涨了,前几天不还是七文吗,这还让人怎么活?” 就听后面有一个声音大喊:“穷要饭的老梆子……买不起就到一边去,不打扰老子做生意!” 小伙计道:“老头儿,刚才说话的那是我们东家。你不知道,最近有个大户要买的多,我们库里的还不够呢。” 老婆子道:“小伙子,这年头不安稳,你这存那许多钱,也不怕贼惦记啊。” 小伙计道:“不怕不怕,我家老爷将银房钥匙随身收的妥帖着呢,银子多了就存银号里了。”称好了米,倒进了那老婆子带来的粮袋里,两个老人才颤颤巍巍的走了。 两个老人是越走越快,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巷子里,伸手将脸上一抹。分明是两个少年人,正是丰尘与洛琬儿。 丰尘道:“还得想办法拿到这皇兴粮行老板的钥匙哦。”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只要知道这周世利的行踪,钥匙的事情好办的,但是我要准备一下。” 第二天,两人换了一副邮差的装扮,来到周世利家的大院附近,这周家院子甚是不小,在这舒州城也是有名的大户人家,甚是好寻。两人围着大院看了一圈,又去街坊问道:“周老爷不知可曾在家,敲了房门也是无人应声。有封书信要转交他本人。”街坊说道:“这个点不是在粮行,就是在哪家鸳鸯窝里呢,哪里寻得到他人哦。” 两人又问道:“不知周老爷几时能回啊?” 那街坊应道:“估计中午时分就能回来了,到得晚间就又出去。” 丰尘抱拳回道:“多谢多谢。” 邻近中午,那周世利晃着膀子,一摇三摆的往自家大院走来。迎面一个小邮差,匆匆忙忙撞了个满怀。那邮差忙鞠躬赔礼:“对不起对不起,走的匆忙了。” 周世利骂道:“赶去充军吗?走路也不看着点!”说罢还伸手摸了摸怀里,心神一定,钥匙还是好端端的在怀里。不愧是做生意的,行事还是小心的很。 那邮差正是洛琬儿扮的,快步的走掉,来到和丰尘约到的地点。丰尘见到连忙问道:“琬儿,钥匙拿到了吗?”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钥匙没拿,拿到就露馅了,你看这是什么。”说完拿出一块油泥一般的东西,上面印着清晰的钥匙的齿痕。 丰尘笑道:“有了这个是不是就能配出一模一样钥匙出来?琬儿你太聪明了。”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琬儿这是小伎俩,不是聪明。你一晚上就能将书本通背,这才是真正的聪明呢。”两人准备了一天,只待天黑了。 当天晚上丰尘和洛琬儿来到这周家大院,恰逢天阴,晚上是一点月光也没有。两人看见院外有一株大树,洛琬儿稍稍一纵,几个闪烁就来到树顶,骑马儿坐在树枝上。丰尘轻身功夫不行,洛琬儿吊下一根绳索,将丰尘拉了上去。悄悄望着院内,只见那周世利哼着小曲,出了家门。又见门房两个人提着灯笼出来关门,将一把锁给掐上了,各自去了屋里休息。耳听得城楼上传了鼓声,天已经是初更时分了。云稀星月无光,人散窗影渐白。丰尘和洛琬儿见院子里静悄悄地,从树上溜了下来,搭到那大院的院墙之上,丝毫不费力气。顺着院墙,悄默声息直如两只狸猫。 丰尘和洛琬儿伏在厨房外张望,见厨房里还点着灯,两个丫鬟还在收拾东西。两人绕道后院,只见一间小房间,房门做的甚是厚实,好似包了铁边。房门上两只虎钮,扣着一只硕大的铜锁。两人对看一眼,心道,这一定是周家的银房了。刚想下去,只见一女子抱着个孩子,紧随着还有两个丫鬟,搀着一个妇人,来到后院。那妇人怨道:“也不知哪个狐狸精,又勾得这死鬼魂魄出窍了,这些日子一天晚上也没踏实在家过。” 那贴身的丫鬟道:“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小少爷还小,上上下下还指着您呢。早些休息吧,这几日也没见您睡个安稳觉。” 丰尘和洛琬儿听得那妇人上床睡了,两个丫鬟在房门外打了床铺,睡在外间。房里桌上,还点着碗灯。两个丫鬟伺候孩子,晚间也没法睡个囫囵觉,精神困倦,亦皆睡了。丰尘和洛琬儿溜了下来,洛琬儿从囊中取个芦管儿,就窗棂眼里一吹,把那碗灯给吹灭了。刚想动身,就听得孩子哭闹。那妇人起来,唤了两个丫鬟起来伺候。那两个丫鬟,从梦里醒来,看房里没了灯,叫道:“今是怎么了,灯都灭了,是你油添得不够吧!” 那妇人呵斥道:“不去添油点灯,等到什么时候,不长眼的东西!”那妇人对下甚是苛刻,吓的两个丫鬟不敢应声。一会儿听那那个丫鬟开门,脚步声踢踏作响。丰尘和洛琬儿,从房柱上只一溜,来到后门边黑影里蹲伏起来。那妇人喊道:“再带点碗面汤伍的,我有些饿了。”丫鬟又去厨房,锅碗一阵响动,又去那灶前烧火。不多时汤滚,捧了面汤送了过去,那妇人又叫烫些热酒上来。丫鬟安排肉食炊饼上去,伺候那妇人吃罢,两个丫鬟点着灯,服侍那妇人一切停当。 丰尘和洛琬儿从那后面边出来,拿出配制的钥匙,去开那银房的门。咔哒一声,铜锁应声而开。那妇人睡得很不踏实,听得响,叫丫鬟道:“外面什么响声?”洛琬儿扮作猫叫了两声。丫鬟道:“夫人,是那猫闹腾的。”两人进了银房,丰尘夜能视物,只见房内一角堆满了五十两一锭的官银,边上还有几口大箱子装的皆是些散碎银子。有一木匣,打开一看,都是临近几省通兑的银票。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这银子太重了,不好拿的。我们把他的银票拿一些吧。” 丰尘随手抓了一大把,也不知多少,塞在随身的衣囊里。洛琬儿拿出随身带的一节炭笔,在墙上画了一狐狸尾巴。 洛琬儿狡黠一笑,道:“丰尘哥哥,干脆来点好玩的吧。这奸商气的我够呛,非要败败他的名声不可。” 丰尘笑道:“琬儿,你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 洛琬儿嗔道:“什么坏主意啊,是积德行善好不好啊。” 两人又来到那皇兴粮行的铺面门口,上书一副对联:五谷惟丰恒自足,六陈咸备不居奇。丰尘与洛琬儿看着那一副对联相视而笑。 第二天,各家铺面陆续开门。这时有人就站在皇兴粮行门前,指指点点,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只见门前新刻的一副对联:皇兴大粮行,慈夙舒城扬,横批:去四首。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还道这皇兴粮行的老板自己弄得,连店里伙计也知道。 这时路过一老秀才,盯着这幅对联,越看越笑,直笑的眼泪横流,直不起腰来。围观的不明就里,问道:“老人家,你笑什么啊?” 那老秀才,指着对联说:“你们看看,将这幅对联,上下联的前两个字的偏旁去掉,再念念看?” 只听得几人齐声念道:“王八大粮行,心歹舒城扬”。围观的人听到,都是捧腹大笑。这皇兴粮行的赶紧让人将对联的牌匾取下。那老板周世利听闻是跳脚大骂,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干的损事。这还没过几日,盘点自己银库时,才傻了眼。存那银票的盒子里,好几千两的银票不翼而飞,只是墙上多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狐狸尾巴。全家都翻了遍,也没发现丢失银票的影子。慌忙报官,说丢失了几千两银票。 洛琬儿和丰尘盗了皇兴粮行,又涂改了门面的对联。洛琬儿玩的好生开心,手舞足蹈叽叽咯咯的不停。非拉着丰尘去下馆子庆祝庆祝,这舒州城里除了得贤楼,字号叫得响的就数九香居。这家馆子是三层楼,店面甚是宽绰,两人稍作装扮就进了酒楼。伙计看到来了两位客人,忙着往楼上相迎。洛琬儿找了一张临街靠窗的座位坐下,店伙计拿来冒着热气的手巾,让二人擦脸。丰尘和洛琬儿只是将毛巾放下,不敢擦脸,热毛巾一敷这易容就花了。伙计问道:“二位客官您吃些什么?喝些什么?您吩咐下来,小的这就让后厨准备。” 洛琬儿道:“你这有什么拿手菜捡精致的报上几个来。” 那小二道:“好嘞,听这位不是咱本地口音,来咱舒州,给您二位推荐上几个江河鲜吧。毛峰熏鲥鱼、什锦虾球、红酥小鲫鱼、瓤豆腐再来一个石耳炖鸡汤。四菜一汤足足够二位吃了。” 洛琬儿道:“好的,好的,在来壶酒吧。有什么好酒?” 小二道:“来舒州,没别的,皖河老窖来一壶吧。”说罢伙计沏了一壶茶水,摆了四个压桌碟和一壶好酒麻利的下去,让后厨整治酒菜去了。丰尘和洛琬儿还在聊着戏弄粮商的事情,酒菜就一一上桌。当先的毛峰熏鲥鱼,毛峰是茶叶之上品,香味浓郁,味甘若饴,用它熏制的鲥鱼金鳞玉脂,油光发亮,茶香四溢,两人动筷一尝果然是鲜嫩味美。再尝一道什锦虾球,一眼看去炸的是金黄鲜亮。尝一口是皮脆馅鲜,滋润爽口。细细品尝,外皮是虾仁、猪肥膘肉泥所制,里面馅料混杂鸡肉、猪肉、香菇、火腿、干贝丁。诸味混杂,鲜美异常。二小吃的甚是开心,丰尘更是酒到杯干。 小二见二人吃的开心,也插口道:“二位,尝尝我们九香居的红酥小鲫鱼,当真是我们店内一绝啊。这道菜最是考究大厨手艺了,沙锅内先垫洁净碎瓷片,上放藕片、葱段及小鲫鱼,加料用鲜荷叶封口,扎紧盖严。旺火烧开,小火焖,至鱼刺酥软、汤汁吸干而成。” 丰尘和洛琬儿只见那鱼色金红油亮,闻一闻是香气浓郁,尝一口是入口酥软,滋味鲜美,风味独特。再尝尝瓤豆腐也是甜酸适度,清爽可口。喝一口石耳炖鸡汤,又是另一番光景,汤清香醇、芳香异常。 二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一边赏着街景。正聊着兴头上,两人听得街上一顿吵杂,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有女人的哭声。丰尘和洛琬儿听那女声哭的甚是凄惨,难道还会有人当街抢劫不成?二人放下筷子,就着靠桌的窗户,探出身去看看街面上到底什么动静,正好看到楼下百姓四散避让。 街市上来了一群人,这伙人膀大腰圆粗眉瞪眼,手里拿着刀棒马鞭,前方还有两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两个绸服大汉。一边在头前纵马开道一边高声叫喊:“没干系的都闪开、快闪开!”不问青红皂白提起鞭子一通乱抽,路边无辜百姓都捂着脑袋四处避让。这一群人后面,有一张八仙桌,桌腿朝上,桌腿四面用布围挡,里边躺着个女人,可能临时抓来,也是怕走在街市上,太过显眼。找个东西围上叫四周人看不见,可是丰尘和洛琬儿从高处看得真真切切。这女人被捆住手脚在桌子里蜷着身子,早就哭成泪人。身旁还有一团白布,估计是用来堵嘴的,也不知怎么的挣扎掉了,这才听见她的哭声。这一伙人,抬着桌子直奔南面走去。 丰尘道:“这怎么回事?也不像娶亲啊。” 洛琬儿道:“娶亲,怕不是抢亲吧。光天化日就敢抢人了。” 丰尘道:“不会吧,这舒州城也是有王法的地方啊。谁会这么大的胆子啊?” 嘴说着一帮人消失在前面一个路口。 两人人耐不住好奇之心,正好店小二端个盘子正在给别桌上菜,正待回身要走,洛琬儿叫住了小二:“你稍等,有个事跟你请教。我刚才看了个楼下,有一伙人用八仙桌子抬了个女人,奔那边去了,这是当地的风俗?” 小二一听,摇摇脑袋道:“二位爷,您啊,安心的喝酒吃菜,有些事少管为妙,再说了咱也管不了不是。”说完扭身就走。 丰尘知道里面有故事,一把抓住小二。那小二痛的一龇牙,道:“哎呦,我的爷哎,您轻着点,胳膊给你拉折了。” 洛琬儿道:“这位小哥,莫生气。我们也是当个闷儿听听。”说罢往桌上扔了个散碎银子,小二顺手将银子放在怀里。伸头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没人注意,就凑近二人,低声道:“二位爷,您是真不知道啊,这伙人是大有来头。那可是咱们庐江郡徐太守大公子徐天雄的家人。” “这徐太守厉害啊,咱们庐州郡那是掌着生死大权的啊。这徐太守听说和扬州刺史崔宰崔大人那是同窗好友。这徐天雄就是仗着他爹的势力,在我们这儿无恶不作。抢女人的事情那是常有的事。我已听说,这女人是个私塾先生朱文之的闺女,他父女俩相依为命。这姑娘跟着他父亲,也是能识文断字的,长的又俊俏。可不就被这徐天雄给知道了,找了媒人到朱家提亲,那父女俩知道徐天雄的为人,怎么也没同意,这才恼羞成怒,就让手下人去抢。今天把这姑娘抢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唉!还是老百姓的命苦,遇到这样的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丰尘和洛琬儿听了气愤异常,但当时也未露声色,待小二退去。丰尘道:“琬儿,这也太气人了,咱们去救救这个姑娘吧。” 洛琬儿道:“这次我们要救人了?太好了,太好玩了。” 丰尘道:“哎,琬儿,这次可是人家有家丁,不比一般富户人家。还得计议计议,小心才是。” 二人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准备当晚动手,叫来小二,算完酒钱,而后便出了九香居。二人寻到了徐府,却在徐府周围踩了踩道。因为晚上要动手,二人把徐府周边摸了个透。一切准备就绪,丰尘回了德济堂,到了定更天。找到洛琬儿,二人换好了夜行衣,将随手用的东西往腰里一系,两人一身紧身贴靠的黑衣,面上也扎上黑巾,只留一双眼睛。悄声直奔徐天雄府邸。 第二十六章 出虎穴 又遇冤屈 洛琬儿轻身功夫甚佳,恰如乳燕,倏忽而出。丰尘只是一直奋力向前,虽然姿势不佳,可并未落后。不一会两人就到了徐府的西墙外,洛琬儿看左近无人,脚尖微微点地飞身上墙,伸出手去接丰尘。丰尘看这个院墙比其他富户家还要高出许多,往后退了几步,急冲向前。运足内力,劲惯脚底,奋力跃起。洛琬儿本想丰尘跃起握住自己的手,再把他拉上去。谁成想,丰尘这一跃,已经超过院墙三尺有余。劲力消失,又忽然坠下,洛琬儿一把抓住丰尘的胳膊,拽上院墙。 洛琬儿很是惊讶,轻声道:“丰尘哥哥,你这是什么轻功啊,怎么也没个掌控的尺度?” 丰尘回道:“我不会轻功,刚才就是看院墙太高,拼命往高了跳,谁知道能跳这么高啊。” 洛琬儿捂嘴轻笑,指了指院子,两人往院里一看。嚯,就看这院子里矮树葱葱、假山池塘、池塘上还石桥、边上还有个六角凉亭。这徐府的花园可当真不小。洛琬儿道:“丰尘哥哥,这个徐太守肯定不是好东西,你看这院子就知道啦” 洛琬儿从院墙上掰了一块小石头掷到下面,然后侧耳倾听,一无狗吠,二无人声,二人放下心来。洛琬儿单手在院墙上一按,就似一片落叶,飘落在园里,一点声响没有。单手一招示意丰尘下来,丰尘纵身跃下。洛琬儿见丰尘快要落地,在他腰间轻轻一托。“噌”的一声,丰尘也轻声落地。二位狐仙凭着几次的经验,寻房、串宅,寻找那被绑的姑娘。好大的一个宅子,摸了三进院落,才发现一个宅院比其他的都要宽阔,屋内灯明烛亮。两人蹑手蹑脚绕到这间大屋的后窗户,丰尘用舌尖舔破了窗棂纸,闭着一只眼睛往屋里看去。屋内家具摆设甚是阔气,屋内中正放着一张丈余长的几案,几案上铺的是苏锦织的桌围,桌围后边是一把金丝木的高脚椅,椅子上铺的是一整张虎皮。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头上戴着黑绸幅巾,身披虎团长袍,腰系缠金丝带,满脸油光红亮,看样子过不了而立之年。短眉毛,三角眼睛,唇上两撇胡须。就看这个样子,不消说肯定就是徐天雄。在那厅内两边,左右站着八九名名下人。徐天雄脚前,还跪着一个人,这人吓的头都不敢抬。这人正是那日在街上马上的其中一位,当时那股横劲也不知哪里去了。 那徐天雄张嘴骂道:“饭桶!一个小娘们你们都收拾不下,我徐天雄收她当妾,这是给她全家面子!” 跪在地上的这位回道:“回爷的话,我们也不知道这女娃子这般刚烈。本来想她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家,只要晓以利害,再给她家老父亲安顿好日子,还能不听话?谁成想啊偏就他妈的死活不依,软硬不吃。这不,自打绑来一直在哭,没个停的。几个老婆子说,是不是捆得太紧,疼的。当我们给她解开绳子后,又他妈扯头发,又抓脸的。这脸也破了,头发也扯得一绺一绺的。只能又把她捆上了。爷,您看怎么办?要不让我们再劝几天,等她消停些,您再和她开心取乐。” “放你妈的屁!你回去给我打,大牲口都能打老实,何况是小娘们!她不是给老子玩什么贞洁烈女吗,老子就活活打死她,快去!”徐天雄骂道 “得了,爷!有您这句话,我们心里就有底了。不然咱不敢下手啊,我这就去,就去。”跪着的这人站起来,把灯笼点着,转身出来奔后院。 丰尘和洛琬儿知道这几人嘴中说的就是那姓朱的姑娘。正愁不知道人关在哪里,正好有人引路。两人一使眼色,跟在那人身后。这些大汉都是些寻常武夫,如何能够察觉。好大的一个院子又是几个转折,就见有一座二层楼。楼上灯光明亮,楼梯在外边,还有挺大一个露台。就见这人提灯笼上了露台。洛琬儿拉着丰尘,两脚点地飞身纵上露台,扒在窗户,照例桶破窗棂纸,偷偷往里看。缎子被褥鸳鸳枕,红油漆地板,新床罩,满屋的珠光宝气,一看这屋里按新房布置的。就看到在双人牙床边上坐着一个女子,模样甚是清秀。二人一看,正是在酒楼上看到的那个女子。不过现在是,发髻蓬松,脸上好几道血痕,双手被倒绑着,两只脚也捆得结结实实。在她面前站着好几个女人,定是这府里的。有年岁轻的,也有岁数大的。一看便知是丫鬟婆子,都是徐府的人,其中有一个下巴上有颗黑痣的老婆子,正在劝说那姑娘:“我说你姑娘怎么这么没眼光啊,你嫁给我们徐爷能有亏吃吗?这是造化啊,多少大姑娘盼都盼不来。你也为你爹想想,你嫁过来,你爹就不要去当私塾先生,苦那几个辛苦钱了。也不晓得你是咋想的,又哭又闹,你应该高兴才是啊。再说了,你插翅膀了吗?这高墙大院的,还能逃得出去吗?我们爷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善菩萨,到时候不但你这条小命保不住,连你爹也一起受株连。我说你还是往宽处想想,就应了吧,今儿个就把房圆了!我告诉你,总管到前边见徐爷去了,要是发起火来,没你个好果子吃。” 这姓朱的姑娘什么都不回答,就是一个劲地哭。这时侯那总管一推门进屋了,“噗”把灯笼吹灭了说道:“王妈,刚才徐爷发话了。” 王妈问道:“徐爷的意思是?” 那总管道:“爷说了,她要不识抬举,就让他爹下去找人。” 王妈一笑,道:“是啊,好了这就好办了。太气人,废了半天口舌,油盐不进。拿鞭子来!看这贱人还是不是这么硬骨头,我要抽的她蛇游!” 这么多人要收拾一个人,这姑娘是哪来的活路了。洛琬儿指了指自己的背囊,悄声道:“丰尘哥哥,我们装扮装扮。” 说罢从背囊中拿出了两个假面具和行头。这件假面具真够吓人的,往脸上一戴,活脱是个恶鬼啊,龇着獠牙,咧着嘴,红眉毛凸眼珠子,一身的白衣。这套东西正是他们从哪破庙里弄来的,洛琬儿觉得做得不太好又改了改。看上去更是可怖,还按丰尘的身材又做了一身。两人把这一身行头套上,一推窗户,窗户“咔”的一声,屋里人吓了一大跳。屋里几人扭头一看,窗口的两张鬼脸时,一阵大乱,当时就吓晕几个。 洛琬儿飞身到屋里,变声说道:“听着,都不许动!谁要动一动,我就掐死谁!”那些胆稍大没昏过去的,站着光哆嗦,就不敢动了。 洛琬儿用手一指:“来!这边又凉快又宽敞,都到这儿来!” 让这些人都在门后边蹲着,要他们都闭上眼睛,又和丰尘把床上所有被褥,两人一床裹在他们身上,又捆扎停当。丰尘在那被褥后面看见一漆金的箱子,打开一看,全是珠宝还有大把的银票。找了块布,来了个卷包烩。 又阴森森的告诉他们:“谁也别吱声!谁也不许动!谁要不老实,我就带谁下去!”带下去?肯定是带到阎王殿啊,这几个老妈婆子哪里还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姑娘也是吓了的够呛,心想:这是人还是鬼?不过这两个鬼好像是好鬼,把这几个要杀我的老婆子给捆起来了。 洛琬儿怕把这姑娘吓着了,就赶快把假脸摘下来,就见一张精致的面容露了出来,对这姑娘一笑。那姑娘甚是死心眼,心道:“这女鬼长得可真俊啊”。 洛琬儿对这姑娘说:“不用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赶快跟我离开这里。”说着把匕首拿出,割断了姑娘身上的绑绳,转身背起这女孩子“噌“一声飞身上房,一晃身奔了厢房。丰尘也是学着洛琬儿的身形,纵身上房,紧跟其后。 那姑娘感觉像树叶一般,风一吹就飘出好远,心中害怕,干脆闭上眼睛,只觉得两耳生风。只是一忽儿,洛琬儿就把她背出徐府,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把她轻轻放下。到了这会儿,这姑娘才相信自己脱困,呜咽道“恩人啊!多谢二位恩人救命,我终生难忘!”丰尘忙把她扶起,道:“快不要哭了,你这个样子,夜深人静的,哭喊容易惊动他人。来来来,我们送你回家,找你爹去。” 洛琬儿道:“你告诉我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三人尽捡僻静的路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这姑娘家。这个家可不怎么样,一个小破院,两间房,真是家徒四壁。她的爹朱文之已经哭的晕了过去,直到丰尘和洛琬儿把女孩子带回来,那姑娘才把她爹叫醒过来。他不相信这是真的:“难道我在做梦?““爹,这不是做梦,我是被人救了,这就是恩人!“老头儿用手把眼揉揉:“这是真的,恩人在哪里?“姑娘转身一看,见恩人踪迹全无。“他,他怎么没了呢?““孩子,这大概是神仙救的你吧!“那姑娘赶忙把遇救经过跟爹爹讲了一遍。朱文之坚信是神仙保佑,就跟女儿说:“这回遇救,是神仙所救,但这里不能久留,万一徐府发觉,一定还会派人来抢。“说罢父女收拾了一下所能带走之物,就连夜逃走了,这姑娘不知,洛琬儿临走前还在她怀里塞了一小把银票,也不知是多大的票面。 那徐天雄得知消息已经迟了,跑到这二楼上一看,人没了。赶紧的找自己的那口箱子,一看里面的金银细软,还有成沓的银票不见踪影。当即破口大骂:“你这是他妈的什么妖怪啊!还讲点道理吗,偷人也就罢了,还偷钱啊!!” 这几日也是忙坏了丰尘和洛琬儿,白天采买粮米,送至衙门开设的粥场,周济灾民。晚上去那哄抬粮价的米商处寻求施舍。洛琬儿身形柔若无骨,轻若御风。登屋跳梁,扪墙摸壁,这寻常奸商富户家里又哪里能知道踪影。洛琬儿张口学那鸡犬狸鼠的声音是惟妙惟肖,有人稍有警觉,都被洛琬儿蒙了过去,这几天两人当真是神出鬼没,去来如风。 舒州城内几个奸诈的粮商纷纷被盗,都去报官。那舒州城的城令,一看数目如此巨大,才连忙下海捕文书,缉拿大盗飞狐。这舒州城甚是繁华,尤以药材生意闻名天下,庐州郡每年近半税赋出自舒州,庐州郡太守徐贤安排主簿周泰兼任舒州城令。 舒州城府衙内,偏堂里坐着几个经商模样的人。老管家正在跟这几个人搭话:“几位稍安,我家老爷即刻便到,几位的事情这不是都安排了啊。” 那带头的周世利道:“烦请再去禀报一下,我们这做生意的看似做的不小,可是这生意就讲就的是周转灵便,这才能活泛起来。这银钱一短,各项用度都要走窄了,最后就是银路闭塞,只有歇铺关门了,我们几个着急啊。” 另一个粮商道:“是啊,是啊,我们几个要是没了周转银钱进粮补货,这舒州城恐怕要少了一半供应。这周遭百姓没了粮米进肚,恐怕激起哗变来,就是泼天的大事了。” 那老管家被说的无奈,只能再去请城令周泰。却说那周泰正在和捕头商议,这几日被盗银两共有四五千两之巨,几任没出这么大的案子了。前几日才有巨贾捐粮接济了粥场,安抚了灾民,刚被上峰表彰。美日子没怎么过了,就来了这如此大案。 “老爷,那几个被盗的粮商又来了,正让他们在偏堂坐着。嚷嚷要见您,你看....”那老管家问道 城令周泰道:“刘捕头,与我一同去见见吧,这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三人一道去见那几个粮商,周泰一只脚刚刚踏进门。几个粮商忙站起来作揖,神情甚是焦急,问道:“大人啊,这飞狐什么时候能抓到啊,我们几个损失的太大了啊。” 周泰双手虚按,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你们几位报案至今不过才两天,昨日我已经海捕文书下去了。这破案总要个时间啊,你们就是天天坐这儿,也是于事无补啊。” 那刘捕头也道:“这大盗飞狐盗了数个郡县,你们都算是小户。各地都在缉拿,已经有了线索。”也不知道这飞狐怎么到了这刘捕头嘴里,变成横行的大盗了。要是丰尘和洛琬儿听到是不是会笑破肚皮了。 周泰道:“是是是,刘捕头所言甚是,这盗贼非比寻常偷盗,听人言说他度柳穿花,捷若飞鸟。我等要暗中收网,你们天天来此,搞的大张旗鼓,岂不是凭得让盗贼有的防备,再抓他不着啊!” 几个粮商一听有理,连忙作揖赔礼,道:“周大人、刘捕头说的是,是我们几个行事鲁莽了,这也是关己则乱啊,还望大人原谅则个。这几日天热,我们几人备了点辛苦银子,还请大人们不要推辞。” 那周泰看了看不多的一点银票,道:“唉,为民办事理所应当,缉拿盗贼也是职责所在,岂能收受啊。” 周世利忙将周泰拉到一旁,悄声道:“大人,这哪里是收受啊,您带下用人,这还要有赏才行啊。等案子破了,我等还要单独感谢大人啊。” 周泰对刘捕头道:“刘捕头,就不要推辞了,这也是几位的好意,好生的照顾好手下的几位兄弟吧。” 刘捕头收了银票,抱拳道:“那我就代兄弟们谢谢各位了。” 送走了几个粮商,周泰拉住刘捕头道:“你刚才说的几省作案,可曾是真的?” 刘捕头道:“这种大盗哪能说抓就抓,就算抓了,偷盗的银两找到也不好退还了。只能先蒙他们一下,实在不行找个替死鬼,权当是抓到那飞狐盗贼,应付应付也就算了。” “也只能如此了。”周泰说道 丰尘每日里随着欧阳德学医,常常提出一些新颖的想法,着实的让欧阳德屡屡惊叹,似乎自己以往有些想法正在被丰尘的想法所印证。洛琬儿倒是忙的不亦乐乎,白天化成各色人等,忙于赈济灾民。为了不引起官府注意,把手中银票换成银子买粮,甚至还跑了邻近几个州府。 这日只听得街面敲锣打鼓,原来是官府告知,疑似大盗飞狐已被发下监中收监。洛琬儿买了一包零食正在街面上溜达,一打听原来是这么回事,赶紧的去找丰尘。 “丰尘哥哥,你看官府肯定是找了其他人来顶罪的。我们是去赈济了灾民,可别在祸害了别人啊。这可怎么办?”洛琬儿急道 丰尘想了想,道:“琬儿,看来我们还得再演一出哦。” 洛琬儿拍掌笑道:“这下好玩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丰尘拍了拍洛琬儿脑袋,道:“尽惦记玩,我们可得小心了,总觉得事情越变越大呢。” 洛琬儿道:“好的,丰尘哥哥,我们小心就是。” 这日,洛琬儿扮作一个老太婆,到那收监的地方,说是探人。狱卒不给,洛琬儿给了五两纹银,这才放行。 只见那收押的签房内,一个破衣褴褛的人蹲在墙角。洛琬儿上前问道:“你就是飞狐贼吗?”那人哭道:“我哪里是什么飞狐贼啊,我就是从外省逃难来的,昨天赈粮,我就多吃了一碗粥,就被带来了。” 洛琬儿道:“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就说是来投奔我的,我是你的远方姨母。我上下打点,设法救你出去。” 那人跪在地上,磕头不已。 第二十七章 看压轴 再遇三鬼 洛琬儿找到那狱卒,道:“不瞒小哥,我是这收押的远方姨母,这孩子又没有高来高去的本领,哪里会是飞狐贼啊。我知道这进监的旧例,该有银钱。可我今天就是来看看,身边未带银两。我有一份银两,在城东土地庙,土地老爷神像之后,给你做个见面的银钱吧。你去时烧香顺便取了吧。只求你带我家这亲戚好点,不亏了他。” 那狱卒似信不信,跑去一看,居然真的有一包东西,大约有三十余两。狱卒高兴过望,遂把那人好好看待。每日里虽然没有酒肉伺候,不过也是一天三顿饱饭,睡的也是干草,比那逃荒的日子居然是强了百倍。 洛琬儿告诉丰尘,说狱里的是官府随便抓了的,是个逃荒的人。已经给了狱卒好处,让他照应那人,不至在牢里吃亏。 丰尘说道:“琬儿,既然官府收监了飞狐,那我们就要让那飞狐再次现世,那牢里的就肯定不是,逼着官府放人。” 洛琬儿笑道:“这个计议好,让这些官老爷自己打自己好大耳掴子。” 当晚丰尘和洛琬儿,又是走访了好几个大户,只是稍取银两。不过几家都是一般模样,墙上都是画上了一个狐狸尾巴的记号。 第二天城令升堂,放了告牌出去。只见门前纷纷有人来告发生盗贼的事情,一共有七八张供纸。都是昨夜家中被盗,几十辆银子的有,几两银子的也有。但是家里墙壁上都画上了一只狐狸尾巴,恳求官府抓紧缉捕真的飞狐大盗。门前百姓听说又有大户被盗,围在府衙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观望。 城令周泰,当着众人道:“我本来就疑心前些天收监的那人,未必是真的飞狐大盗,果然不出所料,这飞狐大盗又出来了,好在各位损失有限。”众百姓大声呼喝:“既然飞狐贼还在外作案,那监的岂不冤枉?”周泰生怕激起民怨,即吩咐狱卒快把前日收监的那人放了。又叫了刘捕头抓紧缉拿飞狐大盗,务求给百姓安心。 往来客商也都尽知此事,而且飞狐贼也只是偷盗奸猾粮商,各人都是当做茶余饭后的故事谈论的好不开心。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舒州城内把那飞狐大盗传的沸沸扬扬。太守都下了文书给那城令周泰,要求他限时缉拿要犯。周泰这两天简直是坐立不安,好生怎么就冒出个飞狐大盗出来,这天杀的不是要我的命吗。 可是洛琬儿玩心大起,总觉得这城令随便抓人要报复一下,可是丰尘这几天都忙着学医,马上那几州的药会大赛可就要开始了。每日里只能等丰尘晚上得闲了,两人说点好玩的事情。 这一日洛琬儿又来找丰尘聊天:“丰尘哥哥,这几天好无聊,你也不陪我玩了。” 丰尘笑道:“尽惦记玩,这灾民也赈济了,冤抓的人也放出来了啊。” 洛琬儿道:“这舒州城的城令是个大坏蛋,随便抓人,要不是我们,是不是这个人就会被冤死了?” 丰尘说道:“说的也是,如果不是我们知道这飞狐大盗就是我们俩,这人真会被冤死呢。” 洛琬儿道:“那我们就再让这城令多点事情吧,就一个飞狐大盗多没意思啊。”洛琬儿套在丰尘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两人皆是哈哈大笑。 当晚两人又是蹑手蹑脚的往那舒州城的几个大户家里去了,这次倒是没有盗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把几家大户家里翻的乱七八糟,然后在墙壁上都画了一头蠢驴头。然后悄然而去 第二天那城令周泰又收到好几个大户的报案,几近疯狂。对着捕头几人破口大骂:“混蛋,难道是见了鬼了!怎么盗贼一个接一个啊”骂着骂着越说越是感到冤屈:“这飞狐大盗还没抓到,又出一个。这几年你们一个个的都没少收这些大户家的银钱,现在连个盗贼也抓不到,现在怎生圆了这个场面。这飞狐还好说,狐狸本就奸诈狡猾,都说狡兔三窟也躲不过贼狐狸,抓不到也就抓不到了。飞狐大盗这名字起的也还不错,怎么看也是高来高去的能人。现在倒好,出来个驴!你们几个给我说说怎么办!!这要是还抓不到传扬出去,不要说我连头驴都不如吗?” 说罢都快哭出来了:“简直是个无赖啊,太欺负人了。你画什么不好,哪怕画只耗子也行啊!你个混蛋,在墙上画了头驴,这下我一世名声怕是都要坏在这头驴身上了喽。” 说罢擦了擦鼻涕,喊道:“赶紧的去筹备大事,今天晚间太守大人要来会见重要人物,这要是出一点意外,我们都卷铺盖回家吧。” 丰尘和洛琬儿终于将这个游戏做完了,好不开心。洛琬儿自打离家以来玩的最痛快的一次,不过总觉得意犹未尽。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没见到那城令着急的样子太可惜了,白白的画了那么多头驴,好戏没看到压轴。” 丰尘说道:“可不能再闹了,这段日子舒州城被我们俩闹的不善。” 洛琬儿笑道:“就是想去看看嘛,这等好戏,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呢。”说罢拉起丰尘的手不停的晃悠。 丰尘也是拗不过她,说道:“琬儿,这可就是最后一次啊。进官府可不比进那些富户高宅的。我这轻身功夫不行,还得加十分的小心。” 洛琬儿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将学的轻身功夫教你就是了,不过我学这个可是用了三年。现在教给你,可是去看那城令可不能等不及你学会了再去哦。咯咯” 洛琬儿和丰尘又哪里知道,各家轻身功夫皆有不同,运气内息的调度也有不同,岂能轻易互传。稍有修炼不当,恐怕落个残疾都算是轻的。 丰尘高兴道:“好啊,不过那你不就是我的师傅了吗?” 洛琬儿道:“这个不算,就是些冥想的口诀。我可不做你师傅!我现在就教你呗。” 丰尘说道:“有没有什么内息调度之法啊?” 洛琬儿道:“我学的时候也没觉得需要,总是要心思空明。” 丰尘说道:“要想心思空明,那倒是不难的。义父教我的内息吐纳,我每次都可以做到。” 洛琬儿和丰尘,去到城外找了处僻静所在。 洛琬儿笑道:“好啦,乖徒儿,为师要传你轻身功法啦。咯咯” 丰尘道:“你不是说不当我师傅的吗?” “嘻嘻,好的好的,不当师傅。丰尘哥哥,你记住哦。庄子的内篇,有逍遥游一文,又有微波飘渡一说。所以这身法叫做御风飘渡,取了逍遥自在的意思。要意守丹田,上冲百会,下贯涌泉,从头至脚须一气呵成,上中下三田合一,周身浑然一体。意存,心凝形释,骨肉消融,不觉形之所依,足之所履,随风东西,如枯叶干壳,须不知风乘我来,我乘风。” 然后又传了一些行功的法门,内息调度的要点。丰尘皆是一一记住,按着洛琬儿所说试着练习。中间稍有迟滞,则用医理推断,则很快明朗。 丰尘内力醇厚丰沛,这些运气提劲的都是末节,几个时辰后,发现气息可随意流转,身体轻盈欲飘。洛琬儿则一直在旁陪伴,只觉得丰尘修炼的恍若比传授她的人状态还有不同。 丰尘睁开眼睛,看见洛琬儿还在身边,道:“琬儿,陪了这许久,累了吗?”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你先试试,看看身法如何啊!” 丰尘内息一转,足尖轻点,身形立刻拔高。微微的一转身,落在了一棵大树的细枝上,随着树枝而上下起伏。洛琬儿见了,鼓掌大叫:“丰尘哥哥,好厉害,这可比琬儿强多了哦。” 丰尘被洛琬儿一叫,心中一忽神,内息稍滞。哎呦一声,从树上掉落下来。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疼吗?你这是初学,但是已经很厉害啦,以后多多体悟就好。你是怎么练的啊,比我两三年的修习还要好的。” 丰尘说道:“我也不知,只是觉得内息游走,琬儿你说的各处关节,没有受到阻碍就筋脉更觉得通畅。”丰尘又哪里晓得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要学那高深的武功,直如探囊取物。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时间还早,你再练习练习。可别再掉下来了。” 丰尘盘膝坐下,想着刚才洛琬儿说的,静心体会。心神凝聚,只觉周身散于空气之中,浑不知身在何处,又感全身仿佛浸在水中,总有水中浮力托着自己。周身骨节珊然作响,不由得站起身来,身形如同风中枯叶,随风而动。飘飘摇摇,宛若乘风。恰应了那句不知风乘我来,我乘风。 丰尘纵身跃起,感觉身形下落,足尖轻点树梢细枝。就见树枝下弯,曲成弓状。丰尘内息一转,随着枝叶的弹性,又跃下下一棵树去。只是耳边风声呼呼,身形如燕如鸥,心中只是感觉畅快异常。 洛琬儿手捂樱唇,惊诧不已。丰尘在树间足足飞奔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不知就这一会已经将御风飘渡的轻身功夫修习完成。以后只要熟加应用,就能圜转如意,再无羁绊。丰尘一个转折轻飘飘的落在洛琬儿身边。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当年传我这御风飘渡功法的御风仙姝姐姐,可是说了,没有十年之功难以大成。你怎么才半天就快成了啊。” 丰尘道:“刚才第一次从树上掉下来,总感觉还有不通的地方。后来琢磨过来了,还是要忘记自己才行,这么不知不觉的就周身轻盈,就像能被风吹走一样。” 洛琬儿只觉得自己的轻身功法能让丰尘学会,很是高兴。而且今天晚上还要去偷看城令的着急上火的样子,会更加方便。一颗心儿早就飘到那舒州城府衙了。 两人商议晚上去那舒州城府衙,看看城令周泰的着急上火的模样。自然更要把周边探查清楚,又施展了一番易容的本领。到了那府衙四面一看,只见各处房前屋后把守极为严密,不知要比那寻常富户家要难上许多。各色人等出入的皆要细细盘诘,两人细看了下,当真个是风丝儿也混不进去。丰尘和洛琬儿看了这个情形,也是暗自皱眉,不敢冒昧从事,生怕被人识破了身份,不要好戏没看成,却成了笼中鸟了。 两人往那僻静的地方暂时躲了起来,准备等到天色黑透了再来探探这个舒州府衙。眼看到了晚间,两人换了一身玄色紧身衣靠,这次可不同于其他地方,洛琬儿还带了贴身的腰剑。来到舒州府衙东门下,向墙头上望了一望,只见墙头上打着火把,值夜的人来来往往,实在是万难上去。两人又绕到东北角,向墙头上又望了一回,见那里防备稍疏,两人一纵身,轻飘飘的落进了院内。两人赶紧闪身,缩进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丰尘指了指正堂上方悬挂的一块大匾额,洛琬儿点点头,两人趁着一个间隙,几个闪身藏身在那匾额之后。那匾额后面灰尘甚多,洛琬儿鼻间痒痒,刚想打喷嚏,丰尘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口鼻。只觉得手间滑若凝脂,鼻间是吹气如兰,抬起头来看着洛琬儿,只见她双眸中蕴满了笑意。两人拉着手,心意宛若相通。 丰尘和洛琬儿刚刚藏身安稳,只听得里面说话声传了出来。“城令大人,太守大人这说话间就要到了,咱们舒州城这几日飞贼闹的人心惶惶。到现在还没个着落,太守大人少不得要责备,是不是准备点孝敬啊?” 那城令周泰道:“你说的甚是甚是,快快准备五百金,今日要用。” 那人说道道:“大人,你也为庐州郡主簿怎么这个也没听说?我听说太守大人别的不稀罕,只有玉佩这东西收藏的最多。他有一本谱,是专门考究这玉佩的。不瞒府台,我家远方侄儿在寿春做事,知道不少官员些喜好。他所收玉佩样样皆是极品,拿这样东西送他顶中意。” 城令周泰听了一拍脑袋,道:“是是,你所言极是!前些日子正好收到上一枚上好的玉佩,没想到今日就派上用场。” 城令周泰又道:“太守大人,他的脾气我是晓得的,最恨人家孝敬他钱。你若是拿银钱送他,一定要生气,保准会说:‘我又不是掉钱眼里的人,这也太瞧不起我了!’。这几日被那飞狐贼闹得,差点走了一步臭棋。” 身边那人道:“就是啊,太守多大的官了,还怕少钱用了?张三李四的都送他钱,那岂不是摆明了骂他啊,怎么能够不碰钉子呢?所以他爱这个玉佩,大人您送他玉佩一定是中他心意的。” 只听得门房传话道:“太守大人到。” 城令周泰忙携录事、功曹等一众官员上前迎接,丰尘和洛琬儿估计好戏要上演了,双手紧握了一下。 只听那太守说道:“周城令,近日传闻舒州城闹飞贼,可曾抓获啊?” 周泰忙道:“下官失职,那飞贼至今还未抓获。海捕文书已下,想来不日会有消息。” 太守道:“百姓所想,就是我等职责所在,切不可丝毫耽误。我等上报皇恩,下待黎民,每一粥一饭皆要思乃圣上所赐,我等只有让治下太平才能为圣上分忧啊。” 周泰是额头出汗,诺诺的道:“是,是,下官一定着力督办。按大人所言,尽力办差。” 周泰转头向其他人道:“你等且退下,我和太守大人有要事相商,有事再吩咐你们。” 周泰半弯着腰,落后半个身位,引着太守来到正堂。从袖笼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道:“大人,下官今日得一玉佩,只是不懂鉴赏,想请大人品评一下。” 那太守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玉佩上镂空的雕着流云百福的画面,晶莹温润。内里似有虹光萦绕,握在手中只觉得烦恼尽消。 那太守道:“这等上好玉佩,得之不易,能得鉴赏就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周泰接道:“大人,这玉佩就如良臣遇明主,在我这里就是块石头,到您那就是美玉。您若喜欢,拿去把玩把玩就是。” 太守连忙摆手,道:“哎,这怎么好夺人所爱,不行不行。” 周泰忙道:“大人,下官这可不是送礼,只是想向大人学学如何品评美玉。我这做学生的总要尊师重道啊。” 太守指了指周泰,笑道:“好,那我就收了你这学玉的学生,这块玉佩我先把玩把玩,过些时日再还与你。” 周泰给那太守沏了杯茶,端了过来,道:“大人,您尽管把玩就是。” 太守笑道:“你这舒州的飞贼,说来也不是那么易抓,都是些高来高去的人物,寻常捕头又怎能擒获,我也深知你的难处啊。有损失的那几个大户人家,下次给点生财的路数,让他们不要追问下去就是。还有我那不争气的孩儿,非要搬到你治下。他的脾性我晓得,要是有违国法的,你不可稍有偏颇。”他正是徐天雄的老爹,庐州郡太守徐贤。 周泰谄笑道:“公子在舒州甚是安分,大人您不必担心,有下官在,定当维护周全就是。还是太守大人体恤下情,既照顾富户,也安了百姓的心。下官叹服啊。” 徐太守道:“今日还有几人要来,正有要事和你商榷,这些人都是江湖能人,说不定也能助你擒拿那飞贼。” 说话间,只见门前来了数人,由太守亲信引进正堂。丰尘和洛琬儿一看,只是走在前面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人,看不出来年龄。后面跟着三人,却是老熟人了,分明就是那鹿山三鬼,原来这人就是那鹿山鬼王乌青剑。后面又来了一个密宗的大和尚,这密宗只是在西北、吐蕃一带才有。还有一个身形极其高大,一身肌肉虬结隆起,仿佛一头巨熊,走起路来如同一个大木桩擂在地上,砰砰作响。 几人见了徐太守,神情甚是倨傲,丝毫没有将这大周朝的一郡之守放在眼里。看见那周泰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见过面了。 徐太守完全变了副嘴脸,笑脸上前向周泰介绍道:“这几位都是世外高人,也是我徐某的贵客,这舒州城乃通衢之所,正好有些事情要借你这舒州城的父母官办点事情啊。” 那鹿山鬼王对那三鬼说道:“房顶上转悠转悠,别让闲人进来。”那鹿山三鬼,拿了兵刃,几个蹿蹦就上了屋顶。直看得那周泰是目瞪口呆,心道原来高来高去的人都是这般本领啊。 第二十八章 听秘闻 身陷囹囵 丰尘与洛琬儿躲在那匾额之后,心中甚是惊诧,怎么这鹿山三鬼也到了这舒州城府衙了。到这就成了跑腿打杂的了,下面那几个恐怕是大人物呢。更是不敢弄出一点响动,只是支着耳朵听下面在议论什么。 话音未落,又一个人推门进来了。”你们都到了啊,不想今日才又见面,前几日在都城耽误了。”众人连忙起身拱手相迎。只见这人却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脸色较如常人更是白皙,鼻梁坚挺,眼窝深陷。一身白衣,只是衣袍下角绣了一丝红色。那徐太守见到此人更是高兴,连说:“快坐快坐,今天难得几位高人都聚齐了,这也是托曹公才有幸识得各位!周大人,赶紧安排人上茶啊,这几位可都是曹公的宾客哦。”说着便拉那白衣男子入座。 这白衣男子,甚是斯文,手摇一柄乌木折扇,扇骨竟有一百多片,颜色古润苍细,确是传世古物。周泰见他举止不凡,忙问:“这位高人也是一道来的吧,一路劳顿,喝点茶润润吧。”那徐太守见周泰问,忙笑道:“倒是我疏忽了,我来引荐一下吧,这位赵公子,可是北边过来的,身份尊贵。这一位是鹿山之麓的隐士乌先生,屋上值守三位是他的高徒。这位是吐蕃高僧,法名智云上人。这位大汉乃涿邪山部勇士巴尔扎,这一位是储相言储先生。!” 那白衣男子拱手对众人一揖,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北边有战事,但是交情却是不受这等约束的。”丰尘和洛琬儿在匾额上见这人,却举止稳重,落落大方,又见那徐太守对他尊礼甚笃,不敢轻慢,不知这人是什么大的来头。城令周泰忙说:“各位快请一同入座。”徐太守却将那白衣男子让至上首,说道:“以位而论,赵公子位最尊,理应坐在上头。” 赵公子将手一摆,说道:“哎,不可!我们乃是宾客,理当主人坐上首,这里不是在北方,不必拘礼的。”说着便挨着身边的椅子坐下。 几人归了座次,把酒更盏。那赵公子开口说道:“听中原大儒说过'凡吏之食于士者,盖民之役,非以役民而已也'。当官的应该做百姓的差役,而不是来差役百姓。不知徐大人怎么看啊?” 徐太守笑答:“我倒听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臣子,怎么公子倒说是百姓的差役呢?” 那赵公子又笑道:“天下百姓都是靠土地生活,大周现在税赋十取其四,百姓拿出田亩收入四成来雇佣官吏,要是的就是让官吏负责所治百姓公平办事。现在我看大周的官员接受了老百姓的报酬却不认真给他们办事,普天之下到处皆是。哪里只是不认真?而且还要贪污、敲诈也不一而足。就如同雇一个干活的人在家里,接受了你的报酬,不认真替你干活,而且还盗窃你的财物,那么你必然恼怒进而赶走、处罚他。你们说是不是啊?” 那徐太守谗谗而笑,道:“公子所言甚是,我等官员原就该如此。身为官员,牧一方百姓,理当公正处事,岂能作那盗贼一般的行径。” 丰尘在匾额之后,心想:‘这两人说的很好啊,官员本应该是百姓的差役。’ 那赵公子笑道:“孟子云: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这不是说谁得了民心,谁就得了江山;谁失了民心,凭你天皇老子,也是坐不稳的!”那城令周泰听了脸上不禁变色。这等叛逆犯上的话说出来,真是吓破了胆子。 那储相言笑道:“在上古之时,士子傲公卿,周游列国,游说诸侯,择良主而从。可如今之大周,人人空谈,不重实务,食俸禄的,既无安民之想,也无纬国之才,图名利、食民膏日多。大周朝官员大多如此,早晚也要陷入不复之地!”那徐太守听了,只能尴尬赔笑,未敢多言。倒是丰尘在那匾额后面听得有点入迷。 那赵公子道:“当今北方用兵,赵周两朝,兵来将往。其实外人见的两国浮尸百里,刀戈之伐,又哪里知道两国战事真正打的是兵马钱粮。” 徐太守接道:“正是,正是,赵公子所言极是。自先皇南渡以来这扬、荆、益、交四州之中,扬州担负了国家近半负担。益州刚收复不久,荆州桓家盘根错节,并不太受朝廷约束。交州地处南蛮,久未开化。扬州看似富庶可是还要接济前方粮草。说是富得流油,其实这里面的苦处谁又能得知哦。” 那赵公子道:“其实太守所辖之地还有两项,也是重中之重啊。” 那徐太守道:“哪两项啊?” 赵公子道:“药和盐!” 徐太守恍然,他的治下,有几个大盐井,产量不低。尤其是北方各地,产盐较少,都是靠各地盐帮私下流出。 赵公子道:“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我赵国与大周交兵多年,这大周北线天泉关已破一旦兵过长江,这天下就是姓赵了。在坐都是立国的功臣。徐大人,周大人如能在这关键时刻立下大功,我定当请奏我赵国皇上,给你们记上首功。” 徐太守道:“你说的事情,曹公已经告知我了。”转首又问周泰道:“周大人,你可有异议?” 那周泰,本就只是一个图利的官员,只要官位得保还能升官,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当然是好事。万一大周不稳,也好给自己留个后路,什么百姓疾苦,关他何事。忙道:“我当然是唯太守大人马首是瞻。” 赵公子道:“这么说吧周大人,你的治下民间有三大异动,第一是那几省的药会会长要在你舒州城争选,第二是那盐帮帮主已老,我要安插人接手这盐帮。第三嘛你这米粮仓里有个大帮叫做漕帮往我大赵运点粮米。就是三个字:药、盐、粮,可好?不过这粮道甚难,如今漕运失修,难以北上,我不作强求。但是这药盐两件事,还要周大人从中周旋啊。” 那周泰道:“这药会在这舒州城相传久远了,从未生事碍民,每遇灾祸还能治病救人,遴选会长,我这当地府衙怎生干预啊?麻烦的是这盐铁、漕运向来都由朝廷把控,这私下贩盐皆是违法,这可如何是好。” 那徐太守道:“公子,我虽然与刺史同窗,不过刺史崔宰为人甚是刚毅,即便是当朝曹公,也不敢过于得罪他。且他曾与十多年前的车骑将军私交甚好,也是当年北伐请战的一人。这个盐粮两项皆在他手中掌控。我和周主簿作为下属实难掌控,还盼公子体谅。盐帮若是贩卖私盐北上,我庐州郡直管当作没看见便是。” 那赵公子听到车骑将军四个字,脸色微变,道:“唔。。。也罢,这盐粮两项我再与曹公商量,不过这三件事中首要是药,这药会治病救人甚多,各处皆承其人情,况且两国尚在交兵,前线处处要用药,需要先将这事安排妥帖才行。” 洛琬儿在丰尘藏在哪匾额后,听得是清清楚楚。洛琬儿在丰尘手中写了个“白”一个“羊”字,丰尘心中一转,知道意思是白羯。就这一丝丝的指间动作,那赵公子就抬头皱眉“咦!”瞥眼向房上看去,刚想出手。就听门外跃下一人,原来是那徐连将,这才让赵公子松了警惕。丰尘和洛琬儿心中一惊,这时若被这几人发现,恐怕再无逃脱可能,这飞狐大盗可是飞不起来了。 这几人聊了一个多个时辰才逐渐散去,丰尘和洛琬儿这才得空溜脱,着实闹了个灰头土脸。两人不知是否被人跟踪,为了不将祸端引到德济堂,丰尘和洛琬儿兜了一个大圈子一直到出了城东才稍得喘息。可是不巧两人偏生被那鹿山三鬼看到,还请了他们的师傅鹿山鬼王。这乌青剑甚是谨慎,带着三个徒弟,尾着丰尘二人兜了一圈。看着二人并无其他同门或是师尊在侧,这才追上拦截。 那鹿山三鬼中的徐连将指着洛琬儿道:“师傅,就有这个娘们,上次将我兄弟三人设计捆绑在那望江亭山下,饿了足足三天。” 乌青剑一看,眼前分明是个极为俊俏的小姑娘,当真谈不上是个娘们,还有个半大的小子。那马连相认识丰尘,大声道:“师傅,这小子也不是好东西,是太虚宫出来的,咱们要给师叔报仇啊。” 乌青剑道:“哦,还有这等事情,你是太虚宫出来的?” 丰尘说道:“这位前辈,小子不是太虚宫出来的。” 马连相接口道:“胡说,你不是太虚宫出来的,为什么会那绵风掌?师傅他还骂我们鹿云寨是个小把戏,他太虚宫伸个指头就灭了我们。” 丰尘大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我都不知道你是哪里的。怎么会说这话。” 洛琬儿眼珠一转道:“丰尘哥哥,这人上次说他要杀了他另两个师兄弟,然后师傅就只能将绝学传给他一人,然后再弑了师傅,之后就可以成为鹿云寨当家的了,果然是无毒不丈夫啊。” 丰尘接口道:“原来这位手段如此,佩服佩服啊。” 鹿山三鬼另两位瞪眼看着马连相,那马连相眼珠都快掉下来了,扯着嗓子喊道:“别听他们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了他们,独享师傅绝学啊!又怎么会去杀我师傅,再说我也打不过他啊。” 乌青剑骂道:“都给我住口,还嫌脸丢的不够吗?” 乌青剑转脸道:“太虚宫都说自己是天下武学正宗,自然不会把我鹿云寨放在眼里,不过想伸个指头就把我鹿云寨给灭了,恐怕口气也太大了吧。” 乌青剑听三个徒弟讲,是个老头把他们三个捆了。心道这女娃子身后一定还有人,不抓到这女娃娃,逼不出她身后的人。心念稍动,当即五指伸出抓向洛琬儿。 洛琬儿乘着瞬间,拔出腰剑,一剑斜斜刺出。只见洛琬儿身法缥缈,剑光闪烁无定,实不知哪里是虚哪里是实。 乌青剑大呼:“啊,这招是‘一枝红艳露凝香’。秀乐洞的娘们也来掺和!”识得此招厉害,又没有摸清洛琬儿的底细,只是撤身闪开。乌青剑自恃身份,并未用上兵刃,只是挥掌反击。洛琬儿又是一剑,犹如山峡云雨,漫眼都是剑光,罩向乌青剑全身。乌青剑有心试试到底这女孩是哪家出身,也好手底下有个轻重,江湖上轻易树敌可不是聪明的举动。他见洛琬儿第二招‘云雨巫山枉断肠’还是乐秀洞的绝招,心中大为放心。别的不敢说,这乐秀洞对于他鹿云寨可并没有什么担心的。当即挥掌反击,这一掌也不过用了五成功力,倒也是声势不凡,直接将洛琬儿肩头几个大穴全都包住。洛琬儿知道自己无法抵挡这一招,脚下凌风飘渡的功法使出,飘飘然避到一旁。 乌青剑看洛琬儿这身形飘忽,心中一凛,这身法怎生这般飘逸。惊道:“这是御风仙姝的身法,怎么又拉扯上这个娘们了?”当即手下又松了二分劲力。只是展开掌法,不急不徐的和洛琬儿练手。这鹿云寨的掌法名字甚是奇特,唤作:鹿死不择音安身立命十二掌。这鹿云寨原是前朝一抗击北方白羯的大将,为避祸,带着几个亲信而避于鹿云山。这掌法取得也是只求安身,不择处所的意境。可是鹿云寨传到乌青剑手中,已经变成一个藏污纳垢的处所了。 看似掌法歪歪斜斜,其实也是处处凶险。一招指鹿为马,端的是无法分辨其意。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洛琬儿也是看的不明就里,反手一剑‘蒹葭苍苍’也是若即若离,或取或放。乌青剑本想弄清楚洛琬儿的底细,可是见这招出来,又是一惊:‘这这,这好像是若耶溪’招式啊。 登时住下手来,喝道:“你这女娃娃,到底谁家弟子,怎生东一招西一招的?” 洛琬儿笑道:“这位老伯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家的弟子啊。” 乌青剑心中大怒,道:“你敢戏弄老夫!” 那乌青剑经验老辣,本想空手入白刃,只见洛琬儿剑法精妙。而且自己施展这么多招式依然不知这女孩的家底路数,心头不免火起。迎着那剑锋,侧身一闪,左臂振出,格在洛琬儿的手腕上。洛琬儿忽然间觉得右臂麻木,右手完全没了丝毫力气,腰剑脱手飞向天空。 丰尘大吃一惊,眼见洛琬儿腰剑腾空飞出,抢上一步。绵风掌中一招狂风骤雨全力拍出,声势甚是可观。那乌青剑心中一惊,这掌风自己这么多年修为也不过如此啊。当即凝神回首一掌‘鹿死谁手’,于丰尘的掌风撞在一起。两般大力碰击,激的地下尘土飞扬。洛琬儿见状,飞身捡起腰剑,刷刷刷三剑刺出,直指乌青剑后背督脉几大要穴。迫得乌青剑又要回身去防利剑,可洛琬儿剑招甫发,即刻移形变招。丰尘面对如此强敌,只能奋起内力,将绵风掌一掌掌拍出。云树遥隔、云散风流、光风霁月、两袖清风、临风对月。。。。。顿时漫天掌风,气为一滞。乌青剑丝毫不敢懈怠,丰尘的掌法虽然还谈不上醇熟,可是这源源不绝的内力,也着实骇人。即便是乌青剑这等江湖老手,要是挨上一掌也是非得修养个一年半载不可。更为可恨的是,洛琬儿在四周游走,抽冷就是一剑,招式是千奇百怪。着实让乌青剑头痛不已。知道这太虚宫内力雄浑的小子才是这两人中的核心,需得先破了那小子,这女娃娃便不在话下。 乌青剑还在不断回想,这武林中何时出了这两个小辈,一个招式精奇,一个内力浑厚,当真不可小觑,今天恐怕要开杀戒了。万一这两个娃娃逃脱,请来师尊过来倒算,恐怕自己还很难敌过。乌青剑到底是出招老辣,左手虚晃,将丰尘劲力带偏。倏忽一个闪身切了近身。丰尘尚未看清楚对方身步法形,耳边风声飒飒,只觉得双目难睁,危急中用了洛琬儿刚教的御风飘渡身法急急闪避,饶是丰尘身法较之以前快捷许多,那乌青剑一掌已击中他的肩头。丰尘登时站立不稳,扑身摔倒。那乌青剑大笑一声,说道:“管你是太虚宫什么人门下,今天就让你命绝于此吧!”右手化掌为爪,深吸吸一口气,手指关节变粗,暴伸而出,猛往丰尘头顶抓落。 丰尘心道不好,只得运足劲力双臂力举,当真是使上十成内力。可是丰尘临敌经验还是不足,最怕的是用尽全力,那就是不留退路,过犹不及。乌青剑见状,当即变招,手腕一转抓向咽喉。洛琬儿心思一沉,闭眼不敢再看,眼见丰尘这一招下来是避无可避,恐怕要命丧当场。 就在这一刹那,只听得一人喝道,“太虚宫的人可是这么好杀得么!”一道青灰色的人影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件古怪的兵器在空中一卷,乌青剑的手腕已被卷住。乌青剑右臂运劲回扯,只见这兵刃被拉的笔直,随即左掌斜刺里拍出,右腕才得解脱。那人化劲避过,单手将丰尘推开一边,这才轻身落下。洛琬儿和那鹿山三鬼只见这几下兔起鹘落的快捷交手,攻防都是在这一闪之间完成。只待这人落下才看清楚那人是个道人,身披青灰色道袍,手中的兵刃原来是一柄拂麈。 乌青剑心头骇然,这几下看似未分胜负,可是刚才拍出一掌被那道人轻易化掉,只感觉刚才一掌宛若击打在一片棉花上,丝毫不得着力。可是再想发力,又感觉棉花中包了一块玄铁,仿佛蕴含无限力道等待反击。 那道人手持拂麈,嘴角带笑,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斜眼看向乌青剑。 第二十九章 梅花剑 细解绵风 那道人与乌青剑对视一眼,刚才虽然只是一招。也是各展绝学,都深知对方身手不弱。那道人道:“请问阁下可是威震湘南的鹿云寨乌寨主吗?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乌青剑心中隐约猜出对方身份,回道:“浪得虚名,请教道长法号。”这时丰尘与洛琬儿、鹿山三鬼都看着那道士。 那道人微微一笑,并未搭话,众人只觉眼前电光连闪,佩剑已经入鞘。围在他周身的地下,各画了六朵梅花似的印记,每朵梅花的花瓣又是六六之分。电光火石之间,出剑如此迅捷,这份剑术当真惊世骇俗。乌青剑看了心头大震,道:“道长可是江湖人称梅花剑仙的贞一子左真人吗?”那道人道:“乌寨主言重了,贫道正是左丘玄,那是道侣相赠的贱号,‘真人’两字,又哪里当得。”乌青剑、还有那鹿山三鬼知道这梅花剑仙左丘玄威名赫赫,是那太虚宫第二代中几大高手之一,也是左丘玄性格使然,又常爱抱打不平,所以江湖名声更为显赫。 乌青剑打了个揖,道:“久仰久仰,今日得见梅花剑仙左真人,当真是幸何如之。” 左丘玄道:“乌寨主闻名湘南,贫道也是早有耳闻啊。” 丰尘和洛琬儿,仔细打量着这从天而降的道士,两道浓眉下面,深陷的眼睛炯炯有神,颏下蓄着五绺黑色色胡须,胡子不长,也并不太浓密,颇有风度。白袜灰鞋,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道袍,洗的有点发色但是纤尘不染。若不是刚才见到他俊俏功夫,真不信此人就是单剑逼退三百胡人,一招“暗香疏影”,威震齐鲁、沧州群豪的梅花剑仙贞一子。 乌青剑深知太虚宫五子的大名,今日又亲眼见到左丘玄。心中早已落定丰尘就是太虚宫早前就安排在舒州的棋子,否则怎么这般无巧不巧的和自己的徒弟交上手了。难道是太虚宫也要插手舒州的事情?若是这样可就棘手了。再莫要坏了赵公子的大计,我还是先伸量伸量这个左丘玄的底才好。可是又深惮左丘玄的威名,于是客气的道:“左真人来到舒州,我虽非地主,但是也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在此,当得半个地主了。理当为道长接风,以尽我江湖同道之义。” 左丘玄见他说的客气,不知是否还有他意。回道:“岂敢叨扰,我等道侣还是清静无为的好。” 乌青剑笑道:“左真人,常言道‘不打不相识’,你我今日也算是相识了,可这手还没怎么交啊。” 左丘玄心道。‘嚯,这意思是要过过手啊。’遂道:“乌寨主,这交起手来怕不是要伤了和气啊。” 乌青剑道:“今天回去,若是朋友知道我见到左真人,而没以武交友,岂不是要说我错过结识朋友的机会?” 左丘玄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咱们点到为止,免伤和气。” 乌青剑见左丘玄一再谦让,还道他心中已有怯意。道:“那就领教领教太虚宫绝学了。” 左丘玄转头向丰尘和洛琬儿道:“你俩往后退退,还有你这小子,仔细看清了什么是绵风掌。” 乌青剑道了声‘请’,当先一招‘共挽鹿车’。左丘玄见这一招,似挽如牵,也有恭敬之意。微微笑道:“客气。”一招绵风掌的‘春风和气’还了回去。虽是夜晚,可乌青剑居然感到如沐春风,和煦温熏让人精神为之一松。可是那春风之后,又隐含杀伐之意。乌青剑暗道,好厉害的掌法。顿时打足精神,回掌一招‘鹿驯豕暴’,倒是和左丘玄的掌法意境一般,忽而柔顺,忽而暴烈。左丘玄深知这是乌青剑的回应,也不犹豫,还是一招‘春风和气’,可是却又是如浩荡春风,向乌青剑周身袭来,似无可抵挡。 丰尘在旁看的惊诧,怎么还是这招啊,不怕被对方识破吗?乌青剑不敢怠慢,将那鹿死不择音安身立命十二掌一招招使出,可是左丘玄好整以暇,翻来覆去总是那一招‘春风和气’。乌青剑掌力颇为强悍,绞的地下的尘土狂转急旋。可是那遮眼的尘土,每到左丘玄身侧都是缓缓飘落一旁,仿佛被驯服一般。 洛琬儿看的甚是高兴,悄声对丰尘道:“丰尘哥哥,这道士可是比那乌黑的臭鹿要厉害多啦。” 丰尘轻唔一声,道:“这位左道长果然是厉害,看来鹿寨主应该是在掌法上赢不过去啦。” 十余招后,乌青剑自己也看出,左丘玄完全没有尽力。人家就是一招鲜,可自己已经出了全力。再斗下去凭的是自取其辱了。当即撤身收掌。道:“好,左真人。太虚绝学果然名不虚传。今天能够见识,当是一大幸事。” 左丘玄道:“鹿寨主功力深厚,一套掌法也是独辟蹊径。今日也是受教了。” 乌青剑脸上一黑,道:“左真人客气。” 左丘玄微微一笑,向丰尘指了指,说道:“贫道见这位小哥使用本派掌法,只是身为太虚宫人却不认识他,心生疑窦,须有好多事情需要盘问,斗胆恳请乌寨主饶他性命。” 乌青剑听他说得是十分客气,又颇给自己脸面,心道既然有太虚宫的高手为他出头,暂且卖个人情。一家的掌法还说不认识,不过是找个说词推脱一下罢了。当下抱拳道:“既然左真人有求,乌某自当放行,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左丘玄打了个稽首,道:“多谢,多谢。” 乌青剑随即道:“不过左真人,你也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太虚宫又是侠义着称,乌某还有一事需恭聆教益。” 左丘玄心想,必是与太虚宫有所纠葛,既然此人提出,若能为化解还是宜早不宜迟。道:“乌寨主过谦,不知何事,但讲无妨。” 乌青剑向丰尘与洛琬儿一指,笑道:“这两个娃娃与我三个徒弟小有嫌隙,交过几次手,晚辈间切磋切磋也是好事,只要未伤筋动骨,危及人命即可。这位小哥年纪虽小,内力不浅,果然深得太虚所学,请这两位娃娃与道长同到舒州城寻个所在,咱们交交朋友如何?” 左丘玄听闻,知道此事这乌青剑是不会承认自己不认识这孩子了。看来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嘴上说的客气。道:“我自当前去,有事情谈开了,总是好的。” 乌青剑抱拳道:“道长,我携三个不肖之徒在舒州城得贤楼恭候。这夏日暑气难消,挑个好的光景,正好饮酒观景,便请来喝上几杯罢。”说罢带了鹿山三鬼扬长而去。 左丘玄看此情景知道此事恐怕还小有风险,不过他艺高胆大,经历甚多,也没将此事太过放在心里。转首向丰尘道:“小哥,你跟我来。”丰尘道:“谢道长援手,小子才得以逃脱魔爪。”刚说得这句话,只见洛琬儿也上前福了一福,道:“谢道长援手之恩,丰尘哥哥,待会我来找你吧。”话一说毕,几个轻身登时便不见踪影,往那舒州城里去了。 丰尘叫道:“琬儿!当心啊!”回过身来,当即就要跪倒,向左丘玄叩谢救命之恩。左丘玄单手轻拂,丰尘就跪不下去,左丘玄只觉得手掌传力一阵温和的抵抗之力,心中“咦”了一声心道:“这孩子很正宗的太虚内功心法啊。” 左丘玄对丰尘道:“孩子,你随我来。”言罢,几步就闪身在数丈之外,丰尘连忙起身,抬腿便追,虽然修习了‘凌风飘渡’的身法,可是也不过才半日而已。开始尚觉得很是吃力,奔行数里,更深的体悟到洛琬儿教他的一些轻身步法和内息调运的法门。左丘玄脚步渐快,有心试一试丰尘武功,足下稍稍加力,如同足不点地越发的向前。丰尘跟着常啸天学太虚宫的吐纳功夫,在大山的那几年之中日夜苦练修习,辅以红鱼碧潭,这一段奔走下来反觉畅快。初时丹田如何转关,内息如何调运,还略显生涩,时间一久现在用上了洛琬儿教的凌风飘渡的身法,更是觉得轻松。左丘玄回首一看只见丰尘身法飘逸,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这‘凌风飘渡’本是女子的轻身功法,不过丰尘使出,没有丝毫忸怩之状,反而更见潇洒之形。随着左丘玄奔上一处小山坡,丰尘也即站定,呼吸悠长,气定神闲。左丘玄看丰尘这样轻松,大感诧异,道:“你的根基扎得不坏啊,我太虚宫三代弟子里,论内功恐怕没有人会强过你啊。还有更奇怪的是你刚才轻功的身法并不是太虚宫的身法啊,从何习来?”丰尘被问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报有楞楞的一笑。左丘玄心中有个思绪,仿佛要被印证,可是又不敢确认,双目如电,直视丰尘,问道:“你师父是谁?太虚宫的绵风掌向谁习得?” 丰尘知道义父常啸天是师承太虚宫的,故而也不隐瞒。如何拜常啸天为义父,家中遇官府迫害,家破人亡,如何藏身大山之中。从义父那里学得一套内功心法和绵风掌,还有这轻身功法洛琬儿是如何教习的。 左丘玄顿时大喜,高兴的双手连搓,道:“哎呀,你就是大师兄所收的义子啊!太好了,那我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孩子,常师兄这几年找你找得好苦啊。” 丰尘听闻更是纳头便拜,登时痛哭失声,好像总算是遇到家中长辈一般。问道:“左师叔,请问义父现在何处,义父他老人家一定知道我爹的情况。” 左丘玄道:“孩子莫急,常师兄也在四处寻你,只是没有你的线索,只能大海捞针。得空先与我回太虚宫,只要大师兄回来,你父子必然见面啊。” 丰尘也是明理之人,深知此事不能着急。左丘玄道:“你这轻身功法是不是叫作‘御风飘渡’?这可是御风仙姝的不传之秘啊,武林中难得的功法。” 丰尘回道:“确实是这轻身功法,就是今日午后,琬儿教我的。” 左丘玄听了也没在意,忽然的道:“你是说,这功法你是今天刚学的!!?” 丰尘愣了一愣,心道‘这有什么不对吗?’回道:“正是今日刚学的,开始并不太顺,总觉得有些内息走不过去,后来我用医理推断了,也就慢慢熟络。” 左丘玄,心中骇然,道:“你这俩孩子也忒胆大了些,别派功法,轻易修习,无人指点,稍有内息走岔,轻则经脉错乱半身不遂,重则丧命也是会有的事情。” 丰尘听完心中一惊,不过只当是师长教训的话语,修炼中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也就没有太过上心,只是明白以后修习时多加小心就是。其实他哪里知道这般年纪就有如此深厚内力的又有几人,就算有此内力,又能明白医理的更是寥寥。更为重要的是,那千年翠芝给他的带来的洗筋伐髓的功效,碧潭红鱼极阳极阴,而太虚功法又具阴阳调和之能,更是世间难有。几般机遇加身,又岂是常人所能轻试。 左丘玄觉得这孩子,稳重大方,历经磨难而心志坚定。更有的是一双眼睛中透出的凛然正气,心中甚是喜欢,道:“丰尘,师叔没什么可送的见面礼,这样吧你将常师兄教你的那绵风掌从头至尾打一套我看看。” 丰尘知道,这是左丘玄要指点他功夫了,心中一喜。随即收敛心神,内息从丹田一转,登时灵台清明,心中再无杂念。左丘玄见丰尘,那高兴之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又是落落大方全无得色,心中更是一赞。要知道这江湖上,说有谁能得太虚宫梅花剑仙的指点那真是极为殊荣的一件事情了。 丰尘面对左丘玄大约五六丈的距离,双脚微跨,双手指间劲力一转,只见地上的尘土被带出一个旋。左丘玄心中又是一惊,心道这孩子运劲驭气居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常师兄果然是慧眼识人啊,这驭气的功夫恐怕就是面对那小师弟也不遑多让啊。 丰尘飘飘渺渺拍出一掌起手式的春风和气,也是对左丘玄行礼,那劲力当面涌起,只觉得这招带来的风是温顺的,又觉得那风是从繁花的山林里吹过来,带来了一股幽远的淡香,连着一息滋润的水汽,摩娑着颜面,轻轻绕着肩腰。可谁又知道这般温和的劲力,一旦侵袭到人身上,那可是非死即伤的。在那数丈之外,左丘玄的道袍都被吹起,左丘玄轻运内息,衣角才不被丰尘的掌风带起。 丰尘一招招演练下去,这掌法时而如似侍女天鹅的羽扇,拂着温馨的和风,袅袅的圈绕。招式一转又似大风摇撼着树的枝叶,像战场上千军万马在呐喊,像大海的狂涛怒浪在翻腾。体内阳气腾起,一掌拍出如燥热的风夹着砂砾,在无边无际的戈壁上横冲直撞,卷起一阵阵炙人的热浪。阴阳轮转,阴气拍出接着便是一股狂风卷腾起来的雪雾,象一条无比大的雪龙,狂舞在林间。它腾腾落落,右翻左展,绞头摔尾。丰尘这绵风掌越打越是得意,最后一式风起云涌,使的是意气风发,当真是扬尘播土,倒树摧林。海浪如山耸,浑波万迭侵。乾坤昏荡荡,日月暗沉沉。一阵摇松如虎啸,忽然入竹似龙吟。万窍怒号天噫气,飞砂走石乱伤人。 左丘玄看着丰尘将这绵风掌使得是气势万千,深得三味,心中着实的赞了声好。只是苦于没人指点,其中精妙之处,微小的转关还未得体现。左丘玄并未嘴上赞扬,只是淡淡的问道:“丰尘,你觉得这绵风掌,关键之处在什么地方?” 丰尘想了想道:“首先运劲当得一个“绵”字,而绵不是软,是要有绵里藏针,绵绵不绝之意。存想当得一个“风”字,有和风、有暴风,有热风、有冷风,能吹砂、能走石,能翻江、能倒海。这是我自己的体悟,恳请师叔指正。” 左丘玄双掌一拍,说道:“妙,你能有此体悟,真不愧是我常师兄的义子。若是让你师祖听到,恐怕也要让他老人家高兴几日了。” “但是,你虽然将绵风掌意境摸到了,但是你可曾想过,如何能狂风转温和,吹沙变拂面,燥热而严寒,而这才能生出那绵里藏针又裹铁,和风拂面又吹沙的妙义。绵风掌每一招皆有多般变化,每一变又可与下一招的各种变化再生变化,这才能有绵绵不绝,稠迭连绵的之意啊。” 丰尘听了,仿佛进入了自己从未见到的世界,那武学的境界被左丘玄三言两语带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左丘玄说道:“来,丰尘,我们且从这春风和气的第一变说起....” 夜已初更,左丘玄也是将绵风掌各式的诸般变化全都传给了丰尘。左丘玄一边在惊叹丰尘的记忆力之强,也是感叹太虚宫第三代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道:“丰尘,你将我说的再回忆一边,然后再打一遍我看看。” 丰尘心中暗自将刚才所说的,一一在脑中印证。瞬间力从根起,随手一招‘乘风转舵’的第三变起势,左丘玄见状,大叹“咦!”。丰尘是想到哪里就使到哪里。一会儿‘春风化雨’也能接上‘临风对月’。忽而又转为‘云散风流’又变化为‘两袖清风’,遇到无法接续处,只是随意挥洒,使其没有断续,没有凹凸之处。居然将那绵风掌使得圆润自如,随心所欲。 左丘玄越看越是惊奇,越看越有体悟,心道这孩子居然完全将掌法打乱了。左丘玄心中不停在念叨:打乱了,打乱了,打乱了。。。。。忽然仰天大笑,道:“好小子,好小子,你着乱的当真是好啊!哈哈哈。。。。” 丰尘不知左丘玄笑什么,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 第三十章 得贤楼 四面楚歌 丰尘甚是纳闷,怎么自己刚打了一套绵风掌,这个左师叔笑什么呢?左丘玄笑道:“你小子当真是歪打正着,解了我多年未解的疑窦。” 丰尘道:“左师叔,到底怎么歪打正着了?” 左丘玄问道:“说说,你刚才在打套绵风掌时,心中怎么想的?” 丰尘道:“我记得义父当年说过内息调运需得圆转无缺,我寻思着绵风掌也当如此。刚才师叔传授绵风掌中的各种变化,我虽然都记在心里了。可是各种变化又如何和别招接续?我想也该当是圆转无缺才是道理。所以就这么练了下来。” 左丘玄高兴道:“正是正是,当年你师祖向我等论道,说过‘乱决术法最难通,随意挥洒妙无穷’,你的五位师叔都是没能参详透里面是什么含义。总是觉得,招招式式应当按规矩施为。别人一招出来,我当一招破解。或是我去一招,让人破无所破,才是正道。可是你师祖说的定是有他老人家的道理,要不然江湖上也不会尊你师祖为天下三绝之首了。” 丰尘道:“那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不去问问师祖呢?” 左丘玄道:“我们问了,可是他老人家说,这乱决你们参详不透,就不要硬去修习,破不了心中的障,强力施为只会刚强则断。他老人家当时叹了口气说‘若是你们大师兄在,三日内当会有所悟’,也就是你义父了。几年前大师兄回去,和师尊彻谈几日,师尊也将乱决传与大师兄。没想到的是,大师兄只是半日就彻悟了。原来大师兄早就摸到了这乱决的门槛,就差一点既能达到这个境界。师尊从旁稍作解释,大师兄就彻底明白了。” 丰尘奇道:“左师叔,都说是太虚五子,可是加上我义父,应该是六个人啊?” 左丘玄哈哈笑道:“你这小子,心思七窍玲珑,不安心听我说这乱决,却去问这个。” 丰尘面有惭色道:“师叔,是我的不是。” 左丘玄笑道:“无妨无妨,如果一味循规蹈矩,恐怕你师祖就不会喜欢了。我回答你刚才的问的,你师祖,当年最早收的就是你义父一人,后来才陆续收了我们五个弟子。你师祖常言,你义父身陷红尘,却不宜入道。虽然是武学奇才,可是在道家一途上做不到无清净无为。所以你义父才从戎戍边,为我汉家百姓在北方与羯赵征伐。这才闯下那偌大名头,这才是大英雄啊。所以,太虚五子之中说的是师尊后收的五个弟子。说来惭愧,说是清净无为,可是真要做到师尊那般,可是难上加难啊。” 丰尘这才知道太虚宫中名动江湖的五子,原来并没有义父常啸天。 左丘玄又道:“丰尘,你义父的武学修为,远远高于我们五个师兄弟。你的小师叔,长谷子庾丘少的一身功夫几乎都是大师兄所传。几年前大师兄回太虚宫,我在半山腰遇见他,结果连一招都走不下来。后来师尊说,大师兄现在的修为,距离三绝也就一线之隔。若单以武学而论,太虚宫二代弟子里有大师兄在,足矣。我看这第三代中,也就你和雷青羽堪当大任了。” 丰尘又道:“师叔,你刚才说的乱决,后来又怎么样啊?” 左丘玄道:“哈,岔了这么远,不过你也该知道的。这乱决啊,我之前一直没有参详透。大师兄回来的时候,我也请教过他。不过他我让我演了一套掌法,看完后只是笑称,还需再体悟几年。” 丰尘道:“也是这绵风掌吗?” 左丘玄道:“绵风掌只是我太虚宫入门后修习的第一套掌法。当时大师兄让我演练的是太虚绝学之一的‘碧海流云掌’。这套掌法,日后也会传给你的。” 左丘玄又道:“我刚才看你歪打正着的演练绵风掌的时候,忽然悟到了乱决的要义,就是你师祖所说的随意挥洒四个字。没有固定之招式,什么绵风掌,碧海流云掌,都是一般道理,能应敌的就是招式。不拘泥,无规矩,拳也能掌,掌也能拳,剑也能掌。。。这天地原是乱而有序的。丰尘你明白了吗?” 丰尘若有所悟,可又是似而非,一脸迷茫。左丘玄笑道:“现在让你明白也是为难你了,我也是刚有所悟,要到你义父那般彻悟,也还需时日呢。我在将我所悟的,细细说给你。。。” 饶是丰尘领悟能力极强,也是到了天快放明才算是略略明白。丰尘看了看已经现了鱼肚白的天际,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师叔,丰尘鲁钝,耽误了这么许久才明白一点乱决的意思。” 左丘玄听到这话,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好小子,你这还叫鲁钝?!大半夜的功夫,将这绵风掌的诸般变化心领神会。又能将乱决摸到一点边,简直让人瞠目啊!想你师祖当年传我这绵风掌,我足足用了半年功夫才会,能如你这般,又是几个寒暑的勤修苦练才算是精熟。” 丰尘想到昨晚乌青剑邀左丘玄去得贤楼的事情,觉得昨晚听到的事情一定要向左师叔说一下,遂道:“师叔,昨日我和琬儿在舒州城府衙,偷听到一件事情,需要跟您说一下。” 左丘玄听丰尘说的郑重,问道:“何事?” 丰尘说道:“昨晚那舒州府衙,来了几个很厉害的人,其中就有那乌青剑和他的几个徒弟。。。”然后又分别描述了智云上人、大汉巴尔扎,储相言等人形象一一描述。丰尘又道:“其中有一白衣男子,年约三十岁上下,似乎是这一群人的首脑。琬儿告诉我说这人是白羯胡人。他说要控制了药会、盐帮和漕帮,还请了太守和舒州城城令相助。” 左丘玄听闻,不由的面色凝重来回踱步,知道这是件牵扯极大的事情,稍有不慎影响深远。又问道:“这些人有没有说准备怎么做呢?” 丰尘想了想道:“那白衣人说药、盐、粮三样,首要是药,应该是先准备夺了邻近几省的药会会长,在逐渐侵占盐帮和漕帮。” “师叔,我现正在舒州城的德济堂里讨生计,东家欧阳先生医德医术都很好,他让我参加这次药会会长的比试。”丰尘续道 左丘玄说道:“此事恐怕还要着落在你的身上,既然他们首要从药会入手,我们就不能让他们如愿。今天看来就是刀山火海也要赴约,不摸透他们的深浅,恐怕是不行了。” 丰尘说道:“师叔,我陪你去。哪怕是多个报信的也好啊。” 左丘玄道:“去或不去现在还不能定,即便是去也要思虑周全,要想好脱身之策。” 两人回到舒州城中,左丘玄告诉丰尘自己在哪里落脚,让他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丰尘一早去了德济堂,上上下下的跟着忙了一会。 自从欧阳德将《大医精诚》开始交给丰尘,就隔三差五的将一些医书给了丰尘,其他也就没去过问。只是每次都限定了时日,日子一到必要查问功课。让欧阳德惊喜的是,丰尘对医道的见解甚是快速,每每查问都是对答如流。欧阳德有时对一些医理讲述一番,有时又将遇到的医案详细解答。有些疑难之处甚至是在和丰尘探讨,可见丰尘进步之快。 左丘玄住在一个小客栈里,房间里面极是简洁,只是一张床铺,一张桌子。中午时分小二送来一张拜帖,左丘玄接了过来,一看是那鹿山鬼王乌青剑所请,在那得贤楼最大的雅间。这才几日时间,居然自己落脚之处,他们也能查探清楚,看来也是借了府衙之力。还有得贤楼的这个想必也是通过这舒州城府衙出面定的,否则不会这般快的就能订到。丰尘忙完手头事情,按着左丘玄所说的地点,寻了过来。 左丘玄看到丰尘,将他让进房来,道:“我思付了一下,你今日就莫要跟我同去了。你说的那些人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武功即便比我稍有不如,也相差不大。就算我有不敌,谅他们几个也留不住我。你跟着我去反而缚手缚脚,万一有个照顾不周,如何向大师兄交代。” 丰尘说道:“左师叔,多一个人多个帮手,您只身犯险,可如何是好。” 左丘玄大笑道:“师叔我这一生,只身犯险的次数多了,又怎么会在乎多这一次。”也当真是豪气干云。 丰尘知道这位左师叔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当下也没争辩,说道:“左师叔一切小心!丰尘在德济堂等您消息。” 丰尘处的客栈,去找洛琬儿去了,在丰尘心中能分担思虑的就只有洛琬儿一人了。两人见面,丰尘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左丘玄单刀赴会的事说了一下。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你去不去呢?” 丰尘道:“我总是不放心,可是左师叔不让去。” 洛琬儿道:“这么好玩的事情,还是去吧,我们还是易容过了再去。这样谁也不认识咱们,万一有个事情,这样也好在暗处帮忙啊。” 丰尘笑道:“那咱就一同去!”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你等等,我准备了一点好玩的,说不定会用的到呢。”说罢收拾了一个包袱,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两人早早来到得贤楼,装扮成两个年轻的秀才模样,要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看江面上白帆点点,顿时让人心胸一扩,心中郁郁之气一扫而空。 洛琬儿招手小二过来,道:“丰尘哥哥,你想吃什么?这里可有不少好吃的哦。” 丰尘现在殊无胃口,说道:“琬儿,我不太懂这个,你点的我都喜欢吃的。” 洛琬儿叫了一份口蘑百花鱼肚,荔枝鳜鱼,银鱼豆皮,焦糖红菱,还要了份香茗。怕一会有事发生,没敢叫酒。没一会功夫,几样菜都上了桌,果然是靠着江边吃江鲜。几味鱼菜是鲜美可口,各擅胜场。 不一会,左丘玄来到得贤楼,丰尘示意了一下洛琬儿。只见那乌青剑,换了身淡灰色的长袍,已抢步出来相迎,两人相对一笑。左丘玄见那乌青剑主动相迎,也是打了一个稽首,随着他走进厅堂。乌青剑请左丘玄在上首坐了,说道:“道长能如约光降,真是三生之幸。” 乌青剑对徐连将耳语了几句,徐连将出门后双手击掌,唤来跑堂的小二道:“摆席!”话音刚落,只听得一连串的摆席声传了下去。 乌青剑拱手,向左丘玄道:“道长,这几位朋友久慕你的威名,都想见见,”他指着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道:“这位是并州一带的玉手书生储相言储先生。”储相言拱手道:“今日得能见到梅花剑仙左真人,这次来这舒州城也是此行不虚了。”左丘玄心道:‘好么,玉手屠夫,储相言’道:“储先生,久仰久仰。” 储相言回道:“左真人,客气!” 乌青剑又指向一人:“这位是密宗的智云上人。”左丘玄向智云上人行礼,那密宗和尚双手合十回礼。“这位是涿邪山部勇士巴尔扎”。左丘玄心中暗付‘涿邪山,还在塞北千余里,不知是匈奴还是北方哪个胡族的。’ 那巴尔扎斜目看了左丘玄一眼,见这道士模样一般,只是一双眼睛精光闪烁。并未行礼搭话,只是上前横臂一击,左丘玄举起袍袖,挡在身前,将那一击化解。 巴尔扎怒道:“好,还真有两下子?”呼的一掌拍出,那手掌甚是厚实,比得上常人一倍有余。五根手指犹如棒槌一般,每个关节都生了厚厚的老茧。这一掌猛向左丘玄胸前袭来。左丘玄见他来势汹汹,也不敢托大,出掌相抵拍出,双掌相交。左丘玄与巴尔扎都是各怀绝技,知道对方功夫了得,双方各出一掌,虽然是交手,可双方都还未使了全力。那巴尔扎一身横练外力,浑身肌肉虬扎,在塞外敢一人与熊搏击,从没将别人放在眼里。左丘玄一笑,刚想给这浑人一点教训。突然屏风后转出一人,左手掌压住巴尔扎胳膊,右手上托左丘玄手腕,分向两个方向发力,巴尔扎感到一震,当即罢手。那人本想一人分击二人,结果右手传来的却是一股极为温和的力道,将自己的劲力全部卸去。那人看向左丘玄,只见左丘玄微笑看向自己。那人明白,刚才情形,其实是左丘玄一人分击他和巴尔扎两人。其余众人见事出突然,但竟然有人能出手分开左丘玄和巴尔扎两人手掌,只是感到心中惊骇。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腰间系了一条鹅黄的腰带,神态潇洒,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年纪,鼻梁挺直,眼窝深陷,面目冷俊,英气逼人,这一身装扮,俨然是一位公子王孙模样,可是细细打量就觉得该是丰尘所说的白羯胡人。乌青剑忙道:“哎呀,今天我请了左真人做客,大家都是朋友。左真人,我再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北国的赵寒,赵公子。” 左丘玄见这几个人个个武功各有所长,这赵寒刚才出手解了和巴尔扎那一掌,已经知道内力和自己当是在伯仲,但出手后的力道却甚是怪异,既有冰寒之意,又有血腥之感。刚才被自己卸去的一托,也是他过于自信了。真要是言语上说僵了动起手来,胜负都在两可之间。可这几人要是同时出手,恐怕就很难招架了。没想到一时大意,陷入了一个尴尬境地。 这时门口来了一个衙府的班头模样的人,进来先是给那来自西北的赵寒鞠了一躬,一脸谄笑的道:“公子,我家大人已经商定,昨日公子所说一应做到。” 那赵寒笑道:“好,回去告知你家大人,就说我记下了,答应他的事情一定做到。” 那班头刚要回去,乌青剑道:“这位差官,要不坐下饮几杯水酒再走不迟啊。” 左丘玄见这人对那西北来的胡人卑躬屈膝,不觉露出鄙夷之色。那官差一贯的作威作福惯了,见了那赵寒低头哈腰,可见这道士,对自己没个好脸色。道:“你是哪观的道士,见了官家也不行礼?” 左丘玄道:“你是哪家的官差,在坐都是平民,你怎么嘴脸不一啊?”这差官怎能受这般冷嘲热讽,立刻变了副嘴脸,大吼一声,隔着乌青剑与储相言两人,一拳向左丘玄脸上打去。左丘玄见这官差一拳过来,伸出筷子,夹住了他手腕,笑道:“脸皮要不要无所谓,又何必动粗?”那差官登时觉得整条胳膊使不出力来,接连着半边身子都是酸麻。他惊怒交加,大声骂道:“你这是妖法,你是个妖道!”身子用力向后,可无路如何也后退不了,一张脸涨的像猪肝一般。储相言在他身旁,笑道:“这位差官,还是坐下一同喝酒吧!”伸手向那差官肩头拍了拍。左丘玄知道凭那两根竹筷,夹住这差官是绰绰有余,想压住储相言这一拍却是不够的,当即松开筷子,顺手向那差官另一边肩头也拍了拍,这一招变的极快,储相言那一拍劲力未退,两股劲同时在那差官双肩着力。平时也就是和平民百姓发发威风,和地痞流氓交交手,如何吃得住这两大高手的劲力。双手猛地向前撑,哗啦一声,双掌按进了一碗滚热的鸡汤之中,双掌一番乾坤功,热油鸡汤涮鲜肘。那差官烫的是大声叫唤,双手连甩,汤水四溅。众人相顾,哈哈大笑。那差官羞愤异常,急急的溜了出去。乌青剑又让小二重新置换盘盏。 乌青剑道:“太虚宫武学冠绝天下,这两次相见果然所传不虚。不过兄弟要向道长请教一件事。” 第三十一章 论技艺 镂月裁云 左丘玄听他这么说,知道要扯到正题了,说道:“请教二字实不敢当,乌寨主有事但问不妨,贫道定然知无不言。” 乌青剑道:“江湖素闻太虚宫为天下玄学正宗,太虚五子也是名冠江湖,行事也是以道义为旨。可是我师弟,蒲青阳无缘无故被你们太虚宫割了一只耳朵,这是什么道理啊?左真人,你是太虚宫响当当的人物,今日我要带我师弟讨问讨问。” 左丘玄接口道:“这事我也是稍有耳闻,我问一句,三湘之地是不是在大周之内?” 乌青剑道:“这又从何问起,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左丘玄道:“当年周赵两国交兵,我大师兄当时也在西北征战。各位也应该知道,节制两州的车骑将军就是当年江湖闻名的醉仙神掌常啸天,也是我太虚五子的师兄。只是入了大周朝的官制,我师当年通告江湖各大门派,天虚宫不问俗世,故而常啸天入朝之日就不再算到我太虚道家之列。所以常啸天也从来不算是我太虚五子,当年我师宣告,也是江湖上的一件大事了,我想各位应该知晓?” 赵寒、乌青剑、储相言对这事皆有耳闻。密宗的智云上人和巴尔扎对这事倒是并不知道,不过听说当年让胡人胆寒的车骑将军居然是太虚宫五子的师兄,也很是惊心。西北战场之上,提到常啸天这尊杀神,胡人当真是胆寒十数年。 左丘玄接道:“乌寨主,贵师弟潜入西北大帐周围,探听军机。被我师兄擒获,探查军机原本是要斩杀当场的,常师兄念及武林同道,只是略施惩戒,伤了贵师弟的一只耳朵。其一,探听军机大事,事关数十万将士生死,牵扯重大。故而有此事发生,然起因并不是常师兄无端生事。其二,此事发生已经在我师通告江湖之后发生,与我太虚宫并无牵连。其三,国与国的战事,与我等江湖各派并无牵扯,非要归咎我看还是要寻到大周朝和北边赵国的皇帝的是根节。这就是此事的前后因果,其中是非曲直我想自有公断。”左丘玄知道当年师尊通告江湖的事,也必然和大师兄商定。逐常啸天出道家,可并未逐出师门,这也是动了一点心思的。 乌青剑当下说道:“这种大事我们江湖上的人不去过问,也过问不了。我师弟只是不慎路过,又不是故意去探听军情。在坐的各位,我们这些武林草莽,管他这朝廷姓什么。倒是太虚宫有人入了官制,这不是向武林同道通告就算了事的,这层关系是甩不脱的。”乌青剑虽然看上去心情暴躁,却不是那满脑浆糊只图莽夫之勇的人。一番话下来,这已经将太虚宫与那圈林苑对立起来,在坐的几人都是那赵王重金礼聘而来。那赵寒正是赵羯国师的弟子,也是赵王的王子。这赵王是羯赵皇帝的左膀右臂,掌管着赵羯的兵马钱粮,手中掌有莫大权力。 听了乌青剑这番话,在坐的都是心有所动。最好先把这个太虚宫的高手给截留下来,交给赵寒处置,至少有个筹码压在己方一侧。左丘玄心中暗自焦急,不断思付着如何脱身,但是在这几大高手环伺之下,实在是计无所出。 左丘玄心道:“这个当口可不能立刻撕破脸皮,看来只能施展“拖”字决了,摸一摸几人的虚实。”说道:“几位都是独当一方的高人,贫道也是常有耳闻,今日有缘得见几位高贤,真是人生幸事。” 左丘玄续道:“乌寨主那日与我说过,以武论友,这才让我能得见几位。既然是以武为媒了,斗胆求各位也露一手绝活,也好让贫道知道知道眼中所未见过的境界。” 几人都是一般心思:“太虚宫的道士敢只身犯险,定有过人的本领,还是不第一个动手,免得落得个难看,被其他人笑话。”几个人面面相觑 那赵寒笑道:“这里也是雅致交友的地方,品酒观景的所在,动手显得俗套了点。谁露一手俊俏的技法功夫,请左真人指教。各位看可好啊?”其他几人点都称是,左丘玄则连说不敢。 那储相言道:“各位那我就先抛砖引玉吧,一点微薄小技,倒是教各位笑话了。” 说罢出门喊了小二过来,道:“小二,请厨房送一块嫩豆腐过来。” 小二道:“您想让大师傅怎么个做法呢?” 储相言道:“不必,就是块生的豆腐就可以了。”小二不明就里,但是这都是食客要的,只是按吩咐去后厨要豆腐去了。 丰尘和洛琬儿看在眼里,不知里面情形。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去看个究竟吧,你稍稍的坐一会。” 丰尘知道洛琬儿易容术了得,道:“琬儿,你一切小心,看个大概赶紧的出来。”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理会得。” 洛琬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了副装扮。站在后厨附近,只见小二端着个盘子,里面有块嫩豆腐,正准备往那楼上去。 洛琬儿向那小二招了招手,指着墙角,道:“小二,你看这是什么?” 小二凑近,洛琬儿一指戳在他穴道之上,那小二登时瘫软。洛琬儿抄手将那盘子接好,换上了小二的一套行头,端着盘子上楼去了。走到丰尘旁边,向他挤眉弄眼。丰尘笑了笑,知道这是洛琬儿易容来的。 洛琬儿推开雕花的门,进去道:“不知哪位大爷要的豆腐?”储相言挥了下手,见是另外一位跑堂的小二,也浑没当回事。偌大酒楼,换个跑堂的端菜送酒也是常有的事情。 洛琬儿将这盘豆腐放在储相言桌前,自己垂手退到门角,并未出去。这得贤楼取得食材皆是上品,这豆腐端在盘子里,走路都是跟着晃动,嫩而不散,滑而不瘫。当真是软嫩细腻,色泽纯洁乳白。只见储相言伸出双手,这时左丘玄才注意到他这双手,都道女子的手是春葱玉指如兰花,这储相言的双手也是如此。 洛琬儿心道:“大男人一双手生的倒是细巧,就是看着别扭,有机会倒要问问这手是怎生才能变得漂亮。” 只见一闪,手里多了柄极精巧的小刀,呈鹰嘴状,刀刃弯在里侧,甚是轻薄。只见这储相言手腕微抖,可左丘玄看出了,这轻轻一抖,居然含了几个方位。手指也是随着手腕有所变化,可见这储相言手上这细小的功夫着实了得。 那储相言端起盘子,几人看那豆腐并无变化。储相言笑了笑,手腕轻振,豆腐散开,滚出几个净白如雪的小圆球。原来就这几下,这储相言在豆腐上剜出几个小的豆腐球。这份手法劲力掌握到这个程度,也当真是不得了。 那巴尔扎看得奇怪,问道:“储先生,您又不是厨子,做了这几个豆腐球干什么啊?”储相言笑道:“哈哈,这样做出来的豆腐吃起来滑溜啊。” 乌青剑道:“储先生这手法当真让我等大开眼界,要是现场就能吃到那才叫一大快事啊。” 赵寒接道:“这有何难,智云上人还请你出马啊,乌先生想吃那储先生做的豆腐球啊。” 智云上人修炼的是密宗功法,盘了一个手印,端起桌上的一碗冬笋口蘑汤来,托在手上。约莫一盏茶的光景,只见汤里逐渐翻滚,好像渐要开锅的迹象。 左丘玄见到这好似中原的赤焰掌之类,只是运功行法大有不同。左丘玄接过储相言面前的盘子,笑道:“储先生做了豆腐丸子,这位上人烧了一碗好汤,我就给两位打打下手吧。” 左丘玄也是为了炫耀一下武力,让几人知道莫要轻举妄动。说罢掌中劲力发出,只见那豆腐丸子像是活了一般,一个个的从盘中跳起,落入那碗汤中。劲力恰到好处,一点汤汁都没溅出来。豆腐本市软嫩之物,能削成大小一般的丸子本就不易。他们运起内力也能将豆腐弹出,可隔着盘子,让一个个豆腐丸子挨个落入汤中,恐怕就不会显得这般情景了。可见左丘玄的这份内力拿捏之巧妙堪称一绝,这也是太虚宫的独门绝学了。比起那储相言和智云上人可就高了一层了。 巴尔扎看得有趣,大声道:“道士,你这手好玩啊,还能让这豆腐丸子跳舞一般。着实有趣的紧。” 那赵寒看到,心中也是一凛,心道:“我来中原之前,国师就曾嘱咐,说这天下三大顶尖高手,天道、白邪、黑魔。恐怕那太虚宫的老道乾真子,要更高上一筹。这老儿武功已臻化境,只是年岁太大,历来与世无争。不过遇到太虚宫的要慎而又慎,切不可莽撞行事,争一日之长短,误了国家大事。黑魔行事总是踪影不定,当年交过一手,两人也是不分上下。这么多年来摸不着他的脉络,也没听到他有什么传人行走江湖。” 那乌青剑也是心有所服,忽然看见那跑堂的还在厅内,忙道:“出去出去,免得吓到你,有事自会招呼你的。”将洛琬儿支出厅堂。 赵寒笑道:“左真人内力之醇厚,当真让人眼界大开。这碗汤是三大高手通力所做,今天不喝,恐怕世间再也吃不到这碗笋蘑豆腐汤了。哈哈哈” 洛琬儿出来,换了行头坐到丰尘对面,道:“里面几个人都在比较厨艺呢。”向丰尘描述了怎么削豆腐,怎么热汤,左丘玄如何下丸子。叽叽咯咯的说的好不开心。 丰尘说道:“琬儿,恐怕这才是刚刚开始,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莫大风险。这几个武功都是了得,师叔面对任何一个恐怕都不在话下,可是这要是一拥而上恐怕就麻烦了。我们得想个办法给师叔缓解点压力啊。”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们俩人恐怕都对付不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要想帮到你左师叔,我看还要从这席酒菜着手了。” 丰尘指了指面前的盘子道:“从这酒菜入手?琬儿,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刁钻古怪的主意了?”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也只能试一试了。” 丰尘说道:“这个局面,不管是什么主意了,只要能给左师叔分担一下,也是好的。” 那屋内,谁都不愿第一个出手去接左丘玄的招。那赵寒是个谨慎阴冷的人,也想看看情况再行出手,只要出手就要稳胜才行。 赵寒道:“储先生,你们刚才的大作,也是可以传为佳话了。那是储先生起头,智云上人做得好帮衬,左真人只是打打边鼓。我看还要再上几道菜,才是道理啊。这样,我们还是请褚先生起个头,诸位看如何?” 众人一听也是齐声道好,这几人也是互存较技之意。也想在赵寒面前压别人一头,能赢得赵王重用。只有那大汉巴尔扎心思简单,没作他想。数他叫的声音最响,大声道:“你们几个好好变戏法,当真有意思。” 乌青剑和储相言相视一笑,心道:‘这个浑人真把这当成耍把戏的了,这次较技恐怕不比一场打斗来的轻易。’ 储相言笑道:“既然赵公子提议,我当不能推脱。不知道诸位还想吃些什么?” 乌青剑道:“我们靠着江边,当然要吃点江鲜了,不知道各位意下何如?” 赵寒击掌笑道:“好,也不枉了这次前来。” 乌青剑叫来小二,问道:“可否请大厨来一趟,我们好亲自问问。”这个雅间,不是一般富商所能定道,只是用来招呼达官显宦。都是有专门的厨子伺候得贤楼这个雅间的。 小二不敢怠慢,连忙下去请来大厨。那厨子,虽然身在后厨,可一身行头却是干净利索。几人看到也是甚为满意,不由点头暗赞。 储相言,道:“这位着案,我们几人想吃点江鲜,请问我们该点什么呢?” 那厨子躬身道:“几位爷,这当口吃刀鱼啊,那可是被称为‘白圭夫子’,腴而不肥。” 左丘玄道:“哈,这可是好物件啊,人言‘肩耸乍惊雷,腮红新出水。河豚愧有毒,江鲈惭寡味。’这世人可都在争相尝刀鱼之鲜,追刀鱼之嫩啊。” 储相言,问道:“敢问着案,那你怎么做呢?” 那厨子道:“不知道各位是否嫌刺多,可以快刀刮取鱼片,然后再抽取其刺。二法嘛,用快刀将鱼背斜切之,使碎骨尽断,再下锅煎黄。” 储相言道:“好啊。那你取几条刀鱼来,我今天来给你打下手。你只管在旁指点就是。” 那厨子惊道:“哎呀,几位大人,这么可以啊。古人都道‘君子远庖厨’,这这。。。怎么可以。” 赵寒插道:“哎,你不必介意,我等就是图个乐趣。你只管按吩咐做就是,少不了你的赏赐。” 那厨子退身的回去准备,心中再想这些人也不知是哪家的贵人。当真是闲的很,什么不好玩还非要当厨子,这手上没个数的,又要糟蹋几条刀鱼了。说话间从后厨端来几条收拾过的刀鱼,来到二楼雅间。 储相言道:“这位着案,你说快刀刮取鱼片,我现在就可以了吗?” 那厨子道:“大人,可以了。一应杂物我都打理过了。”说罢递上厨刀 储相言拿起厨刀,掂量了一下,笑道:“此生还第一次拿厨刀,有点不太顺手。” 话音未落一把厨刀上下翻飞,下手是恰到好处。刀鱼本就不大,可是储相言刮出的鱼片是大小均匀,薄厚相当。那鱼片薄可见人,形若飞翅,整整齐齐的落入盘中。 那厨子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的老大。从未见过这般刀艺,自己厨刀耍了几十年,也没有这般精巧啊。心中只是暗想,一定是碰到厨神了。当即跪下,大呼:“厨神。” 储相言与乌青剑等人大笑,说道:“我可不想当那什么劳什子厨神啊,我也就耍耍刀,要是做菜,恐怕也是难以下咽的。” 左丘玄知道这储相言应该是一手精巧的功夫,这玉手屠夫的名称当真不是虚得。 那厨子站起来,战战兢兢的问道:“几位大人,我这就拿下去整治。” 赵寒道:“慢,这鱼片好了,下面该当如何做?” 那厨子道:“用火腿汤、鸡汤、笋汤,三汤并做一处,鱼片下汤略汆即可。” 赵寒道:“那就烦请你将那汤水用砂锅端上来吧。” 那厨子道:“可是汤水不滚,鱼肉汆的就不到火候啊。” 赵寒笑道:“无妨无妨,这位道长有办法让汤水滚开的。你自取就是。” 那厨子第二次去后厨了,现在脑中已经一片朦胧,实在不知今天这桌客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一会那厨子端来一个白砂锅,里面一锅清汤。汤还未上桌,已经清香四溢。只是汤还未滚,稍有逊色。 储相言道:“左真人,你看我这抛砖引玉了啊。我等能不能尝到这刀鱼之鲜就看你的了啊。” 左丘玄心道,今天不再显露一手,看来是不行了。打了个稽首道:“那我就献丑了,免得耽误几位尝鲜啊。” 左掌托起砂锅,内息里阳气蒸腾,就见那砂锅上雾气渐浓。没过多久,一锅清汤就已翻滚,清香已经变得更为鲜美甘淳。远比刚才智云上人来得快上许多,更难得的是出劲完全没有霸道之意。右手拿起刚才储相言片好鱼片的盘子,未见发力,鱼片也片片飞进滚汤。宛若穿弄花间的银蝶,又似跃身湖水的飞鱼。 这左掌阳力,右掌阴力。单单这份功力,恐怕这屋内除了赵寒能够做到,其他都是远远不行。那巴尔扎一双肉掌拍的震天响,大声道:“你这道士,我服你了,你这个把戏比他们都强。” 左丘玄笑道,还请各位品尝啊,那鱼片又活了似的飞到各人盘中。这又是阴阳调和之力,更是难得。这刀鱼片过了三鲜滚汤,真是鲜妙绝伦,可储相言几人吃的却是五味杂陈。 第三十二章 拼酒力 “乌先生,今天是你做的东道,这才让大家能聚在这得贤楼。今天吃了两道如此及精彩绝伦的菜肴,我也是不枉此行了。不过若是不让左真人和诸位喝得尽兴,好像也不是待客之道啊。”赵寒笑道 乌青剑笑道:“赵公子所言极是,倒是老夫没做好这个东道了。”说罢出得厅门,大声呼酒:“小二,快,上一坛酒!要好酒!”。 那跑堂的小二又哪里听到,被洛琬儿点晕了,还躺在旮旯里没有几个时辰怕是醒不过来。掌柜的听见有人呼酒,又没有人下来递话,气的大骂,赶紧的又吩咐其他人去送酒。 丰尘说道:“琬儿,我们给那小二一点银子,让他将酒菜送到楼口即可,我们来送进去,琬儿我也去换一下小二的行头。”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这样更好。” 不一会又一个小二搬了个酒坛子哼哧哼哧的准备上楼,丰尘上前拦住了小二道:“这位小哥,那贤云厅的几位是我的长辈。这里是二两银子,你收着。一应酒菜你送到那楼梯转角就行,我们来送过去。”这小二一看有赏银,这可够他辛苦小半年的了,心里是乐开了花。忙道:“哎呦,这怎么话说的,谢谢您了,您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刚转了头去,丰尘从后轻轻一掌斩在脖颈处,那小二软绵绵的晕了过去。丰尘和洛琬儿又将这个跑堂的行头拔下,拖去和另一个相会去了。那掌柜的看生意忙,可是偏偏又是觉得人手不够,急的又是一顿大骂。 二人整理了一下行头,变了脸面。吭哧吭哧的搬着那一坛酒,看模样也是累得够呛的样子。丰尘和洛琬儿将酒送进了那贤云厅内。掰开了泥封,酒香登时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 巴尔扎甚是好酒,闻到酒香,迫不及待的将那酒坛报了过去,给自己先筛了一大碗,一口饮尽,大手抹了下嘴巴,好像意犹未尽。 赵寒随手将酒坛接过来,笑道:“如你这般饮酒,直如牛嚼牡丹。我来给各位斟酒。”说罢右手托着酒坛给各人一一斟酒。只见那酒坛檐口中一道酒线激射而出,顺序的落在几人酒杯之中,无论座次是远还是近,无论酒杯之前有没有其他杯盏所碍,这一道酒线好似总能找到酒杯。有的杯中或是空杯或有半杯,但他斟来的皆是毫厘不差,各人面前酒盅具是杯满将溢,却无一滴洒落在桌上。这一手内功丝毫不逊于刚才左丘玄用内力逼出盘子内的豆腐丸子,都是要用劲用的恰到好处,才能这般准确无误。 乌青剑拍了一掌,道:“赵公子果然内力卓绝,我等佩服。”指了指洛琬儿所扮小二道:“给我们每人上一大盏,这般小杯喝下去,到得明早也未必喝的完。” 洛琬儿应声出去,下楼也不知从哪里寻来几只大盏。顺手拿出了个小瓷瓶,瓷瓶里装的是透明的汁液,无色无味。洛琬儿在那盏里都抹了一遍,就留出一个,拿出一根细细的针一样的东西,在盏底上刻了一个极细小的丰字。刚想递进去,想想不对,这些都是武林好手,怕是这用量不够,拿出小瓶又抹了一倍的量。 算了一下几人坐的顺序,将几只做了手脚的杯盏放好。推门进了贤云厅,将几个盏按序放到每个人桌前。然后就出了那贤云厅,回到丰尘身边,说道:“丰尘哥哥,我刚才给里面几个人都搞了点好玩的。我们一会看好戏吧,就是不知道这几个大高手能不能坚持住了。哈哈。” 丰尘笑道:“琬儿,是什么好玩的啊?” 洛琬儿笑道:“就是,嗯,不说不说,总之你一会就知道了。” 丰尘指了指面前的盘子道:“从这酒菜入手?琬儿,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刁钻古怪的主意了?”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也只能试一试了。” 丰尘说道:“这个局面,不管是什么主意了,只要能给左师叔分担一下,也是好的。” 贤云厅内,谁都不愿第一个出手去接左丘玄的招。那赵寒是个谨慎阴冷的人,也想看看情况再行出手,只要出手就要致胜才行。表面上是风和日丽,内里却是暗流汹涌。 左丘玄道:“在坐各位都是一方豪强,贫道是素来仰慕,今日能一桌饮酒观景,实是人生快事,我理当敬各位一杯。还望诸位给我一个借花献佛的机会啊。” 赵寒笑道:“左真人,真是高抬我们了,不过既然左真人这么说,那我们岂能拒绝啊。”说罢手中的酒坛,夹着劲风飞向左丘玄面前。 左丘玄见来势凶猛,道袍一拂缓了缓酒坛的来势,单手轻托坛底。掌中含劲,蓄势待发。那赵寒果然不是易于之辈,后面居然还有一波后劲涌到,若是他人必然是坛砸酒洒。这也是太虚宫玄学之理,事事皆需留有余地,左丘玄将那后劲收含而化,轻松将赵寒发来的酒坛接下。只见酒坛倾斜,眼看就是要坠地的样子,可就是不跌下来,给自己的酒盏中满上。五指一转,劲由指发,酒坛旋转着飞向储相言,道:“贫道敬储先生一盏。” 储相言一身功夫就在手上,行事狠毒,江湖上都送他玉手屠夫的称号。那储相言顺着酒坛的旋转,手托坛底,也跟着旋转。只见那酒坛转得二十几圈,逐渐变慢,然后也给自己倒满一盏酒。道:“谢左真人敬酒。”手臂一吞一吐,酒坛画了个弧又飞向左丘玄。 左丘玄单掌一个云手,借力打力,将酒坛发给巴尔扎,道:“这位勇士,贫道也敬你一盏。”酒坛受了储相言的劲力,又被左丘玄一个云手,两股劲力合在一处。酒坛夹着劲力又飞向巴尔扎。 巴尔扎知道来力凶猛,当即站起退后一步,一双厚掌挡在胸前,待酒坛飞至,双手一搭酒坛立即回收化了几分劲力,酒坛正触在他的胸口。他生得如同石墩一般,胸口都是结实的胸肌,犹如一个肉垫托住了酒坛,随即运气,胸肌向内一收然后又向外一弹,已把酒坛中所蕴含的两位高手的发力之势尽数化去,双手抓住酒坛先喝了一大口酒,赞道:“好酒!”然后又将桌前的酒盏斟满。突然双臂缩回,抵在胸前,一个发力,很有点中原武林的“移山倒海”之式,把酒坛猛推出去。这一招劲道十足,发力又快,一身的横练外家功夫。其他几人在一旁看得也是暗自心惊。 左丘玄也未敢托大,双手接过酒坛,一个寸劲发给最近的乌青剑,道:“乌先生,我们已是第二次见面了,这盏酒贫道敬你。”乌青剑凝神以待,酒坛过来,双臂程弧,酒坛顺着他的臂膀打圈,转得飞快,却是滴酒未洒。来劲力越化越小,单手接过坛子檐口,给自己筛满一盏,又发力给左丘玄。 左丘玄接坛,准备试试那智云上人的内力如何,刚才见他掌力热汤。随即运气体内阴力,将劲力赋予酒坛,发给智云上人。那番僧,接道酒坛,脸上一片涨红,感觉这劲力一片阴柔,和自己所修正好相反,吃了一个闷亏。不过也是稳稳的接下,给自己的酒盏斟满。又双掌推向左丘玄 左丘玄接过智云上人发来的酒坛,只觉的并无甚劲力。坐在正对面的赵寒,正眼望窗外江景,仿佛无事人一般。左丘玄一笑,道:“赵公子,初次见面,贫道敬你一盏。”运起太虚宫心法,一股浑厚劲力包裹着酒坛飞了过去。只见赵寒气定神闲的坐着,犹如未觉,直至酒坛飞至桌前,这才将那折扇一合,用那扇柄顶在坛底。那酒坛在扇子上忽溜溜转的飞快,犹如走江湖玩杂耍的的人用竹枝顶住了瓷盘底一般。显得轻松自如,的确是比其他几人来的更高一筹。其实赵寒心中有数,就是为了显露功夫,不过那酒坛转到最后,也是手腕酸软。心道这牛鼻子内力当真是不容小觑。 这一番较量下来,恐怕只有那赵寒可以和左丘玄是伯仲之间,其他几人还是要略逊一筹了。左丘玄端起酒盏,道:“几位都是好俊的功夫啊,贫道就先干为敬了。”端起酒盏,只见酒水折射之下,碗底有个细小的“丰”字。左丘玄心道“好小子,还是来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把这碗送进来的。不晓得这中间会有什么波折,还得再加十二分的小心才是。”几人也都陆续喝了杯盏中的酒,又哪里能尝出里面那无色无味的药水。 鲜卑大汉巴尔扎,觉得酒盏也是不过瘾,喝了一盏又自斟一盏。喝完之后,直接拿起酒坛又大喝几口。可这就加倍催发了药力,他又是多以外在功夫为主。这第一个反应就出现在这大汉身上了。那巴尔扎觉得自己小腹涨的厉害,要去小解的感觉甚是强烈。可是众人都坐在这,又不好现在就提出来,只好强忍尿意。可这感觉确实越来越甚,他酒水喝的又是别人几倍,登时憋的是脸色通红。 乌青剑看巴尔扎脸色胀的通红,笑道:“巴尔扎,你不是号称喝不醉的啊,怎么这才喝了几杯,脸就红成这样?” 巴尔扎大声道:“我这哪里是醉了,这点酒给我漱漱嘴还差不多。” 乌青剑,储相言几人大笑道:“都说喝醉了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看来此言不虚。哈哈哈” 这巴尔扎本就憋的甚是难受,被这几人一顿嘲笑,更是憋胀难忍,一声大吼,推门冲出贤云厅。几人面面相觑,以为受不了说笑,离席而去了。厅外的一些散台只听里面大叫,冲出一个石桩也似的大汉,都是投杯停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丰尘和洛琬儿看到巴尔扎从里面冲了出来,丰尘愕然不知发生何事。洛琬儿捂嘴笑道:“丰尘哥哥,这是第一个没憋住的,咯咯咯。” 丰尘诧异的问道:“没憋住?什么没憋住?” 洛琬儿道:“我给他们每个人都下不少消利散,这本是用来治疗水肿而配的药,只要针尖一点就能起效。这些都是世外高人,想来憋的功夫要比常人强上百倍,我给他们每人用了几十倍的药量,咯咯咯....”话没说完已经笑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两人跟着下楼,只看见前面那墙一样的人,脚步咚咚的往茅房奔去。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我笑的肚子疼,跑不动啦。你先去看看吧。” 丰尘运起绫波飘渡的身法,步子轻灵的很。即便如此,也是不敢跟的太近。那茅房甚小,只见巴尔扎刚进茅房门大吼一声。里面传来一个人喝骂:“你他妈的谁啊,打扰老子。”话音未落已经被巴尔扎扔了出来。丰尘一看被扔出来的这位,短眉毛,三角眼睛,唇上两撇胡须,生就一脸坏相。不是别人,原来正是那徐太守的公子徐天雄。这个舒州城,他欺男霸女的事着实没少干了。可是这也就是仗着他爹的势力,欺负欺负寻常百姓,遇到巴尔扎这样的人物也是半分威风没有。一会巴尔扎一脸畅快的从茅房出来,看见那徐天雄,抬手就一巴掌:“混蛋东西,就你还敢称老子!” 徐天雄也是欺善怕恶,见这人比自己府上的拳师还要壮上很多。就像一座山一般,扔自己如同扔小鸡。提着裤子一句话也没敢多讲,看着巴尔扎走远,才又进去做那未完之事。丰尘掉头准备再回酒楼,只见一个身影,速度甚快直奔茅房,原来是那智云上人。那番僧看茅房有人,来回踱步,转得几圈实在难捱。冲将进去,将里面的徐天雄一把扔出。旋即那番僧和那巴尔扎一般畅快的表情从里面出来,看见徐天雄提着裤子,满脸苦相站在门外。笑了一笑,道:“打扰打扰。” 徐天雄哭丧着脸,恨恨的看着智云上人走远。拿着靠在墙上的一根镔铁门栓,发狠道:“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定用这大棍将你砸死。哎呦...”捂着肚子又冲进茅房。丰尘看得已经笑的够呛,远远听见那徐天雄所言,心道:“哈哈,要不是打不过你……,这也太可怜了。” 这时洛琬儿已经来到丰尘身边,刚想问问什么情况。那乌青剑也是倏忽而至,仿佛轻身功夫都要比以往来的更是迅猛。什么话也没说冲进去就把那徐天雄一脚踢出了出来,人还没有站起来,储相言又如飞而至。那徐天雄心想:“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这些高人都是约好一道来吗?就是为了找我麻烦不成。” 乌青剑刚出门看见储相言也站在门前,心道:“不好!”。等储相言出来,赶紧道:“储兄,我们怕是中了那恶道下的什么药了,赶紧的回去别出了什么差错,这次定要将他留下。”储相言道:“正是,正是,忽然间就觉得尿胀的厉害,也不知有没有毒。”乌青剑一听到有毒,心下也是惴惴。储相言手指了指茅房,道:“乌兄,那我就先。。。”乌青剑道:“哎呦,储兄你赶紧的。”乌青剑等了一会,待储相言尿毕,一同回贤云厅。乌青剑看见门前的徐天雄,抱了抱拳道:“抱歉抱歉。”两人刚跨上楼梯就看见巴尔扎又冲了下来。 这徐天雄被吓得也是肠道更不正常,哪里还敢多言,只是往茅房里去。刚蹲下,就听得一阵砰砰的脚步声传来。徐天雄心中大呼:“不好,老子他妈的要倒霉。”这次徐天雄甚是学乖,自己就准备从茅房里出来,免得受罪。可是那巴尔扎比他速度还快,到门口一把将还没提起裤子的徐天雄,甩手扔了出去。那徐天雄实在受不了委屈,爬起身提着裤子哭道:“你们他妈的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他妈的蹲个坑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巴尔扎出来,看见徐天雄,抬手又是一巴掌,顿时打掉徐天雄几颗牙齿。骂道:“刚才就说不要充老子,你嘴里还敢他妈的,他妈的,要不是今日尿急,老子非他妈的捏碎你的蛋黄不可。” 贤云厅内,左丘玄一看这一个个的急匆匆的出去,估计是丰尘做的手段。这一忽儿屋内就余下赵寒与智云上人。左丘玄知道这正是出了困境的机会,道:“两位,多谢几位相请,今日已经尽兴,贫道就先行告退了。”说罢羽袖一挥,出得门去。那赵寒也是憋胀的实在难受。眼看左丘玄就要得以脱困,实在是心有不甘。 左丘玄刚出得厅门,到屏风口,智云上人冲出来,拦在当前,道:“道长功力深厚,令人拜服。”双手合十,打了一礼,突然双掌拍出,一股热风猛然扑面而来。左丘玄举手回了一礼,也是将劲力运与双掌,要以数十年修习的玄家内力相比。两股劲风刚触到,智云上人忽然变招化掌为勾,右手探出,来勾抓左丘玄手腕。这一下变招相当迅捷,左丘玄心到劲到手到。反手外旋,有打有化,有内有外,智云上人知道厉害,两人一搭立即分开。智云上人脸色一变,说道:“领教,领教!”后跃到一旁。左丘玄微笑道:“这位上僧,怎么?想凭你一人留下贫道?恐怕还稍欠火候吧”智云上人怒道:“若不是我等被你这道士下毒,怎么会如此……”他为左丘玄掌力震伤,脏腑已经受创,若是立即静坐调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立时还不会发作,但为左丘玄的言语所激,怒火上涌,一言未毕,一口鲜血直喷出来。左丘玄不敢停留,快步走出得贤楼。乌青剑和储相言见门前有个身影一闪而出,估计是左丘玄。连忙冲向楼上。就这么一会,石墩似的巴尔扎、智云上人、乌青剑和储相言都是楼上楼下飞奔,楼上的酒客见有人交手吐血,吓得是纷纷下楼。楼下这时早已乱成一片,掌柜、酒保、厨子、打杂的、一众酒客都不知道什么事发生了。 第三十三章 战两强 再游舒州 巴尔扎从茅房出来,也知道这情况有点不对。没走两步,一个酒楼伙计模样的人走上前去搭话:“请问是巴尔扎吗?赵寒公子有事先走了,有位先生要给你看样东西。” 巴尔扎看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刚才伺候他们的小伙计,又听提到了赵寒得名字心中少了很多顾虑,道:“我是巴尔扎,看什么东西啊?” 那伙计掏出张折起来信笺,只是这信笺颜色较黄,摸在手上还有点湿。还略微有点酒气,心道一定是走的匆忙,沾了桌上的酒水。巴尔扎打开信笺,上面大大的写着三个字“储相言”。巴尔扎汉字也就识得几个,看来看去都是储相言几个字。反过来调过去,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啊?”棒槌般的手指,点这纸上,结结巴巴的念道:“储。。。对这是储,相相。。。。言。储相言!怎么是储先生的名字啊?”这是“储相言”几个字连在一块的,分开写,估计他一个都不认识。 那伙计道:“赵公子说只能给您一个人看,我等不敢过目。什么储相言,储相言是谁?我们店里没有储相言这道菜啊!” 巴尔扎道:“跟你没有关系,储相言不是菜,是给你送信的那位先生叫储相言。” 那伙计忽然道:“”哎呦,这位大爷,你的鼻子上怎么有块黑色的东西啊?” 巴尔扎用那蒲扇大的手,在鼻子上来回摩擦,伸手看了看也没见什么。只是鼻间传来一阵好闻的香味还混杂一点酒香,然后又拿起信笺闻了闻,原来是信笺上的味道很是好闻,捧着信纸又闻了几下。心道,这赵公子就是喜欢这调调,大男人非要香喷喷的。不过还挺好闻。又拿起信笺闻了闻。 那伙计道:“东西交给您了,我就先回了。储相言啊储相言。。。” 巴尔扎挥了挥手道:“这伙计不是傻了吧,念叨储相言名字作甚。”又往酒楼去了。且说储相言和乌青剑,来到贤云厅,推门一看只见智云上人胸襟前一片血迹,脸色焦黄。赵寒道:“智云上人为了留下左丘玄,与他交手,被左丘玄击伤。看样子伤了脏腑,要静坐休养。” 储相言道:“赵公子,我们估计是中了这贼道士的毒了,怎么就尿意难忍。赵公子,您知道怎么也不示意我们一下啊。”言语中颇有抱怨之词 赵寒道:“这等无色无味的毒药,我也没有防备。请二位抓紧去追那左丘玄,今晚我们一定要将他拿下,活的不行,死的也要。智云上人,若是巴尔扎回来,记得叫上巴尔扎同去,乌先生他们会沿途留下记号。不好,我也要去方便一下了。”说完飞快下楼而去。 刚才给巴尔扎信笺的伙计,正是洛琬儿。离开得贤楼,看见丰尘向她招手,洛琬儿赶紧过去。丰尘道:“琬儿,我看见左师叔往这边走了。还有那乌青剑几个人也跟在后面,我们赶紧的追上去吧。” 洛琬儿也不敢耽误,赶紧的和丰尘追了出去。丰尘边追边问:“琬儿,你刚才给那巴尔扎一张信笺干嘛的啊?还写上了储相言的名字?” 洛琬儿笑道:“那是意乱神迷丸,我用酒水化开浸在纸上。写的那几个字就是让那傻大汉能记住这几个字,提个醒,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丰尘一指前方道:“琬儿你看,乌青剑他们每到一个转弯都在墙上留下什么东西。走,过去看看。” 两人跟在后面,只见墙上都画了个看不懂的标记。洛琬儿道:“丰尘哥哥,这是他们留的记号,肯定是还有人要来。丰尘哥哥,你也留个记号让我知道你的去处,我去引开后面的追兵。” 丰尘知道洛琬儿机敏的很,千奇百怪的主意很多,道:“好的琬儿,你自己当心。” 洛琬儿告诉丰尘一个隐秘而又简单的记号,丰尘展开身形取追储相言、乌青剑二人。洛琬儿随手擦掉眼前的乌青剑他们留下的记号。飞身上房,在房檐边上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记号。 就见洛琬儿穿街走巷,那记号留的的是随心所欲,或高或低,或房前或屋后,或富商大贾的宅院,或贫苦人家的草房,或莺莺燕燕的春楼,或推杯换盏的酒馆。洛琬儿的身形甚快,绕着舒州城溜溜一圈,玩得好不开心,这才去寻丰尘而去。 且说赵寒,自恃身份,最后还是憋到忍无可忍。直到痛快淋漓的解决了人生一急,就见巴尔扎双眼泛红,还在酒楼门口。 赵寒上前道:“巴尔扎,快。我们中了那道士的毒了,乌青剑和储相言已经去追了。” 巴尔扎道:“褚先生给我留个条子,可是只有他的名字,什么也没说。” 赵寒道:“定是情况紧急,你随我速速追上他们,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道士给拿下。”说罢展开身形追了出去。 巴尔扎虽然体型壮硕,可是这跑起来速度确是不慢,只是脚步声巨大,紧紧的跟在赵寒身后约莫几丈的距离。 赵寒随着乌青剑留的记号一路往城外而去,到了一个路口忽然发现记号没了。巴尔扎脚步沉重的追了上来。道:“公子,怎么不追了。” 赵寒道:“记号没了,我再找找。”赵寒眼光锐利,很快发现转角房檐处的一个记号。心下暗夸:‘褚先生果然心细!这左丘玄看来也是心急,居然上房逃了,今天我看你能逃到哪里。’ 那巴尔扎不会轻功,赵寒又要给他指明方向,速度登时慢了不少。赵寒知道,就是凭储相言和乌青剑,未必就能留下左丘玄。心中越是着急,腹内又渐渐有了感觉。只是心中大骂:‘这该死的太虚宫,难道都是属猴子的,怎么上蹿下跳。也是难为储相言了,还能有时间留下记号。’ 后面跟着左丘玄的两人,奔的越快那憋胀的感觉就越强烈,可是又不敢稍有松懈,生怕就这么被左丘玄跑了。丰尘跟在后面,只要发现墙上留有记号,就把他们留的记号抹掉了,重新留下和洛琬儿商量好的印记。 赵寒和巴尔扎也是在舒州城内四处奔命,每到一个路口都看一下记号。可是追着追着,记号有时画的甚是难找。总是要多方寻找,才能勉强看到一个。就看赵寒甚是繁忙,一个路口都要来回跑几遍,才能看到新的标记。有时甚至贴着地面才能找到,不由得心中大骂:“两个笨蛋,做个记号又何必画的如此隐蔽。” 洛琬儿又顺着丰尘的记号,找到丰尘。悄悄的再丰尘耳边道:“丰尘哥哥,今天另外两位有的转呢。”说罢捂嘴轻笑。 左丘玄知道身后有人跟随,收了脚步道:“二位,请客送行也不至于要送这么远吧?这待客之道我还是第一次见。” 乌青剑,喝骂道:“左真人,你也是号称名门正派出来的,我等好生请你,为什么在我们酒菜里下毒?” 左丘玄道:“下毒?我从未做过,再说我和你们同桌饮酒,为何我没事?” “废话,你当然是提前服过什么解药了。这点小勾当也能来蒙我们?要不是你下毒,为什么我等总是要去小解?”乌青剑道 储相言道:“乌兄,何必再与他多言,他伤了智云上人,这笔账就要记在他头上。” 左丘玄心道:“哼,看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乌青剑道:“储兄,我二人一齐上吧!”储相言道:“二人打他一个?未免落了口实,传闻出去不太好吧。”乌青剑道:“储兄,我已与他交过一次手了,不是这他的对手。” 乌青剑性子较急,拧身探掌,一招“指鹿为马”,疾往左丘玄的右手手腕上袭去。储相言也一掌,径往左丘玄拍去。储相言不甘人后,出手就是成名的绝学,截脉散手。一招截辕探花,左手下封准备截住左丘玄的劲力,右手拂出直指胸腹几大穴。出手端的是狠辣异常。左丘玄右腿稍稍后撤,看似退的简单,实则让储相言右手落空。随即道袍一挥一股劲力扑面扫向储相言,道:“不愧是玉手屠夫储相言,好功夫。” 左丘玄前后受敌,右手回转,啪的一声,与乌青剑单掌拍在一起,同时身子略侧,已让过了后心储相言的袭击。数招一过,左丘玄看出储相言的技法,当下以快打快。储相言出名的就是他的“截脉散手”,手法极快,左丘玄出手更快,右手挡住乌青剑的安身立命掌,左掌着着抢快,随打随拿,与储相言皆是近身的打化。片刻之间,储相言倏遇险招,被逼得步步后退。乌青剑见储相言遇险,催动内力,将安身立命掌使得虎虎生风。酣战中左丘玄突飞左掌,往乌青剑面门劈到。乌青剑后仰相避,左丘玄一招乃是虚招,右足突然飞出,乌青剑手腕一疼,招式登时缓了一缓。毕竟是久历江湖,他也是毫不在意,左腿虚杳,右掌虚晃。转瞬轻重逆转,呼的一声,左拳猛然击而出,一招‘马鹿易形’劲雄势急。左丘玄赞道:“好!”侧身避开, 左丘玄的身形急转,乌青剑的掌掌落空。储相言侵得近身,处处拿筋挫脉。左丘玄左手擒拿劈打,却又乘隙反袭。太虚宫的身法灵动,虽然以寡敌众,那两大高手却被他尽挡敌人来招。三人越打越猛,储相言心想时刻一久,双方必有损伤,恐怕多数还是自己二人要先败下阵来。心中着急,为什么赵寒和巴尔扎还未赶到。 其实赵寒心中也甚是着急,这房上房下窜来窜去,也不知这三人追逃到了何处。只是跟着标记一路寻来,忽然见得眼前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声音传进耳来。抬眼一看原来是处春楼,心道‘这道士难道没处躲了,往这春楼里躲藏?难不成道家的清静无为,就是无所顾忌?’眼看门廊柱子上清晰的留了一个记号,分明是指向楼内。赵寒迈步进去,里面众姑娘见赵寒是风度翩翩的美公子,皆是一拥而上。赵寒心中烦恶,一把推开众人。那老鸨刚想上前,就看脚下一个黑影挡在门前,抬头一看。“哎呦”一声,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堵墙啊。正是那巴尔扎赶到,这巴尔扎,现在两眼通红,脑袋里稀里糊涂。众姑娘看见巴尔扎如同天上恶神下凡,吓得四下惊逃。赵寒顺着记号,看见一房门上有个记号,内力一发,门栓折断推门而入。里面两人,锦被裹身,惊吓的看着赵寒。赵寒只是四处查看有无记号,只见窗户上留有记号,以为二人从窗口追出,打开窗户,飞身上房。那牙床上的男子,见并不是找自己麻烦的,心头一松。就听门前咚咚的脚步声,仿佛房子都在跟着脚步声抖动。一个猛牛般壮汉,冲进屋来,双眼血红的盯着自己。那男子双眼一翻,竟而吓得晕了过去。巴尔扎见窗户打开,可窗户太小容不下自己身躯,大吼一声,冲了过去,把那半堵墙都撞塌了。追着赵寒而去,房屋上也不知道坏了多少残砖碎瓦。 左丘玄突然间左手拳掌并用,变化万千,连下杀手,酣斗中蓦地飞出一掌,猛向乌青剑双肩扫去,这一掌正是太虚绝学之一的‘碧海流云掌’中的‘沧海横流’,这招去势异常,迅捷奇特,眼见乌青剑无法避开。左丘玄与二人拚斗,乌青剑与储相言都是能手,只能全力而为,不敢稍有松懈。这时抓到乌青剑一个破绽,岂肯容情,这一掌竟是全力而为。乌青剑心中大骇,连忙撤身运气与肩。他知对方这掌劈下来非同小可,但既已闪架不及,大喝一声:“好!”硬接了左丘玄这一掌,只听得砰一声,如同打在破革之上。竟被他蕴蓄太虚宫上乘内力的这一掌打的翻了一个跟头,闹得是灰头土脸,只觉得脏腑间翻江倒海痛楚异常。储相言一见大惊,单手成爪,迅疾的向左丘玄“曲泽穴”点去,这招是攻防兼备,生怕乌青剑受伤之后,左丘玄还有更厉害的后手。左丘玄打了乌青剑一个跟头,精神一振,单掌刚柔并蓄连续进招。储相言“哎哟”一声,手腕已被他抓住。左丘玄回力一带,储相言劲力不敌,被左丘玄带近了两尺。左丘玄侧身来,以防乌青剑起身反击,左掌倏的一声,往储相言天灵盖击落。乌青剑大惊,如果储相言命丧当场,他一人更是万万敌不过左丘玄的。奋力跃起,两掌疾向左丘玄头顶击落拍去。左丘玄见这掌来势凶猛,只得拧身避开。储相言乘机一个后翻蹿出摔在一旁,这一下死里逃生,只吓得后背冷汗连连。原来刚才后翻时,腰跨还是被左丘玄踹中了一脚,剧痛彻骨滚在地上。 左丘玄当即运劲出掌,往乌青剑面门拍击过去。乌青剑见来势猛恶,立定马步,一招“獐麇马鹿”,拦在前面。左丘玄并不收掌,扬声吐气,嘿的一声,一掌拍了过去。乌青剑全身大震,双手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乌青剑和储相言心中大骇,心道此番追人,恐怕要命丧这左丘玄之手了。太虚绝学果然不凡,深恨自己轻敌而来。二人只是不知为何赵寒跟随记号,怎么如此许久还没到来。 那赵寒带着莽汉巴尔扎,绕着舒州城里里外外的兜了一个大圈子。只见前方还有一个记号,转角过去,一股恶臭传来,原来又回到了得贤楼茅房外的院墙。那墙上留了一排小字:一路辛苦,为怕尔等憋伤,特带尔等再回茅厕。到此为止! 赵寒心中大骂:“上了一个恶当!人生至此,当属此次受辱最甚!” 有分教:房檐楼堂,琬儿四处皆留记号;东南西北,舒州满城都是赵寒 赵寒又带着巴尔扎,来到最初的记号前,道:“你我分头,一南一北,去找他们。”眼见巴尔扎气喘如牛,点了点头,往南奔去,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明白。 乌青剑和储相言打点精神,还待再斗,就听耳边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心中登时一喜,知道是那巴尔扎来了。那巴尔扎刚刚奔到,两眼通红,鼻子里喘着粗气,恍若一头蛮牛。乌青剑和储相言心道:“这家伙,定是气坏了,还从未见过这他这般状态。以后要是和这人有了冲突,还要留几分小心。” 乌青剑道:“巴尔扎,你到哪里去了,一路留了记号,怎生这会才到?” 丰尘和洛琬儿早就藏身在远处,丰尘看见左丘玄独战乌青剑和储相言还稳操胜券,刚自高兴。见巴尔扎来了,敌方又来一员猛将,心道不好。 那巴尔扎现在脑袋晕晕,总觉得有人在耳边说什么。甩了甩头道:“你们两人,留的什么鸟记号?害的老子他妈的又上房,又钻妓院的。最后为啥在茅房前又画记号了?” 乌青剑和储相言不知他说什么,心道:‘这个浑人,怎么胡说八道。记号画的那么清楚,怎么又上房又去妓院的,难道路也不会走了!’ 丰尘和洛琬儿远远听到,相视而笑。 乌青剑大声道:“巴尔扎,你我与储相言先生并肩上,我们三人拿下这下毒的贼道!” “储相言!”这三字,如同三盏明灯忽然点亮了巴尔扎脑袋里的神经。那血红的双眼,仿佛瞪的要泛出血雾一般 乌青剑正准备上前合围左丘玄,身边的巴尔扎一听到储相言三个字,浑身一颤虎吼一声冲向前去。储相言心道:“看不出来,这个莽汉倒是挺够义气。动起手来毫不含糊”一个呼吸间,巴尔扎挥着蒲扇大的手掌,直奔储相言头顶拍下。储相言大惊失色,只当巴尔扎是扑向左丘玄的。心中全无防备,只能勉力挥掌相拒。 乌青剑大叫:“巴尔扎,你疯了吗?储先生是自己人。” 第三十四章 展神威 荒漠流云 说时迟,那时快。乌青剑的喝骂声还未落音,巴尔扎的大巴掌已经扇了下来。储相言匆忙的奋力抵挡,消减了不少掌力。可是蒲扇般的大巴掌的掌风还是扫到了储相言的头上,储相言登时觉得头顶剧痛,咬牙坚持着连退了好几步。 忍着痛道:“巴尔扎,你他妈的怎么回事?没看见是我?” 巴尔扎这时神志恍惚,总觉得眼前这个人甚是熟悉,可是就觉得好像有天大仇恨一般。大吼一声,又冲上前去就要和储相言厮杀。 储相言刚才就差点被左丘玄一掌击在头顶,若不是乌青剑奋力解救,当即就要被毙于掌下了。可是这巴尔扎一身横练得外力,在加上力大无比,刚才被掌风扫到的头顶兀自隐隐生疼。心中不由的大骂:“我这脑袋就这么吃香么?” 储相言不敢怠慢只能凝神应对,一招招发出尽往巴尔扎酸筋软肉处攻去。 丰尘远远看着,问道:“琬儿,刚才在酒楼你给的那个意乱神迷丸,就是能让他神志混乱吗?” 洛琬儿笑道:“那‘意乱神迷丸’我也不知道能有这般效果,我也是从别处偷偷弄来的。” 那巴尔扎皮糙肉厚,出掌混乱,不一会已经被储相言击中几次。不过他仿佛浑没感觉,只是拼命般的回击。双眼通红,吼声连连,恍若疯魔一般。那股气势着实吓人。 储相言越斗越是心惊,大声道:“巴尔扎,你再不停手,我就不留情面啦。”说罢双手一晃,也不知从哪里手里就多出一把极细巧的弯刀,正是他在得贤楼剜豆腐球的弯刀。乌青剑一看知道这储相言动了真火,一旦自己这边闹出事来,恐怕赵寒那边不好交代。忙道:“储兄,我来助你擒下这个浑人,切莫伤了他性命。” 储相言连退几步,收起了弯刀,和乌青剑一前一后夹住了巴尔扎。左丘玄看得不明白,怎么这一会本来是他一个斗乌青剑和储相言两人,怎么这一瞬间换成了这莽汉斗这二人了。 刚才巴尔扎猛扑储相言,出掌毫无章法,只是凭着一股巨力,竖进横击。这巴尔扎喘息如牛,又冲向储相言。乌青剑见状,飞身追去。巴尔扎右手一拳轰去,储相言发掌应敌。可巴尔扎这拳居然是个虚招,飞起大脚踹向储相言面庞。储相言变招甚快,一个侧身双指点向巴尔扎腿内侧‘筑宾穴’。心道:‘这下非要让你这浑人酸麻倒地不可。’眼见双指点到巴尔扎。可巴尔扎居然硬生生的把踹出的这脚给收了回来,左手一个大巴掌扇了过去。储相言万万没想打,刚才一通蛮打的巴尔扎居然用起了招式,还连用了两个虚招。猝不及防,只得伸出右手勉强格挡。乌青剑眼见不好,救援不及。巴尔扎大巴掌已经扇到,储相言相格的只是稍缓了一点势道。储相言心道:“完了,老子中了这蛮汉的奸计。”大巴掌着实扇了一个耳光,储相言顿时半脸肿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恐怕最后一刻也不明白,为什么巴尔扎会忽然一招能颇具章法。就连一旁观战的左丘玄也是一头雾水,这一生还没遇到这般混斗的场面。乌青剑都快傻眼了,明明是以三对一的大好局面,忽然就变了。巴尔扎击倒了储相言,双眼又看向乌青剑。暴吼一声冲了过去,这时已经是全无章法,全凭一身蛮力。乌青剑凝神戒备,准备抵挡巴尔扎的全力一击。可是这蛮牛般的身躯,嘶吼着从乌青剑身边就这么跑了,砰砰的脚步声消失在黑夜里。就留下乌青剑拉好架势,全神应对的身形和满眼懵呆的神色。 丰尘和洛琬儿躲在附近的小树林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真没想到这意乱神迷丸这么厉害,这家伙不知道会跑哪去了。” 丰尘笑道:“琬儿,这下左师叔可就没有压力了,五个高手,现在就剩下一个了。不过还有那个像几人首脑的赵公子还没露面,我们先躲起来看看,看来只能出奇制胜了。” 洛琬儿道:“好的,丰尘哥哥,我听你的。这些天来,比我前十几年过的都开心。” “我也是。”丰尘轻声道 重重叠叠的枝丫间,只漏下斑斑点点的细碎的月影,丰尘与洛琬儿两人卿卿我我,当真是花前月下。乌青剑是满脸紧张,劲力遍布全身,可是又觉得仿佛被戏耍了遍,好不丢人。左丘玄是负手而立,道袍的衣角无风而动。的确是千钧一发。 乌青剑拉不下面子,知道这次若不舍命一击,恐怕就要折在左丘玄之手了。“叱!”长啸一声,身体前冲,速度倒是极快,双掌上包裹着内力,犹如是泰山压顶一般,生生砸落了下来。 左丘玄并没有因为乌青剑那全力的一击而退,反而是向前微微跨了一步,一只手探出,化掌竖切,斩向了乌青剑的肘部。 这乌青剑临敌经验丰富,变招极快,当即侧身沉肘坠肩,一拳横砸下来,俩人内力碰撞在一起犹如无形涟漪一般一层一层的蔓延了出去,靠近的小树上的枝叶都不停的晃动。 这乌青剑果然很强,刚才虽然落了下风。可到了这性命相搏的时候,依然不容小觑,难怪能成一方豪强。不过左丘玄的脸色并没有任何的变化,面对乌青剑还是好整以暇。绵风掌一招云散风流,仿佛劲力长得望不到边界,只让你觉得它是那样的绵密,像一张大幕把对手整个都笼罩起来了。丰尘看得入神,完全想不到绵风掌在左丘玄的手下可以施展出这般气势与威力。 左丘玄瞬间击溃了对方的拳劲,乌青剑更是被惊退了好几步,心道这太虚宫掌教不愧是天下三绝之首,教出来的弟子都不弱于任何一帮一派的首脑了。 不过乌青剑立刻就回过神来了,心道不能让左丘玄继续抢得先机,凭直觉这掌法必然是绵绵不断,若让左丘玄这般绵绵不绝的攻击下来,只能疲于应付,让对方立于不败之地。心思一动化掌为拳,轰了过来,这一拳颇有威势,有一种要一夫当关的气势,一阵阵的拳劲震荡开来。 左丘玄道:“乌寨主,好俊的功夫。” 左丘玄右手一翻,云散风流的劲力一变,只在一瞬间就化解了左丘玄的拳劲,那一道道的拳劲仿佛是触到一块滑不留手的油布,被生生滑向了一边。这正是用到了这招的精髓,要对手的劲力云散风流。 绵风掌瞬间化解了拳劲之后。左丘玄变招极快,双掌微圈两股劲力朝着那乌青剑袭去。 这时正是乌青剑前力刚散,后劲未上之时。“嘭!”被左丘玄的一掌拂中,甫一接触尚没觉得多大劲力,一瞬间犹如被一块大石从天而降砸落胸前。 乌青剑被这一掌拍中,连连后撤化力,即便如此也是胸口隐隐作痛,知道脏腑已经略有伤势了。 “好一个梅花剑仙,好手段。”乌青剑面色阴沉,心道今天赵公子若不及时赶来,恐怕他鹿云寨就没有寨主了。 洛琬儿悄悄跟丰尘道:“这条大乌鱼已经输了一招啦。” 丰尘点点头,就见乌青剑,脚下猛踏,瞬间杀到了左丘玄的面前,他的身法确实快若脱兔。在那一瞬之中。又是一拳瞬间轰出,朝着左丘玄轰杀而来。 丰尘暗道:“好快的速度!不过他这好像也就是掌法稍作变化来的。” 这拳法,正是乌青剑根据那安身立命掌,自创的一套拳法。 乌青剑将身法发挥到了极致,左丘玄却还是意定神闲,并无半分慌乱。他能有这样的自信,这样的自傲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否则也不会是太虚五子中的人物了。 “乌寨主,果然够快的啊”左丘玄冷笑着,忽然身体一个飞旋,擦着乌青剑的拳风闪在了一侧。管他的速度有多快,也要能伤到他才有用。 “丰尘哥哥,他们的武功都是很厉害啊,不过好像你左师叔可是比这臭乌贼厉害多啦。”躲在一旁的洛琬儿开口说道。丰尘看两人交手,没觉得是生死悬于一线的搏杀,反而像是老师在一旁口传身教,两手不由自主的跟着比画。 “丰尘哥哥!”洛琬儿又叫了一声,丰尘才从自己的沉浸状态中反应过来。 “琬儿,刚才我没听见。”丰尘说道 洛琬儿道:“看入迷了?你左师叔很厉害呢,好像那大乌鸦打不过他的。” 丰尘说道:“真没想到,左师叔号称梅花剑仙,这拳脚的功夫也是这般厉害。” 刚说完就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极快的飞掠过来,原来是那赵寒。左丘玄和乌青剑也都发现了,左丘玄一个掌风,疾扫到乌青剑前胸,将他震退数步。那乌青剑喉头一甜,又硬生生的将一口血给咽了下去。 乌青剑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心想:‘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大声道:“公子,速来救我。”赵寒几个闪身就来到乌青剑身旁。只是扫了一眼,发现乌青剑脸色青白不定,问道:“乌寨主受伤了?” 乌青剑道:“我一人不是左丘玄的对手。” 赵寒对乌青剑道:“乌先生,这巴尔扎疯了吗?若不是我闪的快,非被他撞上不可,被我打晕了扔在路边。那储先生呢?” 乌青剑指了指地下,道:“喏,被那头蛮牛一巴掌扇晕了,那个浑人好像疯了一般。” 赵寒冷笑,道:“巴尔扎不是疯了,看样子是中了什么乱了神智的毒。” 乌青剑看了看左丘玄,心道:“什么名门正派,尽使些下三滥的勾当。不过这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要是能学会,倒是也会助力不小。这道士也是笨的很,怎么没下致命毒药,我也算是命大。”这乌青剑哪里知道,那下毒的高手藏身在不远的小树林里呢。 赵寒道:“左真人,真是好手段啊。没想到太虚宫也有玩毒的高人啊,今天智云上人直接伤于你手,巴尔扎和储先生也是因你之故,不给点说法怕是说不过去吧。” 左丘玄道:“赵公子,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先设鸿门宴,我只是离席而已,先出手的也是那番僧,我只是被迫出手而已。至于下毒一说更是无从谈起,我太虚宫也从来不屑于去使毒。再说要是我真会下毒,又何必废这许多功夫,直接酒菜里下了剧毒就是。” 赵寒阴恻恻的一笑,道:“左真人,既然话不投机,那我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音未落,一掌袭来,他身躯瘦削,向前只是踏了一步,倒也有颇有气度,如同渊渟岳峙。扑面劲力如同那莽莽黄沙,四周的空气仿佛变得异常干燥。这赵寒也是受了极大的憋闷,这一晚上绕着舒州城上蹿下跳,就是去找茅厕了。在北方那是一呼百应的人物,今天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出手就是师门绝学荒漠无烟掌。 “焦金烁石!” 掌风扑来,这时月光高照清风微微,本该清爽宜人,可忽然间却如同正午的太阳烘烤着,异常干燥的热风犹如无数枚烧红的钢针,肆意地灼刺着人的身上。只是这一瞬,这干燥的热风又吹向喉咙,仿佛有一个火球儿在那里上下跳动,燎得人干涩难忍。 左丘玄道:“来得好,看看是你的黄沙能不能填满万顷碧海。” 左丘玄也是全力以赴,反手一掌,和他对劈,这一掌,好像海水翻滚,一击而下,使得他的掌力内气纷纷凝聚一处。然后左丘玄大踏一步,全身如张弓射虎,掌法又似青龙出水,一招之间,蕴含奥妙。左丘玄面对赵寒是丝毫不敢大意,知道对手是圈林苑出来的,那白邪可是与他师尊天道乾真子同为武林三绝之一,一身功夫深不可测,教出来的徒弟也是身手不凡。当即使出太虚宫绝学碧海流云掌。 两人掌力相较,居然有了轻微的爆裂声响。 左丘玄一掌“荡海拔山”如同滔滔白浪从天际滚滚而来,波涛推涌追逐,渐渐由远而近,越近越高,越高越响,宛如千军万马挟着雷鸣一般的轰然巨响奔腾而至。 赵寒的干热的掌力如同遇到一波波侵袭而来的巨浪,热风初时尚能抵挡,可是那巨浪一波波没有止歇,一浪高于一浪。仿若巨浪就要将那股燥热的掌风逼迫而下,可忽然间那燥热再又席卷而来,那干热的火球在浪潮下总是不会被浇灭一般。倏忽两股劲力陡然间消失于无形,那燥热和巨浪瞬间无影无踪。 赵寒这一式仅仅是试探一下左丘玄的功力,一招之下收手而立。知道也是遇上了进得中原以来的最强敌手了,微微皱起眉头,凝目看向左丘玄。左丘玄也是深吸一口气,知道刚才那一手,两人算是不分伯仲。 周围是一片沉寂。除了树的叹息,没有丝毫声音。一片云缓慢而沉闷地在天际爬行,渐渐的遮住了月光,这种寂静又像深沉的大海,在酝酿沉睡的力量。天空的云好象是蓬松的灰色山峰一样向着地面扑来的浪涛,又好象波浪被狂风吹开而形成的深渊。这气氛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丰尘和洛琬儿双手紧扣,紧张的不由手掌上都有细细的汗水泌出。 洛琬儿轻声的在丰尘耳边说道:“丰尘哥哥,你左师叔现在和刚才对阵那大乌龟不一样呢。” 丰尘笑道:“琬儿,怎么才一会儿,这乌寨主就一乌鱼,过会儿乌贼再而乌鸦现在变乌龟了?” 洛琬儿咯咯娇笑道:“丰尘哥哥,这乌鱼、乌贼、乌龟和那乌鸦,都是得个乌字嘛,和他的姓也是很搭配的。” 赵寒忽然腾身而起,自上而下,一掌挥出。掌影飘飘,看不清落点何处,正是荒漠无烟掌中的“茫茫千里”。劲力又像连续起伏的沙丘,如同大海中的波浪一样,漫眼千里。可是那黄沙之上又是无可琢磨的怪风,忽而贴着地面,忽然又打着旋侵人不能睁眼,忽而又隐藏于沙丘之后。 左丘玄眼神一寒,见这掌力幻化,劲力连绵不绝。除了掌风炽热,那意境居然和碧海流云掌颇为相似。知道这掌甚是厉害,他长臂暴起,划过一弧大圆,由左右斜圈蓦翻,于是,一阵无形无影的罡烈力道,象突然在空气中沸腾起来,宛如定海神针,屹立海底,带着雷霆之威翻涌排挤。正是碧海流云掌中的一招‘定海神针’,那四周空隙展现出一片滚盈的迷蒙,象是来自深海的咆哮震撼着、迎抗着那来自大漠的狂飚。这股匪夷的力量甫始产生,左丘玄的双掌已催动着这股坚定的力量扩展着。赵寒那变幻着鬼魅似的方向飞闪如刃般的炽热掌风片片飘然而至,那掌风横斩斜削。可无论这掌力怎么变换着方位,可就是切不进左丘玄身前三尺。 二人衣襟激荡,周遭尘土弥漫。乌青剑见赵寒于左丘玄的两个照面,心中大骇,若是刚才左丘玄这般施为,恐怕自己早就命归西天了。就算是和储相言联手,三十招内也必然落败。原来刚才和自己两人交手,其实就是在试探二人深浅,并未全力下手。不过见到赵寒也是这般功夫,还有那功夫更加深不可测的白邪。又觉得自己是择良木而栖,暗自庆幸。 第三十五章 战豪强 鬼王落败 那看似无孔不入的掌力,似乎能侵袭到左丘玄的任何一个方位。丰尘看得心砰砰直跳,只觉的那满眼都是赵寒的手掌,实不知到底会拍向何处。那白邪曾为获得一件异宝,深入千里沙漠,不巧遇到沙漠风暴,凭借一身绝世武功才躲得一难。事后细细回想所经历的风暴侵袭,那灭世般的气势,狂风夹杂黄沙的各种变化,潜心数年创了这荒漠无烟掌。不愧一代武学宗师,这掌法独辟蹊径,狠辣刁钻。 左丘玄看了赵寒掌力变化多端心中一凛,向后滑开两步。心道任你万般变化,我自不变。左秋玄道袍烈烈,刚才挥出如穹顶般的劲力,接住了那刁钻方位切来的掌法。‘定海神针’这招总是后发而至,蓄力越久反弹越大。几处劲力甫一接触,赵寒心知这掌切不到对方的身上,左丘玄必有后招,翻身而退。身形刚退,一股巨力汹涌而至,呼吸为之一滞。赵寒心道:‘还好自己见招的快,否则这招上就要吃亏。’赵寒身形刚落,脚尖一点如箭般又冲向左丘玄。丰尘和洛琬儿相对一看,都是撇了撇嘴,心道:“好快的速度啊。” “嗡!”赵寒的双掌再次拍出,一种奇怪的炙热又散发开来,劲力如同干燥的黄沙无孔不入,瞬间朝着左丘玄笼罩过去。 赵寒的实力比起之前的无论是乌青剑,亦或者是储相言都高出了不止一线。左丘玄深知百尺竿头,每进一步都是巨大的差距。赵寒年岁相较自己还要小上不少,可这一身功夫并不比自己逊色。这白邪果然是和自己师尊齐名的人物,独辟蹊径的练就一身绝伦功夫。 左丘玄的道袍一瞬间鼓胀而起,向着前后左右各拍出两掌,那地上的尘土在两股劲力相遇下,“呼”的腾起一丈有余。丰尘惊道:“哎呦,这不是绵风掌里的风起云涌嘛。原来用招还得不拘一格啊,这好像和治病用药是一个道理。” 赵寒所修炼的荒漠无烟掌也是极高明的一套掌法,之前遇到对手,常以此掌法取胜。可是这次和左丘玄交手,总是处处掣肘,棋差一招。左丘玄接了赵寒这几掌,也觉得周身燥热,若不是几十年来修习玄家内功,恐怕内息都要被这掌风带的沸腾起来。知道自己在招式上并不一定能胜得对方多少,赵寒也就是内力稍弱一点。站在一旁的乌青剑似乎也看出了那么一点意思,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想尽快留下左丘玄自己也要出手。 乌青剑知道自己以有点内伤,无力直面左丘玄。慢慢绕到左丘玄的右后侧,眼睛紧盯着场面上,只待出了机会忽下暗手。 赵寒看到乌青剑站到左丘玄后方,心中猜到乌青剑的想法。当即一招‘荒芜死地’拍了出去,虽然掌风依然炽热,可是中间还蕴含了一丝丝的阴气。左丘玄心中一凛,脚步稍稍后撤,双手瞬间拍出一十二掌,内力只是绵绵密密呼啸而去。这正是碧海流云掌掌中的‘云屯雾集’,那赵寒的掌风如同遇到一堵云雾而立的墙。乌青剑见状,从后飞身一招,左丘玄遇险不乱,撤步疾旋,极巧妙的避开乌青剑的偷袭。 左丘玄撤出几步,看向乌青剑,道:“怎么?乌寨主还要称量一下贫道的技艺?” 乌青剑道:“左真人,你伤了我们的几位朋友。不留下你,怕是传扬出去,我乌某几人的脸面可就没地儿搁了。” 左丘玄心道和这赵寒本就不分伯仲,这下多了个乌青剑,可就麻烦了。唯有全力以赴,先撂倒了这乌青剑,再寻机会脱身。思绪一动,宛若一只灰鹤扑向乌青剑,身形未到,掌风先到。出手就是碧海流云掌中的杀招“惊涛骇浪”,乌青剑没有想到左丘玄说到就到,心中大骇,连连闪身后退,可掌力如影随形。赵寒一看不妙,挥掌扫向左丘玄后脑,左丘玄感觉后脑生风,知道赵寒出手。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了出去。右手化掌为爪,抓向乌青剑的肩胛骨。乌青剑倒退时飞起一脚,踢向左丘玄的手腕。左丘玄收回右手,转身向赵寒接连攻出四掌,这四掌如排云倒海。赵寒未敢硬接,身如陀螺急速旋转避开。左丘玄继续扑向乌青剑,掌力如云如雾,涌将过去。 乌青剑疲于应付,心中大骂:“这牛鼻子,柿子捡软的捏,真是够倒霉的。” 左丘玄这几下兔起鹘落的抢攻,一时间将二人迫的手忙脚乱。赵寒心中大怒,一招黄沙漫天拍了过去。左丘玄知道这掌厉害,只能凝神应付。那乌青剑缓了一口气,蹂身而上,攻向左丘玄的两肋。左丘玄分神应付乌青剑,劲力分散,和赵寒接了一掌,连退多步这才拿桩站稳。 丰尘在一旁看得心急,当时也顾不得许多,道:“琬儿我去相助左师叔,我还没去掉易容,他们认不得我,你千万莫要现身。”不待洛琬儿回应就冲出小树林。遥遥一掌拍向乌青剑,这一掌丰尘用足内力,明知距离太远伤不到对方,浑没作多想。乌青剑看林中冲出一人,貌似伙计模样,相隔自己十余丈就是一掌。心道:“天下还有这等掌法,相距这么远就能伤人?”宁可信其有,还是谨慎为上。转身面对丰尘,也是拍出一掌。左丘玄和赵寒见两人犹如表演一般,如此隔空就这么拳来掌往。隔空掌原是可以靠掌力伤人,可是相距如此之远也是见所未见。 左丘玄少了乌青剑这一高手的围攻,精神为之一振,一招云起龙骧攻向赵寒。两人登时翻翻滚滚的斗在一处。乌青剑没感到任何劲力袭身,心知上了一当。这两天来,没有一件事顺心,顿时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看这伙计面相甚是年轻,知道功力不会太强,就想结果了对方性命。出手即是杀招,右掌斩向丰尘的咽喉,劲力十足,左手一掌拍向胸腹要害。丰尘见状并未惊慌,右手横滚外翻引化了切向颈部的一掌。左手一招临风对月,后发先至拍向乌青剑脑颅,攻其必救。乌青剑不敢大意,忙抽掌挡架袭向头顶的一掌。不料丰尘变化极快,左手画了一个圆弧,又攻向乌青剑的右肋。乌青剑撤步回身,反撩一掌,与丰尘一掌拍在一处。乌青剑只觉得对方内力汹涌而至,所使招式远比前些日子那太虚宫晚辈来的更为醇熟,岂是一个年轻人所能具备,心中大骇。连忙跃开几步,问道:“请问阁下是太虚宫何人?”他又哪里知道,这不过是丰尘受了左丘玄一晚的指点而已。 丰尘知道乌青剑误会,自己不敢开口,只是摇了摇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生怕敌人抢攻。乌青剑见丰尘不答话,气道:“好个太虚宫,既然不将乌某放在眼里,那今日就好好领教领教太虚绝学。”一拳击出,就是自己独创的九转七变拳,变化多端。丰尘不知乌青剑这一拳会击向哪里,连退数步。乌青剑一看对方畏惧自己的拳法,连连抢攻。丰尘是连连后退,只是紧紧的盯着乌青剑的双拳。几十招过后,丰尘用着绫波飘渡的身法不停的闪躲。洛琬儿躲在林内,看丰尘的身法,暗自高兴:“没想到,丰尘哥哥将这身法用的这么娴熟。” 乌青剑气急大骂:“太虚宫的都是只会逃跑的功法么?”乌青剑的身法远不及这绫波飘渡来的玄奥精深,每次都是让丰尘巧妙避开。越是着急行功越速,忽然间小腹一阵感觉传来,乌青剑心下大骂:“不好,这小解的感觉又来了。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毒药啊,怎么净是些下三滥的玩意。” 丰尘看了这几招,发现乌青剑这九转七变拳招招都是斜向发力,拳到途中必然变向,临近身边变向更快。瞬间有了应付之策,故意嘶哑着嗓子道:“乌先生,从现在开始我若再退一步,便算我输。”左丘玄早就猜到这易容的人便是丰尘,刚才见他虽然都是逃避,但是能在这江湖豪强手下走了几十招还未落败已属不易,现在居然说再退一步便算是输了。当真是年岁太小,不知轻重,心下不免担忧。 乌青剑气极反笑,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是有什么底气这般狂妄,到时命丧我手休怪不得我。”话音未落,一拳斜向劈来。丰尘一步上前,抢在乌青剑招式未老,左掌击其腋下。乌青剑未及变招,回手反砸丰尘手腕,丰尘一招抢得先机,绵风掌招式一招招使出,什么云树遥隔、云散风流、光风霁月、两袖清风、临风对月...当真是应了那“绵”字决,招招有变,招招不停。乌青剑这九转七变拳,每一拳都使不到一半便被丰尘给逼退回来。丰尘的内力强劲,虽然还不够醇厚,发劲还做不到吞吐自如,收发随心。但是每一掌拍出皆是风声呼呼,劲风扑面,出招更是随心所欲,迫得乌青剑不得不去自救。左丘玄眼观六路,见丰尘出招,暗暗道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把这乱决的门槛摸到了。 乌青剑见丰尘这招招皆是太虚宫的掌法,可是招招却又不同。自己独创的九转七变拳,本就是以变化多端为要义,没想到这太虚宫的掌法变化更多。可是又感觉这人使出的这绵风掌又好像毫无变化,为何又隐约觉得无招不变。几十回合下来,自己心中隐隐后怕,貌似这人掌法处处是自己拳法克星。 其实要论真实功夫,丰尘要比这乌青剑还是差了不少。数几十招一过,这乌青剑心中一急,那尿意感觉就要破闸,连平时七成功夫也使不出来。加上丰尘为人机敏,身法奥妙,内力强劲,新体悟的乱决又是武学的更高的层次,却是占了不小的便宜。左丘玄看在眼里,心道,好小子,当真是可树之才,太虚宫若得此子,这三代之内都将屹立武林。 乌青剑丝毫不敢放松,一边拼命憋着,一边还要应付丰尘那绵绵不绝的掌力。明知对方要逊自己不止一筹,可就是处处吃瘪。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九转七变拳的软肋居然被对方知道,常人都是招式出来才好拆招。太虚宫这人倒好,都是在刚刚发招就将拳招逼迫回来,多少杀招都是用不出来,实在是心堵气闷。丰尘却是越打越是顺手,昨天刚听了左丘玄讲的掌法,刚才又看几个高手用招,这下全在这乌青剑身上试验了。两人来来回回有拆解了三四十招,丰尘果然是一步未退,反倒是乌青剑步步后撤。 这乌青剑越打越是心急,越是心急这憋胀的感觉越是明显。可是这拳脚无眼,招招都是命悬一线的。其实他不知道,丰尘临敌经验甚浅,很多次绝好机会都没能把握。可越是这样,时间拖的越长,乌青剑这忍耐的功夫,在这一天也不晓得提升了几倍。那边的赵寒和左丘玄斗的更是激烈,可是那消利散的功效让同样的感觉也落在了赵寒身上。可是两人这身手,分出输赢也在百招之后,赵寒是打越是心焦。 丰尘一招乘风转舵,斜斜的一掌拍出,乌青剑飞身后跃。用力稍猛,那固摄之力稍泄,闸门没有收住,一路滴滴洒洒。待得落地,半幅裤子已经湿了。乌青剑心下无比懊恼:“被人一掌拍死也就算了,和一年轻后生放对,居然被人打尿了,这传扬出去,那江湖人的笑话,比诛心来的还要痛苦啊。”当即转身回手一只袖箭发出,丰尘侧身闪避。乌青剑夹起地下的储相言,留下几句场面话,大声道:“今日且留下你的狗命,乌某来日必取你项上人头。”说罢头也不回,带着一身味道扬长而去。 赵寒一看,局势大变,知道再不决断,恐怕自己也要步那乌青剑的后尘。 左丘玄招招进逼,将那碧海流云掌使的气势非凡,只感觉大海和长空渺茫地联在一起,溶合在一片茫茫云海之中,从水天一际的远方,不时有巨浪涌起,如山般奔涌而来。那掌力变化万端汹涌,喧嚣,翻腾,暴怒。忽而大海又幻化为乌云,好像是天边压下来的山峰一样向着地面席卷而来,又好似一个个狰狞的巨人隐藏黑幕之后,一会又好像遮住初生的太阳,无限光亮从云边喷薄而出。 赵寒本就心存退却之意,越发的感到心惊。使出的招式越是阴邪毒辣,反而越是被那左丘玄的玄门正宗的功夫所压制。赵寒向左虚晃身形,右手拿出折扇,虚晃一下。左丘玄单掌拍出,这一掌正是碧海流云掌中的云兴霞蔚,一刹那犹如云气升腾,彩霞聚集。赵寒感觉胸腹一阵翻涌,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形一转倒飞出去。左丘玄负手而立,并未追击,只闻一阵阵阴恻恻的笑声,黑暗中传来赵寒的声音:“太虚宫果然名不虚传,来日必当亲上宫门领教左真人绝学。” 丰尘看到左丘玄获胜,连忙高兴的上前,道:“左师叔,您可真是厉害,赵寒还是败在您的手下了。” 忽然左丘玄一个踉跄,脸色泛白,满面病容,和适才一人独斗赵寒和乌青剑那挥洒自如的样子截然不同,丰尘忙道:“左师叔,您受伤了吗?”左丘玄点点头,身子摇晃,竟然站立不稳,道:“恐怕是中了点毒,赵寒那柄扇子有古怪。”洛琬儿也从林中飞奔出来,一脸担忧之色,站在丰尘身边。 左丘玄看了看洛琬儿,道:“今天那几人稀奇古怪的状态,是你的计策吗?” 洛琬儿看了看丰尘,低下头道:“是的,道长。一心只想着给您解围,就使了点旁门左道的东西。” 左丘玄未置可否,身躯连晃,丰尘连忙弯下身来,将左丘玄负在背上。左丘玄伏在丰尘耳边道:“切莫说出我的身份,以免招惹事端。” 丰尘应道:“好的,左师叔,你莫要说话,我们去德济堂。”说罢快步向城内走去,一路上生恐赵寒等人找来。左丘玄身中毒伤,自己本领低微,当真要是遇到那赵寒截击,那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于是与洛琬儿急奔,一路上尽是捡着僻静的小道。来到德济堂,丰尘连忙敲门,七叔和几个伙计还正在盘点。听见敲门声,道:“今日已经闭门了,请有事明日再来。” 丰尘忙道:“七叔,是我啊,丰尘。” “啊,丰尘啊!你们两个快去下门板。”七叔道 门一开,七叔看见丰尘背着一个道士,只见这道士脸若金纸,呼吸急促,额头还隐隐浮着一层黑气。心道,这是中毒的症状啊。 丰尘将左丘玄放平躺在桌上,道:“七叔,这位道长中毒了,救他一救吧。” 七叔道:“丰尘,你快去请欧阳先生,这症状只有他还有几分把握。” 丰尘连忙去后堂去请欧阳德,到了后院,看见欧阳德房间的油灯还亮着,一个读书的人影映在窗上。丰尘敲了敲门,道:“先生,您休息了吗?” 吱钮一声,门开了,欧阳德批了一件薄衫,道:“哦,丰尘啊。有事吗?” 丰尘道:“先生,我路上遇到一位道长应该是中毒了,七叔说只有您才能施救。” 第三十六章 解奇毒 丰尘聆教 欧阳德披了件长衫,快步出门,边走边问:“丰尘,这道长现在如何?” 丰尘道:“面色苍白,呼吸不畅,脉急而弦。” 欧阳德挥了挥手道:“快,带我去看。” 两人快步来到大堂,欧阳德几步抢上前,翻开左丘玄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搭了一下脉。稍许沉吟,问道:“这位道长是不是呼吸中的毒?” 洛琬儿站在一旁,道:“是的,先生,我看见应该是呼吸中的毒。” 欧阳德说道:“毒入肺经,这位道长恐怕也是武林高手,若是常人早就没命了。”转头对几个伙计说道:“你们几个找一口大水桶,注满温水,将道长放进去。” “七叔,请你去炼药房,取两粒翠珍九转丸来。”欧阳德道 七叔皱了下眉头,道:“先生,这翠珍九转丸,炼制殊为不易,您看。。。” 欧阳德道:“无需多言,只管取来便是,救人要紧。” “是,先生”七叔应道 “丰尘,你将这位道长右臂伸直,将衣襟解开。”欧阳德说道 丰尘依言,解开左丘玄衣襟,只见从少商经尺泽至云门,整条手太阴肺经都是灰黑色。几个伙计将木桶抬了进来,注满温水。丰尘将左丘玄抱起全身浸在温水中。 欧阳德说道:“丰尘,你将这位道长右臂擦干,在少商穴用金针刺一小孔,取写艾绒,搓成塔状。去将那药盒打开,将一颗翠珍九转丸口服一口,另一颗切成两瓣。” 丰尘依言一一照办,打开那药盒,一股如兰似麝的清香自药盒中飘散开来。屋内几人只是闻了闻,都觉得精神一振。 “丰尘,你将那两瓣药丸放在道长的尺泽、云门二穴之上,药丸上点上艾绒。在道长的少商穴下放置一小盆。”欧阳德道 一切处置妥当,只一炷香功夫,只见左丘玄头等雾气腾腾,右手少商穴上不断有黑血滴下。稍倾,左丘玄睁开眼睛,面色略见血色,额头黑气已经看不见了。 左丘玄对欧阳德微微颔首,道:“多谢先生施救,若非先生妙手,贫道的性命恐怕都将不保。” 欧阳德拱手,道:“道长,仙风道骨,修为深厚,福泽不浅。我也只治病救人,可是这毒性未尽,虽然暂时可保无虞,但是毒根不处,危害依然极大啊。” 左丘玄道:“不知先生可知这去除毒根的方法吗?” 欧阳德沉吟道:“唔~~根节是不知到底所中是何毒,此毒入侵肺经,起始于中焦,向下联络大肠,日久必然影响脏腑。要是能知是何毒,则三五日可解毒,七八日即可除根啊。要么道长先在舍下小住,待得慢慢查询,一旦寻着根源,则水到渠成。” 左丘玄道:“岂敢如此让先生费心,贫道闲云野鹤,随便找一处地方住下即可。” 欧阳德道:“道长说哪里话,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身为医者之本分。道长,切莫要再推辞了。” 一夜忙忙碌碌,待到左丘玄安稳住下,天也就快亮了。 这日,德济堂他一如往常开门,德济堂的病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一位老者来到德济堂,问:“请问欧阳先生可在?” 丰尘听了,一边把刚开好的方子递给瞧过的病人,让他去柜台拿药,一边起身朝老者抱拳道:“欧阳先生今日不在,不知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老者见到丰尘,见他非常面嫩,面露狐疑,连连道:“麻烦你救救我儿子吧!” 丰尘一听,急忙问道:“令郎哪里不舒服,随您一起来了吗?” 叶丰尘看到这老人一脸的失望,就说:“老人家,我的医术虽然不如欧阳先生,但也有一些经验。老人家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先给令郎开些药,先看看好不好啊。” 老人家带着将信将疑的眼神地看了看丰尘,又看了看病歪歪的儿子,想了一下,说:“那好吧。”于是丰尘仔细地询问起病情来。 原来,这位老人家姓虞,儿子今年十九岁,自打几天年前生了场大病之后就开始咳嗽。找了不少郎中看过,都说有内火,吃了药之后竟连性格都变得古怪,动不动就会生气,还不想吃饭,无论什么饭菜都觉得无味,而且总是腹痛腹泻。 丰尘想了一下,觉得是以前的郎中为了清内热,多用寒凉药物,可在润肺止咳的同时总是妨碍脾胃,就这样,虞公子的脾胃渐渐地健运失司,肺胃津液不足,就造成了身体的虚弱!这样想来,心中便有了主张。 待他给虞公子摸过脉,看过舌,愈发觉得和自己想的一样。又觉得人身病损,补虚为先,于是按方子开了药,叮嘱七天后再来。那姓虞的老人家拿了药,带着儿子回去了。 欧阳德几日来接连给左丘玄用了多种方法,可是这毒性难处,没有起色。 丰尘将这几天的看得病例和方子拿给欧阳德看。看到那虞公子的记录时,丰尘说:“先生,这个虞公子的病是这样。。。,我就开了黄芪建中汤,看有些肝火旺,就少加了些桑叶和炒丹皮,让他他七日后再来。” 欧阳德看了看,再听丰尘一说,心中暗自思忖,不知这虞公子的虚劳到什么程度了。若只是脾胃气虚,这个方子效果会很好;若是需益精填血,这方子力道便显浅了一些。想了想,也没有多说。 七天之后,姓虞的老人家果然带着他的儿子来了。丰尘瞧那虞公子不停地咳嗽,而且很是剧烈,便问道:“老人家,令郎常常这样咳嗽吗?” 姓虞的老人家答:“是呀,每次咳嗽都觉得背有寒气,心里燥热。” 这时,虞公子也说道:“唉,有……有的时候……还觉得有气往胁肋那里窜,不住地咳……”说完又咳嗽起来。 叶丰尘顿时目瞪口呆,心知,这方子开的药不对症了。 “上次的药吃完后感觉如何呀?”欧阳德上前问到。 “不瞒欧阳先生,上次是这位小郎中开的药,吃完之后没有什么效果啊!”姓虞的老人家答道。这时,站一旁的丰尘羞愧的不敢抬头。 欧阳德看了丰尘一眼,歉意地说:“他的处方路子是对的,只是年轻经验浅了些,有两味药用得和缓了点,待我调整一下就好了。”丰尘见欧阳德并无责备,心里渐渐定了下来。 欧阳德仔细地诊脉之后,对虞公子说:“你得病之前是否就睡中出汗,手足心热?” 柳公子说:“是。” “现在仍然如此吗?”欧阳德问 虞公子点点头。欧阳德转身对姓虞的老人家说:“令郎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啦,现在形神大衰,种种见症,都是病深向里传变所致。” 姓虞的老人家满怀希望地问欧阳德:“不知欧阳先生要换什么方子啊?” 欧阳德微微一笑:“益气扶脾,固本和营,可暂用景岳理阴煎法,参入镇逆之品。”说罢,提笔开出一方,嘱咐须让虞公子静养,切不可动怒。 姓虞的老人家将信将疑地拿过方子,看了半天,见欧阳德颇有把握的样子,方去买药。 送走虞家父子,欧阳德转身告诉丰尘:“温养脾胃,扶助中气你出了黄芪建中汤,冲和少阳你又加入桑叶、丹皮。病人服下不见效果,应该考虑到脏腑失和,阴阳过偏。他多求治,损伤已经过深,草木之力就差了不少啊!” 丰尘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先生说得是,我只是见山是山,才无裨益!” 欧阳德循循善诱道:“这几日我与左道长常常聊天,其实他对医理也很是精通。他常说医理和武学一个道理,贵在变通” 丰尘又问:“先生,我不明白,这虚劳本多见于中老年,可这个人怎么这么年轻?” 欧阳德沉吟答道:“这些病症多是调治不当,或久病体虚。另外,如今天下不安,三餐无定,思虑劳倦对人的损伤也很大。是否虚劳一定要看脉症,不能囿于年龄啊!你学医甚有天赋,但是不能因为天赋而懈怠,否则反会阻碍你医道一途啊。走,你今日随我去舒州药会一趟,一是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清毒的药方,二是要落户我们舒州药会,为那四州药会大赛拿下敲门砖了。” 丰尘一身德济堂伙计的装扮,跟在欧阳德身后,去往舒州药会。路上一老者,身着葛色袍服,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遥遥看见欧阳德,道:“哎呀,欧阳先生,今日怎不在堂问诊,出来溜溜?” 欧阳德抱拳,笑道:“我去趟药会有点事。李老爷,看气色不错啊,近日身子骨不错吧。” 那老者道:“还是欧阳先生妙手回春啊,上次若不是吃了您的几服药,这把老骨头恐怕撑不到现在。” 欧阳德道:“唉,你就是操劳过度,又脾胃双虚所致。安心调理,舒缓节劳,当无大碍啊。” 那老者道:“家里一大摊子事啊,我那两个儿子成了家却不能立业啊,算了不说了。您忙您的。” 一路上,临街的店铺或是路上的行人,只要看见欧阳德的都会提前打招呼。欧阳德无论贫富妇孺尽皆和善点头,并无分别。丰尘心道,欧阳先生人品怀瑾握瑜,难怪在这舒州城内有如此声望了。二人转过几条街道,丰尘抬头一看,只见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楠木匾额,也不知有多少年份,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几个个大字‘杏林阁’。大门两侧一副对联:南参北芪,匣内丸散延年益寿;藏花川贝,架上膏丹返老还童。?丰尘口中将那对联读了一遍。舒州以药汇聚,伴药立城,是以这舒州城百姓对药会往往都是甚为恭敬。丰尘四下的看了看,发现路过这药会的人,不少人都会对这‘杏林阁’的牌匾投去一抹敬畏的目光。当然,也有一些生活清苦的路人,也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到舒州的几大药行去当个伙计,这样也就生活有了着落。 欧阳德率先进了杏林阁,丰尘因为看了对联,耽误一刻。走近门口,两名管事模样的人见丰尘一身伙计装扮,于是伸手将之拦了下来,嗡声嗡气的道:“喂,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舒州药会,你他妈也想进去?” 丰尘道:“这里不能进吗?” 其中一人道:“当然,这哪里是说进就进的地方,就算是城令大人来,也会提前跟我们打招呼。你算什么东西!” 丰尘有点厌恶的看着两人,耐住性子道:“我是随我家先生来的,我是德济堂的。” 一人笑道:“你说欧阳先生?德济堂多大名声!欧阳先生还是我们舒州药会的会长,他家哪个我不认识?你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你也配!” 欧阳德径直往里走,回头一看丰尘不在身后。又回头去寻,正巧看见,两个前堂管事的正在污言秽语刁难丰尘。心中暗怒,这舒州药会要是都被这几个小鬼,扯虎皮当大旗,那就坏了悬壶济世的宗旨了。 那两人还待再骂,就听身后一身轻咳,扭头一看,原来是欧阳德。当即点头哈腰,笑道:“欧阳会长,这有个来路不明的想闯我们药会,我们怕他心怀不轨,没让他进来。” 欧阳德脸色冷愠,道:“怎么?我的弟子进不得药会?” 其中一人,还未反应过来。道:“您的弟子,谁啊?” 丰尘轻声道:“是我!” 那人顿时一身冷汗:“你。。。你是欧阳先生弟子,你怎么不早说啊。” 丰尘道:“我说了啊,你非让我撒尿照照自己啊。” 欧阳德道:“丰尘你随我进来吧。”头也不回的又道:“你们二人,去领当月的例钱,就不用再来药会了。”留下二人,傻在当场,恨不得拿巴掌狠抽自己。 欧阳德道:“丰尘,我去偏堂喝茶顺便找找药方。后面屋子有个牌匾叫‘百药斋’里面有两位老先生,你只要说是来入会考查的。过了他们这一关,就算是我舒州药会的一员了。我是会长不便露面,以免落人口实。” 丰尘向欧阳鞠了一躬,向后走去。就见后面又有大屋,门楣有个牌匾上书‘百药斋’。刚待迈步进去,鼻尖一阵香风忽然从后面飘来。丰尘内力修为已经不俗,周身感应已远超常人。这香风毫无避让他的意思。丰尘微微皱了皱眉,只得侧身将门让了开来。 ?一道倩影便是急匆匆地来到百药斋门前。丝毫也不理会一旁主动让位地丰尘。掉过头来,娇声道:“三爷爷,你快点吧!” “唉,你这丫头,怎么总是风风火火?说不定百药斋那两个老家伙还不知道在忙什么呢。”沙哑地声音,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从后面响起。 ?丰尘偏头看去,目光扫向那名缓步走来的老者。只见那老者长袍胸前绣了一片绿叶的形状! ??丰尘心道‘难道这就是代表舒州药会的?’ ?丰尘又望着那站在身旁不远处的白衣女子,这女子与他年龄稍长,女子面似芙蓉,眉如长柳,一双明亮的眼眸勾人心弦,如雪的肌肤略显苍白,反而更显几分动人,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鲜红的嘴唇微微抿动,倒也楚楚动人。 那女子仿佛感觉到丰尘在打量她,女子侧目一瞥,望着丰尘那身伙计的服饰,不由得柳眉微皱,扭头不再正视。 就听屋内一个苍老的笑声道:“是柳家的如依丫头吧。居然柳老三亲自带来考查啊。” 门外的老者道:“怎么?不行啊!千方、百药你们两个老东西,这几个月是不是又琢磨出什么好方子了?” 门里走出两位老人,面色红润,一眼看去甚是慈祥。 那女子施了一礼“见过二位长老!”笑吟吟的道,目光又随意的瞟了一眼一旁衣着普通的丰尘。只觉得这个伙计有点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恍若黑夜里星辰般的双眸,淡定的气质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家里长辈经常教导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即便丰尘给了她一种神秘莫测的味道,可是作为安顺堂的二小姐,可是不会那么轻易的低下脑袋的。 ?微带不屑的笑了笑,缓缓的收回目光,柳如依微微摇了摇头,这也不知是谁家的伙计,也来百药斋考查。要知道过了这关,就能进舒州药会,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开堂坐诊,这可是件大事。 ??丰尘也是躬身行礼道:“二位长老!” 百药斋二老,见丰尘行礼,知道是来考查的,可是见他伙计模样。那叫千方的老者道:“你也是来考查?我问你个小问题吧,答出来我就可以正式的考查?” 丰尘看向柳如依,问道:“请问长老,是所有人都要答进门前的问题吗?” 千方道:“柳家二小姐,家学渊源,不必回答。直接可以考查。” 丰尘心道,看来欧阳先生没带自己进来也是有原因的啊。道:“小子愿答长老所问。” 千方沉吟了一下,问道:“表证和里症该当如何鉴别?” 丰尘随口道:“里症的症候是无新现恶寒发热,以脏腑之疾为显,可见外感中后之程,或为内伤之疾,所见者病情重、病位深、病程长。因外邪有六淫,疫疠之异。故表证或有差异,新起恶寒,或恶寒发热并起,而脏腑之症不显。表证舌苔变换不显,里症则舌苔多变。表证多现浮脉,而里症多现沉脉或其他脉象。” 百药千方对看一眼,心道‘这小子有两把刷子啊。’柳如依身后的老者也是暗自点头,这是哪家的伙计,刚才所说,可见平时对医理颇有研习。轻声对柳如依道:“这个小伙计颇通医理,不可小觑啊。” 千方百药,招了招手道:“你二人随我进来吧。” 第三十七章 百药斋 夺戴凭席 走进百药斋大门,鼻尖不由传来一阵阵淡淡的草药香味。抬眼看去这百药斋大门简朴,可绕过药王像,过了后门,里面别有洞天,好大的一个院子。里面种着两颗两人环抱粗细的银杏,约莫十数丈高。院子东西两个偏房,正南面有个飞檐灰瓦的大屋,一个正厅,两间侧厅。院子里人来人往,有外地来的郎中,有来舒州交易药材的药商。好像还有很多各大医堂来考查的年轻后生。 丰尘叹道:“原来这百药斋这么大啊。” 千方长老对丰尘刚才的回答颇为满意,笑道:“舒州药会可不一般啊,甚至可以说比我们大周朝年代都长远。人有生老病死,即便是天家也改变不了啊,每年朝廷来搜集天下名贵药材,我们舒州药会可是在周边几州都是举足轻重哦。今天正是半年一次的考查,你们看周边郡县都来考查了。过了我们的考查,那就是可以坐堂问诊了。” 丰尘这才意识到,这药会的力量原来这么大。难怪这几州的药会推举会长,会惊动到赵羯的人来,也难怪赵寒非要把药会的会长拿下。 百药斋内各人皆有安排,有研粉、有制蜡、有称量。丸、散、膏、丹、酒、露、胶、锭各类制药都能看到并无避讳,端的是精彩纷呈。丰尘看的也是眼花缭乱,只是觉得义父当年留给他的医书中都有记载。只是自己仅仅是知而未行,今天才见到这般场面,果然是大开眼界。 丰尘刚欲去问二位长老如何考查,可是百药千方二人已经走进大厅。就听得耳边一阵软语轻声“这位。。嗯,这位伙。。小哥,你是来参加舒州药会考查的?还是有其他事情?”一位身着淡绿色长裙的女子来到丰尘面前,美眸上下打量了一下丰尘,微笑问道。 “嗯。”丰尘略施一礼,目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绿裙女子,皓齿明眸倒也颇有气质,丰尘回道:“是的,就是不知去哪里,还请指教。” “哦!你也要考查的啊!”闻言,那女子怔了怔,美眸又在丰尘身上扫了扫,看丰尘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年龄,还是一身伙计装扮,愕然的道。 “还烦请告诉我需要怎么做?”丰尘看到那女子眼中的一丝疑问,并未在意。 “好吧,那你跟着我来。”得知丰尘也是来接受考查,这女子还是略有心惊,这么小的岁数,当真不易。进了大厅,从一张不知用了多久,已经磨的油亮的桌子下拿出一本名册。名册上写了几十位人名,那笔迹清秀平和显然出自这女子之手。冲着丰尘微微笑道:“这位小哥,你的名字,年龄。” “我姓丰单名一个尘字,年龄十五。”丰尘道。 “束发之年就能来药会考查,小哥可真是年少有为。” 女子见丰尘小小年纪就来考查,心道定是哪家大药堂的,故而小小的拍了一下马屁。然后又问道:“敢问小哥是哪家药堂,师承哪位先生啊?” 丰尘心中一动,道:“我随义父学习医理,并不在哪家药堂,师承也是谈不上。”丰尘记得欧阳德之前说不跟着他来考查,干脆连师承这些都不说也罢,看看自己到底会不会通过舒州药会的考查。 那女子沉吟了一下,道:“那这个可要比别人多个环节了。只要通过考核,才能参与考查啊。我们这也是为了区别一下,以防其他州郡的药堂来舒州开设分号啊。” 那女子边走边说道:“那你请跟我来吧。我们舒州药会考核和官家一体,分为六类,分别是辨材、墨义、脉义、大义、论方、假令。你是过辨材一项之后,才能进行下面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丰尘道:“还烦请告知啊。” 那女子道:“辨材就是辨析药材;墨义就是笔考各类药经的内容;脉义是要切脉以答要义;大义要你评述长老所选医经之中的精要之处;论方对医方的配伍要则以及君、臣、佐、使等;假令最难就是长老假拟证候,考查者要作出诊断并确定治疗之法。” “哦,那我就先去辨材,之后看看能不能一直过假令吧。”丰尘道 那女子忽然转身道:“你说什么。。你要一直考查道假令?”那女子伸手捂嘴,满眼不信的盯着丰尘,十五岁的年龄,就想过了假令一关?这在整个舒州,可前所未有啊! “嗯,是的,难道不可以考吗?”丰尘点头问道。 “没…没有。”看向丰尘的目光中。仿佛这个人不是在夸夸其谈不学无数的人,就是真的身怀不俗医道成竹在胸的人。 丰尘道:“那好吧,那我就一关关过吧,走到哪一程便是哪一程吧。” 两人走到一位中年人面前“朱先生,二位长老在里面吗?考查开始了吗?”着女子笑吟吟的问道,把手中名册递了过去。 “百药千方二位长老已经进去了,考查还没开始呢,不过快了啊。”那朱先生抬眼看了一下丰尘,见他如此年纪也是心惊。 朱先生仔细看了名册,道:“丰尘,很年轻啊,进去吧。” 拿出一张便签,提笔写了一个大字‘七’:“丰尘这是你的号,别忘了。” 丰尘结果便签看了看,对着朱先生笑了笑道:“谢谢朱先生。”。 “丰尘,下一步就全靠你自己了哦。”那女子轻笑道。 丰尘拱了拱手,道:“多谢了!”言罢跻身进侧厅。侧厅内正簇拥着几个人群,各人在窃窃私语,偶有笑声轻轻响起。各人也都是颇为紧张,借着谈笑舒缓压力。 在人群中,丰尘看到了百药长老正在分派事宜,而另外一位,与其他考查的人交谈的正是千方长老。 侧厅内的两侧墙面,被分割成数十个隔间,隔间前都用布帘遮挡。隔间前站着几位年龄不一的人,而柳如依正好就在其中。 “城令周大人说他安排的人要来考查,怎么还不见来?这个光景了怎么还没到!”百药皱着眉头对千方长老道。 “按欧阳会长的意思来吧,不管是谁,都要以我舒州药会的宗旨来,考查不过的不能进我药会。这治病救人是第一等大事,不能松口。时间一到我们不等。”千方长老道。 百药长老赞同的点了点头,视线在侧厅内缓缓扫过。眼神微微一顿,用肩膀靠了靠身边的千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人站在窗前的丰尘。春天太阳暖洋洋的,它伸出漫暖的大手,摩挲得人浑身舒坦。阳光透过窗棱,一束温暖正把丰尘整个笼罩起来。丰尘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和煦的温暖。仿佛丝毫没将这次考察放在心上,只是那么安静的站着。 百药、千方对视一眼,同时都感到,这孩子不一般啊。有这般沉稳的心性,还没考察就已经胜过厅内的其他人了。两人不由得走向丰尘,想多多了解这孩子的根底。 千方来到丰尘身边,笑道:“小家伙怎么不去和其他人聊聊啊?” 丰尘睁开眼睛,向千方、百药二人行礼,道:“二位长老好,其他人我都不认识,没什么可聊的。晒晒太阳也是医道一途啊,难得来到药会,能在这里晒太阳岂不是更是应景啊。” 百药笑道:“你这孩子,晒个太阳怎么还能和医道扯到一起啊?你倒是说来与我们两个老头子听听。” 丰尘道:“这可不是班门弄斧了,小子如何敢在二位长老面前放肆。” 千方道:“我还真想听听你这晒太阳的医道啊。” 丰尘道:“那我就说说吧,春天“百草回芽,百病复发”!复苏的不仅是百草,还有那蛰伏已久的疾病。这是因为此时天地间阳气开始勃发。阳气充足,会冲击体内的病邪,将病邪赶出体外,而如果阳气不足或是阳气受到压抑,各种病征就会卷土重来。” 百药、千方二人听得一愣,仿佛这些可是他们几十年来都未曾听过的,但是这处处也是印证医理。他们又如何得知,这可是当天常啸天带着丰尘在天华群山里指导他打坐吐纳时说的。 丰尘又道:“其一,‘头为诸阳之首’,是所有阳气汇聚的地方,凡五脏精华之血、六腑清阳之气,皆汇于头部。百会穴位于头顶正中,阳光射顶,可以通畅百脉、调补阳气。其二,‘前为阴,后为阳,晒后背,能起到补阳气的作用。’阳气虚弱会让人手脚冰凉,还常伴有脾胃不适。晒晒后背,能驱除脾胃寒气。‘背为阳,心肺主之’,晒后背则能疏通背部经络,对心肺大有裨益,可调理脏腑气血之用。还请二位长老匡正!” 百药、千方二人,听完瞪眼看着丰尘,这医道一途,仿佛已经站在他二人之上了。千方问道:“孩子,你今年多大年龄?” “十五。”搞不清楚这二位在舒州药会地位不低的老者想些什么,丰尘如实的道。 “嘿,十五。。十五,若不是看你面相,你刚才这番言论又哪里像是十五岁的孩子啊”百药摇头道。 “啧啧,十五?百药啊,这孩子的年龄,可是比我俩的弟子,要小上不少啊。”千方不由得赞道。 百药长老旋即含笑道:“你这孩子必定师承渊源,你是谁家的弟子啊?说不定我们两个老家伙还能认识。” 丰尘躬身道:“我这医理都是随我义父所学,并无更远的师承。” “噢!!”听得丰尘这话,百药、千方二人一阵失望。不知师承就不知是哪个医派,不过好在二人并未追根究底,见到丰尘淡然的模样,也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 “还是看看考查的结果吧,我看这孩子直接跟他们一并考查吧。直接从辨材一节开始,刚才我在门口问他的,和刚才听他说的晒太阳的医道,嘿嘿,不必增加入门的那个槛了,你看如何啊?”千方长老道。百药点点头,道:“嗯,可以直接参加。你都出了题了,那一题足以达到大义那一关了,这孩子答的也是很好嘛!柳家那丫头,不就是十六岁来考查过嘛。” “柳家那丫头,你就甭说这事了,那不是胡闹嘛!辨材一关,就识得三种药材,这如何使得。”百药一边摇头,一边笑骂道。不过无论如何不到二十岁就来药会考查的,能过关的也是凤毛麟角!他二人心中忽然同时冒出一人,十九岁就全盘通过考查,不就是当今舒州药会的会长欧阳德嘛。 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坐堂问诊的郎中甚至是给天家治病的御医,除要识得药材的明白药性,还要读遍几大医经,熟记无数药方,这需要数年苦学,才能完成第一步。之后还要有名师指导,随诊数年,言传身教广看医案积累经验,这又岂是一年半载所能达成!欧阳德十九岁通盘,这本就是难以置信引为当年舒州药会一大盛事,更何况现在出了个丰尘才十五岁年纪。 所以,即使百药、千方二位长老见多识广,也难以相信,面前的少年,能够成功的完全通过考查。丰尘刚欲开口询问何时考查开始,一道略微高傲,又蕴含着些许冷意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抱歉抱歉,城令周大人找我,迟了迟了。” 门口站了一人,年约二十许,面冠如玉。手拿折扇,身着淡青色宽袖袍服,系软缎束腰,头戴漆纱笼冠。厅内众人皆回首看去,不知道此人何处来历。 “请问百药千方二位长老可在?”那男子问道 百药微微皱了皱眉道:“我二人便是?你是哪位?” 那人答道:“我是周城令所荐,鄙人来自冀州安国陈家。我乃陈思补。”言罢手中折扇轻摇微笑看向众人。 百药千方对视一眼,心道‘原来城令大人推荐的居然是北方安国来的,安国可是号称天下第一药市啊,比之舒州还要强上几分。’ 千方心中忽然一凛,转头悄声对百药说道:“安国的陈家,莫非是大周朝开国时国药堂的第一御医陈棠济之陈家?” 百药听闻一惊,道:“不会啊,现在北方全陷于胡羯,这周城令怎么会推荐北边的人过来啊。虽然这陈棠济当时也是大周官员,可这数代传下来,这陈家虽然还是医道世家,可这后代早就身为汉人而媚于异族了。” 千方长老问道:“陈家,是当年国医堂陈棠济所传陈家?” 陈思补道:“正是,现在陈家家主就是我爷爷,陈闻仑。” 话音刚落,厅内一片哗然,这陈家可是闻名天下的医道世家啊。有的直接质问起来“我们舒州药会的考察,怎么北方冀州的人过来了。舒州药会应该主持公道,外夷之国的人不能参加。我舒州怎么也是大周朝治下,怎么能接纳北方的人呢!” 陈思补笑道:“这位兄台,此言差矣。古人言道: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你若不明白我解释给你听听,我等医者不可以计较病家的家世地位高低、财富多少、年龄大小、相貌美丑、是冤家还是亲友、汉家或是胡人、愚笨还是聪明,一视同仁,都当作至爱亲人对待;也不可以瞻前顾后,考虑医病下药对自己是吉是凶,维护、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请问这位兄台,我早就听闻舒州乃天下药都之一,我不远万里只为闻道,所以才辗转托人来舒州接受考查。你非但不怀医者普同之心,还存贵贱汉夷之想。我等对待病人尚且如此,为何同为救人者,你却如此狭隘鄙夷呢?” 厅内众人听得总觉得陈思补并不占理,可是又无从辩驳他说的话,那普通一等本就是医者所要遵循的道理。刚才要舒州药会拒绝北方的人过来考察的那人,也是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回复了。那陈思补眼神睥睨,仿佛战胜整个舒州药会的样子。百药千方二人也是觉得甚是没有面子,二人身份又高不便于小辈辩论,况且这陈思补所说也是颇有道理,不知从何驳斥。 那陈思补神态倨傲,刚待再取笑舒州药会众人,就见走出一个伙计模样的小子,上前施了一礼,道:“这位公子,小子有些不同见解。既然公子借‘大医精诚’之言,那我也借古人之言:夫辩者,别殊类使不相害,序异端使不相乱。抒意通指,明其所谓,使人与知焉,不务相迷也。故胜者不失其所守,不胜者得其所求。若是,故辩可为也。及至烦文以相假,饰辞以相,巧譬以相移,引人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夫崐缴纫争言而竞后息,不能无害君子。你若不懂,我也解释给你听听,说到辩论,应该各有区别,不可相互侵害;列出不同,而不相混淆;表达自己的意思,表明自己的观点,让别人理解,而不是让人迷惘。胜者能坚持自己的所想,败者也能有所获得。如果繁文巧解作为凭据,巧言饰词来相互诋毁,用浮华辞藻来偷换宗旨,使别人不得要领,这不是求学的根本。你这样咄咄逼人,争强好胜的做法,有违君子之道,也有违医者之道。” 丰尘一番义正辞严的驳斥,厅内众人只觉得极为解气,如同大周朝打了一场打胜仗一般。千方百药二位长老,对视一眼,二人都感觉到对方也是高兴的很。那陈思补用力一合折扇,道:“这是哪里来的伙计,怎么一点规矩不懂?你这下贱之人,也配与我论道!” 丰尘笑道:“你刚才还引经据典,说要普通一等,为何现在又有偏见?难道这普通一等的医道至理,只是合你则用,不合你则弃的吗?那你学着医道,也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之用,像你这样的人,我丰尘是不屑与你为伍的。”说罢一拂袖扭头又去晒太阳去了。 那柳如依妙目盯着丰尘,只觉得阳光中的丰尘原来是这般清隽雅致,形神朗逸。 第三十八章 辨药材 如数家珍 众人还沉浸在刚才丰尘将陈思补驳斥的体无完肤的气氛中,一些年岁稍轻的只觉得热血澎湃。刚才要面对考查的紧张荡然无存,居然是想到的是连天烽火,鼓角铮鸣。就见一队药童捧着托盘进了一个个隔间,各人才将魂儿拉了回来。 丰尘拿起刚才分给自己的号,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隔间,原来隔间上方皆有号牌对应。就听千方朗声说道:“各人对应号牌进自己的隔间,考查第一项辨材!沙漏一停,则第一项考查终止。” 陈思补,脸色讪讪,打开折扇摇了摇。此时天气并不热,也只是自己觉得很没面子。刚扇两下一阵清冷袭来。‘啊嚏’打了一个喷嚏,众人大笑。心中恼极,‘啪’的一声又将折扇合上。迈步来到柳如依跟前的老者面前,行了一个晚辈之礼,道:“柳三爷,爷爷让我向您问个好。” 这柳老三,柳放铭就是安顺堂的家主,也是一代名医柳朴安的第三子。他的两位哥哥都是当年随军边关为将士治病,因大周阵前失利,不幸牺牲在前线。柳如依就是二房这边留下的孙一辈的孩子。 柳放铭哼了一声。道:“告诉你爷爷,他陈老头子什么时候不再为羯赵效力了,我就去安国见他。” 陈思补笑了笑道:“三爷爷的话,我一定带到。”转脸,又道:“这位想必就是如依姑娘了,我爷爷常跟我说起,让我好生学医。说如依姑娘打小就要做女中扁鹊,治生灵之病痛,思补常常将如依姑娘的志向,作为激励自己学医的忠告。此次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柳如依淡淡的回道:“我也不过才来考查,又如何有名?既然没名,又如何虚传?陈公子志向远大,我等小女子如何敢当!抱歉我有几句话要对丰尘说一下,就不打扰你了。”陈思补被柳如依一阵不清不淡的抢白,说的颇为尴尬。又见她是要去找让自己颜面扫地的丰尘,强作欢颜道:“姑娘请便,请便。” 柳如依轻移莲步,来到丰尘前,轻声道:“丰尘,辨材一项是将众多药材合在一处,蒙眼、手触、闻味,需分辨无误。共分九等,每等九类药材,到第九等需要辨析八十一道药材,同样要求不能错一个,完成五等即可进入下一关了。” 丰尘向柳如依拱了拱手,微笑道:“谢柳小姐指点。”丰尘刚说完,就见那陈思补看向自己,那射来一道妒热仇恨的眼神如同想当场射穿对方。丰尘冲柳如依耸了耸肩,道:“柳小姐,可是让人恨我更切了啊。” 柳如依冰雪聪明,听丰尘言道,知道说的是谁,捂嘴轻笑。她为人冷淡,见到男子更是冷若冰霜,这时候初展笑靥,倒也恍若雪莲微绽,幽香清远。周边几郡凡是学医的年轻一辈都以能和柳如依搭上一两句话为荣,今天看见她展颜微笑,这来考察的年轻人里尽皆惊诧莫名。心道,即便这次考察不过,能看到柳如依一笑也是值得了。柳放铭看见柳如依对丰尘如此,心中也是骇然,就算是他一年看不到她几次笑容,更何况是年轻男子了。唉~~可惜可惜,若是这丰尘年岁再大一点,再而不是伙计身份,这两人倒也是。。。。也算了结二哥当年一个心愿啊。算了不作这些无谓之想,还是能将这次考察过了再说。 “时辰已到,各人按号进入,第一关辨材!” 丰尘向柳如依示意让她先行,柳如依颔首,去了她所在隔间。其他众人依次进入,等待考查。送考而来的人则在隔间之外等候,稍顷刚才一队药童陆续端着盘子出来。盘子上皆是放着白色绢帛,大家知道这辨材第一等是所有人全对了。不一会药童重新端着盘子进入,盘内药材明显增多,这第二等可就是十八种药材了。时间很短,已经有药童端着盘子出来,盘上依旧放置的是白色绢帛。 场外有人惊叹道:“这是谁啊,这么快!这是十六号隔间的,这十六号是谁啊?” “谁啊?就是北方陈家的那个陈思补啊。唉,果然是世家啊,不管是大周还是赵国,这辨材第二等他还是最快啊!”有人道 又有人说:“快有何用,错一个就退出,不到第五等之后,胜负之分谈都不要谈。” 说话间又有个药童出来了,众人一看是九号的,那可是柳如依所在隔间。 “咦,刚才丰尘那个小子呢?看来还是年岁小啊,辩材这一关还是比陈家的和如依丫头差上一截啊。”百药道 千方道:“医道,还是要沉淀才行,没有岁月磨砺,是难成名医啊。不过咱们欧阳会长又另当别论了。” 到了辩材第三等,已经有的药童端出来的托盘上放的是红色绢帛了,那就是出错要淘汰了。当然排在第一第二的依然是陈思补和柳如依,众人又是一阵叹息,都道这次第一项考查恐怕就是那个陈思补稍胜一筹啊。本来药会考查,并无较技之想的,只是这次来了个咄咄逼人的安国陈家,所以大家心里不自觉的就存了点较量的意味在里面。这第四等就是三十二味药材,蒙着眼睛,仅仅靠闻和触两项。即便是陈思补和柳如依也是用了些时间,才全部辨析完毕。柳如依看着托盘内放置的白色卷帛,暗暗舒了一口气。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这几年的医道求学,总是没有白白吃苦啊。心道‘三爷爷说这次只要能过六等,就是非常优异的成绩了。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也能过那第五等,下面还有好多项考查啊。’ 四等一过,几乎淘汰的只剩下了一半人数。以往考查被淘汰者皆是摇头叹息,心情低沉的离开。可这次不同,虽然自己第一关考查没过五等心情不好,可是无人离开。百药千方二人相视苦笑,知道众人是想看看是不是舒州药会这次会不会被北边来的陈家弄得难堪。心中谁都希望,这次大周朝的人能胜得陈家一筹才好。可是四等比试下来,还是陈思补强上几分。 药童现在换了个较大的盘子,里面药材又多了九份,依次送进隔间。过了两炷香的功夫,陈思补又是第一个完成辨材的,盘子里放置的还是白色卷帛。又一会柳如依隔间的药童也端着盘子出来,也是白色卷帛。众人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二人辨材一节应该不相上下。虽然柳如依稍慢一点,但是并不代表就不如那陈思补。柳家的柳放铭见孙女柳如依第五关也是轻松通过,那就是至少可以进入第二关了墨义了,只要过了第三关脉义,那就是可以入会了。余下三关,再历练几年也当可通盘了。 辨材五等一过,只是余下了五六人,其余皆被淘汰。可见舒州药会考查之严,不过这治病医人都是人命关天,严格是不为过的。 百药长老,道:“千方,你看七号隔间。我看了这一到五等,每次都是紧跟着如依丫头和那陈家的小子之后。这个,呵呵,很反常啊。” 千方长老,道:“还真是,九味药材和四十味药材,他几乎都是在那二人之后出来。不声不响,不出风头,嘿嘿,这鹿死谁手看不出来啊,这次考察有得看了。” “快看,辨材六等开始了,五十四味药材啊,不容易啊!”有人道。 五六个药童,端着大盘子顺序而入。丰尘,听见药童脚步声由远及近,刚才五等考核,对他来说早就完成,只是故意耽误些时间,免得考查太快被人说有猫腻引起无谓争执。药童将盘子放下,丰尘双眼被蒙上黑布,药材无需用手仔细触摸,在鼻尖一闻就知道是何种药材。要知道当年在天华山的山谷之中,丰尘的各项感官皆是修炼的灵敏异常。德济堂内满满两面墙上,几百个小抽屉里各种药材。丰尘隔着抽屉都能知道药材分类,更别说这放在面前的了。丰尘每识别一种,即在药童耳边轻语药材名字。那药童见这五十四味药材,丰尘也只是转瞬全部辨识完毕,无一遗漏无一错误。惊的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丰尘。在盘子上放好白色卷帛,刚待端盘子出去。丰尘伸手拦住,摇了摇头,那药童知道又要等一会再出去了。丰尘听到外面有人出去,但是传来的是一阵叹息,知道有人第六等辨材没有过关。再过一会,又有人出去了,外面围观的人群已经叽叽喳喳的在议论了,稍一凝神,就知道是陈思补已经过了第六等了。再过一会,柳如依那边也有动静,应该也是过关了,丰尘这才微笑示意让药童出去。外面众人一看,这第六等一过淘汰下来的就剩下丰尘、柳如依和陈思补三人了。其余皆被淘汰,只是过了五等的,可以参加下一项。 “嘿,这小子果然不凡啊,同时过了六等,虽然是最后一个出来,比柳如依和陈思补慢了一点,可是也是过了啊,十五岁的年纪,当真难得。不过又是这么巧的落后片刻啊。”百药道 千方道:“余下三人,出来休息片刻,然后进行第七等辨材。” 柳如依缓步出来,神情镇定,不过面色更加苍白一点。想来这前六等已经让她颇耗精力,伤了点神气。再看陈思补,也是沉静自如,并未见有什么异样,只是他自己知道。辨材六等,让他后背已经冒汗了,果然每上一等,难度增加不是一般的大。 丰尘解开眼前蒙眼黑布,最后出来隔间,环顾了一下四周。脸露微笑,如同只是在里面待了一会,并未参加考察一般。那份沉稳如水的状态,那等恬淡自如的心态,已经胜过那二人不是一筹了。 陈思补看了一眼,心中恨恨,道:“这个狗奴才,下贱人,定是装神弄鬼,这辨材六等让你侥幸过关。装什么淡定,弄什么姿态。”他不想自己也是出来故作姿态,以免被人瞧不起。那柳放铭心中甚是高兴,知道这次柳如依是顺利过了六等,这样的才学也是非常难得了。只是心中十分好奇,这个叫丰尘的小伙计,到底是哪个药堂出来的。又究竟是哪个先生教出来的,这般小的年纪,难道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医?走道柳如依身边,拿出一个葫芦。丰尘见到葫芦,心中一酸,也是睹物思人,想到了义父常啸天了。那柳放铭拔开塞子,顿时一股药香传了出来,丰尘也被这股药香吸引。 柳放铭道:“丫头,这个喝了,养神的。”柳如依背过身拿起葫芦,缓缓的喝了下去,拿起香帕拭了拭嘴角。只觉得刚才的劳神苦思仿佛顿时远去,有点胀痛的额头一片清爽。丰尘闻到这股药香,闭上双眼,只觉得眼前,飘过道道药材。心中缓缓推算,‘嗯,有天门冬好像还有麦门冬,只是不知是否需要去芯,还有归身、丹参、贝母,唔。。。好像还有黄连、白术、知母,不对,这个知母似乎酒炒了,哦,还有陈皮、菖蒲、五味子,可最后这个带了辛气的是?对一定是姜。哈哈,这个是什么汤?欧阳先生说过的,应该是养神汤。难怪了,这个可是治勤读诵,神劳苦,清爽精神的啊。’不自觉的走了过去,向柳放铭鞠了一躬,问道:“老人家,敢问,这汤内的天门冬与麦门冬两味药材是否入汤前要去芯吗?还有知母是否去毛酒炒啊?” 柳放铭瞪个眼睛,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这汤里有这三味药材的?” 丰尘道:“刚才您打开塞子,汤内药香弥漫。我闻了一下,知道这汤内共有一十二味药材,只是这三味我不知道是不是如我所说这般。所以特来请教。” 柳放铭如同看这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妖怪一般。道:“是的,你说的没错。你能这般大才,还需要过什么这个辨材一关啊。百药千方两人也是个老糊涂。” 柳如依也是妙目看着丰尘,自己喝都喝不出里面有诸般药材。丰尘仅仅是闻着药香,居然知道里面有十二味药材,还知道其中三位的制法。这难道是药王神附体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等奇事!! 丰尘道:“谢老人家指点,那这个汤就是养神汤无疑了。这可对学子或是考查的人大有裨益啊。” 柳放铭并未接话,只是嘴里嘟囔着“妖孽,简直就是妖孽,这这,怎么可能。。。。” 就听千方长老大声道:“休息已毕,请三人入场考查辨材第七等。” 丰尘、柳如依和陈思补进了隔间,各自蒙上眼睛。六个药童,每个两个药童捧着一个更大的托盘,也顺序进去。五十六味药材,堆在一起。别说蒙眼了,就是睁眼在药堂抓药的伙计,也不一定立时分辨清晰。柳如依眉头微蹙,药材混杂一起,几十种药材药味浓郁交杂,更是增加了辨识难度。柳如依每一款药材都是多次辨析才能确认,时间反而比刚才用的更久了。 陈思补也是沉思凝神,前十味还是很快。过了十味药材之后,辨别起来也是逐渐变缓,不再快速了,生怕错了一味就前功尽弃。过了三十味药材,额头已经冷汗淋漓,双手轻按额头,舒缓一下压力。场外众人屏息禁声,连同百药千方也是甚为紧张,最近几年考查,过了六等的都是寥寥几人。今天一次就有三人过关,看样子,过了辨材第七等也是会有人出现。只有柳放铭知道,那个叫丰尘的小子,这关必然顺利通过。 丰尘倒是和前几次一样,药材到鼻尖一闻,即刻知道,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五十六味药材,也就是转眼间就全部辨析完毕。又是示意药童等待其他二人有了动静再出隔间。约莫又过了两三炷香的功夫,柳如依的隔间先有动静。丰尘一声叹息,知道情况并不理想。每次都是陈思补第一个出来,这次难度加大,反而是柳如依先行出来,这本就有异。果然柳如依面色苍白,出了隔间,身形微晃,连忙伸手扶住旁边隔间木框才稳住身形未倒。 柳放铭连忙过来扶住孙女,就见药童捧着托盘出来,托盘上放的是红色绢帛。这一等,柳如依没过。柳如依轻声道:“三爷爷,到第五十味药材,我辨析错了。”柳放铭笑道:“很好了,很好了,你父亲当年也没你这般水平啊。” 丰尘示意了一下药童,药童捧着托盘出来了。场外一阵骚动。“出来了,丰尘出来了,你看看是白色。白色的。”仿佛比自己还要通过还要高兴一般。 千方长老呵呵笑,道:“我说这小子,果然不同一般。六十三味药材居然也能过去。很好,哈哈哈很好啊。” 百药同样激动地两撇白眉毛颤动,笑道:“我们舒州看来要出个药行里的人才了,人才难得啊!!” 陈思补不一会也出了隔间,药童捧出的托盘中,依旧放置的白色卷帛,意味着陈思补辨材第七等也是顺利通过了。 陈思补见柳如依没过,心中暗喜。可扭头一看,知道那个让自己颜面扫地的丰尘也过了,心中大恨。自己年长这个小伙计好几岁,而且自己出身药道世家,自视很高。这二十多年来,何曾受过这般屈辱。本想自己过了辨材七等,已经是人中龙凤了,没想到应该耍威风的时候,却硬生生的被一个小伙计给夺了去。 陈思补,大声道:“你们舒州药会玩鬼作假,这个伙计就是你们安插的,作弊!!!” 百药千方,怒道:“你个小辈,有何证据说我舒州药会作假?!!” 陈思补道:“我不信,我不信这个十几岁的小伙计,就能比我还强,也能过辨材第七等。” 丰尘笑道:“是不是作假,我们不是还有两等考查啊。”转头对百药千方道:“二位长老,这下面两等,我和这位陈公子出来考查,我辨析的时候,他监督。他辨析的时候,我监督。还有在场的各位前辈共同做个鉴证,到底看看我们舒州药会是不是公正,我丰尘是不是虚假。” “好好好,就这样,这个方法好!!”场外众人大声附道 百药千方二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第三十九章 惊四座 明辨湿寒 陈思补听丰尘所说,也觉得比较公平,道:“可以,不过我还要提个建议,就是我们双方的药材由对方挑选,这样我才能觉得更公平。” 现场众人听了之后,尽皆大呼:“你这就是得寸进尺,七十二味药材,就算有鬼,混在一块,闭着眼睛辨材,又怎么可能把顺序还一一记得?” 丰尘笑道:“好,这个也依你,那就互相挑药材。” 百药千方见丰尘胸有成竹,道:“好,这次考察也是我舒州药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了。互相挑药材,互相监督,免得让北边的人说我们弄虚作假。” 丰尘道:“谢二位长老,那谁先来呢?” 陈思补一想,若是让他先来,万一这下贱人过了第八等,我不免心焦乱了方寸。若是他没过,我又会有所依赖,心智不清。还是我自己先来,占得先招。遂道:“远来是客,我先来,这个大家不会也反对吧。” 丰尘道:“谁先谁后,都一样,那我就去给你准备药材去了。”百药千方招了招手,来了一位药童,引着丰尘去挑选药材。 柳放铭道:“陈家这个小辈,心思缜密,也是个人物了。” 柳如依问道:“三爷爷,这个先后考察有什么不同吗?” 柳放铭道:“嘿嘿,这如同下棋,争得先手也就争得先机啊。不过嘛,禽兽变诈几何哉,徒增笑耳。哈哈” 柳如依道:“三爷爷,你怎么将那陈家说成禽兽?” 柳放铭道:“当年你大爷爷,和你爷爷去北边为将士治病。那陈老头当年仗着有点医术利用羯赵的官家,掐断了北边了药材通路。这不是禽兽是什么,不过是老畜生和小畜生的区别罢了。” 话未聊完,丰尘已回来。丰尘笑道:“那就请陈公子将双眼蒙上了啊,我的药材已经选好。你双眼蒙好,药童马上就来。”陈思补整了一下衣衫,拿起面前一块黑巾,将双眼蒙上。 忽然柳如依道:“取纸笔来,我不相信他眼睛蒙好了。” 陈思补道:“我已经看不见了啊。” 柳如依道:“还是按陈公子的意思来吧,一切都要公平之上求公平。小女子亲自为二位写四个字,都要看看蒙上双眼后能否看得见。” 陈思补恨恨的道:“好!那就按柳姑娘所说。” 柳如依道:“我给二人各写四个字,大家不准发声提醒。” 柳如依来到条案前,提笔落字。只见四个大字“二姓家贼”。众人看到心中大笑,都是强行忍住。丰尘看到也是频频摇头,只道天下年轻女子都爱胡闹,就像洛琬儿一般。他是不知,柳如依爷爷的死和这个陈公子的爷爷也是有上几分关系,心中恨极了眼前的人。 “这是什么字?”柳如依问道 陈思补确实什么也看不见,道:“柳姑娘,我真的看不见。” 柳如依道:“你真的承认吗?” 陈思补道:“承认,我真的承认!” 周边众人终于是忍不住了,爆发一阵哄堂大笑。陈思补怒道:“你们笑什么!!” 柳如依道:“陈公子,大家笑的是你诚实可信,承认双眼看不见。” 千方长老笑道:“好了,确认看不见就行。考查开始,第八等七十二味药材。” 陈思补果然还是有些根底,药材辨析不疾不徐,每一味都是先闻再仔细触摸其形。很多之前淘汰的人,看到陈思补这样,也是心服口服。不管对方是不是二姓家贼,这医道一途还真是有独到之处。 眼看已经辨出二三十味药材,陈思补的速度明显变慢了,往往一味药材都要反复多次,才敢确认是哪味药材。过了五十味药材,陈思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也有些颤抖。并不是药材辨别的难度增加了多少,而是越是到了后程越是考验的是人的心思是否沉稳。每减少一道药材,反而是在心中增加一重压力。否则刚才柳如依也不会到五十味的时候,累的站不稳脚步。六十、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已经过了第七等的数字了,还有最后九味药材,就可以进入辨材第九等了。 陈思补这时身形摇晃,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要知道刚才一到七等,已经辨析的让自己心神俱疲,这个时候第八等更是压力重重。六十五、丰尘看到陈思补手上拿了一味‘独活’。 辗转多次不能确定。心道,这个并不难分辨啊,只是与‘羌活’比较接近而已,而且‘独活’有一股奇特异香。可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陈思补报出了自己的判断——‘羌活’。 药童朗声道:“错,此味药是‘独活’!” 陈思补摘下眼罩,双手捧着药材,仔细一看。果然错了,心中悔恨异常,他刚才心中无数次的在‘独活’和‘羌活’这两味药中徘徊。 千方长老道:“陈思补,辨材七等。” 陈思补看见丰尘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心中更是妒火中烧。道:“这次该我选药材了吧。” 丰尘笑道:“陈公子,自便。” 药童上前带领陈思补去选材,来到药库,果然是各类草药遍布。陈思补心中一动,‘好个下贱的东西,我挑些性同或形同的,我让你辨材!’,在药材库里足足选了一炷香的功夫。 外面诸人还在想,这个陈思补莫不是刚才耗神过大,死在药库不成?怎么去了这么许久。 陈思补一摇三摆从药库出来,除了脸色还有点苍白之外,神情却是轻松的很。丰尘也是带上了眼罩,柳如依随意写了四个字,也是验证了丰尘确实双眼蒙实了。药童端着托盘出来,正好路过百药千方面前。两位眼神一扫,心中暗骂:‘这个陈思补,年岁不大,心思倒是奸诈的很啊。’同性的都是些诸如麻黄与桂枝,防风与荆芥,柴胡、葛根与升麻。这麻黄与桂枝均为辛温发散之品,防风与荆芥又是味辛,微温之品,柴胡、葛根与升麻三药又都是发表之物。稍有不慎极易搞错。还有许多形状极为相似的,如白前和白薇等等不一而足。 丰尘闻到药味,如同一道道药材在眼前飘过一般。笑道:“麻烦陈公子选材了,让你耗神不少啊。” 陈思补脸色一红,并未答话。 丰尘开始辨材,每味药材也是触摸一遍,然后放在鼻尖闻一闻。开始速度并不快,可是到了三四十味药材之后,还是这个速度,不急不缓,无一失误。陈思补浑不敢相信,就连百药千方也是瞪大眼睛。六十味药材之后,丰尘依旧平稳报出药材,和缓有度。直到第七十二味药材结束,依旧如此。全场鸦雀无声,各人心想这怎么可能,这哪里还是在辨材,就是睁着眼睛也是未必能这般如此啊。 柳如依眼含秋水,看着丰尘,心道:‘原来之前的几等辨材,其实他早就完成,只不过不想出风头,也不想影响别人。这才稍稍落后一些出来的啊,真没想到这个小伙计居然是这样的人才。’ 陈思补心中不断念叨:“这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辨材只是第一关,他是个下贱的抓药的,每天接触药材,当然熟能生巧。我是要当天下名医的,哪能就盯在药材一项上。” 千方这时道:“丰尘,辨材第八等,过!!” 丰尘向二位长老鞠了一躬,道:“我还想趁热打铁,将第九等也试试。” 百药道:“你不需要休息休息吗?” 丰尘道:“这辨材本就是件趣事,刚才辨析的过程,就是一种历练,也是一种放松。无需休息了。” 千方一怔,道:“等一等,丰尘,你刚才说辨材是一件趣事?” 丰尘道:“是的,千方长老!读书补天然之不足,经验补读书之不足。读书足以怡情,足以博采,足以长才。这每多知道一味药材,多看一份医案,心中是无比畅快的。知道以后将会有人,因我而消除病痛之苦。” 千方心中忽然有所明悟,面向其他考查的人道:“你等学医之人,可曾明白!都觉得学医辛苦,要识得几百味药材,要明药理、知药性,还有懂脉理、晓阴阳、熟五行相生相克之道。可是丰尘刚才所说,才是能坚持医学一道能走下去的根源。” 其他来考察的人齐声道:“学生谨记长老所言。” 千方老怀大畅,道:“好,上药材,第九等辨材开始。” 柳放铭道:“丫头啊,今天我老头子可是看了一出好戏了,恐怕我们舒州药会又要多一个故事,多一个人才了哦。” 柳如依微微点头,心中似有所想。 药童捧着托盘过来,丰尘依旧还蒙着眼睛。冲着药童微微点头,第九等辨材开始。九九八十一味药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众人本以为即便是丰尘也是需要不短的时间。可是没想到,丰尘开始就已极快的速度确认一味味药材,那药材如同自己报上品性一般。刚才已经让观看众人目瞪口呆了,没想到这第九等辨材考查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百药千方一把胡子吹了老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两对老眼。千方唤来一个药童道:“快快快,去请会长来,就说见到奇事了。” 陈思补这个时候面如死灰,心道,无论如何,辨材这关我肯定是差了不少。可是他又是如何能辨析的如此之快啊?心中久久不得其解。 柳放铭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就这鼻子,我熬制的养神汤他都能分辨出药材,这辨材对着孩子来说还会有什么难度吗?’ 柳如依单手捂着嘴,亦是震惊莫名,感叹天下还有这般奇才。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这千尺的冰冻遇到了和煦的阳光,开始有点点融化了。 欧阳德在前厅,忽然有药童来请。说是百药千方二位长老有请,说是有奇事发生。他知道安国陈家这次安排了孙辈中的陈思补来舒州考查,还道出了什么不可调和之事。跟着药童快步来到百药斋,就见丰尘蒙着眼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辨析药材。 百药千方来到欧阳德跟前,千方道:“会长,您看这简直百年不遇啊,第九等辨材。这个速度,我简直是前所未见。” 百药道:“这哪里是前所未见啊,我简直是闻所未闻。” 欧阳德,手捋长须,点了点头,平平淡淡的‘嗯’了一声。 百药千方道:“会长,你不觉得惊奇吗?” 欧阳德道:“有那么一点点,不过丰尘这般如此,我觉得也是正常。” 百药千方齐声道:“会长,您认识这个孩子?” 欧阳德微笑道:“呵呵,他是我的弟子!!” 白药千方一愣,道:“啊!原来这孩子是您的弟子啊。难怪难怪!不过这也比您当年那等惊世骇俗的考查,在辨材一关上要强上几分啊。” 欧阳德道:“这又何奇之有?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以水为之,而寒于水。医道一途,如果都是一代不如一代,那岂不是灾祸?我汉家之鄙习,为师者传道授业,必留下一手。结果毁我汉家多少璀璨之精华!尤其我医道所传,弟子不明,理当剖析辩理,让其深知其意。有的故作高深,以玄解玄,让后辈本就模糊的东西更加模糊。有的自己就不懂,更是胡说八道,害人害己。我舒州药会,要广开言路,博采众长,才能为我医道一途发扬光大啊。” 百药千方躬身道:“会长所说甚是,一语而切中其中之弊。我等当按‘广开言路,博采众长’作为我舒州药会之宗旨。” 欧阳德道:“这个丰尘,岂是这个辨材之能啊,我往往和他谈论医道之理时,他的见解还常常让我眼前一亮啊。” 说话间,丰尘已经将八十一味药材辨析完毕,摘下眼罩之时。周边观看的众人,爆出轰天掌声。丰尘环顾四周,看见欧阳德和百药千方站在人群外围,连忙几步走到跟前,深深施了一礼,道:“先生,你怎么来了?” 欧阳德笑道:“你小子,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我能不来吗?” 丰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似乎本就对药材敏感,自然辨识起来要顺畅的多。倒是占得了一些便宜,比别的人在学习辨材一途上并没有多下多少功夫的。” 欧阳德道:“去吧,今天你就考到脉义就行,只要能进了药会即可。藏一点锋芒是不会错的。” 百药千方走进人群,道:“第一项考查辨材结束,过关的六人进入考查第二关墨义,请几位根据自己号牌进入隔间,药童会送上题目。” 丰尘等六人依次进入自己的隔间,不一会六位药童每人手中拿有一个信封送进了隔间。信封内有着药会出的题目,题目中都是各大药经中的一些内容,要求默写出来。四大医经《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内容繁杂,都要通篇背诵何其之难,更何况从中任意截取一段,要求默写。这个难度恐怕更要大于辨材了。 丰尘打开信封,里面一张白纸,上面写着:黄帝内经灵枢卷之营气一节全篇。丰尘颇有过目不忘之能,这一点也常常让欧阳德惊诧不已。丰尘看到这个题目,微微一笑,提笔蘸墨,洋洋洒洒,一挥而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捧着写好的墨义出来。 百药千方,上前接过,扫眼一看,只见上面工整的写着:黄帝曰:营气之道,内谷为宝。谷入于胃,乃传之肺,流溢于中,布散于外,精专者,行于经隧,常营无已,终而复始,是谓天地之纪。。。。。。。 一篇三四百字,所论述的营气之说,居然一字不错。这墨义要求默写,只要要义都对,偶有错字也算是可以通过。要如丰尘这般,一盏茶时间就全篇墨出,且一字不错,实属难上加难。 又过得几炷香的时间其他几人也陆续出来,不出意外又淘汰了两人。即便如此,那陈思补和柳如依也是小有错处,但是依旧也是过了这关。 千方长老又道:“墨义一关,过关四人。下一项考查,脉义。” 脉义考查就在隔间之外,在他们墨义考查时,就已经在厅内摆放好了几处桌椅。桌椅上放置好了脉枕,旁边还放置了笔墨,以便脉义考查时要将病人的脉情写下。让两位长老核查其切脉是否准确,有无疏漏。 柳如依、丰尘、陈思补还有一位已经而立之年的相继做好,只见门外来药童引来数人人。考查的几人,每人都要切脉以判别情况。 一人来到丰尘桌前,伸出手。丰尘并未立即搭脉,只是见他,虽然初春还有寒气,不过这人依旧穿着厚重棉服。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连说话的力气仿佛都没有,丰尘手搭其脉,感觉到这人脉却浮数而濡,沉取也有力。丰尘心中略有思索,知道这貌似恶寒,很会被判作风寒恶感。仔细看了这人面向,又请他伸出舌头看了看他的舌苔,舌苔白厚似一层面粉,但舌苔中心色黄。丰尘心中有数,遂在纸上写到:脉却浮数而濡,沉取也有力。诊判断其为湿之热过重、外形寒而内大热的湿证。丰尘写完,既有药童,将卷纸收起交给百药千方二老。 百药千方拿起丰尘卷纸,仔细一看,心中暗惊。这人本来他二人也是多方判断才得出的湿症,没想到这孩子才一会功夫就判断而出。不但切脉准确,而且所说病症也是丝毫不错,要是知道他准备怎么用药就更好了。 千方道:“丰尘你且过来,我问你一事,刚才你脉诊此人,你当如何用药啊?你附耳告诉于我。” 丰尘依言,在千方耳旁,轻声道:“此人为外寒内热的湿症,我当以生石膏三十钱,滑石粉十二钱,佐以党参六钱,知母六钱,连翘四钱,苡米六钱,佩兰两钱,苍术三钱,香薷三钱,甘草两钱,这个方子总的意思是清热利湿、芳香化浊、扶正祛邪。”说完立身在侧。 千方听完,手中卷纸不由得掉落地下。百药捡了起来,一看心中也是大惊。忙问千方,道:“丰尘他怎么说?” 千方道:“这孩子所用药方,比我二人还要妥当” 第四十章 诊奇症 青花玉露 千方话音刚落,百药急道:“什么什么?你是说,他给的方子比我俩人参酌的方子还要妥当?” 千方悄声附在百药耳边,道:“是的,没错!他以生石膏、滑石粉两味为主用以清热,这点我二人当时也是这般没错吧。” 百药道:“正是如此。” “可是,他又佐以党参、知母、连翘、苡米、佩兰、苍术、香薷、甘草。这正好可以起到了扶正祛邪之功。这方子开得好啊!”千方又道 百药一拍脑袋道:“哎呀!你我二人给的没错,可惜的是方子有点霸道了。那人连说话力气都没有,如果不去扶正祛邪,恐怕服药后要受罪的。” 千方,道:“正是啊,所以这不是比你我二人给的方子更要妥当啊。” 百药道:“一代更比一代强啊,这孩子才十五岁,这这,要是到了会长这般年纪,岂不是。我不敢想了。” 千方,道:“我看这孩子眼神清纯,也无鹰视狼顾。反而心志坚定、沉稳不躁,再有会长得以指点,那反而是我药会一大福啊。” 说话间,百药斋大厅内来一妇人,问道:“请问欧阳会长在不在?药会长老在不在?” 欧阳德,和百药千方转过身去,问道:“敢问,找我们又何事啊?” 那妇人道:“我身患怪疾,多方寻方问药,可是都是没有效果。听别人说,舒州欧阳先生,和药会二位长老医道高超。所以赶来,前面有人说在后厅百药斋,我这便寻来。” 欧阳德看这妇人气色尚可,说话中气颇足,并不像患病模样。遂道:“我就是欧阳德,不知你何处不舒服啊?” 丰尘、柳如依和陈思补见欧阳德问话,且这事来的突然。都看向欧阳德和这个来看病的妇人。柳放铭作为舒州名医,也甚是关心。这医术高超的人,甚至又是更是喜欢碰到些疑难杂症。就如同围棋高手,总是棋逢对手,杀起来才过瘾。如果一个围棋国手,总是和孩童对弈,那岂不是无聊的很。 那妇人道:“一年多前,有此病症的。平时我也跟好人一样,只是不能上楼或上坡,上则眩晕倒仆。家里遇过多次,情形十分骇人。” 大家一听,居然还有这等怪事,不能上坡这叫什么病症。柳放铭也是双手急搓,这几十年来,还从未听说过这般病症。 欧阳德道:“来来来,我们坐下说话。”说罢二人来到窗前坐下。欧阳德又问道:“那你这一年多来怎么治疗的啊?” 那妇人道:“别提了,我本是交州人,在交州几个郡县都跑过,不过多方医治都无效果。后来听人说荆州江夏郡有个名医,家人也带着我去探访过。不过就是检查不出病来,那江夏的名医说我心脏有疾病,开了不少药方,我住在江夏三月有余,可是根本无效。那名医只能以“不知何病”相辞。我家有亲戚在扬州做生意,干脆过来住些时日,也只能静养。前些日子听人说舒州是天下着名药都,名医辈出,这才寻访过来。” 欧阳德道:“那让我先搭搭脉可好啊?” 考查的几人听说欧阳德要当众切脉,更是凝神。药童即刻去拿来了脉枕,那妇人伸出手去。欧阳德三指搭在关尺寸三节,闭目略略沉思,又让那妇人换了一只手。稍顷,微微一笑道:“你的病症我已知道,当无大碍。不过今天正好是我舒州药会考查之日,百药千方二位长老也在,安顺堂柳老先生也在。你看还有几位年轻的人,也让他们搭搭脉可好啊?” 那妇人道:“这有什么不行,多几人看看也好。” 百药、千方和柳放铭三人分别为那妇人搭脉,思索了一阵,又去和欧阳德私语几句。那柳放铭向欧阳德拱了拱手道:“欧阳会长,果然医道胜过老夫一筹。” 欧阳德连忙回礼道:“柳三爷是前辈,这话说哪里去了。舒州药会没了安顺堂,那可是要少了一份精忠爱国的担当了。” 柳放铭知道这是说他的二位兄长为国殉难的事,虽然是一份伤痛,可也是安顺堂引为骄傲的事情。柳放铭施了一礼,道:“难得大家还记得,这也是我等为医者的本分啊。” 百药千方尽皆点头称善,道:“柳老三说的是,这点上安顺堂没人不挑大拇哥的。” 欧阳德向那妇人道:“我们几人商量了,你这病吃几服药会有好转。我让那几个年轻人在给你请请脉啊。” 那妇人这次来,本想着这些名医,不跑个几腿是看不着病的。没成想不但欧阳德给她诊脉,百药千方及柳放铭居然为她病症会诊,还告知她应该能治好。这心情顿时像乌云密布的天空,射下了一缕阳光,那份畅快就不提了。 当即答应下来,道:“可以可以啊,年轻人说不定也是有奇才啊。” 欧阳德道:“二位长老,柳三爷。我们将这个病症临时作为此次考查的脉义一项,如果这四个年轻人能如我等会诊所得脉象有一半正确,就算他们入会可好?” 柳放铭第一个道:“甚好,甚好。这可是难得一次历练了,机会难得。不过就是难度又有所增加啊。” 百药千方道:“无妨,无妨,这关不过。脉义考查继续进行。这关过了,脉义一项就算结束了。” 欧阳德道:“好!这病万变,药亦万变。我们考查只要宗旨不变,内容尽多点变化。”几人达成一致后,百药来到丰尘他们四人面前,道:“这个病症甚是古怪,我们几人会诊后有个结论。你们四人分别给她诊脉,如果所得与我们所得结果有一半相同,就可以入会。” 第一个来诊脉的是那个年过三旬的中年人,搭脉良久,总是难以下笔。又沉思些许才落笔写出脉象,交于百药。柳如依第二个诊脉,三指一会轻按,一会微抬。双眉微蹙,略有沉思,落笔写下脉象,也交于百药。陈思补刚才听闻这等怪病,心中思索之前学医时的各种医案,可是就是毫无此类病症。心中惶惶,坐下给那妇人请脉。欧阳德等人看他搭脉,倒也是中规中矩,并无差池。要说年轻人做到这一步,已是不错的。百药离得近,看得更真切些。只见那陈思补,手指在寸脉处多次探寻。最终下定决心落笔,将脉象写下交于百药。 丰尘走了过去,和陈思补擦肩而过。陈思补斜斜的看了丰尘一眼,心道:“这病症古怪,我就不信你这个也能和那几个老家伙一样。” 欧阳德几人看了已经交上的脉象答卷,第一个,尺脉沉细,心气郁结。柳如依所答则是,尺脉沉,寸脉大,心气不力,心肺邪热实证。陈思补,则写的是寸脉大,按压有力,又为实脉,邪气亢盛。几个老人既对年轻人能到这一步颇为赞赏,又知道几人其实只是看到脉象的一部,而不是全局。所欠的不仅仅是经验,更是心态不够沉稳。 丰尘同样让那妇人伸出手来,三指平稳搭在寸关尺三节。只是细心体会,双目微闭,并无任何表情。柳放铭道:“我要上前去看看这小子,我对他很是好奇啊。” 欧阳德笑道:“柳三爷请便。” 柳放铭走到跟前,见丰尘三指,或轻手循之或重手取之三指举按不定,柳放铭心道,这小子在体味脉的浮沉与力度。嗯,这个方法很稳重的。又见丰尘三指轻重又有变化,心中暗惊,这小子先是三部举按法现在又是中沉指法,很老辣啊。又见丰三指不轻不重,委曲求之,如抚琴鼓瑟。柳放铭表情是随着丰尘的指法变换,忽而吃惊,忽而瞪眼,忽而扯着胡子。百药千方见他这样,心道,这柳老三抽什么风呢,需要这样大惊小怪。 丰尘细细体会,觉得这个妇人,寸脉大且实,而关尺二脉则沉迟且细小。心中已有定案,提起笔来在纸上刷刷几笔写了出来。柳放铭接过一看,大惊失色,连忙交给欧阳德三人。三人见丰尘写的是:其寸脉大而兼实,关尺则沉迟细小,断为气血郁停上焦,难于周流中下两焦所致。上楼上坡,则郁血上奔,冲激脑部,故眩晕仆倒;走平路则无激动,故安然无恙;下楼、下坡,则气血下注,故亦平安。遂治之以怀牛膝、代赫石等引血下行之药。 百药千方刚才还笑话柳放铭大惊小怪,两人看到后,更是凸目瞪眼,倒抽冷气。这这这,怎么会这样,仿佛自己几十年学医都是白学一般。这孩子怎么就和他们几人会诊后的看法一致。欧阳德早已习惯丰尘常有的惊人之举了,只是心中有点吃惊他进步之快,并不像柳放铭及百药千方三人那般。 欧阳德给那妇人写了个方子,并嘱咐一点用药的忌宜。告诉她安心的服药,两三剂药应该会大有改观的。那妇人千恩万谢,果然服药后,病情大减,又服药两剂则上下自如,如同常人那是后话。 欧阳德道:“你们四人都是能过了这次考察,但日后还需要更为谨慎。脉证是根基,脉证不明,有如盲人夜行,方向不明,用药岂能奏效?我们为医者的‘三个指头一个枕头’里有可是有大学问。医圣有言:‘夫脉者,医之大业也,既不深究其道,何以为医者哉!’。你们可要牢记!” 丰尘等四人躬身行礼,齐声道:“我等谨记!” 欧阳德并未夸赞丰尘这次脉诊做的好,一是怕他年岁尚小会有骄纵心态,二是认为能准确切脉这本就是医者本分。 一场药会考查就这么过去了,柳如依走前妙目看向丰尘,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是矜持的很。心中也不知是失落了什么,黯然的跟着柳放铭离开了药会。那陈思补,取了药会的考查,向欧阳德等人行礼告别。 百药千方笑着对丰尘说:“好小子,你好好用功,将来这医道可是靠着你们年轻一辈了。”丰尘向二位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多谢二位长老提点。” 回去的路上欧阳德对丰尘道:“丰尘你要记住学者用功,知行并进。故知无穷,行亦无穷;行无穷,知亦无穷。”一路上,欧阳德向丰尘说了很多为医者的宗旨。 丰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受了欧阳德的教诲,方才知道勤修苦练是知,实践磨炼是行。只有知行相得益彰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考查之后的几日里苦读医术,左丘玄又靠在身边,武学上的也日日前去请教。短短十来日,倒是过的甚是充实。只是洛琬儿好些天没来找他,丰尘也是的得空就去找洛琬儿。结果寻了几次皆是没看到人,心下甚是想念。 这一日,丰尘去看望左丘玄,道:“左师叔,近日来看面色更是红润,不知毒性是否根除啊?” 左丘玄笑了笑,道:“欧阳先生,医术了得,为我助力不小。我用内力将毒逼在尺泽穴,但是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说罢撸起袖子,只见肘弯处一个灰黑如铜钱般大小的印记。 “这毒甚是诡异,很难去根。欧阳先生和我多次研探,可都是没有头绪。初时觉得像是蛇毒,可是又有花毒的影子。不知道是什么毒,就没法对症施药,着实让人头痛啊”左丘玄叹道 丰尘道:“左师叔,能不能想法子弄到那赵寒的解药或是毒方啊?” 左丘玄忙道:“丰尘,你切不可妄自行事,那赵寒功力不在我之下,看来还善于使毒。你不可只身犯险,听到没有!” 丰尘欠身道:“是,师叔。” 左丘玄笑了笑,道:“去吧,欧阳先生那边也需要你去帮忙。听说你还要参加药会的比试,抓紧的去学学吧,多看看欧阳先生症病的思路,对你有大帮助的。有空我将太虚宫的道医传你,咱们说什么也不能让白羯的奸计得逞。” “是,我一定全力以赴,师叔我去忙去了啊。”丰尘道 左丘玄看着丰尘出了后院,接待那来往不绝的看病人,看着欧阳德开的方子,印证着自己的一些看法。一天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过去了,可是心中还是有点空落落,也不知是什么事情牵扯着自己。 晚上丰尘看那月光皎洁,索性跃上屋顶,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屋顶上。天上一丝云也没有,夜幕上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星光闪烁仿佛是在一块蓝布上洒满了的宝石。月亮很圆,像似一面铜镜。撒下来的月光,将小院子妆点的很是柔和。院子里种的几棵矮树,在水一样的月光里荡漾起来,在院落里投下淡淡的疏影。丰尘看着月光下的屋顶,挨家挨户的像是一个个小丘陵,月光里看去,甚是安详宁静,偶尔有一两点闪烁的灯火在这夜中给人一种想念。 一阵风吹过,鼻间传来一阵熟悉的馨香。睁眼一看,只见一双美目宜喜宜嗔的看着自己。 “琬儿!”丰尘高兴的叫道 “嘘!当心吵到你师叔啦!丰尘哥哥”洛琬儿笑道 “你去哪里了,我去找了你几次,都没见到你。”丰尘只觉得一颗心欢喜的似要炸开一般。 洛琬儿坐在丰尘身边,托着腮,悠悠的道:“我感觉好像家里人来舒州城找我,出去躲了几天清净,没敢过来跟你说,怕影响你了。” 丰尘怨道:“那你在客栈留个条啊,我担心的不行。”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要是留下字条,那我现在就被家里人带回去了。” 丰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呵呵,也是哦。”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最近那些坏人没找到这儿吧。” 丰尘叹道:“这倒是没有,就是左师叔中的毒,还是排不净。师叔将毒用内力逼在尺泽穴,可是再化不去了。” 洛琬儿问道:“这事,难道就没有解决的方法了,欧阳先生医术高超,也没有计策吗?” 丰尘道:“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左师叔说了赵寒用的毒很诡异,貌似像蛇毒,可是又有花毒的影子。一时不敢用药,只能用内力暂时压制毒性蔓延。” 洛琬儿道:“中毒可不能拖着。”说罢从香囊中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有几粒散发着清香的药丸,让人闻之欲醉,灵台清凉。 “丰尘哥哥,这是家里制作的青花玉露丸,是我出门时悄悄偷出来的,可是能治百毒哦”洛琬儿道 丰尘看了看洛琬儿,道:“琬儿,这么珍贵的解毒灵药,我可怎么感谢你啊。” 洛琬儿娇嗔道:“丰尘哥哥,你再与我客气,琬儿不理你了。”说罢小嘴一嘟,将头扭在一旁。 丰尘笑道:“琬儿,是我的不是了。那你说怎么奖励你呢?” “桂花糕,我想吃桂花糕!”洛琬儿道 丰尘笑道:“这个好办,没多远就有卖桂花糕的,就是不知这么晚了,有没有打烊了。我先将这解毒的青花玉露丸给左师叔,你等等我啊。”说罢一纵身跃下屋顶,洛琬儿一看就知道这是御风飘渡的身法,丰尘的身形似乎更是轻灵的不少。直如灵猫一般,落到地上一点声息也没有。 丰尘来到左丘玄住的后屋门口,还未敲门,就听见门内左丘玄的声音:“是丰尘吗?进来吧。”丰尘暗吃一惊,自己已经是运了轻身功法了,没想到师叔这都能感知到。 “吱钮”丰尘推门而入,轻声道:“师叔,您还没休息啊。” 左丘玄道:“好小子,身法又有长进啊,直到你至门前三步我才感知到是你。要是平日安静之时十丈之内鸟飞猫跃都是能知道的。” 丰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都是师叔今日指点的。”说罢摊开手掌,掌中一颗青色浑圆的药丸。 第四十一章 涂炭景 论天下权 药丸似有灵性的在手上晃动了几下,屋内登时花香袅袅,沁人心脾,又似一丝丝的冰凉之意顺着鼻尖流淌全身。 “师叔这是琬儿给您的青花玉露丸,能解百毒。”丰尘说道 左丘玄接过,放在鼻尖闻了闻,道:“确是灵药,闻之就让人心旷神怡,灵台清凉。这类解毒灵药,取材就是千难万难,炼制更是不易,这可是千金难求啊。你这小女友,家世深厚,偏生我却看不出来。更奇的是,教你的这套轻身功法,那可是御风仙姝的成名技法,身法玄奥。我见你使过,有些步法颇为奇特,可是这江湖闻名的御风飘渡身法也是很少现身中原。你这小女友恐怕她自己也只是领会了皮毛而已,你涉世尚浅,万事都要多留一份心啊!” “是,师叔。这药丸若是有用,您先服用了吧。”丰尘道 左丘玄道:“嗯,这青花玉露丸,不一定能解这毒,但是必然会大有裨益。” 说罢,一仰首将丸药吞入腹内,内力包裹着青花玉露丸,口鼻慢慢的吐纳着,鼻中呼出的都是清新的花香,好像整个房间里都有那勃勃生机的气息。左丘玄感觉到经脉中一丝丝清凉,逐渐汇聚成了一条浩浩荡荡的冰河,涤荡身体内的毒素。一盏茶时间,左丘玄睁开双目,撸起袖子,只见尺泽穴的灰黑色毒斑越变越淡,肉眼几乎不见。 丰尘脸色激动,双手紧握,知道洛琬儿这青花玉露丸有了大功效。左丘玄也是暗自点头,心道这药丸当真不凡,甚至对体内其他污浊也有清排的功效。可就在看着毒斑淡至快要没有的时候,尺泽穴上之前灰黑色的铜钱大斑点已经看不见了,却又浮现出变成纯黑色的,只有黄豆大的一个黑点。 左丘玄摇了摇头道:“这青花玉露丸,确实效能非凡,可是这毒药着实诡异的厉害。这灵药只能将毒素压制的更小,但是还是没有排出。不过按我所料三年内应该都不会碍事了,本来内力只能发挥七成,因为要分出一部分来压制这毒性扩散上行,现在正常行功是没有问题了,这青花玉露丸的药力就在不停压制毒素蔓延。” 丰尘有点沮丧,道:“师叔,可是三年后呢?唉~~” 左丘玄,宽慰道:“没事,三年时间还可以寻访能人灵药,助我解毒。我太虚宫这数百年来可不是浪得虚名啊。呵呵!你去吧,我这当无大碍了,代我谢谢你那小友。” 丰尘依言出了房门,来到院中,脚尖轻点,身体的一个转折,落在屋顶。缓缓的在洛琬儿身边坐下,道:“琬儿,师叔让我代他谢谢你。这青花玉露丸,有大用,就是还有残毒被压制成一个小黑点,消解不掉。不过师叔说了,三年内当无大碍的。” 洛琬儿道:“实在不行,我去求我姑姑去,她可厉害的。这天下的。。。嘻嘻,不说了。你带我去吃桂花糕吧。” “行,现在就去看看。”说罢两人携手跃下屋顶,转了两个街角就看到一间低矮的铺面,屋子是老房子了,墙皮早已脱落,墙上凹凸不平。店铺门板还没上了,门前一张桌子,掌柜的正坐在桌前,自斟自饮。桌上就是两碟小菜,一碟卤兰花干,一碟清炒的咸菜肉沫,边上一粗碗里盛满了红豆糙米饭。 丰尘和洛琬儿来到铺面前,问道:“掌柜的,今天的桂花糕还有吗?” 掌柜的抬眼看了看,见是两个少年人,道:“哦,真巧啊这最后一炉就要出来了,要不要等啊?” 洛琬儿道:“那是更好了,新出炉的更香,给我们来一盒吧。可惜现在不是金秋,桂花还是去年的,要是鲜桂花做出来的那才更好吃的。” 丰尘笑道:“琬儿,真是运气啊,听说每日里这家的糕点早就卖空了,今天还能有真是不易啊。” 就见柜台里面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小工,正在忙活着。条案上拐角一个大罐子,里面散发着桂花的和着蜜糖的甜香,伙计们熟练的忙活着。 那掌柜和丰尘、洛琬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道:“唉,这位小哥,你是不知道,这夏天还没到。没想到城里闹小咬,各家的孩子被蛰的够呛。大人被蛰都是奇痒难耐,身上一片红点,孩子也是跟着遭罪呢。出来的人少了,这不桂花糕这个时辰还没卖完。” 丰尘说道:“那怎么不去看看郎中啊?还是会有点办法的啊。” 那掌柜的道:“唉,这小咬每年夏天都有,可是今年不但闹得早,还尤其厉害。唉,这也是跟城外流民越来越多有关系啊,什么野猫野狗的,身上都带着。这小咬没抓没挠,这才是让人头疼的地方。” 说话间新鲜的桂花糕出炉了,伙计包了一盒递给了丰尘。“小哥哎,你还小就甭操这份心了。城令大人管这舒州城的天和地,可就是管不了这蜇人的小咬。我先喝着了,您慢走。”掌柜的道。 洛琬儿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但见粉白色的桂花糕排成两列,秩序井然地静卧在盒底,小米粒大小的桂花隐隐约约地散落其间,像画师用深黄色的颜料在白色画布上随意挥洒出的作品。拈起一块放到嘴里,门牙刚领略到糯米粉松软滋糯的质感,舌尖迅即敏感地接收到了丝丝缕缕的甜意,蕴藏于糕粉深处的香味此刻愈发显得浓郁,那种莫可言状的清香在口腔里恣意振荡。丰尘和洛琬儿拉着手,吃着桂花糕,开心莫名。 “丰尘哥哥,说不定你左师叔的毒就要靠这小咬来解呢。”洛琬儿狡黠的笑着说道。 丰尘说道:“若是能解左师叔的毒,冒点险也是值得。就是不知如何从这小咬上着手啊?”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听那掌柜的说,这小咬蜇人奇痒无比。要是那赵公子被蛰,就算他武功再高也是防不胜防。他要么去瞧郎中,要么就要把住的地方清扫一番。只要能配的治虫药方,或许这解毒的东西我们就能有机会弄出来哦。” 丰尘道:“嗯,不失为一个计策。说这小咬都是流民带来的,要想给百姓灾民去这苦难,我还想去城外走走看看。琬儿,你做一个细密的纱笼,顺便捉一点小咬回来,我们给赵公子送点礼去。” 洛琬儿道:“好的,丰尘哥哥,今晚我们就分头准备吧,明日我们就去城外看看。” 丰尘道:“好的,我还要去问下欧阳先生。看看怎么对付着小咬,也算为灾民,为城里百姓做点事情吧。” 两人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聊着,计议这事怎么才能盗得解药。一路上两人叽叽咕咕聊得甚是开心,全没将会不会遇到危险放在心上。 丰尘回了德济堂,刚到后院,看到欧阳德披了件薄衫在院中轻轻踱步。丰尘上前行了一礼,道:“先生,还未休息啊?” 欧阳德道:“哦,丰尘啊,有事吗?” 丰尘说道:“今天听闻,说城里闹小咬,孩子大人不堪其扰,城外流民也是饱受其苦。先生,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他们?” 欧阳德笑道:“很好,你能想到受难的百姓,这就是学医的要旨。我刚才就是在琢磨这个事情,今年这小咬闹的太凶。有的孩子小,奇痒难耐,抓破皮肤,以致溃烂流脓。城外流民更是困苦,缺医少药。如今天气一天热似一天,溃破之处更易染疾,一旦瘟热传开,就是一场大灾啊。” 丰尘说道:“先生,明日我出城一下,想看看这小咬闹到什么样子,还有就是先生说的,会不会闹出瘟疫。” “嗯,很好,只有实地走访才能知道实情,我思量了一个驱虫祛痒散热的方子。今晚叫上几个伙计,大锅煮水,多带几个皮囊现场用一下。”欧阳德道 “丰尘你记一下,地肤子、苦参藤、白鲜皮、大叶桉这四味药煮水。按药的三倍之量取水。”欧阳德续道 丰尘应道:“是,我这就去办。” 欧阳德道:“慢,我问问你,这四味药都有何用?” 丰尘略作思索,道:“这地肤子对风疹,疮毒,疥癣,湿痒甚有效果;那苦参藤又可以清热燥湿;祛风杀虫,还对阴虱瘙痒;湿毒疮疡很有疗效;白鲜皮可治一切疥癞、恶风、疥癣、杨梅、诸疮热毒;大叶桉可疏风解热,预防瘟热的效果。先生,这药水对您说的都有效果啊,杀虫祛痒、防湿毒,预瘟热,老少妇孺皆可用得。” 欧阳德捋须微笑,点头道:“嗯,能知其用,还能思其法,恰是这些日我与你说的要知行并进。去忙吧,这一夜怕是不得睡了。伙计每个人明日从账房支二百文钱,你支纹银二两补你们一夜之辛劳。” 丰尘告退,带着几个伙计,生火支锅。药材分拣,只待汤水煮沸,又熬制药水。取了十个皮囊,装满药水。剩余的一点药水,丰尘将自己头发,身上皆是洒了一些。 第二日,丰尘带着十个皮囊的药水,早早的在舒州城西门口等着洛琬儿。不一会,洛琬儿也到了,扮作个俊俏书童的模样。 丰尘笑道:“琬儿,你这真是千般变化啊,来来,我先给你洒点驱虫的药水。”说罢将剩余的一部分药水,将洛琬儿头发衣服上也洒了个遍。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我打小就开始吃青花玉露丸,这些小虫才不敢蛰我呢。” 两人来到城外,丰尘顿时被眼前景象惊呆。黑压压的灾民不知凡几,一个个是面黄肌瘦。虽然还未到炎热的天气,官府搭的席棚完全不够用的,一些灾民无遮无挡,一个个被太阳炙烤的,眼神空洞而无神。 丰尘和洛琬儿看到一妇女,无助的坐在一边。上前给了一点水,问道:“大嫂,您就一个人吗?” 那妇人抬着无力的眼皮看了看两人,眼泪就控制不住的留了下来。口中呜咽的唤着:“儿啊,我的儿啊。。。” 旁边来了一个老人,说道:“她也是西边逃难来的,前几天刚到这。怀里还抱着孩子,娃昨天刚开始还有哭声,就是被那小咬叮的,孩子不知道皮子都抓破了。后来又饿又是闷热,也就不咋哭了。最后一次哭是官府的放炮仗,说是吓飞虫小咬的,炮仗就在附近炸响,震耳朵,怀里的孩子可能也被吓着了,哭了一声,像猫叫一样,孩子一直在他娘怀里睡着,我摸了摸娃的额头,可热”。 老人叹了口气,又道:“我们找人看看能不能进城看郎中,大人遭罪还能忍忍,给孩子看看病啊,但这舒州城不让逃荒,逃灾的人进。又找不到地方住,吃的也没个着落,医生也找不到,眼睁睁看着孩子在她娘怀中死了,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洛琬儿听得眼圈发红,泫然欲泣,丰尘见着惨状也是心如刀绞。问那老者,道:“老人家,之前有大户捐粮,舍粥的。怎么又吃完了吗?” 那老人道:“唉,有几日是有捐粮啊,可是架不住人多啊,也就几日功夫。官府现在连舍粥也只能一天两顿变成一顿了。这几日,也不知道哪来的虫子,咬人厉害,钻心的痒痒啊。我们都是西北来的多,这南方的虫子咬了就受不了,抓不到逮不着的。喏,你们看看。”说罢撸起裤管,只见腿上被蛰的满是红点,密密麻麻,抓破的地方都是渗出黄水。 丰尘取出一个皮囊,道:“老人家,这是防虫止痒祛热的药水,你给老乡们身上都洒一点。虽然这个不能顶饥,至少免了那虫叮瘙痒之苦啊。” 那老人接过药水,颤巍巍的道:“谢谢啊,老天爷开眼还有人将我们当人看啊。”说罢眼中浊泪滚滚而下。 丰尘和洛琬儿将几个大皮囊的药水,分发了一遍。虽然行善积德,可是心中并无欢欣得意,只觉得这舒州城外如坠人间地狱。 留了一点药水,找了只瘦骨嶙峋的野猫,套上纱笼。然后在猫身上洒了药水,一会功夫,就见一个个小黑点,皆往那纱笼里蹦。总是抓了有百十只小咬,系好纱笼的口,准备留给那赵寒众人。 两人刚要回城,就见一女子抱着躺在地上的一个女娃子在哭,身边还有个小男孩,因为太瘦显得两只眼睛特别大。 原来这女子叫瑞英,一家七口,先是婆婆,亲娘饿死,接着,丈夫被白羯兵丁强行拉去筑土墙,在病饿中死去。一个人带着两个娃流落到这舒州城外她没有办法,把大女儿小恩卖给别人。 不到十天,一天夜里,饿得实在受不了的小恩,回到瑞英居住的破席子搭的棚子口:“娘,我回来了。” “天这么黑,你咋回来了?”瑞英赶紧扶起倒地的小恩。“怕饿死,不能见娘!我饿,有馍没?给我一块吧。”小恩伸出手。 瑞英一听,就哭了起来:“妮啊,你奶、你爹、你叔都饿死咧,哪有馍。好闺女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天明了娘去给你要。”懂事的小恩再没吭声,小猫似的蜷着身子在她娘怀里缓缓的睡着了。 瑞英以为孩子真的睡着了,没想到,天亮,小恩却再也唤不醒了。 “乖妮儿,不是说好娘一早就给你要馍的吗?你咋不说话咧?妮儿,你说说话啊。。。。我的妮儿啊,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向娘要馍吃了?”瑞英抚摸着小恩那精瘦的脸庞,哭着说。 看到这等情景,丰尘和洛琬儿也是泪流满面。丰尘将留着中午吃的一块大饼,和一点炒面全给了那女人瑞英。 洛琬儿双眼哭的通红,遇到这般多的灾民。一眨眼一个主意的洛琬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道:“丰尘哥哥,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也帮不了这么多人啊。” 丰尘摇头不语,擦干了眼泪,道:“琬儿,你想我们上次盗了那么多金叶子,也不过只够灾民十几天的口粮。要想救人,就得先救天下。”说罢昂然而视。洛琬儿虽然机灵百变,可是遇到这等事情,只觉得丰尘才是自己的主心骨。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不管你做什么,琬儿都陪着你!” 丰尘道:“琬儿,我们现在回去,还要想办法让那赵寒知道知道这小咬的滋味,让这些白羯受受苦难。” 两人携手回了舒州城,城外那饿殍遍野,生灵涂炭的炼狱又变成了繁花似锦,安乐升平的景象。 丰尘和洛琬儿约好了时间,准备去再探一探赵寒的行踪。 丰尘回到了德济堂,到了后院,正见左丘玄与欧阳德在闲谈。丰尘上前将城外灾民的景象一一叙述,两人听了都是眉头紧锁。 欧阳德道:“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是这天地,这圣人当真是无私、平等的吗?” 左丘玄道:“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天道轮环,终是有个头的。” 丰尘听完,大胆道:“左师叔、欧阳先生,这还只是舒州城一地的灾民,还有其他州府,这天下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灾民。哼,这天下只一姓的天下,只一人权倾天地。外族烧杀劫掠,只是割地赔银,何曾想过天下人的生计。要想救人,就得救天下。须得天下人掌天下权,国安才能民富,民富才能国强啊!看现在北方战火频频,百姓流离失所,每日里病死饿死的又岂是少数。这历代君王将天下的利害大权都出于自己,却又将天下的利益都纳于自己,将天下的祸患却归于百姓、外族,这已经让百姓苦不堪言。这些君王还要让天下的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将自己的大私作为天下的公利。这又是哪家圣人之言,又是哪里来的天理?!打天下的时候,使天下的百姓肝脑涂地,使千万家庭妻离子散,也就是为了自己抢夺天下财富,掌握天下大权,还要信誓旦旦说是:‘生为天子,为天下百姓所想’。当打下天下之后内,开明也不过几代君王,之后就敲诈剥夺天下人的骨髓,离散天下人的子女,以供奉自己一人的荒淫享乐,把这视作理所当然。这样的天下,就需要天下人去推翻!” 欧阳德和左丘玄听了丰尘这番言论,当时是瞠目结舌。欧阳德说话都有点发抖了,道:“丰尘,此话仅限我等三人,切不可再言!是要诛九族的啊。” 左丘玄心道:“这孩子,岁数不大,但是心怀天下。这番言论简直是闻所未闻,这天下人掌天下权,当真是如雷灌顶啊。” 再看丰尘,浓眉俊目,闪闪似电,有一种立如山岳、傲视生死的凛然正气。 第四十二章 遇谦和 查房放虫 洛琬儿每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是高兴异常。忙着做了好几个人皮面具,一边想着赵寒被蛰的一身大包的,满身挠痒的画面。嘴巴里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曲,情不自禁的就笑出声来。 丰尘一早就和洛琬儿来到这舒州城府衙旁边,手里拿着刚出炉的烧饼,吃的很香。两个少年人在附近玩耍,浑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丰尘用肩拱了拱洛琬儿,道:“琬儿快看,那大和尚不是那智云上人吗?进了衙门了哎。” 洛琬儿道:“这和尚人不好,不过被你左师叔给伤了,不知道这几日来,好些没有。” “丰尘哥哥,你看,嘻嘻,那不是尿裤子的鹿山鬼王乌青剑吗?这老儿还以为没人知道呢。”洛琬儿笑道。 “哎呦,几个人都到了啊,连那个大蛮牛也来了哦。哈哈他疯癫的时候还挺吓人,被他一掌打晕的那个人好像没看见哎。怎么也没看见那赵公子啊,不会离开舒州城了吧?”洛琬儿惋惜道 丰尘道:“不急不急,我们再看看,他们要在舒州城夺那药会会长的,不会轻易离开。” 没一会,来了几个白衣男女,正是丰尘和洛琬儿初遇时的那几人装扮。几人刚进衙门一会,城令周泰就来到衙门口,伸着个脖子,四处张望。唏律律,一声马鸣,只见赵寒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直到衙门口才勒马收蹄,吓得那周泰直往后退。 赵寒哈哈大笑,跃下马来。周泰一脸谄笑,道:“赵公子,果然人中龙凤。刚才倒是将小官吓得不轻。” 赵寒拱手笑道:“城令大人,客气了。”说罢拉起周泰的手,一起进了大门,可眼中露出的尽是鄙夷之色。 “切,这个城令,真不要脸。”洛琬儿说道。 “咦,这个女娃娃说的好啊。”一个老儿也不知什么时候插了一嘴,只见他脸如橘皮,须发皆白,龇牙一口黄牙冲洛琬儿笑着。这时从这老儿脖子后面又露出一样的脸庞,道:“好什么好,这就算不要脸了。你没看到这城令前两天的做的事情才叫不要脸呢。”原来这老儿身后还站着一人,两人一般的高矮胖瘦,一般的脸庞容貌,一般的口齿声音。 洛琬儿看的好奇,笑道:“好玩,你们是双生子啊。真有趣。” 丰尘道:“琬儿,对老人家怎生这般无礼啊?” 两个老儿齐声道:“这女娃娃说的没错啊,我们俩就是双生子啊。又有什么有礼没礼的。” 洛琬儿笑道:“你们叫什么啊,老爷爷?” “老爷爷?呵呵,哈哈。我们老吗?我怎么没听人说过?”一个老人笑道 “废话,老而不死,别人看的烦,当然不想当面说了。”另一个老人道 “也是,也是。我叫岳之谦,他叫岳之和,我是哥哥,他是弟弟。”第一个老人道 “屁话,屁话,我是哥哥,你是弟弟啊!”另一个老人道 “胡说,谦和二字,谦在前面,我叫岳之谦,当然我是哥哥。”那岳之谦道 “名字又怎么能证明啊?孔融七岁就知让梨,我是兄长,当然要让你了,这谦字才让你取的。”岳之和道。 丰尘和洛琬儿相视而笑,觉得这两个老人甚是有趣。“好啦,好啦,我问你,你说那城令还有更不要脸的是什么事啊?”洛琬儿看着岳之和问道。 “那我讲故事,你们听吗?”岳之和道 “当然听了,你说吧”洛琬儿笑道 “那一日,我和我兄弟,正好路过刚才穿白衣服的那个人住的地方。”岳之和道 “是兄长!”岳之谦插道。两人眼看又要为兄弟名分又开始争论。 丰尘怕二人又纠缠不清,连忙问道:“然后呢?” 岳之和道:“那白衣男子好像住在那舒州府的驿馆,有一天,一个乡下人放牛,不知怎样,被那条牛走掉了,走到驿馆那里了,把那大白马的草料给吃了。白衣人叫人先把牛拴起来。那乡下人不见了牛,一路寻去,寻到了那穿白衣服的那几人。白衣人叫了驿馆当差的,连人带牛交给他。当差的带回衙门,押了一夜,明日早上解送公堂,禀明原由。那白衣人根本就没去。那城令听见是得罪了白衣人,被白衣人送来的,便不由分说,给了一面大枷,把乡下人枷上,判在驿馆附近游街示众;十日期满,还要重责三百板。 任凭那乡下人叩响头哭求,只是不理。于是枷起来,派了一个衙役,押着示众。游了七八天。忽然一天,那城令要拍白衣人马屁,把他押到那白衣人住的门外,意思要等那白衣人看见,知道他是如何惩罚吃了马料的养牛人。站了一天,到下午,那白衣人从外面骑马回来,下马看见了,认得那乡下人,也不知他为了什么事,要带枷游行。便问那城令,城令告诉了。那白衣人吃了一惊,连忙下马。当时把那城令吓得魂不附体,手足无措。白衣人说道:‘前个几日,有个乡下人的一只牛,吃了点草料……’那城令忙道:‘是,是,是。这件事,小官不敢怠慢,已经判了用三十斤大枷,枷号在左近游行示众;等十日期满后,还要重责三百板,方才释放。到了那天,小官专人去请您来监视行刑。’白衣人哈哈大笑道:‘原来大周朝的律法是这般重的?’城令道:‘敝朝律法上并没有这一条,小官因为他得罪了您,所以特为重办的。如果您嫌办得轻,小官便再加重点也使得,只请您吩咐。’白衣人道:‘我不是嫌办得轻,倒是嫌太重了。’那城令听了,以为他是反话,连忙说道:‘是,是。小官本来办得太轻了。因为那天您没有亲到,兄弟暂时判了枷号十天;既是您说了,小官明天改判枷一个月,期满责一千板罢。’那白衣人恼了道:‘岂有此理!我因为他不小心,放走那只牛,糟蹋了草料,送到你案下,原不过请你申斥他两句,警戒他一下。你赶紧把他放了吧。’那城令听了,方才知道这马屁拍在马腿上去了。连忙说道:‘是,是,是。既是赵公子大人大量,小官明天便把他放了就是。’白衣人道:‘说过放,就把他放了,为甚么还要等到明天’那城令又连忙说道:‘是,是,是。小官这就放他。’白衣人又对那放牛的人说,在北方可以随便放牧,吃了官家的草料也不会受这个罪的。那养牛人千恩万谢才牵牛走了,那白衣人方才大笑而去。” 丰尘听完心想,这个赵寒真厉害,这就是在收买人心啊。不过这大周的官员也太卑鄙无耻了,为了拍羯赵人的马屁,居然作出这般下作的事情。 那岳之谦道:“这当官的说的话简直就是放狗屁。” 岳之和道:“这点不够,简直就是狗放屁,放屁狗。” 丰尘和洛琬儿听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道:“你们当真有意思,我们要去别的地方玩了啊。” 岳之谦道:“别走啊,我们还有很多故事没讲呢。” 岳之和道:“就是,就是。要是你们有什么好故事也讲给我们听听啊。最好不要讲鬼故事,晚上会做噩梦的。” 几人刚走过一个转角,就见储相言踱步而来。岳之谦看到大声道:“兄弟,这家伙好像也是和那白衣服是一起的。” 岳之和气道:“当人面应该叫兄长!” 丰尘和洛琬儿见到储相言,忙闪身一边。储相言听闻,驻下脚步,问道:“二位,有事?” 岳之谦道:“哎呀,没事没事,看你跟那个白衣服的在一起,以为不是好东西。那白衣服的又和当官的在一起,那当官的不是好东西,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个好东西。” 岳之和接口道:“什么好东西不好东西的,啰里啰嗦。喂,你是不是好东西啊?” 储相言心中大火,道:“你这两个老儿,乱七八糟的胡说什么。当心嘴里的舌头。” 岳之谦和岳之和两人伸出舌头,互相看了看。道:“当心什么舌头,我们兄弟俩舌头很好啊,有什么可当心的。” 储相言怒极,道:“敢戏耍我!”瞬间手上多了一把极精巧的弯刀,一道寒光滑向岳之谦的脖颈。这一刀极为阴冷突然,岳之谦一声怪叫,脖子以一个古怪的模样向后缩了回去,险险的避开了储相言的一刀。 岳之和见岳之谦躲过一刀,喜道:“好啦,好啦,这下你死不了啦。”岳之谦道:“当然死不了,这个狗东西随便一刀,就想扎死我?”岳之和道:“你说的不对,他明明是用刀来划你脖子,怎么是扎呢?要是扎应该是这样的。”说罢飞身过去,手里虚比一下,扎了储相言一下。道:“这样才叫扎啊!”丰尘和洛琬儿一看,哎呦,这个老头功夫很厉害啊。那储相言见两个老头斗嘴,没想到忽然就来了一下,自己居然连防备都没来得及,心中也是大骇。 岳之谦道:“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就非要比划一下啊!显你功夫厉害吗?”岳之和道:“我这比划一下就是告诉你刚才说扎你一刀是不对的。”岳之谦道:“管他扎还是划,那都是想要我的命。”岳之和道:“对啊,他想要你的命啊!” 岳之谦和岳之和转头看向储相言道:“你为什么想要我(他)的命啊?”言罢两双老眼直瞪瞪的看着储相言。 储相言心中突突狂跳,知道自己最多和其中一人拼斗一下,两人其上自己绝非对手。眼睛瞟了瞟四周,思付如何脱身。 岳之和道:“你要是要了他的命,那我岂不是一个人孤苦伶仃。你的心肠好歹毒啊。”说罢不由得哭了起来。 岳之谦道:“正是,正是,我要是被你一刀扎死,那我黄泉路上岂不是孤单的紧。” 岳之和道:“唉,你是希望我与你一道死了?活的好好的,死作什么?” 岳之谦道:“我就是说自己会孤单,你不是也是说自己孤单了?” 岳之和道:“是啊,可现下我们不是一点都不孤单啊。” 两个老儿,叽叽咕咕一路斗嘴而去。撇下储相言手拿利刃,傻傻的站在路口,后背上是一阵阵的发凉。一醒神,赶紧的往舒州府衙去了,心道:‘还好这两个老头神智不清,要不然非要冤死在这舒州城里。这舒州城看来对自己极为不祥,上次被巴尔扎一巴掌扇晕了,这次又差点折在两个糊涂老头手里。这里事了,得尽快离开舒州。’ 丰尘对洛琬儿见两个老头和储相言相继离开,忍不不住哈哈大笑,觉着这事当真有趣的。本以为会一场大战,没想到两个老头忙着斗嘴,把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丰尘笑道:“琬儿,这俩人倒是有趣,不过为我们省了好多事哦。” 洛琬儿笑道:“舒州驿馆!” “正是,正是。不过我们又要做一次飞狐大盗了。”丰尘应道 琬儿向丰尘挤挤眼,道:“丰尘哥哥,机会来了。”两人装作玩耍打闹,跑到了衙门口。 “去去去,小孩一边玩去,没看这是什么地方啊!”那差役上前几步嚷道 洛琬儿冲那衙役回道:“哪里惊扰你了,凶什么凶?” “哎呦喂,小丫头片子,还敢顶嘴了。”衙役撸袖子就上前。丰尘一个闪身进了府衙,倏忽间就不见了。 洛琬儿一昂头,道:“你倒是再嚷嚷试试,我回去告诉我家人,看看你还敢叫我一句丫头片子。让那个周泰好好治治你这个不懂事的东西!”洛琬儿,生来居移气养移体,这一发脾气那大小姐的气质尽显。 这差役也是见惯了世面,城令大人名字,随口就说出来了。知道一般百姓家的孩子可不敢这般如此,万一是哪家达家显贵家的,得罪了可不是他吃罪得起的。心中又惊又怕,忙又换了副嘴脸,笑道:“哎哎,大小姐您可别生气,这不是城令大人有命啊。您啊,到别处玩去行吗?算我求你大小姐了。” “咯咯,这还差不多。”洛琬儿慢悠悠的掉头走了。 那差役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道:“妈的,真悬啊,这女娃娃肯定是上峰哪家的千金。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这年头当条狗都不容易。” 一盏茶过去了,丰尘还没出来,洛琬儿在衙门口不远的地方踮着脚尖焦急的看着。只见墙头上露出了半边脑袋,然后伸出一只手,唰,一个人影落在墙外。然后如飞般奔走,洛琬儿见了也是追着人影而去。绕过了两个街口,丰尘站定,看了看身后,只见洛琬儿朝这边奔来。丰尘扬了扬手中的包袱,洛琬儿追到跟前,问道:“丰尘哥哥,得手了?” “嗯,我拿了他们两件差役领班的衣服。”丰尘道 “丰尘哥哥,这是易容面具。我们趁那几人不在驿馆,现在我们就过去。”洛琬儿道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上了差役领班的衣服,洛琬儿又帮丰尘带上人皮面具。又粘上了胡须,两人登时变成两个中年人模样,只是洛琬儿扮相的那个差役个子实在是有点矮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丰尘道:“走,去驿馆!” 来到驿馆,里面出来一个差役,一看是领班的服饰,可是两人又甚是面生。连忙上前,道:“哎呦,两位哥哥,您这是?” “我们是太守府的,大人吩咐我们过来看看几位高人的食宿安排可否妥当。你在前带路吧。”洛琬儿大咧咧的道 那差役一听是太守府的,连忙道“是是是,您二位这边请。” 进了驿馆的后院,里面是一进院子,一共是五间上房。那差役推开一间,道:“上差,这是那几位高人住的,周大人早就吩咐过了的。” 洛琬儿走上前,在床铺上拍了拍。顺手解开纱笼,抖出几只小咬。然后道:“嗯,几间上房,都带我们看看吧,完了我们也好交差啊。” 舒州府衙前,周泰将赵寒几人送出衙门,笑道:“赵公子,您说的那药会的事情,我们已经着手安排了。这中间的关键,还在您指定的那位医术还是要有造诣啊,否则一切皆是镜中花水中月。” 赵寒笑道:“这点你无须担心,我安排的人家传医术,虽然称不上回春国手,也是强过一般的名医了。” 周泰道:“那就好,那就好。您放心,场面上的事,小官定然全力以赴。” 赵寒一拱手道:“好,那就拜托周大人了。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告知父王,周大人的功绩。” 周泰一听,如同喝了三两美酒,立时熏熏然。笑道:“小官定然不负公子所托。” 赵寒飞身上马,道:“走,我们回驿馆!” 丰尘和洛琬儿在差役的带领下,来到一间最大的房子。里面陈设甚是素雅,布置的井然有条。书架上摆着一个古瓷花瓶,书桌上有一盆冬夏常青的天冬草。墙壁上一边挂着一张不知是谁画的兰花,裱在一扇形的画框之内,似乎散发这淡淡的兰花幽香。总之,这间房经这么一布置,温暖、淡雅。 洛琬儿心道:“这些当官的,还是有几分雅趣的,这间房布置的当真让人舒心。” 照例来到那床铺全,拍了拍,道:“很好,安排的很好啊,我们回去就好交差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也好向大人提点一下啊。” 那差役高兴的满脸通红,道:“这这这,小的叫,王六,一直都在驿馆当差。” 洛琬儿一抖手,将剩下的小咬全抖落在这张床铺之上。 三人出了后院,刚准备出门,就听见门前几人说话声。洛琬儿紧张的连忙抓住丰尘的手,丰尘摆摆手,道:“只能从大门出了。”洛儿点了点头。 赵寒几人刚进驿馆大门,就见三个差役垂手站在一边,也没当回事。就进了驿馆,丰尘和洛琬儿长出一口气。 两人刚想迈步出门,就听见那储相言道:“慢着!两位差官请留步!” 丰尘和洛琬儿停下脚步,转身,笑对道:“大人有何吩咐?” 储相言道:“二位看上去面挺生啊!” 丰尘和洛琬儿刚准备想辙回话,就听那王六道:“大人,这二位是太守府的,奉命来查看给几位大人安排的食宿是否妥当,这不刚要回去复命。” 储相言道:“原来如此啊,也是难得徐太守大人想得周到啊。” 洛琬儿,道:“是是,如果没事,小的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赵寒道:“且慢!”指了指丰尘“你过来一下!” 第四十三章 虫如虎 噫嘻天地 丰尘听赵寒一说,心中一紧,暗道:“不好!”瞬间内息运转全身,可转瞬一想,即便放手一搏也完全不是赵寒对手,更何况身边还有还有几个高手环饲。思绪一动,当即卸去劲力。丰尘还不知道,虽然只是劲力一个循环,他的功夫已经又上了一个层次。能做到心到气到着实是殊为难得,若是左丘玄得知恐怕又要大吃一惊了。 丰尘走到赵寒面前,搭了一礼,粗声道:“大人,您有何吩咐,小的这就去办。” 赵寒上前,拍了拍丰尘肩膀,道:“代我谢谢你家太守大人,起居饮食的事情都这般上心。喏,这是给你们的,带下面兄弟们喝喝酒。”说罢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 丰尘装作十分欣喜的道:“这这这,如何使得,小的们也没做什么啊。”说罢伸手就接过了那一百两的银票。 赵寒大笑,对着身边几人道:“看来这银子还是有用处啊!” 储相言笑道:“有钱就能通神,看来这句话没错。”几人说笑着回了后院。 丰尘和洛琬儿出了驿馆,还从随身带的散碎银两里分了十两银子给那王六。这驿馆本就是个清水差事,没多大油水。这十两银子对这王六不啻是笔巨款,让王六千恩万谢的将丰尘和洛琬儿送到大门外。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我给他们几个人床上都撒了小咬。尤其是那赵寒,有小半袋子都撒他屋里了。也不晓得,能不能蛰到他们。” 丰尘道:“事已至此,只能等了。不过我们还得做点文章,现在城里小咬闹的凶,还得多备点药水,一是给老百姓除虫,二是要将我们德济堂名声打出去。一旦赵寒被蛰的受不了,第一个就要想到来我们德济堂。”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你先回去,我还要再去做几张易容面具。以前就是觉得好玩才学了,现在看来还很有用,这个多留点在身边总是不会错了。” 丰尘笑道:“对对,用处真是不小。要是易容成钦差大臣,是不是也能除几个贪官污吏啊。哈哈” 洛琬儿还未搭话,一人蹦在两人面前,道:“要除掉谁啊?” 丰尘和洛琬儿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两个老儿的一个,只是实在分不清是那岳之谦还是岳之和。 洛琬儿拍了拍胸口,道:“你这老儿,好没道理。大白天的吓人啊!” 那老儿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就是听你说要除什么贪官污吏,一定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洛琬儿笑道:“我们小孩子家说着玩的。对了,你们怎么跟着我们啊?” 那老儿双手连摆道:“哎,不对不对,我们只是巧遇,怎么算是跟啊?” 唰,自房顶下跃下一人,原来是另一个。赶紧道:“对啊,对啊,这叫巧儿她爹打巧儿他妈,巧一块儿去了。” 丰尘道:“你怎么跑房顶上去了啊?” 那老儿道:“我看你们要玩什么的啊?”刚说完,马上将嘴捂住,仿佛被人发现了什么似的。 洛琬儿笑道:“还说没跟着我们,那怎么站在房顶上看我们在干什么啊?” 丰尘套在洛琬儿耳边嘀咕道:“琬儿,这两个老头鬼鬼祟祟的,还会功夫,似乎身手还很厉害呢,我们得加点小心。” 一个老儿装作没听到丰尘说什么,道:“你们说什么我可没听见啊,不过我的功夫要比我弟弟高一点。” 丰尘一惊,说这么小声居然都被这老儿听见了。 另一个道:“胡扯,什么叫比我高一点,分明是我比你高一点。” “我比你高”。“不对是我比你高”。。。。 “好啦,好啦,别吵了!!”洛琬儿大声道。“谁比谁厉害,打一架不就知道了啊!” “哈哈哈哈哈。。。”两个老头同时大声笑起来。 洛琬儿奇道:“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 一个老儿道:“打架?我们俩从几岁就开始打架,打了几十年了,也没个输赢。” 丰尘笑道:“几十年没个输赢,那就是一般厉害啦。” “对对对,这个男娃娃说的对,一般厉害,一般厉害。”另一个老儿道 说完两个老头,相视大笑,其中一个乐道:“原来我们俩一般厉害啊。佩服佩服。” 另一个都快乐出了眼泪,擦了擦眼角,道:“争了几十年终于知道了,久仰久仰。” 洛琬儿越看越觉得好玩,笑道:“你们每天都在一起吗?” 一个老儿道:“是啊,每天在一起,几十年也没分开过。” 丰尘笑道:“天天在一起,还久什么仰啊?” 那个老儿斜眼看着丰尘,说道:“怎么,天天在一起,就不能久仰啊!我今天偏要久仰他一下。” 洛琬儿忍着笑道:“好啦,你们说来说去,我都分不出谁是谁了快快报上名字来。” 一个老儿道:“我是岳之谦,他是岳之和。” 另一个道:“我的名字我自己不会说吗?要你多嘴,再说了,你都说你叫岳之谦了,他们两个娃娃又不是笨蛋,肯定就知道我叫岳之和。你不但多嘴还多事,这叫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丰尘扯了扯洛琬儿的衣袖,轻声道:“我们找个由子,赶紧走吧。这两人实在是不知深浅。” 洛琬儿道:“好啦岳之谦、岳之和,我们真的走了啊,家里大人该着急了。” 岳之谦说:“去吧去吧,两个小娃娃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我刚才可不是多此一举啊。” “你怎么不是多此一举。。。。。”两人又争执上了,丰尘和洛琬儿见状,赶紧了走开。 丰尘回到了德济堂,直奔后院,看到左丘玄正坐在后院的花坛边上,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丰尘上前施了一礼,道:“师叔!” 左丘玄道:“回来啦!”,丰尘只见左丘玄左手小指,似乎遥遥指向自己的肩井穴。心思一动,左脚稍稍后滑几寸,缩肩后撤。右手微抬,颇有遥袭对方腰挎之意。眼睛已经看向左丘玄的颈项,预料下一步对方撤腰身子前探,留了后势。 左丘玄笑道:“好小子,这点试探都被你防了啊。不错不错!” 丰尘道:“师叔,我今天和琬儿遇到两个怪老头。” 左丘玄道:“哦,说来听听,怎么个怪法?” 丰尘道:“两人一般模样,看不出年岁六十多也像,七十多也像。说话颠三倒四,不过倒是没有恶意。好像功夫还很是了得,一个叫岳之谦一个叫岳之和。” 左丘玄惊道:“谦和二老!!” 丰尘道:“师叔,怎么了?” 左丘玄道:“嘿,二十几年前,这谦和二老就是江湖闻名,黑白难辨。两人一身功夫本就相当了得,又是双生子,心意相通,一套分进合击术,也不知多少豪杰败在这两个老儿手下。” 丰尘大吃一惊,没想到今天遇到的这两人,一路嘻嘻哈哈,又哭又笑的,跟着自己和洛琬儿聊了许久。 左丘玄道:“看来这舒州城风云际会啊,什么样的人都来了啊。这谦和二老,现在是非友非敌,再要遇上,务必小心。这两人说话杂七杂八的,往往敌人被他二人说的头晕脑胀,结果被二人钻了空子。” 丰尘道:“是的,是的,我们今天看到他二人遇到了玉手屠夫储相言。两个老头争执不休,那个叫岳之和忽然出手,一下就点到储相言的脖颈处了。那储相言连防都没想到防。” 左丘玄,道:“哦,还有这事,那储相言伤了没有?” 丰尘道:“没有,本以为两个老头会拿下储相言,没想到他二人斗嘴斗忘了。” 左丘玄摇了摇头,道:“唉,可惜了。要是伤在这二人之下,那赵寒又少了一个帮手了。” 丰尘道:“师叔,我还有事找欧阳先生商量。看看能不多熬制点驱虫止痒的药水,向城里穷苦百姓分发一下,驱虫防灾也是仁医之本。” 左丘玄道:“嗯,去吧,欧阳先生定会支持的。” 当晚,舒州城驿馆,不停的传出啪啪的声音。有分教:床前小咬已能歌,神出鬼没柰尔何。一只搅人终夕睡,此声元自不须多。 巴尔扎,蒲扇般的巴掌,不停地抽打自己的身上。皮糙肉厚的,啪啪的声音如同擂鼓。传到整个院子。 “乌兄,这巴尔扎到底是个蛮人,没事抽自己玩吗?”储相言笑道 乌青剑,挠了挠自己胳膊,道:“没准也是在练什么功夫,比如铁牛防抽大法。” 储相言听闻,哈哈大笑道:“也是也是,这北方苦寒之地,修炼的功法,自不是我等能理解的。”说完伸手抓了抓后腰。 话音未落,就听见,智云上人的屋内又传来扑簌簌抖落床单的声音。乌青剑和储相言相视又是忍不住的大笑。 乌青剑道:“储兄,你说的没错,这苦寒之地来的,果然不是我等能理解的。” 储相言笑道:“智云上人看来是用床单来修习金钟罩吗?” 话音未落,那巴尔扎冲到院子里,光着上身。露着一身虬结的肌肉。身上只着一条短裤,大声骂道:“出来啊,和你家爷爷大战一场啊,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储相言、乌青剑和智云上人打开房门来到院子,储相言道:“巴尔扎,什么事啊?什么英雄好汉?” 巴尔扎吼道:“妈的,痒死老子了。你看看,我这腿都被自己抽肿了,抓又抓不到。” 乌青剑上前一看,道:“不就是被蚊虫叮咬嘛,这虫子又怎么成了英雄好汉了?哈哈” 智云上人推门出来,道:“乌先生,我也是不堪其扰啊,恐怕我和巴尔扎皆是不服这南方水土的缘故吧。” 储相言道:“智云上人说的在理,南方夏日潮湿闷热,虫叮蚊咬皆是常有的事情。不过今年闹得似乎早了点。巴尔扎,你也不必如此声嘶力竭的。” 巴尔扎听几人说的有理,骂骂咧咧的回了房间,其余几人也各回屋休息。 睡得半夜,这储相言也是满身抓挠,有的地方被抓的都是皮破冒血,心中暗骂:“这蚊虫怎么这么厉害,难道成了精了。” 乌青剑也没好到哪里,身上,腿上一阵阵奇痒袭来。起身下床,四处也找不到虫子,打开床单,运起内力抖落床单,声威倒也完全不逊于智云上人。 实在是痒的厉害,无法入睡,乌青剑干脆来到院中。刚刚站定一会,储相言、智云上人和巴尔扎也出来了。 巴尔扎扯着嗓子道:“乌先生,刚才抖床单的是你吗?哈哈哈,原来你屋内的英雄好汉也不少啊。” 乌青剑听闻气的是满脸铁青,倒也是和他名字相称,不愧了乌青二字了。 储相言道:“这小咬太过厉害,我这腰上、腿上蛰的全是包,痒的实在是受不了啊。” 那赵寒晚上躺下休息,睡着不久,也是伸手满身抓挠,睡梦之中只觉得浑身奇痒难耐。实在是忍受不住,起床点了蜡烛撸起裤管一看,只见满腿都是红点,就像一只只蚂蚁在啃咬肌肤。掀起衣服,胸腹之间也是一片红点。不看也罢,越看越是觉得钻心的痒痒,恨不得用刀将身上剐一遍才舒服。 心中气急,将那洗脸的铜盆用力摔在地上,“咣当”一声大响。乌青剑几人听到声响,即刻就冲了过来。敲门进来后,问道:“赵公子,发生何事?” 赵寒沉吟一下,撸起裤管,说:“不知怎么了,就起了一片红点,奇痒无比。心下烦躁,故而摔了铜盆。” 乌青剑凑近一看,叹道:“公子,你这是遭了小咬了,怎么咬的这么厉害。我也是被咬了几口,可公子这实是。。。唉”心道:“这赵公子难道掉到小咬窝里吗?怎么浑身都被咬了。” 可不是掉到小咬窝里了,洛琬儿可是将那几乎一小半的小咬都撒到赵寒的房里了。也不知有多少只跳到了这赵寒的衣角裤管里了。 乌青剑道:“明日得搞点菖蒲艾草的,给房里熏一熏,这可是驱虫的。” 赵寒道:“也只能如此了,可这一夜的罪还要遭啊。” 这几大高手还不知道,自打闹了这虫灾,周边的这菖蒲艾草早就被百姓灾民拔的所剩无几了,看来这几个高手还要以绝世武学来和这虫子一绝高下了。 一夜过的甚是平静,只是在这舒州城驿馆里几大高手皆在施展绝学。神掌与虎爪齐上,小咬与红斑并出。一早太阳尚未探出头,这个院落里几人皆是出来。赵寒一席白衣,神情还算淡定,只是偶尔不知所以的身上会抽搐一下,显得有点不太协调。乌青剑与储相言相视苦笑,身上也是瘙痒难耐。智云上人一个光头上被蛰咬的一个个红斑,好不显眼。 巴尔扎见状,捂着肚子大笑,道:“上人,你昨晚破戒去约粉头去了吗?怎么不把脑袋顶上的红印子擦了啊。哈哈哈哈,哎呦~~~~”说完伸手在腿上一阵抓挠。智云上人听完是怒目而视,可又不便发作。 赵寒几人看了看智云上人,觉得甚是好笑,可是又没好意思笑出声来,忍的很是难受。储相言道:“各位,昨天乌兄说了,赶紧的去找点菖蒲艾草的。我宁可被砍上一刀,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 德济堂,一派繁忙四处借来了好多口大锅,采买了很多地肤子、苦参藤、白鲜皮、大叶桉几味药材。又在邻近找了个空地,支起锅来熬煮驱虫止痒的药水。熬制好的药水就挑到德济堂门前的大缸里,凡是遭虫咬的老百姓,仅需两文铜钱就可以接半瓢药水。初时尚没几个人,可是用了药水身上瘙痒顿时清爽。一传十,十传百,德济堂门前排起了长龙,都是要来买药水的。很快药水就供应不及,坐地起价的人也出来了。多时转手,这药水两文铜钱就变成了二两纹银。 那徐天雄听闻,也是早早安排了众多手下的混混带着也不知从哪里找了的老头老太婆,也来排队。德济堂里此时门前已经人满为患,丰尘等人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甚至有的已都被人用席子、毡帽、锅碗瓢盆的占去了很多位置。忙忙碌碌的这日头就邻近晌午了,来了个外地口音的年轻人,看到摆在地上的席子后,他径直冲到前面。这下可闯了大祸,地上坐着的三十多个老头、老太婆,还有十数个中年汉子,冲上去就把他的扔到一边。小伙子争辩了几句,一个中年汉子一脚把他踏翻,三十多个人随着就一起动手,把小伙子打得头破血流,象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到外面。 丰尘只见前面乱哄哄的,忽然又有人动手,连忙上前扶起被打的小伙子。那几个混混骂道:“呦呵,这是从哪蹦出来的臭虫,还敢管老子的事?” 丰尘一边给那小伙子按压止血,道:“你们在我德济堂门前行凶,无端打伤人,我们行医治病还不行吗?” 一个混混道:“行医治病?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哥几个打得人谁敢治!” 丰尘冷眼看着这个混混,道:“我治我的病人,与你们何干!” 混混道:“回去跟你家掌柜的说,就说我们徐府的徐公子吩咐的,你家这个药水我们全包了。两文一瓢,一分不少,但是不准再卖给其他人。要是敢卖出去一滴,砸了你家药铺,断你们每人一根手指!” 第四十四章 医奇痒 以恶治恶 赵寒几人一夜被蛰的全身奇痒难耐,早早就安排人去找菖蒲艾草。智云上人为了抵御瘙痒,故作镇定的打坐调息。可是隔一会就伸手抓抓秃头,在不就是后背抽搐一下。这般打坐还真是难以遇到,情状甚是可笑。 巴尔扎最是耐不住性子,在院内不停走动,大声道:“大和尚,你痒痒就伸手挠挠,装什么样子啊?你这密宗里打坐也有抓头这个法门啊?” 智云上人本就心烦意乱,再被巴尔扎一顿絮叨,心中火起,道:“巴尔扎,我自打坐与你何干?挠不挠痒又与你何干?” 巴尔扎道:“我就是看不惯装模作样,治痒痒最好的秘法老子告诉你,就是他娘的挠挠!!打坐没个糗用。” 智云上人实在受不了巴尔扎的刺激,呼的站起身来,道:“你这莽汉,欠收拾不成?” 巴尔扎道:“呦呵,你不是打坐呢吗?这就受不了啦,老子巴尔扎可不在乎你,这一夜快憋疯我了,来来,过来打一架最好。” 储相言与乌青剑相视一笑,并未阻拦,更默契的是两人都伸手在裤管处抓了抓痒痒。两人都是阴险之人,趁此机会也想看看他二人功法如何。尤其是储相言,心中还在记恨上次巴尔扎发疯,一巴掌把自己扇晕了的事情。 赵寒斜靠在一个廊柱旁,并未搭话,知道凭自己的实力。一旦双方有难,或是胶着不下之时。自己出手阻拦,更可在诸人当中立威。智云上人本不想动手,上次伤在左丘玄手下,这几天逐渐转好。毕竟内伤调理需要时日,这么快就动手对自己并无好处。可是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偏又是遇到巴尔扎这个浑人,毫无道理可说。另外几人也并未劝阻,心中也是暗恼储相言、乌青剑奸诈。几人是各般心思,唯有巴尔扎没做多想,只是为了发泄因为痒痒而带来的燥火。 巴尔扎跃跃欲试,大声道:“大和尚,何必磨磨唧唧,要么抓痒,要么和我打一架。快一点!” 智云上人,跃身上前,道:“拳脚无眼,伤了你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巴尔扎急急的道:“不要废话,老子不怨你就是。” 巴尔扎也不是一味鲁钝,知道这个智云上人还是有真功夫的。话音未落坛钵大的拳头已经飞奔智云上人面庞。智云上人见来势凶猛,大袖一拂,侧身闪过。左手一记大手印拍出,暗含左中右三个方位,有守有攻。招式也确是老成持重。巴尔扎一拳落空,大吼一声,转身平平无华的又是一拳,拳风虎虎声势可观。储相言与乌青剑心中都在想,外家功夫练到这般程度也是少见了。若是自己扎扎实实挨上一拳,恐怕也要受了极重的内伤了。储相言心中更是庆幸,还好上次是掌风扇到自己,要是换成这拳头,恐怕自己还躺在床上也未可知。 智云上人心中多了一层牵挂,未敢全力以赴。只是避着巴尔扎的锋芒。偶尔看到空隙还击几掌。巴尔扎拳头处处落空,心中更是急躁。一把撕掉上衣,身上肌肉隆起,瞪大眼睛神情甚为可怖。这巴尔扎自小生在苦寒之地,食量巨大,父母皆是普通牧民,无法供养得起。他就一人深入草原,于那熊狼相搏,抢夺食物,无论生熟只管填饱肚皮。十四五岁年纪,草原上遇到一个濒危的老牧民,被他从熊爪救下。老人传了他一套拳法,没想到这套拳法尽然被巴尔扎怪异的体格给练到了这般地步。手撕野狼,徒手搏熊,涿邪山各部最是敬重勇士,各部族勇士见到巴尔扎直如天神般崇拜。 巴尔扎冲上前去,双拳如雨点般落下。智云上人只有凝神应战,大手印掌法也是全力施为。只见巴尔扎一拳过去,院中小树都被带的枝叶飘飘。智云上人左手斜引,右掌一记手印拍出,顿时幻化为四个虚像,速度倒是极快。巴尔扎单拳砸向智云上人拍来的手腕,这招使得大巧若拙。储相言和乌青剑也是心道,还真不能小看这莽汉了。智云上人无奈只得撤掌,可是热辣辣的掌风还是刮到巴尔扎腰侧。那巴尔扎本来腰部奇痒,被智云上人掌风扫到,虽然疼痛可是远比瘙痒来的舒服的多,脸上居然露出甚是享受的表情。智云上人眼见掌风扫到巴尔扎,这家伙不惧疼痛也就罢了,怎么还这般享受?定是故作表情,耻笑与我。心下大怒,一记说法印的临字诀拍出,巴尔扎眼前如佛祖临面说法。这也是巴尔扎纯是横练的外功,眼前会出现幻像。智云上人掌未到,掌上热风先到,巴尔扎后腰一阵热辣。当即虎吼一声,眼前幻像消散,一拳暴击而出。智云上人身形连退,可是拳风扫到了光头之上。智云上人也是感到一阵疼痛,可是与巴尔扎一般,疼痛感觉远比瘙痒来的舒服。脸色也是一片享受之状,嘴角不由泛出微笑。巴尔扎与智云上人两人拳来掌往,时不时的向对方卖个破绽,不是胳膊或腰肋挨上一记掌风,就是大腿或光头受上拳风。挨了揍了,却是满面笑容,好不享受。 只见巴尔扎刚挨了一记大手印,就大声呼喝:“舒服啊,真他娘的舒服。” 智云上人光头也吃了一记拳风,也是嘴露笑容,甚是惬意。看的储相言和乌青剑看得满面狐疑,心道:‘这两人是犯贱不成,被打了还这般情状。难道这苦寒之地的人都是这样磨炼心志?’ 赵寒心中一动,跃身上前。一掌托住智云上人,一个斜引带偏了巴尔扎轰来的一拳。道:“二位,二位熄熄火气,自己人何必这般。来来来,坐下坐下。”不由分说拉着二人来到廊檐底下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赵寒后背不由抽搐一下,笑道:“我见刚才二位甚是高义啊,交手还故意漏出破绽给对方,互相都留下了面子啊?” 巴尔扎大声道:“故意是故意的,不过就是这大和尚的掌风扫到我,那感觉总比痒痒来的舒服的多。” 智云上人也是道:“虽然有点疼痛,可是比起那钻心的痒痒来的要好很多啊。” 储相言和乌青剑一听能够止痒,顿时围了过来。赵寒挠了一下后背,笑道:“我知道了,这掌风带来的刺痛感,会让瘙痒减轻。不知谁愿意试一试我的荒漠无烟掌啊?”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赵寒掌法非凡,万一受了不知名的内伤,当时体现不出,事后复发,不敢应答。赵寒微微一笑,知道几人心思事忌惮自己掌法。遂道:“那好,我先来体会一下智云上人的大手印。” 智云上人合十行礼,道:“得罪。”还是一记说法印缓缓拍出,赵寒略运内力抵御,只觉得皮肤稍有发热。又缓缓撤去一点内力,每撤去一点抵御那热度就增加一分。直到有点烧灼之感临身,瘙痒的感觉顿时缓解很多。储相言和乌青剑看到赵寒也流露出和巴尔扎一般的享受神色,知道这个智云上人的掌法对治疗瘙痒有奇效,顿时跃跃欲试。 巴尔扎不停地挠着刚才被智云上人‘治疗’过的地方。嚷嚷道:“快点,大和尚,快给我来两掌。”嘴巴不停,手上依旧刺啦刺啦的抓着痒痒。 智云上人又逐一给乌青剑和储相言挨个发功,唯一苦恼的是自己的秃头上还是瘙痒难耐,腰腿裤管处也是不停的要施展‘绝世武功’来止痒。赵寒忽然又感觉一阵奇痒袭来,甚是难耐。心中一动道:“慢,各位。这个法子虽然暂时止痒,可是事后恐怕还会更痒。不可再试!!” 巴尔扎顿时慌了,道:“难怪我这腰上痒的难受,这可怎么办,比砍我一刀都来的痛苦。” 说话间,驿馆的差役王六屁颠屁颠的跑来,道:“哎呀几位爷啊,这满城闹小咬,你们也遭罪了?这可怪不得小的啊。” 赵寒心中烦闷,道:“这虫子又不是你生的,不会怪你的,你去忙你的吧。” 王六道:“几位爷,我家也是闹了小咬了。今天德济堂散驱虫止痒的药水,两文钱一份,我家那俩娃,用了之后果然好多了。” 巴尔扎听闻,上前一把将王六拎起来,急吼吼的道:“什么什么!你说清楚,哪里有驱虫止痒的药?” 王六吓得面如土色,两腿吓的乱蹬,颤声道:“就。。就是德。。德济堂。。” 赵寒道:“巴尔扎,把人放下!这是好消息啊,正好解我等燃眉之急。王六带路,这事烦请智云上人去一趟可好啊?你是出家之人,行事也是方便些。” 智云上人道:“好的,我便去一趟,讨些药水来。” 赵寒向王六招招手道:“你来!”王六哈着腰过来,还带着一脸的委屈。赵寒笑道:“这次你荐药有功,这点散碎银子你拿去使吧。”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点散碎银子。王六心头大喜,连连磕头。顿时将刚才的委屈扔到脑后,欢天喜地的去取罐子准备去德济堂取药。 巴尔扎心急火燎,浑身瘙痒难耐。大声道:“不行不行,大和尚,我与你同去。当场我就要用药试试,就当给你们打个前站。” 赵寒冷声道:“巴尔扎,你去可以去,但是不可惹事。你可知道!!” “好好,都依得,都依得。”巴尔扎大声道。 且说德济堂门前,来了一个孩子,头发蓬乱,满面泥灰。脚下连双鞋子都没有,破烂的裤管和衣袖外,裸露的是细瘦的四肢。反而衬显出一个很大的脑袋,只是看上去面黄肌瘦。可怜的是小胳膊腿上被小咬蛰的红斑点点,不少被抓破的地方已经渗出黄水。孩子端着一个残破的粗碗,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看着德济堂的伙计。一个小伙计看着孩子可怜,问道:“孩子,你是看病啊,还是?” 这孩子甚是胆怯,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听说能治虫子,我和弟弟痒的难受,可是又没钱,能不能给点药?”说完捧着那只破碗,可怜的看着德济堂里的伙计。 七叔在堂内见到,向那伙计点点头。伙计拿起舀子,给那孩子破碗里装满了药水。那孩子双眼含泪,小心翼翼的将破碗放在地上,生怕洒了可惜。当即又跪下向德济堂众伙计磕头,看得周围百姓都是眼含热泪。孩子还未站起来,身后忽然罩过来一个阴影。孩子害怕端起碗就要离开,就见一只大手啪的一声把装满药水的破碗打落在地。 那孩子眼见到手的药水被打落,顿时痛哭失声。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他妈的,你们是听不懂我们的话是怎么的?我们徐公子说了,你们家的药水我们包了!你们他妈的居然还敢送!” 周围百姓见状,尽皆责骂,怎么能欺负一个孩子。指责声尚在,就见一帮混混,手持棍棒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百姓见状心头害怕,又忌惮徐公子恶名。一个个皆是闭上嘴巴,不敢言声,生怕惹祸上身。 欧阳德见状,从堂内出来,搀着那孩子道:“莫怕,我给你看看身上的虫子咬的怎么样?” 那为首的人刚欲喝骂,欧阳德直起身来,毫不畏惧的看着那人。道:“我德济堂平价放药,你们要包下加价售卖,有违天理。我给人治病,乃我德济堂本分。你若不服,尽管来砸,看看我舒州药会是不是会向你徐府低头!” 那为首的见欧阳德气度不凡,又是正气凛然,顿时便弱了几分气势。只是说了几句狠话,道:“管你什么鸟药会,反正这个驱虫止痒的药水,不准再卖。我家徐公子包了,还是那句话,再卖砸了你的药堂。” 欧阳德丝毫不理会,带着那孩子进了德济堂。掀开孩子衣裤,一看周身都是红点,尤其是裤管、袖口更多。欧阳德道:“去,取点药水来。”一个伙计从后面取了尚为拿出发放的药水过来,欧阳德道:“来,给这个孩子身上抹上。再拿点,清凉拔云散来。”转头又对孩子说:“孩子,上药有点痛,没事。一会就不痒了。再吃点解毒的,你就不怕虫子咬了。” 那孩子甚是听话,只是点头。上完药也就一会功夫,孩子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点也不痒痒了。欧阳德又让伙计装了两袋药水,又拿了不少干粮让孩子带回去。那带头的见欧阳德丝毫不理会他,顿觉颜面尽失,招呼一众混混夹枪带棒拥在德济堂门前。丰尘心中愤然,刚欲出手,就见门前来了一个大汉,还有一个番僧,正是巴尔扎和智云上人。丰尘心中一动,当即闪身后院,只是支着耳朵听他们说什么。 那巴尔扎拨开一众混混和智云上人进了德济堂,那些混混又怎受得巴尔扎的巨力,尽皆倾跌。那为首的见巴尔扎凶神一般,没敢咋呼,只是带着混混们守在门外。 智云上人双手合十,道:“敢问可有止痒驱虫的药水吗?” 一个伙计上前道:“这位大师,我们德济堂是有止痒驱虫的药水。” 丰尘心中一动,悄悄的将欧阳德拉到后院,道:“先生,这两人是羯赵过来的人,也是这次想来争夺会长的人。” 欧阳德道:“哦,就是这两人?” 丰尘道:“他们还有几人,这两人只是其中两个。这次徐府的徐天雄带着混混,准备坐地起价卖药。本就是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直接和他硬碰硬也不好。那徐天雄的老爹听说是庐州郡太守啊。倒不如让这几个羯赵的人去对付着徐公子,我们两不得罪,还能把药散发出去。这恶人还需恶人磨啊。先生您看。。。” 欧阳德略一沉吟,道:“好,这个法子好,我知道如何理会了。” 欧阳德来到前堂,道:“这位大师,弊堂的确在散发止痒驱虫的药水啊。我这里有一小瓶,你先试试。” 智云上人还在行礼,刚想接过。巴尔扎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夹手夺过,道:“多谢多谢,我先试试。”还未说完就将一小瓶药水全都洒在腰上,只觉得一阵刺痛,又是一阵清凉。也就一瞬间,顿时瘙痒立减,药水所及之处是一阵阵凉意。远远比和智云上人肉搏时,被掌风扫到来的更为舒服。 巴尔扎,大呼:“好,好,真是神医。太舒服了,一点都不痒了。” 智云上人心头大喜,丝毫没有出家人的淡定了,忙道:“还烦请给我们多来一点这个药水,我们还有几位朋友也是深受这虫咬之苦,浑身瘙痒难耐。”说罢忍不住的又抓了抓光头。 巴尔扎道:“对对对,多来一点,这痒痒真他娘的不是滋味啊。” 欧阳德故作为难的道:“药水我们都是平价出售,可是,可是。。。。” 智云上人心道:‘还不是要银子,这郎中也是,直接说就是了。’ 智云上人道:“不必牵强,说罢,需要多少银子,我等付给你就是。” 巴尔扎道:“是是是,银子要多少,我们给。” 欧阳德道:“不是银子的事情,是,是。。。”说罢手指门外那一群混混。“你们二位也看见了,我们的药被些人给包了,是徐府的徐公子全收了。我们两文钱一瓢,并不贵啊,是他们不给我们卖了,说卖出去就要砸了我这药堂,还要斩我们伙计的一根手指。” 巴尔扎心头大怒,道:“这就是坏人啊,居然不让卖药啊。”当即转过头去,瞪着一双牛眼,双拳紧握冲到门口,道:“哪个他妈的不长眼的,不给卖药?” 那为首的虽然见巴尔扎凶狠,不过仗着人多,也没太过惧怕。梗着脖子道:“怎么,我们徐公子说了,这药我们收了。谁要买到徐府买去。我们徐府。。。。”话音未落围观百姓就见这人斜斜的飞了出去,嘴中大喊“啊!!!!!”砰的一声落在斜对面屋顶上,又滚落街面。顿时摔了口鼻鲜血四溅,巴尔扎上前,大脚踩住这为首的脑袋,喝道:“说,这他妈的徐府在哪里?老子拆了这狗娘养的徐府!!!” 第四十五章 闹徐府 身爽神怡 那为首的是嘴巴里断牙与鲜血混杂,脑袋里金星与明月齐出,支支吾吾的浑不知说的什么。巴尔扎脾气本就暴躁,被这小咬蛰的更是心烦意乱。奋起一腿将那为首的踢出好几丈,眼见白眼上翻口吐鲜血,也不知得不得活。周围百姓大声欢呼,都是觉得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周边还有好事的,大声道:“徐府就在东牌楼不远的,最大的宅子就是徐府。”还有的好心的道:“这个大汉,你还是赶紧跑吧,徐府不是你能得罪的。当心徐公子带人扣下你,要了你的性命。” 巴尔扎一步迈到那好心提醒的人面前,一把拎起来,瞪着大眼道:“你莫不是瞧不起我?那什么鸟徐公子还敢扣我,还要我性命!!” “不不不不,不是,是是是担心你啊,我没说瞧不起你。”那人吓的说话都哆嗦起来。 巴尔扎抓了抓痒痒,对智云上人吼道:“大和尚,我去拆了那鸟徐府,你等我回来。这他妈的真是神药。” 智云上人一个起落就来到巴尔扎面前,道:“巴尔扎,你不要胡闹,赵公子让你少惹事生非!”周围百姓只觉这大和尚似能腾云驾雾一般,不然怎么会这么快的?简直比路边飞奔的野狗也要快上几分,可是又觉得用野狗来与这大和尚比有点不太合适。 巴尔扎大声道:“好了,好了大和尚,我就是说说气话,我就去吓唬吓唬他,免得买不了药,你大和尚不是想一直痒痒下去吧。” 智云上人道:“那你去切莫伤人,我们讨得药水就行。”巴尔扎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大步向徐府而去。智云上人又回到德济堂,向欧阳德合十行礼。道:“我们几人住在舒州驿馆,无奈驿馆里闹虫灾。我们一行几人被蛰的实在是无奈,这药水还是在给我们一点吧。” 欧阳德,道:“不是我不想散发,而是那徐公子我们吃罪不起啊。” 智云上人道:“你们莫要担心,刚才那大汉你们也看到了,他去向徐府讨要说法。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再说了,难道我们就是那徐府能得罪的?” 欧阳德道:“那就好,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还有这药水虽然能给你们止痒驱虫,不过要是不将驿馆里的小咬全部驱除,那你们还要被蛰的。你们所住房间,要用药水熏蒸驱虫,各类衣物也要满浸洗涤才行,否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说罢欧阳德又给了一点药水,让智云上人敷在头顶。 那智云上人将药水倒在光头之上,涂抹均匀。那略带刺痛的清凉之感登时遍布整个脑袋,可那钻心的瘙痒也是随着药水而渐渐消失。智云微眯着双眼,那神情。当真是一颗玲珑菩提心,若能止痒可还俗。霎时间明白刚才巴尔扎为什么暴起,为什么要去拆了徐府。这简直就是救命的灵丹,顿悟的妙药啊。这才真心的给欧阳德行礼,道:“先生真乃神医!” 欧阳德道:“岂敢岂敢,神医二字又如何当得。不过小咬这东西,驱除不净也是没用的。这样吧,等你的好消息来了,我再安排伙计去帮你们驱虫,可好。” 智云上人心中大喜,连声道:“阿弥陀佛,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先生也是积的大功德。事后定会重谢。” 欧阳德,道:“重谢就不必了,行医也是为了救世间苦难,倒是与大师所扬佛法宏愿一致。”可心中却在想,这个番僧,不去修行却参与羯赵与大周的纷争,本该不去计较金银钱财这些黄白之物,怎么总是惦念重谢。看来也不是一心向佛,普度众生的。 徐府,徐天雄正在和手下一帮人大喊:“都给否(我)听好了,这次就是老子赚席子(银子)的好时候。记好了,五钱银子一瓢。那个药堂的治虫子的药水都给我收过来,就他妈按他们说的,二文一瓢收。老子做事就是这么耿直,一文钱都不能少给那个药堂,免得被人说我徐天虫(雄)占了那药堂的便宜。”自从上次在得贤楼被巴尔扎扇了几个巴掌,嘴巴里掉了几颗牙齿说话漏风之后,这咬文吐字的就不清楚。下面一众下人,打手的听得他说自己名字,如同再说徐天虫。是又想发笑,可是又不敢笑,忍得着实痛苦,一个个表情也是千奇百怪。徐府的大管家,又安排账房如何收银子,谁谁去弄水缸等等一众事务。 徐府上下是干的热火朝天,徐天雄也是摩拳擦掌准备大赚一笔。众人就听门外咚咚的砸门声,就如同有人拿大锤砸门一般。徐天雄在厅内大火,骂道:“这他妈的谁啊!谁敢到我徐府这般敲门,就是城令来了,也要先递帖子。去几个人看看,要是识得礼数磕头赔礼也就罢了,不行就砸断他狗腿。看看谁还敢这般无礼。” 顿时过去了几个五大三粗的人去开门,其中两个手里还拿着儿臂粗的木棒。“哐啷”一声抽下了门栓,一拉大门。几人眼前不见阳光,只是一个高大的黑影堵在门前。后面几个打手,也没见到门前光景。只是大声呼喝道:“谁家他妈的不长眼的,敢到徐府闹事?你他妈眼睛不瞎,耳朵不聋,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我家公子说了,你赶紧的去磕头赔个不是,要不然砸断你的狗腿,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巴尔扎什么性格,点火就着的脾气,这小咬已经让他心烦意乱。刚才德济堂前,又被那为首的气的够呛。本来智云上人说要他不去惹事,没想到这门前一句话没说,被里面一个下人,劈头盖脸一顿喝骂。就像那草原上的干草,遇着一点点的火星,顿时心头冒气冲天大火。 睁起双眼骂道:“直娘贼!老子还不想动手,你们倒好还要老子跪下磕头,还要砸断我腿,来来来,你们便来砸老子腿看看。既然你们要厮打,今天我巴尔扎便于你们厮打厮打。” 后面有个机灵的,一看心中突突狂跳,心道:‘这哪里是人啊,简直就是个怒火的金刚啊。’这家伙一拳还不将自己屎尿砸出来啊,见势头不好,飞也似的去后院报大管家了。这劲头才真真是可与野狗争高低;不比癞猫低三分。 开门那位,抬头一看,眼珠差点没掉出来,刚想溜。巴尔扎蒲扇般的大巴掌已经扇了过来。那人直接被一掌扇飞,一头撞在门前下马的石蹬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后面几人仗着人多,一个拿起木棒夹头挥下,巴尔扎横臂一格,那木棒登时断成两截。巴尔扎揸开五指,往那挥棒脸上只一掌,也就用了几分力气。将那人打得踉踉跄跄,还待挥拳挣扎,巴尔扎上去再复一拳,直接砸倒在大门旁。满嘴牙齿落了一般,这下漏风的水平直接超越了徐天雄几个层面。满口鲜血直冒,疼的是冷汗横流,满心叫苦说不出话来。 巴尔扎一脚虚踹,那人直接闭上眼睛,心道‘这下要死在这脚下了。’就听耳边道:“老子饶你这厮。”巴尔扎脚步咚咚,直奔院内而去。管家听得刚才飞奔进来的人报说,叫起一班打手、后院火工、几个轿夫,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或拿刀枪斧钺。从东西廊下抢出来,却好迎着巴尔扎。 巴尔扎看见院内数十人,手拿兵刃,形势汹汹。当即大吼了一声,却似嘴边起个霹雳,大踏步抢入来。院内众人耳边忽然炸响,顿时缓了身形。这才看见,院中站着一个铁塔般的巨汉,皮肤黝黑,小胳膊恍若一般人的大腿粗细。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直瞪瞪的扫向众人。忽然巴尔扎手一抬,伸手挠了挠后腰。众人不知他是痒痒的难受,还道他要动手,吓得尽皆往后退了一步。 那管家躲在众人之后,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何人,来我徐府做什么?” 巴尔扎大声道:“老子来,就是奔着那治痒痒的药来的。” 那管家心中一松,道:“可以,这还不好办,五钱银子一瓢。”这管家也是钻到钱眼里了,你这时只要大方答应,的送给这恶神就是。居然嘴巴一秃噜,还把刚才徐天雄说的价码给说出来了。 巴尔扎心下大怒,道:“你他奶奶的,居然还敢要钱。” 顿时挥起铁拳,砸向徐府众人。这帮家伙,平时欺负百姓那是手拿把攥,可是遇到巴尔扎,简直就是老鼠遇到猫。这三二十人,不是被一拳砸晕,就是被一巴掌扇飞。也就一忽儿功夫横七竖八的躺了一院子。那管家早就撒腿奔主厅去报徐天雄了。 徐天雄一听,有人大闹徐府。敞着衣服就冲了出来,刚想喝骂,就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心中一突,心道:“不好,怎么引出这么个恶神来府了,我这次又要倒霉。” 巴尔扎转过身来,一眼看见徐天雄。龇牙一乐,笑的倒是真心。道:“原来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又来惹老子了。向你讨要点药水,你家这人还敢跟我收钱。还五钱银子一瓢,那药堂都不敢卖药了。”说着手指向徐天雄身后的管家。 那徐天雄抡起胳膊,一巴掌扇在管家脸上,道:“混账东西,你也不看看,这是谁。这位英雄是,是,是。。。。是雷神金刚转世。跟咱们讨药水,是给我们面子,你他妈的还敢要钱。”那管家顿时脸上多了五个手指印,手捂脸庞那是满脸委屈。心道:‘怎么今天这徐公子如此转性。’他又哪里知道,这徐天雄嘴里掉落的几颗牙齿正是拜眼前这转世的‘雷神金刚’所赐。 巴尔扎甚是得意,觉得徐天雄给自己起的这个诨号很是不错。道:“嗯,你还识相,那药水你就不要想了。再来滋事,老子就拆了你的徐府。”转身刚要走,回头又道:“对了,你老子徐太守,过阵子要来拜见我家公子,咱们还可以亲近亲近。”巴尔扎倒也不是一味鲁莽,知道这一提,这徐公子就再不敢生事。 徐天雄心中一冷,心道:‘我的天,原来老爹还要上门拜见他家公子,这得是什么人啊!’忙赔笑道:“是是是,到时定然多多亲近,多多亲近。” 巴尔扎摆摆手,大声道:“你小子行事以后给老子警醒着点,再有欺行霸市的,你看我扇不扇掉你满口槽牙。”晃动着巨大身躯,又回奔德济堂去了。徐天雄吓的一声冷汗,望着满院子呜呼哀嚎的众人,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虽然免了一顿皮肉之苦,可是一笔横财却也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去。 且说巴尔扎回到德济堂,看见智云上人正在和欧阳德闲聊,大声道:“大和尚,我回来了。”智云上人见巴尔扎这么快便回来,问道:“怎么样?你没惹事吧。” 巴尔扎呵呵大笑道:“没有没有,碰到一个熟人,我也是讲道理的。人家看我们都是老相识,这个药就不管了,他也不收钱了。”智云上人淡淡一笑,心想我们来舒州才几天啊,你就碰到老熟人,还讲道理。怕不是又拿你那坛钵大的拳头讲道理的吧,不管了总之先把自己几人的痒痒治好了才是道理。 欧阳德素来知道徐天雄在舒州的恶名,现在看到如此就解决,也是好笑。不过立时就觉得丰尘计策出的好,这个时候两不得罪,确实是个好办法。笑道:“也是这位英雄出面,不然我们这行医的,还真是没有办法。”巴尔扎心思不多,听人夸他也是一边挠痒,摇头晃脑甚是得意。 欧阳德吩咐伙计给智云上人装了两袋药水,道:“这两袋药水,足够十余人止痒驱虫了。你们帮了我德济堂,这药水便算是我回礼相赠。你们回去后,可以先止痒,午后我安排店里伙计带上药水,去给你们住处驱虫。” 智云上人连忙合十还礼,道:“那就多谢欧阳先生了,我等这就回去。驱虫一事还是麻烦了,能解决后顾之忧那是最好不过啊。”说罢带着巴尔扎回驿馆去了。 回到驿馆,智云上人一看赵寒、乌青剑和储相言三人,也不敢进屋都在院子里挠痒呢。双手一提药水,忙道:“公子,止痒的药水来了。” 赵寒几人连忙过来,都是两眼放光的看着智云上人手上的两袋药水。就听巴尔扎大声道:“快快,赶紧的分分,这个简直就是神药啊。” 智云上人将手中一袋药水交给赵寒,道:“公子,这药水确如差役所说,效力非常。用了很快就不痒了。” 赵寒口中嗯嗯,也不搭话。连忙解开衣襟,裤子就待敷药。乌青剑等人一看赵寒,心中不由得佩服异常。只见赵寒前胸后背被蛰的一串串的红包,就如同那小咬跳一下咬一口一般。裤腿、脖颈、胳膊也是密密扎扎,几人看得都心里膈应的难受,仿佛那瘙痒从心里冒出来一般。众人是一般心思,这羯族的人非要给自己弄得香喷喷的,看来还是招虫子啊。不过这赵公子果然非比常人,被虫子咬的这般凄惨,居然还能忍住。他们几人被虫子咬的远比赵寒来的轻了许多,可是这般奇痒也是忍得快到极限。 赵寒将药水均匀倒在手上,敷在胸前,又请储相言帮忙将后背敷了一个遍。那刺痛又带着清凉的感觉登时遍布身上。也就一瞬的功夫,赵寒明显感觉敷药的地方瘙痒顿减,嘴里不由得‘嘶’的倒吸一口凉气,那种不可名状的舒适仿佛置身云端。 其他几人见赵寒这般感受,也是褪去衣裤,将虫蛰的地方抹上药水。这驿馆的院子里,顿时发出一阵阵的‘咦’、‘嚯’、‘哎呦’的呻吟声。 巴尔扎更是大声呼喝:“舒坦啊,这神药好!” 待得几人将身上抹尽,药水还剩下几乎一半。赵寒道:“这家医馆果然不一般,这配置的止痒药水甚是有效。” 智云上人道:“公子,南方人治这个虫咬的还是多有经验。还有人家嘱咐了,这房间里定是还有虫子,午后安排几个伙计来帮我们驱虫。不然虽是止痒,但是不去驱虫还是会被咬的。” 乌青剑道:“上人所说确实是这般道理,他们能来人帮忙更好,我们可多给银钱。” 智云上人道:“他们不收我们银钱。” 乌青剑问道:“这又是为何啊?”智云上人,又将那徐太守的公子如何要挟,巴尔扎如何解围,药堂要来感谢一事简略说了一遍。 赵寒听闻,笑道:“你们看,大周的官家如此,这大周气数我看也快尽了。”可他没想到羯赵杀起汉人,远比大周的官吏豪族欺压百姓来得更是凶恶。 众人也是一起附和,储相言道:“我们也就是当个热闹听听,还是公子想的更是深了一层。”赵寒听的甚是舒心,拿起扇子摇了摇。可是自己光着脊背一身红点,完全没有了风流倜傥的模样。 欧阳德唤来丰尘,道:“下午你去帮着他们驱虫,带足药水。将药水煮沸,封闭门窗,只留一处门口一处缝隙,门外放上窗纸,纸上用捣烂的糯米饭糊上,虫子受不了药力蹦出门外,自会被粘在纸上。切记你们将头脸罩上薄纱,裤管袖口都扎紧了。驱虫后再身上遍洒药水,以免染上小咬。” 丰尘点头称是,请一个德济堂内交好的帮着准备好了药水等物。又急匆匆的去找洛琬儿,准备算计着如何将左丘玄的解毒药搞到手上。 第四十六章 驱顽虫 玉隼搏空 丰尘找到洛琬儿,道:“琬儿,上次我们去给赵寒他们放小咬,这下几个人都被咬到啦。今天那个番僧和那大个子来讨药水了。” 洛琬儿高兴的拍手,笑道:“丰尘哥哥,你快说说他们啥样。” 丰尘道:“那个番僧在德济堂待得时间最长,就是不停的抓痒痒,不过他那大光头上还有好多红点,应该也是被蛰的。” 洛琬儿只是觉得自己放的小咬,可是没有亲眼见到几人抓心挠肺的痒痒模样,很是惋惜。叹了口气,道:“唉,好可惜,没有看到。” 丰尘笑道:“会看到的啊,我来就是想告诉你。那番僧请欧阳先生帮忙去给他们住的驿馆驱虫。欧阳先生让我去帮忙,你到时与我同去,不就见到了啊。” 洛琬儿道:“那就赶紧的吧,我现在就要去看看。” 丰尘道:“琬儿,你将那人皮面具准备好了,咱也得化化妆再去啊,免得被他们认出。我还要回德济堂将准备的药水带上。这次去还有个大事,就是怎么才能给左师叔将解毒药弄出来。” 洛琬儿道:“盗药还要见机行事,那个赵寒一看就是个谨慎的家伙。也不知道这次他被蛰的怎么样了,一小半的小咬可都撒在他的房里了。”那赵寒还在驿馆院内刺啦刺啦的抓痒痒,要是知道真正的祸根在这里,估计早就出离暴怒了。 丰尘道:“琬儿,你准备准备,我们午后就去。也好看看那几人到底被咬到什么样子。” 洛琬儿道“太好了,我等你来,我们还得装扮装扮。丰尘哥哥,别忘了带一套你们德济堂伙计的衣服给我啊。” 丰尘又和洛琬儿聊了会天,即刻又赶回德济堂取药去了。德济堂门前又是排起长龙,一个个百姓都等着买那二文一瓢的驱虫止痒水。闲聊中无不夸赞德济堂行善积德,贱价卖药,解大家之所急。就连官府也安排人上门买药,城令周泰还特意写了“术绍岐黄”几个大字赠与德济堂。欧阳德也是一番客套,不在话下。 舒州驿馆,巴尔扎虽然上了药水,可还是心中惴惴不安。道:“大和尚,你说那个药馆说来人给我们驱虫的呢?咋还没来,我巴尔扎是怕了,再被蛰一次,我非疯掉不可。” 储相言笑道:“没被蛰,你不是也够疯的?是不是乌兄。” 乌青剑接口道:“正是,正是。” 巴尔扎大声道:“我又不是自己想疯的,不是被那什么人下药了啊。要不然也不会去扇你储先生啊。”储相言一直将这事视为一大耻辱,听闻眼神冷厉,当即脸色就放了下来。 智云上人心中依旧记恨上次和巴尔扎放对,这储相言丝毫没有说和的意思。一看情形,微笑道:“哎,巴尔扎你这是干啥,你这般说,不是哪壶开提哪壶嘛。再说了,褚先生被你扇晕,也没怪你啊。” 储相言越听心下越是恼怒,心中暗道:‘这番僧也不是好东西!’ 赵寒见状,连忙过来,道:“诸位,这是怎么了?我们被虫蛰,那是天灾。这次这个药堂的过来,我们按其吩咐,尽快的将这驿馆的虫子驱尽。身在这周国,毕竟不比在我们大赵行事来的方便。况且还有太虚宫插足,我们是强敌环伺啊。自己人不可内生不和,那是给敌人找空子的啊。”赵寒不知这虫蛰并不是天灾,更多的却是人祸。 这一众高手,依旧光着膀子站在院内。差役王六见着古怪,可是又不敢有丝毫不敬,只是小心伺候着。 午后,丰尘带着药水、薄纱等,还有一套德济堂干净的伙计行头,来找洛琬儿。洛琬儿早就在等候,一心想去看赵寒一众的惨状。 丰尘道:“琬儿,快去换了衣服。我们这就去驿馆,去看看他们”洛琬儿换了衣服,又拿出人皮面具,给丰尘稍作装扮,就变成了一个脸色偏黄,两道斜眉的小伙计。自己也是扮作年纪稍小,身材瘦弱的小伙计。两人相视而笑,提了药水等物,直奔舒州驿馆。 来到驿馆,丰尘见门前差役,上前道:“烦请这位官爷进去通报一下,就说德济堂的来给几位驱虫了。” 那王六一听是德济堂的,忙笑道:“哎呦,感情是德济堂的啊,我家这次可得亏了德济堂的药水了。今年这小咬还真是邪性啊,这百姓里都说德济堂欧阳先生行善积德啊。” 丰尘笑道:“那是我们德济堂该做的,还烦请赶紧通报,这一堆东西还挺沉的。” 王六一拍脑袋,道:“是是是,你看我这絮叨劲。你二位小哥稍候片刻,我这就进去禀告。” 王六一路小跑进了院内,看到赵寒几人光着膀子正在院内,道:“几位大人,德济堂的人到了,说是来驱虫的。” 赵寒一听,忙道:“快请,快请。我等这样子甚是不雅,不便出迎。” 王六又小跑回去,带着丰尘和洛琬儿来了。丰尘和洛琬儿刚进院里,就看见几人光着膀子站在院内。洛琬儿见状忙低头装着整理带来的药水等物,不好意抬头再看。丰尘见赵寒,前胸后背皆是红点,胳膊上也是连成一片片的红印子。被小咬蛰成这般凄惨也是着实罕见,不过丰尘觉得和城外流民所受灾难比起,这又哪里算是苦难。 赵寒连忙寒暄道:“还是要多谢德济堂了啊,我们这般实在不是待客之道,可是被这虫蛰的实在无法,只能站在院内躲避。还盼两位小哥抓紧给我们驱虫,解我等之苦啊。” 丰尘道:“我家先生嘱咐,我俩只是按吩咐去做,几位放心我俩必然尽心就是。不过有些事情还需几位配合。” 赵寒道:“小哥,你尽管说,为了驱虫,我等定然按你家先生所说去做。” 丰尘道:“待会我俩会将门窗封闭,只是留出一个门缝,门缝前我们会铺上黏糯米。屋内请放上炉子,都准备好几口大锅,我要将药水放在锅内蒸煮,用药水之气熏蒸整个房间。还有几位请将屋内钱物拿出去,屋外准备好几个大木桶,将诸位的衣服放在里面,用水漫浸。我们再讲药水倒在桶内,这样以后也能防止虫咬。” 赵寒等人一听,都是感觉这还真是很好的办法,又吩咐王六去准备炉子等物。洛琬儿只是偶尔抬眼偷瞥几人情状,只是狂忍笑意。 丰尘道:“几位还将要紧事物都收好,屋内的犄角旮旯,柜底床下都要撒上药水。免得过会我们在屋内翻箱倒柜的,少了物件再怪怨我们。” 赵寒哈哈大笑道:“不必忧心,你看我们屋内没什么可以拿的。只要能给我们驱虫,那屋内的银票等物,你二人自便取去花用。” 乌青剑接口道:“是,是。我们赵公子岂是将这些许财物放在心上的,我屋内柜上还有几十两散碎银子,你二人尽管拿去。” 丰尘道:“那好,一会物事齐备,我们就给各位驱虫。你们这般光着膀子也不好,药水散发的太快,还是找点别的衣物穿上才好。还有剩余的药水,每天要在被蛰的地方涂抹,直到红点枯黑之后再停止用药。” 巴尔扎大声道:“我说呢,怎么现在又有痒痒的感觉了,原来还要罩件衣服。” 这不提也罢,巴尔扎一说,几人似乎都感觉身上又是痒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又抓了抓。这小咬,人被蛰后往往会瘙痒很久,甚至红点枯黑后还会痒上一阵。 官府给百姓办事那是吃拿卡要,没点好处是极难办好什么事的。可是个羯赵的人吩咐的,那办事叫一个风风火火。刚才吩咐下去要的东西,不一会王六带着几位差役就全部办齐了。 丰尘向赵寒道:“这么多的活,还请安排差役帮帮我们打打下手,今天忙不完,几位恐怕还要受一夜之苦。” 赵寒笑道:“这个理当协助。”转头对几位差役道:“那就请几位帮帮这两位小哥,完事了有赏。” 几位差役一听有赏,那也是雷厉风行,按着丰尘的吩咐,将药水放在炉子上煮沸,又给门窗的缝隙都用纸糊上。丰尘又安排如何将烧沸的药水放置在屋内,将各类衣物被褥拿到屋外大桶里浸泡。诸事安排停当,丰尘又将门前缝隙处,铺上了薄纸,纸上糊上了黏糯米糊。 丰尘道:“几位,你们再敷一遍药水,向差役再借几套干净的衣服穿上,几天都不会再瘙痒了。我们就进房间给几位驱虫,门前的糯米纸可不能碰,这是用来捉虫子的。” 赵寒、乌青剑几人点头称是,相互的又敷了一遍药水。几位差役又去门房,拿了几套干净的换洗衣服,给赵寒等人穿上。人靠衣装马靠鞍是一点没错,尤其是巴尔扎身躯高大,那差役的衣服如何能够合身。一件坎肩吊在肚脐之上几分,丰尘和洛琬儿一看几人就如同杂耍班出来的一般。再看赵寒,想当初锦衣绫罗折扇轻摇俏公子,看如今坎肩粗布身痒手挠杂耍人。 丰尘和洛琬儿头脸都罩在薄纱下,又将裤腿袖口用细绳扎好。乌青剑和储相言相视一眼,都道这果然是人家德济堂准备的好。进了赵寒的房间,房内火炉上咕嘟嘟冒着热气的药水,不一会房间里就充满了药水的味道。丰尘和洛琬儿忙四下撒些药水,又不放过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解药相似的东西。 洛琬儿在一个香薰的荷包里看见一个瓷瓶,忙小声道:“丰尘哥哥,你看,这是何物?” 丰尘忙过来一看,道:“不知道呢,我准备了小纸包,带上一点点。”说罢拿出纸包,洛琬儿轻轻的打开瓶塞,小心的倒了一点点在纸包上。只见那粉末呈淡粉色,磨研的极为细小。丰尘小心的包好,又将那小瓷瓶放回荷包。 丰尘和洛琬儿心下甚是高兴,觉得这十有八九是找到了左丘玄的解药。可还没高兴多久,丰尘和洛琬儿又看到四五个瓷瓶,里面皆是各种药粉。实在无法分辨那个是解药,哪些又是毒药,只能每样都取了很少一点,小心包好带回去再说了。丰尘心中着实懊恼,这许多药粉可如何是好。 房内随着蒸汽越来越是弥漫,药水又各处喷洒。小咬受不得药力,纷纷向窗棱门缝涌出,可各处皆是封堵出不得去。小虫的感应最是灵敏,门下留的缝隙一会便涌出数十只小虫,蹦出去就被沾在门前的糯米纸上。巴尔扎甚是好奇,在院内走来走去。实在耐不住性子索性站在门外看那糯米纸。刚一会,就看道一只只小咬被粘在纸上。连忙大声喊道:“快来快来,抓到了,抓到这狗娘养的了。” 赵寒等人连忙过来,一看纸上密密扎扎的黏上了几十只小咬,看得赵寒心中一阵恶心。储相言等人一看,心道:‘难怪赵公子被咬的最是惨烈,这一屋子的小咬,就是匹大骡马也要被蛰的够呛啊。’ 智云上人笑道:“巴尔扎,这虫子原是虫子娘养的,怎么到你嘴里变成了狗娘养的?哈哈哈。” 巴尔扎怒道:“老子被蛰的痒痒,骂上一句也不行啊。” 智云上人笑道:“行,自然是行的。可是这虫子连狗都不如,你骂它狗娘养的,不是抬举这虫子了吗?” 巴尔扎道:“大和尚,你说的也是,可是我要是骂虫娘养的,这好像也没这个骂法啊!”乌青剑和储相言知道是智云上人捉弄巴尔扎这个莽汉,尽皆大笑。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洛琬儿和丰尘从屋内出来。赵寒连忙上前,道:“多谢二位小哥,这罪魁总算是被驱赶出来了。” 丰尘道:“我们也是按先生吩咐在做,您不必谢我们。” 赵寒道:“你二人出了力,也是要谢的。此间驱虫的事了,我必当登门去谢欧阳先生。” 丰尘和洛琬儿又去其他几人房间去驱虫,巴尔扎只是觉得有趣,也跟了过去。 乌青剑道:“公子,这一个小小药堂,您又何必去亲自登门感谢啊,智云上人再跑一趟不就得了。” 赵寒摆了摆手道:“哎,你们又想的浅了。你看这二个小伙计,做事有条不紊,说话不卑不亢,再说这药水配的是如此见效。这又岂是一般药堂能带出的人,配出来的药啊?怎么不见舒州其他药堂配出这般灵验的驱虫止痒的药水呢?你们说的这德济堂的欧阳先生,是个能人啊。我们这次来,首要之事就是争大周几个州的药会的会长,这般杏林高手,不去见见岂不可惜。这叫知己知彼嘛。” 储相言道:“我们跟着公子,算是得遇明主。处处料敌机先,我们立于不败之地。公子思虑深远,我等愧有不及啊。”乌青剑和智云上人也是点头称是。 赵寒心中甚是得意,只是面色上没有流出出来,道:“到时候还请上人与我一同前去,再备点薄礼,我们去探探虚实。” 待得几个房间驱虫完毕,也是日头落下了,天色擦黑了。丰尘和洛琬儿收拾好东西,向赵寒等人告别。赵寒又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丰尘,道:“这是二位小哥的一点劳资,务必收下啊。” 丰尘连忙露出高兴的神色,嘴上客气道:“那就多谢几位大人,这许都赏赐。比我一年工钱都要多的,这又如何敢当得?” 乌青剑道:“当得,当得,你解了我们几人的急难,如何当不得?尽管收下我们公子的一片心意吧。”赵寒在一旁微笑不语。 丰尘忙将银票收下,这才和洛琬儿离开驿馆。赵寒笑道:“看来这银钱也是人人喜欢啊,这大周那些高官厚爵的和这两个小伙计也是一样嘛,哈哈哈。” 乌青剑道:“那是,千里当官只为财!倒是我们江湖人士,对财字没那么看重了。” 赵寒等人身上不痒,屋内没虫。几人心情顿时极为舒畅,说笑着回了驿馆。 且说丰尘和洛琬儿回去,两人路上又买了点桂花糕。可是丰尘心中有事,吃得也是索然无味。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不必担心啊。我想,那解药定然在这几个纸包之中,只是我们分不出来罢了。” 丰尘道:“是啊,要是就没搞到解药也就罢了,可是明知解药就在其内,又分辨不出。这不是让人心焦啊。” 洛琬儿道:“欧阳先生医术那么好,他应该能分辨得出的。如果欧阳先生也分辨不出,这药粉可别丢了,我或许会有办法呢。” 丰尘听了洛琬儿的宽心之语,心中略略放松。道:“好吧,那你随我一道回德济堂,请欧阳先生看看。”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就不去了。你那左师叔的眼神,我看的会不好意思的。” 丰尘将洛琬儿送回住处,独自一人回了德济堂。洛琬儿回去寻了张纸条,草草几笔,又将纸条卷成一个小卷。看周边无人纵身跃上房顶,仰头吹了声呼哨。不一会,月光下就见夜空中一个黑点急速坠落,快到洛琬儿所站房顶才振翅落在她的肩头。原来是一只极为神峻的隼,顾盼之间颇有王者之气。这般猎隼,体型不算巨大,可是常能搏杀天鹅大雁之类大禽鸟,有人赞曰“搏风玉爪凌霄汉,瞥日风毛堕雪霜”。落在洛琬儿肩头的这只,更是显得通神灵动,一双尖勾利爪直如白玉一般。这隼中纯白的“玉爪”为上品,还分有秋黄、波黄等。洛琬儿摸了摸这只隼的羽毛,将那小纸卷塞入爪旁的小铜管内。道:“玉儿,去我姑姑那里!” 那隼头颈在洛琬儿面颊上蹭了蹭,似能听懂人言,振翅直插云端,不一会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四十七章 欺与瞒 乌云罩顶 丰尘回到了德济堂,怀揣着好多个纸包,心中却还是难以排遣郁闷。低着头默默的走到左丘玄住的小屋前,尚未走近左丘玄就已开门。道:“丰尘啊,怎么遇到什么事情了?” 丰尘低声道了声:“师叔!” 左丘玄见丰尘兴致低落,笑道:“今日听欧阳先生说你去给赵寒他们驱虫去了?胆子不小,独闯虎穴啊。” 丰尘从怀中掏出好多个小纸包,道:“左师叔,我是和琬儿一块去的。我俩本想盗取解药的,没想到那赵寒哪里好多小药瓶。我想解药就在其中,我们也无法分辨就每样里面都取了一点点。” 左丘玄听完摇了摇头,道:“孩子家,简直胡闹。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你俩如何脱身?我上次服用你那女娃娃送来的青花玉露丸,已经将毒压制住了,三两年内当不会爆发。” 丰尘道:“师叔,三两年若是寻不到解药怎生是好?这次也不是我和琬儿第一次去赵寒住处了,他们被虫蛰,也是因为我们去捉了好多小咬放到他们的所住的驿馆的。” 左丘玄知道丰尘这是担心他中的毒无法解去,这才干冒奇险为他去盗解药。虽然两人孩子气重了点,没有考虑失利的后果,可这份心也是让人心中一暖。 伸手摸了摸丰尘脑袋,道:“傻孩子,真是难为你这一片心了。师叔我没事,我太虚宫也是有解毒妙药的,要是这点毒也解不掉那不是亏了么多年的传承了。” 丰尘道:“师叔,欧阳先生深通医理,我想请他帮我分辨一下。” 左丘玄摇了摇头,道:“欧阳先生是对医理深究其理,可是医道和毒道却是两条不同的路子。一个是正大光明,悬壶济世。一个是阴险诡异,灭杀生灵。赵寒这个毒药,无色无味,恐怕这解药也是难以分辨的。我想欧阳先生也未必能分辨得出啊。” 丰尘道:“总是要试试的,我现在就去请欧阳先生。” 左丘玄道:“丰尘,你且慢,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我自从中毒以来,在德济堂也住了不短时日了,一是借着解毒的这段时间,将我太虚宫绝学多多讲解与你;二是与欧阳先生也甚是谈得来,这才盘恒数日。现在我服用了那女娃娃的解毒妙药,内力已经尽复,我当尽快赶回太虚宫。既是要请师尊看看能否将我所中毒药解除,还要看看有无我大师兄的消息。还有一层意思,我要约一些好手尽快赶来舒州,助你和欧阳先生不让羯赵的人夺了这药会的会长。” 丰尘道:“那师叔准备何时动身啊?对了,那个赵寒还说要来感谢欧阳先生呢。” 左丘玄道:“明日一早,即便动身。你记住,我并未将你我关系透露给欧阳先生,临行前我会留书一封。这解药的事情,你不可烦动欧阳先生,他不是江湖中人,不能给他牵扯江湖之事。免得惹了祸事,反而害了他。这些药包你且收好,短期之内我没有大碍,你不必担忧。赵寒这人甚是阴险,你务必告知欧阳先生要藏拙。羯赵一行就是为了争夺会长来的,他为了除了竞争对手,定然无所不用其极,免得引起他无端加害。” 丰尘自从家中突生大变,义父常啸天,又是一别经年还未谋面。心中其实只有几人常在挂念,洛琬儿已经烙印在心中,两人年岁尚小,未涉男女之情,双方只将对方当成最好的童年伙伴。德济堂的七叔,可以算是邻家长者。欧阳德人品怀瑾握瑜已经被丰尘视为师长。左丘玄虽相聚时短,可每日里对丰尘的指点与叮嘱,已在丰尘心中当成家中长辈。这忽然说要离开,心中实是不舍,可是又事关重大无法挽留。丰尘终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不由得眼圈发红,只是默默无语。 左丘玄见丰尘如此,知道他的心思。心道:‘这孩子一身正气,路子可不能走偏了。天生的武学奇才,还需早日带回太虚宫让师尊见见才好。’遂笑道:“傻孩子,我这次去你应该高兴才是,说不定能将你义父的消息带回来。若是机缘巧合能遇到他,我必与他同来舒州寻你。有了我大师兄在你身旁照应,这天下还真没几个能欺负到你呢。” 丰尘听了左丘玄宽慰,心中大释。想到与义父团聚的日子,不由得心思飘向远方,只觉得心头一股暖流涌起。抬起头时,双眼已经一片坚定之色,道:“左师叔,你一路珍重。我在舒州等你回来,师叔所教的各般要领,我定当习练不辍。” 左丘玄见丰尘很快便坚定了心志,心中大赞。面色不变的道:“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很欣慰。虽然你根骨奇佳,可是离开磨砺二字,那都是如天边浮云终会消散的。你回去休息吧,我也打坐一夜,明日就不再告别了。”言罢和衣盘腿,闭目不再言语。 丰尘见状,弯腰鞠了一躬,回身悄悄的出了房门。第二日天边刚泛鱼肚白,德济堂内已经忙活起来,这几日来领药水的越来越多。欧阳德早早就安排七叔去药会找百药千方,去联合舒州几大药堂,共凑几味药材,同时向外廉价散药。这才稍稍缓解了些,虽然虫咬之苦稍稍减轻,可是城外饥民日增,每日里都有饿死的难民。欧阳德心中生怕死尸掩埋处置不当,准备来和左丘玄商量。 “道长,道长!”欧阳德敲了敲门,屋内没人应答,房门应手而开。欧阳德见房内无人,只是在临窗的小几上留了一封书信,打开书信一看。信中除了感谢和告别的话语,更多的是谈及城外难民日多,恐生灾疫的担忧。欧阳德看完书信,慢慢的将信纸折上,心想,这道家都是方外之人,可心中惦念的却是苍生。可这舒州的城令,庐州郡太守何曾有一点为民所想的。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准备日头再高一点去拜访一下城令。 舒州府衙内,这城令周泰只是一味逢迎上峰,自己也同样有这个脾气,是最喜欢别人戴高帽子,只要人家对他恭维,也不须去问是不是真是自己的事情还是夸大到什么份上,他总是快活的很。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他身边也尽是何等样人。他身边有一笔帖式终日侍奉左右,虽然办事勤快,周泰也算是欢喜,可还是不能以腹心相待。不过周泰的性格早就被他看出苗头,因此就竭尽全力的侍奉的更是妥帖。周泰口渴了,哪怕只是舌头舐一舐嘴唇,他的茶水已经送到手边了;周泰想吃点什么,尤其是喜欢得贤楼的江鲜。只要稍稍示意,他已经早早安排,饭点时分这佳肴美味,必然已经上桌伺候下了。诸如此类,总不要周泰明说,他都事事想到前面,样样做到眼前。这种当差的,无论古今,这当官的怎会不欢喜。真若是勤俭办差,不会逢迎的又哪里能入了向周泰这样人的眼睛。 这日,周泰正在后堂半躺在躺椅上,旁边的花案上放着冒着袅袅热气的香茗。眯虚着眼睛,道:“这几日小咬闹得甚是凶顽,也不知道驿馆里住着的那几位爷遭没遭罪。” 那笔帖式弯着腰,回道:“听几个衙役说了,那个赵公子被咬得最是厉害了。” 周泰一听,忽的坐起身来,瞪着眼睛问道:“那赵公子可曾发火?” 那笔帖式道:“这倒是没听说,不过德济堂的去给他们驱虫了,也给了他们止痒的药水。老爷您还甭说,这德济堂的药水还真是济事。” 周泰得知赵寒没有发火,顿时心中放下,端起茶喝了一口,又躺下身去。道:“嗯,这舒州药会还是顶事的,要不然老爷我也要被那虫害所扰。我四个大字换得一季安宁,这笔买卖做得着实核算。呵呵呵。” 那笔帖式笑道:“那是!老爷您可是我们舒州城的父母官啊,您给德济堂送了牌匾,他还不得供着啊。给您配好药水送来,那是他的福分不是。”周泰听着恭维,心里甚是舒坦,手捋了捋颌下的胡须,微笑的点了点头。 两人聊着,就听门外差役来报:“禀老爷,舒州药会会长欧阳德求见老爷。” 城令道:“你看,人不能提,提谁来谁。快请,前面正堂叙事。你先去引路一下,我稍整一下衣冠就到。” 那笔帖式甚是勤快,赶紧前去招呼。人还未到,声音先到:“哎呀,欧阳会长啊,您可真是为咱舒州百姓积了大功德了。”欧阳德抬眼一看就见,一个腿脚利索一脸谄媚笑容的笔帖式迎了过来。虽然不识得对方,人家是张口夸赞,自己也是不能失了礼数。 当即还礼,道:“这位官爷,谬赞了。” 那笔帖式道:“我家老爷在后堂忙点俗务,这就过来。吩咐小的来带欧阳会长去正堂,您随我来。”半弯着腰,引着欧阳德去了府衙的正堂。 舒州府衙有三进院落,檐下置斗拱,斗拱疏朗,梁架奇巧,明亮宽敞。欧阳德随着笔帖式前行。只见府衙大堂前竖戒石坊,正面额书“公生明“,两侧书“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欧阳德心道:‘这‘戒石铭’若是真烙印在当官的心里,我大周又何至于此境地。’过了大堂就到了正堂,也是二堂,就是周泰每日梳理公务的地方。正堂之上高悬一匾额“思补堂”,取得是退而思过之意。欧阳德进了正堂,稍稍落座,下人已经将茶水奉上。欧阳德环顾四周,这正堂布置的倒也是甚是庄重威严。那笔帖式笑道:“欧阳会长,您安坐,我去后面禀告一下城令大人。” 欧阳德坐了一会,就听脚步传来。知道是城令周泰来了,连忙起身。那周泰刚进来,欧阳德赶紧行礼,道:“草民欧阳德,拜见城令周大人。” 周泰单手虚抬,笑道:“哎,欧阳会长不必多礼。舒州药会为我分忧,我本该上门以示谢意,谁知近日公务缠身未能亲至,本官总是觉得欠妥。今日欧阳会长来此,定是有事。我们坐下叙话。”说罢拉着欧阳德的手,坐了下来。这场面的活,周泰总是做的极是周全。 欧阳德待周泰落座,这才坐下。道:“周大人,我来此是有一担忧,还请周大人定夺。” 周泰道:“你且说来,看我好不好办。” 欧阳德,道:“大人,现在城里城外都闹小咬,闹得是人心惶惶。这两日舒州药会散药,城内应该家家户户都多少领了。可是城外流民日多,恐怕这小咬闹得更凶。” 周泰微微一皱眉,道:“城外的流民我也没办法啊,都是从北边过来的。我就是想去帮他们也不是我一个舒州能安顿得了啊,我上面还有太守,还有刺史啊。” 欧阳德,道:“大人,这小咬还是小事。现在灾民越多,则饥荒越多。每日里都有不少病饿而死的人,这尸体处理不当,要是闹起瘟疫来。。。” 周泰一听,忙道:“怎么,这会闹瘟疫?” 欧阳德道:“是啊,这天气一天热似一天,一旦暑瘟起来,恐怕我们舒州城也难以幸免啊。不作预防,那死的人恐怕还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啊。” 周泰道:“那那那,欧阳先生,这该如何是好呢?”周泰本想推挡掉了事,可是瘟疫太可怕,一旦沾染,可是不问是不是当官的,是不是老百姓,都是要死人的。 欧阳德道:“一是要将城外灾民按片区分开,一旦有事可以隔离。二要将死尸处理,要深挖坑,要备足生石灰,及时掩埋才能防止尸瘟。其三,要上表州郡告知危事,早做预防。备足药材以防不测。” 周泰听到这事心中顿时烦闷,问道:“有没有能将瘟疫挡在舒州城外的法子?” 欧阳心中一凉,道:“大人,可以将城门严守,进出城内外的要用花椒盐水喷洒来往人丁,但是这个治标不治本啊。” 周泰道:“流民死点就死点,我得先保我舒州城啊。我今天就安排兵丁备足石灰等物,及时掩埋城外死尸。” 欧阳德,道:“让兵丁用湿布为巾,扎在面部,掩住口鼻。以免沾染尸毒,要是兵丁也染疾病,那也是棘手的事情。” 周泰道:“好好好,欧阳先生还请你安排药会,多多备好药材。” 欧阳德,道:“大人放心,我今天就安排药会开始储备药材。小人所说,还请大人上心,舒州城里城外的生灵皆系与大人了。一定要上表,得道庐州郡,扬州府的援手啊。” 周泰有点慌神的道:“好,好,好。你带我送送欧阳先生。”那笔帖式应声答是。 欧阳德见周泰这般模样,心中不由得更为担心起来。走到正堂前,又看到那“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牌匾,心想:‘这天下的清官、贪官、庸官、糊涂官,公堂上总是示人清似海水,明如日月的样子,可眼见百姓流离失所,每日里死人难道就与自己无关吗?这要万一瘟疫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怅怅然的又向舒州药会而去。 周泰待得欧阳德离开,立刻唤来那个笔帖式,二人向后堂而去。之间后堂有个花园,花园见有一泓池水,明静清澈,山石玲珑,树木青葱,奇花异草,争芳斗艳,为周泰及家眷的休憩之所。 那笔帖式问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周泰道:“赶紧叫上几个班头,带上兵丁按刚才欧阳先生所说,去城外处理好尸体。还有再叫上守成的兵丁,备好花椒盐水,凡是进城的,必须喷洒。我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赶紧的润色一下,用了府衙的公章赶紧的安排下去。对了对了,你再去叫上马车,带上家眷和细软,赶紧的让夫人带着几个小妾先去娘家会稽躲避些时日,以防万一。” 那笔帖式又问:“那大人,还要不要上表太守大人啊?” 周泰道:“你糊涂啊,要是没有瘟疫?那我不是夸大的灾情,庐州郡还好说。要是徐太守又上表给扬州刺史崔宰崔大人,那怎么得了。这崔大人可是铁面无私,要是直接过问此事,那我还有好日子过嘛?” 那笔帖式道:“还是大人想的远,小的就按大人说的,这就去办。”又去了前院各执事堂,通告了周泰的几道政令。 几个班头心中怨愤不已,啥事不好干。让我们去处理尸体,一个个垂头丧气。其中一个道:“带上兄弟们,抓几个流民,给他们吃饭,让他们干就是了。这点事情还愁个什么,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差事。” 另一个班头道:“对对,我们只管喝酒吃肉。那些流民能把肚子吃饱,你让他干啥都行,这法子太好了。” 之前那个说:“挖什么深坑啊,随便挖几个,填埋填埋算了。我就不信大人还能去把坑刨开看看挖了多深啊。” 几人哄堂大笑道:“那指定不能的,我想他连听都不想听。” 周泰又哪里知道,他在蒙弄上峰,而手下的班头差役,也在蒙他。可是这舒州城里里外外,死神却如乌云一般渐渐的笼罩过来。 第四十八章 品野肴 夕惕若厉 ‘唳。。。。’一声鹰啼划破寂静的山谷,从山谷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山巅终年积雪,冰清玉洁,根连地厚,峰插天高。山间白云浮玉,光摇烟霞,山麓下大片的草坪,草坪上百花点点,一片碧蓝的海子如处子般悠然的卧在草坪边上。 谷内一女子放下手中的木舀,抬头看向天边。这女子看不出年龄,面色白皙,恍若久未见着阳光一般。高高盘起着发髻,只是额前有一缕白色的发丝,安静的藏在秀发中若隐若现。修长的身形,身着一身绿衣,外罩浅绿的香云纱。谷风吹起,薄纱随风而动,越发显得出尘。只是脸色阴冷,仿佛拒人千里的样子。 一个灰色的点如闪电般飞掠而下,转瞬已经快到山谷。“嗯,这是圣女的玉儿啊!”那女子略有惊诧的道。那雪花斑点的猎隼唿扇着翅膀,落在了那女子身边的木栅栏上。抖了抖一身羽翼,虽然略见疲乏,可一对眼睛却是依旧闪烁着精光。那女子走了过去,抚了抚猎隼的身脊,抽出利爪旁铜管里的纸条,打了开来。眼光扫过,顿时瞳孔一紧。 随即嘴角露出一淡淡的弧度,轻语道:“舒州……圣女玩心还真不小,这一出门就是千里之外了。圣女啊,你可真给我出难题了。居然还有人玩毒,哼!也不怕玩火自焚。看来还得再约几个好友,一起去逛逛舒州了。”说完左手屈指微弹,‘嗤’的一声,一缕劲气射入一边的草丛,扭头回了海子边上的一个简易的木屋。再看刚才那草丛居然逐渐的变黄枯死,可周边却还是绿草茵茵,生与死的对比在这春天尤其显得扎眼。 自从左丘玄回太虚宫,丰尘几日来只要得闲就是到江边练习绵风掌。洛琬儿也是跟着丰尘,就是身边总带着零食陪着。这一日二人又到江边,丰尘将一套绵风掌使得是又凌乱又连贯,若是左丘玄再此,定然知道丰尘是走进‘乱决’的大门了。一阵阵咸鲜的香味顺着江风飘来,毫没道理的就往人的鼻子里钻去。洛琬儿嗅了嗅鼻子,道:“丰尘哥哥,好香啊,我都流口水了。”两人不远处,有一黑衣男子蹲在那里。地上挖的一个地灶,灶上支着一口大锅,手里拿着一个竹筒正在吹气。随着他吹气,火焰呼呼的吐着火舌,那香味正是从这口大锅里冒了出来。洛琬儿蹦跳着跑了过去,凑近了闻闻,闭着眼睛道:“太鲜了。” 蹲着的那黑衣人,抬起头来,被烟熏的眯虚着眼睛瞅了一眼洛琬儿。道:“这小女娃子,你也知道鲜啊。” 洛琬儿笑道:“那是啊,你这味道比舒州城里的大馆子做的都好闻。”那黑衣人端下大锅放在一边,变魔术似的从怀里又拿出一口小锅。接着双手连掏,什么菜刀炒勺,香醋白盐,米酒红椒,菜油香葱的放置了一地。洛琬儿见得有趣,拍手笑道:“哈哈,好玩儿。你肚子里是百宝囊吗?怎么那么多东西啊。” 那黑衣人也不抬头,道:“我哪似你们这些富家小姐,有吃有喝的。不随身带着吃饭的家伙,那还不饿死了。”眼见着锅已烧热,那人倒入菜油,又抓了把香葱扔进油锅。“嗤啦”一声,顿时葱香扑鼻。又是放了一点佐料,待得香气满溢,将小锅中的热油尽皆倒进刚才的大锅,顿时锅内如同煮沸,汤汁翻滚。 洛琬儿仔细一看,原来锅内煮的是咸鱼和嫩滑的豆腐。配上刚才倒进去的香葱滚油,那咸鲜味更是诱人。那黑衣人喉头翻滚,直吞谗涎只是觉得火候上差一点,要不然早就开始大吃了。闭上眼睛闻了闻,自言自语道:“就差一分火候了。” 洛琬儿觉得好玩,道:“已经这般鲜美了,你怎么鼻子闻闻就知道还差一分火候啊?” 那黑衣人扭头看着洛琬儿,道:“那是啊,这差一分就是差一分,这一点就能让豆腐吸满咸鱼的鲜美,少一分那可是天壤之别。你看那边那个傻小子,离爪画疯舞的什么玩意,这就是差了火候。” 洛琬儿笑道:“你不懂功夫,莫要瞎说,我丰尘哥哥那练的可是厉害功夫呢!” 黑衣人道:“练功夫有个屁用,又不能当饭吃。哎,小丫头看你也是个小馋猫,一道来尝尝,这马上就能吃了。” 洛琬儿红唇一嘟,道:“哼,你才是馋猫,你是个大馋猫。”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本就是个馋猫,不过不是大馋猫,是个老馋猫而已。你说就说,我不在乎。去吧去吧,把那在江边抽风的小子叫来一起吃,这一大锅足够我们吃的。” 洛琬儿笑道:“这还好,我去叫。”说罢飞奔去叫丰尘去了。 那人揭开锅盖,看着锅里咕嘟嘟的咸鱼炖豆腐,闻着散发出来的浓郁鲜香,舔了舔嘴唇。也不知从哪又拿出一双黑的发亮的筷子,挟起一块嫩豆腐。就见筷子间的豆腐依旧不停晃动,仿佛随时都能掉落。那人也不觉得豆腐被炖的滚烫,连着还在滴落的汤汁油水,就扔进嘴里。 呼噜呼噜的在口内翻滚了两下,就咽下肚子。感受着那股滚热,顺着喉头滑向腹内。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闭上眼睛,那种满足仿佛天地间就他一人而已。 洛琬儿拉着丰尘过来,一边走一边说:“丰尘哥哥,那人炖的可好吃了,我闻的就觉得比得贤楼的菜做的好,快走快走。” 丰尘与洛琬儿来到那人边上,那黑衣人道:“怎么用手抓着吃啊?去那折几节树枝,把皮剥了,当筷子用。”丰尘与洛琬儿又依言,折了几节细枝,剥了上面的树皮。丰尘见这人大大咧咧,知道礼数多了反而惹人不快,和洛琬儿坐下,道:“那就叨扰了!”拿起树枝做的筷子,挟起一块咸鱼放在嘴里。那股鲜美,十分蛮横的充满整个口鼻。 那人笑道:“你们这俩娃娃,倒是惹人喜欢。只是你刚才第一口就吃鱼,那就是本末倒置了,这一大锅里,豆腐才是主角啊。你吃的咸鱼却是次之了,就像你刚才跳那个发疯的舞,手上是次,身上才是主啊。” 丰尘忽然停住嘴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那黑衣人。那人道:“看啥,吃啊。”丰尘笑道:“这咸鱼炖豆腐甚是鲜美,真是难得,我也听你的吃块豆腐。”言罢就去挟豆腐,没想到这豆腐极是嫩滑,稍稍挟起就断落入锅。洛琬儿也是如此,生气道:“这不听话的豆腐,还不让我吃你啊。” 那人听完哈哈大笑道:“你吃不着,怎么还怨上豆腐了。挟不起来,你不能两根筷子兜底,担着起来不就吃着了啊。”说完也不看锅里,自己挟起一块就扔进嘴里。俗话说的好‘千滚豆腐,万滚鱼’。随着炖煮的时间越长,这鲜美的味道就越是浓郁。丰尘和洛琬儿也是好奇,怎么他挟豆腐就如同喝水般简单,而他俩却是怎么都挟不起一块整的豆腐。 洛琬儿好奇的道:“你怎么就能挟起来,我们怎么就不行啊。” 那人笑道:“这就是老馋猫的本事啊。不过你俩可别小看这筷子啊,这里头可是有大学问的。这千般苦辣酸甜味,总让她们第一尝。或粗茶淡饭、或珍馐佳肴,都是先由筷子触摸舌尖,你才能果腹品尝啊。” 洛琬儿笑道:“一双筷子,你也能说出这么多道理,真不愧是老馋猫了。” 丰尘见这人,一身黑衣服上尽是油斑,外形虽然邋遢。可却是待人洒脱,谈吐不凡。他以前常听义父常啸天说过,真有大才的人往往不在庙堂之上,却处江湖之远。道:“愿闻其详啊。” 那人挟了块咸鱼放在嘴里,边吃边道:“筷子虽小,可是却蕴含文武之道,你看吃饭的时候这一分一合,却是齐头并有。一双筷子,握在手中,就如同执掌文武,向外者为武,朝内者为文,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丰尘和洛琬儿还未醒悟过来,就见那人筷子一伸挟起一块豆腐,道:“看见没这叫开中有合。”言罢又将豆腐送进嘴里,又道:“这就是合中寓开。” 丰尘道:“原来这筷子也蕴含武学之道啊。” 那人道:“什么狗屁武学之道,你挟了豆腐,手伸出去叫开,难道你不往嘴里送了?送到嘴里就叫合。你吃完一口就不吃了?那肯定是止不住还要再吃啊,那吃完再吃这叫合里面有开。你还得抢着吃,所以这筷子刚到嘴边,就要有再伸出去的意思,这才能不饿肚子啊。” 丰尘和洛琬儿总是觉得这话里有话,可是又全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和这人一起吃东西是兴趣盎然。又听这人说道:“筷子分文武,这可是千年来汉家的集大成者啊。这两根筷子一文一武,武如同权,天下众人,什么皇帝老儿,黎民百姓众生平等,人人都是如此,这就是天生的。文如同礼,万事都是师从自然,人人都要心存敬畏,这才是人生大道。权以辅佐其外,礼以主修其内,内外兼得,这才自然顺遂啊。” 丰尘笑问道:“那我这两根筷子哪个是文,哪个又是武啊?” 那人笑道:“想为文的就是文,想当武他就是武啊。” 丰尘有心试试,食指微动,一根筷子扬起遥遥指向那人小指外侧少泽穴。只见那人并不像习武之人丝毫未去避让,反而伸出筷子挟菜。丰尘心中埋怨自己鲁莽,这要是伤到对方可怎么是好,连忙收回筷子。可是却是怎么都没避让掉,筷子尖还是碰到了那人的少泽穴。 少泽穴为手太阳小肠经之始,为小肠经体内经脉外输的经水,经水出体表后气化为天部的水湿之气,如热带沼泽气化之气一般,故而名为少泽。丰尘知道自己内力并未收完,而筷子已经触及那人少泽穴,深怕以此伤到对方脏腑。连忙道:“是小子鲁莽了,快伸手过来,我搭搭脉。” 那人笑道:“吃饭哪有不碰筷子的,没事!哎呦,我这小肚子好暖和啊。”丰尘连忙探身过去,三指搭在那人手腕。只是觉得一切如常,毫无异状,心中不免疑窦丛生。若是一般人,这虽然只是内力稍有触及,可是多少会有点损伤,这可奇怪了。 洛琬儿冰雪聪明,见这黑衣人如此,忽然想到祖母和族内之人曾跟她说当世几大高人的样子,心想:‘难道今日还能有这般奇缘,遇到上了当世的真正高人?还是探探口风再说。’笑道:“丰尘哥哥,你多心了,别说就碰一下,就是再碰十下也不过是小石头扔到大江里。” 那人笑道:“这女娃娃真是聪明伶俐,你这小子倒也是宅心仁厚。来来,动筷子啊。” 丰尘笑道:“我们吃的差不多啦。”那人说:“既然请你们吃了,就一起来啊。”说完也不客气,唏哩呼噜,也不怕油热汤滚吃的是汁水淋漓。不一会一锅咸鱼炖豆腐就剩下点汤汁剩余在锅底。伸手抹了一把下巴,道:“舒坦舒坦,你两个小家伙能吃到我做的也是难得。” 洛琬儿笑道:“我这是小馋猫,能遇到你这老馋猫,那也是是荣幸之至啊。” 丰尘道:“琬儿,我们吃了吃了,还是要谢谢人家。待会还要回去啊。”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咱们吃了人家的嘴短,我也学过几门家常小菜,这也要烧了回去,这才能偿还人家请客的情谊不是。” 那人道:“妙极,妙极!我就住在城外的那个破庙里面,你们可以去那找我。看来我得在这舒州城外转悠几天了啊。” 洛琬儿,道:“那我们明日再来,我再带点小菜过来,整治给你尝尝。” “好好好!!我定然等你们。”那人道 丰尘与洛琬儿携手往舒州城里去了,那人看着丰尘的背影,道:“好个天道老杂毛,这太虚宫的三代里居然还有这般人物。别的我不服你,可是这带徒子徒孙的本事,嘿嘿嘿。。。我还真是差你太多了。乱乱乱,小家伙,你这乱的有点门路,可是又不太对哦。” 回去的路上丰尘道:“琬儿,这人好像有点摸不透他深浅呢。” 洛琬儿笑道:“岂止高深莫测,我还不敢确定就是,还要在试探几日。不过他对我们不错,这可是个大机缘。” 丰尘,道:“啊,能有多高深啊?” 洛琬儿,道:“唔,你觉得你的左师叔技艺如何?” 丰尘,道:“那自然是高手了啊,赵寒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呢。” 洛琬儿笑道:“赵寒,也就给他提提鞋吧。” 丰尘心思急转,惊道:“啊!!这人。。。。不会就是。。。”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想到了?” 丰尘,道:“差不多吧,我们都不说出来,过几天再看看他是不是。” 没走几步,就见一队难民。前面一人拉车,后面两三推着车,车上堆得却都是死尸。几个兵丁,收执兵刃看着几人,嘴里还在吆喝着:“快点,快点,怎么都没气没力的?一天两顿管饱,还这样。再慢慢吞吞的,明天老子就换人了。” 这些难民,平日里已经难以果腹了。这次城里的兵丁找了几个还算有把子力气的,一天管两顿糙米饭,还管饱。被选中的人,直觉得是天上掉下的美差。第一天又哪里敢自己吃饱,混了个半饱。找到能装的东西,都偷偷揣了带回去给孩子婆娘吃了。宁可顿顿少,不可一顿无啊。回去水煮煮可又是购一家人吃的了,总比吃树皮观音土来的好啊。 几个兵丁用湿布,扎在口鼻处,带着难民来到一个沟坎。将车内死尸掀翻进去,也并未挖深坑掩埋。面来几个人,草草的撒点石灰,便算是了事了。 丰尘一见,心中大骇,道:“琬儿,不好!这些官兵应付差事。这样处理尸体,早晚要引起瘟疫的,这瘟疫一起,恐怕全城的人都跑不了。”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瘟疫会死很多人吗?” 丰尘道:“我也没见过,但是以前义父说过,有个古时候皇帝说过瘟疫起来的时候‘家家有伏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声,或合门而亡,或举族而丧者’那简直就是村灭户绝啊。有的地方一条街,甚至一个县城死掉一大半。” 洛琬儿单手捂嘴,道:“啊,会这么厉害啊,那城外这些灾民难民可怎么办啊。要是缺医少药,那不是等死嘛。” 丰尘道:“欧阳先生已经去跟城令交涉了,请他上表州郡以应对灾情了。”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你看这些兵丁这样。还能指望那个和羯赵串通的什么太守,什么城令能做什么啊。” 丰尘听完,双眉拧在一起,心中也是对那城令毫无指望,心道‘回去还要赶紧的去告诉欧阳先生,看如何应对,恐怕这场灾疫已经无法避免了。’ “琬儿我们赶紧的回去吧,我得和欧阳先生好好商量商量。”二小手拉手往城里飞奔而去。 人群中两个人贼眉鼠眼,看丰尘和洛琬儿跑远了,才闪身出来。一人道:“二师兄,这不是那两个小崽子吗?”。另一个道:“没错,就是他们。”待二人转过头来,原来正是鹿山三鬼中的马连相与祁连和。 第四十九章 烹翅鲜 立掌妙义 祁连和道:“二师兄,我们悄悄的跟他们后面,看看这连个小崽子去哪儿了。” 马连相道:“不行不行,咱俩连手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要是被发现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祁连和道:“那怎么办?” 马连相道:“我觉得他俩还会出城的,回去告诉师傅。我们就在这城外守着,就来个守株待兔。” 祁连和道:“守株待兔不好听,还是结网捕鱼来得更好。” 马连相骂道:“他妈的没读过几本书,还在这里掉书包,管他待兔还是捕鱼。这都得师傅来拿主意,这仇非得报了不可。”两人也是飞奔回城,去找乌青剑去了。 “丰尘哥哥,进了城我要去买点零零碎碎的东西,明天要做给那个老馋猫吃。说不定我要忙活一夜,要做的合他脾胃可得动点心思了。”洛琬儿笑道 丰尘,道:“嗯,明日我与你一道去。今天回去我还要告诉欧阳先生,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事情。” 洛琬儿道:“好的,丰尘哥哥,我还要雇两个挑夫,明天要有很多东西带过去呢” 丰尘笑道:“哈哈,干脆把得贤楼的后厨房搬过去算了。”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这个主意好,缺的东西直接去借就是了,这可要省了我很多事情了。” 丰尘回了德济堂,将今日所见一一转告了欧阳德。欧阳德听完,双眉紧锁,不停在屋内踱步。忽然回身,道:“不行,这样不行。天气再热,这瘟疫必起。舒州药会还要备足药材,不过这也是杯水车薪。我还要上报城令,没有朝廷的支持,这场大难恐怕。。。。唉。” “丰尘,你这两日不要在城里了,每天都要出城,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病者是四肢痛,头痛目痛且身热口干欲饮的。如果有,还要关注周边是不是还有其他同样症状的人。”欧阳德低沉的道。 丰尘躬身道:“是,先生。难道这次大灾不可避免了吗?” 欧阳德道:“唉,这大灾来不来只能看老天爷了。可是按现在这般光景,恐怕我们思量的是怎么让百姓少死一些人了。这距离药会会长的遴选可日子不远了,丰尘我知道你最近药道日进千里,我原不指望你能在比试夺得头筹,为我舒州夺得药会之首。现在看,你确实有那个实力去争一争。” 丰尘道:“好的,先生!我定然全力以赴。” 欧阳德道:“去吧,休息一夜,下面几日出城多多留心难民的情况吧。” 第二日,丰尘去约好的地方寻洛琬儿。就见两个挑夫,一个将后厨一应用具全部挑上,一个将所需食材尽皆安放妥当。一边是火炉,烧炭,刀具,菜板样样俱全;一边是火腿、冬笋、干贝、鲍鱼不一而足。 丰尘笑道:“琬儿,你这是哪里来的,怎么一夜就全部备齐了?” 洛琬儿笑道:“快走吧,不然那个大馋猫该着急了。这些东西,有的是买的,有的是丰尘哥哥叫我去取得啊。” “什么?我什么时候叫你去取的啊?”丰尘诧异道 洛琬儿咯咯笑道:“丰尘哥哥,你忘记了啊。昨日你跟我说的干脆把得贤楼后厨房搬过去得了。除了炉子、烧炭,其他都是从得贤楼搬来的啊。” 丰尘哈哈笑道:“原来还是因我而起的啊。”两人笑的开心,可现在得贤楼的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今天要备各类精致食材,厨房要用的锅碗瓢盆全都不翼而飞。这里有得可是有官府定下的酒席,也有富商大贾要宴请宾朋。这临要打仗却发现没了刀枪,掌柜的是哭爹喊娘,大厨是指天骂地。 两人刚到城外的破庙门前,洛琬儿大声道:“老馋猫,我们来啦。”那黑衣人出门一看,两个挑夫正按着洛琬儿要求卸东西。笑道:“哎呦,你着是把整个后厨给搬过来了啊。” 洛琬儿笑道:“要让老馋猫吃好了,那可不要备齐物事啊。好啦,好啦,我要忙啦,你们爷俩出去出去,别影响我。” 那黑衣人笑道:“好好好,小子你去跳舞,我看看。” 丰尘笑道:“好,不过我可不是跳舞的。” 黑衣人,眯着眼笑问道:“你们这俩小家伙,不是私奔的吧?”丰尘忽然被问到这事,顿时满脸通红,也不知道该说是抑或不是。那黑衣人哈哈大笑,眯着眼靠在庙外的而一个破藤椅上 丰尘找了块空地,自顾自的练起了绵风掌。就在渐入佳境的时候,那黑衣人忽然道:“你这舞跳的不好,一会东一会西的。七颠八倒,手忙脚乱,稀里糊涂,我眼睛都看晕了。” 丰尘停下,问道:“那我如何才能既乱,又不稀里糊涂呢?” 那黑衣人道:“什么叫乱,当真就是叫你乱的莫名其妙?那街头的泼皮斗殴,使得王八拳,那才叫乱。可那个乱,有个球用!你跳的这个舞,教你的人应该是让你取随意、任意的味道。别人看得纷繁混淆,找不到头绪。你再看你,为了乱而乱,那不就是乱七八糟了?简直笨的不透气了。” 丰尘无论是习武还是习文或是学医,无不被人夸赞一点即透还能举一反三。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说自己笨,稍稍一愣。才觉得这黑衣人所说,似乎如义父常啸天当年说的很接近,比左丘玄解释更为深了一层,只是自己还不甚明了,欲待再问。那黑衣人鼻子嗅了嗅,顿时来了精神,道:“这个味道!大家风范啊?这个这个有点意思了,一般人可是整治不出来!”不由自主的就想看看是怎么做的,好像天下没有比做菜来得更有趣的事情。起身就往破庙的窗口走去,想去一探究竟。丰尘见他这般猴急模样,心道看来人人都有一好啊,不由得暗自发笑。 那黑衣人伸头看去,就见炉上煨了一锅汤,这汤色泽金黄。鼻子嗅了嗅道:“嗯,这是一锅鸡鸭汤啊。”洛琬儿见窗外一个脑袋,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锅里,笑道:“老馋猫还挺识货啊,不过这本是城里得贤楼用的高汤,我觉得还差点滋味,又加了点配料。你能知道有什么吗?” 那黑衣人隔着窗户,道:“你等下,我再闻闻。”闭上眼睛又闻了闻,道:“里面有猪肉的浓厚,这是肘子。” 洛琬儿拍手道:“不错不错,是有肘子。还有呢?” 那人想了想,道:“火腿,对一定是火腿。还有火腿!!我说的没错吧” “不错,不错。不过你还是漏了一样。”洛琬儿道 那人道:“告诉我,还差哪一样啊?” “干。。”洛琬儿话音未落,就听那人抢道:“干贝!!” 洛琬儿笑道:“真不赖啊,鼻子闻闻就知道哪些东西了。我可没你那闻味道就知道火候的本事,我可得站在锅边看着。好了好了,你再等我一会,就能尝到啦,不过可别着急啊。要想好吃的,就得耐心等着。” 早晨出来,直到时至中午,只是各种香味从破庙了传来。搞得那黑衣人是坐立不安,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丰尘‘跳舞’。也不知道这破庙里的菩萨是不是也能忍受得住,洛琬儿只是专心整治菜肴。 “你这女娃娃,好没好啊?”那黑衣人问道 “好啦,好啦,这就端上来。”没想到洛琬儿把得贤楼里的上等碗碟也借来一套。端了三个精美的小盅出来,又回身端了另外两样小菜和几碗米饭。那人眼睛一亮,道:“原来是鱼翅!”。只见那鱼翅,翅肉软烂,杏黄透亮。那人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入口是柔软糯滑,味极醇鲜,整翅多汁。丰尘自小从未吃过这般美味,当然也就不知鱼翅和鱼刺的区别。只是心道,这鱼刺怎么会这般模样。 那人心急火燎,忙问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洛琬儿道:“你刚才看的那汤,只是个开头。鸡鸭、火腿干贝的鲜味全部熬尽,那些东西就全不要了。沥清了杂质,剁一斤鸡蓉再和高汤煨靠,鸡蓉吸附了汤里的杂质。就吊出一锅清如水的清汤。” 那人叹道:“这等菜肴,不是皇家又如何做得出来。这才是一口汤就如此繁复了。” “那鱼翅也是昨天城里得贤楼准备好的,都是用鸡鸭,干贝等物一同煨靠两个时辰,然后被我借来了。今天又连同清汤,又煨了一个时辰,里面只是鸡油、糖盐。上桌前,撒了点火腿末。”洛琬儿道 那人细细的吃完了一份黄焖鱼翅,满足的点了点头。三人又将小盅内的汤汁浇在白米饭上,吃起来却又是一般滋味了。 那人笑道:“好小子,你拐了个皇亲国戚家的闺女啊。” 洛琬儿羞的满面通红,嗔道:“你个老馋猫,谁让你瞎三话四。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巴吗?还有几道菜,我不做给你吃了,我也不告诉你怎么做的了。” 那人道:“这女娃娃,怎么那么大脾气。我这人,一生最好的其实就是做菜,吃倒是在其次了。可惜好厨子没做成,却是别的本事比做菜强了。唉~~~”好像当不了好厨子有多委屈一般。 那人又道:“我天南海北的请了不少名厨,可就是学不到人家的精髓。我一着急连大周皇帝老儿皇宫里,那御膳房的领班连夜给绑了出来。逼着他教了我几个月,可惜的是我连他两成本领也没学到。这做厨子啊,也是要看天生悟性,就说这状元郎,读书是一流水平,可是别的本事未必就都好。这隔行如隔山,看来还真是这个道理。” 丰尘和洛琬儿互看了一眼,心中大惊这人的胆大妄为,也是佩服他本领了得。两人知道彼此的心思,似乎昨天所猜测的那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人又道:“我看出来你俩个娃娃,都是会武艺的。你这小子根基不浅,也是难得了。不过这学武艺和做厨子是一个意思,天下万物都是各有先天之资,就像人也是各有秉性。有的人天生就是笨蛋,就算是孔子在他家当先生也是教不出什么的;你看今天女娃娃做的好吃,那是材料就是上等之选。要是换些下等物事,哪怕厨子祖宗易牙来掌勺,做的味道也不会好的。你看用的火腿也是这个道理,好的和差的那简直一天一地。天下其他的事情,也都差不多这个道理。小子我看你功夫出自太虚宫,那太虚宫除了天道这个老杂毛,就要算他记名的弟子好酒的常啸天了。” 丰尘忽然听他提到义父常啸天的名字,顿时更加凝神。那人又道:“这个常啸天也是不世出的奇才,他就是天生练武的料子,太虚宫内其他什么太虚五子与他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我与他交过一次手,也只是稍逊我一筹罢了。” 洛琬儿看了一眼丰尘,表情甚是得意。那人看在眼里,笑道:“你这女娃娃,心中得意什么?” 洛琬儿笑道:“我和丰尘哥哥能遇到黑魔前辈,这才是三生有幸呢。” 那人笑道:“昨天我就知道,我这身份估计要被你这七窍玲珑的女娃娃给猜中。我也不知为何世人给我起名叫做黑魔,我喜欢穿黑衣,脸也不算白,可是不能因为我喜欢做菜就是魔啊,呵呵。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丰尘道:“说道你稍胜一筹。” 黑魔笑道:“是是,当年我还有太虚宫的天道乾真子、羯赵的国师白邪慕容曦就在太虚宫一起论道比试过,这谁也谈不上赢了谁。不过乾真子这老道士其实是藏了点东西的,我和慕容曦知道其实是要差他一点的,所以就尊他排在三绝之首。对了对了你俩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姓晁单名一个遂字。好了,我吃了你们一顿饭,也是欠下你们一份情,那我就指点你们两手。这女娃娃,你还没练两手给我看看。” 洛琬儿笑道:“那我可就练咯,你猜猜看。” 黑魔斜靠在一棵大树上,道:“快点,快点。”丰尘其实也没完全看过洛琬儿的功夫,也想好好看看。 洛琬儿身形一动,只是觉得如同雪山玉女,素手弄梅,手上速度越来越快,如同雪花片片凌空而落,那素花点点千千万,犹如王母瑶池飘来的雪花,更奇异的是片片都带着香气,把春风都熏个透透。 黑魔轻声念道:“瑶台雪花数千点,片片吹落春风香。”又大声道:“好了,女娃娃你停下吧。” 洛琬儿停下身形,狡黠的道:“猜到了?” 黑魔道:“千香冰凌掌。你家可把这江湖上闹得不善啊。” 洛琬儿低头道:“你还是猜到了啊。奶奶不让我学,说女孩子家练这些不好。家里还非要逼我做什么这个那个的,我问他们为什么,可他们也不跟我说。和他们大吵了一架,就偷偷跑出来了。我不知道爹爹妈妈是谁,从来也没见过。以后奶奶估计也不要我了。”说到这里泪珠儿就滴落下来,神色凄楚。 丰尘走了过去,轻轻的搂了搂洛琬儿的香肩,道:“以后回去和奶奶解释清楚就是了,再说现在我不是还陪你玩呢嘛。” 洛琬儿转泣为喜,对黑魔道:“那你就指点我们两手呗。” 黑魔道:“我从不收徒弟,你这小郎君又是太虚宫门下的。教多了天道那个老杂毛估计会不高兴,会说我坏了他太虚宫第三代里的天骄了,那我就教他两招吧。” 丰尘忙要行大礼,晁遂左手随意一挥,丰尘便拜不下去。晁遂道:“这个拜不得,我是为了还这一顿饭的人情,这拜下去,我再拜还回头,那还不是烦死了。不要废话了,我今天教你一招,看你学的如何,就是立掌。” 洛琬儿扫兴道:“你是前辈高人,怎么糊弄我们小孩子啊。立掌算什么功夫?” 晁遂笑道:“立掌不算,那什么算?就他刚才那乱七八糟的太虚宫掌法就是功夫?你个女娃娃不懂,别瞎说。” 丰尘早先就听义父常啸天说过,天下武功越是到高深玄妙时,越是大道至简处。道:“愿听前辈指点。” 晁遂随手将手掌放在胸前,坐腕立掌。道:“小子,你看看我是要攻你哪里,还是要防你哪里啊?”丰尘仔细一看,就见晁遂所站似乎北、南、东、西、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八个方位都包含了,暗含八卦之数。也不知他到底是要攻向自己何处,而自己也不道如何出手,仿佛处处皆无懈可击。 丰尘道:“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晁遂笑道:“不错不错,你居然不知道如何攻,如何守。妙啊!” 丰尘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不敢应承。晁遂道:“不要自责,你能看出这立掌中的奥妙,已经难能可贵。你要是说出攻守的方位,反而不是可造之材了。” 来来,向我来几招太虚宫的绝学。丰尘也不含糊,当即一招春风和气随手发出,本想将悟出的乱决使出,一招招绵绵而出。没成想,晁遂只是手腕稍转,就阻得他无法出下一招。丰尘只得身形后跃,重新发招。脚下使得是御风飘渡,手上发的是绵风掌法。晁遂一看丰尘居然将两种截然不同的身法和掌法自行糅合到一处,心下大赞。可是无论丰尘身形如果快速飘逸,掌风如何凌厉棉柔。可总是躲不开晁遂那简简单单的一个立掌,只是见他脚步稍稍偏转,手掌微微或斜,或垂,或旋,或拧。丰尘随着晁遂的掌法,逐渐被带的身形晃动,脚步漂浮。 晁遂眼光向不远处微微一扫,并未在意,只是与丰尘喂招。不一会原来一行人急急赶来,当先一人,大喊:“兀那太虚宫小贼,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第五十章 融绝学 黑魔现世 丰尘扭头一看,原来呼喝的那人正是鹿山三鬼的老大徐连将。鹿山三鬼心中着实的恨极了丰尘,也恨极了太虚宫。前段时日在竹林之内被暗算,在江边被捆的如粽子一般,最让几人气不过的是足足在风吹日晒下饿了几天。丰尘本不在乎鹿山三鬼,可是再看三人身后,还有乌青剑、储相言两人,顿时心中一紧。尤其乌青剑,本来就不白,现在黑着脸若是眼神能杀人,丰尘恐怕现在就横尸当场了。乌青剑也是江湖成名的人物,硬生生的被逼的尿了裤子,这般奇耻大辱如何受得。左丘玄他是不敢再独自去找回场子了,不过太虚宫的三代里面他还是不惧的,更何况现在还有储相言助拳。 晁遂半眯着眼睛,道:“一帮鸡零狗碎的,不用去管了。我教你立掌的诸般变化,然后你再去和他们交手。不要怕只管与他们放对,就算白老头自己来也伤不得你。何况这圈林苑出来的几个外聘的杂碎。”话虽然说的清淡,可那睥睨的气势却是横扫万里层云,这可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 “去,跟他们说等一会,说几句话再打不迟。”晁遂对丰尘道。 丰尘应了一声,回身对鹿山三鬼和不远处乌青剑和储相言道:“你们不是想取我性命吗?我总之是不会跑的,等我交待几句话我们再分高下。” 马连相大声道:“我师父和褚先生在此,谅你也跑不了。等你交代完后事,我们等你一会也无妨。” 洛琬儿笑道:“尽吹牛皮,你不是又想变成大粽子饿上几天吧。” 马连相听完大怒,道:“你这小娘们。。。”话音未落,就见眼前一阵香风飘过,半边脸颊一阵火热。 洛琬儿愠道:“嘴巴不干不净的,掌嘴!”。储相言一见只是心中略有疑惑,转头问乌青剑:“乌兄,这女孩的身法。。。透着古怪啊!” 乌青剑皱眉道:“是的,那日我试她手下功夫,杂七杂八的。刚才那身法就是御风仙姝的御风飘渡。” 马连相本就不是洛琬儿的对手,微微转头眼睛瞟向乌青剑。本以为师傅会出头,没想到乌青剑在和储相言聊天。又不敢上前找回场子,只是大声道:“好,你居然敢打我一个耳光,我待会定要报仇。” 洛琬儿笑道:“别待会了现在你就来吧。” 马连相道:“你以为我傻啊,我现在打你不过。现在去估计还要被你再扇耳光。” 洛琬儿笑道:“你这笨鹿,还有点自知之明啊。” 马连相还待还嘴,乌青剑沉声道:“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丢脸?过会这太虚宫的直接宰了,这女娃娃废了功夫就交给你们哥仨了。” ‘嘎嘣’“呸。。。”乌青剑从嘴里吐出一个带着鲜血的小石子。不但咯着牙,还把舌头咬破了。乌青剑一看也不像是人为的啊,这太虚宫的小子再有功夫也不会有这般能力,那个女娃娃更别谈了。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边穿黑衣服的人,完全不像个江湖中人。心道‘真倒霉,偏巧会有小石子落在嘴里,定是天上燕雀掉落的。’ 洛琬儿知道这定是晁遂所为,背着身向晁遂竖了竖大拇指。丰尘见了只是心中咂舌,这么远,这般快。居然没有丝毫破风之声,还能将小石子准准的落在乌青剑这等江湖好手的嘴里。这绝世身手也难怪是天下三绝之一了。 晁遂转身,躺倒那庙门前的破藤椅上,道:“小子,我来与你说说这个立掌的功夫。” 丰尘回身,站在晁遂身边。就听晁遂含含糊糊的道:“其实这个立掌和乱决是差不多的,一个是表,一个是里,而招式就是个外形。招式的意思在内,那用招的道理就在外。劲力着与对方身上,那用劲的道理则在你的心里。近则可取诸身,远则可取诸物,或奇或正,奇正变化就无穷尽。这个立掌,又是刚柔相济的,或虚或实,虚实兼顾。这劲力看似空的,其实不空;你说他不空吧他也是空的。不管你用的什么招式,你要明白劲中起点,如何进,又如何退。如何伸又如何缩,这样各种掌法,剑法,身法都可变化。你不要去管什么这招怎么用,那招怎么使,天下功夫千形万状,其实都是由那几个式几个形变换而来的。只不过像你师祖那样只是用到了极致罢了。你练的那个棉花掌,还有太虚宫那什么云彩掌,都是天道那个老杂毛从极简单的招式中幻化而来的。无论你学的什么功法,一旦对劲力的往来豁然贯通,那你看到别人使得诸般招式,则会看到就会想到,想到心里就有感应,那么都能将别人的招式变成我的招式,最终为己所用。” 言罢,又叹了口气,道:“天下武术终有穷时,可是山野奇珍、鱼虾蟹鳖、苦辣甜咸、瓜果梨桃却是无穷无尽。这天家的御膳,百姓的粗食才是真正的无穷尽。”说着说着又转到厨艺上去了。 丰尘还在领悟他刚才所说的立掌之意,忽然转到厨艺上还真是有点不太习惯。只是觉得,晁遂所说和义父、左丘玄说的隐隐有相通,可是稍一细想,又全然不同。晁遂挥挥手道:“去吧,尽管与他们试试手便是。这些东西,给你十年时间领悟都够了。” 丰尘转身,冲着鹿山三鬼道:“你们不是说要来取我性命吗?那就来吧。” 徐连将向后看了一眼,乌青剑呵斥道:“看什么看,有为师在害怕着小鬼伤了你?” 丰尘笑道:“怎么了,连家里大人都叫来了。是要一个个上啊,还是三个一起来啊?” 徐连将眼珠连转,道:“你以为我怕你啊,当然是我们兄弟三人一起来了。” 洛琬儿笑道:“还要不要脸啊,不怕那你还三个欺负一个人啊。” 徐连将三人脸皮甚厚,丝毫不以为意。几步抢上前去,品字形的将丰尘围住。丰尘与他三人交过手,知道这三人若是几般兵器取出来。远中近,高中低的分进合击,还真是棘手。不由分说,一掌‘云树遥隔’,拍向三人。三鬼不敢怠慢刚想取出兵刃,可丰尘第二掌又已经挥手而出,三人连忙避其锋芒。丰尘心无羁绊,绵风掌只是随意变化,出掌‘云散风流’见三人变换,随即半途变为‘临风对月’。三人连滚带爬,堪堪躲过,掌风直扫的三人生痛。几月前,三人还能将丰尘逼迫的手忙脚乱逃入竹林避难。可现在,再几个回合恐怕鹿山三鬼可就真要变成三鬼了。 徐连将就感觉丰尘的手掌就悬在自己的头顶,也可能拍在自己的软肋,可是又像是袭向两位师弟。马连相和祁连和也是同样的感觉,根本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别说出手还击,能逃得性命已经是上上大吉了。 乌青剑和储相言大吃一惊,这什么古怪招式,还能半途变换啊。乌青剑不敢怠慢,知道再拖得片刻,恐怕三个徒弟直接就先他而去了。飞身上前,衣袖一卷,将祁连和甩了出去,单掌接了丰尘拍出的一掌。抬腿又将马连相踢出了丰尘的掌风之外,侧身甩了一下衣服的下襟,单手背在身后,隔在徐连将与丰尘之间,倒也是显得颇有气度。徐连将一看自己脱困,又有师傅乌青剑出马。也不在意自己三十多岁,就如同街巷里孩童被欺负叫来了家长一般,大声道:“好你个小崽子,我师傅来了,看怎么收拾你。”乌青剑只是觉得老脸无光,自己三个徒弟围攻太虚宫一个也不知是三代还是四代的弟子。结果被闹得灰头土脸,现在逼得自己出手解围,还叽叽歪歪生怕脸丢的不够。撤步一靠,那徐连将就如腾云驾雾一般,哇呀呀一阵怪叫。腾空摔出两丈余远,摔在地下哼哼唧唧,疼的不能立即起身。 丰尘见到心中好笑,戏笑道:“多谢前辈援手,末学被三个无耻之徒围困,还是前辈高义,路见不平出手解困,小子这里道谢了。”言罢拱了拱手。 乌青剑脑袋被三个徒弟气的晕晕,毫没在意,只是顺着话搭腔道:“不必客气,江湖援手理当如此。”稍一回神,心想不对,上了这口头恶当了。“呸!我跟你太虚宫的客气什么,还给你解围。我若不是出手,三个徒弟就要命丧你手了。” 洛琬儿和晁遂听着有趣,也是嘴角含笑。站在不远处的储相言心中暗道,‘看来乌兄也是被气糊涂了。’ 丰尘笑道:“不是刚才三位围攻我,我怎么会出手啊?分明是你三个徒弟动手在先,再说这三个也都是你打出去的,又不是我出的手。刚才明明斗得难解难分,你三位高徒使得一手漂亮的‘癞驴地蹚拳’法,我险险被他们袭中,当真是佩服佩服!”丰尘知道乌青剑手下功夫了得,需得是激怒与他,让怒火中出手,寻得破绽才能小有胜算。 乌青剑心中大怒,二话不说一招‘鹿走苏台’袭向丰尘下盘。这一招本就是含了一个‘拆’的意味,一招分了三个方位。丰尘知道这可是和鹿山三鬼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乌青剑这一招也是挟怒而出,威势不小。脚下凌波飘渡巧妙的避开锋芒,手上只是顺势还了一掌。乌青剑将‘鹿死不择音安身立命十二掌’如狂风暴雨般泼洒向丰尘,丰尘借着身法巧妙总在间不容发的瞬间避过。丰尘见乌青剑这掌法也是甚是凌厉,心中忽然想到刚才晁遂说的‘将别人的招式变成我的招式,最终为己所用’。眼中似乎只有一个个招式,乌青剑的人影反而渐渐淡化。仿佛发招的不是敌人反而是自己,隐约能理解招式的破绽,也能看见对方的发劲的往来于转关。 乌青剑心头火起,心道:‘小兔崽子,又像上次一样只是一味闪躲,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躲下去。’顿时将一套掌法使得密不透风,内力鼓荡将一袭衣衫激荡的无风而飘。洛琬儿在一旁急的跺脚,大声道:“丰尘哥哥,还击啊。这么避让下去,总是会被这坏鹿伤到的啊!” 丰尘只是聪耳不闻,还是一味闪躲,只是一对眼睛似乎被乌青剑的招式给吸引了过去。乌青剑一招‘指鹿为马’,这一招攻上而寓下,貌似袭左实为击右。丰尘看在眼里,心中却将绵风掌中的几招与乌青剑这招相互印证。似乎能弥补绵风掌中的‘临风对月’一式,让那清风明月相互转换,阴阳掌力吞吐闪烁,迷惑敌人。乌青剑又是变招一掌‘鹿驯豕暴’,劲力又是为之一变,掌力始发和煦柔弱,可之后蕴含的暴烈的劲力又似乎可以残暴的将敌人撕碎。丰尘现在脑袋转的比身形更快,见到这招立刻想到可以将这样的发劲用到绵风掌中的‘乘风转舵’。可以将‘鹿驯豕暴’中的柔和与暴烈的发劲糅合到‘乘风转舵’中蕴含的顺势而为的意境中。既可以不必拘泥乌青剑那种发力的方法,又可以根据对方的劲力随意变换,想柔的时候可以柔,想暴的时候可以暴。 乌青剑也是憋了许久,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能将掌法施展道这个地步,什么即鹿无虞、獐麇马鹿、覆鹿寻蕉、鹿走苏台、鹿驯豕暴、鸿案鹿车、马鹿异形招招很辣异常。旁边的储相言看得也是惊叹,心道‘没想到老乌这功夫已经到了这个境界,看来平时还是留了一手啊’。 洛琬儿却急的没抓没挠的,立时就想冲入战阵给丰尘援手。晁遂一对眯虚的眼睛,忽然精光一闪,道:“慢,你这小郎君并不是一味避让的,我想三五息之后,他必然出手。” 洛琬儿听了晁遂之言,这才放下心来。果然乌青剑刚又出手,丰尘也随即出手。正是‘乘风转舵’一式,可乌青剑左手退,丰尘的掌力则柔和跟进。乌青剑转换要发力,丰尘的掌力则立刻转了性格,仿佛暴烈的狂风,一改刚才柔和的味道。乌青剑心中纳闷,这他妈的怎么好像我的‘鹿驯豕暴’的意思,先是柔和后而暴烈。刚想破解,可丰尘却又不是按着个意思来的,直接让那暴风又狂暴了几层。乌青剑双臂一振,全力迎着丰尘的掌风击去。两方掌力甫一接触,顿时将地下的尘土激的飞扬。可丰尘顺着乌青剑的劲力飘身后退,手上却并不含糊,单手画圈。一股柔和又蕴含后力了弧形劲力已经发出,这招恐怕就是太虚宫也没有人这么使用过。除了绵风掌中的堂堂正气之外,似乎又有那么一丝丝的刁钻和狠辣夹杂其中。晁遂看到丰尘和乌青剑这一个对招,顿时坐起身来,暗道:‘好小子,这才跟你说了个意思,居然就能立刻领悟到这个层次。哈哈,有趣有趣啊。’ 乌青剑明显感到这柔和掌力后面蓄有后劲,当即侧身闪过。可丰尘乱决已经踏入门槛,经过刚才晁遂指点,又将乌青剑那‘鹿死不择音安身立命十二掌’招招领悟了一遍,如何能善罢甘休。只是顺着对方,将绵风掌使开,只是里面的劲力变化不定。乌青剑确实是江湖上成名立万的狠角色,丰尘掌法一出,他就觉得与之前不同。几招一过,就觉得这招劲力不正是自己掌法中的‘逐鹿中原’,哎呦这虚虚幻幻的是‘覆鹿寻蕉’。不好这匆忙后撤的意思,不正是‘獐麇马鹿’吗?这这这,这小子怎么会我安身立命掌中的东西了。当即后跃好几步,大声喊道:“慢!你小子偷学我的掌法。你给我说清楚,这鹿死不择音安身立命掌你是什么时候偷学的,要是说不清楚,我鹿云寨与你就是不死不休。” 丰尘道:“乌寨主,请问你教过我你这个什么掌法吗?” 乌青剑道:“没有!” 丰尘冷笑道:“那你师父教过我吗?” 乌青剑大声道:“我师尊仙逝二十余年,你那时还未出生怎么会教你。” 丰尘又道:“难道是我是从你那三个徒弟那里偷学的?” 乌青剑有点晕了,道:“他三人还未到学这个掌法的火候,他们不会你又如何偷学?” 丰尘笑道:“照啊,我之前绵风掌没学好,我的师叔指点我三日,这才将这套掌法完全领悟。难道太虚宫绝学也是你能理解的。” 晁遂听完,心中笑骂:‘臭小子,这分明是我教你的,怎么变成你师叔教了。哈哈哈。’ 乌青剑并不理会,道:“管你巧舌如簧,我今日也绝不放过你。”脚下一跺,如箭般蹿出,双掌灌满内力挥向丰尘,顿时将丰尘周身笼罩进去。丰尘想起刚才立掌的要义,身子急旋,如千万掌向外拍出。一阵如爆豆般的响声,‘啪啪啪啪’。乌青剑又弹身跃出,丰尘也是全力而为。刚才可是乌青剑轻易不出的绝招,融合安身立命掌和九转七变拳的诸多要旨,既是自己保命的绝招,也是杀敌的后手。乌青剑没想到的是居然被一个后辈小子给接了下来,不过他也知道,至少有一掌是拍到了丰尘的身上。 丰尘觉得丹田处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双手提不起力气。乌青剑冷声道:“说过了,今天是你小子的亡命之时。”说罢就待下狠手断了对方生息。 可乌青剑忽然就觉得周身仿佛被千丝万缕的缠绕起来,又像陷入极粘稠的沼泽,无论自己怎么奋力挣扎都不得动弹。偏生自己还好生生的站在那里,这种恐惧无以复加。 呼呼一阵风从头顶飘过,当啷一声,就看见身前落下一口不停的旋转黑锅。乌青剑不能回头,只是锅旁多了一个黑影。乌青剑心中如同劈下一个闪电,看到这个黑锅,又与这黑影。顿时想到一个人。结结巴巴的颤声道:“黑。。。。黑魔”。 身后一个声音传到耳朵里,“这孩子要是有点损伤,你的鹿云寨就不会再出现在江湖上了。” 第五十一章 悟真言 瘟疫初现 乌青剑心中振骇莫名,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滚落下来。站在不远的储相言见乌青剑情况奇怪,站来那里不得动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飞身而来。几个纵跃,刚到乌青剑身边不远,忽然发现丹田难以运转,内力运行变得十分缓慢,双脚如同陷入淤泥一般。渐渐地恍若陷入沼泽,双手双脚就似有千钧铁索缠绕。储相言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向乌青剑,似在询问对方到底怎么回事。乌青剑不敢说话,只是嘴巴做了了个口型。储相言为人精细,看着乌青剑的口型,心中大惊顿时如掉入万丈冰窟。原本就是要来杀一个太虚宫的小弟子,只要做的干净太虚宫也未必就能认定是他们干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太虚宫来找麻烦,他们身后也是有圈林苑力挺的。可是这下不但小贼没杀,反而引出一个老魔出来。这黑魔历来行踪诡秘,这么多年来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乌青剑和储相言心中各打算盘,可都是如同等待老天判决一般,性命也就是在一个闪念之间。越是沉默无声,心中的惊惧越是巨大。每次自己杀人总是如同猫戏耗子,敌手的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那种掌管司命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迷恋。可现在自己命悬一线,才知道短短的时间是多么难捱和恐惧。 “知道我的习惯吗?”两人耳边传来一句话。 乌青剑连忙颤声道:“听听听说过。谁说出你老人家的行踪,就难逃一死。” “好,既然你们知道,就不要胡说八道。不要以为有个圈林苑在身后,我就不能宰了你俩。惹火了我,看我怎么把白老头的老窝给掀个底朝天。滚吧!” 乌青剑和储相言身上那如负千斤的重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短短的一会两人却觉得如同抽干了精力一般。腰膝酸软手足无力,内力如同刚睡醒一般迷迷糊糊,搀扶着才慢慢走远。鹿山三鬼连忙迎上,几人问道:“师傅,褚先生,您二位怎么了啊?刚才是怎么回事?咋没把那小崽子给灭了啊?” 乌青剑随口说道:“我和储先生刚才遇到。。。” 储相言连忙大喊:“乌兄,切莫多言!!!” 乌青剑这才醒悟,差点把小命自己给了结了。心中大火,抬手给三人每人一巴掌,骂道:“你们三个蠢货,瞎问什么?老子的命差点被你们三个没用的东西给问没了!!” 徐连将三人被打的莫名其妙,本来是想寻衅的。风风火火而来,却被自己师傅给打了一顿。心中暗自嘀咕:‘自己抽风,装木头人。反过来还打人,还讲不讲理了。’ 乌青剑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连忙向储相言作揖,道:“多谢储兄提醒啊,要不兄弟我可就真不好说了啊。”说罢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破庙,心头犹自突突狂跳。 储相言悄声道:“乌兄,这事还跟赵公子说吗?” 乌青剑连忙道:“千万别讲,听说这位行事比咱们圈林苑那老人家还要很辣,咱还是烂子肚子里吧。” 储相言道:“是是是,还是烂在肚子里。”说罢二人携鹿山三鬼急急往舒州城里而去。 晁遂回身去看丰尘,见他面色苍白,额头豆大的汗珠滴滴滚落。只是面色冷峻,眼神坚毅并未露出慌乱。心中不由得赞了一声,临危不乱心智坚韧,果然是可塑之才。洛琬儿在一旁急的泫然欲泣,不知如何是好。晁遂上前搭住丰尘脉门,将一丝内力缓缓渡入。晁遂内力与太虚宫心法所习内力截然不同,如同无数道细小的丝弦缠绕在一起,最终如同一股千万丝缕而结成的坚不可断的绳索一般。丰尘在天华山内经历过碧潭红鱼的洗髓锻体,内力极为雄浑,只是在施用时往往用不到三成。晁遂内力又如绳结网,渗入进入丰尘的经脉,开始极为顺畅。晁遂暗自放下一颗心来,知道经脉并无损伤。可是劲力刚入带脉,内力就如同泥牛入海全然不知踪影。晁遂知道自己的内力独成一派极有韧性,就算是天道和白邪也对他独到之处的内力赞誉有加。虽然缓缓渡入丰尘体内的内力只是那么一丝丝,可这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是前所未见的。随着晁遂内力的消失,丰尘的带脉处的皮肤隐隐的绿色显现出来。虽然淡淡的几不可查,却是逃不过晁遂的眼睛。 轻轻的‘咦’了一声,内力又缓缓的加了一分。一如刚才,刚到带脉处内力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可丰尘的腰际绿色更盛了一筹。两次绿芒闪过,丰尘就觉得丹田处的刺痛感减轻很多,犹如一股温泉滋养下腹部。 洛琬儿见丰尘面色轻松许多,连忙问道:“丰尘哥哥,你还痛吗?” 丰尘轻声道:“刚才丹田受了乌青剑一掌,刺痛的厉害。幸亏前辈施救,这痛楚才好了许多。” 晁遂笑道:“别前辈前辈的,听的不舒服,被叫前辈意味老了要早死的。我字行晦,你们可以叫我晦公。你这可不是我施救的,怕是你身体异质,借用我的内力做引子自己修复的。”晁遂确实不亏三绝之一,只是稍作试探就知道丰尘身体的异质。 洛琬儿听晁遂说丰尘无忧,心中大定,心情顿时转好了,笑道:“晦公,你外号黑魔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字的缘故啊?还有真的是泄露了你的行踪就难逃一死啊?这也太。。。” 晁遂轻轻拍了洛琬儿脑袋一下,笑道:“你的小郎君无碍了,你这就转泣为喜了?” 洛琬儿脸色羞红,嗔道:“胡说什么啊,我就是问问嘛。” 晁遂道:“其实我这外号还是白邪那个老怪物起的,我名里有个遂字,这遂字也可做行往之解。幼小之时,原是期望我黑暗中不会迷失自己。所以我字里有个晦字,这个晦字作黑夜之解,我的字才为行晦。那白邪老怪就取了‘晦’字,叫我黑魔,这才慢慢流传出去了。不过说我泄露行踪就要杀人,那是以讹传讹,我正好用来吓唬吓唬那两个蠢材罢了。” 洛琬儿问道:“那因为什么传的啊?” 晁遂道:“你这小丫头倒是追根究底啊。唔……那还是好多年前,我在极北的太山修炼,被万药帮的一队来寻翠芝的看见。我担心这帮人出去瞎咧咧,来个什么讨厌的人打扰我修炼。就吓唬吓唬那个领头的,那人正是万药帮的帮主,说泄露我的行踪必死。后来听说他归去途中不慎吐露我的名号,一天夜里忽然暴毙。从此以后这江湖上就传开了,说见到我的猜出身份泄露行踪的必死无疑。其实那与我没有关系,我也无心去管这些闲事。不过倒也好的很,乐得让我好生清净。” 晁遂转首问丰尘道:“小子,转一下丹田看看痛不痛了?” 丰尘闻言心念一动,丹田微转,已经没有痛楚的感觉。只是觉得内力较之先前反而更为厚重了一份,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好像还带有缠绕之意。眼神中不由得露出了一点诧异,不知到底为何会这样。 晁遂见丰尘眼神有异,问道:“怎么,还是提不起内力?” 丰尘道:“晦公,那倒是没有,就是这内力和以往有点不同。” 晁遂奇道:“不同?有什么不同说来听听。” 丰尘道:“就是感觉这内力有点缠绕的意味,这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也许是伤势未复吧。” 晁遂呼的站起身来,大声问道:“你是说你的内力中有缠绕之力?” 丰尘道:“是的,刚才我运力走了一个小周天,逆督脉而上,沿任脉而下,经历尾闾、夹脊、玉枕三关。平素里都是绵绵然之感,这次居然如同千年古藤,缠绕旋转着前行,虽然那绵绵不绝的意味还在,可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晁遂在破庙门前来回走动,双手连搓,心中不断的在盘旋:‘这连绵之意应当是那个老杂毛的丹息功转化而来天虚宫的修炼功法,可这缠绕旋转的境界却是我的九旋内丹之法啊。这孩子是个奇才啊,我要是告诉他九转内丹的六字真诀让他自己修炼,应该不算是传授功法。不算,一定是不算的,就是告诉他几句话啊,不算收弟子。不算,不算!老子说不算,那一定是不算的。那老杂毛要是知道我带歪了他小一辈里的这个奇才,不知道会气成个什么鸟样,有趣着实有趣。’心里胡乱想了一气,忽然哈哈大笑。 丰尘和洛琬儿不知道晁遂笑什么,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晁遂脸色一正,道:“你小子幸亏是遇到我了,你这次多少经脉还是受伤了,尤其是丹田。我教一套六字真言,你每日子午二个时辰认真修习,你这个伤就能无碍。说不定内力还会大增,运劲还会更为巧妙。” 丰尘连忙站起来,向晁遂施了一礼。晁遂坦然而受,又道:“你们现在也知道我喜欢清静,以后碰到家里长辈,不要说遇到我了。听到没有!” 洛琬儿抢先道:“那是,那是,若是泄露行踪又是难逃一死。” 晁遂笑道:“就你这小丫头精灵古怪,有空多教我点厨艺,我说不定一高兴还能再教你几招。” 洛琬儿道:“这还不简单,你在这舒州再多住几日,我教你便是。不过你还是先把我丰尘哥哥的伤给治好了再说啊。” 晁遂道:“嘿,还是胳膊肘向着小郎君拐啊。小子,你听好了,为什么要你再子午两时修炼,这是要你水火既济、心肾相交。子时为阴气已极阳气始动之时,午时则阳气至极转衰,阴气初萌。故子午则代表天的日月,又暗示人的心肾,卦象中的坎离,方位中的南北。天道那个老杂毛求的是后天返还先天,我教你疗伤的这六字决的着眼点放在坎、离两卦上,取得还是道家的宗旨,所以并不碍你修习的太虚功法。” 丰尘点头称是,心中暗暗记下。晁遂又道:“你记好,下面我说的话。行功时平直其身,脊骨不曲,端正不歪。不故意做作,以舒适为度。双手相握置于腹下。闭双目,安入静,不思,不看,不听,不动,舌抵上鄂,连续任督二脉。这时往往杂念纷纭,时灭时起,可取随息法消除之,不过要说静修,太虚宫的人倒是不必多讲的。这天下静修还没有哪家功法能出太虚宫其右的。呼吸要由缓慢细柔逐渐达到深长,若有若无,一似龟息,来回不止,循环不息。切忌呼吸着意,或拱背挺肩低头,否则易生流弊。须缓慢引气上升,务必顺序渐进,不急不噪,因势利导。急躁冒进,要心生杂念则走火入魔。” 晁遂又道:“你记住六字决‘嘘呵呼呬吹嘻’,行功歌诀“春嘘明目木扶肝,夏至呵心火自闲。秋呬定收金肺润,肾吹惟要坎中安。三焦嘻却除烦热,四季长呼脾化餐。切忌出声闻口耳,其功尤胜保神丹。” 丰尘道:“原来这六字决针对的就是心肝脾肺肾五脏,外加上一个三焦啊。上焦主宣发,则如雾。中焦主运化,则如沤。下焦辨清浊如渎。果然是有调理全身的功效,三焦又是气所终始,当真是好功法。” 晁遂心中不由赞叹丰尘理解能力之强,笑道:“废话,还要你小子说这是好功法啊,当年你祖师天道那老杂毛和我论道一夜,估计也被他用了不少。” 丰尘听他说义父的师尊为老杂毛,知道并非是故意贬低,心中只是淡淡一笑。问道:“现在午时未过,那我现在可否行功?” 晁遂道:“可以啊,我看看你功力到了什么程度。” 丰尘缓步走到前方空地之处,缓缓闭上双目,摒除心中杂念。丹田微微转动,内息顿时周流全身,只感到一阵活泼泼的清爽。内息原是一条小溪,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一条小溪在体内已经幻化为滚滚山洪。在经脉内轰隆隆的翻滚着、缠绕着倾泻而下。这滚滚内息,又似矫龙一般,在体内循天经地。丰尘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新的体会之中,心中体悟这那六字真决。呼吸绵柔悠长,每每体内洪流欲要冲破经脉而去,这时运太虚功法加以引导。顿时又将这古莽荒的而又强韧的内息约束回去,不越规矩一步。丰尘一身衣服居然被修习时的内息带得无风而动,咧咧作响。身边的尘土打着旋的飞舞起来,久久不散。 晁遂眼神一凝,心中大吃一惊,心道:‘这小子太古怪,这才多大年岁,就是打娘胎里修炼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 丰尘心无旁骛,引导内息由急而缓,渐渐收归丹田。全身无比畅快,直想纵声大呼。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个舒畅的笑容。晁遂沉声道:“你小子这一身内力,同龄里恐怕无人可及。就算你太虚宫的太虚五子恐怕比你强的也就一二人而已,简直怪了。来来来,你尽全力向我劈一掌看看。” 丰尘心中一突,不敢出手。晁遂笑道:“没事,你那点劲力还伤不到我的。” 丰尘遵言,一掌‘春风和气’全力拍出。掌风绵柔沉厚,可刚遇到晁遂身边,就似被千万根丝线引带的无影无踪。晁遂问道:“你使全力了?” 丰尘道:“遵照吩咐,全力而为。” 晁遂奇道:“怪了,刚才你行功,足见你功力深厚。可你刚才那一掌,却似乎只有你刚才功力的三成,简直莫名其妙。” 丰尘道:“我小时候生了怪病,身上会有绿痂,不晓得是不是这个原因。” 晁遂道:“绿痂?是不是皮肤会有绿色显现?” 丰尘道:“正是!” 晁遂道:“恐怕不是怪病,而是机缘啊。好了好了,两个娃娃,我这两天在这舒州也呆了几天,该换个地方转悠转悠了。这也是我们的一个缘分,说不定过些日子我们又能见面。” 洛琬儿觉得晁遂着实如同家中长者,心中不舍,道:“晦公,你老人带着我和丰尘哥哥呗,我教你做菜还不行啊。” 晁遂笑道:“哈哈,你这小丫头。你跟着我?恐怕狮鹫宫知道要跟我这黑魔玩命了。你还是玩够了乖乖的回家,你要是让我给你这小郎君去提亲,或许我还能帮帮你。哈哈哈!” 洛琬儿脸色羞得通红,口中轻轻呢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晁遂摆摆手,大步而去,一步迈出,身形却飘出极远。他是何等人物,耳力极佳。远远的传声道:“女娃娃,若你真有此心,我黑魔就做个提亲人又当如何。” 丰尘遥遥向晁遂一拜,他不知这一日不但得了一部分内息修炼之法,还将立掌掌法的精髓学了一遍。二小这才缓缓向舒州城里走去,回城路上丰尘一路不断留心周边难民,随手拦下一位问道:“这位大爷,敢问你那附近可有病人?” 老头颤声道:“有哦,我家老婆子头疼像劈开一般,又是发热又是呕吐的。也没个郎中,就前几天没熬过去。也是怪了,这个头风的毛病,一个接一个的。” 丰尘心中大惊,知道这是瘟疫的开端啊。更可怕的是居然这头痛的人。是一个接一个,这要是传播开来,丰尘真是不敢再想了。 第五十二章 调春情 病苦号寒 丰尘知道欧阳德预感的瘟疫恐怕已经开始了,心中最最担心的是事情终究还是来了。拉起洛琬儿的手,展开身形就往舒州城里奔去。 “琬儿,你这几天最好离开舒州,这瘟疫眼看就要爆发。恐怕死人不在少数了,你可千万不能沾染上这个。”丰尘说话都有点颤声了。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不走,你在哪我在哪。” 丰尘听洛琬儿说的坚定,也就没再提避祸的事情。道:“那你可要听我的,切莫贪玩。不可随意出城,就算要出城你也要告诉我。” 洛琬儿听丰尘如此担心自己,心中倒是暖暖的。笑道:“是,我听你的,去哪儿了都告诉你。” 两人回到舒州城,丰尘将洛琬儿送回住处。连忙赶回德济堂,看见欧阳德正在给病人号脉。丰尘等在一旁,直到欧阳德看完这个病人写好了方子,这才上前道:“欧阳先生,我今天去城外发现了一些症状。” 欧阳德一听,连忙站起身来,道:“走,我们去后院细聊。”两人来到后院,欧阳德一撩衣襟,坐在花坛边上,道:“丰尘你与我细细说说,哪些症状?” 丰尘道:“欧阳先生,我问了一老者,他说家里有患者头痛如劈,而且还发热呕吐。缺医少药没几日就去世了,可怕的是听说这个头痛的人是一个接一个。” 欧阳德惊道:“什么!?还一个接一个?不好,他们处理尸体本就马虎,这些因病而死的人,每多一个就增加一个源头。这场大灾就在眼前啊!!” “欧阳先生,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丰尘问道。 欧阳德,道:“怕的是这瘟疫初起,很多郎中并未当作瘟疫处理,误认为是伤寒表证,按着惯例用麻黄桂枝之类强发其汗,这就谬误太大了。不行,我还要再去找城令周大人,痛陈利害,能将这场瘟疫尚未大片蔓延的时候让死人少一点。”转身又去前堂,提笔刷刷的写了一页的药材名,交给了丰尘。又道:“你去找七叔,让他赶紧去药会,嘱咐百药千方二老,多屯药材,以备不时之需。”说罢正了正衣冠,快步往舒州府衙而去。 舒州府衙后堂,花园内一泓池水清明透亮,池水旁假山倒似出自名家之手,仔细看去也有那么几分山石迭嶂、峡谷幽深的境味,山石经匠人之手变得错乱,变得僭越。城令周泰因家眷全都回了娘家,这几日心情甚是舒畅,立于一处树荫之下,远远的却向二堂之外望着。恰似在等什么人一般,手中揪下几片嫩叶,揉搓的细碎扔在地上。一面抬头再看时,只见花团锦簇的一群人,向内堂而来。定睛一看,却是那一直跟随周泰身边的笔帖式带着几个女子,当头的一个女子正是那日皖河上逍遥舫的梅姐,身后跟着几个妖娆女子,还有几个丫环婆子帮忙拿着乐器食盒等随再最后。 那笔帖式躬身上前,道:“大人,这人都来了。” 周泰悄声道:“进来的时候都没人看见吧?” 那笔帖式笑道:“都是从侧门进来的,来前都给姑娘们身上批了差役的衣服,看不出来的。”周泰听他安排的妥当,笑了笑挥手道:“你去前堂给我盯着点,这几日我也过过清闲日子。” 那梅姐见笔帖式给她一个眼色,连忙上前给周泰福了一福,道:“大人在上,受小女子一拜。”说罢作势就要跪下行礼。周泰嬉笑着将梅姐半扶起来,笑道:“今天没有那没多礼数了,我就是想图个清静。” 梅姐笑了笑道:“大人图的是心境,你看媚儿姑娘也给你带来了。”周泰伸头一看,后面站着一个女子,还颇有姿色手中环抱琵琶,半羞半嗔的用余光看向周泰。见周泰也看过来,侧过脸去淡淡一笑,微举琵琶遮住半个面庞。周泰原是惧内的,外放当了城令,本想自由几天。可上有朝廷法度,下有河东狮吼。虽然舒州城里一到晚间各大酒肆是灯红酒绿,皖河之上是莺莺燕燕,他周泰又何时享受得过。有次借口微服出巡,去了趟逍遥舫。结果不知怎地被他夫人得知。什么没说,写了首词让贴身丫鬟送给周泰。周泰打开一看,只见上书一阙词:何事犯娘行?跪妆台,一炷香,风流罪过难轻放。笞之太强,杀之过伤,参详唯有宫刑当。周泰看完这首词也是吓得心里冰凉。 媚儿这一颦一笑又岂是他周泰这家中的母大虫能演绎得出的,那周泰顿时半条魂儿也是飞了出去。梅姐见状暗暗一笑,招了招手也就一忽儿功夫,手下的婆子丫鬟将食盒里的瓜果点心在凉亭里已经摆放齐当。那媚儿甚是乖巧,上前沏了一壶茶,素手轻起给周泰倒了一盏。莲步轻摇,端到周泰面前。周泰耳边听的是环佩叮当,眼前看的是美玉佳人心中甭提多美。伸手接过茶盏,还顺手在媚儿手上划拉了一下。闻了闻茶汤,道:“这茶汤色不错,就是清淡了些。” 那媚儿道:“大人,奴家给你沏的是老君眉。您午间吃了荤腥,喝绿茶可是有违脾胃的。这老君眉入口清淡,滋味可是温和。” “你可真是会疼人啊!”周泰笑道。嘴说着凉亭花架的鹦哥‘嘎’的一声,扑了下来,吓了媚儿一跳。那媚儿,拍着胸口,说道:“这鹦哥,可吓坏我了。”那鹦哥又飞回花架,便叫:“快去快去,夫人来了,夫人来了。” 众人都是低头暗笑,一听就知道这是平素里周泰常说的,这鹦哥也就有样学样了。周泰颇为尴尬,随后念了首小曲词打岔道:“挨着靠着云窗同坐,偎着抱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儿妨什么!” 媚儿什么风月场合没有见过,笑道:“大人,您瞅太阳还没落山,一更都还未更,您这就想着四更的事儿啦?” 那周泰呵呵一笑,道:“来来来,咱们先靠着云窗坐,抱着月枕歌啊!” 媚儿娇笑一声,道:“好,今儿个都依您,那我就先给大人唱个小曲吧。”言罢坐在桌边的圆凳上,将那琵琶丝弦拨弄了一下。倒也弹的颇有章法,顿时亭内是玉珠走盘,悦耳清脆。只听得那媚儿唱道:“饿眼望将穿,馋口涎空咽,空着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休道是小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近庭轩,花柳争妍,日午当庭塔影圆。春光在眼前,争奈玉人不见,将一座梵王宫疑是武陵源。。。” 周泰手上打着拍子,眯虚着眼听媚儿唱完。笑道:“不错,不错。这番定不会让你将佛家殿当做武陵源就是。” 媚儿又问道:“大人,奴家为了见您,可是练了好久的琵琶。您怎生也不夸夸我弹的曲啊?是不是还不如我家若馨姐姐弹的好,就嫌弃奴家了?” 周泰笑道:“哪里哪里,逍遥舫的若馨弹的曲,那可是太守大人每次必须要听的。我又如何支使得动。你这曲儿弹的比之过往那是好了许多。来来来,你也来吃一杯茶。” 周泰刚拿起茶盏,就听耳边‘咚咚咚。。。’传来鼓声。手中茶盏砰的跌落在地,可一忽儿又不响了。心中暗道扫兴,要知道自汉以来各级官署大门必须各置一鼓一钟,并规定钟鼓一响,官必上堂,藉以显示便民、德政。刚欲再和媚儿调笑几句,那鼓声反而来的更是密集。周泰心中大火,一脚将亭内桌子踹倒,瓜果酒水水洒了一地,逍遥舫众人吓得连忙退出亭外。 周泰气的大骂:“一个清闲时光都不得,简直烦不胜烦。”嘴说着那贴身的笔帖式慌忙跑来,见地上一片狼藉,心知惹了周泰不快,连忙跪下颤声道:“大人,那德济堂的欧阳先生来了,说关乎城里城外数万人的性命,我阻拦不让他进来。他就跑去击鼓,小的失职,扰了大人清净。” 周泰骂道:“这个欧阳郎中就像个腐儒一般,夸大事情,北方一场大战也死不了万人啊。没有灾情是他施救有功,有了灾情他是遇事早立。妈的,正的反的都有理,其实心怀奸诈。自古以来,医生都喜欢去治些没病的人,然后再去邀功领赏。真他妈的败兴!” 那笔帖式半弯着腰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应道:“大人说的是,这夸大其词,要是传出去闹得人心惶惶的,那可如何是好。” 周泰点了点头,冷声道:“你说的没错,不能让他出去胡说闹得人心不稳,朝廷怪罪下来,我可是吃罪不起的。” 说话间来到前堂,周泰顿时换了一副面孔。疾步上前,伸出手去笑道:“哎呀呀,原来是欧阳先生啊。什么样的大事还要击鼓啊,欧阳先生难道有冤屈不成?” 欧阳德当即就要跪下,行民见官之礼。周泰又假作惺惺之态,双手托着欧阳德胳膊道:“唉,先生大可不必多礼。你世家行医,救人无数。前些时日又散药治虫,本官理当为全城百姓感谢先生才是啊。”转头又向那笔帖式道:“以后欧阳先生来访,直接进来禀报,不得拖延!”那笔帖式诺诺称是。 欧阳德见这周泰还是颇通情理,心中顿时也是轻松了许多。周泰拉着欧阳德在一旁坐下,那笔帖式甚是乖巧,连忙又去沏茶端了上来。周泰问道:“先生此来,定是有事啊,不知是何等急事啊?” 欧阳德忙又站起身来,道:“大人,草民这次得知城外流民头痛身热的症状已有蔓延之势,且陆续又有死人。恐这瘟疫已经有所开端,如不抓紧施救,将会延及大祸啊。” 周泰回道:“上次就已经依先生所言,安排下去了。前几日医道大家陈家家主陈闻仑已经来我舒州,看了几个病人,说都是伤寒。调养十余日即可啊。” 欧阳德道:“大人您可记得十几年前,交州疫气流行。境内几个郡县,瘟疫受感的人不知凡几。传染始发之际,郎中们误以伤寒法治之,结果很多病人都耽误了治疗,或病人误听七日当自愈,不过十余日就加重而死,因而失治。还有些甚至几日后就死的;要么是妄用峻剂功补失叙而死;要么遇医家疑虑不敢下药,心疑胆却,以急病用缓药,虽不即受其害,然而迟延而致死之人比比皆是。家境好的提前出去避祸的,还有些感之很轻的,尚获侥幸,感之重者,更加失治,枉死不可胜计啊。大人!” 周泰微微一皱眉,轻声问道:“那按先生的意思,该当如何啊?” 欧阳德道:“大人,周边流民日多,连片杂居。所感者也是连片,凡是有症候者,则全族需与无病的人隔离。有病的人先以汤药以缓其症,病重者还需单独区分隔离。已死者需按上次所说,深坑填埋,并撒上生石灰。城中百姓要减少出城,以免疫情入城,城内若有头痛身热者,可先由府衙派人安排去各大医堂治疗。再者,大人要向朝廷上折啊,单靠舒州一城之力,我们是不够的啊。” 周泰微微一笑,道:“先生,若是百姓都知道瘟疫来袭,惊恐四起。城内城外顿时乱作一团,先生又有何法可解?” 欧阳德听着觉得话风不对,道:“大人,草民只是就病论医,这治理百姓我心中可没有大人您那么大的天地啊。” 周泰端起了茶盏,用茶盖拨了拨漂在上面的茶水,语气逐渐冷淡的道:“先生所言我已知晓,我自当有所安排。其余各事,就不劳先生多虑了。”欧阳德见周泰已有逐客之意,知道多说无益,起身拱手道:“草民已安排舒州药会备了药材,如大人有所差遣,我等自会竭其所能。那草民告退。” 周泰点了点头,并未起身相送。只是向那笔帖式挥挥手,道:“你去驿馆去请陈闻仑先生来,顺便也请赵公子来一下吧。”那笔帖式刚要走,周泰又道:“慢,还是我去一趟驿馆为好。”备好了车驾,周泰一路来到驿馆。驿馆差役一看是城令大人到了,连忙上前引了进去。刚进院中,就见赵寒和陈闻仑正在院中对弈。那智云上人在一旁观战,巴尔扎袒胸露背的躺在藤椅上打呼噜,唯独不见储相言和乌青剑二人。周泰人还未进院中,赵寒就知道是他进来,故意未抬头看他。直到他们棋局胜负已分,这才故作惊讶道:“哎呀,原来是周大人亲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啊。” 周泰道:“我见赵公子对弈,这布局似运筹帷幄,落子如指点江山。小官能亲睹这绝妙棋艺,也是受益匪浅啊。我若贸然打扰,那岂不是小官的一大损失啊。” 北方羯族之间交往,说话往往直来直去,不像南方这般花样百出。赵寒即便是贵为皇戚,又何曾听过像周泰这般将阿谀奉承之功修炼到登峰造极的溜须拍马之言。心里也是极为受用,不由的面露得色。笑道:“大人谬赞了,我这刚才也是赢得惊险。你看陈先生的棋艺也是炉火纯青啊。” 陈闻仑轻捋颌下胡须,笑道:“赵公子夸奖了,我这如何能与公子相比,这手下败将,惭愧惭愧啊。” 赵寒转脸有对周泰道:“周大人来了定是有事,坐下说话。” 周泰坐下,道:“这次是来求教陈先生的,有些事情实在需要先生指点才是。” 陈闻仑笑道:“大人说哪里话,有事您尽管说。” 周泰道:“陈先生,德济堂的欧阳德你可识得?” 陈闻仑道:“识得。此人医道不浅,为人耿直,即便是家父当年也是对他赞赏有加。” 赵寒插道:“莫不是就是给我们驱虫止痒药的那个德济堂?” 周泰道:“正是。今天他来我府衙,说城外已经有瘟疫初始之兆,陆续已经有同类病症的不少死人了。我对医道不懂,所以特来向陈先生求教,您对这事怎么看的。” 陈闻仑低头想了想道:“大灾有大疫,这倒是自古以来常有的。不过舒州附近并无大灾,况且流民每日吃不果腹,体质虚弱这也是实属正常。况且再无药石而治其病,这死人也不必太多惊讶。来此途中,我本着医家的宗旨,也看了几个病人。其实辛温或攻下即可,大可不必当做瘟疫之源。要是如欧阳德所说瘟疫已经开始,那可是成片连舍,死者又岂会是这一点点。想必他为人谨慎,这才如此的吧。” 周泰听完放下心来,道:“有陈先生解惑,这才让本官如释重负啊。”当即又向赵寒拱手一礼,道:“赵公子你们好生休息,我先去处理点公务。” 赵寒笑道:“大人请便,我等就不送了。” 赵寒听在耳中,心中思量‘这欧阳德的小伙计都是那般人物,此人必有大才。有没有瘟疫不说,要是暗中安排人散布消息,让四处流民造反作乱。再将这次南朝的几州药会会长夺下,恐怕我大赵这次的计划就更有把握了。’心中计议已定,连忙回屋修书一封。唤来了几名精干随从,道:“将此信送与我父,并告知国师去与我父亲商议。过了南朝,拿我令牌,沿途换马,不惜脚力,越快越好。” 第五十三章 布棋局 五子团聚 赵寒安排好一切,又请来陈闻仑商谈日渐临近的药会会长的遴选之事。赵寒道:“陈先生,此次南朝这药会会长一事你怎么看?” 陈闻仑笑道:“公子心中早有打算,我们只是按吩咐做就是了。” 赵寒摆摆手道:“我是有打算,可这算也是有遗策的时候啊。我不懂医道,难免思虑不周,所以还是要多听听你的意见。” 陈闻仑道:“这次来争南朝药会会长的估计要有十余家,这里面争权的有,夺利的也有,心怀私念的也有。但是盘算来盘算去,可能也就两家实力最为强大。” 赵寒问道:“你说的是哪两家?” 陈闻仑道:“一个是荆州平江的连家,一个就是这舒州的欧阳家。” 赵寒听到平江连家的时候,微微一笑,示意陈闻仑继续说下去。陈闻仑道:“这平江的连家,世代行医。单单是这么多年带出来的弟子,都已经花开四处了。医界流传这么一句:杏林流芳传艺不分内外,普救含灵妙手何问贵贱。说的就是平江的连家,现在的家主连惠山也是德高望重,这次来的估计是他的孙子连弘济也是小辈里的翘楚了。再一个就是这舒州的欧阳家,现在德济堂的欧阳德。说实话,我还是颇为佩服他的为人和医道的。本来他儿子医道并未继承欧阳德的天赋,并不足虑的。可这次我子思补来舒州为了参加这次会长比试,参加了舒州药会的考查,没想到输给了欧阳德得关门弟子。听思补说那孩子只有十五六岁,但是无论是辨材还是脉义都是颇得欧阳德的真传啊。” 赵寒笑道:“若是连家和我们是站在一起的,你觉得胜算还大吗?” 陈闻仑一听,心中暗惊,看来这次大赵为了这个南朝的药会可是下了盘大棋。道:“若是我陈家和连家合力一处,那这个比试就十拿九稳了。” 赵寒道:“好,既然陈先生如此说,那我就放心了。” 城令周泰回到府衙,招来笔帖式,道:“我要给太守徐大人去一封书信,我说你写,你看着润色即可。”这笔帖式笔下也是有点功底的,按着周泰所述,笔不停留。周泰说完,他也停笔写好了。周泰拿起信笺,只见上书:前府君回府,下官为甚思君谓之谆谆训导,近一时舒州民善,四虽有流,府衙署于粥厂及栏。流民情安,无乱之事。左近颇有流民有疾,府既设郎中以给流民治矣。为防流民中有奸乱,加之兵以御。今府丁未足,兵饷尚缺。故言可复益兵,加拨粮饷,以应今状。 舒州为药材之都,诸商贾流通之所也。半月后四州诸大药会当此逐角,遂定其主。此事虽非官为之,而化为大之。我一吏何敢夺,故请府君来主。此则其事之重,亦朝廷谓其事之可。 今又有医人纷纷,恐事不大,言有疾疫起。下吏恐此之流传处,人心不定,以致丧乱。今一事,不减征粟,不减徭役,不减征赋,上分朝廷之任,下解府君之忧。二事,须严禁浮言,以安流民之心,以防暴乱之有,则可保国安和,以显汉家天朝之象。三事,今流民多死,此其互斗致也,此事之无言,粗理而已矣。 尚有多事,书中不多言矣。待太守公来,当精庶事,并面君奏诸事。面闻府君训,是吾之幸,亦舒州民之福。下官虽力不足,臣谓朝廷为忠,凡事以太守大人训之为事也。特以叩表。 周泰见写的甚是流畅,心中大安,笑道:“你还真是有点本事,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那笔帖式心中狂喜,知道这之后算是城令大人的心腹了,也不负自己这舍家弃子的侍候左右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天量山,左丘玄风尘仆仆,抬头看去就已经能隐约看见太虚宫的檐角。嘴角微微一笑,脚下发力,直如足不点地一般,直奔太虚宫而去。太虚宫门前立着一青年,弱冠的年纪,穿着一身月牙色的长服,粗布而制!下颌方正,剑眉斜飞,薄薄的嘴唇轻轻的抿着,深邃的眼睛略显清冷。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给人感觉器宇轩昂。那青年微一凝神,两步抢到门前。左丘玄刚落身宫门,就见那青年上前笑道:“四师叔,你回来啦。” 左丘玄扫了一眼面前的青年,哈哈一笑道:“青羽啊,看来你这内力近些日子又精进一层啊。二师兄对你可是要更期许了。”原来这青年正是左丘玄之前口中太虚宫的三代弟子中的翘楚雷青羽,也是太虚五子之首丹鸣子端丘贾最得意的弟子。 雷青羽笑道:“四师叔夸赞了,我也就是前两日内力才小有突破。没成想这都被四师叔看出来了。” 左丘玄拉着雷青羽道:“走进去,边走边聊。你师祖最近可曾看见?他老人家一向可好?” 雷青羽道:“我就看到一次,还是在指点师父的。师祖他老人家精神好着呢。” 左丘玄笑道:“那就好!小子有没有兴趣过两招?”太虚宫这第三代中的弟子们最喜欢的就是左丘玄和五子之末的庾丘少了。左丘玄是功夫了得为人洒脱,庾丘少是年纪尚轻没有架子。雷青羽一听,心中顿时活泛起来,能得到左丘玄的指点那也是很难得的事情了。他师傅为人老成,不越规矩半步,往往并不与雷青羽多说。年少一辈里已经没有对手,也就偶尔庾丘少会与他交上一两手。这次听左丘玄这么说倒是难得的机会,也正好检验一下最近到底能突破到什么程度了。 左丘玄道:“来吧,你先出招不要留手,我让你十招,十招之后我出手,看你能支撑几招。”雷青羽也是被激发的心中热血萌动,道:“那四师叔,我就放手了。” 话音一落雷青羽执弟子礼,一招碧海流云掌的起手式‘地负海涵’拍了出去。这招本就取得是包罗万象,海纳百川的意味。雷青羽自从内力突破了一个境界,这掌中的劲力果然不俗。似乎有了点大海那无尽的感觉,那股内力从十个指头发出,最终汇入一处猛的涌向左丘玄的周身。左丘玄见雷青羽这掌已经有了碧海流云掌的意味,心道‘青羽这孩子虽然性子偏冷了点,但这天赋也是堪称俊杰了。’感到那股劲力快要及身,只是腰身一抖,顿时将那股袭来的劲力震的如四散的尘埃一般,四处飘落而去。雷青羽心中甚是佩服左丘玄,不敢怠慢,依着师傅教的规矩毫不停留的又是一招‘荡海拔山’,双手从胸前画圆,手到小腹处双掌推出,似乎又像是要摇动大海,拔起高山。两人甫一交手,太虚宫的三代弟子闻讯都陆续跑来观战。 雷青羽第二招刚一发出,一个胖胖的小子摇了摇头道:“我每日苦修,没想到青羽师兄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是追不上了。” 另一个道:“青羽师兄这招我接都接不下来,唉。这人与人怎么就不一样呢。” 有人回道:“师兄之前修炼你又不是没见过,一个碧海流云掌也就一年有余就已经全部习完。招式的诸般变化,内力的搬运回旋,我到现在还云里雾里呢。”三代弟子里一阵窃窃私语。 左丘玄笑道:“荡海拔山么,青羽就你看看能不能撼动大山了。”左丘玄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雷青羽的劲力已经自下而上的袭来。吹的左丘玄衣襟烈烈作响,可是左丘玄双脚却纹丝不动,面上表情是好整以暇。左丘玄在雷青羽的荡海拔山的一招下,这一不动如山的境界,让围观的三代弟子的心里更是掀起滔天巨浪了。 刚才那个胖小子哀叹一声,道:“我这一生能修到四师伯的境界,此生足矣啊。” 一个道:“你啊,算了吧。你那点功夫都修到了一身肉上了。” 那胖小子道:“我有什么办法,和你们吃的一样。我就是喝凉水也长肉啊。”众人还在聊天,就听后边有人说道:“好好看,你们以为你们四师伯就是站着不动的吗?”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长谷子庾丘少。众人头一低,轻声喊了声:“六师叔!” 几句话的功夫,雷青羽已经过去八九招了。可左丘玄还是站在原地,并未挪动。雷青羽心中泛起了一丝丝的焦急,双手急速拍出,可蕴含的劲力却是绵密敦厚的。随着蕴力的增加,口中的啸声也是越发的高亢。同辈弟子中有内力稍差的,已经双手捂住耳朵,面色发白额头冷汗淋漓了。雷青羽的啸声已经将后院的其他三子给吸引了过来,当先的正是他的师父丹鸣子端丘贾,身后陆续跟着玉春子管丘仲和纯阳子慕丘房。端丘贾道袍一挥,顿时抵御下了那啸声带来的冲击。三代弟子中不少人心中都是长舒一口气,心中兀自突突狂跳。玉春子管丘仲笑道:“二师兄,没想到青羽已经到了这个境界。这般年纪,殊为不易啊。” 端丘贾抚须微笑,暗自点头,也是为他这最得意的弟子感到高兴。这时慕丘房道:“二位师兄,可是我看四师兄这样子好像与下山前有又进益啊。” 庾丘少走进,向几位师兄打了个稽首,道:“五师兄说的是啊,我开始就在关注了。刚才青羽一招荡海拔山应该全力而为,可四师兄双脚纹丝不动,可见内力运化到身上已经到了蝇虫不落的境界了啊。” 端丘贾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舒心一笑。师兄弟五人,同修共进,感情甚笃。知道左丘玄的功夫是又进了一层,不由得为他高兴。 左丘玄忽然开声道:“青羽,你这招游响停云使出,足见你大有进步。停手吧,再坚持下去,与你修习有碍了。” 雷青羽停下啸声,面色如常,可是后背却是细细的冒了一层冷汗。心中暗暗吃惊,自己全力而为,心道至少也能逼退左丘玄一两步。没想到这差距居然是这么大。左丘玄笑对其他四子挥了挥手,又道:“说好的,我让你十招。青羽,我可要出手了,你要小心啊。” 雷青羽双目紧盯着左丘玄,做好了防守的准备。其余四子也是饶有兴趣,想看看左丘玄用的什么招式。只见左丘玄左手单掌斜斜拍出,并不知向什么方位。雷青羽看左丘玄出手的样子,很像绵风掌里的光风霁月,一片万物明净的感觉,这也是一个包含周身上下的招式,只是右手换了左手。雷青羽早就对这招了然于胸,知道如何防备。滴溜溜的一个旋转,右手反而趁隙反攻。庾丘少说道:“青羽这招使得好啊!守中有功,大家风范。” 左丘玄单掌毫不停留,瞬间下切上扬。向下是用袖风挡住雷青羽的反击,上扬却又是含了几层变化。雷青羽就觉得左丘玄这掌,将自己面部头颈,全部包含。无论自己从哪里躲,都避之不开。而且这招式像极了碧海流云掌中的云起龙骧,那种云涌龙腾的味道。可是这怎么能绵风掌用到一半又变成了碧海流云掌了?顿时心中没了计较,收了身形,摇头道:“四师叔,我接不下来。” 三代弟子中一个个心中如同响雷在心中炸响,雷青羽已经是他们的心中的偶像了。居然连左丘玄的一招都接不下来,那份震惊来的无比强烈。可是这震惊又岂止是这些小一辈的,就连其余四子也是为之瞠目。玉春子管丘仲摇摇头笑道:“好,本以为四师弟有所精进,没想到进步这般大,这是经超过我一个境界了。二师兄,你看他这是到什么境界了?” 说话间左丘玄拉着雷青羽来到几位师兄弟面前,笑道:“二师兄,我没经你允许就称量了一下青羽,你不怪罪吧。” 端丘贾笑道:“你还是这般脾性,我又怎么会怪罪。你能指点青羽那是他的福气啊,也好折一折他的傲气。”有对雷青羽道:“不要以为在三代弟子里你矫矫不群,你可知道差距了?你师叔一眼看出你的功夫有进步,这就是要你体会出山外有山啊。这是教你人可以有傲骨但是不能有傲气。” 雷青羽黯然道:“弟子知道了,师傅这是让我戒骄戒躁。徒儿一定谨遵师傅教诲,理会四师叔的一片良苦用心。” 端丘贾点了点头,道:“去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与你四师叔交手的每一个细节。道家讲究的是无为,你师祖常常以古训诫我们,无为之理,其大矣哉。无为者,非谓引而不来,推而不去,迫而不应,感而不动,坚滞而不流,卷握而不散也。这是告诉我们无为,并非不求有所作为,只是指凡事要“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而不要违反“天时、地性、人心”。你去好好体悟,不可一日而有松懈。”雷青羽向五子行礼告退。 其余四子也是向端丘贾行礼,齐声道:“谢二师兄讲解我祖明悟之道!” 端丘贾摆了摆手,向左丘玄笑道:“师弟,恭喜你啊。算上你,我们这一辈已经有三个踏入乱决的大门,从此后的天地,可是再无藩篱可以阻拦你了。”其余几人大惊,齐声道:“二师兄你说的是乱决?” 端丘贾道:“正是,大师兄就不谈了。他那一身功力,距离师尊也就一线之隔。我是前些时日闭关出来后,对乱决有所顿悟,又经过师尊的指点,这才算是踏入了乱决的门槛。不过四师弟这是自己悟道而得,明显又是高我一层了。” 左丘玄沉思了一会,几人见他低头不说话,不知道他心中想着什么。稍顷,左丘玄正色道:“二师兄,我太虚宫除了师尊之外应该有四个踏入乱决的门槛。” 端丘贾面露惊诧,管丘仲、慕丘房和庾丘少同时大声道:“什么?四个?怎么会?我们几个对乱决并未勘破啊!” 左丘玄无奈的笑了笑,道:“我对乱决有所领悟还是拜一小子所赐啊。” 庾丘少年轻最是心急,第一个问道:“谁啊?四师兄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左丘玄道:“不是别人啊,正是大师兄的义子,名字叫丰尘。” 其余几人这时心中才掀起滔天巨浪,这是什么妖孽一般的人才啊。算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啊,想他们拜三绝之首乾真子为师。几十年勤修苦练,体悟道家真谛。也不过才有一半踏入乱决之门,何况这孩子才如此年轻。 左丘玄看他们几个惊骇的样子,笑道:“你们可以想象的出我当时的模样了,那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的,比你们现在可惊骇的多了。这孩子历经苦难,心智坚忍。我们一生所修的就是心境无为,而这孩子他不用去修,本就是无为啊。他生性就是顺万物自然而无容私,辅万物自然而不敢为。这岂不是我们所追求的道的至高境界吗?” 其余几人尽皆点头称善,端丘贾正色道:“大师兄一直苦苦寻他,应该把他接来太虚宫啊。师尊要是知道这孩子有这般潜质,还不知如何欢喜。师尊百岁大寿,这孩子恐怕是他老人家最好的礼物了。我太虚宫有这样的人才,三代之内可傲立于武林之中了。” 左丘玄道:“北方羯赵意欲图谋我大周朝药材流通之道,一旦奸计得逞还不知要有多少生灵死于非命。丰尘正是这关键一步的重要棋子,这步子落好了,也是代天行善。一旦有差错,那恐怕又是一番涂炭之景啊。所以还不能将丰尘带回来,这事关重大需得向师尊请示啊。” 端丘贾道:“事不宜迟,你尽快去。师尊这几日一直在后山,并未闭关。” 左丘玄向几位师兄弟点点头,道:“那我先去面见师尊。稍后再与大家细聊。”言罢大袖飘飘向后山而去。 第五十四章 知非难 行之惟艰 左丘玄顾不得一路劳顿,穿过太虚宫后堂,直奔后山去了。山间一条小路,曲折而上。左丘玄驻下身形,缓步前行。抬目望去山峦如海,一阵山风吹过那树梢如浪涛一般翻滚。而这千万年来的的天量山却不会闻风而动,也不会随岁月而去。随风而来的却是山间的千变万化的云雾,宛如白练腾空。一倏儿遮挡住眼前的景致,恣意的幻化着自己的身形。人却如漫步云端,似踏入仙境一般。左丘玄顺着山路登了又一炷香的功夫,透过眼前的云雾就见前方有一草庐。乾真子总是会到这后山上居住一阵子,倒也舒适恬淡。眼看年逾百岁,真要以年龄而论。白邪和黑魔也是要晚了天道乾真子一辈了。 左丘玄距离草庐甚远,耳边却悠悠的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苍苔满山径,最喜客来稀。左丘玄心知是师尊乾真子声音,虽然年岁日增身体逐渐苍老,可这内力却是无比的醇厚精深。左丘玄加快了脚步,来到了草庐之前。就听乾真子在屋内说道:“丘玄啊,进来吧。你这境界又上了一层啊。” 左丘玄在门躬身道:“是,师父。”这才迈步进了柴门。刚进去左丘玄反而有点愣了,十年前师父的须发由纯白转而花白,这次来头发居然还能看到些许黑发。乾真子似乎知道左丘玄为什么发愣,笑道:“坐下吧。我这须发也就这十来天才发现有的变黑了,许是这天量山上的何首乌的功效吧。” 乾真子忽然定睛一看“咦”了一声,道:“丘玄,你这是中了毒啊!你坐下我来看看。”左丘玄依言坐在乾真子身旁。乾真子伸手三指搭在左丘玄的脉门之上,真气缓缓进入左丘玄的体内。左丘玄修炼时,感觉自身的内力流动如气如雾。只是那种流经奇经八脉的感觉如同河水的流淌,似雾气的蒸腾。可乾真子的进入体内的这股真气,简直如同实质一般,那就是一股真实的水线。那么的晶莹剔透,虽然细小可是却又似包含万物。左丘玄似乎进入一个玄妙的境界,心中无比的欢畅。如同打开了天眼一般,周遭所见从未变得如此明朗。 乾真子缓缓的收了真气,道:“你服用了两种不同的解毒妙药,也是你的机缘。否则这般厉害的毒,轻则损你二十年修行,重则要你的性命啊。” 左丘玄正色道:“师父所言直如亲见,弟子中毒后正是服用了两种解毒药。现在毒性已被压制,暂时不至于伤到我。” 乾真子摆摆手道:“非也,这解毒之药只是将毒性压制在你尺泽穴,此穴属手太阴肺经。你虽然觉得无碍,可是日久必伤肺气。这般邪毒,多半又是慕容曦那个家伙搞出来的。” 左丘玄道:“弟子中的毒正是他的徒弟赵家的小王子赵寒所下。” 乾真子道:“要说下毒和解毒,这天下圈林苑还真算不上头一份呢。若是一年内你的毒未清除,我来给你将毒性逼出来。” 左丘玄忙道:“师父,这怎么能行啊。” 乾真子笑道:“也不过损我一两年的修行,一百岁和九十九岁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不要再推辞了,就按我说的做就是。”说到这里已经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左丘玄双目含泪,他知道师父说的轻松。可是这嘴上说的一两年修为,足可抵上自己苦修数年不止啊。乾真子见左丘玄动了情感,笑了笑道:“看你最近颇有进益,走!出门演练几招给为师看看。”左丘玄和乾真子来到屋外。 乾真子道:“丘玄,使两招我看看。” 左丘玄应声,双足微开,神气内收。左丘玄虽然就是那么一站,这整个地方仿佛都多了一股龙潜于渊的气势。抬手一个起势,双手微抬,内息微转,仿佛与这风融为一体,变得轻柔温软,但又让人感觉里面潜藏着无限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轰出一声巨响。举手投足间那种道家的绵柔含蓄展露无遗,忽而是入门的绵风掌,忽而又是碧海流云掌,偶尔也有道一拳法。招式变化万端,不再拘泥什么掌法、拳法、身法了。乾真子缓缓点头,也是对左丘玄能顿悟这个“乱”字,感到高兴。 左丘玄收了身形,内息收归丹田。只觉得这一次更是来的得心应手,招式之间圆转如意,毫无顿滞。乾真子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手指向了缠绕在山间的流云开口道:“来,丘玄你看这云彩,它可有形状?” 左丘玄道:“师父,我看这流云,既无形状,又有形状。” 乾真子微笑,道:“哦,说说看为何?” 左丘玄道:“师父,这流云随风而动,毫无规矩可言,是为无形。可是却时而聚而一团,时而渺如飘纱,又是有形了。” 乾真子道:“我见你刚才已经窥得乱决之道的门槛。已经很让我欣慰了。丘贾比你多修有十年之功,还是在我多番点悟下,前些日子才有所体悟。”左丘玄垂手一侧听乾真子说道 “流云千变万化,那是因为任风而为,颇有点随曲就伸的味道。可是丘玄你可想过,这云无论如何变化,那他的初始又是什么?”乾真子问道 左丘玄想了想,道:“云的初始,那就是气,是水。” “是啊,无论风如何,云虽然形状在变,可其初始还是如此,从未因为风大风小而变化。大道至简至易,至精至微。丘玄啊,至道不繁的道理你要理会。你虽然悟到了乱决,那就是像你说的流云,千变化万毫无规矩。可是无论怎么乱,也脱离不了初始。不能为了乱而乱,那就是逾了万物初始之道了。繁杂无绪,皆为道末,令人不得要领,故尔是我道家所不取。修炼之道,是质而精的东西,以少胜多,直指大道。如是一般江湖中人,遇到你刚才那入门的乱决,当然是措手不及,防无可防。可你若是遇到你大师兄那般人物,恐怕你就要吃亏啦。”乾真子悠悠的说道,仿佛聊家常一般。 左丘玄听乾真子讲述道家至理,心中暗暗记下。乾真子缓缓站起身来,道:“丘玄,你看清了啊。”说罢右手当胸极缓慢的打出一拳,左丘玄只觉得这一拳包含了四面八方,千头万绪。虽只是真真实实的一拳,可那拳的意境却是包罗万象。又见出拳的右手横滚收回,左手也是一拳,可是漫眼皆是拳影,影影绰绰。给左丘玄的感觉这一拳无论幻化为多少个影子,可是只有一个方向,甚至是只有一个点。这分明就是太虚宫的‘道一拳法’,可是乾真子这施展出来,完全和自己所练的截然不同。左丘玄只见乾真子步履越发凝重,招式却是越打越慢。这道一拳法总共三招,乾真子翻来覆去打了七八遍。左丘玄凝神观看,心下是又惊又喜。师父打的这套道一拳,处处似繁实简,有时又是化简为繁。而这拳法变化多的不见其繁,变化少来的又不觉其简。收力回身如万物收敛,蓄劲万钧;展身外发如流星矫矢,迅若惊雷。洒脱无形,不逾至道。缥缈处如风拂,如云绕。厚重时似山崩,似海啸。左丘玄看得神驰目眩,当下潜心记忆师父的每一招。乾真子每一次演练道一拳,往往招式相同而气势不同,或意气相同而神意不同,变化之玄妙,仿佛又是一种功法。乾真子年岁渐老,近些年已极少显示武功了。想五子之末的庾丘少入门之学都是常啸天所授,再之后也是端丘贾师兄转授。 从前左丘玄对乱决尚无领悟,虽然见到师父施展武功,难以更深一步的体会到其中精深悠远的境界。这一次回来已经一只脚迈入乱决的大门。乾真子知道每进一步都不能迈错,将这道一拳一遍遍的演练出来,居然也是到了道法合一境界。师徒俩俱是心无旁骛,沉浸在武功与自然相结合、道法两忘的境界之中。这一套拳法,乾真子一遍又一遍的翻覆演展,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待到天色已暮,乾真子长啸一声,单拳击出,当真是现天地之芒,合自然之道,似缓如天庭压境,实快似电击长空,这一拳正是道一拳的最后一式。乾真子仰天看着满天星辰,说道:“丘玄,这一路拳法如何?”左丘玄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弟子得见师父这般演练道一拳,真是深有体悟。我去叫二师哥他们出来一齐瞻仰,好么?”乾真子微微摇头道:“我拳兴已尽,只怕也再无法打出这般的道一拳了。丘少、丘房他们功力还稍逊一筹,丘仲于乱决尚无领悟,便是看了,也所得不多。丘贾虽与你皆是踏入乱决之门,可是也错过了这次机缘。可惜的是你大师兄常啸天不在,要不然他看见这次我打的道一拳,再潜心体悟几个月。恐怕成就不会在白邪、黑魔之下了。” 丘玄,你先自行演练体悟,其他事情待你练完再回屋找我,说罢大袖飘飘,进了草庐。左丘玄不敢稍有耽误,生怕刚才见到师父演练的道一拳的精深奥妙之处会就此忘了,当即盘膝打坐,闭上双目一进一退、一式一招的在脑海中默默回忆,每当明悟之所至,便起身出拳试手。左丘玄也是忘了时间,将那道一拳八式里的意境转换,尽数记在心中。他缓缓站起身来,习练一遍,犹如劈波击浪,鹤飞鹰袭,轻身振羽,气凌九天,浑身上下都是轻飘飘的,丹田处暖烘烘的无比舒泰,最后一拳直劈,呼的一响,将身前一株大树击的剧烈摇晃。左丘玄心下大惊,没想到自己这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回首一看,见师父乾真子站在门前微笑看他。 左丘玄道了一声:“师父。” 乾真子微笑道:“你能从拳法中悟到散之必有其统,分之必有其合的道理,那是你在乱决中又进了一步。但是说到全然悟透,还有不少的路要走啊。要知道在这天地之间,万物皆有其道,然而纷纷者必有所属,攘攘者自有其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单以武之一道而论,这江湖之上门派之多,技艺之繁不可枚举。而要之千变万化,无往非势,即无往非气,势虽不类,而气归于一。所谓一者,上至头颅,下至足底,内有脏腑筋骨,而外有肌肉皮肤,五官百骸,相连而为一贯者也。破之而不开,撞之而不散。不能有一点勉强之意加之,也不能因别人袭你而应付为之。当要沉静时,寂然无声,居其所而稳如山岳。当要动作时,则如雷如塌,出手而则如闪电。一静无所不静,表里上下,全无参差牵挂之意。一动无所不动,左右前后,并无抽扯游移之形。如同大江大河自西而东,没有什么能够抵御的,如同天边的雷电,一旦发出则不及掩耳。招式一出皆是纯属自然,无暇思索。更高的境界就是不知道这招如何而来,也不知道怎么发而发,浑浑然而合天地之道。修太虚的丹息功因气日积月累而有进益,并以久练而终成。你看孔圣一门之儒家,天下大才必然是多闻强识之后,才能进入豁然贯通之境,你不去用那格物致知的苦功,又怎么会知道事情的难易呢,用功使自己前进,不可越级,不必匆忙,按步就序,循次而进,百骸肢节,自有通贯,上下表里,不难联络,所以散者统之,分者合之,四体百骸,终归于一气而已。” 左丘玄知道这是乾真子在传道,讲解分合至理。从武学谈起,终道家之本。当下潜心默记,下山后当誊写下来,以传于太虚弟子。乾真子道:“丘玄,你这次回山,定是还有其他事情,一并说说看吧。” 左丘玄道:“师父,这次我下山在舒州遇到了大师兄的义子丰尘了。” 乾真子双眉一扬,道:“哦,我还真想见见这孩子。你大师兄对他可是夸赞有加,说他悟性非常。” 左丘玄摇头笑了笑,道:“师父,这孩子岂是非常,简直就是奇才啊。我这个乱决之门,还是拜这娃娃所赐啊。大师兄教他也不过半年有余,这孩子避难而遗落深山,自己修习。我遇到他只是将绵风掌各般变化教与他,结果他不按招式套路而来,完全打乱,招与招之间随意挥洒连接,而全无违和之感啊。我问他为什么如此的,他说只是从大师兄那里修习内力时,讲到事事要圆转如意。他居然由此体悟到乱决之门,怎么不是奇才啊。我太虚宫弟子里,可有四人明白这个道理了。” 乾真子听完,哈哈大笑道:“我现在又增了几分兴趣,想见见这个孩子了。难得难得,这悟性比他义父常啸天可又强了不少啊。” 左丘玄道:“我这次回来是有事情向师父回禀一下,北边的羯赵这次要来大周朝抢夺几个州的药会之长,为的就是控制汉家的药材流通。羯赵违天理,灭人性,杀人如同草芥。这药材更是救治苍生的关键,这要是落入羯赵之手,天下还不知要多出多少枯骨啊。丰尘现在所在舒州德济堂,正可参与比试。且丰尘这孩子对于医道也是深有大师兄的灵性啊。不过现在圈林苑插手,身边更是高手环伺,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搬救兵的。” 乾真子沉吟一会,道:“救人也是顺乎天道,这样吧你带丘少和青羽一同前往舒州。你大师兄前些时日托人传言说近期也会回太虚宫,他若回来,我自当告诉他让他去寻其义子啊。也让他父子得以团圆。唉,真是苦了这娃娃了。” 左丘玄心中大喜,道:“这次能有大师兄前去主持,这事情可就更有把握了。” 乾真子摇了摇头道:“丘玄你这性子还要再磨砺磨砺,你晓得找人助拳。那赵家的小王子就不知道了?既然关系重大,那慕容老东西未必不会伸手啊。你们处处小心,不可稍有大意。” 左丘玄躬身道:“谨遵师父教诲。” 乾真子道:“去吧,记得这次回来,将那娃娃带来与我瞧瞧。虽然还没见面,我还真是喜欢上这孩子了。” 左丘玄微微一下,道:“是,这次一定将丰尘带回太虚宫来。” 乾真子点了点头,回身又进了草庐。左丘玄在门前深鞠一躬,转身又向太虚宫而去。回了太虚宫,他在后山修习一夜,腹内早已饥肠辘辘。待得太虚宫诸弟子上完早课,也与其一并用了餐食。虽然都是些野菜糙米,不过也进的甚是香甜。 左丘玄赶紧来到后院丹阳宫侧堂,拿起纸笔,将师父乾真子所述,一一记录。写完落笔,仔细的又看了数遍,觉得并无遗漏,这才长舒一口气。唤来弟子,请了其他四子前来。 左丘玄将所记,给了前来的端丘贾,道:“二师兄,这是昨日师尊在后山所述,我一一记录,还请过目啊。” 端丘贾双手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有交于其他几位师弟,逐个传阅。各人体悟皆有不同,只是感觉这句句珠玑,解了心中不同的疑惑。左丘玄道:“师尊在山间演练了一套道一拳,我小有领悟,现演练一番。”几人来到院中,左丘玄缓缓的将一套道一拳打了三遍。众人感觉,忽散忽紧,忽大忽小,由一而三,由三而一。三遍虽招式相同,而意气神行皆有不同。恰是印证了刚才左丘玄所誊写的那传道之言。众人心中无不欢喜,虽领悟多少不同,但是都是从中受益匪浅。 左丘玄道又将山上所说,又与众位师兄弟说了一番。道:“我这次还得急急赶回舒州,丘少和青羽与我同行,师父说大师兄不日回山,也会随同而去。今日我在宫中再住一宿,明日和师弟和师侄下山赶往舒州。” 端丘贾道:“你们一行,一切小心。不过有大师兄在,应该无虞了。若是有需得着的,尽快传书,我师兄弟一并前往。这天下能伤到我师兄弟的,恐怕还真没几个。这小小舒州看来真是豪强云集,风云际会啊。” 第五十五章 白邪现 北征南伐 一骑骏马扑棱棱的打着响鼻,北方的天气还是冷风嗖嗖。马儿鼻尖喷出浓浓的雾气,细看那枣红的马身上冒着密密的汗珠。马腿上的筋肉不时的抽动着,可见这马也是一路疾驰,未作停歇。马上的壮硕汉子,身着一身短打灰黑便服,抬头看去眼前正是赵国的国都平城。高耸的城墙约有十余丈,锯齿般的城墙边,每一个垛口皆有兵丁站守。城墙前还有又宽又深的护城河,城门前巨锁吊起的吊桥斜斜的高举着。城上一军官模样的人,看见城下有人不似百姓模样。手一挥,兵丁如同一致操作的提线木偶一般,唰的同时拉起了弓箭。阳光下泛着烁烁寒光,指向城下。似乎只要接到指令,城下的那人立马就要变成刺猬了。那汉子,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高高举起。大声道:“这是小王子的玉佩,速速放下吊桥,我有要事禀告安平王!若有延误,你等吃罪不起!” 城楼上的一听,心中大惊,连忙让人放下吊桥。这人正是赵寒指派给他父亲安平王送信的。安平王掌管国家军机大事,是当今赵国皇帝的胞弟。虽然贵为皇亲,又掌管军机,但是安平王极守君臣之道,从不敢逾礼半分,故而极为受到器重。吊桥嘎嘎的堪堪放平,那人一提缰绳,骏马当即飞驰城内。 平城在赵国几代皇帝的经营之下,也是极为繁华。整个都城环水而建,正是这马背上的民族,还有着那么一股“逐水草而居”的风俗和依赖水草而繁衍的旧念。宫城、皇城和外城三重城郭,那宫城正是帝居。凡门阙楼台殿宇之美丽深邃,栏槛琐窗屏障金碧之流辉,园苑奇花异卉,峰石之罗列,高下曲折,皇家的神秘如广寒秘密之所,气势的恢弘似天都璀璨之地!这赵国都城也是仿效很多南朝的风格,各种歌台酒馆和百姓日用所需的商市汇集于此,什么米市、面市、帽市、缎子市、皮帽市、金银珠宝市、铁器市、鹅鸭市等一应俱全。街市之上,人声喧哗。高鼻蓝眼之人络绎不绝,骆驼,骏马也随处可见。与那大周城市又是别样风情,街市虽不如汉家那般细致精巧,不过粗犷之风却是犹有过之。 那信使纵马过市,汉人在平城地位低微,有几个被撞翻在地。还有腿断手折的,羯人丝毫没有同情,反而纵声大笑。再看眼前的安平王府,府前当真是富丽堂皇庄重肃穆,尚朴去华,明廊通脊,气宇轩昂,也就比帝居住的宫室稍逊一筹。府后的花园则衔水环山,古树参天,曲廊亭榭,富丽天然;其间景致之变化无常,开合有致。马蹄声落,那汉子纵身下马直奔内堂,正好看见府内总管太监。上前打了个千,道:“黎总管,这是二公子的急件。要面呈王爷。”别小看一个总管太监,在这安平王府内那也是个六品的官职。 那黎总管接过信物和信笺,尖声尖气的道:“你一路辛苦,去账房领一百两赏钱。下去好生歇息去吧。”那信使单膝单收拄地,道:“谢黎总管赏!”转身而去。 黎总管手拿信物信笺,向后直奔银天殿,那正是安平王日常署理国事的地方。黎总管进去双手捧着信笺道:“王爷,二公子的急件。”只见前方虎木条案前坐着一人,身着紫团窄袖袍服,腰束金丝革带,脚蹬软底革靴。羯赵服饰与汉家服饰大有不同,不似南朝袍服宽松大袖。虽然贵为王爷,袍服镶金带玉极尽华贵,不过依旧是短打精悍。再看安平王,宽紫的面庞,一脸虬髯须发灰白,顾盼之间威势逼人。道:“哦,我儿孤身入南朝,身处险境。必是要事,速速呈来我看。”黎总管几步上前,将信笺交于安平王手中。 赵王起开蜡封,拿起信笺略略扫视。放下信笺,一只大手按在上面。略作思索,放声大笑,道:“真乃我大赵之福。去,将国师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圈林苑,门前甚是华贵。门前卫兵打开大门,马车缓缓而出。马车后面皆是年轻男女躺在车内,仔细一看皆是汉家子女,精枯血竭死状惨极。门前卫兵已经见惯不怪,知道这是国师修炼的药食。每次月圆,需十对年轻男女,供其抽剥精血,提其纯阳纯阴之气。每到月圆之夜,圈林苑的凛月台,凄号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王府的送信的这人是第一次来此,此前种种传闻今日亲眼得见,心中甚是害怕。虽然都是些经过战阵,见过生死的人。不过和这阴风惨惨的景象比起来,还是那战场上的热血厮杀来的更好一些。不过王爷有命,也不敢不遵,咬着牙登上凛月台。台上八根巨石柱子,上刻古朴花纹,每柱之间皆是薄幔相连,薄幔上绣有青龙白虎的图案,台前有童男童女垂手而立。那传信的未敢进去,只是再台前与那童男童女道:“几位仙童,我家王爷邀国师前去王府,有要事相商。烦请通报一下。”几人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回身掀开帘幔,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那信使听得里面丝竹之声大作,两队童男童女鱼贯而出。后面一人一袭白袍,身材欣长。须发皆白,不过却是面红齿白,唇似涂朱。双眸神光内蕴,面含微笑,走起路来如同踩云踏雾。那人只觉得眼前这人,让人生起无限亲近之感,直如海外仙人一般。瞠目结舌,倒似忘了来此作甚了。眼前这人正是三绝之一的白邪慕容曦。 慕容曦淡淡一笑,道:“怎么,不是王爷有请吗?” 那人慌忙跪倒磕头,颤声道:“国国。。。国师,我家王爷请您过府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慕容曦单手一拂,那人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柔柔的力量,将自己托起。慕容曦道:“去吧,你先回去复命,就说我即刻便到。” 那人退身回去,嘴里还在不停嘟囔:“国师是老神仙,是老神仙。” 长街之上,只见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甚是雄骏,每一匹马都是长腿宽颈,通体白毛,奔到近处,眼前一亮,每匹马四蹄闪闪金光,却见每匹马的蹄铁竟然是黄金镀就。马后拉着车厢,垂幔飘飘,引得路人驻目。倒是路上汉家百姓,连忙低头,不敢直视。有孩子的更是连忙躲避,生怕帘后有那摄人的目光关注到自家孩子。 赵王接到复命,稍作整理,亲自来到王府门前。刚到门前,慕容曦的马车也安稳停好。赵王向前迎了两步,慕容曦衣袂飘飘来到面前,当即要叩身行礼。赵王连忙双手微托,道:“国师不必多礼!” 慕容曦道:“王爷身处天家,这份礼数可不能免啊。” 赵王笑道:“那些汉家的规矩我们不必效仿,国师里面请。” “王爷请!”慕容曦稍稍落后了赵王半个身子,一同进了王府。 两人坐定,下人端上热乎乎的油奶茶。赵王手挥了挥,那些下人尽皆退下。慕容曦道:“王爷,有什么要事啊?莫非寒儿传来南边的消息了?” 赵王抚须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国师啊,确是我儿传来消息。这是书信,国师请看。”说罢将赵寒的信笺递了过去。 慕容曦拿起信笺,仔细看了看。缓声道:“王爷怎么看?” 赵王沉思了一下,道:“这件大事我大赵准备了多年,现在南方若有瘟疫,无论是否爆发都要搞点事端,乱一乱南周的阵脚。” 慕容曦,道:“寒儿信中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事不能张扬,若是被南边一些人发现有我大赵的影子,那就坏了大局。” 赵王,道:“国师所虑的是,即将要与周朝议和的事情?” 慕容曦,道:“正是,与周朝议和,这是我们这次对南边最大的国策。万一因为宣扬南边的灾民作乱,被南边觉得是我们在身后指使,那议和一说就要落空了。” 赵王,道:“嗯,自从那个常啸天被我们使计给。。。,这件大事就一直悬在圣上的心头啊。” 慕容曦,道:“是啊,那些年这家伙真是给我们惹了无穷麻烦。我也曾深入军中想刺杀他,不过此人也是不世之才,若论武艺也就稍逊我一筹而已。更可怕的是他深谙用兵,我大赵与他的交手多次,皆是吃了一些亏的。若不是他周朝内斗不休,再出个我们大赵这样的皇帝,这天下还真是不好说啊。” 赵王沉吟了一下,道:“这些年我们北征南抚的国策也是圣上所定,筹划多年断不能出错。” 慕容曦道:“正是,不过以现在情形去看,我大赵一统天下之时也是有八成把握了。” 赵王道:“国师此言?一统天下怎么说?这八成如何,那二成又当何解啊?” 慕容曦,道:“王爷,此次安抚南方,是为北征柔然。那柔然虽国力差我大赵百倍,可是也是手握十五万铁骑啊。要论这马上功夫,柔然并不逊色我大赵。此前多次想要北伐,皆是南方不稳,无力北征。这次正好有了他们侵袭我边境的口实,师出有名。南周又无良将,当以雷霆之力,一举踏平柔然王庭。安定了北边,才是圣上正真心中所思的开始啊。” 赵王不由动容,道:“国师,你是说?皇上北征南抚,其实只是第一层意思,真正的还是要南下伐周?!!” 慕容曦,道:“王爷所虑正是皇上所思。只有安定了北方,才能全力南下啊。现在南朝有我大赵诸多耳目,连南周的丞相曹振都是我们的人。那汉人常年内斗,又失了常啸天这等砥柱中流的人才。不正是我大赵南伐的大好时机啊?可是北方柔然鹰视狼顾,若是乘我大赵举兵南下之时,偷袭北方。我大赵腹背受敌,顿时就是内忧外患一起爆发啊。” 赵王一拍大腿,道:“皇上圣心远虑,我等所不及矣!为了我羯族,隐忍至此!” 慕容曦道:“我说的八成,其中有五成都要是我们当今圣上之功啊。不过,南朝人才辈出,现在不动手,万一周朝那昏聩的老皇帝一命呜呼,来了个励精图治的主子,再用上几个济世之才。到那时再想图谋天下大业,恐怕就要难上加难了啊。王爷所担心的那两成,不在我们,而在老天了。” 赵王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这就书信给寒儿,让他谨慎行事。” 慕容曦道:“王爷莫要担心,这几天我也南下,助寒儿一臂之力。武林中的事情,还是要武林中的解决方法啊。” 赵王仰天大笑,道:“好!!有国师亲赴,我再无忧虑了。” 慕容曦笑道:“王爷哪里话,您在朝中辅佐圣上运筹帷幄,那才是国之大计啊。” 赵王忽然,道:“我有一事,还有不明,还请国师赐教啊。” 慕容曦,道:“王爷请讲,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王声音降了几分,低声道:“国师,圣上乃我大赵立国以来难得的雄主。可我看圣上最近几年一直与那几个汉臣谈论汉家学说,经史子集无不涉猎。我真是担心我主向往汉家,而变我祖制啊。” 慕容曦哈哈一笑道:“王爷多虑啦!!” 赵王道:“哦,但闻国师赐教。” 慕容曦缓缓站起身来,道:“王爷,您还真得细细的体会体会当今圣上的帝王之术啊。想我大赵,从北方苦寒之地而来,虽有语言而无文字。虽然我羯族儿郎骁勇善战,可是部族之间征战连年。这也是我大赵历代之主,统一族群,这才四处征伐,拓土万里。可真正阻挡我大赵的并不是其他族类,而是汉家。你看南周,历代皇帝昏庸无能,可是我们也最多到黄河之南,再无力南下。皇上虽然学汉家之学,可并无一日放松我马上治军之事啊。支撑这个南朝不败的,王爷您觉得是什么原因?” 赵王略略沉吟,道:“南朝富庶,强我大赵。南朝鱼米之乡,粮食也是不愁的。打仗其实打的是银钱米粮,这两点是其后方之强。南朝虽然皇帝昏庸,可总是历代有能臣名将,这人才又是强我一分啊。有此三点,恰是南朝至今不败的原因。” 慕容曦道:“皇上能有王爷辅佐,也是我大赵之幸啊,王爷所说三点也是实情所属。可是真正让南朝坚持到现在的,恰恰是圣上每日学的那经史子集啊。” 赵王双眉一扬,道:“哦,国师的意思是?” 慕容曦道:“汉家存留下的这些,皇上学来是以汉家之学而治汉家之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但是在战场上如此,收拾人心更是如此啊。圣上还有更大的心思,我不敢妄自揣度,我想圣上想的是。学汉家之学,而灭汉家之人。” 赵王长叹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可汉家人口多我羯族,不知多少倍。如何杀光,灭族?” 慕容曦笑道:“呵哈哈哈,王爷!要想全部杀光,又怎么可能啊。只要杀到汉家的那股精神,再也支撑不起反抗的之心就足够了。” 赵王道:“好!这次北边的事安定了,我当率大军南下。下一城则屠一城,男女妇孺,一个不留,我就不信这些汉狗会不害怕。”两人谈话如此云高风轻,可听在耳中却如同腥风血雨。 “王爷真铁血手段,当真气吞如虎。”慕容曦赞道。 赵王,道:“余下的汉人,就如同牛马。我们只需放牧他们,在我赵家江山永世为奴。” 两人正在畅聊,王府太监黎总管忽然来报。“王爷,故关统兵箫成求见。” 赵王双眉一立,道:“镇守关隘,统兵非我下文书不得擅离职守。还敢来见我,不怕我要他项上人头?” 慕容曦,道:“王爷,箫成为人谨慎,镇守故关颇有战功。他能不顾朝廷制度,冒死来见,定是有极机密之事啊。见见也罢,若是事不关紧,再做道理。” 赵王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黎总管回身去向箫成传话,不一会只见一人,身穿粗布民服,一脸风尘。倒是大手大脚,身高体长。“下官故关统兵,见过王爷,国师。”声音粗哑,中气十足。 赵王喝道:“你不安心值守,跑到平城来作甚。”赵王见他身穿民服,行事谨慎,心中的怒气倒是消了几分。 箫成道:“王爷息怒,我岂能不知朝廷制度。我这是有要事禀告,事关重大不敢托人,这才亲身前来。” 慕容曦双目一抬,眼中精光直射。那箫成心中一咯噔,心道:‘国师这眼神可真够吓人,好像看到我心里。’ 赵王道:“你且说来。” 箫成收伸入怀中,掏出几张羊皮卷。双手捧着递到赵王面前,道:“王爷您请过目,这里面纪录了南周的各处关隘的兵力、地势、水文,甚至还有周边小道。” 赵王接过一看,越看心中越是欢喜,又交给慕容曦一一过目。两人看完相视一眼,即便是城府如海深,但是看到这个直接关乎用兵的详尽图样,也是难掩心中激动之情。箫成见上座两人表情,知道这次是入了赵王之眼了。 赵王笑道:“好!你这次也是为朝廷立了一大功。这些你是如何弄来的?” 箫成道:“那日我关口一个十人队外巡,抓到一个南朝的人,当做奸细抓来见我。本要斩首示众,没想到他说是来投诚的。我开始不信,直到这人将这羊皮卷拿了出来。我为了探他底细,和他聊了一些边界地势等情,他所了解之细强我数倍。更为神奇的是他脑中记忆了南朝各处关口的总兵的秉性,喜好。” 赵王道:“哦,还有这等事,此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箫成道:“我让随行的,安排在前街的一处驿馆内。这人名叫,田戈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杀了丰尘母亲,逃出常啸天之手的田戈相。 第五十六章 为鹰犬 陈芥菜卤 赵王道:“去,把这人叫来,我现在就要见他。” 箫成道:“王爷,我这就安排人将他带来。”说罢,回身出了门外,将同行的一人唤来,耳语了几句。 屋内赵王对慕容曦道:“国师,看来这是天助我大赵啊,有此人带来的诸般消息,用起兵来那是如虎添翼。” 慕容曦点头笑道:“王爷所说甚是。汉人贪图享乐,且又奴性十足,只要灭了汉族的那些精神支柱,何愁这天下之事啊。”两人不停交谈着如何北征柔然,再如何南下议和。 说话间,就听门外箫成道:“王爷,您要见的人来了。” 赵王沉声道:“带进来吧。” 田戈相战战兢兢,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虽然面目憔悴,不过依然大腹便便。进来当即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敢抬眼上看。 赵王问道:“你便是南朝过来的那个汉人?姓甚名谁啊?” 田戈相颤声道:“正是,正是。犬民正是南边过来的,叫田戈相。” 赵王冷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充当细作。还献上什么地图,妄图乱我大赵与周朝议和大事。见你胆略不小,留你个全尸。来人,带下去砍了,好生安葬即可。” 田戈相本想,这次来多少能混口饭吃,也免得人心惶惶。自打自己逃出不久,就听说倪氏叔侄还有长令钱宁尽皆惨死。而且杀他们的人,便是当年节制数十万兵马的车骑将军常啸天。自己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几年来四处躲避,没有一日得以安生。没成想到了这王府,当即就要砍自己的脑袋。说时那是涕泪横流,头磕的砰砰作响。哀声道:“犬民不是细作,是真心投靠大赵的啊。我是被那个车骑大将军逼的啊,犬民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大赵的。” 赵王一凝神,道:“你说什么?什么车骑将军?” 田戈相道:“就是那个常啸天啊!” 赵王一听,唬得站起身来。道:“常啸天!!!他没死?” 慕容曦也是心中一惊,道:“王爷让他细细说来。” 赵王按住心头的惊诧,沉声道:“你且细细说来,但有一丝假话,我立时取你项上人头。” 田戈相遂把那事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依旧跪在地上。道:“我自从逃出溪前县,四处躲藏。几年来将益州、荆州、扬州各处都跑遍了,可是觉得还是躲到北边才更安稳。一路上我处处留心各地关防,皆一一记下,有的画成地图,有的牢牢记于心中。这次献与王爷,也是表我一片投诚之心啊。” 赵王与慕容曦相视点了一下头,知道其中就算是有差错估计也没多少。挥了挥手让田戈相退下。赵王道:“箫统兵,你且带此人回去,安排个散职。此人不可有失,待大事立奇功。你且安心在故关镇守,待得立有战功,本王必当有赏。”箫成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当即单膝拄地,道:“下官必当唯王爷是从。” 赵王道:“去吧,若有事,可直接密报与我。”箫成心中大喜,知道从此就和天家挂上钩了,此后的飞黄腾达必然不在话下。 赵王待得几人退下,转首向慕容曦道:“国师,这当真是有喜有忧。这常啸天的确是我大赵的心腹之患。” 慕容曦道:“王爷不必担忧,此人已经是南朝的逆臣不再带兵了,我们只需让那曹振知道常啸天还活着,他自会对主战一派想方设法处处涉阻。不过这位车骑将军极难灭根啊,他身怀太虚宫传承,一身武功也是不比我逊色多少。一般官府对他是无可奈何,而且此人现在见首不见尾的。这次我南下,除了相助寒儿,看来还得好好找找这个常大将军了。” 赵王起身,向慕容曦抱拳鞠了一躬,道:“一切仰仗国师。” 慕容曦忙还礼,道:“王爷千金之体,不可啊。大赵有王爷这般礼贤下士之贤王,大赵何愁不定鼎天下。” 眼看几州药会会长遴选比试就要开始了,舒州药会一片热闹,各地名医近几日接连来到舒州。欧阳德身为舒州药会会长,自是要上下照应,忙的也是焦头烂额。可是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不是各地来的同行如何招待,恰恰是城外那些饥啼病嚎的流民。 舒州药会正堂,百药千方二老正在和一位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的老人交谈。“连老会长,为了我大周几州的药会奔忙,不顾高龄一路车马劳顿啊,我等也是佩服的紧啊。”千方道 连惠山道:“哎,千老你说哪里话。现在这个光景,都难啊。这大家连通一气,药材上互相调剂,既是为了朝廷分忧,也是为了百姓疾苦啊。我一把老骨头了,趁着身体还行,多跑跑也是应该的啊。” 百药千方尽皆点头称善,连惠山抿了一口茶,笑道:“我来了一两日,怎么没见你家欧阳会长啊?想当年他还是小娃娃的时候学医的那股灵气,我就说来日必然能当得大任。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中坚一代里,欧阳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了。” 百药千方对视一眼,知道这连惠山嘴上虽然在夸奖自家会长。其实是在摆老资格,觉得欧阳德没来陪他,已经表示不满了。 百药道:“连老会长,近些日子城外流民颇有起瘟的迹象,欧阳会长心中放心不下,亲自去了城外看病去了。你老莫怪啊!” 连惠山手捋胡须,道:“嗯,照我看多是风寒所致,或用辛温之药,或攻下以取,并无大碍。再说流民流民,总是到处流动的。怎能为那几个流民耽误我们几州会长遴选的大事,万事都有轻重缓急啊。我听说此次庐州郡太守徐贤徐大人,要亲自来参加我们会长的选择,这真是我们药家的荣幸啊。” 百药千方略略皱了皱眉,心想这连惠山莫不是老糊涂了?这各地名医或是药会会长来舒州,食宿安排均是妥当。怎么欧阳会长去治几个病人,就成了做事没有轻重缓急了?难道医者本分不是医治病人? 连惠山轻咳一声,道:“我家孙儿宏济参加这次比试,不知你舒州安排谁来参加啊?” 千方道:“安顺堂柳家孙女柳如依参加。还有欧阳会长的弟子丰尘也参加。” “哦,放铭这边的啊,就是那个小一辈口中的冰美人,柳如依?唉,当年柳家家主朴安先生对我也是有恩的。可惜了他家两个儿子了,战前身死,也是为国捐躯了。对了,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丰尘,莫非就是上次赢了陈家那小子的丰尘?”连惠山问道 百药笑了笑,道:“连老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您啊,正是这个孩子。” 连惠山,笑道:“不容易,听说也就十五六的年纪,能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了。可千万不能揠苗助长,毁了一棵好苗子啊。” 百药千方,道:“连老提醒的是,不过这孩子无论辨材还是脉义皆是难得的人才,更为难得的是一手药方开的平稳周全。不易,当真不易。” 连惠山点了点头,道:“能被你二位这般称赞,也是难得。我还真是想见见这孩子,说的我都心动了。听说北边陈家的陈闻仑也来了,他久居北地居然也来掺和。”说完站起身来点了点手中的拐杖,道:“我这根老拐棍也去会会这个老朋友去。” 百药千方道:“连老会长请便。” 城外,欧阳德和丰尘,两人都是口扎湿布巾。欧阳德一脸担忧,正在给一位老者搭脉。道:“丰尘,我说你记。生石膏四两、小生地六钱、乌犀角六钱。。。”陆续又说了生栀子、桔梗、黄芩、知母等等十余味药材。这才走到一旁,用生盐水洗了洗手。 欧阳德问道:“丰尘,不日各路青年才俊就要开始比赛了,你心中可有把握?” 丰尘沉思一下,道:“先生,有没有把握的我不好说,只是尽力而为。可是这。。。” 欧阳德道:“怎么,有顾虑?” 丰尘摇了摇头,道:“先生,能不能夺得头筹只能各凭本事。可是这无数百姓,眼看瘟疫四起,死人不知多少。我心中放不下,也很难受。刚才见先生所开清瘟败毒之方,知道这老人已经是染上瘟疫了。可是我们德济堂就算散尽所有药材,也医治不了这许多人啊。” 欧阳德长叹一声,道:“你能有此仁心,也是不枉我这些时日对你教诲。为医者无须顾虑那些名声之事,只要系念这天下疾苦就行。我多次去找城令周大人,盼他上表朝廷。若是得朝廷支持,分病安置,调集药材。这场瘟疫恐怕会小很多,至少这死人不会太多。可怜天下这些生灵,无助待死。上天降灾,可这些幼小孩童,老幼病残又何罪之有?那些食民之膏,受民之禄的人却。。。”欧阳德仰脸看天,眼中却是浊泪滚滚而下。 “二位,二位。打搅一下”一个中年男子,身形甚是瘦削,身着洗的略显发白的葛青长袍。颌下几缕青须,面庞棱角分明,一双眼睛也是顾盼生威。 欧阳德,轻轻拭去眼角泪滴,道:“有事吗?” 那人拱手一礼,道:“在下无意听得二位师徒刚才交谈,实属冒犯,还请海涵。” 欧阳德回礼,道:“无妨,无妨。我师徒二人也并未说什么私密之事。” 那人问道:“贵师徒,心怀苍生,在下好生佩服。刚才听这位小哥讲,眼看瘟疫四起,此话可有凭证?” 欧阳德道:“此言非虚,刚才我医的那位老者,乃疫证初起,故而恶寒发热,头痛如劈,烦躁谵妄,身热肢冷,舌刺唇焦,上呕下泄。可是你看,这周边同此症状的又何止百人!已经是连片而得,这些不及时救治恐怕一旦疫症转重,这里就是修罗殿了。千百人再传千百人,这死人岂止数万啊。舒州城难逃此灾,周边州郡恐怕也难幸免。”说道后面,声音都有些发抖。 丰尘见那人听欧阳德所说后只是眉头紧锁,面无表情。心中仿佛波澜不惊,似乎耳边听的这件大事并无什么大不了的一般。缓缓的道:“那依先生所见,这场瘟疫是无法避免了?” 欧阳德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 那人道:“哦,此话怎讲?” 欧阳德抬手一指,道:“瘟疫已经初显,眼前这些病患皆是相互传染而致。不是无法避免,而是已经开始了。而现在正在初期,尚有挽救之道,若是待得瘟疫彻底爆发,恐怕扁鹊重生也难以挽救了。” 那人双目一睁,道:“哦,还有挽救之道?” 欧阳德长叹一口气,道:“晚了,多次请城令周大人上报朝廷,没有官家帮助,又怎能应付得过来啊!” 那人笑了笑,道:“先生尽管说来,说不定在下倒是能帮助一二啊。” 欧阳德,道:“也好!只要能帮到眼前的一众百姓就行。” 欧阳德,又道:“依现在病症实情,我看十余二十日就将是瘟疫爆发之时。现在每日虽有死人,但是尚未集中爆发。这些大多数病症初期的人,一旦转重则是瘟疫爆发之时啊。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半月,半月内没有官家参与,则灾祸不可挡矣。” 那人正色道:“还请先生赐教,如何才能免于一场灾祸。” 欧阳德道:“现在难处是,旧的病情疫情尚未扑灭,新的疫情又频频出现。控制疫情是防止瘟疫蔓延的第一要务。现在我一家所备药材已经基本用完,四逆汤和清瘟败毒汤所需药材需要从各地征调,以备大面积服药之用。其实要说最为管用的,还需建康、延陵一带有大量的陈芥菜卤,对防治瘟疫大为有效。” 那人道:“先生所说的的陈芥菜卤,所谓何物啊?” 欧阳德,道:“这本是那一带僧人所用之药,用许多极大的缸,缸中放着的是芥菜,先日晒夜露,使芥菜霉变,长出绿色的霉毛来,长达三四寸,即“青霉“。僧人将缸密封,埋入泥土之中,要等到数年之后方能开缸应用。这个缸内的芥菜,经过这样长的时日,已完全化为水,连长长的霉毛也不见了,名为‘陈芥菜卤’。此物,对高热、肺痨、化脓、热瘟极有疗效。后来周边医馆知道此物有用,多有腌制,甚至一些寻常百姓家里也有。而此物也就这一带最多,要是能由官家出面收购一些,定当能有奇效啊。” 丰尘忽然道:“先生,我以前山里谁家娃生病呕吐,往往从灶台里刮点灶土,冲水给孩子喝,好多一喝就好了。” 欧阳德听完来回踱步,一拍脑袋,大声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么个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灶心土就是伏龙肝也有叫伏龙胆的,这是灶火釜底下经火久炼而成形者,具土之质,得火之性,化柔为刚,味兼辛苦。其功专入脾胃,有扶阳退阴散结除邪之意则吐利去矣。凡诸血病,由脾胃阳虚而不能统摄者,皆可用之,医圣张仲景的《金匮要略》黄土汤即取此意啊。” 丰尘又道:“先生,可这几万人,黄土取之甚多。现场烧黄土,虽然功效差了点,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锅灶啊?” 欧阳德一听,顿时委顿下来,道:“是啊,这可如何是好。有个几百个灶,烧制黄土,制炼黄土散。可是眼下哪有这么多的人手啊?” 那人忽然道:“先生不必多虑,我认识一些人或许能帮上忙。” 欧阳德惨然一笑道:“多谢多谢,可是这岂是一点人手就能够的啊?四逆汤、清瘟败毒汤的药材花费所需银两又岂是小数。还需要官家兵丁高搭凉棚,将已有重病的人远远统一安置一处,按重症者医治。进出皆要生盐水洗手,以免沾染毒性。在多多安排医家,给其他病症稍轻者以治疗。还有人来烧制黄土,炼制黄土汤。这零零总总所需人手千人不止啊。更为难得的是那‘陈芥菜卤’如何采买?唉,简直比登天还难啊。” 那人用心记下,在随行之人耳边,一一嘱咐。道:“这位先生,你先将各类事项需要多少人手,药材等物所需数量,官府兵丁如何调配告诉我。我会托请朋友安排,尽人事听天命。” 欧阳德点头道:“也罢,我们且尽全力吧。可是我听说庐州郡徐太守已经来舒州了。” 那人道:“哦,徐贤已经到了舒州?也是为了这瘟疫而来?” 欧阳德见他直呼其名,并无避讳,心中暗惊道:“不是,是为了我大周几州的药会会长遴选而来。这件事虽是民间,可也关乎苍生。各地药会一旦联合起来,就可调配各地药材流通。这寻常百姓的医治,还有边关用兵所需药物都是能关乎得到啊。” 那人抬了抬眉,道:“哦,嘿嘿!这事看来关乎极大啊。” “先生,你心怀苍生,为何不去争取啊?”那人问道 欧阳德道:“这次比试并不是各地杏林国手所比,而是各家弟子的比试。谁家弟子赢得,谁家当选。”欧阳德指了指丰尘,道:“这次我这小弟子参加。” 那人笑道:“那我倒是希望你这弟子能赢啊。” 欧阳德道:“借你吉言。你我聊了这许久,还不知尊姓大名。” 那人笑了笑道:“还不知道这次瘟疫能不能帮上忙,大名何足挂齿,鄙人姓崔!”随手一指身边随从道:“此人这两日都在这附近,若有传信给他即可。”说罢拱手而去。 第五十七章 聆巨擘 天韵御风 “玉儿!!”洛琬儿看见客栈不远处一棵大树上站立的一只鹰隼,高兴的唤道。那鹰隼听见呼唤,扑棱棱的展翅飞下,落在洛琬儿的肩头。挨着洛琬儿脖颈蹭了蹭,洛琬儿咯咯笑道:“痒痒,你这淘气的大鸟。我姑姑是不是来了?” 话音未落,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圣女,你这趟玩的可是开心啊?”一女子缓步走进了安悦客栈。 “姑姑!”洛琬儿如乳燕入巢飞身扑进那女子怀里。此女正是洛琬儿传书邀来舒州的天韵妙手蔚子书,这是说她用毒手段风韵雅致,变化万端不留痕迹。其实江湖上还有个别称唤作九天毒姑,只是没人敢当面说罢了。蔚子书轻轻抚摸着洛琬儿的秀发,虽然面色清冷,可眼角流露的温馨笑意已经毫无掩饰了。 蔚子书叹了口气道:“你呀,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老太太为你流了多少眼泪,她是个什么人物,多少艰难困苦也没让她老人家流一滴泪啊。” 洛琬儿深知她奶奶是什么性格,真没想到还会流泪。心中郁积的酸楚一下迸发出来,眼泪不由得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尤若梨花带雨。蔚子书又道:“都怪那万化叟这死老头,那一身易容术都传给你了。圣女你这一路,也是千变万化啊,让老太君派出来寻你的几路人马都没找着头绪。” 洛琬儿转涕为笑,仰着头眼角还带着泪珠,表情却是笑靥如花。道:“我知道他们在寻我,这才易容了,也还真是好玩。”说罢拉着蔚子书的手进了安悦客栈的上房。 洛琬儿许久未见亲人,心中说不出的开心,叽叽咯咯的说了怎么当飞狐大盗,如何画舫较技,再偷听赵国秘闻,还有一对双胞胎老头。什么捉虫子害人,又将御风仙姝的御风飘渡身法传授出去,东扯西拉好一阵。只是捡着好玩的事情说了,听的蔚子书一头雾水。只是知道这中间还有个叫做丰尘的少年人,陪着家里这位圣姑一通胡闹。 蔚子书道:“好了,好了,圣姑你让玉儿千里传书,说有危难之事,解什么倒悬之忧。我怎么觉得你这玩得好不快活,没什么危急险难啊” 洛琬儿稍一回神,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好像还真没什么险难。道:“姑姑,我说几个我在舒州见到的人吧,这几个都是想欺负琬儿的,反正都是些有点名望的。” 蔚子书道:“说说看,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名震江湖的人物,居然敢欺负我家的圣姑。” 洛琬儿掰着自己玉葱一般的手指道:“第一个是鹿云寨的,叫大乌龟。” 蔚子书心道,鹿云寨是知道,可里面没听过有谁叫大乌龟啊。诧异道:“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怎么起这么个怪名字。” 洛琬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道:“大乌龟这是我给起的名字,叫起来顺口。他叫乌青剑。” “嚯!鹿山鬼王,是一号人物。你怎么惹上这么个家伙了?”蔚子书道 洛琬儿道:“别急啊,还有呢。这人手长的可漂亮了,我还想问问他怎生能把手变得那么漂亮。这人我听那个大乌龟叫他储相言。” 蔚子书一下从椅子上站起,道:“圣姑,这是玉手屠夫储相言!!怎么这江湖上这等好手都被你惹上了?难怪你说有倒悬之危的。” 洛琬儿道:“姑姑,不止这两个,还有呢。” 蔚子书额头都快冒汗了,心道:‘小祖宗啊,你到底惹了多少祸啊。’ 洛琬儿道:“还有一个是个密宗的大和尚,听大乌龟都叫他什么智云上人,还有个壮的像大狗熊的人,叫巴尔扎。” 蔚子书道:“这两人我没听过,既然能跟乌青剑、储相言一道,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圣姑啊,江湖上对这些人避之唯恐不及,你怎么还沾惹上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我都不惧,还好我还约了帮手一同前来。” 洛琬儿笑道:“姑姑,这几个人都是另外一个人的手下,都是些敲边鼓的。” 蔚子书嗤笑道:“瞎说,这些人,都是一方豪强,怎么会给人打下手。” 洛琬儿道:“带头的那个人叫赵寒,是圈林苑出来的。据说是三绝之一白邪的弟子,还是羯赵安平王的小王子。这人可坏了,这才让玉儿去请姑姑来的啊。” 蔚子书刚听完,拉着洛琬儿的手腕道:“圣姑,你赶紧的跟我回去吧。再说下去,你怕不是要把周赵两朝的皇帝也说出来了。你信中说有人玩毒,可并未提使毒之人就是圈林苑的赵寒。你就是怕事情太大我不得不禀告老太君,是吧。” 洛琬儿笑道:“嘻嘻,是有那么点私心。” 蔚子书道:“我这次还把御风仙姝也一同约来舒州了。现在看,你还是尽快跟我们回去的好。” 洛琬儿急道:“别啊,别啊。这么好玩的游戏才开始,怎么就回去了啊。我这边也有帮手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蔚子书,道:“帮手?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帮手?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玩伴?” 洛琬儿想了想,道:“我刚才说的丰尘哥哥,他那个师叔叫左丘玄。” 蔚子书心中一惊,道:“太虚宫的梅花剑仙左丘玄?!” 洛琬儿道:“是啊,就是他啊。他中毒了,还想请姑姑帮忙呢?” 蔚子书道:“我们与太虚宫没有瓜葛,想让我解毒,没那么容易。再说说,那个叫什么丰尘的是太虚宫什么人?” 洛琬儿心道,不搬弄点大人物出来唬弄一下是不行了。道:“丰尘哥哥的义父名字好像叫常啸天。” ‘咔嚓’一声,蔚子书心头仿佛响起了一声炸雷,道:“常啸天!!醉仙神掌常啸天!就是在北方与羯赵厮杀多年的那个常啸天?” 洛琬儿心中暗笑,道:“是的,姑姑说的没错。” 蔚子书拍了拍额头,道:“姑姑脑子现在有点乱,你这大半年来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洛琬儿笑道:“前些时日,我和丰尘哥哥,还遇到一个人。我教他做饭,他还教了我们几手功夫呢。” 蔚子书含糊道:“说罢,又是什么大人物。姑姑听着!” 洛琬儿道:“这人可厉害啊,他是三绝之一的黑魔晁遂,我和丰尘哥哥都叫他晦行公。” 蔚子书坐在椅子上半晌未缓的过来,一项清冷的性格,现在也是背后冒汗。洛琬儿晃了晃蔚子书的胳膊道:“姑姑,姑姑,你怎么不说话啊。” 蔚子书道:“圣姑啊,江湖上很多人一辈子也遇不到的人物,这半年都被你碰上了。你让姑姑好好琢磨琢磨。”蔚子书心中不断盘衡,这几个人的身份纠葛。这中间牵涉太广,有些事情自己也不能擅作主张。好在圈林苑的并不知道洛琬儿的真实身份,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结点善缘也不是坏处。 心中有了些许计较,缓缓的道:“圣姑。” 洛琬儿连忙打断了道:“姑姑,别叫我圣姑,我不喜欢,你还是直接叫我琬儿的好。” 蔚子书笑了笑道:“好,不过回家了,还得叫你圣姑,不然老太君生起气来,我可消受不了。” 洛琬儿点了点头,道:“依得姑姑。” 蔚子书道:“琬儿,你说的那个太虚宫的左丘玄中的什么毒啊?我看看能不能解得。” 洛琬儿道:“我哪里知道中的什么毒啊,不过我和丰尘哥哥从赵寒那边盗来了解药。只是他的药粉太多了,我们分辨不出。” 蔚子书听洛琬儿说两个少年人居然犯险盗药,嗔道:“胡闹,胡闹,这要是出个什么事,这可如何是好。” 洛琬儿笑道:“这不是没事嘛,我去找丰尘哥哥,把解药带来给姑姑看看。”也不待蔚子书回话,开门就出去找丰尘去了。 德济堂欧阳德正罗列清单,需要多少四逆汤、清瘟败毒汤的药材。需要多少人,需要准备多少黄土散。还要准备多少人手,各处人手如何调配。何处可以掩埋尸体,何处可以分批安置病人。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两页纸,这才落笔。 “丰尘,你将此次防治瘟疫的所需尽快交给那位崔先生。到底能不能如他所说能请到官面上的人帮忙,那只能看老天爷了。”欧阳德叹了一口气道 丰尘道:“先生,我看那位崔先生气度不凡,或许真的认识一些官面的人物,找来一些帮手也未可知。” 欧阳德,道:“但愿如此吧。。。丰尘,还有几日四州各大药会推出青年才俊比试就开始了,我舒州能出手的也就柳家的柳如依和你了。这些时日我忙于防治瘟疫,并未督促你学医一途,不知道你可有信心?” 丰尘,道:“先生,此次来舒州的都是各家药会的年轻翘楚,是否能夺魁我并无把握,也不去多想。但只要遵着医者仁心之道,能追随先生挽回这场瘟疫之灾,我想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欧阳德满意的点点头,道:“嗯,你心中无求名之念,也无逐利之想,身怀救死之志,又存扶伤之思,我心甚慰啊!!以后无论获得多大成就,能怀有这一片赤子之心就是传医道之本了。” 丰尘这些时日不但在学欧阳德留下的各类医书,还把常啸天所留的那本自己体悟的医书重复的翻阅。这也是应了格物致知之理,对医道一途有了新的认识,道:“先生,我义父当年曾在军中,也遇过瘟疫。《内经》中又有‘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但是我觉得并未尽然啊。” 欧阳德道:“哦,你这个想法很有新意,细细说来?我每每看医书,心中似乎也有这样想法。” 丰尘道:“我义父曾说过‘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我觉得很有道理,总是守着古法,却是治不了现在的疾病。需得有新的治病之法,去解决古法所治不了的疾病。” 欧阳德颇为震动,没想到丰尘在医道之途走的如此之远,似乎要打开心中一个久久未破的枷锁。道:“你说的没错,正是我近日之所想。说下去,说下去。” 丰尘想了想,道:“最近随先生出城,所见所得。诸多病症由浅入深,直至回天乏术。我想瘟疫过程中可以按病情浅深轻重不同的层次,逐层施策,区分以待。病邪由表入里、由浅入深,病情由轻而重之相,可以探查外感温热的病机。但所感病邪性质有别,所感病人反应各异。义父曾言‘温热病邪侵入体,一般先起于卫分,邪在卫分郁而不解则传变而入气分,气分病邪不解,以致正气虚弱,津液亏耗,病邪乘虚而入营血,营分有热,动血耗阴势必累及血分。卫分主皮毛,是最浅表的一层,也是温病的初起。气分主肌肉,较皮毛深入一层。营血主里,营主里之浅,血主里之深。’ 欧阳德口中不断念叨:“卫气营血,卫气营血。这真是见古人之所未见,言医家之所未言啊,你说的对啊,丰尘!”丰尘道:“这其实在先生最近几日所医病人中,先生已经是有此想法了。我只是受到先生启发,又结合之前义父所说,才有此言。” 欧阳德又道:“我若能见到你义父与他探讨一番,也是我人生之幸。这真是医之国手之言啊,我不及矣!!你速去将信送与城外崔先生处,顺便看看灾民疫情有无发展。我要好好思考,思考,格物致知确是需要一生不停。” 丰尘拿着欧阳德的信笺,刚出了德济堂大门就看见洛琬儿飞奔过来,人未到声先到了。“丰尘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丰尘道:“琬儿啊,我要去城外,送信给一位先生。”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 丰尘道:“什么好消息?” 洛琬儿道:“我把我姑姑叫来了,她说不定能解了你师叔所中的毒哦。你随我去一下,见见我姑姑。” 丰尘一听高兴极了,一把抱起洛琬儿笑道:“太好了,太好了!琬儿你太好了!” 洛琬儿娇羞满面,羞嗔道:“哎呀,你个大笨蛋,把我放下来啊!!被人看见多羞啊?”丰尘这才意会到,赶紧将洛琬儿放下。路人见两个少年人嬉闹,尽是看着他们微笑。丰尘自己也不好意的呵呵笑道:“琬儿,这这这。。。我就是太高兴了。” “好啦,好啦,我又没怪你。”洛琬儿轻轻捋了一下发丝道。 “哎呀,不好,左师叔不在舒州啊,这可怎么办?”丰尘焦急道 洛琬儿伸指点了下丰尘的脑袋,道:“说你是大笨蛋吧,我们辛苦盗药,那些药粉包包不都在你这里啊。” 丰尘拍了一下脑袋道:“哎呀,我这么把这么个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我这就去拿。”丰尘回去将从赵寒那里盗来的药包都拿了出来,交给洛琬儿道:“琬儿,这药我都给你。不过我现在不能去和你见你姑姑,我要赶紧的将信送出去。这关系城外几万灾民的生死大事,我会往城北去,你若着急可以到那里寻我。” 洛琬儿道:“好的好的,你去救人吧。我回去和姑姑说下,去城北寻你就是。” 丰尘心中急着送信,不由的展开身法急急向城外奔去,尚未到舒州北城门。一秀丽女子倏然回头,口中轻轻的咦了一声,随着丰尘追了过去。丰尘初时尚未察觉,出了城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渐渐的心境空灵,脚下不知所履,身形如随风而动。不由的入了那不知风乘我来,我乘风的境地。身后尾随的女子,心中极为诧异,只是随在丰尘身后十余丈。两人脚程极快,可是丰尘甩不脱身后之人,那女子也追不上丰尘。可是这女子心中存有极大疑虑,非得想追上问个明白。 丰尘身形潇洒,犹如闲庭信步。体内内力源源不绝,步伐中含有太虚宫绵绵之意,比洛琬儿之前教他的御风飘渡的身法更上一层。身后女子越跟越是心惊,数十里内尚能不落分毫,若是到三五十里,那可就不好说了。可是自家不传的轻身功法,居然被一个从未识得的少年使得如此炉火纯青,那份惊骇无可言状。 城外二十里,正是灾民聚集之所,丰尘来回奔走。看见了崔先生身旁的那位随行,驻下身形,上前道:“你好,我家欧阳先生已经将防治瘟疫的诸多事项已经注明,请交于崔先生。” 那人接下信笺,道:“好,我这就禀告我家先生。我家先生嘱咐,他已安排人去收购陈芥菜卤,请欧阳先生放心。这次瘟疫事关重大,他定当全力以赴,其中各类安排均按照欧阳先生意思来。只要能控制疫情,救民与水火,其他一切无需多虑。” 丰尘还礼道:“我定将崔先生嘱咐带回!” 那人笑了笑道:“这位小哥,若无其他事情,我就先去禀告我家先生去了。” 丰尘道:“没事了,我四处转转,看看疫情有无发展。” 两人分头而去,丰尘拿出囊中准备的湿帕,扎在面庞上。找了几处灾民聚集的地方,为几位已经病倒的灾民搭脉,询问了病情。又四周仔细查看,意识到灾民中病倒的人数又增加了不少。好像疫情的发展速度要超出预期不少,不由得更为担心起来。 心中还念着洛琬儿说要给左丘玄解毒的事情,就准备回城。看见瘟疫即将四起,一切都寄托在那个初识的崔先生身上,心中依旧是惴惴不安。 未走几步,忽然肌肤一阵寒意袭来。丰尘应变极快,抬手一掌‘风起云涌’。这一掌丰尘意随心动,气随意走。顿时掌风如啸,周遭草木震动,仿佛能引起山谷鸣应,身形急退。眼前一女子随着自己的掌风飘飘而退,那身形恰似‘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曼妙轻灵,随风摇曳。就听那女子道:“小贼,不要以为遮了面庞我就不识得你。今日若不说出你这轻身功法从何而来,定不饶你!” 第五十八章 战仙姝 天下奇毒 丰尘见眼前这女子避开自己‘风起雨涌’这一掌的身法,宛若孤鸿惊飞,栖止不定。身随掌风缥缈翩绵,游丝萦烟,似乎不带一丝人间气息。丰尘似乎知道这就是洛琬儿教他的‘御风飘渡’身法,可没想到能这般飘洒自若,有若缥缈鸾虹,蒙蒙袅空。就是这一避,丰尘反而对着‘御风飘渡’的身法似乎又有了新的明悟。那女子见丰尘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下暗恼:‘这男孩好生无礼,居然这般看着自己。’拔出腰间短剑,迅捷的一剑刺出。那短剑寒光灵动,阳光下精光点点,直奔丰尘面庞而去。丰尘见剑光一闪,脚尖微点,飞身后退。可那剑来势极快,瞬间已到面前。剑尖微挑,将丰尘遮面的湿布给挑了开去。幸好丰尘反应迅捷,那剑法余劲已消,可丰尘却是惊的一身冷汗。那女子毫不停歇,招招抢攻,丰尘双眼仔细看着她不停变换的身法。那女子心中认定眼前这半大孩子色胆包天,她招招致命,这人居然眼神还敢这么肆无忌惮。丰尘熟知那女子的身法,虽然精细处还有不足。但是进退之策,内息之法却是了然于胸。避招也是险而又险,却往往在间不容发处避过。那女子每每见到丰尘用自家不外传的身法避开自己的招式,心中就越发着急,再加上那一双死死盯着自己身体的眼睛。恨不得当即一剑将对方刺个窟窿,才消解得心头之火。开始丰尘避招还是有点狼狈,随着对‘御风飘渡’的身法体悟越深,身法越是显得更为流畅顺遂。那女子也是越打越是心惊,心道‘这人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自家轻身功法,怎么还越使越顺了?比之自己那也是不遑多让’。丰尘内力绵密悠长,后劲反而更是显现出来。无论那女子如何变幻身形,他现在总是能轻易避开。虽然不似那女子如凌波仙子般的脱尘,可是却又多了几分洒脱自如的儒雅。那女子奋起一剑,身形如流光星矢直奔丰尘胸口袭来。丰尘内息急转,身形飘飘在空中三个转折,落在了五六丈之外。 那女子见丰尘将自己的身法运用如此纯熟,虽然这三个转折不如自己那么圆转,可要想一下倒纵出几丈之外也是不易做到。越是如此,越是心焦。越是心焦,出招越见散乱。本以为丰尘小小年纪,内力能有几分,谁成想这内力的绵厚恰恰是丰尘的长处。几次急急抢攻,内息也不如开始那般运转如意了。几十招下来,丰尘只退不攻,虽迭遇险招,可总能化险为夷。那女子知道,若是对方现在攻过来,恐怕自己十招内就要败在对方手下。当即收执短剑横立胸前,额头上微微的冒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急促,一双妙目狠狠的盯着丰尘。 丰尘见她停下手来,一脸诚恳的问道:“你怎么不打了?我还想再和你学学呢。” 那女子以为丰尘故作姿态,嘲笑自己。气道:“你偷学我家传身法不算,功夫高怎么了?就这么欺负人的?你一脸色相,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有本事来杀了我算了。”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不由得嘤嘤的抽泣起来。 丰尘哪里经过这般场面,知道这女子必然和洛琬儿关系甚近。明明自己很客气,那般要命的剑法下,都没还手。这怎么还哭起来了,还说自己一脸色相。丰尘一生接近最多的女子除了自己母亲,就是洛琬儿了。这般光景之下,简直是束手无策。 遥遥的有两个身影逐渐走近,丰尘眼力极佳。看见是洛琬儿和另一个女子,忙大声喊道:“琬儿,快来,我在这边呢。” 洛琬儿闻声当先飞奔过来,大声道:“丰尘哥哥,我把姑姑也给请来啦。咦,琦澜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你怎么哭了啊?”说话间蔚子书也已经来到几人身边。 蔚子书轻声笑问道:“哎呀,堂堂御风仙姝,怎么哭了?” 那女子正是洛琬儿口中的御风仙姝项琦澜。项琦澜指着丰尘道:“这小登徒子,不是好人!是个色鬼。” 丰尘委屈道:“我怎么成色鬼了啊,你一路从城里追我到城外。半路又偷袭我,要不是我躲的快,都不知道要被你扎多少个透明窟窿了。” 洛琬儿急道:“都别吵了啊,怎么回事嘛。细细的说了听听。” 两人虽然各说各的,不过一会也就搞清了。项琦澜是疑心自己的不传身法被谁偷学,丰尘是见项琦澜身法更为玄妙,只是一心钻进了武学里面去了。洛琬儿笑道:“都是自己人嘛,不打不相识,琦澜姐姐都是我不好,我把你教我的身法也教给丰尘哥哥了。” 项琦澜道:“圣姑,你教就教了吧,这小子已经快青出于蓝了。” 丰尘诧异的问道:“圣姑?!!琬儿,什么什么圣姑?” 洛琬儿岔开道:“没什么呢,就是琦澜姐姐和我闹着玩说的。对了对了,这是我姑姑,你随我就叫她子书姑姑吧。” 丰尘见是洛琬儿长辈,连忙正色深施一礼,道:“晚辈丰尘,见过子书姑姑。” 蔚子书见丰尘虽未成年但是丰神俊朗,一双眼睛深邃清澈毫无邪气。年纪轻轻居然能在项琦澜急攻几十招的情况下丝毫不落下风,当真是年轻一辈的俊才了。心道:唉,若不是这孩子是汉家人,和我们的圣姑倒是。。。。 蔚子书依旧面色清冷,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道:“你的架子倒是不小,还要琬儿带着来见你啊。” 丰尘回道:“还望子书姑姑勿怪,这城外瘟疫初犯,先生嘱咐我一是来送信,二是看一下是否疫情有变。这事情甚急,这才不得不先赶到城外了。” 蔚子书心道:‘这孩子心思沉稳,不先想着自己,倒是先想着这些灾民,还真是难得。’ 洛琬儿插道:“哎呀,你们俩怎么还说这些没关紧要的,姑姑快说说,丰尘哥哥的师叔应该中的什么毒啊?”丰尘也是眼神热切的看向蔚子书。 蔚子书道:“按琬儿说这毒性,又看了你们盗来的这些小纸包,恐怕中的是百涎千香之毒。这毒混杂了蛇毒与花毒,无色无味,一旦吸入毒侵肺经,人呼吸逐渐衰弱,的确是一味很不错的毒药。” 丰尘心下纳闷:‘毒药怎么还是很不错了,分明应该是阴险狠毒啊?’可是他又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可是江湖上玩毒的第一人,这毒药越是阴险毒辣,她越是欢喜。当然说这百涎千香是一位好毒药了。 又听蔚子书道:“这百涎千香之毒,其实是由九种蛇毒杂以九种花毒配制而成,甚是难解。如果不是亲见中毒之人,还要知道是哪几种蛇哪几种花。配错解药那反而激发毒性,就再难解毒了。” 丰尘心下焦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蔚子书看了看洛琬儿,道:“你们两个孩子,犯险盗药。这里其中一包应该就是百涎千香的解药,不过我还是要亲见中毒之人。一是确认是中了这个毒,还要看看是哪几种蛇毒花毒,才能确定解药是否对症。” 丰尘心下大喜,知道左丘玄的毒应该能被解掉,道:“那我先谢谢子书姑姑了。左师叔说过待我药会比试之时还会来舒州的。这几天就要开始了,我想他一定会来的。” 蔚子书道:“天下之毒,何止千百种。要说天下最毒的毒药,其实是。。。” “快说快说,天下最毒的毒药是什么啊?”一个苍老又滑稽的声音传来了。 洛琬儿和丰尘头都未回,齐声道:“岳之谦、岳之和!!!” 只见两个老头,一脸嬉笑,道:“你们两个小娃娃还记得我们啊。对了对了,你快说快说,天下最毒的毒药是什么啊?还有,你这个男娃娃,说的什么比赛,好不好玩啊?” 蔚子书知道眼前这两人就是谦和二老,一身武功也是出类拔萃。只是一生嬉笑江湖,亦正亦邪,无帮无派。 洛琬儿最喜欢这两老头杂七杂八的胡说一气,笑道:“我知道一种毒药,可厉害了。” 岳之谦道:“小姑娘你快说,到底是什么毒药啊?” 洛琬儿想了想道:“半月,这个毒药可厉害了,中了这个毒,就不能再吃肉了,吃了就会死掉。” 蔚子书、项琦澜和丰尘心头暗笑,知道洛琬儿实在开玩笑。半月,其实就是个胖字颠倒过来,既然已经胖了当然就不能再多吃肉了。 岳之和,道:“这个毒没听过,不过想来不能吃肉实在是痛苦。可是只要不吃不就死不掉嘛,这个不算最毒的。” 岳之谦表情严肃的想了想,道:“嗯,此言有理,这个的确不算。” 洛琬儿又道:“那百步红莲呢?” 岳之和,道:“没听过,这个又是什么毒药啊?” 洛琬儿道:“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过。中了这个毒啊,脚就先烂掉了,走在路上印下的血迹就像莲花一样。走到一百步就没命了,所以叫百步红莲。” 蔚子书知道这是洛琬儿在胡说八道,天下哪有什么百步红莲的毒药。 岳之谦道:“这个毒药也不行,非要从臭脚丫开始烂起,不好不好。” 蔚子书道:“你这两个老头,毒药再毒,不会下毒有什么用。用毒的方法千千万万,你不会下毒,就算你有中者立毙的天下奇毒。你不会施展,那还不是毫无用处。” 岳之和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说的这么好,为啥不露两手我看看啊。” 蔚子书冷眼看着岳之和道:“谁说我没露啊,只是我露一小手你没看见。” 岳之谦,道:“你瞎说,哈哈,我怎么没看见,啊哈哈哈。什么妖怪!!我。。。。哈哈哈,他妈的笑什么啊,哈哈哈哈。哎呦,我要笑疯了。” 岳之和瞪着眼睛,张大嘴巴一脸惊恐。道:“你你你,给我兄弟下什么药了?” 岳之谦,笑道:“咦,哈哈哈哈,我才是兄长,哦呵呵呵。。。。怎么啊哈哈。。变成你兄弟了?” 蔚子书道:“你兄弟,要么你兄长中的是笑三日,从现在算起,疯笑三天,直至肺气枯竭而死。” 岳之谦就算内力深厚,可是无论如何也遏制不住狂笑。这笑声不止,心胸气短甚为难受。眼泪鼻涕都笑了出来,道:“啊哈哈哈,我太难受啦,哈哈哈,给我,哦嚯嚯嚯,给我,哈哈解毒啊。” 岳之和道:“快解毒啊,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蔚子书道:“你动手试试,看看我能不能让你哥俩一起乐呵。” 岳之和道:“别别,我们又没得罪你。” 蔚子书道:“是你让我露两手的,这又不能怪我。” 岳之和道:“好,好,我认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赶紧的解毒吧。” 蔚子书道:“谁说我没解啊?”手一指,道:“你看他还笑不?” 说话间,岳之谦收了笑声。一脸的鼻涕眼泪,直愣愣的看着蔚子书,还真被这神鬼莫测的施毒手段给吓的不轻。 岳之和,忽然想到一人,脱口道:“你你,就是,九。。不不不,是天韵妙手!!” 蔚子书双眉微挑,道:“正是。” 岳之谦大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指着岳之和道:“都怪你,非要她露两手,结果第一手都露我身上了。为什么还有一手不露给你啊?” 岳之和道:“我可不要,谁想中毒啊。” 蔚子书道:“这天下第一奇毒,你俩说说,到底是什么啊?” 岳之谦道:“我知道,可是不能告诉你,呵呵呵。” 岳之和诧异道:“不好,你的余毒未消!!怎么还笑呢?” 岳之谦骂道:“滚蛋,乌鸦嘴!!谁毒未消,人家天韵妙手解得毒还能没消?!我是自己乐呵的。”说罢又冲蔚子书谄笑一下,一张老脸挤出的笑容倒也真够滑稽。 岳之和道:“那你乐什么?” 洛琬儿十分好奇,岳之谦说的天下第一毒,问道:“岳之谦,你说说这天下第一奇毒,是什么?” 岳之谦道:“好的。”可是看洛琬儿那如花似玉的面庞,纯真无邪的眼神,又道:“不行,不行,你女娃娃不知道的好,下毒总不是好事。”忽然又见蔚子书看向自己,又忙道:“嘿嘿,其实有的时候下毒也未必是坏事。”蔚子书见他畏惧的样子,心下也是好笑。 洛琬儿扫兴的道:“不说就算,我还不乐意听呢。不过你刚才说的对,下毒未必是坏事,比如去毒一毒什么贪官污吏,恶霸豪强什么的。” 岳之谦道:“你说的没错,果真没错。下毒就是要毒一些大坏蛋,那就不是坏事。只要不去毒好人就行。” 岳之和道:“你我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下毒。还知道什么事天下第一奇毒?” 岳之谦说的这天下第一毒药也是忽然想到,就想说出来,心痒难搔憋的好不难受。问道:“唉,你这女娃娃怎么不问我天下第一奇毒是什么啊?” 洛琬儿白了他一眼,道:“哼,你又不说,我问了也是白问。干脆,我也不想知道了。” 岳之谦双手连搓,道:“你这个男娃娃来,老夫我告诉你。知道了这天下第一奇毒,让你受用一生。” 丰尘笑了笑,上前道:“那你告诉我吧,什么是天下第一奇毒啊?” 岳之谦道:“你附耳过来。”丰尘刚刚凑近,岳之和也将脑袋伸了过来。岳之谦在丰尘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两老一少顿时笑作一团。 丰尘,擦了擦眼角泪水,笑道:“你这个也太损了吧。哈哈哈!” 岳之谦得意至极,昂着脑袋道:“那是啊,我老人家这么多年,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天下奇闻异事不知道晓得多少,那见识还不是满肚子的!” 丰尘道:“光知道这天下第一奇毒有什么用,有本事要能使出去才行啊。你自己说的要去毒一毒坏人才好的。” 岳之和插嘴道:“那你说说,哪个是坏人?还有我哥俩办不到的事情!!” 丰尘想了想,道:“舒州驿馆里住的几个人不是好人,不过武功高强,你们不一定打得过,万一被抓到说不定会被人吊在树上。嗯,舒州的城令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人家是官老爷,你们未必敢得罪。还有城里有个恶霸叫徐天雄,是太守的儿子,也是黑白通吃,你们是不会去惹的。我想想还有什么坏人啊,对了,这些天北边安国过来的陈家医生,助纣为虐,也不是好人。不过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们说不定顾忌这一层,也不一定会去的。实在不行你们这两天路上随便抓个小偷,用你说的天下第一毒试试看也未尝不可。” 岳之谦,岳之和被丰尘一激,大声道:“抓个小毛贼有什么意思,用毒药灌倒他嘴里,还叫什么下毒啊?!你这是瞧不起我哥俩啊。你刚才说的舒州驿馆里没有好人是吧,还有那个当官的,对了还有那个姓徐的恶霸,还有个姓陈的郎中。行!!你小子给我俩等着,我要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让你看看什么叫下毒无影无踪,灭害替天行道!”说罢甩开大袖就向城里走去,边走边回头,指着丰尘道:“你小子给我们等着,让你知道我老人家什么叫下毒,让这第一奇毒的威力显示给你看看。” 丰尘笑道:“好的,我等着二位妙手下毒。” 洛琬儿项琦澜是十分好奇,而蔚子书对毒药十分着迷,也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洛琬儿急急追问道:“丰尘哥哥,那两个老儿到底说的什么毒药啊?” 丰尘听完,捂着肚子又大笑了一会,道:“那老儿太损了,他要用蒙汗药配巴豆霜。说中了这味毒药的人会睡着了拉一炕。哈哈哈哈。。。。” 洛琬儿听完哈哈大笑,直笑的面红气喘。蔚子书红着脸,道:“呸,我还当是什么毒药,原来是这么下贱的手段。” 项琦澜也是甚为不齿,道:“这馊主意也真够这老头想出来的。” 蔚子书道:“你知道这两人是谁吗?江湖闻名的谦和二老,这下舒州城估计要被他俩闹得鸡飞狗跳了。” 第五十九章 宴宾朋 无妄之祸 “欧阳啊,这几日你可真够忙的啊。老朋友来了,你也没怎么露面啊。”舒州药会正堂,连惠山拄着拐杖笑道。 连惠山辈分可是和欧阳德父辈一代,虽然自称老朋友,可是语气却是和晚辈交谈一般。欧阳德从百药千方那里已经听说了,倚老卖老的抱怨了自己一通,笑道:“连老会长,确是我失礼,这几日忙着城外灾民流疫之事,当真是焦头烂额啊。不当之处,还望连老海涵啊。” 连惠山摆了摆手道:“哎,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为医者天下一家,除病防灾本是天经地义。”一番话说得倒也是冠冕堂皇。一旁的安国陈家家主陈闻仑侧立一旁,捋须微笑。 欧阳德对陈家本无好感,只是为人甚有涵养,当即笑对一旁的陈闻仑道:“闻仑先生,不远千里来舒州,我和连老会长本该尽我南方诸位医家的地主之谊。百药千方二老多次去请,机缘不巧,你都不在,今日可要给我等一个机会啊。今天晚间我在得贤楼可是早早的就定好了雅间,一是叙叙旧,二也是给几位赔罪。” 陈闻仑也是久经世故的人,听得出欧阳德一番滴水不漏的话语里还是带了那么一点,对他北方来的人的不屑和猜忌。笑道:“欧阳先生,这次干脆让我们三家的晚辈都一并来,让小辈们也熟悉熟悉。不日就是比试了,比试归比试,下了台还都还是朋友。我们比的医道、药道,又不动刀动枪的,不会伤了和气。” 连惠山笑道:“甚好,甚好。我还真想见识见识欧阳家的小弟子啊。” 欧阳德知道,这陈闻仑城府极深。自从上次陈思补药会考察败于丰尘,这作为家主的陈闻仑是一定知道的。他说是小辈们交交朋友,其实是想先探探丰尘的底。道:“也好,让他们小辈多交往交往不是坏事,那今晚上我让人去请两位,还务必赏光啊。” 连惠山呵呵笑道:“老头子我是一定去的,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孙子弘济我也一并带来。欧阳为人正,医道深。着小子一贯傲气,你要多多敲打敲打他,煞煞他这股傲气。” 陈闻仑道:“这既是我提议的带着小辈,那我也定将思补带上。到时候还望欧阳先生多多提点提点这孩子啊。” 欧阳德拱手道:“哎呀,这是捧我了,二位家学渊源,我又如何能胡乱指教啊。” 连惠山摆了摆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还真想尝尝这舒州的美味佳肴啊。哈哈。。。” 陈闻仑,道:“那我也不打扰欧阳会长了,这几日往来人多,我就和连老会长先走一步,晚上再来叨扰。” 欧阳德将连惠山和陈闻仑送到药会门口,见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心中不由嘀咕:‘这连惠山老会长,素有风骨。怎么和北边来的陈家打的火热,莫不是和北边陈家穿了一条裤子?若是这两家联手,这局势可就危险了。’ 马车上,连惠山道:“陈家主,这次我本不该来,若不是我这几家分号在北边都被封了。本来千难万难了眼看开不下去,这还是赵公子出面,这才一路畅通。这次各地药会比试,你我二家就像是你我这般,在一辆车里了。” 陈闻仑道:“连会长,我之前还真没想到,一直跟着我们陈家竞争的那几家还是您这尊大神在身后啊。哈哈哈” 连惠山摇了摇头道:“嗨,这年月,谁不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啊。能好好活着就不易!” 两人在车里聊着,进了客栈。客栈门口一个老头也跟了进去,小伙计刚想过去看看是谁,怕他打扰了客人。上房客家要求多,给的赏也多,丝毫怠慢不得。可刚迈步进了后院,再想找人可那老头像空气一般消失了。小伙计揉了揉眼睛,嘀咕道:“见了鬼了,明明看见人进来的,怎么就没有了?!!” 徐府,徐天雄正一脸不情愿的坐在下首,府里的官家,账房也低着头站在一侧。徐天雄那披着虎皮的大椅上正做着一个人,面上阴冷的看着几人。就听他道:“嘿,不错啊,这椅子不错,这虎皮也不错嘛。我不让你待在庐江,就是怕你为人张狂惹祸上身。我多次家书,现处战火多变之际,惟当隐身于市,不可稍露锋芒于外。”伸手重重的拍在椅子上,大声道:“你看看这里,哪里还有个样子,和山中土匪有何区别?我这几年来看透了世态,实在害怕官场风波的危险,我身为太守都谨小慎微。要不是家里家外还有许多生意往来,一大家子还要我扶持着走下去。我都经常想到要及早抽身,以免惹祸。你你你,简直要气死老子了。”此人正是庐州郡太守徐贤。 徐天雄平时欺男霸女的,可是甚是害怕他这个父亲,坐在下首嘟囔了几句。徐贤眼睛一瞪,喝道:“有话大声说,支吾什么!!” 徐天雄壮胆道:“我不就是弄了张虎皮披在椅子上嘛,再说我也正经的做生意的。” 徐贤语气一缓,皱眉道:“哦,你还做生意,说给我听听什么生意?” 徐天雄道:“我在赌场认识的两个朋友一起做的生意。” 徐贤骂道:“瞧你认识的人!!” 徐天雄脖颈一缩,道:“现在大周和北边打仗,我们从江南运竹子到北边,做成箭矢卖给赵国。北方竹少,每年用度极大,这笔生意定是好做的。” 徐贤心中大怒,道:“蠢货,我问你,这竹子怎生运出关隘?可有官方货引?现在交兵,你可晓得新任三公之一的崔太尉将这竹子列为严控之物?” 徐天雄涨的满脸通红,徐贤所问一概不知。抬眼看了下坐在虎皮椅上的徐贤,又立刻避开视线,道:“那日喝过酒后和冯二马和贾西贝两人谈天说到这个生意的,他二人说他们出大头,我出小头。他们出四千两银子,我出三千两银子。我想他们出的银子比我多一千两,当不得假,就支给他们了。” 徐贤听完破口大骂:“愚蠢,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东西。你是猪脑子啊!!这两人名字就是假名,那二马不就是冯字,那西贝不就是贾字吗?!!还他们出大头,你个蠢货就算他们出钱,每个人也都比你出的少啊!你最近可还看见这二人?” 徐天雄道:“他们拿了银子,说是去赵国打探行情去了。” 徐贤长叹一声道:“老子的家早晚要败在你这畜生的手里!!” 徐贤有气无力的指了指管家,道:“这事先不管了,今晚我邀了赵公子几人来府上。你去安排一下将请柬送过去。对了,天雄你亲自去舒州府衙,去叫一下周城令一并过来共赴晚宴。就让他午后过来便好,我也好休息休息。” 徐天雄巴不得赶紧离开,免得被继续呵斥。点头称是,道:“我这就去安排。”心想:‘今天当爹的请这么多人,居然还有我不认识的,估计都是要员。菜品一定要好,干脆做点好事,我得亲自去后厨安排安排。’徐天雄在自己府上那是说一不二,家人也是生怕他狗熊脾气犯了,轻则喝骂重则皮鞭的,他说的事那是丝毫不敢怠慢。来到后厨,几个帮厨的连忙站起。徐天雄伸头看了看道:“你们几个听真了,今晚府上要来几个重要客人。过会从得贤楼请来的厨子,你们都给我帮衬好了。谁他妈的而要是今儿晚上出个差错,我打断谁的腿。给我都准备点硬菜,得让我爹和几个客人吃开心了。”几个下人,诺诺称是。徐天雄又大声喝道:“都他妈的听见了吗?”几个下人才大声道:“是,听见了。” 徐天雄为人甚是粗俗,可是为饱口腹之欲,在吃的一道上倒是颇下功夫。进了后厨又看了看预备好食材,抬眼见驼峰熊掌山珍美味是应有尽有,口蘑竹笋种种配料也预备停当。点了点头出门去了舒州府衙,一路上打马而去,丝毫不避让路上行人。下得马来,敞着团绸的褂子,顶着肩膀,歪着脑袋。刚到舒州府衙门口,吸了一下鼻子,一口浓痰吐在门前的石狮子上面。一摇三晃的抬腿就迈了进去,门前有个新来兵丁,并不知道这徐天雄进舒州府衙如进自家后院。横刀挡在面前,拦住徐天雄的去路道:“什么人?衙门也是你随便闯的?” 徐天雄三角眼一翻,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他妈的也不看看大爷是谁!别说你舒州府衙,就是太守府衙老子也是想进就进!”那兵丁也是个浑人,哪能吃着亏。当即抽出腰刀,抡刀就砍。那徐天雄本想自己报出名号吓吓这个兵丁,谁成想这家伙拔刀就砍。甩开膀子缩头便躲,一边躲一边喊:“周叔,周叔唉,你家当兵的要砍死人啦。我要掉一根毛,看我爹怎么说。快他妈的来人啊,哎呦,你妈这刀差点砍到老子。”后面众人一听前面鸡飞狗跳,连忙出来。班头一看,心里顿时凉了一截。大声喝止那个兵丁,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你瞎了眼啊,这是徐公子,周大人的上宾。要是伤了一点皮毛,老子砍了你的脑袋。”那兵丁也是害怕,莫名其妙的挨了两嘴巴了。徐天雄急着要进去请周泰,上去又踹了那兵丁一脚,道:“你他妈的,胆子不小。等老子忙完的,再来收拾你。”那班头为甚是机敏,向那兵丁挥挥手让他赶紧走。自己在前面带路,引着徐天雄进了后堂。 徐天雄见了周泰,大咧咧的坐下,道:“周叔,我爹今天请你过府,说还请了什么赵公子的。” 周泰一脸谄笑,道:“哎呀,府君已经到舒州了啊,我这居然还不知道。天雄啊,我这就和你一道去,拜谒府君。” 徐天雄横着眉毛,笑道:“我爹说了,他这次轻车简从来就是免得惊扰百姓。也担心影响周叔您处理公务。见我爹嘛,周叔不急一时的,晚上请客这中午还没到,我回去先去安排安排。若是有事和我爹商量,午后过去变成。”说罢一撸袖子,晃荡这两个膀子,就出了厅堂。周泰笑了笑,心道:‘唉,府君何等人物,就是生得这大公子偏偏就这般泼皮。’ 午后日头刚过,周泰乘轿来到徐府。此时大门已开,早有家人立在门旁。见是城令来府,那管家亲自前去将周泰带到书房。周泰见徐贤正品茗读书,连忙上前一拱,双袖垂地。道:“下官周泰见过府君大人。” 徐贤笑道:“唉,你我现在不在朝堂之上,不必多礼。来,坐下叙话。”又命下人给周泰上茶。 周泰谢过徐贤,半身入座。就听徐贤说:“你给我书信我都看了,你做的很好。能想到为朝廷分忧,这就是为官本分。这药会之事你不敢擅作主张,请我来主持,说明你心中不敢越矩,甚好。况且这事本就是赵公子所托,我也理当过来。” 周泰见徐贤这么说,心中甚是高兴。道:“一切唯府君马首是瞻。” 徐贤捋须,笑道:“嗯,你我为官一是为朝廷,二是为百姓,可是也得为自己考虑啊。做事情需得左右逢源,才能圆转如意。我引你认识赵公子,那是要给自己留下后路。可是两国交兵,这战场上的事情那是风云突变的,谁能说好这事呢。朝廷有新动静,你可晓得?” 周泰道:“还不得知,还望府君指点。” 徐贤道:“这有什么指点的,你可知道我扬州刺史崔大人?” 周泰道:“知道啊,这可是府君的同窗啊。” 徐贤笑道:“现在可不能叫崔大人了,见面得称呼崔太尉还领扬州刺史。” 周泰听得一惊,手中茶盏差点没拿稳,道:“太尉!!那可是当朝三公之一,掌管天下兵马大权啊。这朝中权势恐怕不逊于曹公了啊。恭贺府君啊,这朝中有崔太尉为同窗,以后这不是更是方便啊。” 徐贤道:“哎,还要再看看,你可懂得?” 周泰回到:“府君的意思是?” 徐贤道:“崔大人为人耿直,性格是宁折不弯,又是极力主张不与赵国求和。当今圣上龙体欠安,曹公主持朝政虽甚得圣上之心,可是天心难测。命崔大人任太尉,何尝不是帝王之术啊。所以,要等等不要急着靠过去啊。” 周泰一脸恍然大悟,道:“还是府君思虑深远。” 周泰这马屁拍的不落窠臼,说的丝毫不着痕迹,徐贤听得却是心花怒放。摆了摆手,故作谦虚之状,道:“哎,这无非是在官场待久的缘故,只要做到三心即可。” 周泰忙道:“是哪三心啊?还望府君指点迷津。”徐贤道:“潜心观察,用心体悟,细心为之。”两人聊着官场上的事情,时间过的甚快。不时,日头偏西。徐贤对周泰道:“时辰差不多了,走!我俩到门前迎一下赵公子。” 两人刚出了一进院子,尚未出门,赵寒、乌青剑一行五人已经进来。赵寒笑道:“我等今天叨扰徐大人了啊。”巴尔扎自打进了徐府,看见上次被自己一顿胖揍的人,要不是挥手打招呼,要不就是点头龇牙一笑。赵寒心中纳闷,心道这浑人居然还能识得点礼数。徐府一众下人,护院看到巴尔扎打招呼,也只能尴尬一笑算是回礼。 徐贤道:“赵公子说哪里话,徐某设的是家宴,几位又何必客气。赵公子,请。” 赵寒道:“徐大人,周大人请。” 一众来到后堂,见一切都已经收拾停当。屋内吊着九盏琉璃灯,大厅四周还有八座六角宫灯分置各角,屋内恍若白昼。中间一张红檀圆桌,桌上八品冷碟已经上桌,有荤有素,有黄有绿。无须闻味,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桌上整齐放置的十余套粉彩餐具,配以银器,端的是富贵华丽。众人一致推赵寒坐了首座,众人依次坐定。徐贤道:“此处乃我儿天雄所住,今晚赵公子和几位高人能来赏光真是蓬荜生辉啊。诸位今天我们不论官场之礼,只叙朋友之谊。” 赵寒笑道:“徐大人,这既然是贵公子之府,何不一同上桌,共叙佳话啊?” 徐贤怕徐天雄生性粗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反而惹出笑话。道:“不满诸位,我儿自小读不下书,胸无点墨天生一个粗性,怕是会惹得诸位不高兴了。” 赵寒笑道:“徐大人哪里话,我们来了主人家吃饭。主人却上不得桌,传了出去倒要说我赵某识不得礼数了。” 徐贤见赵寒话已至此,招了一名侍女,道:“去,将天雄叫来,让他认识认识赵公子和当世几位高人。”那侍女应声而去。 说话间,几道菜已经陆续上桌,刚端上桌子就闻到异香扑鼻。赵寒虽贵为赵王公子,可北方胡人在吃这一道上并不甚讲究。甚至赵国皇帝的膳食,也不见得能比的上南方豪族菜点来的精致。巴尔扎指着一道菜甚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菜,怎生这般香啊。” 徐贤笑道:“这舒州可是周大人的辖地,这地方名菜还请周大人说说啊。” 周泰看了一眼笑道:“那我就说说,这道菜唤作侍郎豆腐。将那豆腐两面去皮,利刃切成一十六块,晾干后用猪油略煎。在配以甜酒,其中更需大虾米一百二,先滚泡一个时辰,在上秋油一杯,上锅同滚。配以细葱,半寸左右,一百段。然后慢起锅。这才葱香扑鼻,嫩滑爽口啊。” 巴尔扎张大嘴巴,道:“这一道菜这般麻烦,虽然我口水都快流出,可经你一说倒似舍不得吃了啊。” 众人皆笑,这当口徐天雄一脚跨进门来,抬眼就先看见那山一般的大汉巴尔扎。巴尔扎认识徐天雄,冲他龇牙一笑。徐天雄吓的小腿一软,“哎呦”一声叫唤,噗通跪在地上。赵寒心道:‘这南方礼数甚多,看来徐贤治家极严。虽然有贵客临门,可也不至于行这般大礼啊。’ 徐贤见徐天雄进门就跪下,老脸一红,喝道:“天雄!好端端的跪下做甚?!站起来说话。”其余众人尽皆回头看向徐天雄。皆是吃了一惊,那日得贤楼几人飞奔如厕之事历历在目。一个个将徐天雄从茅厕扔出,现在居然在人府上吃喝,顿时觉得异常尴尬。 徐天雄抬眼一看,只觉得都是面熟。稍作回忆当即想起,手指向乌青剑、储相言和智云上人口中不由得叫道:“咦,哎呦,嗬。。。” 徐府后厨,忙的热火朝天,后面还有徐天雄安排的几道硬菜尚在准备,什么五丝驼峰,一品里脊都还未上锅。就见后厨门口,一个老头伸头看去,一脸贼腻兮兮,不停口吞谗涎。 第六十章 遇周公 风雨磅礴 储相言心思灵敏,忙离坐道:“原来这就是徐公子啊,那日得贤楼一见,你我不识,原来缘分至今日才到。我等随赵公子应徐大人之邀来府做客,今日再次得见徐公子英姿,当真是荣幸之至啊。哈哈哈” 徐贤何等人物,一看便知之前定是有所误会的。道:“天雄,赵公子乃贵客。其余几人都是当世高人,你来认识认识。” 徐天雄虽然粗俗可并不是彻底的蠢材,知道他父亲都当做上宾的定是达官显贵之人,支支吾吾的上桌。徐贤手一挥,几位侍女手捧酒壶给众人面前酒杯满上。只见那杯中之酒,满溢不洒、纯净透明、醇馥幽郁。徐天雄捧着酒杯一一给几人敬酒,美酒入口,是幽雅细腻,丰满醇厚,回味悠长。巴尔扎直呼好酒,其余几人也是喝的频频点头。徐贤知道这一桌酒菜是徐天雄安排,见几个客人喝的高兴,自己很是满意,顿时觉得自己儿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后厨内请的得贤楼大厨正忙的不亦乐乎,几个帮厨的也是手脚不停。刚才在门外口吞谗涎的正是岳之和。老头实在顶不住香味,干脆大摇大摆走进去,摆足了气势,道:“你们几个听好了,我是赵公子安排来的。每道菜我要先尝尝,以防被人下毒。” 大厨等人见这老头颇有气度,也早有听闻皇帝御膳都有太监先行试菜一说,也就并未阻拦。不一忽儿老头只是觉得一股奇香钻进鼻尖,不由得食指大动。问道:“这是什么菜,怎生那么鲜香。”那大厨甚是得意,这可是他最拿手的几道菜之一,不由面露得色,道:“这位爷,我这是要做五丝驼峰。”那坐锅热油炝锅,葱姜下锅炒勺翻滚,辅以火腿、玉兰片、冬菇、鸡脯丝,翻炒之下汁浓味厚,汁水紧紧抱住食材。大厨甚是留心,单独装了一小份给岳之和。道:“您赶紧的尝尝,行了就端上去了” 那五丝驼峰热油翻炒,看似没有热气可远比滚水来的火热。岳之和丝毫不惧,连筷子也不用,端起小碗唏哩呼噜全倒进嘴里。那大厨甚是惊骇,大声道:“烫啊!”。可是一碗五丝驼峰早就进了岳之和嘴里,老头含含糊糊,只是连连竖着大拇指。那大厨见岳之和一碗滚如热油的五丝驼峰下去丝毫无伤,惊诧的是目瞪口呆。傻傻的挥了挥手,让下人将盘子端去正堂。 徐贤赵寒众人正酒酣耳热,可这盘五丝驼峰刚进屋,那股香气顿时让人住了口舌。赵寒不由问道:“徐大人,这道菜是?” 徐贤笑道:“这道菜唤作‘五丝驼峰’。” 赵寒笑道:“哦,驼峰。这骆驼可是西北苦寒之地所生,在南边不多见啊。” 徐贤呵呵笑着指着盘子道:“赵公子,可别小看这一个盘子,可是耗费了两只骆驼啊。” 赵寒虽身为赵王府公子,可是听说这一道菜就耗费了两只骆驼也是无比惊诧。不过也为南方官僚如此奢侈无度,而深感周朝大厦将倾。 徐贤道:“古语有‘翟釜红烧”紫驼峰”,水晶盘进”赤尾鲤”,今天没有赤尾鲤,不过这紫峰驼倒是有点。来来来,趁热大家都动筷子。”驼峰肉质细嫩,丰腴肥美,佐以山珍辅料,配上精细刀工。大厨掌握的火侯恰到,上盘是色形俱佳,一口下去脂溢流香,丰润鲜嫩,独具风味。 储相言道:“我记得有诗云‘驼酥鹅黄出陇右,熊肪白玉黔南来’,这驼酥是不是说的就是河西驼峰?” 徐贤道:“是不是河西驼峰我就不得而知啦,不过想那西北河西之地也是水草丰美,物丰粮饶,不逊江南。想必此地骆驼也是膘肥体壮,那驼峰也自必更是丰腴啊。做出菜来,定然更具风味。赵公子,不知是否如此啊?” 赵寒微微笑道:“骆驼此物身高力大,甚能吃苦,托运东西更是强过骡马几倍不止。在大赵,这骆驼不是迫不得已一般是不去食用的。” 徐贤略显尴尬,捋了捋胡须笑道:“赵公子所言极是,就如南方,耕牛也是不得宰杀的。大周的律法,官私马牛,为用处重,牛为耕稼之本,马即致远供军,故杀者徒一年半。这点倒是和大赵颇有相通之处啊。看来这治理天下虽有小异,却趋大同啊。” 赵寒道:“徐大人这次能来舒州,还盼在药会会长比试上主持大局啊。” 周泰接口道:“赵公子,徐大人此次可是专程为此事而来啊。” 赵寒道:“徐大人做事情雷厉风行,大周没有用好徐大人真是识人不明啊。以徐大人之才,一个太守也真是埋没了啊。” 徐贤听出赵寒的意思,心中也是大喜。两人相视一笑,无需深言皆是心知肚明。徐贤道:“天雄啊,再去后厨看看,多多催促一下。” 徐天雄应声,晃着膀子去了后厨。徐贤摇了摇头,指着徐天雄背影道:“诸位见笑,你看看我也是教子无方,到哪里也不讲个规矩。子不教父之过也。。。” 赵寒笑道:“哎,徐大人言重,贵公子那是性情率真,倒是颇有几分北方汉子的味道。” 徐天雄到了后厨,眼前那是一派繁忙。问道:“下面还有几个菜?” 那大厨手在锅灶前忙活,只是随口答道:“还有几个江鲜,还有一道素山珍烩菜这就上了。” 徐天雄回身看到一个老头,四处张望,浑似监工一般。当即以为得贤楼安排的,心中还挺满意,觉得得贤楼想的周到。拍了拍岳之和的肩膀道:“你出来一下。” 岳之和,心道:‘不会被认出来吧,这小子脚步虚浮,要是敢坏我好事。第一个先把毒药给他灌下去。’抹了一把胡子,随同出了后厨。徐天雄掏了一锭银子,扔了过去道:“我爹几人吃的高兴,还是你们得贤楼手艺好,这是赏你们的。后面的几个硬菜,可得给老子收拾的漂漂亮亮的。” 岳之和问道:“老子?谁是老子?” 徐天雄笑骂道:“当然他妈的是我了。” 岳之和眯着眼睛看了看,道:“原来是老子要吃硬菜,要很硬吗?” 徐天雄道:“那还要说,当然要很硬。手脚都麻利点,吃好了还有赏钱。”说罢又甩开膀子回了正堂。 大厨刚把一碗素山珍装碗,岳之和道:“看见没,本家让我端过去。你们先忙你的。”众人难得见徐天雄如此客气的对待人,都道是真对着老头嘱咐了什么。就将一大碗烩山珍交了过去,岳之和端着托盘就走,刚出后厨几步。见四周无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倒了一半进去。想了想干脆将另一半也全部倾倒进去,拿起汤勺又搅和搅和。迈步过去,穿廊过屋,走了几间屋子也没摸到正堂。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看见一个老头端着托盘伸头探脑的四处张望,道:“喂,你干什么的?” 岳之和道:“后厨太忙,让我把菜端上来,这大院子我都转迷糊了。” 那丫鬟道:“拿来给我,刚才少爷还问怎么菜还没端上来。”说罢接过托盘,转身去了正堂。 素山珍上桌,周边服侍的丫鬟,拿起汤勺给每人装了一碗。那巴尔扎也不用勺子,端起碗来几口吃完,道:“好吃好吃,鲜美的紧。” 众人吃了几口,赵寒就觉得这味道的确不错,可是口里隐隐有点酸涩的尾子,不过作为客人也不好说什么。徐贤吃了半碗,也是觉得味道略逊,不够醇厚。道:“这道菜并不理想啊,怎么有点酸啊。” 城令周泰,道:“我也有此同感,不过之前我也吃过一道。是用刚出鲜笋,略作腌制,口感清爽微酸,倒是一道爽口的小菜。我刚才吃到有竹笋在里面,想必用的是这酸笋为辅料。这酒楼里宴席,往往一桌菜点众多。常常会备点酸爽小菜,可为食客开胃,以备下面更好的菜肴啊。” 徐贤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说,不是周城令所言,我等还误会了大厨。既然这道菜是开胃,来来,我们再来一碗,开开胃口。”众人听言皆是夸赞大厨,又各自装了一碗,就这那酸酸的味道喝了一碗。 说话间各道江鲜又陆续上桌,那徐贤略觉腹内咕咕作响。笑道:“这开胃烩菜果然不错,我居然觉得腹内松动不少。”众人点头称善,又是一阵推杯换盏。 储相言甚是喜欢食酸,故而多吃了一碗。稍顷感觉腹内略有不适,借故出门去解手。出门过了二进的院子,忽然觉得眼前一个背影极为熟悉。连忙赶上几步,尚未靠近,就见一张老脸嬉皮笑脸转过头来,问道:“你跟着我作甚?” 储相言心中大惊,曾经在谦和二老手下吃了亏,心下顿时怯了几分。二话不说,劈面就是一掌,脚尖一点飞身后退。可是岳之和速度更快,一个闪身已经拦住他的退路。眼前一闪,储相言弯刀出手,一抹寒光闪过,直奔岳之和心窝。岳之和身法古怪,一只拳头后发先至,也不知怎么就从刀影中钻了过去。储相言连忙撤身,挥刀削向岳之和身侧。岳之和微微转身,可是拳风正砸在储相言鼻子上。储相言只觉得鼻子一酸,两行鼻血流了下来。储相言其实原不至于如此几个照面即败。只是心中先是怯了三分,气势上便弱了许多。而且知道这两个老儿都是出双入对,眼前只是一个,另一个还不知道躲在何处。心下越是焦急,手上更是乱了方寸,没几招,又被岳之和一个拳风扫到双眼。虽然劲力不大,可是也是两眼乌青。 岳之和心中也是焦急,若是被储相言缠住。引来后堂数人围攻,自己也是落不着好的。心道:‘看来下毒这玩意还是不行,人家九天毒姑下毒是无声无息、不声不响。自己是溜房蹿瓦、拳打脚踢。算了算了,赶紧溜才是上策。’双掌全力一拍,储相言见来势好不凶猛,连忙闪身避其锋芒。岳之和见得了空隙,贼也似的窜出徐府。 储相言心下无比懊恼,上次就是以为这两个老头要灭口,给自己吓的够呛。这次明明占了上风,只是把自己揍的万紫千红,又提前溜了。早就想到舒州就是自己的霉运之地,看来还真不假。虽然往日一派儒雅形象,可也不敢一人提前回驿馆,生怕路上再遇不测。胡乱擦了擦鼻子上的鲜血,赶紧的回到正堂。刚一进屋,众人都傻了也不知他遇到什么事了。 乌青剑与储相言素来交好,连忙上前问道:“储兄,你这是?” 储相言道:“唉,我本出去解手,谁知被谦和二老盯上了。和其中一个交手,我不是他的对手。” 乌青剑大惊,诧异道:“谦和二老!!这两个老怪物怎么盯上你了。” 储相言道:“唉,前些日子路上无意遇到,结果言语上冒犯了几句。估计被他们记恨上了,这才尾随到徐府,乘我落单,就对我动手了。” 巴尔扎看着有趣,笑道:“褚先生,你着眼睛乌黑的甚是有趣。不如拜乌先生门下,当作护寨大弟子算了。” 赵寒沉声道:“巴尔扎,莫要胡说!” 徐贤道:“天雄,叫几个护院的去看看,敢闯徐府,打断了腿再说。” 赵寒道:“大人,不必了。这些人身怀武艺,一般武师不是敌手的。既然没下杀手,代表他们也并不敢直接面对我们的。乌先生你带褚先生去洗洗,过会再来,我们一道回去。大家好有个照应。” 得贤楼二楼临江雅间,连惠山举着酒杯道:“欧阳啊,你刚才说趁着这次各路医家都在,对已经有瘟疫苗头的事一起会商,对医治已经生病灾民难民。也向世人标明这次药商联盟是为国分忧,为民解难。呵呵,我看你啊,是大惊小怪了。” 欧阳德道:“连老会长,闻仑先生我等三人都在,三个小辈也在。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眼前诸般情形已经可以确认这瘟疫已起,一旦爆发死者何以万计。您是我大周医家的老前辈了,这件事还盼着您带着大家一并解眼前之忧啊!” 陈闻仑捋了一下胡须,道:“欧阳先生,稍安啊!城外病号我也看过几个,无非是因风寒所致。城外难民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身体虚弱,易受风寒这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丰尘心中焦急,忍不住接口道:“可是城外难民发病急剧,证情险恶,凡染疫情者往往三五日就不治而死。又有那种风寒会来得这般猛烈,死者往往又是连串成片,这不是瘟疫又是什么?” 连惠山将手中酒杯重重一顿,沉声道:“放肆!长辈说话,哪有你这小辈说话的份?你才学医几天?闻仑先生医学世家,现今医家中更是当代翘楚。你有什么资格反驳,毫无家风。不去虚心求教,反而胡言乱语,我看你在医道中也是走不远。欧阳先生,你是怎么收的弟子啊,这样的人我连惠山是决计不会收的。” 陈思补和连弘济相视一笑,连弘济伸过头去套在陈思补的耳朵边嘀咕道:“被我爷爷批成这样的,以后想在医道一途上混下去是不可能了。”陈思补曾经败在丰尘手下,现在见丰尘被连惠山这样医家中如此高辈份的人批成这样,心中别提有多高兴。 欧阳德缓缓的放下刚端起不久的酒杯,抬眼看向连惠山和连弘济,道:“医家判断病情,并不以辈分高低而定,而是以是否能对症医治为准。丰尘所言,也是我亲历城外诸多病者的病情,汇总而来。古人尚言‘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丰尘是不是能在医道一途走下去,不在于一家之言。先贤医家曾有言‘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非聪明理达不可任;非廉洁淳良不可信。’我收弟子也是秉承心怀仁爱,聪明达理,廉洁淳良这三条。我不知道这些浅显道理,连老会长又作何解释?” 得贤楼后厨房,岳之谦来回转悠几次,也不知道哪盘哪碗是送到丰尘那个雅间的。怀里放了满满一大包的‘毒药’,就像身在宝山而不知如何取用,心中百爪挠心。绕了一圈,又躲到丰尘的那个雅间门外偷听。 连惠山本以为拿出医家前辈的身份,定能震慑欧阳德和丰尘。没想到欧阳德,根骨清正,丝毫不惧。反而对他说的条条批驳,对丰尘更是极力维护,场面一度极为清冷。陈闻仑此行本就是要试探欧阳德的想法,也是探一探丰尘在医道上的深浅。酒前的一番闲聊,现在的一番争论,目的已经达到了。打着哈哈道:“好了好了,我们先将小辈们这次药会之赛比完。如果城外确有瘟疫,我们众多医家皆在舒州,定能有所应对啊。再说了,这次欧阳先生带我们来得贤楼,今晚我们还是品美酒,尝佳肴才好啊。啊,连老你说呢?” 欧阳德见陈闻仑有共同面对瘟疫的意思,也就不再计较,端起酒杯道:“连老会长,刚才晚辈情急冲动。这杯酒晚辈给你老陪个不是。” 连惠山也不想得罪欧阳德,道:“好了,我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既然来了,还是好好喝这顿酒才好啊。”三人仰头将杯中酒喝掉。 欧阳德,道:“丰尘,连老会长不计较你。还不赶紧的给两位长辈将酒满上?” 丰尘拿起酒壶起身,才发现酒壶里几乎空了。拿起酒壶走到门前,招呼道:“上酒!”。话音未久,就见一个老头端着托盘,盘内两个酒壶。丰尘一看,差点没乐出来。虽然不知是谦和二老的哪一位,不过知道他这定是为了那天下奇毒而来。 丰尘见他向左边的那个酒壶努了努嘴,丰尘点了点头。悄声道:“这毒可不算是你下的啊。” 岳之谦道:“小哥帮帮忙,算我欠你的人情。”丰尘笑着点了点头,端着托盘进了雅间。将左手边的酒壶给连惠山和陈闻仑酒杯满上。又来带陈思补和连弘济面前,连弘济道:“我二人岂敢让丰兄弟倒酒啊,我们自己来。” 丰尘单手轻轻压在连弘济肩头,那连弘济顿时觉得犹如千斤重担压在身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丰尘将酒给他二人满上,笑道:“你我平辈,谈不上那许多礼节,既是初识我岁数又小过二位,给两位兄长倒酒也是理所应当。”倒完酒又将放了药的酒壶放在陈思补的手边。 连惠山哪里知道丰尘那一身武艺,自己孙儿好像一副假客气的样子。那丰尘又是说话不卑不亢,顿时觉得心中甚是不快,道:“弘济啊,你们三个小辈也多喝几杯吧。” 岳之谦见自己下毒还要别人帮忙,而且岳之和深入徐府那一定比自己这边更有难度,这次比试肯定是要输给自己兄弟了。心中顿时怒火冲天,踅摸到后厨,看见一锅高汤。顿时计议拿定,将剩下的所有‘毒药’全部倾倒在高汤之中。想到明天这一酒楼的人,估计回家都得睡着了噼里啪啦。越想越是好笑,反倒将可能会输给自己兄弟的事情给忘记了。 徐府之中,虽然经历的储相言的事情,不过很快又是一派热闹。徐贤和赵寒等人虽是闲谈,可是都是觉得达到自己的目的,吃喝也都完全放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酒催药力。第一个顶不住就是城令周泰,只觉得眼皮无比沉重,可是腹内又翻江倒海。只盼着酒宴早早结束,好去轻松一番。徐天雄觉得不适,借了个机会,溜了出去。徐贤也是常人,也是同样感受,强忍腹内痛楚,心中不由抱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醉了,还有和吃的东西恐怕不净,怎么会如此难忍想要大解。’道:“诸位,今日已尽兴,赵公子我也是老朽了,这就有点不胜酒力。” 赵寒内力深厚,虽然觉得有点头重,可是都当做是酒的缘故,丝毫不放在心上。见徐贤和周泰已经醉眼迷离,笑道:“那这番叨扰徐大人了,时辰不早,我也等也就先回驿馆了。” 徐贤已经睡眼惺忪,刚要站起身来,只听椅下“噗噗”之声不绝,口中含糊不清:“哎呦,哎呦,不送不送。” 赵寒甚爱洁净,见徐贤醉到这般无法自控的地步,拱了拱手大步离开。周泰也在随从的搀扶下,上了自己马车往舒州府衙而去。马车上车夫就听车厢内,呼声大作可是又夹杂不绝的虚恭之声。只是忍住笑不敢笑出声来,心道:‘原来城令大人也是这般不讲究的。’不久到了舒州府衙,马夫撩开车帘。尚未开口只闻得一股臭味钻进鼻孔,那车厢之内污秽不堪。 马夫又连忙进去召唤了几个帮手,忍住恶臭将周泰拉了出来。可周泰依旧呼呼大睡,胯下更是络绎不绝。徐府内也是乱作一团,徐天雄睡在廊檐之下,同样满身黄白之物。徐贤已经钻到八仙桌下,那动静也是摇出漫天星斗,绘出半壁江山。众下人不由感叹,果然是父子俩,居然这般恶心的事情也是同等模样。 赵寒一行皆是武林高手,蒙汗药的作用不会像徐贤他们来的那没快。可是那巴豆霜并非毒药,所以这个作用倒是与常人无异。骑着白马刚走一半,腹内也是急急律令传来。回头一看,储相言、乌青剑、智云上人和巴尔扎各人脸色古怪,想必也是忍的十分难受了。赵寒问道:“诸位难道也是内急?” 几人不答话,只是一连点头。赵寒想到上次得贤楼被人下药,导致尿意汹涌,才输在左丘玄手下,不由道:“不好,我们又中毒了。” 乌青剑上次受害甚深,不由大骂:“这都是谁搞的鬼,上次搞小的,这次来大的,还他妈让人不让人活了。”口中说话,不由劲气一虚,一个巨大虚恭发出,倒也显得气势威猛。巴尔扎打马迎上,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被自己赶个正着。口中连呸,骂道:“你他妈放屁也不打个招呼,正赶上老子吸气,这他妈的倒是一点没糟蹋。” 双眼乌青的储相言和智云上人虽然腹内无比的难受,不过看到这般场景也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论毒药,储相言比其他诸位多吃了一份,药力也增强了几分。刚笑完,储相言口中,道:“哎呦,不好。抱歉诸位,我得先行一步。”打马狂奔向驿馆。巴尔扎道:“这褚先生,不是拉裤子里了吧。哎呀,快快快,老子也快忍不住了。” 有分教:真英雄,静时,储势待发。动时,翻江倒海,无意理会进少出多?一静一动方显英雄本色。 高庙堂,面上,满面春风。底下,雨打风吹,何曾算计雷雨交加?一上一下当真回肠荡气。 第六十一章 逢青羽 丰尘解毒 好个得贤楼,掌柜的站在门前,看见一众酒客都是歪歪倒倒的出门而去。心中大喜,若不是酒香菜美,一个个怎么会喝到如此程度。 “哎哟,张爷您喝好了?今儿菜还合您老口?”掌柜的一脸笑容和出门的食客打着招呼。 那人也不知是喝的七荤八素,还是岳之谦的药力凶猛。也不晓得一双眼看向哪里,嘴里含糊道:“嗯。。。。走,回家,快。。。回家。哎呦喂。。。。” 掌柜忙上前一步,托了一把那人。跟在下面伺候的车夫道:“赶紧的吧,张爷今天是喝美了。” 连惠山这会已经鼾声大作了,老头岁数大,哪经得住这药力。欧阳德见连惠山这说睡就睡的样子,也是腹内暗笑。再看看陈闻仑和那两个小辈也是迷迷糊糊了。笑道:“醉眼朦胧觅归路,松江烟雨晚疏疏。陈先生,到舒州虽不是松江。可在得贤楼品美酒、赏江景,也得个江字。今日你我皆是尽兴,连老会长已经梦周公了。那我们今日暂且别过,药会大赛我们再见。” 陈闻仑已经头重脚轻,腹内又是颇觉胀气,巴不得早点离席。点了点头连客气话也没说,仿佛脚下踩着棉花,晃悠悠的出了雅间。陈思补和连弘济两人勉力架起连惠山也跟了上去。陈闻仑只觉得自己今天并未喝多,就是头晕欲睡。估摸着自己也是前些时日车马劳顿,这才酒力不济。 欧阳德道:“丰尘,今天没喝多少啊,怎么都醉成这般模样。后面还有几道菜还没上全。” 丰尘笑道:“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许是他们心中有事。只是把我们当做对手,而没当做知己,这才不胜酒力吧。” 欧阳德道:“我看他们是各怀心事,连惠山老会长我不知怎么为何不再秉承公正。反而处处和北边的陈家搅和一处,我看这里面定有深意。” 丰尘道:“先生,我们不管他们怎么想,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欧阳德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丰尘,你说的甚是。其实这个会长,只要能为我汉家出力,能为百姓消除疾苦谁来当都是一样的。眼下最为急迫就是城外瘟疫,怕的就是突然爆发,那就再无回天之术了。这城里城外数十万百姓,可就。。。。” 欧阳德和丰尘出了得贤楼,欧阳德长长的呼了一口浊气,道:“丰尘,还有两日药会比试就开始了。这几日也无需再看医书了,放松心情。我明日再去趟城外,看看疫情有没有更趋严重。唉,看来那位崔先生是指望不上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家连家四人,总算是跌跌爬爬上了马车。车还未行一半,四人都是鼾声四起了。可怜四人熟睡中对那腹内的翻江倒海丝毫没有感觉,在车内是秋水共长天一色。马夫只是觉得鼻尖隐隐有臭味飘过,只是催马将四人送到客栈。车夫撩开车帘车内是恶臭熏天,看见四人嘴角含笑睡的如死猪一般。顿时破口大骂,几人雇车给的赏钱倒是不少,但也不至于把自己马车糟蹋至此。连惠山和陈闻仑家中一并来的下人早就在客栈等候,见自家老爷这般模样。看见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也是觉得好生羞臊。一番打理自不在话下,这才让四个美梦连连的安顿房内休息。 丰尘回到了德济堂,欧阳德安排了些许事情,也安顿休息了。丰尘一人习惯的坐在院内的花坛边上,闭着眼睛感受耳间的虫语风鸣,那一刻的宁静倒是颇为享受。忽然丰尘站起身来,微微侧首略一凝神,脚在花坛边上轻轻一点人已经站在围墙之上。丰尘眼神远异于常人,就见不远处一个人影。那人影遥遥的与丰尘对视一眼,反身就走。丰尘不知是何人,生怕是有人会影响到德济堂。只是负手立于墙头,冷眼看那人影远去。那人影大袖飘飘,一瞬就没了踪影。那人前去几个街角,见后面并无人追来。驻下身形道:“四师兄,青羽你们出来吧。”说话那身影正是太虚五子之末的虞丘少。 只见左丘玄斜背宝剑,身后跟着雷青羽缓步走来。左丘玄笑道:“丘少,如何啊?那小子没有跟来?” 虞丘少摇了摇头,道:“我先是没想到我刚才离德济堂还有些距离,居然能被这小子给提前发现了。第二个没想到,本以为他会跟来,他却只是看我离去并未跟来。呵呵,心性倒是沉稳的很。” 左丘玄道:“这孩子,你没想到的地方还多着呢。青羽,你有没有兴趣去见见你这个尚未谋面的小师弟啊?” 雷青羽笑道:“一路上总听师叔说到,我还真想去见见呢。” 左丘玄笑道:“那青羽你再跑一趟啊,看看能不能把丰尘给‘请’来。” 雷青羽向左丘玄和虞丘少道:“那师侄就去一趟了。” 左丘玄挥挥手笑道:“去吧,我还真想看看,你虞师叔没请来,你是如何请来的。” 雷青羽转身而去,几个闪身,身形便消失在夜色里。左丘玄笑问道:“丘少,你看我们太虚宫这三代里的第一人能不能请来丰尘啊?” 虞丘少笑道:“请那是能请来的,怕是两人少不了一番拳脚啊,可就是别伤了和气。” 左丘玄哈哈一笑,道:“无妨,青羽知道丰尘是我太虚宫的人,再说丰尘这孩子心思机敏又不缺沉稳,定不会有事的。” 丰尘在围墙上见那黑影远去,嘴角微微泛起一点弧度,心中暗暗的道:“左师叔还真赶来舒州了,只是不知这是哪位师叔了。”当即又跃身回到院中,自己稍作洗漱。刚把房门推开了一半,忽然停手,笑着自语道:“看来左师叔真是有急事啊。” 丰尘轻轻带上房门,一个转折无声无息的又站在墙头。丰尘见不远处又是一个人,稍稍凝目见那人甚是年轻。雷青羽看见墙上站着人,猜到这便是丰尘。心道:‘这许久了,怎么丰师弟还站在墙头啊。看来也并非左师叔所说的那般卓尔不群啊。’ 雷青羽一直都是太虚宫三代里的第一人,总是听左丘玄这目光甚高的师叔夸赞丰尘。虽然从未谋面,可心中较技的心态却不由的升起。下颌微抬,斜眼看向站在墙头的丰尘,向他招了招手,然后飘身退去。丰尘知道是太虚宫的人心中大定,飞身而下随着雷青羽而去。雷青羽知道丰尘在身后,不由的展开身形。太虚宫的鸿影飞步,那也是轻身功法中了得的技艺。顿时身影绰绰,脚不点地般飞掠而过。丰尘生怕跟丢了人,也是运起御风飘渡的功法。自从上次被御风仙姝一同莫名其妙的指点之后,丰尘在这身法上体悟的更加深了一层。一般师徒之间的指点,哪有那般以命搏命,非要置之死地的教法。可御风仙姝‘指点’丰尘,可当真是性命相博。这功法里的诸般精微玄妙之处,尽皆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偏偏丰尘确实悟性极高,又过目不忘。这御风飘渡的身法,现在几乎丝毫不逊于御风仙姝。那身形如飞絮,如枯叶。微风一过,直似飘荡一般。若是寻常百姓看到,定是要当做鬼魅了。丰尘并无较技之心,只道对方是带自己去见左丘玄,故而一直落后两三丈的距离。 左丘玄忽然见两个身形,倏忽穿过一个街角。向虞丘少招了招手,道:“看来两个孩子赛上脚力了,走,我们跟上看看。”说罢两人也事快速的追了过去。 雷青羽感觉身后一直有人跟随,当即催动内力,身形愈发的快了几分。丰尘丝毫不以为意,只是不停跟在雷青羽身后。雷青羽也是净捡着僻静小路,穿街过巷。虞丘少和左丘玄并肩而行,跟了一会。虞丘少道:“四师兄,不对啊。丰尘这孩子的身法不是我太虚宫的啊,倒是有点随风而动的意思。” 左丘玄笑道:“这孩子凭的胆大,他这个身法是御风飘渡。” 虞丘少惊道:“哦,这可是江湖盛传的轻身第一功法啊。这别派身法轻易去学,也不怕运气时出了差错?” 左丘玄道:“所以我说他胆大的啊,不过身法就算第一,也要看谁在用。若是大师兄在,恐怕我们太虚宫的鸿影飞步也是要强过这御风飘渡的。” 丰尘内力甚是醇厚悠远,无论雷青羽如何加速,丰尘总是缓缓的保持的一定距离跟在身后。虞丘少道:“咦,四师兄。丰尘这孩子内力很好啊,这许久下来毫不吃力啊。我看再过半柱香,青羽的速度就要慢下来了。” 左丘玄笑道:“差不多,待青羽慢下来,我们就迎上去。” 果然如虞丘少、左丘玄所言,半柱香的时间雷青羽脚步较之刚才缓了下来。左丘玄和虞丘少快步追上,道:“好了,都歇歇吧。”丰尘听言身形一个大旋,转身跪拜下来,道:“丰尘,拜见左师叔。” 左丘玄左手一指,道:“丰尘,这是你虞师叔。” 丰尘又道:“丰尘拜过虞师叔。” 左丘玄上前扶起丰尘,打量了一番,道:“好小子,来见见你的师兄雷青羽。”又招了招手道:“青羽,来,你们师兄弟也熟悉熟悉。” 丰尘见雷青羽气宇轩昂,显得十分俊朗,忙抱拳微微躬身道:“见过雷师兄。” 雷青羽也回礼道:“丰尘师弟,一路听闻左师叔夸你,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丰尘道:“还盼日后雷师兄多多指点。” 丰尘见到左丘玄十分高兴,道:“左师叔,你的毒或许有办法了。” 左丘玄中毒之事虞丘少从未听闻,惊道:“四师兄,你中毒了?” 左丘玄点了点头,道:“是,就是上次和圈林苑的赵寒交手的事。” 虞丘少恨恨的道:“又是白邪的门徒,尽做些阴险毒辣的事情。” 左丘玄笑道:“眼下看无妨的。丰尘你说的又办法,是怎么回事?” 丰尘道:“左师叔,这次能解毒的人还是琬儿的姑姑,她说能有个八成的把握。” 左丘玄笑道:“还是你那小女友啊,她请的哪家医家妙手啊?” 丰尘道:“我也不知道,琬儿让我叫他子书姑姑。” 左丘玄和虞丘少道:“子书?这是谁?还会解毒。。。”两人略作沉思,忽然抬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九天毒姑蔚子书!!!” 虞丘少,道:“我的天啊,这人用毒可是千变幻化啊。听说当年在曲昂江边一个叫飞鱼帮的,就是言语上稍有轻薄。十余日内,全帮上下一百余口尽皆莫名其妙的中毒而死。” 左丘玄道:“丰尘你可有把握?” 丰尘道:“左师叔,我看应该没问题,她说的毒性和师叔的情况非常的像。” 虞丘少道:“这不是小事,可得慎重。” 雷青羽接口道:“左师叔、虞师叔,惯于下毒的人,心性多奸诈险恶。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转头有对丰尘道:“丰尘师弟,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让她解毒,那可是将左师叔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了。你敢保证这里面就一定不会有事?” 丰尘低头略想了想道:“二位师叔,青羽师兄。要说完全有把握我不敢保证,但是我想有琬儿在,不会有事的。” 雷青羽摇了摇头,道:“丰尘师弟,单凭你说的那个什么琬儿,就能保证不会出事?圣人都说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这给左师叔解毒的事情里女子和小人都占了。” 丰尘心中暗道:‘这雷青羽师兄,虽然谨慎没错。可我又怎么会拿左师叔的性命当做儿戏。’ 丰尘并未搭话,只是眼睛看向左丘玄和虞丘少,深深的点了点头。左丘玄洒脱一笑,道:“好,既然丰尘说无妨,那就让这天下第一的下毒高手给我治一治余毒。以后行走江湖也是吹嘘的一大本钱啊。哈哈哈。。。丘少你说是不是?” 虞丘少也是豪侠本性,笑了笑道:“既然四师兄不担忧,我还有什么可想的。青羽你也不必太过疑虑了,想你丰尘师弟也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 丰尘道:“那左师叔,虞师叔,我明日就去找琬儿,我们一道去。可好?” 左丘玄道:“好,你先回德济堂吧。明日我等自会来找你,就是。” 丰尘问道:“那二位师叔和青羽师兄如何安顿的啊?” 左丘玄笑道:“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城南有个小道观,我们日间已经去拜会了观主,问过了法眷、经典、供养法斋,已经可以在观内挂单。” 四人分别,丰尘回了德济堂,一夜休息无话。第二日一早欧阳德心中忧虑疫情,一早已经带着一名小伙计出城去了。七叔带着伙计们尚在收拾,还未开门。就听门外砰砰敲门,就听人呼喊:“欧阳先生,快快开门,我家老爷现在中了大邪了,救救他吧。” 七叔一听是上门求医的,连忙安排伙计卸了门板。门外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甚是焦急的站在门外。七叔一看还是熟人,道:“哎呦这不是云顺老兄弟啊,你家张爷怎么了?” 那老管家道:“唉,别提了,昨日老爷去得贤楼和几个朋友吃酒,醉的厉害回来就睡。老夫人嫌他酒气,本来就睡不踏实再被老爷呼噜一闹就更睡不着,干脆换了房休息。谁成想啊,可是偏生又逢上闹肚子。早晨老夫人去叫他,哎呦,七爷您是不知道,那家伙床上被糟蹋的,没个样子了。怎么叫还叫不醒,您看这怎么话说的。唉~~~~~” 七叔暗自好笑这酒能误事,在德济堂也几十年了,没听说睡着拉肚子还不带醒的。故意绷着,道:“真不巧了,欧阳先生今儿个一早去城外了。要不欧阳先生的关门弟子给您先瞧瞧?” 那老管家道:“也只能先这么着。” 七叔招呼个小伙计去叫了丰尘。丰尘来到柜前,听那老管家一叙述差点没笑出来。这肯定是那岳之谦,要不就是岳之和干的好事啊。知道是谁下得药,那就好办啊。故作沉吟了一下,道:“这个好办,你回去用冷水激一下你家老爷额头,他就醒了。再抓点黄连、黄柏煎汤冷服。家里熬点米粥,冷透了再给你家老爷服下。切记一定要冷服啊!” 那老管家见丰尘如此笃定,也就按此去办。七叔道:“你不见病人就能抓药,这管用吗?” 丰尘道:“七叔,这招有用,他家老爷一定没事了。就是家里那被褥需要人去收拾收拾了。” 时间未久,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拨人,都是一般毛病。还都是在得贤楼吃酒后,回家后梦中在床上泼墨挥毫。丰尘又是按此法让其家人去伺候了。七叔笑道:“这哪里是生病了,这分明就是得贤楼吃的不好,一个个都是肚子坏了。也是奇了啊,居然全都是醉的烂泥一般,连肚子痛都感觉不到啊。” 不一会,舒州府衙也来人,说城令大人生病。这下连七叔都知道怎么治疗了,直接吩咐小伙计抓点黄连、黄柏告知服用之法让差人拿了回去。那周泰身边的笔帖式甚是机敏,知道自家大人和太守徐大人一起吃饭。又让人去徐府问了一下,果然徐府的父子二人一夜也没个消停。徐府上下冒着恶臭,伺候了一晚上。又安排人将所开药物一并由给徐府送了双份,这才心下稍定。 舒州驿馆之内,赵寒几人内力深厚,蒙汗药也就让其头晕。可肚子却是翻江倒海了一夜,几人将那轻身功夫皆是用到了飞奔与茅厕之间的那点距离上了。那当真是人影倏倏如惊鸿掠影,宽衣解带便狂风暴雨。即便是身怀绝技,这一夜拉了十几遍,也是一个个腰腿酸软,面色蜡黄了。 赵寒心中大恨,蹲在茅厕,暗道:“此番若是知道这下三滥的恶贼,定要将其抓来。让他尝尝我圈林苑的抽魂离筋大法。我要抽干他身上的精血,也让他知道知道我的手段。” 就听外门的乌青剑道:“公子,恐怕这次不是别人下毒。听差役说,城里好多人都闹肚子了,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可能是瘟疫传到城里了。” 赵寒也是知道瘟疫的厉害,那可是不会分你是不是皇亲贵胄,还是武林高手的,得了也是可能会要命的。提着裤子,整了整衣衫出来道:“瘟疫?!可是听说这瘟疫并不是拉肚子啊。不过不能不小心就算你我功力再高,瘟疫也是防不住啊。” 智云上人,道:“上次那个德济堂的先生,医术甚高,他或许会有办法。公子说过去摸他底细,可至今也未去啊,这次我们也去让他看看病吧。” 第六十二章 疫情起 不离不弃 舒州柳家安顺堂内,来了两个管家似的人物,点名了要见家主柳放铭。柳如依上次通过了药会前三项的考查,已经可以随诊坐堂。看着面前两位非要见自己三爷爷的人道:“二位,莫要着急。你们说说病情,我也好判断一二啊。” 其中一人道:“生病的不是我们,是家里的老爷。” 柳如依道:“那你也说说病情啊。” 那人见柳如依是个娇柔的小女子,摇了摇头道:“唉,你还是个女孩子家。我们虽不是郎中,可是也是见过各种毛病的。这等怪病,还是请你家柳三爷来吧。” 柳如依见这两人如此信任三爷爷,也就没说什么。嘱咐了身边的小伙计几句,去请家主柳放铭。稍顷,柳放铭手端紫砂壶进来。这紫砂壶正是柳放铭的心爱之物,当年为一制壶名家治好了久年未愈的痼疾。为了表示感谢,制了这么一把紫砂壶送来。两人至此倒是成了隔行的好友,也是舒州医界里传的一段佳话。那紫砂朴雅坚致,妙不可思,紫砂泡茶既不夺茶香又无熟汤气,泡出茶来色香味皆蕴。柳放铭问道:“是谁找老夫啊。” 一老管家,道:“柳三爷,你还记得我吗?” 柳放铭眯着双眼,一看道:“哎呀,你不是连老先生家的?” 那老管家,道:“是是是,我是连安啊。”顺手一指,道:“这是安国陈家的。” 柳放铭笑道:“伙计说来两位求医的,还指名要我来。呵呵呵,定是他们搞错了。敢问连老会长和陈先生有什么事吗?” 连安道:“柳三爷,我们还真是来求医问药啊。” 柳放铭摇了摇头道:“莫要开玩笑,连老会长那也是国手了,医术上我都要逊色几分。怎么会要我去,岂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柳放铭素来瞧不起陈家,也就没有多提陈家的事情。 连安道:“柳三爷啊,这次真是遇到难处了。昨日我家老爷和陈家家主一道去赴欧阳先生的晚宴。结果回来路上,连同一道去的我家的弘济和思补那两个孩子,都是拉肚子不停。” 柳如依在一旁听着,暗暗生气。心道:‘不就是拉肚子嘛,还是酒宴之后,十之八九是食物不净所致。开点黄芩、连翘、金银花的,清热解毒就可啊。还非要找三爷爷,真是瞧不起人’ 柳放铭也是一般心思,略有点生气道:“这点小疾,何须我来啊。这是连老会长要考我柳老三的医术啊。” 那连安摇了摇头道:“柳三爷,您别生气啊。要是一般拉肚子也就罢了,他们自己就能开方子了。可这两老两小,都是睡着了拉肚子啊。叫也叫不醒,这一夜每人都十来次。可把人家这个客栈个糟蹋的,都要赶我们走了。” 柳放铭一听,这大半辈子看病。何曾见过这般怪病,就算喝醉了也不至于醉到这般地步啊。医生逢到怪病总是想看一看,柳放铭拿起药箱就准备和两人去看看。尚未迈步出门,心中忽然一动,问道:“你刚才是说和欧阳会长一道吃饭的?” 连安道:“正是。” 柳放铭道:“走走走,先去德济堂。”备好了马车,三人就准备去德济堂。柳如依拉着柳放铭道:“三爷爷,我也想去看看。” 柳放铭道:“也好,这般奇症多看看总是没坏处的。” 一行四人,来到德济堂。就见德济堂内一派繁忙,看病的络绎不绝。柳放铭刚要进去,就见柜面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昨日得贤楼用餐泻肚者,请至侧柜拿药。 柳放铭奇怪,看见七叔正在张罗。道:“老七啊,你这是?” 七叔见是柳放铭,道:“哎呦,柳三爷。怎么有空来德济堂了?” 柳放铭道:“没事我便来不得?”顺手指了指那边告示道:“这是怎么回事?” 七叔笑道:“嗨,没什么事,一准是得贤楼昨天菜里有问题,一大早十几波了。”捂嘴笑道:“都是睡着了拉肚子,你说怪不怪。” 柳放铭心中对欧阳德更是佩服有加,自己丝毫不知这怪病该如何下手。德济堂居然已经有成方出来了!柳放铭,道:“欧阳会长呢?我还真得请教请教这怪病怎么治的?” 七叔笑道:“我们家老爷一早就出城了,这方子啊,是丰尘开的。还别说,好几家人都来感谢过了,都说一用便灵。你说这孩子,还真是个学医的天才。” 柳如依自从上次考察就再未见过丰尘,这次忽然听到丰尘的名字。却不由得心中砰砰直跳,倒有点急切想见到丰尘的念头。这念头刚起,自己便恨恨的一跺脚,心道:‘怎么了?心跳什么啊!不就是治了怪病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忽然间店内众人如同耳边一道炸雷响起:“喂,把你家先生请出来,给我们治治病!”众人一回头,就见门前站着一铁塔般壮汉。店里伙计识得,上次就是他一人教训了一群混混无赖,给德济堂解了围。 “巴尔扎,莫要失了礼数。”身后一个略带磁性的嗓音传来。那大汉身旁站了一翩翩佳公子,一身白衣,手拿折扇。衣服下摆绣着一朵牡丹,娇艳夺目。脸色泛白,嘴唇也是少了点血色,一双眼睛倒是颇显精神。众人心中不由暗道:‘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啊。’ 来人正是赵寒一行,那赵寒进屋道:“请问哪位是欧阳先生?我等这次又来烦扰先生了。” 七叔道:“真不巧,我家先生今天一早就出诊了,不在店里。” 智云上人靠近道:“公子,这里面确实没有欧阳先生啊。” 赵寒抬目一扫,眼睛在柳如依身上略作停留,见柳如依那冷若寒冰的样子,心中不由赞道:“这南国女子倒是绝色佳人,那份冰霜气质真是难得一见。这样的女子在我大赵还真是少有啊。”不由冲着柳如依微微一笑。柳如依天生傲霜欺雪的性情,见赵寒故作姿态,那冰冻千尺的感觉更甚了几分。一双妙目回瞪了赵寒一眼,如同寒峭一般。赵寒在北方,那什么样的女子不是对他热情如火。可被这玄冰一般的视线看了一眼,反而心中大动。柳如依自小学医读书,那书卷气也是与身俱来。南方女子的温婉、知性再夹杂那寒冰彻骨的气质。顿时让赵寒反而忘了此行是来求医问药,顺便摸一摸德济堂的底细的事了。 赵寒一愣神,这才回过神来。道:“嗯,啊!是是。既然欧阳先生不在,那我们几人可还在为腹泻而苦恼啊。” 七叔见又是来求治腹泻的,道:“请问几位可是在得贤楼用的晚宴?” 智云上人见过七叔,道:“我们倒是没有去得贤楼,不过倒是把得贤楼的大厨请回去的。” 七叔两手一拍道:“这位大师,这就对了。这次吃坏肚子的都是和得贤楼有关的,你们这次定是如此,昨天酒楼定有哪味菜点打点不净。你看看,那边还有几位和你们要一般情形啊。” 赵寒一听,原来不是人下毒,也不是染上瘟疫,倒是食物不净。心下反而更为放心,又是见到柳如依这般打动心境的女子。潇洒一笑道:“那我也一并抓药,这是药钱,我等先这里谢过了。”说罢从怀中拿出一片金叶子放置在柜面上。 七叔见给了这许多医筹,忙道:“这位公子,这药钱总计几十文,何须这许多啊。使不得,使不得。” 赵寒腹内又是一阵翻腾,强忍着即将汹涌的感觉,只是微微一笑。众人都觉得这公子才貌双全,还乐善好施,倒是颇有气度。后面巴尔扎忽然大声道:“你这老儿,给你药钱你就收着。赶紧的把药拿了,我们回去好吃药,哪有时间耽误。你没见我们公子都不回话了,在过一会又要拉肚子了。”赵寒听完,心气顿时凉了半截,本想在美人面前显示气度。没想到顿时变成,因为憋住屎尿才这般故作不语。 乌青剑一听,差点眼珠没掉地上。手肘抵了抵巴尔扎,低声道:“你这浑汉,莫要胡说。公子一派儒雅,多给诊费那是以示一片心意。” 巴尔扎也是低声道:“我又没说假话,肚子痛便是要拉肚子,哪里胡说了?你想拉在裤子里,那是你的事。我巴尔扎可的先去吃药了。”他虽然低声,可也比寻常人正常说话大声一些。德济堂内抓药看病的,听得是清清楚楚。众人无不捂嘴莞尔,心道这大汉说得还真是实情。 赵寒心下甚是尴尬,面上露出一个牵强无比的笑容。拿了药,七叔又吩咐回去如何冷服等等。带着乌青剑、储相言一行赶紧出门而去,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柳如依。看见柳如依眼中似乎带有那么一丝丝的笑意,心下大喜觉得定是博得美人眷顾。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八成是因为巴尔扎胡言乱语,人家眼中那是嘲笑的意味更多。不由转喜为怒,暗道:‘待得此间事了,誓要将这女子弄到手中。且看公子我手段,定让你千尺寒冰,也化作百丈柔情。’ 柳放铭让七叔唤来了丰尘,道:“好小子,药会一别,没想到你医术精进到如此地步啊。” 丰尘执礼,笑道:“柳三爷我哪里是有什么精进啊。只是无意听得有人要在酒菜里投药,这才照单抓药而已啊。”柳如依见丰尘进来,虽然衣服还是那一套粗布衣服。可是待人不卑不亢的,还是那般沉稳的性子。虽然面上还是那般冷峻,可眼神中的寒冰却化作涓滴春水。柳放铭见柳如依这般,心中也是稍有一动。 老头柳放铭眼睛一瞪,道:“你叫什么柳三爷,这也是你家欧阳先生这么叫我,岂是能你叫的?”稍作沉吟道:“你和如依年纪相仿,你叫我三爷爷。” 柳如依双颊飞霞,不知道为何三爷爷非要丰尘这般称呼。心下暗暗的嘀咕,是不是三爷爷猜到自己那点别人看不出的心思了。 丰尘笑道:“那好,三爷爷,你看看我这两味药。你就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的了。” 柳放铭拿过药方,一看是黄连、黄柏冷服。道:“这不是误食巴豆,才用的吗?” 丰尘,道:“瞒不过三爷爷的眼睛,正是这简单的药材。昨天晚上我和先生也是去的得贤楼,我无意听到有人说要给酒菜里下巴豆,当时只当是戏谑之言。我和先生并无反应,可今天一早众多得贤楼的食客皆是这般毛病。这才开了这两味药,果然大有效果。”两位管家一听丰尘之言,连忙给了药钱,各拿两份药。走前七叔还问了,是否熟睡。如果熟睡用冷水激醒便是。两人这才匆匆而去。 柳放铭得知这并不是什么自己所未见的怪病,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心下顿时大好,哈哈大笑道:“这下得贤楼可是更要闻名了啊。” 得贤楼外已被众多食客家人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大声咒骂。掌柜的丝毫不知什么事情让人堵在门口,急的的一脑门的汗,就差给众人跪下。在骂声中这才大略明白,原来都是昨晚在此吃饭然后回家闹肚子的。能来得了得贤楼吃饭的非富即贵,掌柜的一个也吃罪不起。不过到底是生意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掌柜的决断倒是极快连连拱手作揖,赔礼带道歉。向众人保证,只要来吃饭的,昨天按账面上的全部退钱。凡是诊金及抓药的药费一概得贤楼一体承担,未来一月只要这次吃坏肚子,来得贤楼酒菜全部对折。不但息了众人的怒火,因为折扣而后这一个月反而生意更是火爆,这是后话。 柳放铭正在和七叔谈笑,聊着一些趣事。就见欧阳德深皱眉头,满脸乌云,急匆匆的回来。丰尘见欧阳德脸色不好,知道定是城外瘟疫之势苗头不好。 欧阳德见柳放铭也在,道:“柳三爷来了啊,如依丫头也在。正好,丰尘请三爷和如依姑娘都来后面,我有事和大家商量。”转头又道:“七叔,麻烦你跑一趟,去药会请百药千方二位长老也来一下。” 丰尘和两个伙计,搬了几张长条凳子放在后院中。欧阳德请柳放铭爷孙俩先坐下,这才和丰尘落座。柳放铭道:“欧阳会长,遇到什么事情了?” 欧阳德,略一沉思,道:“柳三爷,你可知城外瘟疫之事?” 柳放铭心中一惊,道:“略有耳闻,前些时日在药会听到一点。怎么?” 欧阳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恐怕我们回天乏术了,今晨去了一趟城外。有的地方患病者一惊连片成群,一个个的都是一个症状啊。” 丰尘忙道:“这么快吗?几日前还没到这个程度啊。” 欧阳德道:“我也没预料到这瘟疫这般快的便传开了。” 柳如依吓的脸色煞白,颤声道:“三爷爷、欧阳会长。这要是一旦爆发开,那可如何医治啊?” 欧阳德道:“医治倒有些方法,如依,你应该知道。四逆汤和清瘟败毒汤的功效你应该知晓的。” 柳如依道:“是的,吐利汗出,发热,恶寒,四肢拘急,手足厥冷者,四逆汤主之。” 柳放铭道:“丫头你可知为何要用四逆汤啊?” 柳如依道:“三爷爷,我不明白为何瘟疫要用到四逆汤。” 柳放铭又道:“丰尘你呢,可知道?” 丰尘道:“只为一条就是扶正祛邪。” 欧阳德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可是现在就算集我舒州药会所有力量,也难以凑全那许多药材啊。”说话间百药千方二老也到了。 百药道:“会长,何事如此着急?” 欧阳德道:“二位,我们要以舒州药会名义号召舒州各大医馆,搜集四逆汤和清瘟败毒汤的药材,有多少就收多少。还有能够请每家安排几名伙计,随我等一道去城外烧制黄土。” 千方道:“烧黄土?莫不是要制作那伏龙肝?” 欧阳德道:“正是!” 柳放铭道:“这伏龙胆好啊,扶阳退阴、散结除邪。也是一道对症妙药。” 欧阳德道:“唉,恐怕这次准备最多不是药材,而是棺材了。” 百药千方齐声道:“怎么会如此?” 欧阳德道:“我们现在做的也是杯水车薪,这瘟疫已起。现如今药材本就不够,人手更是不够。上次有人说能搞到‘陈芥菜卤’现在看来也是遥遥无期。城外灾民何以万计,这城里百姓也是难逃瘟疫啊。我欧阳德空有一身医术,可只能眼睁睁看着。虽有救灾之法,何奈无人无力。这般大灾面前,怎么去救治这数万黎民啊。按今日所见,恐怕药会比试不待结束,这疫情就是大起之时。就算是我等染上瘟疫,即便身怀医术也是难以自救。若能侥幸活命,那也是死里逃生。” 丰尘道:“先生,你也不必自哀。我们尽人事,只要城外还有能救治的我们全力施救就是,自与这些灾民城内百姓一道抗灾。只要还有人在,我们绝不离开舒州就是。” 欧阳德道:“好!丰尘,我也自当如此。瘟疫不退,我欧阳德绝不离开舒州!” 柳放铭沉声道:“算我一个!瘟疫不退,不离舒州!” 百药千方也是点头道:“我们按会长说的来,瘟疫不退,不离舒州!” 欧阳德众人,虽无半分武功,只是身怀医术。可现在几人说出的话来,却是如此掷地有声,那种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气概全然不逊出征将士。 柳如依知道,一旦沾染瘟疫,九死一生。抬眼看向丰尘,却见他毫无惧意嘴角含笑。那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情;那份铮铮男儿铁骨担当。柳如依双目再无坚冰,鼻尖酸涩两行清泪不由滚落面颊。 第六十三章 初试锋 流云绵风 赵寒一行因为腹痛,急匆匆的往驿馆赶去。刚走出一条街,就见街口来了三人。赵寒凝神一看,就见对面也是一道视线看了过来。两边目光相接,虽未动手可那股气势却是不由的从身上散发出来。周围行人皆不知何故,就是感觉一阵阵忽冷忽热的风从身边刮过一般。 左丘玄和虞丘少见对方一行五人,一个个面色狰狞。心中也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内息在体内急速旋转。雷青羽第一次面对这般阵仗,心下暗自盘算两位师叔就算一人应付两人。自己还要独立面对一人,不禁有点紧张。赵寒见左丘玄丝毫没有中毒的样子,反而一幅风淡云轻的姿态。再看左丘玄身旁那人,虽然不识得不过那份气度,道袍无风而动的气势。想来也是太虚五子之一,还不知道其他几子有没有来。自己一行,现在饱受腹内翻腾之苦。一旦动起手来,恐怕凶多吉少。赵寒忽然觉得,自己正在经历着无比凶险的境地。乌青剑在内急一途上,心灵所受触动最大。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上次水闸没有关住,幸好还是晚上无人。这次赶上更大的问题,还在闹市之中,这要出点事。江湖传闻出去,自己也不要混了,干脆自杀算了。虞丘少见对面街口几人,一个个不知道故弄什么玄虚。那和尚低首念经,面部青红不定。那个书生故作镇定,时不时的嘴角抽动一下。那丈八大汉更是龇牙咧嘴、环眼圆睁,貌似忍受着什么不可言状的痛苦。 两边是撤也不是,动手也不是。忽听耳边传来一人说话“你说这边道士厉害,还是那边和尚大汉加书生厉害?” 另一声传来“这谁知道啊,这两边又不放对,估计在修炼什么厉害功夫。你看那白衣服的,双目内力涌现,说不定一道泪水滋出,蕴含内力也能伤人也未可知。” 声音越来越近,就听“胡说什么,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泪水还能伤人。再说泪水都是流下,哪有滋出的?我倒是听说过撒尿能滋出,你看那几人是不是内急啊?怎么这般古怪表情?” 左丘玄和赵寒两边人顺着声音看去,见两个老儿一般模样,对他们指指点点不断争论。左丘玄心中暗道不好,这两人正是谦和二老,实在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友是敌。 这里面最紧张的恐怕就是储相言,两次死里逃生已经让他心有余悸。岳之和忽然一指储相言,道:“那不是要一刀杀了你的家伙吗?” 岳之谦一看,笑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 赵寒甚是机敏,道:“好个太虚宫,居然在此设下埋伏,有本事正大光明的来。邀拳找帮手谁不会,今天我们还有事。要想决个高下,就一个个来。” 谦和二老还在一旁不停品评,岳之谦道:“这个人估计要跑,你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三个牛鼻子。就算我们是来帮他们的,那三个道士加上我俩,也不过五人。两边人数一样啊。” 赵寒不理会岳之谦二人的啰嗦,道:“左真人,你我恩怨找个时间一并解决。我今日有大事未做,没有时间和你们厮杀。”说罢手一挥道:“我们走,看他们谁敢阻拦。” 巴尔扎腹内浊气滚滚,赵寒话音刚落,一个冲天虚恭澎湃而出。岳之和哈哈大笑道:“你看看,那人说的就是个屁话。” 岳之谦笑道:“快走,快走,屁味太大,我甘拜下风。以后我们遇到可要小心,他只要张嘴说话,我们就会被熏而臭死。若是再废话连连,那岂不是要臭气冲天。天上玉皇都要被熏的落下云端,我等凡夫俗子怎会是其敌手。哈哈哈” 赵寒心中大恨,今天两番被辱。尤其是这两个老儿,说话阴损刻毒,被他们百般嘲弄。心道:‘下次请了大师兄,定要将这两个老儿碎尸万段。’心下发了毒誓,可顶不住腹内的翻腾,急切的带着乌青剑几人远远的去了。岳之谦道:“真没意思,也没打起来。” 岳之和道:“就是就是,这帮家伙尽顾着拉屎了,哈哈哈” 岳之谦道:“再到别处看看,听说今天跑肚拉稀的人特别多啊。哈哈哈” 两个老儿碎碎叨叨的一路远去。雷青羽见赵寒一众示弱而去,心中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这两个老儿插科打诨的,不然还不知是什么结局。抬眼一看两位师叔,虽然刚才凝神戒备。可是双眼中透的那份镇定与自信,又让自己顿时充满了身为太虚宫三代弟子第一人的豪情。 丰尘受欧阳德之托,送柳放铭和柳如依出门。柳放铭看了看丰尘,道:“好这小子,老头子我喜欢你这个性。好好跟欧阳会长多学几年,以你对医道的天赋,几十年后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了。” 丰尘躬身道:“三爷爷夸赞了,丰尘只求能减一份世间病痛,不敢多有所求。” 柳放铭道:“好,记住你的话!”说罢上了马车。柳如依秋睑含水,冲丰尘微微一笑,道:“药会大赛再见。”说罢也上了马车。 丰尘看着马车远去,刚待转身回去,遥遥看见左丘玄三人站在了街角。他冲远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在那等他。回身向正在忙碌的七叔告了个假,直奔左丘玄他们去了。 丰尘见过了左丘玄和虞丘少,又向雷青羽道了声好。道:“左师叔,我这就去找琬儿,看看她姑姑怎么说。总是要将这毒给解了。” 左丘玄道:“天韵妙手性格古怪,况且对方又是女子,直接拜访恐有不便。你先问问你小女友,如有安排我们按她们所求再去拜访不迟。” 虞丘少道:“师兄所说甚是,刚才遇到了赵寒几人莫名其妙的,要不要再去看看他们作何古怪?” 丰尘问道:“虞师叔,你们遇到赵寒了?” 虞丘少道:“是啊,就在前面街口。对视了一会,居然就示弱先跑了。” 丰尘笑道:“他们跑是一定要跑的,因为这几人昨天吃坏了肚子,一个个的急不可耐啊。呵呵” 左丘玄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那谦和二老也和他们有过节,这才找个理由跑了。” 丰尘哈哈笑道:“左师叔,那两个老头也来了。” 左丘玄道:“是的!这两人,武功至少是不逊于我的,做事历来亦正亦邪。两人是双生子心灵相通,一套分进合击之术,远比一般两人联手来的厉害数倍不止。当时不知敌友,还好他们似乎还和那个储相言有过节,啰哩啰嗦一通也走了。” 丰尘道:“赵寒他们闹肚子,这毒药就是他们下的。哈哈,这两人非要和尉子书姑姑比拼毒技。这两天,把个舒州城闹得不善。什么庐州太守,赵国王子的都被折腾了一遍。” 雷青羽问道:“什么毒药啊?就管拉肚子啊?” 丰尘笑道:“什么毒药啊,都是这俩老头自己配的,蒙汗药加巴豆霜。” 虞丘少道:“这不是胡闹嘛,这毒药有什么用?” 丰尘道:“有用有用的,凡是中招之人,都是睡着了拉一炕。这两个老头,只管闹得开心,其他是什么都不问的。”左丘玄三人听完是哈哈大笑,总算是闹明白刚才赵寒几人为什么面目狰狞,表情是千奇百怪了。 丰尘道:“左师叔、虞师叔、雷师兄。我这就去找琬儿,你们在城南门外有个望江亭等我,那边人少安静些。” 左丘玄道:“也好,我们在那等你就是。”说罢和虞丘少、雷青羽奔城南而去。丰尘去洛琬儿落脚的安悦客栈,丰尘没有从大门进,直接绕道后院的上房。在墙外拍了拍巴掌,不一会就听院内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你进来呗。”丰尘听闻脚尖一点,飞身入院落地丝毫没有声响,宛若一片落叶,就见尉子书和项琦澜站在院内。尉子书不由暗赞,‘这孩子悟性倒是极高,这身形恐怕已经不逊项琦澜了。’ 丰尘抱拳道:“见过子书姑姑,见过琦澜姐姐。” 项琦澜白了丰尘一眼,道:“谁是你姐姐,少套近乎。别以为我们圣。。。琬儿说了什么,我就原谅你了。” 丰尘呵呵一笑,冲着尉子书道:“子书姑姑,昨天我师叔到舒州了。他身上的余毒,还想麻烦您给施以援手啊。” 洛琬儿拉着尉子书的手,道:“姑姑,你就帮帮丰尘哥哥吧。” 尉子书道:“帮当然可以,不过就要看他太虚宫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丰尘道:“子书姑姑,你的意思是?” 尉子书道:“见了面再说,不过这个客栈可不行。” 丰尘道:“左师叔在城南的望江亭,要不我们一并过去可好?哪里人少又安静,风景还很好的。” 尉子书道:“你先去,我和琬儿随后便到。”丰尘知道尉子书定是有什么交待,自己不便去听。道:“那也好,琬儿,子书姑姑,琦澜。。。”就见项琦澜瞪眼看向自己。笑了笑又道:“我就先去望江亭等候。” 丰尘去了城南,远远看去一个小丘亭内坐了三人。丰尘感受江风徐徐,似将身体都融入风中,内息勃勃然而动,顿时将御风飘渡的身法施展到了极致。风儿吹过,身形如同飘过草尖一般,几个闪落就到了望江亭下。虞丘少在亭内坐的方位正面对丰尘来路,见丰尘身法直如乘风而来。心中赞叹不已,没想到这孩子能将别派身法修到这般程度。自从见面以来一直都只是见过丰尘施展的是轻身功法,还不是太虚宫所传。心中忽然有个有趣的想法,有心试一试丰尘这孩子的深浅。 丰尘很快到了望江亭内,见过了厅内三人。道:“二位师叔,琬儿她们随后便到,让我在先来等候。不过听她们的意思,恐怕还不会轻易就给左师叔解毒呢!” 左丘玄笑了笑,道:“既然就是求医,那就不能强求人家郎中不是。不过要是想伸量伸量,只要不是下毒,我和你虞师叔应付得来。” 虞丘少道:“既然还要再等,我看不如这样。青羽你和丰尘试试手,不到的地方还有你左师叔和我在,顺便也提点提点你们。” 雷青羽这两天正想和丰尘好好试试,总是觉得左丘玄夸赞丰尘有点言过其实。再说上次城内赛脚力,自己还赢了半分。 左丘玄笑道:“也好,别人以江景佐酒,我们有景无酒,赏一赏掌法武艺也是足抵上一壶醇酒啊。” 丰尘自打经过上次黑魔所传的九转内丹之法的六字真言,每日修习时总是不知到底该修习义父所教的丹息功,还是黑魔的六字真言。想来来想去自己却去结合医理,将两套功法糅合到了一处。这也是他胆大又无人在旁边指点,心中毫无门派芥蒂。将这当世两大修炼功法混作一处,稍有不通之处自己就用医理推断调整。丰尘自己都不知道这短短的时日,内力已经渐渐的发生了一些变化。那绵绵然勃勃然的内力相互缠绕盘旋,不但如云似雾还若蛟幻龙绞肆盘腾。 雷青羽道:“丰尘师弟,既然两位师叔要指点我们,这个机会难得可不能错过了。” 丰尘看了看左丘玄,左丘玄笑着冲他点点头。道:“向你雷师兄多多学学。” 丰尘点了点头,转身和雷青羽走到亭外,丰尘一抱拳道:“师兄多多指教。” 雷青羽微微颔首,道:“师弟请。” 丰尘绵风掌一个起手‘春风和气’,雷青羽见丰尘只是用太虚宫入门掌法,虽然暗含礼数,可是心中还是微微有点恼怒。可他哪里知道,丰尘的太虚宫所学也就是丹息功和绵风掌,其他还一概没有学过。 雷青羽对绵风掌闭着眼睛也知道该如何应对,一个穿掌直击丰尘右肋。丰尘心中忽动,脚尖点地避开锋芒,心中想到:‘那日晦公说天下招式,其实都是几式几形变化而来。我刚才的春风和气又是如何变来?青羽师兄这一掌又是何种招式?’ 雷青羽见丰尘沾掌既退,只道他心下怯了这才如此。雷青羽的碧海流云掌,一招地负海涵,左掌斜引,右掌翻转一个弧线拍了出去。此掌本取得是地载万物,海纳百川之意,也颇有恭敬的味道。左丘玄和虞丘少见两人都在招式上相互见礼,都是点了点头。 丰尘见过左丘玄使过这个招式,那种包罗万象的境界,好似周身都被含在对方掌中。丰尘心中不断想着那日黑魔晁遂说的,一旦你对劲力往来豁然贯通,那什么招式都会为你所用。丰尘没有接招,又是闪身退到一旁。看着雷青羽这一掌,劲力何处始又到何处终。雷青羽见丰尘又退,心中毫不犹豫又是一招沧海横流。掌力顿时四处八方涌到,丰尘顿时身前身后几个方位处处似乎都有那碧海流云之掌。 虞丘少道:“四师兄,青羽这一掌已经颇得碧海之意,这招沧海横流求的就是与乱中寻得机会,很好啊。” 左丘玄点了点头道:“正是,要的就是让人防无所防。只要有个一个漏洞,就可将敌击破。” 雷青羽掌到一半,心道:‘我看你还怎么退。前后左右皆被我封死。’ 丰尘还记得晁遂一个简单的立掌,周身八面暗含八卦之数,自己完全不知道是攻是守。这下忽然见雷青羽一掌沧海横流,心中顿时有所明悟。自己微撤半步,左手坐腕立掌,右手微圈与前胸。 左丘玄看到丰尘这一应对,倏地站起身来,道:“青羽要退身了。” 雷青羽眼看快要欺近丰尘,忽然见丰尘这一立掌。眼神一缩,浑不知到底丰尘守在哪里,也不知他要反攻何处。情急之下转掌拍向地面,身形借着掌力一个翻身落回原处。站定了身形,眼睛看向丰尘。 虞丘少道:“四师兄,这难道就是丰尘自悟的乱决?” 左丘玄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是,他这一掌妙啊。依你看他到底是防还是攻?防又防向何处?攻又是攻向哪里呢?” 虞丘少道:“不知,给我也只能撤掌而退。” 左丘玄道:“青羽这忽然间能够变招,已经是很不一般了。我不知道丰尘这孩子又悟到什么了?这一掌颇有师尊在后山腰上与我讲解道一拳法的味道。虽千变万化,可力在一处。而丰尘这一招,虽只一形,可意却在周身八面啊。” 虞丘少笑道:“难怪师兄你这么夸奖丰尘,这小子还真是个人物。” 雷青羽看的并没有左丘玄和虞丘少那么深,只是觉得丰尘这招有点古怪。稍稍定了定神,揉身而上,双掌极为迅捷的拍出,给人感觉这掌中总有一掌要腾云而出。这流云掌中的云起龙骧,本就是要合多掌为一掌,挟势而上。丰尘自从学过黑魔所教的立掌,也就是与乌青剑对战最久。心中也无多想,只是绵风掌回应而去,可掌力中又蕴含了乌青剑那安身立命掌中的刁钻狠毒。雷青羽对丰尘的绵风掌丝毫没放在眼里,可刚刚接触到却发现掌力或吞或吐,虚虚幻幻。刚要斥责这不是绵风掌,可忽然间丰尘的掌力又绵绵不绝,堂堂正正。刚要退身,却又发现丰尘的内力如丝一般缠绕过来,心中颇感惊异。 忽然间丰尘内力尽撤,一个翻身向小丘下飞掠,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一掌风起云涌拍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破阵眼 玄功迫毒 虞丘少心中暗惊:“好小子,好敏锐的知觉,我这也就是刚感应到。”正待飞身下去救援。左丘玄却左手微微拦了一下,道:“不急,看着两个小子怎么处理。这几人早一步就到了,一直没有动手,我看并不是为了偷袭。” 雷青羽微微一愣,也是有所察觉,反身向亭外小丘的另一侧飞扑过去。丰尘身形飘忽不定,随手一掌。左丘玄和虞丘少在亭内看得真切,这一掌处处是绵风掌的意境,可处处又不像任何一式。小丘下的一处乱石从中,忽的翻出一人。那人见丰尘这招袭来,不知如何抵挡,呼的翻出乱石。避开丰尘一掌,左手已经一鞭甩出,呛啷啷一声,好一招金丝缠喉直奔丰尘脖颈。丰尘从未见过这样的兵刃,鞭身分为九节,鞭头栩栩如生的雕一只蛟首。 左丘玄道:“这是九节白蛟鞭啊,长江上的白蛟帮,我们与他们素来没有嫌隙啊。” 丰尘看长鞭袭来,不退反进。丰尘受刚才江风拂面之感,对御风飘渡身法又有所悟。那人眼前好像出现道道残影,正待收鞭守势,就感觉鞭身一紧。丰尘一把抓住九节白蛟鞭的鞭梢,体内的丹息功夹杂九转内丹之力如决堤之水澎湃而出。丰尘自己丝毫没有所感,他腰间带脉绿芒如翡翠般闪现。那人就觉得如同在江水中遇到巨大旋涡一般,又像被巨蟒缠身,周身劲力如同陷入旋涡而不得用。丰尘甩手而出,那人被鞭上劲力带起,兜了一个圈子。丰尘手上劲力一松,那人被远远的被扔了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虞丘少大惊:“师兄,丰尘这这这。。。即便是我也难以做到啊。这股内力之雄浑,怎么可能啊!” 左丘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他内力有点古怪,体内似乎蕴有极大潜力,可他发挥不出。这次不知怎地了。” 藏在暗处的尉子书看了看身边的洛琬儿,道:“琬儿,你这小朋友原来功夫这般俊啊,这内力恐怕就算狮鹫八雄也未必比得上。那可是白蛟帮的副帮主侯杰啊,一招都没走下来。” 洛琬儿道:“我也不知道,就是丰尘哥哥他学东西可快了,不信你问问琦澜姐姐。”说罢妙目又看着项琦澜。 项琦澜叹了口气道:“刚才见他那御风飘渡的身法,再有些时日,恐怕我都比不过他了。那一瞬真有了点乘风而动的意思。” 丰尘自己都吃了一惊,怎么忽然就抓到了白蛟鞭,怎么又甩手将持鞭人给摔出那么远。另外埋伏在小丘周边的几人见了此状,干脆站起身来不再隐藏。丰尘见着好奇,这几人藏身之巧妙,简直难以察觉。身上所着奇怪衣物,几乎可与周边景致融为一体。不由的大感有趣,心道要是早些年学会这个,小时候捉迷藏那简直太有趣了。不一会那边不远处,听得呼喝之声。丰尘几个纵跃过去一看,原来是雷青羽已经将对手逼的处处后退。那人正是白蛟帮的一名堂主,身手原是不弱,不过可惜遇到的是太虚宫三代里的第一人。说话间已经迭遇险招,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渐渐乱了方寸。 丰尘道:“雷师兄,他们并非有加害之心,还请手下留情。” 雷青羽斜眼看了丰尘,右手云手横抹,左手画弧托底而上,正是碧海流云掌中的‘荡海拔山’之式。丰尘心中暗道不好,这掌若是落实了,恐怕那人性命就要去了一半。极快的飞身而去,侧肩微微一靠那人,和缓的内力将他震出一丈余远。丰尘双掌画圆,内力如丝如膘,将雷青羽的双掌接了下去。 那白蛟帮堂主,心中砰砰狂跳。若不是后来这孩子,恐怕自己一身功夫就要废在当场了。雷青羽冷眼看着丰尘问道:“丰尘师弟,你这是何意?怎么帮着外人?” 就听耳边左丘玄道:“丰尘不出手,那人一身功夫恐怕今日就没了。我太虚宫教人总要虚怀若谷,青羽你怎生忘记了?师尊常引古言教导我们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就是要我们胸怀宽广,这才能海纳百川啊。” 太虚宫内教极严,任何弟子犯错都要及时指出,重则惩罚。左丘玄早就见那人不敌雷青羽,初始尚对雷青羽武功精进颇为高兴。可是见他下手愈来愈重,当即和虞丘少飞身出亭。万幸丰尘及时阻止,不然又是一起江湖纠纷。雷青羽低头不语,心中颇有不服,心道:‘这些人埋伏左右,定是意图不轨,不下手占得先机。待得反被人伤了,还如何去虚怀若谷。什么海纳百川,恐怕血纳百川还差不错了。’ “梅花剑仙果然深明大义,贞一子左真人确是得道高士。”不远处就见三个女子,轻迈莲步缓缓走来。雷青羽抬眼看去,三人风姿绰约。中间的一名少女在光晕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娇柔婉转之际,端的美艳不可方物。那三人正是尉子书、项琦澜和洛琬儿。 雷青羽虽是修道,可长居天量山,何曾见过这般如玉似雪的少女。不由的面颊泛红,微微转身不敢去看。洛琬儿见雷青羽这般,只道他因身为太虚宫修道之士,男女所教极是严格,礼数本当如此。 尚未走近,就甩开尉子书,三两步的跑了过去道:“丰尘哥哥,我们来啦。琬儿见过丰尘哥哥的两位师叔。” 虞丘少微微含笑,心道这女孩子倒是没有那许多人情世故。丰尘侧身,单手一引道:“琬儿,这位你没见过是我六师叔,左师叔你是认识的。还有这是我的师兄雷青羽。” 洛琬儿笑道:“知道,知道了。六师叔好,这位师兄哥哥也好。” 雷青羽胸口仿佛被面团塞住一般,只是打了个稽首,未敢回话。左丘玄和虞丘少几步迎了上去。洛琬儿道:“这位是我姑姑,还有琦澜姐姐。”就听左丘玄道:“原来二位是天韵先生和御风仙姝啊,贫道二人早就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尉子书淡淡的道:“今日能见到太虚五子之中的贞一子左真人、长谷子虞真人,已是难能可贵。二位真人仙风道骨,御下更是持正不阿让人敬佩。”项琦澜向左丘玄和虞丘少微微的颔了颔首,算是见礼。 丰尘向洛琬儿道:“刚才那几人躲藏的好巧妙啊,我和青羽师兄其实也就发现了和他们动手的那两人。”左丘玄心中也是颇有疑惑,不由的看向了尉子书。 尉子书笑了笑,道:“他们是白蛟帮和千变门的人。我家琬儿邀我给左真人祛毒,可我尉子书也不是什么人都帮的,总要看看是不是值得出手。这才部下这么个小阵势,白蛟帮的侯帮主和李堂主作阵眼。” 虞丘少笑着接口,道:“那千变门的一十六人,占据了八卦的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门。可将这望江亭团团围住了啊,阵势一经催动生生不息啊。” 尉子书摇了摇头,道:“本想见识见识左真人、虞真人太虚绝学。可是没想到,这阵眼被丰尘一招破了,阵势也就没什么大用了。虞真人果然是深研道家至理,我们布的这八卦阵看来真是班门弄斧了,太虚宫果然不愧是江湖所说的武学之巅啊。” 虞丘少道:“真人二字何以敢当,天韵先生谬赞了。” 洛琬儿插话道:“哎呀,你们这互相夸得不累,我听的都累了,好啦。这次本就是为了左师叔解毒的事情来的,还是先解毒好了。” 尉子书拍了拍洛琬儿的脑袋,道:“看把你急的。”转首向左丘玄道:“左真人,我估计你中了百涎千香之毒,我还要取你一点体内之血。” 左丘玄道:“贫道先谢过天韵先生了。” 尉子书向白蛟帮和千变门的人道:“好了,你们去吧。近期若是有事,自会告诉你们。”数十人应声而去,那白蛟帮的侯副帮主不忘回头看了眼丰尘,眼神里充满了惧意,暗道:‘这太虚宫也太可怕了,回去得和帮主说,以后让帮里兄弟们可不能得罪了。’可那位堂主却是心生感激,遥遥向丰尘拱了拱手,随众而去。 尉子书又道:“我们就去这望江亭吧。”几人来到亭内,左丘玄和尉子书坐在亭内石凳之上。其余人都站在周边,尉子书从随身带的木匣内取出一个锦布包裹,解开之后摊开在厅内石桌之上,只见里面嵌着各样的金针,还有极细小的各种小刀,或弯或直。 尉子书道:“听说左真人余毒被困在尺泽穴内,可否让我一看。” 左丘玄道:“依得先生。”说罢撸起右手道袖,就见肘弯内侧一个黑点正在尺泽穴的位置。 尉子书道:“左真人请你伸出手来。” 左丘玄依言伸出右手,平置在石桌之上。尉子书又从匣内拿出一盏极精巧的小油灯,晃开火镰,点燃了油灯。说也奇怪,虽有江风徐徐,这小小油灯偏就没有被吹灭。尉子书拿起锦布中的一根金针,将针头在火苗上过了几遍,扎在左丘玄右手拇指之上。尉子书道:“左真人,请你运上内力,试着将毒稍稍逼出。” 左丘玄潜运内力,可丝毫不见尺泽穴的黑点有任何变化。左丘玄指尖涌出几滴鲜血,尉子书拿出一块白布轻轻浸了。又从上次丰尘和洛琬儿盗来的解药中拿出一个白纸包,轻轻的挑了一点点在那白布所浸的鲜血上。丰尘估计尉子书在从左丘玄的血中判断出到底中的是何种蛇毒花毒。 稍顷,就见那滴鲜血居然散出一点点的香气,如兰似麝。就见尉子书不断从木匣内拿出各种小瓶,试了多次后,缓缓点了点头,道:“此包解药正乃左真人中毒之解药,我在左真人尺泽穴用刺疚之法扎一小孔。此药我分作三份,一份内服,一份用白布包裹,敷在左真人尺泽穴上。还要请虞真人帮忙,用内力将药包缓缓加热,一内一外。毒蕴集在尺泽,正是手太阴肺经要穴,你们行功期间我会适时在左真人拇指少商穴,再扎一小孔,毒血流出当可解得那百涎千香之毒。剩余一份我要从解药入手,再多配一点以防将来所用。” 左丘玄和虞丘少起身,微微一礼,道:“那就多谢天韵先生解毒。” 尉子书道:“我也并非圣人,以后若有事求得左真人,还盼援手。” 左丘玄心道:‘果然还是有诊费的啊。’说道:“只要不韪大道,不伤生灵,贫道自当援手。” 尉子书道:“好了,那就现在就服解药吧。我在一旁等着毒解了,也算了我家。。嗯。。琬儿一个心愿。” 洛琬儿脸色微红,微嗔道:“姑姑,什么叫了心愿。哼!” 雷青羽站在一旁,何曾见过这般小女儿家轻嗔薄怒的情状。心头砰砰直跳,自己修炼时也是从未有过这般心跳如擂鼓。不由低下头暗念道家之典,可心中却如大海暗流汹涌,远远比自己领悟碧海流云掌的意境要强出几分。 丰尘一心想着左丘玄所中之毒,帮着将解药分好。尉子书拿起一根稍粗的金针在左丘玄尺泽穴扎了下去,居然滴血不流。丰尘将一分解药给了左丘玄吞服,另一份白巾包好扎在左丘玄尺泽穴上。尉子书在其右手拇指下搁置了一个小小的玉碟,冲左丘玄微微点头,虞丘少右手轻轻按在药包之上,缓缓的运出内力。左丘玄潜运内力,一股柔和浑厚的内力不断的冲刷着手太阴肺经。半盏茶的功夫,就见左丘玄鼻尖呼出有若实质的淡淡白气。虞丘少心中不由叹服,四师兄果然比自己高上几筹。师兄弟里能做到呼气成源的恐怕也就两人可以,左丘玄正是其一。尉子书和项琦澜对视了一眼,心中也是极为震撼,对她们来说。内力能到这般程度,自己是远远不及了。 她们又哪里知道,数年前常啸天回太虚宫。半山腰上睡觉只是随意呼吸,口中喷出的白气远远比左丘玄这鼻尖呼出的白气浓了何止几倍。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在这内外药力作用之下,左丘玄内运玄功,内力经中府,至天府,过尺泽,终少商,这时右手拇指明显有了变化。尉子书手持金针,迅捷的在左丘玄拇指少商穴上扎了一针。就这一针,就见指尖流出滴滴鲜血,鲜红异常。可是这次流出血液散发的气味明显变了,花香浓烈,还夹杂一丝丝的腥气。随着血滴的增多,那鲜红已经让人感觉到红的妖艳。血滴逐渐减少,直到所流鲜血颜色逐渐转为正常。 尉子书道:“丰尘,将你师叔胳膊上的药包解开。”丰尘依言,解开敷在左丘玄胳膊上的药包,在看尺泽穴上黑点已经不见了。丰尘心中高兴莫名,左丘玄也是心中暗喜。这盘绕自己身体这许久的顽毒终于是排了出去。 就在大家高兴之余,尉子书忽道:“不好!!左真人切不可动内力,虞真人左手按左真人中府逼气血下行,右手按命门护住督脉之本。”虞丘少丝毫没有犹豫,双掌按住了左丘玄的中府和命门二穴,行功运气。刹那间,左丘玄右胳膊手太阴肺经一条黑线,至少商一直往上。直到快接近中府,因虞丘少内力所逼,黑线才不再上行,可是黑线却毫不后退。 丰尘道:“子书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尉子书道:“圈林苑果然阴毒,在百涎千香毒中又夹杂了一份莽山蝮蛇毒。此毒列于其余蛇涎之外,可又藏于其中。解了百涎千香之毒,这莽山蝮蛇毒立时爆发。他圈林苑下毒手法不行,只能在毒药性子上使阴险招数。堪称毒中之毒,果然阴狠毒辣。” 洛琬儿急道:“姑姑,现在可怎么办啊?” 尉子书道:“现在手边也没有解此蛇毒之药,况且这莽山蝮蛇毒,性子极其猛烈。左真人能否过这一关,就看虞真人的内力了。现在中毒未久,内力或可逼迫出来的。”其实尉子书心中明白,没有雄浑至极的内力修为,也只能延缓毒性。 虞丘少潜运内力,渐渐的头顶热气腾腾。可见虞丘少内力已经运之极致,就见左丘玄快逼近中府的黑线缓缓下降。众人心中渐渐放心,知道这黑线下到少商,按尉子书刚才所开小孔流出直至鲜血就算是解了这毒。 又过了一会黑线过了云门,缓缓的又降到侠白,丰尘看着那黑线又过了尺泽。刚想舒一口气,眼神一紧,就见那黑线不再下降反而微微的上升了一点。左丘玄感受虞丘少的内力压着手太阴肺经气血下行,一忽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虞丘少一手缓力维持命门,一手催攻逼毒血下行。这般分而施为,本就难上加难。虽然内力如潮似涌的压着毒气下行,可是人力终有穷时。左丘玄与虞丘少同门修习丹息功,对方的内息调运极为熟悉。左丘玄隐隐感觉到,虽然虞丘少现在内力依旧汹涌,可这后力却有点不足了。 尉子书见到这般情形,心中也是哀叹一声,搞不好今日就是太虚五子陨落一子之日啊。 雷青羽心中也是知道,一旦毒气破了中府。那十二经脉气血流注,自手太阴肺经出,过大肠经、胃经、心经。。。肝经,最终经肺中则流注于手太阴肺经,完成一个循环。那毒气也就完成一个循环,到那时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左丘玄了。 忽然丰尘缓缓伸手,悬在虞丘少按在中府穴的手上。虞丘少知道丰尘要援手,虽然见过丰尘内力突发的状态,可是心中实在没底。虞丘少这时全力施为,丝毫不能言语,只是看着丰尘。雷青羽轻声喝道:“丰尘,你这要干什么?你内力难道能强过六师叔?!!你这般莽撞,难道你想要四师叔的性命?” 左丘玄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虞丘少见丰尘双目坚定。知道自己最多再支撑一炷香的时间,毒性必然反扑。雷青羽内力肯定更是不济,恐怕只能寄希望于丰尘那或有或无的奇怪内力了。身边虽无强敌,可凶险远胜与此。与其这样不如一博,虞丘少冲丰尘点了点头,缓缓撤掌,丰尘接手按在了左丘玄的中府穴上。虞丘少腾出手来,专心护着左丘玄督脉。 左丘玄右臂黑线缓缓上行,眼看又要上行过侠白穴,雷青羽怒目而视丰尘。洛琬儿双手紧握,手心都是不由出汗。就见丰尘缓缓闭上眼睛,左丘玄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忽然感觉从中府穴掀起一股滔天巨浪般的内力。 第六十五章 清蛇毒 铁骑待命 虞丘少左掌贴住左丘玄的命门,丹息功缓缓运转。温热而和煦,如白云似潮雾,迷迷漫漫。自命门而上下,将左丘玄督脉整个护住。众人都在担心,眼看莽山蝮蛇之毒顺着左丘玄右臂徐徐而上。尉子书暗自叹了一声,心道这太虚宫道士此命休矣。 可就在丰尘闭上眼睛的一霎,洛琬儿摇了摇尉子书的手,道:“姑姑你看,毒线停下了。”尉子书定神一看,果然毒线停在侠白穴之下半指的距离。可现在最为震惊的却是左丘玄,刚才虞丘少迫毒下行。虽然两手分施不同内力,行功打了折扣。可也如潮似涌,一时间也是压制了毒势。丰尘刚接手时,内力势弱,可有那么一股劲却如万千蛛丝缠住毒性。那蛇毒如同有灵性一般,知道对方力弱狂突猛进,挣破那千缠万卷的蛛丝,顺着经脉而上。可忽然间,就感觉丰尘掌中传来一股磅礴之力,那股内力似乎遇到毒性阻拦,变的怒不可遏。内力积蓄着力量,向蛇毒不断发起冲击,狂涛汹涌,飞瀑腾空。左丘玄似乎感觉经脉就像一个山谷,经脉在丰尘的内力冲刷下空谷轰鸣,声震山谷。那内力惊涛裂岸,旋转着、咆哮着向那蛇毒喷涌。 “降了,姑姑你看降了。”洛琬儿兴奋的大叫。 尉子书已经完全没有听到洛琬儿说什么,心中却是如滚石落下。说什么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谁能想象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有这般内力。若说犹如神助,可世间当真有神不成?左丘玄此刻感受体内那千波万涛,沸沸扬扬,回旋翻滚,如千条蚊龙搅湖闹海,似万匹银马奔腾驰骋。那蛇毒初时尚可稍作抵御,可如何经得住这般狂涛巨浪的冲刷。左丘玄感知自己的手太阴肺经一脉似乎在丰尘内力的催逼之下,变得更为纯净。那蛇毒似乎感觉欲被逼出体外,忽而凝聚一点,好像怨毒冲天。顺着丰尘的内力,张开大口,露出獠牙冲击而上。丰尘的内力遇到毒性反扑越厉害,反而越是激发体内潜能。除了丹息之功,还有黑魔晁遂所传的九转内丹之力。更有人所不知的千年翠芝,带来的焕骨淬髓之能。天华山中碧潭红鱼,至阴至阳变化而来的,阴阳调和之效。千缠万卷的澎湃内力,瞬间化作雾气的白色蛟龙,顿时将那蛇毒绞杀。那毒线为丰尘内力所逼瞬息而下,忽见左丘玄拇指的少商穴冒出了几滴黑的发亮的毒血。随着内力催动,毒血的黑色渐渐变淡,直到涌出的鲜血如常人一般。 左丘玄没了蛇毒侵袭,也能说话了,道:“丰尘,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了。”刚才还在指责丰尘的雷青羽,面色通红讪讪不语。洛琬儿高兴的拍手欢笑,正待欢庆。可丰尘依旧闭目,手按左丘玄中府穴上。 可虞丘少现在却是大骇,感觉自己内力就像决了口子,疯狂涌出身体。内力流向丰尘的手掌。就听虞丘少急道:“丰尘,赶紧撤掌!” 左丘玄道:“六师弟,怎么回事?” 虞丘少道:“我手黏附在你命门穴上,难以拿下。我感觉内力急泄,奔的就是你的中府穴。” 丰尘现在依旧沉浸在刚才对抗蛇毒的意境中,一切左丘玄体内外来之力都被其感应得道。可虞丘少所习,和丰尘这么多年所修的丹息功,本是同源。丰尘那澎湃的内力,忽然变得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疯狂吸纳着虞丘少的内力。左丘玄不明情况,只得暗运玄功,试着从自己的中府穴切断两人内力的连接。可谁想到,左丘玄的内力也是一般。就像陷入巨大的涡旋,涌入丰尘体内。左丘玄和虞丘少知道,就这般情形,再有一会,自己两人内力都要被丰尘吸纳了八九成。正在束手无策之际,丰尘忽有所感。左丘玄和虞丘少又感觉内力汹涌的回流向自己的身体,那涌回的内力像极了丹息功,可是总是觉得有点不同。那股源源不绝的态势,顺着左丘玄和虞丘少的十二经脉流注,从两人的肺经到大肠经过胃经、脾经、心经、小肠经、膀胱经、肾经、心包经、三焦经、胆经终于肝经,又循环至肺经。 丰尘的内力就如同水之态势,瞬息万变,或狂驰怒号,石乱水激,雪浪翻飞,或旋涡漫卷,飞瀑轰鸣,雾气空蒙。左丘玄和虞丘少同时说道:“丰尘,不可。”可丰尘此时,心境空明,外界一切虫声雀鸣,风吹草动皆无所闻。只是那激荡的内力一遍遍的流过左丘玄和虞丘少的十二经脉。 洛琬儿心中焦急,问道:“姑姑,这是怎么了。丰尘哥哥是怎么了?” 雷青羽心中也是毫无所解,不知道这二位师叔为何如此,也不知丰尘怎么像入定一般。 尉子书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是不是太虚宫独有的内功修习,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只能说左真人体内毒已经全部清除了。” 雷青羽道:“没有这回事的,我们太虚宫没有这样的修习之法。”再看三人还是这般一动不动,雷青羽心下按耐不住,伸手搭向丰尘肩膀,想拉开丰尘在左丘玄身上的那只胳膊。 尉子书急道:“不可!”可已经迟了,就在雷青羽搭在丰尘的肩膀的那一霎,就见丰尘额头忽然那翠绿如滴的绿芒一闪。雷青羽就觉得身体如同被一堵万钧之力撞来,被那股巨力震飞三丈有余。幸好只是丰尘内力的反激,并不是有意为之。雷青羽才仅仅是被震飞,否则定然是极重的内伤。 就这一霎,丰尘心神一动,缓缓睁开眼睛,收了内力。左丘玄和虞丘少的十二经脉在丰尘这内力的冲刷之下,反而变得更为坚韧纯净,内息调运都更加通畅数倍不止。二人知道,若不是雷青羽打扰,恐怕所得益处不止于此。 左丘玄问道:“丰尘,你刚才经历了什么?为何内力变化如此之大?” 丰尘道:“左师叔,我只是从压制毒气上行之中,就感觉身心内外,有一股氤氤氲氲的虚无恍惚气象。就好像我的身体不做主,反而内力变成了自己。总之很是舒服,说不出的舒服。左师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左丘玄和虞丘少听完,瞪着眼睛互相看看了看。异口同声的说道:“彼是主来我为宾!” 丰尘和其他几人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丰尘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左丘玄道:“我曾听师尊说过,各家流派,内力修习各有所长。但是要想踏入像当今三绝的境界,这第一重关就是打通小周天。你适才识神退位,元神主事,虚静无为,体内真气的无念而动,正是体悟到自然之理。打通小周天,对修炼内功者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说明你本身功力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刚才那一瞬,你已经打通了小周天,这等机缘我也是无话可说。待到你义父那个层次,就是大小周天皆通,任督二脉再无阻拦。这天下也就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了。” 丰尘向尉子书深鞠一躬,道:“多谢子书姑姑援手,这才解了左师叔体内顽毒。” 尉子书抬眼看天,并未向丰尘搭话,心中不断盘旋这。刚才丰尘额头那翠芒一闪,项琦澜也是看见了。尉子书心中徘徊不定,拿不准那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太虚宫的独门内力修习所致?难道是刚才三人内力合并一处使然?难道是老太太说的千年翠芝? 尉子书忽然低下头来,双眼紧紧的盯着丰尘。似乎想把眼前这个半大孩子看透,想看看他体内到底是什么在作怪。 洛琬儿诧异道:“姑姑,你干什么呢?” “嗯。。。。啊!左真人,你体内之毒已清,我们就此别过。若是以后我尉子书有事相求,还望左真人一诺千金。”尉子书一晃神,岔开道。 左丘玄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先谢过天韵先生。日后若有差遣,只要不韪正道,不伤生灵,我自当应诺。” 尉子书道:“琬儿,我们先回舒州城。” 洛琬儿看向丰尘,道:“丰尘哥哥,你呢?” 丰尘道:“估计这会儿,欧阳先生已到城外,灾民瘟疫这是大事。万千人命危如累卵,官府朝廷不闻不问。我得赶过去帮忙!” 洛琬儿道:“姑姑,我也要去。那些灾民太可怜了。” 尉子书道:“琬儿,这些灾民与你何干!天下生灵数万万计,你又怎能帮得过来?” 洛琬儿不知怎么的眼前就飘荡出因饥饿而死的小女孩小恩的面容,那母女一夜之间阴阳两隔。那种鬻儿卖女、易子析骸的惨状,那种悲愁垂涕、哀鸿遍野的凄苦。沉吟了一下道:“奶奶也常说过,做大事当有万民殁与眼前而不动情之心。可是我做不到,若是做成了大事,也不顾万民生死,那这般大事做了也是无益的。” 虽然洛琬儿称她为姑姑,可是却是君与臣的关系。只是国破之后,君臣之礼也就少了许多繁文缛节了。尉子书叹了口气,道:“也好,我和琦澜先回,你和丰尘当得小心。早早回来,我还有事与你说呢。” 虞丘少心中不由赞叹:“琬儿这小姑娘,虽然年岁不大,可这顾念苍生之情,倒是和丰尘一般。这两孩子心中无我,当真难得!” 丰尘道:“左师叔,虞师叔,我和琬儿去看看灾民。欧阳先生说瘟疫已经出现,我多少能帮着点。” 左丘玄道:“去吧,这是大事!我们医术一般,比不得欧阳先生。” 丰尘又和雷青羽招呼了一下,和洛琬儿携手而去。 虞丘少道:“四师兄,你余毒已清。你看这江景甚美,我们不如沿江漫步,看看江景以作庆贺吧。” 左丘玄笑道:“甚好,我们对别人总是说贫道,其实这个‘贫’字我等倒是符合。不过‘道’嘛,我们还悟的不够哦。”三人顺着江边漫步,雷青羽见洛琬儿和丰尘这般亲近,心情说不出的低落,那种五味杂陈也是这么多年来毫没有过的。落在左丘玄和虞丘少身后几步远,丝毫无心去听二人在谈论什么。 虞丘少道:“四师兄,丰尘这内力如此之强,之前可曾知道?” 左丘玄道:“我知道丰尘的内力颇有古怪,仿佛蕴藏极深,可是他发挥不出。不过这次给我祛毒,内力这般沛不可挡,也在我意料之外啊。” 虞丘少,道:“你我这次其实倒是受了丰尘这孩子的实惠哦,我现在这十二经脉似乎更是宽畅。丰尘这孩子,没想到这般小年纪就通了小周天,真让我难以想象!” 左丘玄道:“想我当年通小周天,那可是积蓄数年之功。可是六师弟,你可曾察觉丰尘的内力是不是有点异样?” 虞丘少思索了一下道:“不好说,丰尘内力还是我丹息功的根本,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不过在他吸我内力的时候,有那么一种缠绕之感。不好说,不好说。。。” 左丘玄道:“丰尘内力在我手太阴肺经逼毒下行时,我感觉那股内力就像夏季川西之地的江水。那翻滚旋转之势,那白浪卷席之感,我太虚丹息功那股勃勃然的气息,也有一种傲视苍穹的狂放雄姿。这小子定是有我们所不知的奇遇,不过我太虚宫能得此子,又何尝不是一种机缘啊。” 虞丘少道:“听四师兄之言,丰尘的潜质甚至要超过大师兄?” 左丘玄道:“现在还言之尚早,丰尘还是快璞玉,虽然不经雕琢已经灼灼生辉了。要是再经师尊调教,还真不好说啊。今冬就是师尊百岁寿辰,而且今年冬至又是我道家礼元始天尊诞辰的吉日,各家都要来我天量山太虚宫了。太和山的紫霄宫、赤城山的建福宫、龙虎山的太师府,离此不远的齐云山的真仙洞。。。。一是给我师贺寿,还有一事就是也轮到各家弟子云游之日了啊。嘿嘿,想我们幼时,这般盛会也是历历在目。当年若不是师尊不让大师兄参加,就算他们几家联手也未必能赢过我们太虚宫。” 虞丘少,哈哈笑道:“四师兄,难得你还如此豪情万丈。不过也是怪不得师尊总说你好胜之心太甚。” 左丘玄笑道:“六师弟提点的是,刚才还说在‘道’上悟的不深,这么快自己却又落入俗事了。” 却说尉子书心头却是如千钧压顶,回城路上思索良久,道:“琦澜,要麻烦你跑一趟了。持节符,我要动心符令。” 项琦澜心中大惊,不由大声道:“心符令!!!老祖可是说过,不到危急存亡之时,不得启用心符令啊。若没有大事而动此令,可是要受冰窟玄水的责罚啊。” 尉子书道:“虽然还没有把握,可我只能冒险一试了。琦澜,你说如果关乎圣女生死的之事,能不能动心符令?” 项琦澜忽然停下脚步,颤声道:“圣女生死大事!!那自然可以,可是这又从何说起啊?” 尉子书道:“我还不敢确认,不过宁可受罚,我也不愿错过。我想千年翠芝恐怕有了头绪了。” 项琦澜越听越是震撼,道:“千年翠芝!这可许多年没有消息了,我狮鹫宫撒下那般大网,都没有寸功。怎么会忽然有消息了?” 尉子书从怀中拿出节符,交给项琦澜。道:“什么消息我不能说,你知道的多反而日后万一我消息不实,你会受到牵连。现在持我的节符,动心符令。召集舒州附近的各门,各帮。要他们每家主事之外,再带两名好手,以便调用。周边除了最近的白蛟帮和千变门之外,还有四五家,也要来。再远的就不必去招呼了,远水难救近火,只能权作这么处理了。” 项琦澜听尉子书这般安排,只能听从。道:“那一切小心吧,既然关乎圣女安危,我也顾不得那许多。日后就算老祖责罚,我与你一并承担便是。”说罢拿起节符,一晃身已经飘飘远去了。 丰尘和洛琬儿快到城北,已经看到的连片灾民。走进一看好多病体离支,丰尘只是稍看脸色便知这已经是染上瘟疫。再往前寻找欧阳德,一路看去灾民患病者已有接近三成。这三成病患,要不了多久就会再翻一倍。所需用药也要翻倍,所需药物之巨,已不是舒州药会所能承担了。两人在灾民中不断寻找,可是灾民太多,又如何去找欧阳德。不过丰尘却是知道灾情又有蔓延,也渐渐对上次那个要帮忙的姓崔的先生渐渐的有点失望了。 丰尘道:“琬儿,此次灾情恐怕无法阻止了。这天下难道就没人去问这些人了吗?”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能救一个就是一个,我们无愧于心就是。” “丰尘!”就听有人唤自己。 丰尘回头一看,原来在一个席棚子里欧阳德正在给一个病患送药。丰尘三两步的赶了过去,道:“欧阳先生,我正在找你呢。这一路,所患者差不多有三成,这样下去,也就几日时间,可就。。。” 欧阳德道:“柳三爷也回去筹药了,可是加上我们德济堂,还有药会的存药,还是远远不够啊。”欧阳德,手颤抖着指了指周边,道:“这两日,死者已有百人,眼看面前这些,恐怕不日也将染病。这活生生的人,都要变成白骨。” 忽然间,灾民里出现了一点骚动。丰尘和欧阳德抬眼看去,就见东方似有烟尘扬起。丰尘耳目甚是灵敏,感觉好像是千万匹的马蹄之声。 也就几十息的时间,丰尘耳中那马蹄之声已经逐渐淡去。不一会,啼声渐消隐,烟尘也是渐渐下去。再一忽儿,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灾民中有十余铁骑来往穿梭。胯下铁蹄骏马,马上士兵身着乌甲,一看这些人就是久经战阵。就听这数十人不断大声呼唤:“请问欧阳先生何在?!” 欧阳德不明就里,丰尘也是一头雾水。两人出了席棚,道:“我就是欧阳德,请问官爷寻我有什么事吗?” 那马上之人一声呼哨,十几骑骏马皆汇聚而来。马上之人呼啦一声一齐下马,单膝拄地齐声道:“太尉有令,右翊铁骑卫三千将官皆唯先生之命。”欧阳德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倒是被这忽然而来的十几人吓得心惊胆战。 第六十六章 驾骏马 吹角连营 欧阳德虽然医术高超,人品隽雅。可是遇到这铁血兵戈,也是乱了手脚。连忙上前,双手托着中间一人,道:“这是,这是怎么能够的,诸位官爷还是快快请起。”这数十位士兵刷的一声,一同站起。又是将欧阳德惊的后退两步,站在身后的丰尘,在后微微托了一把这才站稳。丰尘看着面前这十数名乌甲骑兵,眼神冷峻,身上散发肃杀之气。这种气势那必然是经历了刀林剑雨,尸山血海的,可不是什么衙府里的兵丁所能比。若是寻常人等被这些人盯着,估计早就后脊发凉,双腿打颤了。丰尘也是因为这些人散发出的那股杀气,不由自主的调运了内气。丰尘双瞳精光一闪,眼神从这十几人面上一扫而过,这些铁血之士居然都是心中一颤。感觉不是一个孩子看着自己,分明是隐藏着的一头凶兽一般。 当中这人,道:“欧阳先生,我家将军奉太尉之命,前来助先生防瘟除疫。我等不识得先生,故而分散开来呼唤先生。” 欧阳德大喜,道:“有诸多将士在,那可是得了大援手了。” 那人道:“还请先生与我们同行去见我家将军。” 欧阳德道:“甚好甚好,请问去哪里见啊?” 丰尘道:“先生,大军可能驻扎据此东北十五里附近。” 那人惊道:“你是如何得知?!!!” 丰尘,道:“我适才听闻东北方啼声隐隐,又见扬尘约莫柳树稍。又见东边又灾民骚动,大概估计出大军的位置。” 那人,心中大惊,心道:‘这孩子是哪里来的,刚才那眼神就感觉到危险。没想到这行军打仗也能懂得几分。’可他哪里知道,丰尘从未经历过行军打仗。那是他在山里,经常应付狼群所养成的灵敏直觉。 那人安排人让出了一匹骏马,对其中一人道:“欧阳先生与我共乘一骑,你这一匹就让给这俩孩子。你与别人将就一下,也两人一匹吧。上马!”十几人听令,呼啦一声全都上了马,甚是整齐威武。 看得出这人是个领头的,欧阳德这才开口,道:“敢问军爷,如何称呼。” 那人骑在马上,道:“欧阳先生,不敢!我是这一队的伍长。我姓孙。先生赶紧上马吧。”说罢伸出手去。 欧阳德行医当然行,可说骑马,那就差多了。平日里也就是马车坐坐,就算要骑马,也是有上马凳的。这般平地里,跃身上马,可真是为难这个书生般的人物了。丰尘看出来欧阳德的尴尬,走进身前轻声,道:“先生,你只管拉他的手,我托您上马。” 欧阳德回头看了看丰尘,就见丰尘对他笑着点了点头。欧阳德一咬牙,心下一横:‘罢了。’伸手拉住那孙伍长的手。那姓孙的也看出欧阳德不会骑马,刚待用力。欧阳德忽然觉得腰部一股柔和之力向上一托,自己毫没费力,就已经跨在马上。那姓孙的伍长手上也没用力,就见丰尘微微一托,欧阳德就腾空上马。腿不蹬,身不闪的已经坐在身后。心道:‘真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般身手。将军见了定是欢喜的紧。’ 丰尘回头悄悄向洛琬儿道:“琬儿,你会骑马吗?我还没骑过马呢?” 洛琬儿笑着,悄悄道:“丰尘哥哥,你居然不会骑马啊。”丰尘点了点头 洛琬儿道:“你坐马鞍上,我来持缰绳。你只管安坐就行。”丰尘虽未骑过马,可一身功夫,倒也不惧。洛琬儿自幼家里就教习马上之术,熟悉马儿的脾性。川西之地,贡嘎圣山之所,别有一番世界,雄奇俊美的天地,草原辽阔,雪山高耸,牧歌悠扬,这是洛琬儿孩童时的印象。那里孩子自由放牧骑马,直如汉人饮水喝茶一般,骑术精湛的更是比比皆是。洛琬儿和丰尘走近留给他们的那匹枣红的军马,那马见有生人走近。摇头晃脑不断的用蹄踏地面,嘴巴里还打着响鼻。洛琬儿知道这马训练有素,遇着生人有点焦虑。就见洛琬儿从马头前绕过,嘴里吹着呼哨,伸出手掌,轻轻的拍了拍马儿健壮的脖颈。伸手又轻轻的摩挲着马儿的身躯。也就一忽儿,那马顿时安静下来。洛琬儿向丰尘示意了一下,丰尘右手轻带马鞍,稍一纵身轻飘飘的落在马鞍上。洛琬儿紧随其后跃与马上,轻抖缰绳脚下轻轻在马腹一扣。那马儿显得顺从异常,跟着马队跑去。 那伍长见洛琬儿年岁不大,可明艳不可方物,料来也是深宅大户家的。居然深通马性,骑术娴熟,又是不由的一阵赞叹。不一会人烟较少,马队放开急骋,几十只马蹄踏的烟尘四起。洛琬儿套在丰尘耳边道:“丰尘哥哥,你就当这马儿是风,试试坐在马身上练练御风飘渡。我要超过他们了,这灰尘太大了。” 丰尘第一次骑马,好奇倒是更多。依着洛琬儿运气身法,身形随着马儿上下起伏,那战马忽然感觉身上少了许多重量。洛琬儿一抖缰绳,在马腹稍稍带了力气磕了一下。那马儿似乎很懂人性昂首长嘶,撒开四蹄向前奔去,一两息的功夫就跃居队首。这一队骑兵本来对自己一身骑术就颇为自得,可是见洛琬儿和丰尘,弯腰半伏。身体如同和那奔驰的骏马连成一体,马起人起,马落人落。看得一个个瞠目结舌,居然天下还有这般骑术。洛琬儿骑术或许比这队骑兵稍强,可是又有几个战前将士能身怀御风飘渡的身法啊。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这下可让他们吃吃灰了。咯咯咯。。。哎呦不好,那欧阳先生不是也要一并跟着吃灰了。” 右翊铁骑卫大营,中军将帐内,人来人往。有的忙挂军图,有的递来各类信笺。一看就是刚刚扎营不久,账外也是一片忙碌,虽然繁忙可毫无嬉笑杂音。兵营尚在初建,已经有兵丁开始巡防、捎探、站岗,早有士兵按例砍树伐木设立鹿角和木栏等。还有几队人马就地休整吃些干粮,应是大军未到而提前来此探察的前哨。而辎重兵们则开始搭建各类行帐,或是烧锅做饭。可见其治军有道,军纪甚严。再看中军账内中间一张横条案几。几前站着一人,身形并不高大,可极为敦实。脸上一蓬黝黑的虬髯,面上一条伤疤斜斜的躺在左半边脸上。账内左角挂着一幅乌金铠甲,细看下去,铠甲之上横七竖八的有着各种刀剑留下的痕迹。显是随着主人久经战阵,乌甲无声,可凝神再看仿佛能从这铠甲里听到战马喧嘶,鼓角争鸣。 那人身旁站着一儒生模样的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五捋长须略显花白,面上也是写满沧桑之色。沉声道:“将军,此次太尉大人安排我等前来协助什么欧阳先生。您看?” 那虬髯将军道:“我金某一生铁血沙场,这次回来修整。本待北上抗敌,可偏偏让我来帮一个郎中。唉,真他娘的。可我身为大周之臣,只能服从。这是崔大人亲自安排,若是其他什么鸟人我老金理都不理的。云德先生,有什么想法?” 那被唤作云德先生的人道:“将军,太尉大人如此重视,必是大事。说是帮着这郎中防治舒州瘟疫,我看太尉大人让将军前来,这里面又有三层意思。其一,瘟疫一起,百里之内人畜难活百中之一,如此大事定是消弭与初期最好。其二,灾民自北而来,一旦哗变,内外交困。让我铁骑卫来,也是有防着这一层的意思。其三,将军可曾记得,当年西北用兵,兵事焦灼。朝廷欲增兵十万,可途中突发瘟疫。增援的十万大军,死伤者越九成。有此一防瘟治疫的经验,可对我们大有裨益啊。” 那将军一拍脑袋,道:“哎呀,多亏云德先生啊。也难为太尉大人了,这次我还真得留留心。这瘟疫要是被我遇到,还真是束手无策。不过我也要看看这郎中是不是有我老金佩服的地方。呵呵呵。。。” 大营前五里已有前哨扎营,看见当先两个少年共乘一马,尚待喝问。再看身后都是本营兵马,也就未加阻拦。洛琬儿今日里面穿了一件窄袖水红缎裙,外套银丝薄纱,腰里系着一条蝴蝶结水红穗带,头发简单挽髻,金丝缠线扎了个结扣住。在马上,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本就风姿俊美,此时看来更是,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尘。十余里的脚程,骑兵的速度也就一会。一骑人马裹挟尘土,如风而至。只见丰尘洛琬儿一骑渐渐逼近大营门前,速度却仍然未减。周围的士兵手提兵刃聚在在营门之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营门前的士兵紧握刀柄,渐渐周围一片寂静,人人都憋着一口气。忽听一长声马嘶,马定定地立在了大营前十步远的地方,丰尘腾身而起,落于马前。洛琬儿仍然端立马上。四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营门内外爆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中军账内金焰和那云德先生听闻外面呼喝,走出大帐。那金焰只是站在帐外,沉着脸虎目一扫。那些呼喝的兵丁,一看主将在外,一个个吓的头一缩各忙各的去了。营前那一队骑兵,齐刷刷的下马。丰尘又后去将欧阳德扶下马来。那姓孙的伍长,一路跑到帐门口,单膝拄地,道:“报!将军,欧阳先生已经请到。” “哦,有请!账内见。”那金焰一扭头进了大帐。 孙伍长带着欧阳德往大帐走去。丰尘和洛琬儿跟在后面,洛琬儿四下打量,悄声道:“丰尘哥哥,这个将军设营下寨,看来还有点本事呢。” 丰尘不懂带兵,道:“琬儿,这怎么看出来的啊?” 洛琬儿,道:“你看,这营地背靠山岭,侧有河水。他安营与山前,驻防与水的上游。我们路上前出五里就有哨营,这大营分为左右两营,互为犄角。你看这里,各处安排有度,营中有营,队中有队,相互联系、互有支援,万一遇敌立时便可反击。” 丰尘听得似懂非懂,叹道:“琬儿,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洛琬儿笑道:“我可一次也没有带过兵,连兵营都是第一次进呢。这都是小时候家里人教的,我就是照葫芦画瓢,看他这里如同兵书上讲得差不多。” 丰尘道:“那我觉得也挺厉害的。” 洛琬儿笑道:“当真带起兵打起仗了,那肯定不似嘴上说说的那么简单。家里人曾说过,当世用兵有两人堪称双雄,一个是以前大周的车骑将军常啸天,就是丰尘哥哥的义父了。还有一个就是赵国的赵王,不过赵王还略逊一筹的。” 丰尘听洛琬儿说道义父的事情,不由问道:“为什么赵王还差一筹啊?” 洛琬儿道:“周朝的车骑将军是用一军,而对手赵王是一国。两军对垒还不分胜负,那可不就是要强了一筹。” 丰尘点了点头,想到义父当年以一军之力,抵挡塞外数十万虎狼之师。那等豪情,当真是杀气三时作阵云。 刚进中军大帐,丰尘见那将军正坐长几之后。欧阳德站在帐中,也不见有人给个凳子。那将军只是瞪着一双虎目看着欧阳德,一句客气话也没说。这次见又这许多将士前来帮他,心下感激,丝毫没对现在这样心怀芥蒂。深深一揖,道:“多谢将军,来助我消除瘟疫。城外这数万百姓算是一半脱离苦海。欧阳德感激不尽。” 金焰冷声道:“你这郎中,什么叫一半脱离苦海?” 欧阳德素来不畏权柄,淡然道:“有将军这许多将士,可将病患隔离。可缺医少药,就算我有挽回瘟疫蔓延之法,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金焰,一拍长几,喝道:“大胆,跟本将军说话也敢这般。太尉命我助你,你就要把这瘟疫消除掉。军中无戏言,什么一半两半的!不能消除瘟疫,就是违了我军法!!”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这是个将军。欧阳德刚刚还一路高兴,没想到这才刚说两句就遇到这么个不讲理的将军。道:“将军,医家有医家的说法,你不懂医。至少也明白就算看出疾病所在,没有药石以医治,那病又怎么会好的简单道理吧。” 一旁的云德先生,面色无异,不过心下倒是不由赞叹:‘这个郎中,有骨气。就算是帐下将官金焰瞪一眼,都吓的说不出话来。他居然还敢顶撞,不错不错。’ 金焰被欧阳德一顿顶撞,不知如何回话。一时火起,大喝:“来人,将这个郎中拖下去打五十鞭子。”话音刚落,营外冲进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卫兵。 云德先生一见,知道这金焰又要犯浑,道:“将军,欧阳先生不懂军规,初犯不罚啊。况且他又不是我军中将士,也谈不上军法啊。” 金焰道:“不行,那就抽三十鞭子以示惩戒。”那几名卫兵就待上前就待动手。 欧阳德眼一闭,心道:“没想到自己先要受这皮肉之苦,只要能帮到这几万百姓。这苦就忍了。” 就听耳边呼啦啦一阵声响,欧阳德再把眼睁开,就见刚才那几个卫兵,已经摔倒在军帐两侧。将那刀枪架子,砸倒一地。 再看丰尘,站在自己身前,冷眼看着那将军,道:“将军,我家先生为民所思,只盼消除瘟疫救民水火。无意遇到崔先生,这才能识得将军。本想能有助力,谁想你毫不讲道理。这天下当官的,当将军的真的就是不问百姓死活?你出行打仗,难道不是为了抵抗暴羯,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火之灾?” 金焰唬的站起身来,道:“好小子,没想到你功夫还不赖。管你巧言善辩,我老金今天也饶你不得。我账外几千将士,我使之如臂。没有军纪,怎能行军!我看你今日怎么走出我的营帐。” 丰尘看着金焰道:“能不能走出去再说,但是你要我们屈服你,恐怕也不可能。” 金焰看着眼前这半大孩子,心里却不由的喜欢起来。这般铁骨,这般功夫,要是留在自己军中,历练几年,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了。 金焰依旧怒目看向丰尘,道:“好小子,那我就伸量伸量你。”说罢一跃而过长几,砰的一声落在丰尘面前,道:“你若能在我手下走十招,我就饶了你家先生那三十鞭子。” 丰尘道:“我若没走出十招呢?” 金焰道:“那你就给我乖乖的留在军中,随侍我的左右。” 云德先生一听,心下暗笑道:‘这会居然惜才起来了。’ 话音刚落,那金焰一拳横扫,倒也刚猛异常。丰尘稍稍斜身,手掌微微在金焰拳上一带,那金焰不由的前冲两步。到底是久经沙场,飞身一个后踹,这一腿也是走的刚猛路子。战阵上,若是被这一腿踹中,半条命也就没了。丰尘只是待这一腿快到身上,才滑步避开。洛琬儿看得有趣,只是笑嘻嘻的看两人争斗。欧阳德现在才知道,丰尘原来身上还有这般好的武功,难怪能救七叔几人逃离狼群。 那金焰拳风虎虎,可眼看要近十招了,连这孩子衣角都没碰到。刚才还夸口说让这孩子在手下走十招,现在看别说十招,五十招都未必。心下一动,一掌如风而至,却少了许多刚猛的味道,多了绵柔后力。丰尘见状,“咦”可一声,这不是绵风掌中的风起雨涌一式吗? 飞身后跃几步,道:“十招过了!” 金焰每次交战,遇到强敌,往往忽然使出这一招皆能获胜。可那毕竟是战场所用招数,如何能和太虚宫掌法相比。 金焰站在当地,脸上青红交加。就听丰尘问道:“将军,你这最后一招从何学来?” 金焰站直身体,双手向北方一拱,道:“乃我当年在西北立功,车骑将军常将军所授,怎么,你也识得?” 丰尘拉开架势,一掌风起云涌拍出,账内如蛟龙入海,狂风大作,掀起无边乌云一般。将厚厚的军帐刮的烈烈作响。金焰瞪眼看着丰尘,道:“这这这。。。。你这招又从何学来!!” 丰尘道:“我随我义父学的。” 金焰忽然有点明悟,不由心下砰砰直跳,颤声问道:“敢问小哥,你的义父是?” 丰尘淡淡的道:“姓常,名啸天!” 第六十七章 迎大典 八方来客 当丰尘说出常啸天名字的时候,对于金焰那无异于从天而降的三颗巨大的陨石砸落下来。那从暗夜里划过,用炙热的火光点亮了整个夜空。然后坠落人间,之后是千年的沉默。 金焰现在耳朵是轰鸣的,满脑袋里也不知想的是什么。好一个敦实的汉子,忽然间浑身似筛糠般颤抖着。像似在压抑着什么强烈的痛楚一般,虎目含泪。一边的军师云德先生双拳紧握,不停的在账内踱步。 金焰忽然一把抓住丰尘的双肩,不停摇晃着道:“你你你,你是大帅的义子?这就是说这么多年来,大帅他。。。他没死?” 丰尘看出金焰是个极重感情的人,道:“我家遇大难,与义父已经失散多年了。不过我最近得到消息,义父他老人家好的很。” 欧阳德忽然间脑海里涌进了太多的信息,丰尘这孩子本只是认为他只是个聪慧明理的孤儿。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当年名震北方抗羯的车骑将军的义子,居然也是身怀一身功夫。他欧阳德也是心怀百姓,也是盼着收复河山的人。可惜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靠着一身医术来解民之苦。口中不断的念叨着:“名将之后,忠臣之后啊!好小子,好小子。” 那金焰唬的一声,单膝拄地,道:“末将金焰,见过少帅!!” 丰尘连忙双手将金焰托起,道:“金将军,小子如何能受得起这般大礼。我才多大年纪,一生未经沙场,又怎么称得起少帅。快不能这么说了。” 金焰又转头向云德先生道:“云德先生,集结手下一众副将,还有所有右翊铁骑卫,帐外听令,准备参见少帅。” 云德先生,心中也是大喜,但是做事却是滴水不漏。道:“将军,不可!” 金焰道:“这有何不可,帐下将士若是知道大帅平安,少帅在此定然高兴啊。” 云德先生道:“将军,大帅为国为民,可是为奸臣陷害。现今圣上也是被蒙蔽双眼,这才使得大帅忠良一家被害至此。现在将军这么一招集,万一传了出去。想那曹振如何会善罢甘休,少帅可就危矣。” 金焰一拍脑袋,道:“哎呀,我这一高兴,差点误了大事。幸亏云德先生提醒,这要是传出去还真是麻烦事。” 这云德先生原本是常啸天帐下军师,思虑深远,深为常啸天所信任。可是逢上朝廷大变,常啸天一家惨遭陷害。自己颠沛辗转才到了右翊铁骑卫金焰处做了一名军师。金焰一直也是奉云德先生为上宾,处处大事皆是与他商量。 云德先生道:“此次太尉有令,让我们助欧阳先生消除瘟疫之患。何不借此机会一是练兵,二是有更多时间可以和少帅亲近亲近啊。” 金焰道:“少帅,这几日何不就住在军营,也与我说说大帅这几年的情况啊。” 丰尘道:“金将军,你当年和云德先生征战沙场,浴血抗羯那才是为国为民。切莫再叫我少帅了,你和云德先生就叫我丰尘,我称呼你金大哥,如何?这样还亲切些。” 金焰摸了一把胡子,哈哈笑道:“好好好,这样好。想来大帅也该六十出头了,当年随军北征,我才毛头小子。我金焰小了大帅二十余岁,本来就是晚辈。你称我大哥,那是最好不过了。”云德先生也是点头称善。 丰尘道:“明日就是各大药会比试了,我还要去的。待比试完了,我再和金大哥好好的聊聊。” 金焰道:“什么比试,我带一支军队过去,直接宣布你夺魁便是。” 欧阳德插口道:“丰尘去比试的是治病的手段,又不是斗狠。这样带兵抢来的头名,就不能服众了。” 丰尘道:“是啊,金大哥,我们相聚的时间多的是。又何必在乎这一两天,再说我还要助先生一同消除瘟疫啊。” 云德先生道:“将军,你且听欧阳先生的安排。行军打仗我们还行,要说看病抓药我们可差的远。当年大帅那般医术,那也照顾不了数十万大军啊。” 丰尘道:“军中没有随军大夫吗?” 云德先生道:“有也是有的,可是医者甚少,常常照顾不周。或是医术不行,又会延误了治疗。行军者,或水土不服,或战阵受创,经常疫病过半,一旦战事焦灼相持不休,士兵因病死伤大半,如何再战。” 丰尘道:“何不沿途设置医馆,收治疫病的士兵,医馆可征当地名医坐诊。有疾病可统一调配,相似疾病也能有类似的有效方剂一同传达,这样岂不是更好。” 云德先生双手一拍,道:“哎呀,妙啊。这即可缓解随军医生的水平不济,病多医少的困局。这件事可以详细拟个条呈,报给太尉大人。丰尘,你这个想法怕是影响深远啊。”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还有这位大胡子将军。战事起来,若在境内当然可以在县镇设置医馆,可若在山川关隘、河流湖泊又当如何啊?” 金焰一拍手,道:“哎呦,这漂亮小姑娘说的对啊。这可该当如何?” 洛琬儿笑道:“这也好办,境内当然可以随处设置。若在野外可随行五十或一百里安设医馆,或不限于医馆。病者治病,饥者施饭、死者安葬。随军而进,随军而撤。” 云德先生,摇了摇头道:“唉,不要看你们年岁小,可遇事不循惯例,思虑之周比那些朝廷大员都强啊。” 欧阳德,道:“此次药会大赛,选择我大周药会之长,宗旨就是为调配药材,协调各地医馆。我医家若是能为国出力,也是一大幸事啊。可是眼前瘟疫四起,爆发开来,那可就是极大的灾难啊。” 云德先生,道:“这是眼前大事,欧阳先生还是尽快安排,我等也好部署。” 欧阳德道:“好,事关紧急,我就直接说了。” 因为缺少药材,欧阳德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要将病患和未得瘟疫的人区分开来。如何安排掩埋尸体,在何处下风口安排病患集中等等。金焰果然带兵有道,不一会已经发出命令,下属各副将各有使命。何处扎上鹿角栏,以区隔两边人群。何处设置医治场地,依军置设好帐篷。何处埋设锅灶,以备作煮药之用。一切倒是井井有条,丝毫没有错乱。欧阳德没想到的,也都在金焰考虑之中了。 云德先生道:“将军分我一百将士,我先去宣导一番,以防民众不理解。还要砍些竹子,做好竹牌。凡是老幼夫妻因病分离开的,凭牌对人。免得因为分开后再出事端。” 金焰道:“云德先生所言甚是,那就麻烦先生先去一趟了。” 欧阳德道:“且慢一步,凡是去疫区的,都需用湿布扎住口鼻,以防传染。” 金焰道:“欧阳先生,我要问一句,这瘟疫传染牲口吗?” 欧阳德道:“将军不必担忧,人所瘟疫不会传染牲口的。就像口蹄之疫也不会传染给人,是一般道理。” 欧阳德又对丰尘道:“丰尘,你今日早些回去,明日就是药会比试大典了。顺便转告百药千方二老,告诉他我在城外疫区。请他们尽快联系我舒州几大医馆,尽量多送药材来。” 丰尘道:“是,先生。我这就回去,顺便告诉两位长老。” 金焰道:“丰尘,我让人牵匹马给你,你二人骑马回去就是。” 洛琬儿笑道:“大将军,我们不要马了。丰尘哥哥的脚力,可不比骏马来的慢哦。” 金焰道:“胡说,哪有人腿赛过马腿的。” 丰尘道:“金大哥,马就不必了。骑着军马进城,少不得一番盘问。凭的惹出一身事端来。”说罢向帐内三人一拱手,转身出了帐门。 洛琬儿拉着丰尘的手,道:“丰尘哥哥,我们走吧。”两人运起御风飘渡身法,转眼间身影已到营门前。丰尘拉着洛琬儿,两人如飘絮一般越过营门,飘然而去。 金焰张着嘴巴,看着两人离开。不由的想到那年羯赵围攻天雄关,常啸天手持长剑只身跃下城楼,砍断羯赵的帅旗。那般身形似乎也是这般迅速,只是这丰尘二人如同枯叶柳絮,而常啸天当时却似金鹏巨鹤。两军阵前,自己主帅亲身赴险,斩敌帅旗震慑敌胆。大振自己军威,己方士气顿时如火燎原,当日破敌犯境大军,扼守了天雄关之险。可现如今,天雄关失守,羯赵已经占据了极好的态势。当年追随常啸天北方征战,看大周将军挥斥方遒,想到此处心中不由怅怅。 丰尘和洛琬儿回了舒州城,当天丰尘将欧阳德嘱咐告知了百药千方二老。两人商议明日一人赴药会大典,一人筹集药材送到城外,相助欧阳德。 第二日,舒州城内一派繁忙,不愧是南方药都。这药会行事,牵动的是舒州行行业业。小到贩夫走卒,大到官家富贾。路边的餐点小食摊忙的不亦乐乎,林立的酒楼茶楼也是纷纷备足食材。 舒州城内的各大客栈这几日已经住满了各州来的医家,熙熙攘攘的都往药王庙而去。今天大典,第一件事就是要祭奠药王。扬、益、荆、交四州正是在大周朝的掌控之下,这四州来的药号,医馆最多。甚至临近的徐、豫两州的也不少,只是未参加南朝这方比试。唯独冀州安国来的陈家,反而参加了。而且陈家向来以执北方医家之牛耳的身份,这次来参加倒是引得更多人瞩目,议论了。 舒州药王庙,传承怕有好几百年。药王庙坐东向西,结构严整,有牌坊、马殿、钟鼓楼、药王墓亭、碑房、药王正殿、后殿错落而至。过了牌坊、马殿是一进大院子。院内两颗古柏,绿荫参天,如遮如盖。众人进了院落,暑期顿消。混着隔壁不远药会那边传来的药香,到让人心神清净许多。再看钟鼓楼上有一对铁匾,上书对联:神医妙药光射斗;神庥普荫德参天。钟楼檐角悬挂着风铃,迎风作响,给人一种悠远肃穆之感。 牌楼前陆续停下两辆马车,车夫撩开车帘,伸手搀扶两人出来。这两人正是荆州平江药会的会长连惠山,还有安国陈家的陈闻仑。两人相视一看,都见对方一脸蜡黄,精神虚弱。陈闻仑年岁毕竟小了连惠山一些,还能自己行走,只是脚下虚浮。道:“连老会长,你不会也是?” 连惠山摇了摇手,下人搀着老头缓步过来,道:“唉,这一次泻肚,真是闹得邪性啊。要不是家人拿了吃了欧阳德那边的方子,恐怕小老儿可就栽在这小毛病上了。这下可就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了。” 陈闻仑道:“连老会长,你可曾想过,为什么我们两家老老小小吃完酒席,都是这般。而欧阳德自己连同他的弟子都是安然无恙?” 连惠山稍一沉吟,道:“是啊,这可怪了。莫不是我们水土不服?” 陈闻仑道:“我听说得贤楼去吃饭的,几乎都得这个怪病。那也是当地人啊,哪里来的水土不服?我看八成就是欧阳德搞的鬼,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连惠山听陈闻仑这么一说,不由恨恨的道:“哼!无耻小辈,这次我与你联手,定要让他舒州药会脸面全无。他欧阳德不是在乎世道民生嘛,这次听说城令周大人,太守徐大人都站在我们这边,定叫他德济堂臭不可闻。” 陈家连家两个小辈,也搀扶着两位家主进了药王庙。刚过牌楼,百药就笑脸迎上,道:“前日听闻连老会长偶染微恙,今日还能来参加药会大典,真是我大周医者的楷模啊。” 连惠山哼了一声道:“你家欧阳会长呢?” 百药道:“欧阳会长,这几日于城外忙着一些染上瘟疫的病患。实在抽不开身,昨日托人让我务必向连老会长,和众位远道而来的杏林同行告罪啊。” 陈闻仑道:“嘿嘿,欧阳会长倒是心怀天下啊。怕不是避事,这才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躲开吧。妙啊,又能避祸,还能不落名声,真是好算计。” 连惠山,道:“无礼小辈,医术不怎么样,夸大其词。若是激起骚乱我看官家饶不了他的。” 百药被这两人一顿抢白,气的双目圆睁。这两人甚为医者,不去关心已经出现的瘟疫。在这里倒是抱怨起一心为民除灾的欧阳德了。道:“两位都是医道名家,城外灾民所患瘟疫,已经是连片而得,所患之病已经死者连连。我家会长为了消除这瘟疫之患,不顾自己也会传染之险,成天在户外吃那份罪。避祸,避祸,还有拿自己性命去避祸的?” 连惠山老脸一沉,道:“舒州药会我看该换换会长了。” 百药冷笑道:“我舒州会长换与不换,还需不着连会长操心吧。” 连惠山,道:“待这次比试结束,药会总会即可安排。且容你们再自得几天。”说罢在连弘济的搀扶下,径直的走了过去。 陈闻仑,笑了笑道:“百药长老,请你转告欧阳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免得到头来碰一鼻子灰,栽了大跟头。” 百药见陈闻仑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丝毫不留情面的,道:“这个不劳您操心了,这本是我大周药会的事情,有天大的事我们自己解决。您千里迢迢来,恐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陈闻仑一听,脸色顿时难堪起来,一甩袖子恨恨的道:“咱们走着瞧。”说罢,追着连惠山而去。 丰尘在七叔的带领下,也来到药王庙。几名舒州药会的执事知道这是会长的弟子,上来迎接,执礼颇为恭敬,说道:“七叔您好好!丰尘兄弟,你来到了。”又说:“交州福泰厅、永康堂、百济堂的,荆州连老会长的养心斋还有普济堂、百益斋、明仁堂的几位一早也到了。咱们扬州地界的,一笑堂、百杏林、济康堂还有咱们舒州柳三爷安顺堂的也到了。益州的说话也要到了,百药长老已经安排人去接了。”丰尘一路过去,只见药王庙一派盛事气象,每过十余步,便有几名舒州药会的伙计备了茶水点心,迎接各大药会宾客,足见欧阳德这次准备得甚是周到,丝毫不像连惠山所说的没有礼数,其他各州的也纷纷点头称赞,这次舒州药会安排妥帖。但也由此可见欧阳德思虑还是很细致周到,虽然自己在城外处理瘟疫大事,也是丝毫没有轻慢了药会比试的安排。? 刚过了钟鼓楼,连弘济和几名其他药会,药馆的弟子迎上来,和丰尘见礼,说道:“今日各大药会各处医馆的家主和咱们杏林前辈名宿,都聚会舒州,参与大周药会推举总会长的大典。连北国陈家和豫州、徐州的各位都来了不少。丰尘兄弟来得正好,大家都听说你上次辨材过了九等,还想向你取取经啊。”这几人跟在连弘济身旁神情颇有傲色,听他们语气,好像这次比试,说甚么也在连家手心里攥着了。丰尘听了一笑,并未搭话。来到药王殿前院,透过树荫,隐约看见药王殿铸有玄花灵芝之形,三重刁斗,顶铸祥云。其中一个不知谁家弟子说道:“这舒州的药王庙还挺气派。连公子,你看比之荆州的却又如何?”连弘济折扇一打道:“气派有什么用,药道一途又不是比试盖楼建屋的。难道我们这次是来比试泥瓦匠的功夫不成。”一众人听完,哈哈大笑。其他一些药堂做事沉稳的,见这一群人在药王殿前喧嚣嬉笑,不由的露出鄙夷之色。 连弘济又道:“荆州也是鱼米之乡,人杰地灵。我连家历代行医,我爷爷更是广收弟子,我连家一派开枝散叶,弟子遍及各地,就连各地官府也是对我连家敬重几分。虽然之前并无大周药会总会长一说,不过各地多是还是以我连家马首是瞻。丰尘,你是末学后进,也学着点,知道知道我大周医道的传承。”其意说他连家就是大周医家的领袖。丰尘微微一笑,道:“不知我们医家这一途,跟官府拉得上甚么干系?连老会长时常也拍拍官府的马屁吗,你这当孙子的在外胡说八道也不怕被人笑话?”连弘济一时语塞,满脸憋的通红。 几人还待再说,就听后面有人道:“哎呦,这小子不就是躺在被窝里拉屎的家伙吗?挺神气啊。” 第六十八章 生是非 取财有道 连弘济只道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虽然这几日舒州城内闹肚子的比比皆是。可是这一众围着自己的人并不知道,这下被当众揭穿。顿时满脸通红,再看周围几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似乎不一样了。可几人回头看去,却是人来人往,分不出到底谁说的。连弘济心中不由大恨,当即张口呵斥:“哪里来的腌臜,满口喷粪。当心小爷叫人撕了你的臭嘴。”话音未落,也不知哪里飞来的一团泥土,正好落在嘴里。连弘济顿时觉得满嘴腐臭,周围一众跟班看的几欲作呕。连宏济赶紧将嘴里腐泥吐掉,可是依旧满嘴乌黑,慌忙跑走漱口去了。后面一众跟班,也随同而去。丰尘听那口音,就猜到是谦和二老,眼光一扫,就看见两个老头贼兮兮龇牙笑着冲他走来。 两人刚刚走近,丰尘笑道:“小子丰尘见过二位老人家啊。” 岳之谦道:“还是你这娃娃懂得礼数。” 丰尘笑道:“你们这次施毒,可是把舒州城闹得沸沸扬扬啊。” 岳之和拍了下胸脯道:“那是,我们哥俩,那也是使毒的行家,毒界我们哥俩说第二,谁敢称第一。” 丰尘笑道:“那是,那是。这般毒药果然狠毒。” 岳氏兄弟正在和丰尘吹嘘自己使毒多么高妙,当真是胡须乱飘,口沫横飞。忽然身后有人唤了一声:“这不是丰尘兄弟嘛。多日不见,怎么还是这般小厮打扮。” 丰尘摇了摇头,心道:‘怎么这些烦人的家伙,一个接一个。’回头道:“原来是陈家大少爷,多日不见。” 陈思补道:“丰尘,我看你还是退出吧。你们舒州的欧阳会长也是没得人选了啊,安排个只会抓药的小伙计来比试。” 丰尘笑道:“陈家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普天同等之说,只是挂在嘴上玩的。不似我家先生,那是放在心上的。” 陈思补折扇一合,道:“凭口舌之利有什么用?你们吃饭的时候给我陈家,还有连家下药,尽使下三滥的手段。说是你们欧阳会长去城外治病,怕不是去骗骗那些灾民的钱吧。” 丰尘双眼倏地看向陈思补,一股冷峻傲然的气机勃然而出。陈思补看丰尘的眼神如电射来,心下不由突突狂跳。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药王庙,你你你。。。不要胡来啊。” 陈思补知道他爷爷安排了三个江湖高手随后便到,再看丰尘一人,身边就是两个糟老头子。唯一让人多看一眼的,就是这俩老头一模一样,心里顿时放下心来。忽听岳之谦大声说:“我看这小子,脉象不好,脸色也是蜡黄。定是年纪轻轻贪图酒色,好好的身体掏的虚空。” 岳之和大声附和道:“正是,正是,你我二人行医多年,这般纨绔子弟依仗祖辈余荫,乱七八糟的事情干的太多。我看他印堂还透着黑气,恐怕也有早亡之像,唉,可惜,可惜啊。。。”说完连连摇头,仿佛哀叹陈思补不珍惜身体,眼看就要上西天的样子。 两人说话声音甚大,周围路过的有各地药馆医者,也有舒州来药王庙上香的百姓。都不由看向陈思补,见他脸色确是没有什么血色。再看两位正在全情投入戏中的老头,怎么看至少也是多年行医的郎中。一个个都在周围指着陈思补议论纷纷,有的嗤之以鼻,有的甚至教育起同行晚辈,要引以为戒。陈思补其实家教甚严,怎么也谈不上贪恋酒色。好没来由的被这两个老头一顿议论,还让周围众人指指点点。好似自己随时都会一命归西一般。 陈思补道:“你这两个老儿,胡说什么。我只是前几日偶感微恙,有点泻肚而已。什么就贪恋酒色,什么就不日早亡!!我与你俩无冤无仇,何故这般咒我。” 岳之和,道:“你们看看啊,我就说吧。这种纨绔子弟,我二人本是为你好。你若现在改邪归正,我二人再潜心为你开几个方子,给你调理调理,你也不会早早因酒色而亡。现在反而来抱怨我们了。果然没有家教,门风败坏啊。” 周围人一听这还争执起来了,围在周边的人越来越多。岳之谦,道:“古人云:不知其子视其父。我们反过来,看其子再视其父。估计你亲爹也是和你一般,酒色沾身,也不知在不在人世了。看来还是老百姓说的对啊,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会打洞。哎,我问你,你会打洞不?” 陈思补现在满脑袋大汗,看着周围指责自己的人越发多了。这两个老头一顿胡说八道,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又问自己会不会打洞,这和耗子又扯什么关系了。尖着嗓子道:“你胡说什么!家父健在,你怎么说他不在人世!!!?” 岳之谦道:“此言差矣,适才大家都听到了,老夫明明说的是也不知在不在世。我们何时说过你爹死了?” 岳之和道:“定是你这小子想继承遗产,盼他爹死了。这般恶徒,当真心思歹毒啊。我们也不救你了,你尽管花天酒地,自生自灭去吧。” 就听周围人议论道“看这个样子,锦衣华服的,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又有人议论道:“正是,正是,你我虽不是名医,可也行医多年。这般年轻,脸色如此。定是五脏不调,气脉不顺。说不定正要如这两位老者所言了。” 又有人说:“这年纪轻轻,盼着自己亲爹早死。不是个好东西。” “莫不是得了家产,准备多养几房小老婆。” “唉,眼看这父子二人命不长久,你们也别笑话他了。孩子,早点回去收拾收拾,有什么要交待的赶紧跟家里人说说吧。” 。。。。。。陈思补现在百口莫辩,他爹明明在安国好生生的主持家事。这才多大一会功夫,好像他和他爹顷刻就要驾鹤西游了。居然还有人劝他回家交待后事。 陈思补本来被这二人下药倒是没事,不过就是拉肚子而已。这岳之谦、岳之和当众一顿胡说八道,反倒让自己热血攻心,脑袋是一阵阵的犯迷糊,差点被气的当场吐血。陈思补恼羞成怒,一通火气直直的冲着丰尘发去:“丰尘你给我等着,一会有你好看。还有你们两个老头,看少爷我怎么开销你们。”说罢一扭头,推开人群气冲冲的走了。 岳之和、岳之谦向四周围观的人团团一拱手,道:“众位医道同行、父老乡亲!你们都看见了。我二人好心相劝,结果换来东郭之狼。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围观的人也是尽皆摇头,有人道:“我看刚才那小子,好像是上次来我们舒州药会考查的那个人吗?” 有人道:“你一说,还真是,我想起来了。他本来不能参加咱们南四州的药会比试,他是北边赵国的人,是安国陈家的。” 众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有的道:“北边赵国侵犯我大周这么多年,这个陈家居然也这么横啊。” 还有的道:“听说他们能来,不但有官府在后面,荆州的连老会长也是同意啊。” 有人疑问道:“连老会长怎么会同意北边来的人,也参加我们大周的药会比试。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连忙有人打断道:“嘘。。。少议论点,要是传到连会长耳朵里,你还想在药会混下去吗?” 又有人道:“早点选出药会总会长来也好,这个连家仗着势大,在荆州有时做事太欺负人。我不怕他能怎么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陈思补一路过去找他爷爷陈闻仑,就见陈闻仑正在和身边三人谈些什么。哭丧着脸道:“爷爷,有人侮辱我们陈家。” 陈闻仑来舒州本就是要来立威的,一听陈思补说有人辱及陈家。顿时脸色一冷,道:“什么人?说些什么?” 陈思补心道,还是编排一点,免得火烧的不够旺。道:“爷爷我不敢说,他们话语低俗,学起来也是不上台面。” 陈闻仑听孙子这么说,暗自点头,心道,这孩子还是懂的礼数。不愧了自己用心栽培了几年,再历练历练也能独当一面了。道:“没事你尽管说,爷爷我什么风浪没见过。” 陈思补点头称是,道“爷爷,就是欧阳家的那个小厮,说们陈家天生就是跑肚拉稀的货。来舒州什么事没干,尽是吃喝拉撒了。” 陈闻仑听完顿时勃然大怒,道:“无耻小儿,辱我陈家至此。” 陈思补一看这把火已经点起来了,又道:“他还咒我们全家早死。孙儿没理会他,走前他还笑我们在南边无人,料来也怎么不了他。” 陈闻仑这时已经火冒三丈,丝毫没细想他孙子陈闻仑所说的话里漏洞。两人怎么见面,又如何发生口角,稍作细想,认真询问,就能知道其间多有不实。上次中毒心中一直对欧阳德耿耿于怀,今天欧阳家小厮也敢如此,顿时也顾不得许多,道:“哼,欺我赵家在南边无人吗?”转身道:“三位,今日之事你们也听见了。昨日赵公子让三位英雄助我。今日我赵家被人辱及过甚,还望三位英雄出手相助,给那无耻之徒小施惩戒。” 其中一人齁着嗓子,道:“这等小人,直接取命。还什么小惩,我兄弟前去还不手到擒来。” 陈闻仑道:“取其性命就算了,今日毕竟是药会大典,见了血腥还是不吉利的。不过断胳膊断腿的,倒也无妨。各路医道名家多的是,这些续骨小技定是会有人伸手的。” 另一人道:“如此也好,断了这人胳膊腿那更是小事。这事包在我兄弟身上了。”陈思补在一旁心里乐的快炸开一般,心道:‘丰尘,看你个小崽子怎么哭丧脸,跪下求我。这次折断了他胳膊腿,我定要踹上几脚。不然难泄我心头之火。’ 陈思补道:“和那小厮一起的,还有两人,也是这次辱我陈家的首恶。” 有一人道:“大师兄,二师兄。这下更好,那边三个我们也是三个。一人一个料理了,这次来舒州不顺心,今天也扫扫晦气。” 那两人道:“三师弟所言极是,借此扫扫晦气。”一指陈思补道:“前头带路!” 陈思补半弯着腰,道:“三位英雄请。”且看三人,趾高气昂,走路也是虎虎生风。一人道:“以后有事尽管招呼,我兄弟历来喜欢抱打不平。三杰的称号不是江湖朋友白送的。” 陈思补道:“那是那是,我听我爷爷也常说,三位英雄是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刃是件件精通。” 后一人笑着打了个哈哈,岔开道:“小兄弟夸奖了,就算是英雄也是吃白米饭长的。你们陈家是家大业大,我们兄弟从小那也是吃苦吃出来的,要不然这一身功夫哪里来得?” 那个三师弟的道:“就是就是,你是不知道,前几日我师兄单单是买一口宝刀,便花去了五百两纹银。兹要是论到功夫上的事情,我们兄弟是毫不含糊的。我们兄弟凑足了半年的花费,这才买下这口宝刀。” 陈思补也是个聪明人,这一听就是明白怎么回事,拍了拍胸脯道:“买,这个得买。您三位什么话都别说,这口宝刀的银子我出了。” 那个领头的大师兄模样的人道:“兄弟你这就……那好。你也是爽快人,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兄弟你知道,我买这口宝刀为了什么?” 陈思补道:“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那大师兄道:“我为了手刃杀母仇敌,有了这口宝刀赢面就大了。待得我报了仇,就要上我老娘坟上,告诉他老人家当年的仇人被我杀了。再筹点银子,把坟给修修。” 那二师兄道:“大师兄,我们一门为徒。你老母就是我们的老母,这修坟的银子,我们兄弟们一起出。定是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大师兄叹了口气,道:“又要兄弟们忍饥挨饿一些时日了,这也得五百两银子才能过身,这还得拜托两位兄弟了。” 陈思补一听,道:“哎呦,三位这般情深义厚,我这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啊。怎么能让您三位还忍饥挨饿啊,这银子兄弟我出了。” 那大师兄一摆手,道:“哎~~这哪成啊,我这是一片孝心啊。这不能,也没这个道理不是。” 陈思补道:“哎,您说这话就见外了,孔圣人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这是大事啊,您不能让我也缺了这份孝心啊。这事包在兄弟我身上了。” 那二师兄道:“我定当追随大师兄,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大师兄你这两件大事一了,兄弟我就该大婚了,到时候大师兄,三师弟,你们都得来啊。” 那三师弟道:“那是当然,二师兄大婚我们做兄弟的一并替你高兴啊。到时候摆上百十桌宴席,山寨里的兄弟们都叫上,酒肉管够。咱们也一醉方休。过些日子,再让嫂子给我也留留心,帮兄弟我也说个媳妇啊。” 那二师兄道:“那是那是。成家成家,有了媳妇才有家啊。不过这事不能劳烦两位了,办酒席的银子,我还得琢磨琢磨。什么喜钱、礼钱还都得备着。说是大喜事,也是烦心事啊。” 陈思补二话没说,道:“这杯喜酒,我是一定要讨的。这大喜事,啥不说了兄弟我一千两礼钱,我提前给了。到时候早些让人来安国捎个话,万水千山我也赶过去喝这顿喜酒。” 二师兄道:“这怎么话说的,那做哥哥的我就收下了?” 陈思补道:“收下了!必须得收下!” 那二师兄道:“收下?”陈思补道:“收下!”说完两人哈哈哈大笑 那大师兄道:“三师弟,你最近也有不少事吧。” 陈思补一听,吓了一跳,别再冒出啥千奇百怪的事来,急忙插口道:“甭说事了,再给一千两,能将这位英雄的事摆平吗?” 那三师弟,笑道:“足够,足够。有一千两定是能够摆平了。” 陈思补心下暗道:‘好家伙,这钱赚的太轻松了。这一会三千两出去了,绕那么大圈子。直接说替我教训人,收三千两银子算了。’伸手从怀里掏出银票,点了三千两。给那三人,一人一千两。那兄弟三人,笑道:“陈家少爷果然爽快,快快带我们前去。这次定是要让你见识见识我们是怎么教训那个无耻之人的。” 收完银子,这三人顿时腰腿更有力气。跟在陈思补左近,只要有挡在身前的,都是一把推开。来药王庙的多是各地医馆药会的,要不是就是当地百姓。这些人如何受得这三人推搡,都是跌跌撞撞好多步出去,摔倒的也不在少数。有的刚想回头呵斥两句,一看三人如狼似虎。都是把话音给咽了回去,生怕再招惹一顿拳脚。 陈思补一生也没有这般江湖高手护着自己,心道:‘难怪有人要当官,原来还能这么威风八面。此间事了,回去就要找几个懂功夫的拳师,出去行走那是一个痛快啊。’ 说话间,陈思补就看见丰尘和两个老头依旧在有说有笑。三两步的上前,大喝一声:“别走,今日小爷我带人砸断你了狗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世外高人。” 扭头向后面三人道:“三位英雄,就这这三人。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丰尘回头一看,就见徐连将、马连相、祁连和三人站在眼前。鹿山三鬼一看陈思补带着他们来教训的人居然是老冤家丰尘。登时愣在当场,双眼激凸。心中大恨,这他妈的不是说什么药会的小厮吗?这小子手下古怪,上次连他们师傅乌青剑都吃了亏,更别说他们哥仨了。 徐连将冲丰尘龇牙傻傻一笑,一拱手道:“我兄弟三人看你今日命不当绝,改日江湖再见。”扭头就走。陈思补道:“别走啊,三位英雄,不是说要砸断他们仨人狗腿的吗?再说我三千两银子都给了。” 马连相喝道:“这是两码事,那三千两,是买刀、修坟、结婚、平事的。和教训人扯不到一块去。”说罢快步离开。 谦和二老一听马连相说的古怪,顿时来了兴趣。一闪身已经挡在三人面前,笑道:“慢走,你刚才说的什么买刀、修坟还结婚的,甚是有趣。说不清楚,那可不行。肯定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鹿山三鬼心中大叫不好,这他妈的几件事怎么能说的清楚。 第六十九章 卖宝刀 药会盛典 徐连将、马连相、祁连和三人心中各打算盘,眼神不由的交织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眼神的一致,连傻笑的样子也着实一样。岳之和道:“哎哎哎,别傻乐啊。你们谁说说买的什么刀?” 徐连将道:“也没买什么刀,就是看到了。还没钱买。”手一指陈思补,道:“这位小公子借了我五百两银子,准备去买。” 陈思补心头大骂:‘不是说几人已经凑钱买了吗?还饿了几个月。’丰尘看了看陈思补,笑道:“陈公子,果然家大业大啊。” 岳之谦道:“嗯,江湖人士买宝刀,那是要舍得花银子的,我这里正好还有把宝刀,干脆卖给你吧。也不要你多掏钱,就五百两银子。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拿给你。”说罢如飞而去。药王庙不远便是舒州药会,门前甚多药农进城卖草药。岳之谦找了一家,扔了几两散碎银子,换了把切草药的锈刀,那刀柄上还沾满了泥土。那卖药的平白落了几两银子,足够一家一两月的花销。将这药农高兴的不行,进城药没卖倒是卖了把刀。 岳之谦手提锈刀,又是如飞赶至。伸手将沾满泥土的锈刀塞到徐连将手上,道:“你可不要小看此刀,这可是当年轩辕皇帝用过的。只要锈迹一除,那是紫霞万丈啊,指海海沸,指山山摇。我现在五百两卖给你,不吃亏吧。” 徐连将看着这把破烂的锈刀,大声夸赞道:“果然宝刀!你看看刃如秋霜,寒气扑面,拿在手里正好合适。端的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刀,五百两银子,真是值了。”当时掏了五百两银票交给了岳之谦。 徐连将夸赞宝刀声音太大,正好路过一个老头,一看一把破刀卖了五百两银子。连忙过来插嘴道:“您可真识货,我家还有三把和这个差不多的刀。也不要你这么贵,三把您给我一百五十两银子就行。” 徐连将看手中这把刀,什么刃如秋霜,这他妈明明是刃如狗牙。还寒气扑面,简直就是臭气扑面。这五百两银子,在怀里还没焐热,就当真买了把刀在手。再听见路过的这老头还来卖刀,顿时火气大起:“滚蛋,你知道这是什么刀?你家还有三把,能和这把一般模样吗?这可是可是轩辕皇帝用过的,老子花了五百两心甘情愿!” 老头嘀嘀咕咕,道:“不买就不买,一把破刀,还轩辕皇帝用过的!难道轩辕皇帝以前也是卖药的?” 徐连将心道:‘你道老子不知道?要不是怕被打一顿,我会花五百两买这个?我花五两银子能买一筐新的。’ 丰尘在一旁看得忍不住笑道:“陈公子,你这银子花的挺值啊。哈哈”心想若是琬儿也在旁边就好了,定是会开心的很。 徐连将三人一看,忙道:“两位老英雄,我们还有三桩江湖难事还想想麻烦两位前辈。”岳之和道:“嗯,我兄弟二人也不是轻易出手,既然你们知道找到我们,那也是奔着我们扶危济困的名声来的。我们哥俩做事历来不多收一文银子。便宜实惠,物美价廉啊。”鹿三三鬼一听,心中放下一块石头,道:“那是,那是,两位前辈必是公允的。” 岳之谦道:“这样吧,再给我们五千两银子。” 徐连将三人一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还叫便宜实惠?!!买刀已经花了五百两,三人口袋里还剩下从陈思补处要来的两千五百两。这家伙一下开口五千两,三人还得再贴出去两千五百两。且不说冤不冤,三人也拿不出这许多银子来。顿时苦着脸道:“二位前辈,能不能再少点,我三人当真没这许多银子啊。” 岳之和怪眼一翻,道:“你们都说我二人做事公允,莫不是认为我二人在讹你们不成?一文钱不多收,一文钱也不能少给。你们要是胆敢耍滑头,哼!!”说罢一掌拍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顿时将那石头拍成几块。 陈思补一看,大吃一惊,又看了看身边的丰尘,心道:“这小子,什么时候结识了这般厉害的人物啊。”想想刚才还要丰尘好看,还要开销这两个老头。越想越是害怕,不由得浑身发抖。 徐连将三人这时脑袋顿时灵光,掏出口袋里的银票全部交给的岳之和,岳之谦二人。没待多话将外衣裤子全部脱下,只穿着贴身衣物。将衣物抖落干净,也就掉下点散碎银两。 三人苦着脸道:“二位前辈,您老人家看看。我兄弟三人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啊。不过资助我三人的是这位陈公子。”说着手一指陈思补。 陈思补一脑袋冷汗,心中骂道:‘你他妈的三个混蛋啊,我刚才和这两个老头说的话,还不知怎生解释。还资助,我他妈的这是资助嘛,分明是你三个混蛋向我要着要那。什么买刀,又什么修坟,都是胡扯。’ 岳之和笑道:“哎呦,你小子还要不要我们给你号号脉?你抖个什么劲啊,这大热天的,我刚才说你身体被掏空还不相信。” 岳之谦道:“我二人也是讲道理的,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转头向鹿山三鬼道:“你三人给这位公子打个欠条,这笔银子先由人家垫付,你们日后还回去就是。” 徐连将三人一听,齐声叫好,道:“两位前辈说的太好了,我们这就打欠条。”陈思补一听,心都凉了。这欠条是打给我了,可我上哪里去要啊。今天是倒了霉了,一个上午被骂了一顿,还贴出去五千五百两银子。陈思补现在已经欲哭无泪了,心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凭什么都是我出钱啊。’眼光一瞟,看见丰尘正微笑着看向自己。心中大恶:‘原来是招到这个丧门星,一切倒霉的源头都是这可恨的小厮。’ 徐连将向周围人借了纸笔,歪歪扭扭的写了张欠条。一脸凶相的又向陈思补那里又借了两千五百两的银票,交给了岳之谦和岳之和。三人手上抱着刚脱下的衣衫,扭头就要走。岳之谦大喝道:“你小子宝刀也不要了?我告诉你,这可是难得宝物,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兄弟可是要去赎回,你若弄丢,嘿嘿。。。”徐连将连忙回头又去捡起那把破刀,三兄弟和陈思补急急的走了。陈思补越看身边三人,心头越是犯晕,找个理由告辞而去。 路上,马连相道:“师兄,这把刀可别丢了。这两个老妖怪,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想起来。你要是拿不出来,还不知道又要赔他多少银子。” 徐连将道:“师弟所言甚是,为兄将这柴刀天天带在身上便是。” 丰尘对谦和二老道:“你们今天可是赚了不少啊,我还要去拜药王,今天可是我们药会比试” 岳之和晃了晃手上的银票,道:“你这娃娃,是我俩的福星啊。待你今天比试,我俩也去看看。这许多银子,兄弟,可够我们吃喝几年了。” 岳之谦,道:“谁是你兄弟,分明是你兄长。” 岳之和道:“此言差矣,想当年。。。。”两人一路争执而去。 丰尘笑了笑,急赶几步去寻找七叔。行得不远便是看见百药千方二老还有七叔正在和安顺堂的柳放铭,还有一众当地几个药馆当家的在聊天,柳如依则垂手站在一边。丰尘上前见礼,说了一些客套话。柳如依面色依旧清冷,只是看向丰尘的眼神中流淌出那么一丝温度。再往前看望见药王庙前的一大片空地之上,已经是人头攒动,各家药号聚集。众人都在议论说这次不但是药会,连舒州城令和庐州郡太守都要来共庆会长遴选大典。这次药会比试原是连惠山等人发起,所以本次大典的主持便是连惠山。引路的数名药会伙计加快脚步,赶紧上前报讯。只听得耳边鼓乐声响起,迎接德济堂和安顺堂还有当地药会的前来。? 连惠山身披团福锦袍,率领了名下十数名弟子。由于前日被谦和二老下毒,身子还虚,一个个伙计搀扶着走上几步,拱手相迎。丰尘此刻是代表德济堂参加比试,虽然知道连惠山对欧阳德多有不满,可毕竟是晚辈,当下躬身行礼,说道:“晚辈丰尘,拜见连老会长。” 连惠山道:“几日不见,不知你家欧阳会长怎么没来啊?听说你不是家传医学,以一小伙计而得欧阳破格收为徒弟,当真是开我药道中百年未有之局面。这次也是作为代表舒州参加比试的人员之一,可喜可贺。”随行众人也是一脸不屑,斜着眼看着丰尘。连惠山嘴上说的热络,脸上神情,却全无表情哪里有一份贺喜的模样。丰尘见连惠山一副半阴不阳的腔调,说甚么“开药道百年未有之局面”,无非是说他不过是一介小厮,说他不是家传医学,更是说他不够正统。 丰尘说道:“晚辈奉先生之命,前来参加药会大赛,志在为消除疾病之苦。小厮也罢、显贵也罢,只怀普救含灵之苦,不求自逞邀名之誉。连老会长刚才谬赞了!”丰尘这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又显得堂堂正正。四周各州名家,无不点头暗赞。 丰尘双眼看向连惠山。连惠山本以为羞辱丰尘一顿,也稍有平抑这几日郁闷的心情。没成想丰尘对话滴水不漏,反而是自己落了下乘,脸色略显难堪。毕竟几十年风雨,稍稍缓了一下,岔开道:“天下药道本是一家,千年以来开枝散叶各有擅长。天下药材也是各做各的,今后我大周四州药会统一,如有疑难杂症都可拿来商议,天下药材流通也可互相接济。药道是为普救众生的,不单单是我医家之事,也是大周朝的官家之事。你有志于此,那好得很啊。” 连惠山敲了敲手中拐杖,说道:“交州福泰厅、永康堂、百济堂的,荆州养心斋还有普济堂、百益斋、明仁堂的。扬州的,一笑堂、百杏林、济康堂。益州的,福安斋,九明厅、四方阁都已到了。以及前来观礼的各大药会还有医馆的朋友也都到了,你们舒州作为东道,安排众多事宜,迟了一些,这就一同过去相见罢。”说罢回身走在前面 舒州一众随后跟上,七叔问道:“一直听人议论说本次药会,连城令周大人,和太守徐大人也来了,不知到了没有?”连惠山轻咳了一声,的道:“他二位大人身居高位,自持身分,我们这民间的事情,我想是不会来的。”说着向七叔和百药千方看了一眼,目光阴冷,知道这是说他连惠山勾结官府。 就在这时,两名官府的衙兵疾奔过来,这两人跑的甚快,众人都不知道是有了什么急事。场地上各家药号的都齐刷刷的都看向这两个衙兵。不一会两人奔到连惠山身前,道:“连老会长吗,庐州郡太守徐大人,舒州府城令周大人,会同赵公子和安国陈家的国医堂已经来了。” 连惠山道:“果然两位大人也来了啊?那可是对我们药会大典够重视啊。抱歉诸位,我这可须得过去迎接了。”连惠山貌似并不如何高兴。可丰尘见他灰白的眉毛微微抽动,知道他心中激动甚至说兴奋的感情难以掩饰。在场的众多医家听到说不但舒州城令到了,庐州郡太守也来了,登时一阵骚动。官家原是极少参与这类民间之事,这次居然这么大动静。不少人跟在连惠山之后,多是去看热闹去了。百药千方只是道:“请便请便。”便和舒州一众人等让在一旁。? 稍顷,一队衙兵列队甬道两旁,排场气势果然不一般。周围众人也是窃窃私语,不敢大声喧哗。众人翘首看去,就见前方两名官员,当先一人正是庐州郡太守徐贤,稍稍半个身位之后的便是舒州城令周泰和连惠山。再之后是一名翩翩美公子,身后跟着几人,唯独一人更是引人注目,身形恰似熊虎,高大异常。正是赵寒一众和安国陈家的陈闻仑爷孙俩。 人群中忽然有三人向后面几人招手,乌青剑一看正是自己的三个徒弟。向储相言低语几句,走进了人群将三人拉到一处人少的地方。道:“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们跟着连会长的吗?” 三人支支吾吾,也没说什么。乌青剑就看徐连将腰后鼓鼓囊囊的,问道:“这是什么?你腰上别的是什么?” 徐连将伸手把那把破刀拔了出来,道:“师父,没什么就是把刀。” 乌青剑稍作端详,道:“就是把寻常人家的柴刀啊,你要这个作甚,又不是什么宝贝。扔了!!” 徐连将道:“我怕有人再跟我要,我拿不出来。” 祁连和道:“师父,这把刀是我们兄弟五百两买来的。” 乌青剑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道:“这把破刀,你们花五百两!你们这是要死吗?” 马连相忙道:“师父,您消消火,这是别人强卖给我们的。” 乌青剑知道这三个徒弟,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能压着他们花五百两买把破刀,必然不是什么一般人。问道:“什么人!” 徐连将道:“两个老头,长一模一样。一掌就把大石头劈成几块,我们三个不是对手。” 乌青剑稍一思虑,惊道:“谦和二老!!”说罢丝毫不再理会买刀的三个徒弟,转身便去找赵寒等人。站到赵寒身后,轻声道:“公子,谦和二老也在药王庙。” 储相言一听,自己心中倒是凉了一截。怎么哪里都有这俩老头,我也没怎么招惹他们啊。赵寒冷哼一声道:“我还没找他们,倒是先找上我了。且看看再说,不急。这次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储相言一听赵寒话中有话,不禁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赵寒轻声道:“我师尊不日便到舒州,你们不是想见他老人家的吗?” 储相言、乌青剑几人心中不由大喜,能见到天下三绝的白邪,那是江湖上何等荣幸的大事。至少稍作提点,那也是受用不尽的。更何况还是赵国的国师之尊,那身份又是另一般仰之弥高的境界了。 站在药王庙前,见庭院翠柏茵茵,四周药香阵阵,胸中郁气顿时为之一空。丰尘就听身边一人说道:“舒州果然是南方药材集散之所,药王庙也是如此气象,两株翠柏怕是有几百年的光景了。”另一位灰髯老者道:“只是可惜连老会长身在荆州,若是养心斋也在舒州开个分号,那舒州药会也是得唯连老会长马首是瞻啊。”身边名跟随者尽皆大笑起来。丰尘听这些人口音各异,想必也是连惠山一系的。口中却说这等言语,推崇连惠山,贬薄舒州药会。再瞧这三人多半也是杏林中人,恐怕在医术上也是了得,看来连惠山这次约了不少帮衬,这次比试恐怕难的不在医术了。 只见连惠山单手虚引,请太守徐贤和城令周泰登上药王庙前的高台。徐贤笑道:“我们两人本是见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作为署理一方之地的父母官,理当重视。今日前来只是观礼祝贺,原是不用上台的,也免得一些闲言碎语了。”连惠山道:“徐大人这是说哪里话,我们一介草民能有二位大人做主,那此次盛会更是多了几分公允,流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周泰道:“连老会长话已至此,那到时请徐大人做个见证,那岂不是好事。我看四方宾客都已到来,连老会长便请安排大事吧,不用总是陪着我们了。” 连惠山道:“如此便遵二位大人之命。”向两人一抱拳,走向高台中央。上站在台上上大声说道:“众位朋友请了。”可四周人声吵杂,声音皆被盖住,几乎没有几人听见。赵寒一见,示意了一下储相言。储相言颇有一点书生气质,要不然也不会叫做玉手屠夫了。储相言走到连惠山旁边,道:“老会长有话,我先代为传达。”提起内力,道:“众位药道的朋友们!”虽然台下吵吵嚷嚷,还有不少人左顾右盼,可储相言一句包含内力的话语,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在场所有人耳中。众人一齐转过身来,纷纷走近高台,不再多言。连惠山这才抱拳说道:“众位朋友瞧得起老朽,我一次提议,四州各路医家惠然齐集舒州,老朽心下感激不尽。众位朋友来此之前,想必已然知晓,今日乃是我大周各大药会推行总会长的好日子。各家本事大家心中都是略知一二,可是咱们药道总是要流传下去,所以这次比试皆是各州药会推选的弟子进行比试。胜者,则由此药会执掌我南方四州药会之牛耳。”话音未落,下面已经是有人呼喝叫好。 第七十章 撒疯癫 并会起异 储相言退了回去,转眼一看乌青剑已经不在。转头问了问智云上人,才知道乌青剑去找自己三个徒弟去了。储相言向赵寒耳语几句,道:“公子,乌寨主一人独去,万一遇上谦和二老恐有不敌,我和智云上人同去寻他回来。”赵寒道:“嗯,速去速回。不要节外生枝,今明两天事关重大,不可稍有差池。”储相言点头称是,邀上智云上人一道去找乌青剑了。两人绕开人群,出了药王庙庭院。人群现在都涌在院内,等待共庆大典,院外是人迹寥寥。出了庭院,穿过马殿来到牌楼前。两人四下一看,不远处就见三个大汉,袒胸露背站在当口。 储相言和智云上人相视一笑,智云上人道:“乌寨主这三个弟子,果然人中之杰啊。” 储相言无奈一笑,道:“恐怕乌兄未必这么认为啊。”两人信步上前,储相言问道:“你们可曾看到你们师父?” 徐连将、马连相、祁连和三人转过头来,光着膀子,一身大汗,油亮精光,满脸是喜笑颜开,乐的龇牙咧嘴。储相言和智云上人实不知这三人遇到什么喜事,需要高兴成这般模样。正待喝问。就听祁连和指着智云上人道:“兀那和尚,你这光头甚是圆滑。何不抹点香油,更是显得精神?”徐连将接口道:“正是,正是,哈哈哈。你且低下秃瓢来,我来看看,能不能看见我的人影。”智云上人听完,顿时火起,热血上涌满脸通红。要不是这三人是乌青剑的徒弟,当时就想将这三人毙于掌下。马连相笑道:“你这和尚,脸怎么红了?无缘无故害什么羞,你这不是窑子里的姐儿,装什么嫩模样?”智云上人乃出家之人,何曾受过这般当面侮辱。霎时间僧袍无风而动,大手印的劲力贯足双臂。 储相言忙道:“上人切莫动怒,这事透着邪性。” 智云上人怒道:“这三个混账辱我太甚,你且说来,若是说不通,可莫要怪我替乌寨主管教管教了。” 储相言道:“上人,这三人之前都是认识你我的,这次反而视我们如同路人。虽然三人行事有点混,可是见到你我每次还是通得礼数。这次你看这三人行为怪悖,言语更是词不达意。不像是正常模样啊。”说完再看眼前三人,依旧满脸傻笑,口角流涎。那徐连吐了口口水在手心,用手使劲的搓了搓胸口,顿时搓了一个好大泥团。拿到马连相和祁连和面前,道:“此乃仙丹,你二人趁热赶紧服用。”智云上人心道:“这般秽物,还要趁热吃掉。这三人莫不是疯了不成?”马连相和祁连和凑上前去,刚要接过来,就感觉鼻尖处传来一阵酸臭之味。道:“你先吃了,我俩再吃。” 徐连将把从身上挫下的泥团,放在鼻尖闻了闻,扔到嘴里咽了下去。储相言甚是喜欢洁净,看到这般场景,直觉得腹内一阵翻腾欲呕。再看下去,还不知道这三人还会做出什么更为恶心的事情来。“嗖”边上窜出一条黄狗。储相言用手一指,道:“快看,有一匹狗子。” 徐连将三人顿时来了兴趣,三人都是眼冒精光,盯着黄狗。就听徐连将一声大喝:“呔,你这恶狗,你当我不知道你乃太上老君的坐骑,待我今日擒了你,让你尝尝我的仙丹。”太上老君要是知道这三人将自己的坐骑青牛换成黄狗,不知道会不会气到吐血。 话音未落,三人已经如飞般的追狗而去。黄狗受了惊吓,夹尾狂窜,三人一狗一路狂呼乱叫,惹得路人瞠目结舌,不晓得这三个大汉如何与这黄狗结下如此深仇大恨,竟须这般穷追不舍。 智云上人看到鹿山三鬼如此丧心病狂的追逐一条黄狗,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这三人定是得了失心疯,我又怎么能和三个疯子计较。”储相言虽然和乌青剑颇为交好,可是也并不是什么善人,对于这三人的样子,也只是心中暗笑,并无什么揪心牵挂。道:“看样子也并无大碍,至少性命是无忧的。倒是乌兄现在不知所踪,让人担心啊。公子刚才还交待,千万不可节外生枝。”忽听头顶有似有异动,两人‘唰’的闪开了身,一只黑面软底的鞋子从空而落。两人抬头一看,就见乌青剑人事不知的被挂在牌楼的一角。药王庙牌楼甚高,约莫十余丈,乌青剑正被挂在一角飞檐上。高处有风,乌青剑随风轻轻晃动,似乎随时都会从牌楼上掉落下来。 储相言道:“上人,你轻身功夫如何?可能跃到这牌楼的檐角?” 智云上人道:“我这一身功夫都在一双手上,腿脚功夫可是不行。一两丈当是无碍,可是这牌楼也太高了。” 储相言道:“我攀登上去,将乌寨主衣袍割破,你在下面接着可好。” 智云上人道:“这样甚好,我在下面接着。” 储相言道:“这可得接稳了,乌寨主现在知觉全无,这要是摔将下来,恐怕比他的三个徒弟境遇可就差远了。” 智云上人道:“我自理会得,不就是百十斤的人吗,没事的。” 储相言点了点头,屈膝弹腰,一个纵身已经窜上。智云上人见储相言只是手指遇到牌楼上雕刻的凹凸,或是小小的飞檐,只要搭手就上窜丈余。也就一忽儿就与乌青剑所吊的位置一般高低。就见储相言身形来回摆动,幅度越来越大。双手一撒人飞身过去,左手紧扣一处镂空的雕花。右手闪出一把精细的小刀,就手割下乌青剑的衣领。乌青剑顿时坠落,下落一半,那劲风刮脸顿时睁开双目。就见眼前明光晃眼,一人双掌袭向自己。再落丈余,细看一下,原来晃眼的是个光头。乌青剑双目赤红,无名之火顿起。安身立命掌挥手而出,智云上人哪里猜到,这个晕掉的乌青剑忽然醒来,还偷袭自己。身在牌楼上的储相言,大喊:“乌兄误会,上人乃是为了接你的。”可为时已晚,智云上人虽然已是极力运上大手印,怎奈猝不及防。被乌青剑挟下落之势一掌将智云上人拍了一个跟头,智云上人虽未受伤,可是弄的灰头土脸好生没了面子。储相言连忙从牌楼上飞身而下,人到中途再柱子上连拍数掌缓了缓下落之速。人刚落地,就见乌青剑指着智云上人骂道:“好贼秃,莫要仗着脑袋光亮,就敢欺负我。待我拧下你这油光秃瓢,权当作爷爷的夜壶。” 智云上人怒火如燎原之火,心道:“今日被你师徒四人轮番辱绝,拿贫僧光头做足文章。我好心好意救你,反过来却偷袭我。就算有赵公子在,我也要论论这个是非。”就见智云上人拇指与中指相捻,结出一个个手印。翻手拍出多个印记,如同佛陀讲经。智云上人所修虽是小乘之法,不过也能略略有点万事是苦是空是无常的境意。乌青剑现在心智非常只是见其所见,听其所听,脑袋浑不做主的。忽然看见眼前如佛说禅语,竟然放慢手上招式,好像有人在清除自己脑袋里的那一团乱麻。 原来乌青剑生怕再遇到什么波折,前去寻找自己的三个徒弟。也就在这牌楼附近,就看自己的三个徒弟正在纠缠两个冷艳女子和一个小老头。乌青剑觉得情形有异,急忙上前调解。结果还未说什么,就觉得脑袋被什么迷糊住了,看什么过往的人都好笑。鹿山三鬼更是脑袋乱的厉害,凡是过路的不是骂就是一顿瞎扯。很快四个人面面相觑,觉得互相之间极为熟悉,可是又完全不识得对方。四人就在这牌楼面前无比开心的谈笑,哪怕天上飘过一片白云,四人也能乐的够呛。就这时来了两个老头,看他们四人聊的开心。就想插嘴进来,一块聊聊。结果无论如何也没有插进去,居然被四人莫名其妙的一通笑话。顿时火起动起手来,乌青剑头脑不清,出手没有章法。没几下就被这两个老头一顿收拾,打晕后被高高挂在牌楼之上。两个老头又扒下鹿山三鬼的上衣,这才罢手。 那两个冷艳女子,正是天韵妙手尉子书和御风仙姝项琦澜,那个小老头则是洛琬儿易容而来。鹿山三鬼看尉子书和项琦澜美貌,调笑了几句。若不是洛琬儿阻拦,恐怕当时就被尉子书毒死。恰逢乌青剑前来,四人中了尉子书的意乱情迷之药,故而神智一时错乱。那两个想一同聊天的老头,正是谦和二老。这天下要论胡扯,这二人还真没怕过谁。没想到,居然在这四人面前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那实在是丢了脸面,这才恼羞成怒教训了乌青剑师徒四人。 没成想最终饱受冤枉的却是智云上人,一个光头被四个神智失常的人好一顿羞辱。储相言飞身前来拉架,那乌青剑现在脑袋迷糊。心中只是记得有两人和自己打斗,丝毫不知道是谁。这刚刚苏醒,眼前又是两人。只感觉这是生死仇人一般,只是运足了内力,将那深深印在脑海的安身立命掌虎虎使出。乌青剑双目赤红,气喘如牛,高声喝骂:“你两个贼秃,我今日收了你们。你可知道,我乃二郎神身边哮天神犬下凡。你们两个凡人,狗胆不小啊。” 智云上人一听,哈哈大笑道:“你他妈的,三个徒弟去追太上老君的黄狗,你自己是说是神狗下凡,要说狗胆也是你有狗胆。你那鹿云寨恐怕就是个狗窝。”乌青剑顿时停下身形,喘着粗气,心中只觉得这和尚说的鹿云寨与自己有莫大关联,问道:“我是神狗下凡?那鹿云寨又是何人?狗窝又在何处?”智云上人道:“你适才自己说是二郎神身边哮天犬下凡,这哮天犬可不就是狗吗?”乌青剑满眼迷惘,总觉得自己肯定不是狗,可是刚才自己又说自己是狗,可自己到底是什么无论如何也是想不起来。仰天一身大吼,两眼已经完全通红,鼻息粗重如牛。储相言一看乌青剑这般样子,心中立刻想起一人。忙道:“上人,乌兄恐怕和巴尔扎那个浑人中的一般毒。现在神智失常了。”说话间,就看乌青剑举着巴掌冲二人暴袭而来。储相言虽然日常和乌青剑交好,可是这个时候,心中也是恶念陡升。看了一眼智云上人,两人却是一般心思,都想乘着乌青剑神志不清,干脆下手除了了他。两人迎着乌青剑揉身而上,刚待动手。乌青剑忽然仰面倒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定。智云上人和储相言见状也停下手来,既然这个疯子不动手了,自己也就不必再施辣手。两人拖着乌青剑去找赵寒去了,一路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难免。 此时岳王庙前已经人头攒动,就在等大典比试了。就看连惠山团团抱拳在说:“感谢众位药道同仁,连某虽已年逾八旬,可人老雄心在。只盼着为大周百姓多做点善事,为我大周朝能再尽尽绵薄之力。今日之后四州药会合并,我们药道同行更要勠力同心啊。”话音刚落,台下有百十来人,轰然的齐声叫了起来:“是啊,是啊,我们唯连老会长马首是瞻!”连惠山道:“各位请坐。”台下早就安置好了长条木凳,各州各药行的当家人和弟子坐在一起。连惠山道:“想我南方各大药会向来同气连枝的,有个药材接济不上,也都能互通有无。虽未合并,其实早亲如一家。老朽承蒙众位看得起,有个大事小情的还能让我主持个公道。只是近年来国有大事,我们也一并受到影响。老朽与多位药会会长商量,都是觉得如果我南方四州药会合并,设一个总会长统一号令。一则可以统一调配药材,二则一旦国有所需我们也能早作决断,为国分忧。”忽听得台下有人朗声问道:“不知连老会长和哪一州哪一地的药会会长商量过了并会大事?怎么我们交州药会直到收到比试信函这才得知?”说话的正是交州药会的会长南宫劳。他在这广众之下一出此言,别人都知道交州的药会看来并不是完全赞同了。连惠山道:“老朽刚才所说,国有大事各行各业都要牵扯到,咱们药会合并也是大势所趋。有的药会自行其是,国家有难互相调配药材接济前线,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只顾一己之私,一会之私不顾同道义气,不顾民族大义。南宫先生,我问你万一国家有用得着我们药会的,将士们在边关御敌缺因医少药而丧命。嘿嘿嘿。。。若说是你南宫先生下的毒手,你还认不认这笔账?”? 南宫劳心中一凛:“这连惠山,人老成精。我明明问的是没有和并州药会同行商量的事情,他却扯到国家大义上面。扛着道义大旗,行的却是想独揽大周各大药会的药材流通之力。不但从此财源滚滚,恐怕还不知有什么其他企图。”其时台无数双眼睛,都看向南宫劳。就见南宫劳神色自若,摇了摇头道:“连会长扯远了!谅我这一点儿微末道行,如何担得起如此罪责?国有所需,虽然我南方被说成蛮夷之地,可也是大周的子民。怎会拖累如此国事?”? 连惠山冷笑道:“若是明面上当然不会,可是南宫先生若是阻拦药会并会之事,难免以后接济调配又要多个环节。就如你交州盛产‘一点红’,别处所产甚少。可是此药行医者皆知,功可凉血解毒,活血化瘀,对于伤口可是大有用处。行医用药,往往是与阎王抢时间。可此药正是前方将士急需的药品之一,若是耽误在你的身上,岂不是如同杀人一个意思?? 南宫劳心中一紧,摇头道:“你颠倒黑白,牵强附会!”心想连惠山如此推动药会并会之事,不但请了官府,好像还和北边陈家勾勾连连。到时我便抵死不参与并会就是。但这么一来,我并州药会却是和连惠山的荆州总之已结下了梁子。看他连惠山勾结官府的样子,那两个官家来时还带了许多官兵。此次能不能顺利离开舒州,都在两可之间了。连惠山又道:“我南四州药会合而为一,是我药道千年来分而又合的大事。南宫先生,你我均是一州药会的会长,当以我药道之事为重,以国事为重,各人之利为轻才是。只要于我药道有利,与大周有利,与百姓有利。个人的是非得失还是暂搁在一旁了。南宫先生,今日之事你也无须太过担心,你有意见老朽虚心接纳,待总会成立之后,你那些个人之见自然消弭无形。”台下一众有识之士心中不由一冷。连惠山说的堂堂正正,可内里却着实杀气阴阴森森。这意思就是,如果交州药会统一合并,那么栽赃的说他为一己之私置大周利益与不顾的事就算没有了。要不然,既然官家出面了,那就只有官家来说话了。连惠山单手捋须笑眯眯的看着南宫劳,问道:“南宫先生,你的意思呢?”南宫劳吃了一个闷亏,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连惠山摇头笑了笑,说道:“既然交州药会于成立总会之议,是同意了。那益州的鲍晏鲍会长,你们益州的意思如何?”那鲍晏身材高大,紫红的面庞,声若洪钟的说道:“我益州药会自成立以来,已历十余代三百余年。我鲍晏无德无能,医道一途止步于此,可是这三百多年的益州药会,也不是说并就并的,连老会长说和大家之前商议,我益州也并未参与。虽如你适才所说,并会又诸多利国利民之处。可是这并会之议,也不是今日之事,还是从长计议才好。 第七十一章 益州乱 质非文是 益州药会中一名头发灰白,面色红润的老头站起来。众人一看就是那种颇通医理,荣养周全的人。年岁虽然不小,可是满口健齿,中气不衰,就听他朗声说道:“鲍师侄此言差矣!我益州药会,十六代共有两三百年。各郡县药堂医馆更是不计其数。你可不能为了个人之私,延误了连老会长提出的并会大业啊。”其他各州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问道:“这人谁啊,居然是鲍会长的师叔啊,没听说过啊。”益州药会有些素来与其他药会交好的,咬耳相告:“他叫荀融,是鲍会长的师叔。是我们益州蜀郡四方阁的阁主,下面的八县三道所有的药材其实都在他四方阁的控制下。听说当年差点就当上了我们益州的药会会长,谁知道老会长说他人品不佳,就隔代传给了鲍晏会长了。鲍会长有几个师叔都是心有不服的,这些年来也是难为鲍会长了。”?“哦,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别的药会的人道。 鲍晏听荀融这么一讲,顿时热血上涌,紫红的面庞更显得满面通红,不由得大声喝:“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师爷将益州药会传于我来,也是得到整个益州同道认可的,当得会长来,哪件大事不是经过与药会长老们商量而来,何曾有过一点私心?我并非反对合并药会,只是兹事体大希望再多多商榷,这又能谈上甚么私心了?” 荀融冷笑一声,道:“嘿嘿嘿,我们大周药会合并,正如连老会长所说,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们四州各大药行医馆,哪个不是欢欣鼓舞?就你非要推三阻四的,商量什么?这么多药会同仁千里迢迢来到舒州容易么?你这就是瞎胡闹。”鲍晏心中大怒,大声道:“益州药会会长又不是什么天大的官?我安心开我的医馆,看病抓药。还少操那么多的闲心,日子过的岂不是比现在更舒服。只是并会之事关乎极大,说句不中听的话,做的好利国利民,做的不好就是祸国殃民。”台下一听顿时一片嘈杂,不少人点头赞同,有的道:“鲍会长所言极是,万事有利就有弊。”又有人道:“正是正是,我们学的医道,讲究就是阴阳平衡,阳亢阴衰不行,阴盛阳衰也不行。我看并会之事也当如此。” 荀融道:“你说不好听的话,那我也说。你刚才说的,那叫吃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你就是舍不得我们益州药会会长的名分,这样你的福安斋才能获利更多。要权又要钱,你私心大于公利,你的医德不正!”? 鲍晏怒道:“你心思谁不知道,当年师爷传与我会长,那是公认的,也是经过药会长老考查的。你身为长辈心有不服,不就是想要当会长嘛,我让给你就是。”鲍晏现在怒气冲天,有些话语已经完全是意气用事,大声道:“你不是说我贪念会长之位吗,好!今时今刻起,我就不当这个益州药会会长了。你想当,你当去!”? 赵寒见储相言和智云上人久去不归,正自恼火。乌青剑去寻自己弟子,这二人又去寻乌青剑。这倒好,怎么一去无踪影了,身边就留一个莽汉巴尔扎。万一有个事情,连个商量的都没有。一边和身边的陈闻仑偶尔交语几句,手挥折扇看似潇洒。其实借着扇扇子的功夫,不停看向周边看看他们回来没有。台上台下正都注视着益州药会的内讧,与鲍晏交好的心中替他着急。与他无关的,则当做热闹,看得开心。唯有几个极少数思虑长远的,心中不由的对这次并会的初衷产生了质疑。赵寒忽听得身后有声音,扭头一看,智云上人和储相言一人拉着乌青剑的一条腿拖行过来。赵寒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起身迎向两人,眼神示意了一下,来到高台下方的僻静处,问道:“怎么回事?” 储相言道:“公子,您还记得,上次巴尔扎的事情吗?就是发疯的那次。” 赵寒道:“记得,怎么了?” 智云上人指了指乌青剑道:“喏,乌寨主这次也疯了,非说自己是天狗下凡。与我和褚先生纠缠许久。” 储相言道:“乌寨主必是中了暗算,刚才被人打晕了挂在前面牌楼上。” 赵寒冷声道:“能把乌先生打晕了?这下手的人会是谁?” 储相言双眼一眯,道:“乌先生适才说他的弟子遇到了谦和二老,我估计八成是这两人。” 赵寒心下暗自盘算:‘太虚宫的左丘玄两人现在不知人在何处,敌暗我明与我不利。现在又多了个谦和二老无缘无故的架起梁子了。还真是棘手。’ 道:“谦和二老我们不必多过计较,待此间事了在说。现在是太虚宫的人忽然现身舒州,这才是心头大患。我等只需密切关注太虚宫的动静即可,不可两边树敌,这与我们不利。现在药会有人提出异议,我们先上台去,看看动静。乌先生内力深厚,巴尔扎上次也就神智失常几个时辰。且将乌先生放在这里休息,过的半日一天的想必也就不会再疯了。”赵寒果然也是人中之杰,也就一瞬间就谋定了利害得失。 就听台下荀融道:“各位听好了啊,这可是鲍晏自己将会长让给我的。那下面我就宣布了,益州药会赞同并会大业。”? 鲍晏一听,道:“我什么时候说你现在就是会长,我刚才是一时气话。就算你要当也要等我益州药会几大长老都同意,你才能当上。就算我不当了,但在这之前,我还要行使会长之权,直到新会长拜完药王才行。” 就见益州药会里又站出一位老者,道:“在做的各位同道,益州的各位朋友。大家都听见你刚才已经把益州药会会长之位,传给了荀融师兄,你举贤不避亲,这是好事啊。”那老者旁边又站起一人,年岁稍轻一些。道:“鲍晏!荀融师兄是你师叔,目下又是我益州药会会长,你直眉瞪眼的,这是无视长辈,像你这等僭越无礼之徒,想必以后也是犯上作乱的东西。”鲍晏见又来两个师叔在这里无理取闹,调过来头来指责自己无视长辈,犯上作乱。顿时怒不可遏,大声道:“我当时只是一时的气话,益州药会传逾数百年,怎么能凭一时的激怒的言语,就这么草草授予。再说师爷当年也是说他品行不端,这才隔代传于我的。”刚才两人都是荀融的师弟,一个宗晾一个叫庞期 那个叫宗晾的老者喝道:“男人说话,那是一口吐沫一颗钉。你现在不认账了,分明就不配当我们益州药会的会长。”? 益州药会人群中有个人站起身来,操着浓重口音大声说道:“益州药会鲍会长,那也是通过药会长老考查,我们各郡分会同意的。你们几个倚老卖老,看病的本事不行,串联别人的本事倒是可以。”这人也是当年鲍晏师爷那一脉而来,只是向来觉得荀融几人捞钱的过分,连药材都敢掺假。话音刚落,就见荀融身旁一人喝道:“鲍会长当着四州药道同仁当场将会长之位让给我师父,这场合足够隆重了吧,不但各大药会同仁听到就连台上的两位大人也都听见,难道这还不行?刚才鲍师兄明明说了:‘今时今刻起,我就不当这个益州药会会长了。你想当,你当去!’难道在做的这许多人都是耳背不成。”说这话的正是荀融的的弟子,四方阁郫县分阁的大掌柜。 这荀融似乎早有准备,将下面弟子带来了十几个,还有不少宗晾和庞期的人,一同叫嚷起来:“恭喜荀会长执掌益州药会!!并会盛典,利国利民!!”口号喊的如此齐整,倒似之前就准备好的一般。益州十二郡,鲍晏其实也就是这三个师叔掌控的郡常常闹事。其他九郡分会,都是因他做事公正,都听从与他。只是这次前来,鲍晏也没料到,现场居然这个局面。荀融、宗晾和庞期三人,连同所带弟子,一百来人这一起哄。好像整个益州都是要反对鲍晏一般。 丰尘看了看百药千方,道:“二位长老,看来这次并会并不顺利啊。倒是有人恐怕已经用尽心机了。”白药道:“当时我们欧阳会长其实是赞同并会的,只是见现在这般样子,恐怕并会的初衷已经变味了。”千方道:“这背后恐怕有官府的身影啊。我看那益州的荀融早就被人收买了,还有他那两个师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前在我们舒州药市上,就听说有益州的草药商,里面掺假。虽然听说与这三人脱不了干系,可是总是没得证据。” 刚才顶了荀融的那人人大声道:“我尊你一生师叔,荀融师叔你若能对师爷的墓前立下重誓,绝不让我益州药会沦为傀儡,真心为国为民,不掺假药,不伤天害理。我们便是支持你,也无可厚非。如果你当上会长,尽给别人当孙子,还是掺和假药给人吃,那你就是天下药道为不齿的罪人。待你死后,不但无颜去见师爷,还要下阿鼻地狱,受那永不得超生之苦!!!”荀融听他说的恶毒,况且自己一直在掺假卖药,心中不由惴惴不安。厉声道:“你这晚辈,说话凭的恶毒,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掺假卖药?现在四州药会合并,又不是我益州一州之事。我们大周的药会合并,互通有无又有甚么不好?” 鲍晏道:“嘿嘿,你和连惠山暗中串联,半年前连会长来我益州,只是说要让晚辈们比试一下。我觉得大家切磋医术,乃是好事,实心招待,你暗中却来策划这等事情,我鲍晏不服。哼!你们肩扛大义,行的却是腌臜之事。今日即便是杀了我,我也不同意今日并会。” 荀融道:“你欺师灭祖,枉顾天下苍生之念,不去行医家治病救人之本,贪念个人私利,今日下有天下各地药会见证,上有太守大人做主。我建议,直接抓了这厮,恐他为害人间。”其他药会一见这个荀融居然将药会的事情牵扯到官府,无不露出鄙夷之色。甚至有不少人喊道:“这是你们药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回益州商议解决。况且益州药会当由益州的官家管辖,和庐州郡有什么关联?” 再看鲍晏一众十数人,虽然面色紧张,但个个眼神坚毅并无惧色。不少其他药会的人看到,反而更是同情鲍晏的居多。徐贤和周泰对视一眼,都没有动静。刚才都明说了,只是观礼,不作其他。现在若是动起刀兵,反而会坏了大事。荀融、宗晾和庞期三人面面相觑,其实心中也是忐忑不定。? 忽听得不远处有人说道:“老子走遍天地人间,什么英雄好汉、奸夫淫妇见得多了,向你这样前说话、后摆手的东西,倒是人间罕见的玩意。”众人一齐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一个面容阴鸷,衣袍上缺了半幅衣襟的人,左手拿着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又锈又破的药刀。丰尘一看,这分明是乌青剑啊,这样子好生奇怪,似乎好歹不知啊,不知是不是赵寒安排的什么诡计。 赵寒一看,这不是乌青剑嘛。储相言道:“不好乌兄他什么时候醒的,这下怕要出事。也不知他神智清醒了没有?” 只听乌青剑指着鲍晏,道:“你刚才明明说把看守南天门一职让给那个老头的,难道说过的话便是放屁?你身边的人难道也不嫌臭?哎,我问你你怎么连个屁也不放?。”储相言和智云上人一对视,都是心道:‘坏了,这分明是神智还不清醒啊。’刚想去阻止,却被赵寒拦下了:“且慢,先让他闹一阵看看,未必是坏事。”一直没有发声的巴尔扎道:“乌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也不这样啊?”储相言白了他一眼,心道:“你他妈的上次,不比现在乌青剑的样子好到哪里去。” 荀融一众现在才知这人是在帮着自己说话,顿时都哄笑了起来。鲍晏怒道:“这是我益州药会的自己的事情,你一个外人与你有什么相干。”乌青剑古怪的抽搐了一下脑袋,道:“你这混账,你可知道南天门是什么所在?那可是人仙之界。”忽然又唱道:“想当初,我初登上界,乍入天堂。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众人心想,这什么花样,怎么好端端的还唱起戏来。 就看乌青剑忽然双脚一跳,喝道:“你说话如同发屁,乱了天界的规矩。我乃。。。下凡,特来收你。”乌青剑差点脱口而出自己是哮天犬下凡,忽然想到好像当狗不太合适,嘴里一秃噜含糊过去。众人只觉得乌青剑乃是一神智混乱之人,只是顾着嬉笑。却见乌青剑忽然暴起,快捷异常,当下一刀砍向鲍晏。鲍晏最大的本事只是看病抓药,这般江湖功夫,如何见过。就看额前柴刀将近,只是下意识的略略后仰,可这如何能躲避得过?眼前看去,只是一把锈刀还有那个龇牙咧嘴的人影。眼看锈刀就要砍到鲍晏脑袋,远处飞来一块石头,正好砸在刀身,生生将那刀弹开。乌青剑虽然脑袋迷糊,可身手还在,左手衣袖一拂,正好落在鲍晏头顶。转身飞奔出去,那速度倒也甚快。那鲍晏受了这一衣袖,顿时就晕了过去,随行之人以为鲍晏被杀,顿时哭作一团。台下没看清楚的更是叫嚷着出了人命官司。这时就见周泰上前道:“大家稍安勿躁,杀人偿命自由官家来判。来人啊,封住各处出口,锁拿杀人要犯。”一通吵吵嚷嚷,才逐渐安定下来。 连惠山借此时机,道:“现在益州鲍会长遇害,我道同仁无不痛惜。益州之事暂由荀先生代为署理,至于益州分会长之事还是此间大事完毕,再行商议不迟啊。” 荀融见鲍晏已死,心中好不高兴,天上掉下个疯子帮了他的大忙。说道:“连老会长倡议四州药会并成总会,于我药会也好,百姓也罢也是利大于弊的。只有鲍晏这样的私心过重,重财情义,不顾天下大利,那才会这般反对并会。连老会长,我现在既然暂代署理益州药会,那于并会的大事,全力赞成。益州药会,为您老马首是瞻,必然跟随连老会长,发扬我药道一门。若是有人还有异议,鲍晏就是下场,必遭天谴!!”? 跟随荀融同来的百余人齐声道:“益州药会全部赞同,若有异议,必遭天谴!”台下其他药堂医馆的不由心想:“好么,这看来是戏班里的台词啊,这般的齐整。”随同鲍晏的一众人等心中慌乱,悲声不止。? 连惠山又道:“益州、荆州药会都已然赞同并会了,有识之士也定然知道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我荆州药会愿意与众位携手,共襄大举。” 丰尘与百药千方道:“这连会长好大岁数,这般不要脸啊。恐怕他以前与欧阳先生商量也是假话居多。” 百药道:“扬州药会其实是个空架子,要说四州药会中,我们舒州虽然只是一城,但是乃我南方药材流通之所。没有欧阳会长赞同,就算其他三州并了,也是坡脚的骏马,跑不快的。”? 就听台下交州药会的南宫劳道:“连老会长,即便赞同并会,也要通过之前所说的,晚辈比试医术,谁家胜了便由谁家当这个总会长。你在台上讲着许多,莫不是已经认定你来荆州就是药会会长不成。”这比试之法本就是他连惠山提议的,他不好辩驳一时语塞。 忽然有个台下的声音说道:“南宫会长此言差矣。连会长医道高深,门下弟子遍布天下,他老人家所率荆州药会更是为国为民,我看也不必比试了,干脆这首届总会长就由连老会长的荆州药会来担当便是。” 第七十二章 闹盛典 欧阳论道 连惠山一听,不由得暗自高兴。抬眼向台下看去,见台下那人满面笑意,身上套了件衣服不伦不类。心中仔细回想,按此人年纪估计谁家弟子也说不定,只是心中毫无印象,不知是谁。再看这人身边,又站着两人,虽然高瘦不一。只是那一股由内而外的喜庆表情却是一般无二的。连惠山心想,就冲着三人这喜庆的模样也是让人心里觉得开心的,更何况还是今日盛典。他心中高兴,脸上也不由的露出笑容,说道:“不知这位尊姓大名是哪州药会的?你是单独前来的还是?敢问你师承何人啊?说不定老夫还能有所认识。”?丰尘一看,这不是鹿山三鬼吗?今天这师徒四人闹得什么名堂。台上端坐的徐贤一看都是赵寒带来的人在下面搭话,心道看来赵公子早有安排啊。转头一边捋须一边点头微笑的看向赵寒。赵寒心中暗自发毛,也只能冲徐贤微笑回礼。储相言和智云上人一看是徐连将三人,心中大感诧异。刚才不是去追太上老君的坐骑了吗?莫不是那黄狗已经被这三人降服了?可是这身上的衣服又是从何而来?总之今天这师徒四人是乱七八糟。 刚才台下说话的正是三鬼之一的徐连将,他满面笑容的道:“我姓仇,小字卜应,姓不尊,名也不大,交州南海郡揭阳人士。这两位都是我的兄弟。师父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就是觉得并会是好事啊。”智云上人一听,嗬!这还知道换名字掩饰身份,你也不傻啊。乌青剑发疯把那个鲍晏打晕跑掉了,你他妈的当然不知道你师父去哪里了。 连惠山听他赞同并会,还是刚才让自己难堪的交州会长南宫劳一个州出来的。顿时老脸笑开,一拱手道:“原来几位是交州名仕,久仰,久仰。”徐连将道:“老头儿,我们哥仨名仕那是不假,只是我们第一次见,你久仰我们什么?是久仰我们兄弟医术精深啊,还是久仰我们妙手回春啊?” 连惠山一听,不由心道:“笨蛋,医术精深和妙手回春不是一个意思啊。”算了,算了看在这人给自己捧场的份上,便道:“三位医术精深这才能妙手回春啊,老朽必然是久仰啊。”? 马连相插口道:“我们哥仨的医术,其实也没有甚么。”一指另外两人道:“师父传了我们医术,我会望闻问切,他会按病抓药,他会针灸推拿。不像你连会长,什么都会。”祁连和道:“但说到医德,那不是自吹啊,你连会长那可比我们不过的。”从医者德为先,连惠山一听他们说医德比他强,顿时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道:“看来三位还是世外高人了啊。有你们三人在,那真是杏林春暖啊。”徐连将道:“你说的不错,只要我们三人在,那当真是杏林很暖和的。刚才死掉的那位也是这么说我们的。”益州药会鲍晏一系的一听,不由怒目而视。马连相道:“你们看什么看,自己学医的,就知道哭,那紫面庞的又没死。再被你们几个哭上西天,那才是趣事一件。”那围着鲍晏的人一听,自家会长没死,顿时收了哭声。徐连将端起身边一杯茶盏,几步过去兜头浇在鲍晏头上。就看那鲍晏悠悠转醒,顿时大喊:“不好,砍死我了。”台下众人见鲍晏起死回生,转醒过来这声大喊,顿时笑声一片。 智云上人心下暗怒,莫不是乌青剑师徒故意装疯卖傻,这三人一唱一和,哪里还有半分傻气啊。 马连相道:“记得那日我兄弟三人前去交州,南宫先生和几位医道前辈饮茶闲话,说起我们四州药会并会的大事。南宫先生当时说道:‘要说四州医道之中,当属连老会长最为受人尊重,医术又高,门生又多,还认识官面上的显贵。要说这个总会长,还是连老会长来当,大家最为服气’连会长你说呢?”连惠山听马连相说的漂亮话,当然高兴的很,道:“那是南宫会长瞧得起老朽,我何以敢当啊。”?南宫劳急忙道:“胡说八道,我不认识你,又何曾说过这话!” 祁连和道:“连会长你别忙欢喜。南宫先生你也别着急。那日和南宫会长一起喝茶的还有两个白胡子老爷爷,也是这么说的:‘要说我们大周医道之中,连惠山师侄的确算是个人物,实在没法选的话,让他来当一当原是可以的。可是他自己又做生意,听说还在北边开了好几家药号。年岁又大了,万一老眼昏花、私心大起处事不公,那可不行啊。’”徐连将一脸笑容的说道:“还有一位白胡子老人家对南宫先生说:‘要说心中无私天地宽,真正无私首先自家不能再有药号。我知道三位高人不但自己没有药号,而且是能让杏林很暖和的人,由他们来当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连惠山一听,满脸笑容顿时僵住,道:“老朽实不知你们说的三位高人是谁?”马连相道:“说你老眼昏花你还不服气,我兄弟就是三位高人啊。”马连相话音刚落,台下已经笑成一片。哪里又有人识得这三人,只是见这三人上来就喜笑颜开的,说话也是极为可笑,什么能让杏林很暖和,又什么白胡子老爷爷夸他们,无不感到这次集会有趣的紧,来的很值。连惠山听的大怒,道:“南宫会长,你确定他们说的是真事?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几个师叔啊?你刚才还说没有此事。”南宫劳一脸正色道:“不不不,他们说我说过,同意你连老会长来当总会长。我却是没有说过这话,刚才也反驳了。不过那两位白胡子老爷爷说的话,倒是确有其事啊。”台下一听,众人就知道南宫劳这是故意这么说的,什么白胡子老爷爷必是杜撰出来的人物。一起起哄道:‘白胡子老爷爷一定不会错的,还叫你为连师侄,那定是前辈了。’ 连惠山道:“既然是从你交州而来,那我问你南宫会长,他们叫什么名字。”南宫劳心中一转,道:“刚才那位已经介绍了,叫仇卜应啊。何须我再说啊。”徐连将插口道:“我兄弟三人都是卜字辈的,师父当年取得是《诗·小雅·楚茨》之中卜尔百福,如几如式的意思。说我三人乃天上赐予人间的。他们俩一个叫何卜成,一个叫并卜尚。”丰尘知道这三人绝无知道所说的什么小雅·楚茨是什么。丰尘心下暗笑,这三人名字谐音分明是,求不应、合不成、并不上。必然背后有人指点,只是不知指点的人到底是谁。 忽听得台下有人道:“你说的没错,那日我二人正是和南宫这个会长一同喝茶的。”众人转首看去,就见两个满脸橘皮,年岁甚大的两个老头。面容长的一般模样,也是满脸笑容。另一个冲连惠山一笑,道:“惠山世侄你好啊。”连惠山回道:“你好,你好。”忽然反应过来“呸,谁是你的世侄。我从未见过你等。”众人见状,皆是哄堂大笑。这两个老头岁数固然不小,不过至多也就和连惠山差不多年岁。台上赵寒一见,心中顿时觉得这场面颇有失控的样子。这分明就是谦和二老啊,可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他这赵国王子的身份还是不能显露半分出来,一时也是无计可施。 岳之谦道:“世侄世侄,我二人是你爹的故交,也是忘年之交。他佩服我二人,人品德厚流光,医术着手成春。当日就要以晚辈自居,不过念在你爹当年岁数实在大过我二人许多,这才平辈论处。我称你一声世侄,有何不妥啊?” 连惠山气的浑身颤抖,手指岳之谦半天说不出话来。岳之和笑道:“连世侄,见到我二人,你也不必激动至此啊。等此间盛会办完了,我们再畅聊不迟。” 徐连将忽然插口道:“那日正是这位白胡子老人家说的,我们三位高人,只要说到新一辈的医道名家,当世数来数去,只有我们兄弟三人了。” 岳之谦一指岳之和道:“此言不差,虽然你们三人德行比我略差,医术比他略弱。不过年轻一辈里,却是远非旁人所能及。”岳之和道:“我二人年纪大了,也不想当什么会长,要说并会依我看,就选这三人当会长就很好。”赵寒一听,忽然心头一转,若是这么搅和下去,就让乌青剑的徒弟来当,那岂不是更好。先静观其变,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一下,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想到这一层心情顿时高兴起来。 其实今日之事,益州的鲍晏和交州的南宫劳都是看得更为深远。并会利国利民原是不假,可是一旦总会之长心生歹念,那为危害也是更甚。看连惠山串联荀融、宗晾和庞期,就感觉这事并非单纯并会那么简单。一旦并会,若是连惠山当上总会长,恐怕更会打压异己。现在整个荆州其实都是听从连惠山,扬州药会态度还不清楚,更多的还要看舒州的欧阳德的意思。 岳之和道:“这中间也有难处啊,这三个晚辈虽然是青年才俊,可是只有三人,可是南边却有四州,这可如何是好。”众人看鹿山三鬼三人,依旧满面喜笑颜开,要是谁家有个喜事请去倒是增了门面。青年二字还略略沾边,可才俊实在在这三人身上看不出来。 岳之谦道:“唉,刚才连世侄说的好啊,做总会长就不能有私心。既然是为国为民的好事,那我俩也不能一直隐姓埋名啊。这次就勉为其难的出山吧,就咱们老小五人把这个重担挑在肩上吧。连世侄年岁也不小了,家里还有那么大的产业,不能再让他吃辛苦了。” 岳之和道:“那也不行啊,现在又多了一人,怎么分派啊?” 岳之谦道:“这下麻烦了,看来这次并会并不起来啊。” 忽然台下有人起哄道:“你们五人选一个当头,另外四个分住四州,岂不甚好。” 岳之谦、岳之和两人大笑,道:“照啊!你这想法太好了,看来那日在交州茶叙也是天大缘分,除了南宫先生,正好我们五人。这下分派停当了。连世侄,赶紧的举行大典吧。我们都当会长了。”台下众人听了顿时轰天大笑。 连惠山提出并会,赵寒幕后谋划,原想药会合并只要比试就好,最终谁都无话可说。只要在比试中做好手脚,料来没有问题。事后再由徐贤、周泰出面。大周的药材流通也就是囊中之物了。谁曾想这乌青剑的三个弟子,如同小丑一般,现在又来两个老混蛋。好好的一场并会大典,闹得直如儿戏一般。白皙的面庞气的通红。心中暗暗发狠:‘谦和二贼,上次的事还未与你两个老狗算账,待大事一了,若不杀了这两个老贼,难泄我心头之恨。’ 台下众人一片叫好“恭贺白胡子老爷爷荣当药会总会长!”“连会长让贤,功在当代!”“三位高人出山,杏林一片暖和啊”一片嬉笑,起哄者起此彼伏。徐连将三人和谦和二老团团拱手,恰似并会之位已定,五人这就要主持局面。连惠山此时已经被这五人闹得头晕脑胀,也不知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变成这般局面。台下众人还在起哄欢呼,忽听徐连将哭道:“你我兄弟久不出山,现下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如此。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日子再不会有了。”刚说完徐连将三人抱头痛哭。只是哭的甚是古怪,不见一滴泪水,嘴角依旧满是笑意。只是扯着嗓子一通乱嚎。赵寒见此状对储相言道:“这三人甚是粗鄙,怎么会引用如此佳句,还飞鸟相与还。每次见他们酒肉相对饮还差不多。我看他三人定是被人控制了心智,褚先生烦请你四周转转,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储相言道:“公子所言极是,的确疑点重重,我这就去四处看看。” 谦和二老见台上台下呼应的极为热闹,两人玩的是着实开心。赵寒传音与连惠山道:“连老会长,此间有人故意捣乱,你不可再与这五个浑人纠缠。赶紧岔开,否者乱上加乱”这传音之术,乃是用高深内力将话音送与一人,别人无从听闻,除非是内力高于传音之人数倍才可能截音而闻。连惠山咳了一身,道:“我想问一下舒州药会可有异议?”百药千方道:“我们谈不上异议。会长欧阳先生现在城外忙于治疗瘟疫,是否赞同并会我们还要听欧阳会长的。”连惠山道:“欧阳德现在人在城外,说什么治疗瘟疫,我看是故意回避的吧。”丰尘见连惠山故意换了话题,知道后面必有赵寒指点。 不远处一人快步走来,青衫长须。不少人回头一看,认识的都知道,这就大名在外的舒州药会会长欧阳德。人未到话音先到:“连老会长,大家齐聚舒州,我如何能够回避。”连惠山见欧阳德人到,心中不由暗暗紧张。欧阳德为人正直,医术高超。四州药材最大的流通之所舒州药会的会长。其能量之大,影响之广甚至远超交州的南宫劳和益州的鲍晏。就听欧阳德朗声道:“承连老会长询及,在下对于并会之事也曾细加思虑,四州药会并会其间牵扯之多还有各项章程也甚为繁巨,都是极为不易的。并会容易,并后的各项安排才是要点”台上台下众人眼光都看向欧阳德,见他说话条理分明,不卑不亢。不少有识之士都想:“欧阳先生所虑还是长远的,并会之后的事情才是要点。不是今日比试完,一并了事,诸多安排缺一不可。否则只会引起各方矛盾,反而与大局更为不利”只听欧阳德说道:“想医道成于春秋之时,各家流派各有建树,有伤寒、脾胃、滋阴、寒凉、温补。各家之言都是卓有见地,对于不同病症也是各有擅长。我常常思虑,若是我们医道无流派之争,能取所长,想必更多疑难之症也能有入手之处。天下药材各州皆有所产,统筹流通,也会免了很多急需药材的调集之苦。知病因而无药治的苦难之事又何曾少见了,若是少了这等因素,天下也少了多少妻离子别之苦。我舒州现在城外有瘟疫显现,急需‘陈芥菜卤’可苦与难以调集。还有其他所需药材,我舒州一地难以应对如此之多的病患。难道就眼见他们病痛而死?眼见疾患蔓延而起?”?欧阳德一番话暗含大医精诚中的‘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的意味,南宫劳和鲍晏听了都不禁点头。其他州的一些人私下低语说道:“欧阳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当真医者仁心啊。”南宫劳道:“欧阳先生,真是仁心仁语。我医道传来千年,各流派皆以自己为正统。若是按先生想法摈弃流派之见,这天下病患不知要少了多少。”? 欧阳德道:“南宫先生过奖了,这千年来不知多少名家想过。就说当今连老会长在我南朝的声望地位,也是想到联合之力来打破现有各种弊端,可是此间难处却是太多。现在各家流派不同,一代医圣所创伤寒一论,乃我医家经典,历代不衰。医学大家刘元素所创寒凉一流,主攻火热病机,提出“六气皆从火化”,也是真知灼见。其他之流派就不一一赘述,然医道虽百家争鸣,可源自一点。圣人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们并会要的是和而不同,怕的是同而不和。原想集思广益,互通有无。结果变得更为纷争更巨,派系之间怨念更大,那就是适得其反。常言道‘四十而不惑’,我今年已四十有五,可常常还是有不明之处。现在难得各州名仕都在,我有些想法说出来,大家也好一同参酌参酌。”? 鲍晏让身边人将自己扶起,道:“愿闻欧阳先生高见。” 第七十三章 逐欧阳 徐贤定议 连惠山见台下众人对欧阳德所说甚是赞同,生怕他出言反驳,倒是一件麻烦事情。赵寒坐在台上,冷眼看着欧阳德。心想:‘虽然一次驱虫止痒,一次医跑肚拉稀,算是有恩与我。若是这个郎中要是坏了图谋大事,还是留他不得。’。欧阳德见周围人声渐小,说道:“近些时日,我一直忙着城外灾民病患之事。遇到这等大疾患,无论人力物力皆是任何一家药会力所不能及。一个人纵有通天之能,恐怕也是回天乏术的。我就想到并会之事,可是刚才大家说的,各家流派皆有不同。如交州地处南方,病人病因就会不同,则因此产生的治疗之法也有不同。若是地处苦寒之地,则南方之法恐怕则不能适用。虽然天下医道,来源一处,而开枝散叶几千年来,医道不是衰退了,而是发展了。盖我华夏,地含寰宇八荒,人有汉羯氐羌。南北东西纵有万里之遥,酸甜苦辣汇集千般之味。各种疾患也是千变万化,又如何能以一家之言,而解万家之病呢?圣人说君子和而不同,也是适用我医道药道的。”连惠山插口道:“以欧阳先生所见,那今天并会也是可有可无咯?如此说来,你是不赞同并会?”? 欧阳德稍作沉思,摇头道:“连老会长此言差矣,此间之事虽然极难处理,但是也不是不可为。刚才我引圣人之言,和而不同,这中间的关键就在于不同。若是秉承这个想法,我想有个几代人的努力,这件大事定会见效,也必如连老会长所言,利国利民。如果定要独尊一家之言,恐怕对我药道医道那是百害而无一利。” 连惠山冷笑道:“几代人?你欧阳德说的轻巧,那今天与会的众人,早就灰飞烟灭了吧。”欧阳德道:“连会长,江山代有才人出,又何必在意你我这一时呢?我辈尽管本着我医道之本,想有我们一代人热血付出,也会见到成效的吧。”连惠山顿了顿拐杖,道:“你说的和而不同,和既合字,这合字在先,你又如何施策呢?”欧阳德点了点头,说道:“我所言之和,并非强行而合。如我舒州城外现在拥集数万灾民,现在瘟疫显现。而我舒州并无力救治,如各家药会秉承和字。只需及时联系,大家鼎力相助,也就不会出现当下的药材短缺,人手不济的窘迫局面。”手指向城外,微带哽咽道:“也不至于等到瘟疫爆发,十户九空,十不留一的惨状吧。那我等身为医道之人,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先辈。”? 他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心中肃然起敬:“原来舒州药会的会长,是这般心思。无论并与不并,救苦救难才是他的初衷啊。”丰尘沉心倾听,心道:“原来先生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无论结果如何,只要秉承医道初心,救天下疾苦才是最为根本。万物皆要追本溯源,千变万化其实也是为了一个目的。看来学武学医都是一个道理,难怪义父和晦行公有些说法也似有相通,原来道理都是一般,只是方向不同罢了。”心中有所明悟,举目正好看见左丘玄和虞丘少站在不远处。见二人神色恬淡,微微颔首,想是心中对欧阳德所言极是赞同。? 连惠山其实心中一直担心欧阳德出言反对,此人虽从名分上是自己晚辈,可这十多年来,主持舒州药会名声显赫。现在听他言并非完全反对,说道:“老朽原想合并之事就是个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唉!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欧阳一番话让我老朽自愧不如,原来并会之宗旨就是我医道之本,药道之源啊。” 鲍晏道:“欧阳会长,你说的和而不同,我看就作为我们四州药会的宗旨吧,我鲍晏无异议。”南宫劳道:“欧阳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交州赞同和而不同的想法。” 欧阳德道:“既然今日我们能有一致想法,无论谁来主持大局。欧阳德有一事之请。目下,城外灾民病患日多,瘟疫大有蔓延之势,城内外百姓命如累卵。请大家施以援手,调集四逆汤和清瘟败毒汤的所需药材,我舒州倾城之力也还相去甚远。欧阳德在此谢谢各位了。” 鲍晏道:“这个不难,我益州离此太远,不过我们在荆州扬州都有分号,这就分派下去,筹集四逆汤和清瘟败毒汤的药材。” 南宫劳道:“交州也有几家分号,我们也全力筹集就是。我们随行还有不少同行,医生郎中这些时日就任由欧阳先生调遣。也算我南宫劳一个。” “算我家一个。”“也算我一个,救民于水火,那是积德的善举。”“我就是一个乡野郎中,若是欧阳先生有所差遣,我去打打下手总是可以的。”。。。。台下各家大小医馆药号皆是纷纷援手。有的说要奉献药材,有的出人出力,一时群情涌动。欧阳德哽咽无语,只是连连拱手,双目含泪。 左丘玄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心中也是热血澎湃,对虞丘少轻声道:“六师弟,这才师尊往日说的,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虞丘少道:“多谢师兄指点。这欧阳德并未争这个会长,反而一心为民,这正是柔而克刚,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道理。”左丘玄又对雷青羽道:“青羽,你可明白其间意思?悟道并非是在我太虚宫潜心道藏,而是世间万物皆是我等之师。你太师尊常言师法自然,就是这个道理啊。”雷青羽躬身道:“谢师叔指点,师侄明白。” 连惠山一看这情形,哪里还要比试,这众人就是唯欧阳德马首是瞻啊。心中稍作盘衡,不由骂道:“好个狡猾阴险的小辈,借由舒州所谓的瘟疫之情,笼络天下人才之心。这心思好生歹毒,今日定不能让他这般轻易得逞。”乘着台下一片嘈杂,连惠山走到后面,和陈家的陈闻仑耳语几句。然后又到徐贤和周泰跟前,道:“二位大人,刚才这欧阳德所言,您二位想必听见了。他所说的城外有瘟疫这事,分明是为了今日并会所杜撰的。我和陈先生都去城外看过,虽有些热病,但是并无大碍。他这般煽动我药会之众事小,可是一旦有瘟疫蔓延的消息散布到民间,恐怕激起的就是民变啊。小老儿不敢擅断,还请两位大人做主。” 周泰点了点头,转身向徐贤道:“徐大人,前些时日我去信,也是说到这个事情。如不尽快弹压,恐怕离祸乱不远。”徐贤稍作沉吟,道:“若是用兵,恐有不妥,并无实据说这欧阳德煽动民变啊。”周泰挥了挥手让连惠山退开,轻声道:“大人,崔大人现在已经是当朝太尉,掌管天下兵马,想来未必会久牧扬州。这扬州刺史。。。大人可早作图谋啊。若是舒州发生民变,这要是传到朝廷,无论事大事小,恐对大人都有不利啊。”徐贤听完心中一冷,抬眼看向周泰,道:“依你之见呢?”周泰道:“大人,万事我先出面,大人进退皆可自如。”徐贤点了点头,道:“嗯,好!为防事态蔓延,周大人,你可自处。”周泰一拱手道:“是!请徐大人放心。” 周泰将后台的那名笔帖式叫到身边,耳语几句。自己一步三摇的走到台前,不一会一队兵丁已经站在身后。台下众人见舒州城令站在台中,不再言语,不知发生什么。就听周泰道:“诸位,诸位,刚才大家所言我皆悉知。药会合并乃民间之事,官家并不干涉。不过刚才我舒州药会欧阳先生所言,说我舒州城外有瘟疫。舒州乃我治下,出现瘟疫就是我周某的事了。若是瘟疫蔓延,那就是我周某失职,愧对当今朝廷。欧阳先生曾与我提及此事,我已早有安排。为担心一家之言有所偏颇,这才请了连先生和陈先生来我舒州,共同去城外勘验。两家会诊,说虽有热病,然并无瘟疫。欧阳先生,你一再说我舒州瘟疫将起,无凭无据。”忽然厉声说道:“你这是妖言惑众,煽动民情,乱我舒州。且念在你往日还算本分,本府暂不追究。你的家眷我不为难,你的伙计我也不为难,不过我要是再有耳闻你再提舒州瘟疫之事,不要怪国法难容!来人啊,将此人轰出舒州,封了他的德济堂!” 台下一众兵丁一拥而上,将欧阳德团团围住。这里面不少人受过欧阳德之恩,也没有动手用强。欧阳德凛然不惧,昂首道:“城令大人,我欧阳德一人之命又有何可惜,可惜的是城里城外几万黎民危在旦夕。我无需你轰出,自己会走。”说罢甩手而去。丰尘连忙跟了上去,道:“先生。。。”欧阳德看了看丰尘,道:“你且留下,之后的比试我看在所难免,你代表的是我舒州药会,不要冲动。我自在城外,与灾民一道。更何况还有金焰将军相助,这各州药会中间必有有识之士来捐助药材。此间事了,你来寻我就是。”丰尘道:“是,先生!!” 台下有些人按捺不住,大声质问道:“欧阳先生何罪之有,要逐出舒州,要封他德济堂??”“就是,这不是冤枉好人吗?”“当官的何时为民想过,好人却被这般对待。”。。。 周泰冷笑一声,手一挥四面涌来兵丁,手拿长刀。虽然有人心中愤懑不平,可是见到这明晃晃的尖刀,也是吓得不敢作声。周泰冷笑一声道:“我周某人牧一方百姓,就要保一方平安。本官念在欧阳德平素行医,微有善名,这才从轻发落。身未加一刑,财未罚一银。可他蛊惑民心,则国法所不容。然功不抵罪,故而逐出舒州。汝等若是觉得不公,且问问我大周律法再说。”伸手招了招,唤来了连惠山,当众道:“你们药会乃民间之事,我不多干预。如何并会也是你们自家的事情,不过我有言在先,谁若是敢触碰国家法度,不要怪我铁面无私。” 连惠山此时心中无比得意,知道从现在开始,没人敢提异议。虽然官面上说不干涉,可是相信没人再敢借此反对并会了。赵寒轻摇折扇,心中对徐贤和周泰处理此事甚是满意。 连惠山刚要说话,就听岳之和道:“既然连世侄已经和官家联络好了,那我二人也就不必纠缠了,天下大势,我们也顺势而为啊。”赵寒心想:“这两个老混蛋,到现在才算是说了句人话。”岳之谦道:“既然大家都有了公议,我们两人也不好推辞,推辞就显得矫情了。有道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古人能让权与异性,让贤能的人治国。真是不得了啊!”岳之和道:“我们两人本来就很闲,也没什么事。既然很闲,那就找点事情做做。就这个药会会长当当也挺好。”岳之和生生的将贤能之意,认作闲的没事干。台下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无不莞尔。岳之谦,说道:“你看看大家,一个个都笑得挺开心,那自是赞同我们的。既然有人举贤,又这么多人赞同。好像我们不当,也有点太不识抬举了。”他二人一腔一答,好像已经当上了药会的总会长一般。 就听益州的荀融大声说道:“你这两个老头,凭的不讲道理。在坐的谁举贤让你们当这个会长了?老脸皮厚,什么东西!”他这一说,跟着他们一系同来的百十人,顿时鼓噪起来,有一人说:“干脆将这个两个老头赶出去。多嘴多舌惹人厌烦。”荀融又道:“南宫会长,这两人是从你交州而来,你难道就不说说,这般胡闹怎么成话?”? 徐连将忽然大声道:“原来你是推荐南宫先生作为会长的啊,不知道两位白胡子老爷爷同不同意。”? 岳之和道:“天下为公嘛,既然荀融这孙子推荐南宫来做会长,也无不可。我二人正好乐得清闲了。”马连相高声叫好,道:“益州荀融举荐交州南宫劳做我们新的会长。”台下一众起哄的,连声喝彩“荀先生,目光如炬,举荐有功。”“荀先生心怀天下,德被黎民!!”连惠山老脸急的通红,这刚刚扭转的局面,怎么就他妈的又变成南宫劳成会长了。 荀融急的抓耳挠腮,就这一句被人抓住小辫子,红着脸说:“我我我,我他妈的什么时候说举荐南宫劳当总会长的。”祁连和道:“你们听听,这个荀融,还说什么我他妈的。你连自己老娘都要骂吗?唉,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你居然公然和皇上作对,应该立时拖出去剁成肉酱喂狗。”荀融急道:“我就是随口骂了一句,怎么会和当今圣上作对。”祁连和道:“你看吧,只有每日心中常有所想,才会随口就说。刚才周城令说了,谁敢触碰国法,他必然铁面无私。你啊诋毁圣上,等着千刀万剐吧。”台下众人一听,眼睛皆看向周泰。周泰刚才大话说出,好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现在左右为难,到底是抓不抓荀融。就听徐连将道:“看来这当官的也是满嘴放,放。。。那个一种气。公然和皇上作对的都不抓,那必然也是和这人一伙。奇怪了,和皇帝作对的人也能当官?”周泰一听,差点没气尿了。老子坐这儿一句话没说,你居然说我和皇帝作对的人一伙!!!你这三个王八蛋要不是和那个赵公子一路的,我岂能这么忍气吞声。眼睛看向徐贤,不知如何处置。徐贤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叫几个人带那个笨蛋下去,人散了就给放了。免得再生事端。”周泰挥了挥手,一会去了几兵丁,过去将荀融架起。荀融为人甚是贪利胆小,见兵丁把自己架起,以为真要拉去凌迟碎剐。顿时哭天抢地起来:“连老会长救命啊,你去益州,我可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说只要让我支持并会,下面好处多的是。还没并,他们就要把我剁碎了喂狗啊。还有没有天理啊。。。”一路哭嚎而去。鲍晏瞪眼看着连惠山,道:“你这作何解释?荀融说的可是真的?”连惠山忙道:“他这是临死前胡说八道,做不得数。”宗晾、庞期一听,顿时心中泄气半截,颓然坐下。心下暗道:‘上了连惠山这老东西的当了。’ 众人见事已至此,没人发言,只是觉得并会此举已经大有不妥。各人心中本想若是欧阳德来主持反而更好,总之这个连惠山看来是老奸巨猾,定然图谋不轨的。岳之谦道:“怎么没人说话了,我看并会这事也简单。要不就排排坐,各家都来当。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正好扬、荆、益、交四州。一季由一家来当,岂不甚好,公平合理,老少咸宜、童叟无欺、市无二价、货真价实、实实在在。”台下一听,轰然叫好。现在谁当会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若是没有这五个插科打诨的家伙,这个大典着实是没什么意思了。 荆州药会的一人道:“这样春夏秋冬各换一家,那不是乱套了。每到季节交替,各家药会也要交接各种要务,哪里还能干什么正事,干脆就搬家玩了。依我看选一个能服众的,德望高的来主持最好,也不必什么比试了。”荆州又一人道:“我看我们连老会长最好!”岳之谦,道:“你说的最好了,我看就徐贤徐大人来主持我们药会最好,既能服众,又是德才兼备,我药会有徐大人主持我们才能放心。”那人道:“你这不胡说八道嘛,徐大人怎么能当我们药会的会长。”岳之和道:“你这家伙,胆子不小,你是说徐大人无德无才了啊。” “我何曾说过徐大人无德无才了,你简直不可理喻。”那人辩解道。连惠山道:“徐大人贵为太守,哪能来当我们这等行当。不妥不妥”岳之谦道:“那我举荐一个荆州人,来当这个会长吧。”连惠山道:“何人?”岳之谦道:“荆州书院的楚留阳院长,他老人家可是当世大儒,门生遍布天下,这总可以吧。”连惠山道:“你这更是瞎扯,他楚留阳虽是大儒,可我们选的药会会长。怎么也得懂医道吧,再是大儒也不能来药会当会长啊。再说你就算让他当,人家未必愿意看得上我们。” 徐贤知道现在这个局面恐怕背后都有人操纵,这般扯下去什么都办不了。当断则断,不能任由这些草药郎中胡扯了。站起身来,朗声道:“各位,我乃庐州郡太守徐贤。各位所言我也听了不少。我有个浅见,各位听来。既然你们之前定下比试行医的本事,我看那这就是最公平的,多说无益。我看还是尽早比试,免得被人家其他行当笑话。最终我来做个担保,只要获胜一方,无论哪州的,都由此州获第一任会长。”大家见太守发话,也觉得药会当然要用自己吃饭的本事来比试,其他一切争执都是无用的。几家会长一致同意,皆以比试的结果作为遴选会长的标准。 一场年轻一辈的药道比试也就拉开了序幕。 第七十四章 闹偏方 木人石心 丰尘身侧的百药,道:“丰尘,从今日起你和柳家丫头可就代表这我舒州了。说白了,你们二人真正代表的是整个扬州。”丰尘不知缘由为何会代表整个扬州,眼神中略有诧异之色。千方看在眼里,笑道:“丰尘,我知你心有疑问,我就跟你说道说道。你可莫要小看我们小小的舒州药会,舒州乃是我大周的药材流通集散之所。我舒州药会影响之大,远超你的想象。西接荆蜀,南连交州,北承徐青并幽冀。恐怕这天下要论药材之丰富,商家之庞杂,只有舒州能与北边的安国一比了。虽然舒州乃扬州境内,但是单从医道药道来说,我舒州而代扬州也是必然啊。”丰尘道:“那我舒州既然是大周的药材集散之所,为什么先生身为舒州药会会长,却难以调集足够的四逆汤和清瘟败毒汤的药材啊?”柳放铭在旁插口道:“丰尘,虽然舒州是药材集散之地,可是各家药材都是各家在管。药材在有些人眼里是治病的,可在更多人眼里那是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欧阳先生是会长,他要有足够多的银钱,一声号召要买药材,那自当不在话下。可是一家之力就算足够富足,那也有穷尽的时候啊。又没人捐赠,那以一个德济堂又如何能够撑得起几万病患啊?”丰尘这才明白其间的纠葛,道:“谢三爷爷提点。”柳如依在一旁虽面如止水,可听丰尘唤了一声三爷爷那也是脸色略有飞霞。 几人正在聊天,忽然来了个小老头,甚是瘦削。粗哑着声音道:“是德济堂的丰尘吗?”丰尘回头一看,只是觉得这双眼睛明亮透彻,笑道:“我就是丰尘。”那小老头见丰尘笑容,摇了摇头,道:“还是被你猜出来了。你要是现在无事,我有点小事找你。”丰尘转首对百药千方,道:“二老,如果现下没事,我随这位老者去去便回。”“去吧去吧,比试也要明日了。我俩等等看下面还有什么戏,晚间和柳三爷约好一道去城外。欧阳会长一人在城外,如何应付得过来啊。”丰尘道:“晚上我也去,帮帮先生。”柳放铭道:“去与不去,你听千百二老的,你和如依现在要紧的是静下心来,面对比试。赶紧去吧,早去早回,免得千百二老不放心。” 丰尘随着那小老头转身离去,走了不远,就听丰尘道:“琬儿,我就知道是你,你说说鹿山三鬼是不是你在后面捣的鬼?”就听那小老头,忽然笑声如银铃一般,若是被外人听见,估摸着要见鬼了。“那三个狗东西,居然敢对我姑姑说话不三不四的。若不是我拦了一下,这三个家伙估计早就上西天了。姑姑给那个大乌龟和他三个徒弟下了意乱情迷散,刚才他们说的,都是我传音的。我刚才就坐在这三个人不远,太好玩了。你看他们那傻样,咯咯咯。。。。”。 左丘玄远远的见储相言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知道定是在找什么人。看他只是围着鹿山三鬼周边转悠,不知又在寻思什么。洛琬儿玩的开心去寻丰尘,鹿山三鬼就像提线的木偶,忽然被剪断了提线。三人傻乎乎,乐呵呵的互相看着。周边人觉得有趣,道:“三位高人,你们怎么了?”尉子书的这意乱神迷散可比洛琬儿给巴尔扎下的药性猛烈多了,而且下毒手法更是不知高明多少。徐连将龇牙咧嘴的笑着,问道:“你你你,说高人,谁是高人?”忽然人站在旁边的凳子上,伸直了胳膊用手比划了比划,道:“有这么高么?”众人只道他在玩笑,尽皆哈哈大笑。连惠山还在台上,本待再交待些场面话。没想到,下面又是哄笑,抬眼看去,见那“高人”站在凳子上,连笔带划。储相言刚才一直在附近看着三人,忽然觉得这仨人傻气忽然冲顶而起。完全你没有刚才和谦和二老一搭一唱的聪慧劲,心里顿时明白这三人定是被人控制了心智。为了验证一下心中的想法,插口道:“喂,站在凳子上的,你们不是去追太上老君的坐骑了吗?”徐连将三人一听顿时眼冒精光,忽然想起刚才还有这等大事没有完成。仿佛天下再没有比追到太上老君的坐骑更为重要的事情了。马连相和祁连和也一同蹦到凳子上,三人四下踅摸。周围众人不知道这三位高人到底在找什么,也跟着他们的眼神四处乱看。徐连将忽然眼睛盯在台上连惠山的身上,另外两人也渐渐把视线收到一块。台下众人也跟着将视线放在了连惠山身上。连惠山被徐连将三人直勾勾的看着,只觉得心中好不瘆得慌。咳嗽一声,道:“三位,何故这般盯着老朽?” 马连相问道:“喂,你会炼丹吗?” 连惠山一听这问,顿时心中大定,手捋白须,微微转头向陈闻仑呵呵一笑道:“这三个浑人,居然来拷问老朽了啊。”台下荆州一派,顿时笑作一团,有的道:“你问我们老会长会不会炼药,当真是鲁班门前玩斧头啊。”“你也问点高深的,这点微末小技,即便是寻常乡野郎中也是会的。” 连惠山道:“炼丹谈不上,不过这丹、膏、丸、散乃是我医家药家所必备啊。老朽虽不才,不过这点技艺也是有的。” 徐连将听完,并未答话,只是笑嘻嘻的低着头。连惠山一看这样,以为徐连将三人对他答话并不满意。摇头晃脑的说道:“古人云:‘汤剂丸散药味,用虽不同,而治法亦异,有宜丸者,宜散者,宜水渍者,宜膏煎者亦有一物兼宜者,亦有不可入汤酒者,并随药性。汤者荡也,去大病用之。散者散也,去急病用之。丸者缓也,不能速去之。’。。。。”连惠山说的正起兴。忽见徐连将双指并拢一指,又是一声大喝,:“太上老君!”周围人跟着这两人看了一圈,刚刚还在听连惠山念叨药典。忽然听徐连将称呼连惠山为太上老君,瞬间安静极了。忽然间爆发出冲天笑声,起哄的一起喊了起来“原来是太上老君。”“太上老君仙驾来舒州了啊。。。”又有人道:“厉害啊,原来连老会长是三十六天之最尊,统领三界,制御万灵,难怪能合并药会啊。”又一个蜀地口音传出:“连老会长,孙猴子可是踢坏了你的炼丹炉撒?哈哈哈。。” 马连相大声道:“老君,老君,你可知道你坐骑在哪里?” 连惠山莫名其妙被徐连将称为‘太上老君’,被众人一顿哄笑,老脸也是挂不住了。喝骂道:“你们三个浑人,什么太上老君,什么坐骑?胡说八道些什么!!” 祁连和满脸憨笑,道:“你不要以为你下凡来我们不知道,刚才你的坐骑跑了,我们哥仨追了好久。结果你的坐骑钻到狗洞了里,我们追它不上这才作罢。”台下人一听,太上老君下凡,这三位高人还追他的坐骑,坐骑居然钻了狗洞。顿时笑到无法抑制,当真是笑声与锣鼓齐鸣,眼泪与鼻涕同流。 连惠山,哪里知道这三人心智糊涂了,只是觉得这三人无时无刻不再羞辱他。道:“你们三个恶徒,编排与我,到底是什么用心?” 储相言没想到自己一句提醒,居然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心中好生后悔,恐怕少不了被赵寒一顿埋怨。路边行人只听得药王庙内笑声阵阵,还以为药王庙内在办堂会,要不怎么会如此开心。无巧不巧,不远处又有一只土狗趴在不远处晒太阳。储相言走进,伸手一指轻声道:“三位,你看前面那是不是太上老君的坐骑?”徐连将三人顺着储相言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匹狗子。三人几乎同时扯掉上衣,尖叫鬼号的向着那土狗冲了过去。这动静倒是把台上连惠山和台下众人吓了一跳,这三人什么毛病一惊一乍的。那本来享受着阳光的土狗,顿时吓的背毛直竖,夹着尾巴疯狂逃窜。就见三人,光着膀子大声呼喝:“好你个太上老君的坐骑,看我三人今日到底是不是还抓你不着?”诺大一个药王庙的大院子,一时被这三人一狗闹得鸡飞狗跳,人声鼎沸。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条土狗便是太上老君的坐骑。再看看台上的连惠山,被气的脸如土色,浑身打颤。台下有人笑问道:“连老会长,你怎生骑了这么个神兽来舒州的?” 又有人笑道:“你莫要小看这是土狗,此乃神物,太上老君的坐骑啊。一旦现形,嘿嘿嘿。。。。”边上人一同问道“一旦现形又当如何?”那人回道:“一旦现形恐怕是匹大狗,哈哈哈。。。”旁边一个甚为沉稳的老者,听完对话,实在没忍住,一口茶喷的满桌都是。“没有这三位高人,恐怕连老会长都不能驾祥云,骑神狗回荆州了。”连惠山被气的浑身颤抖,连弘济一看,连忙上前将连惠山扶稳。可是连惠山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除了面对官家要低头哈腰之外,到哪里不是颐指气使何曾受过这般戏弄。顿时气的口歪眼斜,不能言语。陈闻仑见状急忙上前搭脉,稍作沉吟道:“无碍无碍,老会长气急攻心,当可芳香开窍之法即可。”忽听荆州药会中有人言道:“且慢,这窍闭神昏也有闭、脱之分。脱证属虚,急当温补固脱。闭证属实,因气机塞堵。闭证有寒闭、热闭之分。“寒者热之”、“热者寒之”,开窍法也分温开与凉开。请问先生,你当如何?”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各地名家。所争执的不过是倒底是寒还是热,当温还是当凉。赵寒在台上摇了摇头,心道:‘这些郎中迂腐的很,这般时候还有时间争执医理。’ 忽然一股大力将众人分开,一看原来是刚才自称是连惠山师叔的谦和二老。岳之谦道:“你们胡乱争执些什么,我有个偏方立时就行。”众人见这二人岁数不小,虽然刚才插科打诨,但是敢自称连惠山师叔,当是有出众的本事。就听岳之谦道:“刚才那个人说连世侄气急攻心,这个好办。只要三钱辣椒末兑水,从鼻子里灌进去,立时活蹦乱跳。这个偏方百试不爽。”连惠山虽然口不能语,可耳朵还是听得见,神智还是清楚的。一听岳之谦的偏方,本来耷拉的眼皮顿时睁开。心道:‘老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想出这等恶毒方法。老子被你灌完,定是要蹦起来的,恐怕蹦完老命就没了。’众人一听,面面相觑,不置可否。陈闻仑反驳道:“你胡说八道,天下哪有这般开窍之法。辣椒乃辛热之物,怎么谈的上芳香!!”岳之和对岳之谦道:“好了,你医术不行就不要丢人现眼。连世侄,且莫要听他胡说。哪有灌辣椒水的说法,我有一方定能见奇效。现下正值中午,莫要让连世侄气上加热就不好了,你们将他衣襟解开。”陈闻仑一听,这还像话,与我看法一致。示意连弘济将连惠山衣襟解开。就听岳之和道:“气为壅盛,蒙蔽清窍,解开衣襟以为散法,再需逼法,将邪气逼泄出体内,连世侄就当无碍。”连弘济道:“老先生,快别说了,到底用什么方法啊,赶紧施救吧。”岳之和道:“你等且散开。”众人听闻散开数米,也不知道岳之和从哪里抽出一根皮鞭,就见他手腕一抖,皮鞭在空中挽了一个花。“啪”的一声炸响,将散开的众人吓了一跳。就听岳之和道:“连世侄莫怕,你且忍住疼痛,老夫抽你三十皮鞭,你定当将你邪气逼出体外,你从此将无牵无挂。”连惠山刚才因岳之谦的偏方将眼皮抬起来,现在忽听岳之和的施救之法,眼睛一瞪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心道:‘完了,今天老命要交待在这两个老贼之手了。还他妈的从此无牵无挂,被你三十皮鞭抽完,老子命都没了,当然无牵无挂!!!’就听岳之和大叫一声:“你等闪开,我来也。”一鞭唰的抽了下去,连惠山眼睛一闭,只待等死。可是等了一会也不见皮鞭上身,缓缓的睁开一线,就见一个少年一手抓住鞭稍站在自己身前。连惠山急上加急,气上加气。虽未昏迷,可比刚才的情形明显又重了几分,顿时人瘫软在地。 这少年正是丰尘,就见丰尘笑着对谦和二老说道:“你俩这方法甚好,就是药量猛烈了些。小子有几手按摩的方法,还请两位老人家指点一二啊。”谦和二老向来觉得丰尘讨自己喜欢,将他二人当做朋友。道:“那你试试看,我二人给你护法。” 连弘济跪着扶着瘫坐在地的连惠山,道:“丰尘,你莫要胡来,我爷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拉你见官。”丰尘笑着摇了摇头,道:“都是学医的,何必如此。”说罢拉起连惠山手来,单指如抚琴鼓瑟,在内关、河谷、神门三穴按压几下,又转至腿部太冲、三阴交、足三里三穴,手指倏忽见又在连惠山头部太阳、风池、百会连点数下。一些稍有见识的,就觉得这样的指法从未见过。南宫劳见丰尘这个指法,心中大惊:‘这这这,这是。。。扁鹊神针的技法?不会,决计不会,这个针灸之法早就失传了啊,怎么会用手指也能施为呢?。’陈闻仑开始没觉得怎么样,可丰尘手点连惠山头部三穴的速度,终于让他心中也是掀起轩然大波:‘这孩子的手法,唉,但就手法而言,我不如矣。’连惠山就在丰尘这倏忽的按压点触之下顿时神气畅通了许多。鲍晏也是一方医道名家,看了丰尘这如风指法。对身后的弟子说:“你们好好看看这孩子的手法,恐怕对你们日后大有裨益。刚才这么多人说什么江山代有人才出。依我之见,这人才就在眼前啊。”就见丰尘单手轻轻扶着连惠山的后背,在心俞、肝俞、肾俞三穴缓缓揉按。就这几下施为,就听连惠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呼出了积闷在心中许久的浊气。丰尘并未停歇,又在其胸前的期门、中脘、关元三穴平揉数十次。连惠山轻轻一吁,顿时没了委顿的模样。 众人的看到屏息凝神,沉浸在丰尘那神乎其技的指法当中。丰尘刚待站起走开,南宫劳一步上前,道:“敢问这位小哥,你刚才的技法可是扁鹊神针之法?”丰尘只是从常啸天留给他的医书中所学,并不知道这就是‘扁鹊神针—玉龙经’。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这是我义父教我的。”常啸天当年号称酒、医、掌三绝。这医道他也甚是沉迷,为了寻找这部扁鹊所留的‘玉龙经’的针法,也是费了许多心思。当年他也只是听说,可是四处寻访而不得。心道这人世间没有,未必阴世间也没有,连盗了前面几个朝代的大墓,终于被他所得。陈闻仑听南宫劳说这是‘扁鹊神针’的技法,顿时心中更是泛起滔天巨浪。禁不住的双手颤抖,道:“丰尘,我们也算是有缘多次相聚。如果你能将此针法传我陈家,别的不敢说,以后你的荣华富贵在我陈闻仑一人身上。” 丰尘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见连老先生疾患,这才援手。至于几位前辈说的这个什么针法,我并不知晓,再说我的微薄医术一是学自我义父,一是受欧阳先生所传。先生常常训导,学医不求富贵,但求扶危助困。医者不求经天纬地,只要悬壶济世就可。小子愧受陈先生抬爱了,这荣华富贵我不想。” 丰尘说完,周边响起一片叫好。百药千方和柳放铭互看一眼,皆是点头称善。鲍晏性子急,当即说道:“好!!能守其本真,不为物欲所诱,这孩子能成大器。”丰尘向周围团团一拱手,转身而去。陈闻仑眼神一缩,和连惠山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一个想法。这次比试无论如何要把这个叫丰尘的给压下去,不然后辈之中,恐怕没人是这孩子的对手。 第七十五章 入疫区 定计行弊 当日四州药会共同商议,各州出年轻一辈参与比试。各州来参加大典的药会长老形成长老席,最终结果由长老席裁决评定。既然都是各州医道药道之途的青年才俊,干脆跳开大义、论方、假令的环节,直接以实际病症以作考查。全城百姓皆可参加义诊,凡疑难杂症者皆由四州药会长老挑出,作为考查之题。为防作弊掺假之嫌,凡所出考题不得过夜,必须当日给出诊断。除长老席裁决,还有各州药会人员观礼,一切考查需在众人监督之下完成。参与考查者根据病患实情,给予诊断,最终被长老席认可的才能出方抓药。病患非一方便能治愈,还需二诊三诊。即便一诊无误,二诊三诊有误也要被罚,若有重大用药失误则直接退出比试。 一众参加比试的各药会弟子,一看考查条件这般苛刻,无不摇头叹息。益州一名参考的道:“哪州没有个药会的考查,本想最难也不过是假令这关。谁曾想,这帮老家伙,居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另一人道:“唉,临时变考查的方法,真是让人猝不及防。这病情万变。还要看二诊三诊,就算是多年的老先生也难以应付啊。”不少参加考察的都是一般心思,也是摇头叹息的多。“为医者,不能将病人医好,还能叫什么医者?”身边一人道:“难道你们益州实际看病的时候,都不需要二诊三诊?不需要调调方子?”刚才那人又道:“益州的医术可真高啊,难怪鲍会长能自己晕过去。哈哈哈”两个衣着甚是华贵的年轻人一腔一答的嘲讽益州的几人。围观的一个交州药会的道:“哎呀,这不是骑天狗的太上老君的孙子吗?”刚才二人正是连弘济和陈思补二人。而交州和益州药会的对连惠山并无好感,见连弘济二人嘲讽鲍晏,当即给益州两人帮腔。周围一听,顿时大笑,有人道:“难怪不怕考查,原来是天神家的孩子。可听说太上老君乃是道家始祖,如何娶了夫人。要不怎么会冒出个孙子出来?”连弘济被一顿反呛,顿时气急,道:“都别逞口舌之利,明天我们见真章。到时候也让你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能领药会之首的。”陈思补担心连弘济气急之下说出什么来,拉着连弘济远远走开了。 四州药会全城义诊之事顿时成为当晚酒楼茶馆的第一热议,街头巷尾也是传妇孺皆知。谁家有生个病落个灾的,一听说各地名医在药王庙义诊,都准备着去看看。城内还是一片热闹,富商巨贾还在推杯换盏,百姓平民依旧家长里短。出了舒州北门行出约莫十里地,就见草棚连连,草棚里的人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幸运,因为他们毕竟还有个草棚遮挡。 几队骑兵不断在席棚与灾民之间穿梭,一个个黑巾遮住口鼻,并无交谈可见军纪甚严。这时就见一个席棚中出来一个中年人黑巾遮面,出来唤停了一队人马。那带队的一挥手,哗啦啦一声响,一队人马全部下马。那一队骑兵全部单膝拄地,道:“第三伍队,听欧阳先生令”。欧阳德扶起那伍长,指了指席棚里的一人道:“将这人抬到疫区收治,其他人也都搬到北边的席棚,说不定这两还会有一同染上疾病的。”那伍长挥挥手,后面上来两个黑巾遮面的人,抬着一副破旧担架,将那患者一路抬走。欧阳德负手站在空地上,仰望天空,不知心里想些什么。不一会又是一队兵马过来,欧阳德连忙迎上,后面下来一个老者,依旧就是黑巾遮住口鼻。“柳三爷,你那边如何?”来人正是晚上来帮忙的柳放铭。“今晚我这边看到三个病重的,周边的人都让去北边集中了。”柳放铭道。“不知道千百二老那边还有多少?估计今晚病重的不下二十人,这些人再没有陈芥菜卤,恐怕命将不保。”欧阳德叹道。“如此下去,这一个传一个,如何抵挡得住啊。”柳放铭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次有官兵协助,将病患及时分开,缓了局势。可是再得不到足够药材,再有个十来天,恐怕舒州城也难以幸免这场瘟疫之灾了。”欧阳德将一信笺交给了柳放铭,回首道:“柳三爷,我明日会集中剩余药材,深入重病疫区。我若一旦不慎染疾,留给你的信笺上是我这几天思虑的治疗之法,颇为见效,你们可按此法治疗。”说罢,和这队骑兵而去。柳放铭打开信笺,里面两页纸上见草草的书写着:黄土伏龙肝入肝、脾、胃,性温,温中燥湿,止呕止血。治呕吐反胃,腹痛泄泻,吐血。凡染瘟疫者可服之。清瘟败毒散,用于:大热渴饮,头痛如劈,干呕狂躁,谵语神昏,或发斑,或吐血,四肢或抽搐,或厥逆,脉沉细而数,或沉数,或浮大而数,舌绛唇焦。可治:瘟疫热毒。现唯缺‘陈芥菜卤’实为憾事。如药材齐备,则此次瘟疫大灾可免。柳放铭拿着手上两张薄薄的信纸,可感觉却如此的沉甸甸的如千斤一般。柳放铭嘴里轻声嘀咕着:“缺医少药,缺医少药啊。这可是几万条人命啊!连惠山,你为了一己之私,联合官府,置人命与不顾!” 舒州城内,一偏僻小巷里,一个人蜷缩在墙角,身上满是污秽。就看他身体抽搐了一下,捂着脑袋。他自己感觉就像睡的太久,满脑袋昏昏沉沉。鼻子抽搐的嗅了嗅,闻着身上传来的一阵阵酸臭的味道,不由的皱起眉头。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看着不远处街道上酒肆挂的红灯笼。抬脚走去,脚底下还有点踩在棉花上的感觉。这不是别人,正是中了意乱情迷散的乌青剑。就见他用手使劲拍了拍自己脑袋,可能用劲太大,疼的一龇牙。心中不断想着自己到底是谁,怎么到这里了。就听耳边有人道:“快快快,去德济堂。这病再这么拖下去,可就不行了。”乌青剑现在脑袋还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的跟着这一家人就往德济堂去了。 德济堂内,鲍晏和南宫劳正坐在大堂。正和七叔聊着,就听鲍晏道:“我们可真是不巧了,本想今天欧阳先生必在家中。没想到这城令下了驱逐之令,欧阳先生居然丝毫不顾家事,还是去城外了。我鲍晏是佩服了!”七叔道:“先生今天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他已让伙计托话给我,让我明天收拾一下,带着夫人还有几个孩子去城外。他已安排,出城有人接我们的。”南宫劳,道:“这连惠山必是串通了官府,恐怕他觊觎这总会长之位久矣。”三人还未聊完,就听门外砰砰敲门声,道:“欧阳先生,救人啊。”七叔听闻有人敲门救命,连忙吩咐伙计下了门板,一家几口人都涌了进来。这家男人道:“欧阳先生呢,我家女人这连连发烧啊,都拖下许久了,每到午后夜间,发热更盛。原本没当回事,寻思吃点药就好了。可看了几个郎中,换了几副药也不见好转。”七叔双手摆了摆道:“哎呀,欧阳先生不在家啊,你们还是去别家医馆吧。”那男人一听,顿时委顿下来,哭丧着脸道:“我今天先去的安顺堂,结果他家柳老先生也不在啊。”七叔双手一拍道:“柳三爷八成也是去了城外了。” 那男人双腿无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这可如何是好啊。”丰尘正好在门口听到,插口道:“七叔,今日不是还有鲍会长和南宫会长在啊,有他们在还怕什么。”七叔一听笑道:“你看我这老糊涂了,家里来了两尊大神,这还给忘了。”有对那男人道:“你也别担心了,这里两位是益州药会的鲍会长,一位是交州药会的南宫会长,都是医道名家。”那男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让两个老妈子扶着老婆来到鲍晏、南宫劳面前。丰尘拿着脉枕已经放到桌前,南宫劳看了看丰尘,道:“鲍会长,要不这次让丰尘先看看?”鲍晏一听此言,顿时明白,笑道:“这个甚好。”那男人看丰尘年岁不大,面上狐疑之色顿起。道:“这孩子怎么能看病啊?”鲍晏道:“你莫担心,我俩不是还在旁边啊。再说你若对我俩还不放心,明日四州药会义诊,你自可再带你家夫人前去问诊啊。”那男人这才打消了疑虑。丰尘也并未推辞,伸手搭在那女人手腕上,三指时按时起,时推时抚。鲍晏和南宫劳一看,这问脉的手法,可是老道得很啊。丰尘又看了看那女人的面色和舌苔,见她面色淡黄,口唇淡和,舌淡胖而润,脉沉弱,几番衡量心中暗自有了打算。问道:“你是不是常感全身疲乏无力,四肢怠堕,气短懒言,食欲不佳?且大便溏薄,有时眩晕,常汗出,易伤风,渴不欲饮,稍有劳累则症情加重?”他家男人顿时一精神,道:“小医生,你真神了啊,我家夫人正是这般!”鲍晏和南宫劳自问,这般症状他们也是能探寻而得。又听丰尘问道:“你们之前所用的药率为清热泻火,滋阴养血之剂。也曾服过安宫牛黄丸是吗?药后体温暂退,移时复高,且出现腹痛,便溏?”那女人见丰尘就是搭搭脉,看看舌。就知道她吃过什么药,药后有什么反应。道:“小神医,我确实是吃过这些药,可就是不见好转。”丰尘道:“据其脉症、病史及所用药物,你当是气虚发热之证。”南宫劳和鲍晏相视一眼,心中大惊,就算他们也未必能说的如此精准。不由得道:“来来来,我俩也搭搭脉。”两人由给那妇人搭了脉,互相又印证一番。这下反而更为震惊,因为丰尘刚才所言,与他二人会诊的一般无异,甚至所述更为详尽。不由道:“这孩子简直是个异类啊,如此下去这药道发扬光大,此子必是擎天之柱啊。”七叔站在一旁笑而不语,心道:‘你们这般表情,呵呵,欧阳先生不也是同样有过啊。’ 那男人道:“那就快请小神医开方子吧。”丰尘拿起纸笔,刷刷的写了一个方子。刚一落笔,鲍晏就和南宫劳拿去看了起来。就见上面写到:补中益气汤加肉桂、生麦芽。服用两剂,应感身依旧疲乏、短气见轻,食欲略增,发热略降。四剂后当无发热,诸症大减。再用前方去肉桂四剂,再以补中益气丸巩固疗效。丰尘道:“你们照着这个方子吃,当可除病消疾。”南宫劳和鲍晏,见如此如五雷轰顶,这怎连后续二诊都不要了。这一定要问明白了。 这一家人身后跟着一个傻乎乎的乌青剑,千恩万谢的走了。鲍晏禁不住的问道:“丰尘,你为何这般用药?又为何要加上肉桂和生麦芽?”丰尘一揖道:“二位会长,我是这么考虑的。气虚发热的则是脾气虚弱,升降失常,气机郁滞,故而此证当以补其不足,利其升降,畅其郁滞为主。但此证的关键在于脾气虚而清阳不升,因而“唯当以甘温之剂补其中而升其阳”。则补中益气汤则是治疗此证的主方。方中参芪术草,健脾益气,为主药。柴胡升举清阳,陈皮和降胃气。且柴、陈又具疏散解郁之功。当归辛甘温润,既能养血而缓诸药之刚燥,且其性行散而不呆腻,又有助于和调血脉,解郁散滞。此方之功用在于补脾益气,升清降浊,疏郁行滞,正合气虚发热之病机,是以补中益气汤为主。而气虚发热证,一般无加肉桂之必要。但因此女曾屡用清热养阴之品,难免寒凉太过,中阳受伤,脾胃虚寒,故加肉桂暖脾胃而振中阳。因此证既非实热,又非阴虚,故不虑肉桂之助热与伤阴。况肉桂不唯能祛寒而暖中,且其性芳香辛窜,又有宣郁畅滞之功,对本证是无害而有益。生麦芽,因其性长于升发而助脾胃,一可为参术芪诸补药之辅佐,运化其药力,不致作胀满;二是生麦芽禀春升之气,大有助于升发脾胃清阳而宣畅肝胆之气,疏郁而退热。小子这般用药,不足之处二位会长多多指正啊。” 鲍晏和南宫劳两人木而不语,心中却是电闪雷鸣,久久不能平复。丰尘不知二人为何这般,就听鲍晏首先双掌一拍,道:“妙啊,太妙了。丰尘啊丰尘,此次比试若是不能夺得头魁,我鲍晏将我姓倒过来写。”南宫劳嘴里不断嘀咕道:“神了,简直神了,这岂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啊,这简直就是扁鹊投胎了啊。”丰尘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了,道:“二位会长,过誉,过誉了。小子只是按病开方,哪里能如二位会长所说,着实当不得啊。”鲍晏道:“当得,为何当不得。别说年轻一辈里了,就算老一辈的,也没几个有你这般医术。”鲍晏和南宫劳拉着丰尘,又在德济堂了絮叨了好久这才离开。 乌青剑他心里犯迷糊,就隐约记得和赵寒去了药王庙,然后去找徒弟去了,之后的事情就再没印象。刚才不断听到治病的话语,忽然心中豁然开朗。不但知道自己的姓名,还知道次来舒州为何。只是无论如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站在路上,随手在路边拦下一人,问明了方向往舒州驿馆走去。乌青剑一路上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心里窝了一肚子火。走到驿馆门前迈步便进,驿馆里几个当值的,连忙叫住:“喂喂喂,你他妈哪来的要饭的,这地方也是你能进的?”乌青剑依旧脑袋晕乎乎的不想说话,瞪了那差役一眼。依旧径直往里走去。那差役一看,抄起墙角的一根水火棍,顺着乌青剑的膝弯砸去。这一棍若是一般人,那得立时就得跪下,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根本起不了身。乌青剑是什么人,听得身后风声一紧,头也不回。稍稍撤身移步,一脚踹在那水火棍中间,那胳膊粗的水火棍登时断为两截。这夹杂内力的一脚,直接震的那差役双手虎口开裂,鲜血迸流。那差役也是欺软怕硬的家伙,顿时哭喊道:“杀人啊,快来人啊,这臭要饭的杀人啦。”他这一喊,房内的赵寒等人顿时一惊。赵寒道:“去看看,最近这舒州人杂的很。要饭的?哼,怕不是乞儿帮的人吧。”回头对连惠山和陈闻仑道:“二位先生安坐,我等出去看看什么事情。”几人推门而出,刚到院中,就见乌青剑拿好架势。不愧是一寨之主,一方豪强,这架势颇有渊渟岳峙之感。众人稍稍走进,就闻见一股浓烈的酸臭之味,还夹杂着一股剩饭剩菜的味道。智云上人,今天被这师徒四人好一顿羞辱,见乌青剑这般模样,笑道:“哎呦,这不是乌寨主嘛,你这一天莫不是去加入乞儿帮了,搞成这般模样?”乌青剑又哪里记得白天的事情,怒道:“上人,我与你素无嫌隙,何故这般羞辱乌某?”智云上人笑道:“这一天也不知道谁说自己哮天神犬下凡,又什么南天门的。”乌青剑还待再说。赵寒沉声道:“乌寨主,你赶紧的去收拾收拾,洗一洗,去去今天的晦气。我们估摸着你被别人下毒乱了心智,你先去休息休息将养一晚,再做道理。”又冲着储相言递个颜色,指了指那个差役。储相言掏了两锭银子,交给了那个差役,道:“拿去吧,权当是你的诊金了。记住莫要多言,当心你的脑袋。”那差役连惊带吓,连连点头,捧着两锭银子,心道:“妈的,没想到受了罪,还发了点小财。” 乌青剑现在才明白是被人下毒,抚着依旧又晕又涨的脑袋去了自己的客房。赵寒扭身回房,其余几人也跟着进去。见连惠山和陈闻仑一脸担忧之色。赵寒道:“二位先生莫怕,是乌先生回来了。那差役不积口德,乌先生教训了他一下。没事没事。”连惠山,道:“公子,我等担心的不是这事。我二人担心的还是明日开始的比试,这次被这一闹腾,完全乱了计划了。这比试的方式已经和之前商量的彻底不一样了。”陈闻仑道:“公子,我我们担心的是那个叫丰尘的孩子,从上次辨材考查,思补输给他我便隐隐的有种预感,这孩子的医道恐怕年轻一辈中难有匹敌啊。” 连惠山喝了一口茶,道:“正是,各州会长都不能进长老席,这个鲍晏提的方法真是够损的。我等还无法辩驳,只能让药会长老参加。”赵寒打开折扇笑了笑,道:“今日的状况我也没有想到,但是万事只要思虑周祥,就不怕变局。”说罢折扇一合,双掌拍了拍,就见画格之后出来一老者,那老者向赵寒一揖。又向连惠山一拱手,道:“连会长!”连惠山指着他道:“你你你,你周长老,你怎么来这了?”赵寒笑道:“连老会长,还请勿怪啊,周乾原本是我大赵的御医。多年前入了你荆州药会,这不现在也是长老了。哈哈哈”连惠山听完额头冷汗淋漓,举起袖子拭了拭。心道:‘这大赵真是处心积虑啊,我丝毫不知道这周乾居然是北边来的。我要是有点不合他们的话语出来,恐怕早就。。。。’越想越是后怕。 赵寒见连惠山惊恐之状,心中甚是得意,道:“明日不必担心,周乾不但医术不凡,功夫也甚是了得。他正好在长老席评定,出了题目他会密语传出。知道了题目有连老会长和陈先生在,还怕拿不下这第一吗?”陈闻仑站起来躬身道:“公子思虑之远,我等叹服。有这般周密安排,断无失败之理了。”赵寒道:“此计乃我大赵国师,也就是我师尊早年的安排。非我之能啊,只有我师才有那般通天彻地的本事。”陈闻仑道:“能有国师在后指点,这件大事更是再无忧虑了。”赵寒起身轻声道:“退一万步,就算这步不行,难道那个叫丰尘的能活过比试出结果之前吗?”连惠山和陈闻仑相视一眼,心中却是被那无边杀气吓得不敢吱声。 第七十六章 医久咳 拜祭赌命 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黑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一声公鸡的打鸣,唤醒了整个舒州。这一声声吵杂,家家都开始忙活起来。“快着点,今天我们都要去药王庙,三儿咳嗽,吃了几个方子总是不见好。今天带去,各地名家都在,总是有办法的。”一家男人说道。 丰尘挑了一身素净的粗麻衣服,和七叔一起去了药王庙。刚到牌楼前,就看见柳放铭带着柳如依乘着马车也是刚刚停步。丰尘上前见礼道:“丰尘见过三爷爷,如依姑娘。”柳放铭看了看丰尘,道:“今日你和如依就算是代表着我们舒州了,合上扬州盈泰厅家的小子,估摸着扬州的牌子也就靠你们三人去扛了。”七叔道:“今日千百二老可就代表扬州在长老席了。各州药会长老席唯独荆州占优出了三人,其他三州皆是两人。” 不远处陈思补看见丰尘,刚欲迈步进药王庙。就见丰尘身边站立一女子,袅袅婷婷又冷若冰霜。心中砰砰直跳,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柳如依。陈闻仑见孙儿停下脚步,扭头一看笑道:“思补,待你夺得头魁,爷爷必为你上门提亲。”陈思补脸上一红,道:“嗯,啊。。。爷爷你说什么啊,您常说不要陷入红粉窟中。孙儿记得。”陈闻仑道:“未立业前,当然不能沉迷女色。立业之后,我要的是你成家,也不是让你沉迷。柳老三家的这个孙女,说实话我也看好。要是能成为孙媳妇,倒也是门当户对。”陈思补看着丰尘一身粗衣,再看他身边的冰雪佳人。心中不由暗恨,这只土鳖,这次比试必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七叔,距离比试还有些时间,我看已经有看病的陆续来了。我四下看看,有没有可以帮上忙的。”丰尘道。“你莫要错过了时间,看看便回,我和柳三爷就在左近。”七叔道。 柳如依真想随着丰尘一道去,可是又碍着女孩子家的面子,低着头用手不自觉的搓着衣摆。柳放铭心中颇有计较,笑道:“如依和丰尘一起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治病救人是我们学医的本分,你二人同去相互有个照应也好。”柳如依虽然面色冰冷,可心中还是欢喜的。两人同行,倒像是一主一仆,外人倒也没甚在意。不一会,从人群从舒州城四面八方都涌到了岳王庙前。一条街道顿时人山人海,接踵摩肩。舒州药会早就准备好了众多条桌和长凳,在牌楼两边顺序排好。桌上备了笔墨纸砚,以备一些其他医馆来人好写药方之用。药会又安置了不少伙计疏通人员,虽然人多倒也是并无混乱。穿过前堂就到了中庭的院子,里面各家药会错落有致的安排坐定,就待一会给病人看病。九位长老席的长老在不同药会,看到典型的疾患,可挑选出来由长老会诊。再让参加比试的诊断,最终评出谁对病症把握最准,方子用的最好。本次比试延续时间长,如需多次用药的,再看二诊三诊的方子谁最精准。 “咳咳咳。。。”一阵孩子的咳喘。正是那家早晨说是久咳不愈的孩子。一个年轻郎中正在给孩子把脉,丰尘对这人稍有印象,好像是荆州药会的。丰尘稍稍凑近看了下孩子面色,觉得并无大碍。就听那孩子娘说道:“大夫啊,我这孩子一月前,有点干咳。家里都没当回事,我带他回了趟北边的娘家。没成想衣服带少了,许是着了凉。原本一天也就一两声的咳嗽,这一折腾早晚都咳起来了。”那搭脉的郎中,点了点头。就听那妇人又道:“当地找了个先生看了,抓了点小柴胡汤,喝了几天。虽没见好,可是也稍有平缓了。这不赶回家来,正是五月天,孩子四处一跑。当天娃的咳嗽就重了,咳得喘不来气。娃晚上难受的睡不着,一家人晚上都被闹腾的没法睡。”丰尘一听,虽未搭脉却是知道缘由。觉得这个病例并无特别,就想到别处看看。还没转身,身后就有一人,道:“哪里来的,滚一边去。这里再给病人看病,你伸头看能看得懂啊?”丰尘微微一皱眉,心道:‘这人好横啊,毫没来由啊。’不愿与这等人争执,当即便欲抽身离开。就听那那郎中道:“你家小儿并无大碍,只需开点解表散寒的方子即可。”刚才呵斥丰尘的那人,道:“师兄果然比我强多了,这般症状判断如此精准。”柳如依听他马屁拍的震天响,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那人刚想回头便想开口骂出来,一看柳如依冰冷如山的气质,顿时忍了下来。丰尘道:“如果再加上点温中平喘的,这方子就稳妥了。” “呦呵,谁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啊。看看你那穷酸样子,就你还温中,还平喘,你他妈知道什么叫温中啊?”那人顿时大发雷霆。他这一骂开周围顿时围了一圈人,有的是来看病,有的是各州药会的。周围几个荆州药会的见丰尘一身粗麻布衣服,有人道:“巧了啊,还是个同行,鄙人荆州普济堂的郭远。不知道你医术如何啊?”柳如依在一旁心中冷笑道:‘问丰尘医术,还真是胆子不小啊。’丰尘含蓄道:“不敢,能看病抓药。”郭远道:“不错啊,能看病抓药。可曾坐堂问诊了?”丰尘道:“家里先生不在的时候,我会偶尔看看。”几个荆州药会的一听,哈哈大笑,道:“你家先生也真是胆子大啊,还让你一个伙计看病,也不怕把人医死。” 那叫郭远的道:“恕我无理,请问你在你家药堂,一月俸金多少啊?”丰尘暗暗皱眉道:“郭先生我不知道这个和看病有什么关系?”周围有人道:“你这傻子一般的人物,你不知道越是医术高,那诊金也高,自然每月俸金也就高了。”那郭远听周围人这么一说,微微昂起头,颇有一付居高临下的姿态。丰尘笑道:“受教受教,不知郭先生一月俸金几何?”。郭远轻蔑一笑道:“不敢,普济堂掌柜给鄙人开的是年三百两俸金。”周围不少人一听,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有人道:“乖乖不得了啊,三百两!”。有的是带家人来看病的,一听一个坐堂郎中能年俸三百两,道:“一个大伙计的月钱是一吊,一吊能换一两银子。一个大伙计十年还不够人家一年的。”郭远听这么多人吃惊,心中甚是得意,问道:“敢问你俸金多少啊?”丰尘道:“不如郭先生,我家先生一月给我五两银子。”郭远道:“看你年岁不大,做个伙计能有五两银子一月也不少了。我劝你还事安心做你的伙计,免得看错病了,打起人命官司,你吃罪不起。” 刚才看病的那个人,站起身来,冷眼看着丰尘。那郭远定睛一看,连忙上前作揖,道:“哎呦,这不是养心斋的立以兄嘛!居然没给你见礼,罪过罪过。”那人姓杨,字立以。是连惠山的一个贴心的弟子,年岁不大但是颇得连惠山看中。杨立以甚是倨傲,知道刚才郭远好生取笑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笑道:“郭兄,你我何必多礼。这小子不过是随口胡扯,如何知道医道的深浅。我杨某人岂会与这般村野郎中带出的弟子一般见识。只是为医者不能治人,就是害人。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免得让人贻笑大方,坏了我医家的名声。”杨立以这次又和连弘济一同代表荆州参加比试,更是被荆州药会年轻一辈中被捧为明珠一般。丰尘摇了摇头,推开人群转身而去。“去吧,去吧,少出来丢人现眼。”“乡下的蠢货,也敢在这里班门弄斧。”柳如依见丰尘被一帮人连损带骂的,丝毫不作辩驳。别人都道丰尘定是技不如人,知道羞耻这才灰溜溜的离去。柳如依却是明白丰尘那是不屑于这些人论道,在她眼中这就是云泥之别。冷眼看了周围一众哄笑的人,也是跟随而去。众人被这冷若冰霜的眼神看了一眼,不自主的避开这如刀如剑的眼光。杨立以心中暗动,这女子这般的冷艳动人,颇似人常说的舒州柳家的那女子。柳家可是医道大家啊,听说那女子不但医术深的三味,还被传作冰山美人,莫不是就是眼前这位?可是看这样子,倒像是这女子是跟随刚才那个小伙计一般,不能不能,决计不会的。 丰尘听见身后笑声越发刺耳,扭身回头,拨开人群。众人见他去了又回,有的道:“哎呦,还想怎么着?不服是不是?”丰尘丝毫不理会,走到身边一张桌子上,提笔刷刷的写了一个方子。方子写完也不理会这帮在嘲笑他的人,扔下手中毛笔洒脱而去。那郭远顺手拿起那药方,就见上面写到:姜厚朴两钱,紫菀两钱,射干两钱,苍耳子一钱,苦杏仁一钱,生石膏两钱,辛夷一钱,五味子一钱,麻黄一钱,干姜一钱。郭远刚要撕掉,一个年逾半百的灰袍老人夹手夺过。郭远刚要呵斥,就见那老人眼睛一瞪,道:“怎么?!我也是乡野郎中,不过连惠山老家伙也不敢小瞧于我。”杨立以一看,心中大惊,忙着赔笑道:“初朴先生!!小的给先生请安。郭远,还不快来见过大名鼎鼎的初朴先生啊!”郭远一听,心头巨震,原来眼前这就是在医道中大名远扬的初朴先生。此人一生周游四方,不归任何药会所辖,为人性格怪癖,只是医术甚高。只要看病的,必须收钱,无论贵贱。富人家,一个寻常伤风也能收个百十两银子。清苦人家,即便大病也只是收个几文小钱,还会反赠药材,故而民间所传轶事甚多。杨立以见过他与家师连惠山论道,他在一旁侍候,收获颇多。初朴先生,拿着丰尘的方子一看,手一拍道:“好,这用药用的好,这味射干用的更妙。能不拘泥,不守旧,妙哉妙哉。”众人听他说这个方子好,都不敢言声。这可是医道里面的一尊大神啊,他的一些看病的佳话,往往是这些年轻一辈茶余饭后的谈资。初朴先生瞪眼对着杨立以道:“就你们刚才还耻笑别人,你莫要忘记你师父连惠山昨日不正是被你们耻笑的人给治好的?他那一手‘扁鹊神针’的技法,我都佩服的紧。”这群人这才想起,净觉得他穿着贫贱。浑没对上就是昨日,震惊两大药会会长,舌战安国陈家,轰动一时的舒州丰尘。初朴先生又指着那郭远道:“无知小儿,这方子你也要撕掉?蠢货!这方子将‘射干麻黄汤’和‘麻杏甘石汤’适度加减用药,正是清肺平喘、降逆止咳的好路子。就眼前这孩子,有三副药止咳,再三副断根。你这蠢牛木马般的人物,如何看得懂这方子的妙处。”顺手将方子给了那孩子的娘亲道:“拿好这个方子,好生给娃娃抓药吧,这方子对症。”那一家人看到先前一幕,知道刚才被众人耻笑的小伙子开的药极为对症,感恩而去。初朴先生大袖一甩,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天下学医者多如牛毛,能够得道者少于牛角啊。老夫我看热闹去者。” 柳如依路上问丰尘道:“丰尘,你怎么又回去了。干嘛了?”丰尘笑道:“我写了个药方。”柳如依好奇,道:“那你留的什么药方啊?”丰尘将所留药方用量一一告知。柳如依边走边琢磨,眼前一亮,道:“你这方子用的好啊,看来这家孩子的病很快就要好了。”丰尘笑道:“不愧是柳三爷的嫡传,果然明白这方子的用处了。”柳如依双颊飞红,轻声道:“你莫要取笑人家,若是我给那孩子开方子,可开不出这般好的方子来。这是你告诉我,我仔细思量才知道的。”丰尘连忙摆手道:“我可没敢取笑你,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后院吧。” 两人行了没几步,柳如依一个踉跄,一看自己撞到一个瘦小老者。连忙上前问道:“老人家没事吧。”那小老头颤声道:“这谁家的女娃娃,走路也不看看,老头我差点被你撞倒了。”丰尘一看这老者,笑道:“原来是,是洛老爷子啊。”那老者正是洛琬儿所扮。柳如依道:“老人家,您真的没事吧。”洛琬儿弓着腰,咳了两声,道:“哎呦,这女娃娃,生的好俊俏啊。嗯,心地也不错。”柳如依就算是冰冷的性子,可是见老人家夸自己俊俏,也是打心底里高兴的。不由得展颜一笑,倒像是春风化了冰泉,清澈透亮,明净隽永。就听洛琬儿道:“小姑娘,你越是漂亮越是要小心啊。现在的一些混小子可坏了,装作老实巴交的样子,净是去骗女孩子的心。这样的人最不是好东西了。”丰尘一听洛琬儿话中酸溜溜的醋意十足,又不好回话,只能憨憨的笑着抓了抓脑袋。洛琬儿一指丰尘,道:“你看你看,就像他现在这样。”柳如依一看丰尘仙子窘迫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丰尘看了看洛琬儿,觉得一个是恬淡高逸,清丽如天上仙子,使人不敢仰视。一个是冷若冰霜,笑靥似寒冰化水,拒人千里之外。不过洛琬儿在丰尘心中却是如烙印一般,谁都无法抹去的。洛琬儿弓腰缓步向药王庙内院走去,柳如依看着背影,轻声道:“这老人家好生明亮的的眼睛啊,倒像是个年轻人一般,真是不容易。”丰尘暗道,这女孩子家果然心思机敏。悄悄落后几步距离,走近洛琬儿,轻声道:“望江亭、春意舫”。洛琬儿心中不由一暖,望江亭正是丰尘第一次见到洛琬儿真容的地方。想到丰尘当时见到她惊世的天香国色的那一刻,恰似呆头鹅一般,不由得嘴露笑意。又想到两人第一次当飞狐大盗,又在皖河之上一个读医书,一个较乐技好不开心。洛琬儿心中知道丰尘这会儿无法多说,就是告诉她不会忘记这些经历。心中惦念之情,远胜他人。心中一时高兴,顿时蹦蹦跳跳的走起来。忽然想到自己是扮一个老者,如何能这般走路。四下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心里却是极高兴的。 丰尘和柳如依来到药王庙内院,各州药会早就坐定,四处桌前皆是寻医问药的人。就听有人大声道:“请四州药会比试者至药王殿敬香,拜药王!!”丰尘见各州皆有数名年轻一辈站起,丰尘和柳如依也跟随前往。未到药王庙前,一个年轻人走近,道:“二位,在下扬州盈泰厅黄文隆。”丰尘回礼道:“见过黄兄,在下丰尘。”柳如依依旧是那冷峻的风格,冲黄文隆点了点头算是见礼。黄文隆早就听说舒州柳家这冰山美人的传闻,见她居然冲自己点头,这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三人拿了香走进药王庙,将香插在香炉中,跪下拜祭药王。陈思补原本也算是从舒州药会考查通过的,只是心中记恨丰尘,原是和荆州药会站在一道。可是看到柳如依在丰尘身边,心中无名之火不由烧起。也来到旁边,道:“如依姑娘,你好。上次药会小别,小可着实倾佩姑娘医术。今日再次相见,小可愿姑娘拔得头筹。”柳如依经过上次比试,心中对陈思补素无好感,冷声道:“你不虔心拜祭药王,与我这里摆什么斯文。净是言不由衷,我若拔得头筹,那你岂不是白跑这么远了?” 陈思补被柳如依一顿抢白,不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股怒火全撒到丰尘身上,转身轻声对丰尘道:“你也少得意,这次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医道。”转身欲走,丰尘道:“且慢,陈家公子,磕完头再走!!”陈思补怒道:“混账东西,我凭什么磕头。”丰尘道:“你凭什么不磕头,那为何要你来祭拜药王?”陈思补这才想起,刚才尽想着和柳如依套近乎,忘记磕头了。这才气呼呼的走上前,磕头祭拜。陈思补起身,走到丰尘身边,生怕柳如依听见,轻声道:“我陈思补把话放在这儿,丰尘你若能赢,那便是你亡命之时。” 第七十七章 较医术 经年病案 丰尘一听陈思补所言,眼神一凝,目内精光直射。陈思补见丰尘眼光威势凛凛,吓的连退几步“你,你,你。。。”一甩衣袖惶惶而去。柳如依只是看到丰尘背影,不知为何陈思补冲丰尘嘀咕了什么,然后又惶恐至斯。问道:“丰尘,陈思补对你说什么了?你怎么把他吓成那般模样?” 丰尘道:“我哪里吓他,恐怕是他自己觉得不敬药王,心中愧疚吧。”柳如依微微一笑,知道丰尘未尽实言。黄文隆见柳如依展颜微笑,不由的看向丰尘,心中暗想这是什么魔力能让这瑰丽冰山融化的。丰尘三人拜完药王就有人上前,引着三人去了偏殿。丰尘一看倒是和上次考察颇为相似,十数个隔间,都有帘子遮挡。三人刚进去,引路的就退出了偏殿。殿内又有人安排几人进了各自隔间。丰尘见隔间内布置甚是简洁,只是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想来是用作写方子的。 药王殿前正院已经人潮涌涌,“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一名三十五六岁的男子。家人陪着四下打量,可这男子依旧咳嗽不停。那男子指了指前方道:“那边人多,必然是名医,我们去看看。咳咳咳。。”家人和他快走几步,也围了过去。一家人垫脚伸头的,可前面围了好多人。那男人忍不住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顿时紧锁着眉头,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胸口,伴着咳嗽他的身体都跟着颤抖,面部涨的通红,那双眼睛里泛着泪花。家里人忙在他后背轻轻的拍着,希望这能缓解缓解他的痛苦。“咳得有些年头了吧。”一个声音从身旁传来。那男人一听,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点头。一个坐在桌子后面的人道:“你算是遇到人了,这可是我们交州药会的南宫会长,妙手回春哦。”那个男人眼睛看着南宫劳,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南宫劳知道这人被咳嗽折磨的够呛,道:“莫要担心,我看你这个病有希望断根。”感激的眼泪沿着那个被病痛折磨的瘦削的脸颊流下来,在他的那刚才因为咳嗽泛着潮红的脸上掠过了喜悦的微光。虽然是轻轻的一诺,在他那几乎失去希望的内心带来的是绝大的安慰了。 南宫劳走到桌后坐下,伸手示意那人坐下。问道:“怎么称呼啊?说说,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咳嗽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那人道:“我是舒州南城的,姓张,单名一个允字。我这每日里总是感觉喉中痰涎不绝,必咳之使出而后快。但每次又咳不出什么痰涎。一阵咳完就舒坦多了,而稍过片时又觉喉中不畅,仍需再咳。这样就致每日咳声不绝,已经约莫三年多了,实在是不堪忍受啊。” 南宫劳点了点头,道:“再说说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张允道:“也就是三年多前一个冬天,一次伤风了,那一次咳嗽很重,看了郎中也吃了不少副方子,可就是没什么好转,缠绵二三个月咳嗽不愈。当时咳嗽时就是干咳,也没什么痰,有的时候又能咳出粘痰,咳声重浊,常觉身上发冷,不热不渴,不烦不躁。当时郎中也说我二便正常,无赤涩热痛之症。再之后啊这咳嗽每于遇风冷及早晚起床睡觉时加重,有时重的时候就会连着咳嗽不停。这些年吃都是一些银翘、桑菊、甘草、麻杏、川贝、蛇胆、陈皮末这类药物,效仍不佳。后来家里又求治于一位老先生,他说我是肺阴不足,燥热咳嗽,服了几剂汤药,又用过他炼制的百合固金丸。服药月余后,咳嗽也未见好转,又觉胸中满闷,脘腹痞胀、大便溏薄,喉中觉得有痰涎,咳之不尽。这一年多拖下来,也就是习以为常。可这三年多来,每天几无宁时。每于阴天寒冷或伤风时,咳嗽更重,如在夏季或处温热之处则减轻,觉得人舒坦一些。” 南宫劳道:“你伸出手来,我搭搭脉。”南宫劳三指按压在张允的手腕上,闭目沉吟。一家人眼睛盯着南宫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说出什么坏的消息出来。南宫劳缓缓地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人道:“去,请个人来,带去长老席让几州长老看看。就说这个病例是我交州推荐的,我看足够考验那几个后生了。” 张允一听说要请什么长老,连忙问道:“先生啊,我这病是不是治不了啊?”南宫劳道:“不要瞎想,依我看你这病没事了。我是请四大药会的长老再给你把把关,你也知道这次是我四州药会大赛。能让四州药会长老给你免费为你会诊,岂不是难得好事啊。不过之后你要再让我们药会的的年轻才俊再看看,你可愿意啊?”一家人感恩戴德的,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道:“愿意,自然是愿意的。我们就是跑断腿也请不来这么多名医会诊啊。”。那张允也是高兴得很,至少知道自己拖延这许久的毛病是有得治了。 不一会来了个伙计,带着张允随同南宫劳去了长老席。荆州的周乾笑道:“南宫会长,没想到你倒是先有推荐了啊。”南宫劳道:“诸位长老,我刚遇一个病症。此人咳嗽缠绵三年有余,其间也吃过其他方子。谈不上什么疑难杂症,但是也着实需要极好的底子才能治好此人疾患。既考验了基础也要在用药上灵活不拘,诸位能不能纳入考查诸位决定吧。我就先过去了。”为了不涉嫌疑,说完也不与几位长老多作交流就回身而去。 “唉唉,你们看交州的南宫会长推荐了一个病人过去了啊。”有人道 另一人道:“不知道是什么病症,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治得好。” “谁知道呢,听说那几个进去比试的人,除了写方子要交给长老席的人看,还要在公众之下答疑。这次比试可真不是凡人能受得了的。” 一个老者道:“你们好生看着,这次比试你们从中必能有所收获。几位长老当众提问,你们又何尝不是聆听各家的精华的一次机会啊。千载难逢哦。”几个年轻人躬身行礼,看得出这位老者素怀威望。 长老席几位长老已经逐一给张允搭脉,聚在一起讨论。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几位长老达成一致。其中益州的一位长老对一个伙计,道:“去吧,叫那些后生来。看他们本事的时候到了。” 丰尘随着一众人来到庭院,就听益州的那位长老道:“老夫益州药会竺佑,经抽签领本次比试的主持。长老席已经会诊,定下方案。参与比试人员请前来,先有患者一名,咳嗽迁延三年。舒州药会乃本次大典的东道,就请扬州药会的先行!其余药会按荆、益、并的顺序依次而来察看病情,结束后各自回偏殿隔间,写下药方。以作评定!” 第一个正是扬州的黄文隆,他深吸了一口气,平缓平缓了心境。伸手搭在病患张允的手腕上,又看了看舌苔。听患者咳嗽颇有痰音。心道:‘这般咳嗽无非用点甘草、麻杏、川贝、蛇胆之类。看来这长老们并未怎么刁难我们啊。’心中主意拿定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竺佑道:“好,来人带去偏殿写方子。下一个!”柳如依妙目看了一眼丰尘,莲步轻移。其他各州年轻一代的见柳如依,态生寒冰之气,娇袭严霜之质。注目时如三尺冰冻,凝神处似彻骨北风。不由私下低语,得知这便是柳家的冰山美人柳如依无不心中赞叹。柳如依玉指搭在手腕关尺寸三节,细细体会。又问了问病情,得知此病起始于三年前的冬季。心中暗自盘衡:‘各项所查,并无热象,咳多而痰少,这是寒症的迹象。用上疏风散寒,宣肺止咳的定可见效。当有麻黄、紫苏用来散寒宣肺,佐以前胡、苦杏仁、桔梗化痰平喘,肃降肺气。嗯~~~~最好在加点半夏来止咳化痰,还可降胃气。这样治疗寒咳,应当周全了。’想好了治疗之法,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站起身来。“快看,冰山美人笑了。值了,值了!”有人道。“瞧你那出息,这就值了?说实话,能见到本人,我已经觉得值了。”一个胖子道:“唉,我连看都不敢看,这冰山美人。我怕自己受了风寒,好不了。”“风寒,怕不是相思病吧,哈哈哈。”众人听说的有趣,无不笑作一团。竺佑一声重重咳了一声,看向比试的众人。这些人见竺佑一脸不快,长老席几位无不面若寒霜。一个个心中打突,这下可别让长老留下坏印象,这比试就算弱了三分。一个个立刻正襟危坐,不敢言声。 柳如依也是被来人带入偏殿写方子去了,丝毫不能与人有半点交流的机会。整个比试过程倒也是显得相当公正严谨,周围各州药会的众人也是对这样的比试甚是赞同。各州药会还在议论的时候,丰尘已经开始给张允搭脉了。丰尘微微闭目,三指的指肚轻搭,觉得这人脉位低沉,轻取不应,重按始得,这般脉象沉脉主里证,且此人脉象又如弓弦一般,绷的甚紧。又看了患者面色舌质,见其其口唇淡润,舌质色淡肥大湿润,舌苔白滑。 陈闻仑在一侧,冷笑道:“切,还真把自己当成老先生了,瞧那装模作样的,我看着就不顺眼。” 连弘济道:“闻仑兄所言极是,此人不知从哪里会了点小手法,现在又在装神弄鬼。到底医术如何一会看他方子就知道了。” 并州药会的一个,道:“这人就是那个被官家逐出舒州欧阳德的弟子吧。听说上次北边陈家的来舒州考查,这个丰尘赢了他。辨材居然是九等。” “什么,什么?辨材九等!!怎么可能!?不会是自家作假的吧。”另一个益州的道 并州的那位道:“真还是假,问一下陈兄即可啊。” 陈思补再旁听到,道:“诸位,你们也知道辨材九等是多么可怖,是不是作假我不好说。你们心中自己有数,可曾听说过十五六岁就能辨材九等的事吗?”陈闻仑明知丰尘全凭本事通过辨材九等,故意把话说的含糊。那些心有疑问的,对丰尘的更是心生怀疑。 不远处荆州药会的,丝毫不念丰尘前日对连惠山的施救。有人道:“你看看扬州那个穷酸,还摆谱。会点手法,就了不得了。穿的像个叫花子一般,也配和我们连公子一道比试。也不知道长老席怎么想的,要是我早就把这个要饭花子给踢出去了。” “我看这次比试,非我们荆州莫属。不过若是扬州那冰山妹妹嫁到连家,我们就让一让也是可以的。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荆州药会的一个后生道。 益州鲍晏一支的,知道自家会长甚是赞赏丰尘。又因连惠山撺掇荀融、庞期为难鲍晏,对荆州药会恨的咬牙切齿。刚才荆州一众,肆无忌惮嘲笑丰尘。不由义愤填膺,道:“你们背后议论人,算他娘的什么本事。自己有本事,怎么没被选上去比试啊?” 荆州那边有人道:“我们就骂那小子了,你待怎地?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益州的有人笑道:“你们这是做啥子哦,还说要让冰山美人下嫁连家。你看看人家柳姑娘可曾正眼看过你家连少爷哦。”荆州一人道:“那我们设一赌局,若是扬州叫丰尘的输了本次比试,我押银一百两。管他谁人获胜不管,只赌丰尘输赢。你们益州的可敢一赌?” 益州的人其实心里并无把握丰尘能赢,只是拗不过这口气,道:“这有何惧,不就一百两,大不了老子穷一年。我赌扬州丰尘赢,押一百两。”这本是两人之间的事情,这么一闹腾,押银的越来越多。不一会赌注都翻到四五千两之巨,不过多数还是押了丰尘会输了比试。 台下纷纷下注,台上已经换了多人了,这会正是连弘济搭脉。连弘济心中对这个病症还真是没有把握,咳嗽延误这么许久。若是自己开方子,还是不好决定从何下手。正在犯愁,忽然耳边传来声音:“连公子,莫要惊慌,不要四处看。听说我。”连弘济心中暗惊,这声音似远似近,感觉甚是空虚。此正是赵国安插在荆州药会的长老周乾,在以传音入密之法与连弘济密语。连弘济心头暗喜,只道定是他爷爷早有安排。就听耳边,将此疾患的症状一一转述,又将长老席所会诊的方子,稍加变动一一转告。连弘济心下暗暗记住药方,站起身来,心里不断重复着刚才周乾所述。同样被人引进偏殿,进了自己隔间,将那药方誊抄下来。北方陈家的陈思补信步上前,向长老席深施一礼,又向台下众人抱拳拱手。一撩前襟坐了下来,潜心搭脉。台下众人见陈思补仪态不凡,深通礼仪无不暗赞。其实陈思补当真遇到这般病症,也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下手。不过他昨日便得知荆州药会长老周乾,乃是赵国过去的。今天定会有所安排,心下甚是安定。各州药会的见陈思补面色和祥,丝毫没有刚才几人的紧张,更是大加赞赏。 有的医馆的长者,以此为例正在教训自家晚辈:“你们看看别人,遇到这般场面,丝毫不乱。什么叫泰然自若,这就是个例子。刚才那粗布小子,虽然也是颇为镇定,不过毕竟年岁太轻。你们都给我听真了,要想在医道一途有所成就,就这份沉稳的劲就够你们学几年的。”可他们又哪里知道陈思补这份沉稳,到底是怎么来的。 陈思补这时也听到周乾的传语:“国师早有安排,我们必须拿下南周的药会会长。刚才告诉荆州连家的,我在药方之上小有变化。我现在口述,你仔细记下我现在所说的病症的各处要点,还有方子的详细配伍。”陈思补潜心记下周乾所述,这陈思补也是甚为聪慧,周乾只是转述两次,便全部记在心中。丝毫也不敢怠慢,趁着现在耳熟脑热的,免得过会稍一打岔忘却一两条要点,遗漏个把药材。那在开方治病上,那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待得十余位比试者全部看完,也是用了不短时间。病患张允坐在圈椅上,那椅子下面放的是锦团软垫,后边隔着碎花软靠,倒也丝毫不觉得累。许是知道自己病能除根,心情大好更是比往日来的精神。 丰尘回到隔间稍作思索,提起笔来刷刷的写出了自己的方子。写完又自己看了看,与刚才所看病症反复在脑中盘旋衡量。觉得应是契合病症,方子也是考虑的足够周祥。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字迹,摇了摇头。心道:‘看来我这字写的还是不行,还得多跟琬儿学学才好。’敲了敲隔间,进来一个伙计。丰尘道:“我的方子好了,请交过去吧。”那伙计拿起笔,在丰尘的方子上,写了一个‘叁’,正是丰尘所在的三号隔间。稍顷,参加考察的人所写方子全部完毕。一个伙计将各人写的方子放在托盘上,双手捧着托盘去了长老席。 竺佑道:“比试的方子出来了,各位长老我们就一同评定评定吧。” “千百二老,你二老年岁比我们都大。请!”周乾首先开口道 “哎~~,诸位来我舒州,远来是客,理应先请。”百药千方向周乾和其他几位道。 几人交谈着走了过来,“老竺,你来打开吧,我们也看看这些后生们的水平。”交州的一位长老道。竺佑打开第一个药方,几位长老逐一看完,皆是摇了摇头。益州的一位长老道:“这个方子不行,怎么能以寒治寒呢。这病人的病岂不是重上加重了。换一个吧,这个不行。” 竺佑紧接着又打开一个,药方传到百药千方手中。见这个药方字迹隽秀,知道这极可能是柳如依的方子。交州的那位长老道:“嗯,这个方子用药的路子上没错,知道这是寒症所起,用了解表散寒的,麻黄、紫苏都乃辛温解表之物,还能用上半夏以降胃气。考虑不错,算是过关。”就听周乾道:“这个方子,总的路子就是通宣理肺汤上做了调减。虽能小有助益,可是难以断根啊。”千方虽然知道这可能是柳如依的方子,可是丝毫没有偏袒,道:“周长老所言甚是,此方却是如此。”益州的长老道:“哎,能想到这一步就算路子对了。都考虑的周全,那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做什么。这娃子再磨砺个十几年,也是足矣独当一面了。” 众人商量之后,一致同意将柳如依的方子作为通过本次考查的一份。竺佑紧跟着又打开一份,方子的眉头上写了一个小小的‘叁’字。竺佑一看方子的字迹,写的着实不怎么样,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是谁家的弟子?怎么这个字写的,说不上难看,不过也当真不怎么样。’递个其他几人,道:“诸位,你们先看吧。”交州的一位长老接了过去,看了一遍。觉得不可思议,又看一遍。其他各州的长老,道:“你快着点,一个药方也要看这么久?”那长老,将药方递过去,道:“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看见他这么吃惊,几人凑了过来。待得整篇药方看完,周乾心中暗想:“怎么这个字迹不像陈公子的啊。这方子似乎略有修改,不过更为妥当了。”竺佑把药方看完,不由说道:“不可能,这这,这怎么会是这些后生开的方子?似乎比我们几个会诊的方子,思虑更为周全啊。”百药千方看完方子,两人相视而笑,心道:‘这般吃惊的事情,我俩可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第七十八章 开评定 三论药方 百药千方心中早已笃定,这三号方子,必是丰尘的方子。周乾吃惊之余催促道:“快些将其他几人的方子都看看,总是要有个一二三等的。”几位长老将考查的剩下十几个方子一一过目。益州的那位长老道:“依我看,这第一道考查,能排在前列的,无非三人而已。”竺佑笑道:“你我且不说,各自写下看看是否一致。”其他几位长老道:“你二人且写下看看,是否与我们心中所想的是一样的。”二人拿起笔来按顺序写下方子的排名。两人走进,缓缓打开,就见益州那位长老纸上一个写的是:三、七、六,所对应的的正是丰尘、连弘济和陈思补。而周乾写的也是这三个数字,只不过排序则是按七、六、三所排。连弘济和陈思补,完全按周乾所述,将药方一一所录,并无差错。故而周乾一看便知,这两份药方,一个是陈家的一个是连家的。并州的一位长老道:“哈哈,英雄所见略同,这三个编号的,也是我心中的前列。唉,不过我要问问,你们两人写的这个顺序可是不一致啊。是故意为之啊,还是并列三甲啊?”。 其他长老也是一同问道:“没错,没错,这到底是怎么个说法?你们俩人可得说清楚了。”益州的那位长老道:“虽然都是极好的方子,不过我心里还是排了个顺序。到底谁是第一,我已经白纸黑字写出来了。”百药道:“哦,那你的意思就是三号的方子你最为中意?”益州长老道:“是,我就是觉得这三号的方子最为妥帖。你们的意思呢?”。适才交州第一个看到丰尘方子的长老道:“要我看三号的方子当属第一,不知周长老你的是否也是按序所排啊?”。周乾淡淡一笑道:“自然,我心中意属七号方子,此方与我等共议的方子几乎一致,足见此方之人在医道一途功底深厚,思虑缜密。六号虽然小有变化,但是总得意图也是与我等商议的几乎一致。至于三号嘛,老夫既然将他列为前三,当然是对这个方子也是赞许。不过,诸位,你们可曾想过,若是此方得过,那岂不是我们九人连这个晚辈都不如?”。 这番话刚撂下,就见有几位长老面色有变。名声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有人要说九位长老不如一个后生了。交州另一位长老道:“嗯,周长老此言有理。”交州那位看过丰尘方子的道:“唉,怎么能这么说。人云: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要这蓝能更好,就算青看不见了,又有什么。只要能有好的方子,又何必在意我等名声?” 千方道:“正是,我看三号的方子比我们想的周到,用药恰到好处。能有这么个后生,那是我们药道之幸啊。”荆州一位长老道:“千方,你是不在乎,可别人在乎啊。这个后生就算不是在这次药会比试中夺魁,我们也必当大力扶持。”益州的那位长老道:“我看不必争执了,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到底如何我看请他来评断一下。或许比我们九位来的更为公允。”周乾眉头一皱道:“你说的是谁?”竺佑笑道:“我知道是谁了,初朴,袁初朴。哈哈,这个老家伙居然也来了。”周乾道:“初朴先生医术高深,人品贵重,我也素来尊重。不过现在临时增补于本次比试并无益处,且若十人评定,万一作五五之数,那该如何评判高下?我不赞同。”荆州另外两位长老也附和道:“我们也是不赞同的。”竺佑权衡了一下道:“这样,我们邀请初朴先生,但是他不作最终评断,只是请他对后生们的方子提提问题。初朴先生不属任何一家药会,料来不会有所偏颇。”其他几位长老觉得此议甚是有理,皆是赞同。周乾三人也不好辩驳,只得勉强同意。竺佑道:“那我去请他过来。” 竺佑早年便识得袁初朴,早就看见他在一众乡野医馆中间坐着。凡是遇到疑难病症,必会亲自问诊,这一会所看病症不下七八例。竺佑走了过去,老远就拱手道:“初朴先生,一别经年,没想到你来到舒州了啊。”袁初朴笑道:“你不在台上安心的做你的考官,寻我作甚?”竺佑道:“你这闲云野鹤般的人物,素来不喜凑热闹。还没告诉我,为何来舒州?” 袁初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舒州将有大难,你们居然还在搞什么大典。我若不是一路随着灾民过来,又怎么会来参加这什么劳什子比试大会。”竺佑道:“慢慢慢,你说舒州有大难?什么意思?”袁初朴道:“这大瘟疫将起,你以为这城里城外能逃得掉?你看着吧,这里要不了多久就是个人间炼狱。”竺佑道:“这舒州城令不是说了,请连会长都看过了,还未到瘟疫这一步啊。”袁初朴道:“连惠山这老狐狸,昧着良心说话。就算未到这一步,难道看不出一点点蛛丝马迹?我倒是佩服这舒州的欧阳,这次我也学学他,尽点我们医道的本分。”竺佑道:“这次四州药会齐集,所来医者怕是有数百人。若真如初朴先生所言,大家聚合一处,皆为百姓看病就是。”袁初朴道:“这才像句人话,听得舒心。”竺佑道:“无论如何,这次比试也要进行。我还要请你帮忙,这些后生们的方子,想请你当面问问他们写方子时是怎么想的。”袁初朴道:“你们还不够?一个个的都是一方神医,几个后生的方子还评断不出高低?”竺佑道:“别的都好说,这次有三个人,所开方子不逊于我们九人会诊的方子。你说你想不想看看吧。”说罢斜着眼睛看着袁初朴。就如同好酒之人,忽然听说有好酒,无论如何是想尝尝什么味道的。袁初朴听完,眼睛一亮,这般年纪能开出这等好方子,那天纵奇才啊。摇头晃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吧。”竺佑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这老东西忍不住。”说罢拉着袁初朴的手来到长老席。几位长老与袁初朴皆是旧识,少不了的又是一阵寒暄,众人又将刚才的病例述说了一遍。袁初朴道:“好了好了,再客气下去连饭都没得吃了。病症我知道了,赶紧的让那些后生们出来吧。”竺佑道:“你别急啊,得让他们一个个来,这样才能公正啊。”一个伙计搬了张圈椅过来,又沏了盏茶。竺佑将丰尘、连弘济和陈思补的放在最后。其余的依次叫了上来,袁初朴看了方子,有的明显所开药方不对症的,三两句就打发了。 耳听念到了柳如依的方号,偏殿内柳如依缓步走出。袁初朴心道:‘好个清冽的姑娘。这八成就是柳老三家的那族孙女了,唉~~这一家是一门两忠烈啊。’问道:“说说吧,你是为何开此方啊?”柳如依稍作思考,将自己如何判断此病症为寒症而起,用紫苏等用来宣肺散寒,又通过前胡等以降肺气。通过一宣一降以治疗病症。又谈到如何借助半夏肃降胃气以作辅助。一番娓娓道来,几位长老听得也是频频点头。袁初朴未作评价,暗想:‘好个柳老三,居然能将自己族孙女培养这样,还真是不易。难得,难得。’年轻一辈能在方子上走出这一步,意味着真正的跨入了药道。竺佑向柳如依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去吧。”柳如依向几位长老行了一礼,又复退回偏殿。 “六号。。。。”随着一个伙计的报号,连弘济一撩隔间帘子。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环顾了一下。迈步出了偏殿,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间颇为自得。袁初朴一看,心中暗疑,这难道就是前三之一?面相轻浮,贵气外露。连弘济刚到长老席,先不与其他人行晚辈礼,倒是先和荆州的几位长老先打招呼。周乾摇了摇头,心道:‘这个连公子,这个时候最不应该的就是先和本州长老显得太热络啊。唉,难怪赵公子要我不要更多的期待连家。’ 袁初朴眯虚着眼睛,看了看连弘济的方子,问道:“我观你此方,想必你对医理颇有见解,你说说这是据何而开啊?”连弘济心中一怵,心道:‘周长老只是说了用药的方子,可这为何用药却是没细说啊。’倒也不愧他自己是医道世家出来的,定了定神。缓缓的将扇子一折一折的合拢,心中想着那几味药的药性。缓缓的道:“此症状为久咳之案,因外感而起,起居不慎,外邪入肺而致咳嗽。”心中忽然想到当初连惠山带他学医的情境,提到书中有言‘六气皆令人咳,而风寒为主。’,而药里好像也有辛温的药材。琢磨了一阵道:“此人咳为寒症,故而先驱寒,而后再治痰雍。药方大概就是此意了。”袁初朴见他说的含糊,虽然针对此症的方向没错,但是只要是知道这个药方,稍通药理自然知道此乃寒症。其他几位长老又如何不知,这个连弘济八成是从药方而推导病理。但是所说并无大错,故而也只能作罢。 “七号。。。。”,陈思补听见叫他号,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出偏殿,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到长老席,躬身团团一揖,道:“末学后进,陈思补见过众位长老。”这番观感远胜于刚才的连弘济,引得几位长老暗自点头。陈思补这会的状态,倒是和在拜祭药王时两翻模样了。陈思补看见袁初朴站在诸位长老旁边,眼神微微一凝,那狐疑之色一闪而过。心想:‘既然能和九大长老同席,必不是凡人。’又向袁初朴行了一礼。袁初朴一生阅人无数,刚才陈思补那稍稍的一变色,全都落在眼中。心道:‘嘿嘿,好个善变的后生。这一番姿态倒是做足了功课。’淡淡一笑,问道:“你说说吧,这个病症你是怎么看的?”。陈思补,这次倒是毫不犹豫。当即向长老席对病症从脉象到舌质,从到体质到痰喘。一一剖析,逐条详解其间毫无停留。有几位长老还有袁初朴隐隐觉得,到不像是分析病症,倒像是在背诵经史子集。周乾心中暗道不好,这陈公子怎么把自己所述几乎照搬过来。天下文章都是抄,得看你会抄不会抄啊。这般原封不动,难保其他长老难道不会起疑啊。 陈思补快要说完之际,就听交州的一位长老说道:“慢慢,你这到底是自己从疾患本身所思所想?还是有谁告诉你啊?这和我们几位商量的几乎一致啊。连用药的量都完全一致,这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陈思补一听有人质疑,心中砰砰直跳,一时语塞。周乾知道自己这会再不发声,怕再生枝节。打了个哈哈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再说如果看得方向对,那出药方自然也会一样。这又何奇之有?”百药千方原本心中就有疑虑,两人斜着眼睛看着周乾。益州一位长老道:“周长老,你说的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用药一般,那用量怎么也是一般?这可就不好说了,这样的巧事可难啊。”周乾冷笑一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这个比试之法,是你们定的。别说我了,就连我们荆州几个都没插嘴吧。现在你们疑心这个,疑心那个。我问你们这过程你们可曾看到,这个陈家后生有人接触了?要是没有,哼,我看你们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其他几位长老一听,面面相觑一时倒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出来。 竺佑知道这般纠缠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道:“还剩下最后一个,还是请初朴先生继续提问吧。我们看看这个后生到底有什么本事。”袁初朴最想听的就是这个最后一个药方人的见解,这张药方才是引他来的真正原因。那边叫号声音刚落,一个粗布少年从偏殿走出。步履沉稳,嘴角略带微笑。丰尘抬头看了看天空,那种纯净是从心底里发出的,毫无矫揉造作的样子。袁初朴眼前一亮,从椅子上一下站起来。竺佑站在一旁,见袁初朴忽然站起身来,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袁初朴摆摆手,笑了笑道:“没事,没事。这孩子我刚才已经见识过了,这方子是他开出来的,也就难怪了啊。”竺佑道:“老袁,你这话怎么说的?” 袁初朴道:“待会我问一问,你们听听就知道了。” 丰尘到了长老席,向几位长老行了一礼。就听袁初朴问道:“对刚才那病症你说说吧。” 丰尘稍一沉吟,道:“那晚辈就说说我的看法。刚才那位所患咳嗽已历三年,我判其为由风寒犯肺所致。依他本人所述,其发时值寒冬之时,而冬季此类病证相当多见。从症来看,而病患常感身冷,不热不渴,不躁不烦,小便清利,毫无热象可察。其干咳少痰,咳嗽声重,为风寒咳嗽之重要特征。二三个月不见化热之变,遇风冷则咳剧,而居处温暖之处则咳轻,都说明其证为肺寒咳嗽。再从其所服用之药来看,如银翘、桑菊、川贝、蛇胆陈皮末等,无一不是寒凉之品。以寒治寒,无怪乎其无效可言。其二,此患者迁延三年多不愈,且常喉间痰涎源源而来,必咳之使出而后快,而咳痰之后不久,痰涎又来,可能误诊此证为阴虚肺燥而投以滋阴润肺之药有关。断此证咳是标,痰涎上泛是致咳之因,而脾肺阳气被寒润所伤,气化郁而不宣则又为痰涎之本。故治疗此证,当用辛甘温燥宣通之品,宣畅肺脾之阳气而化饮。我这个方子为小青龙汤加茯苓、陈皮。小青龙汤原为温肺、下气、化饮之方,主治寒饮喘咳。是以桂枝、麻黄、干姜、细辛、半夏等辛宣温燥,畅达阳气而温化寒饮之药物为主。所患者可以先吃三剂,二诊再做调整,此病可无忧。” 连惠山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动静,待得丰尘说完,腰力一塌,瘫坐在圈椅上。丰尘一番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在意几位长老的面色。再看周围已经聚拢了各州药会的名宿,鲍晏和南宫劳各带弟子也站在左近。丰尘道:“诸位长老,这就是我对刚才病症所见,思虑不周还盼前辈指正。”竺佑等几位长老,还沉浸在丰尘的话音中。交州的那位长老,抬眼看着丰尘,半晌说不出话来。伸出手来指着丰尘,道:“你你你。。。。。” 周围有荆州的,道:“你看,交州的那位长老好像并不满意这个解释啊。”还有人道:“看他吹的厉害,原来方子并不行啊。我看这么多人围过来,我也来凑热闹。没想到原来真是个笑话。”一个公子模样的道:“我素来恨的就是这种装模作样的,你看几位长老连一句话都没说,还不知道这方子错到什么程度了。长老们连评价都不愿意开口了。”刚才被袁初朴一顿呵斥的杨立以和郭远好像解恨一般,两人相视哈哈哈大笑。郭远道:“立以兄,这个小子装神弄鬼,这下被撕下假面了吧。”杨立以笑道:“天下真是什么人都有,这种不要脸皮的终是要被拉出来晒晒的。” 南宫劳是察看这个病症的第一人,他听完丰尘所述。病症分析思虑极为周到,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方子也是开的甚为对症。稍许沉吟不由得鼓起掌来,道:“好,这方子好!”南宫劳话音刚落,长老席的几位长老,也同声道:“好!太难得了。这是老成谋国的方子啊,思虑深远,寒热清晰。好好好!”几位长老话音刚落。刚才一顿取消丰尘的,满脸通红。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几人感觉那简直就是利箭,穿心而过。杨立以和郭远,就像吞下了老鼠屎一般。 丰尘还未回话,就听袁初朴笑道:“小友,我这可是今天第二次见识你的妙方啦,哈哈哈。” 第七十九章 绝后患 欧阳被掳 千百二老见丰尘这般表现,心中高兴异常。这明显比陈闻仑和连弘济来的优异许多,这第一轮恐怕就算赢了。千方道:“会长真是慧眼识人啊,这小伙计生生的被带成了年轻一辈的顶尖人物了。”白药道:“那可不是,可惜的是咱们会长倒是被那个昏官给逐出舒州,这以后谁来主持舒州药会啊。”千方忽然心中一紧,眼睛紧紧的盯着百药。百药被千方这么一看,似乎也是一下反应过来,两人几乎同声道:“夺权!!”百药道:“千方兄,这事如何是好,这要是插个什么人来,那可就棘手了。”千方道:“我看要推一个副会长出来,这事要当机立断。”百药道:“医术要有,但是德行更重要。我看柳老三就可以,之前他推辞多次,这次要跟他说明厉害。”千方道:“事不宜迟,今天就要和他谈,我二人找他好好聊聊。”百药道:“这次决不能放过这个柳老三了。”两人说完呵呵而笑。 赵寒在看了这一段,眼神中眼中寒光闪动,挥了挥手,道:“我们走,要做好准备”徐贤和周泰见赵寒要走,徐贤道:“公子,你要回去?”赵寒道:“那么多的安排,结果这两个人不堪大用,恐怕要坏事。”徐贤道:“公子不必太过担忧,这里的局面我们掌握得住。就这几个郎中,翻不了大浪。”周泰也道:“太守大人说的是,公子,这次已经按您的意思,找个理由将那德济堂压一压。舒州药会已经没有会长了,再不济就安一个傀儡进去当会长。”赵寒拱了拱手道:“这边会场还请二位大人多费费心,至于后手嘛,我还是要再准备准备的。” 下面还依旧沉浸在丰尘对病症的剖析和所开的药方上,鲍晏呵呵大笑道:“不出鲍某所料啊!”回头向同系的后辈们说道:“你们若是遇到此类病症,可能开出这般方子?”益州一众年轻人互相看了看,皆是把头低下。鲍晏道:“很好,很好!!”鲍晏这一系的后辈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的会长为什么会说出‘很好’这个词来,一个个都露出疑问的眼神。鲍晏道:“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心中还要问题,是觉得我为什么说你们很好,是不是啊?”一个年岁稍大的道:“鲍会长,正是啊,还盼你解惑啊。”鲍晏拍了拍那人肩膀,道:“我不是说你们开不出那么好的方子,而说很好。我说的很好,是看你们刚才没有为此辩驳,没有像有的人怀疑这方子开的是不是作假了。而是知道有差距,低下头不好意思。这就很好嘛!那个娃娃啊,百年难遇之才。你们有知耻之心,就是好事。知耻而后勇嘛,医道药道,说穿了就是救人的。自己的面子,大可不必在意。” 徐贤伸了伸胳膊,道:“坐的久了,这一天累了。周泰啊,我们去走走,下面让他们自己比试去。待得决胜那日,我们来露露脸,给他们一个名分就好。”周泰连忙站起,道:“府君说的是,那我们去走走?我可是准备了一桌江鲜哦。”徐贤摆摆手,道:“唉,上次闹肚子,那个劲还没缓过来。”周泰道:“没事没事,这次鱼都是现打现吃,我安排人盯着锅灶。且配上鲜姜丝,准保没事。”徐贤笑着指了指周泰,道:“就你想的周全。那就去尝尝?”周泰道:“尝尝,定是要去尝尝的。哈哈。。。”徐贤和周泰离了会场,看看周边人少,对周泰道:“赵公子看来心中有顾虑,你是怎么想的?”周泰道:“他无非是担心这个比试出问题,可是最终是由胜出药会的会长来做这个总会长。实理扬州药会欧阳德已经被我逐出了舒州,就算那个后生赢了,我看他谁来当?!我们再安排一个人去顶这个会长,一切都还在我们手上。”徐贤摇了摇头,道:“我看那个郎中颇会笼络人心,单单逐出不行。做事要善始善终,思虑周全,不留尾巴哦。”周泰看了看徐贤,点点头道:“府君,我明白了。”徐贤笑道:“好,吃江鲜去。”周泰叫来身边那个笔帖式,在耳边嘱咐几句,手掌做了个刀斩的手势。那个笔帖式转身欲走,周泰又把他叫住,道:“去的都是府里的人,每人从账上支两百两银子。事情做干净了,出去躲一阵,免得药会的人闹腾。万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我们不好说。” 舒州城外灾民中一个人称张老大的汉子拿着手中一个好大豁口的粗瓷瓦瓮,从散粥的厂子里打了今天的一份稀粥。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洒出一滴粥水出来,家里还有俩娃一天都还没有着落呢。他每天走过那片被太阳晒的发热的土地,空洞的眼神中丝毫感觉不出今后的日子又在什么地方。当不远处的树梢被黑夜渐渐掩埋的时候,他似乎能感觉到好像一家人被一双漆黑的大手拉向地下,自己无论怎么挣扎仿佛每一天都往下沉了几许。这些天,总觉得自己身体有点不舒服,脑袋涨涨的有点痛,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像并不烧。摇了摇头,想来肯定是吃的少了,加上天气愈来愈热所致。 回到自己往日住的席棚子,将瓦瓮小心的放在一张破桌子上。道:“今天就这么多了,先紧着娃吃吧。”家里婆娘点了点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懒得多出。拿出两个破碗,倒扣在自己的膝盖那,转了几圈就算是擦干净了。张老大开始感到脑袋后面一阵阵疼痛,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张老大的婆娘,倒了两碗稀粥,给两个孩子。这才张口道:“慢点吃,吃的快饿的快。”看着两个孩子吸吸溜溜的喝完粥,又倒了一碗个张老大,道:“当家的,你也吃点吧。”张老大只觉得脑袋痛的厉害,摆了摆手,道:“没得胃口,今儿个头疼的邪性。你和娃多吃一点,我饿一天没事。”他婆娘抽噎道:“这咋成哩,你个七尺的汉子一天水米不打牙咋个能熬啊,我们娘仨还指着你咧。”张老大不耐烦的道:“你个婆姨,啰嗦个啥,让你多吃点,你就多吃点。明天一早不是还要散粥么,我先去喝他一大瓮就是。今天不舒坦,一口食也不想吃。额寻思着,一直在这个地界也不是个事,过些天娃娃有气力了,俺们再往南边走走,看看能不能找个活干干。”他婆娘说:“哪里那么容易啊,各处都有官兵把着哩,哪个城也不让进,这世道简直不让人活咧。”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今天晚上的天空就像被墨泼过一般。张老大一家躺在破席子上,虽然饿的睡不着,不过躺下好像能稍稍缓解一点饥饿感。约莫二更时分,张老大头痛愈发厉害起来。双手紧紧的按住脑袋,可是过一会连眼珠都似乎跟着痛起来,然后太阳穴也突突直跳开始痛了,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把整个脑袋都搅和了一遍。张老大疼的翻来覆去,把他婆娘也惊醒了。“当家的,你怎么了?”他婆娘问道。“疼啊,脑袋疼!”张老大无力的回了一句。他婆娘想去照料照料他,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听张老大呼唤口渴,不停喝了好几瓢。邦邦邦,三更天了。张老大开始犯恶心,他婆姨一摸额头,烧的厉害,跟着呕吐起来。他婆娘把他扶到席棚外面,张老大越吐越厉害。一天没吃饭,呕的都是清水,后来呢连清水都没得,尽是干呕了。“这,这,这可咋整咧,这病咋来的这么猛的。”他婆娘呜咽着。张老大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坐在地上后背靠在支席棚子的柱子上。张老大被病痛折磨的眼神呆滞,直直的地瞪着眼睛看着他婆娘。“当家的,你别这么看人啊,怪吓人的啊。”他婆娘颤声道。张老大似乎连眼珠都不会转动了,两眼血往上冲,眼珠都隐隐泛着红色。皮肤蜡黄蜡黄的,莫名其妙的长了不少灰色的斑点。就这一会看起来活像从哪个坟头里爬出来的鬼一样。 他的模样把他婆娘吓坏了。她不明白他家男人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恐惧在这个女人心里就像荒草一样肆意蔓延着,又似从地底伸出来的手将她一家向更深处拉扯。那种抑制不住的绝望,让这个北方女人嘶哑嚎哭起来,不一会就惊动了席棚里的所有人。张老大是这个棚子里最壮实的一个,可丝毫经不住这疾病的侵袭。现在这样子,仿佛虽是会死掉一般,两个孩子惊恐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身着黑甲的骑兵,手中拿着长矛,口鼻上似乎都带着黑巾遮面。那女人连忙跪下磕头,道:“求求你们了,阎王爷!!别把我家男人带走啊!!”就听马上一人喝道:“胡说什么,我们是铁骑卫的,可不是阎王殿的。”那人说完手捎带一下缰绳,一队人让出一条陆来。最后一名骑兵从马上扶下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依旧是黑巾遮住口鼻。走上前,道:“莫怕,我是看病的先生。你家男人恐怕生病了。”就见他走上前搭了搭脉,晃开火折子,捏开嘴巴又看了看舌头。道:“你家男人病重的厉害,我单独要带过去治疗,你可放心。你们这一个棚子的人都跟我们走,前面自有人安顿你们。”众人互相看了看,有看了看一队骑兵手中的长矛。一个老者道:“我跟你们走,我听说这几天有个先生治了不少人。是你吗?”那个中年人道:“是我,还有这些铁骑卫的,也在帮大家。”那老者道:“大家都听这位先生的,他是能治病,就不会害人。” 欧阳德与那伍长,道:“请带着一棚的人本批安置,那个病重的单独带到重疫区。我周围再转转,你们安排好了这一棚的灾民再来接我。”那个骑兵队的伍长单膝拄地,道:“是!欧阳先生。”那老者叫了几个灾民将张老大抬上后面一辆牛车,席棚内其余一众灾民由几名骑兵带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欧阳德沿着席棚又寻访多人,眼见受染灾民日日增多,心中惴惴。现在又数千铁骑卫援手,人手不愁。可是能够帮忙的郎中太少,药品也有不足。现在黄土伏龙胆已经烧制的足够数量,四逆汤和清瘟败毒汤药材还远远不足。最让欧阳德揪心的是陈芥菜卤迟迟未到,这可是最是关键的东西了。 欧阳德还在沿着席棚察看周边灾民病情,忽然有人道:“是欧阳先生吗?”天色昏黑,只能看见人影,欧阳德走进问道:“正是在下,请问你是?”那人道:“鄙人有一病情不明,特来请先生指教啊。”欧阳德一听是有人询问病情,忙道:“哦,是什么问题啊?”那人道:“欧阳先生,你凑近些啊,我看不清你啊。”欧阳德又走进了些,就见面前站着连个横高竖大的汉子,一身黑手紧靠装扮。心中一凛,暗道:‘这样子不像是灾民啊。’退了两步道:“你们是何人?我看不像是有病痛的模样啊。”那黑衣汉子,哈哈一笑道:“欧阳先生,果然是医道大家啊,这么一看面相就知道我没有生病。借先生吉言,我也活个长命百岁。” 欧阳德现在知道这两人实为歹人,道:“你们要干什么!我欧阳德素未得罪诸位,又为何为难与我?”那黑衣人和旁边那人对视一笑,道:“真是迂腐的很啊。”又道:“欧阳先生,我们要借先生一件东西一用。”欧阳德道:“你么要什么?”那黑衣人哈哈笑道:“借你的脑袋一用。”欧阳德一听,转身便往席棚里跑去,知道那里人多,这些人未必敢当众杀人。可是转身没跑两步,后颈一痛,便是晕了过去。那黑衣人挥挥手,周边又出来八九个黑衣人,拿起袋子将欧阳德装在袋子里。几人扛着袋子,快步走远。可他们没注意一个小孩,半夜起来撒尿。将这番场景,皆是看在眼里。这孩子吓得不敢做声,裤子都没脱倒是尿了一身。 那一队骑兵折返回来,来来回回兜了几圈也没看见欧阳德。那伍长急的一头大汗,差人道:“你们几个去周边席棚子里,打听一下,看看能否问到欧阳先生的行踪。”那伍长心中着急,引得身下的战马也是焦躁不安,咦聿聿的不停嘶鸣。一会儿,一个骑兵带来一个小孩,说:“伍长,这个孩子说看见几个人,用袋子装走一个人。”那伍长翻身下马,问到:“孩子,你看见什么了?”那孩子,支支吾吾,说了当时情景。又问明了那几人走的方向。那伍长道:“不好,欧阳先生被人绑了。你们四个顺着那个方向去追,记得沿途留下记号。我这就去向将军禀报。”话音未落人已经翻身上马,直奔大营而去。 金焰这几天也是分派调度,感觉防治这个瘟疫,丝毫不下于打上一场硬仗。不过按云德先生所说,将此当做一次练兵倒是一次好机会。这会半夜了,大帐内依旧火烛通明。金焰忽然直起声,道:“有事了,这蹄声甚急,不似这几日的样子。”话音刚落,那伍长不待马停,已经飞身而下。单膝拄地,道:“报。。。将军,欧阳先生被人掳走了。”金焰脸上刀疤一抽搐,阴沉着声音问道:“什么人!?”云德先生,身披薄袍,问那伍长道:“你莫着急,细细说来。”那伍长,道:“有个孩子起夜时看到,欧阳先生被人用麻袋装着,向东南而去。我已让四人骑马,尾随其后,沿途留下行军标记。”金焰大喝一声,道:“右偏军何在?点齐兵马,帐前听命。” 云德先生道:“将军,不能只向一个方向。让右偏军副将安排一细心队长,领二十什骑兵于北,在北边山谷设伏。”金焰道:“先生的意思是?”云德先生,道:“欧阳先生被绑于北,这帮匪人为何要绕城而往东南行走?虽人往东南,可北方不可不防。”金焰道:“先生思虑甚是。”叫上右偏军,逐一安排行军之事,几句话交待完毕。道:“此行要快,不可有误,违令者军法从事。”那偏将拱手而去。也就一会,大营外蹄声震天,一千兵马席卷而去。 那几名黑衣人,扛着欧阳德走出约莫三五里地。那领头的道:“你们几个继续向南,我带两人往北,这个郎中交给我。再往北多去去,我就宰了他,这样就没人会疑心道我们舒州这边了。”这十来人一南一北分开而去。那七八个黑衣人,急急而行。忽然其中一人道:“你们听听,是不是打雷了?”其他几人笑道:“你小子说他妈什么呢?又没有闪电,哪里来的雷声?”几人继续前行约莫半盏茶时间,那人又道:“不对,你们仔细听听。”其他几人停下脚步,果然耳边传来,隆隆响声。一个年岁稍大点的仔细听着,忽然惊道:“不对,这不是雷声,是马蹄声。这哪里来的这许多马啊。”话音刚落一会,就见后方烟尘四起,汹涌而来。这七八人撒腿狂奔,只盼早点回城。可这周围一片平原,无遮无挡,没躲没藏。一会就被大批骑兵围了起来,这七八人背靠背站着。看着眼前那一队队黑甲骑兵,吓的小腿打软。忽然骑兵中让出一条小道,一名将军似人物纵马上前。沉声道:“你们半夜干什么来了?可曾绑了人?”有一名黑衣人颤声道:“我我我们并未绑人啊,您看就我们几人,别的也没有啊。” 那名将军,眼睛盯着他们,道:“半夜到此,身穿紧身短打,非奸即盗。”唰的一声抽出腰刀,抬手一挥,将那辩解的人斩下一条胳膊。顿时血流如注,晕死过去。那将军眼神示意一旁,上来几名兵丁,手拿松油火把,在那人断臂处火燎起来。那人痛的又即转醒,浑身颤抖,面色惨白。那将军沉道:“本将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再问你们一次,到底有没有绑人!”那人回头望去,见那带头的眼神死死看着自己,不敢言语。那将军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既然不说,全部斩去四肢。”其余几人一听,连忙跪在地上,道:“大将军,饶命啊,我们说,我们说。我们也是吃官家饭的啊,不是什么歹人匪类!!” 第八十章 神机算 剑仙破音 “吃官家饭?你们胆子不小啊,还敢冒充官府,天下哪有官府出面绑肉票的?”那将军冷声道。那个年岁稍大的黑衣人道:“将军大人啊,是我们呼嘞嘞。我们不敢冒充官府了,我们就是抢个肉票,回去换几个银钱啊。”那将军坐在马上眼睛冷冷的看着,貌似几个黑衣人的头头的眼光闪闪烁烁。那将军冷笑一声,骑着马绕着那被围的几人,道:“我这可不是什么郡府的衙门,抓个人还要三堂会审。嘿嘿。。。跟我耍滑头。”就见腰刀寒光一闪,那带头的脑袋忽然从项上滚落。热血激喷而出,溅的周围几人满脸鲜血。那将军眼光扫视着那几人,几个黑衣人看着晃动的火光忽明忽暗的映在马上将军的脸上,风在刮过那上千杆长枪的枪尖发出的飕飕杀杀的响。几人心里充满了恐惧。那将军眼光扫到每个人,就像背上遭了芒刺一般。几人心中的堤坝就在那如箭的目光中崩塌,一个个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那将军一声暴喝:“说!!人被你们绑哪里去了?”其中一个黑衣人道:“我们几个是舒州府的,城令让我们来抓一个郎中。听说是我们城里德济堂的老板,叫欧阳德。”那将军一听,正是这几日忙着防治瘟疫的欧阳先生。喝道:“那人呢?”那人道:“我们的班头,带着几个人,往北去了。”话音刚落,一个前出的斥候飞马回报道:“将军,前方有报,一队跟踪的几人,说有几个人的足迹在北边过了条小河后足迹全无。”那将军道:“去,将此消息急报大帐。带上几个人,将这几个人捆上押到大营”随即下马叫来几人,分派如何分兵,如何追击。分派完毕,各自率队疾驰而去。 那领头的黑衣人带着几个人,轮番身背肩扛着装在麻袋里的欧阳德。一个黑衣人道:“这他妈的也太累了,干脆就在这宰了,土里一埋神不知鬼不觉。”那带头的道:“你小子懂个屁,这地方还是舒州的地界,这个人不是平头老百姓。舒州城里素来有点威望,出了事城令大人能不问?这般麻烦事情城令可不想惹上身,临行前交待了要处理干净,这要日后事发。这他妈的锅是你背还是老子背?!”。那人被训得不敢多言,只是背着麻袋快步跟上。快将破晓天色暗到极致,那领头的道:“快,马上就过了舒州地界了。都他妈的快点!过了地界就宰了这个累赘。” 几人快步前进,一人道:“头,你看这个地方,往前几步就有条小河。到了那小河已经出了咱舒州了,就这里动手吧,然后直接埋在旁边林子里。”那领头的揉了揉酸胀的胳膊腿,看了看四周,道:“好,就这动手。然后我们出去避几天。周大人给的这些赏钱,足够哥几个乐呵一阵子的。”几人七手八脚打开麻袋口,将欧阳德从里面倒出来。那带头的道:“去,弄点水,给他浇醒了。”那人走到河边浸湿了一块方巾,回来全淋在欧阳德头上。欧阳德迷迷糊糊睁开眼,摇了摇头只感觉脑袋晕晕涨涨。那带头的道:“欧阳先生,你醒了啊,这一路可累坏我们兄弟了。”欧阳德,颤声道:“你们待怎地,我从未得罪过你们啊。”那人阴恻恻一笑,道:“好吧,这最后了也不能让你当个糊涂鬼。”欧阳德死死的盯着那人,道:“你们要杀了我也行,待我这几日把这些灾民安顿好。我这条命记在你们账上就是,你们随时来取。”那领头的一听,哈哈笑道:“放你再去治病?放你回去容易,再想抓你就难了。实话告诉你,是城令周大人要取你性命,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得罪周大人,知道吗。”说罢一使眼色,欧阳德身后一个大汉腰间拔出一把尖刀缓缓举在空中。几人忽听耳边一阵破风之声,一支羽箭直射而出。那举刀的大汉当胸被一箭洞穿,眼神中还满满的诧异,而生命却已经消失,唯有那支羽箭还兀自颤动。那领头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林中两三百骑兵蜂拥而出,将几人团团围住。一名队长翻身下马,问道:“可是欧阳先生?我家军师让我等再此守候,接您回营。”欧阳德瘫坐在地,无力的道:“在下正是欧阳德。” 那黑衣带头的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居然有着几百骑兵在此,专为救那欧阳德。那队长道:“都给我老实点,谁要是不安稳,地上的那个就是你们的样子。”转头又道:“给这几个人捆上,跟在马队后面,带回去交给将军发落。”那几个黑衣人,丝毫不敢反抗。一根绳子串着几个人,跟在兵马后面。其中一个悄声道:“不就是说来杀个郎中,没听说这姓欧阳的后面还有这么硬的后台啊。”还没走多远,前方蹄声隐隐传来,不一会三队人马汇集过来。几名黑衣人如何见过这般军纪整肃的军队,心道:‘“这个欧阳德难道是从梦中调来的这天兵天将?”当先一名将军道:“欧阳先生,可否无碍?”几个骑兵护着欧阳德从后面过来,欧阳德道:“谢将军救命之恩啊,若不是将军来的及时,我已经没了性命。”那将军道:“先生谢我作甚,要谢就去谢我家军师,若不是他神机妙算料的如此之准,提前设了伏兵。我还真追不上这帮混账,险些误了大事。”那几个黑衣人互相看了看,又看看眼前黑压压的骑兵。无不心想,这个欧阳德怎么后台这么硬啊。这下恐怕抬出城令大人,也是不管用了。 大军先行回营,另有一彪人马在后押着几个黑衣人回去。人的两条腿如何跟上这久经战阵骏马。这几个黑衣人开始还能堪堪跟上,十余里地走下来,后面几乎就是马匹拖着走。这连拖带拽的到了大营,一个个已经磕的满身伤痕累累。 金焰搓着双手,不停的在大帐内来回走动。看着跪在帐外的几个黑衣人,眼睛阴冷的看着几个人:“妈个巴子的,这他妈的胆子不小,动到老子头上了。这小小的城令,要是在前方,敢违我军令的,无需旨意我立时就杀了。”那几个黑衣人欺压欺压百姓,一个个都是好手。可是到了这铁血军队面前,心中早就慌乱如麻。那个几个黑衣人原本以为提到城令就不会为难他们,毕竟都是为朝廷当差的。没想到眼前这位就是尊杀神,那无边杀气就像根针扎进自己的脑袋。云德先生走到账外,道:“将这几个人带下去看好,不得走脱一人!”金焰道:“慢!就这么看着不行,还浪费我粮食。带上脚镣,给我每天去挖深坑,用来填埋病死的灾民。” 云德先生道:“将军此议甚好,不能便宜这帮混账。”金焰道:“先生,这事我总觉得不那么简单。这个舒州城令难道不知道欧阳德是在帮他?为何还要杀他呢?”云德先生踱了几步道:“将军,听欧阳先生说过,他曾经给这个城令建议尽快上表朝廷。这个舒州城令,定是担心瘟疫的事情闹大,不好解释这才起了杀心。如果再往坏的一层想一想,恐怕这个舒州城令早有二心,或许已于北边赵国勾搭上了。”金焰唬的一转身,道:“这个畜生敢通敌?!我手撕了他。”云德先生一笑,道:“将军无需动怒,有我铁骑卫在舒州,他难道还能直接投敌?再说了,这等事情还是等崔大人来了,请他定夺。军不干政可是我大周的铁律,将军可不能轻碰啊。” 一夜过去舒州城内还是热热闹闹,一个个还想着今天还有义诊。一家家兹要是有个小毛小病的都去了,倒是把这个药王庙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男人双手捂着脑袋,来到一个老先生面前,道:“这位先生啊,快给我看看吧,前些日子我出城一趟。许是受了风,这两日脑袋疼的厉害。”那老者,道:“手伸出来,给我看看脉象。”半盏茶功夫,又看了这人舌苔。道:“你这毛病,说大不大,我给你开几剂方子,你吃吃看。过两日你再来,我还在此处。”那男人拿着方子,去找药堂抓药去了。这老者手捋胡须,喝了一口茶,向旁边一人道:“老侯,今天也是怪了,我看了几个都是头疼的。这头疼也能过人?”。那个叫老侯的道:“许老头,你不是开玩笑吧。我这一早也已经三个了。你说怪不怪。”许姓老头道:“这个小毛病,搞点辛温散寒的就行。今天咱还是看看这几个后生的斗法吧,要我看那个魁首八成是舒州欧阳德的弟子那个叫丰尘的。说实话,那方子开的,我老许是服了。”“没错。没错,我也是这么看。昨晚和几个一起小聚,拿那个方子我们几个琢磨了一下。如饮醇酿,如饮醇酿啊。这一代的后生,当真可以,后生可畏哦。”那老侯道。许老头笑道:“得得得,你感慨的甚!今天有得好戏看了,药会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这么大动静的。这场比试啊,够咱药会茶余饭后谈几年的。” 这不正是现在,荆州推荐了一个病例刚刚上去。几位长老一看原来是个孩子,由于父母舒州乡下口音较重,还夹杂好多地方土语。看样子家境还算殷实,可就是说话夹杂不清。其他几州长老询问病因总是听不真切,一致要求百药千方询问清楚了,再来诊脉。千方道:“你二人莫着急,详细说说孩子什么时候患病,从何时而起。”那孩子母亲道:“老先生啊,我儿几天前,下江里游泳过久。结果回家的时候又遭雨淋,到家没一会就恶寒发热,身上也不见汗,全身酸软,嚷嚷着喉咙疼。到晚上一摸脑袋,烧着呢。当时就请了乡里的郎中看了。开了两剂银翘散加香薷,吃了也不见好。又开了什么个方子,您老先生看看。”说完掏出张方子,百药接了过去看了看,有柴胡、犀牛黄、麝香、雄黄、蟾酥、冰片、穿心莲等。又递给了其他几位长老看了。觉得这个方子也算是对症,对于喉风喉痈,单双乳蛾,小儿热疖应该颇见疗效的。 那女人道:“老先生,你看这个方子咋样?”。白药道:“若按你所说,这个方子开的还是对路子的。这方子下去你家孩子,应该出汗退热了。”那女道:“你老先生说的照啊,娃吃下这方子全身出汗,烧也是慢慢退。可是也就两个时辰娃高热又起来了,烧的小脸蛋通红啊。我们又去找郎中,又开了些解热镇痛的,可是热退复热,手摸着身上都烫人的。郎中也是着急了,又让孩子加服紫雪丹,盼着能退高热,可是还是没效果啊。”周乾对这个病症甚是关心道:“紫雪丹?药方云:‘紫雪羚牛朱朴硝,硝磁寒水滑石膏,丁沉木麝升玄草,更用赤金法亦超’。但凡邪热内陷心包而致的高热烦躁、神昏谵语、痉厥、口渴唇焦,尿赤便闭,以及小儿热盛惊厥。都是极有疗效啊,这个郎中有点水平啊。” 那女人道:“我儿前后高热七天,已经三天没有大解了。每天进食甚少,眼见着孩子瘦的都脱形了。听说城里各地名医都在,这不今天一大早就赶来。老先生们,救救我儿吧。”说罢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千方道:“莫急,莫急。你儿的病症已经知道了,我们几州药会的长老与你儿会诊。”袁初朴站在一旁,早就为孩子搭了脉,看了舌质。心中已经略有成方,只是还在权衡,如何妥善用药。 孩子爹是个内向的人,一直不说话。这时看几个长老逐一诊脉,知道若是此次还不能治好孩子的病,这孩子就算是过不来了。强忍着眼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几位长老连连磕头。袁初朴离得近,赶紧将这男人搀扶起来,道:“莫要这般,我看你儿此次定能治好。你大可安心。”那男人道:“老先生,此言当真。”袁初朴道:“大周朝的医家国手尽数再此,你还担心作甚。” 昨日就见丰尘表现足矣领先其他一众青年才俊,左丘玄和虞丘少皆是为丰尘高兴。今日两人早早便来,一是看看情况以免赵寒一伙暗中下手。二是也想见识见识这般医家国手为民治病的盛大场面。左丘玄也是第一次见这般名医会诊的宏大场面,这般义诊真是利民。这才想到难怪赵国极力想要掌控大周的药道医道,若是真是大周的这医药两道都被赵国掌控,恐怕所涉灾难不在战祸之下。 一番讨论过后,几位长老计议已定。竺佑道:“好了,还是将那些后生逐一叫出来吧。这个可是考验他们的时候了,儿科的诊疗可是和成人不同啊。”又是一通叫号,各人轮番给那孩子搭脉。丰尘表现的倒是一般淡定如常,几位长老也看不出丰尘有丝毫异样。倒是其他几人蹙眉者有之,叹息者有之,沉思者亦有之。唯有连弘济上来,也是一般模样,一副高高在上,怡然自得的样子。周乾摇了摇头,传音道:“连公子,性子沉稳些,老夫要将病症和方子告诉你了。”连弘济这才安心坐下,支着耳朵等待周乾传音。 台下不远的虞丘少忽然道:“四师兄,这台上有鬼。这几个长老里有一个在用传音之术!” 左丘玄道:“我也发现了,这个时候用传音之术,定是将几位长老的方子告诉台上此人。待我破了他的传音。”周乾内力虽然不浅,可是如何能是左丘玄的对手。自己还兀自将刚才诊断的方子说出,可是他哪里知道,这时连弘济是一个字也听不见。这会正侧着脑袋、支着耳朵等待周乾传音。其他见他如此凝神专注,都道定是在研判那孩子的脉理。连弘济半晌没听见,脑袋转了转,又换一边。台下有人道:“这人不是连老会长的孙辈嘛,果然是世家啊。你看他诊脉,与我们就不一样。需要不断变换脑袋的方向。”另一人道:“你知道个啥,这或许就是人家的不传之密。连老会长说不定诊脉的时候,也是要不停的转动脑袋的。不过这般来回转动,难道就不头晕吗?”益州药会听人谈论连惠山不传的脉诊之法,笑道:“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世间流传一种脉诊,是从上古神农氏就有。得天地之法,神妙绝伦,据说就是流传到荆州的连家了。”有人听得好奇道:“什么样的脉诊之法?”益州那人道:“相传神农尝百草,一日在山中觅得一九彩仙株。结果这九彩仙株幻化为一仙童,手拿拨浪鼓不停摇晃,口授仙语传了一套脉诊之法。后来神农氏从此仙童处学来这套诊法,每每遇到疑难杂症,只要拼命摇晃脑袋,这病情就悉数掌握。后人唤作‘九天仙童拨浪鼓摇头晃脑脉诊神法’”。众人开始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后来才知道这是杜撰而来。一通哄笑,道:“原来连家的不传诊法乃是,‘九天仙童拨浪鼓摇头晃脑脉诊神法’果然冠绝天地,真是无上大法啊。” 连惠山远远的模模糊糊能听到有人说他诊法玄妙,手捋胡须满面微笑。众人见他这般神情又是一阵大笑,连惠山听得这笑声不像是褒扬自己。招来下人问了问,顿时气得将茶盏摔的粉碎。再看台上自己的孙子,连弘济依旧在不停的转换脑袋的方向,气的浑身发抖。心想,我何时教你搭脉时,这般晃动脑袋的。 正在大家热议之时,就见连弘济忽然站起身来,大声道:“你们都不要说话了,我什么都听不见啊。”众人一脸茫然,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有周乾,顿时心慌意乱,知道场外定有高人。 第八十一章 传暗语 应答如流 连弘济话音甫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看着台上台下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慌忙解释道:“这这这,你们轻声点,孩子怕吵。”虽然说得在理,可是总给人一派莫名其妙的感觉。周乾四下看了一眼,看不出什么异样。可是知道若是没有内力高于自己数倍的人,截断自己传音,是不会出现这般模样。一般内力高于自己的人,就算要截断自己的传音,那也是霸烈之气十足,自己足矣感应得到。可是像这般于无声无息中,就让传音泥牛入海,这才是让周乾心生恐惧的地方。 周乾心中着急,又不知怎么能将这个消息送到赵寒那里去。忽然看到一个药童走近,手捧托盘,一堆药材胡乱堆放一起。心中一动,向那药童招招手道:“过来过来,你这般将药材堆在一起,可不是道理啊。”其他几位长老见周乾这般,也就没当回事,毕竟药材这么放在一处也是不按规矩来的。那小药童见台上长老招呼,捧着托盘过来。周乾随手翻了翻,道:“谁家让你这般拿药材的?一点规矩没有!不知道要分开放置?你看看,这不是胡闹嘛。”从里面挑出防风、人参和高山大黄三味药材来,道:“去你拿给连老会长,让他老人家看看,这三味药材有什么不妥的。快去,就说是我让你拿去的。”那小药童被训斥一顿,捧着托盘过去。 连惠山正在气头上,坐在椅子上呼呼的大喘气。那小药童捧着托盘过去,道:“连老会长,台上周乾长老让我把这三味药材给你,说请您看看这三味药材有什么不妥。”连惠山接过药材,暗暗道:‘这就是普通药材啊,没什么特殊。’挥了挥手让那药童退下。 又招来身边的一个人问道:“你看看,这几味药材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那人把三味药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道:“老会长,这防风、人参还有高山大黄虽然算不得上品,可是也是中规中矩的,并无不妥啊。” 连惠山口中不断的念叨着三味药材,心想:‘周长老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那这三味毫不起眼的药材给我的。定是有所深意,可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要是有个什么神仙能告诉我多好啊,哪怕来个神机妙算的高人来指点迷津也行啊。’刚想完,忽然心中一激灵。:‘高人,高人,高山大黄,人参。还要防风。。。。这是这是,叫我防范高人!’老头忽的站起来,看着台上,周乾正看向自己。连惠山摇了摇手里的三味药材,周乾冲他点了点头,又用手指了指连弘济。连惠山顿时心中如明镜一般,知道埋下的周乾这枚棋子定是被人识破了。转头吩咐人,道:“快,备马车,去舒州驿馆!” 赵寒正在舒州驿馆,坐在那布置的极为雅致的房间里。手里拿着一张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他身边一名灰衣男子垂手而立,微微的低着头。赵寒仔细的将信笺折好,贴身放好。抬头看向那名男子,道:“我知道了,你去吧。”那男子应了一声,垂手后退,轻轻的掩上房门。赵寒虽然表面平静,可是内心却因为这封书信平静不了。原来这书信正是赵王遣人送来,告诉赵寒在南边行事种种关节。 赵寒心中正在盘衡,是不是自己有些事情做得有违父王的意思。忽听外面有人报:“公子,荆州药会连会长求见。”赵寒道:“哦,连老会长来了。”说罢推门而出,迎了上去。连惠山拄着拐杖,一脸焦急道:“公子,坏事坏事了。” 赵寒道:“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连惠山焦急的道:“周长老,周长老遇到麻烦了。说比试会场有高人,这可如何是好。” 赵寒冷声道:“慌什么!周长老遇到什么麻烦?这消息是谁传给你的?” 连惠山,道:“周乾倒是没事,这消息就是他传给我的。送给我三份药材,防风、高山大黄和人参。我猜其中意思就是防高人。” 赵寒稍作思虑道:“八成是比试中出了问题。你和陈家当时保证后辈中没有人能超过你们两家晚辈,若不是你们做了如此铁打的保证,我岂能不作准备!” 连惠山讪笑道:“是是是,这不是也没想到出了那么一个小子嘛。医道不比其他,即便有名家指点,没有积累又岂能有所成就。真是神了,难道欧阳德的弟子是从娘肚子里就开始学医?” 赵寒挥挥手,道:“不说这些没用的,连会长你先回去。我去跟褚先生和智云上人说一下,少顷让他们过去。有他二人在,可保无虞。” 连惠山双手连搓,笑道:“这个最好,这个最好。” 会场上,几位长老已经看过比试的人开过的药方。有的干脆连问都不想问,让其他几位长老奇怪的是,上一轮连弘济和陈思补所开方子,那是极为妥帖。可这次给患儿开的方子虽然沾了点边,可是要想说到完全对症还是相去甚远。唯有丰尘所开方子,依旧让几位医界国手,眼前一亮。连同袁初朴,外加九位长老都想问一问,这丰尘为何开这个方子。荆州的几位又是另一般心思,也想挑挑刺。完全不能相信,这个方子居然能是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开出来的。 台下这时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见九大长老皆要提问,外加一个大名在外的初朴先生。这场质询,恐怕精彩的很。一些药堂的老者,带着后辈。将这场质询当成一次聆听国手指教的经历,这恐怕一生也遇不了几次这样的良机。 就听竺佑道:“我身添本次主持,我先抛砖引玉吧。丰尘你且说说,为何开此方?” 丰尘道:“众位长老,前辈。我观患儿面容消瘦少华,唇红而燥,汗少,微恶寒,微咳,额热身热,手足冷,精神萎靡不振,时而烦躁不安,大便三日未行,口干思饮,咽微红,舌红,苔薄白微黄欠润,脉紧数。断此为风寒自表入里而化热,太阳、阳明、少阳三经同时受邪之三阳合病,治宜疏风散寒,清透里热。故柴葛解肌汤加味:柴胡五钱,葛根六钱,白芷两钱,羌活两钱,桔梗两钱,生甘草一钱,白芍两钱,黄芩一钱五,生石膏十钱,连翘两钱,钩藤两钱,地龙一钱五。首开一剂。取水,先煎生石膏,再纳余药,文火煎半柱香;再纳钩藤稍煎。取出药液,分五次服用。” 袁初朴问其他几位长老,道:“你们看此方如何?” 几大长老道:“此方可行,现在就可按此方煎服。”竺佑向那患儿家人道:“药钱也免了,你们也莫要去抓药了。就在此按方抓药煎服,你们可愿意?”那家人当然是高兴的很,这般多的过程,还怕自己回家搞错了。连连点头,愿意在此当场给孩子服药。 荆州一位长老道:“我有个问题,你看此病,此患儿高热数天,正值夏季,为什么不考虑暑热为患,而用清暑解表之法呢?岂不是本末倒置?” 台下有人道:“是啊,这个长老提的正是我的疑虑,这般施法,岂不是反了过来?”“莫要多言,你且听听台上那位是怎么解释的。”另一人道 丰尘道:“暑邪必挟湿,除了暑湿郁遏卫阳而发高热之外,暑湿困顿中焦之症也很明显,如脘腹痞闷,甚至吐泻等。故而用清暑解表之法。” 台下刚才心存疑虑的那人道:“对啊,这个医书上就有啊,我怎么没想到!嗨,没有什么玄妙的啊。”旁边有人回道:“当然没那么多玄妙,医书所载都是看过,可是谁又能全部想到?既然你想不到,那就是没学到家。那些每年参考学子,四书五经,圣人之言不都是书中的,那每年怎么都有那么多人落榜?”那人摇了摇头,叹道:“只能怪自己学的不精,唉,学而不能致用,惭愧惭愧!” 交州一位长老又问道:“医书所言小儿所感一般分为风寒、风热、暑邪三类,此案既不属于暑邪所感,那么是属于风寒还是风热所感?” 交州这位长老一问,又是引起台下一阵议论。有人道:“此言甚是在理,若是不能判定寒、热、暑邪,则不能定根本。纲不举则目不张,此方再怎么开都是错的。”有人道:“你说的是,我自从师以来,素来对孩童之症把握不准,不晓得此次能不能解我心中疑惑。”“你们且莫要多言,那孩子要回答质询了。”身旁有人提醒道。 丰尘想了想道:“此案,孩子已经高热已七日,已难凿分风寒与风热。世间所有小儿皆有一个共通之点,小儿体禀稚阴稚阳,体质尚未完全定型。所以小儿感冒高热,纯属风寒或风热者比较少见,而以外寒内热或“寒包热”者居多。医家常称为‘客寒包火’,也是这个意思。因此与成人感冒高热是有所差异的。” 台下那人听了丰尘的一番话,低头稍作沉思。哈哈大笑道:“解了,解了。多年在我心头的疑虑终是解开了。原来我偏执于一点,怎么就没想到小儿的体禀尚幼,体质不定如何能完全向寒热一端去想,唉,误了多年啊。”尉子书和项琦澜对视一眼,不由都是暗赞。尉子书心道:‘这孩子还真是七窍玲珑,没想到医道的造诣也是颇得三味。若是老太太没那层顾虑,这俩孩子倒还真是。唉~~’想到这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项琦澜道:“怎么叹起气了?” 尉子书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可惜。”项琦澜心中一转,道:“莫不是关乎圣姑?” 尉子书笑道:“就是瞒你不过,你不觉得可惜?”项琦澜道:“现在看这小子,还真不那么讨厌了。”尉子书道:“讨厌?我看是讨喜还差不多。”项琦澜笑道:“能让天韵妙手看得上眼的人,可真不多啊。” 交州那位长老心中甚是满意,向身边两人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我再问你两个问题:其一,本例内热症状很明显,但外寒症状并不明显;其二,孩子大解三日未有,为什么不用泻下之药?” 荆州药会刚才被讽的那人笑道:“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交州的这位长老了,我看那个叫丰尘的还怎么回答。此问正是问到点子上了,掐住了七寸,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另一人附和道:“师兄所言极是,我看着小子就不顺眼。要论医理,他如何能比得上连公子,那才是真正的医学世家。别的不说,就凭连老会长这块牌子,就比那不知道哪个土坑里钻出来的贱民强了多少。”之前那人听他说的解气,道:“没错,贱民终究是贱民。搞出点花样来,博人注意。他是没在荆州,要是在荆州必让他跪在我面前!!” 益州药会的鲍晏一支,有人听见议论。道:“天下的癞蛤蟆太多,明明连话都不会说,还叽里咕噜的,让人觉得恶心。”又有人道:“没错,狼行千里吃人,狗行千里吃屎。刚才被世人笑话,现在还觉得不够,非要丢尽脸皮那才叫彻底。”之前那人道:“对头对头,还得佩服人家荆州那边教之严啊,不过专修的就是厚皮脸的绝学。” 荆州那人听这边有人含沙射影的骂他,回嘴道:“你们说什么呢?老子就是看不惯那个叫丰尘的贱民怎么了?”话音刚落,就听疾风破空,一块石子飞来正打在嘴上。那石子劲力不小,顿时打落了那人几颗门牙。那人护痛捂着嘴巴,哎呦一声蹲下身来。连忙又爬到桌子底下,不敢出来。益州几人见了,哈哈大笑道:“嘴上不积德,天上掉石头都不会饶过你的。” 台上就听丰尘答道:“不明显不等于没有。如微恶寒,汗少,苔薄白微黄,脉带紧象等,都是外寒未解之象。此案更是要格外注意外寒,家师有言,不可一见高热,就忽视了外寒的存在,更不可因身热而来判定寒热。至于大解三日未行,但适才我按压并无腹胀或腹痛而拒按等腑实症征,这样情况不可擅用泻下之药。” 袁初朴在旁,闭着眼睛听着丰尘的对答。丰尘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袁初朴双掌一拍,道:“好!妙!这才是医家当有之言啊。难得,太难得了。”不由得站起身来,道:“丰尘小友,我也有一问,你且说说你的看法。小儿受感高热的病机与成人有所差异,那么治法也应有所差异了?” 丰尘微微一揖道:“是的。小儿受感高热多属“寒包热”,若纯用辛温发敌如麻黄汤、荆防败毒散之类,则外寒虽去,而内热复炽;再若纯用辛凉清解桑菊饮、银翘散之类,则外寒留恋,内热亦无出路。而今之案,惟主用辛温配辛寒,开通玄府,清透蕴热,辅以枢转升提,引热外出,佐以酸甘化阴,和营泄热,且先安未受邪之地,才能‘毕其功于一役’。而柴葛解肌汤就与这种法度十分符合,所以此案用此方退小儿受感高热应是有效的,经得起考验的。” 台下众多人听了丰尘这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无不赞叹。就连有些一直反对他的人,都摇了摇头再无反驳之言。鲍晏回头对本支后生道:“你们仔细听着,也记在心间。这不单单是针对此一案,你们要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能把医理用到每个案子里,既要遵循医理又不能死搬硬套。刚才丰尘所述,皆是印证医理,而没有因循守旧。” 南宫劳对身边人道:“若说论医理,我并不服谁。即便是舒州的欧阳先生,益州的鲍会长。可是要说传道,我比欧阳差的太远了。此案其实并不算什么疑难杂症,乃是寻常小儿受感发热,只是迁延日久罢了。可是我们交州的下一代中又哪里有这般人物,能将医理用到信手拈来的程度?我看经此一案,后面的就无需再比了,我必然投丰尘为此次比试之魁”。其余诸子虽然为年轻一辈翘楚,可是必当再需历练多年,才能堪当大任。”身边一位老者,道:“先生对这孩子平价可是太高了,不过木秀于林啊。若是我家晚辈,必然要给他更多警醒之言,而不能褒奖过多。这才能更利于这孩子成长起来,中医的平衡之要用在育人上也是可以的。”南宫劳道:“赵老所言,至允至当。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好东西多着呢。” 台下还在议论纷纷,就听周乾朗声道:“我观此方还有不妥之处,还有一问需你回答。古人创制的柴葛解肌汤,其方由柴胡、葛根、白芷、羌活、生石膏等共十一味药组成,用以代替葛根汤,治疗太阳阳明经病——恶寒渐轻,身热增盛,头痛肢楚,目痛鼻干,心烦不眠,眼眶胀痛等症。我仔细分析该方的药物组成,并不完全符合你刚才所讲的那种法度,你却说完全符合。你的说法有什么根据呢?若是解释得当也罢,若是解释不当,我看此方比其他人开的更差。你们刚才已经让那孩子喝下,若有问题,当将你逐出比试会场。” 台下人一听,顿时炸开了锅。“这有点没道理了吧,怎么解释不通就要逐出会场啊?”。有人插口道:“这药方及服用之法,已经让患儿喝了,这要是出了问题,那可是人命关天啊。”又有人道:“没错没错,如此轻率就让人服药,那不是害人性命吗?”这边有人反驳道:“你们这是一面之词,是不是逐出还要看长老会的决定。退一步说那孩子之前已经服用好多方子,那之前的不都是在害人性命?若是这样,那谁还敢再为医啊?” “周长老,不必着急啊,再说是否逐出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当时让孩子服用药方,你不也是同意的!”竺佑回道。百药千方见周乾气急败坏的样子,甚是不满,道:“你要先等丰尘回答了问题再说。解释的通与不通也要我们长老会评定,也要初朴先生一并参酌。” 周乾见几位长老都在反对自己,只是冷笑一声,道:“那我们拭目以待,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 丰尘沉吟良久,一时没有回答。百药千方对视一眼,心中暗道:‘难道丰尘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台下也是窃窃私语一片,都觉得此问必是难住丰尘。这里面的矛盾那是被周乾抓的很准,问题提的也极是刁钻。 就见丰尘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一片清澈。道:“古今医书所注柴葛解肌汤,大多注重于单味药物的性味功效,而很少从复方的结合、协同所度去理解。小子认为本方配伍高明之处,在于以‘药对’的形式,巧妙地取法五个复方,汲其精华而创制出新的复方。但制方者却含而不露,引而不发。其中:羌活、石膏,辛温配辛寒,师大青龙汤法,发越恋表的风寒,清透内蕴的实热;葛根、白芷,轻清扬散,有升麻葛根汤意,善解阳明肌肉之热;柴胡、黄芩,寓小柴胡汤,旋转少阳枢机,引领邪热外出;桔梗、甘草,即桔梗甘草汤,轻清上浮,盖除胸膈、咽嗌的浮热;白芍、甘草,即芍药甘草汤,酸甘化阴,和营泄肌腠的郁热。究其根本来看,柴葛解肌汤一方,因其取法或浓缩以上五个方子在内,故能同时兼顾外感邪热之表、里和半表半里三个病理,从而发越之、清透之、引领之,直令邪热无所遁形。但又不可死板的套用此方,要深知使用本方时若剂量、加味恰当,煎服得法,最善退小儿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高热,且一般不会热退复热。” 丰尘话音刚落,那患儿母亲一路哭来,口里不停的说道:“我儿他,我儿他。。。。” 竺佑见那妇人哭哭啼啼,心中不由一悸,忙问道:“你家孩子怎么了?” 第八十二章 论夺魁 疫患入城 那妇人只是一味流泪,抽噎着说不出话来。荆州众人一看这个样子,顿时又沸腾起来。“看看,还是捧得高,摔的重吧。看这妇人,估计孩子是没救了。一准是给别人吃错药了,要不怎么会这般伤心。”一人道。 “那是,纸上谈兵有什么用。你看刚给孩子用药就吃出问题来,就算他丰尘说的像花一样,可实际上简直臭不可闻。”这人正是和连弘济一并嘲讽丰尘的一个。 又一个道:“哈哈哈,这下看他怎么说。我现在的心情简直比过年还开心。看他舒州还能猖狂几时,老天爷报应来得好快啊。” “最好死人才好,这才显得他医术高深啊。哈哈哈”几人欢声大笑。 荆州连家一系的,顿时欢声笑语一片。连惠山坐在稍远处,虽然面色依旧,可是看他手捋白须的样子,想必心中也是很是得意。鲍晏冷眼看着这边,不由大声道:“哼,连老会长,你也不约束一下?!就算是丰尘用药有错,你那徒子徒孙也不必如此欢欣鼓舞吧。难道非得死人你们才高兴至斯?你们学医难道就是为了这个?”鲍晏的一通指责,也是应了很多人的想法。适才只是碍着连惠山在医药行的威势,不敢稍有评价。现在有人开了头,顿时反击之声不绝入耳。连惠山知道再不说两句,怕是引起公愤了。指着那几个荆州的后生,佯怒道:“你们几个给老夫闭嘴!到底如何看看再说,少给我丢人。”虽然嘴上是在说那几人,不过几个闹得最欢的反而很是高兴,分明连惠山这是在维护他们。 竺佑耳边听得荆州那边的哄笑四起,心中不由厌恶感大增。怒声道:“好与不好尚无定论,就算有危,你等不去担忧人命关天的大事。反而盼着出事,视人命直如草芥。就这般德行,哪里配为医者?” 连惠山听竺佑呵斥自己的人,顿时老脸一拉,拐杖顿了顿地面。道:“我的弟子由不得别人教训,若是犯错我自会处置。”袁初朴一听连惠山此言,冷眼看了看他。心道:‘连老头已经深陷名利,荆州一系不长久了。’ 还待再起争执,就听那妇人道:“我家孩儿,他不烧了。谢谢各位神医啊,救了我儿一命。”声音虽小,可是在荆州一众人耳中,却是晴天霹雳,生生的在耳边炸响。其他药会观礼的,顿时一片欢呼。那欢呼声似乎是对荆州那些跳梁小丑的嘲讽,也似乎是对刚才心悬在半空焦虑的清扫,更似对不公世道的反击。 袁初朴哈哈大笑,道:“好!!此药对症,且见效极快,也就一个时辰这烧就退下了。我看这些人还又什么话可说。”竺佑几位长老正在一块商议,好似遇到什么矛盾,一直争执不下。竺佑道:“既然请了初朴先生来,那我们委决不下,那就请初朴先生论论。”其他几位有极度赞同的,也有不置可否的。只是开始都有商定,所以也无法出言反驳。 竺佑拉着袁初朴的胳膊,道:“初朴先生,我们商议之事胶着不下,还请先生评断一下。”袁初朴笑道:“什么医案能让九大长老都争议不下了?” 竺佑道:“若是医案,倒也无需这般为难了。你先听听再说。” 竺佑将袁初朴拉过来,对其他几位道:“我看还是将我们所论的事情,请初朴先生评断评断。” 交州的一位长老道:“初朴先生,这个提议是我们先提出的。虽然目前只有两个医案,但是舒州的丰尘,已经脱颖而出。我看下面无需再比,这次比试丰尘夺魁。” 周乾顿时就反驳道:“第一轮我看荆州的连弘济,还有北方陈家的陈思补也并不比这个丰尘差。就算这个第二轮他稍有领先,就靠两轮就提前确定谁夺魁。太轻率了,也不能服众,我坚决反对。”荆州另外两位也一同附和,反对现在就决定丰尘夺魁。 百药道:“丰尘是我舒州的,既然交州提议丰尘夺魁。我二人不便评述,以免落了偏袒之嫌。”竺佑道:“千百二老,你们为人公正,我竺佑身添主持,也只有弃权。” 益州的一位道:“竺佑乃我益州长老,不过我觉得要论医术,丰尘确实已经远远超出别人。再比也是多余,何须多此一举。” 袁初朴一听,原来是争执夺魁之事。心道:‘即便再来几轮,依丰尘的医术那也是第一。交州提的意见并无大错,不过现在终止就赛两轮的确少了点。即便夺魁也是要出现诸多议论,不如再来一轮,塞住这悠悠之口。’心中有了定论,道:“目前丰尘确实表现的很出色啊,就赛两场,这美酒才刚喝开。我就做个和事佬吧,再赛一轮,若是丰尘依旧领先则算是夺魁。你们看如何啊?” 几位长老相顾而视,虽然都没达成自己目的。不过也算是折中之法,彼此迁就,都点了点头。竺佑道:“既然大家都达成一致,那就再赛一轮!” 袁初朴道:“我提个意见,你们参酌一下。连着两天了,几个后生们都是绷的太紧,不如今日且让他们出来走走,放松一下。明日再赛如何?” 竺佑道:“甚好,甚好。我们也下去转转,若有好的案子,我们也可多多参与一下。这样的义诊,以后各地也可自己搞一搞,当真是好事。”长老席对这个提议皆是赞同,周乾更是大感高兴,借这个空闲可以商议一下对策。 丰尘得了空闲,正准备去找洛琬儿,可四下看了一圈,也没见到。甚至连尉子书和项琦澜也没见到。心中不但念着城外的欧阳德处理瘟疫之事,还担心洛琬儿遇到赵寒一众,心下不由的担心起来。柳如依等人也从偏殿出来,交州益州的几位看到丰尘眼神不由露出钦佩之色。虽未交谈,可是远远的一拱手,丰尘也是微笑示意。扬州的黄文隆倒是与丰尘因为同属一州,快步过来笑道:“真是难得,没想到丰尘老弟医术精湛至斯。我是甘拜下风了,刚才两个案子,我听说之后只有四个字形容啊,五体投地。”丰尘道:“黄兄,过誉了。”黄文隆,摆了摆手道:“过誉?你看看那些长老,恐怕溢美之词更胜于我哦。好了好了,这次扬州夺得头筹就看丰尘老弟了,我这两天比背医书还累,去转转散散心了。” 柳如依站在不远处,好多后生想去上前打个招呼。可是一见她冷若冰霜的样子,不由的又打了退堂鼓。柳如依轻声唤道:“丰尘,你过来下,我有话与你说。” 丰尘听见招呼,走了过去。柳如依轻轻的顺了一下垂下的一丝头发,展颜一笑,道:“丰尘,真没想到你的医术已经到了这般成就。”柳如依这展颜的微笑,也不知拨动了多少年轻一辈的心弦。 “冰山美人原来笑起来这般美啊。众芳摇落独暄妍,唉,这份清孤,这份暗香。”交州的一位参加比试的后生摇头叹息道。 另一人拍了拍他肩膀,道:“算了吧,别做他想了。待你医术也能震惊四座的时候,或许也会遇到这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时候哦。”两人一路叹息而去 丰尘摇了摇头,道:“唉,现在城外数万灾民,大灾大疫将起,心里着实放心不下欧阳先生。这个比试,本就是几州药会的权衡之计,若是真能起到作用那才不负这么多同行群集舒州。” 柳如依听丰尘所说,虽然句句在理。总觉得心中期待的回答丝毫没有,心中暗自低惆。又听丰尘道:“走,随我四处转转。”柳如依微微颔首跟随其后,恰似邻家女子乖巧听话,哪里还有一分冰封千里的彻骨。 智云上人和储相言按着赵寒的意思来到药王庙,储相言道:“上人,按小王子的话,这舒州药会里难道还有高手?周乾的底子我们多少知道一点,能断了他的传音,这水平恐怕也不比我俩差到哪里了。”智云上人道:“差到哪里?若是高过我俩,又怎么办?这差事恐怕不那么好当。”储相言道:“我们且四下看看,若是没有发现什么,回去复命就是。省的又遇到什么事情。这舒州对我来说就是个不祥之地。”储相言甚怕再遇到谦和二老,这两个人杂七杂八浑不讲理,一身功夫又高过自己许多,着实不敢相惹。智云上人笑道:“这还不好办,褚先生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息一会,待会回去就说没看见。总之那个周乾说的,也是捕风捉影。就算我们无功而返,小王子也不会责怪你我的。”储相言哈哈一笑,道:“上人说的甚是,那咱们就去寻个僻静所在?”两人转了一圈,发现偏殿之侧有个小道甚是幽静,小道一侧院墙内种了好多竹子,竹子生长的密集粗壮,竹稍上竹叶甚是浓密,累的竹枝弯伏。浓荫似盖,探过院墙倒将整条小巷遮蔽起来。两人刚迈步进去,顿觉暑气消散。一阵微风吹过声如古琴,余韵悠长。 储相言叹道:“这还真是个好去处,后院定是别有洞天。” 两人说笑着穿过小巷,迎面就看见一阁楼,正中有匾,上书‘杏林堂’,堂前栽着银杏树,正值夏日,绿叶繁盛,阳光透过绿叶,地上照的星星点点。庭院内还有一座十多米高的假山缜润如珪瓒,棱锐如剑戟,不知几许年代了。假山下荷池曲径,小桥流水。小桥依势而建,逶迤曲折。环池绿树红花,相映成趣。小院内亭台楼阁,精致巧夺,却是另一般世界! 智云上人道:“褚先生,你还别说,这些个郎中真是会享受。一个药王庙也有这般所在,倒是出乎老衲的意料之外了。” 两人正在惊叹这小院的别致雅趣,就见从‘杏林堂’里走出三人。储相言眼神一缩,全身顿时蓄势待发。再看智云上人,双手结印,凝神御敌之状。原来‘杏林堂’内走出的正是左丘玄、虞丘少和雷青羽三人。储相言心中叫屈,暗道:‘太他妈的倒霉了,还说找个清静所在。谦和二老没碰到,却是遇到了太虚宫的人,这下可真要清静了。’ 左丘玄见二人如临大敌,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褚先生,智云上人。二位这般姿势迎接贫道三人,是不是有点显得太过庄重了?”虞丘少听师兄取笑二人,和雷青羽微笑站在一旁。 智云上人冷声道:“左真人,别来无恙。你是江湖之人,有些事情你还是少掺和的好。免得惹来事端,你收拾不了。” 左丘玄淡淡的的道:“药会大典,百年难遇。当世杏林高手,云集舒州。我素来仰慕救死扶伤之人,今日得闲,我师兄弟携弟子,来逛逛这杏林堂难道也叫掺和?上人也是方外之人,你若不在事中,又何必让我等回避?” 智云上人辩驳不过,顿时弄了个张口结舌,一时恼羞成怒,喝道:“少逞口舌石之利,看掌!”就见智云上人两指相捻,红色僧袍鼓动生风。此印原意取的是佛向一切众生说法,随缘度化,不择对象,不分贵贱。不过智云上人所修密宗小乘大手印之法,或许相传有误,或许领悟不得其法。虽然有了无所区分的味道,一掌倒是将面前三人全都罩了进去。毫无佛祖普洒甘露法雨,滋润众生心田的境界。倒似外域魔僧,狰狞可怖吞噬生灵的样子。左丘玄并未因智云上人这一掌来的猛烈而稍有动身,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拳击出。智云上人借着掌势飞身而上,迎着左丘玄一拳过去。可人道半途忽然瞳孔一缩,自己刚才一掌不但消弭无形。而眼前那毫无花哨的一拳,却霎时间幻化万端。或平扫、或横击;似降魔之杵,如定海神针;又如漫天星辰,又像皓月当空。此一拳才是包含周身六合,却又雷电劈空。虞丘少心中一惊,暗道:‘道一拳!!’。雷青羽功力尚浅,还看不出左丘玄这一拳的玄妙之处。这正是左丘玄在天量后山,乾真子那夜传道所授的道一拳法。智云上人现在如同身在旋涡,满眼皆是拳影。不知如何躲避,奋起精神,又是一个降魔印拍出。此印一出,理应如引大地之力,证无上佛法。可惜智云上人之降魔印,似是而非。威势倒是不减,可是在左丘玄的道一拳法中,那化一为三,三生万物的意境中,顿时印力飞散。那拳风,轻柔柔的击中了智云上人。拳风刚至,如暖风拂面。智云上人知道越是这般,越是厉害。大手印中防御之力最强的与愿印瞬间结出,可越是运起内力抵御那着身之力越发汹涌,看似温和实际却是倒海翻江。左丘玄这一拳并未全力施为,智云上人被逼的连连后退,这才堪堪站稳。心中砰砰直跳,总觉得自己尚有余力,可是怎么都发挥不出。储相言见状,知道若是让左丘玄身边那人也一并出手,雷霆一击之下智云上人抵敌不过。两人腾出手来对付自己,恐怕境遇更糟。不如先行出手,寻机再撤为妙。储相言急速飞身上前,出手就是自己最为得意截脉散手中的狠招。一招截镫留鞭顺着虞丘少的脖颈而去,此招取的是挽留惜别的意思。到了储相言手中,却是要取人性命,而截留魂魄的意境。若是被此招击中,脖颈处的经脉寸断,死状极惨。虞丘少稍稍后撤半步,右手一掌风起云涌。掌力如洪水漫堤,源源不绝。储相言见虞丘少掌力不俗,变招极快,顿时矮身而上,双手急速划出,如斩似切。倒是将虞丘少的掌风横截数段,顿时没了威胁。虞丘少暗道一声‘好!’,这分明就是武学中的横劲竖截的义理,倒是被这般用险给破了。虞丘少久未与敌如此酣畅交手,倒是心情大快。绵风掌,外柔内刚,却是被他使的越发缓慢粘滞。储相言每出一招,却如在淤泥中搏杀,极是消耗内力。 雷青羽见虞丘少这般使绵风掌,心中浑然不解。不是一直说要快敌一步,怎么六师叔这绵风掌却比往日所练慢了许多。既然是绵风,那要取轻灵之意,怎么却似小儿吃的糖稀一般,那股粘滞之劲自己从未体味过。十数招一过,两边高下已经分出。智云上人根本不能欺进寸步,而左丘玄翻来覆去就是那一拳。不过在智云上人眼中,却是千变化万,吃尽苦头。明明看左丘玄是击其一点,而到身边却是周身上下无所不包。或是见他一拳之力如云漫卷,着身却是如同钻头,直指一点。智云上人是上蹿下跳的躲避,手上大手印不停结印,应付的狼狈不堪。而储相言却是后背汗水淋漓,内力也是催化到极致。表象上和虞丘少比拼的难分上下,外行眼中似乎还是储相言招招强攻,胜了一筹。可自己却是知道,对方明明是好整以暇,自己已经全力而为。知道若是不找个台阶下,这次怕是难讨得好了,边出手边道:“太虚绝学,果然如天下传闻。二位真人可否罢手,容我一言。” 虞丘少,道:“你且收手,我自不为难与你。” 储相言翻身后退,单手背在身后,看似闲庭信步颇为潇洒。若是从身后看去,他负在身后的左手因用力过剧,微微的颤抖不已。道:“上人,你也罢手。左真人恐怕又有大的进益,我等既然无深仇大恨,何必这般一决生死。”智云上人这会求之不得,连连拍出两个手印,这才急急的退出。再看左丘玄脚步未动半分,挥洒自如得意。四人都是江湖好手,内力也是各有特色。内力震的杏林堂前的几株高大的银杏树树叶纷纷,四人虽然罢手,那飘飘落叶依旧飘洒而下,倒也别致的很。 储相言略显尴尬的道:“不知与我交手的是哪位真人?” 虞丘少道:“不敢,贫道虞丘少。” 储相言内息调匀,一拱手道:“原来是长谷子,虞真人。失敬失敬,不打不相识啊。我等素来敬仰太虚绝学,虽与左真人之前稍有冲突,可话摆到明面上讲也并无什么深仇大恨的。” 左丘玄见储相言服软,也不好追究下去,道:“褚先生,智云上人。今日暂且如此,不过贫道有话在先,若是有违正义,我等也不会就此罢手的。” 储相言和一拱手,道:“好,是非曲直日后再论,今日就此别过,大家好自为之。”说罢和智云上人急急的退出了杏林堂。 左丘玄冲虞丘少微微一笑道:“六师弟,你现在举轻若重,这境界可又上了一分啊。”虞丘少笑道:“哈哈,那如何比的过四师兄的道一拳法啊。”两人看着满园落叶,假山清池。如此轻松胜过智云上人和储相言,心中畅快,相视大笑。 丰尘和柳如依正在药王庙四处看看,丰尘刚待暂别柳如依去寻洛琬儿。就听耳边隐隐有人说:“怪哉怪哉,一日看了四五个头痛的人,这是什么毛病。” 丰尘忽然停步,转身过来。拨开人群,问道:“你说什么?劳烦再说一遍。” 那人见是比试中大显医道的丰尘,道:“怪了,这一天,看了几个头疼的病人。有两个还是一家人。这舒州也风行头痛不成?!” 丰尘心中大骇,转身对柳如依道:“告你家三爷爷,请他转告千百二老。就说瘟疫已经流传进城,尽快分开医治,否则要出大事。我这就赶往城外,去寻欧阳先生。此事不可耽误,你速去告知。”丰尘说完毫不停步,几个闪身都已经飘出好远。待得柳如依反应过来,已经不见丰尘人影。 第八十三章 现人性 有朋远来 柳如依定了定神,转身去舒州药会所在的义诊的地点。柳放铭也刚到不久,正在给一名老者搭脉,稍作沉吟,提笔刷刷的写了一付方子。道:“你按此方抓药,有个三五剂当可无碍了。”柳如依走进,套着柳放铭耳边轻声道:“三爷爷,丰尘让您转告千百二老说瘟疫已经传染道城内了,他去城外寻欧阳先生去了。”柳放铭心头一惊,忽的站起身来。把柳如依拉到要一处人少的地方,低声道:“此言当真?你们是如何确定瘟疫流入舒州了”。 柳如依道:“刚才又几个义诊的点,都说一天看了好多头疼的案子。有的还是一家大人孩子都一并头痛,丰尘依此断定瘟疫已经进城。”柳放铭皱着眉头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的在念叨:“头痛如劈,却是瘟疫的征兆之一啊。不过还不能确定,丫头你随爷爷来。” 两人来到舒州的义诊点,柳放铭问道:“今天你们都看了些什么案子啊?有没有什么疑难杂症的?” 其中一人道:“柳三爷,今天其实还真没什么疑难杂症的。无非是恶寒发烧的、头疼脑热,上吐下泻的毛病。”柳放铭一听,厉声道:“你说什么?!!!”那人见柳放铭问的严厉,生怕自己说错了。结巴道:“是啊,就。。就。。。就是些恶寒头痛的多了些,再不就是又吐又拉的。这。。这没错啊。” 柳放铭又问道:“那都是些什么人来看得?”那人道:“也没什么,男女老少都有,还有些两口一块来的,这都是些小毛病啊。” 柳放铭心中已经断定丰尘所说没错,这还只是舒州一个义诊的点。想来其他的义诊之处也有不少类似病案,这要算下来,染疾之人不在少数。转头对柳如依道:“如依啊,你现在就回安顺堂,按着欧阳先生上次说的准备四逆汤和清瘟败毒汤的方子准备药材。看看柜面上还有多少可动的银子,去多备点药材,以备赈灾之用。你让管家在家里多多准备米面啥的,通知家人近期少出门。出门也要湿巾遮面,以免染疾。我这就去找千百二老。” 柳放铭急匆匆的去了台前,隔着老远就喊:“千老,百老,快!我有要事与你们说。” 百药千方笑道:“柳家三爷啊,你这么大岁数,鬼急慌忙的干什么啊。”柳放铭快步走进,拉着两人胳膊,拽到一边道:“没时间跟你们扯了,出大事了。”百药千方见柳放铭如此知道此事不小,眼前大事无非两件,一是药会比试,一是瘟疫之事。比试现在倒是略显轻松。问道:“何事?莫不是关乎城外流疫之事?”柳放铭道:“正是,刚才丰尘让我家如依丫头传话,说瘟疫已经流进舒州。我问了下舒州义诊的点,果然今天已经有不少人有了症状。我断定,瘟疫定是已经流传进城了。” 千方,道:“不好,这些病人如何区分,病重的如何安置。药材现在城外都已经不够了,如何是好。” 百药道:“去请几州的会长,长老共同商议一下吧。”千方唤来几个舒州药会的,道:“去请一下几州药会的会长长老,就说有要事相商。官家不救,我们作为药会的要去救生灵百姓。” 说话间,除了连惠山和周乾,几州药会的会长和一众长老都已经来了。鲍晏性子最急,人未到声先到:“千老,百老什么大事啊,把我们都叫来了?” 百药道:“劳烦各位了,有件大事需和大家商量一下。” 竺佑道:“我们还分什么彼此,直接说吧。” 千方接口道:“诸位还记得欧阳先生说的,舒州城外难民闹瘟疫的事情吧。” 南宫劳,道:“怎么灾情有变?” 白药道皱眉道:“城外灾情,本就日益严重。最可怕的是现在瘟疫经流进城了!诸位可曾发现,今天患者里是不是恶寒发烧,上吐下泻,头痛如劈者越来越多” 鲍晏心中一揪,道:“哎呀,我怎这么粗心,今天刚一会,我已经看到两个来医治头疼的病患了。”南宫劳和身边几位交州的长老对视一眼,一个个眼中透出浓浓的惧意。南宫劳问话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莫不是我们这边也有类似病案?”几个长老道:“不少!” 柳放铭面色阴沉,道:“此事已经发生,恐怕难以回避了,按此情况。城区瘟疫尚属开端,虽然染疾者不少,不过还未到重症之时。” 荆州的一名长老道:“唉,按你们说这瘟疫已经无可阻挡了?这事。。。。” 其他众人都看向荆州的这一位长老。就见他一直委决不下,沉吟良久,道:“这事还得我家连老会长决断。不过,无论城里城外只要有用得着在下的,我绝不推辞。” 百药道:“好,不愧是我医药行的。那就拜托诸位,能就近调集药材援手的,多的不嫌多,少的不嫌少。拜托各位了。”说罢团团一揖。 南宫劳忽然插口道:“唉,百老说实话,那日欧阳先生说了,我们已经着手调集药材。可是附近几个府郡的分会说是早几日接到官家的通知,四逆汤和清瘟败毒汤的药材已经被收了八九成。我现在就算分会里面有,也是所剩无几了。” 百药听完,顿时委顿的坐在身后的长凳上,呢喃道:“这这这。。。。难道天要降此大难到我舒州?!”想到每日里孩子的嬉闹,各家各户忙活生计的身影,哪怕是路边拌嘴吵架都是那么历历在目。可眼下,要不了多久这骨肉分别,人间地狱的一幕就要降临舒州了。不由老泪纵横,颤抖而不能自已。众人见百药如此,可谁又不是一般心情。 竺佑道:“各位,我提议明日药会大典继续。当日决出总会长,领着大家共同面对这灾祸。四海名医皆在舒州,各地药商也来了不少。我就不信,这般还能让这瘟疫如此荼毒人间!” 鲍晏道:“竺长老此言极是,我鲍晏决心带着益州同行,一同抗灾。”其他各州也是愿意勠力同心,倒是让刚才颓然之气一扫而空。南宫劳道:“我这就去动员我交州的人,为医者此时不站出来,还待何时!!”百药千方和柳放铭感动的无以言表,只是眼含热泪拱手作揖。 “砰”,一个茶盏摔的粉碎。储相言和智云上人还从未见过赵寒这般暴怒。“该死的,太虚宫是铁了心要和我大赵作对?”一个转身,问道:“褚先生,你确定我们路口遇到的另一人也是五子之一?” 储相言道:“确实,那人乃是五子之末的长谷子虞丘少。”赵寒冷声道:“你与他交手,他手底下如何?”储相言刚待答话。智云上人插口道:“这个虞丘少功力远不如左丘玄,褚先生还是占了上风的。”智云上人这是要说出自己不敌左丘玄,那是因为左丘玄功力深厚,自己败的不冤枉。赵寒一听,心中也是暗自权衡,盘算着万一动起手来。自己这一方,能不能拿下太虚宫这两大高手。上次交手,虽然被人下药,导致尿急。可是己方三人,自己加上储相言和乌青剑。交手时三人也并未立时就能击败左丘玄,现在又多了个虞丘少。虽然自己这方似乎略占优势,可是天知道太虚五子是不是还有没现身的。赵寒掐着指头算了算,师父慕容曦应该这两日到舒州了,可是还是没有消息。若是师父来了,那这次断他太虚宫几根指头也不成问题,看他太虚宫还叫唤什么太虚五子。 转头问道:“连会长,这次比试如何了?” 连惠山,道:“这个,这个。好像还是遇到了一点波折!”将这一日的比试大略的说了说,又将药会定夺的比试方法,又向赵寒解释了一通。 赵寒冷声道:“你们连家在我大赵一共开了十二家分号,豫、兖、并、冀、司隶五洲之地皆有连记,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为我大赵百姓寻医问药提供了方便,也是立了功的,很好啊!”赵寒嘴上夸赞连惠山,治病救人。其实是在警告他若是此事有误,连家在赵国的生意恐怕开不下去了。连惠山只道自己这几年辗转换人改名的,在北边开了这十几家铺子,那真是日进斗金。本以为本地荆州的都没几个知道,赵国人就算知晓也不会全部搞明白。没想到自己所有的老底,赵寒了解的清清楚楚。连惠山额头上顿时冒出细细的汗珠,心下突突直跳。自家的产业现在北边的收益早就超过荆州本地了,这要是被连根拔起,那就是损失了一个取之不竭的金矿啊。没了这些巨资撑着,连家在荆州药会地位也是要下降不少的。 连惠山谄笑道:“公子,老朽这几年为了并会也是马不停蹄。天晓得这还能出这么个异类,不信您问问周长老。”赵寒知道周乾是不会瞒他,眼睛看着周乾。 周乾见赵寒,那可是行的臣下之礼。躬身行礼道:“小王子,这个丰尘确如连会长所言,我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在医理用药上能有这般天赋。年轻一辈里恐怕没有对手,就算是放到老一辈里,也不会逊色各大要药会长老的水平。这次比试,我们必须要留下后手了。” 赵寒冷眼看着连惠山、陈闻仑还有周乾,一时沉默无语。这三人心中突突直跳,自己的身家性命可现在全寄在眼前这人身上了。 赵寒道:“若是此人夺了头魁,你们看该当如何?”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赵寒又道:“若都是指望你们,恐怕这次就要给别人做嫁衣了。城令周泰已经安排人,将欧阳德给除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这个什么德济堂。若是这孩子夺魁,则总会长之职将花落扬州。你们尽快安排个有点名望的落户扬州,以便掌控药会。”连惠山一听,欧阳德已经被除了,顿时感觉自己脖颈一凉。 周乾道:“那丰尘这孩子呢?” 赵寒道:“他这两天风头太劲,不好动手。斩草不除根怎么行,待比试完的,一并除掉以绝后患。” 连惠山笑道:“这样甚好,年纪这般就有这等医术,虽然可惜了。不过,为了大局,只有牺牲这个娃娃了。死了几年也就没人再记得这事了。不过最好将思补转至我荆州药会更为便利些。”此人一生以悬壶济世为标榜,可是真要遇到银子了,那也是谈不上什么治病救人了。不但是争银抢金,甚至要谋财害命。 赵寒道:“既然明日就可决出高下,那你们要做好万全之策。我这边去找徐贤和周泰,明日就算来硬的也要把这个总会长的牌位拿下来。退一万步,就算落在那孩子手上,会长也不是又这孩子来当的。只要总会长这个牌子在手上,那以后行事就方便多了。” 丰尘到城外,正巧碰见第一次见面的孙伍长。丰尘遥遥的招了招手,那孙伍长纵马过来,马尚未停,人已经跃身马下。一拱手笑道:“哈哈,小哥有日子没见了。今日怎么出城来了?” 丰尘笑道:“孙大哥,我来寻我家先生。” 那孙伍长道:“哦,欧阳先生啊,你随我走。他在重疫区呢,我们寻常人等不得入内。这些日子,若不是欧阳先生,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这他妈的瘟疫,比上战场厮杀来得更可怕。”两人单骑,也就一忽儿就到了。 孙伍长手一指,道:“越过这道深沟,对面就是重疫区了。”丰尘取出随身带的湿巾,扎住口鼻,道:“多谢孙大哥,我这就过去。”孙伍长道:“我来打旗语,让他们放吊桥。”话音未落,就看丰尘腾身而起。“我有要事需告知我家先生,先行一步了。”空中一个轻轻转折,朝孙伍长一抱拳。话音传到孙伍长耳中时,人已经快速的飞掠而去。孙伍长瞪着眼睛,心中暗道:‘我的天,原来这小哥也是身怀绝技的啊。’ 重疫区,连排的搭了几十个席棚子。里面躺着的皆是些已经已经病体离支的灾民,一个个眼窝深陷,面部潮红。有的呻吟之声不绝,有的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处,还有的已经出气多而进气少了。丰尘知道若是救助不力要不了多久,舒州城内就是和这城外一般光景。席棚内一个瘦削身影,带着几个伙计穿梭忙碌。丰尘一看便知那是欧阳德,飞身过去。欧阳德正在给一个病患搭脉,丰尘站在身后,轻声道:“先生!” 欧阳德转过身来,看见丰尘站在棚外。自从前日被掠走,又看着越来多的病号,心中焦急苦闷。忽然看见丰尘,心中一热,眼眶倒是红了。略带颤声道:“丰尘,你怎么来了?这几日不是在比试吗?比试的怎么样?这重疫区,你不该来啊。”欧阳德,一股脑的把想问的都说不来了。丰尘回到:“比试还好,不过今日城内忽然发现好多发热头痛的,又的还一家几口同时得病。估计瘟疫已经流进城了,我已经托柳三爷去告诉千百二老了。事关重大,这才急急赶来告诉先生。” 欧阳德一听,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叹道:“唉,天要亡我舒州啊。。。” 丰尘道:“先生,我今日就陪着先生,打打下手了。” 欧阳德道:“也好,目下人手奇缺,你来了也可帮我主持一方。我走前已经嘱咐了千百二老,万一城内染上瘟疫,该当如何。有他们和柳三爷在,前期不会出大事的。再说夺不夺这个会长不是大事,救助人命才是第一等的要务。现在金将军安排将士,已经将伏龙胆烧制许多,足够应用了。唯缺药材和最关键的陈芥菜卤。” 耳边听的,吊桥吱扭吱扭的放下来。一兵丁飞奔而至“报,欧阳先生!将军请您去大帐,有要事!!” 欧阳德这些时日下来,已经知道金焰的性格。这般急报,定是有极重要的事情。道:“丰尘,走随我去趟大帐。” 出了重疫区,丰尘和欧阳德共乘一骑,飞马来至大帐。丰尘扶欧阳德下马,进了大帐。金焰一看丰尘来了,更是高兴。大笑道:“好!少帅来了。今晚别走了,陪我喝几杯。” 丰尘道:“金大哥,上次不是说了不叫这个称呼,显得生分了。你就叫我丰尘就行。” 金焰一拍脑袋,道:“好好,倒是做哥哥的矫情了。来,老弟,欧阳先生快坐。” 金焰道:“欧阳先生,你知道上次绑你欲杀人灭口的是什么人吗?” 丰尘一紧张,问道:“金大哥,先生。怎么回事?”一旁的云德先生把那晚的事情,稍作叙述。丰尘听得心中暗惊,这要是其中一个环节稍有差池,欧阳先生这会早就命归九泉了。 欧阳德问道:“金将军,云德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欲加害在下?” 金焰冷笑道:“恐怕你想不到。想加害你的人便是舒州城令周泰!!这几个狗贼,倒也是知道厉害,开始还不肯张嘴,东拉西扯的。我把他们牙一颗颗的生生拔了不少,这才吃痛不起,招了出来。” 欧阳德和丰尘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没想到周泰居然这般心狠。丰尘稍作一回想,道:“金大哥,恐怕这里面还有北边赵国的影子。” 金焰一生最是痛恨的便是羯赵的残虐,一听里面有羯赵的事情,顿时怒火冲天。云德先生也是眼光冷厉,沉默不语。丰尘将那晚去舒州府衙,藏在匾额之后的事情一说。金焰唬的站起来,抽出腰刀,喝道:“他娘的,老子们在前线杀敌,浴血抗羯。这混账居然敢串通投敌,给我点一队兵马,今天我就屠了这个狗官全家!” 云德先生道:“将军莫急,杀朝廷命官不是小事。我们现在手上人证物证都有,待得太尉大人到了,再请示下。现在还有一事,需当急办。这个周泰还有背后的徐贤,必然不会放过欧阳先生一家。需点足一队兵马,潜身进城,以便维护欧阳先生一家老小。” 金焰道:“云德先生,你看谁去合适?”云德先生道:“人虽不多,可事情不小。万一要我大军进城维护局面,里面有个得力的人才行。我看右偏将向恍最是合适,不知将军意下如何?”金焰道:“想我右翊铁骑卫,乃我朝五卫之一。也是唯一一个在外征战的,没想到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藏着这两个巨奸。就让向恍去,领两百铁卫乔装进城,潜藏德济堂周围。遇到前来伤害欧阳先生家小的,一体锁拿。再告诉他们进城只是维护欧阳先生家小,如有滥杀无辜者,按军法格杀勿论!”欧阳德起身,拱手行礼,道:“谢金将军,云德先生!” 话音刚落,一名兵弁飞奔进帐。“报。。。。。禀将军,东十里,西十里,皆是烟尘四起。疑有战马前行,但速度甚慢。前已前出打探。”一名斥候来报。 金焰哈哈大笑。道:“好,欧阳先生,你等的东西到了!!” “报。。。。。禀将军,我军两翼有大队牛车,有一路牛车所运都是大酒缸。”又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金焰命道:“快,给我大开营门,中军列队。各将官与我出营门迎接!”话音刚落营内吹角之声不断。只听脚步声“腾腾”,不一会已经列队完毕。金焰道:“丰尘老弟,欧阳先生,走我们去迎接你们的一位熟人。”云德先生捋须微笑。丰尘和欧阳德,随着金焰走出营门。铁骑卫一众将领,营门两边站好,只如一根根铁桩一般。不一会,前方十余骑奔马映入眼帘,中间一匹黄膘骏马,昂首阔步,体健身舒,一身鞍具也是高贵不俗。丰尘眼里极佳,道:“先生,中间那马上的是崔先生!!” 欧阳德刚想高声打招呼,耳边哗啦啦一阵革甲声响。金焰率众将官,单膝拄地,大声道:“属下见过太尉大人!!!”欧阳德耳边听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都不知该当如何站立了。 第八十四章 药材齐 天降神兵 马上那人正是欧阳德与丰尘在城外遇到的崔先生,也正是当今大周朝的三公之一,太尉崔宰。飞马转瞬即至,崔宰虽贵为三公,可毫没有要八抬大轿的阵势。虽身居高位,可也是经过战阵的,勒马下马一气呵成。金焰迎上前去,道:“末将见过崔大人!”崔宰依旧一副清冷模样,单手虚抬,道:“众将士辛苦!” 金焰知道崔宰的性子,笑道:“让崔大人骑马来,真是委屈您大驾了啊。” 崔宰扬起马鞭,作势虚打。冷声训斥道:“就是你这嘴巴不好。若不是你如此,这些年积累的战功,四征将军之一必是有你一个啊。” 金焰摸了摸颌下胡须,呵呵一笑。崔宰道:“现在舒州左近,瘟疫四起,如同作战。现在就要以前线的时间来度量了,场面上的那些虚务不必讲究。” 崔宰刚行两步,就见欧阳德和丰尘站在一边。快走了几步到跟前,笑道:“欧阳先生,这位小哥。这些时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欧阳德有点手足无措,道:“崔先生。。。不不,崔大人,这。。这。草民实在不知您就是,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崔宰道:“先生心怀苍生,我心生敬佩。以一人之力抗如此大灾,本属不易。能置自己性命于外,更是难能可贵。我大周若是多些如先生一般的血性之人,也不至于半壁江山沦陷。” 欧阳德,连连摆手道:“大人过誉了,在下只是做了一个医者当做之事,如此评价草民,愧不敢当啊。”崔宰笑了笑,指着丰尘道:“这位小哥,上次听你家先生说要参加比试。不知比试的结果如何啊?”丰尘道:“承蒙大人惦记,比试尚未结束。先生说过现在瘟疫之事大于一切,城里城外危如累卵。小子今天来就是来协助我家先生的。” 崔宰何等人物,仅是从只言片语间便是知道要害,问道:“城里也有疫情了?” 欧阳德,道:“正是,今日丰尘急急来城外就是告诉我。舒州城内义诊时,已经发现多起。虽疫情还不如城外严重,但是一旦发展起来,那也是野火燎原的。” 崔宰皱眉不语,向金焰招了招了手,一行人直奔大帐。几人刚到大帐,金焰轻轻拉了下崔宰的衣袖,道:“大人,这边说话。有个人需要跟您再说一下。” 崔宰道:“何事需要这般隐蔽?什么人?” 金焰指了指丰尘道:“大人,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崔宰道:“知道啊,这孩子是那欧阳先生的弟子。” 金焰道:“他不但是这先生的弟子,还是常大帅的义子!” 崔宰忽然抬头,眼睛紧紧的盯着金焰,沉声道:“你可当真!!车骑将军现在还在人世?” 金焰道:“千真万确,丰尘那一身功夫是瞒不了人的。”崔宰缓缓转过头,凝神看着丰尘。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中却是滔天巨浪。不由暗想,还是天不亡我大周。若是车骑将军还能率军御敌,我大周至少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金焰道:“大人,还有一事需要禀报与您,这事我不敢擅作主张。”随即将丰尘如何偷听道徐贤周泰勾结赵国王子的事情一一道来。城令周泰如何安排衙兵,欲杀欧阳德而不得的事说了一遍。崔宰听完半晌不语,只是脸色阴沉如水,沉声道:“此事不可再传,这孩子要护卫妥当。连同那位欧阳先生一家也要护得平安,金焰此事就交给你了。”金焰道:“大人,已经安排一队人马,右偏将向恍领着便衣进城潜于欧阳先生的德济堂附近,以防不测。丰尘他那个身手,不是武林高手,怕是没人伤的了他的。” 一会车轮声吱吱扭扭的传来,大营中涌进几十辆大车。各有不同,有牛车有骡马车。显是事出紧急,临时从民间征用而来。欧阳德一生泡在医药行里,那股药香是再熟悉不过的。拉着丰尘急急的跑到帐外,来到一辆大车旁拆开袋口。抓了一把在手,颤抖的道:“这是黄连啊。”又跑到另一辆大车旁,连麻袋都不打开了,闻着药香道:“防风。。嗯这个是荆芥。。。唔这是青黛啊。好好好!!!这许多药材,足够足够用了。”丰尘在另一边大声道:“先生,这里是四逆汤的药材,附子、干姜和炙甘草。好多啊!!”欧阳德激动的眼含热泪,崔宰和金焰站在营帐口看着欧阳德如此也是心生感慨。不一会又是一队车马进了辕门,车上运的是一口口大缸。欧阳德本是个性子沉稳的人,可是见到这些大缸慌不迭的跑了过去。大声喊道:“丰尘,快来,快来。” 丰尘过来问道:“先生,怎么了?” 欧阳德颤声道:“这。。。这。。这是陈芥菜卤啊!!” 欧阳德拉着丰尘来到营门,痛哭道:“崔大人,若没有崔大人,这城内外数万百姓,恐怕十不存一。欧阳德叩谢崔大人。”说话就要跪下磕头。崔宰单手托起欧阳德,道:“先生不必如此,若没有先生如此忧国忧民之心,如此妙手回春的医术。即便我身居庙堂之上,也是只是束手无策的。先生快快收了悲声,现人手齐备,药材已足,你尽快着手安排救治。此事十万火急,不可拖延。” 舒州城内,周泰正和徐贤在徐天雄的院子里喝茶。周泰从袖中拿出一张五万两的银票递了过去,道:“府君,崔大人已任太尉,兼领扬州刺史。可是纵观我朝,从无太尉兼任一州刺史一职之史。一旦崔太尉卸去刺史一职,那扬州刺史一职出缺,府君当早做谋划啊。这其间所使度支必然不小,这些许银两还望府君收下。”徐贤点了点头,道:“嗯,你费心了。若大事可成,我必然不会忘记。” 这时徐府院子来报,道:“周大人,衙门上有人来,说有要是禀报。” 徐贤喝道:“既知道是衙门来人,你们阻拦作甚?以后再遇府衙来人,直接叫他们进来!!”徐府下人知道这可是府里老爷的亲爹,一脸胆怯战战兢兢的退回去。心里不由暗骂:‘老东西,上次看你父子俩拉的那个熊样,摆什么抽架子。’一路腹诽而去。不一会周泰身边的笔帖式哈着腰进来,打了个千道:“见过两位大人。”周泰道:“说吧,什么事?” 那笔帖式道:“今儿个风闻到一件事。这个舒州药会,散布瘟疫进城的事。说凡是头疼脑热的尽快来义诊。若是卧病不起的,药会安排郎中上门。大人,你看这事。。。” 徐贤重重的咳了一声,端起茶盏喝茶,沉默不语。周泰忽的站起身来,喝道:“这些个卖药看病的给脸不要脸啊。走了一个欧阳德,这个舒州药会难道反了不成!去,安排几个人换上便服,私下打探打探。看看什么人主使,我们有言在先,谁敢煽动民情国法不容。抓到主谋,不要怪我周某手辣!” 徐贤道:“这事要处理好,不能引起民潮。万一瘟疫的事情宣扬起来,会引起混乱。至于死几个人,那是常有的事情。安排些民夫,城外多挖点大坑,填埋尸首就是。唔。。。。事情还要想周全,万一这个瘟疫出点事也不好办,御史的嘴巴还是很讨厌的。你多少要做点样子,一旦上面追究下来也好向朝廷交待。万事不能只走一边,要给自己留退路。” 周泰深施一礼,道:“多承府君教诲,下官受益匪浅。下官这就着手安排,让连会长找几个闲散郎中,以官家之名设上几个点。再度支点银子,胡乱买点药材送送。” 徐贤笑道:“这就差不多了,赶紧办差去吧。前几日拉肚子,人虚得很。我也好好歇歇,还别说天雄这宅子置的还真不错。” 百药千方和柳放铭自听说了瘟疫之事,连着几家药会开始忙活起来。单独设了一处专看恶寒发热,头痛如劈,烦躁谵妄,身热肢冷,舌刺唇焦,上呕下泄之症的人。还组织了十数名郎中,对那些病重卧床的,上面医治。南宫劳道:“这一番安排应该也够妥当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建议。”百药道:“南宫会长尽管说。” 南宫劳道:“我们设义诊,终是不够主动。需得多找些代写书信的给足银子,平时写书信五文钱,我们给十文。让他们多写点防瘟疫的法子,读来顺口,看来好懂的。百姓知道如何防,我们就省去很多气力了。” 鲍晏道:“这个法子好。现在就安排人去,越快越好。”众人皆是对南宫劳所议极为赞同。银钱是个好东西,一听说只要抄几个字,收入翻了一倍。没多久就请来几十个代写书信的,一个个摩拳擦掌都盼着多写几张。益州有个落榜的秀才,半路出家做了郎中。提笔刷刷的写了一段打油诗:头疼脑热无须怕,良方就在锅台下。粗盐化水浸手帕,掩口遮鼻你别落。一家几口皆病倒,药会义诊医得好。你听我言莫拖延,还能免点草药钱。百药千方看了之后,笑道:“这个好,谁都看得懂,还朗朗上口。不错!就让他们多多抄写,尽快散发出去。” 德济堂,自从欧阳德被驱逐,欧阳德老婆整日里愁眉苦脸。远方娘家投奔来的几个,有的听说欧阳德得罪了官家,第二日便收拾东西避祸去了。倒是之前一直和丰尘作对的那个三表哥一家留了下来。德济堂门前还站着一个扛肩斜眼的衙兵,看管着不让开堂坐诊。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走在门前。那兵丁上去推了一把,结果那人纹丝不动,自己倒是退回几步。那大汉冷眼斜睨这那个兵丁,那兵丁心下就怯了三分。大声喝道:“城令大人有命,德济堂不得接诊。别在这转悠了,有病去药王庙,那边义诊不要钱。”那大汉点了点头,扭头走了。那衙兵心下暗自庆幸,心道:‘这他妈的,真要打起了,老子肯定打他不过。这他妈的,以后还得看清楚是什么货色,再动手不迟。’刚才那大汉正是铁骑卫右偏将向恍。 向恍走过一个街口,招了招手,来了几个人凑过来。道:“看来这个城令对欧阳先生记恨挺深啊,连药堂都给封了。你们几个各带一队人,将周围几个街口都给我守好。不出事不要露头,万一有个响动,听我的暗哨只准进不准出。太尉大人和金将军都要我们维护欧阳先生一家周全,你们不可懈怠。”那几个人低声道:“是,属下这就安排。” 舒州府内,周泰拿着一张信笺,扫了一眼。道:“还他妈的挺顺口,嘿嘿,这就是他们煽动民情的证据。看来这些个郎中都是跟我耗上了。死一个欧阳德还不够,非要一家人都来陪绑。既然如此,周某就成全你们。来人啊!!”那笔帖式一溜小跑的进来,哈着腰。就听周泰道:“去!点一队人,今天晚上去把那个什么狗屁德济堂里所有人给我先抓起来。不管他妈的什么人,男女老幼一个不许少。” 那笔帖式道:“大人,得有个说法啊。他们一家几代都在舒州,盘根错节不少啊。”周泰手抚着脑袋,沉吟了一下道:“嗯,就说有消息欧阳德因为逐他出舒州,心怀怨恨投北边赵国去了,这投敌就要连坐,抓他们全家有理有据。就算别人有话,那也不敢说在明面上的。你去下一份官文,当场宣读就是。” 那笔帖式又问:“大人,若是欧阳德知道他全家被抓的消息又回舒州,我们又如何回啊?” 周泰眉毛一扬,哈哈大笑道:“回舒州?哈哈哈。。。他不会回来的!!” 天色渐晚,挨家挨户都起锅烧饭。舒州城内又是炊烟袅袅,酒楼堂馆又是笑语欢声。倒是德济堂内一片愁云惨雾,几个小伙计围着七叔,一个个捧着饭碗难以下咽。一个小伙计道:“七叔,您老看,咱德济堂还能再开张吗?先生还回得来吗?” 七叔叹了口气道:“咱家老爷,一生行医治病。这次城外闹瘟疫,咱德济堂是又贴钱又贴人,没指望啥回报,没想到却闹到这个局面。” 另一个伙计道:“七叔,你看夫人家来的几个亲戚都走了好几个了。是不是去避祸去了?不会再出什么事吧。” 七叔拍了一下那伙计脑袋,道:“胡说八道什么?咱一不杀人,二不放火,还能出什么事?人家走那是老爷的家事,你我都不该问,知道吗!!!” “好了,好了。都吃饭,吃饱饭休息好。老爷走前说过,每月的例钱一个大子儿也不少大家的,就算一年不开业,这份工钱咱支得起。大家等着开业的那一天。你们都听好了,明儿个把家里收拾收拾,该晒的药材还要晒,该制丸散的继续制。就等老爷回来,再开咱德济堂!!!”七叔鼓着气给大家说道 几个伙计见七叔说的这么笃定,倒也安下心来。一个个扒拉着碗里的饭,就着腌制的几碟小菜。 忽听门前,有人咣咣的凿门。七叔在里面喊道:“我家先生不在家,看病抓药去别的医馆吧。”门外敲门声还是不停,也不搭腔。七叔道:“去,开个门看看。没事的就支走吧,咱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伙计放下饭碗去开门,门板刚下了一扇。一个衙兵一脚把那伙计踹进门内,呼啦啦一会儿涌进来二十多人。 七叔慌张的连碗都没放下,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领头的道:“干什么?!你家欧阳德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老子今天来抄你们德济堂的家!听话的,给我站一边候着。要是再敢废话,老子的刀可是不认识你们的。”抬起巴掌一把扇了过去,将七叔手中的饭碗打在地上,摔得稀碎。 欧阳德老婆听前堂乱哄哄的,还有打碎瓷器的声音。本来心头就憋闷的慌,听到东西打碎更是心烦意乱喝道:“干什么干什么,这家还没散呢!!就砸东西啊!”扯着嗓子就从后堂赶过来,可是到前堂一看前面拥了那么多官兵,顿时傻了眼。傻愣愣的站在门口不敢过来。 那领头的衙兵,笑道:“这莫不是欧阳夫人,好!!也免得我让兄弟们去请你了。” “来人啊!把这德济堂里的男女老幼都给我赶到院子里,老子要清点人数。”那领头的喝道。又去了七八个人,去后院将什么丫头婆子,连同三表哥等等众人全都赶到院子里。老老少少也有个小二十口人。互相抓着胳臂,一个个吓的噤若寒蝉。 跟着周泰的那个笔帖式这时一摇三晃的出来,道:“去,再去几个人,前前后后给我翻翻。有没有欧阳德通敌的东西,说不定还有北边人送来的金银贿赂与他也说不定。”几个当差顿时喜笑颜开,知道这就是抢银子啊。德济堂虽然悬壶济世,可是几代余荫,积财颇丰。这些个衙兵知道,要说舒州最有钱的这医馆药商也是其一。今天晚上一顿搜刮,可是大有油水。不说银子,单是那些值钱的药材装点进来,到药市上,顿时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了。 那笔帖式咳了一声,对着七叔他们笑道:“你们也别担心,我跟你们交个底儿。你家欧阳德这个案子,深了。有报说他记恨我们周大人,投敌赵国了。不过你们嘛,另说。往小的说,也就是个叛敌的家属,最多发配,家财充公,人没什么大事死不了。往大说嘛,你们心里也清楚,判你们投敌一伙是完全可以的,草市口问斩也没有二话。不过嘛这事最终还要我们周大人判,说不定你们把北边给你们的银子交足了,也就没什么大事。当然,这话也就我提前告诉你们。” 那领头的说:“你们他妈的听见没有。这都是为你们好的话,别他妈的惜了银子,丢了性命!” “好好,我们给,我们全给。家里后院的花坛地下,有我们家老爷家传的一套东西。我也没见过,听说是几代传下来的。”欧阳德的老婆慌忙说道。 “这就对了嘛,去几个人把起出来。”那笔帖式道。 没一会,两个人抬着个沾满泥土的箱子过来。笔帖式一看顿时眼睛就亮了,这么沉的大箱子,里边指不定什么宝贝呢。那衙兵头头示意他们打开,自己和那别贴士凑上去看着。就见里面一个个油布包裹,两个衙兵又把油布打开。里面却是一本本留下的古医书。 那笔帖式盯着欧阳德的老婆和七叔他们看了好一会儿,这大热天的仿佛空气冻住了一般。慢慢的走过去,微笑着,忽然甩手给欧阳德老婆一个巴掌,打的满嘴冒血,扔下了一句怒骂:“居然敢耍老子,都他妈的拉回去浸入水牢!” 话音未落,院子里的人忽然听到呼啦啦一阵阵声响,抬头看去。却见院子的墙头上,房檐边上多出一个个飞虎抓,也就一瞬就见一个个人爬上墙头,或站在房上。这些衙兵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一股股肃杀之气从天而降,压得自己喘气都有点困难。 第八十五章 惩凶徒 云贯舒城 墙上一黑衣人单手一挥,四面墙上房上,人影纷纷跃下。只是正堂屋顶留下数人,手执硬弓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四周及院内。只待一声号令,仿佛那闪着寒光的箭头随时能洞穿人咽喉。跃下的那一群黑衣人,一句言语没有,一个个双目只是死死的盯着舒州府的那一队衙兵。这群人正是向恍带来维护欧阳德一家的那一支铁骑卫。这些人可不是一般衙府里的兵丁所能比拟,那可是真正的从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那种无形的杀气毫无遮掩的宣泄而出,舒州府的那些衙兵,底气弱的已经脚下打哆嗦了。这时候就听前堂,哐啷一声,一个衙兵被摔进院子。身后一个八尺大汉,缓步走了进来。眼光一扫,直直的盯着眼前那笔帖式和那衙兵头头。 这两人被这眼光,看的发毛。又不知眼前这些人是什么来头,那笔帖式壮着胆子道:“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大周朝王法管的地界,堂堂舒州府衙行的官令。我们奉我家城令之命,来抓反叛我大周的同伙。你们不要乱来啊!!” 向恍冷哼一声,道:“乱来!?嚯嚯嚯。你现在知道乱来了。你说你奉舒州城令之命,可有官家抓人的引子?” 那笔帖式一听就知道这一定也是吃官家饭的,不然不会这么清楚。顿时心中倒是放下心来,笑道:“好说,好说。”说罢从怀里拿出盖着舒州府大印的缉告递了过去。一脸笃定的看着对方。 向恍,笑了笑。道:“好。这份文书我先替你保管了。”那笔帖式道:“这怎么可以,我等还要抓这些罪犯回去复命。”向恍冷眼看着一众舒州府衙兵,道“都给我放下兵刃,否则格杀勿论!!”那衙兵头头道:“我等是舒州府的,行的是公务。上差若是有事,尽可通告我家大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吃一口官家饭而已。只要我家大人下令,我立刻带弟兄们撤。” 向恍眯着眼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定是要下令才撤是吧?”。那衙兵头头一咬牙道:“正是!” 向恍单手竖起晃了晃两根手指。“咻”的一声,划破空气的声音。那衙兵头头,身体砰的跌了后去,带起一串血雾,一只羽箭顿时贯穿了他的大腿。人倒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伤口,因为剧痛嘴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下令才撤?这便是我的令!我再说一遍,放下兵刃,否则格杀勿论!!!”向恍淡淡的道。 那笔帖式连连摆手,道:“上差上差,这都与我们没关系啊。”向恍抬起大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一巴掌,可比他打在欧阳德老婆脸上的要重多了。半边脸立时红肿的像个猪头,一嘴的血沫子,槽牙都掉了好几颗。脑袋嗡嗡作响,两眼金星乱冒直欲晕倒。一众衙兵被向恍的威势吓的,连忙抛下自己手里的兵刃。一个个主动抱着脑袋,蹲在墙边。向恍一愣,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这帮贼厮鸟倒是挺熟练啊,需不得老子动手了。来人啊,用绳子把他们都给我捆好了。” 向恍走到七叔和欧阳德老婆面前,看了看他们。这两人如何见过这般阵仗,浑身颤抖的比那些衙兵还厉害。向恍龇牙一笑道:“倒是惊扰到你们了。莫怕!欧阳先生正在城外医治瘟疫,是我家将军命我等来维护你们周全。放心!现在没人能动你们分毫。” 欧阳德老婆抽抽噎噎,只是点头。心里暗道:‘这个死鬼,怎么不告诉我家里还有这等依仗。以前还怪他家里没有个官面上的人维护,就知道当个傻郎中。居然是什么将军叫来的的人,看样子比城令要厉害多了,这以后还得好好伺候老爷。’又瞟了眼地上那被羽箭贯穿大腿的衙兵头子,心里又不禁嘀咕:‘再不能胡搅蛮缠了,不被巴掌贯穿嘴巴就行。’ 七叔他们谢过了向恍,自去收拾刚才被翻的烂七八糟的前后屋子去了。蹲在一边的一个衙兵,轻声跟旁边一个道:“我告诉你,肯定是上面也知道这个欧阳德有藏宝的东西。来跟我们城令大人抢的。”另一个道:“你他妈的胡说什么,搜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宝贝啊。” “你知道个屁,我刚才打开那个油布包,亲眼看见的。”第一个衙兵说。 另一个惊诧道:“什么玩意啊?那不都是书嘛,你狗曰的瞎字不识得几个,知道个鬼。” 第一个衙兵道:“我他妈别的字不认识,金银两个字我还是识得的。那书面上就有个金字,八成是藏金子的藏宝图在书里。要不然又是咱城令,又是这个上差的。需要那么大动静么?” 蹲在一旁的另一个骂道:“你们就少胡咧咧了,保住小命吧!要是上差知道你晓得藏宝图的事情,看要不要你的脑袋。”第一个衙兵吓的顿时不敢作声。 这时候七叔过来收拾东西,拿起那本书,掸了掸灰尘又用油布珍重的包好,小心的放在箱子里。轻声嘀咕道:“唉,这本《金匮要略》真是宝贝啊,孤本喽。” 那几个衙兵听见七叔的嘀咕,几人对视一眼。第一个衙兵煞有介事的道:“你们听听人本家老头说的,果然是宝贝吧,还是他妈的什么要略!!”另外几个频频点头,认定了那就是一份巨大的宝藏。 向恍做事向来缜密,又压着那笔帖式写了封回信。什么事已办妥,什么为了不惊动周边的人,就在德济堂看押等等。安排个人悄悄的塞到舒州府门缝里面。第二天周泰收到信笺,点了点头,心道:“不错,事情办的利索。不惊动外人也好,这欧阳家也是在舒州素有名望。这样倒也少了很多事端。今日待得药会比试的事情定了,再来收拾药会的那些王八蛋。”下人伺候盥洗、早食、穿了官服,周泰又赶去徐府去请徐贤。一路心中盘衡:‘今日不管如何,要把赵国小王子的事的办妥了,这可是大事。’ 舒州药会今日更显忙碌,因为多了不少来医治头疼脑热的人。再加上今天可是四州药会比试的最后一轮,谁家夺魁那可是医药界的大事。今天义诊处多了许多新设的点,一打听原来是舒州府安排设置的。众人不明其意,私下嘀嘀咕咕。其中一人道:“你看那人不是一直坐在荆州那边的吗,怎么今日替舒州府来义诊了?”说话间,就见连惠山和陈闻仑两人走向舒州府的义诊点。那些参加舒州府义诊的郎中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半弯着腰引着两人走近。连惠山连连点头,道:“我等受舒州府周城令之托,在此以官家之名设点义诊。这是我等为医的荣幸,望各位遵医家本分,扬我荆州药会之善名啊!”一众郎中陪笑道:“那是自然,我等谨遵连老会长教诲。”连惠山点了点头,道:“回到荆州了,你们可到我平江的家里坐坐。多开几家分号,也好为我荆州百姓排除疾苦啊。”那些郎中听完,一个个顿时脸上乐的如同盛开的菊花。这要是得到平江连家的支持,那分号开的就稳当。那简直就是送银子的事情啊,哪有不乐意的事情。一个个指天起誓,如何如何视连会长为再生父母。若是做不到,自己的爹娘老子如何惨死等等。连惠山听着如海潮般汹涌的阿谀奉承之词,心里也是甚是受用。捋着白须,频频点头微笑。 益州这边一位笑道:“看见没得,一群天狗围着太上老君讨食吃呢。”其他人想到那日三个奇葩叫连惠山是太上老君,尽皆觉得好笑。另一个笑道:“那天那只黄狗才是连老会长的坐骑,你莫要胡说。要是这么多的天狗,你说待得大会结束,连会长到底骑哪只回荆州啊。哈哈哈!”。众人听闻爆出轰天大笑。连惠山听到不远处的哄笑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中只是记挂着今天比试的事情,总是觉得惴惴不安。连同陈闻仑和官府义诊点上的一众郎中又嘱咐了几句,急急的赶往药王庙的内院。 过了巳时,宽阔的内院已经人头涌动,一个个都想看看今天的比试。其实大家最想看到的便是丰尘如何夺魁,这两日研读丰尘的药方,一个个都是受益良多。不少年轻后生受到丰尘的影响,莫不是回去发誓苦研医术,做个悬壶济世的好医者。老一辈的看到年轻人有这般劲头,也是深感欣慰,故而也是早早便来。 一众参加比试的更是早早的到了,连弘济和陈思补二人,一天也不知道被训斥多少,将丰尘恨之入骨。时光过的甚快,柳如依虽然一副清冷的样子,娥眉微蹙,谁都看得出她眼中流出的那一份焦急。台下众人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时辰已过丰尘还是迟迟没有现身。这时周乾道:“诸位,我们已经延时一刻,不能再等。若是为了一个比试未到的人,就拖延时间,对其他人也是不公啊。”竺佑心中早就默许丰尘是本次比试的最佳夺魁人选,可是还是没见到人,急的双手连搓。转头问百药千方道:“千百二老,你们可知道丰尘人去哪里了?” 百药沉吟一会道:“再稍等片刻吧,若是没来估计今日赶不来了。” 竺佑和其他一众长老诧异问道:“为何啊?前几日比试不是很好吗?” 千方接口道:“你们可能也知道,这城内已经有染上瘟疫的人了,城外更是可能爆发更大疫情。以我对这孩子的了解,救人远远比夺魁更为看重。” 袁初朴听到千方这话,心中不由大赞,道:“诸位,我个人浅见,就凭千老所说,这孩子就当得夺魁。为医者本就是治病救人,这难道还不够吗?” 周乾,道:“初朴先生所言有理,医者之本就是治病救人,我也是极为赞同。可是你们谁看见丰尘现在就在城外啊?通过比试决出胜负乃是之前商定的,现在凭一句可能就判定夺魁。试问你们如何向其他那几个后生解释,如何向各州药会解释?在者说了,瘟疫之说本就两可之间,谁敢说城外就是瘟疫,城内已经有人染疾?前日舒州城令已经有言在先,不得煽动民情。千百二老,你们昨日的事情我也听说,我劝你们还是小心行事,好自为之。比试方式一变再变,直如儿戏,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其他人一听虽然心属丰尘,可是毕竟之前的比试方法是大家商定。现在临时再变的确有所不妥,周乾抓住要害提出质疑,众人还的确不好反驳。竺佑道:“那今日不等,有好的案子提上来,让其他人参加考察。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是丰尘赶在评定之前回来,且能提出方子,一并参加考察。诸位可有意见?”周乾明白众人心里其实早就暗许丰尘了,其实他自己也认为这些后生里没有一个能达到丰尘的水平。只能点头认同,至于到时候丰尘是否赶到,那就看老天爷了。 袁初朴不由嗤之以鼻,呵呵一笑道:“诸位还真是将我医家至理领悟的透彻啊,这阴阳平衡之术,我袁某是远远不及了。也罢,我也去城外,看看到底瘟疫如何,看看丰尘小友是不是还在城外。”说罢一甩手,大袖飘飘转身而去。台上九位长老,一个个也是心有惭意。知道袁初朴是讽他们不坚持意见,一味的平衡各方之意。他们谁不明白,丰尘展现出来的那医术,丝毫不逊色台上任何一人。甚至更有所长,如此年轻未来简直不可限量。竺佑摇了摇头,叹道:“初朴先生学医之初衷依旧往昔,我很惭愧啊。要说本次比试,单单比试医术还是略显单薄。医德这一层,其实丰尘已经比我等还要高上一些。唉~~~~”颓然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又道:“继续比试吧,此间结束,我也随初朴先生一道,城里城外去义诊。倒要看看这瘟疫是不是周乾长老所说的,只是两可之间!!” 未久,荆州提出一案,乃一老者。其案明显属于一般医案,老者日不思食。几大长老刚欲驳回,说此案过于常见。周乾见状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前两个案子都不是荆州提出,这次荆州提出,你们便是要驳回。莫不是这个比试不公平?” 竺佑道:“此案过于常见,考查起来起不到比试效果,那要这个案子有什么意义?” 周乾又道:“此案虽然常见,可是也分了两层,若是能把这两层意思都能体现出来,也是殊为不易的。试问,又有多少后生能完满的将这个案子在方子里体现出来?” 众人一再商议,最终还是让这个不思食的案子用于考查比试。下面又是一个个的前来搭脉问诊。忽听开道锣响,一队衙兵前方开道,阵势着实不小。肃静回避的牌子纤尘不染,倒也更显庄重。两顶鹅绒大轿子落地,边上有人撩开轿帘。里面走出两人,身着大周官府,环顾四周。正是徐贤和周泰来到比试现场,这般阵仗赶来,为的就是立足了威风。两人在衙兵的拱卫之下,晃着官步走到台上。就见台下连惠山,连忙上台行礼。道:“没想到二位大人能亲临今天比试现场,我等荣幸之至啊。” 徐贤笑道:“药会比试虽是民间,但涉及万户千家。我等作为一方父母官,若是不知道此间与民生相连,那岂不是愧对圣上。” 连惠山,道:“二位大人忧国忧民,实乃我百姓之福。今日恰是比试最后一轮,还请二位大人观礼。一旦定了头魁,还盼大人主持以示公正啊。” 徐贤道:“那我就应了民意,待得出了头魁的。我来宣布结果,也好沾沾喜气。”转头又向周泰笑道:“既然都是我们医药界未来的顶梁柱在比试,那作为父母官你可要护卫他们安全啊。要是有个闪失,那可也是我们大周的损失。” 周泰心领神会,道:“府君真是为民所想,思虑极周,下官钦佩之至。请府君放心,此间必当护卫妥当,不会有所失。”说罢挥挥手,等了一会。一想,原来贴身的笔帖式守在德济堂了。又唤来衙兵首领,嘱咐几句。稍顷,一队兵丁将偏殿前后围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不晓得里面困了多少江洋大盗,盗贼匪寇。 百药千方对视一眼,心道:‘这哪里是护卫安全,分明是将整个药王庙管控起来了啊。’台上台下,见如此多的官兵将药王庙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一些前来就诊的百姓,也被周边兵丁赶了回去。这样紧张的气氛,随着两位官员的到来越发的厚重起来。 城外欧阳德将如何救治的过程告诉了金焰,不愧是久在军营。各处人马分拨调遣井井有条,挖灶烧饭现在都变成大锅熬药了。欧阳德和丰尘将一些来帮忙的郎中安排各处,指导兵丁如何熬药。袁初朴离开舒州,一路直奔城北。待得眼前连片席棚,呼号啼哭声此起彼落。虽然药材到了,一些重病者已经隔离安置。可是这数万难民,难免有遗漏未有发现者。遇上瘟疫,死者还是会有出现。一有死人,就有口遮湿布的兵丁带人用牛马车拉走。袁初朴问得欧阳德所在,向重疫区而去。欧阳德和丰尘正在着急人手不足,虽然兵丁人数足够,可是都是不懂医的。忽听耳边有人呼唤道:“欧阳先生,欧阳先生。。。” 欧阳德扭头一看,双手一拍,对丰尘道:“有此人来,足矣支撑现在场面了。”欧阳德快步迎上,两人稍作叙礼。袁初朴道:“欧阳先生如此高义,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我一路过来,原来情况远超我之所想。若没有先生,还不知是什么局面。”欧阳德摆摆手道:“哪里,这里其实都是当今太尉大人调兵筹药的功劳。”袁初朴道:“难怪看到这么多行动划一的官兵,我诧异欧阳先生哪里来的这般大权力呢。我不跟你客气了,需要我去哪里,告诉我。定当尽绵薄之力。”欧阳德道:“好!现在分发汤药需要人去主持,还请初朴先生前去。我写个条子,就当管用。我还没想到,太尉崔大人做事如此果决。当真是国之栋梁!” 大营行辕内,崔宰正在和金焰和云德先生商谈。崔宰道:“今日还有一支军队将到,金焰此军以后也是划归你的名下,你与我随军带着丰尘同去舒州。”金焰道:“不知哪支军队划归我的名下?”崔宰淡淡的道:“这可是圣上亲许的,虎贲军。”金焰长吸一口气,这是八大禁军之一,乃是全国募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专职护着皇上的。 第八十六章 倒黑白 火列星屯 陈思补和连弘济昨日其实便已得知今天的医案了,就诊的病人也是连惠山一手操弄。答应患者不但义诊还免去一切药资,另加一百两赏银。一般百姓家寻医问药本就是已经不堪重负,如何受得了这般重金诱惑,自是痛快答应。两人看到自己已经熟记于心的医案,那份得意不经意而流于言表。无论搭脉还是问诊,皆是草草一过,药方也是提笔而就,全无思虑药方是否适用病症,一切都是胸有成竹。 荆州一方看到此情不由欢呼雀跃,有人道:“看看咱连家少公子,一准将来的医家国手。这药方开的行云流水,单单这份气度当世又有几人能有!?”说话的人生怕连惠山听不见,说时不但大声还时不时用余光看看连惠山有没有听见。另一人道:“那是,那是。毕竟可是连老会长亲手调教的,这底蕴那是寻常野路子比不得的。” “有理有理,再看看陈家公子,好像也是不赖。年轻一辈里有这两人,足矣!”不远处另一人道。奉承之词此起彼伏,仿佛天下没人比这两人医术更好的了。南宫劳一旁冷眼而观,心道:‘搭脉都是这么一搭即知,这得是什么高深的水平?即便医案普通,恐怕你连惠山也未必能有这样的速度吧。开药方更是麻利,好像早就背下一般。’转头向交州的一些后生的道:“你们好好看看连家和陈家公子的医术,这才是无双国士。搭脉如此快速,开药更是下笔有神。我是自愧弗如,想必是我学识尚浅参不透其中奥妙。”周围人一听南宫劳虽是教训本州后生,其实倒是一下揭出其间要害。周乾在台上一听,暗道不好。这两个公子哥,丝毫不知韬晦之术,越是这般越是要沉稳凝重才是。天下医者,哪有这般看病开药的,唉~~~~~ 周围人听南宫劳这般一说顿时议论起来。“对啊!这医术也太神了,前两次怎么就没这么迅速?”。“其间必然有问题!你看看连老头那一脸笃定的样子,这个案子里面有诈。”。 下面一片吵吵闹闹,质疑之声越发高企。连惠山心中焦急,这般质疑声再这般下去,别说夺魁了,以后连自己的名声都有问题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就见台上周泰与身边一个衙兵队长样人物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去了几个兵丁。南宫劳还未在意,几个兵丁不由分说将他反压绑起。身边的弟子及亲信连忙喝问道:“为何无缘无故抓人?我家会长所犯何事?”那队长冷笑道:“药会比试,为国为民选材。此人毫无证据,散布谣言,理当监押,留待提审。你等若再敢阻拦,依同犯论处!!”几个兵丁拔出腰刀盯着交州一众,那意思谁要再废话,准是会挨上一刀。 南宫劳梗着脖子喊道:“连惠山你勾结官府,肆意妄为。比试大会,你弄虚作假。就算砍了我的脑袋,也塞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话音刚落,那衙兵队长一刀柄砸在南宫劳脑袋上。南宫劳眼前一黑,晕死过去,被几个兵丁架起胳膊拖了出去。台下一个个见官府如此,皆是敢怒而不敢言。荆州一些还有公义之心的药会同行暗自低头,只觉得其他药会人的眼光自己不敢直视。刚才逢迎连惠山的那人顿时拍手叫好:“多谢舒州府主持公道,这样大放厥词的人早该处罚。”另一个道:“那是,你也不看看咱连老会长的面子。交州都是蛮夷之地,哪里能由得到他们胡说八道。咱大周药会还得连老会长主持大局才行。”几大长老除了周乾之外,无不义愤填膺。就连荆州的另外两位也是心怀不满,可是别人刀枪在手,那又如何。竺佑道:“周长老,既然局势如此,还有何公平可言。老夫无心做这个主持了,你来主持吧。” 周乾道:“既然你愿意放弃主持,那我就勉为其难。” 柳如依自从今天没看见丰尘出现心情低落,那从心底的那份拒人千里的气势更是极盛。有些本想前去打招呼的,远远见到柳如依都是被那冰寒之气刺的退避三舍。此时恰逢柳如依即将给那个老者请脉,人刚出偏殿见四周兵甲重重,不由的微微皱眉。那些兵丁见柳如依气质出尘,眼神中透出的那冷若冰霜,不由的自惭形秽主动让出一条道来。柳如依莲步轻移,顾盼生寒。台下一老妪眼前一亮,心道:‘这丫头好纯的冰寒之气,可这脚步虚浮。莫不是这冰寒气质乃是胎里带出来的,嘿嘿,好好好!’ 柳如依走到那老者身边,给那老者搭脉,又略作询问。缓缓闭上眼睛,稍作沉思。心想:‘此病系中焦虚寒,法当温中散寒,理中汤最为对症。’提起笔来写了一付理中汤的方子。刚欲起身,忽然又坐下,在方子后面写到:老者多日不思食,虽因中焦虚寒所起,理中汤治其本。可老者脾胃气虚,健运失司,三剂之后可用健脾开胃香砂六君子汤辅以焦四仙、草果调理脾胃此症可除。仔细看了一遍认为再无有失,才将药方交上。周乾接过一看,见其药方对症,所虑极是,不由皱了皱眉头。其他几大长老见柳如依这个方子,反而是频频点头,交口称赞。 城北,铁骑卫大营。崔宰冷着脸听着金焰所报“大人下面现在报上来目前城外,共有十余处埋尸坑,一共三千六百五十七人。其中黄口之下的孩童占了三成还多,其状甚惨啊。”崔宰皱眉不语,脸色阴冷的似乎要冰冻整个大帐。金焰就算是久经战阵,可是这会心中也都惴惴。崔宰缓缓抬头道:“现在死人还在增加吗?”金焰道:“回大人,自从药材齐备,欧阳先生全力医治这一夜虽有死人,可只有十余人。已经大大减少啦,看来瘟疫已被遏住蔓延之势了。” 崔宰点了点头,道:“此次若不是欧阳先生,恐怕还不知道要有多少灾民病死。更可怕的是这些灾民还在四处流动,瘟疫若是蔓延其他州郡。恐怕立时内忧外患一齐爆发,不堪设想啊。”金焰道:“确实如此,这瘟疫简直比一场大仗来的更为凶险,亏了欧阳先生了。大人,昨天城里传来消息,那城令果然安排兵丁去抓捕欧阳先生一家,已经都被向恍控制了。您看如何处置啊?” 崔宰皱了皱眉,屈指没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沉声道:“去将丰尘叫来,将昨日分配好的药材妥善备好,随同我们一同进城。待得城外安置妥当后安排马车,将欧阳先生也接进城来。”话音刚落,营外一匹骏马一声嘶鸣,马上跃下一名乌甲红氅的大汉,身高体壮顾盼之际一派彪悍之气。两道乌眉飞扬,其间隐隐透出一股不屑的味道。崔宰淡淡一笑道:“金焰,看来匡弋来了。他可是一直想到边关历练了。”金焰龇牙一笑道:“大人,这八大禁军个个骄纵,不好带啊。”崔宰道:“要是好带,还要你金焰作甚?”耳边厢,皮靴声橐橐。那匡弋两步上前单膝拄地,道:“虎贲军匡弋见过太尉大人,金将军!” 崔宰道:“起来说话,你也见见一直名声在外的右翊铁骑卫的金将军。”匡弋站起身来,足足比金焰高出大半个脑袋,身材也更显魁梧。隆声道:“久闻金将军抗羯大名,末将一直想征战沙场这才配得上称为当兵的。蒙圣上隆恩日后追随将军北出抗敌,了末将一个心愿。”金焰龇牙一笑道:“好说,好说。就是北边比不得京师,万事都以军令为准,其他一概莫提了。”崔宰心中暗自又担心起来,这还没上战阵一个提到了皇上,一个提到了军令。这可就较上劲了。淡淡的道:“既然以后要共赴沙场,你们可要以国事为重,不可有意气之争。匡弋你要领会,既是圣上恩准,那可是要你为圣上分忧,为国家立功,为百姓杀敌。可不是为了你的什么心愿,若是如此那就不必去前方了。” 匡弋头一低,道:“谨遵太尉大人之命,末将定以国事为重,一切按金将军吩咐来。”说罢伸出手去,金焰一看也伸出手去,两人握在一起。崔宰暗自点头,可他哪里知道,匡弋手中暗自加力,想试试金焰深浅。金焰嘴角一瞥,脸色不变,只是那个刀疤颜色渐深。匡弋本自恃力大,想给金焰一个难堪。没成想金焰无动于衷,自己不断加力脸色通红,可金焰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匡弋松开手,躬身道:“金将军,末将失礼,望将军海涵。”金焰哈哈笑道:“无妨无妨,这才是男儿本色。”其实若是熟知金焰的人必然知道,若是他脸上刀疤变色,那也是调足功力了。金焰和这匡弋之间倒是互有惺惺相惜之感,倒是免了崔宰的那一层担忧了。 耳听得账外有人报,丰尘来见。金焰大步迎了了过去,笑道:“老弟,一直说想和你喝几杯,这么多日子过去,也没落着。且等这次除疫大事过去了,咱哥俩说什么也要一醉方休。”拉着丰尘的手就进了大帐。丰尘见崔宰微笑而立,看着自己。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道:“小子丰尘,见过大人。”匡弋浓眉一挑,他久在京畿,可怎么也想不出有这么号人物。心道:‘这小子什么人物?眼前这人可是位列三公,掌管天下兵马的太尉啊。居然如此不卑不亢,金焰还与他称兄道弟的?!’ 崔宰道:“这次消除瘟疫,欧阳先生当为首功!丰尘你也是功不可没,今日你随我进城,将所备药材分与城内染疾之人。此事我看就交给欧阳先生主持的舒州药会来办,最为妥当。” 丰尘道:“先生昨日已经分配妥帖,现在又有初朴先生来做援手,城外应该无大碍了。”崔宰略带疑问道:“初朴先生?莫不是民间一直流传的怪医袁初朴?”丰尘道:“正是,正是。初朴先生医术高深,为人正直,医药界威望甚高。这次能来援手,真的是帮了大忙。” 崔宰对金焰和匡弋,道:“谁说我大周都是怯弱之辈!我看高义之士比比皆是。有朝一日必收复旧都,重振我大周雄风,再现万邦来朝之盛事。”说到这里,金焰和匡弋也是心潮澎湃。 崔宰道:“好了,准备一下这便进城。金焰,将那几个被你抓住的败类给我一并押进城去。”说罢迈腿便出了大帐。匡弋落后几步,低声问金焰道:“金将军这小子是谁啊?太尉大人如此褒奖他?”金焰笑道:“没什么,就是舒州药会会长的弟子,会点医术,会点功夫。” 匡弋道:“会功夫?这点毛孩子会功夫又怎么样?”金焰停下脚步微微仰首,眯着眼笑道:“你打不过他。”说完双手一背,出了大帐。匡弋微微一愣,嘀咕道:“这他妈的也太瞧不起我了吧。我还就不信了。”几步追上丰尘,大巴掌就往丰尘肩头按去,嘴里道:“小老弟,咱俩也认识认识。”丰尘刚想客气,就觉得肩头力道不对。微微沉肩,身体稍作后旋,那九转内丹之力,如千年古藤盘绕而下。匡弋这一掌势大力沉,可是却如泥牛入海。匡弋一掌落空,身子向前一倾。丰尘的内力却反扑而来,柔和而坚刚。匡弋整个左胳膊似被缚住一般,丰尘一抖肩。匡弋感觉如同一脚踏空,猛地向前踉跄几步,这才站稳。丰尘微微一笑道:“将军小心!”匡弋站在原地,哼道:“这他妈的,也太他妈的了。”“哎,小老弟,你等等。刚才你这招咋使的?你也教教我啊。”匡弋一路追过去,一边大声喊道。 药王庙内,所有参加比试的几州后生们都已经将药方开好,至此丰尘也未露面。周乾总是将心放下了,向其他几位长老道:“最后一轮,老夫添为主持。此轮为最后一轮比试,扬州三人比试中缺席一人,只能权作放弃处理了。” 益州的一位长老道:“无须多言,先看看这轮的方子再做定夺。”众人称是。将这一轮的药方拿来逐一品评。最终评出三人可为最优,分别是之前早有安排的连弘济和陈思补,还有一个就是柳如依。竺佑沉声道:“这三个方子都不错,可以叫上来答疑了。”周乾宣号,首先叫的反而是柳如依。 几位长老相互商量了一下,由交州的一位长老代为提问:“柳姑娘,我观你药方中的首方中,主治中焦脾胃。而患者小有心悸,为何不治上焦?又因何要开理中汤?”柳如依稍作沉吟,轻声道:“中焦脾胃乃气血生化之源,病者中焦虚寒,脾不健运而致气血化源匮乏,心失所养,故治在中。理中汤,因其本方具有温运中阳,调理中焦之效,故取名“理中”。中阳得运,气血化生之源充足,心有所养,因此抓住中焦论治,就抓住了疾病的根本,故而开理中汤。”几位长老互看一眼,深以为意。交州的那位长老道:“不错,你正是说出此案之根本所在,此方对症。二方也是甚为妥当,你能思虑如此周全,也很是难得了。”稍顷连弘济、陈思补又被叫来答疑,因昨晚已经熟知病情。再经过连惠山和陈闻仑两大高手从旁指点,这次答疑自是行云流水。 周乾暗中盘算,第一轮比试思补与那个小畜生一样。转念一想,不对不对,陈家公子怎么能和那个小畜生一样。是比试结果不分高下,第二轮虽然略逊,不过这第三轮只要三人平手,三轮胜了两场,这个头名就算是稳了啊。心中计议定下,以主持身份道:“各位。你们看这轮谁能胜出啊?”益州的长老道:“要说这最后一轮,还是这三人不分上下。”周乾试着问道:“这是公议的结果吗?”。交州的一位道:“单单就这个方子而言,这三人是不分伯仲的。” 周乾道:“好,既如此按上两轮的比试结果。荆州药会理当夺得本次之魁,四州药会总会长归属荆州!!” 百药道:“且慢,你这是什么话?为什么是荆州?” 周乾笑道:“百老,你莫急啊。第一轮是陈思补和丰尘当属第一,第二轮丰尘赢,第三轮三人并列最优。其间陈思补和丰尘都是赢了两轮,不过第三轮丰尘不到算作放弃本次比试。那么三场赢了两场的只有陈思补一人。那这个归属还不是很明显吗?” 千方冷笑道:“就算如你所说,可陈思补当时可是在我舒州过的考查,怎么能算到你荆州的药会了?” 周乾道:“千老,你有所不知,陈思补现在如入了我荆州药会了。” 益州的一位长老,道:“那也要通过你们荆州的考查啊?” 周乾淡淡的道:“那你就要问问我们连老会长了。”“好,那我倒是要当面问问了。”益州的那位长老道 那长老走近几步,大声问道:“连老会长,请问北方陈家的公子何时入的荆州药会?” 连惠山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道:“你问这个啊,前日入的我荆州药会。怎么了?”那长老道:“没有通过考查,怎么能够入会?”连惠山笑道:“他不是通过了舒州药会的考察了吗?” 益州的长老道:“各州药会都要亲自考查才能入会,这可一贯如此的啊。”连惠山道:“我相信舒州欧阳德的医术,虽然他人品低劣,不过这不妨碍医术考查啊。既然陈思补能过了舒州一关,那也就能过荆州考查。这个浅显的道理还要说吗?” 益州的长老道:“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台上台下顿时争执一团。 舒州北城,城楼上一个兵丁没精打采的拄着长矛打着瞌睡。忽然被一阵隆隆之声惊醒。抬眼一看,城外军旗猎猎,战马嘶鸣。前方一辆皂盖大车,两边军士手执长钺,好不威严。那兵丁何尝见过这般阵势,慌不迭的跑去报告。舒州的城门郎官一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滚带爬的跑到城门楼前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没吓尿了。“快快,去大开城门,所有人都给我站两边迎候。你你你,带一个人,速速去禀报老爷,就说来舒州城外来人乘的是皂盖大车,兵马无数。” 第八十七章 挽狂澜 渡蚁夺魁 药王庙内因为陈思补夺魁的事情已经沸沸扬扬,争执双发各执己见。不过明显反对的声音逐渐占据主动,周乾见情势不对,急急的向连惠山使眼色。可是连惠山也是无可奈何,三州都在反对自己,其实即便是荆州内部也并不是意见一致的。徐贤向周泰点点头,示意他去稳住局面。周泰缓缓起身,身后兵丁肃立两旁。台上台下一见城令出面,逐渐收了争执之声。周泰见众人对他甚是畏惧,心中还是着实满意的。轻咳一声,道:“诸位,刚才大家争执我也看见了。古人云信者,诚也,专一不移也。我以为药会虽为民间,但救死扶伤乃是国之大事,不可轻乎。”抬手一指周乾,又道:“刚才我听这位长老所言,既然有人三场比试赢了两场,那所获胜者,当属无疑。具体归属哪家药会,乃是次要。既然设立了总会,只要秉承为民济难之心即可。大家合舟共济,不要在小事上计较太多。” 下面人听完周泰一番言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这分明就是支持荆州药会了啊,这次比试不是丢了大脸了吗?最终居然是北边陈家的小子夺了魁首,唉这叫个什么事。”“也是怪了,咱们大周官员怎么反去支持北边的陈家了。”“连会长这分明就是和北边的陈家串通一气了啊。要不然就这两天就从扬州这边转到荆州了?” 鲍晏终是没有忍住,站起来道:“大人,我等所争不是哪一家药会的事情。而是为何参加比试的陈思补乃是从归属扬州的舒州药会所报,中途转会到荆州。桉说转会并无不可,但是途中所转不合常理。待得总会定议之后,再行转会,谁都没有异议。临时转会,其行可疑,我等不服。”周泰冷冷一笑道:“你说来说去其本意还是总会长归属。不听我善言提醒,搞乱了这个并会大事,你罪莫大焉。”忽然厉声问道:“这两日散布城内瘟疫四起,是否有你?” 边上人拉了拉鲍晏衣袖,劝他莫要多言。鲍晏一甩胳膊,大声道:“现在城内多处已经有了瘟疫苗头,头痛发热者比比皆是。我是参与瘟疫治疗了,请问我为民看病,防瘟治疫又有何罪?” 周泰仰天一笑,道:“哈哈哈,看来各州药会不是来比试,倒是来我舒州和我打擂台了。你煽动民情,妄图激起民变,居心叵测。难道这还不够?” 百药千方,道:“大人,城内确实已经有疫情啊。此事千真万确,万万不可拖延。鲍会长为我舒州百姓,也是尽心医治。请大人明察!” 周泰一瞪眼,道:“明察!我当然明察。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张便笺,这个打油诗就是罪证,你们两个也是同犯。这两天我已经明察暗访,知道你等欲行不轨。今日你们当众招认,也省得我审了!来人啊,将此三人给我一体锁拿!!”话音刚落,几个兵丁冲上前去将鲍晏和百药千方捆住双手押了出去。百药千方都是古稀老者,如何能吃得消这些兵丁连推带搡。双双倒地,由于双手被缚,一头磕在地上鲜血迸流。周围的几个兵丁见状倒是哈哈大笑,药会众人难以忍受,出口制止。结果换来的倒是一顿棍打鞭抽,吓得不敢再作言声。 周泰见这一招杀鸡骇猴起了效果,笑道:“有人的地方总是有个三六九等的,少了这几个害群之马反而更好。连惠山会长虚怀若谷,心念苍生。大家还是要以此为镜,以鉴个人言行。”连惠山听完,连忙站起来,向周泰行礼。道:“周大人如此褒奖,真是折煞老朽了。”又转身向药会众人团团一揖,道:“以后还望大家多多捧场啊。”大家听完连惠山这说的好像做生意一般,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周泰稍稍弯着腰来到徐贤跟前,道:“府君,这胜负已分,还望您来最终定案啊。”徐贤点点头,站起身来,晃着官步来到中央,道:“既然药会一体裁定荆州药会获胜,那我就在此宣布。。。。”话音未落,一个兵丁飞快跑来。周泰刚要呵斥,就听那兵丁报道:“二位大人,城外刚才有无数铁甲,还有一顶皂盖大车,不知何人来了舒州。城门郎官让我速报二位大人知晓。” 徐贤一听,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周体制,能用上皂盖大车的只有当朝三公。说话声音都颤抖起来,道:“走。。走。。。走,速速与我同去迎接。这是天大的事情,怠。。。怠。。怠慢不得。” 城门郎官见当先一员大将,身高九尺,浓眉飞斜宽脸阔腮。身着玄甲红氅,脚蹬软底战靴。一眼看去,气势不凡。此人正是虎贲军的匡弋,他心性甚急,刚进城便报请崔宰先带一队兵马,以作前探。崔宰素知匡弋性格,也欲先行煞煞徐贤一等气焰,故而点头默允。 徐贤周泰人刚刚下台,准备赶去迎接。就听药王庙外,战马嘶鸣,蹄声隆隆,一队铁甲雄兵开道而来。沿街百姓哪里见过这般禁军,一个个沿街观望,窃窃议论。虎贲军,那可是八大禁军之一,护卫皇帝的。其雄壮程度岂是一府的普通兵丁所能比拟,匡弋在马上雄顾四周,倒是觉得这比在京师来的更为畅快。匡弋飞身下马,大步上前。药王庙前府兵上前喝问:“何方来人,报上名来,我去禀告我家大人。” 匡弋呲牙冷笑,道:“你是哪里跳出来的臭虫。”大巴掌一把扇了过去。那府兵哪里挡得住,被扇出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一队虎贲军随在匡弋身后,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兵丁在虎贲军前,一个个畏缩的站在后排,不敢吱声。药会众人见所来军队,军容甚是齐整,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一个个反而更为担心起来。 匡弋大步流星径直向药王庙内走去,徐贤毕竟是一郡太守见过世面。远远看见如此威武一将军过来,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这分明是禁军装扮,心中暗想难道圣驾来了舒州。徐贤和周泰一溜小跑过去,喘着气道:“将军远来,下官未能迎迓,实属罪过。还望将军海涵!”这些一郡太守,如何能入匡弋眼眶。眼睛一瞪道:“你俩都留下,太尉大人即刻便到。” 徐贤惊诧道:“太尉大人来舒州了?这是我等失职啊,敢问将军,太尉大人现在何处,我等即刻便去拜谒。” 匡弋道:“你莫不是没听见我说什么?让你二人留下,太尉大人马上就到这。你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说完径直走了进去,并不与二人多谈。徐贤和周泰两人落在后面,相顾对视。周泰问道:“府君,太尉崔大人怎么忽然来舒州了?也并未听见其他郡县有动静啊?” 徐贤道:“说来奇怪,我也并未知晓。只晓得朝廷最近频繁调兵,早有符碟下来说要从我庐州郡经过,让沿途郡县筹粮调响以应军资。莫不是战事有变,崔太尉是为此事而来?”周泰道:“府君所虑应为不差,军队调动此乃大事,崔太尉简从而来倒也方便行事。”徐贤点了点头,道:“唔,这倒是挺似他以往行事风格。”周泰弯着腰问道:“府君,那我们下一步?” 徐贤道:“速速把药会的事情了结,准备迎接太尉大人。”周泰道:“正是,正是。” 两人快步走到比试的台上,徐贤虚按一下,道:“各位稍安,我现在宣布,本次药会比试头名是陈思补,所属荆州药会乃本次四州药会比试之。。。。”话音未落,就听前方偌大动静,一个个铁甲军士呼啦啦进来。一个个只听见铠甲与脚步声,没有丝毫人声吵杂,可见军纪甚严。后方一人面容冷峻缓步走来,身后半步跟着两位将军,一位身高马大,玄甲红氅,一位乌甲黑袍,杀气逼人。徐贤一看,后半句话生生的咽了回去。连忙的和周泰跑了过去,弯腰道:“下官见过太尉大人,属下未能远迎下官失职之罪。”崔宰冷眼一扫,冷声道:“嗯,只要忠君事国,又何罪之有啊?”此话本可用于任何之人,可徐贤和周泰听在耳中却是后背冷汗淋漓,不敢言声。 台下药会众人一听徐贤刚才的话,无不起身。太尉,那可是当朝三公之一,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的人物。今天忽然现身舒州药会,一个个心中震撼莫名。崔宰缓步向前,再看身后,药会众人更是吃惊。原来身后不远随行的,正是此次最后一场比试缺席的丰尘。这一看倒是让连惠山倒吸一口冷气,心头突突狂跳,似有一柄大锤不停砸向自己,暗道:‘这这。。。这个小畜生怎么会和太尉大人一路而来,坏事,看来要坏事。这太尉大人可比徐太守的官大多了啊,完了,这次这个总会长怕是要悬。烈日当空,可自己额头上冷汗却蹭蹭的冒了出来。 崔宰迈步过去,走上台中央。冷声问道:“庐州郡太守,舒州城令何在?”徐贤、周泰慌忙过去,道:“下官再此。”崔宰问道:“你二人何故再此啊?”徐贤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大人,因舒州城令周泰来呈,说我四州药会公举总会长,实乃利国利民之事。且舒州乃是药材集散之所,故而想请我来宣布最后胜者,以示对此事的重视。下官觉得此事上可统筹全国药材流通之便,下可缓解寻常百姓求诊之苦,故而前来舒州。今日恰逢药会比试决出胜者,特在此准备宣布结果。” 崔宰抬眼一扫,目光冷厉。徐贤周泰素知崔宰为人,一向秉公无私,做事刚毅果断。被他眼光一扫,却如万斤巨石压在身上。崔宰问道:“哦,既然决出胜者,那是谁家获胜啊?” 徐贤道:“禀大人,本次获胜的乃是荆州药会。故而总会长则由荆州所得!”崔宰道:“获胜者定是医术高深,此人是谁啊?” 台下益州药会的一人壮着胆子大声道:“获胜的是冀州安国的陈家公子!”崔宰一听,目光如电,看向徐贤周泰,道:“此事当真属实?”徐贤周泰心中惧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此乃药会内部之事,我等并不知情。只是知道获胜的是荆州药会啊。大人明察!”话音刚落,台下已经有人道:“盼太尉大人为我等药会做主!交州、益州药会的会长都已经被官府抓走,舒州药会的两位长老也被抓走了。” 崔宰面色阴冷,道:“你二人站来回话!!说的几人,是不是被抓了?” 徐贤周泰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周泰颤声道:“这几人散布谣言,蛊惑民心。下官怕激起民变,故而暂作扣押。” 崔宰道:“那是散布什么谣言,而被扣押啊?”周泰道:“他们说舒州有瘟疫,得了会死人。这要是传到百姓耳中,那还不是人心惶惶。这才将这几人扣押起来。” 崔宰道:“速速将人带来我见。”周泰连忙吩咐府兵将被扣的南宫劳、鲍晏和千百二老带来。这才被扣没多久,四人已经脚带重镣,身背厚枷。一个个血污满面,委顿不堪。不用多想,定是被府兵一通折磨才至于此。 崔宰本就听说这两人勾结羯赵,现在一听比试胜者也是赵国的人,还将这些防瘟治疫的人给扣押起来,百般折磨。急忙命人撤去枷锁,治伤休息。再看眼前两人,怒极反笑,道:“哈哈哈哈,你们如此颠倒黑白,不思救民于苦难,反而冤屈良善。你们可知现在城外现在因瘟疫致死者已逾三千,染疾者更是难计其数。炎夏已至,流疫更盛,瘟疫蔓延那才是惨绝人寰。” 徐贤道:“大人,我们也是以官府之名设立了十数个义诊点,为百姓接诊啊。” 崔宰道:“既然你们设点了,那为何要驱逐欧阳德?为何要扣押其他防瘟治疫的人?既然你说到这个事情,好!!来人,将那几个人带上来。” 一队虎贲军押着十数名黑衣人进来,周泰一见双目圆睁,面色惊恐不安。崔宰道:“你二人可识得这些人?” 徐贤道:“大人,下官不认识这些人。”崔宰沉默不语,只是冷眼看着。 金焰沉声道:“不认识?这些人不正是你和周泰安排前去刺杀欧阳德的人吗?” 周泰慌忙道:“大人啊!这几个人不听号令,擅作主张。我是让他们去驱逐欧阳德,并未授意他们杀人灭口啊。他们如此为恶,理当处斩。”一个黑衣人顿时喊道:“你这狗官,当时说让我们去杀欧阳德。事成之后,每人给银子五百两。往后每年俸银多加三成,如今却全推在我等身上。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不饶你!!” 台下人一听,顿时炸锅,有人喝道:“你们地方官如此残害好人,简直不得好死啊。” 崔宰厌恶的看了看周泰,道:“你还百般抵赖。好!再带人上来。” 不一会向恍押着几十人前来,一看便是穿着官兵制服的人。中间那个笔帖式倒是人头很熟,虽然半边脸肿胀不堪,可是还是被舒州当地人指认出来。崔宰道:“徐贤周泰,你们可曾认识这些人?” 周泰指着那笔帖式,道:“你不是说,已经。。。。你你你。。。” 向恍向前单膝拄地,道:“报太尉大人,这都是这个城令安排前去抓捕欧阳德全家的府兵,共二十八人,还有个笔帖式。末将已经一体捕获,请大人发落。” 崔宰道:“你们现在还有何话说?” 徐贤连忙又跪下,道:“大人,请治属下不察之罪。我被奸人蒙蔽双眼,本想安民息事,没想到却至事态如此。此乃下官之罪。” 崔宰冷冷的道:“你等挟怨以仇善,擅作无妄之言,诬惑众听,陷害良民。现舒州城外灾民获疫者不绝,自欧阳被逐,贬至城外,舒州之民,无不惋惜。凡药会心怀善念之众,无不私心冀念,你等变本加厉,乱施暴刑,何以慰百姓之望。当今圣上,日忧万几,旰食宵衣,焦劳不逮。你等不思忠君报国,却做下这等天怨人怒之事。来人!将此二人带下去,另有罪行,待我亲自审问后定夺!” 药会众人一听,齐声高呼:“太尉大人,为民做主真乃当世青天!!” 崔宰向丰尘招了招手,道:“你到我这里来。”丰尘依言过来站在一旁。 崔宰道:“丰尘,秉承医道,心念百姓疾苦,医术深得欧阳德真传,此次救助瘟疫亦是立了大功。不求夺冠之名,但求医者初心。此乃大善!那我来宣布本次药会最终夺冠的结果,你们可愿意啊?”周乾一看情状不对,早早的贴边溜了出去。 南宫劳、鲍晏相视而笑,虽然身上有伤,可心中却是无比畅快。千百二老敷了跌打灵药躺在软榻之上,虽然精神不济,可伤无大碍了。几大药会的一听,更是呼声震天,一派欢欣鼓舞一扫适才压抑在心头的积怨。崔宰道:“此次比试丰尘夺冠,扬州药会总领各州药会。” 众人一听皆是高兴,唯有台上竺佑几位目中垂泪,道:“多谢太尉大人主持公道,可惜了欧阳先生被奸人所害,不能得知。” 崔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们看看前方何人?”竺佑等几位长老抬头一看,欧阳德正站在内院门口,周围数十名精兵护卫。舒州药会众人一见欧阳德毫发无损,更是欢呼雀跃。千百二老相视而泣,老泪纵横。欧阳德走上前来,向崔宰长长一揖,道:“草民欧阳德,叩谢太尉大人。”说罢就待跪下。崔宰上前扶住双臂,道:“欧阳先生,不必如此。”面向大众道:“我举荐欧阳先生,作为我大周药会总会长,大家觉得可否啊?” 鲍晏和南宫劳及一众药会长老道:“欧阳先生年富力强,医道高深。心怀苍生,而无私念,我等愿奉欧阳先生为药会总会长。”欧阳德还待推辞,崔宰道:“此时大事乃是防治瘟疫,天下名医群集舒州,还望先生居中主持防瘟治疫。灭大灾于当下,救黎民于水火,解圣上之忧心啊。” 舒州驿馆,周乾心急火燎的冲了进去。赵寒一见,忙问道:“怎么样,大事定了没有。” 周乾将事情经过简略叙述。赵寒见筹划多年的事情,一朝翻覆,心头火起,一掌拍去,将院内碗口粗的一株龙爪柏生生震断。道:“南朝太尉出面,我等不便在此驿馆久留,你我速速离开。”储相言问道:“公子,离开舒州吗?”赵寒冷冷的道:“离开舒州?这次定要断了那叫丰尘的性命不可。”一挥衣,道:“走!!” 第八十八章 终并会 计审巨奸 欧阳德众人推举之下,成为了四州药会的总会长。连惠山满面热情的过来,笑道:“欧阳啊,你自小我就看你不凡。这次你来当总会长,正是合我心意。我是老啦,这以后的大局还是你这样中坚一辈的来主持最好。老朽所在的荆州,世侄还要多多照拂啊。呵呵呵!”那意思是,我支持你,但是以后荆州的利益,他还盼着欧阳德维护下去。 众人一听,都觉得连惠山如此老脸皮厚。之前就数他闹腾的是最凶,现在看局势逆转,又来拍人马屁。欧阳德点了点头,微笑道:“老会长在荆州树大根深,只要不韪医家本心,念我大周穷苦百姓,一切都是好说。”欧阳德也是不卑不亢,淡淡的给他顶了回去。连惠山谄谄一笑,道:“那是,那是。这点道理,老朽还是知道的。” 其他州几个早就看不惯连惠山这般姿态,有人道:“连会长果然识得大体,为国为民除了连会长,天下再无人出其右。”“那是那是,之前要抢总会长,那也是为民请命的。这样连家医馆遍布天下,那才真正做到荆州连家世传的医家本分。”“这位老兄,慢慢,你刚才所说的荆州连家的医道之本是什么啊?”“那自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啊。”哈哈哈哈哈....众人一听,顿时仰天大笑。荆州连家一系,不敢反驳。在连惠山带领下,灰溜溜的急急而去。 欧阳德自受了崔宰所托,现在又新任四州药会会长。带着各州长老,道:“各位,目下最紧急之事就是救助病人,其他事情皆往后放一步。还望大家鼎力相助啊!” 鲍晏道:“欧阳会长,趁着大家都在,你尽管吩咐。我益州药会,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欧阳德一拱手,道:“鲍会长大义,我这里先谢过了。” 鲍晏道:“我还哪里再称会长。不合适不合适。”欧阳德道:“各州药会还是各自管属,总会根本乃是为调剂互通,只要不韪医家之本,其他事务总会皆无须干涉。”众人一听,更是欢欣,无不赞同。来舒州的都是各家精英,在一番调度之下各有安排,城内城外更是人手充足。欧阳德见一场弥天大灾,或许就这么要过去了。心头甚是宽慰,可是回想起来,这过程九曲回转反而越发后怕。 赵寒带着一众离开舒州驿馆,路上又遇到药劲退去的鹿山三鬼。乌青剑心头大火,这三人这次着实的给他露脸,在其他几人面前栽了好大面子。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三人顿时被抽的青头紫脸。智云上人暗自好笑,心道:‘这还真不愧是师徒三人。这三个小畜生总是沾了自己师父边了,乌青乌青的啊。’赵寒带着几人来到事前就安排好的一处院子,院子前收拾的干干净净,门前一块斑驳的门匾,上书“静舍”。院门紧闭里面没有丝毫声响。赵寒上前,有节奏的敲了敲门环。吱嘎一声大门缓缓的开了,一个年岁甚大的老头。乌青剑看这老头,两眼浑浊腰弯背驼的,年岁怕是接近古稀。老头抬眼一看赵寒,眼神顿见清朗。刚欲开口,赵寒摆了摆手,道:“进去再说!”。乌青剑几人再看这老者,眼神精光内隐,挺直了腰板,那气势顿时变成雄霸一方的高手。 那老者道:“小王子来静舍,老奴未能迎迓,罪过!”声音隆隆,颇有猛虎呜咽之声。乌青剑脑海里忽然冒出个人物出来,双目直直的看着那老者背影。就见那老者缓缓转过身来,道:“乌寨主,看来是认出老夫了。” 乌青剑笑着一拱手,两人并未言语。只是乌青剑心中倒是一震,这老头居然感知微至毫发。刚才自己心头所想,这才气有所动,没想到这就被人察觉。这要是动起手来,那可是不好说了。心中不由的对赵寒更是惊惧,居然这等人物都能归其麾下,可见大赵国力恐怖至斯。 进了内堂,果是应了门前的一个静字。不知这小院从哪里居然引了一处活水,穿院而过。两株上了年份的古槐,葱葱茏茏恰似两顶巨大的伞盖,枝叶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的。阵阵微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清凉之意,直沁心脾。众人两步跨过一座小木桥,进了正堂。那老者道:“小王子,此来莫不是那件事出了波折。” 赵寒点了点头,冷声道:“事出突然,居然南朝的太尉直接出面。一个民间的事情居然惊动了周朝的三公之一,可见此事重大。不过产生这么大的动静也是师尊当时没有料到的,现在我需要杀一个人。” 那老者道:“谁?” 赵寒道:“一个叫丰尘的小子。我左右思付,这件事坏就坏在这个点上了。这个点没了,事情或许还有回旋。” 乌青剑插口道:“公子,这个小子恐怕还牵扯太虚宫。我的弟子和他动过手,说有太虚宫的影子。”乌青剑不敢说,自己也和丰尘交过手,还吃了不小的亏。 赵寒道:“哦,我也有这层感觉。要不然太虚五子居然来了两个来了舒州,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老者道:“太虚宫,这事情恐怕还有点棘手。依我看,再调些人手来,画个圈让他们自己钻进来,干脆把那两个人一起做了。省的这太虚宫一直以天下玄宫之首自居,什么他妈的太虚五子。一个个来,让他们一子不子。就留个那快百岁的老杂毛,看他还能再活几年。” 赵寒这才微微一笑,道:“寅客老所言,正合我意。” 赵寒又对乌青剑等几人,道:“你们去歇息歇息,晚间我们再定一下如何下手的事情。” 那被称为寅客老的人,招了招手来了个下人的模样的,带着乌青剑、储相言、智云上人和巴尔扎还有三个青头紫脸的家伙在后院的几间房内安顿下来。储相言见带路这人,走路轻健,可脚步落下的时候却是相当稳扎。一看便是有功夫的人,身手毫不逊于鹿山三鬼。 那下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向几位拱了拱手,退了出去。储相言素与乌青剑交好,来到乌青剑的屋子道:“乌兄,刚才那人说你认出他了。我这眼拙,那老头是谁啊?” 乌青剑撇了撇嘴道:“储兄,你可知道数十年前东南黑道上有两个邪人?那可是名震东南啊,硬是和东南几大正教分庭抗礼好多年。” 储相言道:“倒是听说过,一个是‘鬼见愁’柴炎,还有个叫什么的?” 乌青剑道:“刚才公子已经说出他的名字了啊。另一个就是‘卧虎君’谷寅客啊。公子不是叫他寅客老啊。”储相言一拍大腿,道:“哎呀,原来是这个老怪。这可是上一代里声名赫赫的家伙啊。” 乌青剑道:“那个‘鬼见愁’早就没影了,许是死了多年。我想这位也许早就不在人世,没成想在这儿遇到了。” 储相言道:“难怪张嘴就说要灭太虚五子,我心里还嘀咕,哪儿就那么大的口条。太虚五子哪个不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就说上次我在药王庙和智云上人。唉,说是和那个长谷子虞丘少交手。。。。” 乌青剑道:“怎么,智云那秃驴不是说你还强过虞丘少吗?” 储相言道:“他是只见其表,再说他当时被左丘玄逼的,像个大马猴似的上蹿下跳。又哪里能知道我当时的体会啊。” 向前探了探身体,道:“怎么?难道那个虞丘少也是个扎手的家伙?” 储相言道:“可不是嘛,就这个我看他还未出全力。真要是放开手,我不是对手。”储相言在舒州屡屡受挫,心中那股傲气早就被压了下去。 乌青剑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沉默了一会道:“此次舒州之行,看似轻松,其实波诡云谲。褚先生,你想想。莫名其妙的天上掉下个医术高深的小子,又有太虚宫插手。这小子必然和太虚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本就多了变数。再之后遇到的谦和老怪,也是无故结下梁子。再看我师徒所中的毒,简直防不胜防。我解毒之后想了许久,恐怕还有一人也来舒州了。” 储相言道:“那是何人?” 乌青剑略带颤声的道:“九天毒姑!” 储相言一听,声音顿时拔高几度,惊道:“尉子书!!” 乌青剑道:“正是,这般下毒于无形的。恐怕天下没有第二个人了。”储相言道:“乌兄,这事也太棘手了吧。尉子书怎么会和太虚宫的人搅和在一起?” 乌青剑道:“这恐怕是巧合,这女人估计是因药会而来。你莫要忘记,天下毒和药其实是不分家的。太虚宫一直自诩天下名门正派,对于用毒一向不齿。说他们两家联手,断乎不会。不过我最担忧的却是另外一人,我连想都不敢再想了。” 储相言心中一凉,道:“黑。。黑黑。。。。魔?” 乌青剑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忙道:“褚兄,切莫多言?”走到门前听了听门外没有动静,长吁一口气这才过来。道:“这事我连公子都没说,那日你还记得那人说的话么?谁要是说出他的行踪,那就没命了。” 储相言连忙点了点头,道:“幸好只是你我二人,并无外人在场。这人太过恐怖,太过恐怖了。”说着手指了指上面道:“就连咱们那位大人,也就是与他齐平而已。” 乌青剑点了点头,道:“这次不但江湖是闻风而动,就连赵周二国都是没消停啊。咱这位公子,可是赵王的小王子。周朝简直连太尉和禁军都动了,这可不是小事。说来我们草莽之人本不该牵涉官家,可是谁不想给自己留个前程。就说我吧,守着一个小小的鹿云寨,着实看不见真天地啊。” 储相言知道这乌青剑是话中有话,问道:“那乌兄的意思是?” 乌青剑道:“认准一头,跟下去亏不得你我。既然和太虚宫扯破脸皮,那也就没什么可以犹豫的。更何况公子说过,那位大人即将亲临舒州。有此一人在,我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又何须在乎他们。” 储相言点了点头,可心里依旧对舒州这个不祥之地感到危机重重。 天色已晚,舒州府衙内灯火通明。崔宰面色冷峻,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人。冷声问道:“我问你周泰,你身为舒州城令。城内城外瘟疫连片,你为何不上报朝廷?如此大事,你都敢隐瞒不报。一旦瘟疫暴起,死者无数,民间恐慌,激起民变。外有强敌窥伺,内有民变突起。你小小城令就是满门抄斩也难赎其罪。” 周泰回道:“大人啊,我并非学医。虽然如此,自从欧阳德来找我,说有瘟疫可能起来。我当日便安排兵丁,按其所说,挖坑填尸。四面城门,皆是严防死守。可是我也只能尽力于此啊。非我不作为啊,大人。” 崔宰抬眼一看,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上报!!我朝有例法,凡灾情隐瞒不报者,刺史都要罚俸。如延误三月者,地方属官革职拿问。你难道不知?” 周泰道:“大人啊,自从战祸一起,各地驿站多有失修。地方所报奏折已极难上呈,灾情到达京师费事日久。此外,朝廷在接到灾情后,处处流转,层层审批,政令才能回到舒州。待得朝廷派出的赈灾官员,已经过去数月。而瘟疫爆发就在月余日之内,数月内诸事皆误,则其罪又谁来当?大灾大疫所司官及乡绅遂为救灾之砥柱,若事事皆赖朝廷援助,则此外我等又复何用?” 崔宰仰天一笑:“哈哈哈,好个巧舌如簧。既然你认为灾情已至,大灾大疫要仰仗所司及当地乡绅,那为何要驱逐欧阳德?又为何要安排府兵刺杀欧阳德?更何况你所罗列罪名,那是说欧阳德编造谣言,煽动民意,谎报疫情!那你前后所说岂不是自相矛盾?既然你已煽动民意,谎报疫情之罪驱逐他,为何又将自己的家眷全部迁往会稽?” 周泰一听,心中砰砰狂跳。崔宰所说不但自家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最头疼的是自己说的前后矛盾,难以自圆其说。支支吾吾,干脆把心一横,道:“大人,我自知自己罪名。可是我们地方为官,上不能违拗朝廷,府、州,下还要稳定一方安定。一朝为官,如同乘船过江。不能有丝毫风浪,一旦风起,就是船翻人亡。就算是再换一个人来,他也会如下官这般。” 崔宰冷声道:“上天受命于圣上,以安天下社稷。太祖有言:何为上天?民即是天,天随民意。是老百姓让我们做了官,我们身上就要担着天下百姓之责。当官的都想着当官的难,可百姓之难更是不堪细说。我们大不了是丢官,而千万个老百姓却是在丢命,为一方父母官,所定之案皆要为民所想。你莫要用这官场恶习来减轻自己的罪行,把他给我带下去。”话音一落,两侧的虎贲军上来两人,连架带拖的将周泰押了出去。站在一旁的匡弋,见崔宰审周泰,心中那个畅快。心中暗道:‘这天下若是多一些崔太尉这样的,我大周现在又会是何等局面。’ 金焰和云德先生在后堂,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就听云德先生一声叹息,摇了摇头。金焰问道:“先生,何故叹息啊?”德云先生道:“可惜啊,若是我大周内有崔太尉,外有常大帅。又怎么会受羯赵那般欺侮,又怎么能失掉这半壁江山。”金焰听闻,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奴颜婢膝者有之,卖国求荣者有之。杀不尽,斩不绝。。。” 就听前堂,崔宰道:“徐贤,你我同窗多年。你的事情你自己说!” 徐贤偷眼看了看崔宰道:“崔大人,我。。我没有管好庐州郡。在我属地发生这般大灾大疫,却是下官之罪。我也是受了周泰蒙蔽,这才犯下这失察之罪啊。” 崔宰一听,叹了口。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徐贤,你的罪不在于此。我刚才一番话,本想你能听得进去,望你能幡然醒悟从实招来。可你避重就轻,不说真话,我太失望了。” 徐贤,心中暗想:‘就算太尉大人知道更多内情,我的罪名最多再加上和周泰参与驱逐欧阳德的事情。我身为太守,也不担主要罪责。’道:“大人,下官为官一向谨慎,这次也是为了安定一方。刚才大人说的,所定之案皆要为民所想,下官深有所感。此前若是能得大人这般教诲,下官也必然不会至此。” 崔宰一听,心头火气。喝道:“徐贤,我问你。为什么这次药会并会这般民间之事,会惹到赵国安平王的二王子?其间你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徐贤一听,顿时浑身汗如浆出。跪着向前爬了几步道:“大人啊,这。。这定是有人要陷害下官啊!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去和赵国的什么小王子勾连啊。虽然下官为官有失,可在这关乎大是非之前还是知道的啊。”匡弋一听,这事就算在朝廷上也是泼天大事啊。一郡太守居然和赵国王子勾连上,这要是里应外合,简直不堪设想。 崔宰道:“你们就在周泰府中谈吏士之属、聊率土之滨、论税赋之事,那融融之情,我几乎还有所感。没有关联,你为何带着赵国王子,来舒州府衙?没有关联,赵国王子为何要你出面,来统筹盐药两途?没有关联,为何赵国王子能住在舒州驿馆,一住经月!没有关联,为何赵国王子居然能在药会比试当天高坐台上?你胆大包天,串通敌国,坏我大周根基。只为自己脚踩两头,贪图荣华富贵,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其罪当灭满门!!!你身为太守,纵容其子行凶作恶为害一方,舒州徐府奢华豪贵,为你子徐天雄住所。他欺男霸女人人皆知,舒州百姓畏之如虎。这就是你说的安定一方!这就是你说的失察之罪!” 徐贤一听,肝胆俱裂,吓的魂不附体。喊道:“我乃一郡太守,就算定罪也要圣上定夺。就算有罪,也有辩解之权!” 崔宰仰天笑道:“你还要辩解,你还想脱罪!!我已飞报圣上,请了王命旗牌,今日便斩了你这狗官。” 徐贤一听命在顷刻,慌不择言,喊道:“我乃拜曹公门下,崔大人你可知晓。” 崔宰道:“你莫要败坏曹公名声!拖下去,明日问斩!” 徐贤一急,声嘶力竭的喊道:“崔大人!!!!大周朝已经朝不保夕,赵国终有一天将一统天下。我到时可为大人在赵王面前美言,以大人之才定可得赵国皇帝重用!!!” 崔宰向一旁书办道:“刚才徐贤所言,你可记下?” 那书办站起来道:“全部记下。” 崔宰道:“好!徐贤你串通敌国,是你自己所说!让他画押!!我看你还如何抵赖!” 徐贤一听,才知上了崔宰的圈套。一下瘫软如泥,嘴里不停嘟囔,道:“我上了你的恶当,我上了你的恶当。。。。。” 第八十九章 言兵事 三鬼出山 后堂,金焰听到崔宰如此审那徐贤,激动的双手连搓,在后堂来回踱步。云德先生反而双眉紧锁,一时沉默不语。金焰道:“好,这可真他妈的解气,杀了此僚方泄我心头之恨。”转头一看,见云德先生丝毫不为所动,奇道:“云德先生,此事已毕,太尉大人要杀这个奸贼,理当高兴才是。你怎么还垂头丧气的?” 云德先生道:“将军,我问你当年大帅在时,所属兵马一般作何部署?”金焰道:“你等等,我画画看。”扭头找了纸笔,在上面画起地图来了。云德先生站起来一看,不由面露微笑。再看金焰所画地图,直如孩童所绘,标注的地名那就更加不要论什么笔法了。崔宰这时已经走了进后堂,金焰聚精会神毫无察觉。云德先生刚要叫他,崔宰指了指那地图,做了个禁声的姿势。再过一会,云德先生点了点头。虽然笔法拙劣,可是要说地图也是有模有样。山川河流,关隘城池倒也并无疏漏。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金焰长吁一口,将笔一扔道:“他奶奶的,没想到画个画比砍上一刀还痛苦。”扭头一看,崔宰正站在身后看他,不由大声道:“哎呦,没想到大人在这里,我这个实在丢丑。”说罢就要将画的地图给揉扯了。 崔宰伸手一拦,道:“不必,行军打仗嘛。你这个地图画的倒也不算差了,虽然这字写的有点难以入目。”金焰施了一礼,大声道:“谢太尉大人褒奖!!” 崔宰心中暗笑,面上倒是清冷,道:“就是你的事多。我这是在褒奖你!?说说看画这幅地图作甚?” 金焰道:“我也不知,云德先生考我当年大帅兵马如何部署。说起来太啰嗦,不如画个地图看的清楚些。”崔宰知道这云德先生当年可是常啸天的军师,思虑极是周祥。淡淡的道:“金焰你说说看,当年的情形。”说话间匡弋大步进来。崔宰道:“匡弋,你虽知金将军勇武,这次你还是再认识认识你的主将吧。” 金焰虽然性子看似粗野,可要是说到行军布阵,那也甚是细致。着实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物,要不也不会被常啸天和崔宰都这样看重。 金焰道:“建元四年大帅率军,抗击北羯。那是气吞如虎,北羯虽层层抵抗,可是怎敌我大周虎狼之师。大帅分四军守函谷关、武关、散关和萧关。此处四关南有秦岭横亘,西有陇山延绵,北有黄土之原,东有华山、崤山及当年司隶西南山地,更兼黄龙江环绕,可谓山川环抱,气势团聚。函谷关扼崤函之险,控制着关中与中原之间的往来通道;武关控秦岭东段之险,扼守着关中东南方向的进入通道;散关扼秦岭西端之险,控制着关中与汉中、巴蜀之间的交通咽喉;萧关扼陇山之险,守备着关中西北通道。四塞险固,闭关可以自守,出关可以进取。形势有利,就出关进取;形势不利,则闭关自守。从而使我大周手握关中,能进能退、可攻可守。其时北羯已经式微,只要大军分两路,一逐北路,一驱西路,则羯赵再无翻身之日。可朝廷忽然下令退兵,说要议和。大帅虽接连飞报朝廷,可是换来的却是三份退兵严旨。将士们拼死所得的关中肥美险要之地,就这么拱手让出。” 匡弋一巴掌拍在桌上,道:“简直混蛋!太窝囊了,明明是一个胜仗,却这么不明不白的退兵了。” 云德先生,道:“朝中有人担心大帅手握重兵,再驱逐羯赵,立下不世之功。这才要废弃四关,让羯赵所占。” 崔宰沉声道:“金焰,你再说说之后如何。” 金焰道:“自从放弃关中之地,我等只有退守。羯赵扼守关中,有了进退之便。倒也安生一段时间,朝廷里欢声鼓舞,说是议和之路是走对了,免了生灵涂炭之苦。唯有大帅当时力陈时弊,说羯赵野心极大,此乃修生养息之策。可是毕竟独木难支,圣上不听大帅所言,还责他贪图兵权。大帅只能凭手上的十万人马分驻两地,一守豫州虎牢关,就是现在大周百姓说的天泉关也叫汜水关。此地南连嵩岳,北濒黄江,山岭交错,自成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另一路守冀州,固守燕山,翼蔽整个中原,羯赵当时就算绕道也过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又是朝廷要调兵,去清缴什么南蛮。还夺了大帅冀州一路指挥之权,以致整个冀州数个关隘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被羯赵一举攻破,燕山之险落入敌手,整个北方再无险可守。才致我大周半壁江山沦落,只能偏安长江之南。” 匡弋听金焰这么一说,心中苦郁非常。不过对金焰却是无比佩服。自己虽然为虎贲军首领,可只是皇城禁军,像这般指点江山的豪气却是从未有过。恨不得立刻便追随金焰驰骋沙场,报国杀敌去者。 崔宰道:“金焰,你只记得前线之事,可其他可还有印象?” 金焰诧异道:“大帅当年就是这么布阵的啊。应该没错的,以一人带一军,抗羯赵一国。” 崔宰看了看云德先生,冲他点了点头。云德先生,道:“其实大帅当年还留下了三个后手,荆州就是最重要一环啊。”金焰诧异道:“荆州,可大帅从未在荆州用兵啊。” 云德先生道:“荆州居东南之上游。凡立足江南历朝历代,无不恃荆襄为上游屏障。自古未有失荆襄而能保有东南者。相对而言,东南无益州尚可立国,若无荆襄,则东南不可以立国。南北对峙之际,荆襄每为强藩巨镇,以保障上游。防敌从襄阳入汉水,经江夏入长江。还有一条线则在淮泗,以抗徐州以北。以防敌从徐州南下,经淮泗入山阳渎过淮阴至广陵而渡长江。有江汉而无淮泗,国必弱,有淮泗而无江汉之上游,国必危。可见大帅当年对荆州布置真乃远见啊。” 匡弋插口道:“先生说了两个后手,那还有一手呢?” 云德先生道:“还有一手,已经在大帅身去之后落入敌手,就是豫州。唉~~~~” 崔宰双眉紧锁,道:“先生所言其意是?” 云德先生道:“大人,二位将军。这次徐贤投羯赵可见一斑,而从药会之事可以看到,羯赵居然早就将手伸向荆襄之地。恐怕意图不小啊,这件事太尉大人不可不察。再失荆襄,大周危矣!!” 崔宰双眉一扬,眼神紧紧锁着地图上的荆州,声音低沉的道:“羯赵必然还有更大谋略,药会之事只是千丝万缕中的一根而已。” 静舍之内,赵寒把玩着手上一个珠子,道:“寅客老,你这杀伐决断的气势,倒是我族很像。也难得你如此尽心尽力,若是这次能将太虚宫掰下几根手指,家师必然高兴。” 谷寅客声音隆隆的道:“公子,当年若不是慕容大师将我从那生不如死的心符中解救出来,我现在和那柴炎一样,早就疯魔而死了。老夫这条性命当年就交给慕容大师,公子以后切莫这么说了。” 忽听门外有人敲门,赵寒道:“进来。” 谷寅客一看,笑道:“原来是乌寨主,何不好生将息?” 乌青剑对两人一礼,道:“卧虎君叱咤东南半壁,在此遇见也着实让我惊讶啊。” 赵寒道:“哦,原来乌先生识得寅客老?” 谷寅客笑道:“公子,进门时乌寨主便认出老夫了。” 赵寒哈哈一笑道:“好!既然都是相互识得,倒免了我一番引见。” 乌青剑道:“公子,我并不识得寅客老,不过刚才那般声威,恐怕也只有堂堂卧虎君能有这番气度了。”赵寒知道江湖人士总是喜欢比个高低,可乌青剑这马屁拍的不留痕迹,倒是让赵寒甚是满意。谷寅客没想到自己隐退多年,现在名声响当当的乌青剑还是这般对待自己,也是甚为高兴。不由的心下对乌青剑倒是亲近了几分。笑道:“乌寨主客气,老朽久不踏入江湖,没想到还有人记起。来,坐!” 赵寒道:“不知乌寨主这会来,可有何事?” 乌青剑道:“刚才听闻寅客老想让太虚宫的钻进圈套,公子又欲除那丰尘而后快。可这里面却是少了个引子。” 赵寒听乌青剑正说到自己所想,心中大动。面上倒是平和的道:“先生自管说说看。”“公子,寅客老。现在舒州上下皆在防治瘟疫,丰尘此子颇通医术,应该也在救治的医者之中。乌某的三个不肖徒儿与此子素有嫌隙,让他们去作饵。且引他往江边而去,我们在此设伏。暂不杀他,只是将其擒获。再以此子作饵,诱太虚宫人前来。我等提前在其必经路上,布下缓发的毒雾,让其不知觉中染上毒气。途中再多设陷阱,让其消耗精力。待其强弩之末我等齐出,不需耗费多少气力,就可斩获太虚宫高手。不知公子和寅客老意下如何?” 赵寒和谷寅客对视一眼,赵寒道:“乌先生此计大妙,不过这如何能让太虚宫的人不知不觉中染上毒气。我们并无此毒,这个环节该当如何?” 乌青剑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包物事,道:“公子,西南之地曾流传一种毒障,唤作飘香障,此障无色无味。当地一些大牲口中者皆是全身酸软无力,不过却无性命之忧。只要给足口料,有个三两日的便是无碍。” 赵寒笑道:“这倒是个好东西,先生用过?” 乌青剑笑道:“前些年,大周将我鹿云寨划为流寇,欲要派兵剿我山寨。那些兵丁被我半夜下障毒,第二天一个个连兵刃都提不起来,就这么退兵了。哈哈哈” 赵寒忽的站起来,道:“居然有此奇效,这要两国交战这可是好东西啊。”乌青剑接口道:“此障乃是从南疆偶然而得,我仅剩此一小包。我们虽是江湖山寨,可是也不便和官家直接冲突,故而用了此障。不战而能退兵,对我们是上上之策。” 赵寒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不过这次要能让太虚宫的中了此障毒,那乌先生可立首功。”乌青剑心下窃喜,表面是一派恭敬。道:“太虚宫素来以正派执牛耳自居,行事甚是霸道,早该教训教训了。我等往往是敢怒不敢言,可要说与之能抗的非圈林苑不可。”赵寒道:“那就烦请乌先生了,三位高足还要先辛苦一趟,其余事情我来安排,先将左丘玄,虞丘少那两人引开。” 乌青剑告辞退出,顺道将鹿山三鬼叫了自己厢房,道:“你们三个听好了,这次我们在药会面子栽的不小。现在有个机会把脸拾起来!” 徐连将道:“我们是中了奸贼的毒了!这个仇定是要报的。”马连相、祁连和连声附和。乌青剑道:“好!!这次给我们下毒的就是太虚宫的那个小贼。你们可认识?” “认识,认识,这小畜生,就算化成灰也不会忘了。是赵公子要给我们报仇吗?”三人问道。 乌青剑道:“正是,这次要把这个小畜生绑回来。。。。” 马连相双手连搓,道:“太好了,我们在家等着收拾这个小畜生。” 乌青剑一听气极,作势欲打骂道:“想他妈的什么美事呢?就你们还在家等,你们三个是他妈的中毒中糊涂了吧。” 祁连和嘟囔道:“我们去,又。。。又打他不过。平白的再挨一顿打。” 乌青剑喝骂道:“我让你们去打他了吗?就你们三个,还能把那小畜生绑来?都给我听好了,你们去找他挑衅。将那小畜生给我引到城南江边来,我和褚先生,智云上人,巴尔扎一齐上前将他擒获。只要那小畜生跟着你们,一路上只管往江边去,自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马连相畏畏缩缩的道:“师父,要是那小畜生身边有太虚宫帮手咋办啊?” 乌青剑道:“不会的,你们明日一早便去,赵公子会安排人将太虚宫那几人调开的。” 三人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徐连将道:“哥几个,怎么办?师父安排的又不能不做,这次搞不好又是得挨一顿好打。” 马连相道:“这小畜生,简直见了妖怪了,这才几天啊。竹林那次差点就断了他性命,现在倒好,我们仨联手都未必是人家对手了。” 徐连将道:“三师弟,你平时鬼点子最多了。说说看有啥好办法没有?” 祁连和道:“刚才师父讲的时候,我已经琢磨了。要想不挨打,咱哥仨恐怕还得装疯一次。” 马连相道:“这有啥,只要不挨打,那就装疯一次又如何。师父只叫我们去引那小畜生到江边,又没有说非要动手。” 丰尘这两日一直没找到洛琬儿,心中总是惴惴不安。自从各大药会皆有医者被分派各处帮助收治病人,顿时感觉轻松许多。欧阳德有了这么多的助力,药材更是足足有余。就连一些重症病人,也有陆续好转的。罩在舒州的一片乌云终是有了消散的样子,人人脸上那份凄苦也是渐渐流走。 丰尘一夜虽然睡的极少,不过瘟疫一事已经稳定,倒是休息的甚好。早早起来,便是四处看了看,各处也是井井有条。左近无事,觉得也该去拜见拜见两位师叔。左丘玄和虞丘少这几日见了丰尘医道居然也有如此成就,心中倒是高兴的很。左丘玄轻拂长须,笑道:“丘少,我说丰尘这孩子大有可为,此言不虚吧。” 虞丘少点了点头,道:“岂止大有可为,我太虚宫有了此子,恐怕之后又当延绵百年不衰。”雷青羽在一旁听两位师叔如此夸赞丰尘,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自己本是太虚宫三代里最为卓越一人,可自从听说了丰尘这两个字之后,仿佛一切都变了味道。 左丘玄道:“当面可不能这么夸他,丰尘还是年少,需得再历练捶打才行啊。梅花香自苦寒来啊!这千年来多少年轻才俊之士,都是毁于骄狂。” 虞丘少笑道:“师兄人经不住念叨啊,丰尘来了。” 左丘玄道:“丘少的感知越发灵敏了啊!”话音刚落,远处一个身影快步而来,来人正是丰尘。丰尘也是远远看见三人,脚下微微发力,几个点地人已经飞身而来。身形落地,轻若枯叶。躬身向三人行礼,道:“见过二位师叔,见过雷师兄。” 左丘玄道:“丰尘,这瘟疫消除的如何?”丰尘道:“左师叔,有太尉调来的药材及兵马,还有药会大力相助,此次大灾已经有消退的迹象了。” 虞丘少道:“这才是大善啊,少了多少家破人亡的人间悲剧。” 左丘玄见丰尘眉间略有愁绪,问道:“丰尘,怎么心中有事?” 丰尘道:“这两日来,没见琬儿。四处也是寻不着,心中有些焦急。” 左丘玄道:“无忧的,你那小友身边皆是高人相伴。别的不说,那天韵妙手在身边,谁敢伤她?!” 丰尘想想也是,心中颇为释怀。几人刚待再聊几句,就听远处吵吵闹闹,不知何事。左丘玄道:“丰尘,你和青羽去看看。这几日虽然大疫将除,人心依旧不定。若是有人捣乱,那可不是好事。” 雷青羽在两位师叔身边,总是有点拘束。听到这话,倒是觉得高兴,道:“丰师弟,我二人去看看吧。”丰尘点了点头,两人暂拜别左丘玄、虞丘少,往那人群吵闹处而去。 “你这三个浑人,怎么好生不讲道理。毫没来由就来抢我家黄狗。”一个舒州百姓喊道。 丰尘走进一看,差点没乐出来,原来正是鹿山三鬼。三人坦胸赤膊,那马连相手里抱着一条黄狗,死不撒手。徐连将和祁连和,拉开架势就欲与人放对的模样。 那黄狗虽然体型不小,可是马连相何等气力,掐住那黄狗两条前腿。那黄狗虽然龇牙咧嘴,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就听马连相道:“什么你家黄狗,这乃是我家师父。我兄弟三人寻了好几日,这才找到。”祁连和两眼叽里咕噜四处寻摸,就想看看人群里有没有丰尘。 周围人哄堂大笑,道:“你这三人,还拜黄狗为师。莫不是学那抬腿撒尿的功夫不成?” 徐连将装傻道:“这与你何干,我兄弟三人尊师重道。师父被人劫走,我们岂有不救之理。”还待再分辩,祁连和悄声道:“大师哥,二师哥我看见丰尘了。” 徐连将点了点头,故意大声道:“你这贼厮鸟,竟敢骂我师父,今日我就取你狗命。”话音刚落,当胸便是一拳。周围都是寻常百姓,如何能是这人对手。丰尘一看暗道不好,这要是一拳击中,那人岂不没命了。当即脚尖一点跃过人群头顶,一掌遥遥拍去。鹿山三鬼一看计谋得逞,抱着黄狗撒腿就跑。丰尘怕这三人再去伤人,转身道:“雷师兄,我二人将他三人拿下如何?”雷青羽早就跃跃欲试,道:“好!!” 鹿山三鬼一路鬼号鬼叫:“我们救师父,你们要杀人,还有没有王法。”沿途一些不明就里的人,看得奇怪。这三人是什么妖怪?抱着条黄狗还称作师父。丰尘原是知道前些日子药会闹剧,本是洛琬儿在后做的手脚。可是这三人还是这样情况,就有点让人诧异了。稍稍放慢了脚步,道:“雷师兄,这三人是鹿山鬼王乌青剑的徒弟。我看他们今天装疯卖傻的行迹可疑,要不先放他们去?” 雷青羽道:“追上去先打一顿再说,总不能由着他们欺辱百姓。”丰尘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快点。”两人施展轻功,没几下起落就追到三人身后。丰尘一个腾身,越过三人头顶,尚未落地,一招云树遥隔拍了过去。这招本就是绵风掌中袭远之招。三鬼觉得劲风扑面,慌忙刹停脚步。雷青羽道袍飘飘,流云掌的‘水天一色’分袭徐连将、祁连和两人。 徐连将、祁连和未带兵刃,手中执物的唯有马连相手里还抓着的那只黄狗。三人分进合击之术难以联手,两人顿时被雷青羽一掌劈翻,摔的口歪眼斜。徐连将道:“小牛鼻子,老子们救师父,碍你何事。这大庭广众之下,我不信你敢杀人!!”寻条岔口夺路而逃,祁连和、马连相紧跟其后。丰尘笑了笑,向雷青羽道:“师兄由他们去吧,这三个浑人不知有什么鬼。”雷青羽正在兴头上,哪里愿意。道:“师弟,你去向两位师叔复命,我向前探探便回。师弟不必担忧!”丰尘见雷青羽去意甚绝,并未过多阻拦。道:“师兄小心,稍去便回,小心有诈。”雷青羽道∶“我自省得,师弟无须多言。”丰尘摇了摇头,回身去找两位师叔去了。 三鬼一路往南,雷青羽尾随其后。沿路人多一追一逃,雷青羽也不好过于迫近。三人也不敢回头,只是一路鬼扯:“太虚宫的牛鼻子,不在家肯青草,出来花花世界寻女人不是。老子倒是认识一个粉头,介绍与你,定叫你忘掉清修之苦。”雷青羽听他如此羞辱,怒火丛生。几人脚步甚快,不一忽儿就快到江边。 乌青剑几人躲在左近,远远看见三人后面跟着一人。乌青剑心中暗喜,三个徒儿这次果然不负使命。几人耳中隐隐听见叫骂声:“我。。。。救师父。。。。,你再迫近。。。我。。。”几句话功夫又是近了不少。巴尔扎生在草原,眼里极佳,道:“乌先生,你徒儿手里抱着条黄狗,那是作甚?”乌青剑又哪里知道。就听雷青羽喝道:“你这三人,抱条黄狗,说是自己师父也就罢了。你辱我太虚宫,今日不让你们知道知道厉害,岂能饶了你们!!” 三鬼道:“我三人是天神下凡,今日师父幻身黄狗,乃是到民间体察疾苦,你懂什么。”马连相居然还怜惜的摸了摸黄狗脑袋。巴尔扎一听,立刻忍不住了,捧腹大笑道:“哇哈哈哈哈……乌先生,你家徒儿说的是真事么?”储相言和智云上人强忍笑意,满脸通红憋的好不难受。 乌青剑黑着脸气的七窍生烟,心道:“待这事了,我必拔了你们三个一层皮。” 雷青羽几步追上,当先一掌就将祁连和拍了个跟头。“呛!”的一声拔出长剑。徐连将几人心中早无战意,大声道:“师父,你再不现身,徒儿就没命啦。” 雷青羽冷笑道:“等你黄狗变回真身再说吧。”说罢一剑挥出,但见七星点点。 第九十章 神意合 除魔灭鬼 丰尘折身回去寻找左丘玄和虞丘少,可到了原处四下皆无踪影,实不知二人去了何处。远处两个挑担进城的人,聊的甚是热乎。一个道:“你还说天下没有神仙,刚才两人我看必是天神下凡。”另一个道:“你知道什么,老子当年在军中效命见过的人,比你吃的盐都多。” 第一个道:“那你说说,那两个道人刚才一路向北为何奔跑如骏马?不是神仙下凡,又怎会如此?”另一个道:“说你见识浅薄,你他娘的还嘴硬。这天下高来高去的人多了。但凡功夫高深的,或手提千斤,或急若流星,或屠熊杀虎。。。。”两人嘀嘀咕咕一路而去。 丰尘耳力极佳,两人适才对话,一字未落听的真真切切。暗道:‘往北!!师叔们是往北去的。而三鬼虽然疯疯癫癫,却是一直往南。不好!!其中有诈,雷师兄危矣!!’。丰尘毫没犹豫,将御风飘渡的身法施展到极致,一路奔着刚才和雷青羽分手的方向而去。丰尘只是揪心雷青羽会遭不测,内心极是专注。疾若惊鸟,轻似枯叶,一掠十丈。不由间后脑枕骨之间似有‘咔嗒’一响,自己忽然感觉意定神旺,有种普照内外之感。丰尘只觉得并无异常,浑身舒泰,继续发力前奔。若是左丘玄虞丘少再此,还不知道又会发出多大的感慨。道家一脉讲究“三关九窍”之说,正是融在任、督、冲三脉之中。刚才一瞬,已经达到意与神合。多少江湖人士,一生也触碰不到三合之境的一境。丰尘居然就这么不经意间达到了意与神合之境。从此后,各招各式心到意到、意到劲到,再无心神羁绊。 唰!又是一道剑光 储相言折身后撤,笑道:“小道士,你的功夫不行啊,比起你家长辈可是差远了。” 雷青羽剑尖斜指,气息内敛。冷声道:“哼,行不行试试才知道。你们四个围我一个,也太失身份了吧。日后江湖传言出去,也不怕为世人耻笑。” 储相言这些日子憋闷的很,今天遇到太虚宫晚辈,更是要将怨气撒一撒。阴笑道:“传出去?哈哈哈,今日将你擒下我看谁去传。” 储相言正在得意之际,雷青羽一招‘老枝点春’,剑光寒气逼人。储相言心中大意,没想到雷青羽剑招如此凌厉。慌忙闪避,颇有点慌乱迹象。雷青羽此招正是太虚绝学‘梅剑十七式’之一。这正是左丘玄闻名江湖的剑招,要不怎么叫做‘梅花剑仙’。储相言本以为这一退足矣,没想到此招后手源源。那剑光瞬间变招成剑幕,就像一张剑网罩了过去。剑意古朴,正应了招式中的一个‘老’字。储相言弓腰缩颈,连身后撤。可就这样,头颈旁的几根头发,也被剑锋割断。身上的袍服也被割的一道道口子,江风一吹倒也别有风味。储相言本想一举拿下雷青羽,好好出口恶气。没想到被雷青羽一招抢攻,反而落了个颜面尽失。 储相言心中杀意顿生,眯着眼睛。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薄刃,寒光凌冽。雷青羽知道储相言要出杀招,持剑横胸。长吸一口气,眼神死死锁住对方是手中的那把薄刃上。储相言身形左右闪动,雷青羽不愧是太虚宫年轻一辈里的翘楚。知道对方薄刃不长,善于欺身短打,不管对方如何近身多少,他必后退多少。只是自己长剑所及,而对方短刀稍欠。火候把握之巧,让乌青剑和智云上人也为之瞠目。 乌青剑沉声道:“上人,此次虽未困住那小畜生,不过我观此子也是太虚宫之人杰。能将这小道士拿下,太虚宫的也必然来救。” 智云上人点头道:“乌寨主,太虚宫里年轻一辈已有这般功夫。若是不乘此良机取另外两子性命,以后恐怕再无机会了。” 再看储相言频频欺身,可是总是难进二尺之内。倒是雷青羽退身时,偶尔出剑让储相言忙于应付。徐连将三人在一旁,看得起劲。马连相道:“这小牛鼻子一路上追的我们哥仨好不辛苦。现在褚先生出手,你看他逃的似野狗一般。”徐连将道:“那是,那是。玉手屠夫之名可不是浪得的,你看这一刀,在进一些就割断那小牛鼻子的脖子了。”祁连和应声道:“刚才还好没和我们交手,要不然就连这个我们都未必是对手。侥幸,侥幸啊。” 储相言十余招未伤得对方,忽然变招,左手一招‘截趾适履’。看似将手送到对方剑锋之下,天下又怎会有这样自寻死路的招式。徐连将失声大叫:“这他妈的,这不是人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啊。”话声刚起,就被乌青剑在头上拍了一巴掌,喝道:“你给我闭嘴!” 雷青羽一见,心中冷笑。这一剑就先断了你的胳膊,看你还如何逞能。剑锋斜出,径直落向储相言的臂弯处。可偏偏却就在这极不合理处,储相言得以近身,寻到缝隙出指急弹。几缕疾风点向雷青羽的手腕外关、列缺、阳溪三穴。雷青羽见状变招也是极快的,手腕内旋,挽了一个剑花,避开点向自己手腕穴位的劲气。一个攻的漂亮,一个守的得体。可是就这电光火石之间,储相言近身的目的却是达到了。储相言右手持刀,一个拧身,自下而上,沿着雷青羽胸腹划了出去。一把薄刃,带着寒光侵袭而至。雷青羽惊的头皮发麻,急展身形,仓促间胸腰缩进三寸。刀光所过之处,道袍前襟被划开长长的一道口子。那一股带着寒意的杀气,似乎一直侵入身体。雷青羽心头突突乱跳,若不是自己见机的快,这眼下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马连相惊道:“我的乖乖,我还以为这小道士现在已经肚子肠子流一地呢。居然被他妈的躲过去了。” 乌青剑冷声对智云上人道:“上人,我去帮下褚先生。” 智云上人道:“这又何必,那小道士临敌经验太差,不是褚先生对手。” 乌青剑道:“这种事迟则生变,先把这个小道士弄到手上,免得节外生枝。” 巴尔扎大声道:“你们这些家伙,又不是打不过那个道士,还要几个打一个不是好汉。我巴尔扎不去!!”乌青剑笑了笑,心道:“跟你这莽汉没法解释,难怪是生在没开化的蛮荒之地。” 乌青剑冲着巴尔扎摆了摆手,道:“我不是什么英雄,也谈不上好汉。储先生是咱们自己人,理当援手。” 一跃至当场,道:“小道士,我与你家长辈,邱道长、庾道长都是旧识。今日机会难得,我也提点提点你。”说罢挥掌而上。雷青羽本就和储相言斗的难解难分,甚至因临敌处置经验稍逊,还落了几分。这下乌青剑一上手便是得意的,‘鹿死不择音安身立命十二掌’。雷青羽顿时迭遇险招,几个照面下来呼吸急促狼狈不堪。 乌青剑阴笑道:“我们指点可是要收费的,看你这样也是付不起学资。那今日就用你这条命权作学资吧,哈哈哈。。。”储相言随着话音,一刀扎向雷青羽,刀锋所向直指胸腹大穴。雷青羽反手一剑,以攻为守。可乌青剑却是紧随其后,一招‘即鹿无虞’拍了过去。雷青羽见乌青剑这招出的慌慌乱乱,倒是没放心上。可是待得掌风迫近,才知道这掌着实狠辣。储相言那边堪堪应付,这一掌是无论如何避之不过了。 雷青羽心里电光火石的闪过几个念头,悔当初和两位师叔来舒州,结果命丧于此。悔当时没听丰尘的话,早点回身不去追那三人。丰尘啊丰尘,你的气运太好了,难道你就是我雷青羽命中的克星不成。正待引颈就戮,一阵疾风刮过。就听耳边“雷师兄,我来助你!”正是丰尘如飞赶到,硬生生的接下了乌青剑的一掌。丰尘看到乌青剑一掌去势凶狠,心中焦急内息如狂潮涌动,毫无保留的迎了过去。 乌青剑只觉得对方内力如狂涛怒波,汹汹涌涌,自己顿时气为之闭。他袭向雷青羽一掌,虽然招式巧妙,可是并未全力施为,盼的是能活捉对方。可是偏偏也是硬接了丰尘一掌,一个是全力而为,一个是有所保留。这一掌顿时高下立判,乌青剑被丰尘一掌震退数步,这才站稳。乌青剑看着丰尘,缓缓的吸了口气,可是内息转到右胸却是气机阻塞。知道自己刚才一掌,已经让自己受了内伤。 雷青羽因得到丰尘援手,专心对付储相言。气势大振,唰唰唰,连出三剑。正是梅剑十七式中的‘星梅缀琼、南枝独花、傲雪欺霜’三招。储相言见招式或蜻蜓点水、或直逼中宫、或狂放孤傲,心知剑招厉害,并未轻试锋芒撤身而退。储相言看乌青剑立身不语,问道:“乌兄,怎么了?” 乌青剑撇嘴一笑,道:“无妨,不碍事。本想抓一只兔子,结果来了两只。既然正主现身了,那我们也就不必保留。”转头高声道:“智云上人,巴尔扎出来吧。今天就是我们留太虚宫晚辈喝茶的好日子。”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智云上人口宣佛号缓步而出,身后还跟着一个铁塔般的人物。 丰尘见事不好,心中暗自盘算。雷青羽一人独战储相言,并不弱于对方多少。可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以一敌三的,现在这境地可是不妙,还是‘拖’字为上。干脆放下身段,笑道:“几位武林前辈,何苦为难我们这后生啊?” 巴尔扎,道:“也是啊,这娃娃说的有道理啊。我们为啥为难他们啊?” 乌青剑瞥了巴尔扎一眼,道:“小子,你们太虚宫欺人太甚。仗着势大,你二人适才追着欺辱我家三个徒儿,怎么不说了?” 丰尘轻松一笑道:“乌寨主,我们哪里是在追啊。我们是见他三人情形不对,想去帮忙。他们抱着一只黄狗,说。。。” 巴尔扎大嗓门的,道:“没。。没错,这娃娃说的没错。那三个说那黄狗是他们师父。啊!哈哈哈哈。”巴尔扎还是没忍住的大笑起来,倒是把乌青剑气的头顶生烟。 丰尘耸耸了肩,双手一摊,道:“你瞧,我说的没错吧。我们是怕他们遇到什么意外,要就是恶鬼附身,这才一路追来。” 乌青剑喝道:“你休要狡辩,既然怕我徒儿有意外,为何还拔剑相向?” 丰尘道:“乌寨主,你想啊!我师兄那是道家出身,你也是知道。道士嘛,驱邪捉鬼那是看家吃饭本事啊。”雷青羽瞪着眼睛看丰尘,心中骂道:‘简直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把驱邪捉鬼当成看家本事了。’ 就听丰尘接着道:“古人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徒弟定是中了邪,要不怎么会咒自家师父是一条黄狗。我师兄那是没办法啊,都说黑狗血驱恶鬼,眼下没有黑狗,黄狗也只能将就将就了。这才拔剑,那是为了屠狗啊。” 巴尔扎听得有趣,问道:“你这娃娃,倒是给我说说。为啥恶鬼怕黑狗血啊?” 丰尘一脸严肃的道:“我虽然不是道士,可是毕竟也是太虚宫传了点技艺的。我告诉你,鬼是有魂无魄,魄生水,为黑色,所以看不到黑色的东西!黑狗在鬼面前就是两个发光的眼睛…狗血是最腥的,而腥臭属肺,肺属金,而鬼的魂属木,金克木,所以恶鬼怕黑狗血。我师兄的师尊,那可是此道高手,以后你若是遇到恶鬼缠身,尽管来找我,定会帮你,绝不收取半文!!”丰尘手拍胸膛,说的义薄云天。雷青羽一听丰尘竟然扯上了自己师尊,那可是江湖闻名的丹鸣子啊。现在居然变为驱鬼高手,成了混江湖的骗子了。 巴尔扎见丰尘说的煞有介事,那般神情不逊草原汉子。道:“你这娃娃心地甚好,以后我要是遇到鬼了,你一定要帮我啊。” 智云上人插口道:“巴尔扎,你莫要听着小子胡说八道。他这是在拖延时间,降妖驱魔那也是我佛家根本之事,与他们何干?” 巴尔扎惊道:“大和尚,原来你还会降妖除魔啊。你有这般神通,为何不早说!!” 智云上人气道:“你这莽汉,知道什么!我佛家说的降妖除魔指的是人的心魔,和那小鬼说的恶鬼缠身、泼黑狗血是两回事情。我佛家讲:“万法唯心,心外无法”所以,学佛的过程就是降妖除魔,去妄存真,明心见性。降服心魔,转八识成四智,而显露真如自性。所谓明心而见性,见性则成佛!呸,我跟说这些干什么,你他妈的又听不懂!!” 丰尘哈哈笑道:“这位大师,你看看。你也有心魔,佛家弟子怎么能说脏话呢?!再说你们出家,不问尘世,那位大英雄听不懂,就听不懂。你为何说他妈听不懂啊?” 巴尔扎道:“照啊,我听不懂就听不懂,你怎么知道我妈听不懂?大和尚你倒是说清楚,为何我妈听不懂?” 智云上人被这个巴尔扎绕的,光头上汗水都流下了,心道:‘你个白痴,憨货,我刚才骂你,你追问个什么。’ 丰尘道:“这位大英雄,你赶紧回去想一想,为何你妈听不懂?这个搞不明白,日后遇到个妖魔的,那可就对你不利啊。” 巴尔扎心里鲁钝,又毫无心机。自己族内,敬拜天神,又畏惧妖魔。心中忽然就被这个妖魔缠身给拴住了,说什么也解脱不开。晃了晃酒坛般的大脑袋,忽然道:“大和尚,乌先生,这妖怪是大事。我要回去想清楚,为啥我妈听不懂。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乌青剑看得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道:“他妈的,这这。。这就他妈的走了?!!!” 丰尘见机,一指乌青剑身后大声道:“哎呀,赵公子,你怎么来了?”乌青剑扭头一看,身后空空。再听耳边,储相言和智云上人同时大喝:“小贼安敢使诈!!” 乌青剑已经觉得身前劲风裹挟尘土而来,雷青羽也是机敏异常,长剑织网,一道道剑幕罩向储相言,不让他近身相助。智云上人大袖挥舞,从身后袭向丰尘。 丰尘知道现在机遇极佳,现在没有转机,再想回旋就难了。刚才路上,无意间进入了意与神合之境,加上之前受黑魔指点之后的乱决。一掌出去,乌青剑毫不知道这掌拍向何处。问题是丰尘上次与他交手,又学了晁遂指点的劲力的往来转合。看是如风似棉,可是却又刁钻暴烈。丰尘感知身后智云上人的掌风过来。将御风飘渡的身法施展开来,围着乌青剑溜溜转圈。智云上人轻身功夫不行,虽然追着丰尘,可是总是追将不上,气的哇哇大叫。 丰尘瞅了一个空子,随手一掌。雷青羽远远瞟了一眼,见是太虚宫入门掌法,绵风掌中的‘光风霁月’。这招本就是取了雨过天晴时万物明净之意,大开大合掌势来的光明正大。乌青剑冷哼一声,道:“就这个还想偷袭,你还嫩点!!”正面迎了上去。可丰尘这次绵风掌中居然用上了乌青剑安身立命掌里的要义。快到掌力临近,忽然觉得丰尘掌风却是突变,刁钻很辣,柔软处变的狂暴,光明处变的阴邪。这分明就是自己不传掌法啊,乌青剑一直不知自己这套掌法的精髓,是如何被这小子偷学而去的。心下顿时大乱,毫不犹豫的用自家掌法去接手。可掌风相交,丰尘掌力又是为之一变。内息的九转内丹之力,如千年古藤,缠绕而上。乌青剑手中掌力如同陷入淤泥之中,惊慌之下急待撤掌闪身。可是忽然间刚才内息稍滞的右胸隐然一痛,内力一泄。丰尘掌风却是如浪似潮汹涌而至,一掌拍在乌青剑右肩之上。 乌青剑沉肩撤身,可是如何能完全卸力。胸口一阵剧痛,着实受了丰尘的八成掌力。踉跄几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顿时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徐连将三人连忙飞奔过来扶住,乌青剑摆摆手直接坐在地上,运气疗伤。 智云上人,指掐大手印。肃然看着丰尘,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下手很辣,此番你就留下吧。” 第九十一章 巧机智 力战番僧 丰尘深深的吸了口气,知道之前全是投机取巧。骗走了巴尔扎,偷袭了乌青剑,可眼前这位智云上人可是再无法如此这般的再来一轮了。丰尘现在已经到了三合境中的意神相合之境,心神一动内息顿时在体内快速流转起来,初时如涓涓细流。也就是心神甫合之际,那内息顿时如滔滔江水,翻腾奔流。智云上人见丰尘整个人忽然沉浸下来,一股说不出的气势从眼前这个半大孩子身上弥漫开来。心中暗凛,这哪里还是个孩子,怎么忽然有了那雄霸一方的威势。心中暗道:‘这道士传的东西,还真是装神弄鬼,我就不信你十来岁的年纪能抵上别人几十年的修为。’沉喝一声道:“且看你佛爷如何降妖除魔!!”双手结了个‘说法印’,裹挟密宗内力,咆哮着冲丰尘而去。 丰尘反应远比常人敏感许多,智云上人的劲力虽未着身,可是却让自己觉得一股烦躁的火苗从心头点燃。自从内息中有了丹息功和九转内丹的功力,对手的劲力方向,大小,起止都是可以感受得到,可是这种燃起心念的劲力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丰尘脚尖一点飞身后退丈余。那股侵袭到心头的烦躁才稍有所减。智云上人见丰尘稍触即退,只道是他又想利用轻身功法来应对自己。若要如此,自己腿脚功夫不行,必然陷入被动。心念一动,僧袍大袖飘飘手印又是拍了过去。丰尘这次并未避让,迎着对方手印,也是还了一掌绵风掌中的‘云树遥隔’。此掌正是绵风掌中,可以远袭的一招。丰尘掌风绵柔且纠缠,两股劲力相遇。丰尘的内力就像一团棉絮,紧紧的将智云上人的手印劲力包裹起来。智云上人所结的说法印毫不理会,径直的欲冲破那股包裹自己的棉絮。智云上人劲力连催,欲冲击而出袭向对方。可是丰尘拍出的那团绵密的劲力中,似有渗出无数坚韧的藤蔓。缠绕撕扯着智云上人的那记手印,让那手印再不能进。丰尘忽然又是心头恶烦再起,戾气蓬发。那缠绕的藤蔓似又变成一条条狂蟒,劲力越收越紧。 大手印原是藏密佛教至极无上的佛法心髓,犹如藏密佛教中点石成金的仙丹,画龙点睛的妙笔,指示如来之涅盘妙心,堪称藏传一系之正法眼藏。修习大手印者莫不是拥有佛法妙心,普度之念的虔诚佛子。乃是光明正大,有浩然之气的无上心法。可是智云上人不知是密宗哪一分支,传之下来越发走的阴狠险辣的路子。‘说法印’本应自然舒散,洋洋洒洒。以法轮摧破烦恼,使身心清净自然。象征佛说法之意,所以称为说法印。此印不但可以劲力伤人,而且还可感应内心。不过常人悟性越差感应越弱,可丰尘悟性极强,感应强如一般人太多,所受到此印感染更是强烈。智云上人发力越是凶猛,丰尘内心所激发的戾气越是蓬勃。 智云上人忽然觉得自己本心受到牵连,仿佛丰尘的那股撕扯自己手印的劲力,居然牵扯自己内息不受约束。内息不收本体约束,这对一个习武之人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智云上人,一声暴喝:“果然邪魔,待佛爷灭了你!!!”手印变幻,瞬间结出‘降魔印’。气势顿时一变,劲风烈烈,鼓荡而出,汹涌的袭向丰尘。丰尘见对方气势雄浑,并未直面锋芒。脚下施展身法,恰是枯叶随着掌风飘荡到一侧。绵风掌中的‘乘风转舵’划着圆弧分袭智云上人前胸后背,内心少了那份暴虐。出手掌风顿时又是绵绵密密,外柔内刚。智云上人身体稍转,手印转向,极快速的拍出迎向丰尘掌力。双掌画圆而合,平平推出。丰尘知道刚才智云上人快速拍向两侧的,只是为了滞缓自己的掌风。正正厉害的,却是推向自己那平白无奇的一掌。智云上人心中暗道:‘此一掌必要你小贼性命。’ 丰尘自打领悟乱决,又进入意神相合之境。变招几乎随心所欲,迅速双掌一翻。将乘风转舵的劲力与难以想象处扭转,双力合一与智云上人一掌硬碰硬的撞了过去。雷青羽和储相言也是翻翻滚滚的斗了十余个回合,越打越是顺手。储相言本想快刀斩乱麻,没想到变成太虚宫一个后辈的磨刀石了。雷青羽见丰尘居然这么使用绵风掌,完全不符合传掌时教的招式要义。处处拧巴,处处不同,可是又处处暗合劲法。一套入门掌法,在丰尘手中使出莫大威力。心中不由怨憎,师父为何未将掌法中如此多的变化传给自己。可是他又哪里知道,这些变化都是丰尘随心而为。如果换一个人,这个变化又是另一般模样。可是不入乱决门,又如何能理解这些妙到毫巅的巧妙变换。 乌青剑坐在地上调理受伤的脏腑,可是眼前的一幕幕却是印在眼里。他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储相言或是智云上人,放在哪里都是一方豪强。江湖上提到自己,谁不是要给几分面子。哪怕是自己的三个不成器徒弟,提到鹿云寨谁不是礼让三分。可是眼前这两个太虚宫后辈,一个和储相言交手,虽然略处下风,可是也不遑多让。再看智云上人虽和自己相交日久,可现在才看到他潜藏实力到如此境界。能将智云上人迫到如此地步的,居然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可见太虚宫内蕴之深厚,就像一座巍峨大山。山从来不会用言语来表达什么,可大山带来的无边压力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的。 巴尔扎回程路上一直低着头,脑袋里盘旋的就是降妖除魔的事情。嘴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赵寒看见巴尔扎一个人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乌青剑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巴尔扎!!”一声呼喝。可是巴尔扎心思全没在周边,丝毫没听见赵寒的招呼。赵寒一个飞身,袖袍微微带力,在巴尔扎灵台上轻轻一拂。 巴尔扎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原来是赵寒。诧异道:“赵公子,你干嘛摸我脑袋啊?” 赵寒微微一笑道:“你头上有片树叶,我给拂了去。你怎么一个人?为什么不和乌先生他们在一起啊?” 巴尔扎道:“乌先生、大和尚他们在和那两个小子降妖除魔,他们说我老娘听不懂。我琢磨这个是大事,就提前回来了。” 赵寒听的莫名其妙,怎么就降妖除魔了,为什么又牵扯到巴尔扎老娘。还待再问,这时谷寅客走上前问道:“怎么是两个小子?” 巴尔扎道:“一个是小道士,还有个就是给我们驱虫的那个娃娃。他们人很好啊,处处为我想着。乌先生和大和尚他们在和他说除魔的事,褚先生他在调教那个小道士。” 谷寅客对赵寒道:“公子,看来乌先生他们那边事情快成了。我们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免得那两个人回过神来,我们就失了先机。” 赵寒道:“寅客老说的是,我们这就去之前约好的地方。巴尔扎,你也跟着来。”赵、谷二人足不点地往江边而去。巴尔扎丝毫没有听进赵寒的话,低着头反向走远。 智云上人接连变换多个手印,丰尘的招式也是百般变化。智云上人一直自恃甚高,更何况自己当着储相言和乌青剑狠话都撂下来了。先是要将丰尘留下,几招过后又是狂吼要灭了对方。可是现在都几十招过去了,依旧难分高下。智云上人虽然身为番僧地处苦寒,常年风刀雪剑的脸皮远较常人为厚。可是当着人面大话都说出去了,一张老脸还是有点挂不住的。手印连连催动,或若拈花,或若明灯,或指天或问地。丰尘见那一个个印记其形顿渐俱备、三根普被,可是传导过来的劲力却似血雾腥风、魔祟袭人。丰尘学着智云上人刚才的印记覆膝指地,也发出一记。体内真气纽转矫矢,如云似雾横际而出。智云上人看的瞠目结舌,因为丰尘展现那股气势,当真有了怒火天尊灭诸魔的威风。惊骇之余连退数步,喝道:“兀那贼子,佛爷的降魔印你是如何学会的?” 丰尘也很意外,他只是见智云上人各种印记每一结出,便产生偌大威力。只是年少心性,学着结了一个手势而已,又哪里会真正学过。不过这大手印实乃佛家无上妙法,内外兼修,初学之人亦可由外而内,以其形而修其心。大手印给了修行之人开拓又一片境界,可以将生活的每一刻都溶于修行当中,积少可以成多,积沙可以成塔。透过思众生苦,透过简单的‘止、观’禅修,透过观呼吸等简单的修持,亦可慢慢累积出佛家修习的成果。丰尘悟性极高,只是简单结个手型,恰印证了佛家初学之人的由外而内的修习之法。加之自己内力雄浑、正派,由形而出的劲力自然让智云上人无比震惊。若论内涵,其实只是徒具其形,而毫无佛家修习之力的。 丰尘见智云上人如此惊骇,觉得有趣,孩童心性大起。将刚才见到智云上人的所发的印记,一个个的学来发出。不一会就见丰尘将什么说法印、无畏印、与愿印、降魔印、禅定印、智拳印、期克印逐一发出。智云上人身形闪避,两颗眼珠差点没瞪的掉在地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什么丰尘会用上自己的大手印。 徐连将张大嘴巴,看的呆若木鸡。瞪着眼道:“师。。。师父,上人何时将自己的功法传给这个小畜生了?”乌青剑也受过类似的感受,只是与智云上人这个完全反过来。是劲力的意味相同,而招式完全不同。呛咳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这是那小畜生的障眼之法,为师也曾上过此子恶当。他学别家劲力往来,招式之形的法子,必是太虚宫所传。临敌较技之时,忽施对方招式内力,必致敌心神大乱,这时就有可乘之机。这般搏杀,本就是争在毫厘之间,一旦心神不稳则败局必现。” 马连相一脸哭丧,道:“师父按你这么说,上人必死无疑了?” 乌青剑骂道:“胡说八道,智云上人实际功力高于这小贼数倍。他就算有这个障眼法,也是赢不了的!” 丰尘领悟了乱决,武学的境界已经踏入另一片天地。模仿着大手印的几个印记,随意挥洒。发出的劲力,柔中带刚,一旦沾上又若古藤缠丝。智云上人一味退让想看个明白,可是却一下落于下风。大吼一声,只得以大手印予以还击。立刻就想扳回局面,怎奈何丰尘内力如大江大河源源不绝。待得沉浸进去,后腰绿芒隐隐,那内力就似钱江潮涌,如云垂鹏背,雪喷鲸牙。智云上人忽然觉得气为一滞,对方内力翻卷着压向自己。初始尚能勉力应付,可是稍顷压力越来越大,对方内力一个浪头强过一个浪头。智云上人双臂酸胀至极,这时内力调运到了极限。汗水涌出全被内力蒸为雾气,硕大光头上热气蒸腾,倒也蔚为奇观。智云上人本想呼救,可是一口气息也轮转不过来,憋的满面通红。 祁连和大声欢呼,道:“上人神功大显,小畜生我看你这次再耍什么花样。”乌青剑知道这是真气运行到自身极致的时候,方才会有此汗水蒸腾的迹象。只道智云上人要施展什么绝招以定乾坤了。点头道:“和儿所言甚是,你们且看上人不出数招必将擒下此子。”祁连和见师父这样夸奖自己,双眼撇了撇马连将和徐连将,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智云上人此时苦不堪言,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孩子内力会一下雄浑至斯。耳边厢听着乌青剑师徒的评论,心中大骂:“四个白痴,佛爷这是要施展神功的样子吗?!!我这是他妈的快要见佛祖了。三头蠢猪,认黄狗当师父,就不晓得抄家伙给佛爷敲敲边鼓啊。看热闹好玩吗?佛爷上西天了,你们四个就跑的了?”一边勉力支撑,一边腹诽乌青剑师徒四人。说话间又是几招过去,祁连和道:“师父,上人的的神功怎么还不发啊。” 乌青剑到底是眼界很高的,沉声急道:“不好,上人有危险。你们三个速速前去从旁袭扰,帮上人延缓一下。” 徐连将三人对视一眼,并未动身。乌青剑大怒,道:“快他妈的去,当心老子扒你们皮!!”三人在乌青剑积威之下,这才各抄家伙飞奔上前。 徐连将手执单刀,第一个冲了过去,地蹚刀法专走下三路。丰尘知道这三人分进合击,兵器是有远攻有近取的,一旦形成阵势着实麻烦,必须先下手才好。飘身一闪,迎着徐连将而去,瞅准机会一脚将徐连将的单刀踩在脚下。徐连将欲发力拔出,可刀在丰尘这蕴含内力的脚下如何拔得动。徐连将连忙催力,丰尘借势抬起一腿蹬了出去。徐连将感觉巨力着身,恍若肉弹,飞出十数米远。还好丰尘并无杀心,徐连将连着几个懒驴打滚,这才缓了劲道。可是也弄了个青头紫脸,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可是就这一招缓了缓节奏,智云上人深吸一口气,内息运转全身。接手几个手印连连结出,丰尘挥手反击。马连相与祁连和一个拿金刚刺,一个执长枪,也加入战团。丰尘见状将凌风飘渡的身法全力施展,闪身于马连相身后。智云上人一记无畏印拍出,一看眼前却是一个憨货手执金刚刺,连忙翻掌拍向地面。一记下去激的尘土飞扬,莫大威力吓的马连相心惊肉跳。丰尘稍一侧身,冲着智云上人连拍数掌,内力磅礴倾泻而出。智云上人急忙闪避,欲待回击,丰尘又闪身到祁连和身后。 智云上人知道,这二人无论如何是接不下自己的大手印。要是不慎将这二人打死一个,日后乌青剑必与自己不会干休。又急忙撤掌卸力,这才让祁连和又逃过一劫。丰尘借机又是一顿抢攻,闹得智云上人手忙脚乱。欲待还击,丰尘又躲在两人身后。智云上人大怒,道:“你们两个赶快退出,掌风无眼,误伤性命可休怪不得我。”看似提醒马、祁二人,其实这是说给乌青剑听的。 马连相道:“好的上人,我们这就走。”丰尘如何能让这两块肉盾如此轻易离开,掌风过处,立刻又将两人困在当场。祁连和心急,挺抢便刺。丰尘右手外翻,由下而上一把抓住枪杆,极快的一把带回。祁连和本来双手紧握枪杆,可忽然一股巨力过来。长枪怎么也把握不住,可怜握着枪杆的双手,硬生生的被拉掉一层皮,火辣辣的疼痛。丰尘抢来长枪,可自己不会枪法。调转枪尖,贯足劲力,向智云上人掷去。 枪身蕴满了内劲,如星矢一般直奔智云上人那光头而去。智云上人怎料到丰尘夺来长枪,掷向自己。那枪速度极快,几乎看到枪尖寒芒。不愧是久经战阵,智云上人情急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枪尖裹挟着丰尘的内力,擦着智云上人的脑袋顶划过。虽然智云上人躲避及时,可是枪尖还是在他脑袋顶上留下一道细痕,刮破了头皮。 徐连将远处看的惊险,大声呼喝:“上人,当心光头!!!” 智云上人觉得自己头顶一凉,再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智云上人大怒,心道:“混账,提醒你自提醒,非要说光头不可吗?”坐在地上伸手一摸,手上黏滋滋的,原来头顶已经渗出血来。丰尘从无伤人之心,看见智云上人这般。在祁连和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双手合十,道:“哎呦,对不住,对不住。我本不想伤你的。” 可智云上人听在耳里,却是认为丰尘极尽讽刺之能事。不顾脑袋流血,冲了过来。半途之上,连连结印,丝毫不顾祁连和死活的样子。祁连和心下害怕至极,大骂:“秃驴,我与你无冤无仇,反来害你家爷爷。”智云上人本不想伤祁连和,听他如此喝骂,顿时怒火中烧。不管不顾的将手印拍出,眼神中充满杀意。丰尘知道这要是一记手印落到祁连和身上,那他必死无疑。连忙挥掌相救,绵风掌接连拍出。智云上人见丰尘出掌相救,自己得空又袭向丰尘。 本来两人斗的不相上下,现在忽然还要救人,丰尘顿时落了下风。智云上人心中暗自得意,又是一记手印拍向马连相。马连相也跟着大骂:“秃驴,你他妈的不安好心!!”丰尘又飞身去救,智云上人看准空隙,一记智拳印发出。丰尘单掌回抵,可是情急之下无法全力反击。还是有几分劲力击中自己,丰尘借力飞身后退卸力。人刚落地,急运内息周转全身,发现内息所行无阻无碍,倒是没有受伤。 不远处两个身影急速掠来,正是赵寒和谷寅客。赵寒身形刚驻下,一看当场。乌青剑一脸惨白坐在地上调息,祁连和满脸万紫千红也瘫坐一旁。智云上人满头鲜血,不知伤的多重。祁连和与马连相两个,吓的瑟瑟发抖。那一侧储相言和一个小道士斗的不可开交。 谷寅客心中大骂:“几个蠢货,那倒霉模样。还说伏击,活捉对方。结果两个后辈没拿下也就罢了,自己倒是伤的不轻。”赵寒缓步走来,道:“你们伤我同行之人,此番可是真凭实据,我看你太虚宫还如何抵赖。” 丰尘见赵寒前来,知道此番凶险已经迫在眉睫了。 第九十二章 青羽败 定计救人 谷寅客本来是弯腰驼背,老态龙钟的样子。缓步走到储相言和雷青羽的战圈,眯着眼睛看了看。沉声道:“褚先生,你先休息休息,这事情早点了结得好。”储相言久未收拾下雷青羽,心头略显烦躁。耳边厢听谷寅客在赵寒面前这么说,顿觉颜面扫地。手下的那柄薄刃,忽的急速旋转,滴溜溜的划向雷青羽。雷青羽见招也是极快,手中长剑轻颤,剑光点点。梅剑招式极为古雅,宛若寒雪腊梅。只是冷意十足,每一点寒光都是杀招。谷寅客一看此招,暗自点头,心道:‘太虚宫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后辈居然也能得剑道之味,比之别派后生那是强上太多。’ 双方出招都是极快,‘当当当。。。’一阵兵刃相交的响声甚是急促。两人一触即退,各拿架势,双眼却是紧紧的盯着对方。谷寅客呵呵一笑,缓步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他的身形都是一变。佝偻的腰身逐渐挺直,含着的双肩也渐渐打开,蹒跚的步子变得无比沉稳。那身形虽然不如巴尔扎那么唬人,也是比之常人要高大许多。一双眼睛顿时精光四射,哪里还有一点点老朽昏昏的模样。雷青羽见谷寅客恍若变形一样,心下不由的怯了几分。右手用力的紧紧握着剑柄,手指的关节都略略的泛白。 谷寅客似乎感觉得到雷青羽的紧张,沉声笑道:“小子,莫要担心,你现在撤剑还来得及。”丰尘虽然不在旁边,不过这份压力也是感受的得到,知道雷青羽这样定是应付不了眼前这个老者的。肩头微微晃动,就欲上前相助。赵寒虽然没有直视丰尘,可是一举一动却是时刻留意着。右手反掌拍出,荒漠无烟掌中的一招‘寸草不生’发了出去。丰尘感觉到那股毫无生气,炽热燥人的掌风袭来。脚尖微微用力,反跃一丈有余,避开了掌力。可是有赵寒挡着,想去援手雷青羽,却是再无可能。 赵寒笑道:“呵呵,不急不急,不打个招呼就去帮忙,岂不是无礼?” 丰尘知道有赵寒在,自己是无法在去帮助雷青羽了。干脆耸了耸肩,就近的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道:“赵公子,我就算跟你打招呼了,你会让我去吗?” 赵寒笑道:“那自然也是不能,你俩干脆跟我们走吧。我定不为难你们,必是好吃好喝的款待。” 丰尘心中稍一琢磨,便是知道这是赵寒一伙所设计谋。要不然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自己和雷青羽困在这里。美其名曰说不为难,既然自己在他们眼中并不重要,那必然着眼之处是在自己的两位师叔那里了。走又走不掉,打又打不过,唯一希望就是自己的两位师叔能赶的过来,可是又如何能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是被困呢。丰尘年岁虽小,可是历经坎坷,早就磨砺的心志坚定无比。 丰尘转首对雷青羽大声道:“师兄,既然这位赵公子说了,不为难我们。依我看不如跟他们去吧,赵公子大气的很,又有钱有势的。” 赵寒折扇一开,笑道:“丰尘啊丰尘,你这人甚是有趣。” 雷青羽瞥了一眼丰尘,不屑的道:“我太虚宫生的都是硬骨头,宁折不弯,绝不退缩!”虽然说的大气凛然,可是言语中略带颤音,终究还是有点怕的。 丰尘冲赵寒笑了笑道:“赵公子,你看!我师兄和我意见不一致,要不你让他过来,我和他商量商量。说不定他回心转意,同意了我的想法也未可知啊。” 雷青羽,大喝道:“丰尘!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贪生怕死胆小如鼠。我和你没什么可以商量的,士可杀不可辱!”丰尘一听,暗皱眉头,一时也是无计可施。 谷寅客双目精光一闪,盯着丰尘。心道:‘这小子,刚才恶战那番僧可是毫不手软,将那秃头削的血流满面的。现在忽然示弱,尽在消磨时间。嘿嘿,审时度势,果断的很啊。这两子之中,他才是一定要抓活口的。’心中不由赞赏起来。 谷寅客又往前走了两步,到:“来来,陪老夫耍两下。我这几十年没动的筋骨了,你那小刀可别剌到我啊。”说吧晃了晃身子,只听骨骼一阵爆栗般的声响。丰尘见谷寅客双眼紧紧的盯着雷青羽,就似一只狩猎的饿虎一般。不,如果准确的说就是一只猛虎,对猎物如饥似渴的那种渴望,使他周身的气势充满了欲望而变得凶猛,残暴起来。 谷寅客人称“卧虎君”说的就是他平时看似无害,可是一旦行功,那威势却如猛虎下山之势。雷青羽顿时被谷寅客这股气势压的后撤一步,那股危险的气机让自己后背冒起了一层冷汗。 雷青羽知道以对方这气势,一旦出手必然如刚猛如火,自己决不能落在后手。心中也是电闪火石般一动,手上长剑已经递出。虽是盛夏,可剑光却寒凝大地,剑尖颤抖画出一朵朵剑梅。有的斜挑,有的直刺,有的横劈……百态千姿,像寒梅出墙,点缀残冬。谷寅客脚步却似狩猎之虎,硕大身躯在这剑光中虚闪突进,居然甚是从容。雷青羽自从出招,反而心思沉静下来。招式源源不断,一手梅剑使得不差毫厘。丰尘看的不由站起身来,眼看雷青羽招招抢攻。可是每到关节之处,谷寅客总是能避之而过。虎身躯虽是庞大,可是行动起来敏捷异常,轻若灵猫。可是虎之捕食有时却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就若猫戏耗子,必是玩弄够了这才食用。谷寅客不停闪避雷青羽的剑锋,偶尔遇到剑锋凶险,这才手幻虎爪还击一二。 远处坐在地上的乌青剑,光头流血的智云上人还有站在一旁的储相言。见谷寅客这般功力,心中都是打了个突。都想到若是自己与这老头放对,恐怕三五十招内也就见了分晓。唯有丰尘却是另一番想法,反而觉得以梅剑招式古朴意深,雷青羽错过不少伤敌良机。 就见雷青羽急攻几招,谷寅客反而闪身后撤。丰尘暗道不好,知道谷寅客这是戏弄够了,再出手就是雷霆万钧。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贯起内里掷向赵寒。树枝无锋,可是夹杂内力,却是呼啸而至。赵寒毫没防备丰尘忽然暴起,连忙闪避,可是还是让那劲风刮的脸上生疼。刚待回击,就觉得一股劲风从四面八方涌来。丰尘情急之下,为了出手援救雷青羽。这一招‘狂风暴雨’当真裹挟赫赫威势席卷而去。丰尘心中只想救人,招式之中也不知用了什么劲力。什么丹息功也好,九转内丹之力也罢,乌青剑的刁钻狠毒,大手印的降魔之法。忽而如万里层云,忽而如神龙缠海,转眼邪祟阴狠,又突变佛怒金刚。 赵寒虽然感到这股掌力不俗,可是却没放在心上,随手回了一掌。心中暗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废了你的功夫。’丰尘后腰绿芒大盛,自己只是觉得这掌通畅无比。劲风转瞬即至,赵寒心中大惊,才知道这掌力远超自己所想。连催内力相抗,竭尽全力之下,总算是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可是赵寒又如何能知,丰尘这一掌里居然还能蕴有乌青剑的阴招,掌风之中居然能分出一缕劲气偷袭下身。赵寒猛的弹身而起,可是终究稍慢一分。劲风还是扫到要害之处,那种痛楚无以复加。待得站定,不由双腿紧闭,满脑袋冷汗,痛的口歪眼斜。丰尘得空,极快的飘身雷青羽一边,谷寅客身影已经扑来。手幻虎爪,十指尖似有十把利刃刺出。丰尘和雷青羽一剑一掌几乎同时而动。。。 剑,依旧寒芒点点,凌寒孤傲。 掌,倏忽云海茫茫,风卷云动。 谷寅客丝毫不敢怠慢,虎爪之力横撕斜扯,开云裂帛。丰尘掌力如同鲶鱼,瞬间改变方向,划着圆弧拍向谷寅客的右胯。“咦!”谷寅客大感意外,丰尘这一掌正是自己这招的关节所在。顿时右手下抓以切这突变的一掌,同时闪身后跃避开雷青羽的长剑。 马连相低声对祁连和道:“你看赵公子,是不是一副蛋疼的模样?” 祁连和点了点头道:“你别说,还真像!说不定又是那小畜生搞的鬼。以后咱哥几个要离那小畜生远一点,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掏裆。要是被搞成太监,那这辈子他妈的也没个活头了。” 马连相无比严肃的看了看祁连和,正色道:“师弟所言极是!!” 赵寒强忍疼痛,心中大骂:“这太虚宫都他妈的什么名门正派,使这等这阴招!!怎么掌风也能偷袭,还尽搞下三路。这辈子的屈辱,都在这舒州受了。”想到恨处顿时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马连相嘴角一撇,道:“师弟,你快看。哎呀我看的都疼,你看赵公子的表情。这都疼成啥样子了,莫不是。。。。” 祁连和道:“这个痛比他妈的断个指头都疼。我理会得!” 赵寒疼痛微微减轻,为报下身被偷袭之仇。不顾尚未消散的痛楚,飞身入战圈。人未近,荒漠无烟掌的一记‘寸草不生’遥遥的拍向丰尘。那股炽热混杂着现在艳阳的天气,更是让人燥的难以透气。丰尘见识过赵寒和左丘玄的较量,知道这掌法的威力,并未鲁莽反击。而是借着赵寒的掌风,落叶般的飘身丈外。赵寒见丰尘退出圈子,也未追击只是双眼恨恨的盯着。沉着声道:“寅客老,你先把这个小道士给拿下。那个且让他苟延一会,交给我来收拾。” 谷寅客只道赵寒是慎着自己的身份,这才将丰尘留到最后。又怎会只道,他现在内息运转也减轻不了疼痛,下腹兀自一阵阵的疼痛袭来。 雷青羽喊道:“丰尘,你我联手将这老头先拿下,再谋脱身之计。” 丰尘笑道:“师兄,你还是撤剑吧,他们好吃好喝招待我们的。” 雷青羽,恨道:“好!!你既然见死不救,今日起我就断了与你的同门之谊。” 储相言站在远处看着,心道:“见死不救?这小子要是不救你,根本就不来了。你这条狗命,如何能撑到现在。” 丰尘一心想拖延时间,以待事态有变。可是雷青羽总是搭不上话茬子,也是让丰尘无可奈何。 谷寅客不由分说,爪力自下而上撕裂过去。雷青羽长剑递出,直指对方肘弯。这招走的正是以正破正的路子,要是放在差不多的境界上,正是妙招。可是这谷寅客一身功夫高出雷青羽甚多,如何能让他破了此招。只见谷寅客虎爪突变,行自半途忽然双手外抓,横撕过去。不但避开了雷青羽的剑锋,反而袭向对方胸膛。这要是被抓个正着,必是被这威猛一抓,撕裂胸膛。雷青羽心中惨呼:‘我命休矣!’ 丰尘急忙叫到:“点他眉心!” 雷青羽无暇多想,剑尖斜挑,直刺谷寅客眉心。谷寅客没想到雷青羽在这瞬间能想到如此妙招,双爪一合砸向雷青羽持剑的手腕。 “后划圆弧,找他天突、璇玑、华盖。”雷青羽心中早无主张,只是依言而为。长剑后划,避开砸向自己的虎爪。剑锋微颤,点向谷寅客胸前三大穴。谷寅客急忙缩胸后撤半尺,极巧的避开剑尖。即刻又虎扑而上,双爪贯力拍下,直奔雷青羽天灵盖。 “斜身,水分,天枢、关元!” 雷青羽到底根基甚佳,斜身避开雷霆一击,剑尖刷刷向上,点向谷寅客腹部。谷寅客半空无处可避,可是见他腰身一扭,翻身落在一侧。自从丰尘指点以来,雷青羽不但躲过了杀招,还能反击。招招险到极致,反击又是妙到毫巅。一个指点的胆大妄为,一个使得绝处逢生。谷寅客心中大怒,自己处处掣肘,一个后生晚辈居然能让自己连避三招。 储相言心中暗笑:‘老东西,你不是也栽在这两娃娃手下了?以后就少在我们面前摆谱了。’智云上人也是一般心思,这时心中反倒为丰尘喝彩。 谷寅客不知道为何丰尘总能看到自己的招数破绽,指点雷青羽攻向自己必救之处。赵寒现在疼痛大减,缓步走到丰尘于谷寅客之间。他知道谷寅客忽然受阻就是这个小子古怪,实不明白为何这小子为何眼光如此毒辣。赵寒心中忽然一惊,运足内力朗声道:“太虚宫的人出来吧,何必借一个三代弟子的嘴巴说出来啊?快点现身吧,不要做那鬼鬼祟祟的事情!有本事现身与我一战!”谷寅客一听顿时心中稍安,心道:‘我说这小子怎会有此能耐。还是公子思虑细致,必是太虚宫的人潜藏附近。’ 丰尘纳闷的看着赵寒对着空气约战,师叔们来了,我怎么没感应到。雷青羽大喜,只要左丘玄和虞丘少一到,自己这条命算是留下了。自己想来刚才丰尘的那些指点必是来自两位师叔,否则那丰尘怎会有如此眼光。声音夹杂内力,远远送出,可是半晌也无人回应。雷青羽一颗欢喜的心,顿时又跌到谷底。一是师叔不到,自己的命又交回谷寅客手上。二是刚才发声指点自己的,难道真是这个野路子出生的丰尘? 丰尘知道对方误会,笑道:“还是赵公子眼光好,你怎么知道有人指点我?” 赵寒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丰尘稍稍侧身,深深的施了一礼,对着虚空道:“谢过端师叔指点!!” 赵寒心中一惊,暗自揣摩:‘端师叔?莫不是五子之首的丹鸣子端丘贾?已经有左丘玄和虞丘少了,现在又多出个端丘贾。难不成太虚五子都来了,这下可棘手了。本想抓这俩小子做饵,结果对方才是真正的渔翁。’一时沉声不语。 丰尘笑道:“赵公子,我太虚宫历来不作无准备之事,先礼后兵我们也是不含糊的。你看要不我们今天两厢罢手,各回各家如何?” 赵寒知道,自己这方现在面对太虚五子,必输无疑,哪怕就是其中三人也是没有胜算。扭头冲谷寅客看了看,谷寅客知道赵寒眼光中的意思,缓缓的点了点头。 赵寒刚待答应丰尘。忽然雷青羽大声道:“丰尘!你怎知我师尊来了?要是他老人家到了必然会告知我的!!”话音刚落,自己也是忽然醒悟,知道说错话了。丰尘本就是虚张声势,这下反被雷青羽搞的被动了。 谷寅客是何等人物,这种机会必然不能错过。笑道:“太虚五子,我素来钦佩,来了不见见那是可惜了。既然不想露面,那就换个方法请几位真人现身了。”话音一落,虎爪急扫,撕扯着抓向雷青羽。那种破风之声,威势可怖。赵寒防着丰尘再次指点,右手虚抬似攻为攻。丰尘见赵寒如此,不敢分心只得凝神以待。 雷青羽没了丰尘的指点,顿时落了下风。自己战意大怯,出剑也是乱了章法。在谷寅客的虎爪之下,道袍两个宽大的袖子被爪风撕扯的褴褛不堪。谷寅客忽然大吼一声,声若虎啸,震的雷青羽耳膜生痛。心中大惊之下,被谷寅客一把抓住双手脉门。 谷寅客大笑道:“几位真人,快点现身吧。再不现身,这小道士就经脉尽废了!”可是依旧没有回音。谷寅客双目盯着雷青羽。沉声道:“撤剑!” 雷青羽心如死灰,右手一松,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谷寅客运指如风,点了雷青羽几个穴道。如同提小鸡一般,将瘫软的雷青羽扔在一旁。 谷寅客看向丰尘,道:“呵呵呵,你这小子虞诈多变,刚才老夫差点被你蒙骗了。” 丰尘笑道:“老先生客气,我又打不过你。我俩粗茶淡饭吃惯了,赵公子的好酒好饭,我怕吃了坏肚子。再不想点损招,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谷寅客哈哈大笑,道:“若不看你是太虚宫的,还真是对了老夫的脾胃。” 丰尘道:“赵公子,小子斗胆。之前见过你与我家师叔切磋,实在是佩服你的功夫。今天难得,想向你讨教几招。还盼赵公子不舍赐教啊?” 赵寒道:“你与我动手,恐怕还不够格。” 丰尘道:“那我也不能束手就擒啊,那多没面子。这样,咱们赌个东道如何?若是我没输给你,那你得放了我师兄,让我们走。” 赵寒道:“说的轻松,凭什么就让你们走!” 丰尘道:“那这样,我若没输,你放我师兄走。我留下去享受你的好酒好饭如何?” 赵寒心中盘算,最不济也就是放一个无关紧要的回去报信。到时候我废了你一身功力,两个都得给我留下。冷笑道:“免得你太虚宫的说我欺负你,这样吧十……嗯,三十招内你能不败,我就放了那小道士,不过你得留下。” 丰尘笑道:“这样最好,童叟无欺,公平合理。”雷青羽倒在地上,听丰尘欲救自己。刚才说他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又要断了同门之宜,不由觉得自己无比羞臊。心中又暗想:‘尽胡扯,能不能赢还两说,漂亮话谁不会讲。’雷青羽躺在一边心下不停为自己解脱,以求安心。 左丘玄和虞丘少被引得向北兜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忽然左丘玄急急的停下,道:“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青羽和丰尘危矣!!” 第九十三章 莫测变 独战白袍 赵寒心中累积莫大怨气,越看眼前这个小子越是不顺眼。一袭白袍无风而动,衣襟一角绣的牡丹却如血般鲜艳。丰尘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内息在体内急速运转起来。微微后撤,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刚才还在和赵寒讨价还价,一副疲懒小儿模样。现在这一凝神以待,却忽然间渊渟岳峙,好一派大家气派。谷寅客微微歪着脑袋,眯着眼睛盯着丰尘,仿佛永远看不透眼前这个半大孩子。心中不由在想:‘看来这太虚宫还是不能小觑了。’雷青羽躺在地上,看丰尘气质瞬间突变,那种风采似乎只有在几位师叔身上才能看到。干脆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赵寒冷声道:“来吧,给你先手。看你能不能撑过三十招!” 丰尘想了想,微笑道:“赵公子,还是你先吧。反正是为了撑过三十招,你先出手这个好算。” 赵寒仰天一笑,道:“好!!这是你主动放弃先机,可怨不得我。”抬手一掌劈出,可怪的是这一掌并未击向丰尘。场中除了谷寅客看出其中奥妙,其余观战的都是一头雾水,丝毫不明白其间就里。 徐连将刚才顶着万紫千红的脑袋,来到另外二鬼身边。见赵寒这一掌,惊呼道:“偏了啊。” 祁连和忙道:“大师兄,刚才赵公子蛋疼,估计还没好。” 徐连将一脸恍然大悟,道:“哦...难怪难怪!” 掌风呼啸而至,像是一只大军在迂回包抄,落点尽在丰尘身侧。此招留给丰尘,除了后退,别无它途。丰尘知道,只要自己后退,必然有杀招等着自己。就见丰尘双臂内旋紧裹,忽然全身一个抖擞,全身如炸开一般。一个脆劲,硬是将赵寒那封闭四周的掌风震的四处飘散。 两股不同劲力相撞,激的地下尘土飞扬。丰尘嘴上还不忘提醒,:“第一招了。”赵寒毫不搭话,涌身而上虚握双拳,一左一右分袭丰尘头颅双侧的太阳穴。丰尘一矮身,跨步一个穿行,不退反进。滑身从赵寒拳下险险躲过,立身站在左首。即便如此惊险,还不忘提醒过了几招。赵寒心中冷笑,放你十招,不过是为了探探你的底子。右脚稍一发力,腾身而起,直直的一拳砸了过去。 丰尘见赵寒用的招式完全和之前见到完全不一样,毫没和左丘玄对阵时那股狠烈。心中一琢磨便知道赵寒这是在试探自己,摸清了底子那就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了。心道:‘既然你想摸底,那就让你看个够!!’丰尘没有避让赵寒的那凌空一拳,双手聚力迎向赵寒的单拳。 谷寅客摇了摇头,他知道赵寒的功力。这一拳下去那小子轻则内伤吐血,重则五脏碎裂,经断骨折,能留下性命就算造化了。雷青羽说是闭眼不看,可是还是没忍住,眯着眼观察场上动静。乌青剑、智云上人和储相言知道,从此后恐怕他们和太虚宫就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了。“嘭”的一声闷响,众人都在看着丰尘折戟当场。可是再看眼前,无不目瞪口呆,就连躺在地上的雷青羽也是张大嘴巴。丰尘双脚纹丝未动,只是双足下陷两寸有余,赵寒却是翻身落在数米之外。 “怎么可能!”谷寅客惊诧道。 乌青剑甚至放弃调息,支撑着站起身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刚才赵寒那一拳,自己就算全盛之时,也不敢硬抗硬接。可眼前这小子,虽然总能出其不意,可是分明没有那么深的功底,如何敢这样接手。这一招,没有半分花样,全凭修为深浅决定。其实这场中最震惊的就是赵寒,刚才那一瞬从丰尘双拳上传来的是万里层云的厚重。甚至后续还有一丝丝九曲回旋的反击之力,引的自己胳膊一阵阵的不适,还需运转内力去对抗。虽然对方是双拳回击,看似占了些便宜。可是自己凌空而下,也是讨了一些巧的。算得上是平手而交,并无谁吃亏之说。 丰尘其实自己也是觉得托大了些,暗自调理了一下有点紊乱的内息。淡淡一笑道:“赵公子,三招了。”话音一落,忽的掌风飘飘,反而主动攻向赵寒。‘临风对月!’雷青羽一眼就看出招式。 那掌风,外人一看并无花哨,就是冲着胸前要害而去的,必然会有所防备。这绵风掌虽然是太虚宫入门掌法,可内涵之深又岂是后辈弟子所能领悟透彻。此掌取得就是引人思绪之意,若人有防备就劲分两路分走双肋。赵寒左脚稍撤,左圈右打。既化了正胸的危机,又防住了可能走向肋下的可能,端的是巧妙至极。可是丰尘踏进了乱决之门,招式变化本就可为可不为。劲力本该一化为二的,可是在丰尘手里,却是二变四,四变八。虽然每一股劲道皆是分散,可是任其一股击中,那也是非同小可。赵寒见他掌法变的古怪,原地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双掌无比快速的将分袭的劲风一一挡在身外。 “去!”赵寒一声轻喝,急旋中掌法招式倏变,有如骤雨疾飚,猛泻狂卷,像是要把丰尘的身躯撕碎一般。丰尘借着掌力似乎成了狂风中的一片枯叶,隐现浮沉。又像是一个有形无质的虚体,在赵寒那炽热交织的掌风中飘忽梭游。虽然赵寒招式极快,却仿佛专为丰尘留下了空隙,让他可蹈可乘。御风飘渡的身法,也是被丰尘施展到了极致。 一旁的谷寅客看的专注,反而忘其所以地不住点头。储相言站的较近,不由张大嘴巴,毫不相信这场争斗会是这般精彩。唯有雷青羽心中却是产生怨念,为什么自己的师尊居然对自己有所保留。一个入门的掌法都被这野路子出身的丰尘使出如此气势,如此的变幻莫测。 丰尘的身形就在这掌风中飘忽穿越,赵寒又是一变,突然之间,在那飞速的掌风之中,好像逐渐凝聚出现了一只恐怖的巨掌! 这只大手,就像从地底渗出的怨灵,从密集的掌风一端飞了出来,那手掌居然可以把整个丰尘四周全都笼罩住,遮盖住了一切退路。 这大手剧烈的内力,直接使得地上一些松散的土块迸裂成飞沫。 这样的拼斗,已经不是想活捉对方的手段了,分明是那种生死之战才施展的绝世之学。可以想象得出,只要一下抓中,丰尘那是立刻毙于掌下。即便此刻左丘玄就在身边,也无法解救得了。雷青羽更是骇然,因为这么恐怖的一掌,若是放在自己身上,如论如何也是抵挡不住的。而此时,在掌风之中的丰尘,浑然不觉,他只感觉,自己在掌风中穿梭瞬间移动。而战局之外一切,他视若不见。 但是他的心底,突然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一种巨大的危机,笼罩了他的所有感应,这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到底是什么?” 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可以肯定十分不妙。因为他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波动起来,就好像是周围受到刺激一般,此起彼伏的扭曲着。 那内息凝集的大手,眼看就要抓下。 就在这时! 那极端的危险,感应的丰尘眉心都有点麻酥酥的。突然后腰带脉处,绿芒又是浮现,碾腰旋掌,一招‘狂风骤雨’迎面拍去。直接对向了那恐怖的大手。 砰! 两股巨力,在身前的空气之中,进行着交锋。好像流星似的撞击在一起,突然共同散去,引得周边一阵疾风波动,随后所有的异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寒微微皱起眉头,刚才那一掌自己并无保留,可居然这浑小子和自己对了个半斤八两。丰尘只是安静的看着对方,不断调运内息,调理自己体内已经乱做一团的内力。嘴巴上却是不停:“赵公子,你看刚才算十招啊,还是算两招啊?算十招,那我们已经过去十三招了。” 赵寒道:“你休要胡扯,刚才也就是两招,如何能算作十招!” 丰尘道:“你看刚才你一阵快掌,一共发出了九掌,我拼命躲闪,险些丧命。刚才又是一掌,这掌太厉害了。我钻了空子这才侥幸活命,可是吓坏我了。九而加一,那自然是十。”说罢不停拍拍自己胸膛,作出一付心惊胆战的模样。 赵寒怒道:“胡说八道,我那一掌本就是一招,虽然一掌分为九变,可是还是一招。如何能算作九招?!!” 丰尘叉腰道:“赵公子,我素来知道你为人堂堂正正,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屁股作嘴巴。你自己都说了,一掌九变,一变就是一招,如何能抵赖!?”乡间儿童一些游戏,本就来回辩扯,以求赢局。赵寒身为赵王之子,如何经过南朝这小儿游戏间的浑赖拉扯。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只是用手指着丰尘,气的双眉竖立。丰尘经过一番调息,那纷乱的内息已经逐渐平稳。倒是一副不说出个是非,就不行的样子着实让人生气。 谷寅客可没有皇家的出身,心中暗笑赵公子居然中了乡间孩童的把戏。插口道:“公子,莫要受了那小子的当。这会儿功夫恐怕他已经调匀气息了。” “可恶!”赵寒气急而笑:“丰尘,你可真的是奸诈狡狯,那我就拔光你嘴里的牙齿,看一看你还逞什么口舌之利。”刷的一掌,那股炽热迎面而去。丰尘立刻知道这就是能和左丘玄一较高下的荒漠无烟掌。那股炽热顿时从手掌上犹如狂涌出一团沙暴,凌空袭击而来,瞬息之间,居然把丰尘全身上上下下所有的地方都笼罩住。 丰尘丝毫不敢轻视,双掌分击而出。重重气浪迎面而去,可是自己掌风好像是和风遇到烈日,全部消散。丰尘这一掌只是稍阻了一阻赵寒一掌的气势,人却借着这一间隙,瞬间移步一侧。一掌斜指,赵寒觉得古怪,这似掌如剑的,很是古怪。 丰尘这一掌正是刚才雷青羽所使得梅剑招式,丰尘以掌为剑使了一招。那虽然外人不知,躺在地下的雷青羽却是一清二楚。丰尘虽是用掌,可是那古朴寒彻之意,却是意境深远。雷青羽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为何还能用掌来当剑。而其中的含义,却比之自己又不知高了几许。 丰尘不知招式,只是刚才从雷青羽和谷寅客的交手中,体会而来。冥冥之中觉得,这梅剑中的寒冷孤傲的意境,正可克制对方那酷热干燥的掌风。赵寒那可是白邪的弟子,眼光之高当世也是少有的。只是稍稍一愣,便是知道丰尘这一掌和那小道士的剑招如出一辙。赵寒只道这定是太虚宫从剑招中衍化的招式,如何能想到是丰尘这是现学现卖的。丰尘大感有趣,将刚才雷青羽用的剑招,一招招连绵不绝的使将出去。丰尘本未学过梅剑,这般现货叫卖,自然更是丢三落四。不过招与招之间,丰尘只是随意挥洒,倒也毫无凹凸断续之处。赵寒本来甚是轻视丰尘,可是忽然来了这连绵不绝似掌非掌的招式。到是让自己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只是凭借身法避其锋芒。 谷寅客几步走到雷青羽身旁,抓着道袍的衣襟,一把将雷青羽拎了起来。阴森森的笑着说:“小道士,你这位师弟可是比你高强多了,看来你们太虚宫传艺也是藏了一手啊。我见你眼有狐疑之色,你老实告诉我,他这招式是你们一系所传吗?”雷青羽转过头去,不做言语。谷寅客又道:“你若不说,我就废了你的气海!!让你踏踏实实的修仙去。” 雷青羽沉默些许心底那道堤坝渐渐垮塌,低着脑袋缓缓的摇了摇头。虽然还是没有言语,不过意思却是表达无疑。谷寅客心中震惊,这种临机之变就算是放在他这样的修为的人身上都是极为罕见的。在这样性命攸关的交手中,还敢随意变招,岂不是将性命交于对方手上。当真是胆大至极,荒谬至极。就是这么一瞬,两人已经交手数个回合。赵寒在圈林苑之中,他是白邪座下响当当的二弟子,但是现在居然被一个太虚宫的小辈弄的处处被动。他总觉得荒漠无烟掌似乎处处受这个该死的掌法克制,也是立即变招。 赵寒身形甫动,丰尘单掌斜斜一立。这一掌说是进攻,可是却又不知攻向何处。说是防守,好像自己无论攻向何处,皆会被阻。赵寒已经出离恼怒了,这他妈的什么妖怪,这又是什么招式啊。自己进攻也不是,防守也不是。好像只有跃出战圈,才是上策。谷寅客看到丰尘这一立掌,抓着雷青羽的手一松。雷青羽穴道被封,摔的好不疼痛,可是又无能为力。谷寅客和赵寒又怎么知道,这一简单的立掌,可是黑魔一身绝世武学的精髓。只是见这掌法古怪,实在参详不透。其实若是遇到鹿山三鬼那等货色,是完全不会深思,定是当丰尘有病才会这般简单竖着手掌。恰恰是赵寒和谷寅客,一身武学修为已经很深,这才能知道这一掌的厉害之处。可是其中的玄妙,却是又差了一层见识,这才不知进退大感惊讶。 智云上人和乌青剑、储相言见赵寒和丰尘来回交手,这般跌宕起伏,两人所使招式更是高深难测。智云上人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一阵刺痛传来,这才想到刚才受了皮外伤。心中却是大惊:‘若是这小子刚才便是这般招式与我交手,自己岂不是早就丧命。’他哪里知道,丰尘这也是被赵寒这等高手硬生生逼出来的。反倒是本来茶壶里的饺子,硬是被赵寒给倒了出来。又像是位严格的诤友,逼着自己练功一般。这种遇强则强的境界,智云上人又怎会想到。 忽然丰尘喊到:“赵公子,三十招了,你得放我师兄走!” 赵寒恼羞成怒,道:“胡说八道,哪里来得三十招。”依旧手下不停。 丰尘边还击,边数数,也不管招式了。“三十一、三十二。。。。四十。赵公子,你还要脸不要。” “那肯定是不要脸的,不过你们两个打架打的很有意思。”一个老头的声音传来。储相言连头都不要回,就知道是谦和二老。心中紧张,赶紧的站到谷寅客不远处。 “唉,怎么是你这娃娃,你怎么惹上一个高手了。快快,老人家我指点指点你们。”岳之谦道。 岳之和道:“就你那两下子,还指点他们。你看看,哎呦小娃娃,你要当心。那小子要打你左肩了。”“谢谢你指点了。”丰尘道。 谦和二老那也是眼光极为毒辣的,丰尘身在当局,反而不如他二人看的仔细。当即卸肩,右掌拍向赵寒左肋。 岳之谦抢着道:“那小子,那娃娃要打你右边。”丰尘这一招看似袭击左肋,其实真实是抢右的。赵寒一凝神,有了防备。回击便是更为犀利,丰尘顿时落了下乘。 丰尘本来修为就差赵寒不少,只是几番怪招下来,这才稍稍能博个旗鼓相当。可是这两个浑老头,一指点,自己更是不敌。急道:“你们两个老头到底帮谁的啊?” 岳之谦道:“帮你啊,但是我又不能输给我兄弟,所以指点了一下。” 丰尘气道:“你们两个老糊涂蛋!!”连连闪身,险险的避开几个杀招。 岳之和,道:“小娃娃,你别急啊。要是你死了。我俩给你报仇便是。”丰尘哀叹,这两个老家伙杂七杂八,这下可惨了。 谷寅客自然是认识谦和二老的,这两人任何一人功力都不在自己之下。只是现在局势不明,反而有利赵寒。交叉双臂,笑呵呵的看着。岳之谦,也看到了谷寅客,稍一回想便是知道是谁,张口骂道:“你个懒猫,笑什么。你有本事来和我过两招。不不不,和我哥俩过两招!”岳之谦知道自己未必能胜对方,立刻将自己改口成哥俩。 谷寅客摇了摇头道:“我与你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动手。不过我看你作为兄长,反而不如你兄弟懂得礼数。”岳之和一听大怒,道:“胡说,我才是兄长。你这死猫,不要胡说八道,当心老子一脚将你踢成阉猫!”谷寅客知道与这两人扯不清,当即不言。 可是丰尘却是迭遇险招,赵寒丝毫不给丰尘喘息。一招荒漠无烟掌中的‘荒芜死地’拍向丰尘。丰尘斜身一闪,挥掌相迎。一阵急促的交掌之声之后,就看丰尘腾腾腾的连退几步这才站稳,嘴角缓缓了流下了一丝血迹。 赵寒轻蔑一笑道:“我看你太虚宫还能猖狂几时。”飞身上前,一掌拍出就待印向丰尘丹田。掌风未到,忽然感到一阵怒海狂涛的巨力将自己的掌风尽数湮灭。 “太虚宫是否猖狂,可由不得你赵公子品评!!”随着话音两位仙风道骨,目光如电的道士落在丰尘身边。 第九十四章 论寅戌 分敌四雄 来人正是左丘玄和虞丘少,那似怒海狂涛的巨力正是两人为救丰尘,齐发的一掌。赵寒借着掌力一个翻身,白袍飘飘的落身丈外。单手负在身后,微微蹙着眉头看着眼前两人。心下揣度形势,知道情况突变。现在作为鱼饵的,只是一个人在自己手中。可是两条大鱼却是来的太早,自己的下障毒的计划全未施行。以自己现在的残兵,要想车轮之战胜过眼前两人,恐怕并无把握。要是自己和谷寅客两人齐上,当可拿下左丘玄。智云上人和储相言或可胜过虞丘少,至少也是战平之局。只要他二人拖得时间,待自己和谷寅客合力拿下左丘玄,再去助拳那胜面还是颇大。 雷青羽见两位师叔赶到,心下一激动,不由得两行泪珠从眼角流下。 左丘玄和虞丘少见丰尘嘴角流血,甚是关心。问道:“丰尘,你受伤了?” 丰尘点了点头到:“二位师叔,刚才和赵寒交手二十余回合。若不是您二位及时赶到,我恐怕就要命丧他手了。不过雷师兄被他们给擒了,正躺在那边。” 左丘玄和虞丘少看见雷青羽躺在地上,知道定是被封了穴道。左丘玄是和赵寒交过手的,听丰尘说居然和赵寒交手二十余回合,心下更是震惊。这赵寒的实力并不逊于自己,放眼江湖那也是顶儿尖儿的人物了。更何况这赵寒出手狠辣,远不似自己教习自家弟子时出招的和煦温和。这二十余招,想必丰尘每一时都是命悬一刻的。侧首又看了看受伤的丰尘,眼中满是期许和怜惜。 左丘玄打了个稽首,道:“赵公子,你们处心积虑将我二人调开。陷害我太虚宫弟子,所为何来?” 赵寒嗤笑一声,道:“什么狗屁名门正派!分明是你太虚宫的人欺负了我们随行的鹿云三杰,我这才出手教训一下。怎么变成我们陷害了,这江湖上的公平正义难道没有了?” 左丘玄道:“我们弟子中一个受伤,一个被你们点了穴道。这又怎么解释?既然你说是教训一下,那么现在放人!” 赵寒哈哈一笑道:“放人?!你看看,我们的乌先生伤重,正在调息疗伤。你再看看我们的智云上人,伤及头颅。若不是躲闪的快,性命都没了。再看看那边的鹿云三杰,就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 左丘玄和虞丘少眼光瞟了瞟,见乌青剑满脸没有血色,坐在地上。智云上人光头上,血迹未干。鹿山三鬼,一个个万紫千红。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疑惑,这几人,个个都是一方豪强。如何是被丰尘和雷青羽搞的如此狼狈不堪。 左丘玄淡淡的道:“几位都是雄霸一方的主子,个个实力我也深为佩服。可是我就不明白,你们八个人,又怎么会被我太虚宫的两个小弟子给伤成这样?” 岳之谦一听,哈哈笑道:“是啊,你说他们八个人,个个都是好手,怎么就伤成这样?” 岳之和道:“你这就有所不知,说不定为了讨个惹人怜爱,自残也未可知。” 岳之谦,点点头道:“正是,正是,你看那个和尚,哪里有半点习武的样子。除了屁股就是腰,这就是水桶成精了。你说一个水桶和别人干什么仗啊,开瓢了不是。” 智云上人在一边,听谦和二老大肆评价自己。虽然自己稍胖一点,可也不至于除了屁股就全是腰啊。他妈的什么妖怪不能当,非要变水桶精。可是自己一人也不是那两个老东西的对手,只能怒目而视。 岳之和道:“你看那死猫,年轻的时候就是那鬼样子。” 岳之谦道:“照啊,就是见死不救。还什么卧虎,他是没遇到咱哥俩。遇到了,咱扒虎皮,抽虎骨,熬虎汤。” 岳之和不屑的道:“这王八蛋不爱洗澡,臭的很,那汤定是不好喝的。我听说他年轻时候,去抢人家大姑娘。后来那姑娘上吊死了,你猜怎么死的?” 岳之谦诧异问道:“怎么死的?” 岳之和正色道:“太臭了,那姑娘实在受不了,干脆上吊死的。你说这玩意熬汤,岂不是如同喝毒药自尽啊。” 岳之谦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谷寅客本不想与其纠缠,可是这两个家伙实在辱人太甚。自己一生杀人凡几,可是就没干过劫色这等下作的事情。气的须眉皆张,火冒三丈。喝道:“谦和二鬼,别人在乎你们,老子可不在乎。今日不取你们两颗狗头,难消我心头之恨。” 赵寒轻声道:“寅客老,切莫动怒。哪两个混蛋之前辱我更甚,目前不宜树敌过多。暂忍一时,再报此仇。” 岳之和岳之谦,正愁没人斗嘴。同时开口道:“快来,快来。我们这狗头待你来取,你若不取,你干脆换名字吧,还卧虎君。卧乃趴之意,那你干脆叫狗趴君算了。” 岳之谦骂的兴起,接口道:“你大名叫谷寅客,我看干脆叫谷戌客” 左丘玄和虞丘少对视一眼,心头暗惊,原来这个老者是‘卧虎君’谷寅客啊。这个老怪数十年没有消息,原来也是跟着圈林苑卷在一起了。赵寒心头大火,这两个混蛋把谷寅客的老底说出来,左丘玄他们必有防备。 这时岳之和问道:“为什么改叫这个名字啊?” 岳之谦道:“你把十二生肖说一遍我听。” 岳之和背道:“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已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岳之谦道:“你想啊,寅就是虎,那戌呢?” 岳之和一拍大腿道:“就是狗啊,哈哈哈。谷狗客!!这名字改的果然惊世骇俗,耳目一新,皆大欢喜,普天同庆。”改名为狗,还要普天同庆也是天下一人而已了。丰尘本在调息,听了这两人胡扯。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徐连将三人,本来强忍,这忽然被丰尘笑声一引,三人笑作一团。乌青剑连忙喝声制止,他是知道谷寅客的手段那也是毒辣的很。 谷寅客道:“公子莫要拦我,今天我非宰了他们不可。”脚尖一点冲谦和二老而去。 岳之谦怪叫一声:“快跑,疯狗咬人!” 岳之和紧跟其后,边跑边骂道:“老子给你改名字,你不心存感激。还要咬人,狗性不改!!” 谷寅客喝骂道:“感激你个奶奶!有种别跑!!” 岳之谦,道:“谷戌客,你他妈赶紧的,去感谢我二人奶奶,她老人家在地府请你啃肉骨头。你要不去,说话就是放屁。” 谷寅客狂怒,也不管远近,运足内力一掌拍出。岳之谦鬼喊鬼叫道:“哎呦喂,你这老狗还乱咬人,我再不跑被你咬了,会得疯狗病。”三人一路飞奔,胡说八道的绝尘骂去。这一阵嘴斗,花样百出,远比动手来的精彩许多。 赵寒一头冷汗,现在自己岂不是将上风局面又拱手让出。左丘玄笑道:“那贫道就再领教领教,圈林苑绝学。”赵寒潇洒一笑道:“好!上次未能尽兴,今天也是难得真人雅兴。那就上手试试吧。”两人渐渐走近。虞丘少示意丰尘找个地方调息疗伤,自己看似观战的样子,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赵寒见状知道自己万难一人独战两人,向储相言和智云上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缓步上前,一左一右的将虞丘少隐隐的夹在中间。一旦有变,两人顿时就可出手阻住虞丘少。 赵寒见局势已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不再客气,抬手一掌。储相言、智云上人和远处的乌青剑见这样的的阵仗,忍不住微微变色,这种程度的对碰,江湖之上也是极难见到。就算是他们掺和进去,恐怕都是会变得极其的狼狈。 “黄沙漫天!” 掌风之中那漫天沙尘,隐然有了那种遮天蔽日之感。左丘玄却是极为淡然,只是挥掌还击,磅礴的真气席卷而出,在其身后似乎化为万里层云,翻翻滚滚,瞬间便是将赵寒的掌风包含其中。 “区区而已。” 赵寒冷笑,双手陡然展开,刚才那漫天沙尘仿佛是在其身前衍变从天而降的沙幕,而左丘玄的掌风之中,似乎极快的被冲散,最后彻底的消融而去。 左丘玄见状,淡淡一笑,身形却是并未变化,似乎毫不在乎赵寒那气势骇人的‘荒漠无烟掌’。 “左丘玄你也太托大了,给我老实呆着!”赵寒见状,眼神一寒,一掌拍出,便是对着左丘玄当头拍下,掌风闪烁,不知蕴有多少后招。 左丘玄双目微眯,一拳而出。虞丘少眼光一凝“道一拳!”。那拳法看似极简,可是行至半途,拳风突变。隐隐绰绰,也不知多少只拳头,一个个如同实质。 唰! 赵寒目光一闪,深知这拳法了得。身形直接是化为白影掠出,抢先左丘玄这一拳锋之前,一把便是向对方手腕抓了过去,同时他冷笑出声,道:“就算你千万变,我就不信你根基也会变。”丰尘身在远处单看赵寒这一招,就知道原来自己和赵寒之差别还是很远。 声音刚落时。他的手掌便是眼看就要抓到左丘玄手腕,嘴角也浮现处些许得意笑容。 不过他的笑容刚刚持续了一瞬,面色一变。左丘玄变拳为虚掌,居然将小擒拿手用了出来。一奔肘部,一奔手腕。似成互绞之意,顺势托了上去。赵寒潜身下势,将被托住的右臂反逆而上。用的也是擒拿手法,解了左丘玄的托臂手法。身形也是急转,极迅速的摆脱左丘玄的拳掌所及范围。 这几下交手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可赵寒明显的感到了之前交手时未有的压迫之感。自己分明已经竭力了,可是左丘玄却似乎好整以暇,全无压力。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必输之局。而这正是因为左丘玄踏入乱决之门后,武学一层又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其实左丘玄自己也没想到,现在应对赵寒却是这般轻松。每一招的应对简直信手拈来,犹如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儒,佳句天成妙手得之。储相言和智云上人稍一对视,眼神中都看出了些许不安,两人不由同时将眼光聚在虞丘少的身上。这两人都是杀伐决断的一方豪强,瞬间作出了同样的打算。一个手中闪出薄刃,一个大手印已经结出,人分左右同时袭向虞丘少。 虞丘少叫了声好。道袍飘飘斜身飞向智云上人,一掌迎上。虞丘少和储相言在药王庙交过手,心中颇有计较。这一掌就是为了试试智云上人的底子。这一掌似云海而含坚钢,怒涛漫卷。智云上人似乎眼前看到一大团的乌云呈现扫荡的气势狂卷而来….乌云之中,是一条荡漾着凛冽杀气的身影,那一大团乌云般翻滚的气浪,竟然是由这个道人身上的内息波动而引起的! 急切间慌忙又结出无畏印,可是在虞丘少滚滚倾泻下来的掌风下,这名番僧张开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掌风瞬间而到,可是储相言的也是刀刃也是极快的。虞丘少一掌试出智云上人的深浅,忽的收力。智云上人本利竭力相抗,可是这千钧之力忽然消失无影无踪。倒是引得自己一个趔趄。虞丘少双眉一挑,忽的闪进了储相言的刀光之中。储相言的截脉散手,本就是近身之招。可是虞丘少丝毫不惧,两人交手极快。忽的两人分开,储相言却是胸口急速起伏,内息都不再顺畅。可虞丘少毫不停留,趁着智云上人立足未稳,啪的一个斜靠。智云上人双臂交叉相抗,身受巨力,双脚向后滑出一丈有余方才拿桩站稳。双方仅仅一个照面,虞丘少兔起鹘落,将两大高手震退,倒也威势赫赫。 虞丘少双目如电,扫过两人脸上,道:“二位,尽管来。看看我太虚宫可曾俱过谁!!”储相言和智云上人知道此事一刻不能松气,已经到了性命之争了。自己这一方败,那就是再无回旋余地。两人揉身而上,又和虞丘少缠斗一块。 飞奔出去谷寅客忽的停下脚步,忽然醒悟这是太虚宫收买了谦和二老啊,自己盛怒之下中计了。高手过招输赢都在瞬间,这一会指不定发生什么大事。心中焦急也顾不得什么虎犬之争了,运足内力撒腿回奔。那速度才真正的堪比猎狗,那姿势也是状若疯犬。 啪!赵寒本待斜引一掌卸去左丘玄的拳风。可是又何曾想左丘玄居然瞬间变招,也不知此招如何能这般自然的就转接过来。急切间如何能应付,无奈之下只待运足内力以抗。心中知道,此番必然是要伤及自己了。就在这时,左丘玄忽然觉得后方风动异常。心念一闪,撤掌回身,也不看向后方就是‘碧海流云掌’的一招回击过去。待三方站定,才看到偷袭自己的正是谷寅客。 谷寅客闪身过来,忙问:“公子,可曾受伤?” 赵寒道:“还没有,不过他招式古怪。我之前与他交过手,现在却是完全不同,我处处落在下风。可恶!!” 谷寅客道:“我与公子合力,必能拿下此恶道!”赵寒道:“我全力攻他,你伺机而动,助他得道成仙。” 赵寒没有稍作迟疑,内力涌动间,双掌曲成爪形,体内气息翻滚,隐约的仿佛是形成了一只巨大的沙鹰之形,双手劲力相合,狠狠的对着左丘玄掠了过去。左丘玄看赵寒攻势凌厉而来,还有个虎视在旁的谷寅客。于是并未与其正面相抗抗,无论如何这赵寒实力不能小觑,若是硬拼的话,正好符合他的心意。此刻谷寅客以奇兵而出,自己能否胜出可就两说了。 左丘玄脚尖微点,身形飘逸后跃,而在其退后间,其掌中之力已经蓄足。赵寒招招抢攻,攻势凌厉。左丘玄进退有节,并未抢攻。赵寒见到他并未全力应对自己,一声冷笑,道:“左真人怎么谦逊起来了?你这招不是太虚宫的丧家犬的身法吧?” 左丘玄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但却依旧没有硬憾其锋的打算。 “我看你能避到几时!”定是要迫的左丘玄全力回击,这样谷寅客就有可乘之机。赵寒眼中杀机一闪,其身形竟是飞扑而去,体内雄浑内力尽数的而发,变爪为拳,居高临下的对着左丘玄隔空一拳轰出。只见得那炽热犹如火焰般滚滚而出,那赵寒的拳风,犹如是化为一头凌厉无匹的火牛呼啸而出,直接是笼罩了左丘玄所有的退路。 左丘玄脚步陡然顿住,双眸紧紧的盯着那狂掠而来拳风。双手画太极圆,这圆越画越小,道一拳中的‘合一’一式迎着赵寒的锋芒而去 唰! 就在左丘玄一拳发出之时,好像前方的空气竟然是都被带动,旋即那一道道拳影瞬息而出,直接是将赵寒的拳风击散。后劲连绵,似缠了钢索的面团一层层的将赵寒反卷过去。突如其来的一拳,也令赵寒身体像似有了什么无形的束缚一般,他眼中也是闪过浓浓一抹的惊色。 谷寅客见左丘玄一招而出,自己也是毫不怠慢。双手成爪,划开空气,直接向左丘玄的胸口撕去。左丘玄知道刚才赵寒的抢攻,就是为了给谷寅客争取可乘之机。刚才一拳逼退赵寒,就是为了腾出手来应对谷寅客。 左丘玄知道谷寅客一身功夫刚猛为主,一招‘东海鲸波’迎上。掌力上下起伏,左右折叠。谷寅客忽然感觉身形不稳,如同坐船一般。不但有起伏之意,还有左右拉扯之感。一个千斤坠,硬生生的将身形驻下。左丘玄心中暗道:‘好个卧虎君!’这要是功力差的,早就在劲风之下摔了出去。左丘玄未给谷寅客喘息,接手就是一招‘沧海横流’,顿如同海水四处奔涌的劲力涌了过去。谷寅客不知哪一路的劲力是实,哪一路是虚。脚尖连点,跃出战圈心中突突打鼓。他万万没想到单单一个左丘玄就强到如此地步,自己和赵寒一同出手,两人还落在下风。 丰尘在不远处看左丘玄战赵寒和谷寅客,虞丘少一人抗储相言和智云上人。两人都是不但占了上风,似乎还有余力。一个是举重若轻,招式挥洒随意。一个是游刃有余,内力源源不绝。本来挨了赵寒一招,已有内伤,可是就这一会调息好像已经无碍。自己又是将内力在经脉运转一圈,发现并无阻碍反而更显通顺。其实丰尘刚才所受内伤,远比乌青剑来的稍重。只是他经过多番奇遇,身体已经异质与他人,这般快速的恢复伤势简直难以想象。 忽然丰尘耳边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回首一看。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数十人,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都是内力修为甚高,身怀不俗技艺的。赵寒眼光一瞟,嘴角勾出了一丝弧度。 第九十五章 欲脱困 仙谛飞音 左丘玄早就感知四周来了不少气息悠长的人,不消看就知道都是些内力深厚的家伙。乌青剑在一旁也是看到周围稀稀拉拉的站了十余人,一个个都是些生面孔分不出敌友。这些人虽然站的貌似杂乱无序,可仔细一看却是暗含战法隐隐的将几人都包围其中。 啪!一声掌声相交。谷寅客腾腾腾的接连退了数步,谷寅客因与左丘玄对接一掌,胳膊一阵阵酸痛。左丘玄撤步回旋,单掌回劈赵寒。风声烈烈,又一掌将赵寒迫退。储相言和智云上人在虞丘少手下丝毫占不得上风,对方那内力如同坚韧牛筋的棉絮一般。两人每一招都要花费不小的内力与之相抗,行动远远不如开始那样快捷。 那出现的十几人缓步往里走,圈子越收越紧。谷寅客稍稍缓了缓,又是飞身扑上。左丘玄见强敌环伺,反而激起豪情,内力在体内飞转。玄鹤振羽的身法更是无比轻灵,极巧妙的倏忽闪身一侧。一把扣住谷寅客的手腕脉门,谷寅客顿时半身酸麻。赵寒劈胸一掌,直袭左丘玄心口。左丘玄奋起内力,将谷寅客甩出圈外。谷寅客身材高大,横着身体飞了出去,砸向围上来的其中两人。那二人同时伸臂去接,可是又不能硬接硬拿,否则谷寅客非得受了内伤不可。二人甫一接触到谷寅客,就缩臂含胸以卸其力。可来势后力绵绵,两人又连退数步这才接下谷寅客。 左丘玄轮臂甩出谷寅客,唰的抽出长剑。那耀眼寒芒如流星一般洒向赵寒,顿时将其周身各大要穴全部笼罩。同是梅剑,前后两人使来,一个是寒雪墙角数枝梅,一个是彻寒闻香不见梅。左丘玄号称梅花剑仙,一柄长剑那自更是出神入化。左丘玄这是跨入乱决之后的第一次试剑,剑式如寒风飞雪变化无穷,不拘泥于已有的规矩,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奥妙。剑上的力道含而未发,不论赵寒采取防守或对攻招式,都要顾忌到他那无尽后着的变化。只见长剑轻飘飘地破空而去,仿佛一支古朴苍虬的梅枝,暗香飘远得不带丝毫烟火气息。 赵寒心头震惊,啪的打开精钢折扇,连退连防。赵寒双目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强大的敌手,一席白衣无风自动,已提聚了十成功力,随时会发出惊天一击。谷寅客心中既惊骇又觉得失了莫大面子,稍稍恢复,又是冲入战圈。 左丘玄受到两大高手的气势冲击,脸上却不动声色,身周三尺之内平静如常,看不到半点风暴降临的迹象。但他手中的剑芒越来越盛,蓦的一声长啸,剑如长虹贯日,瞬间刺到了谷寅客咽喉前。梅剑使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剑法挥洒处随心所欲,赵寒此刻不得不叹服,知道自己距离左丘玄确是差了三分火候。 三大高手眨眼间猛然撞在一起,长剑与钢扇交错,掌风与虎爪翻飞。盛夏之时,那梅剑却如搅起无数积雪。在那漫天无形的雪粉之中,三条人影走马灯般旋转腾挪,势如闪电,掌风剑气交织飞射,不时在地面上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雷青羽刚开始时尚能看清楚各方的攻守变化,几招过后,便觉得头晕目眩,已然跟不上几人移形换影的速度,脑袋一阵晕忽忽,几乎有了呕吐的感觉,忙掉头不敢多看。他脑袋一偏,赫然发现丰尘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人,如痴如醉,手上还不自觉地做出奇怪的动作,不禁大感讶异,难道他能看得清楚交锋的情况? 丰尘正看得入神,以从中汲取武学的技巧。后来的那群人中,有一个离得最近。看样子实力于储相言几人也就稍逊些许。嗤笑道:“小子,你看如何啊?”这人是知道赵寒的实力,好像对谷寅客也并不陌生。 丰尘随口答道:“赵公子和那谷前辈虽然眼下攻势凌厉,可是赵公子内力后劲不足。谷前辈刚猛有余,可是不是我家师叔对手。他们输定了!”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转眼望向眼珠瞪得滚圆的那人,抢先摆手道:“你们本就是和赵公子相识,又何必问我。你们人多,吃亏的还是我们,多说无益。” 话音未落左丘玄身形急转,跃出战圈。朗声道:“师弟,我们罢手!”虞丘少双掌迫退储相言和智云上人,一个翻身落在左丘玄身边。 左丘玄冷然道:“赵公子,搬来这许多救兵。嘿嘿,若是群起而上,我们不敌。不过我二人临行带走你们几个,恐怕你也拦不住。” 赵寒哈哈一笑,道:“左真人何必如此灰心,都说到归西的事情了。赵某不才,愿助二位真人一臂之力。” 那一群人忽的全部单膝拄地,齐声道:“参见王子!!” 赵寒单手虚抬,道:“好!你们来的及时。今日务必将两位真人送上路,回去我给你们在师尊面前请功!!”转首又看向左丘玄和虞丘少,道:“今天就看二位真人神功了。”话音刚落,丰尘飞身而上,单肩靠上刚才与自己问话的那人的后背。“噗!”那人猝不及防,口喷鲜血飞出数米,滚落在其他人脚下。 “老十!!”挨近的两人连忙将那人扶起,只见他嘴角流血。虽无生命之忧,可是今日若想同入战阵怕是不行了。 丰尘钻着空子,站到左丘玄和虞丘少一旁,道:“我与二位师叔同进同出!” 他二人看了看丰尘,左丘玄道:“到时我二人奋力打出一个口子,你用那御风飘渡的身法快快遁去。听着,这不是商量,是师叔之命,你必须听!”左丘玄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哪怕是舍却性命也要保得丰尘全身而退。 赵寒大怒,喝道:“小子找死,竟敢偷袭!” 丰尘笑道:“赵公子,你们先是调虎离山,然后以大欺少,现在又招呼这么多帮手过来。口口声声要取我师叔性命。难道束手待毙才能合你心意?你这想法简直是单纯又可笑,亏得你还是赵国的王子。放在南方,连乡野孩童都不如。” 赵寒本来就自视甚高,被丰尘一顿抢白,还说自己连江南孩童都不如。心中火冒三丈,双眼紧紧盯着丰尘,道:“小子,不要呈口舌之利。今日你必然会随你两位师叔同去,赵某满足你的心愿就是。” 左丘玄暗语道:“师弟,丰尘。我看他们后来的一共十六人,所占方位各有蹊跷,定是暗合阵法。” 丰尘道:“师叔,我刚才在一旁细看了下。颇有点义父当年留给我兵法中的八阵之图的意味,我适才撞伤那人正是云垂阵之一角。赵寒和那谷寅客应该是身处中军,其他八个方位各司其职。云垂之角乃四正阵之一,此处缺一人其势最弱。我们从此而攻,或能抢得先机。” 赵寒更是清楚此阵要害,急声道:“褚先生,智云上人,速去西南角无论是谁只管放手还击。”虽然这二人并不熟悉阵法,可是眼前为了堵住这个窟窿,也只能从权处理了。储相言和智云上人知道来的都是援手,自己这一个方已经占据绝大优势。刚才两人被虞丘少一人压的颜面尽失,毫没犹豫的就奔了过去。 左丘玄和虞丘少两人道:“丰尘就按你说的!”三人点了点头,同时飞身扑向西南方向。三人一动,阵法立即动了起来。三人虽然袭向一点,可是牵一发动全身,周身四处皆是压力涌来。有正出,有奇袭,四面八法都是人影。左丘玄道:“丘少,丰尘你们全力攻云垂角。其他的交给我。”话音一落,就看剑光星星点点洒向四周。那涌上的劲力,就像生怕沾染那星光一般,又倏的退了回去。丰尘和虞丘少知道,这一退再来的反扑必是山崩地裂。就算左丘玄功力超群,可是也抵不过这许多人一齐进攻。两人都明白储相言和智云上人这两人不谙阵法,就是这个阵的缺陷所在。越是紧急的关头,丰尘越是专注非常。内力在体内翻腾汹涌,带脉处绿芒直如翡翠一般。一手斜引卸去智云上人的大手印,一掌风起云涌拍了过去。那翻天气浪铺天盖地,卷向智云上人。智云上人如何能料到丰尘这内力忽的雄浑至斯,即便全力相抗也是被拍的翻身飞出战圈。一颗光头闪烁着光芒,伤口迸裂鲜血点点飞溅。储相言也是被虞丘少迫得闪身而去,不敢正面交锋。反而那阵角那人知道阵法,自己这一方完全无需防守,定会有他人抵挡。见储相言和智云上人一个被拍飞,一个拼命躲闪,知道不妙。大声呼喝,欲调集其他几个阵眼前来助力。可就是这一瞬,左丘玄三人飞身跃出阵外,脱离了这索命的八阵图。 左丘玄深吸了一口气,道:“幸好丰尘出手伤了一人,不然你我三人陷入其中,再难自拔了。” 虞丘少道:“师兄,现在我们是脱离了这阵法,可是眼前这许多人如何是好。就算我们能突围出去,可是青羽还在他们手中啊。”左丘玄也是一筹莫展,若是雷青羽不被对方擒住局面还会好点,可是又如何能放下自家弟子落入敌手! 左丘玄面色不改,道:“丰尘,你轻身功法好。过会我与你虞师叔拖住赵寒他们,你速速去搬救兵。”丰尘一听,眼前能搬的救兵就是金焰了,可那也是远水难救近火的。再说了,这行军打仗和江湖厮杀那也是两码事啊。这分明是左丘玄欲舍却自己和虞丘少,护他尽快脱身。 赵寒虽然可惜刚才阵势没有围住左丘玄三人,不过现在优势又回到自己手上。看着眼前三人面色凝重的样子,心中却是无比开心。双眉斜挑,伸手掸了掸粘在衣襟的灰尘。晃着步子走前几步,道:“哎呦,左真人、虞真人,刚才的神勇哪里去了啊?”说完向身旁一人示意,将雷青羽带来。那人走了过去,一把将雷青羽扔在赵寒脚下。雷青羽身体不能动弹,心中又是觉得好生羞愧,只得将头别向一旁。虞丘少见赵寒如此辱人,怒喝道:“你身为赵国王子,如此辱人,是何道理?” 赵寒哈哈笑道:“虞真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我大赵如何对待南周汉人,你没见过也没听过?南周的汉人在我大赵就是这般,他若投身过来,我必善待与他。” 虞丘少气的目眦欲裂,冷声道:“你们如此,天必谴之!!” 赵寒不屑道:“天谴?哼。。。你我所奉不是一个天。你们谁都还别打算跑,若是跑了,这小道士我必凌迟碎剐了他。还要传言江湖,就说你们贪生怕死,舍弃门徒与不顾。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那个破道观还说什么道家第一,当什么正派领袖!!” 左丘玄道:“赵寒,你自当你的王子,可是在我眼里不过一副臭皮囊罢了。跑,我们是不会跑的。有什么手段你尽管来吧,且看看我太虚宫何惧你威胁之词,我南朝可有畏死之人。”左丘玄虽是道家修士,可是一番铿锵之语,说得热血沸腾。那生死度之身外的气势,倒是让赵寒一众显得渺小许多。 赵寒恼羞成怒,道:“哼,既然你们一心赴死,那就成全你们。”说完手一挥,一众人如同扇形缓缓的逼近。左丘玄和虞丘少也是一生第一次遇到这般生死之境,不过多年修为,此时反而心静如水。虞丘少道:“师兄,此番最多也就是归根复命而已,何足道哉。”两人相视一笑,胸中豪情升腾万丈。 噗通,赵寒一行最边上一人忽的扑地不起。众人无不骇异,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正在惊骇之余,又是两人相继倒地不起。赵寒疾呼问道:“怎么回事?”话音未落又是几人倒地不起,十余人更是惊慌不已。 谷寅客大声道:“毒,有人下毒!!”郎朗日光之下,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更是显得诡异阴森。 “琬儿!”丰尘忽然低声唤道。 左丘玄和虞丘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两人齐声道:“天韵先生!” 就这一闪念中,更远处隐隐绰绰来了二三十人。丰尘扭头一看,中间先行的正是天韵妙手尉子书。身旁伴着两人,其中一个女孩一袭素雅长裙,若远山之黛。三春桃花稍逊其俏丽,九秋之菊略输其清素。当先来人正是洛琬儿、尉子书和项琦澜。洛琬儿早就看见丰尘,冲他点了点头展颜一笑。丰尘这些日子,到处寻洛琬儿不见,心中焦急万分。现下在这个时候看到,心中那份欢喜无可言状。 赵寒不识得几人,不由看向谷寅客。可是谷寅客隐居数十年,江湖上不少人都不识得。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以。乌青剑却是知道,挣扎的站起,走到赵寒身边,道:“此人是九天毒姑尉子书。” 谷寅客摇了摇头,道:“年轻后生,我不识得。” 乌青剑道:“就是狮鹫宫天毒手的关门女弟子。” 谷寅客一听到‘天毒手’三字,顿时浑身颤抖。那折磨他数年的‘心符’正是天毒手所创,简直就是跗骨之蛆,噬魂之魔。 赵寒听白邪慕容曦早年说过这个狮鹫宫往事,冷笑一声道:“什么狮鹫宫,不过是成汉余孽罢了。” 赵寒道:“来人可是狮鹫宫的?我与你们素无瓜葛,何必伤我之人,坏我之事?” 尉子书淡淡的回道:“那些人我过会自会给他们解药。”说完手一指左丘玄道:“这个道人答应我一事,现在尚未做到。现下若是被你杀了,那岂不是坏了我的事?待他完成对我的承诺之后,欲杀欲刮与我就没有干系了。” 赵寒冷声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尉子书道:“那我就不介意再毒死几个。”周围一众人手持各式兵刃,反而将赵寒那十余人围了起来。那日尉子书让项琦澜持她的心符令,将舒州附近的几个帮会传来。心符令一出,那可是狮鹫宫最紧急的手令。被传来的帮会那可是要丢家舍命的,不过一旦事成,就可以解掉种在自己身上的‘心符’。这些人接到心符令,反而宁愿拿自己性命博一把的。整个狮鹫宫为数不多的人才能动用心符令,这一次可算得上是大动干戈了。 洛琬儿款款走了过来,丰尘道:“琬儿,这些时我到处都没找到你,可急坏了。”话虽朴素,可是那份从心底里透出的焦急,彷徨却是溢于言表。 洛琬儿轻轻的拉了拉丰尘的手,道:“丰尘哥哥,我理会得。” 丰尘问道:“你怎么找到我在这儿的?” 洛琬儿道:“是姑姑让他们找到的,她说有事找你。我问她,她又不说。这不有人传话说你们被围在这里,就全来了,还好没迟。” 尉子书对赵寒,道:“那我就将人带走了,待我事了你们再厮杀不迟。” “你这小姑娘,好大的口气,这就要将人带走了?”一阵话语清晰的传到众人耳中,那声音似乎是江风送来,又像是从天边飞入,声音好听极了。白蛟帮千变门等一众帮会的,都不由的缓缓放下手中兵刃。 洛琬儿微微张开双唇,四处看着,想找到声音从何处而来。道:“丰尘哥哥,这说话的人声音真好听。”丰尘修的道家之术,很快的收住心神。缓缓的渡了一丝真气,顺着少商穴传了过去。洛琬儿一激灵,这才道:“哎呀,这人好厉害的控音之术啊。” 左丘玄却是心中大骇,他这般修为的人,居然也被这传来的话语扰的心神一动。尉子书稍稍闭上眼睛,潜运内力化解那一句摄人之音。 赵寒面露狂喜,这下才真正的吃下定心丸。知道此番大事从此而定,自己再无担心了。而谷寅客则单膝拄地,深深的低下脑袋。 众人还在迷茫之中,远处走来四个白衣童子。后面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马上一人白发白须,一席白袍。阳光洒在一人一骑上,仿佛是天外仙者。忽然身形飘飘而起落于马前,身姿飘渺,银发三千,流泻在肩头,微微闪着光泽。虽然知道岁数已然不小,可是却依旧面若冠玉,透却着琉璃光泽,让人惊为天人。即便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也生出一股清冷卓然。黑眸深邃如一潭古泉,望着那双眼,便周身无力,迈不出步子。这便是神仙吗? 第九十六章 炼灵潮 龙啸古埙 赵寒稍稍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冠,快步上前激动的道:“师尊!”众人一听才知道,眼前这位恍若仙人的老者,原来就是三绝之一的白邪。天下三绝,天道、白邪、黑魔名声之大,几乎是武林无人不知。江湖上流传三人的故事,人人都是知道不少。可是亲眼见到的,恐怕为数寥寥了。 “寒儿,此次南行,辛苦了。”白邪慕容曦淡淡的道。 赵寒露出深深悔恨之意叹道:“徒儿辜负了师尊和父王的期望,药会会长落入他手,盐帮的事情也是没有着落。倒向咱们安在的南朝几个官员,也是被抓了。” 慕容曦摇了摇头道:“这点小小挫折又算得什么,你此番历练所得才是千金不换的。此间变故我也略略知晓,我与你父王当时也没算到,这原怪你不得。你要知道有失便有一得,这里面说不定我们所获还强过所失,只是你的眼光还要放的更长远才是,这才能为你父王分忧啊。” 赵寒躬身道:“谨遵师尊教诲。” 慕容曦转头看向尉子书,手一伸笑道:“我的人中了你下的毒,解药给我吧。” 尉子书看着慕容曦,冷笑道:“有本事自己来拿!” 慕容曦笑了笑道:“你这小毒女娃子,就是你家主母也不敢与我这般讲话啊。” 话音刚落,就见慕容曦双眉一扬,“哦,呵呵!还真是有些手段。”而忽然见尉子书却是,长发无风而动。周围众人目光所见之下,就看慕容曦鼻前两尺处,缓缓的凝聚出一颗微微发着蓝光的水珠。阳光透光水珠,折射出一抹冰蓝的光。是那么的夺目,又是那么的妖艳。那颗水珠就这么悬空飘着,缓缓的旋转。忽的那冰蓝水珠,似乎失去的衬托跌落地上。再看地面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冒着细细的白烟升腾飞起。 而尉子书,面色一阵潮红,眉头一蹙。“噗”的从口中喷出一蓬血雾。尉子书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的退了两步。洛琬儿和项琦澜连忙上前搀扶住,“姑姑,姑姑。你怎么了?” 洛琬儿焦急的问道。 尉子书缓缓的抬起手,拭了拭嘴角的一丝血迹,道:“他功力太强了,破了我的丹毒之法。居然能被他识破,简直就是个魔鬼。”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又道:“琦澜,扔过去,我们树敌不起。”项琦澜拿起那纸包,道:“解药给你!”运起内力掷了过去。那纸包迫近慕容曦身前数尺,又似被什么摄住一般,缓缓了飞到近前。 慕容曦并未用手去接,只是看着那悬着的纸包,笑了笑。那纸包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居然自动的打开。那纸包里的药粉渐渐凝结这丸,慕容曦这才伸出手将那药丸接了过去。那纸包缓缓飘落到地面,可是地上的一些野草接触到那纸包,居然都缓缓的枯萎死去。周围人一看,哪里想到这纸包上居然还有毒。可是为什么扔纸包的那个女子,却是毫发无伤呢?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不过心中对尉子书更是畏惧三分,这九天毒姑的称号真不是枉得的。 慕容曦淡淡的道:“你这手段,可比你师父又要阴毒几分啊。我若不来,这里面没几人能逃出,你这无影无形的下毒功夫。”说完将药丸交给赵寒道:“寒儿,将此丸研磨成粉,给他们几个服下。” 丰尘见尉子书受伤,赶紧过去。道:“琬儿让我给姑姑搭搭脉。” 尉子书知道丰尘医术不凡,缓缓抬起手臂。丰尘搭在尉子书手腕上,体会手腕处关尺寸三节的跳动。稍顷,道:“姑姑,还好你没有强力施为。刚才若是功力催的再猛,恐怕心脉就伤了。你施功越猛,反弹之力越大,受伤则越重。”丰尘话音不大,可是慕容曦却是字字听的清清楚楚。叹道:“咦,这个娃娃医术不俗啊。一身功夫恐怕这般年龄里的没人望其项背了。寒儿,你可知道他是谁?” 赵寒恨恨的道:“此子叫丰尘,是太虚宫的三代弟子。” 慕容曦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个天道,没想到太虚宫三代里也有这般人才。难得,难得!” 说话间,丰尘缓缓的将真气渡进尉子书体内。那受损的经脉,似乎在缓缓的恢复,脸色也随着丰尘内力的流转下渐渐有了血色。慕容曦看丰尘居然这么给尉子书疗伤,还见效如此之快。不由露出赞赏之色,道:“寒儿,此子这次我要将他带走。这般异质的娃娃作为灵食助我修炼,那可真是大有裨益啊。” 慕容曦看了看左丘玄,笑了笑道:“你可是那小梅花剑?” 左丘玄长剑“唰”的入鞘,打了个稽首,道:“晚辈左丘玄见过慕容前辈!” 慕容曦点了点头,道:“唔,当年我与你师相聚太虚宫,我就说过你的资质当是五子之中极佳的。你身边这位是?” 虞丘少接口,道:“慕容前辈,当年晚辈给您奉过茶,只是当是年岁尚小。” 慕容曦道:“天道,天道。这传道之法,我不如他啊。没想到带出了你们五人,个个都是不俗啊。你可知道我最佩服你师的哪一点吗?” 左丘玄和虞丘少道:“愿闻慕容前辈指点。” 慕容曦笑道:“乾真子最让我佩服的是,每一代里都能带出一个惊才绝艳之人。你们这一辈里出了个常啸天,他并不逊与我和那黑老魔多少。下一代里,居然又出了个人物。”说完手一指丰尘。 丰尘和洛琬儿心里紧张,丰尘不但听到他提到了义父还说到了晦行公。洛琬儿侧过身来,拉了拉丰尘的手道:“丰尘哥哥,他在说你啊。”洛琬儿这一转身,明眸皓齿,青丝飘飘,明艳不可方物。慕容曦眼前一亮,心道:“这女娃娃也是异质啊,真是好一对玉人儿。” 慕容曦道:“真没想到这里还能有这等天赋极佳的后生,我很看好啊。你们两个娃娃,可愿意随我回去?我必传你们一身傲视群雄的本领。” 丰尘和洛琬儿面面相觑,不明白慕容曦为什么忽然提到了自己。丰尘指了指自己,道:“老前辈可是问我们俩?” 慕容曦笑道:“正是。”众人一听无不惊叹,被三绝之一收入门下,那是何等荣耀之事,这可是天大的机缘,一个个目露艳羡之色。可是他们又哪里知道,一个是常啸天的义子,一个是狮鹫宫圣女。早在之前两人就与晁遂在一起多天,好吃的都做了几顿,一身绝学也传了不少。现在慕容曦说要收下二人,反而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两个孩子都是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惊讶或是兴奋的样子。 可是放在别人眼里,有的觉得这两个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有的心中赞叹不已,觉得他们不以物喜心智沉稳。慕容曦也甚是赞许,越发的想要收下二人以供自己修炼之用。 丰尘道:“多谢老前辈赞许,不过我已经在太虚宫门下了。现在改换门庭,这个有点不太好吧。” 慕容曦笑道:“有趣,你说的倒也是实话。要不你二人随我去趟平城,随我游历一下北国,也是一件乐事啊。”赵寒有点吃惊的看着慕容曦,心想自己师尊何曾这般与后辈说过话的。即便自己身为王子,又是他的嫡传弟子,也没有过如此境遇。 洛琬儿笑道:“白胡子爷爷,你的白马好漂亮,借给我骑骑吧。”随行的几个童子一听,腿都打哆嗦。在圈林苑自己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女孩居然敢向国师这么讲话。慕容曦笑道:“这有何难,你们俩随我同去赵国,这匹白马便送与你了。” 洛琬儿嘴巴一嘟,微嗔道:“真小气,还要我同去才送。两个人换一匹马,太不上算了,不去不去。” 慕容曦缓缓的收了笑容,道:“看来你们是不太情愿咯?”本来如沐春风的声调,忽然间在场的一个个却似如坠冰窖,胆小的都缓缓转过头去。 洛琬儿经历了一次,现在反而不那么觉得变化有多大,只是心中赞叹:‘这老妖怪的控音术要是能传给我就好了,肯定很好玩。’遂接口道:“不行,不行。去那么远,怎么也要家里长辈同意才行。还有,你总是用这个控音术来吓唬我们,一点都不诚心。哼~~~” 慕容曦指了指丰尘,又对左丘玄道:“你可愿意让这孩子随我同去?” 左丘玄听乾真子说过圈林苑的修习之法,一些资质好的孩子或哄骗或明抢,送至圈林苑供慕容曦抽剥元阴元阳。道:“蒙前辈看中我家丰尘,可是随您去赵国,我太虚宫也没有这个先例。恐不能答应您了。”说完眼观鼻,鼻观心不在言语。 慕容曦缓缓走上前,那股压力却是缓缓的弥漫开了。左丘玄和虞丘少尚能不动与色,而刚才受伤的尉子书、还有项琦澜和洛琬儿却是只有运功相抗。 随着慕容曦向前的步伐,压力愈发加大。储相言和乌青剑两人相视一眼,两人心中不由的冒出同一个人影,就是黑魔晁遂。他二人可是亲身体会过这般相似的经历,只是加诸于身的感觉不同罢了。那如同周身被巨龙缠绕,丝毫动弹不得,仿佛随时会被吞噬一般。 洛琬儿和项琦澜搀着尉子书缓缓的退后,一直到那压力消失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丰尘站在原地没动,反而向前迎了一步。左丘玄知道这纯是以内息相抗,疏漏一点可是要受极重内伤的。强分内力,道:“丰尘,速速后退。”可是丰尘却是丝毫没有听到似的。这会丰尘感觉这压力,就像自己在天华山里看那云海变换。只是这云海却是犹如实质,翻滚着拍向自己。每次压力的侵袭,逼迫自己运力相抗。可是每当抗过一个压力的浪头,就好像自己修习了一个周天一般。赵寒看着丰尘,直如痴迷的站在原地,冷笑道:“哼,胆子倒是不小,我师的造化灵潮之下他也敢如此,等着压成齑粉吧。” 那犹如实质般的内息潮水,似千钧巨涛,卷起漫天雪雾毫不留情的拍击过去。可是这潮汐般的压力一接触到丰尘身体,竟然隐隐的发出风响,丰尘周身缓缓的有雾气袅袅而起,稍顷居然化为一阵阵雾气,渐渐的遮掩住丰尘的身躯,远远只能看见一道虚影。慕容曦大感惊诧,自己这些年浸淫造化功已臻化境。这造化灵潮越发汹涌,更是暗含暗流涌动,实非常人所能抵御。眼前这小子居然纹丝未动,还敢上前一步。不由暗暗施压,想看看眼前这如璞玉般的灵食到底多大潜力。慕容曦并未忽然施压,生怕伤了难得一遇的良才美玉,失去难得一见的修炼佳品。 那造化灵潮,虽然浩瀚如海,席卷的地面的尘土漫天而起。对丰尘来说虽然颇感压力,却似乎并无危险。这灵潮遇到丰尘的丹息功和九转内丹的合力,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压迫感。而丰尘好像还很享受,每一次灵潮的拍击。慕容曦造化之潮的先是被九转之力的净化,然后又被丹息之法再炼化,直接将那灵潮淬炼精纯,反被丰尘消化吸收了。 浩瀚灵潮之下,一层层巨大的浪潮齐刷刷地涌来,如一条暴怒的白色巨龙。向左丘玄、虞丘少和丰尘重重地撞击。无尽的浪花倾洒在那雾气隐隐的身影上,半盏茶的时间,丰尘周身已是浓浓雾气,远远看去虚影之上似乎有着荧光流动,竟然是如同一道矗立在海潮之中的岩石一般,如何也催压不垮。这样的情景,简直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感到震惊,而造化之潮侵袭到丰尘身边,居然发出隆隆闷响。 伴随着丰尘这近乎对那灵潮贪婪的净化与吸纳,丰尘体内经脉都呈现一片绿芒。尉子书站在身后,已经隐约能看见那一丝丝绿光透过雾气在闪动。心中越发证实自己之前的想法,在回首看看洛琬儿,心里那份激动不由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洛琬儿以为尉子书伤情未愈,忙问道:“姑姑,是伤的严重吗?”尉子书道:“不是的琬儿,姑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了。” 潮汐有涨有落,左丘玄趁着一个空隙。唰的梅剑刺出,剑尖星光点点,或上或下,或正或斜。慕容曦白袍一挥,那衣袖似乎是个乾坤袋,将那点点星光尽数笼罩。左丘玄长剑顺着那潮汐之力,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就看那剑光犹如倒挂的玄月,将一轮轮月光扩散过去。慕容曦有心试试丰尘的底子,那灵潮依旧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的压了过去,只是单凭衣袖就将左丘玄的梅剑的招式尽数抹灭。丰尘这会反而沉浸进去,就像个贪嘴的孩子,炼化那灵潮。赵寒眼睛瞪的好大,就像大白天见到邪魔一般。自己的师尊也会用这造化灵潮来磨炼自己和师兄,可是两人无论如何也是支撑不了这许久的。 慕容曦的衣袖的挥舞就像狂涛加上风暴一般,而虞丘少见师兄如同在狂涛之中的孤帆。自己也涌身而上,碧海流云掌轮番而上。慕容曦好整以暇,反而面带笑容。忽然灵潮之力骤然一收,虞丘少一式走空。左丘玄知道不妙,斜身飞出柔和的一掌将虞丘少送出丈余。可是忽然而来的一股巨力,硬生生的落向自己。左丘玄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抵消不住,看向丰尘的眼光都留下些许留恋。虞丘少知道是师兄舍命来救自己,心中更是如万箭攒心的痛苦。丰尘忽然感觉灵潮消退,眼中精光闪烁。感知那灵潮之力聚合起来,落向左丘玄。脚尖一点飘身过去,道:“师叔我与你攻抗!”双掌内力翻滚旋转而出迎了过去,左丘玄也只运足内力共同迎击。 慕容曦本拟一招就折损五子之一,一是为了立威,二是也削弱太虚宫的实力。可是没曾想丰尘居然能赶来援手,又舍不得这绝佳灵食。急急的撤回了劲力,可就这般左丘玄和丰尘也没能抵挡得住。左丘玄独自承担了大部分力量,如同巨锤击在胸口。口喷鲜血,倒退数步。丰尘虽然也被巨力迫的后退,可是却没受伤。 慕容曦自恃身份,一招没能毙杀一人,心头隐隐冒出无名之火。淡淡的道:“没想到你这小梅剑这般年纪居然已经领悟的乱决之法,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也就留你不得。” 一步步走了过来,虽然没有了灵潮的压力。可是单凭这份威势,也是让人透不过气来。洛琬儿甩开尉子书拉着自己的手,跑到丰尘身边。两个孩子倒是毫无惧色的看着慕容曦,并无丝毫退让的意思。 突然间远处江边隐约传来一阵长啸之声。那啸声明明离得很远,可是在场众人却是心头突突狂跳,犹如黑龙怒吟。白邪慕容曦白眉一扬,心头微震,停下了本想迫近的左丘玄的步伐。那啸声翻翻滚滚,虽然没有节奏,可是那绵长裂帛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慕容曦挥手拿出一个古埙,吹奏起来,那音调朴拙抱素,倒是与远处的啸声交织起来。那啸声似乎也有感应,就像怒龙找到的对手一般,与埙音交上了手。那埙音层层叠叠,曲曲湾湾如流水不断。音调极尽回旋旁薄郁积,勾的现场众人心头盘旋回荡,久久不散;好像哀怨之感,层层迭迭、曲折顿挫之至。埙音与长啸争持,忽上忽下,缠绕勾叠,斗在一起。丰尘听那啸声,心头一股热潮,双目热泪长流,浑身都颤抖起来。那啸声越发临近,长啸之人似乎就在左近,可是却又给人远在千里的感觉。刚才明明声音很远,却是就在心头一般。那啸声,时而如虎啸龙吟,时而如猿啼凤鸣,或若狂风拂山,或若夜雨敲窗,极尽千般变化之能事。埙音哀婉低沉,啸声雄奇高亢。可是无论啸声如何雄浑,却也难压埙音。就算埙音九曲回转,也是纠缠不住啸声。场中一些横练外功,而内力修为较差的,在两股妙音之下晕天黑地。 一个人影伴着隆隆之音而来:“慕容老头,你难道欺我太虚宫无人吗?” 慕容曦古埙离口,道:“常大将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第九十七章 凌绝顶 神掌邪魔 再看那用啸声与慕容曦古埙乐曲相斗之人,身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葛服,须发斑白约莫花甲年纪。双目神光内蕴,不怒而威。虽然衣着破旧,可是却威风凛凛。那冲退万马,扫退千军的气度,如战神临世。来人正是丰尘的义父常啸天! 常啸天阔步直奔丰尘走了过来,“义父!”丰尘颤抖着唤了一声,急走几步来到常啸天跟前,双目热泪滚滚而下。一下扑到常啸天的怀里,放声大哭。这么多年来母亲的去世,生父杳无音信的压抑,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丰尘内心的苦楚和那泣血的悲鸣,引的洛琬儿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从脸颊滑落。 常啸天缓缓的抚摸着丰尘的头发,只是不断的说:“好孩子,好孩子,可苦了你了。。。”洛琬儿看着常啸天望着丰尘那复杂的眼神,却唯独被那慈爱震住,那是一种父亲对孩子的爱,深沉的爱!自己的思绪恍然间飘远。。。 乌青剑听丰尘唤常啸天叫“义父”,生怕自己没听清楚。转头又问徐连将,道:“你可听清那小畜生叫他什么?” 徐连将道:“好像叫他义父,就是他干爹啊。” 乌青剑面色忽然极为尴尬的扭曲了一下,心道:‘这下他妈的要扯了,这小畜生居然是这尊大神的义子。还是他妈的找个机会溜吧。’ 左丘玄和虞丘少见他父子二人久别相聚,心中也极是欢喜。躺在地下的雷青羽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现在才知道自己认为野路子出生的丰尘,原来是五子之上号称‘醉仙神掌’常啸天的义子,是自己大师伯义子。常啸天的故事,他打小在太虚宫可是没少听。那神乎其神的绝艺,那驰骋沙场的豪情,远比五子来的更为传神。心中又开始赞叹丰尘命好,能得到大师伯的传承。 慕容曦倒是心中极为可惜的默默的叹了口气,要是知道这孩子是常啸天的义子。早就该雷霆手段将其擒下,有了这张牌,那可是进退都有极大转圜了。 常啸天看见丰尘嘴角的一丝血迹,问道:“轩儿,何人伤你?” 丰尘道:“刚才与赵公子交手,我学艺不精。不过义父,我已无碍了。” 常啸天不由分说,拉起丰尘的手搭了搭脉。感觉一切毫无异常,只是那脉息沉稳悠长,绵厚有力,修为似乎都不逊于自己的几位师弟了。常啸天皱着眉又看了一眼丰尘,他也摸不清这到底怎么回事了。这许多年分离,刚与丰尘见着面,就见义子受伤,那股无名之火顿时燃烧起来。 斜睨着看向慕容曦和赵寒,道:“怎么?你慕容老头,也不管管?这伤了我义子的事怎么说?” 慕容曦将外散的气机缓缓的收回体内,道:“管不管是我的事,不过后辈的事情,我看你我不要过问的好。我与你师乾真子乃是同辈,堂堂常大将军怎么也不论个长幼?” 常啸天哼了一声道:“你与我师,同属三绝不假。不过是武艺上的高低,和别的没关系。你少在我这摆臭架子。” 慕容曦道:“你的功夫我知道,但是要想和我较技,恐怕还逊了一筹。” 常啸天向前跨了一步,道:“难得遇到这个机会,是不是逊了一筹试试才知道。要不岂不是不应景了。” 慕容曦深深的吸了一口,他知道常啸天真要是动起手来,可是山崩地裂。常啸天武学承袭道家一脉,可并非道家之人。一生久在沙场征战,虽然功力上略逊三绝一筹,可是那杀伐的气势比他师傅乾真子都要强上几分。赵寒知道自己师尊要出手,示意了一下谷寅客,两人远远的退了出去。忽然一股的炽热之气笼罩了三丈之内时,丰尘心头顿时感觉到一股凌厉之气压迫自己。因为他感知能力远超常人,这股气机竟然让得他周身泛起一股僵硬之感,与刚才的灵潮来的迥然不同,那股杀气更是锋锐。 这若是与人交锋,那可是未动而占先机了。丰尘心头凛然,心神一动,丹田处内息席卷体内,晁遂教他的九转内丹之力,化作一个个气旋,顿时游走全身。那旋转纠缠的内力顺着奇经八脉快速的流转着,瞬间,丰尘那被慕容曦发出的炽热气机,引得自己僵硬的身体瞬间释放开来。似乎体内有一缕缕真火腾烧而起,把那些侵体炽热焚烧成一片虚无。丰尘借此如若无事一般也是向后退去。常啸天知道这气机之能,本想助丰尘一把。可见他居然如此轻松的就退了出去,倒是又吃了一惊。 慕容曦一直都是一派仙家气派,可是忽然一道白影猛然暴冲而出,几乎是犹如一抹闪电一般,接近了常啸天。慕容曦这一点招呼不打,忽然发难也让得常啸天微微一惊。一掌风起云涌迎面而去。虽然都是绵风掌,可是在常啸天手中却是展示出莫大威力。左丘玄和虞丘少对视一眼,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虞丘少道:“大师兄这一掌,就是师尊也没这般啊。”左丘玄笑道:“大师兄那是将自己的性格都融入绵风掌里了。你看那绵厚的劲力,密匝的犹如实质。丝毫也不逊于刚才白邪的灵潮。” 看着当世的绝顶高手交手,那可是自己一生的谈资。江湖上说自己见过白邪和醉仙神掌交手,谁不得是艳羡之色。一个个再回想自己的功夫,那简直就是萤火而对皓月一般,哪里还敢说自己是习武之人。 望着那翻滚卷席而来的掌风,慕容曦双手一合,轻喝道:“凝!” 随着慕容曦的那一合,其身前一股隐隐的气浪忽然急速翻动,瞬间之后,就像面前涌起沙暴一般,突兀的在面前凝结而出。 “嘭!”两股力量交汇在一起。狂风卷席之力,遇上沙暴之墙。周围的人似乎都能听到轻微的爆响一般。常啸天一掌之后似乎有所知觉,身形猛地拔地而起。恍若一只巨大的灰鹤,腾空而上。就在常啸天腾空的一刻,一股突涌的反弹之力,却是诡异的从那沙暴中发出。丰尘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当场,他们如何出招的几乎都无法明了。洛琬儿轻轻捂着小嘴,拉着尉子书道:“姑姑,丰尘哥哥的义父好厉害啊。” 尉子书点了点头,缓缓的道:“唔,太虚宫。。。。能去结个善缘才是最好啊。” 望着腾空而起的的常啸天,慕容曦目光清冷,手掌一挥,似乎形成一道道炽热的枪尖。在他的挥手间,夹杂着怪叫的对着常啸天呜啸而去。 常啸天低首望着那夹杂着燥热,内力凝聚的尖刺。眉头微皱,毫无花哨的一拳,迎着那些看不见的枪尖而去。“道一拳!”左丘玄低声惊呼道。 “什么!!这是道一拳?”虞丘少大感诧异。 左丘玄道:“是的,不会错!这就是道一拳。是‘一中’式里的混元之力。但是怎么和师尊教的截然不同?奇哉!我看不懂。只是这浑身无处不曲的感觉,确实是没错的。” “咦。。。”慕容曦略感诧异的稍皱了下眉头。道一拳的劲风借着居高而下的力量不但将慕容曦的劲气枪尖抹去,还挟莫大威势压将下去。 虽然常啸天这一拳给慕容曦一丝的惊意外,然而意外归意外。对那恐怖的拳风却并无任何变色,双掌一开一合,竟然是凝结出了一张巨大的火热风网,手掌顺势一扬,那火网逆势而起,然后铺天盖地的对着那拳风而去,只是一瞬,便将那拳风包裹了起来。道一拳之上所携带翻滚的劲气正在被急速的消融,就在在距离慕容曦头顶仅有一尺之处,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常啸天身形几个转折,落了下来。常啸天看着慕容曦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眸。慕容曦略微有些愕然,常啸天眼睛一睁,围着常啸天脚旁的沙尘“嘭”的扩散开来。慕容曦脸色也是不再那么轻松,他发现一股丝毫不比他灵潮逊色气势,忽然缓缓的从常啸天身体之内扩散开来。 “已经到这个境界了?”感受着那股云海滚滚的气势,慕容曦平静脸庞上,终于是露出了一抹警惕。随着慕容曦的警惕,炽热邪祟的气机也是弥漫在周遭环境之中,再不是那种仙界的景象,而是如同步入黑暗幽闭空间一般。围观众人被两人气息逼迫的不断后退,周围风声四起,沙尘弥漫,久久不散。 沙尘的迷雾之中,慕容曦看着常啸天,片刻后,脸色逐渐的凝重,低声道:“你还是踏进去那一步了?”常啸天点了点头,他之前虽然一身武功卓绝,可是怎么都是逊色三绝一筹。乾真子常说他是学武的奇才,可是牵绊太多。常啸天不但武学高深,而且深谙兵法,又是极通医道。可自从隐居之后又遇到丰尘一家遇害,反而让他更能心思专一于武学。这踏入武学至高境界的那一步,终于还是在一年前走了出去。慕容曦刚才虽然问了一句,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常啸天的武学境界已经与三绝站在一条线上了。 “自古英雄皆寂寞!从此后三绝又要多一人了。好个乾真子,好个太虚宫!”慕容曦缓缓的说道,随之也逐渐的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慕容曦脸色凝重。双手轻轻一握,周围身的炽热之气似乎凝结,随之在其双掌间凝固一般。 “唰!”那劲气凝结的仿佛长枪一般,破空刺出。周遭众人无不叹为观止,心生胆寒。 “师兄,这莫不就是凝气成物?”虞丘少问道。 左丘玄点了点头道:“正是,只有到了师尊那个境界才能做到。天下也只有这寥寥三人到了这武学顶峰,在往上恐怕也只有这三人能看得见了。” 那劲气长枪去势极快,常啸天又是一拳。那一拳居然好像在身前凝聚处一面浓雾形成的盾牌,无论长枪如何尖锐,可就是难以再前进一分。双方劲力相交,众人耳边甚至能听见轻微的爆裂声响。众人正待看当时两大高手,如何分出胜负之时。头顶忽然响起呼呼之声,抬眼看去一件漆黑的圆盘飞来。只是转的飞快,可是前行之速甚慢,仿佛似被什么绳子牵住一般。 待到飞到慕容曦和常啸天中间,那看不见的绳子又忽然断了。那件漆黑的圆盘忽悠悠的转落下来,在两人中间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以他二人交手散发的气机,就如左丘玄、赵寒这样的高手都难以走近,更别说什么暗器了。何况谁又听说过天下有这般大的暗器,其形还如此古怪不知何物。 那黑色圆盘越转越慢,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口黑锅。洛琬儿和丰尘相视一笑,这口黑锅他两人可是甚为熟悉的。不过乌青剑和储相言看到,却是心下入坠冰窖,两腿都有点颤抖了。智云上人不知所以,见他二人如此,心中暗笑:‘看来汉人还是胆小如鼠,何必为这点小事就吓成这样。’ 慕容曦看到这口黑锅,微微一笑。朗声道:“你这黑厨,何必躲在一旁。既然锅都现世了,人还不出来?你也让这一众小辈见识见识,当世黑魔,到底是怎样尊容。”黑魔二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众人耳边。一个个如何能相信一天之内能看到这几大高手齐聚,兹要是能活过今日。以后江湖之上,就凭今天的见闻也足够混了。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凌空而来,众人转首一看。不远处几株树叉上一人,身着黑衣,恍若脚踏虚空而来。且不论什么功夫,单单这一手轻功就惊世骇俗。就连一向以轻功着称的御风仙姝项琦澜也是叹为观止,自叹弗如。 慕容曦心道:‘这个家伙,孤身只影的。忽然现身这里,定是因知道我或常啸天的行踪,这才悄悄尾随过来的。’ 晁遂缓缓落地,倒是没先向慕容曦和常啸天打招呼。反而看向丰尘和洛琬儿,道:“你们两个娃娃真是够气势啊,请来这么多杂耍的给你们演戏。” “晦行公,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又想学学厨艺了?”洛琬儿笑道。 晁遂笑道:“还是被你这小丫头猜中了,前些日子去溜达到扬州淮阴地界,有几道名菜我怎么也整治不出味道来。我可是来求教的!” 洛琬儿笑道:“好啊好啊,我和丰尘哥哥与你一起去。听说这两地号称中华菜肴之首,可得好好游玩一番。不过那白胡子老爷爷想要带我和丰尘哥哥去赵国呢。” 晁遂一听,双眉一皱。回头定睛看了看丰尘,道:“你小子过来,让我看看。” 丰尘上前两步,晁遂伸手按在他丹田上。“咦,哈哈,有趣有趣。你小子真是怪物,哈哈哈哈!” 众人本想‘黑魔’既然占了个魔字,还不知该如何恐怖。只是见他和两个孩子嘻嘻哈哈,并无半分可怖的样子。晁遂转头走向慕容曦和常啸天,随意的拱了拱手。“老常,恭喜啊!你这一步还是跨出去了。”丝毫没有因为和乾真子同列三绝,而有一点托大。 常啸天笑了笑道:“你这老魔眼光还是这么毒辣。” 晁遂看了看白邪慕容曦,道:“怎么,技痒了?”手一伸,地上那口黑锅似有生命一般,跳到他的手上。顺手背在身后,也不嫌弃弄一身烟灰。慕容曦一笑,道:“晁兄,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难得遇见,去我圈林苑走一走,品美酒佳肴,论天下功夫岂不妙哉。” 晁遂挥挥手道:“不去不去,你那阴气太重,我不喜欢。老道士那里其实不错,可是不能喝酒吃肉,也是不得我意。只能游走市井之间,学一两手厨艺才是正经。” 慕容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学厨艺是没那个天赋,别再把这身绝艺丢下了。”话音一落那造化灵潮如同卷起城墙一样高的巨浪冲晁遂狂涌过来,疯狂的灵潮充满令人战栗的恐怖和高深莫测的神秘。 晁遂嘿嘿一笑,道:“老东西还是这么下作,搞偷袭。”双肩微抖,似乎天神释放出数条巨龙翻腾闹海,顿时浪花飞扬,亘如山齿,奔腾叫嚣隆隆声如响雷。本来人群已经退出甚远,可是这两股力量的冲撞,压迫众人又是向后退了几步。常啸天却如一只天舟,立于千丈潮头,任他浪潮席卷,只是随波沉浮。自从上次三人在太虚宫分别,晁遂和慕容曦并未丝毫懈怠。各自又是精进许多。本以为定能胜得对方,可是这一碰,居然还是谁都不能奈何得了谁。那狂潮转瞬退去,就像毫无声息似的,销声匿迹地退转回去。刚才还矫矢盘腾的巨龙也是幻化无踪,瞬间消失。 慕容曦和晁遂互相看了看对方,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独占鳌头的。没想到这十几年间,各自皆有精进,两人依旧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晁遂一指丰尘和洛琬儿,道:“慕容曦,我见你刚才听说你想将那两个娃娃带走,嘿嘿。这两个娃娃与我有些缘分,这次还是算了吧,你带不走的。”常啸天一听,心道:‘这晁遂居然和这俩娃娃甚熟,这个老魔千里独行,不知道为何与我家轩儿结下这个善缘。’忽然一个念头闪在心头,‘不对,白邪为何要将轩儿带走?’常啸天知道白邪尽是用那天资优秀的童男童女,抽精榨血以滋补自己。想到这里,双目冷冷的看着慕容曦,道:“慕容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曦笑了笑道:“我见这两个娃娃资质甚佳,想收了传我绝学。” 晁遂道:“你省省吧,你没看见老常是他义父?要你传绝学?别人拿你当神仙,太虚宫那老道士可不会把你当回事。” 慕容曦知道今天这事算是自己这方要示弱了,就凭常啸天和晁遂两人,想要带走丰尘和洛琬儿已无可能。挥了挥手,道:“山高水长,再逢机会与晁兄把酒言欢吧。”转身就欲带赵寒离开。 晁遂道:“等等!” 慕容曦面带冷色,道:“晁兄,还有什么见教不成?” 晁遂道:“见教个屁!”手一指赵寒道:“赵国王子难道缺老婆?他绑了一个姑娘,这姑娘和冰凌谷那老太婆好像有关系。我劝你还是放了吧,你们这圈林苑的都一个德行吗?非要绑几个人走才开心?” 慕容曦拱了拱手道:“多谢指教。”他是什么身份,武林中的三绝之一,又是赵国国师。这次本拟出手就定乾坤的,结果闹这么个局面,窝了一肚子的火。走时也没有那种仙来仙去的阵势了,带着一些受伤的默默离去。 众人看着白邪一众走远离开,压在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下。无论是常啸天还是左丘玄,见晁遂如此维护丰尘,都是满心疑问。但是无不觉得能结下如此强援,那可是千金难求的。 第九十八章 演立掌 论厨治国 晁遂因为几道淮扬名菜,自己烧制不出,心中远比其他事情来得更为焦急。一步跨出,相隔数丈便已经来到丰尘和洛琬儿面前,道:“走走走,你们两个娃娃跟我去一趟,那几道菜着实太难。我反正是束手无策了。” 丰尘刚与常啸天相聚如何能陪着去,又不好直接拒绝,不由面露难色。洛琬儿俏脸一扬,道:“晦行公,你也太性急了。丰尘哥哥刚与他义父团聚,你就要去烧菜。哪有这样的道理啊,你就不能再等等?” 晁遂一拍大腿道:“正是正是!”扭头喊道:“老常,来来来,你们父子先聊!”。数十年前,常啸天便于晁遂相识。倒是这个黑魔洒脱无拘,独来独往的性子与自己脾性相投,。笑道:“你这性子,倒是未变,也不知这烧菜又有什么能这般吸引你的。” 晁遂挥挥手,道:“你不懂,你要是早能悟到这烧菜里面的真谛,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能踏入那一步了。我去江边走走,你们父子俩叙叙家常,过会走的时候叫我一声。”话音一落便是一步踏出,看似漫不经心。可是一步下去就是数丈之远,寥寥几步便是看不见背影。众人哪里见过这般轻身功法,无不瞠目结舌。 洛琬儿数日没见丰尘,心中也是极为挂念。一脸祈求之色,对尉子书道:“姑姑,我再玩几日好吗?” 尉子书心中却是另一般打算,自家圣姑现在有了太虚宫这个强援。又识得三绝之黑魔,这可是难得机缘。现在就回狮鹫宫,反而错失良机,自己几人暗中维护着就是。点了点头笑道:“那就索性多玩几日,你若找我,只管放出玉儿出来,我就知道了。”说罢挥了挥衣袖,让一众帮派的先行退去。又走到左丘玄面前,道:“左真人、虞真人,我刚才受伤,需调养几日,就先行告退了。琬儿想陪着丰尘玩耍几日,孩子就拜托二位真人照拂一二了。” 左丘玄和虞丘少打了个稽首,道:“这次多承子书先生援手,孩子安危你不必担心,有我大师兄在无人伤得他们。况且还有那位似乎还有求与这两个孩子,更是确保无虞的。”尉子书点点头与项琦澜转身而去。 左丘玄和虞丘少将已被捆绑麻木的雷青羽解穴松绑。两人自从今天见到常啸天,尚且一句话还未说。赶紧几步上前,道:“大师兄,今日若不是你赶到,真不知会是什么局面。” 常啸天笑道:“今日就算我不到,也不会有事的,那晁遂早就在这附近了。对了轩儿,你是如何识得这个老魔的?” 丰尘道:“义父,我将自己名字改了,叫丰尘。和光同尘之尘。” 常啸天点点头道:“名字本是父母赐予,不过我辈又何必拘此迂腐之礼。和光同尘,唔,好!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我虽不是道家的人,不过你这一改倒是有点应了道家的意思。是吧丘玄?” 左丘玄道:“挫掉自己的锋芒,解脱自己的纷扰;蕴藏自己的光彩,混同自己于尘世之中;这就叫做高深微妙的玄同。这正是大师兄刚才所说的粗解,恰是我道家无为的意思。” 常啸天点点头,问道:“轩。。不不,尘儿,刚才问你如何结识那老黑厨的?” 丰尘尚未答话,洛琬儿叽叽咯咯的,将两人如何江边遇到,怎么做菜烧菜,如何去得贤楼盗食材,又怎么指点他们武功。她口齿伶俐,说的绘声绘色。常啸天三人听完互相看了看,都是心想,好一番机遇。常啸天看了看洛琬儿,心想:‘嘿!这女娃娃,待得长大了这真是倾国倾城。若是当我儿媳妇倒是上佳人选,呵呵!!’道:“尘儿,你将他教你的演练一下我看。” 丰尘道:“其实晦行公没教我什么,就是教了一掌。” 常啸天双眼一眯,似乎更为关注,道:“他就教你一掌?” 丰尘道:“是啊,就是一掌。” 常啸天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这还真没藏私。你且将这一掌使来看看。”丰尘撤身半步,坐腕立掌。那气势又岂是一个孩子所能有的,那一掌顿时将北、南、东、西、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八个方位全都包含,似任一点都能发击。雷青羽一看,自己根本无法防住这一掌,好像只有跃出那一掌劲意之外才能解脱。不由看得心头噗噗直跳,若是自己遇到那是无论如何也是敌不过的。 虞丘少看了看左丘玄,道:“师兄,好像又是那一掌。之前我就没看透,原来是黑魔传授的,难怪了。” 左丘玄道:“这一掌,远不是领悟乱决就能行的。其意更是深远,不过倒也印了师尊常说的大道至简的真理。既然他能和师尊齐名,可见万法归一,其理都是一般无二的。” 常啸天一身修为已经可以和三绝平齐,丰尘这掌一出,便是知道其间所蕴含的深意。此一掌可近摄,可远取,奇正相合、刚柔相济,虚实兼顾。发劲处可空,亦可实;可假,亦可真。真假变幻,进退转关,无不圆转如意。这要是丰尘将来,对劲力的往来豁然贯通,知己知彼百战而不败矣。 左丘玄看了雷青羽笑道:“青羽,上去试试手?”雷青羽略显尴尬,一时不知该不该去。虞丘少道:“怕什么,同门师兄弟切磋,又不谈胜败的。”雷青羽心中暗自嘀咕:‘六师叔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嘛,刚才那一掌我又如何抵挡?再说这可是三绝之黑魔教的绝招,那还不是厉害至极。’心气一泄,更是显出颓色。 常啸天听见他们谈话,向雷青羽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雷青羽心里犯怯,看了一眼左丘玄。左丘玄拍了拍他道:“你大师伯叫你,还不快去!”左丘玄知道这是常啸天想指导一下后辈了,这对雷青羽来说可真是莫大机缘。 雷青羽赶紧过去,执了弟子之礼,道:“大师伯,晚辈雷青羽。” 常啸天对太虚宫三代弟子里并不熟悉,问道:“你的是师父是谁?” 雷青羽正色道:“师尊端丘贾!” 常啸天点了点头道:“哦,原来是二师弟之徒。嗯,你与丰尘交手试试。” 雷青羽沉吟一会,道:“大师伯,我不是丰尘对手。刚才那一掌,我唯有退出掌风之外方能求的周全。所以不用比了,我非敌手。” 左丘玄和虞丘少对视一看,两人都不由的摇了摇头。虞丘少道:“虽说青羽知道自己不能破那一掌,算是有点见解。可是这般轻言放弃,可非上上之选啊。” 左丘玄默然无语,不过眼神中流露的失望之色却是再为清晰不过了。常啸天道:“你能知道这一掌无法防住,也是难得。好吧我不强求,回去后还要多加修炼,不要被自己所困,不要被一招一式所拘泥。” 雷青羽点头道:“弟子记住了,多谢大师伯指点。” 左丘玄心下更是佩服常啸天,只是看了看便知道雷青羽的缺陷。在太虚宫中三代里,雷青羽虽然居首,招招式式严守法度。可这恰恰是其最大缺点,心中有藩篱,这是不易打破的。 常啸天对丰尘道:“尘儿,你这一招学的好。你能领悟道这个程度,我想你乱决之意已经被你摸到了。为父甚是欣慰啊,难得难得,这是你四师叔指点你的吧。” 左丘玄笑道:“大师兄,丰尘悟性极佳,这乱决之门可不是我指点的。” 常啸天道:“难道是那晁遂指点的丰尘?丘玄我刚才见你,就知道你已踏入乱决之门了。师尊还挺向着你啊,哈哈。” 左丘玄笑道:“大师兄你料事如神,可这两件事,却是全都错了啊。” 常啸天诧异道:“我错在哪里啊?” 左丘玄道:“这乱决之门,丰尘无人指点,是他自己领悟所得。我入乱决,也并非受师尊引路。而是见丰尘将绵风掌打乱使出,却圆转无缺,应了师尊的挥洒自如的意思。这才领悟到乱决的深意啊,你说丰尘是不是悟性极高?你是不是都说错了。哈哈哈” 常啸天本来已经为丰尘能道这个境界而十分高兴,这下听左丘玄一说,更是难以置信。这样高深的武学之意,居然是自己领悟,这简直天授异数啊。自己虽然也是自行悟道,可当年自己修为可是不知高了丰尘多少。之后还是受到乾真子点拨半日,这才融会贯通,臻于化境。不过若不是丰尘摸到乱决门槛,也不能将那黑厨的立掌精髓,领悟到这般境界了。 常啸天心中无比欢喜,心下暗道:‘好,尘儿!再好好修炼,日后成就必不会在我之下。’这次回太虚宫听说丰尘在世,而且和左丘玄、虞丘少都在舒州。顾不得劳顿,一路急赶过来。见到丰尘的成长,心中那份高兴是无以复加。不过言语上却是一丝鼓励都没露出,道:“尘儿,你现在修为还是不够,唯有潜心修习。方能有所成就,切不可稍有懈怠。” 丰尘心中现在最挂念的恰是自己生父的生死,心中有一万个疑问想问他义父。常啸天又何尝不知道丰尘的心思,可是此地又哪里是说这个事情的地方,这才不断的顾左右而言他。 “尘儿,我见舒州左近军队齐集,这是怎么回事?”常啸天问道 丰尘道:“义父,舒州在闹瘟疫,周边都是难民,疫情甚是严重。还好崔宰大人和金焰将军帮着药会,这才缓解下来。否则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常啸天听见这两人名字,双眉一扬,道:“好!我们今日便去军营走一遭。尘儿,晚间我将这些年的事情说与你听。”丰尘心领神会,知道有些事情义父只是想与自己说,点头应是。常啸天清啸一声,众人虽不觉得啸声有多高亢,可是却远远的将啸声传到江边。一忽儿,就见一黑影远远而来,恍若魅影倏忽就到眼前了。“老常,你这凝音都能到这个程度了啊,嘿嘿比我强,比我强。”晁遂笑道。 常啸天回道:“少在后辈面前说这些,你那一身绝艺,早些年就胜我一筹。我还得谢你传了尘儿那一掌,你倒是挺舍得啊,压箱底儿的都抖露出来了。莫废话了,走走走找个地方歇歇脚去。” 晁遂道:“我那是他俩娃娃用几道做菜手艺换的,谢啥!你这醉汉,弄点好酒来倒是正经。”雷青羽一旁听着,心想一两道做菜手艺就换得天下三绝之一的黑魔传艺,这谁能信啊。丰尘啊丰尘,这是什么气运降到你身上。 一行几人向着金焰的铁骑卫的军营而去,这一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两个方外之人。一路上倒也是说笑如常,外人实不知这几人到底什么路数。不过要是江湖上知道他们来路的,恐怕也要被这般阵势吓到腿软。几人腿脚甚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铁骑卫大营前。雷青羽心中郁郁,道:“大师伯、四师叔、六师叔,我先去去城南天云道观,将随身衣物收拾一下。”左丘玄知道雷青羽这一次颇受打击,点头道:“也好,青羽你一路小心。”雷青羽向众人一礼,心下黯然,默默离开。 一个老兵,看这一群人喝道:“滚蛋,这是军营,他妈的看不见啊!!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常啸天定睛一看,面相似乎有点熟悉,问道:“你可是尤三?” 那老兵久历战场,甚至当年还在常啸天帐下做过传令兵,在一众兵丁里甚有地位。就连一般的伍长,那张嘴也是尤三哥,尤三哥的称呼。只是自打常啸天被陷害避祸之后,他就一直疲懒不堪,要不早就升职。尤三见这人一身麻布衣服,居然张嘴称自己尤三,胆子挺肥啊。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反而第一眼看见的是丰尘。连忙又换了笑脸,道:“哎呦,原来是小神医来了。你看这事闹得,你来直接进啊。” 丰尘笑了笑,道:“你再仔细看看他是谁?”那尤三眯着眼,仔细一打量常啸天。这一看不要紧,那颗心通通狂跳。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你是。。大。。大帅?”常啸天点了点头,并未吱声。那尤三本以为常啸天早已不在人世,这时隔多年重又见到,心底直如翻江倒海一般。 常啸天也是性情中人,见到故人心里也是甚为高兴。那尤三刚待纳头便拜,常啸天单手微托,便拜不下去。轻声道:“你先头带路,不要宣扬,我要见金焰。” 尤三犹如接到皇帝口谕一般,那昂首挺胸的模样就像一只老公鸡,当先引路过去。常啸天看金焰大营,整布有序,各处兵丁各司其职,心下暗暗点头。尤三快步先行,来到大帐,看见金焰和云德先生正在账内议事。虽然军令甚严,不得随意进出大帐,可是今日这番光景却又不同。壮着胆子道:“报!!将军,有人要见您。” 金焰的军纪极为严厉,扭头一看是尤三,破口喝道:“混账,你不司职传令,不在前营值守,来此作甚!左右拖出去,打二十鞭子!” 尤三知道这二十鞭子下去,那定是皮开肉绽,可是自己也顾不得许多。喊道:“将军,容我把话说完,再任将军责罚不迟!” 金焰冷笑一声道:“好,你尤三也是在军中多年了,到时可别怨军纪无情。” 尤三道:“将军这事我只能对你和云德先生说。” 金焰阴恻恻一笑,道:“你他妈的事还挺多,好!我且依你。”说罢挥了挥手,让兵弁退出大帐。 尤三信步走进,丝毫没有担心。金焰心想,这混账到底是在北边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胆子不小。“说吧,谁要见我?” 尤三道:“将军,大帅要见你!” 金焰满不在意的,道:“哦,大帅要见我。”忽然反应过来,忽然转过身来,一身甲胄哗啦啦作响。大声道:“谁!!?你再说一遍!” “小金子,是我要见你。让尤三来跟你通报一下。”帐前一个声音传来。 这声音不大,可就如响雷炸在耳边。金焰和云德先生一回头,就见门前一众几人,当先一人虽然已经须发灰白。可是那股手握千军万马,横扫三山五岳的气势还是那么纵横捭阖,睥睨天下。 金焰虎目含泪,哗的一撩甲胄,单膝拄地道:“金焰参见大帅。”云德先生性情沉稳,面色却是甚为平静,可心里却是心潮澎湃。 常啸天摆摆手道:“我现在身份特殊,不必如此免得让你日后为难。今日我要借你这营帐一用。” 金焰站起身来,拉着常啸天的手,道:“大帅,快到后帐来,有个人你得见见。”不由分说拉着常啸天就欲去后帐。云德先生看了看丰尘等人,问道:“大帅,丰尘小友他们?” 常啸天道:“无妨,这两位是我师弟。”指了指晁遂,道:“他。。。也是位好朋友。” 几人来到后帐,金焰大声道:“太尉,你看谁来了。” 崔宰放下手中书卷,抬头一看。忽的站起来,手上不小心把茶盏都碰翻了。崔宰本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性子,忽然见到常啸天那也是颇为激动。 崔宰久居高位,加之为人正直冷肃,那股威严就算是牧民一方的太守见到都心生惧意。他眼光一扫,丰尘自是早就熟悉,倒是不必说况且又是常啸天的义子。丰尘身边的女孩,气质高贵,貌美绝伦,见到自己也并无怯意。两位道长,一副不困于物,不乱于心的方外修士之内蕴也是让人难忘。唯有那黑衣人,身背铁锅,斜睨众人。虽未言语,可是一种船过水无痕,鸟飞不留影,天地之间任遨游的洒脱却是难以言表。 崔宰知道,这些都是些世外高人,不可以常理度之。并未端起当朝三公的架子,只是随手指了指。道:“都坐,坐。大将军。。。唉,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啊。” 常啸天点点头,虽未言语,可流露的眼神却都尽在不言中了。当年在他前线征战,而后方粮草筹措接济全是崔宰调度统筹。两人虽谋面不多,可经常书信往来,都是知道对方是一心为国为民,相互之间早已引为知己。 崔宰始终被晁遂身上的那股无形气质所吸引,忍不住问道:“大将军,这位先生是?” 常啸天笑道:“呵呵,他乃处江湖之远的一个厨子,天地之间无人能管的到他。” 晁遂一听常啸天说道厨子,顿时来了精神,道:“厨子又如何?想那商汤伊尹割烹要汤,当年也不过是一奴隶身份的厨子,可是却开商家六百载之基。当年殷高宗对宰相傅说也说过:‘若作和羹,尔惟盐梅’这才建了中兴之业。你这酒鬼,你家师父是道家一脉,老子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历代圣明君王宰割天下,比物此志,那名家食谱其实也是治国之谱。今以伊、傅之资,当割烹梅盐之任。想宾筵礼乐之谴,而人之所期自有远大者,又岂在寻常匕箸之间!!你只是知道喝酒打仗,这庖厨之道所蕴深意你又如何懂得!?” 崔宰听地频频点头,站起身来一揖,道:“先生一番高论,果然另辟蹊径,崔某如饮琼浆。先生真是,雁渡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风吹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啊。” 晁遂却依旧大喇喇的坐着,丝毫不将这当朝三公之一的太尉当成什么人物,笑道:“客气,客气!” 金焰站一旁却是惊的嘴巴张的老大,心中暗想:‘大帅同行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第九十九章 论战事 万民泣别 一阵鞺鞺趟靴声传来,‘哗’的一声撩开内帐布帘。“太尉大人,将军、云德先生。。。嗯,这些都是谁?哎呦,小神医!”一红氅大汉身着甲胄,盔甲上胸前一只虎头狰狞可怖。身高体长,宽肩猿臂,倒也颇有一番军人气度。来者正是虎贲军的匡弋,他打眼一扫没几个认识的。匡弋久居都城,那一双眼睛也是练出来的。金焰身边虽有设坐,可是居然站在一旁,朝中大员他皆是识得,可是偏偏这几个没一个脸熟的。就见当前一人年近花甲,虽然粗布葛服,可是气势非常。两个道士,颇有气度也不知是不是太尉大人的府上客宾。丰尘他是识得,不过身边的女孩却是不知,不过看那华贵气质也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唯独靠边坐的这个黑汉,身背铁锅,一副四六不靠的模样,应该是个随从。 崔宰知道常啸天现在不愿露出消息,哪怕是圣上日后知道,也不能是从自己这边泄露出去,免得朝堂之上自己将麻烦不断。道:“哦,匡将军。这几位都是丰尘的亲友,不是外人。” 匡弋点点头,道:“既然是小神医的亲友,那就是我匡弋的朋友。” 崔宰问道:“让你去办的事情可曾办妥?” 匡弋道:“太尉大人,那个姓连的老东西果然勾连赵国,这次药会并会就是他串联。还将北边安国的陈家拉了进来,欲夺我大周药会会长。” 崔宰眼光冷厉一闪,见常啸天一脸疑惑,道:“赵国串通我大周民间药会并会,刚才匡弋说的就是荆州药会的会长,此人勾连赵国。不过这次倒是没有旁落,丰尘夺魁。总会长花落扬州,到也算是件好事。” 常啸天点点头道:“难怪尤三和这位将军都叫丰尘小神医的。” 崔宰赞许的看了看丰尘,对常啸天道:“夺魁其实倒在其次,他和这舒州会长将瘟疫控制住,那才是真正首功。” 常啸天刚待夸赞丰尘几句,忽然想到白邪。沉声道:“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今日我看到了赵国安平王的二王子,还有赵国国师慕容曦。” 崔宰双眉一扬道:“哦,此二人居然来我大周,必有其他图谋。可是朝廷上下都在忙着和赵国议和,赵国也是屡屡派来使臣,倒也颇显诚意。可是为了这小小民间药会的事情,却是让安平王之子潜身来舒州,国师又现身此地。唔。。。更为可怕的是,这次庐州郡太守,和舒州城令也是早有勾连北边。难道他们与大周议和并非真意?” 常啸天‘唬’的站起来,道:“小金子,地图!!” 匡弋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心想:“小金子?谁他妈的是小金子,我身边有个大黑炭还差不多。” 金焰点点头,转身撩开崔宰背后的一个帘子,一幅地图豁然出现。匡弋瞪个眼睛,看着常啸天,心道:“我的苍天,小金子就是金焰将军啊!这老头倒底是哪路神仙啊?!” 匡弋直愣愣的看着金焰老老实实的站在地图一边,心里那个翻江倒海。 常啸天伫立地图前久久不语,双眉紧锁。崔宰素知常啸天之能,也在静待这位当年叱咤沙场的车骑将军有什么看法。可是朝局错综复杂,奸相权势熏天,皇帝年老昏聩疑心甚重。当前朝中无良将可觅,虽然自己身为太尉,总揽天下武官,统御周朝兵马大权。其实处处掣肘,难以行太尉大权。 账内鸦雀无声,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就听常啸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崔宰忙问道:“怎样?有何见解?”这时就连一向看似不问世事的晁遂都提起了精神。 常啸天道:“恐怕此时北赵议和,其图谋甚远啊。北赵已攻略豫州北边,侵占整个冀州,然而虽然得到汉地,不过赵人却少居住,还是汉人遗民多在当地。虽然赵国当今皇帝算是赵国一代雄主,熟知汉学,可是却不实行汉化。可见其心中存有极大顾虑,不过却是在用兵上对问鼎中原大为有利。他不放心用降将去拓土开疆,单靠羯赵将才,则周旋余地甚窄。当前局势全靠武力南侵,对赵国也是得不偿失,何况他西方、北方并不安定。眼下只见庐州郡太守已经依附羯赵,甚至一些民间也有叛逆,然则其他州郡也必有羯赵身影。其实羯赵在大周朝内早有内应,挑拨分化这许多年虽有小利,却未见大功。这些年周、赵两国征战不断,中原百姓苦于敌寇,幽燕之地也是民不聊生。周朝虽然日渐孱弱,不过皆乃富庶之地,粮米之仓。羯赵自恃武力略胜,不过财力却是难以支撑南伐。现在荆州尚能坚守,淮泗之地也有重兵把守以抗徐州以北。所以留给羯赵的,目前只能是暂时和周朝议和一途。” 晁遂插口道:“那这不正是当下时局,那隐忧何在啊?” 崔宰点点头道:“这位先生所言,正是我的疑问啊?”金焰和匡弋都是攻城伐寨之将,这时听常啸天布兵运略于天下,这才感到战事的宏大远非自己所想。洛琬儿这是第一次见到丰尘义父,不过常啸天的大名却是远在圣山就常听祖母谈起。常叹其用兵如神,以一己抗一国的战绩。丰尘却是听的入神,虽知义父武功绝伦,可才知这谈论天大势更是不逊武学分毫。 左丘玄和虞丘少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不由在想:‘自己二人武学本就距大师兄相差不知多少,更何况在医术和军事上,大师兄也是饱学博见。难怪师尊常言,大师兄天赋异禀,若是专心武学成就不会在师尊之下。只是他分心太多,不过居然件件都是登峰造极,实是天下异才。’ 常啸天道:“我判断当今赵国皇帝,其志实是进取中原,进而南下而灭周,最终一统华夏。然而羯赵北方有柔然,其族亦民亦兵。十数万铁骑瞬时可成,民风比羯族更为荒蛮彪悍。有这支强军在北方,羯赵是如鲠在喉,这才要与周议和啊。而西边还有赫连胡夏,虽然胡夏国力甚弱,难以威胁羯赵和大周。但是胡夏乃反叛而立国,其心有二志,以羯赵皇帝之精明,有怎能不防这贰臣之国。” 晁遂插嘴道:“老常,你这一身经略江山的本事,我晁遂可就差你太远了。” 金焰和匡弋久在军中,江湖之事也能有所耳闻。总觉得这个晁遂的名字很是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说过。匡弋心中还在想:“这老头姓常,朝中也没个姓常的啊。不过以他见识,恐怕咱太尉大人都未必跟的上。”这点匡弋想的倒是没错,当年崔宰既身为扬州刺史,也是九卿之大司农,掌理天下财粮库仓。要是论到调兵遣将,征伐拓土倒是在其次了。 常啸天续道:“赵国之中,安平王算是一个人才,只是一味杀伐。此人虐气太重,残杀了不少我汉家之人。赵国仿效我汉家体制,也设三公,太尉长孙明,司徒齐瀚,司空毓斤。这几人都是行伍出身,战场厮杀尚可。要说到治国、平天下无一人可以胜任。” 崔宰道:“那赵国国师慕容曦如何?” 常啸天道:“此人看似世外高人,将自己装扮的如神仙般人物。哼,修得一身邪武,思虑也是邪气冲天,当不得堂堂正正的治国干才。” 晁遂一拍大腿,道:“老常,你说的好,慕容曦就是这个德行。整天抽剥少年男女的精血修炼邪功,我晁遂早就瞧他不顺眼。只是他功夫与我不相上下,我奈何他不得。” 慕容曦身为赵国国师,他的大名不但崔宰熟悉,金焰匡弋也是深知。不但知道慕容曦是国师,也知道他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三人之一。匡弋和金焰听晁遂说和慕容曦和他功夫不相上下,心里又不知掀起什么万丈巨浪。匡弋本来坐在晁遂旁边,哗的从凳子上跳起。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被传的神一般的人物,结结巴巴的道:“你是。。。你是。。。你你。。” 常啸天一笑,对金焰说:“见识见识吧,他就是你们耳中常听的天下三绝之一的黑魔!!一身绝世武功,就算白邪慕容曦也是忌惮得紧。” 金焰也是好武的人,不过都是些战场上的功夫。遇到这些江湖高人那可是差去太远,更不要说到天下三绝那种境界的了。就连崔宰都是心中暗动,没想到与这民间传言中直如鬼神般的人物同处一屋。 晁遂一脸不屑,道:“老常,这也值得你这如此这般?功夫再好也就是修身之一,哪里及得上你治国、平天下的雄才。我是不想烦神,踏实的学几手厨艺倒是真的。不过顺带能救救天下苍生,也是功德一件。你若有需要我晁遂伸手的,尽管讲就是。” 常啸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笑道:“好!!别的不说,就冲你这句话,我常啸天先谢谢了。” 匡弋一听,心中如万马踏过:‘什么!!!这人叫什么!常啸天!!我的苍天啊。’看他身形雄壮,这时也是双腿直如灌铅一般。晃悠悠的上前两步,道:“虎贲军匡弋,见过常大帅。刚才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崔宰冷声道:“匡弋,既然你知道了,那就要闭紧你的嘴巴!大将军身份特殊,你要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要省得,免得引来无妄之灾,祸及满门!”匡弋虽是武官,可是久在京畿。这种朝局动荡,也是常见的事情。听崔宰一说,回想到常啸天还是朝廷定的第一叛逆,顿时吓的后背一阵冷汗。 晁遂看着匡弋笑了笑,道:“这位将军,你嘴巴可要严实一点啊,不然可就没有小命了。”匡弋刚想答话,忽然觉得如同被一只巨蟒将自己缠绕起来。一点点的收紧,自己已经完全动弹不得。随着那无形巨蟒的压力越来越大,匡弋已经喘息都困难起来,一张脸憋的通红,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崔宰和金焰看得目瞪口呆,那晁遂分明动都未动,这匡弋就成这个模样。更为奇异的是,他二人一点都没觉得异常。晁遂劲力一收,那无形巨蟒顿时消散无形。匡弋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常啸天冲晁遂摇头一笑,起身过来,拍了拍匡弋后背。道:“莫怕,老常我相信你是条汉子。”常啸天每拍一下,匡弋就舒服几分。待得三下之后,晁遂那九曲之力已经完全从匡弋身体里化解了。 匡弋抬头看着常啸天,顿时眼眶发红,起誓道:“今日之事我绝不外传,今后定当追随金将军,战场杀敌。我匡弋做个真汉子给大帅看,绝不负大帅之言。” 金焰和云德先生对视一眼,心中暗想:“也只有大帅这样的人,才是匡弋心中真正能服的。” 崔宰淡淡一笑道:“好啦匡弋,你一旁坐着。大将军,刚才你言犹未尽,我还想聆听高见啊。羯赵朝中,到底谁才是治国大才啊?” 常啸天道:“我断言赵国安平王和太尉、司徒、司空必然是想先伐柔然。所想无非是觉得胡夏国弱,无所威胁。而北伐柔然,突然追击袭杀,必然一战而成,有所大获。就算柔然骑兵远遁,也可以猎于阴山,不但所获牛羊战马无数,还能拓土千里,远逐柔然。不过这都是短视之举,不合时宜。而赵国九卿之太常卿离浩才是真正的经天纬地之才,太常卿虽是九卿之首,可是不问时政,实权极小。” 崔宰问:“那依大将军之见,羯赵的上策当是为何?” 常啸天道:“柔然乃是马背名族,民既是兵,兵又是民。羯赵大军进剿,则全民作鸟兽散,极难有大成。而赫连胡夏,地不过千里、君臣不和、政残策虐,民怨甚高。如果赵国明智当首先伐胡夏才是上策。” “报。。。。”一声传令兵的急报声从签帐外传来。金焰撩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稍顷,金焰回来道:“太尉大人,疫情已经稍有缓解。铁骑卫及虎贲军一部要北上,以策运粮队的万全。” 崔宰道:“嗯,粮稳国才稳啊,你去安排一名心细的副将前去带兵北上,留下一千人在舒州,军中中枢也暂留舒州。”金焰应声而去。 不一会帐外号角声起,蹄声隆隆,金角相撞的声音,一队队兵士往来的跑步声。偶有将官的命令之声,可就是一丝兵士间的吵杂声也未听闻。常啸天点点头,道:“小金子这几年带兵,还是有点作为的。”不一会又是一阵军队行过,不过却是没有那么整齐,其间聊天说笑的声音也能传来。常啸天双眉一扬,看了看匡弋。匡弋被他一看,心头狂跳。心想:‘难怪金焰都怕,这眼神比杀神还厉害。’忙道:“定是那些混账,我这就出去整治他们。简直没个章法!”说完匆匆而去。 常啸天道:“这个禁军骄狂自傲,历来不受拘束,必要时还是得用一两颗人头镇镇军纪!”崔宰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啊。” 大军收队也就几盏茶的时间,几人走出大帐一看,一列列军马一个个肃然的士兵,放眼看去星旗电戟。军营的变化顿时让安静的灾民席棚喧闹起来。在这条绕过舒州经庐州郡北上的必经之路上,人头攒动渐渐汇聚来的成千上万名背井离乡的灾民在道路两旁站出了数里。他们或扶老携幼或奔走呼叫,有的拿仅有的给大病初愈的的家人吃的鸡蛋,有的把抱着怀里孩子的长命锁给摘下,他们一句话没有,等的就是向这几天在疫区的将士们,说一声“谢谢”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金焰在营前一声令下,右翊铁骑卫、还有后到的虎贲军开始从舒州城外回撤。瘟疫发生几个月以来,在这个病灾极重的灾民聚集之地,若是瘟疫蔓延开来,一个个灾民本来十不存一。大周的儿郎并未顾忌自己也会染疾,跟着欧阳德、丰尘,还有舒州药会一众烧制草药,分区医治、搭了数里的席棚,……那一身身黑氅,铁甲就在舒州城外的山水之间。 “将士们帮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大事,我们虽然是逃难来的,但是这份情我们忘不了。现在他们要走了,我们肯定要送送他们。虽然我们知道将军说不许扰民,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他们现在把营帐拆了,我们猜那就是要撤军了。”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丈说,他们一家从豫州逃难过来,现在住的席棚子就安在大军驻地的营帐附近。他家附近的一说,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听说军队要走了,这不就都来了,一个个的都想再看看这些天日日和自己在一块的将士。 不知谁从哪里扯来的红布,找个竹竿当做旗帜挥舞、没有鞭炮,家家拿出破盆敲震天响,军马一匹匹的经过。一个个满脸沧桑的人们,还有卧床不起的勉力挥着手,一个老太婆道:“说啥咧,这哪里是一个谢字能说完的。我这一家都是他们和这些郎中们救下的。那几个伢子,和我孙儿大小差不多,几天几宿没合眼啊。” 一个眼眶深陷的小女孩,衣衫褴褛,小手拼命的敲着一个铜盆:“恩人慢走”“你们辛苦了”……看着沿途相送的灾民说的那一句句真心话,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感谢,铁骑卫将士也是满含热泪。金焰大声道:“行礼!” 铁骑卫众将官,将腰刀唰的抽出,横竖于胸前…… 崔宰喃喃的道:“千里杀敌,为家保国,这才是我汉家儿郎!” 第一百章 守险论 噩耗乱神 常啸天看着一队队将士军容肃整,不由想起烽火狼烟,铁血沙场,悠悠的道:“崔太尉,长江之险乃是汉家现有半壁江山的根本,长江上通巴蜀,中经荆襄,下连吴越,横贯东西,延绵千里。上下游互为呼应,这才是当前汉家能占住这半壁江山的第一天险。” 崔宰道:“老常,你直接叫我老崔便是,我二人不必论官场那套虚礼。那你的意思是?” 常啸天道:“我非是为这昏暗的大周而谋。而是想一旦赵人南渡,而赵人噬杀,战火一起我汉家百姓不知又要有多少冤魂枉死。长江下游离都城不远,而此处有两处渡口,一是采石、一是刮州。而这两处南有京口和采石,北有广陵和历阳都是置重兵戍守,而立为重镇。我观现在周朝用兵,却是多有弊端。重长江而轻淮河,此乃大忌。古来皆有守江必守淮之说,淮河长江相为表里,此乃防北赵的两层屏障。经营淮河退则可防、进则可攻,历代保有江南者莫不严守江淮。扼守淮河支流与淮河交汇之处,则至关重要。淮西在钟离和寿春,淮东那就是山阳了。寿春正对颍口,可挡颍河或淮河上游方向的来敌;钟离正对涡口,挡涡河之冲。而淮东则更为关键,淮河下游主要支流是泗水,泗水自山东南流,在淮阴附近汇入淮河。淮泗水路自古为南北水运交通要道,山阳渎即控制着泗水方向的来路。在泗水方向,若想进取以作进攻态势,还可以经营彭城以图北方徐州,再则可虎视冀豫两州。一旦战事开启,南北力量的消长变化,其攻守之势也随着而变化,若南方强盛时,可以前出淮北进取中原,北取徐冀;南方衰弱时,则可退守长江;南北势均力敌时,则以淮河一线为对抗前沿之敌。” 崔宰道:“老常你所说确实如此,理当调重兵以防江淮,需将守江与守淮同等对待。” 晁遂在一旁反而不削一顾,嗤笑一声。常啸天笑道:“你又有何高见啊?” 晁遂道:“治国之道‘在德不在险’,就如同做菜,不在于佐料,而在于食材。决定家国兴衰、军事成败的根本是政局清明、富民强国而后才强军。历朝历代要想长治久安,又哪里是靠山川险要而来治国的?政局清明,不就是厨子厨艺高超,这才能化食材为天下美味。三苗氏“德义不修”、夏桀“修政不仁”、殷纣“修政不德”,虽有险固的山河,也不能挽救其覆亡的命运。天下没有攻不破的险要,天下没有整不出的佳肴啊!” 丰尘再旁听着义父常啸天和晁遂谈论天下大势,接口道:“义父说的如何守险而晦行公说的险不可守,晚辈认为‘险可恃亦不可恃’。险之不可恃,是因为决定国家兴亡的根本所在是修德、修政,而非山川险要。得民心者兴,失民心者亡。勤修德政,自可怀敌附远,弥患于未萌。若不修德,则一舟之人尽为敌国。险之可恃,是在朝局清明、施策有为的前提下,因地设险,防患于未然。险之不可恃是在政略上的,险之可恃则是单从战论而言的。” 丰尘话音刚落,常啸天、崔宰和晁遂,三人不由转头都看向他。常啸天眼中流露的是满满的赞许,崔宰眼中却是震惊之色,而晁遂眼中却是笑意浓浓。洛琬儿看着丰尘,两人初见之时,洛琬儿扮作老者。借着自己学来听来的,还着实教育了一下丰尘。可现在,丰尘居然能说出这样振聋发聩的论述。洛琬儿眼神秋波流转,却是脉脉含情。而左丘玄和虞丘少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崔宰叹道:“唉~~虎父无犬子啊!大将军的义子,聪慧敏达,将二位高论稍作总结,当是画龙点睛。他抗疫救灾,心念苍生,当今朝廷上要是有一半能有这孩子的一番心思,我大周也不至于衰落至斯,只存下半壁江山。” 常啸天道:“此间事了,不如一道同行去淮阴一游。” 晁遂双掌一拍,道:“甚好,此议甚好!!你们谈你们的家国天下去,我去着实的学几手好手艺才行。你们两个娃娃跟紧了,尤其你这女娃娃,可不许藏私!” 洛琬儿笑道:“晦行公,你都这么说了,那还不依你。要是有人欺负琬儿,那你可得帮我!” 晁遂道:“那是自然,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你了。” 常啸天笑道:“哈哈,你这丫头找的这个助拳要是传将出去,恐怕不知要吓掉多少人的下巴了。” 晁遂道:“要是你家这个小相公欺负你,那我就不帮了。他有酒鬼护着,我未必收拾得了。” 洛琬儿听得满脸绯红,一跺脚嗔道:“晦行公,你再瞎三话四的,看我还教你做菜不教!” 晁遂一听,忙道:“得得得,要说做菜你是我小姑奶奶。我不说了还不行!”几人一听,皆是哈哈大笑。 金焰安排好了军内事情,带着匡弋过来,道:“太尉大人,一切已安排妥当。您看。。。” 崔宰道:“今天先宿大营,明日去舒州城。诸事完毕后,我们自有安排。到时你持符节,待得护送粮草之后,铁骑卫和虎贲军集结山阳渎。”金焰和匡弋刚欲领命而去。 常啸天道:“慢!小金子,去备点炭火,再去找两只羊来。” 金焰一听,就知道这是他们在西北打赢一仗犒赏将士们,就是会学着北方牧民烤羊而食。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饮酒,既是祭奠战死沙场的兄弟们,也是借酒去缓缓释放那纠结在心里的乡愁。道:“是,大帅。不过营帐里没酒啊。” 匡弋一听道:“这还不好办,我去舒州城里找些好酒打他几十斤就是。” 常啸天道:“好!记得只要粗酒。那种什么醇酿不是在军营里喝的!!” 匡弋一愣没听明白,金焰一拍他肩膀道:“大帅要的是便宜的烈酒,知道了?”匡弋身为禁军,想来只喝好酒,还第一次听说要喝那种粗酒。不过既然常啸天都说了,自己只管打来便是。打了个千,转身出营飞马而去。 金焰去安排几个兵弁去找羊,舒州附近就是淮阳山南麓,南靠千里长江,为吴楚之廊,鱼米之乡,素称“七山一水二分田”。左近农家多是养些牛羊马贩卖,此地尤其盛产茯苓、天麻、黄芪又背靠群山故而还有很多农家以草药为生。铁骑卫军纪甚严,驻扎以来,于民秋毫不犯又因帮助抗疫。将士去买羊倒是甚为顺当,当地农户挑了上佳的当地山羊,都是些肥瘦大小合适的。那几人个当兵付了银钱,将羊捆扎停当,横置马前打马回营。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远处江边上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最后一丝残阳打在地上与营前暗淡的黄沙土融为一体,金光璀璨,吞天沃日。常啸天、崔宰和晁遂众人,站在帐前看眼前瑰丽晚霞,无不心生感慨。 一声骏马嘶鸣打破一时的宁静,几人回头一看,正是匡弋打酒回来了。虽然相隔甚远,可常啸天却是双眉一扬,两眼放光。一个纵身就过去,就手将两坛酒提了过来。 晁遂笑道:“你这酒虫,遇到劣酒也要如此猴急不成?” 常啸天道:“你这黑厨,懂个球?这酒虽然隔着泥封,可是那冲天烈性,挣扎欲出。这酒坛泥封都是挡不住,像是个铮铮汉子,这酒岂不正是我辈该喝的?江南名酒绵软甜香,倒像是个大富之家,虽然积财万贯可是却少了份傲骨。”金焰已经将买来的羊一手一只的提了过来。其余皆是分于将士,别处烤食了。 常啸天双手伸到羊腹,内力微吐顿时震坏羊的心脉。晁遂问道:“直接宰了便是,何必如此?” 常啸天道:“还说自己的厨子,这你都不知道?羊血流的少,其味烤后格外可口。” 金焰倒是极为熟练,不一会洗剥干净,在羊的胸腔内放入佐料,四肢向上背朝下反吊起来架在早就生好的火堆上慢火烘烤。又从左近打来的泉水,倒在羊腹中。 晁遂见着又问道:“这又是何意啊?为何在羊腹中倒水?” 金焰道:“前辈,这样烤出的羊肉外焦里嫩,酥脆香润、肥而不腻,绝非别种方法烤制的羊肉可比。这也是和边民学来的,我们一开始也是不知这种烤制方法的。” 晁遂一脸严肃,拱手道:“受教受教了。” 待得两三盏茶功夫过去,那香味已是四散而出。羊脂滴在火堆上,滋滋作响。羊肉皮色愈发焦黄,那股香气更是浓郁不散。营中刀具甚多,金焰拿来几把尺许尖刀,人人上手直接割肉而食。崔宰身为太尉,从未经历过这般吃法,大呼过瘾。 常啸天一把拍去酒坛泥封,那股酒气冲天而起。常啸天鼻子一嗅,大呼道:“好,好酒!” 提起酒坛,就见那酒似活了一般,一股股酒箭从坛内射出。直接落在众人身边碗前,刚好到碗沿既停。匡弋瞧得有趣,鼓掌呼喝。丰尘知道,这可比左丘玄在得贤楼上酒壶斟酒来的更为高深。不同人坐在不同位置,各有远近。况且同时从酒坛中射出多支酒箭,其内力拿捏之准,操控之巧,简直妙到毫巅。 晁遂也知其中关窍,心中也是赞叹常啸天果然是已经能和三绝齐名,这份内力着实不逊于自己。常啸天端起酒碗,道:“来来来,干了。” 洛琬儿闻了闻,沾唇尝了尝。连忙伸手唿扇,道:“哎呀,好辣好辣!” 崔宰抿了一口,顿时皱眉,这酒下肚简直如刀割火烧一般,醇烈异常。引得自己一阵呛咳,红着脸道:“匡弋,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酒?” 匡弋道:“我本想买酒,可是舒州甚是富庶,大帅要的粗酒买不到。还好一位老丈说有户人家,从极北之地前些年避难来舒州。因嫌本地酒没有劲道,都是自己酿的,还酿了不少。我这才寻到,从他那里让了两坛。”说完一口将碗里的酒干掉,可是酒是下肚。再看匡弋,满脸通红,唬的站起身来,来回走动。嘴里喝道:“有劲,太他妈的有劲了。”转身又割了块羊肉放在嘴里大嚼起来,道:“过瘾,过瘾啊。” 常啸天仰脖子将一碗酒倒入嘴中,眯着眼感受酒入喉咙的美妙。连声呼道:“妙,妙极!!” 丰尘见他们几人喝的起劲,端起身前酒碗,也是一口干掉。洛琬儿道:“哎呀,丰尘哥哥,你可莫要醉了。” 丰尘感觉这酒虽然浓烈如火,可是入口毫无苦味,芬香四溢,醇和圆润。道:“果然好酒,当真是男儿当喝的好酒。” 金焰也是好酒的人,只是身在军营常要克制。这次连太尉都喝了,这还不是敞开过瘾,再看见丰尘都干了,也是一饮而尽。一碗下肚,恍如再进沙场,让人怒发冲冠。晁遂只是忙着体会烤羊的事情,那酒倒是不甚关心。只是端起来喝了一口,虽然觉得浓烈刺激,倒是丝毫不在乎。 金焰道:“丰尘老弟,你我早就说要一醉方休的,今日有酒有肉。不如喝个痛快!” 丰尘笑道:“金大哥海量,我如何敢和你对饮。” 金焰大笑道:“无妨无妨,你且随意,只要尽兴便是。”说罢端碗示意,又喝了一大口。丰尘也是同饮。就这么你来我往,两人已经对饮数碗。 此酒极烈,入喉似火。丰尘感觉几碗酒下肚,丹田内烈火熊熊似乎内力都被调动起来。再看金焰,一手拿着焦香的羊肉,一手端酒。本就黑堂堂的面色,这下更是深了几分。倒是面上那一条伤疤,更显狰狞。 晁遂见丰尘并未运内力消化酒劲,笑道:“丰尘,你这娃娃,年岁不大,酒力倒是不浅。” 常啸天哈哈大笑道:“你有所不知,丰尘自小就是在酒坛子里泡出来的。恐怕再有几碗也奈何不了他的。”自己脑袋忽然反应过来,心中连呼:‘该死该死,怎么提着茬,这不是让孩子心里难过了。’ 急忙岔开,道:“金焰、匡弋,你俩都和丰尘喝喝。我来给大家斟一碗羊汤。”大袖一拂,边上的几个空碗分置几人身前。丝毫不在乎被烤的滚烫的架子,伸手提起在火上烤着的羊。再看羊腹内,浓汤翻滚,汤水奶白馥郁。将那羊汤,倒在各人身边的空碗内,撒上几花白盐。 “你这厨子,不是一直想学厨艺啊。好厨艺才能做出好味道,你且尝尝,我这不懂厨艺的人做出的羊汤。”常啸天道。 晁遂端起碗来,看那汤头浓郁润白,鲜香扑鼻。张口就着腾腾的热气中喝了一口。入口的瞬间,那股浓郁一起在舌尖迸裂。呼出一口热气,从喉咙一直暖到腹内。“绝妙!!”晁遂赞道。 “来来来,趁热都尝尝!”常啸天道 众人端碗一喝,皆是赞不绝口。滚热的羊汤,就着焦香的羊肉,再遇到醇烈的白酒。几样混合起来,顿时让人熏熏不能自已。 “要。。。要是,再。。再。。再能有点干馍烤烤,就着羊汤,那真是,啊!那他妈的才是真美。”金焰酒劲上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端起碗,又对丰尘道:“丰尘。。。。老。。老弟,你你。。你酒量浅,你随。。随随意。老哥我先干干。。。干了。”众人看丰尘神色如常,倒是金焰醉意浓浓,无不哈哈大笑。 匡弋笑道:“瞧你醉的样子。” 金焰一瞪眼道:“你。。说什么?一起来!!” 丰尘道:“还是我敬二位哥哥吧。”说完端起碗一口饮尽。金焰、匡弋也是涓滴未剩。三人又是你来我往的喝了几碗,看得崔宰、左丘玄和虞丘少也是目瞪口呆。这丰尘前前后后怕是下去了两斤烈酒了。 洛琬儿在狮鹫宫本就是雪山之巅,身边人喝烈酒的也是常见。可是像丰尘这般喝酒直如饮水一般的,也是从未有见。心想:“若是五叔叔遇到丰尘哥哥怕是会喜欢的紧。” 噗通、噗通,几人一看,原来金焰和匡弋经不住酒劲,双双醉倒。崔宰酒力一般,虽然一碗都没喝完,可是也是熏熏然,脚步虚浮了。左丘玄和虞丘少,本就很少饮酒。这次也是浅尝即止,再经内力一催,也就无事。晁遂内力深厚,虽然饮了几碗,可是直如常人一般。倒是常啸天,喝酒就是为了那个熏熏之意,丝毫未运力催发酒力,也是有了几分醉意。再看当场,这只肥羊几人也就吃了一半。 云德先生不饮酒,早早安排好了营帐,安排各自回营帐休息。 丰尘一直在等和义父独处的机会,心中那最大的挂念一直悬在心头。洛琬儿一直跟在丰尘身边,常啸天本想单独和丰尘将他父亲身死的消息告诉他,又怕孩子打击太大。不过有这么个女娃娃在丰尘身边,听到噩耗或许还会好点,故而并未阻拦。 三人来到营帐,丰尘晃开火折子,将一盏油灯点亮。焦急的问道:“义父,我爹怎样了?” 常啸天双眉紧锁,长长的叹了口气。丰尘心中总是存了那一丝的希望,心口就像被人一把攥住一般。洛琬儿心思灵巧,见常啸天如此知道凶多吉少。伸出手来,轻轻拉着丰尘的手。 常啸天深沉的道:“尘儿,你一定要沉住气啊。你爹被那长令钱宁和县丞叔侄害死了。我已杀了那狗官,为你爹报仇了。只是害了你娘亲的一个叫田戈相的,提前跑了。” 丰尘一听,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半晌一句不发。 洛琬儿见丰尘这般,轻轻的晃了晃丰尘的手问道:“丰尘哥哥,丰尘哥哥。。。你说句话啊!” 忽的丰尘仰头悲啸,热泪滚滚。刚才的烈酒似乎催着身体里面九转内丹的劲力,和丹息功疯狂运转。两股劲力本来并无冲突,可是忽然间纠缠撕扯,互争高低。两股绝世的内功心法所蕴含的内力,在丰尘体内左冲右突。两股内力由丹田而起,走奇经八脉忽上忽下,飞驰而来,内力如潮头推拥,双耳内鸣声如雷。内力不受调和,实是受心境影响。如天公作雨,倏然而至;像蹈海浮山,横掠天涯。此时内力不受丰尘掌控,时断时续,时隐时现。少顷,九转内丹之力加骤,像巨龙搅动潮水轰响飞驰而来,把体内丹息功的内劲打成碎银。一忽儿丹息功反扑回来,又如千万匹天宫的神马在挤撞、在撕打,喷珠吐沫,直扑九转内丹之力,犹如十万天兵驾云而来。在丰尘体内形成互相撞击的潮头,波涛连天,直冲九天皓月。 丰尘双目赤红,嘶吼连连。常啸天开始还以为只是心情激荡,可是忽然发现不对。常啸天忙出手压制,一边道:“丫头,快去叫晁遂来。丰尘这状态不对!” 第一百零一章 君臣对 风雨山阳 丰尘体内似乎水火不能相济,直如两条巨龙纠缠不休。丰尘每一瞬都像寒来暑往一般,忽冷忽热。常啸天手运太极图劲分阴阳,顿时一股柔和之力弥漫过去。常啸天修习的也是丹息功,当其劲力过去。丰尘体内的一股内息立刻有了呼应,借力而上立即将体内的九转内丹之力压制下去。那九曲旋转的内力也似极有灵性一般,只是潜伏于丹田深处旋转游走,似在等待机会。没有了两股内力的冲撞,丰尘顿时如释重负,人也轻松许多。常啸天见丰尘好转,这才放下心来,缓缓的收了内力。问道:“尘儿,你感觉如何?你稍稍调运内息,看看经脉有无受损。”丰尘依言,丹田稍稍运转。可这一下,却似打开九幽之门。那潜藏在丹田深处的九转内丹之力顿时化作擎天巨龙,顿时扑向刚刚压制自己的丹息内力。丰尘脸色一红,体内如同沸水一般,流过经脉。那股灼热让自己几乎要焚烧起来的感觉,那疼痛顿让其面孔都扭曲起来。自从晁遂将九转内丹的修习之法传授之后,丰尘每次修炼都觉得大有裨益,一直勤加修习。丹息功丰尘又从未放松,这体内也就两个内力并而相存。然而两种当世绝顶内功并存于一人体内,也是天下一人了。这般绝世内功,就如同两大文豪,各有性格定是要互争高下。常啸天想如法炮制压制下去,刚欲出手,心中一动不敢出手。刚才就是如此,只是暂时被压制,可这分明是治标而不治本的。否则丰尘不会如此,内息稍动就引起这么大反应。常啸天走近,一把扣住丰尘手腕,沉声道:“尘儿,忍一下,我搭搭脉。”丰尘现在内息不受自己控制,强制的忍受体内痛楚。常啸天搭着丰尘手腕,心神似乎能潜进体内。顿时感受到两股不同的浪潮,此消彼长互不相容。常啸天心中暗生愧疚,心中只以为丰尘修习丹息功不得法。虽然大有长进,可是必是有所差错。当年虽然传授心法,可是毕竟时日不长。修习这么多年来,稍有差池就谬之千里。可如何又能想到晁遂会将自己的无上心法,传授给丰尘。更糟糕的是,两种心法修习居然都没人指点。丰尘痛楚的声音,蕴含体内真气,远远的传了出去。一些营帐中没有内力的士兵早就受不了那种,直刺脑海的声音。捂着耳朵跌跌撞撞的跑的远远的,还拿布条紧紧的塞住耳朵。一些战马,也是烦躁不堪,不停踏蹄嘶鸣。左丘玄侧耳一听道:“不好,好像是丰尘的声音,怎么会这样!!丘少,我们去看看。”两人闪身就出了营帐。刚刚迈步,就看一个黑影飘过。道:“二位,劳烦四周护法。那小子怕是遇到麻烦了。”话音犹在耳边,人已经如鬼魅般的钻进了常啸天和丰尘的营帐。左丘玄和虞丘少对视一眼,心中一凛。连晁遂这样的人物都如此紧张。两人不由分说“唰”的抽出长剑,两柄长剑黑夜里借着月光,那片冰寒犹如一泓秋水。洛琬儿见左丘玄和虞丘少拔剑守护,知道事态甚是严重。自己没敢进去,晓得这时自己不但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碍事。常啸天见晁遂进来,道:“有何见解?”晁遂见丰尘还在凭着坚韧毅力,强忍着体内撕裂般的痛苦。常啸天道:“我刚才搭了脉,丰尘体内阴阳之气不能调和,龙虎相袭。有一股偏阴的内力与我太虚宫内力极像,另一路阳劲其势甚强,这些年丰尘一直都是自己修炼,必是常年积累出来的内息。”晁遂一听,暗道不好,索幸的是常啸天没察觉出来。古来就是奇为阳、偶为阴,而阳中九为最高,自己这九转内丹功力正是暗合九阳之数。丰尘修习内力,原是太虚宫的丹息功,其本意是以自身融入天地而蕴阴阳。而丰尘却是反其道而行,在天华山中常年以碧潭红鱼而食,而那红鱼其性极阳。渴了又以碧潭寒水解渴,那寒水其性彻阴。丰尘将此只是当作每日三餐,这天地间极阳彻阴的灵物变成果腹充饥的东西了。先纳阴阳,而后通过丹息功再来化解。虽是行功方法一般无二,不过与其本意却是完全颠倒。丰尘几年来在天华山中终日进食,体内也不知蕴含多少阴阳之力,若不是有千年翠芝强化了体内经脉。就算是内力高深的人,也早就不堪重负,经脉迸裂而死。丹息功本就是调和阴阳,丰尘勤修苦练之下,也能将那郁积在体内直如实质的阴阳之力缓缓炼化。可偏偏遇上晁遂,硬生生的将九转内丹功传给了丰尘。这一修炼,九阳之气大增。而丰尘体内原本积蓄的内力原本还能压制,故而一直无碍。那九转内丹功力越是修炼,越能转化丰尘体内的红鱼的阳性。往往一晚的修习,都要比常人数月苦修来的更为精进。直到今日丰尘因骤闻噩耗,心绪大乱。体内两股内力不受羁绊,各自欲占主动,这才引起如此大变。晁遂道:“老常,你我各引内力,我内力偏阳,那一股就交给我来。”常啸天道:“不可!你不懂医。我们若是助力属性相同的劲力,反而更是风助火势,越烧越烈。我们恰恰要反手压制,你来牵制那股偏阴的,我来对付那股偏阳的。”晁遂道:“好,依你之计。”两人各调内力,缓缓注入丰尘体内。那两股相斗的内息,似乎感觉到两股异常强大的天神一般的内力传来。缓缓的退了回去,静悄悄的隐藏在丰尘的经脉深处。常啸天和晁遂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内力四散弥漫探入丰尘奇经八脉。丰尘的那两股阴阳之力似有察觉,顿时露出狰狞的一面。一时丰尘体内的两股内力同时反扑,那奇经八脉内似乎声若振谷,九转内丹凝集的纯阳之力滔滔势若漫天,雄威凛凛响若雷奔。而另一股由丹息功积攅的如云似潮的阴柔之力,暗流涌涌奔腾,猛涌波如雪卷。一个是烈火熊熊,火舌漫卷;一个是浪涛滚滚,浊涌排空。晁遂和常啸天顿时感觉到内力反袭,两大巨头都是感到心惊。丰尘体内到底是什么在作祟,这股雄浑至斯的内力从何而来?晁遂知道丰尘体内有股内劲,他自己并不能完全为己所用,但也没想到这完全不受约束之后能到这个程度。常啸天并未全力压制,只是将丰尘筋脉护住,就像一个无形的大手缓缓的将那无边山火越收越紧。晁遂却是将内力缠绕进丰尘的丹息内劲中,如同文火煨汤一丝丝的消耗那浪涌般的内息。丰尘体内的九转元阳虽然劲力十足,可是怎敌常啸天那股如同千丈波涛的水墙,万层涛激浇灭一个个火舌。丰尘体内另一股丹息内劲,冷如漱玉,滚似鸣弦。而晁遂的融入进去的却似滚热的岩浆,双方相触如喷碎玉,回湍渺漩。营帐外洛琬儿修眉微蹙焦急等待,左丘玄和虞丘少虽然持剑护法。三人都见那营帐被劲风激荡的鼓胀而起,左丘玄知道那就是内力鼓荡引发的。 赵国,平城。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皇城里显得神秘而安静。皇城内白色的城垛和朱红的宫门殿壁显示着与汉家皇室的不同。思文殿内一中年人,身着祥云袍服斜靠在七宝云龙御塌上。手里拿着一本折子,正安静的看着。须发鬓角间,也有了星星白色,可见年岁也不算年轻了。御塌下坐着五人,当先一人目光冷厉,脸宽短须正是赵国的安平王。其余四人分别是太尉长孙明,司徒齐瀚,司空毓斤和太常卿离浩。几人都是在赵国权势极重的几人,可是在赵国皇帝跟前也是大气不敢出,半坐在软凳上。赵国皇帝道:“南抚北剿这条国策已经定了,天下的兵马钱粮就装在你们的脑袋里,几位说说看下一步棋怎么走?”太尉长孙明起身道:“陛下,依臣浅见,可兵分两路。一取黑山,一取大娥山。形成钳形之势,直取柔然王庭。”赵国皇帝淡淡的道:“哦,很好。安平王呢?你怎么看?”安平王赵弘自从上次与慕容曦畅谈之后,知道自家皇兄的心思,站起来道:“臣弟想的是,先与南周议和,再定北剿之时。若是从战之一策去考虑,刚才太尉长孙大人说的,正是出兵的良策。”赵国皇帝嘴角微微一扬,笑道:“安平王真乃我赵家谋国之人啊。”赵弘道:“陛下谬赞,臣弟实不敢当。臣弟是至浊至愚,只不过为圣上为我大赵尽心尽力就是。皇上圣心远虑,时时事事以江山社稷为念。臣弟惟有谨遵圣训,无复他言。”其他几人见赵弘这么说,都是一起起身,道:“臣等谨遵圣训,无复他言。” 赵国皇帝摆摆手,道:“好!你们能同心协力,有个为我大赵想的心,就没有办不好的事。南抚北剿虽是国策,那也要分先后,有轻重。适才安平王所说,我看甚好。” 司徒齐瀚说道:“既然南抚为先,那就直接派使臣过去议和便是。”坐在最右侧的太常卿离浩,见上座的皇帝目光深邃,知道这位一心一统天下的皇帝,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故而一直低头不语。赵国皇帝,看了看离浩问道:“渊伯有何高见啊?” 离浩起身道:“圣上已有所谋,臣不敢妄言。”赵国皇帝,笑道:“渊伯自管直言,无论言错,皆无罪矣。”离浩道:“圣上所虑,乃天下也,非一城一地之得失。今定国策南抚北剿,实则是为平定南周。而欲平南周,则我北方需先为一统。而漠北柔然,则是最强一方。不剿灭柔然,则我大赵绝无收南方之力。” 安平王赵弘眼神一收,知道离浩出身高门士族,少好文学,博览经史。百家之言,无不关综,研精义理,时人莫及。这时听他分析时局,也是觉得鞭辟入里。 离浩续道:“然而欲剿灭柔然,南周就必先安抚。这才要与南周先和谈而后北剿。而北灭柔然之前,还有赫连胡夏在西。赫连治国,暴虐失德,民怨四起。其不过千里之地,可先纳之,再北剿柔然,后图南周。” 司徒齐瀚道:“赫连氏连年纳贡,俯首称臣,有何可惧?我大赵雄兵百万,他难道敢动分毫?”离浩道:“胡夏王,勃。自命都城名为统万,其意思就是统一天下,君临万邦。他有如此狼子野心,一旦我大赵攻柔然,他岂有不偷袭的道理。赫连勃雄略过人,而凶暴好杀,善于用兵,多次西攻南掠扩其领土。营建都城,蒸土筑城。赫连勃命铁锥如能刺进一寸,即杀工匠一并筑入,此等残忍之举何其甚哉。可见其虽对大赵称臣纳贡,并未诚心实意,只是暂惧我大赵国国力强盛罢了。我大赵欲得天下九州,定须统一北方,而最大阻碍则是柔然。而灭柔然最大阻碍则是赫连胡夏。” 赵国皇帝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转身道:“你们怎么看?” 安平王赵弘道:“渊伯所言有理有节,臣弟附议。” 大司空毓斤道:“我大赵问鼎之首要在于收复南周,收复南周之首要需北方安定,而灭柔然之首要又在于先收胡夏。臣也附议。” 长孙明和齐瀚也道:“臣等也附议。” 赵国皇帝豪迈一笑道:“好!!真乃君臣一心啊。离爱卿,你且再说说和谈从哪里起步啊?” 离浩道:“圣上近些时日已经做了安排,微臣谨遵圣命就是。” 安平王赵弘等人心生疑虑,丝毫不知道这位皇帝之前安排了什么。 赵国皇帝道:“渊伯,那你说说看。” 离浩,道:“圣上今年为秋狩早已做安排,选择三处一是岐山,二是散关,三是山阳之北。虽昭告天下以围猎选址为名,一旦安排大军进驻三处日日操练,那就是南下伐周的形势了。” 安平王道:“臣弟不明白了,不是定下南抚之计,怎么又以秋围之名,作南攻之势?” 赵国皇帝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这就是欲谈而攻,欲攻而缓了。要和谈怎么能我们提出,当然要南周来提出和谈。我大军若在这三处,南周必然紧张了。调兵防我大军待到秋凉马肥,河冰坚合之时乘势南攻。而南周朝内主和一派极多,必要谴史和谈。而我则可顺水推舟,要其割地赔银。如果形势有利,则可南下淮河,占据山阳渎附近之地,直接威胁周朝都城。而西出岐山、散关大军则可顺势为灭胡夏做好准备。北方柔然见我大赵动兵,必然按耐不住,骚扰我北方边境。这样朝中再无人会提出对北伐的反对的声音了,而柔然以为我大赵真正想取的是南周,也必然放松警惕之心,这时才是真正天时地利人和。依朕看,汉人也并非一无是处,古来用兵虚虚实实。那些治国、兵法之术能为我族所用的要尽数用到。待得一统江山之时,灭尽汉人的读书人,从此往后汉人还不是任我族奴役。” 离浩听的忽然一愣,刚欲出言。见皇帝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微微皱了皱眉头,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安平王赵弘原本担心自家皇兄受汉学影响太大,现下一听双眼放光,起身道:“皇上真乃圣明之君,济世康民,伟有成烈。必能鼎定九州,创大赵万世基业!!” 舒州城外一处军营内,一处营帐被劲力吹的鼓胀如包。正是晁遂和常啸天在压制丰尘体内不受管制的内息。虽然丰尘体内内力沛不可挡,可是又如何是当世两大高手所能比的。每压制一丝,就是阴阳调和一点。两人生怕用力过于刚烈而伤了丰尘,所以只是步步为营。又过了几炷香的时间,丰尘体内的内力被完全调和,氤氤氲氲的纳入丹田。而这内力平白的又增加了常啸天和晁遂的内力修为在里面,如同天下武功最高的两人,同时再帮丰尘洗经伐髓,提炼内力。 丰尘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内神光流转,似乎忽然增加的内力都要外溢一般。晁遂道:“丰尘你且将内力游走全身一遍,看看有无异常。”丰尘双目微微闭上,内息一动心中就再无一物可以羁绊。呼吸之悠长半晌才见小腹起伏一次,宛若石化一般。营帐外,左丘玄见帐篷渐渐恢复如常,道:“好!看来丰尘无碍了。”洛琬儿飞步就欲进去。左丘玄道袍一拂,拦了一拦道:“慢,恐怕还要等一等。我们再静待片刻不迟。” 丰尘内息在体内飞快的游走几圈,只是觉得浑身舒泰,清爽无比。常啸天问道:“尘儿,如何?可有异常?”丰尘道:“我将内息转了几圈,就感觉呼吸越来越小,满山铺天盖地的云彩呼突突地冒起来,一下子满到空中把我围起来,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只看见云雾不停地起来,云彩一合拢,身上的气脉就都停了。等到云都散开之后,心里可清凉了,才感觉这呼吸又有了。”晁遂咧嘴笑道:“嘿嘿,你小子也是个奇人了。想当年我是真正开悟之后,才有这样感觉。你倒好。捡了个现成的!!”常啸天知道,这是合二人之力,帮着丰尘着实提升了一大截内力修为。道:“尘儿,你还不赶紧的谢过晦行公啊!”丰尘刚欲拜谢,晁遂只是挥下手,丰尘就拜不下去。晁遂道:“有空教你点小法门,或许有用。待你真有所成,再拜不迟。这次同去淮阴,那地方可是美食荟萃的地方,切切不可辜负才是正经。” 常啸天知道晁遂素来不拘小节,若是太讲礼数反而不合他脾胃。丰尘能有他常做指点,受益又岂是一星半点。笑道:“好!!你着实搞点好菜,我也能多饮几杯。”两人相视,开怀大笑。洛琬儿一听营帐内笑声传出,一颗揪着的心顿时放下。飞身过去,直如乳燕投林。。。 第一百零二章 明鸿志 回拜舒州 “丰尘哥哥,你怎么样了?”洛琬儿说完,拉着丰尘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丰尘道:“现在没事了,感觉很好。要不是义父和晦行公,恐怕我经脉都要错乱了。” 晁遂道:“你小子因祸得福,不是我说大话,就你现在的内力恐怕都不逊于你那几位师叔了。” 常啸天摆摆手道:“你莫要张娃娃的骄气,尘儿虽有机缘,也是多靠自己的韧劲。尘儿,为父问你正事。” 丰尘道:“义父请说。” 常啸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尘儿,你父母皆被奸人所害,我已安葬在村上的半山腰上了。你可要随我同去祭拜?”晁遂和洛琬儿见常啸天问到丰尘这等事情,也是面容肃穆。 丰尘心中响起双亲,缓缓闭上眼睛,仿佛父母就在眼前微笑看着自己。丰尘眉头深锁,睁开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道:“义父,我记得您以前在山上给我我讲过。当年强汉时,霍嫖姚封狼居胥。一句:匈奴未灭,无以家为!孩儿现在才能明白个中深意。现我汉家半壁涂炭,多少人南望王师北定中原。可是大周朝奸臣当道,昏官如织。百姓颠沛流离,生活困苦不堪。看这个情形,又如何能抵挡北方虎狼之师。丰尘心中有个愿望,不为了将来立功封侯,我也不想独善其身归隐江湖,只盼家家户户能像以前的林溪村一样,安安稳稳的。害我父亲的两个恶贼义父已经为孩儿报了仇了,杀害我母亲的禽兽现在还亡命在外,我定要带着田戈相那个狗贼首级去祭拜娘亲的在天之灵!” 晁遂目露赞许,道:“好!!你这娃娃能有这样的志向,实属难得!大丈夫在世,有仇岂有不报之理!既要报家仇也要偿国恨,这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常啸天道:“好!尘儿,你既然愿意效仿嫖姚校尉霍去病,那就立下驱逐胡虏的志向,保我汉人平安。” 洛琬儿听完眼神中流出一丝丝哀伤,双唇紧紧的抿着。轻声道:“丰尘哥哥,你没事琬儿就放心了。我心里有点乱,出去走走。”说罢抬腿迈出营帐。 晁遂心下一动,拍了下大腿,道:“哎呀,你这酒鬼胡说什么。你家儿媳妇是哪里的你难道不知道?驱逐胡虏,为什么不说驱逐羯赵?你就是个笨蛋。” 常啸天一拍脑门,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么个事给忘记了。尘儿,刚才那丫头可担心你了。快去,陪她溜达溜达。” 丰尘不知道洛琬儿的身世,又哪里能明白女孩儿家那细腻的心思。待丰尘追出去,早就看不见洛琬儿的身影。丰尘心中有点着急,脚下发力,直如一道轻烟一般飞掠而去。左丘玄和虞丘少没有丝毫睡意,借着月色正在聊天,忽然看见一道人影飞出大营。 虞丘少一愣,问道:“四师兄,那是...丰尘?我没看错吧。” 左丘玄撇了撇嘴,道:“你没看错,就是丰尘。” 虞丘少,道:“这轻身功夫!这可比前几日可是强了不只一点啊。” 左丘玄笑着摇了摇头,道:“刚才大师兄和那位与师尊齐名的黑魔给丰尘调理,这小子还不知道受益多少呢。” 虞丘少笑道:“难道这颗星星真的这么快就要大放异彩了吗?” 左丘玄道:“千万年来,哪一代没有几个惊才绝艳之人。少年成名未必是好事啊,我们做师叔的要多多提醒才是。” 虞丘少,道:“师兄说的是,好在丰尘这孩子并无骄狂之色。反而这次青羽我看他倒是有点,唉。。。” 左丘玄点了点头,道:“在他不知道丰尘之前,三代里面,青羽确实是佼佼者。不过师尊曾经也说过,这一代里,能悟大道者还没看到。青羽见丰尘处处强他几分,心里的傲气被打掉了。怕的是他遇事气馁,怨天尤人,那可就是入大魔障了。” 左丘玄看着天上明月,叹了口气道:“现在刀兵四起,国贫民弱。我们虽是方外之人,可是身处乱世之中,这是无法跳脱得开的。我们还得多多的和青羽、丰尘这一辈的多谈谈。老子云: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可现在能做到修身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啊。对了,丘少。二师兄生性少言,青羽现在这状态可是不行,得跟他多聊聊,帮着他把心里的疙瘩解开才行。” 虞丘少点点头,道:“正是。不过我心中更期望的是想看看,丰尘这孩子能走多远,能飞多高。你说呢,四师哥。”说完看向左丘玄,两人对视一眼,朗声大笑。 丰尘追风捕影的四处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洛琬儿。看见身边有棵大树,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大树底下,背靠着树干闭上眼睛。“吧嗒”一根树枝从树上落下,砸在自己身边。丰尘顺手拿起树枝,仰头一看,正是洛琬儿坐在一个大树丫上。 丰尘纵身一跃,原本应该恰好落在洛琬儿身旁。可是这次晁遂和常啸天生生的为了压制他体内躁动的内息,将他内力算是拔到一个更高的层面上了。可是自己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一下硬是跃高了好多,脑袋直接撞断了一根树枝。丰尘站在洛琬儿身边,摸着自己的脑袋。一点没明白,自己怎么能窜上去这么高。 洛琬儿看丰尘尴尬的样子,捂着嘴笑道:“丰尘哥哥,你别为了炫耀轻功好,就拿脑袋去撞树枝啊。” 丰尘笑着坐在洛琬儿身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过这次内力运用好像和之前大不同了。” 洛琬儿问道:“丰尘哥哥,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和你义父和晦行公谈大事了么?” 丰尘道:“没什么啊,就是义父让我赶紧来陪你走走,我就来寻你了。” 洛琬儿追问道:“没说其他的吗?” 丰尘诧异道:“其他的,其他的说什么啊?” 洛琬儿知道丰尘不会诳他,也知道常啸天和晁遂并未将她家世说出去。心中顿时释然,心情也是放开许多。 “丰尘哥哥,你刚才说要驱逐胡虏,真的是想要将胡族赶尽杀绝吗?”洛琬儿问道 丰尘一扭头道:“赶尽杀绝?!那又和羯赵有何区别。义父当年说羯赵军队将汉人当做两脚羊,饿了就将人杀了充作军粮。这种没有人性的军队,定是要驱逐的。可是这天下,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的,老百姓怎么活?” 洛琬儿哀伤的叹了口气,道:“我记得家里大人以前给我念过一段打油诗,里面有一段是这么说的:‘槽头扣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薄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作了皇帝求仙术,更想登天跨鹤飞。’做了皇帝就那么好么?天下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埋骨荒塚。” 丰尘道:“是啊,天下各族,你放你的牧,我种我的田,又何必互相征伐。可是有贫就有富,有丰收就有灾荒。穷了没吃的了,只有去抢。国强了,就想开疆拓土。结果就打起仗来了,可是打来打去,无非是异族之争,要么就是为了当皇帝。唉,义父以前跟我说过,中原王朝历来都是贵中华,贱夷狄。可是人出生又不能选择怎么来到这个世上,先看看是哪个族类,不喜欢的就钻回娘亲的肚子里不出来。” 洛琬儿笑道:“这个有趣,要是能生出来之前就能选择,那我一定选个农户家的当闺女。” 丰尘摇摇头道:“农家有农家的苦,没地的更是苦。唉~~不过再怎么也是比有战祸的地方强些。”说完,哀伤的叹了口气。 洛琬儿轻轻的拉着丰尘的手,道:“丰尘哥哥,我自小就没见过爹娘,都是奶奶把我带大的。家里大人也常常说的都是家国大事,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 丰尘道:“义父当年跟我也是经常谈起,可是这历朝历代,你兴他亡。就像我学的这个丹息功,心中想到的是云海卷舒,海涛翻滚。可是又怎么真的能像天上的流云,还有那无边无际的大海呢,只是顺着这个势走下去罢了。这更朝换代的天下大势,我们或许无力去改变,不过我倒是想至少让它往好的那一面变一变。”说完站起身来,拨开头顶的树叶。看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心中仿佛解开了一个疙瘩。再看夜空不再是那么阴沉,反而显得如此的高远。 洛琬儿笑着站起来,道:“我可没那么多的想法,不过你想做什么我总是陪着你就是。可是。。。”洛琬儿忽然又想到什么事情,又是一脸的忧愁。 丰尘道:“琬儿,怎么了?” 洛琬儿叹了口气,道:“就怕奶奶不同意,家里大人也不让我再出来玩了。” 丰尘道:“这算什么大事啊,我去你家找你呗。我们又不是去当强盗歹人的,就是去帮帮穷苦人,不会不同意的。” 洛琬儿高兴极了,纵身从树上跃下。抬头笑道:“真的吗?说话算话哦,到时候你可得记得到我家找我,我家住的可远了。” 丰尘也是纵身跃下,可是到了一半忽然感觉劲力太猛。连忙一提气,腰腹一个转折。硬生生又拔高约莫一丈,这才轻飘飘的落在洛琬儿身边。洛琬儿张大嘴巴,惊呼道:“丰尘哥哥,你这轻功怎么来的?是你义父教你的吗?” 丰尘摇摇头道:“不是义父教我的。我刚才跃下,感觉用力不对。本想调整一下,结果也不知会如此。” 洛琬儿,道:“那也太厉害了,半空还能在升高那么多,你可比琦澜姐姐都厉害了啊。不行,不行,这样可不行,我要去找晦行公,再教教我。要不可就再也追不上你了。”说罢拉起丰尘手就急急的往大营里奔去。 晁遂和常啸天在帐篷里正在谈武学的事情,就这一会,两人都从对方不同的见解上获益不少。晁遂道:“都说太虚宫领天下武学之首,现在看来确实不虚。倒不是说有个乾真子,而是这一代代传下来的,倒是总有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出来。且不说你这醉鬼,现在已经丝毫不逊于我还有慕容曦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就看丰尘这娃娃,嘿嘿,你还别说,我还真是喜欢上了。” “晦行公,晦行公!”洛琬儿大声喊道。 晁遂和常啸天听洛琬儿呼声甚急,还以为丰尘又出什么事了。连忙出了营帐,见洛琬儿拉着丰尘并无异状。晁遂轻声笑道:“你这醉鬼,看来儿媳妇是板上钉钉了。” 常啸天摸了一把胡子,笑道:“孩子家游戏游戏,现在谈论此事为时尚早。不过也该做些准备了,呵呵呵。” 洛琬儿拉着丰尘走近道:“晦行公,你不公平。丰尘哥哥,现在轻功好极了。你得教我两手,不然差他太多了。你若不教我,我就不随你去,做菜的事情谈也甭谈了。哼~~” 晁遂忙道:“你这丫头,那几道菜可是让我愁了好久。你可不能说不去就不去,你倒是说说,这小子轻功能好成什么模样。” 说话间,刚才在聊天的左丘玄和虞丘少也过来了。洛琬儿道:“正好又来了两位证人。”跑过去拉着左丘玄和虞丘少走近。两人见洛琬儿天真可爱,只是微笑并未推拒。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你将你刚才的轻功施展一下。” 常啸天知道丰尘在他二人合力之下,功力又有精进。道:“尘儿,你且全力施展一下,我看看。” 丰尘点头称是。意念一起,丹田内气息顿时汹涌奔腾,周转全身。御风飘渡的身法,借着这股气势,脚下如同升起云烟一般。丰尘的身形顿时蹿高,一个个转折之后跃出三丈余高。 虞丘少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道:“好小子,我就算将玄鹤振羽的运到极致,也做不到如此地步啊,简直不可思议!”话音未完,丰尘身形下落,可是眼看快要落地。胸腰一个折叠,又是上蹿数米,这才重新落下。 这最后一下,让左丘玄也是大感意外。晁遂看了看常啸天,问道:“你想到了吗?” 常啸天摇摇头,道:“我也没想到。” 左丘玄不知他二人说什么没想到,问道:“大师兄,晦行公,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没想到?” 晁遂道:“什么没想到啊!这小子这身轻功,你想到能到这个程度了么?” 左丘玄摇了摇头,道:“没想到,尤其是这最后毫无借力的转折,更是没有想到。” 晁遂道:“照啊,我和老常也没想到!!” 常啸天知道丰尘此次进益不小,可是这小子居然把这学来的轻功用到这般程度,却是自己意料之外的。道:“尘儿你这最后一个腾转,是怎么悟到的?” 丰尘道:“刚才和琬儿从树上跃下,自己发力大了。怕撞到地上,被琬儿笑话,这才迫不得已的试了一下。” 常啸天,晁遂和左丘玄虞丘少四人面色古怪,互相看了看。晁遂无可奈何的道:“好!算你小子厉害还不成。他娘的,老子从没听说过,怕撞到地上,也能突破轻身功夫里的屏障。你知道这虚空腾转是多少轻功名家毕生追求,而不可得的。你倒好,嗨,真他娘的。。。” 洛琬儿道:“我说的没错吧,丰尘哥哥这轻功太厉害了。晦行公,你也教教我吧。” 晁遂瞪着眼道:“这哪里是教就能会的玩意,没有个机缘巧合,配上极深的内功如何能做到。” 洛琬儿道:“那我不管,你这天下三绝之一的黑魔大人都不行,那我还能去找谁去?不行,不行,你就要教。” 晁遂撇撇嘴,咽了口吐沫,道:“我教你些运气的法门,未必能追上这小子,不过比你现在的身法在提升一些却是没有问题的。” 常啸天师兄弟三人,见这这三绝之一,多少江湖高手听见其名头,腿都发软的黑魔,居然再次被这小丫头磨得毫无办法,无不莞尔。 这一夜的折腾,几人没了睡意,索性就着漫天星光,就在这大营内畅聊起来。丰尘和洛琬儿听着那些江湖上的趣事,倒也是兴趣盎然。眼看天边泛起鱼肚白,常啸天道:“干脆早点进城,了些事情,尽早赶去扬州淮阴地界才好。” 晁遂顿时来了精神,道:“老常所言甚是,快快,此事乃是大事。” 众人知道,他心里是在关心什么,无非是几道名菜罢了。虞丘少暗道:‘看来江湖传闻都是虚言啊,哪里是什么杀人恶魔,分明是位极具个性的性情中人。’ 崔宰一夜也未入眠,他并非习武之人,被丰尘的啸声引的心慌。心中挂念的还是淮河防线一事,思来想去着实放心不下。前日又接到圣旨,心想既然事情安排差不多了,干脆早点结束舒州的事情。披了件薄氅,去找常啸天。 两人稍作商量,就定下即日启程的事情。崔宰道:“临行之前,要去趟舒州城。城令周泰被我扣拿,不过不能无人主事,我要稍作安排。还要行前定要拜别一人,此人为这次抵抗瘟疫蔓延立下大功,必要前去感谢。圣上也赐匾褒奖,我也好借此宣扬一番。” 常啸天道:“理所应当,我也要去。丰尘流落深山之后,就是他在收留丰尘。这番恩情,我身为丰尘义父,岂能不去面谢。你走你官场一套,我们分开行事。” 舒州城内,徐贤因这次倒台,徐天雄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在徐府里摔盘子砸凳子的,丫鬟仆人的都绕着走。徐天雄但分有点不舒心,轻则喝骂,重的就是拳脚相加。 “妈的,不就是不待在舒州啊。没了老子,我跨出这个门,都他妈的还得叫我一声爷。”徐天雄骂道。 徐府内忙忙碌碌,一件件家什,一箱箱细软抬出徐府大门。徐天雄在舒州作威作福惯了,抢男霸女的事情也是做了不少。老百姓一看徐府这个动静,好多人过来围观。有些胆大的,向府里的下人打听了一下,听说要徐天雄要离开舒州。一个个喜笑颜开,少了这么个恶霸,那可是要太平一方啊。 徐天雄听门外吵吵嚷嚷,敞着怀挺着溜圆的肚子,甩着袖子梗着脑袋,跨步走到大门前。斜眼看着围在门前的一众老百姓,一股王八之气直冲门庭。 周遭百姓久受其苦,看他出来顿时话音降低几分。徐天雄嘿嘿一笑,略带漏风的道:“你们他妈的看什么!是知道爷要走了是吗?我告诉你们,老子早晚还要肥来的。别以为我爹走了背字儿,说出来吓死你们。我徐家后面可是当朝的曹公,当下这事都是个屁事!!” 一位老者,长长的叹了口气,扭头欲走。徐天雄,心中极是不爽。三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那老者衣领,骂道:“你他妈的老东西,你叹的什么气?!!” 那老者惊恐的看着他道:“徐公子,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叹气难道也是不行吗?” 徐天雄昂着脑袋。道:“你妈个巴子的,不说话,比说话还可恶。老棺材瓤子,你叹气就不行!!今儿他妈的,徐爷我不杀个鸡,看来还镇不住你们这群狗东西。老子扇不死你!!”说罢一扬手,一巴掌正对着那老头扇了下去。 这一巴掌下去,这老头如何能吃得消。众人有的不忍看去,纷纷扭过头去。 “啪!”好一声响 第一百零三章 擒恶霸 拜师谢恩 “哎呦。。。”一声呼痛。众人一听心道,这老头底气还不小,这生声可够响的。大家回头一看,哪里是那老者被打。徐府门前,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娃子,模样俊俏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再看她柳眉倒竖,一只手高高举起。那徐天雄斜躺在地上,半边脸高高肿起。抽了徐天雄一耳光的正是洛琬儿。徐天雄刚待破口大骂,一看是如此俊俏的一女娃娃,顿时脑袋就蒙了。他也不想想,这么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有那么大力道,能将自己一巴掌抽一个跟头。捂着脸,以来谄笑,道:“你抽了徐爷我一巴掌,好!!那你的小脸蛋也让徐爷我摸一把,就算扯直了。” 洛琬儿一听,微笑着上前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徐天雄抽着半边脸,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说话哪有不作数的。一口吐沫一颗钉!” 洛琬儿咯咯笑道:“那我让你摸两下,也算扯直了?” 徐天雄见洛琬儿的一笑,那双眼流盼如水,玉腮泛红,娇靥晶莹。心道,这简直就是小仙女下凡啊,哆哆嗦嗦的道:“使得,使得,那便是更好,更好了。” 洛琬儿单手蓄力,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想摸我两下扯直,那我还得再补一巴掌。”话音刚落,一掌抽了过去。徐天雄想躲,可是这“千香冰凌掌”又如何是这个大混混能躲的过去的。这一掌洛琬儿贯足里劲力,虽然洛琬儿内力并不深厚,可这哪里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啪”的一声脆响,徐天雄直接被这一巴掌抽的翻了过去。半边脸顿时肿上加肿,变得油光剔透。一只眼睛已经变成眯缝眼,无论如何也是睁不开了。 “噗。。。”从嘴里混着血沫子吐出了半边槽牙。徐天雄这才明白眼前,这哪里是仙女啊,分明就是魔女啊。晕头转向的爬起身来,就想往府里跑,去叫打手出来。洛琬儿一步飘身上前,一脚将他踹倒。道:“你鱼肉乡里,强抢民女,伤天害理的事不知干了多少。去把地上的狗牙都捡起来!让你也知道知道什么叫满地找牙!” 众人见徐天雄被教训如此,顿时欢呼声四起。府内一众打手,听外面声响不对,抄起刀枪棍棒,呼啦下的全从府里冲了出来。徐天雄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嘴巴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众打手一看自己主子,被揍的面若桃花。忙问道:“公子,谁把你打成这样。不想活了吧。” 徐天雄顶着半边猪头,手指着洛琬儿。嘴巴里哼哼唧唧,别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其中一个貌似打手头头一看,洛琬儿惊世容颜,心中好像顿时明白了什么。道:“公子,你是要把这个小丫头绑回去当小妾是吗?可是这么多人,当街明抢有点不好下手啊。” 徐天雄心中大骂:‘你他妈的还绑回去当小妾,这他妈的当老子祖奶奶还差不多,要我小命不成。’嘴里说不出话来,只是一通比划。 那带头以为徐天雄急了,转头喝道:“听见没有,都按公子的意思来,去把那丫头绑起来。” 丰尘一见这么多人,就要上前助拳。晁遂一把拉住,笑道:“你小子,着什么急啊。就这几个泼皮无赖,如何能是这丫头的对手。”说话间就看那十几个打手冲了上去,洛琬儿却是如同穿花引蝶一般。掌影飘飘,裙角飞扬。 四周围观的老百姓,一个个神情各异。 “嘶。。。” “哎呦,这巴掌。” “嗬,这脸肿的够快的啊。” “快看那个,哎呦喂,这巴掌估计他这辈子也忘不了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之后,再看围在徐天雄身边,一个个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般。这十几名打手和徐天雄,都是膀大肚圆之辈。现在一个个被洛琬儿抽的满脸肿胀一倍有余。如同十好几只黑猪精站在一起,一个个面面相觑,几乎分辨不出你我。 洛琬儿斜着眼,看着自己的杰作,越看越是好笑。洛琬儿和丰尘早就笑的眼泪都流将出来。左丘玄、虞丘少虽是方外之人,可这种场面实属难得,忍不住笑出声来。晁遂和常啸天都是江湖高人,可是这般低级别的交手,实在是很难见到。现在看到这般模样,也是觉得无比有趣,两人仰天大笑。 众多百姓都觉得解了心头一恨,无不欢欣鼓舞。忽然耳边厢听到一队马蹄声,还有一列手拿长枪的步兵紧随其后。当先一个朗声道:“太尉大人有令,徐匪天雄依仗权势,强取豪夺欺男霸女,滥设私刑鱼肉一方,房产田产家财全部充作军资。徐府所有人一体带走,各类案件审定之后为恶者一并定罪,其余人等全部解还原籍。” 那人读完手中之令,抬头一看十几个面容一般肥肿的,道:“咦,这他妈的,你们这群里面谁是徐天雄啊。” 那群打手遇到这一队虎狼之师,如何还敢逞凶。十几人虽然嘴不能言语,但手脚还能动弹,不约而同伸手指向猪脸最为油亮的那个。 那人手一挥,上前两个士兵给徐天雄带上枷锁。那人伸手拍了拍徐天雄脸,道:“你还别说,你们自己切磋,能殴成这样,也是够下苦功的。带走!!” 众百姓欢呼雀跃,直呼青天老爷为民除害。一时间舒州城内大家奔走相告,说徐天雄被锁拿。家家户户无不兴高采烈,虽不是过年,可城内鞭炮声四起,着实热闹了一天那是后话。 众人看着徐府门前一众兵丁押解着徐府人等和财物远去,常啸天道:“尘儿,带我去拜访一下欧阳先生吧,我要好生感谢他。” 左丘玄接口道:“是啊,我这条性命也是亏得欧阳先生精心调理。这才不至于立时毒发,不可挽回啊。” 晁遂甚是不喜欢这些俗事,道:“你们去你们去,我四处转转。要不,丫头你带我去寻些好吃的,看看什么好菜的学他一两手也好。” 常啸天知道晁遂性格,笑道:“也好!药材行总是没得一手好菜来的更吸引你。” 洛琬儿看到徐府,忽然想到在九香居楼上看到强掳女子的事情。笑道:“晦行公,舒州还是有个做菜拿手的好去处。尤其那道‘红酥小鲫鱼’,我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呢。” 晁遂道:“那你还啰嗦什么,赶紧赶紧,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打理的。能让你这丫头都赞不绝口。”不再理会常啸天几人,拉着洛琬儿就走。 洛琬儿大声道:“你急什么啊,走反啦!!” 常啸天见晁遂如此心急如焚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丰尘带着常啸天、左丘玄和虞丘少一同去了德济堂。德济堂自从此次药会之后,名气大扬。毕竟四州药会总会长就是德济堂的欧阳德啊,这可是给舒州长了脸的。欧阳德不但没有增加看病抓药的钱,还降了两成的费用。这下更是大得人心,丰尘几人还未到门前,已经看见好多慕名而来瞧病的排了好长的队出去。 丰尘轻轻拨开几人,就欲进去。被个病人家属拦住,道:“哎哎哎,你们还讲点道理不?这看病也有个先来后到,你们急什么!往后排队去。知道这是哪里啊?德济堂,当今我们大周医药行的第一块牌子。懂不懂规矩!” 丰尘笑道:“您误会了,我是这里面的伙计啊。不是来瞧病的” 那家属轻蔑的道:“你还伙计,我还是掌柜的呢?怎么不见你穿德济堂伙计的衣服啊?你这糊弄谁呢,小子?想当年我走码头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撒尿和稀泥呢。” 丰尘也没大声的叫七叔,知道这会里面还不知道忙成啥样了。转脸看了下一旁一脸病容的中年女子,道:“敢问,这位是?” 那人道:“我家婆娘,你问这个作甚?”丰尘回头看了看常啸天。 常啸天点了点头,道:“你且拿个方子出来,我看你医术可有长进。” 那人也是经常在外的人,颇能识人。见常啸天虽然一身粗衣,可是气度不凡。再听他与丰尘对答,心中不知深浅。 丰尘道:“这位大叔,可否让我切切脉?” 那人心想,反正又不会有事,搭搭脉试试,是骡子是马立刻就是见了分晓。丰尘用手背靠了靠那妇人的额头,见她面色暗浊,神情淡漠。稍作询问又得知她头颅闷胀,不欲举动。再细看额上汗湿,粒粒如珠。拉开她手掌按了按,感觉掌心甚热,而手足躯体肌肤不温,说话声低微,气怯懒言。再搭了搭脉象,感觉两手细弱涩数,人迎与右寸独见浮数,且明显大于他部。又看了那妇人的舌象,看舌干无津,中心厚苔直贯根部,色黄且褐。根据脉症,感觉这病还是甚为棘手的。低头沉默不语,稍过一会道:“她这病情恐怕已经多日,是不是其他先生已经看过了。吃过药了?还有之前是不是一直就有喘鸣的症状?” 那人听丰尘说的是那么回事,道:“没错,没错。前几日就病了,找了先生看过,也服了药了。前些日子回趟娘家,没成想大车坏了,走了几里路,累得不行。到家后晚半天就开始咳嗽、痰多还气急。因为之前一直有喘症,就自己服枇杷叶膏、川贝丸几天。虽然之后痰少咳稀,但是却总有气往上窜,呼吸很急。然后就找先生看了,吃了几天药” 丰尘道:“能把那位先生的药方给我看看吗?” 那人从怀里掏了半天也没找到,道:“记得早晨出门带着了啊,怎么就不见了。” 丰尘皱眉道:“方子上是不是有麻黄、杏仁、葶苈子、甘草、鹅管石、半夏、陈皮还有白术、茯苓、糯稻根?” 周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看这小子,我就不信他能猜到别的先生写的方子。看别人找不到方子,才这么说的,岁数不大装神弄鬼的。” “你莫要乱下定论,你又怎么知道他说的是错的!” 众人还在议论,那妇人哆哆嗦嗦的从身边的包袱里将一页方子递了过去。边上一人顺手接过去,一看。惊呼道:“哎呀,这方子和那孩子说的一样!!小神医啊!” 后面一些舒州本地的人,围上一看,大声道:“哎呀,这不就是药会第一名,欧阳先生的弟子吗?咱舒州谁不知道啊!!你们真是不识得真神啊!!” 这么一吵吵,德济堂里也听见了。七叔迈着小碎步赶来,抬眼见到丰尘在这。笑道:“哎呀,丰尘啊。你这回来就动静不小啊。” 丰尘手指了一下,道:“七叔,我带我义父前来,拜会一下欧阳先生。” “哎呀,这不是左道长嘛。看您这气色。。。”七叔道 左丘玄打了个稽首,道:“承您老人家惦记着,我这毒已经拔清了。” 丰尘道:“七叔,还让他们将纸笔给我,我写个方子。” 七叔高声道:“三少爷,丰尘来了。拿纸笔过来。” 那三表哥一听丰尘来了,屁颠颠的拿着纸笔过来。想当初丰尘刚到德济堂,这三表哥可是隔三差五的欺负丰尘。结果被丰尘一通收拾,反而像变了个人似的。 “三少爷,怎么还劳你亲自拿纸笔了。”丰尘笑道 三表哥谄笑道:“丰尘,我就服你。给你拿纸笔,伺候你写方子是我愿意。” 丰尘提笔刷刷的将方子写好,交给那人道:“此方煎服,一两剂也就可以见效了。” 常啸天见丰尘如此笃定,就手拿过方子,看了一眼。又抬眼看了看丰尘,心中其实是大加赞许。嘴里只是淡淡的道:“嗯,方子可以。”又和七叔客气了几句。几人跟着七叔,一起进了内堂。 欧阳德自从并会之后,又忙着疫情的收尾之事。这些时日忙的脚不沾地,今日回来,便是引得好多病人一涌而来。家里老婆自从上次受了惊吓,心情不好。正在家中对着欧阳德牢骚满腹的啰嗦着:“你现在得意了,总会长了。也不着家了,有那么忙么?天天就知道捧个医书,就你能,还将药价降了两成。这日子是不是不过了?看着生意不做,看着银子不赚,你是不是缺根筋啊。” 欧阳德回道:“我们的日子已经比老百姓不知强了多少,为何能在这个时候赚这种钱。有些事你又哪里省的,不把事情处理停当,我这颗心如何放得下来。” 他老婆又道:“给你撑腰的那个将军呢?怎么不来帮你了?” 欧阳德道:“你胡说什么。那将军与我并无关系,只是因我治疗瘟疫,这才受命行事,来护我家周全。” 他老婆一直忌讳欧阳德有的后台,这下好了,更是无所顾忌横挑鼻子竖挑眼。欧阳德刚欲发火,就听前面七叔的声音传来,道:“先生,丰尘的义父来了。” 欧阳德自从知道丰尘这学医的根基是家传的,早就想和丰尘的义父交流医术了。况且知道丰尘义父就是当年抗击羯赵,闻名天下的车骑将军。一听这个消息,放下手中的书头也不回的去。 常啸天知道眼前走来的这个中年书生,便是欧阳德。赶紧上前,一拱手道:“欧阳先生,感谢你在尘儿危难之时收留了他,让他有了栖身之地,免遭风餐露宿之苦。还能破除门户之见,传他医术。此等恩情,常某没齿难忘啊!” 欧阳德知道常啸天身份,见他说的如此客气,不免还有点心慌。忙道:“哪里,哪里。丰尘天资聪颖,对医道一途极具灵气。我能收丰尘作为弟子,这也是一个缘分。” 七叔笑道:“丰尘这孩子,简直是个异数,好多人一辈子学医也未必有这个医术啊。先生你看,这是谁来了。”说罢一让身,指了指微笑看着自己的左丘玄。 欧阳德和左丘玄接触时间更久,也一直记挂他体内毒是否排出。这一见面,甚是高兴,急忙上前,连话都没说。拉起左丘玄的手,搭了搭脉,有盯着看了看眼睛。道:“左道长,舌苔与我看看。”左丘玄依言伸出舌头。 欧阳德高兴道:“恭喜道长啊,看来这体内余毒已经清除干净了。这等剧毒之物,我当时真是束手无策。唉~~还是医道太浅啊。” 左丘玄道:“先生是哪里话,若不是先生当时援手,恐怕我这条性命早就扔在舒州了。” 七叔道:“先生你不知道吧,刚才丰尘在外面还看了一个病人啊。” 欧阳德一听这个,反而更为精神。常啸天见他如此,心道:‘此人心地甚是纯洁正直,一心只是放在医道上。崔宰能助力他来主持药会,的确是个上佳人选。’ 欧阳德忙询问丰尘刚才的病症,又问丰尘如何判断的。 丰尘道:“此病应属外感风热,那妇人身体丰肥,多痰多湿,又遇劳累气虚,无力鼓邪,所以才外邪与痰浊交结,症情复杂。因为之前投温燥,反劫津液,津伤热郁变证迭生。所以先当辛凉解表,以驱袭入之外邪;清热豁痰,以开邪出之道路。她现在津气两伤,也是很棘手的,否则津干不能作汗,气虚无力达邪,只用表药,最终难以成效,所以想来想去加减萎蕤汤最为适用,所以用了葱白三枚淡豆豉、桔梗、前胡、白薇、鲜竹沥、薄荷、炙草、冬瓜仁、红枣、玉竹以为成方。” 欧阳德脑中稍微一盘恒,道:“妙哉!此方大妙。估计一剂汤药下去,中午就能纳食了。” 欧阳德老婆在不远处,心中冷笑:“一个破老头,加两个道士。需得着啊,有这个功夫看几个病号,多收几两纹银才是正经。简直是个榆木疙瘩,家里无权无势的没有个银子垫底,其他都是假的。” 忽然门前一阵骚动,马蹄声隆隆。 “太尉大人到!!” 第一百零四章 别舒州 冰仙寻徒 老百姓眼里,太尉是什么样的人。城令在他们眼里都是大人物,太守都已经高不可攀了。更别说上到刺史,直至九卿这样身居云端一样的高官了。忽然听到太尉到,那可是九卿之上,当世之权最为鼎盛的三人之一。德济堂前原来一片嘈杂,现在一个个震惊的顿时鸦雀无声。兵马盔甲鲜亮,一个个手执长钺齐刷刷的列队站在道路两边。忽然丝竹之声大起,曲乐喧天。稍远处一辆皂盖大车,缓缓而停。 常啸天在德济堂内,诧异道:“咦,老崔什么时候也喜欢搞排场了,这个不是他一贯行事的风格啊。还他妈的吹拉弹唱的,要搭台演戏不成。” 欧阳德老婆一听,这还了得,要是被谁告了官。这辱骂当朝太尉的罪名,可不是自己能担待得起的。赶紧冲了过来,喊道:“哎哎哎,你胡说什么呢?可跟我家没关系啊,你这是要杀头的。丰尘,你不要把什么晦气带到我家来啊,我们当时收留你,你可别做白眼狼。对了,还有你这个道士也是,快快出去。” 欧阳德,一时顿觉颜面全无。喝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给我闭嘴!” 常啸天知道,自己这些话搁在一般人耳朵里,那必然是晴天霹雳的。道:“欧阳先生,是我嘴无遮拦,想的浅了。不过我想应该是好事来了,要不随我出门看看。” 欧阳德老婆,低声嘀咕道:“切,看把这牛吹的,都上天了。你还知道好事了,是不是去杀你的头哦。” 左丘玄几人都是内力深厚,耳聪目明远胜常人。听到欧阳德老婆的嘀咕,也就是淡淡一笑,未当回事。崔宰此次如此大张旗鼓,就是为了给欧阳德鼓气站台。就是要让天下知道,让羯赵知道,周朝是万众一心的。吹鼓手之后上前几人,抬了两块长匾额,匾额上头绑着红绸。 “哎呦,莫不是太尉亲来给德济堂送匾额了?” “嘿,这事。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一个个老者道 另一位道:“不对啊,这个阵势,这匾居然在太尉大人之前。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一人尖声高唱:“圣上赐匾,欧阳德跪接!” 欧阳德一听,连忙从德济堂内出来,跪在大门前。道:“草民欧阳德,叩谢圣上天恩。”一众百姓听说是皇帝赐的牌匾,也是一排排的跪了下去。 唯有常啸天几人,兀自站在哪里,冷眼看着那牌匾。那传话的太监也是新晋的小黄门令,那可是宦官里新出的红人。一看边上站着几个,大刺刺毫不在意。虽然此事与他们无关,并不要跪。可是周边人都跪下了,居然还站着。心中不由火起,暗道:‘待会事毕,非得抽这几人几鞭子解恨不可。’ 原来崔宰自从疫情有所控制,就飞马上书朝廷,其中大赞了欧阳德的事情。皇帝一看,一件祸事消弭于无形,心中欢喜亲自写了副对子下旨褒奖赐匾。崔宰接到圣旨,又心中挂念淮河防务,这才催着常啸天早到舒州。 “揭匾!”再看乌木匾额,上描两排烫金大字。 青囊自岐黄传继,蕴百味灵丹,固本清源赢远誉。 挚爱因民众绵长,凭一双妙手,除疴去疾驻春风。 崔宰缓步上前,身后站八名护卫。看见路边跪着的百姓,虚抬手道:“众位乡亲,都起身吧。你们身边能有像欧阳德这般的好先生,真是福气啊。”众百姓站起身来,看见眼前这位面容冷峻,掌管天下兵马大权的太尉。虽然语气和缓,可那股气势却是不怒自威。 崔宰快走几步,托起欧阳德,道:“欧阳先生,你我偶遇于舒州城外。虽结识时间不长,但是先生医德让人钦佩。此次圣上赐匾,既是对先生高义的褒奖,也是对我大周医家的期许啊。” 欧阳德道:“草民何德何能。。。” 崔宰打断,道:“欧阳先生不必自谦,救数万黎民于水火,成庐州郡万户以周全。此番功绩,足矣!!” 欧阳德老婆在屋内,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道:“还好,还好没有对我家那榆木疙瘩太过头。这下哪里是什么将军了,连皇帝都赐匾了,太尉大人上门。有这个撑腰,那我以后上街可以横着走了。”越想越是开心,不由的笑出声来。几个伙计看自家主母无故发笑,诧异的看了过去。 欧阳德老婆,轻声呵斥道:“看什么!?”白了一眼过去,又道:“今天加菜,加肉!每人都去账上领五两银子赏钱,老娘我今儿高兴!”哼着小曲转身去了后堂。 几个伙计看她走远,高兴道:“这可好了,够我几个月花销。” 门外一番仪式之后,好不热闹。刚才那小黄门令心头不爽,本想教训常啸天几人。可是现在崔宰在场,知道他素来铁面正直,不敢随意胡来。传了圣旨,也就早早去驿馆暂歇。 德济堂被圣上赐匾褒奖,当朝太尉亲临主持。这一下让这第一任的药会总会长更具威信。各州药会听闻之后也是大感面上有光,尤其是扬州舒州药会一个个觉得腰杆子都要硬气三分。 欧阳德带着崔宰进了德济堂后厅,丰尘几人也一并随同进来。欧阳德老婆见太尉大人来了,亲自过来端上今年的新茶。 就听崔宰笑道:“老常,是你说还是我说啊?” 常啸天道:“你我何必多礼,你说就是。” 欧阳德老婆,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手中托盘都哆哆嗦嗦的拿不稳了。心想:‘丰尘这小子义父到底什么人,连太尉都和他如此亲近。刚才我那般呵斥,是不是。。。。’刚刚欢喜的心忽然又沉了下去。 崔宰道:“欧阳先生,此次来一是为了给你赐匾,也是为了辞行。” 欧阳德点点头道:“大人我知道。”又看向丰尘,眼中流露出些许的不舍,问道:“丰尘,你是不是也要一同离开?” 丰尘道:“先生,是的。此次义父来,我也要随同离开。” 欧阳德招招手,道:“丰尘你过来。”丰尘依言走到欧阳德身边。欧阳德伸手摸了摸丰尘脑袋,略带哽咽道:“孩子,你学医极有灵性,将来成就必然在我之上。这天地广阔,身为大好男儿,定然志在四方。你我虽然相聚日短,可我心中视你如子侄。我只盼你,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如医道所言,普救众生。”说罢眼眶里的泪水终是没有忍住,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常啸天道:“尘儿,欧阳先生教诲你可记住。先生虽然教你时日不长,可是古语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天下你又多了一位亲人,知道吗?” 丰尘点头道:“义父,孩儿理会得。” 转头又对欧阳德道:“先生,无论丰尘走到哪里,都会记得德济堂,都会记得先生教诲,记得还有亲人在舒州。” 欧阳德,流泪道:“好,好,好。。。” 欧阳德又把七叔叫来,告诉丰尘即日就要离开,惹的老头又是一番感慨。即将临行,七叔拉着丰尘的手道:“好小子,混的好了记得回来。咱爷俩再去吃顿好的!!” 丰尘点点头道:“哎!七叔,那山药炖鸽子的美味小子还记得呢,那可是我从山里出来之后,吃的最好的一顿。” 七叔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真是难为你小子了,连着个还记得。” 忽听门外,道:“欧阳老爷,欧阳老爷。我家遇到大事了,见到巫婆子了,快去帮帮忙吧,再不去我家三爷还有如依小姐可就。。。”说罢就哭出声来了。 欧阳德忙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安顺堂的小伙计,道:“这老婆子先是送小姐回来,后来几天了,开始是看病为由,非要找我们家三爷看病。后来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就把小姐请来。之后就争吵起来了,说给我们几天时限考虑。这不今天就来了,非说什么我们家小姐身怀异质,可以传她衣钵。可三爷不同意,就是不放。结果这个老巫婆,不知道施展什么邪术,把我们家三爷冻的不成模样。安顺堂里现在冷的跟冰窖一般,说也齐了唯独我们小姐丝毫不惧。这不我溜出来赶紧来求救了啊。欧阳老爷,快帮帮忙吧。” 欧阳德忙道:“走走走,前头带路,我去看看。” 丰尘道:“先生,您暂时别去,我们去一下比较好。” 常啸天伸手拦了一把,道:“欧阳先生,这恐怕不是什么巫婆。而是江湖之人,你去无济于事的。要不我们去跑一趟吧,有什么要紧的,再请这位伙计回来告诉你便是。”说罢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这是我前些年精心调配的一款丸散的方子,我称之‘九犀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赠与先生,聊表心意。咱们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欧阳德知道不必再做客气,收下了‘九犀丹’的药方,道:“那在下就拜托各位。丰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聚。此天下动荡,正大丈夫建功立业之秋。勿以个人得失为念,要尽天下苍生所想。你要常省自身,好自为之。” 丰尘深深的鞠了一躬,道:“丰尘谢先生教诲!” 几人拜别欧阳德,跟着那伙计赶去安顺堂。崔宰还有诸多公务需要安排,和常啸天约好时间地点,自行去了。 “丘少,还烦请你跑一趟,去将那一老一少叫上。这边事情一了,我们就启程去淮阴。”常啸天道 虞丘少道:“好的,大师哥。我去招呼晦行公和那姑娘。” 左丘玄招呼道:“别忘了青羽。” 虞丘少点头道:“知道!” 常啸天、左丘玄和丰尘很快来到安顺堂门前,就看门板严严实实的都上着。丰尘上前仔细一瞅,就见门板上居然结了密密的一层小水珠。 左丘玄,道:“大师兄,里面这位好深厚的寒冰之力啊。” 常啸天道:“你没听黑魔说过吗。里面这位我估计就是当年冰凌谷的冰仙子了,不对不对,现在应该是冰婆婆了。”又对丰尘道:“尘儿,你去把门板卸掉。” 丰尘依言,单掌托着活动的那块门板,稍稍一抬将其卸在一边。 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老太婆,厉声喝道:“什么人!出去。”丝毫不问来由,抬手便是一掌。掌风中寒风猎猎,夹杂冰霜雾气,直奔丰尘而来。 丰尘不敢怠慢,挥手一掌迎了上去。一边是和煦春风,一边是雪虐风饕。那股寒冰真气,好像遇到春日暖阳一般。耳边听得嗤嗤的细微声响,就被消融殆尽。 “咦!”那老太婆发出一声惊讶之声。尖声道:“你是哪家的后生?快快报上名来!”站在不远处的柳如依一看来的是丰尘,心中欢喜的不能自已。 “丰尘!!!你莫要与这位婆婆动手,她可是救过我性命的。”柳如依急道 丰尘道:“这位婆婆功力深厚,幸亏手下留情,不然我就受伤了。” 那老太婆知道自己刚才一掌至少七成掌力出去了,若是寻常的江湖之人,早就身受重伤。可这十来岁的孩子,在自己忽然发难之下。不但消弭了自己的寒冰掌风,甚至好像接应的还甚为轻松。冷哼一声道:“哼,算你小子有点眼力。” 丰尘抬眼一看坐在圈椅上的柳放铭,已经冻得口唇青紫,瑟瑟发抖。赶紧走了过去,道:“三爷爷,你放松。”说罢伸手按在柳放铭颈后大椎穴上,一股柔和的暖意顺着督脉,散发全身。柳放铭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那股侵入身体的寒意逐渐被迫出体外。 常啸天在门外对左丘玄传音道:“这个冰老太婆的师父,和咱们师父可是有点渊源的。那一身寒冰真气,当年连师尊都十分佩服。不知为什么后来忽然就这么陨落了,要不然天下就是四绝了。只是这个老家伙没有传承到她师父那一身功夫的全部,不过那狗脾气倒是一直不小。你先进去,借着咱太虚宫的名头。看看能不能圆场,实在不行我再出面。” 左丘玄要不是听常啸天这么一说,哪里还知道有这么一段过往。点了点头,跨步进了安顺堂。冲那老太婆打了个稽首,道:“冰婆婆,在下太虚宫左丘玄。多有打扰。” 那老太婆怪眼一翻,道:“原来是太虚宫的,难怪这小子那一掌,老身觉得那么熟悉。你就是太虚五子的,贞一子左真人咯?” 左丘玄微微一笑道:“不敢,真人二字我如何当得。” 那老太婆又道:“你少这里假装谦逊,心里还不知道多得意!” 左丘玄还不在意她的尖酸刻薄,道:“这家药堂与我们稍有缘分,他们也不是江湖之人,无门无派只是一个医馆。不知何故要对他们大动干戈啊,要不看在太虚宫的面子上,还请冰婆婆网开一面啊。” 那老太婆道:“要是别的事,就冲太虚宫三个字,我也应当让几分。可是这次不行,我救了这女娃娃,就是因为她身怀异质,我要她传我衣钵。这世间恐怕我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女子了,时间也容不得我再找下去了。没得商量,没得商量。” 丰尘心中诧异,这么高深的功夫,既然想柳如依传她衣钵。为什么救她的时候不直接带走,还要再来安顺堂如次逼迫。 正是心头疑虑的时候,就听那老太婆道:“我本好言相邀,可是这女娃娃的爷爷高低不答应。没有这孩子亲口允诺,我又不能强行掳走,事急从权只能出此下策。” 柳放铭怒道:“你这老太婆简直胡说,如依丫头乃我兄长之孙女。他父子为抗敌而亡,我起誓定要护得丫头一生平安。你非得让她传你什么衣钵,走进江湖纷争。我家如依丫头,学医本就有天赋,悬壶济世不比你那舞刀弄枪的要平安许多?!!我就是不同意。” 老太婆急道:“今天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要不我就冰封了你这个什么狗屁药堂。” 柳如依焦急的道:“这位婆婆,这事我也是委决不下。学医是我自小的愿望,悬壶济世也是告慰我爹的英灵。再说三爷爷待我如此,我也不能说走就走啊。”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一声清脆的嗓音,道:“哪里打起来了?丰尘哥哥,你在哪呢?”一个身影,夹着香风,飘进德济堂来。 洛琬儿和晁遂吃的正香,两人还在琢磨几道菜的做法。一听虞丘少说了事情经过,洛琬儿哪里还坐得住。看见丰尘再给一个老头舒筋活血,走近道:“丰尘哥哥,你知道我们都吃了什么好吃的么?我告诉你啊。。。” 那老太婆怒道:“哪里来的疯丫头,没见我们再谈正事吗?” 洛琬儿扭头一看,惊道:“咦,你是冰奶奶啊。哈哈哈,你看我是谁!!” 那老太婆定睛一看,诧异道:“哎呀,是你这丫头。你家奶奶可是急坏了,快快回家。” 洛琬儿拉着丰尘的手,道:“我跟子书姑姑说过了,再玩几日的。我还要和丰尘哥哥去寻好吃的呢。” 柳如依见洛琬儿如此天香国色,又和丰尘如此亲近,心中不由隐隐泛酸。虽然自己也和丰尘相识,自己也是颇为倾慕。可是丰尘一直对自己待之以礼,从无半分像和洛琬儿这般。 洛琬儿问道:“冰奶奶,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那老太婆一指柳如依,道:“我想收着这女娃子传我衣钵,她还没有同意。” 洛琬儿转头,毫无心机的对柳如依道:“你长的很美啊!为什么不学啊?丰尘哥哥不就是功夫很好,医术也很好嘛。冰奶奶的功夫厉害着呢,真是没见识。” 这一句话,似乎一下打通了柳如依心中的顾虑。 转头对柳放铭道:“三爷爷,如依下定主意了。既学医也学武!”柳放铭刚想反对,忽然看到丰尘,又看了看洛琬儿。忽然心中明白了什么,猜到了柳如依的想法。 沉声道:“既然你下定主意,三爷爷也不拦你。但是学医不可扔下,这是你爹,你爷爷的夙愿。” 话音刚落常啸天和晁遂走了进来。那老太婆一看这二人,道:“嘿!!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们!!难怪白邪慕容曦轻易就放了这丫头。” 第一百零五章 遇宦贼 铁板之舞 晁遂斜睨一眼,体内的九转气旋忽的一下冲出体外。室内原本冻人的凉气,一下子蒸发干净。柜台上,桌子上那一层薄薄白霜,也全部化为细细水珠。左丘玄见晁遂动手,干脆闪身室外。那老太婆苍白的脸色,一阵红色隐隐的一闪而过。 晁遂道:“你少在这里摆老资格,你师父当年和乾真子功力相当,不过那一身功夫你连一半都没传下来。可惜了,我那时还很年轻,你师父死得太早,没有机会交手。可惜,着实可惜。” 那老太婆尖声道:“黑魔,你要恃强凌弱不成?你看看我冰凌谷可曾在乎过?” 老太婆的脸上红色又闪了一下,再次变回苍白,只是比之刚才又白了一分。晁遂冷眼看着,丝毫没有动作,可老太婆身体已经微微发抖了。常啸天知道只要这老太婆脸色第三次红色出来,估计就要内伤了。他微微的一挪步,正好站在两人中间,大袖一挥,手一指柜台上面,道:“这柜面里可有一支上年份的老参了,难得难得。老掌柜可否取来一看啊?”就这不经意间的抬手挥袖,晁遂那无形压力也就从老太婆身上消失了。 那老太婆知道常啸天,可是丝毫没想到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居然可以不动声色的就将黑魔晁遂那巨大压力的内息抵消的无影无踪。 老太婆诧异的问道:“常大将军,难道你也进入那个境界了?” 常啸天并未答话,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老太婆撇了撇嘴道:“老天爷可是真眷顾你们这太虚宫啊。” 洛琬儿走到晁遂面前,道:“晦行公,冰奶奶是看着我长大的。我那千香冰凌掌就是跟冰奶奶那学的。你可别让我为难啊。” 晁遂哼了一声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你那次差了最后三式。得得得,我知道她冰凌谷和你家离得很近,好男不和女斗。就现在的冰凌谷,在我眼里也就是挥手之间的事情。”说罢一指洛琬儿,道:“看在这丫头的面子上,我让你几分。” 那老太婆本来都是古井不波的心,这次遇到柳如依,就像看到惊世至宝一般。这下听晁遂居然是看洛琬儿的面子,更是惊诧莫名。心道:‘老太婆久不问世事,难道世间变化都成这样了。好个琬儿丫头,当真是结了好大善缘。’ 柳放铭现在可管不了这些江湖人士的往事,心中只是牵挂自己的侄孙女柳如依。虽然知道这孩子心中想法,也知道她拿定主意就再难扭转。老头还是略带颤抖的问道:“如依,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就不能留下来,陪陪你三爷爷?这安顺堂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可如何是好?” 柳如依转头看向冰老太道:“敢问这位婆婆,如依若是随您去,我何时可回?” 冰老太道:“现在可无法答复你准确时间,我冰凌谷在北国的一处传承之地,哪里等着你的还有诸多考验。若是没有通过,那我老太婆一年之内把你全乎的送回来。要是你通过,那还要看你悟性,快则三五年之内或能出师。剩下的就全凭自己的修为了,那就不是几年之功所能衡量的了。” 柳如依,道:“只要过得考验,我愿吃尽任何苦难。”语气坚定,就像千尺寒冰。冰老太见她如此,眼神中流出无比欣慰的神色。 柳放铭长长的叹了一口,无力的挥了挥手。丰尘见柳放铭如此,知道他是至为伤心的。这个心结现在不解开,忧伤下去必伤肺经。虽然柳放铭深通医道,可是毕竟是上了春秋的人。道:“三爷爷何必忧伤,如依姑娘遇到世外高人传授技艺,那是福气啊。再说了三五年,转瞬即过。现在药会初并,欧阳先生那里还指望您多多帮衬呢。那么多大事还没做,几州的药会同行都看着咱舒州呢。” 柳放铭一生行医,一听到这个,顿时来了精神道:“好你个小子,你倒来开导我老头子了。好,你说的对。欧阳那里你放心,我定然全力支持他的。不过如依丫头此事,你小子可是要担三分担子的。”丰尘那里听明白柳放铭话里的意思,只当是因为自己劝解,才说这话的。柳如依听自家三爷爷如此说,知道柳放铭明白了自己的心事,略带羞涩的微微低下头。 洛琬儿冰雪聪明,看柳如依如此,女孩子家的细腻表情她也猜出了几分。走到丰尘面前,笑道:“丰尘哥哥,这位老人家可是自家亲戚啊?” 丰尘道:“没有啊,我就是随着如依姑娘这么称呼的。” 洛琬儿笑道:“叫的可真亲热啊。” 晁遂嘿嘿一笑,传音给常啸天道:“老常,你这俩媳妇没过门就争风吃醋起来了,这家风你要管管啊。” 常啸天横他一眼,传音回道:“你安心学你的厨艺,这家长里短的是你黑魔该问的事吗?”黑魔摆摆手,站到门外 雷青羽换了一身干净的袍服,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斜跨身后。腰间一支长剑,脚下踏着灰白的麻履,显得干净利落。刚才收到虞丘少的消息,稍作收拾便往安顺堂赶来。雷青羽面目本就生的剑眉星目,夏风吹过袍服更显飘逸。一柄长剑虽不会言语,但是却平添了几分英武气质。沿途一些姑娘家看见,有的不由窃窃私语,可惜了这道家的身份。雷青羽内功颇具根基,那些私语顺风刮进自己的耳朵。不由得嘴角微微上翘,腰板挺得更直。 虞丘少、左丘玄正站在安顺堂前谈天,远远看见雷青羽气宇轩昂的过来。虞丘少和左丘玄对视一眼,道:“四师兄,看来青羽这关他自己跨过来了。” 左丘玄微微一皱眉,道:“希望如此吧,这种心魔极难过去的。此行正好与我俩同行,路上我们再观察观察。二师兄将人交给我们,可不能没法交代啊。” 雷青羽看见两位师叔在前,赶紧快步走来。抬头又看见晁遂,顿时收敛了刚才的锐气。极规矩的向晁遂行礼,道:“见过前辈!” 晁遂不喜道:“你不先向你同门师叔见礼,跟我这里客气个什么劲。” 雷青羽有点尴尬,又回身道:“四师叔,六师叔,青羽拜见二位师叔。” 左丘玄拍了拍雷青羽的肩膀,道:“你这次收获很多,下一程还要与你大师伯一同去扬州淮阴。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个知与行的过程,这也是修行啊。修行就是从一个个错误,一个个失败里得到正果的。青羽你明白吗?人总是要犯错误的,不犯错误就不会有进步,就不能有自己的突破。想当年,我们师兄弟几个,比你小的时候。师尊教我们,谁改正了自己犯错误的那天啊,就会多加一个素油炒青菜,要不就多一碗豆腐。谁犯了错误没改,还继续犯同样的错误,那可就要饿一天肚子咯。奖励失败是可是师尊他老人家的大智慧啊,青羽咱太虚宫可是一个允许失败,知错则改的地方啊。” 晁遂在一旁听左丘玄教导雷青羽,心中暗道:‘天道这个老杂毛,这胸中的天地比我想象的还要宽阔,难怪带出来的一个个都是人杰。就冲这梅花剑的几句话,放在哪里不是一派宗师的气度。’ 屋内常啸天见事情已经妥当,道:“尘儿,走吧。时不我待,别人的事还要他们自己拿主意。”丰尘点点头,拜别了柳放铭和柳如依。常啸天一行几人先行出城向东北方向去了。崔宰身为太尉,常啸天他们也不便随行,约好到淮阴地界再行聚合。 晁遂心中甚是着急,急赶着想带着洛琬儿好好琢磨琢磨那几道菜品的做法。出城便是要众人走小路,抄近道。几人脚程甚快,也就到了城北。 “唰”一只慌不择路的獐子从小树林中蹿了出来。 后面就听马蹄急急,不时有人打着呼哨:“抓住,抓住。你从前面兜过去。” 几十人跨骏马、背弓箭,拿套索、着猎装,追着那獐子过去。晁遂几人站在一边,冷眼观看。常啸天道:“这些都是军马,不知道是哪里的官家子弟。” 待得一群人马追逐而过,小树林后面跌跌撞撞跑出两人,一个约莫四十多岁,还有一个年轻人。两人都是背着背篓,脚穿草鞋,看样子定是周边药民。可是这两人脸上手上皆有伤痕,尤其是那岁数大的,一条伤痕从头顶一直延至下颌。定是皮鞭或是藤条抽中。两人顾不得荆棘丛生,扒拉着跑了出来。 紧跟着一队人,手拿砍刀将碍事的短枝乱草,砍出一条堪堪够两人过的小径。后面一人坐在马车,车上有顶大盖遮住骄阳。车旁站着两名侍女,一名打着摇扇,一名手拿瓜果。车上那人极是高兴,手舞足蹈“快快拦住那两人,让他们再跑。哈哈哈……”说罢眼睛看向瓜果盘子,努了努嘴。那侍女极为熟练的拿起一颗葡萄送到那人嘴里。身边冲过去几人,拦住那貌似父子的两人。车上那个,伸手拿出车旁的一把弓箭,笑道:“你俩快跑,待我再射射看。” 丰尘仔细一看那人颌下无须,原来就是去德济堂前宣读圣旨的那个小黄门令。那年长的哭泣着跪在车前,道:“求求各位官爷,饶命啊。我们就是附近药民,采药去的。并未犯法啊,要不你放我儿回去,我陪各位爷好不好啊。” 那小黄门令尖着嗓子道:“哪儿那么多废话,快跑快跑,不然两人都要砍死。我箭法不好,说不定你们还能逃得性命,这是爷照顾你们的。”说罢张弓搭箭就欲射出。 那对父子吓得扭头就跑,生怕被箭射中。那宦官搭手就是一箭,结果射歪了,气的大骂。那父子乘着这个机会赶紧跑远。那宦官,尖声喝道:“追追,獐子不能跑了,人也不能跑咯,难得这么开心。” 丰尘心里一直有片阴影,就是自己好好的家被这些当官有权的残害至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看到眼前景象,心中无名之火烧的胸膛恰似熔炉一般。那一晚在常啸天和晁遂的调理之下,体内经脉似乎全被打开。之前只是情急之下才能调运的内息,现在似乎随着意念可以随意调动。丰尘身体周边的草木向着四周倒伏,恰似围了一个圈。身边几人个个都是身怀武功,不说常啸天和晁遂,单就洛琬儿和雷青羽也是感知力远超常人的。丰尘这一下异动,顿时引得几人注意。丰尘的气息越来越强,身边倒伏的草木圈子越来越大。 那小黄门令一个宦官,又哪里能注意得到。只顾着追杀那父子二人,虽然明知自己射不准,为了开心还是一箭射出。一道人影,如同白日的鬼魅一般。居然绕到那射出的箭枝前面,一把将那支箭抓在手里。丰尘回手就将那支箭掷出,竟然远比搭弓射出的速度还要快。那支羽箭直如追风赶月,直直的射向那小黄门令。 那宦官吓得惊声尖叫,不知如何躲藏。就看那箭枝眼看快要将那宦官穿胸而过,忽然羽箭箭头急转的向下。“噔”的一声钉在那宦官脚前,羽箭上所含劲力不衰兀自颤悠悠的。 虞丘少看丰尘这甩手的一箭,惊道:“丰尘掌控劲力的程度已经到这个境界了吗?” 左丘玄笑道:“我也不知,这小子以后给我们的惊喜还多着呢。” 洛琬儿哼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扔一支箭嘛。” 晁遂拍了一下洛琬儿的脑袋,道:“你这丫头,懂得什么。这意味你家小郎君内力收发已经到了心意圆转的境界了。天下多少人一辈子也做不到,你还说没什么了不起。老子当年这个年纪可做不到!” 洛琬儿嗔道:“晦行公,你又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到了扬州淮阴我和丰尘哥哥去吃好吃的,你自己琢磨去吧。” 晁遂摇摇头道:“我算是被你这丫头拿到七寸了。” 雷青羽听他们对话,知道丰尘的功夫又进了一大步,自己想追上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了。再看看洛琬儿娇羞美颜,想想自己与别人见面还是得自称‘贫道’。心里的酸楚一下子就翻涌上来,总觉得上天待自己不公。侧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左丘玄和虞丘少见到,只当是以为雷青羽年少,听到些儿女之言。碍着自己道家身份不便多听。还暗自赞许,觉得雷青羽懂得分寸。 那小黄门令刚才被丰尘甩出的那一箭吓的够呛,裤腿里现在滴滴拉拉。连嘴巴里嚼着的瓜果,都来不及吐掉。眼睛一瞟“咦!”眼前几个人,不正是不肯下跪的那几人嘛。这小黄门令刚刚得势,耳濡目染皆是皇权达贵。自己又久居宫禁之中,现下离开皇城。再加上随行护卫和沿途官员知道这位可直达皇帝,一路上更是曲意逢迎。自己更是感觉天高地远。此番前来舒州赐匾颁旨,更是挟皇恩充作钦差一般。一路上耍尽威风,沿途百姓莫名其妙的,没少被挨着皮鞭。 “嘿!这天地真小啊。在这儿碰上了。”那小黄门令尖着嗓子说道。 刚才那一队追着獐子的人已经回来,那獐子已经毫无生息的耷拉在当先一匹马上。后队中已有士兵,押着那父子跟在后面。马背上的那人生的颇见威风,顾盼也有点气势。再细看马上装饰,常啸天已经明白,这就是八大禁军之一的越骑军。这次颁旨为显示皇家气派,重视民意,这才安排了一队越骑军跟随。越骑军能骑擅射,乃八大禁军排在前面的。匡弋的虎贲军早先都是掌轻车,后来因北方骑兵屡屡显现莫大威力。后来周朝才逐渐将虎贲军也改为骑兵设置。 那宦官此时见自己后援来了,更是有恃无恐。心中已经将丰尘一众当做死人看待了,只是之前怎么也要戏耍一番。想起在宫里听人说过一道菜名叫“铁板鹅掌”,围桌中间预先挖好一炭火坑,上置铁板。驱数肥鹅入内,铁板加热,鹅受炙而渴,以佐料贯之,鹅不拒受、铁板炽热,任鹅跑动,待血气充盈,鹅蹼起泡,斩之而烹。心里越想越高兴,不禁的笑出声来。 那宦官道:“张校尉,你可听说过铁板鹅掌?据说很是美味。不过我今天很想看看铁板人掌是什么样的。” 那人并非校尉,最多也就是伯长一流。但是这黄门令一路这么称呼自己,心里倒也极是舒坦。笑道:“林公公,这可是有趣的紧。” 那被称为林公公的宦官,卷着小手指一指丰尘和常啸天几人道:“我今儿就想看这几个人跳铁板舞!哎呦,这小姑娘真俊啊,宫里都没这样的水灵的。她就免了,我带回去养在外房。” 张校尉纵马过来,喝道:“你们几个一个都不准走,公公想看看你们跳舞。” 刚才那对父子中的那位父亲,跪在地上磕头连连。道:“大人们,求你们放过这些过路人吧,我们父子俩留下。不碍他们事啊!” 晁遂扭头对常啸天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说的没错啊。这样有血性的人已经少有了。” 晁遂又对那个张校尉呵呵一笑,道:“我们不走,你先把铁板烧热了。我们跳给几位看看。”常啸天看了一眼晁遂,知道越是这般轻描淡写的,越是这位黑魔已经杀意大起了。 就在常啸天心意刚落,周围林子里的鸟雀忽然振翅飞起。鸟雀对危机感知远比人类强上无数,对一些未知的异变总能有所反应。晁遂的杀意就像浪潮一样向四周漫开,汹涌无边。 左丘玄和虞丘少对视一眼,心中几乎同时泛起寒意,心道:‘三绝黑魔果然不同凡响,丝毫未动就已经让自己心头凛凛。’雷青羽和洛琬儿,不由的后退几步。 那队军马咴咴嘶鸣,躁动不安。众士兵连忙喝令,可是依旧不能止住军马的不安,急欲离开这莫名的恐怖之地。 欧阳德急匆匆的赶到安顺堂,问道:“柳三爷,丰尘可曾走了?” 柳放铭道:“欧阳会长,丰尘走了快个把时辰了。” 欧阳德一拍大腿,道:“还是晚了一步,这么一打岔,东西忘记给他戴上了。” 柳放铭问道:“什么东西这么要紧?” 欧阳德从怀里掏出一个五彩斑斓的彩石,道:“柳三爷可识得此物?” 柳放铭拿过来仔细端详起来,疑虑道:“这莫不是七彩障石,可防天下任何毒障?” 欧阳德道:“正是!他此行远去,这个辟邪驱祟,给他也许能有用处。” 柳放铭道:“这真是聚自然之精华,千年难寻的宝物啊” 柳如依衣袖飘飘,从后走来,道:“欧阳先生,要不把这个给我。刚才听丰尘说他们要去扬州淮阴,我正好北上应该能寻得到他们。” 第一百零六章 现怒龙 金粉扬州 那姓张的校尉看着一脸威武的模样,转脸就是一副谄媚的笑容。下马弯腰道:“林公公,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去找铁板啊。您老人家看怎么整治这几个刁民啊?” 那宦官眼珠一转,道:“好办,那就支个大火堆,把他们几个一个个丢进去。都说有火烙之刑,我还从未见过。火烧活人也必然是有趣的紧。”说完扭头看向那两个侍女,尖声笑道:“跟爷出来长眼吧,这辈子你们都未必能看见烧活人是什么样子。”那两个侍女见他如此变态,说到烧活人这么残忍的事情,居然如此兴奋。俩人早就吓得浑身簌簌发抖,扭头流泪不敢去看。 那宦官本想炫耀,见两个侍女居然如此扫兴。尖声骂道:“贱人,爷问你们话,居然敢不答。给你们长见识,还敢不给我面子。今天你俩不看也要看,要是敢不看,也就把你们俩也推进去烧了。” 说罢又对那张校尉道:“叫人,把这俩贱人拖下去,过会生起火来,让她俩添柴。柴火添不好,就直接推进去,看看这俩贱人跳舞也是不错的。” 那张校尉见那两个女子,颇具姿色,奸笑道:“公公,你何必浪费啊,烧死多可惜。若是这俩人添柴烧火不行,不如把她俩赏给我等,我手下这些兄弟们久在军营,也闷得慌不是。” 那宦官一听,尖声笑道:“好好好!!这次就看她们造化了。桀桀桀。。。” 这宦官的笑声,尖锐刺耳。大白日里好像夜枭的啼叫一般,让人直起鸡皮疙瘩。那俩女子听他二人谈话,完全不把自己当人。若是稍有差池,恐怕就要坠入人间地狱。 俩女子噗通跪下,磕头道:“奴婢一定好好烧柴,一定好好烧柴。” 一众士兵倒是按令砍了一堆干柴,那宦官如同指挥大军作战一般,手一挥:“点火。”一忽儿火焰升腾而起,那宦官兴奋的手舞足蹈,叫道:“烧,快点,先烧一个我看看。”两个侍女因被火堆燃起的热气逼得不能靠近,只是站的稍远一点,往里面扔点小树枝。 张校尉挥挥手,去了四个当兵的手拿腰刀逼近晁遂、常啸天几人。当先一个喝道:“你们出来一个,先钻进去。我家林公公想看看烧活人。烧死是给你们一个好的去处,要不然爷活剐了你们。哎呦!!活见鬼,这大热的天,怎么他妈的汗毛倒竖。” “不好,我动不了啦。这怎么回事?” “我也是,哎呦!谁在压我的胸口。啊~~~~” 最后一个转身想跑,可是刚转了身,却是一步也迈不开腿了。晁遂的九转之力,就如同几条怒龙从天而降。周边忽然被卷的砂石四起,树断枝折。 这几个士兵被压的,浑身骨头咔咔作响,张嘴凸眼。那宦官尚不知什么情况,尖声喝问道:“你做什么鬼脸,吐什么舌头啊。”话音刚落,那转身欲走的那个士兵,忽然七孔喷血,一蓬血雾在艳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两个侍女吓得惊声尖叫,扔下手中的树枝。慌忙藏身在一小树后,十分显眼的簌簌发抖。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来人快来人啊,把这些反贼全部杀了!!快!!”那小黄门令尖声叫到,话语里充满了恐惧。 忽然那无声无息的怒龙冲进火堆,一下子火花冲天。原本无形的劲气,现在裹挟着火焰。众人现在才看清原来四股内力凝聚的劲气,现在变得有形有质。常啸天知道这并不是晁遂全力而为,可是能将内力外放,并操控到如此程度不愧是当世三绝之一。 左丘玄和虞丘少相视,撇了撇嘴角。左丘玄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雷青羽虽在太虚宫多年,可是也从未见过自己师祖真正的施展过什么绝技。只是觉得自己的师父和几位师叔在传授弟子时,展示的那些神乎其技。自己和师兄弟们已经觉得高山仰止,都将这视为自己一生的目标。可这次随同左丘玄下山,所见所闻皆是远超心中所想。直到见到白邪、黑魔和自己没见过的大师伯较技,才发现原来山外还有山。 现在看到晁遂只凭内息就能唤出如实质的劲气,操控着四条火龙盘旋缠绕。晁遂双掌翻飞看上去极是繁复,纵横交贯。洛琬儿和雷青羽看着晁遂的双掌,知道这就是极高深的武学,想从中悟点什么。可是一凝神去看,立刻就头晕眼花,立足不稳。左丘玄知道他二人修为较低,这等武学岂是立时能学到精髓的。传音道:“你们两人闭上眼睛,如常呼吸便是,莫要再看。”晁遂的掌法就算他和虞丘少,也只是觉得这掌法根牙磐错,扑朔迷离。洛琬儿和雷青羽闭眼不观,立刻就不再头晕目眩。 那四条火龙直奔那队越骑军而去,战马本来久经训练,并不畏火。可是这火龙太过诡异,杀气四溢。战马扬蹄欲逃,可是确如被缠住一般。一忽儿几匹战马就被火舌吞没,本来活物被烧,应会挣扎奔逃。可是这火龙暗含九曲内力,硬生生的压着战马动弹不得,只是嘶鸣不已。马背上的人衣衫着火,即便滚地灭火,也烧的衣衫破烂,须发皆焦,浑身燎泡。 丰尘在不远处站在那父子之前,看晁遂掌法。初时也是觉得怎么如此繁复,可是沉下心去再看,反而觉得越发简单。就如天空繁星,虽无以计数,各有明亮,可是亿万年来,总是如此这却是恒久不变的。就像之前晁遂告诉他的立掌之义,可简可繁,变化无穷。 常啸天对左丘玄道和虞丘少:“丘玄、丘少你看老黑这掌法如何?” 左丘玄道:“大师兄,我只是觉得纷繁复杂,毫无头绪啊。”虞丘少也是点头赞同。 常啸天道:“丘玄,师尊所传道一拳,你们学过,何不印证一下。” 左丘玄似乎被点醒一般,左丘玄忽然想起师尊在草庐前的那包罗万象的一拳。那一拳和现在晁遂这掌法,寓意何其的一致。 再看那一队越骑军,一个个躺在地上哀嚎翻滚。虽不至丧命,可是这活罪是难免的了。 晁遂收了劲力,那腾空的火龙一瞬间失去了灵魂一般,只是凭空落下一根根烧着的柴火。晁遂沉声一喝:“你这阉货,一路不知祸害多少人。居然以杀人取乐,你这狗命哪里能入我眼。今日给你惩戒,算是给大周皇帝老儿一个警醒。这天下不在他手中,而在这天下亿兆生灵手里。”说完大手伸出一握。再看车上那小黄门令,周身似被捆扎一般,骨骼咔咔作响。晁遂手掌摊开,那太监已经浑身瘫软,身上骨节寸断。 常啸天知道晁遂虽然杀气封天,可是本尊却并不是噬杀成性的人。向前一站,沉喝道:“滚!”抬手一掌,刚才那被劲力压死的军士和几匹烧死的战马,仿佛枯叶遇到狂风一般,被卷席着吹落到小路边的小树林里。 刚才领头的那个开始倒是没注意到常啸天,现在人往前一站。如临群下,一双虎目,凛然自威。那股无形的气势,犹如猛虎,加之羽翼,翱翔四海,吞噬群小。自己视作为神的越骑军校尉,在这人面前似乎也就是蝼蚁一般。身后虽是草木,可现在看去好像万马千军,耳边风声恰似震天军号。吓的连滚带爬,招呼一众烧伤的军士,扛起已经瘫软若泥的小黄门令连滚带爬的仓皇而逃。 洛琬儿见那两个侍女吓的面色惨白,恍若白日遇鬼一般。心中暗笑,这民间寻常女子,如何见过这般神乎其技。走上前去道:“你俩快走吧,我们是天神派来救你们的。” 那俩女子抬头看看洛琬儿肤若樱雪,美颜如花。傻傻的点了点头,相信无疑,两人搀扶而去。且不说那火龙燃天的奇景,就这女子又哪里是人间能有的。 那父子俩死里逃生,也被眼前景象震惊的目瞪口呆。只是不住的磕头,嘴里嘀嘀咕咕:“山神爷爷显灵,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啊!!” 丰尘托起两人,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山神,你们赶紧回去吧,这些人现在也害你们不得啦。”那老者唯唯诺诺,一路上不停的回头看,看这几个神通广大的人是不是会腾云而去。 常啸天回身看了看晁遂,眼中似乎对晁遂又多了一份不一样的目光。笑道:“想不到你这漫天杀气,就换了一颗脑袋和几只畜生的性命。什么时候你黑魔也有了菩萨心肠?” “什么狗屁菩萨心肠,老子就是看不惯。”晁遂撇嘴道。说完向丰尘招招手,呼道:“你小子给我过来。” 丰尘应言过来,道:“晦行公。” 晁遂眯着眼看看他,道:“我刚才运掌,我看你小子眼神不对。说说看,你看见什么了?”晁遂这么一问,倒是让引起了常啸天和左丘玄他们几人的兴趣,都凑了过来。 洛琬儿道:“晦行公,你那手法乱七八糟,我看的头都晕了。” 晁遂一笑,道:“你这丫头,能看得头晕已经证明你天资不错了。头不晕才是废材一个。” 洛琬儿笑道:“有你老人家这么褒奖,小女子这次一定整治两道好菜,孝敬你老人家,咯咯咯。” 晁遂一听两眼放光,道:“好好好,你说说你要整治哪两道菜啊?” 常啸天一拍巴掌,道:“好了好了,这荒郊野外的做什么菜,你不是问丰尘的事情吗?” 晁遂略有尴尬的一笑,道:“是是是,你小子刚才看见的是什么?” 丰尘想了想道:“我什么都看见了,也什么都没看见。” 洛琬儿诧异道:“丰尘哥哥,那你头晕吗?” 丰尘道:“还好,开始觉得好繁复,有点点晕,后来就不晕了。” 雷青羽站在后面,心道:“原来还是废柴的标准啊,不过是有个好干爹罢了。” 晁遂道:“好!你说详细点。” 丰尘稍作沉思,道:“这复杂也罢,简单也罢,其实都是同归而殊途。这都是一个理,就像天空原本宁静寂然,无论天上有星星出来还是有太阳出来,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就像晦行公的掌法,就算千变万化,其实最终还是原来的本体和功用。眼里就算是千招万式,如果没有一个理,那就是用没有准星的秤去称轻重一般。” 常啸天听丰尘一说。笑了笑道:“大家走吧,早点赶路要紧。”说完拍了拍丰尘脑袋,径自走了。 洛琬儿一直关心丰尘,因为不头晕会不会就是晁遂说的废柴,追问道:“晦行公,你倒是说说,丰尘哥哥他不头晕是不是就是天资不好啊?” 晁遂瞪眼道:“天资不好?!!他还敢说自己天资不好。就是他妈的一个妖怪。” 左丘玄和虞丘少相视一脸苦笑,晁遂嘴上这么说虽然有点过头。可是自己两人刚才听丰尘那一番言语,心中何尝与晁遂想的不是一样。 雷青羽再傻也知道,晁遂那是夸丰尘悟性高。心中不由骂道:‘妖怪,妖怪,我倒要看你能作妖到什么时候。无论如何,我定要超过你才是道理。’ 一愣神,众人已经走出好远,雷青羽连忙追了上去。几人脚步甚快,不日便至扬州。晁遂顾不得扬州的繁华,心中只是念着在这里吃的几道名菜。和常啸天几人说起自己如何遇到这几味菜肴的。就是因无意之中为帮了一盐商小忙,这盐商心中感念,为人又素来豪爽。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所谓的江湖豪侠都愿结交。对外也是为了显得自己财资巨丰,又是为了显露自己算是风雅。故而从不惜得巨资,养了不少这等门客。可是这次随船遇到大事,一众所谓江湖好手,在堂上吹的天花乱坠。遇到真匪人无不胆小怕事,要不委身避祸。无巧不巧遇到晁遂,弹指之间灭贼的那股气势,何等睥睨当世。事后毫不将他为了感谢救命之恩的重金之谢放在眼里,反而言语中毫不将他当做回事,又是何等气度。 若不是自己在船舱中,大宴宾朋。那一席顶级酒席,恐怕也不会留得晁遂同席共饮。这人久在商场,识人无数,见他丝毫不拘常理,随性而为,心中认定晁遂是真英雄。丝毫没将自己当做扬州城巨贾,反而自降身份一旁伺候起晁遂吃喝,言语上更是溢美之词滔滔不绝。 晁遂如何将这当做回事,只是对桌上几道菜品着实入迷。尤其一道黄焖鱼翅,众人尚未入口,倒是先进了晁遂肚子。翅肉软烂,杏黄透亮,入口之后柔软糯滑,味极醇鲜,浓鲜不腻。吃罢口中余味悠长。还有什么酱焖鱼唇、冰糖熊掌、红烧官燕不一而足。那盐商本想和晁遂攀攀关系,结果晁遂丝毫没有理他。反而唤来厨子,畅聊许久。那厨子原本是淮阴人士,一身厨艺皆是家传,淮扬一带极是出名。这位盐商不惜重金礼聘,几次登门这才请来。 晁遂一谈到做菜,那是口沫横飞。讲到各地名厨某些拿手菜,更是艳羡不已啊。洛琬儿听了,丝毫提不起精神,叹了口气道:“晦行公,就这个厨子,我才不喜欢呢。” 晁遂诧异道:“丫头,你说的这是什么道理啊?” 洛琬儿撇撇嘴道:“你刚才说的那几道菜华侈,精巧。其中那道什么酱焖鱼唇又岂是寻常人家能吃到嘴的,就是那草鱼头切下一刀,就留下鱼嘴部分,其他全部舍弃不用。单单这一道菜便是要用去上百条草鱼,晦行公你说,这寻常百姓家如何能消受得起啊?不过嘛,这道菜味道确是极佳的,我也吃过。” 常啸天几人虽然也是见过世面,可是听洛琬儿说一道菜便是要费鱼百条,只取鱼唇为料,也是无不咋舌。 晁遂道:“你这丫头,也莫要大话,我可是能将这位大厨请来。要不你与他比试比试,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吹牛。” 洛琬儿听了哈哈笑道:“你尽是绕弯子,就是想看看这些菜怎生做法。也好也好,我就露几手给你看看呗。不过我可说好了啦,我和你说的那厨子,各出一道菜,两人都做。他做我的,我做他的。然后再重新各做各的,看看谁做的好吃。这不就结了。” 常啸天也是被洛琬儿这么一说,提起了兴趣,道:“此议甚妙,公平合理。正好再此等候老崔,再一同前往山阳渎。既然来此,何不先尝尝当地美食,佐以美酒,岂不更好。” 晁遂和常啸天相视一看,同声道:“各取所需!”说罢哈哈大笑。 洛琬儿路边随便拦了一位老者,问道:“敢问老丈,我们是外地人,扬州现在味口最好,厨艺最好的的酒家在哪里?” 那老者见洛琬儿气度不凡,清丽可人,定是大户人家子弟,笑道:“姑娘,要说扬州哪里酒楼厨子做菜味道最好,还真不好说。各家各家味道,不过最好的厨子都是那些盐商府宅里的家庖。要不你们去泰和楼吧,那也是个好去处,酒菜皆是妙品。” 洛琬儿谢过了那老者,问明去处,几人便直奔泰和楼。扬州文人墨客云集之所,富商巨贾鼎盛于世。各处繁华满目,虽已日落偏西,可扬州城内并无夜间闭坊之说。故而放眼望去夜桥灯火,处处夜歌。就在不远处,一座酒楼酒旗五幌飘扬。酒楼外飘露台,酒姬时装祛服,巧笑争妍。茉莉盈头,春满绮陌。书生墨客,端酒对句,歌管欢笑之声不绝入耳。丰尘本以为舒州已是极为繁华,可没想到这和扬州城的奢华一比,却是显得不入流了。 几人走近见一牌匾,上书泰和楼三个描金大字。两边廊柱上写了一付对联:邀三五好友,聊家国天下事;觅闲静所在,尝江河湖海鲜。左丘玄笑道:“看此情形,恐怕与闲静二字是搭不上边了。” 晁遂笑道:“你们是方外之人,此处可能进得?” 常啸天道:“想的多,那才不是方外。心无所念,才是得道之途啊。” 晁遂哈哈一笑:“谬论谬论。” 几人到得大门就看,高楼飞檐画角,楼阁数重,院内花木鲜秀,烟翠葱茏。踏进大门不知用的什么香薰之物,香风飒来,令人神清气爽。一位小二极是麻利,紧跟着上前招呼。洛琬儿舒州扮演的飞狐大盗,从大户家搜刮的金瓜子金叶子还有不少,抬手扔了一颗金瓜子,道:“今天就按这个上,只要酒好菜好。” 那小二一看,单这一颗金瓜子,抵得上百两白银。这可是遇到大主顾了,那招呼起来带风带劲,欠身哈腰引着几人来到一雅间,名曰紫云榭。 小二道:“几位爷安坐,小的给几位看茶。今儿您几位来对了,我们泰和楼今天掌厨的是咱第一红案,房亮房师傅,这可是十天八月才上回手的主子。能吃到他的菜,嘿!那才叫一个带劲。” 洛琬儿道:“不啰嗦了,快点捡拿手整治酒菜。好不好吃,等我们吃了再说。谁知道这位大师傅,是不是言过其实啊。” 那小二晃晃脑袋,心中满是不服气,可是见人出手阔绰,挨了几句也罢,没人会和赏钱过不去。心道:“等你们吃的流哈喇子,我再来找回场子。”他又哪里知道,洛琬儿那可是吃过皇家菜的。之后狮鹫宫收纳奇门帮派,那百厨门的帮主都对这位圣姑挑剔的嘴巴,惊叹不绝。更为叹服的是,那天生的做菜手艺恍若天授。 第一百零七章 调羹鼎 评菜论国 不愧驰名扬州的泰和楼,不一会上来一位茶娘,端着一楠木所制的雕花托盘。盘上一个纸包,外加几个茶盏。常啸天素来在吃喝上并不讲究,不知道又有什么意思。晁遂一心专研厨艺,这饮茶一道也是不甚清楚。至于左丘玄虞丘少和雷青羽,太虚宫倒是经常收些山民采摘的茶叶,不过也是从没如此讲究过。 洛琬儿知道丰尘也是极少关心这饮茶之法,道:“丰尘哥哥,看样子今天能喝到好茶了。一会必有碳炉和泉水要上。” 那茶娘一听洛琬儿的话,掩嘴一笑,道:“这位姑娘真是个中人,用茶一道真是瞒不了诸位。”这泰和楼也是看人下单,若不是有那颗金瓜子,又哪里能单功安排茶娘来奉茶。果然不出洛琬儿所说,一会来个伙计,带着一个碳炉,又在碳炉上搁上一瓮。 左丘玄也是甚为好奇,道:“敢问这是何意啊?” 那茶娘道:“诸位官家,欲治好茶,那必得先藏好水啊。我们泰和楼每天有人连夜从润州西山中泠泉取泉水烹茶,每日必是当日泉水,若到第二日便弃之不用了。” 虞丘少接口问道:“哦,这泉水又有何讲究啊?” 茶娘笑道:“这位道长,你有所不知。距离我们扬州城近的也就是中泠泉和锡县的惠泉,再远的取用也就不宜用了。这水新则辣,水陈则甘,再陈就腐了。我们泰和楼取用的泉水,经过一夜运送到了扬州,正好够着时辰。还有皇亲贵胄会将雪水收集珍藏,用来泡茶,茶汤清明,茶香高雅,滋味更加鲜爽,更有人将雪水装罐,密封埋在地下,等来年夏天饮用。” 洛琬儿笑道:“单单雪水算什么,要是说雪水煮茶,要从当年头场落在梅花上的雪,采集下来,煮水泡茶那才称为好茶汤。只要北国或是高山,雪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什么稀罕的。” 那茶娘一听,也是捂嘴惊讶。江南之地取雪本来就难。何况还要从落在梅花上的雪取下煮茶,这得耗费多少人工。 丰尘插口道:“雪水泡茶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雪者,天地之积寒,要是从医家讲雪水性感重阴,久食,寒损胃气。我看还不如雨水来的好。” 那茶娘一听,笑道:“这位小哥,这雨水煮茶也是常有之事。雨水也被我们称为天泉水,奴家不懂医道,只知茶道。这雨水相对于雪水来说显得轻浮了些,不过雨水泡茶也是很好的,毕竟也是“从天上来的天泉”,一般来说,秋雨清冽,梅雨甘滑,都是泡茶的好水。” 晁遂道:“夏季雨多,这时更好取用,何必劳神去运山泉水来?” 那茶娘一边打开纸包,一边道:“这位官家,天泉水取之于天,必然要因时节来取用。‘秋雨’,天高气爽,空中尘少,水味儿‘清冽’,是雨中上品。‘梅雨’,天沉气闷,阴雨绵绵,水味儿‘甘滑’,稍有逊色。这‘夏雨’,雷雨阵阵,飞沙走石,水味儿可就走样了,煮出的茶汤酸涩僵硬,可就不宜饮用啦。” 晁遂点点头道:“受教受教,就说这喝茶用水都有这许多讲究。看来天下万法,皆有学问,要想事事求精,那是难上加难啊。” 常啸天一凝神,道:“好,老朋友要来了。” 说话间,店小二一撩帘子,道:“您老可是寻得这几位官人?”几人一看原来是崔宰。 常啸天笑道:“我们这吃个酒的时间,居然也能被你找到。” 崔宰笑道:“诸位宽坐。我若是这都找不到,岂不是枉屈了我那份生意。”众人一笑,让出常啸天身边的一个座。 常啸天道:“酒菜未上,先来品茶。”眼看那砂瓮内水已翻腾,一旁伺候的那守在碳炉旁的,先将砂瓮端下置于一旁。稍待片刻,待得泉水去滚,茶娘这才将木匙轻轻的铲起一匙茶叶,不多不少,拿捏的极具分寸。再看茶叶一旗一枪,绿如碧玉。洛琬儿轻轻赞道:“不愧是江南之地,龙井莲心,果然好茶!” 那茶娘知道洛琬儿懂茶,丝毫也敢怠慢。将之沸水反复相沏,而后倒进瓷碗中。那茶娘力道轻缓柔匀地端起青瓷,不破茶魂。再看茶叶在清澈碧绿的茶汤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茶沉入杯底,似笔尖直立,天鹤之飞冲。芽叶紧裹,秀颀饱满,视之清爽,堪称清丽,水浸入其中,纤毫四游,却亮却透,一如女子的黛眉水眼。随着袅袅雾气,香气层层分明。 众人轻饮,无不觉得满口清香,神清气爽。崔宰笑道:“老常,有诗云:寒夜客来茶当酒。现在既非寒夜,不过我还是以茶当酒敬你一杯吧。” 常啸天道:“茶固然是好茶,不过还是不如酒来的更豪情。” 晁遂哈哈笑道:“轻涛松下烹溪月,含露梅边煮岭云。也是豪情漫天啊,只可惜的是你就是好酒,那要饮酒,喝得大醉酩酊,恍兮惚兮,进入虚幻,生发癫狂。茶是越喝越清醒,虚与实,阴与阳,一清二楚,如你修炼的丹息功反而更是贴近了些。” 常啸天笑道:“自古以来,名家诗作多是以酒为媒。你俩就不要掉书包啦,待会好酒上来再见分晓。” 几人喝茶品茗,倒也轻快。说话间凉菜和美酒陆续上桌。常啸天闭着眼一闻,道:“小二,这酒上佳。可是洋河大曲?” 小二一挑大拇哥,道:“这位爷,真是酒中神仙。隔着瓶子都知道是什么酒。正是味盖江南第一家的洋河大曲。诸位爷尝尝,这可是藏了十五年的大曲。” 常啸天拿起酒壶,先给自己筛了一杯。就看酒满不溢,浓香独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闭上眼睛好生感受了一下,酒水入喉的滋润。点了点头道:“好酒!!香气幽雅,醇厚绵甜。真是国色天香啊,美!!” 晁遂丝毫不关心酒的优劣,等的便是会有什么好菜。各人面前除了一张手书的菜单,小二又陆续摆放好骨碟,毛巾碟,筷子架,汤碗和汤勺外,还有四个小蝶,分别装酱油,红醋,酸梅酱,甜蜜,好不精致。再看桌上的八个冷碟,酥炸鲫鱼,油爆河虾,水晶肴肉,烤乳猪皮,红油笋尖,什锦烤麸,酥炸豆皮,蜜汁双丁。四荤四素,色美味佳。 晁遂道:“快点吧,先尝尝!”说罢自己就动起筷子。 丰尘哪里吃过这般美食,就近夹起一块水晶肴肉。洛琬儿示意他再夹一点姜丝,在身边醋碟里蘸一下。丰尘按洛琬儿所说,吃了一块。这肴肉卤冻透明,瘦肉香酥,肥肉不腻,再佐以姜丝和香醋,更是别有风味。丰尘觉得极是美味,连着吃了两块。 众人对泰和楼的凉菜已经是赞不绝口,一旁伺候的小二一脸得色,心道:“知道我们泰和楼的厉害了吧,看你们还挑三拣四的不。” 唯有洛琬儿,稍稍品了一块肴肉,仅仅吃了一半,便不再食用。晁遂一看便知洛琬儿定是对这道凉菜并不满意。若是不满意,必然是手法不对,这可得好生打听一番。问道:“丫头,这肴肉味道如何啊?” 洛琬儿咂咂嘴巴,道:“勉强过得去吧。” 那小二一听,顿时提了神,勉强过得去!?插口道:“这位姑娘,咱泰和楼的肴肉那可是按着地道的谱子制作的。凡是吃过的人,对咱泰和楼的肴肉都说正宗。” 洛琬儿道:“我也没说不正宗,要是比较起来也算是上品了。这肴肉需经过硝、盐腌制后,配以葱、姜、黄酒等多种佐料,以宽汤文火焖煮到酥烂,再经冷冻凝结后而成菜。只是你家这肴肉腌制时间短了两三日,不够紧实,入口松散了些。如果不挑剔的话,这也是极好的了。” 那小二心中不服,但是嘴上没有回驳,找了个借口去问问后面房师傅去。笑道:“诸位安坐,我去后厨看看热菜好了没有。”说罢退出雅间,直奔后厨。那小二一看,房师傅正坐在长条凳上,手捧紫砂壶,正抿着茶。小二一脸谄笑,拍着房亮的马屁,道:“房师傅,今儿来的食客可算是烧着高香了,能尝到您老人家的手艺。” 房亮扬了扬眉毛,点点头,道:“唔~~~” 小二又道:“今儿紫云榭来了几位,刚才凉碟上去,有位有钱人家的姑娘嘴巴挺挑的。” 房亮微微张开眼皮道:“到了扬州,就甭谈有钱。嘴巴挑,又怎么样。” 小二将刚才洛琬儿的事情一说,那房亮眼睛一睁,站起身。大声道:“金师傅,你来一下。”这金师傅正是后厨专门做凉菜的大师傅。 那金师傅扎着围裙,一溜小跑的过来,问道:“房师傅,您有什么吩咐?” 房亮道:“去,切一小块肴肉,我尝尝。” 金师傅,笑道:“这。。。好吧。”一会儿切了一小块,端着一个小碟子过来。房亮拿起筷子夹起来放在嘴里,闭上眼品了品。斜眼又看了看金师傅,道:“这肴肉怎么回事?” 金师傅,道:“唉~~这不前几天扬州府要的量大了点。客人点的又多,就提前两天下锅了。” 房亮心中一紧,但是尝就知道腌制短了三两日,这是高手啊!就自己也断不出这么准的日子。道:“味道没错,就是入口不紧。咱泰和楼的牌子不能砸了,每道菜必不可减工序。金师傅这个月,减你一成红利!还有到前面柜上,就说今儿肴肉没了,不上!”那金师傅知道房亮在菜品上极是挑剔,泰和楼老板都是听他的,别说减一成,就是扣一半也没的话讲,点头应了。 房亮回头对小二,道:“你小子够眼色,今儿紫云榭来的几位不寻常。你小子给我伺候好了,听见没?” 小二伸伸舌头道:“得嘞,我听您的。” 房亮将茶壶搁在长凳上,道:“紫云榭的热菜做了没?” 后面锅台上有人回道:“快出锅了。” 房亮道:“有别的桌要的,上过去。没有要的,就别上了。紫云榭的菜,今儿都是我上手!” 房亮坐镇已经是难得,亲自为一桌客人掌厨,这是泰和楼难得遇到的事情。一个个都知道,不是来了大主顾,就是吃喝界的来高手了。要不然房师傅也不会这么重视,亲自下手。 崔宰道:“看看扬州的繁花似锦,又怎么想到战火连连。现在官场上骄奢淫逸,纸醉金迷。再看看那些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唉~~~” 常啸天道:“焦心已经没有意义了,这里也不是谈这事的地方。门前那对联上写着,‘邀三五好友,聊家国天下事;觅闲静所在,尝江河湖海鲜’。可是你看看这里都是聊风花雪月的多,又有几个谈家国天下事啊?” “来喽,小心热汁!!”一声蹦脆的呼声,小二端着托盘进来。“诸位爷,蜜汁火方您几位尝尝。” 洛琬儿笑道:“不错,这菜上的讲究。” 小二道:“哎呦,这可真瞒不了您,这还真是有讲究的。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蜜汁火方先上的道理。” 左丘玄也是极为好奇,问道:“那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啊?” 小二笑道:“道爷,您听我说。这蜜汁火方健脾开胃、壮腰健肾。第一道菜吃了,胃口打开了,后面的菜那吃起来才越发的有滋味啊。您几位赶紧趁热乎的,凉了三分可就不是这个滋味了。” 几人就看着火红的色泽,透明的卤汁就让人食指大动。动筷子一尝,舌尖传来的咸甜之味弥漫口腔。蜜汁火方极耗工时,提前就要准备,每日供应也就十来桌的份量。入喉之后,细细品嚼,滋味很是隽永。 那小二眼睛看着其他几人,耳朵却是支棱着听洛琬儿会说些什么,他还急着回去告诉房亮。晁遂入口后,也是觉得无可挑剔,心中还是极盼洛琬儿能有什么新的见解。 洛琬儿吃了一口,笑道:“不错,不错。这道菜大厨下了功夫了,好些时日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了。” 小二心的一下放了下来,心道:“可不,房大师亲自掌勺,能差了?算你们有口福。” “不过嘛,这蜜汁欠,可是有点不够好。”洛琬儿惋惜道 晁遂问道:“此味极好,火候也是很到位了,怎么欠汁又有哪里不好了?” 洛琬儿道:“菜品嘛,既要好吃,也要好看。大厨火候拿捏已经可以了,可是这欠汁是用铁锅调制的,这看上去不够透亮,这入眼就差了两分了。” 晁遂道:“那应该用何调制才是上佳?” 洛琬儿道:“自然是白瓷瓮是上佳啊,蜜汁调制出来光明透亮,观感极佳。这欠汁由黄酒冰糖加蜂蜜调制,与火腿复蒸两个时辰,蜜汁浓到拉丝,火腿咸味尽祛,干枯的肉质饱吸酒液糖汁,干咸被转变为脂甜,这味道才算是入了进去。薯粉加水调匀勾薄荧,淋浇在火方上,周边摆上白心莲子、酸梅撒上玫瑰花瓣和糖桂。这才是最妙的做法。” 晁遂一拍手掌,笑道:“过瘾,过瘾。老常,这就如你遇到好酒一般啊,就这做法,岂不让人心旷神怡。哈哈哈哈。” 小二听完洛琬儿评价过蜜汁火方后,悄声退出去了后厨。房亮见小二来了,急忙问道:“快说说,他们怎么讲的?”这小二记性甚好,将洛琬儿的评价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房亮仰头思索一会,一拍脑袋道:“哎呀!窦师傅说我这火方千好万好就差一点。我琢磨几年没找到原因在哪,原来勾芡不该用铁锅,对啊!!” 房亮掏了几两碎银子,扔给那小二道:“你给我伺候好了这几位主子,我再做几道菜。今儿是遇到真神了。” 洛琬儿笑着对晁遂道:“晦行公,你知道为什么做菜总是会觉得自己差一筹吗?” 晁遂面色一正,道:“愿闻其详。” 常啸天喝了一口酒,笑道:“你这是遇到什么绝世武功了吗,需得这么正式。” 晁遂道:“你不懂!安心喝你的酒,莫要插嘴!” 洛琬儿道:“晦行公,伊尹被奉为厨圣。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不过很多人都误解了。国君要治理国家,就要有辅国的大臣。大臣治国,就如同庖人治庖一样,管理国家和管理厨房是同一个道理。晦行公,咱们作为食客就是国君,要的是美味可口,调和身心。而后厨就是三公,不过天下不可能只依靠三个人就能治国啊,下面还有九卿啊,九卿之下还有百官。所以啊,这才是真正总是差了一筹的原因啊。” 崔宰一听居然将一个做菜引申到了治国,而且还是一个这么个小姑娘之口说出,不由放下手中酒杯,道:“既然庖厨如治国,那作何深解呢?”。 洛琬儿笑道:“那我就胡说几句吧。就算是一道菜谱已经烂熟于心,可是整治一道好菜。既不是一人一勺之功,也不是一刻一时之事啊。治国嘛,无非也是和羹调鼎的事情罢了。在伊尹眼里,整个人世间好比是做菜的厨房。一个国君好比一个美食家,他的大臣们就是厨师。这些厨艺高超的大臣有的善屠宰,有的善火候,有的善调味,肴馔不会不美,即是说国家不愁治理不好。一个国家治理不好,就是没把厨子用好了。不是屠宰不得法,要不就是火候或欠或过,要不盐放多了,糖放少了。古人还说过‘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这简直虚伪到了极点,说君子对于飞禽走兽,往往是看到它们活着,就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去;听到它们临死时的悲呜声,就不忍心再吃它们的肉。所以嘛,君子总是把厨房盖在较远的地方。为了吃肉觉得香甜,不要去看宰杀禽兽的场面,也不要听见禽兽的惨叫声。这算是什么君子,就像君王,一切只听好的,不听真正的人间疾苦,以为天下就太平了,结果国家败亡了还不明就里。” 崔宰听完站起身来,感叹道:“胜读十年书,胜读十年书啊。” 说话间,一道道热菜陆续上桌什么酒炙牛肉,盐焗乳鸽,绍酒鸭胗,黄焖鱼翅,白汁鱼肚,红烧官燕,腐乳炒虾仁,腌菜炒螺片,红糟溜鱼片,爆炒裙边,螃蟹豆腐。一盘盘颜色各一,口味各异,奇香扑鼻的菜上桌。饶是洛琬儿如此,也是对泰和楼赞不绝口。 几人刚待动筷子,大快朵颐。小二道:“几位爷,我们泰和楼房师傅,想见见刚才评菜的那位姑娘。” 第一百零八章 尝汤饼 夜宴淮园 洛琬儿看了看常啸天和崔宰,见他二人笑而不语。道:“那你就叫他进来吧。”小二见几人大大咧咧,心中好生不服气。多少身家显赫的食客,想吃一桌房师傅亲自整治的菜肴而不得,更别说见上一面了。现在反过来房师傅见他们,还摆什么谱啊。 小二心中不服,可面上做的却极是热情。蹦脆的呼了一声:“得嘞,几位爷。” 转身出去“房师傅,里面几位请您进去呢。”房亮瞪了小儿一眼,指指他鼻尖道:“你小子给我伺候好了!听见没?” “得得得!您老说什么我都听着。”小二道 房亮这时候反而有了种初学厨艺见师傅的感觉。刚进了紫云榭,抬眼一看几人,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房亮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眼前几人给自己的感觉各有不一,有的神目如电,有的气宇轩昂,有的高不可攀。 “几位客官,今天这桌菜是我亲手做的,有不到的地方尽管说。”房亮谨慎的说着。再看桌上菜尚未动,道:“几位赶紧的,再等就不一个味儿了。” 常啸天夹起一块酒炙牛肉,在味碟里一裹,放进嘴里大嚼起来。赞道:“这菜甚好,怎么还有酒香?不错不错,怎生做法啊。” 房亮道:“这牛肉腌制后,将盘里倒上原泡大曲,再将牛肉逐片放进去。上桌前点上火。酒得上等洋河好酒,沾火既着。味碟里是花雕酒、酱油、白糖和香醋加清汤调匀,撒上姜丝。故而入口细嫩开胃,酒香浓郁。” 常啸天又夹了一块牛肉裹上蘸料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就手将酒倒进一旁的碗中仰脖子喝了一大口边吃边说:“唔,很好,这道菜吃起来有点豪气。” 崔宰道:“牛乃国之重器,岂能轻易宰杀。何况还奢靡费食,不怕官府拿问吗?” 房亮道:“这个嘛……我就是个厨子。不过我们每一天的牛肉都是有官家的牛引,不会查的。” 房亮急着想听洛琬儿的点评,道:“还有哪道菜诸位觉得差点意思的?”嘴里问着,眼光却瞄向洛琬儿。 洛琬儿道:“房师傅手艺已经绝佳了,几道菜都是各有妙处。唯独这道螃蟹豆腐差了点力度。” 房亮道:“愿闻其详。” 洛琬儿道:“房师傅这螃蟹豆腐,其实火候用料都是极好的。这里面差的不是你这道菜的手艺,差的天时不到。” 房亮学徒时就听师父说过,做菜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可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天天围着灶台,也没觉得做菜也要天时。 洛琬儿见他一脸茫然,笑道:“房师傅,你一定听说过,吃螃蟹,有“九雌十雄“的说法吧。” 房亮道:“这是当然!这个道理岂有不知之理。” 洛琬儿笑道:“这螃蟹豆腐必然用到蟹肉,蟹膏和蟹黄。可眼下不过是七八月份,蟹膏尚未至满至熟。不就是天时未到,则菜品就差了一分。” 房亮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啊。差一分则薄,多一分则厚。唉~~这么多年寸步未进,就差在这一点上。” 晁遂向来对好厨艺的甚是敬重,道:“这位师傅的手艺已经是高手了,何必过谦。” 房亮摇摇头,道:“家师当年说过我,只重火候,不重体悟菜品之道。一生终是难以突破这个屏障的。直至家师过世,我也没弄明白。今天三道菜,评价了三次,简直就是醍醐灌顶啊。” 晁遂道:“我在扬州也遇到一位,和他畅聊一晚。按你所说,境界上似乎高了一筹。名字倒是没说,只是知道他姓窦。” 房亮惊道:“郑家的窦师傅啊!!他比我强。不过我听说他昨天已经随郑家的船去淮阴了。几位客官,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晁遂道:“好好好,我们也好安心品尝房师傅手艺。” 房亮退出紫云榭,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小二见房亮出来,好奇的问道:“房师傅,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有老有少,还有道士的。” 房亮一把将小二拉过来道:“你知道什么!!这几个人,一个个都不是凡人。就说坐在里口的那两人,那份气度就是太守大人也未必如此啊。那三个道人,一个个目光如电,一看就是世外高人。评价我菜品的那姑娘,气度雍容。上等菜品说起来,深得三味。必是名门望族之后,出身高贵的很哦。” 小二拍了拍胸脯,心想还好没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来。 晁遂几人这一餐吃的甚是满足,常啸天对洋河大曲也是赞不绝口,直呼过瘾。崔宰心中记挂的却是山阳渎,吃喝一途却是丝毫不放心上的。只是此行能有常啸天同往,定是极大助力。几人出了泰和楼,定下明天一早便是赶往淮阴。 耳边厢听得歌舞声阵阵,眼面前看见灯火光莹莹。可是缠绕在崔宰心头的却是北岸的战马嘶鸣,弯刀霍霍。丰尘虽然尝到这难得珍馐美味,可也是高兴不起来。道:“琬儿,今晚一餐花费几何啊?” 洛琬儿笑道:“一颗金瓜子也就二三百两银子吧。” 丰尘道:“唉,如此奢靡。寻常百姓家都够好多年的花费了。要是能再置上几亩良田,穷苦人家就是过上极好的日子了。” 洛琬儿道:“好,丰尘哥哥,依你就是。我再不这么乱花钱了。咱把从舒州大户那里借来的金银,都分发给穷人算了。” 丰尘道:“这是最好了。” 几人一夜稍作休息,第二日一早便赶往淮阴。几人踏入地界不久,那又是别样景致。淮阴一线水陆码头极是繁忙,运河两岸酒肆勾栏比肩连翼。几人一路马不停蹄,赶到淮阴也临近傍晚,都是饥肠辘辘。再看路边有一小店,挂着汤饼字样。常啸天道:“进城还有段路,何不吃完再说。” 进得店内一看,也就两三张桌子。这会饭点前后不搭,夫妻俩人正闲坐店前,见有客人前来。这家男人赶紧起身招呼:“几位官家,进来坐。小店专做汤饼,几位怎么吃啊?” 晁遂道:“随便来上几碗,汤饼有啥讲究不成。” 那男人道:“要不给几位来个过桥的浇头吧。今儿个刚送的鳝鱼,炒了给几位爷当做浇头。” 常啸天道:“好好,那就赶紧上吧。我们急着赶路。” 那男人利索的将座椅又抹了一遍,道:“放心几位爷,快的紧,我们这汤饼讲究的就是急炒,急烩。” 晁遂道:“那你怎么还不去忙啊?” 那男人摸了摸脑袋笑道:“我这手艺不如俺家婆娘,也就是打打下手的。” 一阵热油爆炒的声音传来耳中,男人赶去后面,不一会几碗热气腾腾的汤饼就端出来了。虽是粗瓷碗,可是看上去确实极是诱人。 “浇头来咯!”又是一盘盘炒鳝丝。“几位客官,这鳝丝可以浇到汤饼上,也可以佐着吃,您几位随意。” 晁遂闻着香味,“咦!这有点意思。”端起鳝丝浇头,倒在面汤里。稍一搅拌,炒鳝丝的鲜香伴着热汤直冲鼻间,让人垂涎。挑起一筷子,吃了起来。鲜香,素净,鳝丝只留其鲜而毫无腥味。晁遂赞道:“果然极妙!” 那男人道:“我们的鳝鱼都是现吃现做的,几位味道还好吗?” 几人本就鞍马劳顿,腹内空空。这一碗热汤饼,外加现炒的鳝丝浇头,吃的好生满足。连回答的功夫都没有,只是低头大吃。一碗热汤饼下肚,饥饿困顿一扫而空。常啸天一抹额头汗珠,笑道:“这一顿,比之昨天还要过瘾。可惜没酒,要是再来上几碗酒,那就更美了。” 洛琬儿食量甚浅,也是进了半碗。笑道:“晦行公,这真要是厨艺,还是得到民间。一旦进了酒楼府邸,那就不是人间的味道了。” 晁遂笑道:“确实确实,这真是不枉此行啊。” 崔宰久居高位,这等民间食物,也是鲜少尝过。不过他更是关心的却是民间疾苦。问道:“店家,这淮阴府,老百姓日子过得如何啊?” 那男人笑道:“如何?凑合着过吧。淮扬这地界上只是吃喝上远胜别处,老百姓该过苦日子的还是苦日子。” 崔宰道:“怎么讲?” 那男人道:“前两日河帅府辕门外被人贴了副对子,这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我说给您听听吧,这上联是‘烹!山海绝奇珍,全没心肺’” 洛琬儿一听有趣,笑问道:“那下联呢?” 那男人道:“下联是‘吃!天下无敌手,别有肝肠。’” 洛琬儿拍手笑道:“哈哈哈,真是好对子。好一个全没心肺,别有肝肠。” 晁遂插口问道:“店家,跟你打听个事。扬州有个郑家的船队,可否到淮阴地界了?” 那男人道:“您还真问对人了,我这小店在运河边这么多年了。哪家船那是门清啊,你说的郑家,那可是扬州的大富豪啊,昨晚就靠码头了。” 晁遂道:“快快,进城!这可不能错过了。” 常啸天笑道:“好!也让我见识见识这天下后厨武功的至高境界是什么样?” 晁遂一指洛琬儿道:“喏,至高境界的在这儿呢。”几人付了饭钱告别店家,进城而去。刚到城门口,虽然已是灯火初上,本该各自归家安歇。可这会居然人潮涌动,接踵摩肩的。常啸天向丰尘道:“尘儿,你去打听打听,到底什么事?” 洛琬儿跟着丰尘挤到人群前,丰尘看见一位中年人也在踮着脚尖向前张望着。丰尘问道:“敢问这位大叔,今天城里何事啊?” 那人一听丰尘不是当地口音,笑道:“小伙子,外乡人吧。今儿个热闹啊,河帅府要在淮园开席了。说有人居然敢在帅府贴对子笑话他吃喝,干脆广邀当地名厨,张庭开筵说是为了共祭河神。喏!只要是能品出前面菜品是何物做成的,就有入席的资格。”这两淮地界,南船北马正是水陆码头交汇之地,人称“人士流寓之多,宾客燕宴之乐,远过于一般郡县”。达官巨商、富绅名士云集聚居,盛馔侈靡之风大行淮上。白银如水,官衙如林,商旅如潮,名庖如云。正是如此吸引了烹坛各技艺顶尖高手,汇集南北美食之长,在淮争妍竞秀,相融相长。有道是“清淮八十里,临流半酒家。”可见餐馆酒楼之火。尤其是河漕盐榷衙署的烹天煮海,淮北盐商私邸的金穴琼厨。这一听说河帅府张大帅要张庭设宴,各路巨富纷至沓来,左近名家酒楼更是趋之若鹜。此地河帅总督文武两系,文司核算钱粮、购备河料,武司负责河防修守下辖两三万兵马,着实是两淮一带威权人物。 丰尘回来将事情一说,一旁的崔宰面色阴沉如水,沉声道:“这个宴席,不参加一下岂不是可惜。”常啸天知道此时的崔宰恐怕已经怒火冲天了,只是素来沉稳的性格,又身居高位,喜怒总是不行于色。除了面色不佳,其他倒是一如往常。 洛琬儿道:“太好了,我们这就去尝尝什么菜去。” 晁遂拍了一下洛琬儿脑袋,道:“就知道玩!” 洛琬儿嘴巴一撇,道:“哼,你难道不想去瞅瞅?” 晁遂双眉一扬,道:“这等好机会哪有不去的道理。” 洛琬儿几人来到城门前,见搭好的一个席棚。里面一人倨傲的坐在桌后,手里捧着个紫砂茶壶。轻蔑的扫了一眼几人,目光正巧与崔宰一碰。手一抖,热茶烫了一手,赶紧的甩了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那目光给自己带来的威压无可名状。连忙起身道:“几位几位,可是要去参加宴席?” 洛琬儿笑道:“正是!可要尝哪道菜啊?” 那人见洛琬儿气质高贵,谄笑道:“就是这道肉圆。我家大人说了,如能尝出里面的有哪些食材所做,写在一旁纸上,如果全对就可入席。” 晁遂夹起一块,放在嘴里。肉圆润爽弹牙,鲜香溢口。晁遂咀嚼几口点了点头,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洛琬儿也吃了一块,也是写出了食材。两人对照一看,尽皆哈哈大笑。常啸天对左丘玄说:“你看这黑老魔,遇到吃的也就无所谓老幼辈分了。” 左丘玄笑道:“大师兄,这可是件好事啊。” 常啸天知道左丘玄的意思,点点头道:“不偏不倚就已经是好事了,现在看来似乎情况更好。” 虞丘少知道他们说的是黑魔晁遂没有和白邪站到一边,否则这天下武林恐怕不会再有安宁日子过了。 那人看了看洛琬儿和晁遂的纸条,笑道:“二位当真是个中高人,一丝一毫也不差。” 洛琬儿道:“那我们随行还有几人,可否一同前往啊?” 那人心想,今晚这么多桌何必为了一两张请柬,得罪不知道的大人物。笑道:“那是自然使得,各位随我来领一下请柬。” 常啸天接过请柬,冷笑一声道:“嘿嘿,好豪奢的请柬啊。”再看请柬上,贴着金箔,中间一道紫金绸带束结,端的是美轮美奂。崔宰手拿请柬,双手微微发抖,眉头紧锁,显是在强忍怒火。 几人进城,见到处张灯结彩恍若过节。稍一打听便是知道淮园所在,没多久几人便到。门前衙丁看见都拿着帖子,也就不再阻拦。几人进园一见,这园林甚大,兼北方园林之雄伟,又融汇南方园林之秀丽,果然别具一格。园前假山错落,小池微波。却是有名的山障之法,形成景致有别,前后相连的小院落。再看园中布置取法自然,因地制宜,变幻无穷,融诗入画,意境幽远。 洛琬儿不由赞道:“这地方可真美啊,处处亭台阁榭,流水环墅,可真会享受!!” 常啸天道:“每年此地可从朝廷领银数百万两,以修河道,而其中三成有的要落到贪官墨吏之手,有的就花费在迎来送往之上。奢靡之风极盛,一筵数金已是常情。” 丰尘道:“这般花费难道大周的皇帝不知道吗?” 崔宰一旁道:“哼,这个河防总督张琅是曹振的干儿子。”常啸天一听,双眉一拧。晁遂忽然大袖一挥,两股无形之气撞在一起,缓缓的消于无形。晁遂道:“老常,你这火爆脾气总是如此。若不是我在,这一行恐怕要伤几口人了啊。” 常啸天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曹振的名字。无名之火依旧冲天而起,磅礴的内息冲体而出。若不是晁遂,恐怕还真得有人受伤。叹道:“师尊说我无法入道,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晁遂借故武学岔开道:“你也是个异数,能把道家无为之法,修炼得这么霸气的,恐怕古往今来也没几人了。” 绕过一片花圃,再往前去不远就听人声吵杂,一片灯火通明。还未走远,已经有人前来引座。接过几人帖子一看,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就将他们一行安排在偏后的桌次上。花厅前各路人等相互吹捧,阿谀奉承之词滚滚不绝,溜须拍马之能灼灼生辉。 就看一人晃着官步,一摇三摆走来,看模样也是年过五旬,只是肚大腰肥,满面红光。一众富商蜂拥而上,将他围住,恍若见到亲爹一般。洛琬儿问道:“这人不会就是那个什么管河道的张琅吧。” 崔宰道:“正是此人。” 洛琬儿诧异道:“那他岁数不小了啊,他的干爹不得七八十岁了?” 崔宰冷笑道:“曹振今年六十有二,也就大过他七八岁吧。” 洛琬儿伸伸舌头,道:“真恶心,这干儿子当得。” 左丘玄笑道:“真是不出山不知道,天下还有这般奇事。有趣有趣!” 再看厅前,张琅笑道:“各位,今天不是为我。在淮园设宴,那是为了和大家一起同祭河神,保我一方平安啊。到时候随意掏掏腰包,大家愿意捐多少就多少不强求啊。再说一遍,这捐是为了祭河神用的啊。” 一为豪绅笑道:“那是那是,我们身为当地人,这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啊。大人一心为民所想,吾等楷模啊!”其他人皆是点头附和。张琅见这一群人都极为识相,很是高兴,笑道:“今天让你们开开眼,我此次请来一位大人物,那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这可了得。张琅都这么说了,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张琅回身,从不远处拽来一人。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去,身宽体长。“唉,你们都认识认识,这是圣上八大禁军之一虎贲军总领,匡将军。” 匡弋本来接到张琅拜帖,说是商量淮河防务之事。结果过来一看却是这般光景,刚想着回营,这不就被张琅死拉硬拽来了。可是这在当地富商眼中可就不一样了,这可是皇帝八大禁军之一的首领。丰尘眼神甚好,道:“咦,那不是匡将军吗?” 崔宰道:“这小子,八成是被诳来的。白白的为这个张琅站台了。” 匡弋极不适应,推挡好一会才退出人群。晁遂现在哪里还关心这个,最想的是去后厨看看都是什么光景。冲洛琬儿道:“丫头,随我四处转转去啊。” 洛琬儿当然乐意,道:“晦行公,我正盼着你这么说呢。丰尘哥哥我们一起去吧。”丰尘看了看常啸天 常啸天知道晁遂想什么,笑道:“尘儿,你去吧。”三人装着四处打量的样子,寻后厨而去。 刚走没多远,忽然丰尘手一指,道:“琬儿,你看那两人是谁?” 第一百零九章 全鳝宴 平地响雷 洛琬儿顺着丰尘手指的方向一看,两个老头正频频向周围的人寒暄。两人满脸堆笑,好不热情。两人身着团福薄缎,脚踩蜀锦为面的薄底软靴。腰带上系着镂空雕花白玉,温润晶透一看就是上品玉石。腰带束衣的带勾都是紫金所制,豪奢至极。腰带另一侧挂着压金刺锦的荷包,装着上等烟叶。两人手上都拿着聚骨扇,细看扇骨居然能有近百片。合起之后却一点儿不显得扇骨厚大。颜色古润苍细,的确是绝佳之物。别人和这两个老头打招呼的,一看两人装扮,就晓得是巨富之家。众人只是觉得面生,猜想定是张河帅从外地邀来的。这两个老人相貌一般无二,又是笑容可掬,故而大家也是对其客气万分。 洛琬儿差点没笑出来,道:“丰尘哥哥,这两个家伙怎么来了。今天是不是又有好玩的了?” 丰尘笑道:“有没有好玩的,不知道。不过今天的热闹定是少不了的。哈哈哈。” 晁遂问道:“你们两个小家伙,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丰尘道:“晦行公,您走遍大江南北,您看那俩老头可识得吗?” 晁遂浑没在意,道:“无非是巨贾富商罢了。” 洛琬儿笑道:“您老再仔细看看呢?” 晁遂这才注意,笑道:“原来是这两个老东西,功夫不行,不过一生可是作‘恶’不少。这一身皮不晓得是从那家富商身上扒下来的,这才混到这园子里。” 洛琬儿不屑道:“哼,也就你敢说这俩老头功夫不行了。”就谦和二老,任何一人都能将储相言这等豪横一方的黑道人物搓圆捏扁,那可是相当了得。这天下不将他二人放在眼里的,恐怕也就这寥寥几人了。 丰尘笑道:“晦行公,您说的‘恶’可是‘恶作剧’之恶?” 晁遂道:“正是,不过这两人狗命倒是不小,居然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匡弋正觉得无聊,一下看见丰尘几人。大步过来,面上极是高兴。呼道:“丰。。。”话音还未落。 丰尘急忙迎上去,笑道:“匡将军啊,好久不见,还是这般英武神勇啊。哈哈哈。” 匡弋一愣,顿时明白。笑道:“是是,没想到公子也在这里。小将高兴的很啊。” 丰尘向匡弋招招手,匡弋半弯下腰来。丰尘轻声道:“匡将军,太尉崔大人在后面第三张桌上,去露面招呼一下,你莫要惊动,示意了就别处转转去。” 匡弋听得认真,可面上却是溢满笑容。外人看来,好像两人在说些什么有趣的私事。匡弋点点头,直起腰来,哈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待得回到京师,我来做东,公子务必赏光啊。”这句话和刚才的对话全无关系。 丰尘笑道:“那就到时叨扰匡将军了啊。”匡弋拱手而去,晃悠着向后面几桌走去。 他们俩人一聊天不咋地。左近一众富商心中却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刚才张琅那般讨好匡弋,而且这还是八大禁军之一的校尉将军。这好像对这什么公子的,却是很低的姿态啊。这个什么公子到底什么人啊!这些人都是人精,知道既然这样身份的人不想说,还是不要随便打听,免得无意得罪人。还是过会去敬敬酒,混个脸熟。宴后再找人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攀上这根高枝。 洛琬儿着急,拉着丰尘走过去。那两个老头笑颜如深秋之菊,拱手似拨浪之鼓,忙的不亦乐乎。洛琬儿走近笑道:“岳之谦,岳之和,你们好啊。” 两人忽然被人唤了姓名,一下转过头来。一看是丰尘和洛琬儿,岳之谦笑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吓我们一跳。”岳之和刚想开玩笑,抬头一看,见晁遂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两人。顿时嘴巴张的老大,舌头都快吐出来了。一只手连忙敲敲岳之谦,一句话没说。 岳之谦一把推开,道:“你干啥,我正和这两个小友叙离别之苦呢。咦,你怎么了?见到妖怪了不成?” 岳之和用手指了指前面,岳之谦笑着看去。一见是晁遂,顿时笑容僵在脸上,简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谦和二老双手拱了拱,道:“这个这个,多年不见,没想到黑大人还是这么玉树临风、神勇威武、天下无敌、宇内第一、刀枪不入、唯你独尊、仁者无敌、英明神武、侠义非凡、义薄云天、古往今来、无与伦比。。。简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洛琬儿哈哈笑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有你们这么夸人的啊!!” 岳之谦道:“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这是当世第一高人。别人当不得,黑大人当得。” 岳之和正色道:“那是,那是。我们两人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发自内心的,灵魂深处的。” 丰尘笑道:“好啦好啦,晦行公又没怎么着你们,瞧你们吓的。” 岳之谦,听丰尘这么说,手指了指两人然后也不知他一通比划什么。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这小娃娃。你们,你们。。你,你,们认。。认识啊。” 洛琬儿道:“认识就认识,你俩紧张什么?你们怎么来着儿的?” 岳之和道:“路上碰到两个有钱人,本想教训一顿算了的。扒了他们衣服,扔河里洗澡去了。居然还有请柬,那我们不能没了礼数啊,就代为参加一下。” 洛琬儿哈哈大笑道:“那俩富家翁定是要感谢你们两人咯。哎,要不要去后厨转转,那里面好吃好玩的一定很多。” 两个老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道:“妙极妙极,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走走走,去看看那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晁遂心中焦急,此行是他最为关心的。催促道:“边走边说,去看看。” 几人稍一打听便知道后厨所在,人还未走近,就看帮厨的一桶桶的抬将后去,还有的是四个人方能抬的动的大箱子,箱子上还蒙着厚厚的棉被。晁遂拦住一人,问道:“你们这是抬的什么?” 那人道:“你不知道啊,今儿窦师傅总领做的是全鳝宴,这桶里抬的都是新鲜的鳝鱼啊。” “那大箱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丰尘问道 那人斜眼一看道:“那里面是冰块啊,这大热天的,吃点冰镇的桂花绿豆汤,冰镇的西瓜岂不是大享受啊。” 丰尘奇道:“这暑天之下,哪里能有冰块啊?” 洛琬儿道:“这还不好办,去岁冬天,将河冰大块取出,存在地窖之内。待到盛夏,就是千金难买的宝贝了。” 那人叹道:“正是,正是。不过这都是给达官显贵用的,咱们这些下人如何消受得起哦。人家吃剩下的,我们能沾点余光已经阿弥陀佛啦。” 后厨前一人,身材不高,指派调度宛若军前大将,何人洗摘,何人白案,何人调羹指挥若定。晁遂走进,一拍他肩头,道:“窦师傅,别来无恙啊。” 窦师傅一转头,见是晁遂,甚是欢喜。道:“哎呀,原来是恩公来了。快快,来人啊,搬几把竹椅子过来。” 几个帮厨的一手一只提来几只小竹椅,窦师傅连忙招呼晁遂几人坐下。“这里只能屈就恩公了,您老怎么会来此处啊?” 晁遂道:“我是奔着你来的,顺便带来一位高手跟你切磋切磋。”说罢手一指洛琬儿。 那窦师傅,一见洛琬儿气质高贵,如何肯相信这样的人会下厨。摇头笑道:“恩公莫要取笑了。前些日子,我家东家接到河帅府帖子,说要整治宴席。不但要常人所未吃,还要世上所未闻,还要兼顾淮阴之特色。我翻来覆去想了多日,决定做个一百零八道全鳝宴。可是我现在犯愁的是,这琢磨多日来,只是想到了一百零七道,实在是再无办法多出一道来。今天都开宴了,我心里急的快要冒火一般。” 洛琬儿道:“窦师傅若是不嫌弃,可否将菜单一看?” 窦师傅道:“这有何妨。”说罢从袖口掏出自己拟的菜单。洛琬儿一看也是极为赞赏。道:“窦师傅不愧是厨中之厨,就看你这菜单,真是集两淮烹饪技艺之大成。烧、炒、烩、煨、炖、煮、汆、蒸、熘、炸、焖、扒、煎、烤、炕、焗、烹、炝、酿等,无所不用。拍粉、打卤、挂霜、挂糊、抽芯、夹沙、换皮、垫屉是穷奇尽妙啊。” 窦师傅一听洛琬儿所说,忙的站起来,深深一揖道:“真没想到,姑娘一看菜单便能说出制菜之法,叹服叹服!可是我这一百零八道菜单,单缺一品,唉~~还不知道如何交代,这张河帅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如何是好啊,还请姑娘帮我一帮啊。” 洛琬儿道:“单靠一道食材,做出这一百余款菜品,已经是穷尽烹饪之法了。我现在一时也想不到能有什么方法了。不过寇师傅,外面这么多桌,这也不够啊。” 寇师傅道:“我就是打个头,下面还有其他的师傅献上名菜。现在菜品太讲奢华,反而失去本意了。又有多少人在专心于青菜豆腐这类食材了?虽然淮扬两地菜式所求,以江湖河鲜为主料,以顶尖烹艺而调五味,以本味本色方称上乘。要的是妙契众口,雅俗共赏。现在反而一味追求奢华繁复,反而落了下乘,金钱铜臭味太重了。过会诸位甚至能看到以金箔为料,做的菜点。金箔既不能入味,食之甚至有毒,只是摆阔气而已。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说罢连连摇头。 晁遂道:“寇师傅,一会你上全鳝宴,我可在后厨看看啊?这手艺可是百年难见一次啊。” 寇师傅连忙摆手道:“恩公说哪里话,你尽管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话音落下不久,前面就已经通知可以起菜了。这后厨顿时就忙活开了,好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前面宴席上,一个个显官肥吏、巨贾豪商一听说先上的是全鳝宴。这些人寻常菜品早就吃腻,都在寻些天下奇珍以饱口福。现在一听是闻名天下的寇师傅做的全鳝宴足足一百零八道,那些寻奇而食的人顿时瞠目咋舌,莫不叹为“怪巧瑰奇,冠绝当世”。 再看后厨中有几道菜非寇师傅出手不可,晁遂和洛琬儿见其刀工技法可谓出神入化:一道墨菊秋色,配上一束芫荽叶,远看真是傲霜秋菊、清芬致远。一道主菜龙凤呈祥皆以鳝鱼脊背刻成千百片大小不一的龙鳞,以蛋黄蒸糕,精雕细刻镂出龙头、龙爪、龙尾,活灵活现。再看上锅之后用火用水可谓精当入微,火候把握极是精准,当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调味更可谓是妙到毫巅,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百菜百味,端的是一大奇景。 晁遂不住叹服,道:“人生能看此一景,夫复何憾!” 菜品是一个个的端上桌去什么乌龙卧雪、龙凤鳝丝、荔枝青鳝、蟹盒爆鳝、辣子鳝尾、麒麟玉鳝、笔杆鳝鱼、葱辣鳝丝前厅一众食客看的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河帅张琅带着众人一一品尝,皆是赞不绝口。 一位富商,手拿描金筷子,闭着眼睛细细品味,对身边一人道:“这煨脐门与拌虎尾两味,奇香味犹在齿舌。煨脐门我看全用大黄鳝肚皮,肥厚鲜嫩,不带一点脊背肉。膄鲜、肥厚,驾于鱼唇、翅根之上,真天下绝味也。” 张琅见这一席全鳝宴震惊全场,高兴的仰天大笑。这时忽然停下面有人说道:“不对啊,张大帅说是一百零八道,怎么我数来数去只有一百零七道啊。” 张琅一听,喝道:“快,给我去数数,到底多少道?” 下面人围着桌子,数了三遍。回道:“大帅,确实是一百零七道。” 张琅顿时觉得面子全无,喝道:“去,跟厨子讲。他妈的要是敢蒙骗老子,我就把他油烹了,充当这最后一道菜。” 常啸天在下一听,眼中精光一闪,轻声道:“老崔,这个畜生,当是活不过今晚了。” 崔宰知道常啸天杀意大起,其实自己何尝不是怒火滔天,道:“此人大恶,我也意欲杀之!!”张琅不知,自己在台前威风八面。下面已经有人在断他生死了。 一个差人到后面,问道:“窦师傅在啊!” 寇师傅正在为那最后一道菜犯愁,道:“在啊。” 那差人就是淮阴人士,窦师傅大名是早就知道,道:“窦师傅,快点啊。张大帅大发雷霆,又要杀人的样子了。” 窦师傅,拱了拱手道:“多谢多谢。唉~~~还请回复大帅,就说这道菜有点繁复,稍后就上。” 晁遂道:“窦师傅,你怕啥,有我在这还有谁能杀得了你?” 窦师傅点点头道:“多谢恩公。这张河帅势力太大,逃得一时,如何能逃过一世。” 那人见窦师傅都垂头丧气,知道遇到难题。自己又帮不上忙,只得回去复命。洛琬儿也是一筹莫展,忽然听旁边几个帮厨的嘀咕道:“饿死了,今晚还不知要忙的什么时辰。” 另一个道:“这有什么,那边好多锅巴,你用汤汁泡泡将就对付一顿。” 洛琬儿听帮厨的对话,心中一动。一拍巴掌,笑道:“窦师傅,这第一百零八道菜来了。” 晁遂凑上来道:“怎么个做法?” 洛琬儿道:“快请人,将刚才用剩下的的鳝鱼骨取来。” 窦师傅招呼人很快将鳝鱼连头带骨一并取来,道:“这些都已经无用之物,如何能用?” 洛琬儿两指轻轻捏起一根,道:“安排人将这鳝鱼头两腮边的嫩肉取下。后厨还有剩下的锅巴吗?” 一个帮厨的道:“还有甚多。” 洛琬儿笑道:“太好了,将锅巴下油锅炸脆装盘。用鳝鱼鱼头的活肉配以高汤笋尖调成热羹,浇上去。” 窦师傅厨艺极高,一听顿时醒悟,道:“妙啊,妙!!”说话赶紧的安排,剔肉的剔肉,烧油的烧油。后厨一片忙活,很快第一盘锅巴已经炸好,油亮金黄。窦师傅亲自上手调制鳝鱼热羹,直接浇在锅巴上。‘刺啦’一声爆响,极是醒神。晁遂在一旁夹起一筷子锅巴,放进嘴里。锅巴蹦脆,汤汁鲜香,尤其两者混合之时清脆悦耳。洛琬儿和窦师傅也是尝了尝这道新菜,俱是赞不绝口。 “果然人间至味,好好好!!一声脆响,就是平地一声雷啊!”晁遂赞道。 窦师傅笑道:“好,就按恩公的说的,此道菜就叫‘平地一声雷’!” 后厨一阵忙活,出菜速度极快,很快做好几盘新的。窦师傅,道:“出菜!” 几人托餐盘的托餐盘,端热羹的端热羹,陆陆续续的往前厅走去。前面众人还在焦急等待,忽然看后厨有人端菜而来。都是大声招呼:“快快快!第一百零八道菜来了。” 几人将炸的酥脆的锅巴放在桌上,后面人立即将滚烫的热羹浇在上面,一声脆响,直接将一众对餐食极为挑剔的人吸引过来。张琅带着众人动筷子一尝,皆是大加赞誉。张琅问道:“此道菜唤作什么菜?” 端菜的夸张的说道:“这道菜叫‘平地一声雷’热羹中用的是鳝鱼头部活肉所制,一碗热羹需鳝鱼数十条,极是费工。” 张琅如何能知道,都是些用完的下脚料所做。只是听这般费事费工,当做豪奢菜品,摇头摆尾向着众人炫耀一番。高声道:“后厨大师傅,此次功劳极大,菜品极佳。传话后去,赏!!” 那认识窦师傅的差人,一溜小跑后去,道:“窦师傅,窦师傅。大帅有话,菜品极佳,有赏啊。” 窦师傅一听,一抹脑袋上的汗珠。转身向洛琬儿和晁遂一作揖:“没有恩公,此次我又是难逃一难啊。” 晁遂道:“这次与我没有干系,这最后一道菜我是想不出,也做不出的。我还想你和这丫头比比厨艺,我也好一旁偷师。” 窦师傅连忙摆手道:“不要比了,就凭姑娘刚才单靠看菜单就知道怎么做的,这份功力我就不够。更何况这最后一道菜,也算是救我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比。再说这后厨马上要腾给别的师傅用,比试厨艺的事情恩公还是莫要再提了。” 洛琬儿一直觉得好生无聊,看见谦和二老只是顾着尝菜。心中一动,笑道:“晦行公,你和窦师傅去好好探讨探讨怎么做菜,别比试了。我和丰尘哥哥到现在还没玩呢。” 晁遂现在心里尽是那一百单八道鳝鱼宴,心里百爪挠心的想请教一番。道:“好好好,你们自去玩,我和窦师傅别处找个地方聊聊。”也不管别人是否应声,拉着窦师傅就走了。 洛琬儿嘻嘻一笑,道:“丰尘哥哥,这个河帅看来不是好人。我们帮他整治整治这个宴席吧。” 丰尘笑道:“又是有什么馊主意了吧。” 洛琬儿唤来谦和二老,三人嘀嘀咕咕耳语一阵。再看两个老头手舞足蹈,道:“好好好,这才有意思啊。来后厨尽是吃菜,着实无趣。” 第一百一十章 闹宴席 张琅迷乱 后厨依旧忙忙碌碌,几人鼻中又是阵阵飘香。岳之谦、岳之和一边听着洛琬儿的“妙计”,一边眼睛瞟着后厨的锅碗瓢盆。前厅盛宴,除了主席之前一长条桌上的一百单八道全鳝宴,其余各桌冷热菜也是陆续端上。花样精巧,尽奢无度,香气缠绕半空不散,让人闻之欲醉。 岳之谦和岳之和又从后厨晃荡到前厅,甭管见到谁那叫一个热情。两个老头拱手作揖,忙的不亦乐乎。就这么踅摸到了主桌,看到张琅。岳之谦老脸似菊花般绽放,褶子如折扇一样堆叠。“张大帅,这两淮有您主持,咱们都是享了您的福了啊。百姓也是过的好日子啊,今日帅府如此热闹,既是托圣上庇佑,也是大帅之功啊。老朽谨为大帅贺!”岳之谦道。这些话岳之谦又如何说的这么顺当,其实这套说词都是洛琬儿刚才告诉他们怎么说的。 这天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琅也不认识岳之谦是什么人,只是见他衣着极是讲究,年岁也是不小。估计也是一方豪商,为了显得自己礼贤下士。绕过众人和岳之谦打招呼,道:“老先生谬赞,维护一方平安乃是鄙人之责。今日宴请大家也是为了河道筹银,到时还望老先生多多支持啊。” 岳之和紧跟上道:“我哥俩必是唯大帅马首是瞻,我们捐银十万两!”岳之和尽管敞开嘴巴报个大数,他俩身家估计就这身衣服最值钱了,还是从别的富户身上扒下来的。 张琅一听大为高兴,这可是开个好头。见这两个老头,几乎一般模样,定是双生子。想必也是莫大的一个家族,财力丰厚。这十万两,至少九万两是进自己腰包的。笑道:“好好好!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又走进一步,伸手拍了拍岳之谦的肩膀。岳之和却是伸手拍了拍张琅的肚子。张琅觉得奇怪,这什么毛病,居然还拍我肚子。心想:‘拍就拍吧,拍了九万两银子进我口袋。’ 岳之谦和岳之和拜别张琅,去寻洛琬儿和丰尘去了。岳之谦和岳之和找到洛琬儿笑道:“小姑娘,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取来了。你看!”岳之和伸手提溜出一串东西,一看都是张琅挂在身上的玉佩香包。 洛琬儿笑道:“哈哈哈,你们俩真是神通广大啊。” 两人顿时高兴极了,道:“那肯定啊,不是吹啊。上天能偷王母娘娘的蟠桃,下海能盗东海龙宫的至宝。”那一脸得意,就像小孩赢了几个泥球一般。 丰尘哈哈笑道:“那你们俩不是成了孙猴子了?” 岳之和道:“孙猴子我才不当,老爷爷我要当便当玉皇大帝。” 岳之谦道:“就你还玉皇大帝,你要是玉皇大帝我就是太上老君。” 岳之和呸了一口,道:“告诉你玉皇大帝比太上老君厉害,玉皇大帝上掌三十六天,下辖七十二地。放个屁都能把太上老君吹跑了。” 岳之谦大怒,道:“玉帝放屁,神乎其技。玉帝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难道玉帝是个屁神?他那是把太上老君熏跑的,玉帝吃坏肚子了,放屁定是极臭的。熏遍三十六天,臭尽七十二地。哈哈哈。” 这两人心中不敬神佛,无管天地。就这一会的斗嘴,将堂堂称为苍穹圣主的玉帝贬得一钱不值,将煌煌赞为万教之祖的太上老君骂的龌龊腌臜。洛琬儿和丰尘拿着张琅的玉佩寻到了他内眷住处,里里外外倒是多层厢房。洛琬儿拉住一位丫鬟道:“夫人在哪个厢房?张大帅有事交待。” 那丫鬟带着洛琬儿直奔后厢房,厅堂上坐着一位妇人约莫五旬。那体态比之张琅尤是宽了两分,鼻下一颗痦子极是显眼。洛琬儿忍住笑,手持张琅的随身玉佩道:“妇人,大帅请夫人和众位夫人到前厅去。说今日大宴宾朋,一起去品尝佳肴。” 那妇人看到张琅玉佩,知道这是他随身之物,骂道:“现在才想起老娘,还要把其他房的都叫上。哼!!你先去吧,我这就带她们去。”洛琬儿憋住笑,退了出去。 出了后厢房,快步出去拉着丰尘,道:“丰尘哥哥,快。一会有好戏看了。” 两人跑到前厅,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等着。一会儿张琅的正房带着一群小妾叽叽喳喳的来到前厅,当真是环肥燕瘦。年龄差距之大让人捧腹,正房年过五旬,体胖如山,脸上胭脂水粉抹了不知几层。小的年方二八,做二人女儿都要小了几分。众多宾客一个一个强忍笑意,不知道憋伤了多少人。 张琅一看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些个姑奶奶怎么跑这儿来了。赶紧跑过去,拦住众位夫人。和正房站在一起,就像两座肉山。“你们,你们怎么跑着来了?家眷怎么能到这!成什么体统,快给我回去。” 那胖夫人喝骂道:“不是你让人叫我们来的么?这大热天的来来回回,现在又让回去,你安的什么心?”一众妇人又是撒泼又是争吵的,张琅着实费了一番唇舌,这才将人劝了回去。 下面二十余席宾客,心中都是一般想法,今天果然没有白来,这出戏精彩万分。这张河帅兴致倒是不小,大大小小纳了这么多小妾。尤其这位正房,当真是如泰山之石,好一个大靠山啊。 席间常啸天几人和崔宰坐在靠后的位置,一桌上还有其他富商巨贾。这些富商虽然并不识得崔宰,可是见他气度非凡,不怒自威,丝毫也没敢缺了礼数。常啸天那千军万马,铁血沙场的气势给他们的压力更大,几人连眼神都不敢与其对视。倒是左丘玄和虞丘少,一派仙风道骨,几位富商觉得亲近倒是频频敬酒。传菜的刚上一盘小炒,菜色鲜亮,极是诱人。一位富商道:“几位道长,这道菜叫一品里脊,其肉要用活猪数十头,取其一块精华后,其余皆委之沟渠。单这一道菜便是用度极费工料,值得一尝啊。” 左丘玄微笑道:“如此奢靡,我等还是不尝了。” 那富商道:“道长,我其实极是信奉道家仙长的。除了道观内不能饮酒食荤腥,道观外不吃牛狗龟蛇,其他并无禁忌啊。又何必在意一道菜,这也是平日难得一品的,何不尝尝。” 左丘玄道:“你倒是懂得道家的一些日常规矩啊,确是日常除禁忌的不食,其他倒也可以食用。但这般豪奢之食,还是算了。” 那富商摇摇头,夹起一块放入嘴中。忽然表情大变,瞪眼斜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旁边一人,道:“不好,李员外莫不是邪病犯了?哈哈哈,老李,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些富商平日里为了生意上的事情勾心斗角,这下见到乐子,那还不紧着取笑。 扬淮富户那是极重体面,吃进嘴的东西哪有再吐出的。那被称为李员外的富商,龇牙咧嘴的强行咽下。端起桌上一碗茶水,咕咕的喝了两大口这才缓过来。边上人问道:“哎呦,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那李员外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这菜太好吃,咬到舌头了。” 边上一人笑道:“都说馋咬舌头,饿咬腮。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需得着咬舌头。”拿起筷子和另外几人客气一番:“来来来,诸位请请。趁热吃,凉了就不是一个味了。”众人夹起一块里脊,搁进嘴里。李员外摇头晃脑看着几人,面露微笑。 那几人里脊肉刚入嘴,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李员外哈哈大笑道:“您几位莫不是也是犯了邪病了?” 几人手指着李员外,歪着嘴将里脊肉吞下。也是一个个忙着端起茶盏漱口咽下,这才缓过劲来。一人骂道:“这他妈的什么后厨,打死卖盐的吗?这也太咸了,一块肉快把老子舌头当成腌口条了。” “李员外,你不厚道啊。明明知道这菜齁的够呛,还不跟我们言语一声。”一人道。 李员外道:“老夫本欲提醒诸位,奈何你们不问,还取笑老夫。既然都是同道中人,理应有难同当。再说这般咸菜,不尝一下,岂不是虚度半生?” 常啸天和左丘玄对视一眼,笑了笑。左丘玄传音过去,道:“大师兄真没想到堂堂黑魔,也能陪着两个孩子胡闹。” 常啸天传音道:“未必未必,晁遂绝不会陪着两个孩子这般折腾的。不过闹一闹这个混账宴席也好。” 后厨忙的热火朝天,门前四人玩的不亦乐乎。兹要是后厨端出的菜肴,必是要经过谦和二老。后厨刚才见过窦师傅都是没敢阻拦,都当这两个穿着奢华的老头是河帅刻意安排的。那菜品明明正宗地道,可是到了这两位手中,不是偷撒一把盐,就是悄悄吐口痰。其恶心程度,远超张河帅之预期。 端上桌后,有的见菜品拉丝,有点入口难咽。张琅在主桌上,看下面一桌桌各地豪商吃的面目奇特。有张嘴呼号者,有挤眉弄眼者,有结舌不语者,有瞪眼吸鼻者。张琅只是以为一个个对菜品的特异之处故意夸张表情,为了取悦自己。晃着猪头似的脑袋,极是高兴。 传菜的端出一个个托盘,人还未至,奇香已经扑鼻。岳之谦拦住一个道:“这是什么菜?” 传菜的道:“您老问这个,这道菜叫红糟熘鱼片,今儿这做法那叫一个地道,简直是无话可说的好吃。” “那你这盘端到哪儿啊?”岳之和又问 传菜的道:“前排第二桌,您呐赶紧的吧。再过一会就没那个新鲜劲了,这帮富商嘴刁着儿呢。” 岳之和道:“稍品下就给你端上去。”岳之和拉着那传菜的背过脸去。 岳之谦尝了一口,果然是细嫩爽滑,入口即化。“好吃好吃,这帮王八蛋,真会享受。今儿让你尝个大杂烩,哈哈哈!”拿起一舀子,从边上的泔水桶了弄了半舀子,直接浇在菜上。“师傅哎,来吧,上菜吧。”丰尘和洛琬儿一旁看得热闹,这会哪里还理会别的,已经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鼻涕的了。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快快!!刚才岳之谦给那道菜上了猛料了。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去。” 两人紧跟着传菜的到了前厅,看他将菜品上到桌上。这桌人知道是糟溜鱼片,正等着品尝,奇怪自己这桌怎么就还没上。看着菜上桌,可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您几位看看,这样子不像是糟溜鱼片啊。”一人说道 另一位道:“我瞅着这浇头上,还有笋尖,还有口蘑。” 还有人道:“慢着,还有火腿末。这道菜神了啊。” 一桌上有人接道:“这八成是咱张河帅的新菜,各位赶紧的吧,趁着热乎。请请请。” 一人一筷子夹起来就送嘴里,顿时一股馊腐恶臭弥漫口腔。这时候哪里还能顾上面子,全部吐在身边。一位更是将当晚吃的全部吐出,犹觉恶心,干呕不止。洛琬儿和丰尘回到常啸天身边,看着前面那桌一个个吐的昏天黑地,两个孩子笑的前仰后合。 周围几桌一看这边一个个吐菜干呕的,顿时一股股怪味随风飘出。问道:“您几位这是怎么了?”几个人指了指那盘糟溜鱼片,撇嘴又欲呕吐。 边上一桌有个人凑过去一闻,连忙别过头去,吐了一口口水。道:“哎呦喂,这他妈的什么味啊。” “快点吧,赶紧的叫人收拾了,莫让张河帅知道。要不然这厨子恐怕性命不保,您几位就忍忍吧。”一位还算宽厚的富商道。 “得,就他妈先受着吧。听说待会还有冰镇莲子羹上来,赶紧的过过嘴巴。”呕了一昏天黑地的那位骂道。 张琅一桌都是极显贵的顶级的淮扬富商列席,扬州郑家的就在当场。张琅见刚才郑家窦师傅一席全鳝宴震惊众人,给他长脸,极力的夸赞了郑家一番。再看这一桌菜点,也是有别于其他各桌。看看桌上的菜品,如黄扒黄肉翅是味厚浓鲜,金黄发亮、软烂糯滑;清汤炖血燕乃是由极品血燕精心煨制而成,汤清味厚、鲜美醇酽;红烧大网鲍昼火靠制而成,汁浓味厚、咸鲜味美;菜胆猴蘑,用的是极北之地的顶级猴头蘑,精选油菜嫩芯搭配,味美爽口;一掌定乾坤用的是山中黑熊左前掌秘制而成,汁浓味美、软烂糯滑、醇厚馥郁;浓汤浸苏眉,选用琼州极品苏眉、浓汤秘制而成,汁浓味厚。这还不是全部菜品,道道都是奢豪食材,件件都是精心烹调。即便如郑家如此家底,也对这一桌豪宴惊叹不已。 后厨将冰镇的冰糖莲子银耳羹精心的装在琉璃盏中,一个个整齐的摆放在几个托盘上,就待上桌。夏天这个稀罕物件,即便是大富之家,也是极受欢迎。大暑的天气,有这一碗莲子银耳羹,既滋补又消暑,端的是极享受的事情。 看到这一盏盏冒着凉气的莲子银耳羹,谦和二老哪里还顾得许多,端起来先喝了两碗。那冰冰凉,丝丝甜的滋味直沁心脾。两个老头眯着眼睛,体味那冰凉润滑的银耳入喉的清爽,嚼着软糯清火的莲子,甭提多享受了。 岳之谦看到第一个托盘上冒凉气的琉璃盏,忽然笑了起来,在岳之和耳边嘀嘀咕咕一阵。两个老头大笑一阵,端起一个个琉璃盏潜运内功。一会五六只盏内莲子银耳羹如同煮沸一般咕咕翻滚,热气腾腾。如此深厚的内力,不知多少人要为之咋舌,偏偏晁遂却是看不上眼。 再看那托盘内的几只琉璃盏,远看倒也没有区别。都是缓缓有雾气上升,只不过第一盘内的几只盏内冒的是热气罢了。传菜的一个个手拿白巾,趁着凉意托着托盘快速的赶去前厅。上琉璃盏极是讲究,定是要用白巾端下,一是防止手上有汗显得不雅,也是为了避免手印烙在盏上,琉璃就失了透彻之美。 第一个托盘端到主席张琅的桌上,正是因为用了白巾端下琉璃盏,传菜的也没感觉到这盏壁发热。张琅见这难得消暑利器上桌,朗声道:“诸位,正值盛夏,这冰镇的莲子银耳羹大家快快享用吧。” 中间一桌,偏就缺了两盏。没分到的两人一看全部席面,唯独他俩没有。骂道:“我们是低人一等不是,偏偏缺了我们两人的?!”传菜的一脸委屈,这每桌都是数好的,怎么就单就这里缺了两盏。忙道:“二位爷,您莫生气,我们后去看看,定是上漏了。” 十数桌人,尝了这冰镇的冰糖莲子银耳羹无不极是夸赞。张琅看着高兴,拿起汤匙,就是一口。一股恍若滚油的温度从嗓子眼,直接流淌至肠胃。再看张琅双手急抚胸口,那股疼痛无可名状。面目扭曲到了一起,舌头都吐出来了。 “你看张大帅,这不至于吧。不就是一碗冰镇银耳羹,好吃也无需如此作态。”一人悄声说道。 另一人道:“你就不懂了吧,这张河帅身宽体胖,这冰镇的喝下去必是舒服极了。那定是比我等要夸张一些的,不过这表情的确有点……” “烫啊!!他妈的烫死老子了!!”张琅大吼一声。 下首众席面上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明明刚才尝了一口,冰爽怡人。定是这个张河帅喝多了,不然怎么会冷热不分。与张琅同桌的几人,互相看了看,小心用手触摸了一下琉璃盏,果然烫手。张琅这时舌头如同火烧一般疼痛,就连吞咽口水整个食道都是火燎一般。他如何受过这般痛苦,更何况是在众人面前这般失了面子。 “来人,快来人。把下面的厨子、传菜的都给我抓起了。老子要活剥了他们的皮,祭河神!!快快,在给我上冰水,快点!!!”张琅喝道。 常啸天一听此人要滥杀无辜,顿时杀心再起。同桌几人皆是有所感应,就连几个富商似乎都哆嗦了一下。一人道:“怪事,我怎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另一人道:“唉,这不是张河帅要杀人了嘛,不敢想不敢想。” 洛琬儿悄声问道:“这个当朝的曹振,有没有密卫?” 崔宰接口道:“此人原就是以此起家,收拢百官秘闻,钳制官吏。这才逐步登得朝堂之上,上惑圣听,下制百官,再乱天下。” 洛琬儿道:“那他干儿子身边会不会也有他的密卫?” 崔宰道:“曹振疑心甚重,张琅身边定是也有耳目的。” 洛琬儿道:“那此人直接杀了可惜,不如让他干儿子闹一闹岂不更好。若是没达目的,再杀他不迟啊。” 崔宰看了看常啸天道:“老常先莫要动手,看看再说。总之他的这条命是跑不了的。” 洛琬儿招呼丰尘,道:“丰尘哥哥,走走。赶在冰水上来之前我有好吃的给这个张河帅尝尝,定让他满意就是。” 两个孩子撒腿奔向后厨,这会后厨已经乱的一锅粥了。谦和二老高兴的跳脚,嘴里呼喝指挥兵丁。兵丁见这两个老头衣着甚是华贵,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顺着岳之谦岳之和的手四处奔走。一队兵丁绕着不远处的池塘已经来回兜了两圈了,也不知到底该抓谁。 一个带队的急乎乎的过来骂道:“你们他妈的一个个的不去抓厨子,乱窜什么呢!?还有你们几个绕他妈的池塘跑个什么劲?练兵呐!!” 一个兵丁委屈道:“管带,刚才两位老爷说河帅要我们先从池塘边搜起。我们都绕了几圈了,也没见个人影啊。” 那管带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都他妈的把这帮厨子给我绑喽。张河帅说了明儿要扒他们的皮,祭河神!!”众厨子哭天抢地,大呼冤枉,可是这些兵丁哪里管那许多,一会就将一帮厨子全部锁拿,连传菜的都没放过。 那管带身跨腰刀,倒也威风。扭头一看,两个老头贼眉鼠眼,又喜笑颜开。心想,刚才定是这两个老头胡乱指挥手下兵弁。这要是坏了张河帅之命,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顿时火冒三丈,直愣愣的过去,喝道:“你们两个老不死的,瞎他妈传什么话?” 岳之谦和岳之和两人对望一下,问道:“你是说我们俩呢?” 那管带横眉咧嘴,骂道:“他妈的,不是说你们,那你说老子说谁呢?” 岳之谦向他招招手道:“你来,你到这儿看就知道了。” 那管带抽出腰刀,骂道:“要是没什么玩意,我一刀劈了你们俩。”大步流星走过去。 岳之谦挥了挥自己的手,道:“你看这是什么?” 那管带骂道:“不就是一只手吗?你敢戏弄老子!!” 岳之谦一脸严肃认真的道:“你一定要记住这只手啊!!” 那管带一时迷糊,道:“我他妈的记住你这只手作甚?” 岳之谦笑道:“唉!这只手能扇死你。”说罢一巴掌抽过去,那管带如何能躲得过。一巴掌下去,顿时被抽的飞出数米撞在树丛里。岳之谦走过去一看,这管带,满脸青紫,凸眼伸舌的。只见出气多,进气少,估计已经一溜小跑的直奔奈何桥而去。 岳之谦,惋惜道:“唉,真是的。让你记住我这只手,怕的就是你当个屈死鬼。阎王问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阎罗殿里再受几份罪。我也是菩萨心肠了,你可莫要怪我。” 岳之和看到洛琬儿和丰尘过来,大笑的迎上去,道:“你们两个看到没?好玩,真好玩。那胖子是不是喝了滚烫的银耳羹了?哈哈哈哈,你说我俩功力深不深厚?是不是天下无敌?” 洛琬儿一撇嘴道:“你们俩这一闹,那帮厨子都快没命了。” 岳之谦也跑过来问道:“小姑娘,厨子死几个就死呗。我就问你我们功力深不深?是不是天下无敌?” 丰尘笑道:“深厚,深厚。不过天下无敌,我们太小不知道。我们去把晦行公请来,问问他就知道了。” 岳之谦和岳之和顿时像吃了两只死苍蝇一般,连连摆手,道:“好好,我服了你们俩行了吧。我们自认不是天下无敌还不行?” 洛琬儿和丰尘笑道:“快点告诉我们那冰块在哪里啊?” 岳之谦手一指,道:“喏,就在那。” 洛琬儿走过去一看一大盆冰块,天热化的半是冰渣半是水。丰尘递过来一个青花小碗,舀了一碗。洛琬儿从云纱的袖笼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之后倒了一点进去搅和匀了。 丰尘问道:“这是什么啊?”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你还记得巴尔扎发疯的事情吗?” 丰尘道:“知道啊?” 洛琬儿指了指,道:“意乱情迷散。” 丰尘道:“那巴尔扎壮实的就像头狗熊一样,只是闻了闻就疯了半夜。这个大胖子张河帅,你给他喝下去,不是得彻底疯了?” 洛琬儿笑,道:“疯了就疯了吧,我就是要控制他心神。让他当着众人胡说八道一番,咯咯咯。” 不待丰尘回话,端着这碗冰水就送了过去。张琅见还没有人送冰水过来,正待发火。洛琬儿就已经将冰水送到桌前,他这会嗓子火烧火燎的痛,端起冰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净。嗓子里的那股疼痛算是略微缓解了些,还待再要一碗。忽然觉得眼前迷迷糊糊,脑子不知想些什么。 朦朦胧胧中,耳边厢就听见有人说:“张琅,你要按我说的一句句学着说哦。”那女子声音极是美妙,恍若天外之音,直入心灵。 张琅笑眯眯的道:“我自是要听仙姑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登仙境 张机飞冤 张琅心中响起的那一阵阵九天玄音,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自己的心头。眼前哪里还是什么河帅府啊,仿佛登临天界,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紫雾朦朦。环眼望去府内的几根柱子已经彻底变了模样,恍若金龙缠绕,抵地擎天;帅府内荷花池心的湛亭桥上盘旋着彩羽丹凤。眼前处处都是龙凤翱翔,身后点点洒满璀璨繁星。眼前不再是觥筹交错的食客,而是脚踏祥云的一众仙班。张琅揉了揉眼睛,看看附近的侍女,一个个笑靥如花。模模糊糊的变成天妃掌扇,玉女仙巾。扬淮一带的富商在他眼里已经化为掌朝的天将,护驾的仙卿。张琅心中已经不能自已,这分明是天宫啊。顿时眼放异光,结舌瞠目,双手不能自已,也不知道该放到何处了。 自己这一桌的人见张琅刚刚被烫的够呛,舌头受了烫伤,现在伸着舌头倒也情理之中。可是这般迷醉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可解。难道被烫也是件极为享受的事情,要么人被烫糊涂了? 张琅口中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现在只要按仙姑所说定是可以登临仙界,享那长生不老,逍遥天地的神仙生活。 席下众人见张琅眼放异彩,就听他朗声道:“诸位,诸位。本人姓张名琅,今年已经五十有余。拜当朝曹公为义父,实乃我全家之至荣至幸之事。” 下面人一听,互相看了看。就算一些奸诈商人也无不心道:‘说的不是屁话,在座的谁不知道还要你再说一遍。还有脸说出来自认义子的事,还至荣至幸。’ 又听张琅放声道:“吾自幼出身清贫,而心怀救世报国的心愿。承蒙曹丞相看中,收为义子。鄙人感念义父,该以当一个清官为毕生所愿!” 下面一个食客听到这里,刚刚抿的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心想:‘就你还清官,我的天。刮地皮三尺,炼蚊子精油的。’ “为主一方官员如何廉守?心是动之先,心移则为最危者移,心动则根不稳。本人怀清廉之旨惟记,固树为官当上报效朝廷、下执政为民,怀普救疾苦之根本。为官清廉,本是修养,亦是情怀,其源出于积习。主官者,以学为一政事,为一生修,为一生求。不以资变好、贵、权、事而惰弃清廉之念。将近其实,大取良心志廉。欲为人之大敌,亦是为官之敌。官亦为人,亦有所欲也。随权越大,得利愈多,经取之心亦愈大。为官之情好,是时风之标,风俗之源。开善之风不易,而开坏之日渐,则人趋之若鹜,此则人易就堕之性也。”张琅摇头晃脑的复述着洛琬儿的传音,讲的口沫横飞,激情四溢。 崔宰面露极度鄙夷的神色,对常啸天道:“这简直是我听到的最恶心的话,一个骄奢淫逸,贪财好色,溜须拍马之徒,也敢在众人之下谈什么清廉。居然还以被曹振收作螟蛉义子为傲,还敢开煌煌之口标榜自己为清廉楷模。简直卑鄙至极,毫无人格可言。” 与张琅同桌的互相看了看,他们对这位河帅可是甚为了解。一个个心中直犯嘀咕,此人素来粗鄙不堪,见财起意,见色忘义。现在哪怕嘴上说的让人听之欲呕,可是如此文绉绉的还是第一次。 常啸天崔宰一桌有一个阿谀之徒,多依仗张琅发财,张口大赞:“张河帅真乃世间清廉之表率,头上三尺有神明啊。人若是陷入贪墨,那可是终身难以洗濯。想我们张河帅当真是一位可饥、可寒、可杀、可戮,唯不会去取一分一毫之人。古人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此正是我张河帅毕生为官之写照啊。” 此桌对面一个瘦子,冷笑道:“你说的真好!!就他妈的是撅着屁股说话,臭不可闻。” 吹捧那人道:“怎么个意思?你是说我说的不对了?那等宴席之后,我们找张河帅评评理去。还是你对当朝曹公有意见?” “得得得,我认你狠。不谈国事,不谈国事。”瘦子连忙摆手道。 “张河帅拜当朝曹公为义父,那是祖上荣光之事,天下谁敢说话?张河帅是天下清廉表率,曹公那是为国为民,千年来少有的忠臣良相。我等崇敬之情,犹如滔滔淮河之水。。。”那吹捧之人的阿谀之词不绝入耳。 常啸天对崔宰道:“天下无耻之徒处处都有,不过越是无耻的人越喜欢自吹自擂。” 那人听见,喝道:“你说什么?” 常啸天冲他一瞪眼,那人感觉似万箭攒心,那股气息如食人的凶兽。一仰身摔了后去,吓得裤裆里淋淋漓漓。 忽然台上张琅大声道:“诸位,你等都知道我拜曹振为义父,可你们知道曹振到底是何人么?”张琅这么一说,顿时一片雅雀无声。只是一个河道府里的一个小帮办,倒是极是留心。 张琅一脸得意的道:“曹振,当朝三公之丞相,他睥睨社稷,内怀不道,效法王莽,曹操。视祖宗法度之为无物,玩弄陛下直如同婴儿!曹振大逆不道常假传圣意,以诽谤诋毁诬蔑天下。京城显赫官员保家族不敢议,那些小官为自己每年俸禄又不敢言。曹振颠倒纪纲,恣意妄作,自古人臣之奸,未有如曹振今日之甚者!!”说完挺胸凸肚,趾高气昂,美的如同吃了二斤蜂蜜屎一般。 这话音一落,顿时如同炸锅一般。崔宰更是吃惊,这曹振权倾大周。自己虽身为太尉,也知道曹振乃当朝大奸。但是宦海沉浮,就是要搞倒曹党也要使尽手腕,隐晦行事。这张琅分明是曹振一党,怎么会忽然公开说其奸臣,这可是担着掉脑袋的风险,为民伸张啊。 常啸天仔细一看,这张琅眼神不对,双颊蕴红。说话手舞足蹈,情状异常。仔细一想,不由笑着对崔宰道:“老崔,这个混账恐怕现不能自已,所言所行都是被人操控了。不过这可真是个妙法,不消我们动手,曹贼就要了结这个张琅性命了。” 张琅现在眼前只有云雾飘飘的仙界,耳中只听“仙姑”的谆谆之语。又高声道:“曹振既是巨奸老恶,也是小人之尤者。我不过是认奸贼作父,而曹振认异族为父,私通羯赵。他诬陷车骑将军,害其一家,残害忠臣良将。曹振坚持议和不是为天下想,而为自己爵位,处处阻拦抗羯,跪拜羯人;屡施手段,破坏北伐。曹振之阴,尽显其于残害忠良之事,制造党祸。曹振厚颜,掩盖罪恶,为己立碑树传,欺世盗名,简直旷古之未有!” 崔宰一拍手道:“骂的痛快!” 同桌那个瘦子,看了看刚才吹捧的那人,问道:“你刚才讲的什么,能不能再与我说一遍?” 那人满面通红,结结巴巴的道:“张。。张河帅这为何这。。这这么说?难道不要命了?此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下面已经议论纷纷,有的道:“想当年车骑将军那真是威震天下啊,有他在那可是让羯赵寸步不能南侵。那真正是‘不教胡马度阴山’。” “可惜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若不是张河帅一说,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等事情,唉,可惜可惜。” 张琅越说越是得意,又道:“曹振权倾天下,一手遮天,植党专权,把持朝政,干尽坏事。身为权相,他狂征暴敛,民不聊生,致使天下怨忿。曹振植党专权,诬杀异己,损公肥私,强占民田,挟权经商,获利归己。曹振不仅贪财而且好色,遇见面容姣好者,必然不择手段把良家妇女据为己有。你们有所不知,曹振妻妾达百余人。你们看看我,也不过才十几房妻室,比之曹振我不晓得清廉道什么程度了。曹振居然不合规制,每日按皇上一样,需要翻牌侍寝。曹贼位极人臣,独揽大权。他精于揣摩谄媚逢迎圣意,圣上的的一言一行都被观之于心,极尽讨好之能事。明里是大周的丞相,实为大周朝天字第一号的奸臣,贪官。” 一个贴身伺候张琅的,一听他这么借酒撒疯的大骂曹振,吓的连忙跑到后院去告诉刚才那一身肥肉的老婆。 “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了!!”那小厮连滚带爬的跑到后院 张琅的老婆正发着脾气,刚才溜溜的出去现了回脸。正在屋内砸东西:“混账玩意,敢戏耍老娘!在人前人五人六的,回家得跪在老娘脚下磕头赔罪才行。不提不来气,刚收的这个小妾,比家里大闺女还小上十多岁,也不怕遭雷劈。” 那小厮也没注意门槛,一跟头摔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出大事,出大事了。” 张琅的老婆把手里的一个茶盏咣当摔地上,骂道:“没规矩的东西,慌慌张张的喊什么?出什么大事了?” 那小厮,手指着外边,道:“大帅,大帅他。。他。他他他。” “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张琅老婆急道。 小厮道:“大帅在那么多人面前,大骂曹丞相,说他是奸贼,拜羯赵为父,假传圣旨,陷害忠良,天下第一贪官什么的。” 张琅老婆一听,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这哪一条都是说曹振该株连九族的大罪啊,这曹振知道能饶了他么。嚎道:“哎呦喂,这个挨千刀的杀材。黄汤灌多了,满嘴胡沁啊,快快带我去。” 几个丫鬟和这个小厮,费了老鼻子力气这才将她拽起,几个风风火火的直奔前厅。崔宰和常啸天面露笑意,知道这一场必是丰尘和洛琬儿闹得。 忽听下面一个老头拍掌大笑的说道:“痛快,痛快,张河帅说的好啊!” 旁边另一个华服老头附声道:“你说好,好在哪里啊?” 众人一看两个老头,模样一般,嬉皮笑脸。可是一身衣服豪奢,岁数不小,现在一搭一腔的议论,众人也没人敢插话。 左丘玄和虞丘少相视一笑,对常啸天道:“大师兄,这谦和二老,怕不是那俩小子的帮凶吧。哈哈哈” 常啸天笑道:“有这两个活宝,定是要多些乐趣的。” 崔宰一生都在朝堂,都是极严肃的地方,今天这大闹河帅府的事情从未经历过。既是解气,又是有趣,重要的是能将天下所不敢言的事,公然说出来。崔宰虽然为人极是严谨威严,这会居然也是面露微笑看着会闹到什么程度。 岳之谦道:“奸臣,你知道什么叫奸臣吗?你知道管子吗?” 岳之和道:“管子,知道。芦荻茎秆,中空可吹气,就是管子。” 岳之谦骂道:“放屁,这个管子和我说的不是一个管子。我说的管子是人!” 台下众人一听,尽皆哈哈大笑。岳之谦道:“管子说过奸臣就是会迷惑皇帝,拉帮结派。迷惑皇帝让皇帝相信他,拉帮结派就是为了党同伐异。这就是坏人。你说曹振算不算啊?” 岳之和一拍脑袋道:“受教,受教。要是按刚才张河帅所说,定是算的。姓曹的这个王八蛋奸臣是当定了。” 岳之谦道:“照啊,你想想,古人说,奸臣有六个特征,第一个是窃弄威柄。” 岳之和道:“我的乖乖,这说的就是曹振啊,他是丞相啊,这威柄一定是大大的。跑不了的,跑不了的。我也想啊,可是我这个柄不大,太小了,自然是威不起来的。” 席下众人一听,无不哄笑起来,道:“确实确实,你的威柄自是小的。” 岳之和满脸堆笑,团团拱手道:“客气客气,大家都是小柄,只有曹丞相才是威柄,大柄。” 岳之谦又道:“这个第二么,就是勾结祸乱。刚才张河帅说了,他拜羯赵为父,这还不是勾结?所以这第二条也是跑不了的。” 岳之和若有所思的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看来不能随便认爹,认错了就要坏事。你想啊,你自己的爹,平时叫叫就算了。认贼作父肯定不行,哪怕认条狗也比这个强啊,至少不会被人骂啊。不过上街就不好办了,见到别的狗该怎么称呼呢?总不能狗叔,狗姨,狗大爷的称呼吧,就算你称呼了,那狗也听不懂啊。” 岳之和这一解释,这么多人顿时笑的擦眼泪的也有,拍桌子的也有,捂肚子的也有,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岳之谦岳之和一看气氛极好,甚是高兴,也不管耳朵里的听到的传音了。有人问道:“你说了二个,还有四个是什么啊?” 岳之谦又哪里知道,胡说道:“窃人家钱财,害人家忠良,抢人家媳妇,掘人家坟墓。就是另外四个!” 回廊上忽然响起一阵哭嚎之声,其声若杀猪刮镬。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张琅老婆,呼天抢地而来。“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喝多了说了这些胡话。义父大人那是天下第一等好人,你想死,可不要拖着一家子都跟着你。我知道你是喝多了,嘴巴没个做主的。你不是说过,你是义父膝下第一孝子嘛。” 张琅扭头一看,眼前万道霞光,彩雾飘祆,丹凤衔花,青鸾飞舞分明是王母娘娘下凡。身边跟着几位仙女脚踏祥云,随驾而来。张琅迷糊着双眼,纳头便拜,嘴上道:“下界凡人张琅,拜见瑶池大圣西王金母娘娘。拜见各位仙姑奶奶,仙女姐姐。” 张琅老婆心头火起,抬起一脚踢向张琅下巴。这一脚力度不小,张琅双齿正好咬到舌头好不疼痛。就那一瞬,似乎灵台清明了下。可转瞬又糊涂起来,挣扎着站起身来,道:“咦!你这王母怎生长的如此肥硕?” 同桌几人人一听,在看张琅老婆硕大身躯,实在是忍耐不住皆是狂笑起来。那婆娘更是撒泼打滚的和张琅闹将起来,可偏偏张琅却是满脸堆笑的左一个王母娘娘,又一个仙姑奶奶的称呼着。食客里一些惧内的,看到张琅心中顿时释然。原来自己还算好的,至少没将老婆当做神仙供着,挨打还得这般陪着笑脸。 河道府的那个小帮办,嘴角阴恻恻的的划出一个弧线。悄没生息的快步走出河帅府,不一会儿消失在热闹的人群里。 崔宰笑着对常啸天和左丘玄三人道:“这下一闹,估计没几日皇上和曹贼都要知道。这下朝堂上有的热闹一阵,不过这张琅恐怕小命不久了。” 常啸天刚要接话,忽然感觉一阵肃杀之气,唬的站起身来看向回廊之外。左丘玄还无感知,但是知道大师兄这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道:“大师兄,出了什么事?” 常啸天眉毛一扬,道:“无妨,老朋友又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事,追到淮阴府了。”话音刚落,一个老太婆拄着拐杖,身边跟着一个面若寒霜的貌美姑娘。左丘玄一看,原来是冰老太和柳如依。老太婆佝偻着身体,不过眼光扫过却是寒光逼人。目光一凝,看到常啸天正扭头看过来。 冰老太拉了一把柳如依道:“丫头,你想的人这又要见到了。将那郎中托付的东西速速交于他,我们也好赶路。” 柳如依双唇一抿,点点头并未言语。 常啸天道:“冰老太,你这么追过来又有何事啊?” 冰老太道:“受人之托,舒州的那个郎中有个物件让这丫头转交丰尘那小子,这才来寻你们。这好菜定有好酒,若不是这城门的告示,我一时还寻不到你这酒徒。” 柳如依环视一下,并未看见丰尘。左丘玄道:“你们找丰尘啊,他们就在附近,青羽,你带柳姑娘去找下丰尘。” 雷青羽见柳如依也是如此貌美心中顿时万分酸楚,心想天下好事尽被丰尘这小子占去,上天好不公平。面上却是一副淡然,微笑道:“柳姑娘,请随我来一并找一下丰尘师弟。” 柳如依向常啸天几人颔首,跟着雷青羽走去。走了几步,雷青羽忽然心头一动,道:“柳姑娘,我们相识不久。贫道有一事相求,还盼姑娘帮我。” 柳如依道:“请讲。” 雷青羽边走边说道:“柳姑娘,我前些日子收到家中去信,说父母从小为我定的娃娃亲到日子了,盼我回去完婚。可是你知道,我乃出家之人,怎么能再谈婚约之事。可是父母说不日来太虚宫寻我,我着实难办。丰尘师弟现在还是俗家之人,我想请他帮我回了父母。我出去云游些时日,错过了日子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柳如依皱眉道:“那你为何不自己向丰尘说去。” 雷青羽搓了搓手,一副纠结的道:“唉,丰尘乃我师弟,做师兄的这口着实难张。我想从姑娘口中帮我转述,这样恐怕更好些。丰尘为人热心,定会帮我。姑娘学医,也是有普救世人之心的,这点事情不违和,还盼姑娘成全。” 柳如依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转述一下,道:“好吧,见到丰尘我帮你转述就是,不过成与不成,我可不能保证。” 雷青羽打了一个稽首,道:“多谢姑娘成全。” 丰尘和洛琬儿正玩得开心,怎么会晓得一场泼天的误会就要产生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转托付 张冠李戴 雷青羽领着柳如依绕过台上厮打的河帅张琅和‘瑶池王母’,四处仔细看了并未看见丰尘和洛琬儿。两人站在一太湖石的假山下正自纳闷,两人跑到哪里。柳如依低头理了下发丝,忽然看见地上有影子晃动。抬头一看,正是丰尘和洛琬儿两人。坐在假山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两人叽叽咯咯聊的好不开心。 雷青羽跟着抬起头来,看见月光洒在洛琬儿身上。临风轻举,两袖如舞。一双妙目流搢增妍,那艳同樊素,樱桃红破的双唇更添娇艳。再看丰尘,一身粗布衣服,似乎连月光都不愿意罩在这样的人身上。雷青羽越看越是觉得心烦,宁可看一万年洛琬儿那新月琼钩,香溪莲迹的玉足,也不想再看丰尘一眼。 柳如依见雷青羽盯着洛琬儿发愣,心中颇起厌恶,轻轻的咳了一声。雷青羽一怔,有点尴尬的理了下衣服。唤道:“丰尘师弟故友来寻,你下来吧。” 丰尘一看原来是雷青羽和柳如依,纵身从假山跃下。仿佛空气能兜住身体似的,轻飘飘的站在两人身前,笑道:“雷师兄,你怎么和柳姑娘在一起啊?” 雷青羽见丰尘跃下假山的身姿,轻轻渺渺,飘飘摇摇。知道单论这份轻功,已经远不是自己所及了。洛琬儿见到柳如依,小嘴一嘟也是涌身跃下。虽然这轻身功夫较之丰尘略逊,不过毕竟同属御风飘渡身法,也是极尽风姿。雷青羽见洛琬儿飘落的身形,真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再看看自己一身道袍,身旁站着的两位女子一个是静若秋兰,一个是颜如琬琰,顿时自惭形秽的不愿抬头。 柳如依看向丰尘,虽然还是面若寒霜,可眼神中却是秋波流转。道:“丰尘,我要是有你这一身武功该多好。” 丰尘笑道:“冰婆婆不是想传衣钵与你嘛。我听义父说过冰婆婆的师傅那可是和我师祖一个层别的,那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啊。你要是继承了衣钵,那会说不定我还不如你呢。” 洛琬儿那千香冰凌掌可就是和冰婆婆学来的,多少知道点冰凌谷的传承。道:“好啦,丰尘哥哥你不知道,那传承难着呢。我是既入不了冰婆婆的法眼,也受不了那份苦。” 柳如依秀眉微蹙,道:“精感石没羽,岂云惮险艰。” 丰尘不知柳如依说的这诗句的意思,看向洛琬儿。洛琬儿道:“柳姑娘说的这里有个人是比嫖姚校尉霍去病还要早一点的人物。说的是飞将军李广在边塞打猎时,把草中的石头误认为是隐伏着的老虎,立即弯弓射去,由于他射箭时专心致志,这箭竟深深地陷入石中。后来再射,就不能入石。柳姑娘定是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专心致志就可以接下冰凌谷的传承,又怎么会说害怕艰险呢?” 丰尘点点头道:“唉,我还是读书读的太少了,就是医书的读的还算多一点。” 柳如依道:“丰尘,你们走的急。欧阳先生托我将一物务必转交给你,这才和冰婆婆连忙赶到这里。” 雷青羽见三人聊天,自己只能干巴巴的站在一边陪衬,简直视自己如无物。心中那份怨念如火冲天,可是面上还是笑吟吟的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插口道:“几位,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是个聊天的地方。听闻欧阳先生也算是丰尘授业之师,既然有物托付,必是重要物件,又哪里是这里随便交给的。” 丰尘点点头道:“雷师兄说的是”转首又向洛琬儿道:“走吧琬儿,咱也把这个河帅府闹的不善,估摸着义父他们也该叫我们走了。” 四人来到席间,左丘玄看见两个孩子,道:“你们这两个孩子闹腾的好啊!” 崔宰道:“恐怕扰动整个朝局也未可知,嘿嘿,甚好甚好!!” 常啸天道:“好了,这河帅府也闹腾完了,走吧!” 洛琬儿道:“那晦行公呢?” 常啸天道:“我传音给他,他会知道的,这家伙自能找到我们的。这天底下他都去不了的地方没几处的。” 冰婆婆上次在舒州并未太过留心丰尘,虽然接了自己一掌,毕竟也未到让她十足上心的程度。不过一路上听柳如依有心无心的说过几次丰尘的名字,她知道就以柳如依这千年寒冰的性子,能这么提一个男子,那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再说自己心里已经默认将柳如依作为冰凌谷的传承人看待了,那自己更是要把把关的,她可不想这孩子步自己恩师的后尘。抬眼仔细看了看丰尘,见丰尘眼中晶蕴流转,显是内力到了相当精深的境界才能如此。再看丰尘如此年轻,心道:‘该死的太虚宫总是出妖怪,这娃娃即便从娘胎里开始修炼,又怎么会到这个程度了。’ “你就是丰尘?”冰婆婆冷冷的道 丰尘丝毫不以为意,道:“正是,前辈有什么吩咐吗?” 冰婆婆拿出一块貌似石头样的东西,捧在手上。这天气炎热,可石头上冒着氤氲冷气。道:“喏,让我老太婆绕道来找你们,就为了这个破石头。”抬手就扔给丰尘。 常啸天冷哼一声道:“冰老太,你又来称量后辈功夫不成。” 丰尘知道这是欧阳先生托付自己的,未敢过于运力,只是顺势接过。没想到这石头上蕴含了冰婆婆的冰寒内力,丰尘接过到手就感觉一股极阴寒的劲透掌而来。只一瞬,手上结了一层白霜。丰尘内力反应极快,浪头一般的内息瞬间将这股寒冰之气,消弭的无影无踪。手上的那层白霜,化成点点水珠。 冰婆婆点点头,就他刚才这股寒冰之气,就算武林高手被侵入身体,那一时半会也是缓解不了的。丰尘却是不动声色,就这么像没事人一样。她又哪里得知丰尘的奇遇,更何况舒州军营里,常啸天和晁遂两人合力压制他体内阴阳内力。着实让丰尘大受脾益,现在调度内力直如臂使。 “好小子!难怪这丫头念叨你,还有两把刷子。也不枉如依丫头心挂你身上了。”冰婆婆道 柳如依再是冰冷的性子,这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那也是娇羞不已。嗔道:“婆婆,路上说好的,不提这事。如依现在一心只为能传您老人家衣钵。” 冰婆婆怪笑一声,道:“好好,不提,不提。老婆子不提这事了,等将来我谴人送雁前去,再作理论。” 冰婆婆又对洛琬儿道:“琬儿丫头,你赶紧的回去,你奶奶快急坏了。老太婆我要不是遇到事关我冰凌谷传承的大事,我就亲自带你回家了。” 常啸天一听,哈哈笑道:“冰老太,你还是省省心吧,安心把你冰凌谷的传承接下去才是正事。” 洛琬儿何等冰雪聪明,听这些长辈谈着个事,心里好不是滋味。转首问丰尘道:“丰尘哥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 丰尘道:“那是自然,自打我从山里跑出来,你是第一个愿意和我玩的。我心里会想爹娘,想义父,孤单的紧,不过在德济堂我每天忙完就是想着和你出去玩一玩,去吃好吃的。有你陪着,我可开心了。”丰尘现在心里丝毫还没有男女相恋的那种念头,只是觉得洛琬儿是自己的最好的好朋友,无论如何也不能分开的朋友。 女孩的心思可就细腻婉转的多了,洛琬儿听丰尘这么一说,笑道:“那是那是,我就知道丰尘哥哥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了。” 柳如依静静的听着,只是将双唇抿的更紧。冰婆婆一看,心道:“好么,这两个丫头,居然就这么较上劲了。这下可难办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过又看了看洛琬儿,心头悠悠的叹了口气,心道:‘可是这丫头的身体,唉~~~~’ 伸出手去把洛琬儿搂在怀里,摸了摸洛琬儿的脑袋,道:“琬儿丫头,婆婆看着你长大的,婆婆疼你。这次你要是回去了,要听你奶奶的话,好好把身体养好了。” 洛琬儿被冰婆婆这么一说,心里也是酸楚,不由得落下泪来。 常啸天最怕的就是这儿女情长,岔开道:“尘儿,把欧阳先生送你的这个石头给为父瞧瞧。”丰尘将手里的石头交给常啸天。 左丘玄、虞丘少也凑过来一看,就见石头上七色彩纹若隐若现的缠绕其间。忽然想起师尊乾真子当年说过一物,诧异道:“大师兄,这个莫不就是七彩障石?” 常啸天道:“这位欧阳先生可真是对尘儿用了心,这若真是七彩障石那可就是千年不易见之物啊。有此一物天下障毒,再无所惧。”说完常啸天稍运内力,那七彩障石顿时七彩玄光流转,恍若活物一般。 崔宰叹道:“真乃天下之奇物啊,难得难得。” 忽然一个兵弁大步流星进了园子,黑甲束身着装与河帅府的兵丁大有不同,四处张望显是在寻什么人。 崔宰一见,沉声道:“不好,山阳渎附近定有军情。” 果不其然,那兵弁看到匡弋,紧忙跑过去。行了一礼,耳语几句。匡弋一听,顿时浓眉一锁,挥手让那兵弁退出。带着几个贴身卫兵,大步走向崔宰。本来一众富商就知道匡弋乃是禁军虎贲军校尉,就连河帅张琅也是敬畏。 就看匡弋走到崔宰面前,单膝拄地,道:“太尉大人,前方有消息过来。” 崔宰坐在椅子上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一同去大营再作道理。”崔宰和常啸天一行几人迈步出了淮园。 刚才一桌的几个富商,连筷子都拿不稳。就像五雷轰顶一般,浑身簌簌发抖。同桌吃饭的居然是当朝三公之一的太尉,掌管天下兵马大权。其他各桌富商豪贾得到这般信息,也是晴天霹雳一般。 “你听清楚了吗?虎贲将军说的是太尉吗?”一人问道。 另一人面容紧张的道:“应该,大概齐,也许说的是。。是太尉吧。” 其他说桌的人也纷纷过来,有人说道:“你倒是说清楚啊,到底是不是啊?” 那人骂道:“我现在满脑袋浆糊,我哪里知道!!” 同桌的那个瘦子,道:“别紧张了,我听得真切。虎贲将军说的是太尉。你们想想,河帅张大人什么人物,都那么捧着虎贲将军。可你们也看到了,到这就是单膝拄地。再看看这位,椅子都不带动窝的。就这份气度,你们谁见过?”众人一听皆是点头称是,刚才大拍张琅马屁的阿谀之人,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道:“我真是瞎了狗眼!” 那瘦子笑道:“哈哈,这句话你说的倒是中肯的紧!” 众人回头看看席上张琅。已经被下人架着,一路上还不忘拜别各路‘神仙’。 张琅看见一个胖子,问道:“哎,文殊菩萨,你喝好了没?” 那胖子哼哼哈哈的,对付道:“喝好了,喝好了。” “哎呦,普。。普贤菩萨,哈哈哈,你怎么脸红了?哎呦,还有你你你,你这王八蛋是申公豹,你二师父通天教主那边喝吐了。” 被张琅乱认一通神仙,众人既是好笑又是尴尬。 常啸天一行出了淮园不远,洛琬儿忽然想到什么事,道:“你们等等,我跟两个熟人打个招呼去。” 雷青羽一愣,丰尘笑道:“定是找岳之谦、岳之和那两个老头儿去了。” 洛琬儿奔回淮园找到谦和二老,道:“喂,我走了啊,你俩自己玩吧。” 岳之谦道:“啊,这么快!也好也好,这里面这么多好吃好喝的,我俩还没吃够呢。”洛琬儿告别谦和二老。不知为啥柳如依在这里,总是让自己心里不舒服,又急着回身去寻丰尘。 冰婆婆道:“东西我们已经给了,此间已经事了,就此别过。”说罢拉着柳如依便走。 行出不多远,柳如依忽然想起答应雷青羽的事情,向冰婆婆道:“婆婆,我还有事要和丰尘说一下。” 冰婆婆哪里知道柳如依会和丰尘说的是雷青羽杜撰的事情,以为还是心中不舍,摇了摇头道:“去吧去吧,人总有一别的时候啊。” 柳如依回头追过去,看丰尘他们即将远去,高声道:“丰尘丰尘,我有一事要与你说一下。” 常啸天素来不喜儿女情长,皱眉道:“丰尘,赶紧去。前方定有军情,你不可延误太久。” 雷青羽拍了拍丰尘肩膀,轻声道:“丰尘师弟,速去速回吧。大师伯他们定是有大事的,切莫耽误。” 丰尘点头应是,迎向柳如依。 左丘玄和虞丘少暗自点头,心想:“嗯,青羽还是识得大体,不愧是二师兄教导出来的。事情有个轻重缓急,遇到大事还是理得清头绪地。” 丰尘迎过去问道:“柳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柳如依见路上行人如织,年轻男女面对面说话有些不好意思,道:“此事与我并无关系是你师兄雷青羽托我转达的。前面有个小巷,我几句话说完便走。” 丰尘纳闷,什么事雷青羽非要柳如依转述,他难道不能和自己讲吗?带着一脸疑惑,随着柳如依来到旁边一小巷口。 丰尘问道:“柳姑娘,雷师兄什么事啊要你转述啊?” 柳如依道:“他说作为师兄,直接说有点磨不开面子,这才托我转述的。” 丰尘点点头道:“那你说罢,我听着。” 洛琬儿急忙忙赶过来,没见着丰尘,问道:“咦,丰尘哥哥呢?” 左丘玄刚待回话,雷青羽道:“你说丰尘师弟啊,那个柳姑娘追回来找他。丰尘师弟去前面了。”说完用手一指方向。洛琬儿一脸嗔怒,一跺脚追了过去。 虞丘少道:“呵呵,青羽啊,你这可算是多事了。” 雷青羽露出一脸茫然,道:“六师叔,我没打诳语啊。” 虞丘少摆摆手,心中还称赞雷青羽:‘嗯,青羽这孩子,虽然争强好胜了些,不过心思还是纯净的。不外乎为我道家之人啊,浑不理会世俗男女之事。甚好,甚好。’ 洛琬儿顺着雷青羽手指方向寻了过去,远远看到小巷口依稀有一衣角特别像柳如依的衣着。悄声走过去,躲在巷口转角不远处,支着耳朵听他俩说些什么。 就听柳如依道:“长辈已经将婚约定下,估计是很难变更。无非是身份现在极难妥处,所以才与你说了。” “这种媒妁之言,我就算是说也不一定有什么用啊?更何况长辈之言我想也是该听的,这事情却是难办。”丰尘道 柳如依道:“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行与不行总要试试,要不怎么知道呢?” 丰尘道:“好吧,既然已经如此了。反正我也无所谓的,到时候据实说了。我这该尽的情谊尽完也就是了,其他也只能看天意了。” 柳如依点头道:“好了丰尘,就是这些话了。我随冰婆婆去了,再见吧,你多保重。” 丰尘道:“好的,一切珍重,你也好自为之。”两人分手告别。 洛琬儿只是听到下半截,可是心中因为有所设想。又想到冰婆婆之前说的送雁之事,总是觉得丰尘和柳如依谈的是事关他二人的婚事。心口像是什么人用巨锤砸下,似要裂开一般疼痛。眼泪不由的扑簌簌的掉了下来,伤心的无以复加。 丰尘出了巷口没几步,看见洛琬儿站在路边独自流泪,连忙上去拉住洛琬儿的手问道:“琬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洛琬儿轻轻甩开丰尘的手,道:“没人欺负我,是我想多了。总之我就是个没人疼的人。”洛琬儿多想丰尘能问问她为什么落泪,多想把话说出来。 可丰尘心中记挂着常啸天刚才说的话,让他抓紧回来。猜测洛琬儿定是思念亲人这才落泪。轻声道:“琬儿莫要伤心了,走吧。义父还在前面等我们呢。”说罢大步又追向常啸天他们。 洛琬儿缓步走在后面,心想:‘丰尘哥哥现在和别人谈婚事,定是不要我的。前边一行的都是太虚宫的人,还有那个大周朝的太尉。没有一个是我的亲人,好孤单啊。’捡起一个小石块,在墙角画了个记号,然后跟在丰尘后面而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朱弦断 与君长诀 丰尘随着常啸天一行,出了淮阴城。城外已经备下良马十余匹,众人心中关心军情,飞身上马。洛琬儿心事重重,骑在马上也是心不在焉。随着马背的起伏,心思也飞向蜀西大草原。想到夏日,湛蓝的晴空下,牛羊成群,绿草连天,盛开的野花姹紫嫣红,漫山遍野花香随风。军马的一声嘶鸣,把自己又从青山、蓝天、雪山、草原的意境里拉了回来。马蹄声声,似乎将黑夜敲击成碎块。洛琬儿心里孤寂的却是一点声响也没有,像似一个无边的囚笼,无比广阔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黑夜让这份孤独变得深邃,孤独在黑夜升华,无尽的天空甚至黑的发亮,像一面泛着黑光的镜子,能照见自己。 唳。。。。一声鹰啼划破长空,惊空遏云。 这江淮之地,鹰隼极是少见。常啸天顺着鹰啼声凝目看去,只是在极高处有一黑点在跟着他们。这般异常的事情,让常啸天不由的紧锁眉头。他深知胡人习性,豢鹰驯鹰是一大喜好。这个关节忽然有只鹰隼跟着他们,这总是透着蹊跷的。 天空中的黑点忽的俯冲而下,直如流星破空。常啸天反手一掌,迎着那鹰隼而去。掌风似匹练一般,呼啸而上。“义父!!且慢!”丰尘眼见常啸天出掌,待得呼声告急,为时已晚。鹰隼凌空振翼翻身,极快速的躲过常啸天的掌风。 洛琬儿纵马急骋,撮口打了一个呼哨,那鹰隼临近身边,张翅唿扇了几下翅膀,缓缓的落在洛琬儿的肩上。抖落了一下身上的翅羽,扭头看向常啸天,那神态极是倨傲。 “好个扁毛畜生,这气势倒是不弱。”常啸天赞道。天空中的鹰隼正是洛琬儿唤作‘玉儿’猎隼。丰尘纵马追上洛琬儿,两人双骑并排飞驰。胯下骏马一白一黑,显得极是相配。 这猎隼见到丰尘,好像极为熟悉似的。振翅又飞到丰尘肩上,蹭了蹭丰尘脸颊。洛琬儿见状,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道:“唉~~丰尘哥哥,可真怪了。玉儿恐怕也就对你这样,就算是姑姑都不会这样的。” 常啸天心中暗暗一叹:‘这女娃娃当真不错,唯一可惜的就是非我族类。唉~~不过待这两个娃娃再大些,真就两情相悦,我也该玉成此事。恐怕成汉余部,会执念血统横加阻拦,棒打鸳鸯。嘿嘿,最不济老子我打上狮鹫宫罢了,帮儿子抢媳妇去。嗯,好汉也难敌双拳,还是约上黑厨同去最好,他做菜可算的上这丫头的半个徒弟,哈哈哈,就这般定了。’ 雷青羽心里轻轻哼了一声,暗道:‘这小子一身的土气,哪来的气运居然处处讨人欢心。什么三清天尊,天尊若是真的开眼,又岂能如此不公。’ 铁蹄翻飞,行得约莫两个时辰才到大营。哪怕军马耐久,途中每隔一段便有养足精神的马匹换行。饶是如此也是累的频频打着响鼻,汗水淋漓。金焰早就候在营门前,待到崔宰走近,这才一撩大氅单膝拄地。道:“末将恭迎太尉大人。” 崔宰挥手虚抬,道:“免了这些虚礼,先去大帐再说。”金焰冲又常啸天微微颔首,知道他这身份还是不能泄露出去的。进了大帐几人分别落座,洛琬儿和丰尘找了个最下首的地方坐下。雷青羽倒是甚是乖巧,挨着左丘玄和虞丘少边上坐下。 崔宰道:“说说吧,什么情况。” 金焰道:“赵国准备秋狩,可是有点不对劲。” 崔宰道:“秋狩,赵国年年都有,今年难道有什么异常?” 金焰沉声,道:“这也是军中各处传来的消息,朝廷现在还不甚清晰,只是末将看得有点不透彻。今年赵国选了三处秋狩围猎的地方,一是岐山,二是散关,第三处就是我们的所在,山阳以北。” 崔宰一听,惊呼道:“这三处,分明是要起兵南征啊。一旦天气转凉,北方河水结冰,那兵马就可直接过河。三处兵马齐下,我大周危矣。可是赵国之前频频说出和谈的意思,虽然两国还未正式和谈,可是怎么会忽然以秋狩为名,意欲南侵?”说完眼睛看向常啸天,想听听他的意见。 常啸天问道:“金焰,这三处赵国分别陈兵多少,你可知道?” 金焰道:“岐山约有四五万人马,另有一支驻扎散关,约莫一万余人。” 常啸天道:“那山阳北有多少人马?” 金焰道:“这几日探子深入北地,听说赵国太尉长孙明前日来过,现在是赵国大将奚丁驻守此处,大军有五六万人马,号称十万兵马秋狩。” 洛琬儿听完悄悄的对丰尘道:“丰尘哥哥,这个赵国皇帝很厉害啊。声东击西,虚虚实实的恐怕周朝早晚要被他给灭了。” 丰尘悄声问道:“为什么啊?” 洛琬儿道:“我们先听听你义父怎么说。”丰尘点了点头。 就听常啸天道:“就凭西北那五六万人就能入散关,而进益州?我看未必吧。山阳附近也是五六万人马,一旦山阳渎失守,都城天中压力可就太大了啊。” “散关,北方进蜀之地,易守难攻。可是在周、赵之间还有一个胡夏,赫连氏。此族残忍好杀,其野蛮程度不亚于羯赵。赵国皇帝在此地若南攻,赫连氏一旦出兵断其补给,南下的这几万兵马断无活路了。”常啸天道 金焰诧异道:“那赵国在西北屯兵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南攻入侵我大周。” 洛琬儿悄声对丰尘道:“丰尘哥哥,听见你义父说什么了吧。赵国用兵虚虚实实的,若是没有一位上将军看透这个迷雾,大周朝亡国不远了。” 丰尘问道:“琬儿,那依你看这个局可怎么破?” 洛琬儿笑道:“说难也不难,只要找到赵国这次用兵的根源,想破局也非难事。赵国在西北西狩,已经是极危险的了,赫连氏岂能不知。” 丰尘问道:“那既然胡夏已经警觉,那羯赵不怕刚才义父说的被断后路?” 洛琬儿道:“那就是赵国为什么在山阳渎也要用兵的道理了啊。这样胡夏就知道这是赵国准备对周朝用兵,并不威胁他们。所以胡夏乐得看到两个大国大打出手,他可以从中渔利啊。” 常啸天何等功夫,洛琬儿和丰尘的悄声对话,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清楚楚。常啸天目光斜睨看向洛琬儿,心道:‘好个丫头,这一层看得可够深的。’ 崔宰问道:“老常,依你看这羯赵的实际是想干什么?” 崔宰向常啸天询问的时候,丰尘也是疑惑的看向洛琬儿。洛琬儿悄声对丰尘,道:“羯赵第一步就是想要关中长安。” 常啸天刚要说,忽然听到洛琬儿的话,双目精光爆射。笑道:“呵呵,太尉大人,还有一位也知道羯赵的目的。” 崔宰诧异的一看问道:“老常,你说的是谁?事关大周安危,我是真心请教。” 常啸天转头对洛琬儿,道:“丫头啊,别和尘儿嘀嘀咕咕了。崔太尉可是真心诚意的求教啊。”崔宰虽然面色不变,可是眼神中流露出的惊诧却是极为明显的。金焰、匡弋更是瞠目结舌。能视天下大势而不被迷惑,那可是能指挥百万之军的能力啊。 洛琬儿站起来道:“我都是自己和丰尘哥哥私下说的,这等行军打仗的大事,我又怎么能瞎讲。” 崔宰见常啸天这么说洛琬儿,必是有见解和他一致,道:“你大胆说说,有道理我们采纳,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嘛。” 洛琬儿道:“那我就说说呗,错了可别笑话我。” 金焰匡弋素来在军中,这天下再乱又哪有女子能说话的份,更何况这行军打仗本就是男人的事情。只是碍着常啸天和崔宰,又不好出言反对。不过心中的不屑却是满满的,抵触之情也油然而生。 匡弋套着金焰耳朵悄声道:“我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能说什么。” 金焰点点头,虎着脸悄声回道:“要说行军打仗,我只服大帅。哪有女人插嘴的份。” 即便这两人压着嗓子,可是洛琬儿也是听的清清楚楚。瞥了瞥他二人方向,道:“现在羯赵占据了北方豫、兖、徐、青、冀州,还有幽、并、凉州的一部分,唯独缺了最为关键的关中之地,就是赫连胡夏的地域。如果我要是想一统天下,这关中之地又怎么会放弃了?” 丰尘插口问道:“琬儿,关中有多重要?” “丰尘师弟,不要插嘴啊。”雷青羽轻声提醒道,眼睛余光却是看向自己的两位师叔。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所问极是。这关中啊南有秦岭,西有陇山,北有黄土之原、东有华山崤山及晋西南山地,加上黄河环绕其外,突然有紧急情况,征兵数十万不是难事。这儿物资富饶,土地肥沃。都说蜀地是天府之国,其实最早关中才是天府之国啊。这就像练武之人,总是要取人咽喉,要不袭其背部,否则不能完全获胜的;现在赵国想雄视天下,将天下十三州尽数收了。有怎么会不惦记这块关中宝地,拿下关中这也是扼住了天下的咽喉,占尽了地利的优势。” 匡弋没忍住,道:“关中是重要,可是这次赵国是要对我大周动刀兵啊。” 洛琬儿笑道:“匡将军,你别急啊。你可知道汉初谋臣张良?” 匡弋道:“当然知道,汉初三杰啊。刘邦还说过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说的就是张良啊。” 洛琬儿道:“就是啊,张子房如此雄才大略。你知道他是怎么说关中之地的?” 匡弋摸了摸脑袋,道:“我还真不知道。” 洛琬儿道:“张良是这么说关中的‘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宛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将关中评为天府之国的,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占据关中,就意味着取得居高临下的优势,随时可以向东部无山河之险的地方用兵,西可以占据凉州,经散关直入西蜀,中可以威胁荆州,夺取襄阳经长江顺流而下直取扬州。刚才金将军说了,赵国还有一部兵马,屯于山阳渎之北。这才是这次唯一威胁南周的军队,另外两支不过是摆摆样子给周朝皇帝看看的。而山阳渎的兵马又是做给胡夏看的,一切都是好像要进攻南周的样子罢了。而实际上,恐怕羯赵眼睛现在盯的是关中的地方,早就听说胡夏老皇帝快不行了。一旦胡夏没了主心骨,为了争夺帝位内乱起来,那就是赵国出兵夺取赫连氏地盘的时候了。” 金焰和匡弋听洛琬儿说的句句在理,其远见卓识远非自己所能及,站起来道:“洛姑娘,我二人刚才还瞧不起你,现在看来,我们大错特错。唉,坐井观天了。” 洛琬儿笑着摆摆手道:“哪里哪里,我就是动动嘴皮子,真要是上阵杀敌,还得二位将军跃马疆场啊。” 崔宰双掌一拍,道:“姑娘此言当真鞭辟入里,羯赵此次对我大周用兵实际是虚,而对赫连氏却是实。而表面上是对我做出三面出兵的迹象,也是为了迷惑赫连氏。果然奸诈的很,看来要破此危局,我山阳渎就是关键。至于西边,我们大可不必在意。” 丰尘低头沉思,忽然问道:“既然羯赵这次用兵是诈,实际图谋是关中的赫连胡夏。那和周朝议和,是不是也是诈,或是另有图谋?” 丰尘话音一落,大帐中的几人一个个的全都看向丰尘。丰尘虽然话语不多,可是这一问却是极是深远。常啸天和崔宰对视一眼,不由的都对这个问题后面所涉之事瞬间从脑袋里过了一遍。二人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出了,更深的危机。 崔宰一指金焰,道:“传我命令,山阳渎附近的驻军严防几处渡口,岗哨多设一倍。一个时辰巡查一次,一旦发现脱岗,睡岗者,军法从事。另安排多路斥候,渡河查探,一旦赵军异动即刻上报。匡弋,你带几位去营帐休息,明日大帐我们再议。” 崔宰转头对常啸天道:“老常,这事你我好生商议一下。” 匡弋带着几人去营帐。路上左丘玄拍了拍丰尘道:“好小子,你这次话虽不多,可是却是看的更深了一层。不错!” 洛琬儿也没想到,丰尘会顺着她的想法,想到更大的格局的战略。赞道:“丰尘哥哥,真没想到你考虑这么远。要这样,这个羯赵皇帝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不过赵国残忍好杀,恐怕祸事更大。”丰尘谦逊了几句。 雷青羽心头暗恼‘什么就思虑长远,不就是问了个问题嘛。看师叔和洛姑娘把这个土鳖给夸的,什么玩意啊。’ 洛琬儿是女孩,单独给她了一个营帐。可是洛琬儿心中总是牵挂淮阴城里丰尘和柳如依的对话,轻声唤了声丰尘,道:“丰尘哥哥,你若没事先来我这,我有话与你说。” 丰尘看了看左丘玄,左丘玄笑道:“你自去便是。” 丰尘几步跑过去,拉着洛琬儿的手便走。洛琬儿心中一暖,心道:‘看来丰尘哥哥与柳姑娘说的恐怕并不是什么婚事,我过会旁敲侧击的问问。’ 雷青羽怨恨的看了一眼,跟着左丘玄和虞丘少走了。半路上,就听左丘玄对虞丘少道:“这个琬儿姑娘倒真是个人杰,若是二人假以时日,嘿嘿,绝代天骄啊!” 虞丘少点头称是,又叹了口气道:“不过这洛姑娘的身份,不是我族之人,不晓得大师哥会不会心存芥蒂。” 左丘玄道:“不会不会,大师哥心怀大得很。就算这姑娘是异族,我想也不会反对二人的。不过他俩还小,这等事情言之尚早。” 雷青羽心中一阵轰鸣,心道:‘非我族类,这个洛琬儿是哪里的人?难道也是蛮夷?’ 他随着左丘玄回了营帐,心中不断盘算。忽然有个计议,转首对左丘玄道:“四师叔,我出去一下透透气,一会便回。” 左丘玄道:“嗯,不可出大营,军营不比他处,去去便回!”雷青羽躬身应允。 雷青羽找到洛琬儿的营帐外,稍稍放开声,道:“丰尘师弟,你在吗?我有事问你一下。” 丰尘和洛琬儿正在营帐里聊天,正说些开心的事情。洛琬儿正待问丰尘柳如依的事情,就听雷青羽在外呼唤丰尘。 丰尘道:“雷师兄叫我,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丰尘出了营帐,看到雷青羽站在不远处向他招手,走过去问道:“雷师兄,找我何事啊?” 雷青羽道:“也没什么,刚才我在大营里转了转,听到有些将士讲的都是蛮夷的事情。师叔都在打坐,我不便打扰。所以就来问问你,虽然我已入道,可是毕竟我也是汉家男儿,遇到这等事情总是关心的紧。” 丰尘道:“师兄满腔热血,师弟佩服。我也是听义父说起过,羯赵这族简直就是杀人的恶魔。。。。。” 雷青羽眼睛四处寻摸,想看看有什么动静。忽然远处看到一个人影,身形娇小,定是洛琬儿无疑。故意问道:“若是蛮族与我汉人通婚又当如何?” 洛琬儿在营帐内见丰尘还未回来,就出去寻他。走出不远忽然听到丰尘和雷青羽似乎在辩论什么。隐约听见丰尘说:“我听义父说过,夷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不过我才不在乎这些,汉人里也有坏人,异族也有好人啊。天下各族共享这片天地,互不攻杀,一起生活岂不是好事。” 洛琬儿顿时止住脚步,心头不断响起丰尘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如炸雷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响在耳边,心中惶惶,丰尘说的其他话一句也没入耳。喃喃的道:“汉人毕竟是容不得异族的。”心境撕裂成一片片碎絮,飘荡在夜空中。 洛琬儿回到营帐,心里越发的难过起来。悠悠的唱起一曲: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华美的句子连接成章,却流露着绵绵不尽的哀伤。只是这歌声越来越远,渐渐在夜空中飘飘远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讹言惑 定计渡河 大帐内崔宰和常啸天也被这夜里凄婉的歌声所吸引。崔宰诧异道:“这曲是‘凤求凰’啊,这歌声里有委屈啊,这姑娘怎么了?” 常啸天内力极深,听着歌声越去越远,惊道:“不好这孩子出营帐了啊。难不成闹什么别扭了?” 崔宰道:“老常,快!务必让丰尘将这姑娘留下,这姑娘颇有治国用兵之才,明日我还想再听听她的想法。” 常啸天道:“我这就去叫丰尘追上去问问。”转身出了大帐。 丰尘与雷青羽聊完,回营帐找洛琬儿时。只是看到营帐幕帘随风飘荡,里面确实空无一人,只是鼻尖留下一丝丝淡淡的香气。耳边传来的歌声分明是洛琬儿的声音,只是被歌声里的两句歌词深深吸引住了,脑袋里不断的回想: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丰尘嘴里念叨着:“胡颉颃兮共翱翔,胡颉颃兮共翱翔。。。是啊,琬儿,我最想的不就是和你一起翱翔天际嘛。” 丰尘还在迷糊中,常啸天已经如风而至,道:“尘儿,那丫头呢?” 丰尘道:“刚才还聊天呢,这不雷师兄喊我说了会话。我再来找,就不见了。” 常啸天道:“你这混小子,不是得罪这女娃娃了吧。她往西去了,你现在就给老子把儿媳妇给追回来。” 丰尘一脸疑问:“儿媳妇?!” 常啸天一拍丰尘脑袋,道:“还不快去追!” 丰尘这才反应过来,展开身法急急的向西追去。常啸天摇了摇头,忽然心中又想到什么,又来到左丘玄他们营帐。看见雷青羽道:“小子,你向西去追丰尘,看到他就说我说的,一定要把人带回来!” 雷青羽面露尴尬道:“大师伯,丰尘师弟轻功比我好,又是先走了。我如何追的上啊?” 左丘玄道:“丰尘一路寻人,定是走走停停。你只管放开去追,必然是会赶上的。” 丰尘飘身出了大营,一路向西。哪怕丰尘目力远胜常人,可是茫茫夜空下,一点人影也没有。想到洛琬儿离自己而去,心里那份落寞蔓延在整个夜空中。四处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迹象,又是发力向西奔去。 洛琬儿心下苦痛,呼哨一声,唤来鹰隼。拍了拍鹰背道:“玉儿去吧,叫姑姑来。”说罢从腰侧解下一个香囊系在玉儿的脚上。那鹰隼极是通灵,振翅直插云霄,转瞬没了踪影。洛琬儿在淮阴城里留下印记,这会又在一颗树上刻下类似的记号。 ‘丰尘哥哥,怎么就那么憎恨夷狄呢?他不是说过,天下人人都一样的嘛。’洛琬儿想到。‘可是我明明听见他说的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义父是抵抗羯族的大将军,定是对外族不满的。是的,是的,我的身份丰尘哥哥义父早就知道。再说又和柳姑娘定亲了,我何必去瞎掺和。’洛琬儿继续向西行,脑袋里乱糟糟的胡乱想些什么。 洛琬儿又想到:‘丰尘哥哥,知道我离开了,一定会来追我的。追上我该怎么办?’洛琬儿缓下脚步‘我是不是等一等?不行,已经告诉让姑姑来接我了,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心中是一万个希望丰尘能早点追上自己,可是又觉得留下毫无意义应该回去,远远的离开这里。 雷青羽心下郁闷:‘让我去追那土小子,追上去我就这么说?要是丰尘真把那姑娘带回来,我看着岂不是别扭。’转念又想‘可是大师伯和四师叔都这么说,我要是不转达那不是有违师命嘛。那干脆就说没追上,要不就是没遇见。’ 刚打下主意,忽然又想道:‘这土鳖一根筋,万一真的被他追上那姑娘,岂不是还是要让我添堵。不行不行,我还是得追上他,可是怎么说呢?不管了追上再说,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 项琦澜和尉子书在淮阴城接到附近帮派传信,说看到圣女所留标记了。两人根据标记的指向,连夜也往山阳渎军营附近而去。两人正愁怎么能进得大营,半夜就听见洛琬儿凄婉的歌声,两人顺着歌声一路追寻下去。 “快看是大玉儿!”项琦澜道。 说话间夜空一个黑点盘旋俯冲而下,一瞬间已到眼前,扑棱着翅膀落在尉子书的肩上。尉子书一看‘大玉儿’腿脚绑着一个香囊,道:“圣姑就在附近,跟着大玉儿走。”说完一抖肩放飞了鹰隼,两人展开身法紧紧的跟在后面。 尉子书上次略受内伤,渐渐有点力不从心,道:“琦澜,你身法快,前去找圣女。我在后面跟着。” 项琦澜点点头,内力运转之下直似御风。她身为女子身法施展起来极美,夜空下恍若凌波仙子。忽然看见那“大玉儿”从空中俯冲而下,势若流星。项琦澜知道这必然是发现洛琬儿了,可是隔着一座小丘,看不见人影。心下焦急,内力急催之下掠草而飞翩若惊鸿。 山阳渎附近临淮河多有山丘,虽然不甚高耸,不过也是连绵起伏。项琦澜即便是追去,也是几炷香之后。项琦澜越过一个山头,远远看见一棵树下一个人影。飘身过去一看,果然是洛琬儿,见她眼角泪痕隐隐,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 项琦澜微微躬身,道:“拜见圣女,琦澜救驾来迟。” 洛琬儿微微上扬,强笑道:“琦澜姐姐,这荒郊野外的,哪有那么多虚礼的。国破家亡,哪里还需要那些规矩。不在家里,就叫我琬儿吧。” 项琦澜道:“要是老祖宗知道,定是又把我痛骂一顿。” 洛琬儿摇摇头,道:“唉,奶奶无非是让我不要忘记这些。可是我那时那么小,又怎么会记得?” 说话间,尉子书也已赶到。看到洛琬儿如此,道:“琬儿,是谁欺负你了?” 洛琬儿摇摇头道:“没有人欺负我,就是想家了。” 尉子书摇摇头道:“是不是那个混小子欺负你了?” 洛琬儿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不是丰尘哥哥,就是我想家了。” 小女孩家的心思,尉子书和项琦澜都看在眼里。两人对视了一下,皆是微微摇了摇头。尉子书道:“琬儿那你现在准备回家了?” 洛琬儿轻轻咬了咬嘴唇,道:“子书姑姑,我还是跟你回去吧。” 尉子书心想:‘老祖宗在家也不知念叨多久了,还是早点送琬儿回去的好。江湖险恶,世道不安,万一出个好歹真是天大的干系。再说琬儿这身体。。。对了还有翠芝的事情,还得跟老祖宗禀报一下。’ 尉子书心中拿定了主意。道:“琬儿,那就跟姑姑回家吧。”转首又对项琦澜道:“琦澜,还要劳烦你先行一步。要沿途各个帮会听令,车船轿马,吃喝用度具要准备齐整。”项琦澜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一道灰影顺着山坡如飞而下,正是丰尘沿路追来。一路停停找找,也未看到人影。看着前面黑黢黢的小山丘,皱了皱眉头正待发力。忽然察觉身后风声异动,旋身立掌,定睛一看原来是雷青羽。 “雷师兄,你怎么来了?”丰尘诧异道。 雷青羽抬起袖子,拭了拭额头汗水,道:“丰尘师弟,你这一路让我好追啊,你这身法我是跟不上了。” 丰尘道:“师兄有什么事吗?” 雷青羽道:“大师伯让我带话给你。” 丰尘惊道:“怎么了?难道前方战事起来了?” 雷青羽心中一动,心想,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你自己琢磨的可与我无关。面露犹豫的停顿了一下道:“嗯,这个嘛。怎么说呢?你还是把人追回来吧,我言尽于此不便多言。我就先回去了向大师伯复命了。”说罢转身即走,毫没停留。 丰尘见雷青羽如此着急的说了一句话便走,越是印证了心中先入为主的想法。心下想到:‘必然是前方有战事,不然义父不会让雷师兄这么一路追来。雷师兄定是知道我来追琬儿,这才让我将人追回来,可是又不好多说什么。看他走的这么匆忙,必是前方事态极为紧急。’ 丰尘扭头又看了看前方山峦,他又哪里知道再追上一个山头,就能赶上洛琬儿和尉子书了。恨恨的一跺脚,抬手一掌拍在身边的一棵树上。那约有两个碗口粗细的树干,硬是被掌力劈断,横飞出去好远。丰尘心中担心战事,急急又飞身回程。可是心中郁满一股说不出的气息,似要炸出胸膛。之前晁遂、常啸天和白邪三大高手用气息相斗的事情,一直都在丰尘记忆深处。稍有闲暇便会领悟那神乎之技,这时好像忽然贯通一般。洛琬儿的凄婉歌声,这一路一直萦绕丰尘的心头。仿着《凤求凰》的曲调,回程的路上丰尘脱口唱出:“胡颉颃兮共翱翔,胡颉颃兮共翱翔!”内力发出,声振苍穹,山坳里栖息的鸟雀四下惊飞,又因受不了这压力,纷纷掉落。这夹杂极深厚内力的声调,直接钻进此去不远雷青羽的耳中。雷青羽仿佛脑袋要爆炸一般,顿时捂着耳朵蹲下身子。拼命的运转内力,去抵抗丰尘的这曲调。 洛琬儿正和尉子书西行,可是这声音忽然从天而降。即便是隔着一座山头,也是那么的震撼人心。洛琬儿忽然停下脚步,心头突突直跳。一下甩开尉子书的手,转身追去,心里一遍遍的呐喊:‘是丰尘哥哥,是丰尘哥哥,定是寻琬儿来了。’眼泪再也止不住,断线珍珠般落了下来。 尉子书在后面大喊:“琬儿,琬儿!!”也跟随追去。心道:‘这内力怎么会是丰尘那孩子的,即便他天赋异禀。可是这种单靠音调就能伤人的内力,又岂是他能发出的。必然是太虚宫的那位在附近,否则就算圣宫的八大天将也未必做到吧。’ 洛琬儿一路追去,可是连丰尘的人影也没看见。往前再走不远,忽然看见一棵断树横在路边。尉子书赶来,也看到这棵断树。仔细端详了下,断面极是新鲜。树干里木质纵横挫裂,显然是被极蕴后劲的掌力所袭。就算尉子书识多见广,也是对这深厚内力的威力,而感到瞠目。 洛琬儿抚着这断树,嘤嘤的哭道:“分明是丰尘哥哥来过了。那他学唱的这句:胡颉颃兮共翱翔,不是告诉我什么意思了?可他怎么不等等我,为什么不再向前再追一个山头?这是为什么呀??” 尉子书上前,抚了抚洛琬儿的秀发,道:“琬儿,回家吧。你二人若是真有缘分,千山万水也是阻隔不了的。待你身体好了,姑姑就是拼了性命也会向老祖宗求情的。” 洛琬儿一下扑在尉子书的怀里,大声哭道:“我不要当什么圣姑,我也不想奶奶说的去复什么国。从小到大,丰尘哥哥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怎么就不要琬儿了?天下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偏见啊?我要把那纠缠我的病给治好了,我要等丰尘哥哥来找我,不管到什么时候。。。。” 尉子书轻轻的拍了拍洛琬儿的后背,轻声道:“好孩子,人生来本就贫富贵贱注定的。你背负的太多了,可是这也无法回避啊。听话,跟姑姑回家吧。。。” 洛琬儿点点头,可是可是心中那份牵挂却似尖刀攅心。泪珠儿顺着脸颊滚落,好像那一颗颗泪珠都是和丰尘在一块的一个个故事。雪山之巅的那份清冷和孤寂,以后还不知道要伴随自己多久。 ‘丰尘哥哥,会来找我吗?他知道狮鹫圣宫在哪吗?圣山上太阳照耀的金顶,就是我的家。丰尘哥哥,我等你来接我’ 丰尘一路狂奔回大营,半路上就把也在疾驰的雷青羽甩在身后。雷青羽喊了丰尘一声,可是丰尘心中郁闷并未答话,绝尘而去。 “妈的,臭拽什么。不就是遇到个好爹,现在媳妇也丢了吧。”雷青羽咒骂道。雷青羽见丰尘一人,并未带回洛琬儿,顿时心中无比畅快,差点笑出声来。 丰尘一路到了大营,正巧遇到常啸天和晁遂在大营里聊天,连忙过去向二人见礼。常啸天见丰尘一人,诧异问道:“人呢?” 丰尘左右看了看,道:“义父,什么人?不是前方起战事了吗?” 常啸天骂道:“起什么战事?!我问你,洛琬儿那丫头呢?” 丰尘道:“义父我没追到,雷师兄追我,我以为有了战事,就急急赶回来了。” 常啸天一愣,问道:“雷青羽没跟你说让你把人带回来?” 丰尘稍一回忆,一拍大腿道:“哎呀,雷师兄确实说了。可是我见他说完就走,我以为前方有战事,就没往下追。” 常啸天气道:“一个瞎想又不问,一个木头说完就回头!这不就是搞拧了啊。你小子要是把我这儿媳妇弄丢了,看老子不教训你。” 丰尘摸了摸后脑勺,不明白常啸天说的儿媳妇是谁。 晁遂在一旁不由好笑的道:“你小子难道不觉得那丫头当你老婆很合适?你这爷俩也似对糊涂蛋。”晁遂在淮阴城得到常啸天传音,后半夜才赶到此地。 常啸天摇摇头,拍了拍丰尘道:“你能先想到战事,而不是儿女私情,也是甚好的。你俩年齿还小,来日方长。” 山阳渎之北,二十里外,一座座营帐依阵而建。帅帐中赵国大将奚丁正和几位副将看着羊皮地图。 “诸位,太尉大人日前来说过。此次秋狩,我山阳渎是唯一对着南周的。这几日看来,汉狗还未发现我们意图。淮河南岸虽有增兵,可是无非几千而已。加上原来的一些守军,不会超过三万人马。我军唯一阻碍,就是淮河之水。按太尉大人所说,圣上是期望我们能打通此处,南下威胁周朝都城天中,这一战可担待着圣上的雄图伟业。你们看该当如何用兵?”奚丁沉声问道。 一名副将道:“大帅,我赵国儿郎都是马背上打天下的。别的不担心,就是怕过这个河。我北国一个个多数都是旱鸭子,这可如何是好。只要大军过了河,对这帮汉狗还不是砍瓜切菜。” 奚丁抬头看了看,道:“公山艺,你说的是这个道理。可是谁去作为先锋,先给我抢渡过去,站住阵脚?” 那叫公山艺的副将,讪讪一笑,道:“大帅,我没那个本事,我看到水头都大。” 奚丁又看向一个瘦高的副将道:“申闻,你他娘的想什么呢?平时就是你馊主意多,说说看。” 那名副将笑道:“我再想,为啥我们非要渡河才行?” 公山艺骂道:“你他妈的简直是屁话,不渡河大军怎么过去?还威胁什么汉狗的都城?” 申闻瞪了公山艺一眼,道:“你吼什么?要想渡过淮河,打通淮泗,将山阳之地占下来。无非是要把这里的南周的驻军给灭了。只要灭了驻军,我们就是唱着歌过河和扛着刀过河是一个意思。” 奚丁眼睛一亮,直起身道:“申闻,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申闻道:“大帅,我看我们不必渡河。只要吸引南周的过来,我们围而歼之,把对面的这三两万人吃掉。这山阳附近的地域,还不是唾手可得。” 奚丁笑道:“此计大妙,这样就免得我们渡河之苦。可是如何吸引南周狗军过来呢?周朝将兵一个个胆小如鼠,我数万雄师北岸驻扎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他们本就准备凭河险而守,就算领兵的是个熊包,也不敢舍本逐末啊。” 申闻道:“大帅说到关键的了,南周就是怕我们这几万大军啊。如果我们这几万大军不在这里呢?他们是不是就不怕了?” 奚丁道:“你的意思是,撤掉这几万大军?” 申闻道:“撤,也不撤!将大军里老弱的抽出来,放到最前沿。让南周的人能看见,放松他们警惕。其他大军分多路隐藏起来,不让南周的探子查到。再抽个几十个会水的精英,每日过去杀他几个南边的二脚羊。然后把人头挂在南岸人多的地方,激怒南边的人。南边必然来攻,我们让前线的弱旅,边打边撤,佯败而引南朝大军深入。再派精锐切断他南归渡河之路,那时候这几万人,我们围困之后就全数屠戮。这山阳之地,不就是我们手上的了。” 奚丁一拍桌子,赞道:“好!!!就按此计,这次定要大获全胜!”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食人魔 生擒羯军 “报!”一名派出去的斥候的号子打破了三日来的宁静。金焰面上的伤疤一动,沉声道:“进来!” 那名斥候,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几步进来,单膝拄地,道:“报将军!这几天赵国军队基本都撤了,大帐都拔营北归,前线只是留下几千老弱残兵。” 丰尘在一旁听的入神,心想:‘这等事情,来的好不突然。倒像是有点拳法里的虚招了。’ 金焰挥挥手,道:“好的,你下去吧。去后帐领五两赏银。”那斥候垂手退出大帐。 崔宰和常啸天对视一眼,道:“金焰,赵国这般你怎么看?” 金焰尚未答话。匡弋道:“就剩下几千老弱而已,太尉大人你让我带虎贲军就趁今夜他立足不稳,我杀将过去,屠了他这几千人马!” 崔宰看了匡弋一眼道:“你少逞匹夫之能!你当是在都城,你们能横着走?!还趁夜杀过去,我问你。你准备从哪里渡河,又准备从哪里登岸。如果遇到埋伏,谁去阻击,主力又从何路退回来?” 匡弋一时语塞,这些他哪里想到,只是一味认为上阵不怕死的冲杀即可。结巴道:“这个,这个。。。。。” 崔宰冷眼看了一下匡弋,道:“你耐住性子,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你要是敢违军令,坏了大事,莫怪我请王命旗斩了你!”别看匡弋熊腰虎背,人高马大的又身为禁军校尉。可是在崔宰威压之下,也是吓得不敢言声,后背冷汗淋漓。 常啸天冲金焰点一下头,道:“小金子,还是你说吧” 金焰道:“这里面透着点古怪。这次派出去的斥候,整整四伍。我看还是等这几十人今天都回来的,一并问问才能知道。” 崔宰道:“嗯,单凭一个人的消息确不能做出决断。金焰所言极是,不掌握全部消息,还是按兵不动为好。传令下去,各部各安其职,不可松懈。待今日晚间各处消息齐集,再定部署。”金焰得令,即刻便下去传令。 丰尘不懂军事,只是旁听。但是对金焰的说法,却是并不赞同。虽然面不改色,不过眼神中流露的疑问却是没有瞒过常啸天。 常啸天道:“尘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丰尘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崔宰道:“丰尘,你不必避讳。现在不是军前部署,你但说无妨。” 丰尘道:“崔大人,义父。羯赵既然已经有吞并九州的野心,又怎么会轻易放弃。现在以秋狩名义,三处用兵,互为疑阵。西边两处用兵,是为了山阳渎而布的疑阵。而山阳渎北边的又是为了侵占赫连胡夏而布的疑阵。虚虚实实,无论西边还是东边获胜,羯赵都是极为有利。现在忽然将山阳渎几万大军撤了,那不是自己将这么大的布局给毁了?其实无论对方撤与不撤,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既然他们陈兵数万与北岸,那就不会放弃。我们就是找出对方会怎么渡河,想如何吞并我们山阳渎附近的要地。” 崔宰一边背着手踱步一边听丰尘说,丰尘讲到一半时。忽然转身,双眉紧锁看向丰尘。待丰尘说完,他长吁一口气,对常啸天道:“那小姑娘悄默声的走了,我还觉得可惜。没想到,丰尘也是这般有眼光。金焰虽是一名战将,可是眼光只能局限一城一地。只要从战略上再深想一层,这次羯赵用兵就没有什么可疑虑的。” 转头又看向常啸天,道:“老常,算你帮我一帮,我虽身为朝廷太尉。可我有自知之明,用兵一道,我差你不止一筹。你且看在汉家千千万万百姓份上,一旦羯赵南侵,生灵涂炭啊。”崔宰知道大周皇帝与他有灭门之恨,只能寄希望于民族大义之上了。 常啸天点点头,道:“现在手上山阳渎附近河防只有二万余兵丁,加上金焰的铁骑卫和虎贲军的一万人,不过三万余人。其中河防兵丁至少一半是修河民夫,能上战阵的不过万人而已。两处合兵也就二万人,有点棘手啊。还需从别处调集精兵以驻扎寿春,守淝水辅都城西侧。上可经淝水入淮河,上颖水以威胁豫州之许昌。我们现处淮河下游,现在北边六万赵军不见踪影,不可不防。有寿春守备,可保山阳渎上游无忧。再调一部以作疑兵,北上驻扎边境宿豫,以威胁彭城,下邳。不管这赵军几万人到底去哪里了,作出这个态势逼迫赵军分军协防,严守彭城防我夺泗水,而北上徐州青州。其余各部守住山阳渎各处渡口,只消静观赵军动静,伺机破之。另可从新安、鄱阳二郡抽调一部驻扎梁郡,用作战备。还需调集民夫,至少准备一季粮草。” 崔宰点头道:“还是虎威犹在啊,唉~~若是有大将军在,又何愁汉家江山不复啊。” 常啸天道:“不过这边调兵,干戈甚大,这时间如何赶得上?” 崔宰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两瓣虎符,合而并成一只伏虎。道:“我几日前便上书圣上,请得调兵虎符。粮草一事,已经早有安排。你莫要忘记,当你在北边用兵,就是我支援你粮草的。现在莫说一季,就是半年也是无忧的。” 丰尘在一边听义父常啸天布阵,眼睛看向帐前的羊皮地图。忽然间这地图就似活了一般,地图上的弯弯绕绕就像真山真水浮于眼前。那几年在天华山中除了看医书便是看兵书,现在这一切逐一化为真实。 北方一处村落,看似平淡无常。可是却是忙忙碌碌,一个个看似百姓又不是百姓。原来奚丁将大营撤帐之后,将这村落中的土地庙设为营帐所在。 “将军,周围的闲杂人等都处理了,保证不会有一点消息放出去。各处隘口,山头都安排了岗哨,一有动静马上就会知道。”公山艺道 奚丁点点头,道:“要挖坑深埋了,免得被野犬刨出尸首,被南边的斥候发现了。” 公山艺笑道:“放心将军,按军令都是深挖坑埋下去的一共五十余人,上面还铺了生石灰。” 奚丁道:“怎么一个村子就这么点人?我看了这村子了不少房子啊。” 公山艺笑道:“一共二十七户,一百三十余人。里面一些壮年男丁和老头老太,我拖出去让一些新兵练练手。不杀几个活人,上了战场腿都会软的,埋的就是这些人。昨晚粮草没上来,儿郎们忙活了一天,将一些细皮嫩肉的女子,还有些孩童和婴儿烹煮当军粮了。这些汉狗杀就杀了,只要打赢这一仗,也不委屈这一村的汉狗。这些两脚羊就这个时候还有点用处,哈哈哈。” 赵国一探子,飞奔进村,将一蜡封的竹筒交给传令的一人。那人捧着竹筒,快步进屋递给奚丁。奚丁撕掉蜡封打开卷帛一看,顿时双眉紧锁。将卷帛就手递给几名副将,拿起烛台背身看向挂在墙上的地图。土地庙门前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平静,奚丁双眉一拧,喝道:“去看看谁敢违背我的将令!暴露了行至,我军前阵法了他。” 门前一人,一身黑袍连头罩住,看不见什么样子。奚丁的亲卫出门刚要喝止,那人极是恭敬的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双手捧着递了过去。那亲卫结过书信一看,上面有一红戳极是显眼。心中大惊,立刻回身进了土地庙。 “将军,这里有封书信。”那亲卫将书信呈了上去。 奚丁大咧咧的一把拿过来,一看那红戳,不由脱口惊叹:“安平王的信?!”扯掉封口。信中大义是对奚丁这次疑兵之计表示赞同,又告诉他周朝现在已经在寿春布下重兵。告诉他莫要打算从上游顺水而下,以免中途被周朝军队所截,朝廷已经调兵至许昌,以防颖水侧背。一旦获胜,过河之后遇到汉人要杀到他们听到大赵就不敢抬头为止。奚丁对安平王赞同自己的用兵方略感到高兴。 奚丁告诉亲卫道:“速速去安排使者食宿。”转头向几位副将问道:“南周屯兵寿春,有北上之意,不过朝廷已经增兵许昌。刚才诸位也看到探马来报,宿豫也有增兵。你们如何看啊?” 申闻道:“宿豫增兵,对我彭城就有威胁。一旦泗水被夺,北上就可威胁青、徐二州。寿春那边既然朝廷有了安排,就不是我辈考虑的事情了。眼前还是要拿下山阳渎,控住淮河下游,那么进退皆为有利。不过需要分兵一部,协防彭城。” 奚丁点点头,指着其中一名副将道:“嗯,罗踊你带一部,去彭城。其余方略不变,我就不信汉狗还敢北侵不成。” 申闻微微一咂嘴,道:“将军,此次南周用兵颇有气度,极有章法。虽未北侵,可是却牵动我们四处增兵驻防,有点不合常理。” 奚丁摆摆手,道:“南周都是懦夫居多,如何能与我族儿郎相比。哪一次不是吓的南周的皇帝老儿屁滚尿流,你只要按定好的计议行事便好。你挑选会水准备南渡的那一支人选的如何了?” 申闻想了想也是,南周哪一次不是谴使求和赔银。笑道:“是我想的多了,南周还真是没种的。我这次选了一百余人,分成几批,水性都不错,身手也好。今晚就准备渡河,杀他几个汉狗。” 奚丁点点头,道:“好!!你去安排,定要诱这些汉狗进入我们的圈子里。只要汉狗入我包围,一月内我们就能把山阳附近并入我大赵国土了。你们回去告诉儿郎们,一旦过河,我准他们十日抢杀,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几名副将对视一眼,知道这都是自己宣泄淫欲,大发其财的机会。山阳附近远比北地富庶,这可是大好机会,一个个都目露喜色。 申闻领命而去,出了这个村子数里这才到拴马的地方,上马而去。一路飞驰直到原来留守的那几千老弱残兵的军营,快步走向一个营帐。帐内一百余人,一个个黑衣黑巾,脚踏鹿皮软底薄靴,腰旁挎着长短两柄腰刀。一个个身形宽大,手指骨节凸起。虽未说话,可是那股久经战阵的气势确实不凡。 申闻一进营帐,这一群人立刻站起。申闻目光扫了一眼,道:“你们都是我族儿郎,你们这百人队是几万大军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修整一天,明夜第一支先渡河。记住找到临近村庄,专挑老人和小孩杀。砍下人头,找一些大路边将人头挂起。给你们的字条,张贴在这些人头上,越多人知道越好。” 里面有几人目光颇有不解,申闻淡淡一笑,道:“这次去不是去与对方搏命,我要的是激怒南周的军队。杀这些人,不会遭遇反抗,还能挑起民怨。我要的是你们全身而退,到时候我去给你们请功。” 这先行的二十人,哗的一声,全部单膝拄地,道:“谨遵将令!” 自从洛琬儿离开,丰尘总是让自己忙碌起来。这几日里除了跟着常啸天听他如何布局各处军事,要不就是向金焰讨教列阵作战。剩下的时间就是被晁遂拉去,教他九转内丹,告诉天下武学之窍门。可是稍稍露出一点闲空,洛琬儿的影子就钻进脑袋里,好像围着他叽叽咯咯的讲着趣事。 落日余晖洒在淮河水面上,长长的拉出一道红色的彩带。风拂水面河水轻漾,那红色的彩带也随风而动。当最后一丝余光彻底消失,河面上的彩带也似被河神抽走一般,再无踪影。丰尘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走出军营。这几日晁遂指点他好多运气之法,又指点他如何将太虚宫的心法、九转内丹之力,还有御风飘渡的身法中不顺遂的地方一一调整。丰尘看看附近人少,干脆展开身法一路向淮河岸边而去。身法展开,脚上好似点到地上的草茎枯枝也能借力飘出好远。几盏茶的功夫就能远远看见河岸了,丰尘看到附近有棵歪脖子的老树。飞身而上,坐在伸出的一根粗枝上。抬头看向天上,只见浩月当空,清辉似水,渐渐的,雾霭升起,清澈的玉盘被蒙上羞涩的棉纱,周围出现了一个内紫外红的彩色光环。丰尘晃荡着双脚,双手搁在脑后,靠在树叉上。远远的看着月亮如入梦幻,迷茫中,那光环飘飘忽忽,一个清丽脱俗的影子仿佛就在眼前。那影子越走越近,丰尘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忽然远处一丝丝轻微的拨弄水面的声音传来,丰尘激灵的坐直身子。定睛看向河面,就看水面似被剪刀绞开一般,整齐的拉出一道长长的波纹。 ‘嘶,不对!这不是水禽,好像有人渡河!’丰尘心中暗道。 稍过一会,果然一个个身着黑衣的人从河里悄悄的弹出头来。爬上岸来,几人围作一团,似在商量什么。然后看了看天上星空的位置,一行人悄声的向一个方向而去。丰尘纵身跃下树来,恍若影子一般,远远的跟在这一行人后面。这些正是羯赵那群过来夜袭村庄的人,虽然一个个伸手矫健,可是又如何能发觉丰尘的声息。 丰尘见他们一行尽挑小路,行动甚是有序。一路上从不做声,只是靠着手势便互相知道,是行是止。丰尘跟着一行,来到一个小渔村。其中一人似乎是个领头的,向两人做个手势。那两人立刻分去渔村口两边,找了隐蔽的地方,猫腰藏了起来。 丰尘知道这两人是哨探,稍有动静必然给进村的示警。那两人刚刚藏好,丰尘遍悄悄的来到一人身后,屈指一弹。一股指风正好点在一人玉枕穴上,那人顿时晕了过去。丰尘看了看自己手指,也是很感吃惊。心道:‘原来晦行公说的运气法门是这个意思,果然有趣。’ 丰尘又绕到另一人后面,如法炮制。正待进村,觉得不过瘾。又去将两人衣服除尽,只留一贴身短裤,将两人扔在附近草丛中。夏日正是蚊虫极盛之时,这两人也算是积德一次,喂饱了蚊虫。 丰尘又紧跟着进村,就看一人手中提着一个三两岁的孩童。那领头的示意了一下,那人抽出弯刀,就欲下手。丰尘这会已经顾不得许多,身形闪动之下已经飞身而至。那人只觉眼前飞影而过,手臂一酸,手中孩童已经到了别人手中。 丰尘抱着孩子,那孩童一脸惊恐不知发生了什么。这家人已经被惊动,点亮灯出了屋子。丰尘走过去,问道:“这是你家孩子么?” 那渔民见一群黑衣大汉,蒙着脸手持弯刀。吓得不敢做声,只是点头。丰尘将那孩子交个这家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屋。丰尘扭头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儿。为什么要害这家孩子?” 那带头的并不言语,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丰尘后面的一人。那人一步跃出弯刀瞬间劈下,直奔丰尘脖颈。他们虽然在军阵中算得好手,可是如何能敌丰尘这等武林好手。丰尘头也不回,身形飘动之下瞬间拿住那人穴脉,一把甩了出去。那人被拿住要穴,浑身动弹不得。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其他人躲避不及,一下被砸倒几个。 那带头的一看不好,一声呼哨,十几人一齐扑向丰尘。可是这十余人即便是一齐动手,也经不住丰尘的拳脚。十数息之下,这一群人皆是被打倒在地。丰尘刚才见他们冲孩童下手,手段极是恶劣,心中恨极。施展分筋错骨手,将这十余人四肢关节全部卸脱。回去又把两个已经被蚊虫叮咬肿胀的二人提溜过来,一般手法的卸了四肢关节。看着这一帮人行迹诡异,而且还是从北边渡河而来。想想还是要带回军营,交给义父和崔大人才是。 请刚才那户丢了孩子的人家,在村里找了几名男子。将这二十人卸了刀具弓弩,全部扔在村里两辆破车上。给了点散碎银子,请村民帮忙拉回军营。自己手里摆弄着一把弯刀,这刀明显于汉人手里的刀具大有不同。待得到了营外,岗哨上前一看,大吃一惊。不需看人,只要看放在大车前的一些刀具,就知道这是羯赵的弯刀。立刻一路禀报过去,一时间疯传活捉敌营数十人,营帐里一时号角声起。 活捉羯赵敌军,在大周已经好多年没有听闻了。况且是一人活捉几十人,更是闻所未闻。 金焰大步流星过来,人未到,声先到:“丰尘兄弟,老哥哥来看看你立的第一军功。”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传摄心 搭班唱戏 两军尚未交战,先俘获敌军哨探。这极是提振士气的事情,更重要的可以从敌方哨探嘴里撬开很多刺探不到的信息。金焰极是高兴走到丰跟前,一把搂住丰尘的肩膀,道:“丰尘兄弟,你可真是福将啊!” 金焰治军素来严厉,但有违反军令者无不严惩。不过获得军功的,那也是重奖。一个个士兵看着金焰对丰尘勾肩搭背,无不感到惊奇。 “这小子谁啊,这两天总看见他。” “不知道,还经常进大帐。嘿,保不齐谁家的富贵子弟。” “你们不知道?舒州城外的那个小神医啊。” “啊,就是这小子啊。当时都半遮着脸,哪里分辨得出。” “可了不得,听说他一个人生擒羯赵哨探二十人。一个个四肢都被他卸了,还有两个鼻青脸肿的,说不定也是被他打的。”一众兵丁议论纷纷,只是不知道那两人不是被打的,而是被无数蚊虫蛰咬的。 金焰现在的心情极好,笑问:“快,说与哥哥我听听,你是怎么活捉这些人的?” 两人快步走到大帐,崔宰和常啸天已经站在帐前等候。匡弋在一旁来回走动,双手连搓,嘴里嘀嘀咕咕:“妈的我怎么就没碰到这群羯赵的探子,不然我也抓他几个回来。” 常啸天虽然心中赞许,不过倒是面无表情。问道:“尘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巧遇而得啊?”崔宰心中暗道,果然一切都瞒不过老常啊。 丰尘点点头道:“昨夜我是无意遇到的,这一群人趁夜渡河,我尾随其后,一直到一个渔村。直到他们要下手杀一个两三岁孩子,我这才出手将他们擒下。” 说话间已经有人将这一群人的衣服及兵器全部带来。常啸天、崔宰上前一看,除了有十几套长短弯刀,还有几套居然是硬弓和箭弩。崔宰皱眉道:“这绝不是一般的哨探,衣服齐整,器具齐备,分明是一支极有目的精锐。” 常啸天问道:“尘儿你说,他们这么一群人就是进渔村去杀一个孩童?” 丰尘点点头道:“我若稍缓一缓,那孩子必然被这些禽兽给杀害了。” 金焰听的目眦欲裂,怒道:“这些畜生,有种的过来真刀真枪的拼一场。杀两三岁的孩子,混账。大帅,我们先提兵杀了他前营的人再说。从左家庄渡口去,留下一千人守好渡口。我夜里间奔袭,杀完就回,几个时辰的事情。” 常啸天听金焰安排还算合理,并未责骂。道:“金焰,你想想。羯赵都是北方人,多数不会水。刚才听尘儿讲,这些人都是渡河而来,可见必是军中千挑万选之人。费这么大周折,不去探我军营布置,兵马粮草。却去杀一个三两岁孩童,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金焰一听,倒吸一口冷气。道:“嘶,这里面透着邪性啊。刚才探子还来报,有一部羯赵人马正在集整,方向应该是彭城。” 丰尘道:“这其中必然有诈,羯赵先是大军莫名其妙消失了,只是留下部分老弱残兵。既然撤兵了,为什么能这么快调兵协防彭城?可以看羯赵的大军并未走远,只是稍稍后撤,找地隐藏起来。” 匡弋一边听他们分析战事,一边用手抹额头的汗珠。心想:‘还好没冒进,要不然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常啸天听丰尘刚才所说,甚是满意,点点头道:“尘儿所说极是。羯赵军队不但没走,反而在等我们上钩。这批渡河潜入的赵国精锐,必是为了祸乱我等军心。” 崔宰问道:“那我等该如何部署?” 常啸天看向金焰问道:“小金子,你会怎么打?” 金焰稍作沉思,道:“既然羯赵安排这一队人马,潜进来就是为了杀我百姓,乱我军心。我想必然不会就这一队人马,这几日定是还会有。我们就在沿河扎下口袋,来多少灭多少。破了他的第一步棋,再说。” 常啸天点点头,道:“很好,另外我们的斥候也要继续深入北地。探查情况,摸摸战情。金焰的铁骑卫做好准备,还有匡弋的虎贲军也准备好。随时准备突袭敌军诱我上钩的前营,记住要先断其后路。突袭之后,不管战果,即刻撤回来,渡口和沿路自有接应。” 金焰一拍巴掌道:“对,逼他们现身,再寻战机。” 常啸天点点头,挥了挥手,道:“去吧,抓紧部署。记住,军前违纪的,先杀后报。” 崔宰摇了摇头,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心想:‘我汉家人才济济,可是如常大将军这般军神,却被朝廷陷害。现在奸佞当道,圣心蒙尘。此战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不留后路。’心志坚定,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羯赵欲乱我军心诱我深入,这次我们破了他的前营,饵没了我看他拿什么钓鱼。” 军中刑罚极酷,什么炮烙、剪指、拔牙无所不用其极。抓来的这二十人,一个个已经遍体鳞伤。倒是一个个就是闭嘴不说,惹得金焰大怒。当着这些羯兵的面,硬是砍下两人的人头,即便如此还是没有撬开羯兵的嘴巴。 “杀,都杀了。这些畜生有种来杀我百姓,就要有被杀的准备。全部炮烙,一个一个的杀,我就不信了。”金焰面上的一道伤疤抽搐着,怒喝道。 丰尘刚才出了营帐,就被晁遂叫去了。“晦行公,你找我有事?”丰尘问道。 晁遂笑道:“你小子就是个奇葩,没事我就不能叫你了?我不日就要离开此地,看着打打杀杀的没意思,到时候你跟老酒鬼说一声。还是闲云野鹤好啊!” 丰尘些时日洛琬儿离开已经让他心情郁郁,这时候听到晁遂又要走,不由得更是落寞。低着头并不说话,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 晁遂笑道:“来,出营走走去。” 丰尘跟着晁遂出了营帐,两人漫无目的的边走边聊。“丰尘,我教你的那些运气的法门,你可记住了?” 丰尘道:“嗯嗯,记住了。不过这些法门好像是极精深的内功心法,我越是修炼越是觉得自己差的太远。” 晁遂心中大乐,心道:‘屁话,那是老子的九转内丹之功。丝毫不比老杂毛的丹息功差多少,当然了得。’面上却正色道:“那是,老子教你的东西能差了?你去问问天下还有谁值得让我指点的?” 丰尘笑道:“是是,晦行公教的自然不会差。” 晁遂道:“过不多些日子,就是你师祖百岁寿辰了。我要出去转转,给这老东西准备份礼物。也不晓得,这一南一北哪个皇宫里的宝贝好些。这老东西虚怀若谷的,不沾俗字,还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 “对了,小子我再教你个心法,或许有用。多年前从一个西域异人哪里搞来的慑心术,依你现在的内力水到渠成的事,很快就能修成。那家伙被我一掌震废了,不过这心法对你们这次逼供我看用处不小。还有记住,遇到内力相当的人,是不能用的。当心反噬,伤了自己的心智。”晁遂道。 说完就将摄心术的口诀传给了丰尘,道:“你自己参照口诀运行内力,看看是否能打得通?”丰尘依言,潜运内力。初始尚有诸多不顺,再用医理一推。几处转换之处再无阻滞,也就一切畅通无阻,口诀中所述的反应自己都能应验。 “晦行公,我好像修成了。”丰尘纳闷道。 晁遂瞪着眼道:“就运行一遍你就成了?” 丰尘道:“好像是的,反正刚才口诀里说的我都做到了。” 晁遂摆摆手道:“好好,你小子身上的怪事反正也不缺这一样。我走了,待你师祖百岁寿辰,我去太虚宫找你。”说罢丝毫也不拖沓,一步跨出,人已在十数丈之外了。 丰尘看着晁遂的背影,笑了笑。又往淮河边走去,心想:‘还是晦行公来的豁达,天地之间任之逍遥。’ 北岸羯营,那一群黑衣人的首领来回渡步,道:“按理说该归来了,怎么到了这个点还没动静。” 其他人也是被他这焦躁的话语,带的有躁动。一个个议论纷纷,揣测昨晚出去的那一队到底发生了什么。 申闻得报远远过来,就看见一个个接头接耳。其中一人如同笼中困兽,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申闻眼睛微微眯虚,眼里满是杀气大步过来。这几十人一看是申闻过来,哗的的一声,右手抚胸道:“参见将军。” 申闻眼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掠过,最终停在为首的那人身上。道:“你身为百夫长,首先就要沉住气。他们人在南岸,各种情况不明。不能及时北归,原在情理之中。说不定遇到什么事情,暂时躲藏。你就算心绪不定,也可找我。怎么可以将这种情绪传给部属,乱了军心?身为百夫长,你首先要的就是稳定军心。不能沉住气,怎么能带兵?” 那领头的被申闻一阵呵斥,汗出沾背,愧不能对。 申闻问道:“你说说,这次去若是他们成功,对岸会有什么反应?” 那领头的道:“对岸百姓至少会行丧葬之礼。人头悬于市,必然会惊动当地官府,甚至驻军。” 申闻喝道:“你也知道!那你为何不去安排前去打探,却像个娘们似的,嘀嘀咕咕。罚你此次南渡,杀十户,啖五人!!” 那领头的,又羞又愧,道:“是!杀十户,啖五人!” 其他一众被申闻几句话就将士气挑动起来,一个个拔出弯刀,嘴里呦呵呵的喊道:“杀十户,啖五人!杀十户,啖五人!” 丰尘又来到那棵歪脖子树前,看着滔滔淮河水。心想:‘上次听琬儿说羯赵皇帝用兵,虚虚实实,恐怕大周江山保不住。可是这天下百姓苦日子又什么时候到头,就算大周打败了羯赵。可是这些官员昏庸,只图享乐又怎么会真去为民所想。若是羯赵吞并天下,那汉人恐怕更要遭殃。’心中还有疑虑丰尘难以解开,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由想到,若是洛琬儿在身边定是能帮自己解疑答惑的。 忽然前方水中,又是发现有人渡河。丰尘暗道:“胆子好大,大白天也敢只身渡河。”再仔细一看,那人浮浮沉沉,好像力有不支。丰尘心中一凛,:‘不对,这不是羯赵的哨探。’ 飞身跃下大树,几个闪身已经到了河边。纵身一跃入河,极快的游向那人。丰尘靠近之后,将那人面向上托起,带着向岸边游去。 那人支撑着身体,悠悠的说了句:“那些恶魔吃人,杀人。一村的人都没了。”说完脑袋一耷,晕死过去。 丰尘暂时还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假扮而来的,还是真的遭受羯兵迫害的。将这昏死过去的人,背在身上。丰尘内力极是充沛,身负一人也是身形如飞不逊骏马,不一会就来到大营。 营前守卫见丰尘身负一人不知死活,大开营门让他进来。 崔宰、常啸天还有金焰等一众将官闻讯而来。丰尘将这人放下,搭了搭脉。道:“应该没事,只是极是疲乏,又受惊恐。这才晕厥过去。”说完稍稍渡了点内力过去。那人悠悠转醒,一看身边都是身穿盔甲的人。吓得双手在地上连撑,往后退去。 常啸天看此人,鼻梁不高,眼窝不深,应是汉家人。道:“此乃大周军营,你莫要害怕,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那人仔细打量了一下,果然着装都是周朝服饰。几日来的压抑瞬间爆发,捂脸嚎啕大哭起来。“你们何时打过去啊,我们在北方没得活路了。这些禽兽,将我们汉人看的连畜生都不如啊。” 崔宰命人递了杯热水过去,道:“你且慢慢说来,既然来我大周了,定能护得你安全。” 那人颤抖的接过水杯,道:“我也不想活了,这些畜生到我们村,屠村杀人、吃人啊。” 金焰问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人道:“我家小的多,吃的不够啊。还好还有点打猎的手艺,就在那些畜生来村前一天就出门了。打了些野兔山鸡回村,忽然发现羯军。我怕他们杀人,就躲在村前的一个小山头上。这些畜生,进村就将男丁和老人拉倒村口,让一些士兵,用刀一个个砍了脑袋啊。可怜我家几个娃儿啊,还有村里其他一些娃子和女人,晚上居然就被这些畜生杀了烹煮吃了。”那人一边叙说着,身上浑身颤抖。有恐惧,也有仇恨。 崔宰和常啸天,面沉不语。金焰听完,扬天怒吼。“杀,杀了这些灭绝人性的畜生。老子不要他们的情报了,现在就点火,炮烙!” 丰尘伸手阻拦了下,道:“等等,金焰大哥,我说不定能套出什么。到时候你随便处置就是。” 常啸天心思一转,问道:“尘儿,今天那黑厨叫你出去,是不是教你什么了?” 丰尘笑笑道:“是的,传了我一门摄心术。孩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先试试再说吧。” 常啸天素知晁遂之能,对金焰道:“去,带丰尘去,说不定能建奇功!” 金焰一把拉着丰尘,径直的向看押那十几个羯病的营房走去,常啸天和崔宰紧跟过去。他们知道这要是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羯赵的计划就完全暴露在他们眼前了。 来到营房金焰挥挥手,示意下押了一人过来。道:“丰尘老弟就看你的了。”崔宰和常啸天则站在营门边上静观结果。 丰尘走近,潜运内力,双目直视那人。那个羯兵一忽儿眼神迷离起来,如同醉酒一般。丰尘问道:“你们过河,干什么来了?” 那羯兵道:“杀人,杀老头,杀娃娃。” 金焰一旁听的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异术,怎么这就招了。 丰尘又问:“为何要杀老人,小孩?” 那羯兵道:“让周朝的人生气,打我们。”这羯兵汉话说的不熟,不过也是能挺懂什么意思。 丰尘再问:“那你们大队人马都到哪里去了?” 那羯兵迷糊道:“躲起来,杀汉人。” 崔宰和常啸天对视一眼,他二人从这简短的对话里已经知道了羯赵这次用兵的方略了。常啸天道:“尘儿,好了!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金焰一把搂住丰尘额肩膀,哈哈大笑道:“真有你的,老哥哥我是服了。” 几人来到大帐,常啸天道:“羯赵的用兵不出所料,就是手法太下作。他们不敢渡河,怕我们半途击之。就遣送这些人过来杀我老弱妇孺,意图激怒我们。他前营留下的那支残兵就是诱饵,一旦我们出兵,必然后撤。直至钻进他们的包围,然后吃掉我们的大军。嘿嘿,好计策,好打算啊。” 丰尘忽然道:“不好,他们可能很快会识破。” 金焰问道:“这个怎么讲?” 丰尘道:“这一队人已经被我们俘获,北边定会有所反应。说不定会派出其他哨探,来看我们这边的反应。” 崔宰看了一眼丰尘,极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丰尘所言极是!金焰你立刻安排人去找周边专办丧事的或戏班子,给点银两让他们做出个披麻戴孝的样子。沿河村落四处转转,演出戏给北边看看。还有几处营地,安排兵丁来回进出大营,定要显得匆忙。” 金焰拍了一把丰尘肩膀,笑道:“打了这么多年仗,还第一次要演戏,哈哈哈。你小子不来军营都可惜了。既然他们想看,那咱们就演出大戏给他们看看。”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闻战鼓 沙盘点兵 申闻心中其实也是不甚踏实,毕竟一队精英过去。无非是杀几个妇孺老弱罢了,怎么会石沉大海一般。只是这番顾虑又怎么能直接明言,只是心里拿定了主意。若是今天这一队人过去,还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杳无音信,那必然是被汉狗捉去杀了。若是南边有了动静,必是昨夜已经得手。惊了南边的守军,找地方躲藏起来了。 白日里淮河北岸,一队人马依旧是一身短打黑衣。一个个在一废弃民房内围坐一处,吃着干粮。待得腹饱天黑,再渡河探听消息。忽然外面进来一人,道:“快出来看看,对岸好像有点动静。” 这一队人出来一看,虽然看不明显。可是这顺着河风隐隐约约传到耳中的是一阵阵唢呐声响,曲调悲哀。这一队人互相看了看,带头的道:“好像是家中死人,汉人吹奏的习俗。 看来他们得手了,否则怎么今日会有这事。”另一人道:“也未必,说不定一切巧合,也不好说。还是按将军之命,管他出了甚事,过河看过之后再说。” 待得天黑,万籁俱寂。这一队人,下水向南岸游去。黑夜中,若是平常人还真是难以发现他们。丰尘和左丘玄在一块,而虞丘少带着雷青羽又去了另一渡口。丰尘在天华山里,早就练就夜能视物。那河面的些微动静,一点也瞒不了他。丰尘一眼看到河面的阵阵波纹,还有那一起一伏的黑影。丰尘手一指,悄声道:“左师叔,羯赵的人又来了。” 左丘玄定睛一看,果然水面异常。道:“丰尘,按大师兄说的,传信号吧。”丰尘学了两声鸟叫,即刻后面就有人回应。早就安排好的几队人,盔甲整齐,刀枪出鞘。沿着河边不远处开始巡逻起来,间隔时间极有规律。 羯兵缓缓的从水里露出脑袋,看到河堤上往来兵丁穿梭不息。不时还有骏马疾驰而过,一个个神色严肃。几个人交换了下眼神,都是露出喜色。不过堤岸上不时有人巡逻,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趴在河边水草从里。那带头的倒也很是精明,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绳。每过一队巡逻的人马,他就扎一个扣。心里缓缓的计数,计算着巡逻的间隙。一个时辰过去了,巡逻的人数时间掐的极准。这些人泡在水里也甚是难受,都看着带头这人。那人心里默默计数,一队人马刚过,他手一挥快速的从河水里蹚出。后面的人紧紧的跟在后面,趁着巡逻的间隙穿过堤岸。丝毫没有被巡逻的兵丁看见,一个个趁黑消失在夜幕中。 “头,还是你厉害,时间算的真准。”一个羯兵轻声道 “那是,我就在头儿旁边,掐着数呢。这要耐性差一点,恐怕都不行。”另一个佩服道。 那带头的,回头一巴掌轻轻拍在那羯兵头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不过被下面的人夸赞,心里还是高兴的。一行人猫腰前行,一个个紧紧的攥着刀柄,紧张的四处张望。本想摸到哪个村落,也杀几个汉人,闹出一番动静。可是还没进村,就听见唢呐声响。村口烧的纸钱随风打着旋儿,孝布挂满了枝头。唢呐声停,隐隐的可以从村里传出哭声。这一队人刚想杀进去,忽然一队周朝兵丁齐装而出。那队羯兵,立刻伏下身形,躲藏起来。可是等了一会再看,那队周朝军队,并未走远,反而在村口值守起来。那羯兵头领挥挥手,带着一队人慢慢撤出。 一行人找到一僻静处,暂作休息。那领头的道:“看来,昨天的兄弟们已经得手了。动静闹得不小啊。” “就是就是,要不是我们一路谨慎,非得被周朝军队撞着。”一个羯兵说。 那领头的道:“我族的儿郎们,有胆子的随我来,去探探汉狗的军营啊。” 其余人互相看了看,都是往前一步。那带头的点了五个人。然后道:“都是好样的!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是不能都去。万一我们回不来,要有人回去给将军报信。” 抬头看了看月亮,道:“现在未进三更,你们去来前的渡口藏好等我们,若是五更天,我们还没回来,就先过河给将军报信。”说完带着另外几人,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暗夜里。 南岸大营灯火通明,士兵一个个盔甲鲜亮,往来营前川流不息。大帐里,崔宰,常啸天还有金焰都在。丰尘和左丘玄坐在另一侧,两人衣衫微湿显是刚刚回营。 常啸天道:“小金子,这几个羯兵看来是进我们的圈套了啊。” 金焰笑道:“还是丰尘兄弟和道长传信传的好啊。哈哈哈。” 丰尘道:“这一队羯兵,溜到附近渔村。估计还想杀人,不过看我们有人值守,退了出去。我跟着他们一路,他们分了两路。左师叔说了一路是奔河边去了,还有一路一直到我们大营附近才停下。他们藏身的位置已经告诉左营的孙副将了,他说还要布置一下。” 崔宰冷哼一声,道:“这次给他们演一出大戏,希望他们回去能如实上报。免得辜负了我们一番布置。” 常啸天道:“小金子,你安排几路斥候出去。我看了北边地势,此几处极易藏兵。斥候过北岸,只能潜藏观察,不可暴露。带足五日的干粮,蛰伏好了。我们要逼着这几个人,今天就要回去。一旦按我们的思路来,这几处必然会有调兵动静,一旦发生即刻回报!羯赵不是想诱我进兵,围而歼之嘛。这次非把他的渔网给扯烂了不可。” 那一队羯兵一分为二,一路去河边潜藏,另一路隐蔽在南岸军营附近。那领头的羯兵带着几人,看周朝军营内灯火通明。虽是黑夜,但是一队队人马进进出出显得很是紧张。 远处,一队兵丁刚站好,一人小声道:“大晚上的来回跑好玩啊,这来来回回的跑三趟了吧,真他妈的折腾人。” 另一个道:“你懂个屁,金将军说有军务,那谁敢说个不字?趁早闭上你的鸟嘴,当心挨军棍。” 羯兵躲在暗处,以为毫无察觉。那带头的道:“看来汉狗的军队是被惊动了,昨天的兄弟们干的漂亮!” 这一队羯兵位置早被丰尘提前发现了,告诉左营统兵将领。那孙姓副将,也是金焰手下极能征战的一位。这会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正带着一队督军,押着几个五花大绑的兵丁往军营去。 那马蹄几乎就是擦着几个羯兵身边而过,几个羯兵吓的大气不敢出。一个个深深的把脑袋埋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就听耳边那马上的大人物喝道:“妈了个巴子的,让你们去巡逻,都他妈的偷懒,一晚上抓你们这群兵痞就抓了一堆。居然找地方睡觉去了,这过几日要是过河跟赵国兵干起来,你们也能他妈的睡觉?”拿起鞭子,抽的啪啪作响。几个被押解的兵丁,呼痛声起此彼伏。 那羯兵头耳听声音越去越远,缓缓抬起头。眼神看向不远处的军营,流露出极度的不屑。轻声道:“就南狗这样的军队,也配和我大赵虎狼之师较量。撤,回去禀报将军。”几人匍匐着缓缓后退,直到周边没有动静,才快速的向河岸出而去。 孙副将到了军营,命人给几个兵丁解绑。再看那几个人,眼神里透着精明,哪里又有什么伤痕。孙副将笑骂,道:“你们几个不错啊,演的好,跟他妈的老子鞭子真抽在身上似的,嚎的挺惨啊。” 一个兵丁笑道:“将爷,您不是吩咐要演好的啊。” 孙副将笑着举起鞭子,佯作欲答,笑骂道:“好个猴崽子,金将军说了,你们几个去领赏吧。”一个个欢喜乐笑,谢过孙副将去领赏去了。 一队羯兵岸边会合后,趁着天还没亮,又悄悄渡河而回。申闻这会心中其实甚是焦急,只是面上不动神色,眼神看着账外。手里的马鞭有节奏的敲打着身旁的桌子,身边的几人只是觉得他沉稳有度,可是哪里看清,他握着马鞭的手,因为过于用力关节都有点发白。 “报!将军,他们回来了。”一个哨探急乎乎的进来。 申闻眼神一凝,马鞭往桌上一扔,道:“哦,走!去看看。”起身亲自迎出账外。 那一队羯兵浑身依旧湿漉漉的,远远看到申闻亲自出迎。连忙跑过去,单膝拄地,那带头的道:“将军,我等回来了,一个不差。南周的军队没有发现我们。” 申闻单手虚托,道:“好!!随我回大帐,速速将所见所闻告知。” 回到营帐,挨次坐定。申闻道:“快,说说看。” 那领头的道:“将军,此次南周的军队怕是被调动起来了。我们还没过河,就听见南岸有动静。岸边列队巡逻,约莫一炷香一队。渔村里办着丧事,我们本打算进去再闹点动静。但是村口还有兵丁把守,我们进不去。” 申闻道:“好!!去休息吧。” 那领头的道:“将军,我们趁夜还探了一下南周的军营。” 申闻一听,忽的一下站起身来,道:“哦,都看到些什么?” 那领头的道:“军营内调兵频繁,我们躲在营外一个时辰,进进出出毫无停歇。” 申闻眉头一皱道:“哦,那看来南周在彻夜调兵啊。” 那领头的道:“他们一个带兵的人物带着督军,还绑了几个偷懒的巡逻兵。我们听见他说这几日便要和我们干起来这样的话。” 申闻道:“好,你们此行立了一功,来人带他们去领赏!第一队有消息了,即刻告诉我。没有他们第一天就闹出的动静,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成效。南周军队这么大动静,他们指不定在哪里藏身。我要即刻去见奚丁将军,你们各按本分不可妄动。”几人领命而去。 申闻打马直奔奚丁所在村落,提前十里便下马步行。事关重大,申闻撤去甲胄,轻装而行。其时尚在夏日之末,虽然佛晓时分,可温度依然不低。申闻心中焦急,一路奔跑,临近村落早已汗流浃背。 村落前暗哨一把拦住,喝问道:“谁!” 申闻一句话没说,腰牌拿出一晃。那哨兵一看原来是申闻,当即单膝拄地,道:“参见申将军。” 申闻道:“速速禀报大将军,申闻求见。” 那哨兵飞奔进村,空余的哨位即可就有新人补上。奚丁一听申闻求见,即刻召集身边参军及各副将齐集土地庙内。 申闻一步跨进来,奚丁就道:“不必虚礼,直接说,前方情况如何?” 申闻道:“大将军,南周军队已经调动起来了。南边已经整军备战,战事恐怕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奚丁道:“好!!”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图,沉思一会。 奚丁道:“河北岸有一山,周回二十里,与都梁山相连,南枕淮河之险,名曰斗山;右有缓坡,坡中从林密布,其左为陡山;两山遥相呼应,可以埋伏军马。公山艺,秋付你二人可引五千军往斗山、陡山两侧埋伏,等南军至,放过前敌,南军其辎重粮草,必在后面,但看北面有火起,可纵兵出击,就焚其粮草,断其后路。田庸可引五千军去缓坡密林中埋伏,只看北面火起,便可出击。先放滚木,延缓敌军行军之速,备足箭矢草垛,放火烧之。宁苍、牧浊各引一千五百军,预备于淮河北岸之东等候。看到北边火起,便可抢夺南周的渡船断其后军南撤之路,为我军南下留渡河之物。申闻这次你是核心,成败皆在于你。你自带领前营三千老弱,且打且撤,务必将南军全部诱至山谷伏兵之处。率先前来偷袭的定是南军前锋精锐,你带至谷内进入我军口袋,前路放火焚之,阻其前进之路。” 奚丁又道:“此战要全歼南周军队,除去协防彭城的一万将士,山谷埋伏的一万三千余人,还有申闻的诱敌之兵。剩余两个万人队,我亲领之突袭南周后军主力。前方战事需速战速决,南军降兵一个不留全数杀光,你等即刻回援。吃掉南军的所有人,就准备南渡,抢占山阳渎。记住,贻误军机者,战场抗命者,临阵逃脱者立斩不赦!” “是!”几个副将一一领命而去。 翌日夜,淮河之南,中军行营大帐之中灯火通明。崔宰、常啸天、金焰依旧在等候前去斥候的消息。眼看大战将至,空气中那股肃杀的气氛几乎浓郁的似要滴落下来。此次给羯赵演的戏,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 “报!!北岸西五十里山中,有敌军异动!”一声探报,似乎将这压抑的气氛撕裂出一道口子。 常啸天嚯的站起身来,几步来到沙盘之前。崔宰,金焰也紧跟过来。 “报!”第二个斥候也飞奔而来。“报,北岸东四十里,有赵军调动。人数不详。” “报!。。。。” “报!。。。。” “报!。。。。” 一条条战报,就像根根箭矢扎了下来。 常啸天盯着沙盘,如似入定一般。半晌抬起头来,道:“是时候我们动手了。” 崔宰道:“如何用兵,老常你就说吧。” 常啸天跟金焰道:“金焰,你去把丰尘叫来,可以让他历练一下了。” 金焰叫来传令兵,吩咐将丰尘叫至中军。丰尘听常啸天召唤,如飞而至。待得丰尘赶到,金焰已经将斥候所带来的消息,将敌军所在位置一一标出。 “崔大人,义父,金大哥。我来了。”丰尘道 常啸天点点头,道:“嗯,你看看沙盘吧。” 常啸天,又对崔宰道:“赵军这么快的动作,看来我们的这出戏是演到位了。” 崔宰问道:“赵军又会如何排兵布阵?” 丰尘看着沙盘,心里想着在天华山中看常啸天留下的兵书里的内容。毕竟从未经过战阵,脑袋里对这铁血沙场毫无概念。只是看这沙盘中淮河北岸,山丘叠叠,处处皆可用兵。眼神不由的凝在一处,前为平原,不远处两山相望。谷内似个喇叭,口大而尾小。好个险恶之地,丰尘似乎已经听到战马嘶鸣,战鼓阵阵了。 金焰见丰尘看沙盘一动不动。晃了晃他肩膀,道:“丰尘老弟,你发什么愣啊。” 丰尘手一指他刚才看的地方,道:“此处极险,若是带兵进入此处,九死而无一生。” 金焰一听,脸上那道伤疤一抽,道:“老弟,你以前没看过沙盘演兵吧。” 常啸天眼皮微抬,扫了一眼丰尘,心中倒是赞许的很。心中暗赞:“好小子,眼光很毒辣啊。” 崔宰冷峻的脸上并无变化,只是心里大赞:‘真俊杰也。’ 常啸天道:“赵军淮河北岸前营故意示弱,此乃疑兵。上次就说过,定要将其吃掉,先乱了他的阵眼,赵军安排必乱。金焰你领五千军,之前所征渔船先调一千只,乘船急速过河,分三队趁夜突袭敌军前营。一路绕北阻其北窜,其余尽全力杀敌,遇到零散逃窜者,不可追敌。” 金焰诧异道:“大帅,所征渔船虽大小各有不一,但是至少能搭二十名将士。何须那么多渔船,岂不累赘?” 常啸天道:“这些多带的渔船是留给赵军的。” 金焰一脸纳闷,不知常啸天所说什么意思。 常啸天又道:“适才丰尘所指之处,乃陡山,斗山之谷。我料定赵将奚丁,定会在此伏兵。吃了他的前营,这处伏兵就是废兵” 崔宰问道:“那剩下的赵军又将如何?” 常啸天指了指沙盘上的两处,道:“就在此处做文章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刀如林 风卷云散 崔宰顺着常啸天手指方向一看,问道:“按这所标,这两处确是有赵军动向的地方。” 常啸天道:“淮河北岸多丘陵山地,羯赵擅长骑兵,此地恰恰不适合骑兵作战。他们此战就是要拿下山阳渎,进而威胁都城。赵人欲诱我们渡河北上,就是担心不暗水战。可他们忘了,没有骑兵他们也是折翼之鹰啊。此两处有两个小山谷,是两军必经之路。我料定他们这两处兵马才是真正准备围困我军的主力。我看可调副将孙铭,还有匡弋,各领五百军。在两处设疑兵。” 崔宰道:“各五百军,是不是太少了。这可是要面对赵军几乎两万人马啊。” 常啸天道:“素闻奚丁用兵谨慎,可命两军多带旌旗,并在此两个山谷内砍树阻拦,其必疑心谷内设有埋伏。出谷不远山边遍插旗帜,再缓其行军。有这个时间足够金焰用兵吃了奚丁布的诱饵了。” 常啸天又道:“其余人等将剩下的五佰艘大小船只运到北岸,送给羯军。待得金焰、匡弋和孙铭回军,只需三百余艘就可回南岸了。奚丁察觉上当,又被我我们吃掉他的诱兵。必然恼怒来攻。留给他的这千余艘小船,必然会举兵渡河。” 崔宰问道:“老常你的意思是?待他们到南岸我们再动手?” 常啸天道:“非也非也,羯军将悍兵勇,我们不占优势。” 丰尘一拍脑袋道:“对啊,可以用水攻啊。” 常啸天一听哈哈一笑道:“好!正合我意。那一千余艘渔船,多少能载二万余人。羯军必然不敢陆续过河,当心添油战术被我们在南岸以逸待劳,一个个吃掉。他们将集中全力渡河,一下涌来两万余人。我们沿岸单凭手上这点兵,无论如何也是防不住的。与其这样不如借老天爷的手,将其灭之。上游约莫五里处有一急湾,我们只需在此设坝阻水。” 金焰双掌一拍,道:“大帅,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怪不得多日前你便命我找些贴心将士,砍伐大树。带着民夫,河道下桩原来在这等着呐。” 常啸天道:“然也!”又对丰尘道:“尘儿,你可明白。” 丰尘脑袋里电光火石般一闪,常啸天留给他的兵书里有一段忽然闪现,道:“凡与敌战于江湖之间,必有舟楫,须居上风、上流。上风者,顺风,用火以焚之;上流者,随势,使战舰以冲之,则战无不胜。” 崔宰极赞赏的看了看丰尘,又仔细看了看沙盘,道:“老常,此战一成,大局定矣。” 常啸天道:“是,待赵军开始渡河即刻命上游,毁坝放水。待水流而下尚需时间,赵军也全部登船,正在半渡之中。圆木顺急流而下,冲击之下赵军十之八九都要落河。北方人不善水,岸边我们安排弓箭手,凡遇会水者尽皆射杀。他两万人马灭于淮河之上,我看他手上那点兵还能如何。” 金焰道:“大帅,敌军残兵又待如何?” 常啸天道:“你的铁骑卫和虎贲军准备二次渡河追击,匡弋所部作为右路辅你侧翼。赵军初尝大败军心不稳,你等可乘胜杀之。切记不可有丝毫轻敌之想,羯赵尚余近万兵力不可小觑。一旦赵军撤退有序,就不可追击。若是敌军分散撤退,必是军心涣散,以骑兵之速,三百里内可追,超过三百里立即撤回不可恋战。” 常啸天看了看丰尘道:“尘儿,这次为父谴你出战。你就跟着匡弋,作为右路军负责零星残敌吧。我会让丘玄伴你一侧的。”常啸天知道,有左丘玄在丰尘身边,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丰尘点了点头,倒是没有丝毫激动或是兴奋的样子,反而更显沉稳。道:“义父,我能否先跟金大哥先行渡河,当做先锋。待得二次渡河我再随同匡将军前往?” 常啸天看了看崔宰,他素知丰尘之能,冲常啸天点了点头 常啸天跟崔宰道:“我这身份不适合行军令。” 崔宰知道常啸天的意思,道:“有你老常在,此战必胜。我就依葫芦画瓢,按你的部署以太尉之名行军令便了。” 常啸天对金焰道:“你作为先锋,这次就是一个‘快’字。除了人要过河,马也要过河。我们南方的马虽然体格小了点,不过耐力强,会泅渡这是优势。” 金焰点点头道:“大帅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北岸奚丁已经将诸多安排妥当,坐等周朝来攻。羯赵两员偏将宁苍、牧浊各领一千五百人马早先一步埋伏与北岸,只待山谷火起,便来抢夺船只,为的就是断周朝军队的后路。 这一夜天空挂着毛月亮,可以看到云彩在空中游走。偶尔有从月光前掠过,那一丝丝的云彩像是被刀剑拉出血绸。 金焰身着乌金铠甲,看着下面一个个面目冷峻的士兵。道:“羯赵占我汉家江山,杀我汉家百姓。此次羯赵欲南侵我大周,我们身后的是自己的爹娘,兄弟,妻儿。你们能让他们过来吗?” 众士兵正要齐声回答,金焰手一按,道:“你们不要回答我。老子告诉你们,河北岸的一个村子,被羯人屠了。老人男人都被杀了,女人孩子都让这些畜生当军粮吃了。你们能让羯人过来吗?” 众士兵正待回应,金焰又是双手一按,道:“我也不要你们告诉老子,现在我们铁骑卫全军过河。北岸有一军营,我们此去就是屠了这个军营。你们给我放手杀敌,让这些畜生知道我的汉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铁骑卫几千人马,一个个双眼如同冒火,心中憋着一口气。登船的登船,牵马的牵马各部按金焰之前的军令,行止有度,毫无吵杂。 丰尘见金焰行军前两次给将士鼓气,可是又硬生生的把那股气势给压下去,有点不太明白。问道:“金大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将士们回应你啊?” 金焰道:“让他们把火憋着,你没看见他们的眼睛吗?都快烧起来了,我不要他们嘴巴回应我,我要的他们腰间的刀来回答我。” 孙铭和匡弋已经先一步过河去设疑兵,水面漂过一面遗落的旗帜。丰尘一把捞起,看着前面过河船只和马匹。忽然想到一事,道:“不好,有一件事义父没有提到。” 金焰双眉一拧,道:“什么事?” 丰尘道:“我若是羯赵的将军,必然会安排一军前来河边,一是阻我军后撤之路,二是抢夺我军渡河船只。义父本就准备将船留给他们,可是若是真有赵军沿岸设阻。铁骑卫和两处疑兵不能及时退回南岸,岂不坏事!?” 金焰久经沙场,脑袋里的一根弦顿时绷紧。丰尘所言正是要害,战场上瞬息万变,一招失招招失。大军已经渡河,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金焰沉思不语,直到大军全部上岸,道:“丰尘,我给你三百骑兵守住渡口,你能守住否?这可是场硬仗啊。” “刘福,你小子给我过来。三百人我交给丰尘老弟,你给我听好了。丰尘老弟的话,就是我的话。谁要不遵命行事,莫要怪我以战场抗命砍了他的脑袋。”金焰冷声道 金焰转首看向丰尘,丰尘点点头,目光坚定的道:“金大哥你放心,人在渡口在。”左丘玄从丰尘那一丝丝铿锵有力的回话中,隐隐的感觉,之前貌似丰尘放不开与洛琬儿的儿女之情,恐怕有点不像所想的那样,其中定是别有缘故。 金焰看了丰尘一眼,拍了拍肩膀。扭头示意边上的传令官,就看令旗一挥,几千人同时上马。分作三队消失在黑夜里,只有飞扬起的尘土还在回忆大战前的冷酷。 前出准备渡口设阻的赵军已经从远方黑暗中腾起的尘土中,知道周朝的军队已经过河。一切计划几乎都是围着大将军所设计一样,赵军算好的一场屠杀马上就要开始了。一个个手握弯刀,血管里那股禁不住的兴奋,冲刷着每一根神经。带领抢夺渡口赵军两员副将,眼睛紧紧的锁着北方,等着那冲天火起。 丰尘看着身边的三百骑兵,一个个神色略显紧张。一是直接面对羯赵,多少有点紧张,再就是看着这个年轻的娃娃将领带着自己。真不晓得这个黑夜降临到自己头上的会是什么,也许有人永远也不会等到天明。 丰尘看了一眼左丘玄,道:“左师叔,羯赵定有一支军队埋伏左右。我要去探查一番,很快回来。”转身又对刘福道:“刘什长,安排众位哥哥们下马,歇足马力。我去去便回。”说罢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就像黑夜里的一只巨大的蝙蝠,飘飘远去。 众兵丁基本不认识丰尘,本来见他年岁甚轻,还疑疑惑惑。再看着出没如鬼神般的身形,无不咋舌不已。刘福心中纳闷,这金将军的弟弟,难道从小就上战场了。骑兵战阵之前,养马力的事情,安排的可是内行的很呐。 左丘玄见丰尘身形极快的向东飞掠而去,微微皱眉心中纳闷:‘为何只向东去,难道知道敌军就在东面?丰尘未经战阵,大师兄本拟让丰尘历练一下。可现在担此重任,好生让人放心不下啊。’ 丰尘五感极强,不一会就察觉到东面有人埋伏。丰尘看着延绵的黑影,略略估算也要有两三千之众。自己手中只有三百人马,如何对敌?若是待得对方骑兵冲击而出,己方必然难以抵御。失守渡口,金焰大军和两处疑兵难以撤回南岸,可是满盘皆输的局面。丰尘黑暗中思虑了一下,暗自下定决心,回身掠走,不忘仔细的看了一下周边地形。 稍顷左丘玄就看到丰尘远远而来的身形,只是几息之间便是来到眼前。刘福赶紧凑上来,问道:“前面有赵军吗?” 丰尘点点头道:“没多少人,五百来个骑兵。” 刘福长吁一口气,心里暗暗有底了。又问道:“小将军,你咋知道赵军在东面啊?为何不再西边呢?” 丰尘笑笑道:“河水向东流,敌军必然藏于东,而非西啊。” 左丘玄心中一想,暗赞道:‘对啊,水流向东,船只必然向东漂去。若要抢船渡河,人在东面设阻,船只不会顺流远去。这般急智,当真难得。’ 丰尘道:“传令,各人准备布巾扎住马蹄,跟我向东。” 刘福传令下去,铁骑卫到底久经战阵,各项准备极是齐备。丰尘飞身上马,手一挥向东而去。马蹄声因被布巾扎住,蹄声小了许多,甚至连烟尘也没有激起。 申闻现在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知道此次能否诱杀周朝军队,全在与自己。赵军虽然留的老弱残兵,可是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一个个虽然体力不行,可是一旦到马背上,也是不弱于常人。即便不能对敌,至少后撤没什么问题。 金焰将大军分作三队,其中一支绕道先行,向北堵住赵军诱敌进谷的退路。金焰得斥候来报,敌军前营就在不远。手提乌铁长枪,枪前黑缨一晃,道:“带一百人去前敌正营点燃火把,鸣鼓惑敌。其余人给我分开冲击敌营两翼软肋。” 申闻骑在马背之上,那马似乎也知道大战将至。前蹄踏地,不停的打着响鼻。忽然申闻见不远处火光腾起,战鼓声隆隆的撕裂了黑夜的寂静。冷笑一声:“还敢正面冲锋,哼!” “传令,前营正向防御!敌军冲击,稍作抵挡就给我后撤!”申闻喝道。 赵军阵型刚结好,忽然听见两翼蹄声如雷,杀声震天。申闻大惊,喝道:“不好,汉狗诈我。速退!” 可是金焰的铁骑卫已经如风而至,霎时间金戈相交,羯军惨叫声此起彼伏。刀刃所过之处,鲜血四溅。申闻见这支周朝军队远异于其他汉人之军,极是勇猛。手上一带缰绳,道:“撤!” 赵军原就是准备一触就撤,虽然损失了不少人马,可是并不影响诱兵的大局。赵军稍整阵型,纵马向北撤去。申闻知道不远便到山谷,在马背上回首看着身后追来的周朝骑兵,不由暗自冷笑。‘过会将这些汉军全部枭首,过河之后给那些汉狗看看。’ 正在得意之时,忽然胯下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申闻大惊抬头看前方,黑暗之中隐隐绰绰看不清多少人马。唯有一片片刀刃寒光闪过,挡住自己后撤之路。申闻这时才感觉后背发凉,这南周的军队是要有吃掉自己的势头。以自己行军多年的敏感,心里第一次发慌:‘不好,我军布局好像全被汉人识破了。’ “给拼死冲进谷中,不然我们死无葬身之地。”申闻大吼道。可是他带的毕竟都是老弱残兵,刚才两翼被金焰一阵冲击已经散乱。现在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军心已经不稳。金焰手执黑缨长矛,数千骑兵如狂风一般横扫进申闻的这支残兵当中。 丰尘带着三百骑兵,缓缓逼近羯赵河岸边的军队。丰尘传音给左丘玄道:“左师叔,敌军人数近乎是我军十倍。敌军既然要偷袭,就像做贼的心态,气势上便弱了几分。过会冲击过去,我们趁着敌军惊慌之时,扑杀敌军首领。没了首领就是一盘散沙,只需将其击退便可。给金大哥和匡将军他们争出南渡时间,我们就达到目的了。” 左丘玄点点头,心道:‘难怪黑魔这么看好丰尘。我太虚宫这代弟子里,唯有此子堪当大任。’ 丰尘刚才已经将附近地形看了一遍,离敌军不远有一缓坡,恰巧可以挡住对方视线。丰尘缰绳微微一收,战马立刻停下脚步。丰尘回转身来,看向那三百将士。做了个手势,告诉敌人位置,准备冲锋。不愧是铁骑卫,众人缓缓抽出腰刀,不出半分声响。 丰尘一带缰绳,战马踏步而行。刚上坡顶,丰尘右手一挥,左手缰绳一带。三百人马如烈焰般卷席过去。赵军还在等待北边火光冲天,再去抢夺渡口船只。这忽然而来的杀声,让赵军的宁苍、牧浊两个副将心中大惊。尚未缓神过来,就见对方一名小将腾身从马背跃起,身边另一人也一般如飞而至。刘福等一众铁骑卫,本来心中还因为丰尘年轻,有点瞧不上。可是见他和另一人如似天将军一般直扑敌军,顿时胸中豪气万丈,纵马杀向敌军。 丰尘半空中就瞧准了两名如领头一般的人物,人尚未至。丰尘欲震慑敌军,一掌全力施为的拍了出去,一股挟沙滚石的巨力如巨浪般涌了过去。宁苍和牧浊举起兵刃欲挡,可是如何受得了丰尘这股掌力。两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两人被掌风击中,胸口肋骨全断,脏腑也是破碎不堪。两人被掌风震飞,砸向身后兵丁又是倒伏一片。左丘玄半空拔剑,寒光点点,羯赵兵丁十数人眼睛顿时被刺瞎,惊恐和哀嚎之声顿起。 一名兵丁一看身边倒下的宁苍、牧浊。早已没了气息,吓的大叫道:“不好宁将军,牧将军死了啊!” 话音刚落三百骑兵的锋刃已经带起一蓬蓬红色蒙雾。 刚才丰尘和左丘玄那飞将军般的身影,还有那些被刺瞎双眼兵丁的惊恐哀嚎。羯赵军队又听闻将军已死,眼前又不知道到底多少敌军袭来。羯赵前军稍作抵抗,不知谁带头后撤,顿时溃不成军。 丰尘带着刘福三百余人,将几千人追出十数里后才勒马撤回。再看自己这边居然只有几个受伤的,人不少一个。丰尘却是毫无得色,朗声道:“大家奋勇杀敌,击退十倍与我的强军,我必为众位请功。” 刘福一众几百人看向丰尘,已经满眼钦服。几百人击退几千羯赵军队,就算是自家的金将军也是没有的事情啊。齐声道:“将军威武!”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尝初败 指天射鱼 一匹战马晃动着脑袋,打着响鼻,一步步的向后缓缓退行。马上一人,铠甲上未干的鲜血还一滴滴向下绽放着红色。单手执羯族惯用的弯刀,只是刀口已经砍杀的翻卷开了。一双瞪得血红的眼睛,死死的锁住前面一杆黑缨长枪的枪尖。枪尖闪烁的一丝丝微光,就像夜里的月光一般寒凉。 对阵的二人正是申闻和金焰,只是境遇大有不同。羯军三千余老弱残兵,在铁骑卫的纵横冲杀之下,几无逃生。周朝的这只军队完全不像之前那些毫无战意的军队,一个个看见赵国军队反而有一种见到猎物的欣喜。申闻万万没想打,攻守就在这一瞬间改变了局势。环顾一下四周,黑黢黢的全是人影和偶尔闪过眼前的刀光剑影。申闻这会心底里渐渐泛出的恐惧,就像从地底爬出的索命恶魔。那巨大的黑影,将自己整个吞没进去。 “我乃大赵将军,你们周朝居然犯境杀我赵军数千人。我大赵皇帝必然举国南攻,到时候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申闻嘶吼道。 金焰冷眼看着对方,道:“若不是你们先行潜入我国之境屠杀妇孺,我们岂能如此。好了你我都是行伍的,少绕弯弯。你们他妈的故意设口袋想让我们钻进来,没想到如意算盘落空了吧。自从赵国侵占我北方,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可言。”说罢一提缰绳又向前逼近几步。 申闻知道自己已经插翅难逃,双脚一磕马腹,手持弯刀冲着金焰而去。 奚丁带着大军向预定地点集结,可是刚到山口。只听得耳边战鼓隆隆,单听这鼓声估计得上百面战鼓。顿时勒定,眉头紧锁。若是按这个阵势,两边山谷也得几万人马。可是南边就算是有三头六臂,可是又从哪里能调集这么多的风火轮?奚丁用兵很是谨慎,忙喝令全军止步,道:“去叫几个哨探,前出山谷看看动静。” 奚丁所带都是精锐,一个个熊腰虎背,极是精悍。羯族乃马背上的民族,骨骼宽大,又多是肉食,比之南方士兵确实是要强壮许多。几人得令后,纵马前行。鼓声之后,忽然重归寂静。几人紧绷着神经,不时看着小丘的两边。忽然一人手指千方,道:“快看!”几人顺着这人手指方向一看,小丘之上,旌旗密布。可是四周却是只闻风声和林间小树的沙沙声,其他就是身下战马的呼吸声。那树干的影子,都好像一个个列队的士兵。几人身上汗毛直竖,知道大战前的那份宁静最是可怕。几人同时嘴里唤马,那战马听惯了指令,缓缓后退。直到几人觉得安全,才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奚丁耳边听到马蹄声响,几个哨探已经如飞而至。马尚在疾驰,人已经翻身挂与战马一侧。速度稍缓,已经飞身下马。道:“报大将军,前方山谷上旌旗密布,不知多少人马。” 奚丁嘴角下撇,皱着眉头看向前面,心中盘衡着这费解的一幕。对身边一副将道:“汉人狡诈,前方是疑兵还是伏兵定需查探清楚。去!找两个百人队,绕过小丘,查探前方敌情,速速来报!” 那名副将得令急去安排,两个百人队哨探打马而去。奚丁心头甚是焦急,前方战事如何到现在尚未得报。按说这个时辰,周朝军队应该已经进入山谷。可是北方还未看到火光冲天,多年的征战让奚丁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奚丁抬头看了看月亮,好像已经西下一点。“来两人,去看看有没有人回来!快!” 话音刚落,第一队约莫十来人的哨探已经打马回来,高声报道:“报大将军,前方上山无人,只是插满旌旗。”紧跟着又是几队人马回来,所得消息基本无二。奚丁大怒,道:“混账,上了南狗恶当。给我加速进军!!”另一路人马和奚丁遭遇一般,也是耽搁不少时间。 奚丁带着万余人马向这两丘之间而去,可是却是满地滚木,难以加速。气的奚丁大声喝骂,连忙谴人下马将滚木推向两旁。 申闻一双眼睛看着黑夜,朦胧的月光渐渐的变成血色。眼里的神采也是随着血色慢慢的失去光华,最终被一片黑暗所笼罩。申闻怎么也难以相信,在军中积累的多谋善战的自己,怎么就被人家招招算中。金焰一抖枪尖,一串血珠洒落在地。冷声道:“撤!” 数千铁骑卫一声不响,可是一个个眼神中却是闪现大胜之后的骄傲。汉人多少年没有如此一场酣畅的胜利了,憋屈的内心似要喷发一般。 金焰率军回撤,几千人马打马回程,也是如风卷席一般,很快就到。金焰看到丰尘骑在马上,守在渡口边,心中顿时大定。快马加鞭的过去,问道:“老弟,可遇到伏兵?” 丰尘尚未答话,刘福已经插口道:“小将军神勇啊,一人就解决了羯人两个副将。三百人杀退羯人几千人!”金焰心中的大喜,挥起马鞭隔空抽了过去,道:“就你他妈的多嘴!”刘福一缩脖子,假势躲开。 丰尘道:“金大哥,些许小事不足挂齿,率军速速渡河吧。刚才匡将军和孙将军所率的疑兵已经过河了。” 金焰点点头道:“老弟所言甚是!” “快,按来前的方式过河。战马五匹一队,一人牵马。其余全部登船过河,快!!”铁骑卫军纪极严,金焰军令一下,一个个毫无磨蹭,安排甚是有序。一会儿涉水的涉水,登船的登船,向南岸而去。北岸留下千余艘船,似在等待什么。 奚丁正在快马加鞭,忽然看见前方约莫数千人慌乱的奔来。奚丁大怒,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心中略一计较,猜到这支败军定是宁苍、牧浊的伏兵。只有他们离得最近,也只有他们可能最先接触到南周军队。 “混账,将宁苍、牧浊这两个混蛋给我绑来!临阵脱逃,我斩了他们!”奚丁怒吼道。 一个百人队的首领,面无血色的被带来。奚丁一看就见胳膊已经被砍掉半支,鲜血浸透半边身子了。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强忍剧痛,颤抖道:“大将军,两位将军已经殉国了。”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奚丁喝道。 那人悲哭道:“大将军,宁苍、牧浊二位将军已经战死了啊。敌方将领武功甚高,二位将军拼死力战而亡,汉人可带着超过我们两倍人马偷袭我们啊。”这人也是夸大军情,这样就不是临阵脱逃,而是战败而撤,至少人头是能保下了。奚丁一听便是知道这人胡扯,自己伏兵就是三千,敌方居然来了五六千人马,不去不追杀诱兵,偏生这么巧的与伏兵遇上。 奚丁劈手夺过旁边一兵丁手中火把,冷声道:“忍着点。”举起火把在那人断臂处燎了一圈,那人因疼痛过剧摔下马去。奚丁挥挥手,道:“带下去吧。居然没阻住周人的后撤之路,就这么杀了是不行的。这次不拿一些人头出来,看来还不知道军威何在。” 先是上了周朝疑兵的当,现在又接到几千败军。可是大战在即,还是要大局为重,奚丁心头强行按下火气。道:“大军不变继续前行,两军合处就是绞杀南周之时。” 山谷之中,羯军一个个瞪着眼睛。屠村吃人的公山艺更是个急性子,在崖边来回渡步。“这他妈的申闻,怎么还没把汉狗诱进来。在他妈的过节呢,磨磨蹭蹭。” 伸手招来一个传令兵,道:“去,到对面山头问问秋付。怎么回事,再他妈的没动静,就不能在这里死等了。” 山谷之南约莫十里,一个哨探出现在黑夜里。他看见的却是一个修罗场,无数同族之人横躺在地。一些战马还在用脑袋顶着躺在地上的主人,似乎想唤他起来。满眼看去竟是无一活口,死亡的气息让人难以喘息。赵国多年来四处征伐,虽然也有死人,可是这般惨状却是闻所未闻。原本是等汉人的军队进入山谷,伏击而出。将军们都说了,这次汉人入谷一个不留全数杀光。可是眼前的一幕,恰恰相反,倒是赵国的诱兵全军覆没。哨探大着胆子往前走,看见一人仰面躺在地上,手中还握着卷刃的弯刀。走近借着月光一看,顿时吓得连退几步,坐在地上。这分明是大将军最重用的副将申闻。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那哨探稍稍一愣神,连忙爬起身来,冲过去抓起申闻的战刀,上马向回狂奔。公山艺的传令兵站在秋付的下首,他来问消息结果秋付就让他耐心等着,也不放他走。 山下忽然有了动静,秋付长吸一口道:“来了。我倒想知道前面出了什么鬼。” 那哨探一路狂奔上山,秋付一看他眼神惊恐,身有血污。没待这哨探说话,一把将他提溜到一边道:“怎么回事?” 那哨探哆嗦着道:“死了,全死了啊。” 秋付压低声音沉声喝道:“什么!!什么全死了,你说清楚点!谁全死了?” 那哨探眼露惊恐,战抖的将申闻的战刀横托,道:“申将军死了,我们前营诱兵,没有活的啊!” 秋付历来佩服申闻的多谋,忽然听到申闻战死,脑袋里也如晴天霹雳一般。一手接过申闻的战刀,单手扶住身旁的一棵大树。极力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有点发抖。 秋付拍了拍那个哨探,道:“好的我知道了。”转身而去,将公山艺的传令兵叫来,道:“你回去向公山将军传我的话,就说战情突变,申闻身死,无伏可设,山下汇集。”那传令兵听到申闻身死,已经目瞪口呆。秋付低声厉喝道:“你给我打起精神来,记住我说的话只能单独向公山将军一个人说。若是知道你提前宣扬出去,当心你的脑袋。速速回去吧!” 秋付又叫来自己的传令兵,将所述战情传给谷内阻击的田庸,他那里还有五千兵马。秋付传下军令,山下集结。 军情似火,稍顷三处伏兵集结一处。秋付、公山艺和田庸站在一处。公山艺骂道:“老子和申闻素来不对付,可那是我族自家的事情。现在申闻战死,还有我三千族人丧命,老子要让汉狗十倍赔回来。” 田庸和秋付对视一眼,道:“申闻死了,大将军恐怕还不知道,需要立刻报知大将军,一切要凭大将军安排。” 秋付招来数名传令兵,摊开地图。手指了几个方向道:“快!你们分几路,前去禀报大将军。来不及军报了,你们给我直接口述,就说申闻将军战死,诱兵造伏击无人生还。快!!” “公山艺,田庸,我们三人集结兵马,快速赶到大将军准备集结的地方。事出紧急,等不到将令了,还固守山谷反而误了军情。你们看如何?” 公山艺道:“那还费什么话,赶紧和大将军兵合一处。老子要杀到南岸,屠城!” 奚丁率大军进发,可是越是觉得情形不对劲。忽然前面有人来报,说秋付等三位将军有军情来报。奚丁心中暗道不好,秋付素来沉稳,现在居然设伏的三人同时来报军情,如此不按常理必是十万火急。待得接到秋付报来的军情,奚丁胸膛里的怒火如千万度的岩浆喷涌而出。那种被人羞辱的感觉,就像自己脱光了衣服站在朝堂之上一般。安平王谴使刚刚来过,还想立个大功回去。可是却是两战两败,更可惜的是损失了申闻。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奚丁怒吼道。 来人:“传令下去,三路大军集结。”奚丁沉喝道。 崔宰心中记挂战事,早就带人在大营之外等候。孙铭和匡弋的疑兵先一步撤回,听到的第一个战报就是丰尘的三百骑兵击溃羯赵宁苍、牧浊的数千伏兵。心中大喜,一是喜首战告捷,二是喜虽是小胜,可胜在将布局的漏洞堵上。若是羯赵将后路堵上,即便吃了地方诱兵,己方也难以低敌对方几万骑兵的追杀。 未久,河面忽然传来动静。平静的河面,扩散开一圈圈涟漪。动静越拉越大,马踏河面,舟楫裂水。铁骑卫陆续登岸,崔宰一拍手道:“好!!金焰的活干完了,漂亮。真乃我大周多年不见的喜事。” “快快准备吃的,让将士们好好歇息一下。视情形准备二次渡河!”崔宰吩咐道。 常啸天依然留在中军营帐,刚接到崔宰传来的消息。得知丰尘居然立了这么一功,心中很是欣慰。这可算是阵眼,赵军失了这么一个后手棋,即便此战羯赵现在不过河。那也是近期之事,奚丁无论如何是不会按下这个败兵之事的。 转头递给虞丘少一个令牌,道:“丘少你带上青羽,去上游筑坝的地方。崔大人已经安排人去接应,万一遇到难处,你们去帮个忙。” 虞丘少带着雷青羽离开不久,两个人影已经闪身进来,正是左丘玄和丰尘。常啸天冲丰尘点点头,道:“尘儿,为父甚是为你高兴啊。” 左丘玄拍了拍丰尘肩膀,道:“大师兄,丰尘临阵颇有大将之风啊。心思缜密,号令果断。这次临敌,丰尘对金将军说的一句话,我可记在心里。” 常啸天好奇道:“哦,丰尘说的什么?” 左丘玄看了看丰尘,道:“丰尘领了三百人马用于阻击伏兵,临行对金将军说了‘人在渡口在!’” 常啸天听完稍作沉思,深吸一口气,用手抚了抚丰尘的脑袋道:“好!稍事休息,一会还会有大仗要打。” 丰尘问道:“义父,如果羯赵不过河又该如何?” 常啸天笑道:“赵国皇帝虎视天下,这次用兵志在必得。奚丁首败,但主力无损。羯人性若虎狼,小败既退。奚丁必受朝内指责,他是承受不起的。故而奚丁一定过河南伐。” 营前,刘福随同的三百人,已经将丰尘孤身探敌情,单掌毙二将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去。己方三百人如何将地方十倍于己之敌杀的溃不成军,更口沫横飞的向铁骑卫、虎贲军其他人谈论起来。这次大胜,铁骑卫扬名南岸。匡弋听得心头难耐,找到金焰道:“金将军,待得二次渡河,我定要为前锋。” 金焰道:“放心,若是敌军敢渡河,那就是我等再立军功之时。” 淮河北岸三里,人喧马嘶,数万人马齐集。奚丁看着手下几名副将,道:“我大赵十数年来未尝受过如此屈辱,三千族人被杀,此仇不报天必谴之。今夜渡河,追杀汉狗。” 秋付抱拳待报,可是欲言又止退了回去。奚丁道:“秋付,你有什么意见说!” 秋付道:“大将军,淮河之险我军危机。仓促过河,恐遇不测啊。” 奚丁心头一凛,隐然有了危机之感。公山艺道:“大将军,淮河虽险,可我已派人探查,水势平缓。况且岸边还有千余艘大小船只,足够我军过河。秋付,你觉得仓促过河有险,可汉狗也必然如此之想。他汉狗难得小胜我一局,如何会防得到我大军神兵天降今夜便突袭南岸?若是过几日下雨,河水暴涨,如何还有机会过河?兵贵神速,今夜就当用兵!更可况我们战况,圣上一旦得知,不用一场大胜挽回,结局就不知是什么情形了。” 奚丁原本略有动摇,可是被公山艺最后一句话说的下定了决心。道:“我意已决,今夜大军渡河。公山艺,田庸带足人马,一齐渡河。站住南岸渡口,我亲率大军随后过河,秋付你殿后支援。此次过河必吞了山阳渎,周边汉人一个不留全部屠戮!年轻女子和孩童,充当军粮!” 第一百二十章 水滔天 三路并剿 北马不善泅,水及马腹便不敢前行。一时间淮河之上人喧马嘶,船橹击水,江水为之浑浊。数万人马,同时乘舟,延绵数里。 秋付眼看大势如此,不管不顾的纵马来到奚丁旁道:“大将军,如此下去周朝军队半渡而击之,我们无可奈何啊。” 奚丁大怒,道:“雷霆之下,我就不信我几万儿郎铲不平汉狗的大营。你休得多言,只管做好殿后的事便好。” 秋付看着大军过半都以下河,再看河内因为北方士卒不会划船。船至河中有横着的,有打转的,还有一些因为人多而翻船的。河中喝骂叫嚷之声不绝入耳,哪里还有半点横扫北境的铁骑雄风。下马半跪道:“大将军!兵法云:‘凡骑兵者,遇山林、险阻、河泽之地,疾行急去,乃必败之地,勿得与战。’今看南周岸边毫无营寨,分明是使我军不生疑心,要诱我渡河啊。大将军!若是水边伺我半济,决壅放水或放箭而攻,我军毫无还手之力啊。” 奚丁原本盛怒之下,又受到公山艺劝说,更是因为担心朝廷的压力,这才下令渡河南攻。现在忽然听到秋付的苦谏,再看河中乱象,心头如五雷轰顶。 沿河上游不到十里,一众民工和数百士卒。接到将令正在毁桩,欲将所拦河水倾泻而下。本来可是中间一个巨木主桩,结的该是活扣,只要齐力拉倒主桩,整个拦河堤坝就垮塌下来。可是不知为何缠绕麻绳打上死结,轻易难以撼动。此根主桩不松,整个堤坝难以拆毁。带队的一名副将急的满头是汗,若是不能及时放水而下,赵军平安渡河而来。贻误军机砍了自己脑袋事小,南岸二万余将士,数十万百姓就全在羯赵铁蹄之下了。 “谁,快谁上去斩断绳索。我赏银百两!!”那副将大喊道 下面士卒和民夫一个个面面相觑,一个民夫大胆道:“将军,我们不敢去啊。绳子断了,水就下来了。这水太大了,我们水性再好也没用啊。要命的啊!” 那副将知道兹要切断麻绳,圆木之间少了羁绊大水立刻冲下,任谁也是难逃一劫。索性一跺脚,道:“老子去,妈的这条命不要了。”说罢就要解甲下河。忽的耳边听到:“将军留步。”一个人影尤似灰鹤越过头顶,人如点星一忽儿便已经来到河心。 “道长留神!”那副将高喊道。去人正是虞丘少。 寻常农家民夫如何见过这般神乎其技,有些愚钝之民见虞丘少道服飘飘,仙风道骨,临月飞身。只当是仙人下凡,直接跪下拜祭。 虞丘少站在主桩之上,就看两处麻绳交接缠绕。回首看桩堤上游,水势居高而下,茫茫一片。唰的抽出腰间宝剑,自己心头也是一紧,知道只要一剑下去,瞬间就是大水而来。此时也是顾不得许多,一道寒芒过去。那粗若儿臂的麻绳,犹如面条般断开。 虞丘少顿时就感觉脚下的木桩隐隐震动,有如山巨人在水底要将木桩拔起。虞丘少毫不耽误,腾身而起。将太虚宫玄鹤振羽的轻功施展到极致,一跃之下就是数丈之远。木桩之后,那如同被困住的魔兽一般,哗的一下冲破了困住自己的锁链。一瞬间看不见了虞丘少的身影,岸上民夫与士卒齐声惊呼,那是为一条性命而发出惋惜的惊呼。雷青羽无计可施,眼看大水冲破木桩,倾泻而下。 心里反复呼道:‘完了,完了六师叔可怎么办啊。’ 就在众人扼腕之际,一个身影从水中冲天而起,稳稳的落在一根木桩上。众人顿时爆出一阵阵欢呼。大水冲击之下,一根根环抱粗的圆木就像牙签一样在浪涛中翻滚。虞丘少站在光滑的圆木桩上,就似钉在上面一般。只见他看准时机,纵身又跃向另一根圆木,如同杂耍般的逐一跃向岸边。眼看身下的最后一根圆木,要被河水冲击的离岸边更远。虞丘少再次腾身,体内真气遍走全身。空中一把将身上道袍扯下,隔空甩向岸边的一棵歪脖子树,那棵树枝杈伸向河水一侧。道袍在内力驱使之下,恍若有了灵性,一下缠绕在树枝上。虞丘少贯足内力与道袍上,一带劲。那道袍在巨力之下,顿时裂成两截。可就是这么一借力,下坠的身形再次腾起。虞丘少一个翻身,已经落在岸边。回首看身后翻滚的河水,自己才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摇摇头微微的笑了笑,心道:‘难怪师尊总是说要师法自然,敬天畏地。今天真乃形势所迫啊,人力终有穷时。遇到这般自然的伟力,任谁的通天彻地也是渺小的很啊。’ 就这斗转星移的腾挪时间,居然已经顺水冲下去约莫一里有余。那副将看着大水倾泻而下,心中一块巨石扑通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只是喃喃的念叨:‘幸亏道长援手,幸亏道长援手啊。’ 北岸奚丁心神几番交战,还是下了收兵的将令。可是沿岸人马混杂,大小船只相互拥集,涉河战马嘶鸣不已。传令官下去,连各部指挥的都找不到,一时后撤命令悬于半空。就在奚丁大怒之际,就听靠上游的一片骚乱。在听有人惊恐大喊:“水,水啊!!!” 奚丁借着月光向上游看去,望着骤然汹涌的河面,河水翻滚浩浩荡荡而来,随同河水从上流而来是忽浮忽沉的环抱粗的圆木。那一根根巨木,伴随倾泻而下的河水,就像无数狰狞的巨龙。河水在嘶吼着,一切都在惨烈地号叫,邪恶的大水,混合着泥屑,残枝,向正在渡河的羯军卷席而去。 几万人马再想回撤,可是归途拥堵,哪里还能赶得上。再看对岸还有好远,更是难以企及。奚丁这会心头已经彻底凉透,耳边听得万马争奔,吼声震地。那嘶吼是河水积蓄的巨力,是巨浪拍岸的咆哮。四面八方,大水转瞬骤至;三军乱窜,一时间随波逐浪者不计其数。巨木伴随白浪,撞击着马群人群摧枯拉朽。战马在巨木的冲击之下,骨骼崩断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经断骨折的羯赵士兵,随着翻滚的白浪,忽隐忽现几下就再也看不见了。一艘艘大小船只,就像枯叶一般,被巨木撞击的四零八落。船上的拥挤的士兵,就如同搭着枯叶过河的蚂蚁,顿时倾覆不见。 大水奔腾下泄,数十里的距离转瞬而过,再看眼前。数万将士,死的死,伤的伤几乎过半。没来得及上船还在岸上的,庆幸自己没有下水。奚丁心若寒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秋付的谏言尚在耳边。‘决壅放水或放箭而攻,我军毫无还手之力啊。决壅放水或放箭而攻,我军毫无还手之力啊。’ 大喝道:“快快救人,能捞起一个是一个啊。” 对岸忽然烟尘大起,一队队人马不知从哪里冒出。手持强弓硬弩,对着河中尚在挣扎的羯军士兵放箭射去。大河之上,羽箭似蝗,河水之中,血花绽放。赵军本就不善水,再遭箭伤,死者更是难以计数。奚丁瞪着血红的眼睛喝道:“汉狗!有种的和我族正面冲击。奸计放水,又来放箭。我奚丁与你势不两立!!” 对岸忽然数百将士齐声回道:“大将军巧诱敌,反赖别人真稀奇;战死将军战死卒,上了朝堂怎么糊!!大将军巧诱敌,反赖别人真稀奇;战死将军战死卒,上了朝堂怎么糊!!” 奚丁听闻,目眦欲裂。又想到如此惨败,如何面对安平王,如何面对皇上。心火急攻之下,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歪倒下马来。秋付靠的的近,一把抱住摔下来的奚丁。大声道:“撤,大军后撤。我来殿后!!”羯族岸上的一半人马,也顾不得救人,收拾残兵仓惶北撤。 南岸大营,常啸天已经和崔宰还有云德先生商议定了北剿残兵的计划。营帐内灯火通明,常啸天避之于后,崔宰以太尉之名施行将令。 “金焰!” 哐啷一声,金焰上前一步道:“末将在!” 崔宰道:“你是本次北剿中军,领骑兵一万。羯军北撤主力会直接北上,过夏丘,僮县,至下邳而后去彭城与守军相合。羯军战马折损过半,定有落在后面的。你渡淮水直插下邳两侧,放过前方骑兵,截杀落后的步兵。切记不可恋战,有了战果立刻转回。” “得令!”金焰抱拳道、 “孙铭你为左副将,带兵五千。羯军部分残兵会往豫州的沛国相县北撤,辅彭城之西翼。你只是沿途相机歼敌,减缓其行军即可。” “得令!”孙铭道 “匡弋何在?”崔宰道 “末将在!” “你为右副将,带五千人马,经下相、司吾直插东海郡,以策金焰的东北一侧。丰尘协助你身侧,你可听好?” 匡弋满脸不情愿的,道:“太尉大人,之前让我带人去做疑兵也就罢了。羯赵残兵怎么也不会往东北方向去啊,他们怎么会经徐州退往青州啊?我是去杀敌的,又不是到北地游览。” 崔宰双眼微微一凝神,盯着匡弋看了一眼。匡弋感觉到的却是一道划过脖颈的寒芒,后背顿时一凉。忙道:“是是,我决遵将令!” 崔宰点点头,道:“战场抗命,当心你项上人头!” 这一夜战场地位瞬间易手,攻防角色几经转变。金焰几人分别带领兵马,过河而去。丰尘骑在马上,跟在匡弋一侧。看着天边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鸟鸣狗吠已有所闻,似乎一夜的杀伐毫没发生。 金焰带兵历来是风卷残云,在僮县就遇到了秋付所率的赵军残军一部。金焰以铁骑卫做先锋,一举击溃了秋付,秋付率兵急退。金焰稍作休整,再追,至睢水附近,再战。秋付折损千余人,二退。 金焰和将士们都战意极高,认为彭城附近必能歼灭羯赵残兵主力。 而秋付此时终于为自己两次兵败找到了机会,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淮水大败之后,他就让奚丁走西线,尽早撤回赵国腹地,而自己作为诱兵协同田庸带残部主力北撤,与彭城守军会合。这次兵败重伤赵军的士气,秋付知道将士没了士气这仗是没法打的。对方用兵如神自己摸不清对手深浅,现在靠残兵无法与胜利之师正面作战,战则必败。要想击败汉人军队,唯一的方法还是伏击。 为了能保存手里的力量,还要扳回一局目的,他北撤的路上就与田庸商定,下邳左近有山曰巨山,可用用兵,选好地点诱周军深入歼之。北撤的路上故意留出一部行军稍慢,不断与前来追击的周军交手,且战且败,且败且退。金焰也是战场经验极丰富的,他并没有头脑发热一股而进。而是打赢一阵便进行修整并观察敌势。不过几番交手下来,此时的金焰却也有点失去了冷静。终于他上当了。 就在金焰准备将羯军残兵拦于下邳,秋付所部突然出现在巨山侧峰之南,金焰率军急进。当他率军进入巨山侧峰后,田庸所部突然出现,偷袭周军。由于大意用兵,又没有提防,周军猝不及防,死伤千余人。此时秋付和田庸合兵一处,准备一举歼灭南周进入北地的主力。 金焰虽然首败,但是多年来的行军经验救了自己也救了剩下的八九千人马。 “重甲的铁骑卫殿后,燕型防御。不可乱了阵脚,其余人等速速过睢水,沿岸立堡垒以防之。赵军败就败在淮水,这次再用睢水防之,其必不敢动。”金焰沉稳的传出军令。 就在如此艰难境况下,金焰还是以自己的果断判断稳住了局势,将剩余的人马向南撤出,并在睢水沿岸修建了堡垒。秋付看着睢水南岸的周朝军队,多次想和田庸率军冲杀过去。可是看到这并不宽也不深的河水,却是心里发慌。淮水前那一幕幕惨状还历历在目,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先和彭城的守军汇合才能确保无虞。 孙铭率军追击西路,羯军败退,秋付可是将最为能战的五千人马留给了奚丁。孙铭本来行事还是稳重,可是这次大胜搞得也起了轻敌之心。常啸天和崔宰原拟这一路相机歼敌,迟缓其退却即可。可是孙铭也是风卷残云,率领人马轻装追击。 孙铭想敌军也就几千人,自己挟得胜之师,定是锐不可当。开始也的确如其所想,沿途遇到的小股残兵,都是一触即溃。当他追击到豫、扬两州交界之处,终于和羯军遇上。本拟这只残部应该残败不堪,可是面前的羯军却并不像一支逃跑的败军,反而盔甲鲜亮,战马精神,羯军手持弯刀跃跃欲试。 孙铭心中一凛:‘不好上当了。’ 要知道这一部,可是奚丁亲率。淮水大败,雪耻之心如烈焰欲烧欲旺。 孙铭也是百炼成钢的,知道两强相遇勇者胜。看着羯军毫不退让,手下的五千将士也是热血澎湃毫无所惧。奚丁知道,自己这几千人虽然是精锐,可是渡河时已经死去大半。剩下的,是侥幸没有登船过河的。这些人虽未受损,可战意不足。眼前的周军却是一个个不同以往,丝毫没有所惧。 孙铭果然是一名悍将,崔宰用人确实有独到之处。以往周朝军队,别说人数相当了。就是数倍于羯军,甚至都是望风而逃。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孙铭亲自率领骑兵与羯军互相冲杀,激战之下,居然将奚丁所部打退,歼敌千人。不过自己这一方战死也在千人。周军多年没有这般与羯赵如此对战,周遭汉人听说周朝的汉人军队与羯军交锋毫不畏死。一个个的即便再穷也拿出不多的粮食送了过来,来看看自己的军队。孙铭看着一个个流泪的眼睛,和被羯族压迫而佝偻的身躯。心中腾起的烈焰似乎能烤干大地,焚烧天庭。 他带领仅剩的四千人马,不管不顾,一路冲杀。奚丁也没想到,汉人的军队也能有此血性。简直遇到的是个煞星,自己又吐血有伤。急急的命令军队向西北而撤,以躲避孙铭的锋芒。 可是奚丁没有想到,孙铭丝毫不给自己留下喘息的功夫,一路追将过来。那个劲头,好像不砍下自己的人头誓不罢休。孙铭现在哪里还记得崔宰临行前的嘱托,遇到残敌便杀。 奚丁大骂:“简直欺人太甚,给我结阵应敌!” 堂堂大赵的军队,周边谁敢轻试锋芒。自己叫南周军队为汉狗,如今自己被追的如丧家之犬,简直是奇耻大辱!羯军随即依托地形结阵以待,决意与周军决一死战。 孙铭这会却立住阵脚,并未一味蛮攻。奚丁现在疑心甚重,生怕对方还有后援之军。两军就这么扎营,僵持下来。孙铭看了看羯军,心头冷笑。随军营帐前留了封书信,趁夜带军回撤淮河大营。 第二日奚丁见对面毫无动静,派了几个哨探前去。不一会哨探带着一封书信回营,道:“报大将军,周朝军撤了,营内空无一人。只留下这封书信。” 奚丁劈手夺过,打开一看,就见书信上写着:爷爷军粮不多,这便回去。你等蛮夷听好,再敢犯境,必捣王庭。奚丁看完,一声嘶吼,口喷鲜血仰面倒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议攻守 十战十捷 匡弋带着五千人马过河,心气怎么也提不起来。知道自己这路就是辅金焰侧翼的,能不能有仗打都不好说。 “兄弟,哥哥这五千人马就交给你了,按着崔大人说的,往东北进军就是。”匡弋拍了拍丰尘的肩膀,有气无力的道。 丰尘微有担心的摇了摇头,道:“匡将军,小弟哪里能带得了这么多兵。” 匡弋摆摆手道:“你三百人打退羯军三千,再说,这东北一线,几乎没有羯军主力。做做样子罢了,你还怕甚?” 丰尘道:“好!既然匡将军这么说,小弟就不矫情了。” 匡弋笑道:“这就是了,你自管安排便是。哥哥我还能清闲一点。” 丰尘招呼了二百兵卒,对几个伍长和兵卒道:“你等到前面换作平民衣服,四处散播就说赵军大败,死了好几万人。周朝五万铁骑过河,要收复北地。你们怕波及战火,这才北逃避难。”这二百兵卒领命而去。 丰尘向匡弋道:“我们过河找个地方,先修整半日再说。” 匡弋道:“也好也好,奔波一夜,将士们也好好休息休息。” 丰尘取过地图,仔细盘算起来。眼看日头过午,站起身来。道:“时辰差不多了,全军上马!”丰尘声音不响,可是每个字都包含内力,清晰的送进了每个将士的耳朵里。 虎贲军面对军令倒是没有丝毫拖沓,齐刷刷的跨上战马。匡弋问道:“兄弟?何故此时出兵?” 丰尘笑道:“匡将军,那二百余散步谣言的人,估计早就到了徐县左近。此处本就离夜间大战之处不远,消息传的更快。城内守军,人心必然惶惶。白日袭城更显气势,一举拿下徐县,还可稍作补给。” 匡弋道:“好!那便依得兄弟。” 夏日土地被晒的起皮,五千铁骑激起的尘烟如天边的怒云一般。几十里路转瞬即至,徐县本就是个小县城。城头上的守军看着远处狰狞的升腾的尘土,在加上这一上午城内的纷纷流言,早就没了战意。 快临近城门数里处,丰尘道:“匡将军,拜托你带一千军,绕道城北处埋伏,敌军必从北门逃窜,你率兵掩杀。切记,不要全部歼灭,放过几十个羯兵,让他们去散布恐慌去。” 匡弋只要有仗打,顿时来了精神。道:“好!哥哥我这就去。”手一挥带着一支人马快速的绕道而去。 丰尘带军来到城门前,却见羯军守备手提弯刀架在一女子脖子上,呼喝道:“你等速速退兵,否则我大赵天兵一到,杀得你汉家鸡犬不留。”喊话虽强却是色厉内荏。 丰尘身边的虎贲军副领回道:“你们此次已经被我们杀了几万羯军,还说什么天兵。来多少,我们灭多少!!” 那守备喝道:“你们再敢上前,我就杀了此女,城内汉人一个不留!” 丰尘听得火起,半身倾斜,捞起一块石头,掂量一下。贯足了内力,砸向那守备脑袋。这石块裹挟着巨力,快若流星。那守备哪里反应过来,那石块直奔面庞而去。“噗”顿时血浆四溅,石块余力甚大,带着尸身撞在后面的墙上。 众羯兵哪里见过这般百余米外飞石杀敌的,那股威势直若天神。丰尘丹田鼓足内力,发声道:“尔等若敢杀得城内一人,进城之后杀无赦!”声若滚雷,直刺羯军耳鼓。仿佛心脏都难以承受的压力,一个个听得心头通通直跳,心悸难忍。不知哪个一声呼哨,城头羯军呼啦一下全部跑掉。丰尘在城外纵马上前,稍一凝神就知道羯军这是要弃城而逃。手一挥道:“冲!!” 几千劲旅裹挟满腔怒火,杀奔城门。此时城内羯军也从城北门疯狂逃窜而去,哪里还敢有一点抵抗。徐县都是汉人,听闻汉家军队进城,一个个都涌出来。开城门的,放鞭炮的,一些老者激动的掩面痛哭。徐县甚小,丰尘命大部城北集结,其余人进城打开羯军粮库稍作补给,其余粮食全都分发给城内百姓。可是城内百姓却是不敢去接。丰尘招来一名老者一问,原来城内百姓担心汉家军队一走,羯人回来得知百姓私分了粮食会招了屠城。 丰尘深锁眉头,知道在羯赵几十年的铁蹄之下,北地汉人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望。丰尘不再多作停留,率军出了徐县北门。北上不远,便遇到匡弋。见他虽然血染战袍却是喜笑颜开,知道定是大获全胜。果然匡弋大笑而来,道:“老弟啊,你料事如神。果然羯军北逃,可惜人不多,都是千余少经战阵的守军。被我一通冲杀,几乎都剿灭了。按你的意思,放了几十人。” 丰尘道:“匡将军,你可怕辛苦?” 匡弋道:“有何辛苦。你且说是需要我匡弋做什么?” 丰尘道:“我大军北征的谣言恐怕很快会向北蔓延,我们奇袭凌县。” 匡弋大喜,转身对身后军队大声道:“兄弟们,兵贵神速,我们奇袭凌县。”几千虎贲军战意冲天,虽身在北境却无一点慌乱。 当日晚到达凌县,一番冲击,城破。击败凌县守备薛司,杀敌数千。短短两日,连获两胜。信鸽传书到崔宰的大营,崔宰冷峻的面庞因兴奋而略显潮红的。看了看身边的常啸天道:“虎父无犬子啊!我看这五千人都交给丰尘指挥,都是无碍。” 常啸天摆摆手道:“无需下军令,我看匡弋原本就是将这五千人交给丰尘的。何必再多此一举。” 崔宰稍一思考,抚掌大笑道:“哈哈哈,确实确实。大将军,果然料事如神。” 崔宰将战报封蜡装好,大声唤道:“来人!速速将此战报上报朝廷!” 晨,大周都城,天明宫。宫内四望茫茫,白石铺地,花木罗列,秀松亭亭。一对冲天盘龙巨柱立于宫中须弥座上,汉白玉质地,蛟龙缠绕,风从云生,上有云板、承露盘和异兽,庄严肃穆。俯瞰而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宣政殿内鸦雀无声,周朝都城内只要是四品以上的大小官员尽皆在内。当先之左一人所站与百官拉开了一点距离,眼神温润,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而右首却是空一人位置,原本此处应在站着当朝太尉崔宰。而左首之人,便是把持周朝朝政的丞相曹振。 耳听脚步声传来,脚步甚是缓慢。再看头戴通天白冠,身着紫朱宽袖朝服,朝服上绣九龙,间有五色云彩。待得此人坐定宣政殿正中,殿下百官高呼:吾皇万年!! “今天叫你们大起,是收到太尉军报。我淮河一站,斩杀羯寇两万,又连夺徐贤、凌县两城,报我数十年之恨,长我汉家天朝盛威!要封赏,有功的都要封赏!”周朝皇帝激动的大声道。 “吾皇圣明!!”百官呼道 曹振上前道:“圣上!太尉淮河之战,所立之功,天地可鉴。我将不畏死,与羯蛮厮杀,报我汉家深仇,理当封赏。然羯不学孔孟,茹毛饮血,彪悍无礼。臣恐异日其必倾国之兵侵我边境,上欲早图!” 周朝皇帝凝神一想,道:“嗯,丞相不愧老成谋国。你们都议议!” “臣有一言!”光禄大夫李劝站出道 “哦!说说看”皇帝说道 “既克,盍再遣大军乘胜,夺淮之北青、徐二州。山阳渎乃襟,倘夺下青、徐,我国则多一份拱卫。且青、徐众为汉人居,本是我大周之国土,不过为羯抢矣,今收亦理所宜。何等羯人攻我,我先克复是也!”李劝道。 “好!爱卿所言甚合我意!”老皇帝一拍龙椅道。 “光禄大夫,此言差矣!”一人站出道 “兵者凶器,战者危事,圣主不得已而用之。如或纵肆小忿,轻动干戈,使敌人怨结,师出无名,非惟不胜,乃自危之道也,固宜深慎!淮之役乃羯先侵吾疆土,被我击破,我有理之。若复取青、徐,则欲令两国战矣。光禄大夫,若我朝败,又当何如?” “唔。。。太常所言极是。轻易用兵终不是好事。”老皇帝符附和道。 光禄大夫急道:“羯乃虎狼之夷,今赵皇帝,望吞九州,殄灭汉人久矣。然必先北伐柔然,西收胡夏,待此二事毕,则真欲南侵我大周矣,及是时我朝危矣!” 一个声音缓缓的道:“光禄大夫真乃我朝铮臣,我朝之幸,圣上之福啊!适才汝所言者老夫甚以为善!然,既欲与赵战,则须有万全之策,战则胜之,复我朝长江以北之地。则今将议如何调集兵马钱粮,为帅者谁,为将者谁,兵从何处出,又待如何用兵。可须遣使者往柔然,劝其自北向南击赵,与我大周共灭羯赵。此上诸事,尚望圣裁。” 老皇帝一听心头顿时如乱麻一般,一时无法权衡。 光禄大夫稍作思付,便知道这又是曹振的一贯的手段,说是赞同其实是全盘反对。而他说的这些恰恰难以反驳。 一老者声若洪钟,朗声道:“丞相既许光禄大夫之,则今日何必商议兵粮。出兵与否皆将圣裁,但圣上决意北伐,臣等议出兵之详计,复报圣上。今太尉尚在前营,若要北伐总要闻太尉之意,再由圣裁。然圣上今曰之所赏军士,此乃今日政事。但是乘胜兵一鼓而收故土,乃用兵之道,也是我大周多年夙愿。羯赵虎狼之心,不得不防。圣上明鉴!”众人一看原来是辅国大将军。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或主战,或主和一时难分高下。 老皇帝甚是烦躁,对旁边的太监示意一眼。 那太监甚是明了,尖声道:“早朝事毕,退朝!” 淮河大营,金焰一部已经先行回来。崔宰看了看常啸天,道:“我有个想法,看你老常同不同意了。” 常啸天道:“什么事?要你太尉大人这么谨慎?” 崔宰道:“我想把金焰的铁骑卫和其他所部交给丰尘,这孩子我觉得他带的动。” 常啸天道:“我倒是没有意见,你就不怕这一万五千人马交给尘儿,万一有个闪失?” 崔宰道:“遥想当年嫖姚校尉霍去病十七岁初次征战即率领八佰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把匈奴兵杀得四散逃窜。在两次河西之战中,又大破匈奴,俘获匈奴祭天金人,直取祁连山。这样的事情古已有之,你又担心什么?何况丰尘手上可是有一万余人,现在徐州境内也就彭城有大兵守城,其余各城皆没有什么兵力,挟得胜之师逐个蚕食,直接拿下徐州。若是能顺手北上拿下青州,那对我大周极为有利啊。” 常啸天道:“就手上这点兵力,别说收复徐州、青州。能顺利打几个胜仗就很不错了。” 崔宰道:“那我现在就增兵凌县交给丰尘带兵,看看我大周的嫖姚校尉能如何带兵。”“我这就给皇上上书,请兵求粮。”崔宰提笔道 常啸天摇摇头,道:“周朝的官在这烟雨江南过的是纸醉金迷,能有几个主战的?即便有主战的,前面还有奸臣曹振和那个昏君。你啊,还是准备准备好谢罪的折子吧。” 崔宰手提毛笔,迟迟落不下笔。过一会才缓缓抬起头,道:“老常,你说的是。可是国有铮臣不亡国,家有犟子不败家啊。上书是一定要做的,管他生前身后的利与名。” 常啸天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天子有诤臣,虽无道不失其天下;父有诤子,虽无道不陷于不义;老崔啊你是做到了,臣不可不诤于君。可我恐忠而被谤,信而见疑,你的一腔忠愤、悲歌慷慨换来的是朝内的嫉妒和攻讦。不管如何,老常我佩服你的铮铮铁骨。” 凌县较大,丰尘将五千兵马驻扎凌县,休整一夜。计划明日进击下相,再攻司吾就可回转了。夜半,丰尘忽然惊醒,大声道:“速速守好城门!全军备战。” 匡弋被丰尘这夹带内力的呼喝吓得,咯噔从床榻蹦起来。道:“怎么了?” 丰尘道:“快,你我去南门。有敌军夜袭!” 匡弋听不见丝毫动静,但是又极信赖丰尘。穿好盔甲,来到南门。城门上的弓箭手已经在城垛之后拉满强弓硬弩,滚木礌石都已陆续运上城墙。丰尘远远的凝视着墨蓝色的夜空,远处出了风丝,星空,再无一息动静。 匡弋看了看丰尘,也顺着丰尘的目光看向远处。道:“兄弟,你不是惊炸了吧,哪来的敌兵啊?” 丰尘眉头微皱,下令道:“人来了,弓箭手准备!” 匡弋和城墙上的弓箭手,疑疑惑惑的看出去,城墙外连条野狗也看不见。正在诧异,远远看见飘起了丝丝烟尘,紧跟着烟尘越起越高,已经能隐隐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弓箭手一个个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硬弓,箭篓里的箭枝仿佛都跃跃欲试。 匡弋骂道:“他奶奶的,这阵势怕是有万把人。这羯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所有人正在紧张的时候。丰尘笑了笑,道:“匡将军,准备开城门吧。” 匡弋大声问道:“这就开门受降了?都不拼一把?” 丰尘笑道:“大家收了弓弩,正常安排值守吧。”转头拍了拍匡弋道:“匡将军,你我同去。咱们大军来了!!” 匡弋惊声道:“你说什么?我们的大军?”冲到城楼边上,使劲的看向远方。然后又闭上眼甩了甩脑袋道:“妈的,看不见。” 说话间,已经蹄声如雷,一水的黑甲铁骑。匡弋和丰尘站在城外,就见当先一骑绝尘而来,若狂风卷残云。烈马尚未落蹄,人已经飞身而下。人未到声先到:“丰尘老弟,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这份军功,老哥哥服了!”来人正是金焰。 丰尘连忙迎上,道:“金大哥说笑了,我这下了两座无人设防的县城,如何能称为军功。” 金焰道:“不战而克敌,才是真本事。” 匡弋道:“金将军,你来了,我这虎贲军还有配属的军队都交给你了。” 金焰道:“匡弋你错了,给你看看太尉手谕。” 匡弋接过来一看,道:“哎呀,太尉大人将军队都交给丰尘老弟了啊。” 丰尘刚要推辞,金焰道:“兄弟!这是军令,不可违!” 丰尘接过崔宰的太尉手谕,看了看,道:“二位哥哥,那我就不推辞了。就请铁骑卫暂时驻扎城外,我们明日突袭下相。” 匡弋一听有仗打,顿时高兴的不行。金焰执行军令是毫不含糊,再说他心里早就将丰尘视为少帅。二话不说,去布置铁骑卫驻防。 丰尘有了金焰助力,又多了万余人军力,简直如虎添翼。翌日,一万余铁骑席卷而去,活捉下相守备,斩敌八百余人。三胜! 每次获胜,丰尘总是刻意放走几十人敌军,故意让其散布恐慌。 三战下来,整个徐州的羯军都知道,周朝军队里有个神将,见城就攻,而且攻无不克。一个个守城的守备没有皇命撤又不敢撤,攻也不敢攻。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生怕半夜天降神兵,跑都跑不掉。 而铁骑卫和虎贲军兵合一处之后,就再没停下。半个月内,连克司吾、厚丘、驹县、利城、祝其,转而向西又打下了即丘、襄贲。徐州的东海郡完全收入囊中,下邳国内守军早就撤到了彭城国了,兵不血刃拿下下邳。前后约莫一月,连下十城,获胜的战报,接连报到淮河大营。 这种大胜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发生过了,似乎这几十年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十战十胜,连克十城的喜讯也如祥云般的飞进了大周都城天中的天明宫。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定伐交 赵使入周 可是在赵国平城的皇宫里,压抑的气氛似乎空气都已经凝固。赵国皇帝微微的蹙着眉头,看着递上的战报。一只手缓缓的叩击着几案,‘嗒...嗒...嗒...’的声音极有节奏。可是下面垂手站立的几人心却是随着这个节奏快要蹦道嗓子眼了,连大气也不敢出。 “安平王,你可是跟朕说过,东线定是无碍的啊。”赵国皇帝微微扬起头,锋利的目光一闪即隐,轻轻的道。 赵国的太尉、司空、司徒几人心头也是突突,又暗自庆幸,‘还好是先问的赵王,若是我们还真不好应对,侥幸侥幸。’ 安平王赵弘也是心里吃不准这位皇兄的心思。若是大发雷霆也就罢了,偏偏这么不温不火的。单膝跪地道:“这次淮河之战失利,虽是奚丁用兵有失。可是臣弟之责也是不可推卸,请皇兄治罪。” 赵帝摆摆手,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王弟无需担责。我看了此战,奚丁此次用兵原本欲诱敌深入进而歼之,可是为什么忽然又改变战略渡河作战,这里面定有缘由。小小败仗于我大赵而言,并无多大影响。” .赵弘道:“皇兄,奚丁用兵素来谨慎,况且还有个申闻能够出谋划策。现在只要招奚丁速回,其中缘由定能大白。” 赵帝摇摇头道,又看向离浩,道:“奚丁战败吐血,如何急归。渊伯,爱卿有何见解?” 离浩想了想道:“前方战事不能亲临,不过南周素来软弱。往往大军未动便来祈和,此次倒是一反常态。问题是何人用兵能大胜奚丁,对方带兵之人才是真正需要了解的。南周一旦有这样的人,我大赵南疆不稳矣。” 赵帝点点头道:“正是,渊伯所言恰是我心中所忧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当年一个常啸天就让我们寝食难安。十数年居然未尝一败,若不是用了离间之计,现在何等局面还真未可知。” 赵帝身边的太监总领,手捧插着三根鸡毛的信笺,尖溜溜的嗓子道:“皇上,东南军报又来了。” 赵帝,劈手夺过,撕开一看。顿时面若铁青,盛怒之下将几案掀翻在地,冒着热腾腾香气的奶茶撒了一地。嘶吼道:“混账!!!” 赵帝历来在众人眼中,英明睿智,杀伐果敢,深不可测。喜怒之间不行于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此盛怒,几乎未曾见过。众人连忙都跪在面前,就连积威极盛的赵弘也伏地而跪不敢多言。 赵帝在殿内急速的来回走了几步,喝道:“跪着有什么用?徐州都快丢了,难道跪着就能把徐州夺回来?” 下首几人都是赵国朝廷的柱石,但是忽然听闻东边的徐州丢了,那也是震惊不已。赵弘大着胆子道:“皇兄。。。” 赵帝将军报递了过去,几人凑上一看:“下官彭城守备司睦、东征军副将秋付冒死叩报,周朝趁我东征军战败之际,率军五万。突袭我徐县、凌县。半月余克我徐州司吾、厚丘、驹县、利城、祝其、即丘、襄贲。下邳已弃城退防至彭城。如今徐州大部已经落入敌手,现军中伤病极多,士气颓废,粮草不足。急望朝廷增兵,以解彭城之危,再夺徐州失地。” 安平王赵弘,和太常离浩都是应对机变的大才,可是这忽闻一州之地被夺,也是一时难以定夺。赵弘沉声道:“皇兄,不管如何,这都是汉狗在向我大赵宣战。臣弟愿带兵前往,以分皇兄之忧。” 赵帝思虑极远,心中着实左右为难,西边已经对赫连氏围堵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忽然和周朝大起刀兵,万一周朝再北上和柔然结盟。赵国顿时就是三面作战,稍有不慎便是倾国之危。可是眼前徐州被夺,当地都是汉人居多。万一民情汹汹,号集起十几万人马并非难事。那顿时就是燎原之火啊,青州、冀州、豫州。。。。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皇上,国师来了。”那太监总领轻声道。 赵帝现在正觉得心头发闷,一听说慕容曦来了,大喜道:“快请,快请。” 说话间,慕容曦如脚踩祥云般的进来。“老朽参见吾皇。”声音柔和,恍若九天妙音。 赵帝道:“国师免礼。”“来人啊,赐座。” “谢过吾皇。”慕容曦回道。慕容曦又和赵弘、离浩等人逐一见礼。凝神看了一眼赵帝,道:“吾皇,可是胸口郁结?” 赵帝道:“嗯,刚看了份军报,心中郁郁,故而小有不适。” 慕容曦从袖笼里拿出一个锦囊解开丝线,倒出一颗小指大小的浑圆药丸。药丸一出,顿时异香扑鼻,闻之让人精神一振。 慕容曦道:“此乃老朽炼制不久的元神理气丹,对于梳理郁结之气大有裨益啊。吾皇可以温水服用,以解心头郁结之气。”那领班太监自打听到里面几案摔落,茶盏崩碎的声音,早就准备好了新的茶盏。此时正好借慕容曦的话音,急让几个小太监收拾了地上的破碎瓷器,扶正了几案。自己麻溜的又倒了一碗温水,一旁伺候。 赵帝拿起元神理气丹放入口中,用温水顺服。随着药丸的化解,胸腹之间就如浸在温水之中,那种舒适无以言状。胸口的郁结,顿时丝丝缕缕的化为无形。顿时神清目明,全身舒泰,飘飘然如置云端。 赵帝极是欣喜,道:“国师果然通神,此丸朕极为受用。” 慕容曦双手将锦囊献上,道:“吾皇,此锦囊之中共有元神理气丹十二枚,今日吾皇已经服用一枚。其余皆献于吾皇。” 赵帝甚是高兴,让那太监收下。慕容曦道:“吾皇,此理气丸,药力可持续多日,但不可常服。只是在胸口郁结,极为不适时方可服用。” 慕容曦笑问道:“吾皇,可是为淮河及徐州战事所结?” 赵帝点点头道:“如今面对徐州,是用兵不是,不用兵也不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啊。” 慕容曦素知离浩之能,道:“太常可有见解?” 离浩,道:“此时若是贸然用兵对阵南周,或成南北西皆有战事的局面。与我大赵大不利啊。” 慕容曦道:“我若是知道此次淮河及徐州用兵之人,太常可有破解之道?” 赵帝一听,打断道:“哦,国师知道?难道用兵的不是南周太尉崔宰?” 慕容曦摇摇头道:“崔宰只是表面的,真正排兵布阵的并不是他。” 慕容曦讲完,赵弘心中渐渐的已经将一个身影与慕容曦所说之人对应上了。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那桀骜不驯,睥睨天下的气势,即便不在眼前也让自己如芒在背。 赵帝道:“国师请讲,此事关乎国事。” 慕容曦道:“带兵的不是别人,正是十多年前让我大赵费尽心思除掉的常啸天!” 赵帝面容急变,道:“什么,什么?国师再说一遍?带兵的人是谁?” 慕容曦道:“南周的车骑将军,常啸天。” 赵帝一听常啸天三个字,顿时双眉紧锁。他当时登基不久,常啸天与赵国每战必胜,差点让自己的皇位不稳。若不是离间南周的君臣,又拉拢了曹振。要不然别说吞并九州,能不能坐稳江山都是两可之间。现在忽然又听到这个名字,怎么能让他不忧心忡忡。 赵帝道:“不是此人消失多年,传闻早已身死,怎么忽然又出山而来?又是什么样的绕指柔能化解南周君臣之间的矛盾?” 慕容曦道:“我与常啸天在舒州附近交过一次手。” 赵弘诧异道:“以国师之能,就算没将他毙于掌下,也应该重创他常啸天啊!” 慕容曦摇摇头道:“要是十几年前,或许他还逊我一筹。百十回合,可见高下。可是现在不同以往,若论武学,他已经可以和我并驾齐驱。我一时奈何不得。” 赵弘道:“此人用兵,出没无常、神妙莫测。立泰山而小天下,化腐朽而见神奇。此人不除大赵不安。” 离浩稍一思付,问道:“皇上,此事或可破矣。” 赵帝伸手一指,道:“哦,渊伯此事甚是棘手。说说看如何可破。” 离浩上前一步,道:“适才国师说淮河及徐州用兵的并不是崔宰,常啸天是幕后排兵布阵的人。那就可以说至少常啸天用兵并不是南周朝廷所派,这就是破题所在啊。” 赵帝本就有雄图天下的志向,更是羯赵难得出的一代雄主。离浩稍一点拨,顿时有所明悟,道:“爱卿所言正是要害,说下去,说下去。” 离浩道:“南周皇帝,年迈昏庸,猜忌多疑。朝堂之上更有曹振把持,况且南周虽然富足可是素来懦弱。虽然崔宰身为太尉,也是贤能之臣。但是毕竟当太尉不久,朝内影响还不大。南周朝内定是有主战和主和两派,但是我断定主和畏战的必然是多数。我想这常啸天不是为了相助周朝皇帝,而是为了汉人这才出山的。” 赵弘等人一听,不由自主的也是点头附和。 离浩又道:“南周皇帝年迈,心中想的最多的是皇位继承。再加上性格多疑,轻易是不愿再起刀兵的。我想,南周皇帝眼下不知用兵的是常啸天,就连曹振也未必知道。如果我们派一名机辩之才出使南周,将常啸天带兵的事告诉南周皇帝。当年可是曹振主使,皇帝下令处死了常啸天一家。若是知道他现在手中有兵,又和南周太尉崔宰密切联系,恐怕担忧的就是曹振和南周皇帝这对君臣了。到时我们只要作出出兵的姿态,加上威逼利诱。南周朝廷必然下旨,退守淮河以南,这样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化解徐州和淮河的危局了。” 赵帝一听,深觉离浩所想甚是有理,笑道:“渊伯真乃我大赵管仲,可当十万雄兵啊!” 慕容曦赞道:“吾皇有渊伯,真乃我大赵之福。”赵弘也是称赞有加。 太尉长孙明,司徒齐瀚,司空毓斤也是极尽赞誉之言,可是心中却是酸酸不得滋味。 虽是夏末却若过年,淮河大胜,徐州大捷,十战十胜,连夺十城的佳话如风般席卷了整个大周。沿街铺面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放鞭鸣炮。丰尘、金焰、匡弋一行终因人少,只能攻城,而不能实际占领。不过从羯赵的两个马场和粮库中,缴获的五万余匹战马,粮食更是难以计数,全数带回淮河大营。 崔宰更是高兴,此次大胜着实超乎自己预料。“呵呵呵,谁说我朝没有嫖姚校尉,我看丰尘当得!”崔宰笑道。 云德先生附声道:“我朝若是能有大帅父子,何愁不能天下大定啊。” 匡弋首次出战,就迎来这般大胜,更是兴奋异常。这次提前归来就是金焰谴他回来将战马和粮食先行运回。道:“太尉,丰尘这小子,我是服了。那么多粮食,我们看怎么都运不回来。结果人家一个主意就解决了,让缴获的每匹战马都载一点,您看这粮食就运回来了。嘿。。。”常啸天和左丘玄、虞丘少带着雷青羽渡河去丰尘在邳州的军营,一是去了解前方军情,二也是为了给他们讲解武学,这场胜仗却是没放在心上。 周皇这些日子倒也极是高兴,毕竟难得的胜仗着实让自己轻松很多。可是这般大事,却是连拖数日不朝,只为躲得一时悠闲。可是这悠闲的日子不长,大鸿胪来说赵国使臣来了。周皇就开始左立不安起来。 “如何是好,这又如何是好!此番赵国定是兴师问罪来了,快快传旨下去,明日早朝。”老皇帝急急的吩咐道。 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殿的琉璃顶上,显得极是磅礴庄严。一众周朝臣子,随着三声鞭响鱼贯而入。朝堂上两派人面色各异,主和的面色极差。主战的一方,一个个满面红光。 随着缓慢的脚步声传来,文武百官依序站好,低头垂手而立。 “早朝!!!”一声尖锐的呼唤。 “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官叩拜。 周皇抬抬手,道:“众爱卿平身吧。”“今天早朝,还是议议前方战事。” 辅国大将军上前一步道:“皇上,太尉在前线指挥十战十捷,几乎拿下徐州。真乃我大周数十年未有之大事、喜事啊。趁此大捷,可以尽收徐州,虎视青、豫。再徐图北进,我大周定能再次收九州万方于疆土啊。”说着说着老将军尽是动了真情,言语间颇有哽咽。 “老将军忧国忧民,我等楷模。然兵者充危之域。兵者充而阻者,当其触不同之危时,只有匹夫之勇,不足者。若羯赵来攻,万一失利,那就是你我之责。为我大周百姓所想,还是早日罢兵,才是上策。”摇头晃脑的说完,轻蔑的看着对面的主战一派,尤其是刚才的辅国将军。 老将军出身行伍,被这个掌管礼仪,行人鬼之礼的人训斥自己匹夫之勇,怒道:“太常,我说的乃是为我大周而想。这十数年来,对北方赵国处处求全,稍有风吹草动便是送上银两珠宝。然而赵国虽然好武,若论国力远不如我大周。要是说到人口,我汉人更是百倍于羯人。又何惧之有,现在羯人兵败,我大周理当乘胜收复失地,壮我汉家士气。你畏首畏尾,但求自己荣华,你身为九卿之首,又有何颜面说出这等懦弱的话来。” 光禄大夫刚要反击,就听大鸿胪道:“赵国使臣已到,吾皇何不喧他进殿?听听赵国是什么态度,再定夺不迟。” 老皇帝,点头道:“爱卿所言正合我意,宣赵国使臣。” 随着一声声宣号,一个身着赵服,手持节符的人从远处走来。这人抬头看着气势恢宏的天明宫,阳光照射下那气象万千,紫瑞千条的宣政殿。冷笑道:“大周朝,哼!吃下去的都要给我吐出来。这大明宫早晚也是吾皇的离宫!” 宣政殿一个长长的人影映了进来,手持符节,目不斜视。只是走到正中弯腰行了个礼,道:“赵国使臣裴召觐见大周皇帝陛下。” 周皇抬手道:“赵使不必多礼。” 光禄大夫心道:“还不必多礼,这个赵使难道见什么礼了吗?分明无视我大周威严。” 裴召道:“外臣受我大赵皇帝陛下之命,前来贵国。有两件事需要问一下。” 周皇虚咳了一声,道:“赵使请讲?” 裴召道:“其一为何贸然对我赵国兴兵?其二为何夺我大赵徐州十余城?吾皇原本和善为邻,得知两军淮河再起刀兵,料来定是误会引起。虽折损万余人,可还欲平息战火,还百姓以安宁。可是你朝得寸进尺,又进兵抢占我大赵徐州十余城。这又是何道理?” “这个,这个辅国将军你说说。”周皇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复。 老将军喝道:“你休呈虎狼之心,狡辩之舌。你赵国进军与东西,陈兵与疆界。西欲进我益州,东欲夺我山阳。我朝太尉奉圣上之命,前往守疆。你朝将军奚丁,谴兵先入我大周境内,欲屠杀我朝子民,我为何不能反击?你军淮河战败,但南侵之念未灭,我不进而攻之难道坐以待毙不成。” 周皇道:“对对,我辅国将军之言你可听明白?” 裴召看了看周皇,又看了看辅国将军,仰天大笑久久不歇。曹振眯虚着眼睛,微微的看了下局势。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进为退 权相卖国 周朝皇帝微微露出愠色,沉声道:“赵使何故发笑?” 裴召慢慢的收了笑声,道:“堂堂大周朝,物华天宝,国富民殷。可是却出不了一个带兵打仗的人。” 光禄大夫喝道:“赵使无礼!此乃我大周朝堂,岂容你如此放肆!” 周朝的大鸿胪太叔谡连忙道:“哎,大家和和气气,何必动怒啊。赵使你适才所说到底何意?又为何发笑啊?” 裴召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周朝无人带兵,觉得诧异。”双手一摊,道:“偌大朝堂,文武百官居然都不知谁在前线打仗,岂不是笑话?”说完向周皇草草行礼,道:“适才因此发笑,有失礼数,向大周皇帝陛下赔罪。”说完双臂抄进袖笼,神态甚是倨傲。 辅国将军,冷笑道:“无人带兵打仗?笑话!吃了败仗还嘴硬,三斤半鸭子两斤半的嘴。” 裴召笑道:“我为使臣,不带一兵一卒,唯一张嘴及两个仆从而已。老将军所言极是,我若不带嘴来,岂不是有失我身为使臣之责?淮河之战,损失乃我大赵九牛之一毛。我来此目的,吾皇早有明言,乃是为两国修和睦邻,不是为战事而来。况且我大赵并未因徐州失地而即刻增兵大兴战事,就已经是吾皇鲜明的态度了。辅国将军恐怕这两日已经收到军报,我大赵并未往徐州增兵。” 辅国将军,道:“老夫年迈,诸多军事已经不再过问细节。” 周朝皇帝听说有军报,问道:“军报,近期还有什么军报?” 曹振缓缓的道:“圣上,军报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近期赵国在汉水之北陈兵二十余万,似在操演。” 周皇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惊呼道:“二十万!汉水之北。赵国意欲何为啊!?” 裴召道:“赵国在自己境内操演,并无他意啊。” 辅国将军喝道:“虎狼之心!你觊觎我荆襄之地,还说并无他意?” 裴召淡淡的道:“只许你大周在我徐州攻城略地,我大赵在自己境内操演都不可以吗?若是担心,你大周自可派兵镇守荆襄的强藩巨镇啊。” 辅国将军一时语塞,气的满脸通红。 鸿胪寺卿太叔谡虽然一直都是那种和光同尘的人物,可是自己统领外事。赵国使臣如此,自己怎能不回应。轻咳一声道:“赵使谬矣,我大周战车万乘,带甲百万,良将如云。何愁无将可用,何惧外敌来犯。” 裴召道:“正是正是,贵国只需让车骑将军坐镇荆襄,那必然能稳定江南半壁啊。” ‘车骑将军’四个字刚刚说出来,就像四柄大锤敲击在朝堂每个人的心头。就算之前知道消息的曹振,也是脸上变色,心慌意乱。周朝皇帝更是心中大惊,道:“谁?你说的是谁?什么车骑将军,我朝不设车骑将军一职,已历二十余载。” 裴召双手一拱弯腰一礼,道:“我说的正是贵国的车骑将军,常啸天!” 辅国将军白须颤抖,双目含泪,道:“老常?他不是死了么?” 裴召大笑道:“死了?老将军,常啸天若是死了,淮河之战试问大周谁能如此奇谋百出?徐州之争怎能十战十捷?” 周朝皇帝喃喃的道:“常爱卿,爱卿啊离开朕久矣。。。” 朝堂百官,或悲或喜或优心态各异。曹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圣上,常啸天乃我朝逆臣,侥幸逃得性命。二十余年来隐姓埋名,定是要报灭门之仇。现在他居然忽然出现,还带上兵了。我朝太尉和逆臣勾结,其间种种不向圣上透露只言片语这就是欺君。一旦我朝太尉和逆臣常啸天勾结一处,后果不堪设想,立时便是祸起萧墙啊。圣上明鉴!” 周皇一听,颓然坐下,心中的思念顿时被恐惧压了下去。 辅国将军心道不好,‘奸相这分明是要拉太尉下水啊,老夫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太尉。我朝再失太尉,大周不久矣。’ “圣上,古人云,所信者听耳,而听尤不可信。何况一个外臣,岂能听他人搬弄口舌。曹丞相,你到底是信我们大周的太尉,还是信赵国的一个使臣?你口口声声的说太尉勾结逆臣,是之前早有实证,还是仅凭刚才外臣的一番如簧巧舌的谎言?”老将军质问道。 老将军又道:“圣上,赵使仅凭三言两语,意欲乱我大周君臣不和,其意歹毒。我朝太尉一腔丹心碧血,其心精贯白日,乃人所共知。此次淮河大胜,乃是为我大周沥胆堕肝,怎么能凭外臣如簧巧舌的几句话,就说要祸起萧墙?分明毫无真凭实据,怎么就是勾结一处?” 裴召一听,心中暗道不好:“此老贼要坏我大事。”不由的后背冷汗涔涔,只是面色依然平静如常。 曹振心中一盘恒,知道今天想构陷崔宰已无可能,不如退而求其次。道:“老将军所言不假,可是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常啸天谋逆大罪,乃是圣上当年钦定铁案。事事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崔太尉赤胆忠心,我并无异议,只是刚才心急才这么一说。老夫也是一心为国,其他私情只能放作一边了。皇上明鉴。” 周朝皇帝,心中总是隐隐不安。可是两边都有理由,虽然心中还是更多倾向淮河大胜,也想收复徐州,再徐图故土。可是刚才曹振说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着实让自己难以权衡。兵权在外,总是心中不安。沉吟良久,道:“既然赵国为和而来,这也是朕的所想。两国罢兵,乃是为两国百姓所想。赵国使臣可暂回馆驿歇息,不日便有国书下达。” 裴召一听,心中顿时放心,一躬身草草一礼转身而去。出了宣政殿,才长出一口气,一阵风吹来,背后凉意飕飕。 周朝的老皇帝,沉吟许久,道:“传旨!褒奖前线官兵,计功行赏,战死者一律三倍抚恤。” 辅国将军和一众主战的官员齐声高呼:“吾皇圣明!” 曹振心头大惑,正要上奏。就听周皇又道:“再下一道旨意给太尉,收回虎符,从徐州撤兵,各营归建。” 老将军道:“圣上。。。” 周皇打断道:“再兴战火之事就不要再议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收符、撤兵。再谈战事者,按妄议论处!” 主战一派听完如同五雷轰顶,一个个颓然不语。 曹振道:“吾皇圣心远虑,真贤明之主也。” 周皇抬起眼皮看了看曹振,微微一哼,站起身一言不语的往后殿去了。 一旁的太监,佛尘一摆尖声道:“早朝已罢,退朝!” 曹振本欲得意,可是退朝之时周皇看自己的一眼,外加轻轻的一哼。搞的自己心头也是没底,皇帝到底什么心思。主战一派也似看不透皇帝到底何意,一个个只是觉得圣心难测。 “尘儿,你此次徐州之战,势若烈火十战十捷。第一次带兵,能做到这样,大出为父所料。我心甚慰啊!”下邳城内,丰尘驻扎的军营内。常啸天、左丘秀和虞丘少,带着雷青羽已经来了数日。常啸天向几人谈了多天的武学,今天稍作休息,就和丰尘谈及军事。 几天来别说是丰尘和雷青羽,就是左丘玄和虞丘少都是受益匪浅。左丘玄笑道:“好小子,你这武学一道已经让我吃惊,没想到这一战也有乃父之风。” 雷青羽端坐一旁微笑不语,一副云淡风高的样子,心里却是醋海滔天。 “大师哥,还有月余,可是师尊百岁寿辰啊,各地掌教也要前来祝寿,又要讲学。恰逢冬至,元始天尊诞辰之日,又是十二年一循环的弟子云游也是今年。今年我太虚宫也是要热闹一阵啊。”虞丘少道。 常啸天点点头,道:“正是。对了,丰尘手上的军务尽快交给金焰他们,我料定撤军之日为期不远了,我们也要早日去太虚宫了。” 丰尘道:“撤军?打下的徐州大部,难道就拱手让出去?不增兵驻扎?” 常啸天摇摇头道:“赵国皇帝此时难以分兵,西边已经对赫连氏围堵差不多了。这时他是难以对我东线用兵,防的大周再北上联系柔然。赵国三面临敌,说他是倾国之危都不为过。但是他最担心还是大周,毕竟汉人百倍千倍于羯人。我们站定徐州青州,西边的豫州冀州就不稳,一旦赵国境内汉人反复,那就是再无他赵国立锥之地了。” 左丘玄道:“大师兄,既然万事利于周朝,为何不顺势而为?” 常啸天道:“非也,其势现在还在赵国。周朝皇帝老迈昏庸,曹振早已认贼为父,单单一个崔宰难以支撑抗羯大计的。” 丰尘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就像两人动武,明明已经占了优势。还有强者虎视一侧,分散强敌精力。大好局势,这么放弃了,着实让人叹息。错失这样的机会,恐怕局势又是被羯赵占了天时。” 左丘玄道:“丰尘,你师祖常说,羯赵暴虐有违天意的。他这个不算是天时,只是一时侥幸得利罢了。” 虞丘少接口道:“正是,所谓天时,其实人心既是天时啊。” 丰尘道:“二位师叔教训的是,丰尘谨记。” 常啸天长吁一口气,道:“可怜的是赵地的汉人又要饱受屠戮多年,南周孱弱,虽是有富庶之地,只不过是待宰的肥羊而已。天时也可被扭转的,这个时机到了,就要把握住。就如修武,乱决这个门槛也是要在那灵光一现之时,你把握住才能踏得进去啊。” 天中,金陵馆。一名信使持节进来,面见裴召。进了住所,裴召道:“圣上的旨意?” 那人点点头,道:“圣上口谕。” 裴召站起来跪下磕头,道:“臣,接圣谕。” 那人道:“朕料定南周此番必然撤兵,然久拖则变。汝需以进为退,向南周提赔款之事,治罪擅自带兵之人等诸般事宜。逼迫南周尽快撤兵,以解朝廷之忧,以缓战事之危。” 裴召道:“臣谨遵圣谕。” 那人赶紧上前一步,托起裴召,道:“裴大人,事关重大。书信不便传递,故而圣上命下官飞马传谕。” 裴召道:“一路辛苦,你且去歇息。我琢磨琢磨,便去见周朝的大鸿胪卿。” “什么,什么!赔银二千万两,帛一万匹,战马一万匹。我们退兵可以,凭什么还要我们治罪我大周的人?!!你们赵国不是疯了吧,这可是我大周打赢了,你还要赔款、治罪?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太叔谡红着脸吼道。 裴召仰天大笑,道:“打赢?哈哈哈,那是我大赵没有兴兵。你以为十战十捷就不得了?不要忘记,我大赵当年铁骑踏燕山,一年收五州的事。那是我大赵圣上不计较,你们占了我大赵几个城,抢了我徐州的粮库,难道不该赔款?你别忘了汉江之北还有我数十万铁骑,若是不答应,荆襄之地我大赵唾手可得。” 太叔谡一时语塞,脸憋的更红了。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定不了,我现在就去面圣。” 说完一甩袖子,乘着轿子急急向皇城而去。 周皇这会正在几个爱妃的陪同下,手里捧着琉璃的鱼食杯子,逗弄着满池的锦鲤。莺声燕语,笑声阵阵。 “皇上,大鸿胪太叔谡求见。”那太监轻声道。 周皇道:“定是为求国书而来,宣他进来吧。” “参见陛下!”太叔谡跪地道 周皇头都没回,笑道:“爱卿平身,可是为了国书而来?” 太叔谡道:“嗯。。。是的。” 周皇半转身,道:“怎么吞吞吐吐的?” 太叔谡道:“皇上,今日赵使来见臣,提了些要求。” 周皇皱眉道:“这才一日,怎么就等不及了!说吧他们提了什么要求?” 太叔谡将于裴召的对话简略说了一遍,头都不敢抬,只是抬了抬眼皮偷偷看了眼周皇。周皇端着鱼食的手微微发抖,脸色数变。 看了眼身边的几个妃子,道:“你们都退下。”又道:“去,速传丞相来见。”随手将鱼食全部倾倒在池中,看着池内锦鲤翻腾争食,心中无比烦闷。一抬手将手里的琉璃盏摔得稀碎。 “朕已经答应退兵,为何还要如此无礼。羯赵贪得无厌,爱卿你说该当如何?”周皇来回渡步,转头看向太叔谡问道。 太叔谡道:“赵国无礼,理应驳斥。可是此事又牵连诸多,臣以为丞相老成谋国,可以再听听丞相的建议。”圆滑的将一切又推了了回去,事后主战一派也说他不得,曹振一党也对他无计可施。 周皇点点头,沉声不语的坐了下来。 稍顷,曹振来了。周皇手抬了抬道:“无须多礼了。太叔谡你将赵使所说,告诉丞相。” 太叔谡又简略的说了裴召提的要求。 曹振听完,怒道:“无礼至极,圣上我大周应兴兵讨伐,灭灭羯赵的气焰。” 周皇抬头道:“你不是一直主和的吗?” 曹振道:“此一时彼一时,羯赵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我大周宁愿战至一兵一卒也不能接受如此无礼的条件。” 周皇道:“最后一兵一卒?你的意思是我大周无胜算?” 曹振叹了口气道:“圣上,现在羯赵陈兵西北,又在汉江以北屯兵威胁荆襄。以往赵国哪次像淮河之战这么孱弱,徐州十城说丢就丢了。可是彭城要地却又严防死守,这分明就是羯赵欲南侵而故意设的圈套。太尉崔宰未能衡量天下大势,虽赢得一部小胜,可是却落了赵人的口实。赵国一面与我们示好和谈,一边整兵备战。分明是欲战先和的计策,可是欲南侵我大周他赵国也要师出有名,这才又是设下偌大的圈套,又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欲激怒我们。” 太叔谡一旁道:“丞相万事洞若观火,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羯赵真正意图了。” 周皇道:“既然丞相早有窥破赵国意图,为何朝堂上不说?” 曹振道:“大周一战而胜,岂能因我一言而坏了举国上下的热情,伤了前线将士的心。臣宁可被天下人误解。” 周皇道:“唉,真是苦了你一番用心了。” “皇上。。。”曹振一时哽咽,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 周皇道:“既然羯赵如此,那眼下局势又当如何?” 曹振道:“皇上,臣以为。退兵原就是定下的事情,可是眼看夏末进秋了,几处行宫就快完工,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啊。今年国库又有亏空,这次大战之后还要抚恤官兵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是全盘答应赵国,既损了我朝财力,又失了我大周的威仪。赵国的提议,我们只答应他两条,赵国既没了出兵南侵的理由,又不至于失了我朝财力。” 周皇道:“答应他什么条件。” 曹振道:“我们国书里只需谈到撤兵,还地,赔款一事严词拒绝。再私下答应他们一般的将官我们大周还是要褒奖的,为将的几人可以革职发配。这样赵国应该就没了起兵的由头,我大周还是江山稳固的啊。” 周皇笑道:“曹相真乃朕之子房也,如此难题也被你迎刃而解。好!太叔谡,就按曹丞相的意思拟定国书,不日下达赵使。” “曹相,速速拟诏,命崔宰撤兵。另外本次参战归来之人一律要求沿途州郡款待,待得入朝之后,副将以上一体捕获,革职发配。并派使入赵,告诉我大周言行一致,信守诺言。希望赵国也能罢兵和解,两国相安啊。” “吾皇圣明!!”崔宰和太叔谡齐声唱颂。 哈哈哈哈,周皇至此才心情大好,仰天大笑。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议退兵 路遇同道 得到周皇的首肯,太叔谡心情也是极好,几乎心里是哼着小曲出的宫门。这么样的一个大事,居然能在皇上和曹相之间游刃有余,还能不得罪赵使。太叔谡简直开始佩服自己,想到刚才皇上的龙心大悦,看着撒下的阳光,觉得这世间是如此的美好。 乘着轿子心里盘算晚上该当如何和刚娶的小妾庆祝一番,听着轿杠那吱扭吱扭的声音,真是美妙至极。心情大好,时间过的也是甚快,还没怎么琢磨已经到了金陵馆。轿夫一撩帘子,道:“大人,金陵馆到了。” 太叔谡一正色,哼了一声:“嗯,知道啦。”顿时恢复了大鸿胪那高高在上的神色,踱步进了金陵馆。大鸿胪卿是什么身份,早有人在前弯腰引路。太叔谡一摇三摆的走了进去,看见裴召负手而立,微笑的看着自己。太叔谡就像一个答对了题目的孩子一样,骄傲的迎了上去。笑道:“赵使好生雅兴啊。” 裴召笑道:“哪里有什么雅兴,大鸿胪驾临,理应相迎啊。大人红光满面,定是有好消息告诉我啊。” 太叔谡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你们赵国提的要求太过苛刻,我皇并未全部同意贵使的要求。你也不要期望太过了。” 裴召心里一咯噔,心道不好:‘看来圣上低估了周朝了,要说玩心思这上千年来还没谁能是汉家王朝的对手。现在我大赵战事上输了一招,果然处处被动。’面上毫不动神色的道:“哦!大鸿胪不妨说说?” 太叔谡一脸得色的道:“我皇明言,赔款一事绝无可能!!”说完一副铮铮铁骨,毫不退让的神色,那烈烈气节直冲云霄。 裴召还待再听,可是见太叔谡那模样并不像还有什么说的。问道:“还有呢?” 太叔谡道:“还有?没有了!我皇将收回我朝太尉虎符,撤兵徐州,一众有违圣意的擅自用兵的将领会革职发配,以儆效尤。我皇这是为了周赵两国亿兆百姓所想,化干戈为玉帛。” 裴召本想,周朝能够从徐州撤兵就是天大功劳一件了。没想到,周朝还要自断臂膀,将能征善战的将领还要革职发配。心中的狂喜似要炸裂一般,如此一来赵国的危局顿时烟消云散了。撇了撇嘴道:“嗯?这两千万两的白银,说不赔就不赔了?” 太叔谡被裴召这不咸不淡的回应,搞得如同吃了二斤牛屎一般难受。干噎的道:“赵使,我皇已经展示莫大诚意,你还当如何?” 裴召摆摆手道:“哎,大鸿胪不必动怒。既然如此那为了两国修好,我皇授我临机专断之权。为了赵周两国罢兵,为了天下生灵。那就两国定下盟约,就此罢兵。你看可好?” 太叔谡大喜,道:“极是,极是!盟约之典,我立即奏请圣意,早日签约。” 裴召道:“好!!那我就静候大鸿胪佳音了。”两人礼让一番,裴召将太叔谡送出金陵馆。疾步回去,使人唤来信使,耳语几句。那人躬身行礼,转身而去。 随着信使的离开,消息如飞而至,飘进了平城。思文殿内,赵帝和几名股肱之臣的听着信使从南周带来的消息。赵帝缓缓的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仰天笑道:“嚯嚯嚯,南周退兵果然不出朕所料。南周宁肯杀将也不愿赔银,这倒是出乎朕之所料啊。” 大司徒齐瀚道:“圣上,此番皆是裴召之劳,真是功不可没,解我大赵倒悬之危。”安平王赵弘也是极为认同。 赵帝笑了笑道:“裴召之功不小,可是算不得首功。”说罢看了看一旁垂手不语的离浩,道:“渊伯你看呢?” 离浩上前道:“裴召深入南周,舌战周朝群臣,确是立下大功一件,理应嘉奖。究其根源乃是吾皇圣明烛照,用人得当。料定诸事先机,运筹千里之外。圣上才是真龙天子,这才天佑我大赵。” 赵帝听离浩这么一说,心中极是舒泰,哈哈大笑道:“此次解困,你渊伯才是第一功臣!”长孙明,齐瀚和毓斤三人相互一看,见离浩圣眷之隆,无不心生嫉妒,而面上却是一派祥和。 徐州前营 “大帅,大帅!朝廷里一个个难道都是猪吗?这个时候要撤兵,岂不是功亏一篑?”金焰心急火燎的喊道。脸上的那道伤疤,因为愤怒而扭曲变色,更是添了几分狰狞。 常啸天目光一凝,道:“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金焰怒道:“听说是赵国使臣来了,皇帝老子就这么让撤兵了。我看,这大周朝离亡国也不远了。” 常啸天冷笑道:“这更是证明羯赵的巨大担忧,才会来的这么迅速。小金子,你们留点心,曹振把持朝政,皇帝老儿老迈昏庸。你们立功越大,风险越大啊。” 金焰一搓鼻子,道:“奶奶的,曹振老狗能奈我何?大不了我落草为寇,我还不伺候了。” 丰尘在一边道:“金大哥,你们就这么撤走了岂不是可惜?” 金焰道:“丰尘兄弟,这岂止是可惜,简直是可恨!” 丰尘道:“就这么放弃了徐州,真是心有不甘。何不撤兵前做点动作?” 常啸天道:“嗯,尘儿你的意思是?” 丰尘道:“这些日子我听说赵国的安平王,就是赵寒的爹权势极大。赵国太尉虽说是掌赵国兵马,可是真正的兵马大权却是在安平王手里。” 常啸天道:“没错,此人行军勇猛彪悍,着实是现在赵国皇帝的左膀右臂。” 丰尘道:“那金大哥撤军之时,便佯作围困彭城。” 常啸天一拍大腿,道:“妙啊!此时赵国必然抽不出兵来救彭城之围。又不能再让使臣催促退兵,否则就会露出虚张声势的破绽。” 金焰道:“那朝廷就不会让我们退兵了!” 常啸天道:“这不可能。皇帝老儿胆小如鼠,贪图享乐。还会让你加快退兵的。” 金焰一泄气道:“那岂不是反过来了?” 丰尘接道:“彭城必然会急报赵国朝廷,赵国皇帝得知彭城可能被围定然恼羞成怒。金大哥你全部退兵之时,在徐州散布谣言。就说赵国安平王带兵复仇。周朝上至皇帝,下至将兵不担心赵国的皇帝,就怕这个安平王。再把谣言散到赵国俘虏兵中,让他们回到赵国。这些人更会大肆感激安平王,说周朝将士如何惧怕安平王,只是听到他的名号便是退兵了。只要让安平王的名号在赵国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就足够了。” 常啸天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这个办法太损了。千古帝王无论有多贤明,但是遇到君威和皇权两项都是逃脱不了的。要是赵国皇帝分了赵弘的兵权,势必又会激起赵国太尉和安平王府的权力之争。哈哈哈,好!!一石二鸟之计。” 丰尘搔了搔头发,道:“义父,我还真没想那么多。小时候在山里,谁要是惹了祸,回去定是要挨一顿饱打。便是让几个好友先到村里说点由头,让家里爹娘分不清是非由来,周边邻居说不定还能带带弯子,这样回去就会打得轻些。” 常啸天道:“小金子,你速去准备吧,我和丰尘不日就要回天量山。带话给老崔,就说周朝皇帝昏庸,奸相把持朝政,一切小心。” “大帅。。。你这就走了?”金焰极是不舍的问道。 常啸天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此番你我再见本就是缘分未断,天下虽大定有再见之日。赵国一旦打下赫连胡夏,天下大势恐怕就此逆转了。你小子是个带兵的,不要再磨磨唧唧的。赶紧的调兵,作势围城,散布流言。你听好了,撤回山阳渎之后,好生保护好自己,苗头不对早点抽身吧。这是我现在给你的最后一道军令,去吧。” 金焰一咬牙,单膝拄地,道:“得令!扭头而去。” 常啸天看了看丰尘,道:“尘儿走吧,我们今日便和你两位师叔回天量山吧。” 虽是艳阳高照,可是挡不住一行五人的脚步。虽然一个个脚步似如常人一般,若是仔细一看却是极快的脚程,一晃便是数米之远。 “尘儿,此次去太虚宫,你还不能挂在我的名下。我早就被你师爷名义上驱逐太虚道派,这是天下皆知。只是私下我们几个师兄弟知道,实际还是师徒之实。不过你要想参加此次各家弟子论道云游可就不行了。”常啸天边走边说。 左丘玄道:“还是如此,此事该当如何?” 虞丘少笑道:“这还不简单,就让丰尘挂在你梅花剑仙名下不就是了。” 常啸天道:“不可,丘玄江湖上名头甚是响亮。别人挂得,偏偏他名下挂不得。” 左丘玄笑道:“正是正是,大师兄所言极是。这些年龙虎山、太和山几处我也去过几次。这些事情,须是瞒他们不过。” 虞丘少道:“那就让丰尘挂在二师兄名下。” 雷青羽也不要插嘴,听虞丘少一说,心想:‘六师叔尽是瞎出主意,丰尘小贼若是挂在师尊名下,那我还怎么办。’可是他又如何敢去反驳,只是心中忿忿。 左丘玄,道:“二师兄名下也不甚好,现在二师兄以师尊首徒名义,实际统领整个太虚宫大小事务。他的情况,其他几家还不早早的了解清楚啊。不可不可,我看最好就是挂在三师兄名下。” 常啸天道:“此议甚好,丘仲素来铁面着称,甚少过问外事。外人对他了解极少,更可况他名下弟子了。此事回宫禀告师尊后,再由师尊定夺吧。我现在最想的便是山里的猴儿酒,其他都不放在心上了。” 左丘玄和虞丘少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道:“大师兄,今日我师兄弟二人还说起此事。看看你何时能忍住不提猴儿酒的事情。” 丰尘诧异问道:“猴儿酒?四师叔,什么是猴儿酒啊?” 左丘玄道:“其实也无甚神奇的地方,天量山密林丛生,猿猴聚集。每逢深秋山中诸猴采百果于石窟或树洞,始为贮藏越冬之食,但若当季冬天不缺越冬粮食,猴儿们便会忘记曾储藏过一洞百果,然后这一洞百果积凝露,压覆雪便逐渐蓄积而变,而后酿成一洞百果酒。” 丰尘道:“原来如此,真是有趣得紧。我还记得家父当年让我背过的《酒诰》中写道:‘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或云仪狄,又云杜康。有饭不尽,委馀空桑,郁积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此,不由奇方。’看来人和猴子都是一样的。” 常啸天道:“尘儿,你可知道仪狄酿酒,那也是从猴子那里学来的啊。” 虞丘少笑道:“大师兄,你这说的有意思。可有什么故事吗?” 常啸天道:“都说大禹之功不是之水,而是酿酒,其实酒也不是他酿的。既然你们想听就说给你们听听。” 左丘玄一指前方,道:“大师兄,你看奔波快一日了,前方好像是个小酒肆,何不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边吃边听你讲讲仪狄酿酒的故事,岂不更好。” 几人一听反而觉得饥肠辘辘,几步急赶进了酒肆。店家是一老者带着自家儿子做点营生,见有客人来了,早早的把店外支的三两张桌子抹了一遍。 “店家,可有什么酒食的,上来一些。”左丘玄道 老者笑道:“乡村野店的,没啥好的。有些野菜还有今天收的一点野鸡蛋,自家酿的酒还有烙的粗面饼。您几位道爷看怎么吃?” 老者看左丘玄他们又三个都是身着道服,客气的问道。 常啸天道:“先把酒上来,吃的嘛,你老人家看着做便是。” 老头道:“得,几位爷都是爽快人。那我给几位上个地皮菜炒鸡蛋,再炒几个野菜,顺便再汆个汤。您看行不行?” 常啸天道:“极好,极好。那就麻烦快点吧,酒还是先上来。” 老头的儿子在一旁,听得真切。不须招呼,已经搬了一坛子酒上桌,又捎带了几盏粗碗。道:“几位爷,小店自家酿的粗酒,您将就着。” 常啸天一把拎过坛子,拍去坛口封土,给自己筛了一碗。一仰脖子,干了一碗。酒虽谈不上醇香绵厚,可是奔波许久,一碗酒下去,那股清冽极是过瘾。左丘玄接过去,也给自己和虞丘少筛了一碗。一人喝了一口,也是觉得畅快的很。左丘玄道:“大师兄仪狄酿酒的故事说说吧。” 常啸天又喝了一碗,抹了一把沾在胡子上的酒水,长吁一口,道:“真是妙哉。好,这就说来解解闷。” “传说在上古的时候,大禹因为治水有功而被舜禅让为天下之主,但是因为国事操劳,使他十分劳累,巨大的压力使他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逐渐瘦弱下来。禹的女儿眼看着父王每天繁忙国事,甚是心疼,于是请服侍禹膳食的女官仪狄来想办法。仪狄领命后,不敢怠慢,立即想办法寻找可口的食物,给禹王补身体。 这一天,仪狄到深山里打猎,希望猎得山珍美味。这时,她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只猴子在吃一潭发酵的汁液,原来这是桃子流出来的汁液。猴子喝了之后,便醉倒了,而且看上去它还十分满足的样子。仪狄十分好奇,她也想亲自品尝一下。仪狄尝了之后,感到全身热乎乎的,很舒服,而且整个人筋骨都活络起来了。仪狄不由得高兴起来:想不到这种汁液可以让人忘却烦恼,而且睡得十分舒服,简直是神仙之水啊! 仪狄赶紧用陶罐将汁液装好,拿来给禹王饮用。大禹被这香甜浓纯的味道深深地吸引住了,胃口大开,一时间觉得精神百倍,体力也逐渐恢复了。大禹王也十分高兴,封仪狄为“造酒官”,命令她以后专门为朝廷造酒。” 丰尘道:“原来仪狄酿酒还有这样的传说。看来说道法自然,却是真理,这一切都是从自然而来的。” 说话间几盘小菜和烙饼都端了上来,几人就着粗酒,吃着小菜。酒虽非陈酿,菜也是寡油少盐可是却极为清爽,与之扬州淮阴所吃的豪奢名宴却是两个世界了。 丰尘看那老者端酒送菜的,忽然想到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心中不由黯然。低头只是默默的啃手里的那块烙饼,眼圈却是不由的红了。 左丘玄见丰尘如此,不知何故刚欲问问缘由。常啸天摆摆手,示意其莫要多问。他是知道丰尘恐怕触景生情,想到自家的九酿春,想起双亲了。忽然常啸天拧眉停食,放下手中的筷子和酒碗。稍倾左丘玄和虞丘少也有感应。一忽儿一行数十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土直奔丰尘他们桌子而来。可是那尘土仿佛知道有人似的,离着数米便四处飞散再近不了一寸。左丘玄一看马背上的也都是身着道袍的道人,一个个也是汗流浃背。左丘玄、虞丘少和雷青羽站起身来,向一行人打了个稽首。对方向这边瞥了一眼,见左丘玄他们道袍陈旧,估计就是哪个小道观的。那领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便直奔店内。 左丘玄微微一笑,便坐了下来。雷青羽轻声嘀咕道:“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就看一眼点个头就算了?” 虞丘少道:“青羽,无妨无妨。天下道家本事一家,只是后来才分出不同流派。我们管不得别人如何,些许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雷青羽点点,道:“六师叔教训的是,青羽铭记。”心里却是在想:‘处处都是道理,明明对方无礼,我说一句怎么也是我的不对了。’ “快快准备酒菜,道爷们饿了。”其中一个胖子大喊道。 那老头哈着腰跑出来道:“哎呦,这几位道爷您随便坐。”一看身后还有十余人,顿时犯了难了。店里店外也就三张桌子,平时几月也不会坐满,今天一下来了这许多人。 一指常啸天那边一桌,道:“几位道爷,您先坐着。小老儿的店小,就三张桌子,您几位先将就着挤一挤。待那几位吃完,就坐的宽绰了。” 那胖道人最是受不得挤,火爆的脾气,几步便走了过去,道:“几位道友,你们快些吃。我们人多,赶紧的腾出桌子来。” 左丘玄微微皱眉,一指桌上尚未怎么动过的盘子,道:“这位道友,你看我们也是刚刚到不久。饭菜尚未怎么动过,再快也得我们把饭吃完吧。” 那胖道人喝道:“哪里来的小观道士,也敢跟我们万寿宫的人理论。”说完拔出佩剑,一剑削掉一个桌角,道:“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吃不吃得完都得让。否则道爷我饶得了你,道爷的剑可就不好说了。” 左丘玄斜眼看了那胖道人,刚欲辩驳。就听常啸天道:“好说,好说。你一盏茶后过来便是。” 那胖道人看了眼低头吃饼的常啸天,道:“这老帮菜才是识相的。”说完长剑归鞘,扭着胖大的身躯走了回去。 左丘玄看了看常啸天,道:“大师兄,你这是?” 常啸天,道:“我又不是道家的,没那么多礼数。”左丘玄笑了笑,知道这万寿宫的人怕是又触到了常啸天的逆鳞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抢桌台 井蛙醯鸡 “哈哈,孙师弟你未免太霸气了点,你也容人家把饭吃完。”一人笑道。 “嗨,估计是几个远道小观来的,要不能不识得我们万寿宫的人?我也只是催促他们快些吃,还能真劈了他们不成。”那姓孙的胖道人说道。 另一名稍有些年长的道人说道:“掌教刚才路上说了,让我们莫要惹事。此行乃是我们万寿宫的大事幸事,切切不可丢了万寿宫的脸面。一会要是掌教赶来,看你们怎么交代。” 那第一人道:“曾志宗,你总是谨小慎微,难怪师父说你总是难以再进一步。行走江湖不强势些,岂不处处受人欺辱。不过这次我们能去太虚宫,给三绝之首拜百岁寿辰这是极难的事情。说出去真是要我万寿宫再增上几分气势了。” 孙道人道:“杜师哥说的是,这次我要是能见到天道他老人家,还不足够我炫耀十年啊。” 左丘玄和虞丘少听他们一说,互相看了看都是摇摇头,继续吃着东西。雷青羽心中瞬间变得极是自豪,还是我们太虚宫的位置才是真正的高高在上。抬头一看丰尘,只是低头吃饭,毫无动色。心情一下又跌落回去,总是觉得丰尘在故作姿态,做样子给他义父和两位师叔看。 丰尘却是低头再想:‘都说道家讲究清净无为,看来真正做到的少之又少啊。这些道人和一般常人又有何异,也许心中欲望更胜普通百姓。哪里像以前大山里的人,劳作一天,晚间喝点老酒,那才是与世无争。’ 那名叫曾志宗的道人说道:“孙师弟,就你还能见到天道他老人家?莫说是你,就算是师叔都是未必。我家掌教说过,这次去能攀上太虚五子之一就是大功一件。名下弟子能和太虚宫、龙虎山等一众名门后代弟子熟络就是向前走了一大步了。若不是这次掌教云游到天量山,恰巧遇到五子之首的丹鸣子道长,哪里能有我们这次万寿宫的份。” 雷青羽听到那人提到自己的师尊,顿时来了精神,微微的凝神倾听。那胖道人道:“曾师兄,是我刚才过了。你说说我们掌教是怎么遇到丹鸣子道长的啊?” 杜姓道人附和道:“正是正是,曾师兄你服侍过掌教几日,你且说说啊。” 那姓曾道人适才被两人取笑,现在见二人有求自己,顿时面露得色。斜眼看二人一眼,整了整道袍,一嗅鼻子,道:“我也是听志明师兄说的,听说掌教那日云游到天量山。忽然胸闷病犯了,幸亏遇到了丹鸣子道长。原来是掌教运气走逆,这才积下的毛病。那晓得人家丹鸣子道长,看在同属道家一脉。不但给掌教理顺逆气,还教了很多运气的法门。掌教诚心求教,本以为毕竟门户有别又素不相识,丹鸣子道长肯定婉拒。谁想人家甚是大度,毫无门户之见邀请我们一同参加道门讲学。这才有了我们这次太虚宫之行,你们知道吧。” “想想都提气,听说太虚五子里名气最是响亮的就是梅花剑仙,贞一子左丘玄左仙长了。我若又他一分的名望,在我万寿宫都是角儿了。”杜姓道人言道。 虞丘少抿嘴笑着看了看左丘玄,轻声道:“四师兄,你看又说到你了。” 左丘玄无奈的摇摇头,轻声笑道:“明明是我修道不够,俗务缠身。怎么反成值得夸耀的事了,唉~~惭愧惭愧。” 虞丘少道:“四师兄,要说名望,我们五个加起来也不及大师兄啊。” 常啸天一扬眉道:“我又不信道,扯上我作甚。男儿生于世间,本就该傲于天地,睥睨群豪。既然不能成仙,又何必修仙练道的。” 左丘玄笑道:“是是是,大师兄所言极是。总之这话是不能对师尊讲的。” 常啸天嘿嘿一笑道:“那是那是,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我也少不得要被训诫一通。” 耳边又听万寿宫的那几个道人说道:“就你还和梅花剑仙相比?人家就是放个屁也把你崩出凌霄宝殿了。哈哈哈” 那杜姓道人恼道:“你们少他妈的说这些屁话,若是左真人能指点我一招两式的,我就是天天给他端水洗脚我也愿意。” 胖大的孙姓道人,笑道:“师兄你也甭气馁,万一有个端水洗脚的机会也未可知。哈哈哈。”忽然间肚子咕噜噜一阵响,才想起来还未吃饭。扭头一看,那一桌五人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一瞬间饥火变成怒火,唰的一声抽出长剑,怒不可遏的走向常啸天一桌。 “你们个听见道爷刚才的话么?怎么他妈的磨磨唧唧的,吃到现在。吃没吃完都给道爷滚蛋,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那孙姓道人吼道。 左丘玄缓缓站起来,一拱手,道:“慈悲。” 胖道人见左丘玄行的道家见面之理,一时发愣。自己手拿长剑,不知该如何见礼。总不能一剑过去,再喧:福生无量天尊。已经砍其人头,那福从何来,倒是血从脖出还差不多。 心想:‘这穷道人,都这个时候还讲这些穷理,分明是羞辱道爷。’ 一剑砍出,喝道:“去你的慈悲,道爷的剑便是慈悲。”话音刚落,肋间一麻便动弹不得。 其余道人正在等着看热闹,见那孙姓胖道人举着长剑不作动弹。一阵哄堂大笑道:“孙师弟,你这是在吓唬别人吗?” “孙师兄,你胳膊累不累?” “好一招仙人指路,可你不去指路,指什么天啊?你莫不是要把天划个口子,请三清至尊下来帮你场子?” “不是不是,孙仙长还是心有善念,不忍心下刀啊。” “下刀?他手上拿的不是剑么?” “你瞅瞅,他那猛批猛砍的劲,不是刀是什么?” 众道士一番嘲笑,可是再看那姓孙的胖道士依旧那个姿势不变。顿时觉得不妙,有胆小的赶紧去找刚才领头的那道人。 那道人一听晚辈出事,顿时纠集一帮道士围了上来,面色冷清。拱手一礼,道:“慈悲。道兄,我乃万寿宫执律堂镜明。你等为何伤我师侄?” 左丘玄起身回礼,道:“伤?伤从何来?这位道人就因为我们吃饭慢了,没有给你们腾出桌子,就要挥剑伤人。我道家莫不是修的是恃强,是为恶?” 镜明道人顿时将脸拉了下来,言道:“你们是附近哪个道观的?周围百余里,大小道观皆唯我万寿宫马首是瞻。你们胆子倒是不小。” 左丘玄缓缓的道:“修道,又何须在意大观小观?又岂可因强弱而治于谁?那修道又是为何?” 周围一众道士有的道:“入道就是为了修仙啊?不然还能为何?” 左丘玄摇摇头道:“此大谬矣,道人修仙不意味着抛弃人间,自私的成为神仙啊。我等修道之根本在于探寻天地之理、找寻世间之相、搜寻不知之我。什么是仙?逍遥自在便为仙。什么是神?功德昭显才是神。自己躲在山里观里不问世事修仙是自私的,自私的想长久的存在,自私的想超越众生,这样的修仙无异于缘木求鱼。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看起来修仙无欲无求,清静无为。实际上,想永恒的存在,是最大的欲望,但是修道应该从寻找真我而始,探寻理之所存。更何况那些看不透名利,摆不脱欲念,断不了邪思,就更谈不上是在修道了。” 左丘玄所言深含道家之理,深蕴清静无为之念。短短数语恍若大吕黄钟,敲响在周围一些小道士的心头。一个个的如同听左丘玄阐道的样子,本来握着剑柄的手都放松下来。 镜明一看,这阵势有问题啊。大喝一声道:“不管你如簧巧舌,今日没有说法,休想走出这十步之外。” “十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镜明上下打量一下,花白的须发,一身粗布衣服。眼神里丝毫没有内功深厚的人那种精光闪闪的样子,只是气势上好像有点不同而已。刚才那夸夸其谈的道人也是,应是毫没修习过内功。可孙师侄分明是被点穴,这才动弹不了。另外一个小道士和一个半大孩子,更是不用放在心上的。这里面十有八九就是这个老头搞得鬼,今日立威就要在这人身上下手。 “老头,此间事情皆是由你而起吧!你速速将我师侄解穴,向我等赔罪。否则莫怪贫道不客气!”镜明喝道。 常啸天眯着双眼,缓缓站起身来。随着常啸天的起身,就像九天大鹏展翅一般,垂云之翼缓缓张开。那迫人压力一阵阵的荡开,恍若实质的力量压在万寿宫众人身上。镜明道人顿时面色涨红,目露极度惊恐之色。常啸天轻轻的向前迈了一步,那压力便是又大上一分。周围一些内力修为差的,虽然离得较远,可是也被压的关节酸软。拼命的想向后躲开,可是全身却是丝毫挪动不得半步。 常啸天斜眼看着镜明道人,道:“是你适才说的十步是吗?”说完又向前走了一步。镜明承担的那股压迫更大,顿时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常啸天冷冷的看了镜明一眼,又缓缓的向前踏了一步。镜明感觉到一股压力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挤压,好像都能听见自己骨骼的响声。 镜明拼命的调集仅有内力,抵御四周绵绵密密的压力。 万寿宫一众道人,一个个心内恐惧,谁能想到仅凭一人之力,能压迫众人动弹不得。更可怖的是这无形的压力,就像大手一样紧紧抓住每个人。对方如同踩碎虚空的天神,每向前踏上一步,就像能摧毁坚固的城墙一般。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常啸天的脚步,心中念叨着千万不要再踏上一步。可是谁都知道,刚才自己的师叔可是说了,十步之限。这要真是走出十步,自己不是要被压成肉泥。 一个个现在又恨极了那孙姓胖道人,你他妈的惹谁不好,偏偏惹来这个杀神一般的人物出来。就自己三脚猫的把式,还瞎了狗眼一般的拔剑砍人。现在倒好,把所有人都搭进去了。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同门之谊了,巴不得现在就给他来个三刀六洞的。 “来客人了。”左丘玄笑道 话音刚落,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传来。马未停蹄一个人影已经从马背上腾身而来,人未到掌风先到。那道人在半空一掌拍出,本拟一掌击散对方的无形劲力。谁知自己发中带收的一掌,却似泥牛入海。人刚落地,一股巨力反扑过来。那道人功力不浅,甫一接触便知这股力量不是自己所能抗衡。脚尖点地,接连三退,这才堪堪避开。远远站开,心头突突狂跳。若是被这股巨力裹挟,恐怕自己半生修为就要废了。 又感觉这个劲,自己隐隐熟悉,可是那股霸悍凌天的气势却又完全不同。那道人心头极受震撼,那种恐惧无以复加。此人乃万寿宫掌教镜方,也是偶有奇遇,其一身内外功力远远不是镜明所能比拟的。可是刚才,自己就像一只蝼蚁一般,随时会被对方踩死。深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稽首,道:“贫道万寿宫掌教镜方,不知何故我教得罪贵方,镜方在此赔罪。” 常啸天缓缓的撤了内息,一众万寿宫的人如蒙大赦。镜明首先绷不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一红一白来回变了三次。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顿时委顿不堪。还有些后辈弟子,腰膝酸软。“噗通、噗通”一阵,又有几人摔在地上。 常啸天凝目看着镜方,见他目光中并无邪念。沉声道:“你莫要光顾着修炼,忘记管教这帮徒子徒孙了。刚才他们行径,和山中盗匪无异。今日念你我稍有缘分,且你刚才一掌并无伤人之念,我且放你一行。若再被我听说有丝毫恶行,莫怪我帮你清理门户!” 镜方心中大惊,自己一掌的掌意,内息的调运居然被对方全部掌握。若是自己心有恶念,全力击发,现在恐怕就不是这么几句警告的话了。 常啸天转头对左丘玄说:“丘玄,留个印记让他们警醒警醒吧。” 左丘玄点点头,也缓缓拔出长剑。一众万寿宫人就见电光闪烁,长剑已经归鞘。眼睁睁看着常啸天一行五人走远,才敢长吁一口气。 镜方和镜明走到桌前,就看木桌一角印着一朵恍若梅花的印记。镜方忽然问道:“刚才那人嘱咐的时候,称那道人说的什么?” 镜明咽了口口水,道:“好像说叫什么丘玄吧。” 镜方一拍大腿道:“哎呀,那道人便是太虚宫梅花剑仙,贞一子左丘玄,左真人啊!” 刚才几名万寿宫的道人还在议论,见到谁谁谁又怎么样,又是端洗脚水,又是妄想能得到左丘玄的指点。可是明明人家就在眼前,却是看自己一帮人上蹿下跳的如同跳梁小丑一般。镜明也是心下懊悔不已,刚才左丘玄的一番论道,自己本该有所领悟,却是毫没有听得进去。反过来自己却是虐气大盛,还想对人家颐指气使,甚至还想把对方留在十步之内。 镜方颓然的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叹了口气道:“丹鸣子道长救了我一命,毫不求报答。反而邀请我们去太虚宫共庆三清圣诞,与几大道派共论道法。我。。。我本想这是我万寿宫天大的机缘,可是现在却闹到如此地步。这几年我一心修习,却误了真正修道的目的。” 镜明倒吸了一口气,试着问道:“师兄,那我们还去不去太虚宫了?” 其他一众弟子,都看向镜方。毕竟能去太虚宫参与论道,这是天下道家的大事。这以后对自己都是受益无穷的事情,或有什么大机缘也未可知。 镜方缓缓站起身,道:“我既是答应了丹鸣子道长的事,就一定做到。但是这次去我等不是去论道,而是负荆请罪去的。” 镜方走到那胖道人身边,缓缓运劲,足足推拿揉捏了一盏茶才解开穴道。那孙道人见主教给自己解穴,心下一惊惴惴不安。再看镜方怒其不争的眼神,支支吾吾的道:“掌门师叔。。。。” 镜方道:“见你挥剑,就知道你又欲行以强欺弱的事情。师兄归天之时,再三嘱托我带好你。我之前就有耳闻,可是总当流言。可是今日一观,恐怕那些不是流言。我不罚你,但是万寿宫留你不得了。你现在回去,离开万寿宫,你也不得再说你是我万寿宫之人。” 那孙姓道人哭喊道:“掌门师叔,求求你看在我师尊的面上,再饶我一次吧。” 镜方摇摇头,道:“你过来一下。” 孙道人晃着胖大的身躯,胆怯的走近。镜方一掌拍在孙道人丹田之上,一掌震散了他一身内力。孙道人顿时手脚酸软,提不起力道来。 镜方道:“你身上多少还有点内力,还小有功夫在身。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不如当一个寻常之人来的安稳。也让你少了一点恃强凌弱的依仗,多一分谨小慎微的顾虑。去吧!” 常啸天一人走出好远,人人心里都想着早点回到太虚宫。雷青羽笑道:“刚才那万寿宫的人若是见到四师叔的梅花剑印记,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子。还是大师伯厉害,就这几步就能镇住所有人了。” 左丘玄道:“青羽,你师伯让我留下印记,是让我告诉他们。我们是太虚宫的,也因为你师父的这个缘分在。可不是为了吓唬他们啊,想事情可不能从这个方面考虑啊。” 雷青羽连忙道:“是,四师叔指点的是。青羽谨记。”转念又想:‘说什么都是我的错,吓唬就吓唬了。大师伯一下控制了那么多人,那才是吓唬啊。我这个算什么了。’ 常啸天道:“前面有个大镇,去弄几匹马来骑骑。” 左丘玄道:“大师兄,我们可是没有银钱买马啊!” 常啸天笑道:“你们就是修道修的,找个大户化来不就是了,何须银钱。” 丰尘一听心中暗笑,又是一酸,不由想到和洛琬儿在舒州当飞狐大盗的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尝龙肉 曹相换马 丰尘一行越是临近这个镇子,路上的行人越是熙熙攘攘。丰尘笑道:“真是奇了,怎么那么多人牵驴啊。” 雷青羽笑道:“还真是,莫不是前面是个驴镇?” 丰尘看到一老者,正扶着着一大麻袋,深怕从驴背上掉下来。丰尘赶上两步,帮着一起扶着。问道:“老丈,敢问前面的镇子是什么镇啊?” 那老者道:“小哥是外乡人吧,前面是周里镇,那可是这方面几十里最大的镇子了。” “哦,是嘛。老丈,还有个不明白的想问问。”丰尘笑问道。 老者见丰尘甚是明理,笑道:“小哥尽管问,只要我这老头还知道的。” 丰尘道:“一路过来,我见十家倒有一半都牵驴。这是什么原因啊?” 老者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道:“到底是个娃娃啊,你不知道我们的周里?我们周里啊,养驴,吃驴那是远近闻名啊。哪家没养个三两头的,你们来周里算是来对了。这几天逢上大集,热闹的紧嘞。” 丰尘笑道:“那谢谢老丈了,我们算是赶上了。您老慢走啊。” 丰尘和老者对话,常啸天他们都听在耳里。常啸天搓搓手道:“嘿,这还是个好事。既然有肉,就一定有酒。快走快走,吃饱喝足,才能干正事。” 左丘玄和虞丘少对视笑道:“大师兄这一听到有酒,那就是来精神。” 虞丘少笑道:“那是。那会我还小,有次大师兄教我流云掌。我是又累又渴,结果大师兄没让我喝水,倒是让我喝酒。结果醉了我一天一夜没醒。” 常啸天哈哈大笑道:“你是一天一宿没睡,我被师尊押在后山可是足足三个月啊。” 左丘玄笑道:“好了,好了。赶紧进镇子吧,这酒固然是少不了的,可大师兄想的更多的估计是马。早点回太虚宫,心早就被咱们天量山上的猴儿酒给拴住了。” “知我者,丘玄也。哈哈!!”常啸天大笑道。 “走走走,赶紧的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好好的喝一顿。”常啸天道。 “还得找个富户化缘他几匹马来。”丰尘道。 常啸天道:“对,这是正事。”左丘玄和虞丘少未置可否,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雷青羽插口道:“丰尘师弟,这不就是偷嘛?!” 丰尘呵呵一笑,道:“雷师兄,成大事不拘小节,几匹马而已。若这富户行善,我们就留下银子,算是买马钱。如果富户为人不善,嘿嘿,那就顺手牵马,让他破财免灾。” “对咯,只有以变应万变。若是单论武学到底是变还是不变啊?”常啸天问道 左丘玄道:“大师兄这是考我们啊。要不我先抛砖引玉一下。”丰尘和雷青羽知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这可是武学阐微的大道啊。 “好!丘玄你先说说看。丰尘,青羽你二人听听,有什么见解也可以说说。过会进镇子了,眼睛别闲着啊,看看有没有哪里可以打尖的。”常啸天道。 左丘玄道:“大师兄说的以变应万变,这个变字乃易也。师尊当年跟我们讲过《易·乾》:“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说的就是乾卦的变化和上天的变化是相符的,万事万物都有其自己的道和术。习武之要是易形,易身,易气。而气有阴阳二体,亦称“二端”。阴阳交感,相反相成,复归于合一。二端交感引起的气化过程是万物运动之所系。而气化过程分两个阶段,万物之运动亦有两形。气有阴阳,推行有渐为化。变则化,由粗入精也;化而裁之,谓之变,以着显微也。既有微变,亦有是突变。譬如乱决,其并不是乱,而是求变。拳亦可掌,掌亦可拳。应敌而变,则能化死局为生机。” 虞丘少长吁一口气,道:“听四师兄一番论述,我也是收益匪浅啊。” 雷青羽急忙应道:“聆听四师叔阐微,青羽如雷灌顶。必当细细揣摩,领悟真言。” 常啸天心想:‘要看尘儿如何作答了,若是也向二师弟这个弟子一般,恐怕武学一途就快见顶了。’ 虞丘少,见丰尘不语,问道:“丰尘,你四师叔一番阐述,你可领悟了?” 丰尘略带疑虑的的道:“四师叔,六师叔,我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左丘玄笑道:“尽管问吧,我和你六师叔解答不透的,不是还有你父在嘛。” 丰尘道:“适才四师叔说变化一道,我想这应是万物万理都是在变。只是用在武学一途上,更为显见。可例如雨雾霜雪无时无刻不在变,可雨雾霜雪都为水的易形。而一年四季的变换又让水易形成雨雾霜雪,这水在变而四季周而复始恒定不变。既然万物在变,为何又有不变?丰尘愚钝,这个弯子转不过来。” 左丘玄和虞丘少对视一眼,都震惊丰尘为何会问到如此深刻的问题上。因为这个类似的问题,可是他们师尊一直要他们师兄弟五人经常体悟的。左丘玄道:“丰尘,此事恐怕还是由你义父说来最好。师叔恐怕也阐述不清了。” 常啸天内心是极高兴的,丰尘能提出这个疑虑,武学一途必然会再有精进。道:“你能问出这个,为父甚慰。气块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此虚实动静之机,阴阳刚柔之始。浮而上者阳之清,降而下者阴之浊。其感遇聚结为风雨,为霜雪。太虚就是宇宙之机,故太虚宫以太虚为名。我太虚宫有道一拳,你师祖曾言,道一拳乃化千变万化与一理,也可转一理而万千变化。你四师叔说的变,不是随意而变,是在理上的变化。古人治国,还说过治国无法则乱,守法而弗变则悖,悖乱不可以持国。那是说治理国家如果没有法制,就会天下大乱,死守旧法而不变革,就必然产生谬误,其中的法就是道,而所定的法要因时因势而变。” 丰尘听常啸天一说,忽然想到晁遂在舒州城对自己谈立掌的含义。两人说来说去,其实道理却是如此的一致。 丰尘忽然道:“懂了,我终于懂了。流云千万年来,从无一形,而根本却只是气是水,那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武学一途,有变也有不变。其理为不变,而势为千变。” 常啸天听完,心中极是安慰。哈哈哈大笑,道:“正是,走今天我要大喝一顿。” 而左丘玄倒吸一口冷气,心道:‘有此子,师尊不知会高兴到什么样子了。’ 这周里镇果然要比寻常镇子大上数倍,酒楼馆驿虽比不上州郡县府。却也是有模有样,人流不息。常啸天迈步进了一家,这家前面是酒楼,后厢是客房。问道:“店家,可有客房?” 小二赶紧的迎上来,一看除了常啸天和丰尘之外,还有三个道人,前后一共五人,道:“您几位,赶得巧。就剩下两间房了,几位要是不嫌挤,我给您添个床铺,将就下。这几日逢上大集,各家都满了。” 常啸天道:“可以可以,你且给我留下。赶路饿了,有什么吃的先做些出来。” 小二,道:“这位爷,这会不是饭点啊。后厨还预备着呢,要不您几位先歇会。稍候,我去叫您几位。不知几位想吃些什么?” 常啸天道:“只管填饱肚子即可,不过店里的好酒到时候先上两坛来。” 小二笑道:“得嘞,几位。不过您几位来周里不吃点驴肉?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啊,来周里不吃驴肉就可惜了。” 常啸天道:“好,你自去安排。对了再做些清淡的。” 那小二,甚是懂事道:“好嘞,您几位请好吧。”说着就半弯着腰,带着几人去后面客房。丰尘推门进去,一看,客房也是极简朴。老旧的一张桌子,摆放着一个铜盆,边上搁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椅子。还有一张床,床铺不大,堪堪能挤两个人。 虞丘少道:“丰尘,青羽,你二人和我挤一挤吧。” 常啸天几人稍作收拾,小二给两间房里铜盆里打了热水。几人用粗布毛巾淘了一把热水毛巾,擦了一下热的冒油的头颈。顿时觉得清爽许多,甚是解乏。几人虽然仆仆风尘的,奔波许久。到底是内力修习深厚,只是稍作调息,便是精神奕奕。 时间不久,小二便来招呼:“几位爷,您几位要用餐就道前堂来吧。” 来到前堂,盘盏已经齐备。小二道:“几位,上了酱驴肉,大烧驴板肠,爆炒驴蹄筋,还有几个素菜,再添上一盆糙米饭。” 常啸天道:“甚好,甚好。”自顾坐下,拿起酒坛拍去泥封,便给自己斟了一碗。那小二见这老头,提起酒坛就倒。酒碗倒的满满,可是却是半滴未洒。看着有趣,啧啧叹奇。 常啸天一仰脖,干了一碗。酒非好酒,入口还略带酸涩。不过能美美喝上一碗,也是极畅快的事情。道:“都吃都吃,没拿许多讲究。” 丰尘夹起一块酱驴肉放进嘴里,那股奇香直冲入口。猪肉少了几分紧实,牛肉欠了几分浓香,大呼好吃。常啸天素来对吃的不讲究,但见丰尘吃的甚是香美。也是吃了一块,双眉一扬也是大加赞叹。道:“可惜了那黑厨没来,此等美味不吃倒是可惜了。” 道家虽是并无禁忌,不过左丘玄三人也是浅尝即止。几盘素食,配上糙米饭,吃的也是香甜。可是雷青羽正是少年,尝了这等美味,如何不想再吃。可是两位师叔都不怎么上嘴,自己也只能强压欲望。 丰尘和常啸天,大口的吃着酱驴肉。丰尘盛了一碗饭,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子驴板肠加上汤汁,浇在饭头上。啼哩吐噜吃的满嘴油香,偶尔加上两筷子驴蹄筋。丰尘觉得这比在扬州淮安那奢华酒宴好吃的多,简直就是人生的一种满足。 雷青羽看丰尘吃的如此之香,心里不断腹诽:‘吃吧,撑不死你,瞧你那饿死鬼的样子,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了。’ 常啸天这一顿吃的也是酒足饭饱,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藉一抹嘴巴。道:“好了,好了。吃饱了,吃饱了好干正事啊。” 几人回到房间,丰尘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早就想着如何去化缘了。道:“义父,两位师叔,今天要不我先去摸摸底细。耽搁一日再说,明日下手不迟啊。” 雷青羽本来对去大户人家盗马就心生抵触,道:“丰尘师弟说的极是,先摸个底细最好了。” 左丘玄几人也是自恃身份,不像常啸天那般天马行空。道:“如此也好,丰尘和青羽先去摸个底细吧。” 雷青羽听左丘玄这么一说,差点一个头栽在地上。可是这又怎么好拒绝,自己刚才还极力赞同。 丰尘道:“四师叔,我一人去吧。雷师兄这一身衣服太显眼了,万一被人见到也不太好。” 左丘玄道:“也罢,青羽远一点跟着,有个什么异常动静也好回来报个信。”雷青羽这才如释重负,点头答应。 常啸天半靠在床头,翘着腿。道:“哪里那许多麻烦,不就是几匹马啊。”丰尘兴头甚高,和常啸天和两位师叔打了招呼便出门去打听镇上大户去了。再说这飞天大盗的事情,他也着实没有少干。 是夜,即便是一个大镇也是各家熄灯休息,酒楼打烊闭店了。丰尘换了身贴身靠的衣服,招呼了声雷青羽。趁着没人,轻轻的越过店家的围墙,按着早先摸好的门路而去。雷青羽老大不情愿的远远的辍在后面跟着。 这户人家确是本镇大户,几进的房子,占地甚大。丰尘找了一处偏房围墙,轻轻一跃便如灵猫一般上了墙头。看向院内屋脊连成一片,院内居然依然灯火通明吵吵杂杂。丰尘一跃身,几个起伏便是来到一处廊檐出。找了个拐角,一缩身藏了起来。虽然这大户家里有护院来回行走,可是这寻常莽汉如何能察觉到丰尘的行迹。 丰尘见这大户人家,那家丁护院一个个面色彪悍,估计也是本镇豪强。忽然一阵吵闹,当先一人挺胸凸肚,居然连喘带跑的向大门迎去。稍顷这胖子又转身回来,只是后面又跟着两人。在看这胖子极是恭敬的带着两人进来,道:“二位上差,快快又请。二位上差屈就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那两人神情甚是倨傲,道:“周员外客气,我二人也是奉命行事。此番路过周里镇,也是刺史大人有书信请我二人捎带。要不然我等奉曹丞相之命,前去送马,哪有功夫多绕这几十里路。” 那胖子道:“辛苦二位上差,堂叔父前几日便是吩咐小的准备了。另外也给二位上差备了份薄礼,还望二位笑纳啊。”那二人知道来了必有好处,要不然怎么会绕行几十里。再说刺史大人之前说了,还有给曹丞相的孝敬一并带回去。这趟本就是个肥差,一路下来不知要收受多少银钱。 丰尘一听这里面还有曹振的事情,顿时来了精神。 几人进了屋,里面早就备下酒菜。这周员外极是通人情世故,几杯酒下去,当场气氛便甚是活络。 “二位上差,您二位这大老远的,真是够辛苦的。”周员外道。 其中一个面色阴鸷的道:“可不,这一趟数千里。老子身上的膘都掉了十几斤。” 另一个高个子道:“周员外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安排些人将那二十匹马安顿下。这些马,比我二人性命重要。路上一个半大小子,居然敢走进摸马,被我一刀劈了。这马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俩性命也就交待了。” 周员外道:“没问题,我已经让院子将二十匹马安顿在前面一个大马厩了,用的都是上等马料。您二位一准的放心就是,明儿个这些马指定的生龙活虎。” “您还别说,我活了几十年,这么漂亮的马还真没见过。嘿,精神着呢。”周员外又道。 那高个子,滋溜押了一口酒。一脸得意的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是伊丽马,是西域来的。哪一匹不是价值千金,我们曹丞相,那可是拿西北一座城换来的。你说值不值钱!” 面容阴鸷的那位,也是几杯酒下肚,吹了起来:“伊丽马乘挽兼优,日行八百里。我们曹丞相的马车用伊丽名马牵引,上朝那不是风光的紧。” 丰尘一听忽然想到洛琬儿在舒州城里给赵寒改记好的事情,心理顿时有了主意。悄没声息的又出了大院子,一路飞奔回去。雷青羽好久不见丰尘出来,差点忍不住要回去报信。忽然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知道那是丰尘。急急的跟了上去,可是自己即便将轻身功夫全力施展,也是跟不上丰尘。心里骂道:‘这小子,这么着急赶去投胎不成。’ 丰尘回了客店,换了身行头,装作无事的晃到前堂。看见小二还在收拾,走上前到:“小二哥,我件着急的事想拜托一下。” 小二到:“客官何事啊?” 丰尘道:“我们忽然有点急事,我需要着急买二十头叫驴。”说完手上又拿出一粒散碎银子,约莫二钱。在手里垫了一下,道:“你帮上忙,这银子就是你的。” 那小二顿时眼睛都发亮了,到:“您还真找对人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别的不好说,这二十头叫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周里镇除了人,就他妈的毛驴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除恶霸 天马变驴 那店小二果然在周里镇人头甚是熟络,再加上有银子垫底,干起活来那叫一个爽快。丰尘也就等了约莫几炷香的时间,就见那店小二一脑门汗的赶了回来。 “客官,您要的二十头毛驴我都给您备妥了。您看。。。”那店小二哈着腰道。 丰尘笑道:“哦,这么快吗?”说罢拿出那散碎银子,顺手掰下一个小角,扔给那店小二。“拿着,见到毛驴我再给你剩下的。” 店小二撇撇嘴,心道:‘这小哥,岁数不大这力气倒是吓人。’居然随手就把银子掰下一块来。 丰尘在店小二带着下,走出约莫一段就看见前面空地齐刷刷的站了一排叫驴。毛色居然全是黑色,真是难得。 丰尘随口赞道:“小二,你这是费了力气了啊,居然一水的都是黑色的,不容易。” 那小二一脸得色,道:“那是!您是不晓得咱这十里八乡的有句顺口溜叫,买驴要买黑,给多也不亏。那就是黑驴好啊,架子大,能拉活。更绝的是这黑驴肉,那才是真正的香啊。” 淮南郡治阴陵太守府,好一派灯火通明。淮南太守冯寿正满面红光的和一人聊天:“曹相真乃我大周柱国也,如此弥天大祸也被曹相这般春风化雨的解决了啊。” 另一人身着便服,但是却是坐在主位,大刺刺的道:“太守大人能和我家老爷同心辅佐圣上,那才是我家老爷最想的啊。”嘴上称太守大人,可是说话的语气却是如同对待下人一般。 冯寿,谄笑道:“那是那是,能跟着曹相,也是下官的福分。” 那人点点头,道:“你可知道张琅,醉酒之后口无遮拦。我家老爷也是维护不得,前几日已经。”说罢单手立掌向下一挥,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冯寿面上依旧笑容满面,心里却是一哆嗦。那河督官职甚至还高自己半品,手上还有兵权。张琅可是紧紧的贴着曹相的,就这么被砍了脑袋。忙道:“那是那是,下官可是不会好酒贪杯的。只是不知张老您此行是?” 这被称为张老的,就是曹振府里的大管家。品阶稍低的官员,他可是丝毫不放在眼里的。张老道:“我家相爷从伊丽费尽周折运来二十匹良驹,以备上朝用的。不然家里那些老马体弱色差,总是会被朝里那些武将笑话。这次还有荆州刺史给我家相爷备的东西,连同马匹一并寄放在方刺史内侄家里。东西贵重,我这才半路来接。” 冯寿点头道:“那请张老屈尊在敝处休息一夜,明日再去。” 张老摇头道:“不不,早一日将相爷要的马匹带回去,相爷早一日长脸。这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福分才是,现在便走,周里距此不远,一夜辛苦下明晨就到。” 冯寿不由感叹,难怪是曹相府里第一人。单就这份细心,这份孝敬一般人便做不到。看来处处是学问啊,以后自己孝敬上峰也得这么用心才行。 连忙道:“张老稍坐,我这就安排。” 半柱香的时间,冯寿一脸讪笑的过来,道:“张老请吧,我都安排好了。” “哈哈,好!冯太守办事利落。”张老笑道。 冯寿半欠身一旁引路,出了大门就看见一辆马车。张老一看便是这冯太守日常用的,探头再看里面。现铺的地垫,备好的软靠。茶壶杯盏一应俱全,更绝的是一旁还坐着一个俊俏的丫鬟。长相甚是乖巧,张老知道这是怕他行程烦闷。 张老点点头,道:“冯大人有心了,淮南郡治下一片太平,我家相爷定是会大加赞赏的。” 冯寿一听,心下大喜。知道张老回去必然要给自己在曹相面前美言的,这可是难得好机会啊。忙道:“张老放心,此去周里镇,我安排亲兵护送,确保您老一路平安。” 丰尘点清了二十头黑驴,付了银钱。道:“小二,麻烦你给我一路来的几位长辈捎个信。” 那小二赚了这轻巧银子,心里甭提多高兴。笑道:“小爷,您吩咐。这点事,那还不是我分内的。” 丰尘道:“喏,将这个纸条交给他们便可。你可不许偷看啊。” 小二道:“小爷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偷看。再说了,便是我看了也没用啊。这些字认得我,我还认不得它们呢。”说罢便麻溜的回客栈去了。 丰尘牵着二十头黑驴慢慢的向那大户人家去了,一路上还担心这些黑驴嘶鸣。不过这些驴都是家养,训的倒也算是和顺,一路并未犯犟。此刻子时刚过,镇上万籁俱寂,耳边厢传来的是虫鸣阵阵,身边刮过的是微风习习。丰尘牵着一群黑驴,心里却是想到和洛琬儿扮作飞狐大盗的事情。不由得微微的叹了口气,心道:‘要是琬儿也在,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镇子虽然不小,可是毕竟只是一个镇子。丰尘眼神极佳,快到那大户人家。定睛一看果然如那周员外所说,为了这二十匹伊丽骏马搭了个临时的马厩。远远看去,这些马匹果然身材高大,眼大眸明,头颈高昂,四肢强健。再一细看,马厩旁还坐了仨个大汉,支着桌子喝着小酒。 “真他妈的倒霉,让咱哥们儿来看马。”一个个子稍矮但是更是粗壮的汉子,喝了一口酒道。 另一个夹了口肉放嘴里,边吃边道:“老爷安排了,咱能不做?再说了,不是说了吗?熬了这一夜,咱一人不是还有五两银子不是。” 那粗壮汉子,道:“屁,妈的今晚本来该老子去快活的。结果他妈的在这里陪马快活了。” 另一个骂道:“你他妈的,明明是老子在陪你,怎么变成马了。” 粗壮汉子道:“少挑老子字眼,你他妈的前几日和周老二把隔壁庄子那小媳妇给。。。” 另一人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警惕的四周看了看,道:“你怎么知道的?这几天风声正紧着呢。” 那粗壮汉子压低嗓音,道:“你们就伤天害理吧,活脱脱的啊。糟蹋了不说,那小媳妇性子烈,你俩就把人给灭了啊。” 另一个道:“哥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么细致的?你想怎么着?”这些都是当地恶霸,只是被周员外收在身边,强取豪夺的帮手。 那粗壮汉子道:“你以为就你俩那毛毛躁躁的能把活做利索了?不是老子给你们收尾,你现在能在这跟老子喝酒?” 说话那个周老二的来了,道:“好了毛子哥,你说的我都听见了。我们哥俩承你的情,要不是你顺手抹了那个看见我们俩下手的老头,这会有了人证,还真他妈的没有我们俩快活日子。” “哎呀,毛子哥是老弟我错怪你了。赔罪赔罪”另一个道。 周老二道:“兄弟,赔罪就算了啊。今儿晚值夜的赏银都是哥哥你的,可好?之后我哥俩再摆一桌,叫上几个姐儿,咱哥几个好好乐呵乐呵。” “好!这还行。来来,喝起来喝起来。”毛子哥笑道。 丰尘在一旁听的怒火大盛,将毛驴拴在身边一旁柱子上。迎面冲着三人就走过去,装作一副可怜相。 “唉,你小子干什么的?”毛子哥咧着嘴问道。 丰尘看了看四周,道:“有几个人忘了路,我就来打听打听。” 周老二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个傻子,别人找不着路,跟你有他妈的什么干系?” 毛子哥冷笑道:“不管你小子是哪里来的,今晚就别走了。伺候好爷几个!” 另一个人道:“毛子哥,你到会享受啊,还要人伺候。早知道找几个小娘们来伺候你了。哈哈!” 毛子哥骂道:“你他妈的知道个屁,这大半夜的,这小子就算是来送礼的也不能让他回去啊。” 周老二道:“毛子哥说的是!”说罢从桌子旁抄出把尖刀。喝道:“滚过来!”丰尘几步走到三人跟前。 周老二问道:“你他妈的不是给人问路吗?倒是说给老子听听,是什么路啊?”毛子哥在旁一只脚翘在凳子上,一只手端着酒杯。半敞着短衫,露出满是黑毛的胸口,紧紧的瞪着丰尘。 丰尘笑道:“我有三个朋友走半道忘了去哪里了,所以想问问的。” 毛子哥冷声问道:“说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丰尘道:“那三个人滥杀无辜,死不足惜。忘了去阎王殿怎么走了!” 这三个也是在外混久了的,丰尘的话哪里听不懂了。周老二啥话不说,一刀攮向丰尘心口。可是这些地方混子又怎能是丰尘敌手,丰尘反手一掌。一股看似绵柔但内里极烈的掌风印在周老二的胸口。耳边清晰能听见周老二胸骨碎裂的声音,就像双手揉烂白菜帮子的声音。周老二留下极不相信的眼神,直奔阎王殿去了。 毛子哥和另一个识得好坏,吓得仰面倒下。一咕噜起来翻身就跑,可是又如何逃脱得掉。丰尘拿桌上的两根筷子,一把甩出去。一把筷子就像一簇离弓的利箭,直插两人后心。 噗通一声两人软到在地,追随周二去了。三个欺凌乡里恶霸瞬间身死,后来镇上人听说这三人死了,着实的高兴了好些日子。 丰尘抬脚将三人踢在马厩一旁。经过了战阵,这些生生死死倒也不再那么强烈的影响自己心情。这也是常啸天这些日子常跟丰尘说的,对于恶人必当雷霆手段。若是世间都用善心对恶,那么其实自己就是在帮恶。如是除恶虽有杀戮,但其实就是在为善。 丰尘把二十匹伊丽骏马牵出来,又将二十头黑驴牵进马厩一一拴好。这些黑驴如何吃过骏马的这些上等草料,顿时埋头狂嚼。丰尘看着骏马变黑驴,想着明天那两个运马的若是看到,估计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心头大乐,顺手摘下五套络头马鞍,牵着二十匹骏马奔着镇西口去了。 常啸天在客栈接到店小二转回的信笺,打开一看。写着,货已取,镇西取货。常啸天一笑,双手一搓,信纸便化为粉末。 左丘玄笑道:“怎么了?江湖大盗得手了?” 常啸天笑道:“去吧,叫上丘少和雷青羽。我们去镇西。” 常啸天在桌上扔了一块碎银,四人悄没声息的施展轻功去了镇西。常啸天远远便看见一群马匹,一只只体长身健,毛色油亮。赞道:“好马!!” 说话到了丰尘身边,常啸天拍了拍马颈,赞道:“真是好马,嗯还是伊丽马。尘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说罢一挥手,几人便上了马。 丰尘在军营这段时间,训马带马的一套手段学了不少。这二十匹马也是训练有素,丰尘稍一招呼,便是同行。马背上,丰尘将晚间的事情一说。常啸天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左丘玄和虞丘少相视一笑,只是觉得丰尘现在行事的风格与自己的大师兄倒是越发相似。不过细腻之处又有甚之,虽稍有霸烈,但也不失正派之举。 唯有雷青羽心下不忿:‘随手杀人还有理了,不就是用黑驴换了几匹马。得意什么。’ 冯寿死皮赖脸的要跟着伺候张老,一路熬夜过来。自己平时身为太守,享受惯了。这般夜间骑马赶路,累的腰酸腿疼不说,主要是困得两眼酸胀。可惜的是自己的马车让给了张老,为了表示忠心又盼着能贴近曹振。也顾不得自己身份,甘愿伺候曹府的管家。 越是临近周里,冯寿越是困顿难耐。自己本是文官,虽然也会骑马。可是也从未骑过这么久,屁股被马鞍磨的生痛。听着马车里传来的鼾声,心中大骂:‘老不死的睡的倒是安稳,老子伺候你一句好话没说。要不是曹相,你这老东西我抽不死你。 唤来身边的人,问道:“距离周里还有多远,我快受不了啦。” 边上一人道:“大人,前面约莫五里地就到了。您一路辛苦了。” 冯寿白了那人一眼,道:“屁话,辛苦还要你说。哎呦,哎呦。。。”屁股又是一阵疼痛,估摸着是磨秃噜皮了。 边上那人,谄笑道:“是是是,大人您骂的是。”心中却是委屈不迭:‘现在骂人了,刚才也不知道谁舔着脸非要一路随行伺候的。’ 冯寿刚刚腹诽张老,这会忽然换做满面笑容,凑近马车。道:“张老,张老,前面五里地就是周里了。”如此这般唤了两遍,车厢里才传出声音来:“哎呦,这一觉睡得,真是腰酸背痛啊。冯大人一路辛苦了啊。” 冯寿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能陪同张老一路,也是下官该做的。再说这次能见到曹相上朝用的骏马,也是下官的福气。曹相上朝不被那些武官笑话,下官虽不在身边,可是心里也跟着高兴不是。” 张老一听,笑道:“冯大人如此用心,小老儿此去必然在我家相爷面前为冯大人美言。” 冯寿一听,那腰酸背痛,和磨得秃噜皮的屁股仿佛都不是事了。那种开心就似怒放的花朵一般绽放在心里,这才觉得这一夜的辛苦果然不是白费的。 周员外那也是早早的起来,自家的后厨按着老爷吩咐。熬好了香浓的驴汤,一边的平底锅里煎着油饼。一阵阵肉汤的香味,油饼的香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闻之就是食欲大开,垂涎欲滴。 “张老,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伊丽的马,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冯寿拍着马屁问道。 张老撩开车帘子,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的道:“冯大人有所不知,我大周西南产马,其马,质小而蹄健,上高山,履危径,虽数十里而不知喘汗,以生长山谷也。而赵国之北也有良马,此马技艺绝伦,筋骨适度,其能致远,田猎之用无比。而我家相爷千里运来的伊丽马,我也只是见过一次。那马首小目明,身长体健,体态之美非我大周的马所能比的。当年汉武帝称之为‘天马’,可见一斑。” 冯寿看看自己马车上的马,那也是从西陲运来的良马。可是若是和张老所说的马一比,恐怕那就判若云泥了。 两人说着聊着便是进了周里镇,无须多看。镇里最大一户便是周员外家,一行人直奔前去。恰巧路过那马厩,张老抬头一看,不由大笑,道:“这么齐整的黑驴倒是难得一见。” 冯寿道:“张老,此地养驴极是出名。而且驴肉更是一绝,张老务必尝尝啊。” 刚到周员外门外,就看见不少人在门口等待。开玩笑,太守来了这是多大的事。虽然周员外是荆州刺史的内侄,可是毕竟当地父母官来了啊。更为让他们重视的是,曹相府的总管来了,这才是大事。一通寒暄之后,周员外连忙将一行人引进府宅。 “张老一夜鞍马劳顿,冯大人您也够辛苦的。小的早就备下驴肉汤,还有油煎饼。先吃上一餐,解解乏。”周员外便走边道。张老刚进屋便是闻到一股异香,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 周员外道:“昨日我就安排厨子炖上了,半头驴熬的。可是经过几个时辰的慢炖,再换小锅加入配料,您老现在喝到的这口汤,应该是最纯正浓郁的汤头了。” 张老和冯寿一夜过来,饥肠辘辘。也不客气了,端起碗来,顺着碗边喝了一口汤,拿起油煎饼咬了一口。这油煎饼酥脆金黄,而且嚼着又劲道,趁热吸溜一口,汤浓味鲜,一入口鲜味就散开了,几口下肚浑身上下都透着舒坦。周员外和送马来的两个人,一起陪着吃喝。 张老大赞:“真是天下美味啊!难怪冯大人说周里驴肉出名,果然名不虚传。” 周员外见张老大赞,也是连连附和。 张老笑道:“刚才拐角不远,我就见那里圈养一群黑驴。当时我还奇怪,后来冯大人说当地养驴极为出名,我还不以为意。现在喝了这口汤,才体会得到啊。” 周员外道:“那是,周里驴肉那是出了名的。”低头刚想喝汤,忽然反应过来,满嘴的汤和饼都来不及吐,模模糊糊的道:“张老您说哪里看到养驴的?” 张老笑道:“你府上不远,拐角处啊。怎么了?” 周员外一愣,满口吃食全喷在张老脸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论不争 父子寻酒 张老抹了一把满脸的驴汤,还有嚼了一半的油煎饼,瞪着眼睛看向周员外。那周员外本来就吃惊刚才驴的事情,才一口喷到张老的脸上。在看张老那凸着眼珠子看向自己,顿时不知如何回话,只斜着嘴瞪眼回望过去。 张老心里大怒:‘你这个狗入的不好好吃饭,喷老子一脸。现在老子一身驴汤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没吃过好吃的,把脸都埋汤里喝了。还敢回瞪我,他妈的你这是眼眶子小的,再大一点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随行的冯寿何等人精,心中暗道不好,“啪”的一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张老心里还沉浸在满脸驴汤的事情上,丝毫没有防备有人会这时候拍桌子。吓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骂道:“操你个姥姥的,老子脸上驴汤还没洗,你居然还敢吓我。” 冯寿也是一地太守,平素都是高高在上,这会被骂居然丝毫没气。一脸陪笑道:“张老莫气,下官哪里敢吓你老人家。只是刚才怕千里而回的骏马出事,这才失态。不过有张员外还有两位壮士照顾,想必是无大碍的,是下官多虑了。”冯寿其实心里已经估计这马八成出事了。不过凭着官场多年的沉浮,这番话不但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还把周员外和另二位死死的按在这事上面了。 张老何等人物,官场上面的事情更是门清。一听冯寿这么说,心里一突,颤声道:“速速带我去看。”也不待众人回话,顶着一脸驴汤直奔门外。一行人连忙紧随其后,呜呜泱泱一大群。周员外心中焦急更是直奔在前。有分教:香喷喷似驴汤成仙,急匆匆如御驴撩蹄。 一群人赶到马厩,还没到跟前,周员外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二十只黑驴,吃了一夜的上等马料。这会肚皮圆圆,一个个翻着驴唇,龇着焦黄的大牙。 “额啊。。。额啊。。。”一阵驴叫。张老听在耳朵里,仿佛是一群毛驴在耻笑他。 扭过头去,颤抖地指着一路护马而来的两人,骂道:“戴大、戴二,你们两头蠢驴。相爷的伊丽马呢?你们给我说清楚了!!马呢?!!!让相爷乘驴车上朝吗?” 戴大和戴二心已经凉半截了,平素里自己当狗侍候上峰,也是挖空心思。就是为了多捞几个银子,掉过头来可以欺压比自己职级低的。填补填补几年来当狗的委屈,也好当当天王老子。 现在好了,为了拍张老马屁,攀上曹相府上的高枝儿。结果千里护马,没出差错。临了临了进了扬州地界,却眼睁睁的一夜之间,二十匹伊丽骏马,变成周里黑驴。心里那个委屈,痛苦,无奈、诧异是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怎么会啊,昨晚上,昨晚上还是马啊!昨晚上还是马啊!怎么就变成驴了?!”戴大带着哭腔说道。 戴二三两步冲进马厩,一脸疑惑。忽然看到马厩一角三个人躺在那里,大声道:“不好不好,周员外安排看马的几个都死了啊!快啊,这是有人盗马啊!” 今日没有早朝,曹振还在呼呼大睡,搂着爱妾做着美梦。想着即将到来的二十匹骏马,想着刚做好的楠木马车。忽然一张丑脸直奔自己而来,梦里不知道是魔是鬼。曹振惊得一身冷汗,忽的一下坐起身来。不晓得这个噩梦寓意什么,琢磨今天是不是找司天监推测局的人好生问问。 二十匹伊丽骏马果然脚程非凡,五人不停换骑,眼看不日便是要过了荆州。避开日间的大日头,走的也是生僻小路,倒也少了人关注。几人于吃食并无讲究,乡村野店多买些粗面饼便能充饥。只是常啸天的酒葫芦喝完,必然要去一些集镇满满的筛上一葫芦。就这么走走停停,又是行了十余日,眼见青山绵绵这便是进了天量群山的脚下了。 丰尘自小便是生在山中,看到这绵绵群山,不由的心中又升起了思乡之情。常啸天下马后,将马鞍络头卸下,远远的扔了出去。左丘玄几人一看也是依样葫芦,将其扔在山野之间。 丰尘想到骑马还是洛琬儿教的自己,童心大起。挑了两匹最是精神的,运起内力在马的后臀上写写画画。内力到处只见画了两只小狐狸,还在下面写上一个丰字,一个琬字。那小狐狸正是两人在舒州扮演大盗时洛琬儿所留,丰尘在马身不好画,不过虽然不似那么活灵活现,也是有几分神似。 左丘玄道:“这些马儿与我等无用了,不若放其回归山野吧。” 丰尘刚欲拍马放其入山林,就听常啸天道:“不可不可,尘儿你这样放马归山,可是要了这二十匹骏马的性命了。” 丰尘很是诧异,问道:“义父,为何是害了这些马儿性命?” 常啸天道:“这些马虽然体健,可是都是自小被人驯化饲养的。现在忽然野放,这些马已经没了野生的能力。而且伊丽马久居草原,对着山地是极不适应的。需不得多久,恐怕就性命不保咯。前面不远有个小镇,专跑马帮的必经歇脚的。这些马就找个和善,送去算了。” 左丘玄笑道:“还是大师哥说的是,算是给这二十匹伊丽马找个归宿。也不屈了丰尘这出黑驴换马的好戏。” 路上途径小镇,常啸天找了个看上去很是面善的,将这二十匹伊丽直接送给马帮。这个马帮的头儿,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美事啊。一辈子和马打交道,这二十匹伊丽骏马,一看便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这次连马帮的货都不拉了,带着几个身手好的直接向西去。这二十匹骏马,兹要是高原里哪个大首领看见了,那赏金足够自己下半辈子吃喝了。 太虚宫,就在这绵绵的天量群山里,千百年来,从这里走出的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就现在太虚五子,哪一位不是能独当一面。也是太虚宫掌教历代都是道法高深的得道大师,讲求清静无为,与世无争。若是太虚宫也像其他道家教派,广收门徒。不以修道为旨,反而一力追求武学,这藏在大山里的太虚宫,还不知道会在江湖上掀起多大的风浪。 各家道派,这么多年一直仰望太虚宫。一力在武学上苦心孤诣,只盼有一日能超过太虚宫。多少代来,其他教派也是出过惊才绝艳之辈,可是最强的也就是那一代接近太虚宫,也从未敢说是超越过去。 太虚宫,葱葱郁郁的后山茅屋外,一老道穿着粗麻长袍,坐在一小竹椅上。边上泡着不知名的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就稍稍挪身,小竹椅就吱吱格格的发出声响,好像在抗议着自己也是一名年老体衰的人一样。 老道看着远处山巅飘过的云雾,混沌的眼神偶尔一睁,是精光四射,不过很快就是恢复,那如电目光一现即逝。边上站着一名中年道人,看了看老道那又多出的黑发,笑了笑道:“师尊,您老人家这头上的黑发好像比之两月前又多了些。” 这道人脸型稍圆,颌下几缕长须。看起面容倒也难以分辨实际年龄,只是从头发和胡须上看到的点点霜花,才能知道岁数已然不小。这道人站在那里,显得极是冲和平淡,就犹如天量山里随处可见的大树,平平无奇却又让人感觉正直挺拔。 “丘贾,这次你几个师兄弟在山阳闹得动静不小啊。”说话的正是三绝之首的天道乾真子。 端丘贾点了点头道:“师尊,此次四师弟和六师弟同去,有大师兄在动静闹大些,倒也在情理之中。我担心的却是青羽这孩子,性子要强可是心性却是不够坚守。” 乾真子摆摆手,道:“下一代的事情你们自己把握吧,总之就是一条要行善,而不可为恶。” 乾真子,又道:“丘贾,你之前已经踏入乱决的大门。来来来,耍两手给为师看看。”说罢笑眯眯的看着端丘贾。端丘贾知道这是师尊又要授业了,当下深吸一口,向茅屋前走了约莫几米。双脚不丁不八的站好,顿时如渊渟岳峙。他昂藏巍峨,背脊挺立,在他脚下周围竟然有尘土隐隐震动,如同冲天杉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与适才截然不同的气息。 一掌拍出,隐隐约约,可行至中途忽然掌既变拳,又见万千拳影,飘飘渺渺。由掌变拳,毫无阻涩,拳掌之间隐有风雨之色。乾真子点点头,坐在那里伸出手指一点,嗤的一股劲气凌空而出。端丘贾此刻拳式已老,这股指风突兀而来。情急之下变招急速,以手为剑迅疾的向那指风斩去,用的却是梅剑十七式中的醉折残梅。乾真子手指连点,端丘贾顿时觉得似无边乌云从天际压下来。忽然端丘贾掌风突变,原本绵密的内力,却转瞬间狂暴起来。如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抽打在周身无形的指风上。风、雨、云似乎都揉在了一起,风追着雨,雨赶着风。有时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忽而乌云从天际压下来,迫的风雨乱了阵脚。 乾真子端起粗陶茶杯喝了一口,悠闲的将指尖的劲气收回。再看端丘贾,没了刚才青杉挺立的身姿,也少了那份岳峙渊渟的气度,密密的汗珠布满额角。 “丘贾,你还是要多想想。你虽然变招已无滞涩,可是却少了几分灵气。这一点上你不如丘少,但是稳重踏实你又强了三分。武学一途,当百变也当一贯。这一点我跟你们讲过多次。”乾真子道。 端丘贾微微一蹙眉,道:“师尊,这百变和一贯不是自相矛盾吗?” 乾真子摇摇头笑道:“如何矛盾?你且说说。” 端丘贾道:“百变当无定形,无定式。而一贯当恒定,当坚持,无以为变才是。” 乾真子哈哈大笑道:“好,你能想到这一层,也是不枉了为师教诲。你要记住八个字:形有万殊,道以一贯。要慢慢体悟啊。这点上你大师兄比你们五人悟性可是高多了。现在你大师兄的功力,恐怕就算是黑魔白邪也是不遑多让的。” 端丘贾大吃一惊,道:“啊!大师兄已经到这个境界了?” 乾真子道:“乱决只是在招式上的一个境界,谈不上大的理。如果能由小而推大,由人而推天。明白以理揆之,万物一贯的道理。那就是真的踏入了武学新的天地,也就能达到为师和你大师兄的境界了。不过你们五人的路还很长,不急不急啊。” 端丘贾将乾真子的话,默默的记下。这定是要录下,传到几位师弟那里的。 端丘贾道:“师尊,各地同道不日就要齐聚我太虚宫。吃住用度皆是不用我们劳神,几大观知道我太虚宫清贫,一切用度开支皆是他们承担了,连知客道人也是由他们安排。道法堂,也已布置妥善,用作每日传道。” 乾真子,道:“嗯,这些琐事你去安排就是。只是记住,此次宣道,当遵两个字:不争!” 端丘贾弯腰道:“谨遵师尊教诲。只是。。。。” 乾真子道:“不要吞吞吐吐的,直接说。” 端丘贾,道:“不争二字还盼师尊开导。” 乾真子正色道:“夫《道德经》者,道学之根本也,亦应是我道教在世间流布最为广泛之经典,想此千百年来,为其作注,进行解读之人,无论道人儒生,乃至释氏之徒。有如过江之鲫,其褒扬有之,其抑贬也有之。大众,吾等需心如明镜。要知“不争”,与清净、无为等词,同为道德经之核心也。一言以蔽之,道德经所言所示,归根结底,乃是一个“道”字,道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无所不辟,无所不禳,无所不度,无所不成。上到治国理政,下至修身齐家,莫不以道为本。譬如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国确实如此,比之于身,身即为国,修炼之时,也有如“烹小鲜”之精妙。道祖所示不争,并非单纯摒弃尘俗,一切随缘了。就如庄子所云“逍遥”,也不是一单纯的之行动。人活一世,命有贵贱,事有大小,都难免应事接物。我等道士,若是志在超脱,也要待性命之功修炼有成,尘世之中功行圆满,方得成就。想此尘世之中,欲念横流,你争我夺,江山替代,万骨消融。如何游刃有余,出淤泥而不染。道祖之“不争”乃是解决此核心问题的一剂良药。” “《太乙金华宗旨》中,吕祖有云:回光循循然行去,不要废弃正业,事来要应过,物来要识过。可谓是“不争”二字之最佳注脚。祖师教导我等正事不能废弃,以俗话言之,该做的事要去做,需要做好的事就要去努力,但心态务要平和,不可执着,亦不可心随境转,为事所迁。反观肉身,“不争”则身心清净,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五藏六腑无明相火无从而生。此次九州道友齐聚我太虚宫,你等不可有争胜之心。故,事虽争但形不争,非但形不争,心亦不争。内心清净,举止有常,乃至身心合一而形神俱妙,这是道祖教给我们的无上心法,是故“不争”就是你等行事准则,不可偏颇。”乾真子又道。 乾真子摆摆手道:“好了,你下山去吧。我太虚宫修道乃是第一要务,至于武学,可为则为,不可为又何须执念于此。” 太虚宫山脚下,一条路小路直通太虚宫。另一侧好似有路,可是杂树丛生,指向深山之处。常啸天看了看,好像犹豫不决。 左丘玄和虞丘少对视一眼,心中大乐。笑道:“大师兄,可是惦念美酒了?我们内堂可是还藏有一些猴儿酒啊。” 常啸天舔了一下双唇,长叹一口气道:“唉,虽然是藏了猴儿酒,可是远不如这天地之间的灵物来的好。这样,你们先回去,我去去便回。” 左丘玄和虞丘少笑道:“也好,也好!大师兄这一路可是憋闷坏了。” 丰尘心中极是好奇这猴儿酒,道:“义父,我也想去看看。” 左丘玄忙道:“丰尘不可,那猴儿酒所藏最多的就是千仞壁,只有猿猴才能攀上,太过险峻了。” 常啸天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丰尘尚不会武艺便与我登顶绝壁,何况现在。丘玄勿忧,有我在天下哪有去不得的地方?!” 左丘玄无奈,只得和虞丘少带着雷青羽先行上山。 常啸天有心再试试丰尘身法,看了看丰尘,笑道:“尘儿,咱爷俩去寻那猴儿酒。你可要跟上为父啊。” 丰尘早就按耐不住好奇之心,满脸的跃跃欲试,道:“义父你只管前行,尘儿跟着就是。” “哈哈!好!”常啸天笑道,话音刚落,已经闪身树丛。丰尘见常啸天肩角微微一晃,便是紧紧跟上。常啸天每一跃便是十丈之远,千方若是有横枝杂木,一掌过去便是扫清道路。丰尘的御风飘渡身法本来前面还能应付,可是越往山林深处,越是难行。横生枝丫,突兀怪石处处阻住前行之路。只是凭着在山谷中,跟群狼斗法时学的。六感其用,才勉强跟上常啸天。丰尘忽然想到,这御风飘渡既然能用在脚上,为什么不能用在手上? 顿时深吸一口气,倒运御风飘渡心法。将掌作脚,腾身抓住一个树枝,手上稍稍用力,一瞬间飘出很远。于是便是如猿猴一般,每一次荡出都是极远。在这丛林之中比脚下来的的身法,远远快了很多,稍顷便已经能够看到常啸天的背影。 常啸天何等功力,耳边听到丰尘从身后追来。心中也是大吃一惊,自己可是全力奔行。这天下能跟上自己的,恐怕连一手之数都不足。本拟压一压丰尘,免得孩子起了傲气。可是没想到的是,丰尘居然还能追上自己,真是难得。于是扭头一看,不由的眼神一缩。 第一百二十九章 饮猴酒 密谋绝学 常啸天就看丰尘宛若猿猴一般在树间飞荡,只是这身形远比猿猴来的飘逸潇洒多了。借着树枝的韧性,起落都在十余丈左近。要说轻身功夫,比之自己那是差的太远了。可是丰尘却是别出蹊径,顿时少了许多阻碍。再借上树枝弹力,自然飞腾甚远。常啸天在地上如惊雷滚滚,丰尘在树间似云雾飘飘。 就这般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丰尘看见一冲天崖壁。恍若被天神用巨斧劈开一般,平直的耸向天际。再行片刻便到山脚下,说来也是奇怪,这千仞壁前居然是一大块空地,周边再无大树可以借力。丰尘借着最后一棵枝丫的力量,将自己远远的甩了出去。经脉里内力翻涌,每到快要力竭之时,便如九曲天路回转一圈。顿时可将御风飘渡的身法又向前推进一番,如此三次流转,直到内力再不能转折。这才如叶似风般的,在约莫二十丈外落下身形。 常啸天看着丰尘,每到力竭便能再度奋力向前,深感好奇。待到丰尘落地,便问道:“尘儿,我适才看你连续多次力竭。可总是在后力不济时,总有绵绵余力。这是何故?为父怎么觉得这有点黑魔那九转内丹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运劲法门。”常啸天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晁遂能将自己的九转内丹的心法传授给丰尘。 丰尘有点诧异,道:“义父,这每到力竭不就是该循环转关,内力才能绵绵不绝吗?” 常啸天问道:“那你是如何领会的啊?” 丰尘道:“这是晦行公教我的啊,并不是我自己领会的。他说这是习武之人最常用的,人人都会。只是我之前都是自修自练,不懂其中关键所在。” 常啸天骂道:“好个黑厨,这也能说是习武之人最常用的,还人人都会。这次来了我倒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这九转内丹的神功怎么就人人都会了。”心里却是一笑,心道:‘这黑厨倒是对尘儿甚好,只是他这九转内丹的功法是怎么和我太虚宫的丹息功在尘儿体内水乳交融的?’又一闪念:‘不对不对,尘儿上次在军营里内息走岔,八成就是丹息功和九转内丹不能融合才出的岔子。还好我和这黑厨都在,否则尘儿定是逃不过这一劫的。这个混账差点害死尘儿,见面非得分个高下不可。’ 丰尘好奇道:“义父,什么九转内丹?” 常啸天道:“没什么!黑厨说的没错,这就是人人都会的。只是他教你的更高深些罢了,要不然他不是白担了这天下三绝之一的名头了。” 丰尘想想也是,晦行公那可是和师祖并列称之为三绝的。那教自己的一些内力调运的法门,定是要比一般人高深些的。 常啸天指了指这绝壁崖顶,道:“尘儿这千仞壁之上有个夺天地造化的山洞,洞中也不知哪里来的石臼,可就是猴儿酒的所在啊。走,我们爷俩去看看。”说罢扔个丰尘一根绳子,道:“系在腰间即可。”另一头在自己腰间打了结 常啸天紧了紧腰间的葫芦合绳索,轻舒猿臂在稍稍凸起的岩壁一扣,轻轻借力就揉身而上。丰尘觉得和刚才在树间飞荡的很相似,只是一个是横着飘荡,一个是向上攀援。丰尘在山谷里练的眼神极好,崖壁上细小的凸起都是能早早发现。手脚并用之下,倒是并不落后常啸天多少。常啸天本想带着丰尘上去,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落下风。两人快捷甚至远超猿猴,很快身形便没入云雾之中。偶有如同镜面的崖壁,常啸天稍稍示意,丰尘便能明白。两人又像壁虎游墙一般,便能越过。丰尘在下面听见常啸天一阵欢呼,明显的加快了速度。丰尘也是紧紧跟上,抬头就见不远处一个山洞就在眼前。丰尘忽然觉得腰间一紧,不待自己用力,已经被系在腰间的绳子提了上去。待得站在山洞边缘,向下看去,只见云雾缭绕已看不见山脚了。 常啸天道:“尘儿,你这武学精进,远超为父所想。不过也与你诸多境遇有关,天下又有几人能得到我和黑魔的指点,又有几人能学到我太虚绝学。你现在不可锋芒毕露,要学会韬光养晦。虽然这四个字与年轻人不符,不过为父的意思是想你能沉淀的更深厚些。这次回太虚宫,就跟着你三师叔吧。我恐怕更多些时间要去陪陪你师祖,这些日子我颇有领悟,看看能和你师祖再创出什么来。好了不多说了,快进去看看,这猴儿酒就在山洞里。”说罢转身便向山洞里走去。 丰尘紧随其后,约莫十余步,已经与刚才是两般天地了。洞内阴凉彻骨,恍若初冬。常啸天道:“尘儿,这山洞与你跌落的山谷如何?” 丰尘道:“不可相比,那山谷自成天地,是四周被群山围住的山谷。谷内能见日月,四季可有雨雪的。”话音刚落,就闻见一股香气溢发,直冲鼻间。 “好香啊!”丰尘赞道。 常啸天咽了口口水,继续向前,再约莫几十步。洞口射进来的光线已经极为微弱,若不是两人功力深厚视力超群,否则根本难以视物。 “到了!”常啸天一阵欢呼。丰尘顺着常啸天的方向看去,就看洞内大大小小十余处石臼有深有浅。那股异香便是从这些石臼中散发出来,果味浓厚,馥郁醇香。 常啸天笑道:“尘儿,这就是为父说的猴儿酒。这山中猴子甚是机灵,每到深秋便将百果藏在石臼中,以备过冬。这洞壁凝结水露,滴于石臼中。百果发酵,酝酿成酒,实在是天地间的妙物。”蹲下身来,轻轻拨开浮在表面的一层腐果。丰尘见酒液澄碧,闻之香美异常。常啸天解开腰间的葫芦,放入石臼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小半。一边看酒液流淌进葫芦,一边咽着口水。拿起葫芦来美美的喝了一大口,将葫芦交给丰尘,道:“尘儿快尝尝,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丰尘接过葫芦,仰头也是来了一口。那百果异香直冲口舌,更让人叫绝的是洞内阴凉,这酒也是入口冰凉,可入喉之后又犹如温泉暖腹,极是过瘾。常啸天招招手,又到另一个石臼旁,又是如此两人就着葫芦大喝几口。这个石臼内的猴儿酒似乎较之刚才的,又有不同。 “咦!义父这个石臼里的猴儿酒味道不一样啊,好像更清爽一点。”丰尘惊奇的道。 常啸天笑道:“那是,猴儿搜集百果,那自然是采摘什么,就放在里面,如何会有定数。这妙就妙在这里了,每年的猴儿酒都会不同,而每个石臼中的酒又是不同。真是千滋百味,年年不同。这才让你每年都想来尝尝,到底今年会是什么味道啊。哈哈哈,简直妙哉!” 爷俩是你一口,我一口,也不知道饮了多少酒下肚。常啸天不但好酒,而且酒量极宏。丰尘是自打娘胎就开始闻酒,从小几乎是伴着酒香长大的。到底自己能喝多少,又哪里有数。这猴儿酒,有清冽的,有馥郁的,有浓厚的,有甘甜的。单独喝一个石臼中的是一个味道,不同石臼中的混在一起又是一般味道。也不晓得过了多少时间,就算再大的酒量,也经不住这样喝下去。这爷俩就这么靠在洞壁上,呼呼大睡过去。 距离天量山不远的一个集镇,这一两日来来往往聚集了不少道人。不过集镇上的人倒也不足为奇,平日里挂单的道人也是不少,只是这次稍多些而已。 一间上房内,一香炉中氤氲的冒着香气。里面坐着几位道人。虽然并不起眼,可是再一细看,却是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隆起,眼中精光闪闪,分明是内力极为深厚的。 坐在上首的道人,道:“几位掌教,这么多年再次相聚,真乃我道家幸事啊。”说话的正是龙虎山太师府的井银坤道长。 “井真人所言极是,只是不知井真人邀我等来此提前相聚,不知有何见教啊?”另一人问道。 井银坤道长一捋长须,道:“宗道长,自从建福宫方玄明真人仙逝,就再未能与宗道长谋面了。此次在太虚宫论道,云游,祭圣、拜寿的大事,才让我等再次相聚啊。既然论道,此次各家弟子云游较技首名,我太师府愿意拿出绝学排云十二掌供其修行。既是为了下一代,也是为了向天道乾真子祝寿啊,我思来想去也拿不出什么好礼,不若就将我排云掌献出最好。” 赤城山建福宫的宗世文道长惊道:“井真人这是何意?这排云十二掌可是龙虎山四大绝学之一啊。真人竟然愿意献出供他教派弟子修习,真是心胸宽阔啊。” 一个大胡子道人笑道:“井真人早就去信与我,愿意献出绝学供下代弟子修习。我紫霄宫愿学太师府,将五行锁心剑法献出。”此人正是太和山紫霄宫的掌教许信冲道长。 “那诸位都这个想法,我真仙洞也不能屈居人后啊!”齐云山真仙洞的掌教詹之理道长附和道。 “诸位,且慢!我们都将自家绝学奉献出来,那太虚宫呢?”永年玄冲观掌教吴卓然道长问道。 “对啊,那太虚宫呢?他们怎么也该表示一下吧。”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井银坤道长道:“这才是我想先跟诸位商量的。太虚宫素来清贫,紫霄宫许道长早已安排二十名知客道人先期上山,帮着打理了。既然太虚宫这么多年都是我道家之首,也不能太过小气啊。我等献出功法,太虚宫自然不能屈居我等之后啊。如果我们献出各家绝学,太虚宫总要出点彩头的。你们看最想得到的是什么太虚宫什么功法啊?” 太虚宫哪一个功法放到其他教派不是镇教绝学,即便是入门掌法绵风掌那也是威名远播的。能将绵风掌修到高深处,什么排云十二掌就不是绵风掌深厚底蕴所能比的了。 一个个都憧憬能搞到太虚绝学,不由的几人目光相对。玄冲观的吴卓然道:“我玄冲观晚辈弟子中悟性最好的两个,愿与其他翘楚们共同应对云游较技。” “好!各家都将最有潜质的聚到一起,此次云游,必定能大胜太虚宫。据我所知太虚宫三代弟子里,最有成就的就是丹鸣子端真人的弟子雷青羽了。我见过此子,他悟性极高,稳重而兼具灵性。其他弟子虽也不弱,可是比之此子尚有不小差距。若是此子得以时日,其成就不会低于太虚五子任何一人。”井银坤道长道。 “唉,也难怪太虚宫领我道家几百年而不衰,历代之中总有人才涌出。井真人,你看我们各家可有与此子竞争的人?”玄冲观的吴卓然道。 井银坤低头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道:“唉,还没有任何一人可与此子相提并论。不过,要是集我诸家之人才。按历届四人一组,十二人一伍的方式来,我们当可稳操胜券。” 吴卓然一拍巴掌,道:“好!我还就不信了,他太虚宫后辈里一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不成。” “只是不知各位,你们最希望太虚宫拿出什么样的功法来。我们到时也可以一起提出要求,想必可成。若是太虚宫吝啬,最不济也能争取道绵风掌的。”井银坤道。 “井真人,所言极是。若是让我选,最佳的便是剑法。太虚宫的梅剑可是当世一绝,想他左丘玄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正是这梅剑十七式打下的,要不怎么会闯下梅花剑仙的偌大名头。”许信冲道。 几家掌教互相看了看,各自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热切。道家皆是用剑,各家剑法各走蹊径。但是要说到和梅剑十七式相比,那还是远有不及。这些掌教都是见识过梅剑的剑法,那真是苍劲中透着古朴,素雅中暗含铁骨。若是能得到梅剑剑法,以自己的武学,有个数年潜修当能大成。到时在招式中再稍作变化,融入自家剑意,便能自己创出一套新的剑法。在自家一派中,能独创剑法,就可留名百年啊。 几人不由自主的同时开口,道:“那就梅剑剑法!”几人见都是不约而同,不由的仰天大笑。 唯有太乙观的孙守一,耷拉着眼皮,未吱一声。 常啸天和丰尘在山洞中睡了好久,本来是早晨入山,可这一觉一直睡到日头偏西。阳光西斜,直接照进洞内。丰尘年少,夕阳洒落眼前,顿时睁开眼睛。扭头一看,常啸天还打着呼噜。连忙摇醒了常啸天,道:“义父,快我们都睡了快一天了。” 常啸天一下翻起身来,道:“哎呀,误事误事。”一把摸起身边灌满酒的葫芦,牢牢的系在腰间,带着丰尘直奔洞口。此间已经没有早晨的云雾缭绕,看向山下立壁千仞,即便猿猴失手也再无活路。常啸天看了看丰尘,问道:“怕么?” 丰尘道:“小时就常在山间,只是这个绝壁过于陡峭罢了。想来也无大事。” 常啸天道:“好!我教你个法门。”说罢在丰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丰尘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义父我会了。” “好!,那我们现在下山”。就看常啸天面对崖壁一出溜便是贴着崖壁下滑,身体扭曲不断地施展壁虎游墙功。不过等到下坠之势远超游墙向上之力的时候,便是一掌拍在崖壁,身体借着掌上巨力顿时向上窜了数米。如此这般施为,直到崖底。丰尘只是比常啸天慢了一些,不过到了崖底,也是浑身湿透,手臂酸软。 太虚宫门口。一名太虚宫的三代弟子还带着几名其他道派的知客道人,站在宫门外。 “刘师兄,这几日陆陆续续来了约莫百十人了。这样看来还要有个几日人才能到齐啊。”一个中年道人问道。 那被称为刘师兄的,其实年龄并没有那中年道人大。只是临行前,掌教都嘱咐了,见了太虚宫的都要称师兄。遇到五子,必须称真人。 那姓刘的道人,点点头道:“估计也是,大家这几天也是辛苦了,只是还劳烦几位师兄陪同。以后切莫叫我师兄,我年岁比几位还小上不少。师兄二字如何担待得起。”之前太虚宫的弟子都被训诫过了,说过师祖要严守不争二字。所以太虚宫的一个个弟子,还是极守规矩的,不敢丝毫大意。 那中年道人和其他几人,道:“唉,不能这么说。我家掌教说了,达者为师。刘师兄为太虚弟子,这身手定是比我等强的多了。我们不好说称师,不过叫声师兄有何不可。” 那刘姓道人说道:“几位就别为难我了,直接叫我刘青源便可。再说,我师尊说了,我学武没有天赋,让我多在修道一途上多多用功。我这哪里能谈上身手不错,充其量也就是修体修身罢了。” 忽听得宫门内有人喊:“刘师弟,师尊有事吩咐。快回来!” 刘青源大声的答应了一声,又向几个道人道:“几位师兄,我先回去。这日头已经西沉了,再辛苦几位,太阳落到山后便回去休息吧。” 几名外派道人笑道:“请便,请便。谈什么辛苦,应当应分的。” 刘青源转身飞快的跑回宫去。那中年道人撇撇嘴道:“还要在等上一会,这些日子天天站在宫门口,真是苦极。这太虚宫大是挺大的,不过也够穷的,每天也没几个香客。要不是我紫霄宫拿出银钱,恐怕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连吃饭钱都拿不出来。” 其他几人附和道:“可不就是,也亏得这天量山里竹子多。每天最爽口就是那腌竹笋了,清脆爽口。要不然还真是没得吃的。” 这不几个道人还在聊着,就看见山道上来了一老一小两人。衣服破旧,身上还有一股酒气。那老头胡子拉碴,见门前几个道人,拱拱手道:“几位辛苦。”说完抬腿便向里走。 那中年道人笑道:“二位,这么晚了若无大事,就先回吧。明日再来礼三清圣祖。” 常啸天一挑眉道:“现在我是进去不得么?” 那中年道人斜着嘴笑道:“进去不得!” 常啸天知道这是肯定是不识得自己,也不生气,道:“那怎生才能进得宫门?” 那中年道人道:“你露一手功夫,便能让你进去。” 丰尘站在一边,脸露笑意,心想这位师兄可真是会挑人啊。 第一百三十章 凝真气 师祖赠礼 常啸天道:“我并无功夫,怎生露得?” 那中年道人摊摊手,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请老丈先回,明日再来便是。” 常啸天可从来不会讲究道家的冲虚之道,这都到家门口了,居然被挡着不让进。忽然气势外放,这气势虽是不会伤人,可是那凌天压力却是极为迫人。 紫霄宫的这位中年道人站得最是靠前,那压力就像九天异兽,吞天灭地一般的向自己压力。吓的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妈呀。”一屁股坐在地上。 常啸天这气势倏放倏收,那压力顿时消失无形。那道人手摸胸口,扑扑地直跳。其他几个也是心中骇然,不知所以。瞪着眼睛看着常啸天和丰尘进了太虚宫,直到看不见两人身影,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我的老天,这是什么妖怪,太吓人了。”那中年道人哆哆嗦嗦的说道。明明已经入道门,遇到惊险之时又是喊亲娘,又是叫老天的,偏偏不去念叨三清圣祖保佑自己。 常啸天拉着丰尘进了太虚宫,丰尘见太虚宫占地颇大。多少代传下来,房屋殿堂也是不少。只是颇有沧桑,简朴的很。回首一看四周高山耸立,环抱其间。太虚宫依山而建,顺势而为。整个太虚宫镶嵌在山腰之中,周围山势犹如玉龙盘绕,层峦叠嶂。四周高山上古木参天,浓荫覆地,群峰拱卫,三山怀抱,殿堂屋宇掩映于苍松翠柏之中。丰尘长吁一口胸中浊气,叹道:“果然是风水宝地,连心气都有点变化了。” 常啸天点点道:“听你师祖说过,当年创下太虚宫的先祖,其实并无功夫。只是来到天量山,觉得此地得天独厚就长居下来。平时却是行止不定,或穿山走石或铺云卧雪。谁家有个病痛的,都来寻他治病,所以周边山民视他为神仙中人。就这么修练成气与心合,心与神通,神与道一,事事皆有先见之理的境地。这才创下太虚宫,就这么一代一代传到现在。经历这一代代人的淬炼,现在,祖一般,丝毫不将这当成炫耀的资本,反而更是清静无为。天下道家这才视太虚宫为天下道家之首。” 说完拉着丰尘穿过三清殿,道:“今天就与我进后山,拜见你的师祖。” 丰尘心中还是颇为激动,天下三绝已见其二。黑魔和白邪各领风骚,自己义父也已踏入这个顶尖的境界,当年三人对决与舒州城外。那排山倒海的场面,丰尘依旧萦绕脑海。现在要见到三绝之首,还是自己的师祖,如何能不激动。 一路穿过慈航殿、玉皇殿,直奔后山。常啸天和丰尘腿脚甚速,很快便看到山间的茅屋。乾真子坐在小竹椅上,正喝着山间土茶。忽然眼神一亮,笑道:“好小子,居然让老道我等你几个月。” 常啸天嘴角微笑,缓缓的慢了身法,让丰尘遥遥的走在前面。在那太虚宫的后山,眼看离小茅屋越来越近。忽然丰尘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险好像深入自己每一个毛孔。一个垫脚,飞身退回丈余。一丝仿佛枯枝败叶的身影飘若惊鸿般的后掠而去,然后半藏身在一棵大树后面。可是那股危险忽然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丰尘长吁一口气,心中似乎已经猜到那股危险的气息来自谁那里。 老道士眼露笑意,心道:‘好个谨慎的小子,好个入微的感知。’老道士哪里知道这可是丰尘在山谷里被狼群培养出来的,好像山野动物一样的异感。 那股危险气息散去,丰尘总是觉得自己还是被什么笼罩其中,心里那股危机还是难以全部撤去。这无形的气息的确厉害,那种无处不在意境,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不过刚才还好凭借“御风飘渡”的玄奥身法,再加上体内被义父常啸天和黑魔晁合力调理经脉。自己体内的绵厚内力被激发不少,感知力也是远远强于众人很多。虽说这种无形的气息也罢,还是无影的压力也好,但这却是让得丰尘有增添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经历,故而适才凭借自己的感知,算是堪堪避开了那再进一步的危险屏障。 “不知道师祖是怎么施展的,这境遇可是在晦行公和义父那里都未体验过的。我现在是运足内力前进,还是借着身法绕行呢?”丰尘心头自语道。“绕行其实应该最好,不过却是有些取巧。想来这是师祖要考验自己,那就不管那么多了,什么手段都用上就是,总之自己上逃不出师祖的手掌心的。” 丰尘双手搓了搓面颊,而后看向前方似乎什么都没有的半山腰。可是自己却是能感知到仿佛有东西罩住一般的空间。丰尘尝试着缓缓的踏出一步,出乎丰尘意料之外的,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就好像自己挤进去一层薄雾之内,只是这薄雾里看到的是一片清晰的星空,和被星光映衬的黢蓝黢蓝的夜空。 整个夜空,那么平静,只是静的出奇,周边连一点点虫鸣都听不见。 丰尘有点奇怪,哪怕有一点动静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偏偏静的让自己无所适从。 “怎么会没有动静了?”丰尘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想感知到底力从何处而来。可是总是觉得这股无形的气息,就像刚才的薄雾一样,四面八方无所不在。他在这一方天地间再也没有感受到最初那种危机,这是怎么回事? “你往左边切十步而进。”常啸天低沉的的声音,突然传音过来。常啸天的感知显然比丰尘要不知要强了多少,虽然离得很远,他可是感知到了一些不同。 丰尘点点头。身形一飘,直接向左手边暴掠而出,当真是翩若惊鸿,待他的身形缓缓的停下,顿时紧张的望着前方。 前方,他感知的不再是一片薄雾,而是好像一片粘稠的幕布,幕布之上,有着好像能触手可及的云雾流动,这粘滞缓缓流动不是水气。而是好像自己经脉里流动的内息,而这流动的内息居然就这么悬空而置,就在自己身边约莫丈余,缓缓的的流动。丰尘闭上眼睛感受,那气息好像如同活物一般。忽然丰尘感觉这有点像舒州城外,义父和白邪动手的那个场景。那也是劲气如刀似剑,恍若实物。难道晦行公与义父说的那个境界就是把内力幻化成实物?丰尘大着胆子,缓缓的的将手伸过去。可是却是感到巨大阻力,就犹如触到的是一条看不见的的巨龙。 嘶。。。丰尘倒吸了一口凉气。舒州城外那场对决,就连四师叔左丘玄都未必敢近身。那性若实质的劲气,更是无法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受。现在出手可及,没想到是恐怖至斯,这是将内修之力已经凝聚成了内息之浆,气机之河... 丰尘伸出两只手,轻轻按在那个内息之龙上,体会那蕴含巨力的柔和的气息之上。丰尘极力的调动自己的内力,内息就像大河一样在自己经脉内流转。若是左丘玄在此,恐怕又要一阵感慨了。毕竟如果内力修为不够,别说触摸了感受了。就如雷青羽的实力,恐怕当即就被震飞了。 丰尘感觉自己体内的内息,好像要破体而出。两股气息如此接近,可是自己体内的就像幼龙一般。而手中触碰的却是如同几十丈长,蕴有无穷伟力的巨龙。‘这个内力可否为自己所用啊?’丰尘缓缓的试着将内力凝聚,可是到了食指的商阳穴就再无可进,内息又按着经脉顺着手阳明大肠经循环而去。如此几般调运内力反复冲击,丰尘忽然感觉食指尖一股劲气破体而出。平时动武,内力发出也会掌风凌厉。可是这样细若针尖,凝聚指尖两寸许的情况可是从未见过。 丰尘用指尖发出的如同细针的内力,在那无形巨龙上,轻轻的扎了进去。 远处那老道,嘴角露出古怪的微笑,暗道:“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想细针扎牛啊。凝气成物,居然也能被他误打误撞的悟到。” “尘儿,你在作甚?”常啸天知道这是师尊在试探丰尘,可是没想到丰尘居然毫无所惧。毕竟离得还远,这时见他食指探出,不知在做什么。 丰尘这时,集全身内力在控制指尖那两寸长的无形之针,耳边在就不再闻外物,将自己意念只是凝在针尖。 丰尘深深的吸了口气,顿时体内内力再次滚滚席卷而出,直接一丝丝的往那巨龙身上扎了进去。可是丰尘顿时觉得如同遭到狂暴风雨的卷席,将那温和的巨龙给搅动了起来。 耳边响起的是轰隆隆的巨响!其实这都是内力遭到反噬的幻听。 安静的内息巨龙顿时变化起来,幻化成漫天黑云,翻翻滚滚,偶尔还有雷霆从天际劈下,正对的就是丰尘那指尖扎进去的一点点。丰尘感受巨力的袭来,虽然经脉里内息如滚,还是忍受了下来。 常啸天传音道:“师尊,恐怕尘儿受不住您的考验了。” 乾真子,笑道:“你莫要小看了这娃娃,哪里是我在考验他,分明是他现在考验我。混小子刚才凝气成针,居然刺破了我丹息云啊。” 丰尘体内如翻江倒海,忽然心念电转,丰尘将那内息曲折旋转。将那即将混乱的内息,在体内一颗颗的凝结,恍若露珠。一颗颗凝聚了精纯内力的无形露珠,一颗颗的集结成型,形成一个个微小的内丹。混乱的内息转瞬便安静下来,再次在体内流转。 乾真子本拟丰尘将要坚持不住时,收回外力。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压制了体内的即将沸腾的内力。丰尘仰头望着黢蓝的夜空,干脆盘腿而坐。一边控制那二寸余的细针,一边体会体内从未有过的变化。看这阵势,倒是想和这无形雷云耗将下去。 接下来他并无想再作什么,就只静静体会指尖的劲气操控,和体内的内息变幻。 常啸天双手叉腰,笑眯眯的看着丰尘,心中暗笑:“你小子,师祖的面还没见到。这一老一小倒是先斗上法了。” 乾真子倒也不急,也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能支撑多久。 一炷香的功夫,忽然丰尘缓缓站起来。潜运内息,食指带着那细针,缓缓的转动。好像在从无边雷云中切割什么,每一动一毫便要耗费好多精力。可是就这么还是被丰尘从雷云中,钻出一点。丰尘借着被自己挖出的一点内息,顺着指尖钻入体内。现在丰尘指尖的细针那是丹息之力,而体内运转的却是晁遂的九转内丹神功。 丰尘将那一丝雷云转化道体内,一瞬间身体里就像刮起旋风。那一点点内息,在体内就像掀起一场风暴。丰尘将九转内丹的心法运转到了极致,可是那风暴却是毫无止歇的意思。丰尘也察觉不到,只是自己带脉绿芒大盛,约莫一炷香后才将那点内息化为己用。此时浑身上下早已湿透,再无力操控指尖无形之针。说来也奇,自己的内息收回,那无边雷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丰尘一屁股坐在一旁地上,而就在丰尘准备休息一下时。他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异感,有些疑疑惑惑的转过头,就在自己后方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位老道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飘飘然又一道影子站在那老道身边,正是自己的义父常啸天。 丰尘打起精神,几步上前纳头便拜,道:“徒孙丰尘拜见师祖!” 乾真子点点头,屈指一弹,一股劲气直入丰尘丹田。丰尘感觉这股力量虽小,可是却温润如玉,丹田一片暖洋洋的极是舒服。乾真子笑道:“好你个小子,胆子倒是不小,还敢炼化我的丹息云。那岂是你能随便做的?” 丰尘一撇嘴道:“师祖,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就是试了试,没想到会如此。” 乾真子看了看丰尘,问道:“实话实说,黑厨这厮教了你什么?” 丰尘一日之间被义父和师祖乾真子追问同一事情,丰尘聪敏的很,顿时觉得定是有点问题。道:“琬儿教了晦行公几道做菜的方法,他说公平起见就教了我内息调运的法门,我觉得也并不甚难。就是初始修炼,那九曲回转的方法,的确费了我不少心思。” 乾真子和常啸天对视一眼,不由的都是笑了起来。乾真子道:“你这小子居然被这黑厮看中,也是你的造化。他教你的这内息调运的法门,叫做九转内丹神功。这可不是一般什么内息调运的法门啊,这可是与我太虚宫的丹息功,白邪的造化功并称当世三大神功啊。” 常啸天道:“就是这黑厨藏藏掖掖的,虽然把自己压箱底的功夫教给你。定是不想破了自己绝不收徒的誓言,只是这可害了你内息爆裂,差点要了你的小命。若不是我和那黑厨同时都在,恐怕那晚就算我救了你性命,这一身经脉也是废了。” 乾真子招招了手道:“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丰尘起身走到乾真子身边,走近了才详细打量了一下。乾真子的脸是虽是条条褶子,却是颇显红润,须眉皆长。头发居然黑白相间,哪里像似百岁老人。一双眼睛温润的很,眼光好像能看透自己灵魂,颇具神威。不过确是百年高龄,眼袋松松的耷拉下来,好似两个口袋挂在脸上。鼻翼宽宽的向外撑着,鼻梁微塌。手大脚大,双手搭在膝上端坐在那,背微微弓着,想必身形年轻时应该很高。 “你把衣服撩起来。”乾真子道。丰尘依言前期衣服。 乾真子伸出一只枯瘦又宽大的手,轻轻的按在丰尘丹田上。一瞬,丰尘腰间顿时绿芒大盛,腰腹之间尤若翠玉,直欲破体而出。 乾真子缓缓收手,道:“这千年翠芝应该是融到你这娃娃的经脉里了,这般奇遇是千百年难得。这翠芝,有洗精伐髓之功,夺天地造化之妙啊。只是万事盛极必衰,诸般造化降于你一身,并不是什么好事啊。还有这个多事的黑厨,如何能将九转内丹功,莫名其妙的就让娃娃修炼。不过事已至此,师祖就算是送你一份见面礼吧。孩子你忍着点痛!” 丰尘点了点头,情绪并未有所波动。乾真子见丰尘性子沉稳,点了点头,双手快速的在丰尘身上几处快速的拍了几掌。 丰尘的身体顿时如遭狂风暴雨侵袭,只是那些雨滴就是一股股精纯的气息落下,每一滴落在体内就像炸裂开一般,那种潜藏的力量,将他的体内的经脉冲击的斑斑驳驳,从未体会过的剧痛,霎时间充斥整个奇经八脉。 丰尘痛的深深的锁住眉头,他完全没想到这温和的拍在自己身上的几掌,但却带来如此痛苦的感受。一丝丝内力幻化的雷雨,从体内又游走到丰尘的肌肤,再由毛孔又渗入他的体内。丰尘好像都能听见经脉被破坏后修复的声音。 遍及全身的剧痛后,便是宛若蚁噬的酥麻。异样的疼痛之余,却是有着一种莫名的畅快之感。 总觉得有股力量欲冲体而出,按耐不住之下,忽的引颈长啸。啸声虽不震撼,可是绵密悠远,撩拨人心。啸声顿时在群山之间回荡,引得林中惊鸟飞腾,山中走兽不安。 太虚宫内一众弟子,无不被这啸声惊醒。 五子正在议事,忽闻啸声,皆是凝神静听。 玉春子管丘仲惊道:“这啸声隐有龙吟之音,功力怎么如此深厚。这是何方高人临我后山!是友是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闻龙吟 丘仲试手 端丘贾侧耳细听,沉吟道:“这啸声绵绵密密,隐含云雾翻腾之意,倒是与我们道家的内息极像。不对啊,这啸声分明是从后山传来,难道是师尊他老人家?” 管丘仲道:“决计不会是师尊的,这啸声中内力虽然高深而不可测,但是和师尊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火候了。” 慕丘房看了看虞丘少和好整以暇正在喝茶的左丘玄,诧异道:“你俩一点不觉得诧异?不对,你们和大师兄一道回来的。刚才说大师兄去采猴儿酒去了,莫不是大师兄已经去后山拜见师尊了?” 端丘贾和管丘仲一听,顿时觉得就是这么回事。道:“既然大师兄回来了,那我们一道去后山。顺便把其他几大掌教提的事情,禀报师尊,一切便听师尊定夺便是。” 左丘玄和虞丘少心中笃定这定是常啸天在后山弄出来的动静,只是刻意压制了啸声中的霸气,所以才如此。师兄弟许久难得团聚一次,既然大师兄回山。几人相视一笑,皆知对方所想。起身出门,各展身形,五道灰影直奔后山。 “这天量山里不会有妖怪吧,我这心被这怪声引的突突直跳。难道是山魅出没,那可是要吃人的。”一个年纪尚轻的小道士颤声道。 身边一个黄脸道士,看着也是年长不少,一巴掌拍在小道士脑袋上,呵斥道:“瞧你那个胆子,比耗子还小,把咱们玄冲观脸都丢尽了。” 小道士一脸委屈,道:“你胆子大,你好本事行了吧。那你腿哆嗦什么?” 其他人一看,果然那黄脸道士两腿哆嗦不停。有人笑道:“这不是你们玄冲观绝门功夫吧,这叫个什么神功啊?” 那黄脸道士一脸尴尬,喝道:“你们知道个什么,我们玄冲观地处南国,四季如春。这天量山隐含潮湿,我这是冷的知不知道!这鬼叫声离的那么远,有甚可怕!” 有人起哄道:“既然不怕,那何不出去到山里走一圈,说不定也能打到妖怪。这可就露脸了啊。” 还有人道:“那是那是,天量山半夜闹山魅,单道长抖腿收妖怪。哈哈哈,这一出大戏可好看啊。” 忽然啸声急转而高亢,就像一只玄鸟欲振翅突破天际的屏障。可是几次回旋上冲,一次接连一次。可是每到最后关头,都是难以冲破得出。渐渐的啸声渐低,终于消散于这黑夜之中。太虚宫的道舍里,修为低的一个个心头似有长剑刺入一般。心悸之感,久久才消散而去。刚才耻笑玄冲观单道士的那个,现在也是双腿发抖,满脸煞白。一脸惊恐的看着其他人,好像山魅还是妖怪的,随时能冲进房来吃了他们一般。 忽然房门忽的被推开,那道士正是极紧张的时刻,忽然张口骂道:“操他奶奶的,妖怪还是来了。” 话音还没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顿时半年脸颊都红肿起来。“混账,你看看我是谁!方外之人怎么出口这般粗俗!” 那道士一激灵,定睛一看,连忙退了半步,低头道:“师叔!” 那进门的道长,身着笼纱道袍,身形瘦削。只是眼睛精光闪烁,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是内家修为甚高。那道长眼神扫了一下,见这间道舍里有几个认识的,有几个不认识的。沉声道:“我是紫霄宫巩信明,你们是?” 刚才那黄脸道士,知道这可是和自己师父是同辈的。忙道:“我们是玄冲观,义字辈的。” 巩信明点点头,道:“你们不要胡乱猜测,刚才那啸声不是山魅也不是妖怪。” 屋内一众后辈弟子互相看了看,齐声问道:“那是什么声音?能让人如此心悸难受,这又岂是人力所能为的?” 巩信明眼光斜睨,道:“你等能见过多大的世面,这啸声乃是人为!” 众人大惊,满脸惊恐,道:“人为,怎么可能!!” 巩信明摇摇头道:“确是人为,此人内力深不可测。如龙吟凤鸣,能如此绵密又似我们道家之力。可长啸之中又回旋转曲,如神龙藏于云端。唉~如此高人却不得见,可惜啊。” “师叔,你说的这个高人,比之师叔如何?”刚才爆粗口的那个道人问道。 巩信明,摇摇头道:“我与之比,差的太多。无法衡量,就这份内力,没有个几十年修为都做不到的。” “那比之掌教呢?”那道人又问。 巩信明略微一沉思,道:“若是内力而论,掌教师兄也难以企及。只是不知这高人武技如何,不过内力如此深厚,招数又怎么会差。” 那道人问道:“会不会是太虚五子里的哪位?” 巩信明摇摇头,道:“五位真人适才一同拜会了我们几人,相去时间不长。必然不会是五子之一。你们也不要胡乱猜测了,只是记住莫要惹事。若是明日能从太虚宫后辈里听到什么有用的,就速来告诉我。”说罢道袍一甩,转身出门去了。 其他几家也都逐一去提醒本门晚辈,也都被丰尘这一声长啸惊的心中颇感不安。 五子飞奔上了后山,远远看见师尊和大师兄坐在一块,边上站着一个少年。 五子拜见了乾真子,见过了常啸天。虞丘少年岁最轻,笑道:“大师兄你这闹出这么大动静,恐怕山下其他几家一个个心中都不安稳了啊。” 乾真子看了看五子,笑道:“你们五人,觉得这啸声是你大师兄所为?” 管丘仲道:“这份内力,我是很难做到。不是大师兄还能何人?” 乾真子,道:“那你也太小看你大师兄了,若是他恐怕就不是有人心中不安稳咯。估计山下的后辈就要有人内伤了。” 左丘玄和虞丘少之前为了驱逐体内之毒,体会过丰尘的滔滔内力。忽然两人惊道:“好小子,丰尘!刚才难道是你的啸声?!!” 乾真子笑道:“这小家伙刚才恐怕是内力又有激进啊,这才引得啸声。不过现在要是让他再来一次,估计也闹不出那么大动静了。呵呵” 常啸天笑道:“尘儿,来来来。。。见过你的几位师叔!” 常啸天带着丰尘将端丘贾、管丘仲、慕丘房一一引见。 管丘仲甚是爱才,见丰尘丝被师祖夸奖,却毫没有骄纵的神态。道:“刚才长啸,居然能让我等都猜错了,也是你小子的本事啊。来来来,让三师叔掂量掂量。” 管丘仲一说,端丘贾和慕丘房面露笑意,都是想看看丰尘到底如何。就连刚刚分开不到一天的左丘玄和虞丘少也一般心思。丰尘看了看常啸天,见常啸天冲他点点头。 丰尘走进一步,拱手执了弟子礼。道:“那就请三师叔指点。”倒也是丝毫不像其他三代弟子那般胆怯。 “好小子,倒是有几分气势”说罢管丘仲双眼之中,精光大盛,稍稍后撤一步,双脚不丁不八的站定,顿时如渊停岳峙,极具气度。脚下微尘泛起,足见内力之高了。 “三师弟这些年也是精进不少啊,就这内力修为恐怕也不逊丘贾了。就是不知道到什么境界,不动手还看不出到了三合境中的哪一步?”常啸天道。 “你还困拗在眼见才知的意思上,难道不能再细究的深一点?你三师弟的境界你应该可以感知的。”乾真子缓缓的道。 丰尘现在还没和管丘仲交手,但是都能感觉到自己内息似乎有点被牵制住,运转阻涩,好像不那么顺畅。内息在体内稍稍一转,就摆脱了那股牵制,又平顺的流淌在奇经八脉。 “咦!”管丘仲不由的诧异,没想到丰尘居然这么轻松的就摆脱了自己的牵制。 若在平时教习三代弟子时,只要稍稍运力,这些小子无不受制。唯有雷青羽可以坚持稍长,可是说到能摆脱自己那也是万难做到的。 “意气相合之境!”常啸天道。 乾真子点点头道:“是的,丘仲此时真是处在意气相合之境的最后阶段。不过看样子,丘仲没控制到丰尘小子啊。” 常啸天摸了摸颌下胡须,道:“丰尘现在别说丘仲了,恐怕就是我都要费点力气才行。” 乾真子呵呵一笑,道:“再看看。倒也是有趣的紧。”转头跟虞丘少说道:“丘少,去把我茶壶拿来。” 端丘贾笑道:“寒夜客来茶当酒,师尊这是要将丘仲和丰尘的比试当菜肴佐茶了啊。” 丰尘似乎被管丘仲刚才束缚自己内力的方法给吸引了,也不在乎自己也不过是意神相合的境界。管丘仲刚想收回束缚丰尘的那股气机,可是忽然觉得自己那股无形内力居然被什么给缠绕住了。 若是换一个人那定是要想尽方法,也要脱离对方的掌控。丰尘倒好,管丘仲想退,他却主动纠缠上来了。 “好小子,居然还敢找事啊。”管丘仲暗笑。 在心念转动之间,管丘仲的内力又提了几分。管丘仲也不敢全力,要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交手,这可是拿着丰尘体内经脉当战场了。稍有差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丰尘感到体内有一股股内力如潮似涌的黏向自己,刚才那迟滞自己内力的感觉忽然就大了不少。体内涌来的那股气息翻翻滚滚,似云如雾。丰尘倒也不觉得紧张,只以为是三师叔管丘仲在试试自己身手。调集内力迎了上去,内力回旋转曲,如刀似轮,就像风火呼啸,四面切割。居然就把管丘仲的的内息生生的切断!顿时脱离了束缚。 “好!难怪你四师叔和六师叔对你赞不绝口,你小子果然有点能耐!”管丘仲赞道。虽然嘴上赞许,手上却并不停留。一瞬间收回内息,左手单掌横劈,招式平平无奇,只是笼罩范围甚广,丰尘见状急退。可是自己退多少,管丘仲便是进多少,自己好像处在内力形成的一座灵阵,宛如一片云雾,笼罩而下。 左丘玄暗暗吸了一口气,道:“三师兄这招有点意思啊。” 端丘贾道:“这可就是你上次从师尊处带回来的,我们师兄弟几个可是研习了许久。” 常啸天眯着眼,看了看。道:“这道一拳寓意千千万,看来你们是各有领悟啊。” 左丘玄诧异道:“大师兄,你怎么知道上次我从师尊处带回的道一拳阐微啊?” 常啸天道:“看拳意啊。丘仲这一掌,就是有道一拳的拳意。只是领悟还不够。” 乾真子笑道:“你们五个啊,武学一道比你们大师兄还差远着呢。” 丰尘眼睛紧紧的盯着管丘仲的手掌,平平无奇的一掌。自己却是怎么都避之不过,只能以轻身功法避之锋芒。 管丘仲发现丰尘的身法古怪,居然能随着自己的掌风起起落落。看的旁的端丘贾和慕丘房也是满脸诧异 乾真子眯了眯眼睛,笑道:“这小子这身功夫够杂的啊。这轻身功法不错,轻飘飘的,有点意思。倒是把个御风客的看家功夫学了个周全。哈哈。” 常啸天道:“他哪里能和御风客去学啊,那老家伙死了有几年了。这是跟着他徒弟再传的一个小丫头学的。” 乾真子皱皱眉头,道:“那你说的这小丫头现在肯定不会比丰尘更强了。” 端丘贾转头看向左丘玄,似想得到答案。左丘玄无奈的摇摇头道:“二师兄,丰尘这身法是御风飘渡,这机缘也是千奇百怪的。” 端丘贾不可理解的道:“不同派别的运气之法都是不同,如此修习居然经脉没有走岔,真是难以理喻啊。” 虞丘少微笑道:“丰尘这小子身上不可理解的事情多着呢。刚到舒州,青羽就和丰尘较量过身法。那时丰尘身法还不像现在这么纯熟,不过青羽还是比之不过。” 慕丘房道:“就现在这等身法,单论轻功,我不如这小子。” 丰尘只是一味避让,毫不还手。心中想的却是黑魔晁遂当时教自己立掌的意境,拿来和管丘仲这道一拳幻化的掌法一一印证。 丰尘越是体味越是觉得两厢越发的相似,不由自主的右手画了个圈。这圈有横有竖,有斜有正,有大有小,有下有上。一圈圈,一个个的套向管丘仲的掌上。一个个圆忽紧忽收,内力也有张有弛。左手单掌而立,此掌悬而不发。可是看过去,掌中含义可攻可守,也是寓意四面八方。 慕丘房诧异的很,问道:“大师兄,这道一拳你教过丰尘不成?” 常啸天摇摇头,道:“道一拳的境界我还未与尘儿说过。不过他这左手一掌,丘玄你看出是谁家的东西吗?” 端丘贾几人相顾而视,在他们眼里这分明就是道一拳的意境,只是领悟的角度不同罢了。眼中狐疑,心中不解。 乾真子端起茶壶喝了一口,轻轻的道:“你这黑厮啊,我是该谢谢你呢,还是该找你麻烦呢?”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答左丘玄几人的疑虑。 左丘玄知道这是晁遂当时传丰尘的东西,笑着看向常啸天,说道:“大师兄,你和师尊就别打哑谜了。” 常啸天,笑道:“丘玄,你是知道丰尘和黑魔晁遂交情匪浅。他这意境,就是黑魔的绝学之一,玄天立掌啊。” 慕丘房几人一听,无不大惊。师尊就曾经说过,要论天下能和道一拳相提并论的,就是黑魔的玄天立掌。这掌法无招无式,混沌朦胧,端的是厉害无比。 管丘仲深处其中,见丰尘一圈一掌,完全就是深谙道一拳的要旨。手上掌法稍稍迟滞一下,可是就这一瞬。丰尘知道,此时不攻就再无机会了。立即变招,绵风掌一招招如狂风暴雨扑向管丘仲。这一招招,毫不问先后,想到哪里就攻向哪里。招与招之间,圆润如一体,毫无凹凸之处,毫无阻涩之意。原本完全不能连贯的招式,也是随意挥洒的如同一招。倒将这绵风掌使的如同一招似的,绵绵不绝之意体现的淋漓尽致。 端丘贾已经一步踏入乱决的大门,看到丰尘使出的这绵风掌。大惊,道:“师尊,大师兄。丰尘这孩子,这是。。这是乱决啊!!” 慕丘房心中本来有点怀疑,毕竟自己都还未踏入进来。师尊也说过,现在除了大师兄,只有二师兄和四师兄踏入了乱决的境界。三师兄、自己和丘少还尚未领悟。 乾真子,喝着茶呵呵笑着。道:“有趣,着实有趣。这小子就不缺惊喜。能把乱决悟到这个境界也是难得啊。” 左丘玄摇摇头道:“他可是没人指点,自己悟出来的。这份天赋,谁人能有。何况丰尘才这个年纪。要说我踏入乱决,还是受这小子启发才得的,惭愧的紧啊。” 常啸天道:“你们可别捧他,自己领悟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他这一路上,有黑魔晁遂时时指点,我又给他讲了很多武学要义。试问天下又有哪个同龄孩子能有他这份际遇的?” 管丘仲也是被丰尘这一招招搞的,不知他还有什么后手。不过绵风掌毕竟是自己从小就接触的,早已就烂熟于心。即便丰尘将绵风掌使的如此混元一体,就算听着掌风也知道哪里可进哪里可退。 管丘仲一步踏出,直切丰尘腰际。左丘玄一看,心中便道:“臭小子,你用绵风掌,这哪里还能躲过三师兄的手心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阐道义 奸贼逞凶 丰尘感到一股巨力笼罩过来,即便已经将绵风掌使的圆润顺遂,近乎毫无凹凸之处了。奈何自己的三师叔管丘仲太过熟悉绵风掌了,丰尘虽然已经凭着自己绝高悟性踏入了乱决。可是就是那么一丝的牵强,便是被管丘仲抓住了空子。丰尘自知这一掌已难回应,身形一个转折飘飘后撤。管丘仲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掌力催发随形而上。 丰尘身形下落已毫无借力,管丘仲哈哈笑道:“好小子,这下跑不了了吧。” 可是丰尘体内内息再次提力,身体也跟着凌空转折向后方又纵跃丈余,总算是摆脱了管丘仲的掌风。 管丘仲一时发愣,不知道丰尘这身法居然就这么摆脱了自己。少一愣神,不由哈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好小子!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慕丘房眯着眼睛,道:“丰尘,你这半空转折腾挪的身法,不会是虚空滕转吧。” 乾真子喝了一口茶,笑的满脸褶子都挤一起了。道:“丘房,你说的没错。这浑小子身法便是虚空滕转。呵呵呵~~~~” 端丘贾无奈的一笑,摇摇头道:“大师兄,你可是指点的好啊。这身法不晓得多少轻功名家毕生追求的目标,丰尘居然也是得心应手。难得,着实难得。” 左丘玄和虞丘少是知道丰尘怎么悟出这身法的,两人相视一笑。道:“二师兄,丰尘这虚空滕转的身法怎么修习的,你让他自己说给你听听吧。” 端丘贾看了看丰尘,道:“听着话音,这身法是你自己修习的?” 丰尘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皮,道:“那日我内息走错,义父和诲行公给我调理经脉。之后感觉浑身清爽,内力极是顺畅。从树上跃下,发力大了,怕撞到地上疼痛。然后就这么无意间悟出来的,内息在体内折叠,借着身法才能半空腾挪的。” 乾真子一口茶水含在嘴里还没咽下,听丰尘这么一说,一口茶水全部喷出。哈哈哈大笑道:“有趣,着实有趣。啸天啊,我本以为这孩子能给我带来点惊喜,没想到是一串惊喜啊。丰尘你小子这是要气死江湖上的哪些轻功大家么?” 太虚五子几人相视大笑,都觉得这般奇遇着实让人难以置信。师徒众人难得多年相聚,还能如此放开胸怀欢笑至斯。皆是因为丰尘所来,非因其他。都觉得太虚宫三代之中,再有出类拔萃之辈,而心中高兴。更添乾真子老怀大慰,常啸天及五子也是极为高兴的。 夜色渐浓,月光像薄纱织出的巨大丝巾一样,轻柔的罩在山脊上,巨树上,茅屋上,几人的脸上,闪现出一种神秘而圣洁的光。群山似乎也睡着了,丰尘侧耳听到轻柔的树叶在山风的吹拂下的微语。 端丘贾打破了一时的安静,道:“师尊,这几日各大道派已经差不多都到了。只是几大掌教尚未到来,不过他们的行止我们也是知道的。” 乾真子点点头,道:“唔,这是我道家的大事。丘贾你要多费心,你们其他四人要多多协助才是。记住我说的话,不争是我太虚宫的原则。处处都要谦让三分,事事不可争强好胜。你们可省得?” 五子见乾真子做了吩咐,都是弯腰道:“是,弟子谨遵师尊吩咐。” 端丘贾眉头微微一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端丘贾表情虽然细微变化,乾真子却是看的分明。见他欲言又止,知其必有事情,问道:“丘贾,你可是有事吗?” 端丘贾忙道:“师尊,此次我道家十二年一轮的集庆祭圣、道论阐微、云游历练,又添师尊您百岁寿辰本该是极喜庆的事情。可是听说其他几大道派,提出一件事情。刚才在山下,我们五人商议了一阵,可是都拿不定主意。弟子们确实委决不下,不知该如何答复。” 端丘贾这么一说,倒是让常啸天和丰尘大感兴趣。乾真子问道:“哦,几大道派提的什么事情啊?” 端丘贾道:“这晚辈弟子之间的云游较技,本意是为了互相印证,以求修身明理。可是这次龙虎山太师府带着几大派,非要争个头名。这头名者非一人,而是几人组成的一组。获得头名的,太师府愿意拿出排云掌以供头名。他这一说,太和山紫霄宫献上了五行锁心剑法。其他几家也是各自拿出本门当家的绝学。说是天下道家虽分有派别,可实为一体。不如各自献上绝学,供后代弟子修习。可是我们都知道,这几家的看门绝学,和我太虚宫的相去甚远。这可如何理会呢?” 常啸天一听,这分明就是讹诈啊。怒道:“这几个牛鼻子,还敢到太虚宫头上耍心思。就他们那几个掌法剑法,这么多年有的都已残缺。如何能与我太虚宫的相提并论,直接回绝便是。” 五子听他说“牛鼻子”,连师尊和几个师弟都包含了。几人心下暗笑,知道这大师兄不是道家之人,在他们面前说话极是随性。几个师弟既不好反驳,也不以为意。 乾真子看了一眼常啸天,道:“你这性子看来是改不了。” 常啸天顿时明白说错话了,呵呵一笑,道:“是我的不是,赔罪赔罪。” 丰尘觉得好笑,又是孩子,脸上藏不住事情,满脸都是笑意。乾真子心中极是喜欢丰尘,见他心思单纯,反而将端丘贾的事情放在一边。笑问道:“丰尘,你笑什么啊?” 丰尘也没多想,道:“师祖,为什么义父叫他们是牛鼻子啊?” 常啸天和五子被丰尘这么一问,都是不由笑出声来。常啸天拍了一下丰尘脑袋,道:“你小子,为父说错话了,你还来补一课。” 乾真子哈哈笑道:“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相传道德天尊在人间之时,他的坐骑是属一青牛。道家也称之曰“老子”,他骑着青牛过函谷关而去。在他得道飞升,青牛也伴其左右成仙牛,被后来的人戏称为被‘老子’牵着鼻子走,而老子被道家称神后其坐骑便是出关时的“青牛”,故道士便有了“牛鼻子”的绰号,俗人通常以“牛鼻子”来贬称道士。不过,这些俗称又有何妨,只管自己修心便是,牛鼻子也罢,老道士也罢。称呼而已,何必记挂在心。” “道”在道家是根本,是“清静为宗、虚无为体、柔弱为用”的一种“道”。这“道”啊,就是道家最根本所信。“道”无所不包、无所不在,一切之始;这天地宇宙都是由“道”演化而来的,有了“道”才生成“宇宙”,而“宇宙”中的“元气”则变成了“天地、阴阳、四时”,由此而化生万物。”乾真子又道。 五子一听顿时收敛心神,潜心聆听。知道这是师尊借此而阐道,这是大义。黑魔为何佩服乾真子,就是因为总是在无意之中传道解惑。 乾真子又道:“德便是“道”中分化出来的,而万物化生都必须有“德”;因为“道”是总,“德”是个,德是万物所含的一,“道”和“德”相生相息。道之在我者就是德。” 丰尘听得入神,稍作思索,便是拍掌笑道:“师祖我明白了,管他其他什么教派。我们有我们的德就是行,这就是修行。就算拿出最厉害的什么掌法、剑法,也是可得也可不得。” 乾真子点点头,微笑道:“好!孺子可教也。此次我们便拿出碧海流云掌和梅剑出来,免得显得我们太虚宫小家子气。” 五子一听大感吃惊,这可是太虚宫的绝学啊。几人疑惑的看向自己师尊乾真子,眼里皆是疑惑。倒是常啸天心中豁然,不以为意。 乾真子,道:“你们几个啊,看看眼前这个小家伙。你们觉得云游较技,谁能从丰尘手里夺取第一?”虽然百岁,可是眼中也难得露出狡黠的神色。一转身,背着手往茅屋走去,也不去理会几人。只是传来话语:“你们五人下山去吧,啸天留下,这几日我有点想法,你与我一起琢磨琢磨。” 五子一想,果然也是,后辈之中哪里还有谁能超过丰尘的。刚才还是论天地大道,转瞬又是如同市井之人,算计的精细。恐怕这几大教派,要哑巴吃黄连了。 常啸天道:“好了,下山吧。师尊这才是不违本心,万事不萦怀啊。还有,尘儿你就挂在你三师叔的名下吧。丘仲,你看可好啊?” 管丘仲微微一思付便是知道,这么安排的意思,笑道:“大师兄,你尽管放心便是。就怕我教不了丰尘什么新东西了。” 常啸天道:“尘儿确实颇具天赋,又是迭逢奇遇,可是从没真正的按太虚宫的传承学过。还需要从头开始,温故而知新啊。” 端丘贾几人笑道:“大师兄放心,尽管和师尊在草庐,丰尘交给我们便是。听师尊的意思,怕是又要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功夫创出来了。记得到时候转教我们才好啊!” 常啸天又嘱咐了丰尘几句,目送五子带着丰尘飘然下山。 故关,南下可越过青徐二州,直逼江南大片沃土,北过燕山直至北国,向西北又可直击广阔的大草原,又可辅西边平城的侧翼,严防蛮族南下,确是兵家要害之地。故关所处虽非绝壁,却险峻雄奇。附属各处建在山头的城垛,地处燕山南麓边缘,扼守北国的重要屏障。古来燕山就是雄峰环拱,深谷险阻,易守难攻。且有白水南出,更是绝佳的用兵之地。故关四季白水涌动,潺潺生辉。春来野桃花遍野满山,夏秋山色滴翠,黛墨远映。 燕山之上山涧溪水涌动着流人白水。春天,山峦上野桃花盛开,天夭灼灼。入夏时节,山峦被浓荫所掩映,郁郁葱葱。入冬时节,白水凝固成一条白色的带子,山上为雪景所染,白茫茫一片,秋日里那经霜而变成各色样的山峦景象全被雪景取代。如若是遇到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时,又是另一番北国雪原的景象。可是这绝美、绝险之地现在却是在赵国手中。而守关的正式赵国大将萧成。 自从萧成靠上了安平王,军中地位也是日渐高重。此刻站在故关之上,看着层林尽染的山峦,心中的畅快无以言表。不过这一切都是拜南周叛逃而来的田戈相所致,心中不由暗想,这人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给自己的厚礼啊。不过心底对南周的蔑视却是到了极点,对汉家的人也更不会当人去看了。 挥挥手招来一名传令兵弁,道:“去,告诉田戈相晚上去帅府,我找他有事。”那兵弁领命而去。 故关山下,大小集镇几十个,还有幽州城隶属自己署理。幽州城距离平城极近,不过太过靠近北边。萧成早就听说圣上有迁都之心,要是将来整个幽州下辖的一十三郡都归于自己所属,那得多威风。这一切都还要看安平王啊。。。 田戈相自从到了萧成麾下,每日里什么事也没有。手下还有十几个人可用,不过都是汉人杂役。萧成为了留住田戈相,银钱方面倒很是大方。还给了个闲职,叫什么甲里总署联络官。赵国以二十家为一甲,以赵人为甲主,汉人需唯命是从。萧成告诉田戈相,若是汉人和甲主有什么冲突不和的,就由他居中处理。 田戈相在南朝虽是不入流的衙兵头头,但是玩心眼还是比赵人要强的。自己有吃有喝,管什么汉人不汉人。田戈相来了时间不长,倒是以联络官名义跑了不少汉人家。倒不是想去帮忙,而是看看谁家有钱,谁家大姑娘小媳妇长的俊不俊。 前些日子,田戈相为了和一个羯军军官搞好关系。带了几个羯兵,绑了一汉家女子。本想凌辱以泄兽欲,奈何那汉家女子极是刚烈,抵死不从。非但不从,还大骂羯人禽兽不如,骂田戈相甘为羯人的狗。那羯军军官大怒,拔刀杀了那女子。田戈相火上浇油,说定是那女子家里人有反心。每日里耳濡目染定是说的赵国坏话,辱骂赵人的不是。那几个羯军官兵,受不了田戈相的挑拨,几句话便是怒不可遏,带人杀了那女子一家六口。可怜一家老老小小,最小的娃刚刚周岁,便被杀了挑在刀尖。 自此周边市镇,甚至幽州城内。汉人没有不怕羯人的,有的恐怕也只是心里咒骂。可是要说最恨的,却是这个刚来不久的田戈相。他熟悉汉人,知道汉人的习惯。恶毒的心思,远比羯人来的更为可恨、可怕。田戈相从汉人那里搜刮钱财,拿来孝敬羯人。又借着羯人的残暴,去恐吓汉人。深受萧成的维护,自己混的如鱼得水。 这日田戈相正在酒馆吃酒,身边还有两个伺候的。一对牛眼喝的泛红,两道眉毛距离远比一般人要宽。几道槽头肉在后脑勺堆叠在一起,滚圆的肚子凸出甚远。半解的衣襟露出几根黑毛,脑满肠肥的样子。同在二楼喝酒的汉人,只消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给萧成传令的那兵弁,找了许久才在酒馆找到田戈相。一脸不高兴的走上这酒馆二楼,斜眼看着田戈相。 田戈相一看是萧成身边的传令兵,呼噜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满脸的媚笑。因为喝的有点多,站的又急。脑袋一晕,向前冲了几步,一跟头趴在那传令兵脚下。干脆跪在那人脚下,谄笑道:“爷,您看看。你这一来把我吓的,腿都软了。” 那传令的,一脚将田戈相踢翻,骂道:“老子从关上跑下来,四处找你。妈的就差带狗寻你了,原来你在这享受啊。你他妈的!”骂完不解气,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田戈相舔着脸,笑道:“您别气啊,你就当我是您管爷的一条狗就是。” 那传令的还要回去复命,道:“萧帅要你晚上去帅府,你记好了。” 田戈相点头如捣蒜,道:“是是是,不会忘了。” 那传令的急急的转头就赶回去复命。 田戈相嗅了一下鼻子,晃着膀子站起来。余光看见隔了几桌有个人看着自己,看那装束是个汉人。田戈相龇着牙,走了过去,问道:“你姓什么?” 那人道:“官爷,小的姓王。” 田戈相一听是姓王的,这就是汉人的姓啊。不由分说,冲着那人脸上就是一拳。田戈相身材粗壮有几分蛮力,一拳下去那人顿时鼻血横流。 那人辩解道:“官爷,我可没犯事啊!” 田戈相刚才被羯人羞辱,心中也是懊恼。骂道:“没犯事,你他妈的刚才看老子出丑心里很开心是不是?!”说罢又是几拳,那人被打的倒在地上。田戈相哪里肯罢休,抬起脚冲那人心窝一脚,又冲着面门一顿狂踢。周围的人惧怕田戈相,纷纷下楼避祸。 眼看那人被打倒在地,满面鲜血。田戈相还是不解气,搬起旁边的椅子,冲那人脑袋砸去。几下之后,那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眼见是不得活了。 田戈相这才罢手,骂道:“老子他妈的当赵人的狗,咬死你也不要偿命。谁他妈的再敢瞧不起老子,我就灭他全家。” 说完赶紧的下楼,准备去个青楼泡泡热水堂子,去去酒气,免得见了萧成被骂。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杀人魔 群贤毕集 田戈相跑去城里最大的一个汤池去泡澡,横着膀子在路上。遇到哪家汉人的小媳妇在路上行走的,非要在人脸上摸上一把。有的难以忍受羞辱,慌忙忙避开。可是田戈相满肚子火气,定是追上去一顿拳脚。寻常汉家女子瘦弱得很,如何吃得消他的拳脚。被打的歪倒在地上,半天不得起身。有些心肠好胆子大些的,看田戈相走远。才上前扶起,温水擦去口鼻鲜血。受伤的女子,好一会才恢复过来。汉人对此是敢怒而不敢言,远远看到避之唯恐不及。 田戈相看到前面一个女子远远走来,心道:‘这娘儿们胆子不小,待老子好好摸一把看看适不适合生养。’ 两人渐渐走近,田戈相刚想伸手向那女子胸前抓去。稍稍一凝神,看那女子装束和汉家人相迥。忽然将手缩了回来,偷眼细看过去。这一看不打紧,心差点没揪起来。 那分明是羯人的女子,服饰华贵定是家境极好的。羯人没有汉家女子的太多讲究,民风依旧甚悍。那羯人女子,一脸鄙夷的看着田戈相。田戈相大骇,连忙跪下磕头,道:“小的瞎了狗眼,瞎了狗眼。” 那女子轻蔑的一笑,道:“一条汉狗也敢在路上行凶,你也看清楚姑奶奶是谁!”说完一脚踢在田戈相脸上。 田戈相一脸谄笑,道:“小的该死,该死。踢得好踢得好。” 沿街有些汉家人看到田戈相如此,无不觉得恶心。田戈相跪在地上看着羯人女子走远,这才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毫没觉得羞耻的去泡澡去了。 田戈相在热水堂子里泡了个通透,满身的酒气都随着大汗流了出去。拧着眉毛,想了想今天本该是极快活的一天。中午喝点小酒,下午泡泡汤池,晚上再去寻点花酒喝喝。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是个汉人才这么悲催的,不由满腔怒火都想撒到汉人身上去。 田戈相穿戴整齐,思前想后箫成会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半晌也没琢磨出个头绪出来,索性去了再说。可是田戈相知道,自己现在的富贵都是箫成给的。别说是富贵了,恐怕自己的这条性命也是攥在别人手里的。每次去见箫成,哪怕是看他的眼睛都有点害怕。这次也是,心里忐忐忑忑,连走路都有点发飘了。 到了帅府门口,田戈相一脸谄笑的跟门前卫兵,道:“劳烦二位爷通报下,就说犬民田戈相来见帅爷。” 一名卫兵,没好脸的道:“你等等,我去禀告。” 田戈相半哈着腰,上前给二人塞了点银子,道:“那就劳驾了。” 二人掂量了手中的银子,笑道:“还算有点识相。” 不一会那名卫兵回来,道:“去吧,大帅在里面等着呢。” 田戈相拱拱手,赶紧的走了进去。过了两进的院子,还没进正厅,就看见箫成负手而立背对正厅大门。田戈相心中一沉,生怕自己横行汉人的劣性被谁捅到箫成这里。再看箫成现在的样子,虽然只是后背,却是给自己如山压力。不由的双腿一软,跪在厅门之外。 箫成听见身后‘噗通’一声,转身过来见田戈相跪在门口。一时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瞪眼看着田戈相。 田戈相偷眼一看箫成,见他双眼直瞪瞪的看着自己。顿时浑身冰凉,吓得亡魂皆冒。伏地磕头,地板被猪头一样的脑袋磕的咚咚直响。口中大呼:“大帅饶我狗命,饶我狗命啊。中午我就是酒后失手,打死一个汉人。” 箫成皱眉,喝道:“好了,你给我起来。不就是一条汉狗的性命嘛,不足为奇。本帅找你是另有他事。” 田戈相一听箫成不是要杀自己,一咕噜站起身来。笑道:“还是帅爷体恤,不知帅爷找小的何事啊?” 箫成看田戈相额前磕的破皮流血,心中不由泛起恶心。心想:‘还是安平王说的对,定是要杀到汉人都向眼前这人一般,永世被我族奴役。’ 箫成摆摆手,道:“南周前些日子在我徐州用兵,占了几个城池。我大赵未动一兵一卒,只是谴使一人便让南周退兵还城。前些日子,徐州那边送来不少,当时被南周占去几个城池的汉人。可是这么多汉人,就是一张张嘴。我这里哪里来的许多粮食给予他们,你是汉人你看如何啊?” 田戈相又如何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想到今天处处都是因汉人,自己才遭这么多罪的。不由恶念从心而起,道:“大帅,您这不是又新招了许多羯族勇士嘛。何不将北谴来的这些汉狗,挑些老弱的,让羯族勇士练练手。都听说杀的人越多,胆子越大。既然没那没多粮食,那就用这些人练手也不错。” 箫成斜眼一看,点点头,心想:‘汉人自己折磨汉人的手段还真不少。’ “唔。。。你这个法子不错。其他的人又该如何呢?”箫成继续问道。 田戈相嗅了一下鼻子,道:“年轻力壮拉去山上修城墙去,将上族勇士都撤下来,粮食至少要省下三成。这些汉狗,累死,饿死直接推到山崖下就行。自有兀鹰啄食,省却好多事情。女子都送到营中,当做两脚羊供勇士们取乐便是。一众孩童,与其让他们心怀怨恨的长大,成了祸害。不如现在就动手,全部杀完算了。” 箫成用兵也是残暴,听了能解决这么多北上的汉人的麻烦。笑道:“好,还是你们汉人了解汉人啊,哈哈哈。你明天随我到校场,明天就先练兵!”说完挥挥手让田戈相退回去。 田戈相心中无比欢喜,今天不但没有劫难还倍受箫成赏识。看来只要自己对汉人多点手段,就越能赢得大帅的欢心啊。因为明天要早早去校场,也不敢饮酒寻欢了,只是哼着小曲回去。 已入寒秋,初晓的北方更是寒风凛凛。浓雾里一队人影缓慢的移动着,仿佛脚下有无尽的铁索将人拉入深渊一般。长长的一队人,缓慢的走向城外一个巨大校场。校场里战马都不再嘶鸣,只能看见一只只露着血光的眼睛。军令台上,箫成如同这个世界的主宰一样站在台前。旁边站着一个胖子,一脸恬笑。可是那笑容却像是舔着猩红舌头的小鬼,等待吞噬鲜美人肉一般的垂涎。 雾气渐散,看见这一队人中男女老幼都有。有的分明就是一家人,孩子们紧紧的拉着父母的手不敢放开。这时过来一队羯兵,手拿弯刀,命令解下扣在脚上的麻绳。喝道:“男人去左边,女人去右边。孩子都带到后营。” 几句话说得简单,可是那种冷漠却将人世的苦难彻底掀开。幼小的孩童如何能舍却父母,紧紧的拉着自己娘亲的手不敢放开。大人们知道,这很可能就是生离死别。把自己的孩子拥在怀里,想把那温暖和熟悉的味道永远留在身边。可是这点希望就像狂风中的烛火,很快被一顿呼喝,还有马鞭给打灭了。 孩童们依旧扑向自己的双亲,可是又怎么能对抗得了暴虐的羯兵。很快便被驱赶到很远的地方,这一刻他们不知道这就是看见父母的最后一眼。 一名军官样的羯人骑在马上,走向那男人组成的一队。那双眼睛好像看到眼前的根本不是人,而是猎物,或许连猎物都算不上。只要是有点残疾,或是年岁大的。就是马鞭指一指,便有羯兵将那人踢出队伍里。有的老人吃不消,被羯兵气大力沉的一脚踹的爬不起身。 壮年的男人们一个个又被带上脚镣,被全副武装的羯兵押向别处。也就是一会老人和女人们看见约莫十几个孩子,被几个白衣飘飘的道童样的人带走了。有些明显是看到是自己的孩子,看了带路的道童如此素洁。心中反而放心,至少比那凶神恶煞的羯兵押走要好的多。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些都是被圈林苑带走的。变成白邪慕容曦的灵食,那被抽剥精血的惨状,还不如一刀杀了来的痛快些。这些孩子最终的归途还是难有生路,死状那是极惨的。 又过了一会儿,推过来几辆车子,车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人。仔细一看应该都是刚才带走的那些孩子,有的尚未完全断气,还在抽搐着。一颗颗没了生气的眼睛,依旧睁的老大。老人们颤抖着呜咽,女人们嘶声力竭的哭喊。可是这无助的声音,只能传到九幽之下,没人能帮得了他们。好像整个世界都已经将这些汉人全部抛弃,留给他们的只是冰冷的死亡。 校场里走出一队年纪较轻的羯军,手持硬弓站成一排。几名年长的羯军,拉着十余个老人拖到三十步之外,分开站好。年轻的羯军第一排人,手拉弓弦。箭矢的尖上冒着阴寒的光芒,带着夺命的力量。 “唰!” 十余枝箭穿风而过,呜呜的声音,就似阴曹的召唤。一阵沉闷的噗噗声传来,对面的老人就倒下不少。还有几个是没有射准,没有扎在要害上,要么就是射偏了。那队年轻羯兵,又是数箭射出,几个老人应声而倒 田戈相轻声嘟囔了下:“这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射箭罢了。” 声音虽轻,但是还是被箫成听到。道:“哦,有意思。怎么就有意思了?” 田戈相道:“之前我在南边,抓流民充当山匪。将流民和自己一个兄弟都蒙上眼睛,拿起大锤敲脑壳。敲死的算他倒霉,没敲死的留着再活一天。那可着实解闷。” 箫成一听,这等把戏还从未听闻。挥手招来一名传令的,嘱咐了几句。那人转身传令过去,不一会就有人给下面十来个汉人老者蒙上双眼。押着他们跪下,脑袋搁在前面的石阶上。 箫成身披黑氅,带着众人下去。 随手指了一名年轻的羯兵,道:“蒙上眼睛,拿锤子敲,好好的给本帅把胆子练练。” 那年轻的羯兵被蒙住双眼,边上一人递过去一柄木锤子。两名老兵,拉着那羯兵转了几圈。给他一个方向,那羯兵一手拿锤子,一手向前摸索着。看得出来,这年轻羯兵极是紧张。远远的射箭和在面前锤杀一人,那定是截然不同的。 年轻羯兵走到石阶前,一手举起木锤。就看他稍作犹豫,一锤狠狠砸下。可是砸在石阶上,距离一个老者头颅只有五六寸许。那羯兵用力过猛,力量反震手腕虎口大痛,木锤顿时脱手落地。周围一群老兵,哈哈大笑。再看那跪在地下的老者,吓的浑身颤抖。年轻羯兵听到同族的人取消,心中大怒。俯身摸索的拾起木锤,又是一锤下去。木锤质软,不似铁锤坚硬。一锤下去正砸在那老者头上,可是并未断气,只是疼的呜咽。那羯兵虐心大起,一锤锤的砸了下去。几锤下去顿时鲜血四溅,可是那羯兵狂性激起。毫无停手迹象,只是不停砸去。石阶上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溅的到处都是。跪在一排的其他人,皆是恐惧到了极点。他们知道,这可怕的锤子很快便回落到自己的头上。 那羯兵挪了下位置,继续挥击手上的木锤。有的一锤击在石阶上,有的又落在脑袋上。人命在这里已经不再珍贵,甚至还不如站立在树叉上的鸟雀。一顿下来,有的横死当场,有的尚有些许喘息,还有一两人侥幸,未挨到锤击。 箫成瞧着极为有趣,挥手道:“此法甚好,极能练我族儿郎血性。没砸到的,今天免死。练兵优异者,奖汉人年轻女子一人任其驱使。”其他年轻羯兵一听,一个个如兽叫喊。就像万千厉鬼,将北谴过来的汉人拉近无尽的深渊。 太虚宫,笼罩在晨辉之中。几大道派的人几乎到齐,就连左丘玄他们路上碰到的万寿宫的人也赶在今晨到了。万寿宫的镜方率一众弟子站在宫门外,向知客道人,道:“有劳,我是万寿宫镜方,与丹鸣子道长有一面之缘。受丹鸣子道长之邀,率众弟子赶来。烦请道友通报一声。” 万寿宫的一众弟子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中远没有了之前的狂妄。虽然太虚宫没有自己的万寿宫那么富丽堂皇的山门,没有贴金镶银的三清圣殿。可是那古拙的青石,干遒的立柱却是显得那么深邃和神秘。一个个早在路上就被掌教训诫过了,这次来就是来赔罪的。至于能不能进得太虚宫山门都不再重要,见不见到太虚五子也在其次了。 可是也就一会儿,就看见高矮胖瘦各有不一的五人一齐走来。站在前面,眼神好的已经看出来,有两个就是路上遇到的那两位道长。一个眼窝深陷,几缕青须,一个道袍飘飘,年岁较轻。当先一个稍显瘦削,挽在头顶的一个道稽已显花白。双目莹莹,毫不显霸气。只见他快步走来,人未至跟前,已经打了个稽首,道:“镜方道友,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啊。” 万寿宫众人心中突突直跳,知道眼前五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太虚五子。当前这个年岁大的定是掌教说的,救了他一命的丹鸣子道长。 果然镜方面带惭色的上前道:“丹鸣子道长,我此次是来负荆请罪了。是我管教不严,束纪太宽。以致弟子违背我道家真义,处处逞强,惹下祸端。” 左丘玄和虞丘少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故而回来从未提及此事,所以端丘贾不明就以,诧异问道:“镜方道友,这是从何谈起啊。” 左丘玄上前微笑道:“此事是和大师兄在路上与万寿宫遇到了一点误会,想必镜方道友已经妥处了。”左丘玄说话极留情面,并未提到那些尴尬的细节。 端丘贾一听左丘玄提及大师兄,刚才镜方又如此所言。便是猜出大概情由,定是万寿宫的以为大师兄和四师弟他们是普通人,所以万寿宫后辈弟子恃强了。点点头道:“些许小事不值挂念。吕祖有云:物无其物形无其形。禀受于天良知良能。气拘欲蔽日失其真。此心既失此身亦倾。来大家进来吧,这些时日我们共悟道家真谛。” 镜方一听便知,端丘贾所言的是吕祖纯阳所述,说的是人心没有具象,但其行善与本能却秉承于上天。人心如果为外物所蒙蔽,便会日渐失去其本真。如果人心丧失了正确的观念与本能,人自身也会随之落入歧途。顿时后背冷汗淋漓,心想自己这些年一心悟道,没想到真正的本心却是错了。如果自己的师弟和后辈弟子处处恃强凌弱,好端端的万寿宫就会变成藏污纳垢之所。 另一厢房,赤城山的建福宫宗世文道长、龙虎山的太师府井银坤道长,还有齐云山的真仙洞詹之理道长,永年玄冲观吴卓然道长正在一起。井银坤道:“昨日已经将我们献上本家绝学的想法告诉了五子,他们说今日答复,尚不知有什么结果啊。” 吴卓然道长道:“说实话我还是担心太虚宫不会同意,就我们的这些太虚宫未必看得上啊。几位掌教,你们想想他太虚宫哪一个拿出来不比我们的强。我们都知道就算那入门的绵风掌也是奥妙无穷,更不要说我们想得的梅剑了。” 几人虽然早有计划,可是真正事到临头却是一个个心中忐忑不安。若是太虚宫婉拒他们的提议,可真是一点办法没有。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就听门外有知客道人敲门:“诸位掌教,丹鸣子道长有请几大掌教偏殿议事。” 几人相互的看了一眼,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惶惶 梅锁霸剑 井银坤整了整水笼纱的袍服,哼了一声。打开门房,满脸和煦的道:“有劳了,请转告丹鸣子师兄,就说我等随后便到。”知客道人行了个礼,快步禀告去了。 井银坤收了脸上的笑容,半沉着面色推门进来。道:“诸位,此间大事,事关我道教各流派的兴盛流转。目下,太虚宫一支鼎盛数百年。我等流派隐约中皆须仰太虚宫鼻息,江湖之中也是尊太虚宫为天下正派为首。此番若是能得太虚宫绝学,从中悟得真谛,那也是我们几大流派之福啊。” 玄冲观的吴卓然摇摇头道:“各位,我们想的倒是美。我就想问问,今日若是他太虚宫一口回绝了,我等该当何处?” 许信冲皱眉道:“吴师兄也不必一味焦虑,若是太虚宫不愿献出,我必将言语挤兑他。” 建福宫的宗世文道:“诸位,多说无益与其患得患失,不如直面而对。我们自管去了,至于太虚宫提出的条件,我们水来土掩便是。” 井银坤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诸位,一起去吧。”说罢其他几人整理道服,推门而出。唯有太乙宫孙守一,嗅鼻子揉眼睛的,毫不以为意,施施然的跟在后面。 初晨的阳光透过层层云彩,照射下来。也照进了太虚宫那不知多少年的青石板的缝隙里,从那橙黄色的、衬着太阳的边缘上,阳光成为一种宽阔的扇子一样的光线,斜斜的投射下来。阳光似乎也唤醒了群山的活力,鸟鸣啾啾,群树沙沙。 太虚宫里也是一派繁忙,各派弟子早课刚毕。三五成群的各自一块,有互相熟悉的互相问候,有的闭目修炼,有的腾身而武。不时还有几位高辈的在一旁指点评述,倒也相得益彰,颇见祥和。 几位掌教缓步而行,一个个也是气度不凡。 “哎,你看我们掌教来了。”一个小道士悄声道。 “是是,这不单我们詹仙长,其他几大教派掌教可都在一起啊。唉我在赤城山多年,也不是能常见到掌教的。”另一个年长的道。 第一个小道士,道:“师兄,其他那几位掌教是谁啊?” 年长的一脸自得的道:“这次出行算是给你长见识了。那个最左边的,是龙虎山太师府的井仙长,还有那位在中间的,玄冲观的吴卓然仙长。还有几位,我就不识得了。” 那小道士,长叹道:“几位仙长真是仙风道骨,我何时才能与他们修得一样哦。” 年长的道:“你呀,耐住性子吧。听我师尊说,太虚宫的五人更是厉害的。好像,几大教派掌教都逊色他们几分。” 小道士,吐了吐舌头道:“那不就是天下无敌了么?” 年长的道士笑道:“你知道什么,听说太虚五子之上,有个被逐出道门的大师兄,那更是出神入化。在他之上还有天下三绝,更是神仙般的人物。我等不过是蝼蚁罢了。” 小道士一拍脑袋道:“对哦,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师尊说了,这次还有件大事,就是个给乾真子仙长祝寿。那可是三绝之首啊,我想起来了。” 几位掌教一路上凡是遇到的后辈,皆是肃手立于一边,那股气势确实不凡。山里初晨,尚有薄雾。几位修道日久,远远看去飘飘然之感更是凭空添了几分。 几大掌教信步来到偏殿门前,五子早就站在门外迎候,当先半步的便是丹鸣子端丘贾。 吴卓然一看太虚五子全来了,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侧目看了看其他几人,见他们也似互相看了一下。想必都是一般心思,估计太虚宫是知道他们的计策。这次各献绝技的事情,估计八成受阻了。只有太乙观的孙守一,嘴里打着哈气,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踢踢踏踏的跟在后面。 紫霄宫的候元景,轻声道:“到时谈不拢就先交交手,我还就不信他太虚五子一个个都是神仙。” “极好,极好,候真人所言极是。”太乙观的孙守一终于出声了。 其他人一直对孙守一不发言论,心中极是不齿,都斜眼看向他。可见他一只小指伸进鼻孔,挖的很是享受,丝毫没有在意其他几人鄙夷的目光。 几人还未走近,端丘贾带着几位师弟快走几步迎了上去。道:“各位师兄,此番来太虚宫,我们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说来惭愧,太虚宫囊箧萧条。若非各位师兄,人力钱财资助,此番真是难以周全了。” 井银坤隐然是几人的领头,也是连忙走近,满面春风的笑道:“福寿无量天尊!哪里哪里,端真人言重了。此乃我道家大事,互为援手,本就是分内应当。再者,恰逢乾真子老前辈百岁寿辰,我等作为晚辈的,理当前来祝贺啊。” 众人一一见礼,五子让几大掌教先行进殿。屋宇内原是后辈弟子做功课的地方,很是宽敞。只是甚为朴素,地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只只蒲团。宗世文见地上的蒲团已经发白,微微撇了下嘴。四下稍作打量,就觉得远远不如自己的建福宫来的堂皇富丽。 几人坐下后互相寒暄几句,候元景首先耐不住性子,瓮声问道:“五位师兄,不知此次祭圣、阐微之后,后辈们的云游历练准备作何安排的啊?” 端丘贾微微一笑道:“候师兄,此次后辈云游历练,本拟还是效仿历次惯例。。。”刚待再讲按几位意见,太虚宫准备拿出碧海流云掌和梅剑作为弟子们的奖赏。可是候元景几人先入为主,以为太虚宫不同意他们的意见,所以才提出效仿惯例。 井银坤,微微摆手道:“端师兄,我们前日提出各献本门技艺,以激励后辈。一是为后辈弟子计,二是为我道家兴盛计。太虚宫可不能小气啊!” 端丘贾心中一突,我尚未讲完,怎么就如此急不可待。冲和的看了看井银坤几人,干脆默不作声,听听他们到底又准备作何打算。 井银坤正色道:“我太师府,这么多年虽谈不上有什么惊人技艺,不过愿意献出排云十二掌,作为后辈奖励。” “那我紫霄宫就拿出本门的五行锁心剑法。”候元景大声道。 齐云山真仙洞詹之理道长,缓缓的道:“井师兄所言极是,想我道家若不是历代皆有变化,哪有现在的百花争鸣。既然云游历练,那就也要历时而变。那我真仙洞就献上神授玉拳吧。” 五子心中暗笑,这看来是逼宫来了啊。非要把各家绝学都献出来吗?端丘贾笑了笑道:“几位师兄这是何必,我们。。。” 建福宫的宗世文未待端丘贾说完,抢先道:“我们建福宫就用九宫剑法作为本次历练头名的奖励。” 吴卓然摇摇头,虽然心中也是惦念太虚宫的梅剑,可是总是心中惶惶。道:“既然大家都这般,玄冲观总是得表示一下,大家不嫌弃,本观就献出白鹤掌吧。” 左丘玄和慕丘房、虞丘少互相看了看。暗暗传音道:“好家伙,这一个个都把看家绝学拿出来了。这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劲头啊。孙守一这邋遢道士素来闲云野鹤,这次冲师尊百岁寿辰而来。不知道跟没跟他们掺和到一起呢。” 井银坤几人各家献出绝技,这时看向孙守一,都看他怎么说。孙守一嗅了嗅鼻子,道:“你们几个看我作甚?莫不是老道士脸上有花不成?” 候元景大声道:“我等都献上本门绝学,以资后辈。你太乙观不能什么动静都没有吧。” 孙守一撇撇嘴,道:“老道我本是来给乾真子前辈祝寿的,没想那么多事。你们非要我献上什么绝学,我太乙观没钱没油水的,能有什么可拿出来的。” 井银坤冷哼一声,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支支吾吾的有什么意思?” 孙守一,不屑的斜眼看了一眼,道:“太师府,果然有点朝廷太师的味道。吆五喝六的,气派真不小。” 井银坤心中一突,生怕孙守一把他们议论的事情说出去。当时怎么就想起来邀请他也参加几大教派的密议的,突然觉得自己此举真是愚蠢至极。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孙师兄责备的是,是我适才情急了些。我这也是为了我道家兴盛,这才至此,孙师兄勿怪勿怪。”说完站起来行了一礼。 孙守一古古怪怪的一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好像面对晚辈一样。 井银坤心下大恼,心想:我给你陪礼,无非是怕你多嘴。你倒好,还真端起架子来了,太上老君下凡了么?尴尬的冲众人笑了笑又复坐下,独自生闷气。 五子心想,这孙守一果然独来独往的,没有和他们几人串在一块。可忽然又听孙守一道:“既然你们五家都献上绝学,我太乙观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井仙长刚才为我道家长远计,急的三味真火都冒出来了。为了给你们败败火,我也出点力吧。” 五子听孙守一也要献绝学,心中一凉。都觉得他也是想捞一把便宜,谋算太虚宫的东西来了。可是井银坤几人,虽然被孙守一不咸不淡的恶心了几句,不过听他也要献出绝学心中还是高兴的。就算被恶心几句又如何,大家都是有涵养的人,不气不气。 井银坤又站来来,道:“孙师兄,生性豁达,我等素来钦佩。不知孙师兄准备献出什么绝学?” 孙守一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太乙观先师曾云:此身身外本无法。凝炼神气以合道,修炼心身,合道成真,以己之道功,济度他人。井道兄,我记得龙虎山祖庭天师府中曾有联曰: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我道家修炼虽有丹鼎符箓之分,但其根本都是为度己度人。都应是心身与道法同修,不能偏废。” 井银坤几人只能赔笑,道:“是是,孙师兄所言极是。”心中却在大骂,你赶紧说献出什么绝技,废话啰嗦说的什么玩意。 孙守一嗅了嗅鼻子,又道:“管这天下有多少道家流派,最终还是所谓万法归宗。我太乙观就将我镇观之宝献出来吧。” 孙守一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本油皮纸包东西,方方正正薄薄的的。一看便知是书册一类的东西。孙守一道:“将我太乙观创观祖师,元朴子所着《老子指略》献上。这是祖师亲笔所写,所以是我观镇观之宝。以盼弘我道家昌盛流远。” 井银坤几人一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闹了半天,你就送出一本论老子的书啊。这书,我们哪家没有藏个几百本的? 端丘贾几人却是常听乾真子论道,多次提到提到太乙观的师祖,对他论述尤为推崇。忽然听孙守一说将元朴子亲笔所书的《老子指略》献上,这直如珍宝啊。 五子连忙站起身来,同施了一礼。端丘贾道:“孙师兄,此乃我道家珍宝啊。岂能轻易授予他人啊。” 孙守一也站起来道:“各位,我太乙观日渐式微,也是我生性太过松散所制。既然井仙长几位如此大度,我干脆将此书献上,就先将此书交太虚宫保存。太乙观就算日后消失不见,只要祖师所着能流传下去,我也算是为道家留下了一点东西。此番心愿足矣,何必再有更多牵挂。” 端丘贾心中大振,起身行礼,道:“孙师兄得道矣!吾等远远不及!”五子其他几人也纷纷站起来施礼,心中对孙守一的豁达,莫不是佩服的紧。 井银坤几人一听,心中大怒。好啊,原来这太乙观和太虚宫早就串弄好了,这一唱一和的戏弄我们几个啊。候元景捺不住火气,大声道:“难不成是太虚宫瞧不起我们几家的玩意了?” 左丘玄是几人中最经常出宫门的人,名气也是最大,沾染的江湖味也最浓。淡淡的回道:“侯师兄,我们这次是祭圣、阐微为纲,弟子们的历练是目,是为纲举才能目张。哪里有丝毫侯师兄所说的意思。” 候元景站起来,上前一步道:“我等皆诚心诚意拿出各家看门绝学,可你太虚宫虚与委蛇。是不是觉得一直都是执道家之牛耳,就可以随意戏弄我等?今日我倒想试试你梅花剑仙的威力。” 候元景内气一起,仓啷拔剑出鞘,一抹飞虹如电,直射左丘玄前胸。“五行锁心剑”,剑法式式相生相克,滔滔不绝。创此剑法之人,也是不世出的奇才。剑法不拘泥于规矩,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奥妙,又兼有狠辣霸道。 左丘玄双手背负,身体向后滑开。看似闲庭信步,却又避的险之又险。候元景的剑尖贴着自己胸口半寸便力衰而竭。这次谁也没先到要动手较技,左丘玄又没带剑在身上。侧目一看旁边小几上插这一把鸡毛掸子,左丘玄顺手将其拔出。 候元景一看心中怒极。心道:‘好你个太虚宫,丝毫不将我瞧在眼里啊。拿个鸡毛掸子就敢与我应付了,那就休要怪道爷长剑无眼了。’可他自己不想想,自己动手在先不说,还仗着手中利剑,这时反倒责备他人来了。 左丘玄踏入乱决之后,剑术上又大进了一步。长剑斜指,剑上的力道含而未发,不论对方采取防守或对攻的策略,都要顾忌到他的后着变化。只见手中鸡毛掸子轻飘飘地破空而去,仿佛一支寒风傲雪的梅枝,古朴含香得不带丝毫烟火气息。 候元景毕竟是一派掌教,武功修为也甚是高深。看左丘玄这含而未发的气势,深吸一口气,顿时内息搅动如风。一抖剑尖幻出五个剑光芒影,旋转着绕向左丘玄。左丘玄手握鸡毛掸子,轻轻一点其中一个剑芒。候元景知道这是破此招的关键,轻呼一声,急急变招。双手握住剑柄,急劈而下。剑锋闪烁,风声呼呼,颇有威势。 紫霄宫长剑与一般有之不同,剑身厚实,比一般剑刃宽了一指,长了半尺,看起来十分惹眼,这是武林中罕见的奇剑,尤其握剑的方式,更是大异常轨。道家一般握剑是右手持剑,左手按诀,而候元景这一招却是双手握剑,颇有刀法隐含其中。 梅剑,本就暗含梅花凌雪傲霜的性子,遇强愈强。候元景忽然就看见眼前繁星点点,不是剑光而是一片梅花虚影。左丘玄一招星梅缀琼,如万点雪花洒落梅林。可是手上拿的是鸡毛掸子,所以候元景看得那繁星一片,又变成竹影万千。 候元景收回剑招,在自己身前划出一道道剑幕,以繁乱应千万。井银坤几人大赞,这一招防的正是恰到好处。也不由的对候元景又高看几分,实没想到他的修为也如此高深。可左丘玄单手斜斜的画了一圈,又是一招醉折残梅。剑意酣畅,如雪似霜一片片一幕幕,罩向候元景。 再退,候元景不知左丘玄为何招式之间毫无间断,浑然如玉。左丘玄手腕一转又是一招,其意幽远,看不出攻向何处,可是处处皆是危机。这几招本不相连,可是左丘玄踏入乱决,招招浑然。井银坤、宗世文几人不明就以,但却心中更加惶惶。孙守一看得高兴,干脆站在一旁,看的心旷神怡,心中大赞其妙,咧嘴直笑。 管丘仲、慕丘房和虞丘少尚未领悟乱决。但是梅剑是再熟悉不过了,见左丘玄能将招式使到如此圆润,也是叹为观止。几人之前只是听师尊论道乱决,可是这次亲见左丘玄使出。几人在武学上都是悟性极高之人,不由面露喜色,都是对乱决又有新的体悟。 丰尘一早无聊,四处闲逛。偌大太虚宫,他在后辈弟子中也就识得雷青羽了。转来转去,无意之中转到偏殿殿外。忽然听到里面风声虎虎,垫脚从窗棱望去,见左丘玄正在和一大胡子道长比剑。心想,这个热闹定是要好好瞧瞧,寻思怎么溜进去看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战魔功 作壁观弈 丰尘眯着眼看左丘玄和候元景对剑,虽然剑意纵横,不过丰尘却如对弈旁观者,看得是真真切切。候元景一剑横劈,直接划向左丘玄腰际。丰尘看这一剑暗含五行相生之意,后招必然滚滚而至。丰尘看左丘玄剑尖斜挑,候元景即刻回剑自保。丰尘一看便知,这个大胡子道长在剑术上比左丘玄差之太多了。 左丘玄知道这次几大道派,在这次祭圣上也是付出很多人力财力。从这点上太虚宫确实欠着别人的一份情谊,再说师尊定下这次必须秉持不争原则。所以看到候元景回剑,自己的鸡毛掸子也停在半空不动。 井银坤几人也是深得三味的,几招下来,高下已经分出。忧的是候元景深厚的功力之下,居然在左丘玄手下走不出几招。喜的是见梅剑这古朴剑意,招法高深。若是得到这样的剑法,可见必能弘扬本门剑法,自己也在历代掌教中留的美名。垂涎之色不由的露在脸上,两样放光的盯在左丘玄手中的鸡毛掸子上。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几招,不过孙守一还是极为震惊的。因为左丘玄虽然寥寥几招,但是招式间的圆润,自如分明是领悟了乱决要旨。心道:‘梅花剑啊梅花剑,果然是名不虚传。论武学,太虚五子,恐怕无人出其右。’遂笑道:“二位剑招真是让老道我看得过瘾啊,如品佳茗。” 候元景满脸涨红,不知道该继续出剑,还是坐而继续论道了。一时僵在当场,颇显尴尬。 端丘贾嘴角一抿,眼中有点笑意,传音给玉春子管丘仲,道:“丘仲,窗口有个小贼偷看丘玄比剑。” 管丘仲传音回道:“二师兄说的是我昨晚才定的记名弟子吧。”端丘贾不为人察的微微地点了点头。 丰尘忽然觉得一道目光看向自己,连忙一缩身蹲在窗下。孙守一看似邋邋遢遢,可是一身功夫确是极不寻常。脚尖一点人已经到门口,打着补丁的宽大道袍一拂,偏殿的大门就被劲风打开。丰尘听到声音,本欲展开身形避开。可念头一动,干脆站在原地。 孙守一定睛看,眼前就是个半大孩子,并不像道家弟子。一步上前,一伸手就扣住了丰尘的脉门。可是丰尘动都未动,将内息深藏丹田,其余细微的皆散于经脉之内潜藏起来。孙守一运了点内力进去,激不起任何内息的反应。孙守一见这孩子毫无防备,似乎不太精通功夫,也就松了手上的劲道。不过太虚宫最近进出甚严,寻常香客也不会转到偏殿。估计能是哪家的俗家弟子,不若带进殿去,让谁家认领算了。 转脸变了个笑脸,道:“小孩,跟我走。”拉着丰尘进了偏殿。 “这是谁家的孩子?不去功课,跑这来了。”孙守一道。 五子心中都是暗笑。管丘仲咳嗽一声,起身团团一礼道:“这是我近日刚收的俗家弟子,没个规矩。” “过来,站在一旁好好看看。”端丘贾温和的说道。 丰尘看向左丘玄,右手毫不在意的挥了一下,右手食指指向左丘玄的右肩。左丘玄双目精光一闪,丰尘这一指分明就是将刚才候元景的剑意延伸了一下。可是就这个剑意,虽不至于有多强。但是候元景也不会立时后退,自己刚才那一招必然为之所变。 心中暗笑道:‘好你个丰尘小子啊,考验你师叔来了。’ 井银坤和吴卓然几人,不知道五子为何将这个俗家弟子留下。看架势,丝毫武功不会的样子,也不知道有何深意。 孙守一也看不清丰尘,只是觉得这孩子没有内力,定然没有武功。心中反而敬佩起五子来,道:“这娃娃不会功夫,留这里传个话,倒个茶的很方便。” 几大教派的人,虽然不喜孙守一,但是知道他素来不打诳语的。心中一想,的确也是。五子做事还是光明磊落,一个不会功夫的俗家学道的孩子,在这里就丝毫没有什么介意的了。 候元景几招过后,知道自己剑法差左丘玄甚多。道:“剑法我比之左真人,差了三分火候。不比也罢!”说罢施施然坐下,颌下大胡子微微抖动,显然刚才已经出尽全力了。 井银坤其实现在左右为难,自己作为几大教派领头的。而且太师府也的确比其他几派实力来的更为雄厚一些,更应该率先垂范。现在第一个出手的却是候元景,自己落了个后程。现在看到左丘玄的剑法,知道太虚宫掌法也必极为高深。心知其他几派眼睛都盯着自己,若是不出手恐怕难以圆说。 硬着头皮站起来,道:“左真人果然不愧梅花剑仙之名,让我等大开眼界。若不嫌弃,我也出出丑,就不知哪位真人愿意了?”说罢单手虚托的指向五子。 丰尘站在一边,见这个井银坤身材虽不算高大,但是气势顿时不一般了。道袍下摆,微微上扬。室内无风,可袍角飞扬,可见内力也是极为深厚的。慢慢的偏殿内围绕着井银坤五六丈范围,一股肃杀的气机弥漫开来。 孙守一心中暗道不好,这孩子恐怕心脉要受损。刚想过去,可是想到这可是管丘仲的弟子,他定会照顾周全的。可是又丝毫没见管丘仲一点动作,哪怕一丝丝外露的内息都没有。再看那孩子好像丝毫不受井银坤外放内息的影响,心中大惊。单论这份内力管丘仲简直惊世骇俗,心中又想恐怕这五子之中他才是第一高手。 端丘贾缓缓站起身来,忽然间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微风柔和;白云幽远;晨光明丽;清静无为正合道家的奥义,他体内的真气如涓涓细流,自丹田至百脉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井银坤那股肃杀之意被一扫而光,周边反而如万顷碧海,流云卷舒一般舒泰。 端丘贾缓声道:“井师兄既然有此雅意,那贫道便斗胆受邀了。” 井银坤凝神,深吸一口气,道:“那就有劳端真人了。”话音未毕,好似云手的一掌,在胸前从左至右的兜了个圈子,缓缓的拍了出去。好一招排云掌法,不愧太师府绝学。劲力厚重,内含坚钢。端丘贾只是碧海流云掌的第一式的地负海涵回击出去,此招颇为含蓄,也是相当客气。此招有蕴含万物、海纳百川之意。金银坤的一掌极见威势,身边几人的袍服都迎风而动,可是这掌快到端丘贾面前,就似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井银坤深锁双眉,毫不停手,翻翻滚滚的一招招排云掌法,拍击过去。 丰尘一看这井银坤比刚才那大胡子可厉害了不少,这掌法连绵之意极见其武学修为高了一层。不由的暗自点头,眼神中甚至有点赞许之意。一旁观战的孙守一,余光看到丰尘表情。心中一惊,这孩子会看得懂井银坤的掌法?不会不会,定是觉得开了眼界才笑眯眯的眼神,要么就是个傻子。过会掌法再繁复几分,估计你就头晕目眩看晕了。 端丘贾倒也洒脱,每一掌掌法都是不一样。可是丰尘和其余四子都知道。到现在端丘贾翻来覆去,还是用的碧海流云掌的地负海涵的那一招。每一招的掌意完全一样,可是每一招的招式却是各有不同。或掌击,或拳封,或肩靠。。。 孙守一心中大震,数年前自己领悟乱决之后,进入武学的一个新的天地。只要再修炼下去,天下高手之中必然有自己一席之地。可是刚才看了左丘玄和现在的端丘贾,都是也领悟了乱决之妙,甚至有些更是自己未见的玄妙。再想到管丘仲那无声无息,就能帮那孩子脱离井银坤内息困扰。不由长叹,太虚宫数百年屹立与武林之中,不是没有道理的。天下三绝,天道居首,真不知道现在乾真子到了什么样鬼神莫测的地步了。 井银坤见端丘贾立身未动,知道他以主人身份不会先行发招。一拱手,道:“得罪了。”单臂一长,右掌一招“游响云停”,单掌如响箭而入云端,但见掌影茫茫,眼前单掌顿时幻化数十几个掌影,罩住端丘贾的胸腹,这一招却是厉害。也算是回应端丘贾之前“地负海涵”的那一招,也算是彬彬有礼的招法了。 端丘贾岂有不知,左掌一封,微笑道:“井师兄不必客气。”右手变掌为拳斜斜的砸了过去。两人拳来掌往又是几招,在座的几人都是看得甚是过瘾。尤其是丰尘,第一次见二师叔端丘贾实战应敌,更是高兴异常。 只见井银坤忽然掌法变沉重为轻灵,双掌翻飞,两臂开阖之际,招式轻巧灵动,掌风却是凝滞厚重,确是一派大家风范。端丘贾虽然使的还是碧海流云掌,却是化掌为拳。排云掌讲究的是厚重,流云掌求的却是飘逸。可是两人真实临敌,却是颠倒了过来。在座的几人都是极有见识的,知道别派掌法的风格。现在反观却是山川颠倒,天地不分了。 井银坤掌法越是灵动快速,端丘贾的拳头就有多呆滞笨拙,上面劈一拳,下面砸一锤的,似乎毫无规矩,不成章法。但其余几子却是知道,二师兄这拳法是从碧海流云掌的,荡海拔山、倒海翻江、惊涛骇浪、浊浪滔天四招中变化而来。都是掌法中极见威力的招式,现在变成如此呆拙的样子,也似超出自己的想象。左丘玄更是将其一一印证,果然端丘贾和自己所悟乱决却是不同体会了。 至于吴卓然、詹之理几人见了,却知端丘贾这是大智若愚,变巧为拙,举轻若重。武学修为已经修炼至极高境界。端丘贾脚步都是缓缓踏出,井银坤却上扬下伏、东击西闪,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两人翻翻滚滚已相互交手四十余招。 两人续斗了几招,井银坤的掌法却是越来越繁复,越来越快速。在座的都是道家各派掌教,都以剑法掌法为主,都是深得三味。候元景和宗世文见井银坤一双肉掌上居然能有这么多的变化,心下也是不由叹服:“太师府作为我们几个领头的,还是有点底气的。若是自己遇到端丘贾这大巧若拙的拳法,不知会是什么局面。井银坤果然果然名不虚传,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孙守一眯着眼睛看去,知道虽然井银坤的确算是当今高手之列。可是端丘贾悟通了乱决,井银坤断然不会是他的对手。不由的又关注其那个孩子来,无论井银坤怎么腾挪闪转,见丰尘双眼目光都能先一步跟上。孙守一这上午一小会,心中的震惊是一个比一个大。这孩子,怎么会?娘胎里修炼也不会如此吧,不会的,决计不会的。可是丰尘那清澈透亮的眼神,又实实在在的盯着二人。 井银坤双手越来越快,脚下也似脚不沾地的游走,可无论如何也是切不进不进端丘贾笨拙双拳,没有章法的门户之内。井银坤心下颇为焦急,心道:“他端丘贾是五子之首,内力修为必然最是深厚。可是看其年龄也该六十有余,自己正值壮年,长力必然胜他。我还当以快打慢,逼他变招,久必可取胜。” 突然间大喝一声,掌法忽然变的诡秘难测,那双臂恍若无骨,冒看好像可以任意曲折,掌风飘忽像无根之萍。这正是井银坤在外云游,无意得到的一本秘籍。只是时间日久,好多页数已经腐烂。就这寥寥数页,也是让井银坤大为赞叹。只是招式极为阴险狠辣,观之不似名门正派的路数。井银坤只是潜心揣摩了数年之久,偶然间见山间两蛇相斗,大有所悟。拆拆解解,终于是自创的一套掌法。虽然观感大变,可是其间的诡秘阴险还是蕴含不少。 五子和其余几人看到井银坤使了十余招,都不由的微微诧异。道家虽然各分流派分支,可是招式都是扬天地正气的。井银坤这掌法,虽然也是大开大阖,只是这里面的意思却是透着一股诡异。这时端丘贾也注意到井银坤的变化,干脆也放开身法,不再以拙胜巧,身形晃动间,太虚宫轻功绝学鸿影飞步施展出来,一瞬间人影渺渺,满眼都是虚影。 孙守一心想,你小子这会该闭眼歇歇了吧。没个几十年内家修为,不吐了都算你本事。再看丰尘,好家伙这小子居然越看越精神,好像能从这虚幻的人影中找到真身。孙守一简直迷糊了,刚才摸他脉门,却是没有内力啊。这怎么可能,就算管丘仲再帮,也不可能帮成这样啊。现在不是丰尘吐了,而是孙守一被自己给搞吐了。 突然间井银坤双掌直插,直指端丘贾胸膛。掌到途中,化掌为爪,好像挖心掏肺的意味。 就连同行的吴卓然、候元景几人也是看的连连摇头。这种阴狠毒辣的掌法,大悖道家修为宗旨了。忽然间井银坤的五指再曲几分,五指微颤,恍若恶龙,抓向端丘贾的心脏。原来这路掌法,正是百年前一老魔所创《月魔龙经》中的几式。端丘贾从未见过道家有这等掌法,后撤一步沉肩以避,不料井银坤的胳膊恰似无骨一般,从不可入出转了弯,直刺般的抓向端丘贾的肩头。端丘贾单掌斜托,一招蔽日干云斜斜而上的击去。其意境如能遮天蔽日,劲力直冲殿顶。这一掌既是击向井银坤的肘部,也可袭其腋下。井银坤一时不能双救,急急的撤回双掌。端丘贾就在井银坤撤掌之际,右手手指反弹,在其左手手腕上一拂。顿时井银坤觉得手腕一麻,很快便蔓延到整个臂膀都是酸麻难忍。端丘贾伸手轻轻的按住井银坤“肩贞穴”。丹鸣子太虚五子之首,是何等功力,这肩部要穴被拿如何轻易得脱。若是端丘贾稍稍发力,井银坤肩胛骨必然碎裂,不说能不能恢复,就算恢复功力也是大打折扣。 候元景大吃一惊,就算自己出手相救,又如何能赶得上。大声道:“端真人,手下留情。” 丰尘双眼紧盯着井银坤,见他嘴角邪邪的一扬,右手微动。丰尘大呼:“小心!” 端丘贾怎么会想到井银坤明明落败,宁可放弃一臂也要伤及自己。可是自己又如何能真的去捏碎其肩胛骨,只能急急间撤掌回身。可是有心算无心,井银坤怪异的一爪,正好抓在端丘贾腰际。端丘贾内力高深,腰间肌肉放力回弹。即便如此虽无内伤,也是被这一爪,抓的鲜血淋漓。 端丘贾连撤几步叹了口气,说道:“井师兄入魔了,你我较技,何须生死相搏。”放开了手,右手撕开道袍,伤口鲜血如泉涌。 左丘玄几人顿时站起身来,双目直视井银坤。端丘贾挥挥手让他们坐下,自己在腰腹间连点几指,血流顿缓。丰尘几步上前,一看,道:“没毒,就是些皮肉伤。” 倒是孙守一,被丰尘一句“小心!”给震撼到无以复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献绝学 院前较技 孙守一知道,单凭就看井银坤那轻微的动作就能预判他要动手。就在场的能洞察入微的,恐怕也没有几个。绝不会是管丘仲刚收的俗家弟子,可是这十来岁的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可是也不至于啊,是不是巧合?这年纪顶天能有多深修为,绝不至于提前预知刚才井银坤的动作。要是这孩子真有那份功力,嘿,这太虚宫就真是渊深似海了。此子若是成长起来,简直不敢想象。 候元景几人怔怔而视,不知道如何处理。没想到井银坤在已经落败的情况下,宁可损折一臂也要伤端丘贾。从其他四子看上去很是恼怒,可是又没法说,因为己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是心中无不大为失落,别说贪图别人技法,不翻脸恐怕就不错了。唉,井银坤啊井银坤,你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到自己呢。井银坤心中戾气渐渐消散,心中突突,不知为何心头魔念大起。忽然对端丘贾的伤势感到颇感惭愧,可是又着实放不下这残本里的秘笈。 端丘贾深吸一口气,道:“诸位,两厢交手,难免受伤,不必记挂。” “既然诸位掌教提起各献技法此事,我等师兄弟五人为此,专门去请师尊示下。今日来本就是想告知诸位,此事的定议。我师对诸位提法极是赞同,说此乃昌盛我道家一脉的一大好事,对诸位也很是钦佩。故而命我等几人代为转达,我太虚宫愿拿出‘梅剑’和‘碧海流云掌’与之诸家后辈以修习。不知各位意下?”端丘贾似乎毫没在乎自己伤势,和煦的说道。 吴卓然原本最是对此事不抱希望的,忽然听端丘贾这么一说。心想,难怪人家太虚宫为我道家之首,就凭这份气度就是我们所不及的。还惦念别人的梅剑,结果人家不但献出梅剑连碧海流云掌都拿出来了。我们几个还算计别人,若是候元景能容人家把话说完,又何须这番争斗,真是落了下乘。 孙守一哈哈大笑道:“这多好,省的多少人枉费心思的。”说完眼睛看向丰尘,心中忽然有个主意,不由暗笑。 候元景原本也不抱希望了,忽然听到端丘贾这么说,反而心中惴惴。转念一想,这次本来能得到梅剑就是大功告成,现在太虚宫还将碧海流云掌许之,更是超出预想。那下面就是如何夺得头名了,这个头名得若是不到,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端真人我等叹服,井掌教不慎伤及真人。真人大义,不忌伤情,我等感佩不已。”候元景道。 孙守一插口道:“好了好了,你候元景好话说完。你到底要说什么赶紧的,不要绕弯子!” 候元景翻眼看了看孙守一,老脸一红心中暗骂:‘你个老东西,多嘴多舌。着实可恨!’ “既然大家都拿出各家技法,以励后辈,那总要有个选择。端真人,要说底蕴太虚宫自当居首。若是各家后辈分派角逐,那我等毫无胜算自甘认输。不若乘着大典尚未开始,来个擂台,让后辈们自愿选择,这样可好?”候元景道。 端丘贾笑了笑道:“后辈游历,本意乃是历练他们。宗旨不变,其余皆是末节,如何安排,几位掌教安排,我等无异议。” 井银坤一听,这可是天大好事,道:“那好,端真人大度,我等便按端真人所言安排。尽早拿个章程,让五位真人过目。” 丰尘忽然见端丘贾伤处轻轻抽搐,此必然还是流血过多所致。心中拟了个方子,回头看见墙角的几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过去提笔写了个方子。孙守一极是好奇,晃荡的步子,走过去,笑道:“孩子,你这写的什么?” 丰尘见他洒脱,也没过分在意虚礼,笑道:“道长,我写了个方子。” 孙守一接过去一看,上面写着肉苁蓉、牛膝、天麻、木瓜、鹿茸、熟地黄、菟丝子、五味子几道药材。笑问道:“你可是给你师伯所用?” 丰尘道:“正是正是。” 孙守一问道:“用药开方,这可要谨慎。这几味药可知功效?” 丰尘道:“熟地补阴滋肾以生肝血,鹿茸暖肾补阳以振生气,菟丝子补肾荣木,苁蓉润燥温肝,淮膝补肝肾壮筋骨,天麻散风湿发肝阳,五味故津液以养肝,木瓜舒筋络以醒脾。师伯失血,几味药材使血气得力,精髓内充,而肝藏受荫,筋络得养故而开此方。” 丰尘和孙守一的对话,偏殿内诸人皆是听闻。虽不是医道大家,可是也都略通岐黄。听丰尘所言不由暗自点头,觉得用药极是稳妥。管丘仲早听左丘玄说过丰尘承袭大师兄医道,颇通医术,笑道:“此子颇通医道,故而收为弟子。普世救人,也是顺应天道啊。” 井银坤几人,都在想,太虚宫果然什么人才都有。不过此次乃是较技,医道算不得什么,无碍大局。偏殿议事散去,几大掌教商量如何擂台较技的事情。五子也早就吩咐下去,从雷青羽开始认识了一下丰尘。雷青羽心中大为不屑,不过师尊有了吩咐也不敢反对。因为在诸位同门师兄弟之间,自己认识丰尘最早,故而最为显得热络,热情的向他人介绍。这一幕倒是让五子甚为满意,微笑着看向后辈,不由想到自己年少时修道学艺的情景。 众人散去时间不长,当日午后各大教派就传出要后辈们擂台较技的传闻。各派弟子中总有隐隐然领头的人,在自家教派里都是远超诸人,也是本派倾注精力培养的人物。 赤城山建福宫的馆舍里,宗世文和两位师弟看着眼前站着的三人。这三个正是建福宫最为靠前的后辈,中间的那个身材瘦削,但是眼神极见傲气。宗世文沉着脸道:“你们第三个是我建福宫未来的顶梁柱,这次云游较技与过往极为不同,意义重大。若是夺得头名,其好处是你们难以想象的。当然这头名不是我建福宫就能取得的。”说完清了清嗓子,端起身边的茶盏润了润喉咙,一指身边的两人,又道:“这点不但是我们知道,汝等也要省得,这次乃是我等几大教派联手。各派都会将自家最优秀的弟子派出共组一队,至于你们三人中谁能参加进去,今天你们三人得提前过我这一关。若是夺得头名者,宫内将加红笔记录在案。” 这三人互相看了看,各自都流露出极强的好胜神色。要知道建福宫内加红笔记录在案的,那都是当未来掌教来培养的。中间瘦削的那个后辈弟子,看上去约莫十八九的样子,年岁应该比身边两位略大些。道:“师尊,二位师叔,我身为师哥理当先战,经春师弟年岁最小。不若让他养足精神,来战获胜者,这样最为合理。” 宗世文和身边二人交换了眼神,道:“很好,你能这么想,也不枉你作为大师兄的身份。郝经俑、邓经春你二人可有异议?” 两人见掌教询问,哪里还会有异议,再说大师兄奚经仪的提议也无不妥,同时道:“大师兄所言极为公允,我等无异议。” “好,就以本派九宫剑法作为验证。经仪和经俑二人先行比试,切记点到即止,不可伤人。”宗世文沉声道。 “谨遵掌教法旨!”两人异口同声道。 说完,奚经仪单掌虚探,道:“师弟,请!” 郝经俑点了点头,唰的一声抽出佩剑,剑光闪闪,剑尖微颤。忽然郝经俑内劲送达,微颤的剑尖如同收到什么约束一般,忽然挺立不动,只是剑尖的寒光好像盛了一分。后腿撤了半步,剑势一指,一招丹归五行拿定起势。剑意极是客气,不失礼仪。奚经仪微微一笑,道:“师弟客气。”也是拔出佩剑,只是剑身久颤不停,隐隐间甚至还有‘嗡嗡’之声传出。宗世文微笑的点了点头,他心里知道,单是拔剑奚经仪已经胜出。下面的招式已经不用比了,在剑意一层,奚经仪已然超出郝经俑。 郝经俑并非不知其中利害,只是两人在宫内对习之时,两人各有保守谦让。现在忽然到了关键时候,奚经仪也就毫不保守了。郝经俑一招返本进剑,剑光直指奚经仪的上身要害。奚经仪并不惊慌,左足单悬,剑身斜引回手便是一招龙心指路。带着郝经俑的剑身一偏,顿时失了方向。郝经俑脚尖一点飞身一剑,好一招刺云化雪。身形加上剑势,如脱弦之箭。奚经仪身形急转,正是九宫剑法的步法龙吟绕步。一阵叮叮之声,剑身急速碰撞了十余下。两人身来剑往,交手十余合。 果然是建福宫年轻一辈里的人尖,剑法中的崩、撩、点、挂、穿、扫、截、抽、格、洗、架、压等剑击之道,十数招内体现的淋漓尽致。 宗世文坐在一边和两位师弟一边品着太虚宫的香茗,一边聊着:“嗯,不错,经俑、经仪两人把剑法腰似龙蛇左右转,穿连绕步随心缠的要旨领悟的算是透彻。你看经俑行剑中走圆舞圈,身法轻灵舒展。经仪的剑法柔活松紧,尺度严谨。其势飞云流水,穿连不断剑意含蓄,隐有玄机。很好啊!” 边上一人点头笑道:“掌教师兄说的是,不过经俑恐怕不是经仪对手了。其实也不用再试,经仪能赢了经俑,那么赢经春也是笃定的。” 另一人道:“何不让他们放开一下,也看看经仪到底打下多深的底子了。让他一人独战两个师弟如何啊?” 宗世文笑道:“世僬,你这提议极好。那我们就茶为酒,剑为肴,品评品评?” 徐世僬道:“经春!去帮帮你经俑师哥,看看能不能接得住经仪。” 邓经春年岁虽轻,出手却是毫不拖沓。听到自己师尊之命,微微一颔首,长剑出鞘。长虹一闪便是一剑,指向奚经仪的后背。三人翻翻滚滚的战在一处,馆舍里顿时剑光闪闪,劲风呼呼。有分教:风舞梨花迎面起,纯阳追月云中絮。神龙隐现单边绕,风吹荷花根亦牢。 三人相斗五十余合,忽然奚经仪一剑抢上,手腕轻抖一个剑花,眼看剑刃将到邓经春的手臂。奚经仪微变方向,避开剑锋,用剑身拍在邓经春的手臂上。邓经春手臂酸麻难捱,撒手丢下佩剑,连退数步。可手臂的酸痛,渐渐扩大到半边身的酸麻。奚经仪一剑退开邓经春,再独战郝经俑顿时更显轻松,只是数招便让郝经俑连连自保。 宗世文笑道:“好了好了,都罢手吧。” 两人各自退开,收势而立。宗世文道:“胜负已分,此次我们几大教派,就以奚经仪和他们的后辈组成一队吧。” 徐世僬道:“经春、经俑,你二人知道差距了否?你三人都是我建福宫年轻一辈的翘楚,可是经春、经俑啊,你们和经仪所差不是一星半点啊。此后修行,更需百倍努力。” 端丘贾的伤情并无大碍,按着丰尘给的方子吃了两剂,已经大好。看着手上送来的擂台较技章程,对其余几子笑道:“由后辈自己选择,呵呵那还何必较技。八成这个擂台就是为了看看我太虚宫后辈的虚实吧。” 左丘玄道:“那就都互相看看吧。二师兄,我看青羽他们去就够了。丰尘就不必出手了,留着让他在一旁观战吧。这小子出手,恐怕又要闹出什么动静出来。” 管丘仲笑道:“在理在理,他哪里是我的挂名弟子,分明我是这小子的挂名师父啊。” 虞丘少他们一听,顿时哈哈大笑。 翌日作为后辈弟子连着两日的议论,终于在太虚宫的前院掀起了一阵风暴。对于各家的后辈弟子来说,听师尊们论道,哪里如这较技来的更为吸引人。这次来的各派参加历练的少则二十来人,多的三四十人,其间不乏自家的后起之秀。现在比武较技,那必然是极为惹人关注。而且,这次较技,那些平日在自家教派里的出了点名头人物。名声传到其他教派的,甚至私下认识的,都是会露面。这对于那些将这些人视为核心人物的众多后辈子弟心生羡慕,更是牢牢的把这些后辈弟子的心抓的牢牢的。 太虚宫的前院,有个偌大的空地。这次人群云集,不单单是弟子了。连早些时日来帮忙的一些知客道人和俗家弟子也都围在一起,就算前院不小,在众多观战的人群相拥下也是人头攒动了,哪个不想找个好的席位看得更清楚些。台下众人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喧嚣声让四周几棵大树上的鸟儿都被吵的四下纷飞。前院的地上画了个大大的圈,前院的一排阶梯前放了一排圈椅,想必是各派长辈所坐的。圆圈外还整齐的在不同方位放了长凳,猜想也是各家参与较技的后辈们坐的。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就看从后院走来几人。当先的一个,穿着一身素净的道袍,双眉斜飞,双目如星。只是表情甚是淡然,丝毫没将这后辈视为的盛会当成什么事。 “这是谁家的弟子,气势不小啊!”一个人道 “不知道,也许是龙虎山的吧。是不是屠邦于?看样子和他年岁左近啊。”有人插话。 一个年纪大些的知客道人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太师府的,我家屠邦于不是这样。” 说话间各家参与较技的弟子一个个入场坐定,有熟络的还会相互打个招呼。唯独没见有人和当先那年轻道人招呼,只是所有人都关注到,各家的最核心的弟子,眼光总是盯着那人。 忽然有人道:“我知道,他是雷青羽,太虚宫后辈弟子第一人。” 不少人倒吸一口气,原来传闻中太虚宫后辈里修为最高的雷青羽就这样啊。“果然不同凡响,就这份沉稳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后院阶前忽然出现十来个身影,虽然只是站在哪里。可是就像有什么魔力一般,吵杂的前院顿时没了声音。一个个眼睛都看向高阶上的十余个身影,有的人眼中甚至包含很多热切。 不要说是道家的,就是放眼整个武林,这台阶上的任何一人,哪个不是名震一方。现在忽然齐集,又是何种威势。有五人,站的稍微紧密一些,目光冲和。前院不少人心头紧张的突突直跳,知道这便是道家之首,太虚宫的太虚五子。按传闻所言,说这五位真人,任何一人都足矣震慑一方。 雷青羽身边一人,道:“青羽师兄,你养足精神。前面这些都交给我们吧。” 雷青羽点点头道:“青实,那就拜托诸位师弟了。” 端丘贾冲井银坤点了点头示意一下,井银坤,道:“本次较技,不点名,不排序。各家几名弟子,落败者不可再上。目的不是分胜负,只是互做交流。较技之时,点到即止,不可伤人。” 分派完毕,可是无人上场,谁都不想当第一个。刚才和雷青羽说话的叫叶青实,道:“青羽师兄。你看他们几个教派,欲说还休的。我干脆去抛砖引玉吧。”说完起身缓缓走到场中 团团做了一礼,道:“太虚宫,叶青实!” 这一去反而激起的众人的胆识,就看玄冲观那一处,走出一人。面对着叶青实,打了个稽首,道:“叶师兄,玄冲观狄衡季。” 两人并未多话,身形已经展开。彼此并未直接交手,只是身影交错,双掌接触间都是一触即退,但是看得出都是深得自家绝学要旨,看得台下一阵阵惊呼。不过,那些掌教和诸派的参加较技的弟子的目光,多是绕着叶青实的身影,和那飘逸的身法上。两道人影骤分骤合,就在这时叶青实却是忽然一个穿掌,双掌那风起云涌的气势弥漫开来,那如棉似风的劲力,毫无声息的印在玄冲观那名年轻道人的胸口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破狂剑 御风惊神 “不好!衡季恐怕胸骨不保。”玄冲观的一位喝道。一股柔和的劲力,仿佛是把狄衡季推出战圈的,就看他跌跌撞撞连退数步,仿佛站稳又后退几步这才拿桩定下身形。狄衡季深吸了一口气,气息畅通毫无阻滞。这才放下心来,没受内伤,筋骨无碍。 “道兄,承让!”一掌退敌,叶青实也并未露出什么傲人的神色,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毫不失礼。 “叶师兄,客气!是我学艺不精,须怨不得别人。”狄衡季倒也显得洒脱,毫无败了一局失了颜面,心生怨恨的的意思。 这时就见从紫霄宫方向,飞跃而上一人,手中重剑拄地。眼光极是霸道,直瞪瞪的看向雷青羽,好像双目化成重剑已经刺向对方。 大刺刺的冲叶青实道:“你!下去,我要战他!”说完手指向雷青羽。 随着这人的声音落下,整个前院顿时少了很多的吵杂,只是心中的热度却高了几分。其实不单单是这些后辈现在都知道,雷青羽是太虚宫这一辈里最顶尖的。就连几位掌教也是很想看看雷青羽的底细。霎时一道道目光,都看向场中的挑战者。不由的佩服他的勇气,因为谁都是各家选出的强者,谁也不想刚开始就折翼。上一代中,太虚宫的左丘玄,闯出偌大的名头,梅花剑仙的称号那是响彻江湖。就刚才雷青羽的气度,就已经让很多人怯步,没想到才第二轮就直接有人挑战。 雷青羽站起身来,向紫霄宫的这人打了个稽首,道:“不知这位师兄怎么称呼?” 那人大声道:“紫霄宫,康田平!哪有那么多话,你说战还是不战。” “嘘~~原来是他。” “谁啊?”有人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紫霄宫的,狂剑你没听说过吗?”刚才那人道 “啊!他就是狂剑啊,听说这几年在年青一代里可是很有名气啊。一手剑法,霸气的很。功夫甚至比他们紫霄宫上一代里的几位师叔就差一点了。”问话的那人说道。 管丘仲让丰尘四处看看,熟悉熟悉太虚宫各处殿阁馆舍。丰尘一早晃晃悠悠的在太虚宫里转悠,心情极是平静。虽是刚来太虚宫不久,不过感觉有点到家的意味。正漫无目的的东瞅西望,忽然听到有人呼喝 “哎!那小子,你过来。” 丰尘本不以为说的是自己,冲那声音方向看去。 “别看了,说你呢!”丰尘仔细一看原来是昨天抓自己手腕的那个,太乙观的孙守一。 丰尘笑着走了过去,微微弯腰道:“小子丰尘,见过孙掌教。” 孙守一摆摆手道:“什么掌教,你又不是在我太乙观。不要那么多虚礼了。我问你,前院在比试,你怎么不去看看?” 丰尘道:“这会估计没什么可看的,比试一会,各家都有高手的,我再去看看热闹。” 孙守一嗤鼻道:“嚯,口气不小,还看高手。就那帮小子,能入眼的不过一两个。就是图个热闹,走走走,陪老道我一起去看看。”说完也不由丰尘分说,拽着丰尘的胳膊就走。 丰尘觉得这孙道长丝毫没有架子,笑了笑就跟着去了。 “康师兄,何必性急。我家雷师兄暂时还不必出手,就我叶青实先来领教吧。”叶青实淡淡的笑道。 丰尘对太虚宫的师兄弟还不熟悉,口里轻轻的念了下名字:“叶青实。” 孙守一斜眼一看,心道:“这小子,奇了啊,自家师兄弟还不熟悉啊。” 康田平斜眼看了看叶青实,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就你?不配!” 丰尘面带微笑看着场地,微微摇头。孙守一胳膊肘杵了杵丰尘道:“你小子摇什么头啊?” 丰尘道:“没什么就是看个热闹嘛。” 孙守一扬眉看了看丰尘,摇头晃脑的道:“这个紫霄宫的小子估计就剩下嘴巴了。” 叶青实见康田平狂傲无边,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刚想顶回去。就看雷青羽缓缓的向前走了一步,道:“青实,既然康师兄执意如此,我也不好推辞。那就请康师兄指教了。” 忽然从雷青羽嘴里传出的声音,顿时让前院刚才还在叽叽喳喳议论不停的后辈里扔个冰块一样,议论的声音立刻少了很多。各家各派的眼光都投向太虚宫这一侧,但是聚集的焦点无异都是雷青羽。雷青羽见自己一句话,就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心里极是骄傲。不过面上还是如常,丝毫不见波动。 “这局恐怕紫霄宫要完,单单这份气势,康田平已经输了。”玄冲观的一位长辈的道。 说话间雷青羽已经走到场中,拍了拍叶青实的肩膀极轻声的道:“青实,你先休息下,既然他紫霄宫的康田平执意如此,那我就成全他。” 叶青实可是知道雷青羽的实力,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师兄。”说完回身去了太虚宫的那一侧。 “你准备好了么??”雷青羽看向康田平问道。 “要战便战,哪里那么多废话。”康田平喝道。 雷青羽侧身转向几位掌教和五子方向,微微弯腰行礼。井银坤几人早就想看看这个被称为太虚弟子中第一人的雷青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境界。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井银坤微微颔首。道:“开始吧!”端丘贾本想阻止一下,让雷青羽莫要早早争着出头。可是井银坤已经说了开始,也不便阻拦,只是觉得雷青羽这次有点意气用事了。 康田平见雷青羽丝毫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下大怒:“好个狂妄的东西,过会就让你知道厉害。”那康田平面色一冷,缓缓的抽出紫霄宫独有的重剑,内息一转运劲于腰腹,脚下发力一点,人就冲了过去。手中重剑顺势划出一道亮光,剑刃带出的劲风,引起的风哨声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雷青羽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手持重剑凌空劈来来的康田平。脚步微微一变身体稍有倾斜,已经隐隐的避开了康田平的剑意。其实雷青羽心中甚是高傲,也是素来不服任何人。这几大教派里一个个的翘楚,哪一个不想以击败自己来扬名立万。就这个康田平就是第一个按耐不住的。可是师尊又说这次要不争,可是不争怎么能震慑这群宵小,怎么压的他们抬不起头。不过雷青羽自从碰到丰尘,那睥睨一切的心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在师兄弟面前都有点没有信心了。取得一场毫无悬念的压迫性胜利,似乎才能提振自己的自信! 他需要证明自己,用实力向所有人宣布,自己还是太虚宫下一代中的第一人。也是整个道家这一代中的领头人,没有谁可以战胜自己。这一切就是要用实力在证明,第一个开刀的就是这个什么康田平! 他还要让自己的师尊知道,他了雷青羽这么多年的苦修不是白费的,自己不会让五子里的任何一人失望!可是自己看到洛琬儿、柳如依对丰尘那份热情,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次随左丘玄下山,就是处处吃瘪,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自己心头。 心中念头如电闪过,雷青羽眼见对方重剑砸来,身躯微弹,已经飘身闪过。丰尘看雷青羽的身法,这玄鹤振羽已经颇具形态,可是鹤飞九天的意思还是没到,不由的砸了砸嘴巴。 孙守一抄着手,道:“怎么了,你是没看上这一身轻功啊?年轻一辈里能有这样身法,难能可贵了啊。” 丰尘摆摆手道:“哪里哪里,青羽师兄身法娴熟,我是佩服的紧。再说了我太虚宫的身法里面的奥妙也不是我们这一辈,都能全部领会的。” 雷青羽如此飘逸的身法,引得周围一众子弟无不叹服。再看台上康田平雷霆一击被雷青羽轻飘飘的避开,心中怒火大炽。凝神直勾勾的看着雷青羽看他怎么反击,可是雷青羽身形还是没动,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康田平心头怒火已经被雷青羽这无所谓的样子彻底点燃。 心念斗转,体内内息从丹田如怒蟒一般涌进手中的重剑上,重剑不带一丝花哨,只是猛砍过去。剑锋直指雷青羽的咽喉要害! “唉,这等送死的剑法。这小子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孙守一叹道。 丰尘当然也是早早看出破绽,这种蛮牛似的剑法,全身上下皆是漏洞。出招毫不留余地,变招也就谈不上了。遇到比自己水平低的,那自然靠着声势夺人耳目,以力胜之。要是碰到高手,恐怕早就三刀六洞了。 候元景见自家弟子出招,声势浩大,隐隐有风雷之声。不由手捋长须,面露得色。对康田平也是极为满意。 一些其他教派的弟子见康田平的剑法如雷,无不脸色微变,心中用自己的招式与之印证。总是觉得,唯有避其锋芒才是上选。否则以此挟风雷之势的重剑,无论如何是讨不了好的。 五子当然眼光更高,这剑法是紫霄宫的五行锁心剑法。可是哪有一点点相生相克,循环不尽的意思。 众家子弟热切的目光注视下,康田平那贯足劲力的一剑,电闪雷鸣般的斩到雷青羽咽喉前。候元景虽然离得有点远,可是看到雷青羽脚下那微微的一动,心中暗道不好! 雷青羽又是微微偏转上身,就看那剑刃几乎是贴着雷青羽的鼻尖斩下的!康田平此时如何能急切间变招,那一记重剑直接斩向地面。再看雷青羽双掌画圆,右掌由上而下一记弧线的掌法拍了出去。 康田平扭头瞪着双眼,看着那白皙的手掌拍向自己的腰肋。眼神中流露的尽是恐惧和慌乱,可是自己招式已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掌拍向自己空档。雷青羽此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道:“一合而已。” 带着残影的手掌,夹杂着似柔实刚的劲力拍了下去。忽然眼光似乎看到自己师尊端丘贾面沉如水,顿时心中一紧,急急的收回掌力。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五成劲力落在了康田平的身上!那外似绵风,而内如磐石的力量瞬间从掌中发出。康田平急急的聚起内力与腰间,“嘭”的一声闷响! 康田平的身体如攻城的巨石飞向人群,所处位置正是丰尘的方向。孙守一刚想搭手救人,可是心念一动又收回双手。康田平眼看要撞到面前一个小子,丰尘并未移步,只是肩膀靠了过去。康田平甫一接触,就感觉身上的巨力一下没了,噗通一声摔在那小子脚下。 丰尘伸出手道:“这位师兄,起来吧。”康田平心中惶恐未定,可是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倒也并无大碍。左丘玄看到丰尘的小动作,也看到孙守一就在一边,连忙感叹道:“孙道长援手,幸无大碍啊。”左丘玄这么一说,五子心中都是明白。而候元景几人先入为主,不由道:“还好孙老道站在这里,要是换个位置,恐怕必然带伤了。” 孙守一在当场,当然知道自己并未出手。看到丰尘就是上肩靠了一下,而其中卸力的似乎毫无动静。自己也可以做到一步不移,救下这个耍自杀剑法的小子。可是也要缩臂沉肩,借着腰跨卸力于脚下。可是这小子,是个妖怪不成?怎么丝毫不见动静? 丰尘借力用的是晁遂的九转内丹之力,体内缠绕盘旋,不见身形就把这股力量卸了。雷青羽本来一招破敌,心中豪情万丈。可是忽然看到丰尘,心中那股豪情好像遇到寒冰一样,一下子缩了回去。心中怨念大增:‘怎么哪里都有这小子,真是碍眼。要不是后面的孙掌教,怎么能由得你如此悠闲。’ 而建福宫一侧,一人独战本门二人的奚经仪眼神紧紧的锁住雷青羽。心中不停的在衡量自己和他对阵的可能,也在想自己在场上能不能一招胜狂剑康田平。想来想去,心中预演多次,即便自己能胜这个霸气的康田平,恐怕也在三四十合之后。怎么也做不到雷青羽赢的这样潇洒飘逸。 被雷青羽一掌打懵掉的康田平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站在丰尘旁边。明明在一掌被打飞时,五脏六腑都感觉翻转一般。可很快就感觉身上的那股力道,尽数传了出去。各家教派的顶尖的弟子本来对太虚宫都不太服气,可是两战下来。无论是叶青实还是雷青羽,那实实在在的实力让一个个的脚下直冒凉气。 雷青羽向场边的康田平方向微微弯腰示意了一下,道:“康师兄,承让!”说完轻轻掸了下道袍,缓缓的走到己方一侧,淡然的坐下又是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紫霄宫的人看雷青羽的老神在在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赢就赢了,还他妈的掸掸灰,显得你能是不是啊?装他妈的什么老神仙啊! 他们不知道,雷青羽素来喜好洁净,掸衣服倒不是嫌弃康田平还是故意轻视他。至于老神仙,那是雷青羽看到丰尘心里极不舒服。看着现在雷青羽眼观鼻鼻观心的,其实现在内心早就翻江倒海了。 紫霄宫自候元景开始,他们这一代的。一个个的心里都明镜似的。太虚宫这个雷青羽不愧是这一代的第一人,其实力,眼界那是远超康田平的。其实康田平在紫霄宫后辈里至少应该排到前三甲,就算师叔一辈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一招就胜了。这个雷青羽居然能一招完胜,那么...他实力至少已经达到紫霄宫上一辈实力的程度。 台下一个个弟子们本来对狂剑的实力已经够羡慕的了,没想打在太虚宫雷青羽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一个个无不倒抽冷气,场中那热炽的目光中,除了开始的不服已经变成了叹服。 井银坤轻轻的咂了下嘴巴,不由的心中有点打鼓,万一太虚宫再来一两个和雷青羽实力相差无几的,那这次弟子历练别再出什么岔子。当然各家弟子中的首席弟子,实力会远远强于这个紫霄宫的废柴。但是不确定的感觉,总是让自己心里不踏实。 孙守一哪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小打小闹,心里最想解开的就是丰尘给他带来的疑问。拉着丰尘胳膊不由分说的便走出人群,道:“这些小孩打架的事情有什么意思,不看不看。那个送死剑法有什么可看的,你随我走。”话音未落,孙守一已经拉着丰尘的胳膊,展开身形而去。这孙守一的确实有一身脱俗的本事,浮光掠影一般。丰尘也一切随他,只是默运御风飘渡的心法,就像枯枝败叶一样任由孙守一拉着。 孙守一忽然觉得手上一轻,回头一看,自己明明还拉着这小子的手啊。自己脚下不停,回头盯着丰尘。就看丰尘的身体随自己的的起伏,而飘飘荡荡。孙守一大叫一声,撒开抓着丰尘的手,急急的停了下来。丰尘借着孙守一那股劲势,飘飘然的落在他身旁。 孙守一瞪着眼珠子看向丰尘,眼前哪里还是个孩子,分明就是个修炼千年的老妖怪化身的十几岁的孩子啊。 孙守一指着丰尘,道:“你小子,你小子,到底是人是鬼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闻风动 九天圣女 就这一炷香的功夫,孙守一已经拉着丰尘掠出太虚宫。两人站在一片竹林前,孙守一像瞧怪物一样的看着丰尘。 丰尘无奈的一笑道:“孙道长,分明是你拉着我的好吗。我若是不运功,胳膊岂不被你拉断了。” 孙守一想了想,好像貌似是自己拉着这娃娃的啊。再仔细一掂量,道:“不对,你不要绕我,就你刚才一运劲,我这手上就是一轻。别说你个后辈娃娃,就刚才坐台上的那几个张牙舞爪的都没几个有你身轻功。不对不对,你还是真个妖孽。” 丰尘摊了摊手道:“唉,孙道长,你说啥就是啥吧。” 孙守一,问道:“你小子,后辈间的比试你上不上手?” 丰尘摇了摇头道:“不去不去,师父说我功夫浅薄,还是多看看的好。一边观战也是修行。” 孙守一咧咧嘴,道:“好个玉春子,就你还功夫浅薄,嘿!”顺手拍了拍巴掌道:“三个兔崽子出来吧。” 竹林里走出三个年轻后辈,见到孙守一,躬身行礼道:“参见师尊(掌教)。” 孙守一摆摆手,道:“得得得,你们他妈的好好的修道,好好的练功夫。又不是叫你们脸嘴上功夫的,还参见。老道我可不是太上老君。” 三个人皱着眉,无可奈何的对视一眼。 孙守一,道:“带你们仨认识一人。”说完手一指丰尘,又道:“喏,这位是太虚宫玉春子,管丘仲真人的高足,叫丰尘。功夫在你们之上,你们三个还别不服气,就,他别起一只胳膊也能胜你们。” 刚才三人见孙守一还唯唯诺诺的,可是抬头看向丰尘的时候。三人目光闪闪,顿时英气毕露。丰尘一见三人目光,心中不由腹诽:‘这孙道长,不是故意的嘛。这凭空多出三个找茬的了。’ 丰尘不是道家的人,冲三人拱拱手,道:“见过三位师兄。” 孙守一向丰尘道:“小子,认识一下,这是我太乙观的三个不成器的后辈,这个叫松平的擅长剑法,中间的是萧也轻身功夫最是俊俏了,那个是饶艺秋修的是清微玄天掌。我们太乙观是上清派,尊元始天尊。这清微掌,乃是循三清境之一清微天玉清境之意。” 丰尘对道家一脉不甚熟悉,常啸天、左丘玄和虞丘少这一路也很少跟他讲。目光中不由露出一丝诧异。 孙守一道:“这天下分东南西北,各不知几万里许。道家也分多派,你看龙虎山太师府那就是正一派的,那历代也是煌煌正道,名家不知多少。可惜井银坤好像修邪了,执念俗务太多。不扯不扯了,反正就是道家一脉,分为好几派,谁也不服谁,谁也看不上谁。唯独乾真子前辈,心中毫无派别之念,也无争强之心,我是佩服的紧。你知道就行,咦,奇怪了,你师父管真人就没跟你讲过?” 丰尘道:“我是俗家弟子,这个知道的真是不多。” 松平、萧也和饶艺秋三人都不禁纳闷,怎么掌教跟这小子讲那么多。把咱们三人修的最好的一面都说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三人还在纳闷,孙守一忽然又问:“你们仨,这几天来,建福宫、太师府、真仙洞那几派的小辈们都试过手没?” 三人对视一笑,道:“试过了,没分胜负。” 孙守一嗅了下鼻子,道:“是动手没分胜负,还是推演也没分胜负啊?松平你先说说。” 松平看了看两位同门,道:“几派都各有千秋,紫霄宫邽田凌,他的剑法大开大阖,但甚是稳重,重剑带来的压力,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我们切磋了一下,三十招内不分胜负。五十回合之后,恐怕邽田凌内力会有迟滞,再往后,我必胜之。”说完目光一凝,颇为自负。 孙守一点点头,看向萧也,道:“你呢?和谁交手了?” 萧也道:“我和玄冲观的皮衡莘师兄切磋了一下。” 孙守一道:“嗯,玄冲观的白鹤掌闻名天下,掌法飘逸雅致,身法也是轻灵脱俗的。你选的倒也对上你的路数,结果如何?” 萧也思付一下道:“皮衡莘确实是个劲敌,身法之迅捷不逊于我,但掌法一味追求雅致,但是掌意中的刚烈不足。虽未定输赢,但终必将败于我的掌下。” “艺秋,你呢?如何待之啊?”孙守一问道 饶艺秋躬身道:“师尊,龙虎山太师府的掌法确实刚柔并济,屠邦于作为龙虎山后辈第一人名不虚传。我二人并未交手,而是论道。以他对武学的理解,若是单论掌法,我与他百招之内恐难分胜负。” “唔,有自知之明就行。一味狂妄自大,最终只能一事无成。”孙守一道 丰尘听孙守一师徒三人问答,心中不由对这位孙道长的好感又增了一分。几大教派的掌教,看他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其实心中所悟,估计要胜过诸人几分。 孙守一忽然古怪一笑道:“你们仨可敢挑战他?” 三人适才所说的几人都是其他几派弟子中,最为顶尖的人物。但是在他们手中,或平手,或略逊一筹,三人也是心中岂能没有点傲气。顿时眼光都射向丰尘,那种跃跃欲试之意显露无疑。 孙守一时不时的在打击三人,道:“你们仨可知道,就在刚才。雷青羽可是一招败了紫霄宫的康田平哦。” 松平眼神一紧,道:“掌教,你是说狂剑康田平在雷师兄手下连一招都走不出去?” 孙守一道:“是啊,一招都走不出。不过那小子的送死剑法,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松平低头沉思了一下,道:“雷师兄不愧太虚宫第一人,我不如他。” 孙守一道:“你本就不如他,因为老道我也不如端真人。你不如雷青羽,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啊!”孙守一说自己技不如人,丝毫不见违和,好像很正常的一样。丰尘见此,不由叹服,心中没有胜负,果然这才是前辈。 孙守一心中记挂还是丰尘到底他的底子有多深。道:“你们仨就和丰尘交交手吧。” 丰尘连连摆手道:“孙道长,你这。。。” 丰尘话未说完,就听萧也笑道:“丰尘师兄,何必扭捏,我们交交手又不伤和气的。” 萧也一步跨了上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丰尘也是孩子,见对方跃跃欲试,心中也是想撑量一下对方。道:“好吧,反正左近无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人只是站在原地,心念一动,气息已经如江河奔腾。丰尘是经过行军战阵的,那股杀伐气息可不是寻常两人交手所能带来的。那种肃杀之气一经释放,顿时让萧也似乎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孙守一心中暗惊,这孩子不大,哪里修来的这股肃杀之机。丰尘自己并不知道,这股杀意虽远远跟不上自己义父常啸天那几乎浓郁似如实质一般的杀意,可也是如丝如缕,千万道的缠绕外放。 孙守一暗暗一叹,心道:‘萧也已经败了。’ 萧也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得罪了。”身形一动,果然甚是迅捷。掌法随着身法,绕着丰尘身边四正四斜八个方向旋转不停。丰尘见他掌意,刚中有柔,柔里带刚,刚而不滞,柔而不散。端的是极高深的掌法,若不是萧也功力尚有不足,这掌法似乎并无破绽可循。 饶艺秋心道:‘萧师弟身法一绝,这八个方向都含上了,我看你怎么应对。’ 丰尘一是不想与萧也交手,二是想看看这套掌法的来龙去脉。脚尖一点,腾身而起。身形就像被掌风吹起的枯叶,又像轻羽一般柔逸。飘飘然的从四面八方的掌风中跃出,一节一节的攀高,就在意境还未到顶,微微折身飘落于萧也之后一丈之地。 孙守一也没想到,丰尘并未回手,反而是跃于其身后。但是这一招,真是生死交手,萧也将后背交于敌手,再无先机可言了。 萧也身法之强,也就能做到进出迅捷,落地无声。可是丰尘这如枯叶,轻羽一般,恍若能乘风而去一般的身法,简直不敢想象。萧也本就是身法是其强项,结果第一招就输在身法上。心中不由一暗,信心上又落了一乘。 松平一旁叫道:“凝神!!” 萧也长吸一口气,转手出手。掌似龙爪,步如涌泉,换势如旋风一般。丰尘暗自点头,这萧也虽然较雷师兄还显不足,不过比那个什么康田平可是强上不少了。几乎可以和那位叶师兄一较高下。 萧也追着丰尘,一招招绵绵不绝的发出。圈中有圈,招中生招,曲折多变。丰尘看得入迷,往往待到萧也招式临到面前,才晃步闪开。有时错落间就是毫厘之差,胜负似乎就在呼吸之间。松平和饶艺秋一旁观战,不时的扼腕叹息,感觉萧也随时能胜。 丰尘看得着实入神,尤其是萧也用的一些手法,如钻似裹着实都是妙招。丰尘领悟了乱决,顿时心中已经将绵风掌和松平的掌法中的一些妙处融合一处。虽然还要不时躲避萧也掌法,心中却是用所学一招招印证。就看萧也一招穿掌,拧转之意涌身而出。丰尘伸手斜抹,顺着萧也这股拧转方向,带了一把。丰尘修习了晁遂的九转内丹之力,这转折盘旋的劲力本就更加玄妙,再加上深厚的内力。萧也忽然觉得自己身体似乎陷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跟着转了进去。 饶艺秋见萧也这一掌,拧转之意如此浓厚,几乎是自己数倍不止。心中咋舌不已,没想到师弟将自家掌法修习到如此深度。可孙守一却是知道,萧也绝不会自己使出来的。这问题就是出在丰尘那不经意的一抹,顺着萧也的拧转的劲,给他放大十倍不止。萧也这时哪里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分明是被一股外力给带的拧转起来。 孙守一飞步上去,一掌拍过去这才止住萧也的停不下来的身形。萧也惊得一身冷汗,目露惊惧的看着丰尘,心知那股巨力自己就像撼树的蚂蚁一般。 孙守一收起一贯的随性,看了看萧也道:“平素里,你三人目空一切,现在可知天外有天了?” 松平见刚才萧也招招抢攻,丰尘未能回手,只是在最后棋输一着。轻声哼道:“不过是差一点而已,也没见什么厉害之处么。” 饶艺秋也是心有不甘,不晓得师尊为何这么说,还天外有天。要说眼前的天,雷青羽还算是一个。说不定天虚宫那个叶青实也够上一份,不过眼前这位只晓得一味逃跑。哪里算的上天外天了,眼神中不由的露出鄙夷之色。 萧也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但是身处其中,却是知道的。对方应对自己,前几十招看似无还手之力,其实却是闲庭信步。最后那股巨力更是让自己深陷巨大旋涡不能自保,如果不是掌教出手,自己恐怕会很难堪。转身向丰尘道:“我功夫不及你十之一二,萧也甘拜下风。” 松平、饶艺秋忽然听萧也这么说,顿时目瞪口呆,不知为何他如此消极。就听丰尘摆手道:“哪里,哪里。萧师兄身法轻灵,掌法精妙,放则大,缩则团。起伏转折、滔滔不绝,那种拧裹的劲,真是妙不可言。” 萧也三人一听丰尘所说,更是惊讶不已,齐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太乙观神龙八卦掌要旨的?” 孙守一翻了一白眼,道:“三个笨蛋,人家就凭交手这一会,就知道咱们掌法的要旨。你们三个说说,自己练了多少年才明白!” 松平、萧也、饶艺秋三人都是资质绝佳之人,孙守一这一说顿时明白其中就里。互相看了看,再看看丰尘。心中不由骇然:‘这小子看模样与我们年龄相仿,这是怎么练出来的?难怪刚才师尊说他是妖怪了。’ 孙守一嗤鼻,道:“看你们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转头又向丰尘道:“你小子有胆子和他们仨一起玩玩吗?” 丰尘见孙守一这样子,耸了耸肩道:“孙道长,你把我拉到这,恐怕早就有这个打算吧。我要说不想,是不是也不行啊?” 孙守一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聪明。小娃子何必拘拘束束,就当同门演练了。何惧之有!” 孙守一知道,自家这三个也是绝佳资质,丝毫不逊太师府和其他几个教派最拔尖的后辈。就算丰尘再强,面对三人联手恐怕也是讨不了好的。这点自信他孙老道还是有的。 “你不要留手,他们三个还是很强的。”孙守一将手抄在袖笼里,蹲在一边就等着看好戏了。松平、萧也和饶艺秋也缓缓的走上前,品字状的将丰尘围在了中间。 丰尘一人对三人的经验不是没有,鹿山三鬼就是先例。可是眼前这三人,却与之不同,分明比那三人更强了许多。可是给自己的危险感觉,却是没有。其实丰尘不晓得,自己现在的功夫和之前遇到鹿山三鬼之时,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不过他深知,要想破三人分进合击,必须先拿下一人,这样就破局了。丰尘仔细感知三人缓缓释放的气机,隐隐间预感到,饶艺秋的压力会更盛一点。 丰尘这心念一动,那忽然爆发的气息,让周遭的竹枝都闻风而动,顿时将饶艺秋三人的气机压制下去。而饶艺秋忽然觉得就像被什么洪荒恶兽盯着一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益州之西,连绵的雪峰在天边一字排开,那座最高的山峰犹如王者一般,傲视群峰。天是静的,云是静的,眼前那座雄伟的雪山也是静静地矗立着,站在天地之间,静静地俯视身下的海子,草甸和羊群。清晨东方吐白,五彩斑斓的朝霞冉冉升起。当第一缕霞光刺破高原暗黑的天幕,白雪皑皑的雪峰渐渐地由浅灰色变成了桃红色,随着红日从东方的山峰向上爬升,贡嘎山的雪峰像镀上了一层黄灿灿的金水,瑰丽辉煌。当万道金光直射在雪山群峰之上,慢慢地,一道道光环渐次扩大。刹那间,所有的雪峰都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气势恢宏,炫目吸睛,连雪山周围的白云也被映染成了金色,所有的一切便笼罩在一片辉煌之中。一座圣宫就映入眼帘,山下的人们匍匐在山脚之下。 “圣女,自从你回来,终日闷闷不乐,这可是不行啊,老祖宗可是担心的不行。要不我们去下面的海子去玩玩吧,散散心去。”一位身着白衣的女侍者说道。 窗前一位女子,着一身白碾光绢珠绣金描挑线裙,束一条白玉镶翠彩凤文龙带,钗如天青而点碧,珥似流银而嵌珠,便是一双绣鞋,也是金缕银线,绕着五色牡丹,华贵难言。面对窗前,金色阳光洒在身上,恍若九天神女一般。 缓缓的道:“也好,也不知道多吉家那娃娃烧退了没有。”说完转过身来,这女子赫然便是洛琬儿,只是略显消瘦,面色清冷,更是显得冷艳不可方物。 第一百三十九章 飞狐印 神龙绵风 洛琬儿披了件貂绒的大氅,迈步走出了自己屋宇。刚推开门,门前站着两人,伸手拦了下,道:“圣女,外面天凉。就不要出宫了吧。” 洛琬儿身边侍女,喝道:“你们是什么角色,也敢档圣女大驾?” 那二人相视一眼,道:“圣女意欲何往?何故不差人向老祖宗知会?” 洛琬儿淡淡的道:“自从回圣殿,一步也未曾下山,心中着实烦闷。今日阳光普照,去山下海子转转,散散心去。” 那二人奉了狮鹫宫天将军的命,守住洛琬儿。又如何敢放行,忙上前跪在地上道:“圣女此行,我二人断不敢放啊。六天将有命,若是放行了,我二人这项上人头怕是难保了。” 洛琬儿微微皱眉道:“此次回来,我决计不会再单独出行。待我散心回来,晚间便向老祖宗给你们求情,谅来我六叔也不会伤到你们的。” 双方正是争执不下,这时来了一人。看上起颇为儒雅,但是行走之间却是极富威势,倒像是战场上下来的一般。那二人见了,连忙用膝盖跪着退后一点,齐声呼道:“拜见靠山圣将!”那人瞧也没瞧地上跪着的两人,挥挥手道:“你们去吧,这里有我担待就是。” 那二人心中一阵放松,连忙起身退了出去。洛琬儿见到来人,笑道:“琬儿见过六叔!” 此人正是狮鹫宫八大天将之一的,靠山将李凤。 李凤笑道:“圣女前次出行,可是让圣宫上下紧张了好久。这次可是老祖宗有命,不让你单独出行,六叔也是为难啊。”李凤看到洛琬儿消瘦的脸颊,不由也是一阵心疼。 洛琬儿道:“六叔,我就是下山,去下面海子转转,不会再出走啦。” 李凤忽然想到前些日子,一批马队,贩了不少好马过来。笑道:“老祖宗不让你单独出行,那这次六叔陪你一起下山玩玩可好?我听说多吉头领那里可是来了不少匹好马哦!” 李凤一说有了好马,洛琬儿顿时眼神一亮,问道:“好马?哪里来的?” 李凤笑道:“据马队的说是从大周那边过来的,但是多吉可是识得马的,他说这些马一定是西域良驹。” 洛琬儿拉着李凤的手道:“快点,六叔带我去看看。” 看着洛琬儿久未见到的笑容,李凤也是高兴。就是那天地间的神奇造化,一条隐秘的山道直通山脚。这才使得狮鹫宫从远看去,就像凭空而建的圣殿。走出圣山,那一片片海子便映入眼帘,晨光中的海子充斥着丰富的颜色。红、黄、蓝由淡而浓,由浅而深千变万化。好像这天地间的山水顿悟了“变化”的内涵。如此纯净的色彩,恍若九天画卷,任天下丹青高手也都会黯然失色。恍惚觉得天地间该有一位“大道无形”的丹青师祖,在此描云画月,点染晨昏。游鱼在水中展示着动人的细微,又似绝细的笔触,游走于优美的画面,让着天地才有了生命的动人。 洛琬儿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清冽的空气。那种纯净似乎能让压在心头那片阴云消散不少。沿着那翠绿的海子,向前漫步,远远看去就是一片毡房。再往前便是石头磊成的一座山寨模样,那便是头领多吉所住的地方。也正是因为狮鹫宫的庇护,多吉所在部落,占据贡嘎山下非常广袤的一片土地,也是最肥美的水草地。在这里生长的牛羊是最肥壮的,在这里放养的骏马是最健壮的。 多吉听牧民说圣宫的圣女来了,慌忙丢下手中的酥油茶,带上几个随从跨上马飞奔的迎来。还相隔百十米,多吉便连忙将马勒住,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去。果然是蜀西草原的汉子,虽然养尊,但是这马上的功夫倒是没有撂下,甚是娴熟。 “圣洁的圣山女神,您来多吉家,怎么不提前吩咐。我们好提前去山下迎接您!”多吉单手抚胸,弯腰道。 洛琬儿笑道:“多吉大首领,不必多礼。我就是临时才想到下山来转转的,散散心而已。哪里需要次次都让你来迎接啊。对了,你家娃娃可退烧了吗?” 多吉见洛琬儿关心自己家的孩子,忙道:“多谢圣女还惦记我家那孩子,上次服了圣宫给的灵药,已经退烧了。只是身子还有点虚,这几日没让他出来。” 洛琬儿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牛羊成群心情也是大好。 多吉连忙又对李凤躬身道:“多吉见过六天将!上次若不是六天将帮我们调和,势必要和江措部落动武了。这寒冬将至,一旦起了战祸,死了男人,不少人家可就不好过日子了。” 李凤摆摆手道:“这些小事不足挂齿,你只要记得,有我狮鹫宫在,你多吉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多吉忙道:“是是是,圣宫就是我多吉家的神!多吉是不会忘的。” 洛琬儿转头道:“大头领,你想想为什么江措部落要起冲突啊?” 多吉道:“他江措家觊觎我们部落的牛羊,草地,他是山里的饿狼!” 洛琬儿摇了摇头道:“大头领,你说错了。” 多吉诚恳的道:“我错了?圣女,请您给多吉点燃明灯。” 洛琬儿道:“你说严冬到了,你会怎么办?” 多吉道:“那自然是多准备好羊和牛的草料。更多的羊肉牛肉和皮毛褥子,还有青稞美酒和酥油茶了。对了,还要加固毡房。圣女我就知道这些。” 洛琬儿道:“是啊,你要准备,难道江措部落就不要准备了?你已经占了圣山脚下最肥美的草地,当然这些都不缺。江措部落土地贫瘠,牛羊不多,如何过冬啊?” 多吉道:“那我可管不了江措部落了啊。” 洛琬儿秀眉微蹙道:“大首领,我问你,若是你们部落的汉子和江措部落的汉子一对一战起来,谁的胜面更大?” 多吉想了一下道:“他江措部落的都是饿狼,若是一对一,还是他们厉害些。但是我也不怕他,我们部族的人丁可比他们多!” 洛琬儿道:“就是因为江措部落土地贫瘠,牛羊不多,才练就江措汉子一个个能拼能杀,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你们在圣宫庇护下,吃喝不愁,再这样下去就像那肥牛肥羊一样,养的越肥,越是要被提前宰杀的。你可别忘了,以前你们部落是多么的能征善战!” 多吉听的后背直冒冷汗,心想:‘圣女果然厉害,自己真的太久不知道征战是什么滋味了,这次江措部落挑衅,自己还担心害怕。特意请了圣宫出来调和,才算将就平息了。’ 李凤听洛琬儿这么说,也是知道什么意思了。一是要压一压多吉的骄气,也是警告他狮鹫宫扶持的是血性的部落,而不是只能放牧的部落。 洛琬儿又道:“大首领,你不能一直守着你的草原,而要把两个部落的边市打开。江措部落土地虽然贫瘠,但是有铁石头啊,那可是大周朝益州最需要的。那可是能炼出刀兵的宝贝啊,这可是水草地上没有的。江措部落可以用铁石头从益州换来金银,换来更锋利的刀斧。你用牛羊、毛毡去换江措家的金银。这样江措部落有了过冬的粮食,和毛毡。就不会来抢你的草地和牛羊了。你每年给圣宫的上贡,可以减半牛羊,用换来的金银补上。” 李凤一听,心中不由大赞。我圣山上的几位天将,个个都是身怀高深武功,可以带兵杀敌。可是要是有圣女这般能审时度势的却是不行,难怪老祖宗一直称赞。可惜的是这娃娃身体,真是老天不长眼。 多吉一听,果然是个绝妙的主意。道:“多吉这就安排下面人去办,就按圣女的想法来。” 洛琬儿笑道:“嗯,很好。对了多吉大首领,听说你最近得到一些骏马。可是真的?” 多吉一听,顿时高兴起来,知道洛琬儿可是极是爱马的。道:“前些时日马帮过来,带了二十匹伊丽马,真是好马啊。又高又壮,四个蹄子可有力气了,那是比我们雪山草原的马漂亮多了。” 李凤道:“那就拉出来看看啊。” 多吉道:“好!”说罢,和身边的人道:“让他们把马带出来,给圣女看看。”身边的随从将拇指和食指圈起来,放在嘴里。一声呼哨,数里可闻。也就一忽儿的功夫。就看远处一匹毛色鲜亮的骏马,从草原上那边奔驰而来,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若历尽艰辛穿洋过海的信鸽,宛如暴风雨中勃然奋飞的海燕。仰天长啸,那动人肺腑的马嘶响彻长空。应和着这悲壮的嘶鸣,身后又涌出十余匹同样雄俊的马群,海潮般势不可挡地从冬日苍茫的草地上滚了过来。马群不大,可是那威势却是如同上百匹马聚集在一起,呼啸奔腾。长长的马鬃马尾在风中飘动起来,一个接一个,一个重叠着另一个,凝成一个整体,飞快地向前推进,那是一幅奔腾的美,力量的美交织在一起的奇异画面。 不过马儿再好,训马的方式却是大同小异。带头的那人一挥马鞭,马儿像听懂了似的,慢下了脚步。这些马原本是奸相曹振准备用在自己马车上的,训的也是极为服帖。只是马儿天性就是向往广阔无垠的草原,这来到雪山脚下,更是激发原始的本能。短短的时间,反而让马儿变得更为精神。洛琬儿走过去拍了拍一匹马的脖颈,口中呼哨两声。那马儿甩了甩脖子,打着响鼻,似乎很喜欢洛琬儿的拍打。 洛琬儿对多吉道:“果然都是好马,这马儿看着应该是伊丽的马。能从如此远的西域将这么多好马弄来圣山,途中可是隔着几个国,这马帮头头的本事可是不小啊。” 多吉笑道:“那汉人马帮的头头我可认识的,这些马可不是他从西域弄来的。听说是其他汉人转手给他的。” 李凤道:“听说一匹伊丽马可是抵千金,我刚才数了下,整整二十匹啊。多吉你这是花了多少银钱啊?” 多吉道:“银钱倒是花了,不过不多。十两黄金,外加三百两烂银。换了这二十匹骏马。”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可是赚大了。 李凤道:“多吉首领,这笔生意做得可是太值得了。要是别的部落首领知道,一匹你卖他千金,他定是愿意的。这伊丽马现在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得到的啊。” 多吉道:“是是是,我也承诺那马帮可以自由通过我们部落,这可是让他们以后常年累月的能赚钱的哦。” 洛琬儿笑道:“大首领现在生意做得可真是娴熟的很啊!” 多吉笑道:“这二十匹伊丽骏马,卖出去的自然要给圣山交上去的。” 洛琬儿摆摆手道:“哪里能让你吃亏,交上去两成即可。” 多吉忙道:“多谢圣女。不过这些马儿,也不能全卖了,有两匹还想留下的。” 洛琬儿笑道:“大首领也是喜欢马啊,你留下哪两匹啊?” 多吉道:“圣女,这两匹马最精神,而且神奇的是,之前的马主人一定是极喜欢的。还在马身上留下了印记。这两匹马是我献给圣女的,我可不留了。” 洛琬儿极是懂马,眼光一扫便发现马群中最为高大俊美的两匹。洛琬儿走到这两匹马面前,微笑道:“大首领这两匹马可太值钱了,你就这么送给我了?”说着绕着马儿看看那马主人留下的印记。 洛琬儿刚绕到马尾,眼光扫到那显得颇为拙陋的狐狸印记,心中就像被一记千斤巨锤打在胸口。颤抖着在看向旁边,赫然的印着一个“琬”字。洛琬儿忽然双目中涌出难以抑制的酸楚,这么多天的压在心底的哀戚像烟花一样在心头炸开。洛琬儿心想,这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急步走到另一匹马身边,那匹马身上也是一个小狐狸但是边上烙印着一个“丰”字。洛琬儿顿时感觉一股热血涌向大脑,好像天地都在翻转。李凤在一旁看洛琬儿情形不对,一个飞身跃于洛琬儿身后。这时洛琬儿已经眼前一黑,仰面倒下。李凤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洛琬儿,心中大骇。 双手轻轻的将洛琬儿横抱,置于一旁软软的枯草地上。伸手搭了搭洛琬儿的脉,感觉脉象还是很平稳。李凤缓缓的输了点真气,洛琬儿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眼前慢慢的又浮现出那圣洁的雪山,和眼前一脸焦急的李凤。 “六叔!”洛琬儿轻轻的叫了一声。 李凤见洛琬儿醒了,长长的出了口气。道:“可吓坏你六叔了,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就晕了?还是那老毛病吗?” 洛琬儿摇了摇头,道:“六叔,叫一下大首领。” 多吉刚才见洛琬儿晕倒,吓的差点灵魂出窍,早就站在旁边了。这会听洛琬儿找他,忙道:“圣女,您找我?” 洛琬儿稍稍坐起身,道:“大首领,我问你,给你伊丽马的人长什么样子?随行的都是些什么人?” 多吉回忆道:“马帮头头,方老大我认识啊。三十多岁的汉子,还有五个随行。圣女,要不要把他们抓回来?” 洛琬儿双唇紧紧的抿着,知道多吉说的这几个人和心中的那个影子无法重合。微微的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了,不过你要问问他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二十匹伊丽马的。” 多吉道:“方老大一直在蜀郡收货,跟我说这些马是从蜀郡来的啊。” 洛琬儿嘴角微微弯起,悠悠的道:“蜀郡吗?你到太虚宫了?!” 太虚宫外,丰尘刚刚外放气息,就压的饶艺秋如箭及身。这种危机感可是面对其他几派翘楚从来不曾有的感觉。大声道:“松平,萧也,快,先发制人。” 饶艺秋感知快,可丰尘更快。一掌已经拍了过去,那掌法就是绵风掌中的起势‘春风和气’。孙守一当然识得,这老道虽然想见丰尘到底有多深的功夫,可是那也是胳膊肘往里拐的。笑道:“绵风掌,呵呵你也太小瞧这仨笨蛋了。”嘴上虽然是骂了饶艺秋三人,可是却是告知三人这掌法了。 丰尘刚才领略了萧也的掌法,这么交手中便是领会太乙观神龙八卦掌的精髓。再则丰尘踏入乱决之后,天下招式皆可融汇。可以取掌之形,用刀剑之意。更何况掌法之间,那内力转换更可巧妙折叠。 本来是绵风掌的起势,理应春风化雨,和煦冲泰。可是丰尘也想试试这神龙八卦掌的劲道,不由的试着用了上去。饶艺秋一听自己师尊说是绵风掌,顿时知道应对之法。可是掌风甫一接触,分明不是绵风掌那种厚重绵柔的感觉。反而是绵柔中夹杂那熟悉的起伏和转折,刚烈中又包含滔滔不绝的拧裹之意。饶艺秋心中大骇,连忙变招。可是丰尘哪里能容得了饶艺秋变招的时机,圆润的换了个方位切向饶艺秋的左下肋,此处正是饶艺秋招式的漏洞所在。饶艺秋见无所可避,顿时双掌全力而上。清微玄天掌法正是自己修炼的最得意的掌法,饶艺秋欲硬抗一招。萧也和松平也是揉身而上,齐齐的扑向丰尘,双掌贯足劲力袭击丰尘后背要害。 丰尘感知极为灵敏,切向饶艺秋的一掌不变。挥手便是一掌迎向二人,那掌风依旧是形似绵风,内含拧裹之力。丰尘内力何等深厚,岂是萧也二人所能抵挡。掌风一接,两人如同受无尽巨力笼罩,似在江面上的小舟任风浪拍打一般。还好丰尘知道这是练手,毫无加害之意,两人才无碍的摔在一边。 仅仅一个照面,就是这样结局。孙守一见丰尘招式挥洒自如,毫无羁绊,其圆润处无凹凸,无阻滞。心中不由的飘出两个不敢相信的字:乱决! 第一百四十章 伏三杰 紫霄妙计 武学中一旦领悟“乱决”,那就是一片新的天地。很多武者,穷极一生只为突破这层屏障,可是这悠悠千年以来,历代武者又有多少能领悟其中奥妙?“乱决”之意法无定式,应变则可由一招一式变幻为千招万式。其招可大可小,可横可竖,可正可斜,可有形也可无形。若是临机对敌,敌有形我无形,则无形克有形。丰尘面对饶艺秋、萧也和松平,如同苍鹰搏兔,三人招式在丰尘眼皮底下无可遁形。更何况丰尘现在的内力修为,是这三人无法想象的。恐怕就是孙守一他也不会想到,丰尘的内力到底有多深厚。 孙守一自打心中冒出乱决二字,就知道这场胜负已经无需再试了。不过心中依旧不敢相信,这半大孩子能领悟如此高深的武学。据他所知,这几年就算太虚五子也没听说谁领悟乱决了。除了那位远在天边的,消失了多年的醉仙神掌常啸天。 饶艺秋三人心中骇然,自己面对其他几大教派的翘楚,都是有些优势的。即便是太师府的屠邦于,饶艺秋自付也不会逊色与他。可眼前这位,一招啊。就一招,三个人联手败的如此清晰可见,挑不出任何毛病出来。 萧也、松平刚待揉身再上,孙守一摇摇头,道:“好了,好了,还动什么手啊。你看你们仨输的惨样,老子都看不下去了。” 萧也被孙守一一顿絮叨,嘴里轻轻的嘟囔道:“又不怪我们,刚才那掌力谁吃得消。。。还老子呢,咋不说太上老君么。” 孙守一听到一点,扭头瞪眼道:“你小子说什么呢?”刚待再骂脑子一转,自己是个道士,自称老子好像是不太合适。嗅了下鼻子,呲牙一笑。忽然毫无征兆的一掌全力拍向丰尘,这一掌分向丰尘周身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个方位,处处包含,处处拧裹。萧也和松平眼神都缩到一处了,掌教这一掌,在他眼里就是大罗金仙也逃不脱啊。这种毫无征兆的一掌,给他俩面对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哪里还能逃脱。饶艺秋的印象中,自己的师尊好像从没有过偷袭这样的事发生过。 孙守一功力不逊五子,况且领悟乱决。一身道家功夫其实是高于其他几大教派的掌教,只是他生性闲散,不喜张扬。他这一掌,掌力暗含相生相克之理,循循相生无有穷尽。饶艺秋三人的眼光只能于此,而孙守一这一掌,在丰尘的眼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这一掌虽是暗含八卦方位,奇正皆有,无有漏洞。可是人力终有穷时,即便是孙守一功力超群,可是每一掌总是有个先后顺序的。只是掌法奇快,在很多人眼里就像是同时发出的一般。可是丰尘确是看得真切,只是觉得自己正西北方的那一道掌影是最先攻向自己的。自己也就顺这方向劈出一掌,身形跟着自己的那一掌冲出。孙守一所出的一掌,正西北方向正是乾位,乃是先天八卦的第一位。此一掌风,阳气十足,刚猛尤烈。防的就是敌手从此处第一掌影中逃脱,故而是纯阳之力。可没想到丰尘这一掌,阴阳汇集,龙虎交泰。掌风之浑厚,后力之磅礴简直超出了孙守一的想象。本来自己一掌下去,必然后续连绵不断,生息无尽。可是这第一道掌影便被丰尘一掌截断,后续即便再来,那也是出现明显的断续之处了。只是领悟了‘乱决’之后,这种断续已经近乎于化为无形了。这一下截断之后,即便再出新招,也是留下极大遗憾。 孙守一掌而收手,瞪着眼看向丰尘,道:“好小子,没想到你居然对八卦也是深究其理啊!” 丰尘一招而脱困,还显得那么轻松。只是看出这一掌的发劲的顺序,又哪里真的知道八卦的道理。有点诧异道:“孙道长,我可真不知道八卦啊。” 孙守一一撇嘴,道:“不可能,你不懂八卦如何知道,乾一,兑二,离三,震四的道理。不知道这个道理,你怎么能从我乾位脱逃!” 饶艺秋、萧也和松平既是震惊的无以复加,也是对丰尘说自己不懂八卦之理极不相信的。几人就听丰尘极自然的道:“孙道长,我是真不知道八卦啊。不过您刚才那一掌,正西北方向就是掌风的起始,这八个方位下来,衔接之处,阴阳相分。我自然从你掌风起始之处打断,不然阴阳交替,脱困就难了。” 孙守一,咽了口吐沫,又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略带沙哑的,问道:“你小子的意思是说,你刚才都能感觉到我那一掌八个方位的阴阳之分?还能判断出,何处是起始?” 丰尘道:“孙道长,你这掌法已经极高深了。很难看出凹凸和断续之处的,小子也是侥幸。不过掌风中,区分起始和阴阳,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饶艺秋、萧也和松平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饶艺秋心道:‘这都是什么说法,不是难事。谁能看透这一步,那谁出招还有什么秘密可言。这不就像在大人面前被扒光裤子的小孩一般,赤条条的啊。’ 孙守一无奈的点点头,道:“好好好,不是难事。”转头又向饶艺秋三人,道:“你们仨听好了,以后丰尘就是你们的道兄,诸事都要唯他马首是瞻,听到了没有!!!” 饶艺秋、萧也和松平本来也是聪明人,更是对丰尘的能力心中叹服。齐声道:“谨遵师尊(掌教)之命。” 然后又转向丰尘,同时见礼道:“我等见过道兄,今后必以道兄马首是瞻。” 丰尘听闻连忙摆手道:“我又不是道家的人,道兄的称呼如何使得。” 孙守一,道:“有什么使得使不得,什么叫道家的人。不当道士,就不是了?当了道士,他就是了?你心中有道,以后再能传道,那不是很好么?执念多了,反而不好!” 丰尘一听,觉得极有道理,好像和师祖说的一些话,颇为相像。 萧也倒是变的甚快,也知道眼前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子,底蕴恐怕远远不是自己能比的。挤眉弄眼的向松平和饶艺秋使眼色,道:“丰尘道兄,既然我们掌教说了,一切以你马首是瞻。那我们师兄弟三个,就听你的。” 饶艺秋和松平也是凑了上来,道:“那是那是,以后还多多仰仗道兄!”丰尘心中好笑,这三人功夫未必能学到孙守一的真谛,不过这性子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孙守一走过来,也不分个大小长幼的,一把搂住丰尘的肩膀,道:“说你小子是个妖怪,果然不假。走走走,边走边聊。顺便问一下,你小子是怎么悟透乱决的。。。。” 几个人晃晃悠悠的向太虚宫山门走去。 太虚宫内靠山一侧建着一排平房,经过这次各家资助,又收拾的干干净净。现在各大教派弟子都住在此处,房间甚多,只需搭起通铺即可,倒也没觉得拥挤。康田平正怒气冲冲的发火:“此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雷青羽算个什么!有本事再决一次高低。” 旁边一位道:“雷青羽的技艺确实有两把刷子的,康师兄也是一时大意而已。” 另一个道:“我听说他们太虚宫每天晚间都会在后院习武,我们何妨去看看也好啊。” 康田平稍一愣,道:“偷看别家传艺,是不是有违规矩了,田元师弟?” 这个出主意的叫齐田元,瘦瘦削削的,不过一双眼睛滴流乱转,显得猴精猴精的。顺口道:“康师兄,你就不想出了这口恶气?” 康田平一听到出气顿时来了精神,道:“你说说怎么搞?要是放起对来,他们可是人多啊。”说话这心里还有点打退堂鼓。 齐田元道:“我们不去看他们传教,就是看看这个雷青羽从哪里回去。我今天去四周转了转,那一路有山石,有土路。我们沿路挖几个坑,坑里放点碎石。总之让他出个丑就是。” 康田平一听这招好啊,比打闷棍还强。神不知鬼不觉,第二天去看看笑话。想到这个心里就高兴的很,一拍巴掌道:“这个办法好,就这么着。”几人筹划着今天晚些时候,去趟趟路子。 绕过后辈弟子住的房舍,便是各教派上一辈的住处。其实也就是宽敞一点,一个人能有一间,屋子里出了床铺便是简单的洗漱架子,也是极简洁的。屋内两人面色极为凝重,好像空气都被这沉重的气氛给压的凝固了。 其中一人,面色泛红,长髯飘飘,正是紫霄宫掌教候元景。另一人肚大腰圆,不过眼神甚是犀利。正是候元景的师弟,紫霄宫的二号人物,李元清。李元清一身功夫甚是深厚,整个紫霄宫也是只稍逊候元景一人而已。 “师弟,上午比试你可看到。田平连那个雷青羽小子的一招都接不下,这事你怎么看?”候元景问道。 李元清稍作思付,道:“就以太虚宫此子,恐怕都已经不能于诸教小辈同论了。田平性子太急,剑招没有余地,输于此子也是不冤。给他骄纵的性子一个打击,对他成长也不是坏事。不过。。。。” 候元景道:“有话便说,你我无须顾虑。” 李元清,道:“掌教师兄,我有个想法。今天我想去探一探,他太虚宫后辈是如何习练的。” 候元景眼神一缩:“哦,为何有如此打算,这可有违礼制了。” 李元清摇了摇头,道:“掌教,我此去就是想看看他们传教到底有什么不同,是如何培养后辈的。就算被他们发现,我大不了厚起脸皮就借故走错路了。只要掌教不责罚,大不了被别人耻笑,我也不能计较这点得失了。” 候元景站起身来,冲李元清一礼,道:“师弟大义,若真是有所得。你就是我紫霄宫的功臣。” 李元清连忙回礼,道:“掌教师兄,何须如此。只要有利于我紫霄宫的,我哪里还会在乎世间的这些指责。”说得是正气凌然,惶惶浩荡。却不说自己偷听别家内训,本就做的是偷窃之事,卑劣的很。 两人就如何偷听,万一遇到太虚宫的指责,又该如何应对。诸如怎么抵赖,候元景如何联络其他教派,给太虚宫施压。 殊不知紫霄宫小辈也在谋划,康田平和齐田元觉得人手不够,又凑上了夏田宣。三人又“密谋”半日,这才定下行止。晚饭之后,以闲逛为名,摸到太虚宫弟子住处附近,查看雷青羽必经之路。在其修习期间,掘坑设井,内设树枝,顽石。三人觉得此计大妙,静待晚饭了。 太虚宫晚餐极是简单,无非是一些自种蔬菜,配上糙米一碗。唯一上口的,便是山间竹笋,加上咸盐清炒,爽脆适口,极是下饭。 三人在吃饭时,便故意大声交流,说要观赏山景,看看太虚宫的雄伟。邀约饭后同往,讲的口沫横飞。其他教派吃饭皆有规矩,只是进食不语。整个饭堂,就听三人聒噪。若不是候元景怒视,估计三人饭间必将此山夸成三十三重天,此地赞为玄天兜率宫。好在候元景面庞红润,长须盖住半边脸颊,看不出因丢脸而变红的面色。 饭后,三人同行,兜兜转转往太虚宫弟子住处附近走去。路上已经碰到不少太虚宫的弟子,三人倒是客气,见人就是行礼。太虚宫后辈早就收到师尊的指示,需尊持待客之道。况且刚才饭间三人虽然口沫横飞,但是夸赞太虚宫那也是实实在在的。知道三人想看太虚宫的雄伟,故而并未阻拦,也是笑着回礼。只是有点好奇,想看太虚宫的雄伟,不去三大殿,不去观松崖。来后辈弟子屋舍作甚,难道此处也有雄伟可看? 三人勾头伸脖,四处张望。忽然身后一声:“三位师兄,来此是?” 三人一惊,回头一看正是雷青羽。康田平顿觉无比尴尬,一时语塞。不过齐田元甚是圆滑,行了一礼笑道:“哦,是雷师兄。我师兄三人就是四处转转,有幸巧遇雷师兄。” 雷青羽见齐田元还有礼数,于是淡淡的道:“哦,此处并无可看,要不去我房舍品茶?离我晚间修习还小有时间。”说完手一指前方一间房道。 齐田元心中暗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道:“不了不了,不打扰雷师兄。我们再别处转转,难得看看晚间美景。我们那还有紫霄宫的好茶,下次来带与雷师兄品鉴。” 雷青羽点点头,道:“那我就不留三位了。”说完飘飘然走了。 康田平心中有火,看雷青羽走远,才轻声怒道:“妈的什么玩意,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夏田宣生怕康田平话多惹事,忙道:“康师兄,此处当小心。晚间我们依计行事就好。”三人又装模作样,四处闲逛起来,不过兜兜转转还是在这左近不远。 李元清在独自打坐,静待时间到来。眼见日头落下最后的余晖,房间里的最后一丝光线也无影无踪。缓缓的睁开眼睛,缓步走出房门。向着后山而去,一路看似随意,却是不带丝毫声息。 五子此时正带着弟子们传习,有的围坐一团听其中一人讲法,有的带着弟子修习掌法,有的习剑。太虚宫传教从不分谁的弟子,总是各取所长。其实太虚宫为什么长久能代代出人才,这才是根本。其他教派,内里还分门第之见,都将自己所悟传给自己弟子。多少代下来,反而遗失许多功法。 李元清将呼吸降到极低,藏身一土坡之后。拨开草丛,看太虚宫的修习。此处正是虞丘少带几个弟子在修习碧海流云掌,讲到出掌要旨。李元清也是大家,功力深厚,对武学的理解原比太虚宫一般后辈要强。待听到虞丘少讲到,用掌要旨,觉得虽然和本派掌法招式不同。但义理相同,对自己极有裨益。眼神一转,看到前方一清瘦道人正在舞剑,招式古朴。招招连贯,仿佛毫无间歇。就看那道人,一剑而出。虽然隔得较远,可是那种寒意却甚是逼人,剑光中点点落梅。仿佛寒冬远山之中,一枝寒梅独自飘香。那种孤傲和苍劲,完全蕴含在剑招之内。看到精妙处,李元清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太值了。不由的放松了呼吸的压制,待得发现,心中悚然一惊,急忙收敛心神。 那舞梅剑的正是左丘玄,就在李元清放松之际。左丘玄心中一动,目光扫向李元清那处。缓缓收了剑势,招呼叶青实几人走向那土丘附近。李元清伏在之后,一动不敢动。就听左丘玄问道:“青实,你们可知我太虚宫为何能超越诸大同道教派么?” 叶青实,想了想道:“师尊,我不知道。我只晓得,要心无旁骛,无有执念。” 左丘玄道:“非也非也,在修习中,首要者乃是要坐忘,就是修习之前务必要打坐,或是每日抽出时间来打坐。目的就是通过打坐让修行的人心静,不能胡思乱想从而达到物我两忘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让身心神得到修复。身心得到修复,则修习功效自然远超其他教派了。打坐时候,是能够沟通天地的,也就乃我道家所说的“炁”。而打坐的要旨就是要五心朝天。” 叶青实他们也是经常打坐,就连躲在土丘后面的李元清也是。叶青实道:“师尊,我们也经常打坐,可是并无所感啊。” 左丘玄眼珠一转,故作神秘的道:“那是你们打坐时间太短。现在你们已经有点基础,我将你们师祖的秘法告诉你们。” 李元清,一听是乾真子的秘法,更是凝神。就听左丘玄道:“我等五人,内力远在你们之上,每日必然连续打坐四个时辰以上。你们内力稍浅,可以两个时辰。坚持数月,必见奇效!” 叶青实听了大为咋舌,表情极为痛苦,道:“师尊,要连续两个时辰啊。” 左丘玄一瞪眼,道:“怕了?好!你们几个再来,练习一下梅剑。”说完借故,拉几个后辈去空地习剑去了。 李元清听到如此秘法,原来还这么简单,心中欢喜的几乎要爆炸一般。缓缓的缩身向后,可是一不小心碰到一点点声响。就听有人喝道:“谁?!” 李元清撩开道袍,慌不择路,远远遁开。 第一百四十一章 落陷阱 无上心法 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张望着。伸头缩脑的看看四周果然无人,这才壮着胆子向前,三人正是康田平、齐田元和夏田宣。 “快点,快点。被他们撞到,咱们仨不被打成猪头才怪。”康田平压低了嗓子招呼道。 三人顺着傍晚那条路,踅摸到距离雷青羽住所必经的小路上。踩着脚下的紧实的小路,三人对视一眼,仓啷一声,三人拔出腰间佩剑就开始挖坑。紫霄宫重剑,势大力沉,极具威势。现在当做铁镐,果然要比传统细剑来的更是趁手。一时间泥土与碎石翻飞,汗水没一会就浸湿了内衫。要是候元景看到三人能在练剑时也这般吃苦耐劳,不知道要高兴到什么程度。 土路虽然坚硬,可是三人相对于一般民夫,那岂可同日而语。重剑在内力驱使下,远超土镐木锨,掘坑的速度也是甚快,很快一个土坑就掘好了。 三人看看自己的战果,还是挺满意的。齐田元从路旁找点支棱八角的石块放在里面,这才罢手。康田平道:“不行不行,这太明显了。”说完又扯了几根还带着树叶的树枝,担在坑上,又铺上浅浅的一层土这才罢手。晚间昏暗,远远看上去倒也真是不易察觉。 康田平拍拍手,道:“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回去吧。”刚待欲走。 齐田元,道:“师兄且慢,听说雷青羽此子,轻功也是极佳。你觉得这一个坑,能陷他于意外吗?” 康田平,道:“恐怕他察觉重心失去,定能有补救之道。” 齐田元,道:“是啊,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了。依我看,应该这左近再掘几个坑。总之他落进去有他受的才行。” 夏田宣附和道:“齐师兄所言极是。那赶紧的啊,别再被人碰上就坏事了。” 三人又是如刚才一般,使出紫霄宫重剑绝技,好一番刨挖掀掘。虽说三人手持重剑利器,身怀紫霄内功,可是这般土工作业,也确实累人。三人虽在初冬,可是也是累的一头大汗,一遇冷风,蒸蒸的直冒热气。康田平如此这般,做好伪装,看看无碍这才罢手。不过因为掘了好几个土坑,小路上多出许多土。 康田平道:“田宣,快把外衣脱下,我们把挖出的土放在你衣服上,担到一旁小树丛里。” 夏田宣瞪着眼睛,道:“师兄,天这么凉,你让我脱外衣?我来帮你忙就不错了。” 康田平那暴脾气,眼睛一瞪,道:“呦呵,你小子敢跟我顶嘴了?”说完就把重剑横至胸前,说话间就要放对的样子。 夏田宣生气道:“康师兄,你这有点过分了吧。” 齐田元道:“夏师弟,你又何必斤斤计较。”说完站在康田平一边,两人一起看着夏田宣。那意思是,你不脱看看,我们弄不死你。 夏田宣,心中大骂两个畜生。一边解开外套,笑道:“那哪里能啊,师兄吩咐了,我照做就是。”三人又是一阵忙活。 “师父,您刚才说五心朝天,还要连续打坐两个时辰,是什么意思意思?”叶青实问道。还没得到解答,就听左丘玄喝道:“谁!?” 左丘玄这一震喝,顿时惊到一众。太虚宫众人都围了过来。管丘仲离得最远,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问道:“丘玄,出了什么事?” 左丘玄笑道:“没事,刚才有个毛贼,偷听我们给他们传艺。” 虞丘少,道:“师兄何不将他拿下?” 左丘玄笑道:“我传了他一点打坐吐纳的技巧,估计这会该回去修炼了。” 虞丘少,问道:“你还传了他打坐吐纳?” 叶青实插嘴道:“刚才师父说,要五心朝天,连续打坐四个时辰。” 端丘贾一听,道:“好么,丘玄啊。这要真的盘腿而坐,修习四个时辰不动,那还不腰腿僵硬,站都站不起来啊。” 左丘玄道:“他要听我太虚宫秘法,我索性跟他说吧。至于能不能成正果,那就看他水平了。” 众人一听,无不哈哈大笑。端丘贾甚是老成持重,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雷青羽见自己师尊并未开心,也连忙收起笑脸。 李元清耳边听到厉喝,再加上心中有鬼。斜刺刺的找个小路,亡命般的跑了。天色已黑,视线甚是不好。待得自己全力奔出,才发现好像方向反了。连忙定下心神,才发现后面好像并无人追来。伸手用衣袖拭了拭并未出汗的额头,长吁一口。仰头看了看被云彩遮挡的,虚虚幻幻的月影,辨明了方向。就在这时,忽然前面转角走出三人。李元清和对面三人都已经看到对方,一时空气极是紧张。四人互相对视,都无动作。 李元清心中狂跳,集中目力想看清对方。可是无奈月光昏暗,距离又远,难以看清。只见三人头顶缓缓有热气蒸腾,飘飘渺渺。李元清心中大骇,这这这。。。这是三花聚顶啊! 太虚宫能有此功力的,莫外乎太虚五子了。可是没想到,自己一下子遇到三个。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内力已经臻如此境界。他和候元景修炼,亟需巧合才能偶尔出现百会穴有热气的感觉,那也是修习到忘我境界才行。可是太虚宫的,居然随意间就可以让内力蒸腾,出现三花聚顶的实感。简直太可怕了,如果今天能活着走出去,定要将此事告知师兄及其他几派。太虚宫的潜力,恐怕隐藏的更深。想到此处,不由的手脚都有点发抖,然后身体都紧张的微微颤抖起来。 对面三个“三花聚顶”的高手,现在也是内心狂跳,手心发凉。康田平小声道:“不好,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要不要联手上?” 齐田元连忙道:“且慢,师兄你看,对方体型偏胖,这样子八成不是后辈弟子里的。要是那五人之一,我们上前那是找死啊。” 夏田宣,道:“你们看!”说完手一指对面手脚发抖,极度紧张的李元清。 康田平一看对方微微发抖,忙道:“坏了,这是运功要攻击我们了。快逃!”说完直奔自己住处。另两人一看康田平溜了,也是紧紧的跟在后面。 李元清一看三人直奔其住处方向,心中一动:‘不好,这三人分明是想截断自己后路啊。’反应也是极快,直向另一侧狂奔。四人两个方向,都是做贼心虚,撒腿狂奔,内心狂跳。一路上,康田平三人哪里还顾得上有没有追兵,只是纳头往住处逃窜。三条人影,居然也是将本派轻功施展到了极致。 候元景这时候心中惴惴,生怕出现自己不愿看到的局面。忽然看到三个人影,如风如电,脚不沾地的向自己这边奔来。稍一凝神就知道这是本派身法,再看是康田平三人。 三人只顾狂奔,哪里顾得上周边。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你们三个干什么呢?” 康田平对这个声音太熟悉,顿时止了脚步,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掌教候元景。一时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齐田元甚是机敏,道:“掌教,康师兄说今天输在身法上,我三人观了山景后,师兄就带我们练习身法了。” 夏田宣连忙附和,道:“是是是,师兄带我们修习身法了。” 候元景点点头,道:“看你们刚才身法确有精进,远比之前来的更为迅捷。但是还有不足,不过你们能如此勤勉,着实让我欣慰。” 康田平心中暗道:“奶奶的,能不迅捷嘛。不迅捷,这会还不被太虚宫的揍成猪头啊。” 候元景看着一头大汗的三人,面色缓和许多,挥挥手道:“切记要事事勤勉才好,回去记得好好放松筋骨,然后再休息。明天还有比试,你等调息好了才有精力。” 三人连忙弯腰,道:“我等谨记掌教法旨。” 候元景心中记挂李元清,道:“去吧,我再散散步。”三人如蒙大赦,连忙退开。 待得回到住所门前,康田平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真是不容易啊,今天若是慢一慢,恐怕我们三人,就要被那头猪给胖揍一顿了。” 齐田元依旧心突突的跳,做了个“嘘”的手势,三人回屋休息去了。 再说李元清,一边夺路而奔,转向另一条小路。别看他胖,这轻功施展起来也是极快速的。一个腾身落下,忽然脚下一轻,只听咔嚓一声,人顿时陷落。李元清不愧是一代高手,遇惊不乱,左手在坑壁用力一撑,缓了下坠身形。右手又在另一侧发力,人借着力量腾身而起。腰腹一转,落向另一侧。没想到的是,刚刚着地,又是咔嚓一声,身体再次下坠。 李元清在土坑里一个旋转再次腾身,身形甚是利落,不过两个起落,气势已经是樯橹之末了。李元清奋起最后内力,双掌向后拍去,借着掌力,向前落下。可是落下后,又听到树枝折断的声响,心中暗道:‘不好。’脚踩的地方又是空落落的,人顿时下坠,李元清,不由骂出声来:“扌喿你姥姥!”人已经控制不住的落下,可是坑里又布满嶙峋石块。李元清一跟头栽倒坑底,疼的龇牙咧嘴。再摸摸头上脸上,在坑壁,坑底碰的。那是青的、紫的、红的全有。坑外是冷风嗖嗖,自己却闹个满园春色。 李元清心里大声咒骂:“他妈的太虚宫,也太阴险了。路上还设下陷阱,对我们其他教派如此设防,简直没有人性,没有天理。”忍着痛,手脚并用的爬出土坑。就手拾起边上的一根树枝,敲敲捣捣的试探,生怕再遇到新的陷阱。果不其然,就在附近又被李元清给探出一个来。 李元清一路闪转蹲伏,生怕被人看见。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偏偏这时候孙守一闲极无聊,跑出来赏月。你赏月就赏月,哪里不能去,偏生要坐在大松树的枝丫上赏月。晃荡着两只脚,还不时的嗅一下鼻子。正看着穿云之月,忽然就看一个人影,如窃食之犬。贼头贼脑,窜几步,躲三躲的。孙守一,心道:‘好个毛贼,居然偷到太虚宫了,好大胆子。咦,不对不对,这身形。。。颇具章法啊。’ 李元清几个起伏,来到孙守一赏月的树下。觉得身后无人追赶,这才支棱起腰杆来。忽然头顶一阵风响,李元清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腰身一弹急向后撤,要避开头顶一阵疾风。 可是忽然头顶传来别样劲力,李元清不愧紫霄宫一代高手,回手也是一掌。可是对方掌力胜过自己,而且居高临下,有备而来。李元清被这股掌力迫的,向后连退几步,这才站稳。 孙守一喝道:“毛贼,安敢在此偷窃!哎呦,还是你,你个死胖子,这大晚上的干啥呢?” 李元清眨眨眼睛,一看,是太乙观孙守一。毕竟对方是一派掌教,不过他也不怵。道:“原来是孙掌教,你大晚上的跑树上干什么?你太乙观都是属猴子的吗?” 孙守一,一脸不屑道:“老道我赏月不行么?” 李元清回口道:“赏月?这不当日子,不当节的。” 孙守一仔细一看,这李元清万紫千红的胖脸,道:“哎,胖子,你这脸上咋了?跟申公豹打架去了?” 李元清连忙一低头,急辩道:“你能赏月,我不能去观景啊!适才去观景,脚下石块松了,一脚踩空,摔了!” 孙守一才不信李元清,踩空摔倒的鬼话。不过他性子闲散,人家太虚宫都不问,他也不想多问。笑道:“李胖子,你就扯吧。我算你摔倒的还不行。老道我可不想操那个闲心。”说完手一背,晃晃荡荡的走了。 李元清舒了一口气,甩了甩刚才对掌,自己酸麻的臂膀。龇牙道:“老家伙,劲还不小。震的道爷胳膊生疼。”李元清一路回到住处。 候元景正着急的双手连搓,不知道李元清如何了。忽然看到他人影,连忙迎了上去,焦急的问道:“师弟,如何?唉你这是伤了啊!是和谁动手了?” 李元清轻咳了一下,道:“是遇到五子的其中三人,还好我躲的快。不过避的太急,不小心摔了,无大碍的,都是些皮肉擦伤。”至于掉坑里的事,那绝不能说,实在太丢人了。 候元景心中也是放下一块大石,道:“人无碍便好!” 李元清,道:“师兄,此次确有大收获。太虚宫其实在吐纳之法上,有我们与之不同之处。而且,五子的内力恐怕远超我们想象。” 候元景道:“什么!你说说看,怎么远超你的想象。” 李元清道:“我在躲避他们的时,与其中三人相遇。他们无需在修炼时,便能形成三花聚顶的实效,这点着实让我没想到啊。”李元清心想,就这个消息探查到,在几大教派里就能大大的露脸。 候元景摇摇头道:“这太难以相信了,这平白的运运内息,就能三花聚顶。这得到什么境界了,就是三绝还差不多。五子中随便三人都能到这个境界,那我们还跟他们争什么啊。” 李元清道:“我被他们三人堵在路口,月光下隐约可见,头顶雾气袅袅,确是聚顶之兆啊。” 候元景道:“夜间未必看得真。我和左丘玄交手过,他确实胜我一筹,但是绝到不了这个境界。我倒想知道,他们修习吐纳,到底有什么秘法。” 李元清,道:“师兄,他们传后辈弟子,其关键就是要修习内力。” 候元景道:“道家修习,内力修为是为根本,这点谁都知道。各家虽功法不一,但是道理应该是差不多的。” 李元清,道:“师兄,我听左丘玄说,太虚宫之所以功力超群,那是在打坐中,五心朝天修炼,晚辈要连续两个时辰,他们五子都在四个时辰。” 候元景,诧异道:“四个时辰!这么长时间么?他左丘玄是怎么说的?我们可以琢磨琢磨。” 李元清,道:“我听得并不完全,不过他们取得的《道德经》里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道理。天的运行大道,就是要消耗掉多余的部分,同时也要补充不足的部分,始终使自身达到平衡。而打坐吐纳其实就是这个道理。在打坐中,就是要补充我们平时过度消耗的心神。只有打坐按要求达一定的程度,损耗的心神就会得到充分的还原。只要心神还原了,修炼者的意才能达到一种高度的敏锐。这才是打坐的目的。打坐除了“补充“心神外,还可以吸收天地精华来补充我们的身体所缺少的‘炁’。” 候元景一听,顿时觉得大悟。道:“原来如此。元清啊,你还记得师尊当年怎么说的吗?“炁”乃先天之炁,“气”乃后天之气。道家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炁与阴阳,阴阳是由炁升降产生的,阳升,阴降。炁周流天地,历一周天为一匝,三匝而成万象,炁运周天三匝而成八卦。讲完这一段后,师尊便画了一张图,师尊讲这图叫‘炁运周天图’。” 李元清没想到候元景将自己所说,引申至斯。道:“师兄,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五心朝天修炼,是这个意思。多谢师兄提点。” 候元景心中也是无比激动,一把拉着李元清的手,道:“走,去我住处。今晚我们好好研习,待得有了心得,好传于弟子们。没想到我紫霄宫,从此将大放异彩于天地了。” 李元清也甚是高兴,道:“师兄,从现在算起,至明晨,正好四个时辰。” 两人得到左丘玄胡说的无上心法,又自己补足了道家修习的根本依据。欢天喜地的去参悟五心朝天不动窝的绝世神功。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惊戒律 五行九宫 李元清和候元景二人回房后,点起檀香。盘腿于床上,深吸一口气,导引内息从丹田而出,气息似有还无,似无还有,渐渐进入状态。这倒是与往常修习并无二致,气息游走也是循规蹈矩。约莫一炷香候元景就感觉身体微热绵软,气机通畅顺达,自然恬淡舒展之时。逐渐加大内息运转速度,将意念放到全身。意守全身,精神内守,用意念引领内力运转。过了一个时辰,两人都感觉丹田处的真气向身体四处扩散,不由一阵高兴,这感觉果然与众不同。其实他二人不知,这是因为他们注意力比之以往更是集中,效果才比以往更好。候元景将一部分内息沿两大腿内侧向下到脚,再转向外侧回返向上,同时另一部分内息向腰部两侧流动,冲入"带脉";再向上由胸部同时向两肋四面扩散,冲入"七经八脉",与"督脉"会合;再一起向上经玉枕到头顶百会返回。此时,他感觉到全身出现飘浮感,热涨感和极大的身心舒畅感。呼吸越来越深长细慢,心境舒缓,对外界似乎没有了感觉。李元清虽然稍慢半步,但是很快也达到如此感觉,那种身心的通畅前所未有。 这时候因为二人因为获得“无上心法”,心无旁骛,专注于内息获得了之前修习所谓取得之功效。可是两个时辰一过,腰腿酸软,内息几乎只能在上半身流动。腰肢以下,似乎毫无知觉。二人以为,这是飞升之感。道家追求得道飞升,脚踏祥云。现在双腿无知觉,似乎正是脚踏祥云的意思。只是已经显得颇为难受,不再顺遂。 二人咬牙又坚持了一个时辰,这时候东方的天边都快泛白。不过屋内两人,内息修炼的,眼珠子都快翻白了。这时候哪里还有脚踏祥云的感觉,双腿由于一直盘着经脉不通,就像灌满了铅一般。可是因为开头的专注,得到极好的修炼感觉。两人现在钻进了牛角尖,或是想到成功必要历经艰辛之类的念头。早已没了开始的专注和单纯的修炼感觉,思绪纷杂的在对抗双腿的酸胀。耳边已经传来群鸟喳喳叫晨,李元清这会却是眼前闪闪金星。又过一会,初晨的阳光有一缕,透过窗棱刺了进来。阳光正好照在李元清的脸色,他终是率先坚持不住,睁开眼睛。忽然看见亮光,刺的双目流泪。习惯性的要下床,可是双腿不听摆布。只得借助双手才掰开曲的麻木的双腿,双脚一落地就像针刺一般酸胀难耐,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李元清看着候元景,师兄能力比自己强,是不是会有大突破。候元景现在依然面目平和,只是脑门上汗珠滚滚。李元清不由赞叹,毕竟还是师兄啊,领悟上果然比自己强多了。面相安静,而内力蒸腾,分明是突破的迹象。 “啊!你他妈的。受不了啦!”候元景一声大喝。因为腿脚麻木,依然端坐床上。李元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吓了一跳。候元景也是掰着自己双腿,这才摆脱“五心朝天”的姿势。 “师兄,你这是?”李元清诧异道 候元景道:“这四个时辰,实在太难了。初始,心境平和,确实有了前所未有之感觉,本想坚持下去。可是时间越长,内力运行越是不顺畅。到得最后,更是下半身酸胀难耐,气息瘀滞难通。确实难以忍受,只能作罢。” 李元清,道:“按修炼之初,应该路子是对的。我也是心头清明,体轻心泰。恐怕太虚宫的方法,真不是一两句便能窥得奥妙的。” 候元景摇摇头,道:“万事不可强求,刚强易折啊。不过也不是没有所得,比如运功第一个时辰,的确效果显现。既然坚持不了那么久,那就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李元清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掌教师兄都这么说了,只能附和:“还是师兄说的对,杯满则溢的道理师弟懂得。”李元清顶着一个青红相接的胖脑袋道。 还好这候元景还算理智,要是强行练就下去,非得气脉不通,阻胀拥塞之病不可。候元景一看日头,大声道:“不好,今日还有较技,迟了迟了。还该我宣讲规则啊。”说完推门而出,刚迈两步。就觉的胯间,膝盖,脚踝都酸胀不可言状。又要快走,又要忍痛,走路姿势说不出的古怪。 两人快步来到院前,一路上遇到后辈行礼,也只是匆匆点头。其他教派的后辈看到两人走路,稀奇古怪,好像胯下骑了头看不见的叫驴一般。 候元景看台上人人都已坐定,只是空了一张椅子没人。太师府、玄冲观诸人都还在纳闷候元景到哪里去了。 宗世文轻声道:“候掌教,怎么迟了?今日本该他宣读较技规则啊。” 吴卓然接口道:“莫不是忘了不成?” 井银坤面沉如水,心中只是大骂候元景,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能迟到。心中还在腹诽,就看一人紫面长须,剌着双跨,摇摇摆摆又急急匆匆的往这边走来。 真仙洞的詹之理一看,道:“这老侯是练功走岔了?” 最边上观看的万寿宫镜方也是觉得候元景走路如同老鸭护子一般,总是不明究竟何事?候元景这姿势,彻底走出了九天仙人的步伐。叉着腿又要加快速度,又要拿出气势,实在是为难的紧。 井银坤看候元景这样子,心中不由骂道:“妈的,走路走的跟太上老君似的。难道紫霄宫还练铁裆功不成?” 说话间,候元景已经走到台上。看到众人都在等他,不由面露愧色,连连向五子及其他几人行礼,道:“些许小事耽误了,抱歉抱歉。” 端丘贾含笑道:“无妨无妨,我们也是刚刚坐定。那就烦请侯师兄给小辈们宣读规则吧。” 候元景见端丘贾毫不介意,心中也是一缓。道:“好好好,我这就宣读。”又走到台中。台下诸派子弟,看着候元景长髯飘飘迎着晨光,饿着肚子,岔开双腿。倒也颇有点像上阵杀敌的将军。 康田平看是自家掌教在台前,顿时觉得自己也是高了几分。再看掌教这般雄姿,双眼斜瞟了瞟周边,感到好不荣耀。候元景到底是修炼了一夜,底气还是充足的。宣读规则时音带内气,虽不响亮,但是每个字都送到了台下每个人的耳朵里。台下无论哪一派的弟子,就对候元景这一手,个个是叹服不已。 李元清站在紫霄宫一众弟子身后低着头,不想自己一脸青紫的被弟子们看见。齐田元忽然想到一事,拉了拉夏田宣挪着脚步走到康田平身边,悄声道:“师兄,我们后面来来。”康田平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三人挪着脚步后撤道人群后面。 夏田宣,笑道:“师兄,今天看看那狗东西会摔成啥样?到现在还没看到,真是急人。” 齐田元,道:“没来,才是好事啊。说不定腿摔断了也未可知。” 康田平得意的道:“就咱哥仨挖的那几个坑,坑里还有石头树枝,摔不断他几根狗骨头,也足够他喝一壶的。哈哈哈。。。” 李元清刚待换个人少的地方看看弟子们较技,忽然隐约听到康田平三人聊天,说什么坑的事情,顿时停下脚步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就听齐田元道:“师兄昨晚还是悬啊,遇到太虚宫那个胖子。” 康田平道:“那是,就咱们仨,怎么会吃得消五子之一出手啊。” 夏田宣笑道:“昨天干活那叫一个热,师兄我看你当时头上热气直冒。” 康田平吃吃一笑,道:“那是自然,那么硬的土路,挖起来自然出汗啊。你们俩不也是大汗淋漓么。” 三人这么一聊,李元清在后面听的是真真的。想到昨天晚上,那三个三花聚顶的“高手”,还有他们口中的胖子。气的顿时牙咬的紧紧的。 这时忽然听夏田宣道:“哎,两位师兄,你们看!台前太虚宫五位真人,没有胖子啊。这怎么回事?” 康田平和齐田元,听夏田宣这么一说,也是凝神看了看台上。果然台上五子,三个都是清瘦的,另外两人也肯定不是昨晚那个胖子。三人对视一眼,都是心中迷茫,不由的都在猜想昨天晚上那人到底是谁。 就在候元景宣读较技规则的时候,雷青羽面色清冷的缓缓走到太虚宫三代弟子的前面。其他人见雷青羽来了,都自主的撤了一步,让他站在最中间。 康田平一看雷青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骂道:“什么东西,来的比几大掌教都迟,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狗东西。” 雷青羽只是用眼光扫了扫各派弟子,没看到昨天三个准备观景的东西,便垂下眼睑静立于前。心中大骂,昨天肯定是那三个混账在路上挖坑,害的我一早吃完饭,还要填坑,耽误了这么许久。 齐田元拉了拉康田平的衣袖,道:“师兄你看雷青羽!” 康田平对昨天并肩子上的两人,道:“看到了,他妈的大大咧咧的,充什么世外高人。” 齐田元道:“不是不是,你看他一点伤都没有啊。没掉坑里啊。” 康田平和夏田宣一想,是啊!这家伙一点伤都没有啊,怎么可能呢。三人正纳闷呢,就听身后李元清道:“你们三个,给我过来。” 三人听惯了李元清的声音,一听是师叔叫。连忙跟上李元清的背影,走到更靠后的地方。李元清看离人群远了,左近也没什么人,这才转身。万紫千红的脸,瞪着三人。康田平三人,一看师叔满脸青紫。心想,这是被谁揍成这样。不是说打人不打脸,吃饭不夺碗的嘛? 李元清压着心里的怒火,沉声道:“你们三个昨晚上,坑挖的好啊!” 三人一听,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不好,肯定是被太虚宫的告状了。齐田元忙道:“师叔,没有啊,什么挖坑啊。” 李元清咬牙道:“不知道,你们前前后后,挖了四个坑,算计的挺好啊。啊!石块,树枝搁的挺齐整啊。” 齐田元三人看着眼前的胖师叔,在想想昨晚夜色昏暗之下的身影。三人慢慢将眼前这人,和那道影子叠在了一起。康田平退后一步,道:“师叔,师叔,我们也不知道您会去那儿啊。这这这。。。。跑吧!”转身撒腿就跑,齐田元和夏田宣紧跟其后。 李元清见三人跑了,紧跟在后面,喝道:“三个小王八蛋,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四人这么一追一喊,顿时引起其他教派的注意。一个个都心中一个寒噤,:‘乖乖,这紫霄宫的规矩这么大么。这康田平三人是犯了什么事了,居然要被打断狗腿。’其他教派的长一辈的,见李元清紧追弟子,扬言打断狗腿。不由心想,虽然言语不雅,不过可见紫霄宫戒律之严,这点倒是值得我等学习。转过头来,一个个眼神都看向弟子们的双腿。吓得一个个不敢做声,生怕也被打断狗腿。 紫霄宫上阵康田平一招败给雷青羽,此阵又是紫霄宫先出。三个得力弟子,被李元清追着去打狗腿去了,唯独剩下首席大弟子邽田凌。邽田凌自从来了太虚宫,就很少与人说话。即便是本派弟子也是极少交流,每日练剑不辍。如此冷淡的性子,倒是与候元景火爆性格是反过来的。不过正是如此,却是极得候元景喜爱。 邽田凌手提重剑,也不做声走入场中。既不显傲气,也不落气势,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远处一棵大树上,坐着五人。正是孙守一、丰尘和饶艺秋几个。饶艺秋道:“这个邽田凌我和他交过手一次,但是也只一招,难分胜负。” 孙守一道:“嗯,老猴子算是造化,紫霄宫有此子,当再兴盛几十年。” 萧也纳闷道:“掌教,为什么您对邽田凌这般赞誉啊。” 孙守一道:“紫霄宫重剑,别出蹊径。剑法霸烈,内功心法也是彭拜汹涌。候元景性格好像很契合心法和剑法,故而他这一代,无人能出其右。可你们知道吗?紫霄宫的再上一代的掌教柳云风柳真人,那可是性格谦和沉稳少言的。其实万事有阴必有阳,柳真人的沉稳才是紫霄宫心法和剑法的真传承。你们看这孩子,颇有柳真人之风啊,可不是那个玩送死剑法的小子可比的。” 建福宫中邓经春跃跃欲试,这是一只手搭在邓经春肩上。道:“经春暂缓,此子其势沉稳,不动如松还是经仪上。” 邓经春知道自己比之师兄还是差一步的,点点头。 说话间,对向走出一人,持剑向邽田凌见礼,道:“师兄。在下建福宫奚经仪。” 邽田凌也是持剑回礼,道:“你我较技,不必多礼。” 奚经仪一出场,场内便是议论纷纷。谁都没想到,今日较技,出场便是高潮。一个是建福宫的奚经仪,一个紫霄宫的邽田凌。都是两派弟子里最顶儿尖儿的人物。 “气势倒是挺沉稳,应是有着一些本事,叶师兄,你觉得要是和你对阵,你赢面有多大。”太虚宫里一个弟子看着那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人群骚动而有丝毫影响的邽田凌说道。叶青实双眉微微一挑,微笑的道:“这可不好说,只是觉得比之前一日的康田平来的更有威胁一点。” “单单沉得住气有什么用?还得手底下见真章。”一旁另一人道。场下叽叽喳喳议论不休,但是龙虎山的屠邦于还有真仙洞的滕明冠几人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场上两人。 忽然邽田凌动了,一招“太虚羽化”。这是五行锁心剑的起势,也颇有给对手虚含礼数的招式。丰尘轻轻的吸了一口,轻轻的道:“他领悟的剑法和上天那位完全不同,真是好剑法。”孙守一斜眼看了看丰尘,并未说话。 奚经仪看得明白,道:“师兄不必留手。”后撤半步凝神以待。 邽田凌重剑斜斜划出一道弧线,这剑由腰而肩,由肩及手而及剑。奚经仪并身体左转,两脚踩着九宫步,踏上圈子。避开邽田凌重剑锋芒,自己长剑接连三个连点,分袭邽田凌双肩和胸口。 邽田凌一个腾身,跃起两人高度,重剑挟势一招“俯饮清泉”。招式忽快,但是剑招依旧走圆化柔。剑招撵旋似蚕作茧,无形的剑气缠绕着卷向奚经仪。 奚经仪长剑向上连续横劈,纵横剑气和重剑相交。叮叮叮。。。双剑之间碰撞直如爆栗。借着这股间歇之力,奚经仪一个滑步,让开重剑自上而下的束缚。两人又是间隔数米,互相看着对方。无不为对手精湛武学而震惊,也是难得遇到的对手。 虽然只是交手两个回合,台上的几位掌教也是频频点头,互相低语交流。四周的弟子们更是震撼无比,以他们的见识远没想到同辈之中,已经被这些人拉开这么大的差距。他们现在的心情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如果还有一丝别的情绪在内的话,那就是嫉妒。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俩人虽然还很年轻,但是分明已经有了大家的风范。 丰尘转首对孙守一道:“前辈,这紫霄宫的剑法动静自如,心息相依,水流云绕,真是高深莫测。若是大成,恐不逊于我太虚宫的梅剑。还是我眼光太浅,不知天下武学高深之处啊。”说完摇了摇头。 孙守一抽了抽嘴角,两招你就说出紫霄宫五行锁心剑的要旨,你还眼光太浅。难道老道士我岁数都活道狗身上了不成,你这小子到底是哪路神仙教出来的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论短长 传经授宝 邽田凌和奚经仪交手了三招两式,让围观众弟子叹为观止。有的面上不削一顾,心中却翻江倒海;有的面露惊诧,暗下决心苦修武学;有的面色木然,暗里用本派技法一一印证。台上,太虚五子一个个也是暗自点头,对这二人的武学修为也是颇为赞赏的。 虞丘少轻声与其他几人传音,道:“几位师兄,我看此二子修为颇见功底啊,当可与青实和青滔不相上下了。” 管丘仲微微颔首,道:“现在定论为时尚早,不过建福宫的后辈一身轻灵,颇与青柏相似。丘少,你看若何?” 虞丘少点头继续传音道:“我看也是大致如此。” 左丘玄插口传音道:“紫霄宫后辈,招式稳实,剑法并不似五行锁心剑那般刚烈雄猛啊。此人必是紫霄宫后辈中的领军人物。” 慕丘房接口道:“丘玄所言极是,当年我随师尊云游,见过其紫霄宫上任掌教柳真人一两面,一生沉默少言,修为甚高。虽是重剑,可剑法并不像现今这般刚猛路数。却是动静相宜,浮沉相依,端的是极妙的剑法。此子倒是颇有当年柳真人之风,当有大前途的。” 邽田凌撤身一转,重剑自上而下斩落下来。行剑途中,手腕微晃,顿时形成两道剑影,难避虚实。好一招“双峰贯日”,剑锋所及挟风带光。 萧也一看,道:“乖乖这招厉害,给我只能避其锋芒了。” 场中的奚经仪双眉微皱,脚尖一点后跃而去,果然如萧也所说一样,也是暂避锋芒。丰尘叹了口气,道:“失了先机,紫霄宫的要追击了。” 果然,邽田凌见一招占优,翻翻滚滚的剑招汹涌而上。什么海底顶云、蛟龙溟蒙,雷劈山洪、犀牛望月、转身托天招招式式接连出手。奚经仪一步退,步步退一时闹的甚是被动。候元景坐在台上,剌着双跨,手捋长髯,一脸得意。倒是建福宫的宗世文,余光看到候元景得意的样子。心中暗怒,阴沉着面色。心道:“好你个红脸猴子,得意什么。谁输谁败还不知道呢。” 饶艺秋用胳膊碰了碰松平,眼神示意他问问丰尘。松平会意,转头问道:“丰尘道兄,你看建福宫的奚经仪会不会就此输了啊?” 丰尘总觉得他们叫自己道兄,听的别扭。道:“你们以后能不叫我道兄么?” 松平道:“好的道兄,那我们以后叫你什么?” 丰尘瞪了了松平一眼,道:“就叫我丰尘,听了舒服。” 松平点头佯装认真的道:“好的道兄!” 孙守一在一旁听的哈哈大笑,丰尘极是无奈,晓得是这小子故意这么叫的。松平三人也是笑了,不过倒也拉近了几人距离。 松平道:“我直呼其名,我们掌教非得说我们无礼不可。这样,咱们也不论年岁,不管是否入道,我们仨就叫你尘兄,你看可好。” 丰尘点点头道:“也好也好,随意些最好了。” 松平道:“尘兄,适才问你那奚经仪是否就要败阵了。” 丰尘道:“未必未必,你们看奚经仪虽然落了下风,但是退守有据啊。并不是没有还手余地的,只是失了一阵先机。再说紫霄宫的剑法,颇耗内力。我看奚经仪再有个几招,必然反击。” 恰如丰尘所言,就看奚经仪连退三步,正处在邽田凌剑锋所及的边缘。脚踩九宫,暗合阵法。九宫间厉害之处,就是内蕴奇门遁甲,一人成阵。创立九宫剑法的乃是建福宫首代掌教,那也是不世出的一代奇才。深谙奇门遁甲之道,依据河图洛书之秘,辅以后天八卦之术,始创九宫剑法。习练之人,脚踩九宫,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依势施展,浑然天成。传闻剑法蕴含七曜与星宿移动之秘密,奇门遁甲之玄机,端的是厉害无比。只是建福宫历代辗转传习下来,其深奥玄妙之处已有不足。 丰尘忽然见奚经仪步伐大变,不由凝神,遂对饶艺秋三人道:“你们看奚经仪的步法!” 饶艺秋曾和奚经仪交手过,道:“尘兄,此乃建福宫九宫剑法中常使的九宫步,绕来绕去的,甚是让人心烦。” 丰尘见奚经仪绕着邽田凌四周不停的变化步伐,手中长剑闪闪烁烁,或点,或削,或横拉,或斜刺。邽田凌几次凭重剑想硬交手而破敌,可是奚经仪脚下变化极快,稍纵即逝。每每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是变换方位。 本来场面落后的一方,顿时攻守逆转。奚经仪脚下步伐越来越快,,貌似每一剑都能伤到邽田凌。剑影重重叠叠,一层又一层的叠加上去。配上身法的影影绰绰,好像邽田凌一个人要面对几人一般。 刚才还满脸自豪的候元景,见此场景顿时收起笑容,双眉锁紧。倒是建福宫的掌教宗世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想:‘经仪这孩子,果然不负我之所望。逆境之中还能翻转,不错不错。’斜眼又看了看候元景,心中复道:‘你个红脸老道,别以为早晨拉着跨来,就了不得了。怎么不得意了?还重剑,也让你尝尝我建福宫的九宫剑法。’ 候元景毕竟是一派掌教,目光也是极锐利的。知道要想破此局,还是要看邽田凌会不会被眼前幻像所困。 “唰”一道九宫剑法中的擎天立柱直奔邽田凌的上胸要穴,逼得邽田凌横剑撤防。此时邽田凌就感觉陷入一个循环不停的剑阵之中,难以脱身。邽田凌深吸一口气,掌中重剑循着周遭划出一道剑弧,硬挑住“ 九宫剑法” 这形成的小小剑阵。厚重的剑气,渗透进了剑阵之中,分别击杀向周遭形成的九道虚影,同时重剑剑尖上产生一股流水拖引之力,似乎是要将在九道身影带偏一般。 邽田凌这时已经看出来了,这奚经仪的九宫剑法的厉害之处,幸好其还没有形成真正的阵法威力出来。没有产生阵眼,九个虚影貌似只要仔细试探也能找出其中的奥秘。如果攻破了一道虚影,必然可以拦截住奚经仪的身法转换,让其速度慢下来。 奚经仪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也是一惊。顾不得自己刚才身法被重剑带的有点迟滞,脚下九宫步法加快了旋转,化为了数十道的剑影,交织成一片剑网,硬生生的碰撞邽田凌“五行锁心剑”的剑气,免得对方的剑气真的把“ 九宫剑法”形成的小小剑阵。 一片剑网,重剑剑气一个碰撞,立刻传来一阵兵器交接的密集声响。两人一个缓了身形,一个手中大震。看向对方,心中不由的都冒出差不多的想法:好强! 丰尘和饶艺秋三人坐在高处,看得更是真切。丰尘半眯着眼睛,心里一遍遍的过着邽田凌的重剑招式,又不停的验证这奚经仪的九宫剑法。邽田凌的重剑,在丰尘心中,隐隐觉得这很有点藏巧入拙,形重实轻。康田平之前那猛削狠劈的气势,其实已经不是,创派祖师柳云风的剑法宗旨了。邽田凌虽然大有改观,实力上也是压了康田平不止一筹。但是沉稳有余而灵动不足,少了几分水流云绕的意境。而奚经仪的九宫剑法,像极了义父常啸天兵法一书中将的用兵的九宫八卦阵。而奚经仪的这个恰恰是以剑成阵,只是以极快的九宫步而形成。其中变化之数,那定是远远不及兵法里的九宫八卦阵的繁复了。以一人一剑而成阵,也是天下独步的。 丰尘虽然还是小一辈的,但是境界早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及了。恐怕就算几大掌教也未必都踏入乱决的境界。更何况同时修习九转内丹和丹息功,一身内力沛如江河。邽田凌和奚经仪的招式,在丰尘眼里处处漏洞,处处可破。转头对饶艺秋,萧也和松平道:“他二人还是修习未得妙处,破绽太多了。” 饶艺秋三人咧咧嘴,心道:“这俩人一个是紫霄宫的人尖儿,一个是建福宫的翘楚。在这俩派的后辈弟子中无人能及,你居然说他俩破绽太多?!” 孙守一狡黠的看了看,嗅了嗅鼻子道:“丰尘小子,那俩货有啥不足的你也跟他们三人说说啊。” 台上真仙洞詹之理道长见两人打了不分上下,又见两派掌教都有点动了火气。连忙道:“宗道长、候道长,你们两家的后辈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啊。现下不分胜负,何不罢手,免得后辈们出手不知轻重,闹出点伤来,可就违了初衷了。” “对对对,詹掌教所言极是,理应罢手,理应罢手啊。”玄冲观吴卓然道长附和道。 五子相视一笑,并未插话。井银坤正愁两人闹个不愉快,见两家主教出来说和,连忙起身。开口道:“二位世侄,你二人今日较技,部分上下。各自回去,稍事休息,明日再说。” 邽田凌和奚经仪两人心中也在各自打鼓,到底何时能分出胜负,还是真不好说。这会听见,井银坤道长发话了。二人收起手中长剑,向台上行礼,各自回到自家阵营去了。 饶艺秋问孙守一,道:“师尊,我要是面对他二人,胜负也要在百招之后。若是较技我们该如何面对他俩?” 孙守一道:“这这俩人,还值当我叫你们。问问丰尘小子,他肯定知道。” 饶艺秋、松平和萧也三人坐在大树叉上,晃荡着双腿,对丰尘道:“丰兄,你说吧。邽田凌那重剑该怎么破?” 丰尘道:“五行锁心剑,其名甚是威武,其实内里却是水流云绕,以柔为主的。康田平前日,也是气势极盛。而道家功法,多是以至柔而克坚钢。其实紫霄宫的剑法,也是蕴含这个道理的。虽然是重剑,但是动静相得益彰。家师曾说过道家功法,一身镇静才能变化无方。邽田凌比康田平高就高在心境,其他或许内力修为稍高罢了。” 孙守一本来还好整以暇的掏着鼻孔,听丰尘一说,顿时也直起身来。 饶艺秋三人更是听的入神,孙守一为师一向大大咧咧,哪里会像丰尘将的这么细致。三人支棱着耳朵,生怕漏了什么。 丰尘又道:“像邽田凌的剑招,我们要存料敌之心。虽不能招招都能拆解,但也不必担忧。和他对敌都不要太关心剑招,只要守住自身,对敌时临时察言辨色就可以。五行锁心剑现在传的可能就有点偏了方向,一味讲究气势压人。时间稍久我料定邽田凌其面色必赤,他此时必然性气向上。这个时候他性气外发,一心求胜,心必急切。一旦他内心急切,就失去胜利之机了。此时反击是最佳时机,只要抓住机会凌厉反击,他的面色定然青白。这时候他的内心就露出胆怯了,心中胆怯就再无胜机了。” 松平眨眨眼睛,问道:“丰兄,若是邽田凌和你交手,是不是也要先守后攻啊?” 孙守一听完,一巴掌拍向松平脑袋,骂道:“你个笨蛋,丰尘小子那是告诉你们,按你们这个水平的人,如何胜过那个龟啥玩意的办法。”转头又跟丰尘道:“哎,丰尘小子,你说说你怎么应付这人啊?” 饶艺秋和萧也看到倒霉的松平被孙守一喝骂,痛苦的憋着笑,心想:“师尊还责骂松平,自己不也在问么?” 丰尘抓了抓脑袋,道:“孙道长,实话实说。邽田凌这个剑法,破绽太多了。如果真是生死对敌,我想一招应该就差不多了。” 松平、萧也和饶艺秋三人长叹一口气,想想自己三人和丰尘练手,不也是一招即败。并无还手余地,这差距实在太大了。孙守一点点头,道:“算你小子说的实话,你要不是说一招就能击败那乌龟小子,我倒觉得你惺惺作态了。你小子都看破乱决,这紫霄宫的狗屁剑招还不是和三岁孩童耍烧火棍一般啊。” 萧也忍不住的又问道:“丰兄,这邽田凌一招你能败敌。那奚经仪的九宫剑法呢?如果我等遇到又该怎生御敌啊?” 丰尘道:“我对这个九宫步法不太了解,不过对敌时占据中间,应该能左右逢源。” 萧也被丰尘说的心痒痒的,不由也想下场试试身手。道:“丰兄这想法好,明天我们去试试啊?” 孙守一斜睨一眼,道:“笨蛋,要试试也不必非得自己去啊。你们不是和几家后辈都熟识吗?找别人上手试试多好!赢了吧又不得罪人,你把这方法告诉别人,他还得念你的好。” 丰尘一听,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还是孙道长的妙招好!!!” 孙守一一脸得意,道:“那是,老道我那可是。。。。你小子不是在笑话我吧?” 丰尘笑道:“晚辈岂敢!” 饶艺秋三人心中也是极想看到这番场景,也想验证一下丰尘说的是不是五行锁心剑和九宫剑法的克敌妙招。 丰尘忽然想起兵法里的讲的东西,忙对三人道:“你们可别直接就去找人,教他们胜敌的方法啊。先去散点消息出去,就说奚经仪瞧不起紫霄宫的剑法,邽田凌看不上建福宫的九宫剑法。” 孙守一一拍巴掌,笑道:“妙,哈哈哈,这下有热闹看了。” 饶艺秋三人甚是机敏,顿时明了。道:“我们这就去找几个熟悉的人聊聊去。”三人一跃下树,一会就融到一众后辈弟子中了。 “这不是壬师兄吗?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啊。”萧也笑着说道。 对面那人正是龙虎山的壬邦良,也是后一辈中的人物。他一看是太乙观的萧也,两人算是熟知的。萧也为人直爽,更重要的是萧也的一身功夫也是不弱他分毫的,壬邦良很是愿意和他交往的。笑道:“原来是萧道友,你我何必客气。” 萧也道:“刚才一战,确实精彩啊!” 壬邦良刚才也在观战,道:“他二人实力不俗,也是让我大开眼界。” 萧也道:“以壬师兄功力,胜他二人不在话下。” 壬邦良笑着摆摆手道:“哎,未必未必。” 萧也道:“建福宫的人可是憋着一口气,觉得五行锁心剑胜不过他们的九宫剑法哦。” 壬邦良刚才也看到两派,火气都上了,对此深信不疑。道:“哼,建福宫九宫剑法虽然独到,但是要说能完胜紫霄宫的五行锁心剑也是大言不惭。” 萧也道:“我刚才无意听到建福宫的一位前辈指出邽田凌的弱点,好像很有道理啊。” 壬邦良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揽住萧也的肩膀道:“来来,去那边树荫下坐坐,咱们好好聊聊。” 萧也知道壬邦良一心不服屠邦于,想在掌教井银坤面前露露脸,笑道:“壬师兄所言正合我意。” 两个在前方一棵浓荫如盖的大树下坐定,壬邦良有点心急的道:“说说看,你听到了什么?”萧也笑了笑,把丰尘适才说的邽田凌的弱点,用自己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壬邦良如同获得至宝一般,对萧也说的话不停在脑中印证。心想,果然是前辈的眼光毒辣,真正是一针见血的见解啊!他也明白,就这份眼光,也绝非萧也所能及。心中对萧也毫无保留的把这些全都说给他听,对萧也更是显得亲近几分。 “萧兄,果然爽快!”壬邦良感动的道。 萧也忙道:“哪里哪里,我视壬师兄直如自家师兄,故而并无保留。再说,这也只有壬师兄用上或许更有用处。” 壬邦良心中急切想得到自家掌教认可,明日较技可以大放异彩,心中火急火燎。萧也却毫不着急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好像将刚才传授的方法丝毫不当回事。 壬邦良吸了口气,道:“萧兄,咱们兄弟情谊容后再聊。家师或许会找我有事,我怕吃罪不起。” 萧也假装一愣,忙道:“哎呦,你看我尽顾着聊天了。壬师兄有事,尽管去忙。” 壬邦良忙起身打了个稽首,急匆匆的走了。萧也看着壬邦良的背影,咧开嘴笑的好不开心。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太师府 麒麟现世 壬邦良心中那叫一个欢喜,今晚掌教必然要考对自己一帮师兄弟。如果能在掌教面前大大的露脸,日后教内更是当做核心弟子培养,好处那是不得了的。龙虎山周遭都知道有个太师府里有个屠邦于,谁能知道有个壬邦良的? 说着也巧,回去途中正巧遇到邽田凌和几个师兄弟。壬邦良心里正打着对方主意,一时慌神,直到对方三人对他见礼,这才点了点头。邽田凌又是个性格内向的人,见壬邦良只是如长辈一般点点头,顿时心头不快。壬邦良迈步便走,也浑没当回事。 邽田凌皱眉道:“敢问师兄,你是哪家教派的?怎生称呼?” 壬邦良方才还在为自己默默无名气恼,一听这话顿时火起,停下身,转头道:“看我这一身袍服,难道看不出来?” 邽田凌人情世故甚是不熟,只是冷冷的回道:“看衣服我就能认出来,那若是批件兽皮,还当你是畜生不成?” 壬邦良喝道:“你我并无纠葛,为何毫没来由的言语辱我?” 邽田凌不知自己语言伤人,一脸无辜的道:“我何时辱你,简直莫名其妙?”他说完,身边几个师兄弟也不好说什么。一个个心道:‘你骂人家作畜生,还不当回事。’难怪师尊常说你,虽然修道,可也不能不通人间烟火。 其中一人忙出来打圆场,道:“这位师兄,万勿见怪,我几人是紫霄宫的。”指了指邽田凌道:“这是我们的邽师兄。” 壬邦良道:“我知道,别以为你身为紫霄宫后辈第一人就可以任意作为!我龙虎山的又岂能怕你不成?” 邽田凌道:“哦,原来是龙虎山的师兄,我只知道屠邦于屠师兄。”他言下之意是,我还是很尊敬龙虎山太师府的,我还认识屠邦于。可是别人听来顿时是另一般意思,我只认识屠邦于其他的人都不算什么。 壬邦良一听这话,如火上浇油,喝道:“邽田凌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壬邦良虽然称其为师兄,但是直呼其名,已经毫不谈同道客气了。 紫霄宫几位一看对方火起,连忙出来带弯子,道:“壬师兄切莫动火,我家师兄并无恶意。”又连忙向邽田凌使眼色,道:“师兄,师兄,你少说两句吧。” 邽田凌甚是诧异,道:“我又没说几句,在少说两句。太师府的师兄不就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吗?” 紫霄宫的两人上前,向壬邦良示好赔礼。另一人拉着邽田凌,道:“我的大师兄唉,您这嘴巴积点德吧。好人都被你气死了,别再搞的你和太师府的冲突起来。” 邽田凌自己感觉莫名其妙,大声道:“我又没招惹他,冲突起来又怎么了?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壬邦良道:“有种明天较技场上见,我还就不信了。” 这么一吵吵,其他各派的人也都凑拢过来。当然围在前面的是龙虎山和紫霄宫诸位后派弟子。壬邦良口舌较为伶俐,抢先道:“诸位师兄,你们给我评评理。咱们各家袍服,都是稍有差异,一看便知哪家哪门。可紫霄宫的邽师兄,毫没来由,骂我畜生。岂能如此蛮横无理!” 其他人一听壬邦良这么说,一个个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邽田凌几人。紫霄宫的几位知道,自己这位大师兄嘴拙,连忙接过话音,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几派掌教听说起了冲突,也纷纷赶来,生怕闹出矛盾不好调和。 候元景也是知道邽田凌的脾性,知道八成是他又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了。道:“田凌,你先给我回去,别说有委屈,就你那笨嘴早晚惹事。”邽田凌心中认识郁闷,毫没来由的又被掌教当着各派弟子训斥。不由的对壬邦良极是恼火,心想:‘让你尖牙利齿,明日较技场上,我定给你一颗一颗拔下来。’ 走前又对壬邦良大声道:“有没有种,,明天较技场上见!” 候元景大怒,道:“你给我闭嘴!晚上给我好好思过。”说完又走到井银坤面前说道:“我这徒儿,生来嘴拙,定是那句言语招惹世侄。勿怪勿怪,别影响我们两派和气。” 井银坤那是什么世面没见过的人物?见候元景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面子,连忙道:“候掌教,可不能这么说。小辈们闹别扭,那不是一个人的事。想必邦良也有不是的地方。” 围观众人见两派掌教如此和气,知道此事必然就此作罢,一众人等皆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候元景忍着还有点胯疼的双腿,拉着邽田凌就走。井银坤看候元景还有点奇怪的走路姿势,心中纳闷,暗想:‘这老侯,到底练的什么功?莫不是长生根运气伤到了?走路这一副古古怪怪的样子。’ 候元景带着紫霄宫的弟子,边走边问:“你们几个老实跟我讲,适才到底怎么回事?” 其他几个弟子,一直是以邽田凌马首是瞻,其中一个只是打着圆场说:“掌教师伯,真么什么。就是言语上冲突了几句,太师府的壬师兄误会了,这才有了点冲突。” 候元景两眼一瞪,沉声喝道:“还跟我打马虎眼?” 候元景一瞪眼那威势,几个弟子如何承受,赶紧把刚才的情况描述了一遍。一路上候元景听的是面沉如水,时不时的瞪眼看看邽田凌。刚到住处,就看见李元清青头紫脸的站在门外,里面传来康田平等三人的呼痛声音。 候元景一看便知,定是三人触犯了教规,被李元清教训了。李元清看候元景也是面色清冷,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候元景一指邽田凌,道:“你问问这小子,又是嘴上惹的祸。” 李元清晓得邽田凌不善言辞,万万不经意间会得罪人。不过这小子颇有师祖之风,一身功夫也是远超同辈师兄弟。不由护短的说道:“师兄,若是没惹出大麻烦,我看算了吧。” “算了!你看看他那张臭嘴,惹了多少麻烦?南宫世家的老家主死了,老找我们紫霄宫来坐坐法事。我们紫霄宫和南宫家是什么交情!你说他直接答应下来就行了,非要多说一句,问人家要搞几场法事!这是嫌人南宫家死的人不够多么?”候元景是越说越气,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呼呼的大喘气。 李元清,肿胀着脸打笑道:“这不是后来也安抚下去了么?掌教师兄就不要在再生气了。” 候元景也是怒其不争啊,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通人情世故。指着邽田凌,道:“你说你当时何必如此说啊?要不是我亲自前去再三赔礼,说下次再有这事必然我亲自主持。你看我一说完,南宫家的人当即啥都不说,都转身走了。这就是人情世故,听没听懂?一句话就灭了别人的火气,为师就是这么为人练达!” 李元清瞪眼看着候元景,心道:‘南宫家几年不跟我们来往,原来根子还在你身上啊!’ 其他中弟子,一个个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倒是被李元清吊子屋内的康田平,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候元景大怒,一脚踹开房门,喝道:“孽障,你笑甚?” 康田平后半截笑声,强行憋了回去道:“师尊,我听到您说如何处人处事,想到妙处有所顿悟,忍不住才笑出声来。” 候元景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李元清一旁忍耐不住,也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候元景纳闷道:“你这做师叔的又笑什么?” 李元清,道:“没什么没什么,见后辈们一个个有所领悟,故而发笑。” 太师府住处,井银坤也是一脸晦气色。气呼呼的看着壬邦良,道:“你和紫霄宫的邽田凌起冲突,好了,现在人家下战书了。你说怎么办?我看了这小子今天的的身手了,除了面对邦于他可能会略逊半筹。你们几个恐怕交手,十合之内必败!” 壬邦良双眉紧锁,一副思考什么的样子,并未答话。另一位看着也是上一辈的道长,冷冷的道:“掌教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应?没了规矩了?” 壬邦良佯作一惊,道:“师尊,我一直在想邽田凌和奚经仪的交手。刚才路上就是我一心沉浸于此,这才和邽田凌起了矛盾。再说我并未缺了礼数,他却骂我禽兽,故而才有口角的。”壬邦良话未说完,龙虎山的几个弟子呼啦一下把门推开,不知道井银坤还有几位师叔都在。嘴里还热闹的说着:“这下热闹了啊,都传遍了。奚经仪和邽田凌还都不服气,想着明儿再干一场。” “那是那是,哎呦。。。掌教师伯!师尊,师叔您都在啊!”这一抬眼才发现,几位长辈都在。 井银坤沉着脸道:“一点稳重劲儿都没有,别家不服气,你们跟着起什么哄!你们也跟邦于学学,修炼的功课从不落下!对了他们怎么不服气了?说来听听!” 几个小子不由腹诽:“那您好什么奇啊?”脸上却是一脸恭敬的道:“我们也是道听途说,只是各门各派都这么说。紫霄宫和赤城山的还不承认。” 井银坤捋了捋胡子,道:“欲盖弥彰,越是不承认,越是不服气。自家里先乱了阵脚,要是伤了两家和气。不是太虚宫更是占了先手,这可如何是好。” 井银坤想的是怎么赢了这一仗,他们还和太虚宫争绝技。碧海流云掌还有梅剑,这都是不世的绝学,岂能轻易放弃。正在沉思,忽然看见站在一旁的壬邦良,顿时计上心来。 “邦良,你来!本座有话问你!”井银坤向壬邦良招招手。 壬邦良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站在边上。井银坤笑道:“怎生这般拘谨,你适才说一直在琢磨紫霄宫和建福宫那俩小子的招式。看你这沉浸的样子,是不是有所顿悟啊?” 壬邦良心想机会来了,心中快速的把萧也跟他说的话过了一遍。故作沉思的,道:“顿悟还不敢说,不过我看邽田凌和康田平师兄弟两人,虽然都是五行锁心剑,但是一个招招风雷之势,一个却步步为营。这都不像是一个剑法了,我想问题并不是出在剑招之上。” 井银坤一旁的另外两位,一个叫刘银晃一个叫伍银谟都是太师府的顶尖人物。两人听壬邦良一说,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流露出赞赏之意。尤其是伍银谟,那可是壬邦良的师尊。 井银坤赞许的点点头道:“说下去,说下去。” 壬邦良心中窃喜,又道:“那个邽田凌,虽然和我起了口角,可是他为人木讷,醉心剑法,性格甚是内向。恐怕他招式步步为营,是跟他性格有关。但是候掌教传下来的,那种气势压迫的劲还含在邽田凌的剑招里头。所以若是我与其对阵,必然先取守势。以我们落霞剑之刚棉互转的招式,消耗他的耐心。” 听到这里,伍银谟不由道:“邦良,你能看到这一步也不枉为师教你一场。甚好,甚好!” 井银坤也完全没想到,壬邦良居然有如此悟性。不但看招,更是在看人。心中暗喜,下一辈中,不单单有个屠邦于。若是好好扶持,这个壬邦良也定是可造之材的。 其他几个后辈弟子,听壬邦良侃侃而谈,居然说的如此鞭辟入里。心想,这小子是吃了仙丹了么?怎么之前没发现他这么高的悟性啊。 刘银晃指着另外几人道:“你们几个听听,对阵以来,就是看热闹的么?民间都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们就是图一乐吗?邦良所言,恰谙剑道要旨。都耐心学着点!” 壬邦良这会儿心里都快肋炸了,心想萧也真是我的福星啊。这下老子在龙虎山也算是打下根了,不至于被屠邦于一直压着了。轻轻的舒了舒嗓子,又道:“掌教,师尊,刘师叔。邦良大胆的推算一下,我想当我严守三十回合,邽田凌必然难以压制锁心剑狂暴之气,他也必然脸红心跳,气息上涌。越是如此,内心越是急切的想胜我。此时也正是我反击之时,我将出落霞剑中的余霞成绮之招,一举击溃其剑招。” 井银坤深吸一口气,道:“你有如此眼光,如此悟性,真乃我太师府之幸。银谟啊,你带的好啊,这是我太师府又一个麒麟儿!” 伍银谟捋须暗笑道:“师兄,邦良之前并未给我如此惊艳之感。资质算是我们龙虎山靠前的,但是说要跟上邦于,还是有不少差距的。不过若是以此观察入微的心境,加上点悟性。未必不是一代的柱石啊。” 井银坤道:“邦良,你今天是让我很高兴的。但是本座还是有话对你说,你刚才的推算都是不错的。他太虚宫的五行锁心剑,其实本意就是稳,并不因为是重剑就需要虎虎生风的气势压人。只是候掌教的性格,才造就现在这一代的风格。不过你说的邽田凌若是再打磨历练下去,紫霄宫定会超过这一代的。你说最后要用我们落霞剑中的余霞成绮一招败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与敌对招,怎能这么早就定下什么招式呢?招招都在变啊,虽然余霞成绮这招,是我们太师府落霞剑中的凌厉的一招。但是现场较技,千变万化,没有定式。你不可先入为主,而要随机应变啊。” 井银坤不愧是龙虎山的一代掌教,这份眼光就远超不知壬邦良多少倍了。壬邦良连忙点头应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着实让井银坤再心中又拔高他一分。 “邦良,若是明天你和邽田凌对阵,可有把握?”井银坤道 壬邦良并非庸才,得到萧也的传授,知道了邽田凌的弱点。如同考试提前知晓题目一般,胜券定是大增。道:“掌教师伯,我有把握!” 井银坤道:“本座给你一个任务,明日你与邽田凌对阵。记住一条,不许胜,也不许败!” 壬邦良稍作想象,道:“谨遵掌教法旨!” 井银坤挥挥手道:“你们几个小辈都去吧!邦良你好好体悟我刚才说的话,晚间早些歇息,明日按我说的来。” 挥退了后辈,又对刘银晃、伍银谟道:“我要去和宗世文和候元景见个面,不要闹出不愉快来,误了大事。” 宗世文这会正和候元景面对面坐着,道:“候掌教,你家邽田凌为何在外嚷嚷,说我建福宫只配给你紫霄宫提鞋?这般说法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候元景道:“我家邽田凌何时说过,适才路上和太师府的小辈有点口角,被我当场就提溜回去了,丝毫没有让他出去。何来在外嚷嚷的事情!” 宗世文一声冷哼道:“后辈之间打打闹闹都无妨,但是出口伤我建福宫,这就说不过去了。说没说过,叫来对质一下,一问便知!” 候元景也是个急性子,顿时把邽田凌口拙的性子给忘记了。道:“对质便对质,身正不怕影子斜!没说便是没说!” “来人,去将田凌叫来,就说宗道长有话问他。”候元景吩咐道。 邽田凌今天窝了一肚子火,莫名其妙的跟太师府的人起了矛盾,又被师尊训斥。现在听到建福宫的掌教又要找自己,就是慢性子也起了火气。甩着道袍,大步流星的走向候元景休息的门外,呼啦一下推门而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调分歧 贞一论道 却说候元景和宗世文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谁都窝着无名之火。邽田凌一把推开房门,倒是把二人一惊。候元景见宗世文听见响动,匆忙一扭头的动作。顿时把想呵斥邽田凌的想法压了下去,心道:‘就你这德行还宗门之主啊,我徒儿推门都吓你老儿一跳。田凌好样的,这叫气势不输人。’ 候元景想到这茬,心情顿时大好,笑着向邽田凌招手道:“来来来,田凌,这边来。宗掌教,有些小事问你。” 宗世文心中却是另一番光景。‘这小子丝毫规矩不懂,在我建福宫何人敢这般推门。你个候元景待徒弟,好比富豪家的恶儿子一样。明明干了坏事,还乐成这样。你起码也要严肃一点,这笑眯眯的是个什么意思?’ 候元景余光看见宗世文一脸乌黑,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对徒儿有点太偏爱了。嗯哼一声,收了笑容。沉声问道:“田凌啊,宗掌教乃一派之主。你如何待我就该如何礼敬宗掌教,一会答话你要据实应答,不可欺瞒。” 宗世文现在有点先入为主的想法,候元景的一番交待,反而觉得好像是在授意自己徒弟对答莫要说错话一般。可是人家说的又是冠冕堂皇,丝毫不见漏洞。自己又没有实据,不好说什么。双目一凝,看向邽田凌。一双目光直如冷电,直直的刺向对方。 宗世文不愧是一派之主,这气势一上来,果然也是极具气度的。邽田凌被他双目直视,仿佛看透自己一般,不由的低下头来。宗世文心中冷哼,晓得对方还是摄于自己的威势,才如此这般。 宗世文淡淡的问道:“世侄,我有点事情需要问你,不可打诳语哦。” 邽田凌道:“知道了。” 宗世文哪里晓得邽田凌性格冷淡,不太通俗事,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心中颇有不满的问道:“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我建福宫只配给紫霄宫提鞋!这话可是你传出去的?” 邽田凌一愣,随口答道:“提鞋?提什么鞋?怎么提?” 候元景正在品太虚宫独有的,玉顶黄芽。这茶还真让候元景醉心不已,茶叶是色泽嫩黄,芽毫显露,花香幽长,汤色是黄亮透碧,滋味鲜醇回甘。每天不泡两壶,就觉得口中无味一般。可是听邽田凌这么一答话,一口茶水全喷在地上,呛咳了好一阵。 宗世文那脸阴沉的好像要滴下水来,心中怒火大炽。心道:‘好小子啊,还他妈的问怎么提?老子知道怎么提?啊呸,你紫霄宫给老子提鞋还差不多。’也不管自己是否方外之人了,爹娘老子的也嘀咕起来。 候元景,红着脸擦了擦粘在胡须上的茶水,道:“宗掌教,误会误会了。田凌不知就里,不会回话,你可莫要生气。” 宗世文一撇嘴道:“生气?我如何敢生气?刚才不是还问我怎么提鞋么?” 候元景被宗世文的话一堵,脸色憋胀的又红了一分。邽田凌本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番一问倒是知道了个大概。好像是有人传说,建福宫支配给紫霄宫提鞋。而且更恶毒的是,这传言的是他邽田凌。急忙插口道:“天地良心,我向三清天尊发誓。我从来没有说过让建福宫给我们提鞋,再说了谁配给我们紫霄宫提鞋啊。” 候元景一听邽田凌说话,顿时后悔极了。这小子,历来不会说话,这下要把人得罪死了。可不就是,话音刚落,宗世文“呼”的一下站起身来。气的说话都颤抖了,道:“候掌教,好啊。你弟子这是亲口说出来了吧,没人配给你们紫霄宫提鞋是不是。” 候元景连忙摆手,想缓和一下。没成想邽田凌又插口了,道:“宗掌教,晚辈不是这个意思。不是配不配的事,那您配提鞋还不成吗?” 候元景快被这个不通世事的弟子气疯了。喝道:“田凌,你还不给我闭嘴!” 邽田凌几天受的窝囊气已经够多了,这次又莫名被师尊喝骂,心中好不服气。嘟囔道:“到底配还是不配啊?配也不行,不配也不行。反正我没说” 宗世文何等人,一身内力也是顶儿尖儿的人物。邽田凌即便是小声嘟囔,那也是听得真真的。李元清一听,暗道不好,这田凌这是彻底说错了,刚想代晚辈赔礼。就听宗世文怒声道:“好好好,好个紫霄宫啊。我赤城山何曾受过这般折辱,我宗世文若不能洗清这屈辱,如何当得建福宫掌教。候掌教,你若一味护短,可别怪我不认同道之谊了。”话音刚落,就见宗世文两袖鼓胀震动,发出轻微的呼呼作响之声。 候元景知道这宗世文若是一击,就是再来几个邽田凌也抵挡不了。急忙闪身于两人之间,道:“宗师兄,何必大动无名。”虽然刻意压低自己,称呼对方师兄,可是暗地里却也调运内力,以防不测。 候元景的动作,如何瞒得过宗世文。宗世文缓缓向前踏了半步,李元清一看这是有了动作。右手一个回转,柔柔的推开邽田凌。邽田凌就感觉一股力道,逼着自己连退三步。李元清也跟着后退一步,道:“田凌,两位掌教师兄有话要说,我们退几步吧。” 宗世文左脚缓缓了又踏了半步,可是这半步踏出,相较刚才那一步可更加缓慢。宗世文后脚跟向前慢慢擦地而出,但是遇到的阻力远不止如此。宗世文感觉前面有了一堵土墙,这半步遇到难以言状的力量。候元景感觉却是如同前方有一看不见的木桩,一点点的在挤压自己的身前形成的劲气之墙。两人不由得都是调集了全身力量,在抗衡对方。无形波动,震得屋梁上的灰尘扑簌簌的掉了两人一头一脸。可是在这内力相较的时候,谁也不敢退后半分,任由灰尘落在自己脸上,生怕一个不慎万劫不复。 李元清也没想到,怎就这么突然变成生死的内力比拼了。自己内力逊他二人一筹,何况此时二人内力一叠加,自己无论如何破不了这个局。李元清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感知一阵脚步声快到门外。李元清清晰的感知到是两个人,一个脚步甚是沉稳,另一个显得就漂浮太多了。心中暗想不知道是敌是友,若是宗世文一路,那可坏事。顶着猪头,推门而出,抬眼一看原来是龙虎山的井银坤,身边跟着一人,看样子是后辈弟子。李元清一看心中大喜,直到里面的僵局能解了。急忙跨两步上前打了个稽首,道:“没想是井道兄,有失迎迓,勿怪勿怪。” 井银坤也是一脸笑容,只是见李元清面目有伤。甚是不解,道:“何须客气,你我几家同气连枝,何须这些虚礼。李道兄客气了。” 李元清也不矫情,道:“井师兄,里面正有事求你。我家师兄和建福宫的宗掌教切磋,结果现在内力互拼,甚是焦灼。师弟道行太浅,难以排忧。请井师兄施展绝学,助里面二位师兄脱困。” 井银坤一听,这还得了,两大掌教互拼内力。任谁吃亏,这几家都要实力大损。连忙进屋。见两人灰头土脸,各自潜运内力,在互较长短。井银坤深吸一口气,探步上前,笑道:“二位怎么这么用功,屋里就修炼起来了啊。” 两手好似云手一般,分向两边。井银坤就感觉,两边力量各有不同,一个刚在外绵在内,一个是绵在外刚在内。随同为道家,却各有不同。顿时觉得自己大意了,要分心应对两道不同内力。而且这两人岂是等闲之辈,都是一方巨擎,一身功夫那也是卓尔不凡的。井银坤内力突变,幻作两股如邪龙一般的扭曲之力钻向两边。宗世文和候元景忽然觉得一股怪力,急忙分力相抗,可忽然这股力量倏来倏去,顿时没了踪影。两人这一分力,井银坤内息中的绵绵之力将两人分开。笑道:“二位何须如此啊。” 候元景和宗世文两人一对视,不由得想到井银坤和端丘贾对阵的事来。那股奇怪的内力,像极了那阴邪的掌法。只是内力无影无形,外人难以看出。分开二人时,又是洋洋洒洒甚是正派。 候元景见两人分开,怕二人想的太多。道:“你我几家,枝叶相连,可不能先乱阵脚。太虚宫已经答应输赢就分出两大绝学,这个时候切莫出事啊。” 宗世文道:“非我想去惹是生非,是候掌教御下不严,四处散播流言辱及我建福宫,这才引起。至于我二人这番局面,也是无意造成的。” 壬邦良看两大掌教,灰头土脸,尤其是候元景,大胡子上落满灰尘蛛丝,狼狈的紧。李元清见龙虎山这小辈眼里满含笑意,知道为此。急忙招呼邽田凌道:“田凌,还不赶紧的给两位掌教打水净面。” 邽田凌虽然世事不通,但是并不傻。这会师叔定是借此,让自己有个台阶下。麻利的去打了盆水,刻意的加了点热水,淘了两个温毛巾。先递给宗世文,道:“宗师伯,是晚辈无理了,您擦擦脸,消消气。” 宗世文接过毛巾,一摸居然温热,点了点头。邽田凌这才转身将另一条毛巾交给自己的师尊候元景。候元景拍了邽田凌脑袋一下,道:“算你小子涨了点眼力劲儿。” 待二人稍事清理,井银坤道:“来来都坐下,好好谈谈。对了邦良,过来见过二位掌教,见过李师叔。” 壬邦良赶紧上前,向宗世文和候元景见礼:“晚辈龙虎山壬邦良,见过二位掌教。”说罢后退两步,低头垂手站在井银坤身后左侧。井银坤捋了捋胡子,对壬邦良甚是满意。 宗世文也对壬邦良这谦逊劲甚是满意,道:“井师兄门下弟子,甚是懂得规矩,果然不一般。”候元景斜眼瞥了一下宗世文,心想:‘老东西指桑骂槐的,有空还是要好好领教一番才好。’ 待得井银坤问清事情来龙去脉,笑道:“二位掌教何必动怒,我有一法你二人看如何?” 宗世文和候元景道:“愿闻其详。” 井银坤本来想让壬邦良试手,一时还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词,现在正好借着俩人矛盾。井银坤笑道:“你两家,明日后辈教技,就缓一缓。让我家邦良和建福宫宗道兄弟子的先交手,这样外面谣言不攻自破。” 宗世文知道太师府后辈第一人乃是屠邦余,现在井银坤让身边这个木讷后生和自家的奚经仪交手,分明是想给建福宫长面子啊。心道:‘为了缓和我与这红脸大胡子的矛盾,宁可损失一点太师府颜面,也是难得啊。’ 宗世文道:“就按井师兄的来,我没有意见。” 壬邦良心中窃喜,这下露脸的机会来了。面上却是一片犯难的样子,他这表情全部被宗世文看在眼里。心想,看来经仪前两天的展示的功夫还是压了不少人一头啊,眼前这小子明显是怯战了。不过井师兄为了我两家调和,这小子却是要吃苦了。笑着朝壬邦良招招手道:“来来来,你过来。” 壬邦良心中一突,暗道:‘不好,难道自己表情做的不对?被这老家伙看出端倪了?’ 这下哆哆嗦嗦,倒是真的显得慌张了。井银坤见壬邦良这般畏缩,暗笑,邦良这孩子倒是会做戏。 宗世文,拍了拍壬邦良肩膀,道:“你这孩子,是不是有所担心?” 壬邦良一听这话,心中石头顿时落地,佯装道:“经仪师兄所现技艺,晚辈佩服的紧。掌教师伯让我与经仪对阵,我实在是诚惶诚恐。想赢,却是毫无把握。输了,辜负师伯期望。伤了,又坏了和经仪的情谊。这可如何是好。” 候元景一听,再看看邽田凌,心想:‘这小子好懂事故,这一番话说的。输赢都占了理,既不丢了面子,又保了里子,里里外外不吃亏。’ 宗世文笑道:“你有何担心,别的不敢说,我和候掌教,还有你师伯。无论你输赢,都不会怨你。放心要是有啥皮肉之伤,我们都不会亏待你的。候掌教,井师兄,你们说可是?” 候元景和井银坤皆点头称是,说了些安慰壬邦良的话。壬邦良顿时一付断胳膊断腿在所不惜的样子,道:“我必然全力以赴,不负所望。” 井银坤见事情进展顺利,哈哈大笑道:“好!!邦良你今日好生休息,明日便于建福宫奚经仪对阵。” 左丘玄带着自己的弟子叶青实在讲法,叶青实问道:“师尊,这次老祖传法旨说此次诸派教技,须秉持‘不争’二字。可是教技教技,终是要比个高低出来,不去争,又怎么得出高低呢?弟子不明白,恳请师尊解惑。” 左丘玄点点头道:“你啊,还是没能真正体悟道。我之前常被你师祖责罚,也是好胜之心太强。这些年日渐有所体悟,柔弱不争是我道家修养自我,处世生活的教义。道德经里说过: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那是垂教我们修道,维护好生命的柔性,以求长生久视。我太虚宫在继承和阐扬这一教义中,你老祖就常说要重视柔弱的修炼,始终持行“专气致柔”。做到呼吸中和,滑泽细微。应事行事保持身神的平和安静,和弱其气,持养身神。” 叶青实摸了摸脑袋道:“师尊,柔弱岂不是脆弱没有精神?如何修炼养神?” 左丘玄摇摇头,道:“误矣!我道家以柔弱为用,主张一切都不要太刚强,刚者容易先受摧缺,强者容易先受到屈折。修道就应是以静待动,守柔弱而不妄动,从而开阔自我容让的胸怀。以水柔弱而能攻坚强,你师祖就是要我们以此种柔弱来处世应物,健养身神。所以不是你想的脆弱没有精神。” 叶青实若有所思,道:“可是柔弱又于不争有什么关系啊?” 左丘玄略一凝神,余光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们道家“不争”的教义,与“柔弱”密不可分。所谓“不争”,《道德经》说: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即天地万物的运行和人的行为都应顺乎自然而不能强求,既是自然无为的教义。所以,又有“无为不争”之说。《道德经》通过对“水”的论说甚是详尽。你师祖就“不争”对我和你的师伯叔多次阐明。你师祖常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以它特有的柔弱不争的性格,哪里低就流到哪里,随方就方,随圆就圆,无私地浇灌万物,供人们利用,福育人和万物生。从无有自恃、自是、自我、自矜的行为。可谓至善完美。为此,我太虚宫立教之初就倡导太上不争的教义,把不争作为重要修行准则。在《老子想尔注》中说:“圣人不与俗人争,有争,避之高逝”。而修道求长生者,也应做到“不劳精思求财以养身,不以无功劫君取禄以荣身,不食五味以恣,衣弊履穿,不与俗争”。我太虚宫历代高真,避世利荣名,甘隐深山俭朴修行,并发善心济世利人,就是“不争”教义的体现。因此,对于一个真正学道修道者来说,就应体行柔弱不争的教义,以柔弱不争修养自我,不与人争名利荣华,知足,知止,寡欲,不自恃,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为善自赏,常怀济世利人之心啊。” 叶青实刚待好好体会,忽听师尊左丘玄轻喝:“好小子,躲在窗外,还不快快进来!” 言罢,就见丰尘笑嘻嘻的从门外进来。道:“适才在门外听师叔论不争的大道,一时入神,这才不敢进来打扰。” 左丘玄捋须笑道:“青实,来认识一下。这是你大师伯的义子,丰尘。” 叶青实一愣,大师伯?哎呀,这可是闻其名而从未见其人的大师伯啊!再看丰尘与自己年龄相仿,顿时把刚才不争的是论道放在一边,起了争胜之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丢顶 五小初聚 叶青实其实认识丰尘,早几日丰尘初到太虚宫,雷青羽跟同辈师兄弟都介绍过了。只是觉得丰尘现在记名在三师伯名下,其能力也不过如此。笑道:“丰尘师弟,刚来太虚宫没几天,周边可曾去玩过?” 丰尘想了想好像就是在太虚宫内待得多,唯一去过的就是随着义父去了千仞壁。道:“时间太短,周边还没去过,唯一去的地方就是千仞壁了。” 叶青实心想:‘原来就是去千仞壁转转,那里也没啥啊。’他哪里知道丰尘可不是就在千仞壁下溜达溜达。若是知道丰尘是徒手而上,大醉一场之后又攀援而下,估计这会下巴都惊掉。 叶青实那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左丘玄。看他眼神中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想和丰尘试试手。左丘玄心知,后辈之中叶青实只服雷青羽。年岁上还小雷青羽两岁,自视也是极高。同门交手几乎没有输过,即便这两天的教技,那也是不输他人。这时候要是不吃点苦头,看来是对他成长不利的。于是暗暗传音给丰尘,道:‘青实多半想和你试手,你代我好好磨磨他。’ 丰尘冲左丘玄笑着点点头,问道:“四师叔,我刚才在窗外听您说的柔弱,与我们的绵风掌很像啊。” 左丘玄道:“道家功夫,万法归宗。管甚龙虎山,还是建福宫所传皆是道家一脉,其实并无优劣,只是传续过程的好坏才影响到各家的现在的情况。而柔弱乃却是代表“道”真正发挥作用的地方啊。” 丰尘点点头道:“四师叔说的柔弱其实说的也是一种适应,一种顺应自然的之能,体用上就是不丢不顶的意思。” 左丘玄听丰尘的答话,略一思索道:“丰尘,你说的不丢不顶四字,却是很妙,值得好好深究一番的。青实,你要多多体会才行!” 叶青实心想:‘什么不丢,不丢魂魄吗?那不顶呢?老牛顶木桩不成?’ 叶青实紧跟着笑道:“丰尘师弟,要不我们俩磨磨手吧。师兄指点你一下绵风掌可好?” 左丘玄听叶青实这么一说,顿时心下暗笑,看了叶青实一眼。心道:‘你还指点丰尘绵风掌,三师兄那样功力也没指点丰尘到哪里去。’ 左丘玄道:“青实,你这不知谦逊的劲,可不要学为师。年轻时我为此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你既然想和丰尘试试劲,那就试试吧。切记点到为止啊。”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叶青实点头,倒也是很真心的道:“是,师尊,我一定手下虚着点劲,不会伤到师弟的。”左丘玄听完,“噗”的一声,把到嘴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叶青实赶紧问道:“师尊,您这是怎么了?” 左丘玄擦了擦粘在胡须上的茶水珠,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茶太烫了。你俩去交交手,我边上瞧瞧。” 三人走出屋子,找了块空地。四周甚是安静,倒也没人过来旁观滋扰。叶青实道缓缓站定,道:“丰尘师弟请了,你先出手吧。” 丰尘道:“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丰尘想着左丘玄说的话,要多磨砺一下叶青实。出手倒也是规矩,绵风掌的第一招,春风和气。 叶青实嘴角微微一笑,见丰尘很客气。这是绵风掌的起手式,很是客气的。随手化解,也是绵风掌的一招两袖清风。可是双手掌风过去,好像落入的一片极为稠密的浓雾中去。双手的劲力,就像泥牛入海,顿时无影无踪。叶青实感到纳闷,自己虽然没有尽全力,确实也是八分施为了。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师尊左丘玄,心中暗想定是师尊在帮丰尘,生怕我伤了大师伯的孩子。 “丰尘师弟,你尽管全力,我悠着点你放心决计不会伤你就是。”这话看似说给丰尘,实则也是告诉自己左丘玄,我一定手底下有数的,您老就放心吧。左丘玄如何能不知道,只是心中好笑罢了。自己这徒儿,心气高了点,但是心肠却是极好,灵性也很足的。 丰尘点点头道:“那多谢青实师兄成全了。”说完又是一掌春风和气,这一掌暖洋洋的包裹过去。叶青实感觉,现在虽然在冬季,可是这春风二字却是体验了个十足。见丰尘还是这么客气的第一招使出来,自己也是绵风掌回敬。这一掌叶青实去的是云淡风轻一招,这一招看似轻飘飘的,实则后劲绵绵。春风和气这招,常啸天在路上给丰尘讲解不少。绵风掌看似有十二掌,其实掌掌都是从这第一招幻化而出。所以第一招一出,叶青实可以用下面任何一掌去应对。左丘玄又如何不知,想当年自己学艺之处,自己的师尊乾真子还有大师兄就是用第一招反复喂招,这才领会了绵风掌要义的。这会见丰尘又是春风和气的一掌,知道丰尘已经对绵风掌彻底领悟了。 在丰尘眼里,叶青实招招都有漏洞。也不停歇又是春风和气过去,招法不变,意境不同。叶青实甚是灵性的,见丰尘又是第一招,可是三次感觉都不一样。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后撤半步凝神以待。丰尘的掌法招式不变,掌风却是卷地而起,疾风扑面。叶青实顿时感到呼吸不畅,两掌运足劲力。一招飞沙走砾迎接上去,自己也从未感到能把这招使到如此地步。叶青实明白,自己若是和其他师兄弟对招,就凭这一掌就可击败大多数人。可是自己的这掌风,在丰尘的面前简直无比弱小,瞬间被狂风淹没。叶青实连忙后跃要避开这狂风如卷的掌力,怕被掌风扫到而伤。可是这狂风转瞬即至,仿佛要将自己撕成碎片。叶青实想张口向师尊左丘玄呼救,可是狂风当前。呼吸都不畅,谈何呼叫。可是这狂风似乎知道自己无力抵挡, 眼看到了面前,却又变得和煦温暖,触及无害。 叶青实惊得一身冷汗,眼神中满是惶恐的看向丰尘,又看向左丘玄。眼神中似有极大的疑惑待解,也有不尽的惊惧潜藏。叶青实不解的是,为什么绵风掌的第一招会出现,招法中不同的意境。惊惧的是在师兄弟中,从未经过这样的磅礴掌力。即便是自己最佩服的雷青羽,好像距离这份功力也相差太远。 本来想着教丰尘几招,收个听话的师弟。结果三招一过,自己就像蚍蜉撼树,井底之蛙一般。不由臊得满脸通红,满眼无辜委屈的看向自己师尊左丘玄。 左丘玄淡淡一笑,道:“怎么了?三招啊,这就退缩了?平日里眼高于顶,不晓得山外有山。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学我年少时的样子。既然有这个机会,就和丰尘好好的试试劲吧。下面你来先手,好好体悟一下。” 叶青实本身灵性甚高,知道自己实力相差太远。师尊这是要丰尘来磨炼自己了,干脆放开手脚。一招招绵风掌法,向丰尘裹挟而去。丰尘依旧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还是一招春风和气。丰尘虽然在给叶青实喂招,但是也在体会“柔弱”含义。叶青实感应到自己的掌风前进一点,但是仿佛遇到一股甚是厚实但是又很柔和的力量抵挡着自己。急忙催动内力向前,那股力量就略涨几分。急忙换招变‘云散风流’,将劲力分散,分而再袭。可是对方的力量如影随形,依旧跟着自己。 叶青实心想进不成,那就退。一个撤步,劲力回收的甚快。可是无论自己怎么收劲,丰尘了力量都跟着自己。叶青实退多少,对方劲就跟上多少。左丘玄何等眼光,发现丰尘的劲道好像有所变化。不由想起刚才丰尘说的‘不丢不顶’,看见叶青实现在进而不能进,退又退不得。就像被一股看不见的东西给粘黏住一般。青实发力则丰尘的力在先,青实收劲丰尘虽然收劲但是其意还在先。若是自己遇到大师兄这样的高手,则此法不灵。若是和彼此实力相近的,那自己则的后发先至,占尽先机。 左丘玄道:“青实,尘儿,你俩都罢手吧。” 叶青实和丰尘听到左丘玄呼唤,皆收手而立。叶青实擦了擦额头虚汗,道:“师尊我错了。” 左丘玄问道:“哦,说说,你何错之有啊?” 叶青实,道:“我一味争胜,违了师祖不争的法旨,没把师尊的训诫听在心里。请师尊责罚。” 左丘玄点点头道:“你能知道错,代表你悟道之途又前进一步。你适才与丰尘交手,可从劲中体会到什么?” 叶青实,稍作沉思,道:“武学上我逊色丰尘师弟太远,这一会也难有什么体会了。只是明白为什么不争了,真强大的无需去争。刚才丰尘师弟,丝毫没有跟我有争胜的意思,因为丰尘师弟根本无需去争。师尊您常引圣人言:圣人不与俗人争,有争,避之高逝,俗人如何能与之共争乎?丰尘师弟并没有因为我言语的粗鄙,而生气。反而跟我喂招,让我体悟更高深的武学。徒儿鲁钝,现在才明白,不争是我等修道之人在名利地位面前,要谦下,不与人争名、不与民争利,相反还应当将自己的所获去滋养于他人。”说罢泫然欲泣。 左丘玄点了点头,甚是赞许的拍了拍叶青实。丰尘站在一旁,撇了撇嘴,心想:‘若不是四师叔让我磨一磨你,咋会和你交手啊。我就跟你打一架,需得着这样么?’ 左丘玄拉着丰尘和叶青实坐下,道:“青实啊,你最近一直和青羽走的很近。但是青羽这孩子表面沉稳,内心浮杂,这点你二师伯也有发现。此次教技,赢了胜场,却是失了道心。这点不好!青实你和青羽关系很好,但是师兄弟之间要互相扶持,我们作为长辈的说教远不如你们之间的交心。所以又机会你要和青羽谈谈,青羽自尊心极强你不可直触其心,而要旁敲侧击。还有丰尘你适才说的不丢不顶,我看你在和青实交手时用劲粘滞的很,应该是用到这层意思了吧。” 丰尘道:“一点体悟,这也是从四师叔刚才说柔弱中想到的。一旦互顶,则易成刚,刚则易折。同级交手,劲力互顶,各有所伤。我若是遇到像赵寒那样的,估计更要吃亏。” 叶青实也是性格跳脱的,插嘴问道:“丰尘师弟,赵寒是谁?” 左丘玄拍了叶青实一巴掌,道:“你问赵寒是谁?赵寒是跟我一辈的人物。他的师父是赵国国师,和你师祖齐名三绝之一的白邪慕容曦的二徒弟!” 叶青实一听,伸了伸舌头,问道:“那师尊,赵寒和你谁厉害啊?” 左丘玄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道:“我自己无法说,你问丰尘。” 叶青实看向丰尘,丰尘想了下道:“若是论真功夫,赵寒不如四师叔。因为四师叔当时同时面对两大高手,不落下风的。现在想起来还是惊心动魄啊。” 叶青实听丰尘一说,是自家师尊厉害,甚是兴奋、双手连搓,道:“师弟师弟,那个,那个师尊除了那个赵寒还和谁对阵的啊?” 丰尘道:“听说是个绰号叫卧虎君的,名字是谷寅客,还是很厉害的。” 叶青实叹息道:“唉,可惜没能亲见。” 左丘玄,道:“你们俩小子,把话题都岔开了。刚才还想说说不丢不顶的劲法。青实你刚才的碰到丰尘的劲,是什么感觉?” 叶青实道:“就一个感觉,进不去,也跑不掉。如同被黏住一般。” 左丘玄点点头,道:“我琢磨‘不丢’是人去我随,内力粘住对方随彼屈而伸,还要微微送劲,逼使对方陷于不利或不稳的形势。‘不顶’是人进我退、人刚我柔,但它不是置己于被动地位任人摆布,而是主动地去适应对方的劲力方向,顺彼伸而屈,用自己内力走化引使对方劲力落空。丰尘,我说的可是这般意思?” 丰尘点点头,道:“四师叔,我也没想那么深,但是交手应该是这个意思。取得还是义父跟我说的随曲就伸的根本。” 左丘玄一拍巴掌,站起身,道:“正是,我的找你的师伯叔们聊聊去。”刚行几步,扭头问道:“哦对了,丰尘你这两日,一直和孙守一那老道和他的三个徒弟走的挺近啊。这老小子我那天无意见他练习神龙八卦掌,招招毫无凹凸之处,恐怕领悟乱决多年。你若有武学疑问,尽管套问,这老小子不会拘泥门派之见的。” 叶青实一听,拉着丰尘,道:“师弟师弟,我这两天随你一道。顺便听听孙掌教高论,涨涨见识。” 太师府馆舍,井银坤甚是高兴,今天调和了紫霄宫和建福宫的矛盾。更是显得自己隐然是几大教派的首领,这种感觉玄妙的很,极是让人沉迷。另外壬邦良和奚经仪的教技,已经拍板。明日建福宫若是输了阵仗,那可怨不得自己。想他龙虎山派出的并不是数一数二的后辈弟子,赢了你建福宫后辈第一人。那不是我不仗义,实在是你的功夫不行。到时候,你建福宫不跟着我都不行,这一石二鸟当真妙的紧。 丰尘本就是个半大的少年,自打遭受巨变,就是和洛琬儿嬉笑‘江湖’了。这叶青实,虽然修道,可是孩童天性无可抹灭。整日价的和师兄弟之间,可都是修道的同行,聊不了几句便是老子云、吕祖云。现在忽然来了个俗家师弟,虽然功夫高自己甚多,可是聊得却是甚是投机。何况丰尘经历之丰富,见识也甚高。叶青实在太虚宫生活这么久,可是天量群山还真没走出过几次。听丰尘又是斗群狼、猎山羊、开药方、治瘟疫、品美食、战赵军,简直让自己热血沸腾。这一路聊了过去,倒是让叶青实高兴的欢呼雀跃的。 两人兜兜转转,就来到之前和松平,萧也和饶艺秋经常见面的地方。丰尘一看三人整坐在一个高台边上聊天,伸手招了招手。三人一看是丰尘,纵身跃下。叶青实是认识饶艺秋三人的,只是一别多年,几人都已经长高不少。 叶青实向三人打了个稽首,道:“见过三位道兄。” 松平道:“好了青实,你和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只是这几年你可长高不少啊。” 松平三人追随孙守一,性格上也很是随性,道家那一套礼仪也相当随便。叶青实见三人这般好处,也是放松的很。总是觉得比太虚宫管的要松了许多,心情也是大开。 萧也笑着道:“丰兄,你传授的那一套方法,我可都毫无保留的传出去了。龙虎山那壬邦良,学的那叫一个认真。哈哈。。。”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叶青实听着好奇,问道:“什么事情啊,这么好笑?” 于是萧也绘声绘色的将几人干的事情讲了一遍,丰尘如何传奚经仪的漏洞。他们又是怎么编排紫霄宫的,萧也如何传给壬邦良的。叶青实一听,拍手笑道:“这三大教派,可被你们攥在手心里,捏了一遍啊。” 叶青实道:“好了好了,我带你们去太虚宫外走一走,有几处风景着实不错。”几人一听,皆是称好,一并出去欣赏美景。哪里还管得明天还会上演什么样的好戏。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杀人魔 蛟龙悲吟 此值傍晚,天量山是静谧瑰丽的,从山下至山上,不同矮灌和巨树显示出它们不同的色彩。可是,那条山间缠绕的云雾是独特的、清纯的、鲜明的。在这太阳下山的最后耀眼的光景中,在那渐渐淡去的炊烟中,几人看到了一幅祥和的风景。几个半大的孩子,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不是道家之人,还是俗家弟子,只是被这份宁静所感染。五人走在翠柏环抱的青山上,看着弯腰低头的黄牛在田下闲庭信步,看着炊烟袅袅……五人出了太虚宫门,沿着山道向山下。就这么走着,风景的是否迷人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 丰尘叹道:“唉,真像我以前生活的村子啊!” 萧也,道:“师尊常说,现在天下大乱,人命还不如飞禽走兽。” 饶艺秋点点头跟道:“是啊,师尊常常自责,说修道何用。我看他老人家虽然极是洒脱,可是内心的忧愁却是我们没能理解的。” 松平接口道:“师兄说的是。我还记得,今夏有一次我给师尊奉茶,结果我茶叶泡多了。师尊喝一口,叹道真苦。接着又喝了一口,说道‘苦茶再苦也没有人间苦’。” 叶青实冲饶艺秋三人团团一鞠,道:“三位道兄,我知道为什么我师尊和几位师叔伯,说几大掌门,唯独孙真人居首了。就冲着你们三人悲天悯人,忧人间疾苦的心,就远非其他教派每日介的争一时强弱来的让人叹服。”饶艺秋三人,连忙回礼,连称不敢。就在四人客气时,忽然就看丰尘腾身而起。此时五人站在一块较为突出的岩石上,丰尘腾身扑下,衣袍烈烈,恍若一只巨鹰盘旋于山腰之中,身无所依,随风悠然。四人对丰尘这忽然而来的动作震惊不已,更为震惊的是这似风如絮的身法。这时,就看丰尘在身边的树枝上轻轻一搭,随手一甩。若有一股大风,猛然而至,由远而急,在丰尘身后托起身体向前飘去。四人看的瞠目结舌,这份轻身功夫他们拍马也追赶不上。 就看丰尘飘身而下,身未落地,掌风已出。可这掌风并不刚烈,只是刚好吹开矮灌杂枝。 丰尘目光极是敏锐,就见一人蜷缩在灌丛之中。身上衣衫褴褛,这已经入冬,冻的浑身青紫。丰尘落地,稍稍伸手一探,这人呼吸已经微薄。许是多日未曾进食,腹部已经瘪的贴在肋骨之下。一双几乎穿烂的鞋子,双脚隐隐有血迹渗出。丰尘一搭这人脉搏,如脉在筋肉间连连数急,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又如山雀啄食,似屋漏残滴,脉来乍疏乍密,如解乱绳。丰尘心中一惊,这是无神之脉啊,肾阳衰败,神气涣散之样,命不久矣。只是观此人肌肤,尚为紧致,估计正值壮年,这才尚有一口气吊着。丰尘试着缓缓的渡了一点内力,皆以纯阳之力输了进去。也是奇了,居然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又沉沉的闭上了。叶青实和饶艺秋四人,也跟着过去,几个腾身起落便是来到丰尘身边。 “丰尘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丰兄,此人是怎么样了?”几人七嘴八舌问道。 丰尘缓缓抱起那人,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脏臭,道:“快,此人命悬一线。我们要带回宫去救他。此人身体极是虚弱,经不起颠簸,我抱着。叶师兄你速速去禀告几位师叔,让他们告知我义父。我一人恐怕医术不精,难以保证施救。” 叶青实道:“艺秋你和我一并先行,萧也、松平你们和丰尘师弟同行,有个照应。”说完两人向太虚宫狂奔。丰尘又缓缓的渡了点内力过去,然后横抱那人向太虚宫奔去,起身落下尽力维持平稳,速度降了不少。可是这为难了萧也和松平了,两人奋起全力还是落在丰尘之后,眼看丰尘将自己两人拉开。压力更大的是叶青实和饶艺秋,他二人先行。丰尘上身几乎僵直不动,为了所抱之人稳定,就这样也眼看迫及他二人。叶青实听得后面声响,扭头一看心惊肉跳,原来是丰尘距离自己二人也就五步距离。丰尘动作极是怪异,脚下稍稍发力,人便是飘飘前行。如不是他们知道情形,这要是晚上遇见,必当是鬼魅劫人。 丰尘救人心切,一个腾身已经越过叶青实和饶艺秋身边。太虚宫前的几个知客道人看一人影急急而来,慌忙想拦住问一下。就听后面叶青实喊道:“几位师兄,快让,救人要紧。”这几个知客道人都是太虚宫的,这么多年自是认得叶青实的声音,当即闪身。就觉得灰影一闪而入,紧跟着又是两人。不过这次可是看清了叶青实,几个道人还想打个招呼,又是三人飞奔进来。弄得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啥事。 丰尘抱着人,就想去后山,正好遇见自己挂单的三师叔。忙到:“三师叔,此人命悬一线,我要去后山见我义父。” 管丘仲道:“别去后山了,今天大师兄和师尊都在集云殿,接受孙掌教交来的元朴子真人亲笔所书的《老子指略》。”说罢带着丰尘前去。管丘仲一看叶青实还有饶艺秋三人,也是一路奔来,道:“青实,你们四人也来吧。孙道长和我们都在一处。” 孙守一今天正式献上元朴子手书,乾真子极是重视,故而下山来见。管丘仲带着几人来到后院一个极是清净朴素的后院,后院中有几间宽敞的大房,平日里用来向受戒弟子讲经说法之所。管丘仲几人刚进来,丰尘看见孙守一正和自己义父常啸天聊天。 “义父,此人命悬一线,快快施救。”丰尘道 常啸天浓眉一拧,上前一搭脉,道:“这无神之脉,人之将死了。不过此人并无痼疾,乃是积劳,生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乾真子,上前看了看,道:“无碍的,就是积劳以致五劳七伤。粥饭为世间第一补人之物,我的茅屋里还有小半根百年的何首乌。切了几片,熬点米粥,热乎的喂他吃点。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不过这阳寿必会减几年了。丰尘,你刚才给他渡了点阳气是吧。再缓缓的给他一点,就通他几个小周天吧。” 孙守一一听,这可不简单啊。这将死之人,经脉也是没了活力。内力输进去就很难,还要以阳力输进去,那是难上加难。这尺度的拿捏必须极是巧妙,还得运行几个小周天。这期间难度,恐怕也就各派掌教有这个能力了,小一辈的里面,无一人能行。事情虽难,可是也就是转瞬的事情,几个小周天不过转瞬。那人经过丰尘内力的灌输,顿时脸上泛起一点点的红色。可以看到胸口的起伏,比之刚才明显多了。 叶青实和饶艺秋四个孩子现在心情极是激动,叶青实也不知多久没有看到师祖了,更何况还有从小听说却从未见过的大师伯。饶艺秋,萧也松平三人更是心情激荡,这些都是师尊口里的传奇人物啊。 乾真子道:“都随我去后山吧,还有这四个娃娃也来吧。”手一指叶青实几人。孙守一心中甚是高兴,这对饶艺秋三人算是个造化了。一行多人去了后山,孙守一也是第一次见。心中感慨,原来三绝之首,住的地方这般简朴,就是个山民住的一般模样。 茅屋前一个草棚,草棚上有个架子搭的板床样。原本是用来晒点干菜的。现在临时改改,常啸天就住在里面。待得何首乌药粥熬好,丰尘也给那人又过了几次小周天,已经情况较之刚才好了许多。几个孩子,有的扶着有的喂粥。这百年的何首乌,功效甚好。仅仅一碗粥进了下去,那人边精神大好。知道是眼前这帮道人和孩子救了自己,想翻身磕头。丰尘连忙扶着,道:“你身体大亏,还是将养几日。你是哪里人怎么这样了?” 那人看了看,尚未说话,已经掩面哭泣。抽噎道:“我乃是徐州祝其郡人,名叫万十七,因为避难这才逃难至此。原本遇到一骡马商队,我帮着做点苦力,结果到了益州人家卸货走了。我一外乡人,更难找活计。饥饿难耐,想来山上寻点吃食,结果迷在山间。” 左丘玄隐隐觉得不对,问道:“你因何避难的啊?” 那人哭道:“您不知道啊,往先汉家军打过来,打赢了羯人。可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啊。结果羯人杀回来,到祝其这里没搜到粮食。就开始杀人啊!” 丰尘和常啸天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是郁郁。又听那人说:“羯人进城后,就封锁了东门和西门,一些大户人家有马有骡的,顾不得其他,收拾点细软争相出逃。城内乱作一团,到处都是伺机逃命的老百姓啊。但是羯人骑兵很快就封锁了南门,用弯刀将一大批未能逃走的男女老幼全部压回瓮圈和靠城门口的街道上。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零零散散的尸体,苍天爷啊,接下来几天那简直就是鬼门关啊。道爷们啊!”说罢泣不成声。 待得他心情缓和些,又说道:“我在脸上糊了锅底灰躲在临街一房子里的死炕下面,眼睁睁看着羯人拿着刀把抓来的男人一个个砍到,鲜血喷得满墙满地都是,那血腥味满大街都是啊,哭的嚎的响成一片,想起来都渗人啊。” 乾真子缓缓闭上眼睛,常啸天和五子还有孙守一各个眉头紧锁,几个孩子听得双拳握得紧紧。又听那人讲道:“我看羯人杀了一通走远,想到一处可以躲避,就偷摸出去。结果刚走不远,就在路上看见羯人用铁丝穿人,我吓得赶紧躲在死人堆里。就看见羯人把铁丝的一头扎进人锁骨里,再用力一拉,铁丝就从锁骨里连带着皮肉血,一起穿出来了。血把铁丝染成红色,又滴到地下。穿完一个人又去穿另一个,十几个人穿成一串,往南城门赶。谁要是敢反抗或者走得慢了,就用刀刺,用刀尖在脸上划拉,哭喊声震天动地。有的人因为只被麻绳绑住,就想跑,羯人看见了直接一刀劈死,要么抓到就直接用刀从大腿那砍掉一条腿,然后取乐。他们把所有人都往南城壕赶,后来我才知道,羯人是想把人聚到一起一块杀。” 孙守一,怒道:“好贼人,该千刀万剐。” 那人又道:“这位道爷,羯人不是人啊,是恶魔。南城壕外跪着的人越来越多,算来半个城的人都被赶了过去。你们知道吗,里面有个汉人军官,他居然能指挥羯人,那些羯兵本来就是一刀将人杀了。结果那汉人军官,出主意,说这样杀人没意思。告诉羯人将军,让羯兵比赛看谁杀人的花样多。这些畜生啊,开始对我们祝其的百姓进行屠杀了。那些羯人要我们汉人百姓一排排的面朝南城壕一字跪好,然后每个老百姓背后都安排一个个就像恶魔一样的羯人士兵。待那个汉人军官一声令下,羯兵就一起的用那个弯刀向跪着的汉人百姓后背狠刺进去穿至前胸,搅动一下后,使劲将人挑入南城壕内。站在旁边的汉人,看到这个样子,有的吓的就晕了过去。晕过去的,羯人就用刀慢慢将人割醒,看着他们杀人。” 乾真子虽然闭目,但是两道眉毛却是不停颤动,想必心里极是震动。常啸天面无表情,只是眼中杀气,浓烈的似乎能看见一般。 那人又道:“这些羯人不喜欢听汉人百姓们嚎叫,嚎叫几次,就将刺刀重新刺入进百姓身体几次,且次次避开身体要害,都是扎在胳膊和大腿上。要是谁个敢因疼痛动弹的,就用刀尖捣蒜一样的乱捅,捅死之后直接扔入护城壕内。几排人杀完,那血啊都渗到土里,土都变成深红色了。那些汉人军官好像还觉得不够刺激过瘾,在用同样方法杀了几排老百姓后,又换了新花样。他让羯兵拉出一排老百姓,直接用弯刀开膛破肚,让肠子流的一地都是。老百姓因疼痛在地下哭嚎叫,那汉人军官和羯兵们却在一旁拍手大笑,等他们把人都折磨够了,才用刺刀对已经疼得就剩下一口气的百姓们一个个补刀,全部杀死。道爷们啊,那天从下午到晚上,那群恶魔啊换着花样杀汉人百姓啊砍掉胳膊腿的、刀刺、砍头、腰斩、开膛破肚......花样一个接一个,直至深夜。幸亏我躲的隐蔽,这才死里逃生。那一夜才把被捆绑到南城壕内那么多的汉人百姓彻底杀光。那尸体堆堆叠叠,整个护城壕里全是人啊。可怜我家六口人,我的娃娃,婆娘,全死了。连尸首我都找不到啊!”说罢掩面痛哭。 那人哭了一会,道:“我逃出祝其,本以为逃出生天了。结果路过即丘。城中汉人也几乎是全部遭到屠杀。男人、女人、小孩被分开,拖到各个军营中,然后把他们砍头。路边都是人头垒起来的小丘,一个小丘都是有一个人头垒起来的,这样羯人好数。可怜那些矮小的人头山啊,那些都是孩子们的头啊。苍天爷哦,都是我们汉家的娃娃啊。” “我跟着骡马队逃的时候,听一个人说:“一个有钱人家的女人在被杀前叫喊她可以给羯人珠宝,用珠宝来换她性命,结果羯人听成珠宝被她吞到肚子里了,就立即把她的肚子刨开,想取出珠宝。后来羯人的将军得知后,就命令以后把所有的人肚子都刨开,检查里面是否有珠宝。连着几个庄子的人啊,都是把肚子刨开的。结果里面没有找到珠宝,才又改成砍头杀人。” 丰尘几个孩子,听到羯人如此残暴,一个个浑身发抖。怒火似要冲天而出,可是却无处发泄。那人道:“我在祝其听到那汉人军官的名字,就像刻在我心里,这个汉人比恶魔还恶魔。那些换着花样杀人的主意,都是他出的。” 叶青实,问道:“那这个汉人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道:“到底是哪几个字我不知道,但是我记得叫田戈相!不会忘记的,这名字我听羯人都这么叫他。” 常啸天一步上前,低沉的颤声问道:“你再说一遍,叫什么名字?”众人皆诧异,什么事能让常啸天说话发颤。 那人道:“叫田戈相。” 常啸天拉住丰尘,道:“来,尘儿,为父有话对你说。” 常啸天拉着丰尘,两人如影似魅的向山上而去。也就是个闪烁,就看不见二人身影。常啸天拉着丰尘又向山上多行了一程。道:“尘儿你知道我为何带你离他人远一点吗?” 丰尘道:“请义父告知孩儿。” 常啸天道:“尘儿,那人便是杀你娘亲的仇人。田戈相!” 丰尘一听,心中大悲,缓缓的后退几步。多少年来压在心间的苦楚,悲愤、思念似乎一下子全涌在心头。 忽然仰头悲啸,如同蛟龙悲鸣,声震山林。啸声转瞬传遍山间,裂人耳鼓。乾真子单手一挥,就讲那人护住不为啸声侵扰。五子知道这是丰尘啸声,只是这啸声中悲情四溢。而叶青实和饶艺秋几人,却又当做山魅所闹,心中惊恐。 孙守一给几个孩子传声,道:“收敛心神,对抗啸声!” 丰尘的悲啸,似乎激发了体内潜力。加之心中悲伤,啸声或低吟或高亢,或低潜或腾空,比之上一次啸声更加变化万千。这啸声,将各大教派高手全部惊动,不知这从天而来的啸声从何人那里发出。 第一百四十八章 震九霄 邦良用计 这悲啸九曲回旋,每一次声调的回转,就像蛟龙不断束紧的身躯,将人的心头越勒越紧。叶青实和饶艺秋这四个孩子,已经抵受不住丰尘的啸声。丰尘啸声一转比一转高亢,待到第三转的时候,四个人已经浑身颤抖。五子和孙守一已经看出来,几个孩子抵受不住,便是一人照护一个,这四个孩子才渐渐恢复平静。乾真子听丰尘这啸声,分明是含了黑魔晁遂的九转内丹的境意。啸声之中,有有了点凝气成物的意味,只是距离真正那个层次还差的很远。这个时候要是有人从旁带一下,抵消啸声中的悲意,再拔一拔凝气的境界却是难得的机遇。只是稍稍散发点气息,就护得那万十七不受啸声影响。 山下各大教派的馆舍之中,乱做一团。前些时日就闹过啸声,只是和这次又有不同,都是摄人心魄,山间走兽飞鸟惊走。弟子们一个个心神不宁,一个个议论纷纷 “这天量山闹山魅,这怎么一次比一次紧啊。” “就是就是,我跟你们说啊,这山魅可怕极了。一头钢筋似的头发,两只眼睛啊跟街市上的小灯笼一样。脸色就是比戏里的大花脸还要蓝。你们听听这声音,跟擂鼓打镬一样。听老人说,山魅出山身上披的都是狮虎豹的皮,腰上束的是千年的老藤。吓人的,抓到人了就直接吃了。” “我的苍老天啊,这还得了,那我们不都成这山魅的果腹的粮食了?” “这太虚宫天天闹妖怪,他们后辈弟子们不怕么?” “都别瞎叨叨了,上次我们师叔说了,这是高手吐气发声,不是什么妖怪山魅!” “就他妈的,你知道的多。你不怕,你他娘的腿抖什么?” “哪个腿抖了,我是嫌晚上冷。” 一个个议论纷纷,总之是对这啸声心怀忌惮。各派长一辈知道啸声甚是影响心神,功力差的甚至难以抵御,觉得头晕脑胀。纷纷要求各家弟子,守神运气抵御啸声。不过这啸声悠远持久,只是怕一时半会难以停歇。几大教派的掌教不约而同走出馆舍,站在庭院中,凝神听那山上传来的啸声。 玄冲观的吴卓然道长,皱着眉道:“诸位,此人啸声隐含悲意,回旋折叠,直刺人的心扉。内力极是深厚,是友是敌还未可知啊” 候元景摇摇头,道:“此人内力比我要强,这长啸丝毫没有间断的意思,可见齐内力深厚。” 井银坤道:“这次啸声,和前些日的啸声极似同一人发出。五子皆不在太虚宫,说不定正在周边搜寻此人,看来此人并非太虚宫的。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让人琢磨不透啊。”各人点点头,皆觉得井银坤说的有道理。 山上常啸天也发现丰尘这啸声悲意太盛,又因消息震撼而激发潜力。心道:‘我该带着尘儿突破一下。’ 轻轻传音给丰尘,道:‘尘儿,凝神!你要跟上我的啸声。’说完常啸天的啸声也传了出来。这一声长啸,如同巨龙出海。左丘玄一听,顿时知道这是大师兄的啸声。那啸声苍劲雄浑,似能卷起万丈巨浪。丰尘一听,顿时啸声中悲意大减。啸声尖锐,如幼龙盘旋在巨龙身旁。即便巨龙腾身云端,幼龙也缠绕在身侧,飞身而上。两股啸声交织盘旋,声震群山。 常啸天这啸声一起,井银坤几人面色陡变。互相看了看,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后起的啸声,铺天盖地如限期巨雷般的海潮像千军万马席地而卷,在呐喊嘶鸣中在九天游奔。几人都是一派掌教,内力在江湖中都是顶尖的。可是在这啸声中,仿佛自己显得那么渺小。如果这人在面前,几乎不要动手,就这啸声自己都抵敌不了。几人互相交流了下眼神,不由的都是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安和恐惧。 丰尘的内力和自己义父常啸天相比,相差还是很远。自己奋力想着啸声能跟上,那巨龙的吟啸,可是总是差了不少。常啸天感觉到丰尘的后力不济,于是啸声变得低沉。好像巨龙回身,扶持等待幼龙的身姿。又像似用巨大的龙身在推举幼龙腾空,生怕幼龙无力飞腾云间。丰尘感觉自己内力不够,忽然义父啸声低沉,自己顿时少了几分压力。丹息功加持九转内丹的内力顿时没了束缚,那啸声直刺九霄,好像幼龙自由飞腾在万里长空。啸声由悲哀,转为欢快,啸声中极尽变化之能事。 乾真子侧着脑袋,仔细听两股啸声交织。嘴角不由露出笑意,知道丰尘已经跟着常啸天的意境在走了。可是每当丰尘的啸声最是欢快之时,常啸天的啸声就有变化。几番压着丰尘,又几番托着向上,直到丰尘的啸声再无可进。可是这可苦坏了馆舍里的各派弟子,一个个忍受着啸声的折磨,身上出了一阵阵的大汗。那些没有内力的知客道人,早就震得晕了过去。一炷香的功夫,对他们来说好像过了无数年一般难熬。山上的啸声,渐渐低沉消退。这些后辈弟子们才如释重负,好像一个个的都经历了一场大战。他们不知道,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对他们内力修为的受益都是极大的。 几大掌教甚至都从常啸天的啸声中各有受益,有的是在内力调运上有了点明悟,有的是通过两个啸声的交缠,而再招式上似乎明白一点道理。 真仙洞的詹之理,低头想了下,道:“这是不是乾真子前辈送给我们的一次造化啊,如果这样,我们还是惦记人家的绝学是不是太过落于下乘了?” 井银坤道:“太虚宫会这么大方?我看未必!” 宗世文道:“井师兄,我们之前就担心太虚宫不会用绝学交换,结果人家一下拿出梅剑和碧海流云掌出来,这可是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想。这次以声传技,恐怕我们的后辈们也或多或少要受益不少啊。” 候元景想到自己师弟李元清还去偷学太虚宫传艺,现在想来不由得老脸通红. 茅屋前,叶青实和饶艺秋四个孩子,现在出的一身大汗。可是内息的通透程度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为了抵抗啸声,竭尽全力的调动内息。即便是有五子和孙守一护着,也是仿佛经历一场大劫。 孙守一摇头苦笑道:“丰尘这孩子,简直天纵奇才啊。这份内力,没几年我都不如他。” 左丘玄听孙守一这么说,心道:‘再过几年?要是丰尘潜力真的激发出来,恐怕现在就不如他了。可惜这孩子内力忽高忽低的,这次啸声恐怕还没呢真正发挥出来。’ 乾真子知道丰尘这次带上了路子,背着手走向自己茅屋,道:“你们都下山回宫吧,丘贾你带万十七去,让他干点杂活伍的吧。” 万十七慌忙跪下,磕头道:“谢谢道爷,谢谢道爷救命之恩。” 五子带着几人纷纷下了后山。这会常啸天也领着丰尘回到茅屋,乾真子站在茅屋门口,道:“娃娃,你下山去吧,今晚好好体会体会,可别辜负了你义父一番心意啊。” 丰尘点点,道:“师祖那我下山了。只是如何才能把气息聚拢而不散呢?” 乾真子和常啸天听丰尘一问,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好小子,这算是又踏入门槛了?凝气成物最初一步,就是如何将气息聚拢而不散啊。 乾真子挥挥手,呵呵笑道:“自己去悟去,那得到的东西才是刻在骨子里,印在脑子里的。” 丰尘拜别常啸天和乾真子,下山而去,这一夜到底领悟到什么程度,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又是一个清晨,连绵起伏的云宛如浮动在海上的冰山;又如由汉白玉雕砌而成的各式各样的宫阙亭榭,高高低低连成望不到头的连绵大山。初晨金色的阳光把这些银色的山峦和巨树勾出了鲜明的轮廓。今天又是新一轮的较技,后辈们经过昨天晚上的啸声,今天一个个格外显得精神,当然也增添了很多的谈资。 广场之上早早的的就聚满了人,都想靠前看看今天的教技的精彩场面。这可不是单单看个热闹,前面几场结束后。长辈带着自家弟子,再一招招拆解,自己可是能从中间学到好多。说话间就听台上几位掌教宣布,今天教技的是紫霄宫的邽田凌和龙虎山的壬邦良。这一宣布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哎哎哎,换人了哎。怎么是他们俩啊?” “就是就是,这壬邦良怎么会是邽田凌的对手?这好有一比啊,饿狗下茅房啊。” “这怎么个意思?” “找死啊。” “哈哈哈哈哈,对对对,找屎可不就是找死嘛!” 壬邦良后辈们都是知道点根底的,龙虎山出来的虽然都不差,但是各派来的大多都是本家靠前的弟子,谁能服谁。但是邽田凌这两天的表现,也是足够亮眼。要说龙虎山能跟邽田凌放对的,也就屠邦余能胜得一招半式。 下面嘈杂声一片,两人已经走到场子中间。虽然说壬邦良从萧也嘴里得到了破解邽田凌的方法,但是毕竟没有真正交过手,忽然面对紫霄宫后辈第一高手还是有点发憷的。但是自家掌教为了今天的教技,也私下传授了不少。其中的关键说的与萧也并没大差别,只要用落霞剑法拖住了,让邽田凌气急发怒,自己就算是定了大局了。 “见过邽师兄,今日教技乃授掌教安排,非我情愿,还盼邽师兄多多留手。”壬邦良故作姿态的跟邽田凌说道。这样一来,就是让对方觉的自己服软,从而先从心理上麻痹对方。 还真别说这个壬邦良这些心理揣测,玩弄地手段把戏。虽然不如一些老奸巨猾,但也玩的精熟。 当一个他觉有机乘的时候。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先从精神上麻痹对手。把可能获胜的机会扩大。 果然。邽田凌听壬邦良这么一说,那天又是亲身在场。冲壬邦良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壬邦良缓缓抽出长剑,一招霞友云朋起手式。既是示好,也暗含隐世不争的意思。 邽田凌抬手出剑,剑势沉稳,丝毫不见重剑压迫之感。重剑刺出,形慢实快,周边空气似乎都被挤压的发出声响。就在重剑刺出的那一瞬间。壬邦良落霞剑法也迎击而上,换的是餐霞吸露一招,取的就是超脱俗尘的意思。长剑忽然弯曲,借力一弹,随着剑身一下弹直。身体也随着这股气力,闪身一侧,避开了邽田凌沉稳而凌厉的剑招之外! 而壬邦良的左手,却先笔直然后曲如一柄弯刀。反手一掌抽击邽田凌的侧身,顿时腰肋的空挡处出现漏洞。邽田凌反应也是迅捷,重剑斜劈。邽田凌的剑法,沉稳为先,可是毕竟师从候元景,这斜劈的一剑,就是沉稳中突显的凌厉。顿时将壬邦良的一击反手掌法,给完全抵挡回去。壬邦良那只是掌法,而邽田凌可是一剑,除了内力还有数尺剑锋。壬邦良一触即退,又避开剑锋之外。 邽田凌心想:‘这个壬邦良果然是在示弱,处处避让。看来与我教技并非是他本意啊。’ 候元景在台上,见两招下来邽田凌占优。不由得又对井银坤为了协调两家矛盾,而故意让稍逊一筹的弟子和邽田凌教技。转过头去,向井银坤投出一个感激的眼神,井银坤也正好看向这边,冲候元景点点头示意。 井银坤心道:‘在过一会我龙虎山麒麟儿赢了你的邽田凌,可就怪我不得了啊。’ 邽田凌心里已经确认壬邦良心有怯意,这才招招一触即退。轻声道:“那就得罪了壬兄,有情后为!”说完剑招一变,反而自己沉稳的成分变少,凌厉的比重增加。这其实完全脱离了五行锁心剑原本的剑意,自己走上了现在重剑那种压迫的意境。 邽田凌这一变招,势若烈火猛扑而上,做全力一击。动作在一众后辈眼里,简直快如闪电。极如火焰炸裂。劲风烈烈刮面生疼! 丰尘几人在远处的大松树的枝丫上看着,萧也道:“这个邽田凌啊,才两招就沉不住气了?” 饶艺秋道:“也是怪事,不该这么快变招吧。” 叶青实跟着道:“邽田凌若是沉稳出招,我估计也要三五十招之后,或许能胜。可他现在这样,我二十招内,可以赢他。” 叶青实问丰尘道:“丰师弟,你能几招胜邽田凌?” 丰尘还没回答,松平插口道:“不变招,丰老大也是一招,现在变招还是一合之将,叶师兄,你这问题对丰老大没有意义。” 叶青实瞪着眼睛看向丰尘道:“松平说的属实?” 丰尘无奈的摇摇头道:“应该是的,这个邽田凌的招式上漏洞太多了。”叶青实和饶艺秋几人距离乱决的境界尚远,当然不能理解丰尘说的漏洞太多的含义。若是孙守一或是左丘玄在此,自然是能知道丰尘说邽田凌招招漏洞百出的意义了。 壬邦良还是采取一触即走的方式,偶尔上去撩拨一下。本来邽田凌还想早点取胜,事后再去拜访一下。可是哪经得住这,一会刺挠你一下。想上去回击吧,这家伙像抹了油一样,沾了就跑。这十几个回合下来,连台上的井银坤都看的有点害臊。心想:‘你这孩子,好歹也扎实较量一下啊,这倒好一碰就退了。’ 四周观看的人,也是议论纷纷。“嘿,这龙虎山怎么多了个绝技啊?” “什么绝技,你倒说说。” “这个绝技轻易不能给人看,这是我们道家一脉估计才拿出来的。” “你倒是说说啊,什么绝技啊?” “此门绝技,冠绝天下,有神出鬼没之风,夺天地造化之妙啊。好像叫做,滑不溜滋泥鳅大法。” “哈哈哈,原来是这门大法啊。修炼此功法,可立于不败之地,端地是厉害无比啊。” 雷青羽在太虚宫众弟子这一边的最前面站着,冷眼看着场上,好像明白点意思。道:“恐怕这个壬邦良快要反击了,邽田凌要输。” 太虚宫其他弟子看着这位大师兄,问道:“师兄,现在可是邽田凌占优啊,这壬邦良一味躲避。” 雷青羽其实心里也吃不准,道:“我说的是恐怕,不过这个壬邦良一味退缩,又没有认输的意思。这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说话间,就看邽田凌已经被壬邦良给撩拨的怒火中烧了。气的脸色都泛红了,一把重剑舞的虎虎生风。 萧也见状,轻声欢呼道:“丰老大,你看邽田凌真的如你所说面红耳赤了啊。” 丰尘笑道:“这个壬邦良也是,给谁不生气啊。就看他怎么反击了。” 说话间,就看壬邦良忽然驻下身形,长剑斜挑一招‘霞明玉映’。剑光倏地之间,刺出了一十二剑。本来一味抢攻的邽田凌,眼中陡现剑光,顿时心中一颤。连忙出剑,封挡壬邦良的凌厉剑招,虽说是挡住了对方剑招,可是场上形势却是扭转了过来。从高下立判,变成平分秋色。刹那之间,剑光霍霍,掌影绰绰,剑风嘶吼,掌劲如风,两丈之内,尽为劲气充满,地上灰尘都被卷起,令人目眩心震。 井银坤一看,嘴角微微翘起,心道:‘好!我家麒麟儿审时度势,此时反击正是时候。’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玉碎剑 因咎而罚 围观众人无不惊呼,刚才还一味躲闪的壬邦良,忽然暴起。且不说这龙虎山的落霞剑法本就以凌厉大气着称,就刚才壬邦良刺出的这一招中的一十二剑,就不是多少后辈能做得到的。各家长辈的也是暗暗的吸了一口气,心道:‘难怪龙虎山隐隐有高我们一头的趋势,就这后辈就要比家里的不少人要强上一截。’ 雷青羽双目凝神,注视场上一举一动,刚才壬邦良反击印证了自己刚才的猜想。心道:‘就这点伎俩,也配来太虚宫张扬,若是我在场上。任你什么奸猾伎俩,都是一个下场。’ 雷青羽旁边一小弟子,笑着对雷青羽道:“青羽师兄,还是你厉害啊。刚才就看出来,这个壬邦良要反击,就是不知道邽田凌会不会输了。” 雷青羽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师弟,笑道:“青柏,这邽田凌从此一招失势,再想翻转恐怕很难啊。”这小师弟正是虞丘少得意弟子孙青柏。 说话间,壬邦良毫不停手,餐霞吸露、海怀霞想、云舒霞卷、霞振云从四招如电刺出,顿时眼前一片剑光点点,洒向邽田凌。邽田凌被压的急退,总算是躲过壬邦良的突袭。自从壬邦良变招,端的是电光火石,出招极其凌厉。邽田凌心中怒火大炽,好你个壬邦良,看着人畜无害其实包藏祸心啊。表面上装的唯唯诺诺,实际上早就憋了坏招。候元景一看场下形势,心中也是大惊。余光看向井银坤,见井银坤手捋颌下及缕长须,面露得色。再想想昨天晚上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大骂:‘好你个井银坤啊,还假模假样的去调和我紫霄宫和赤城山的关系。故意安排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和我家田凌教技,输了你落了我和宗世文的人情,也不坠你龙虎山的威风。赢了,那你用一个普通弟子,赢了我紫霄宫的后辈第一人,挣了一个大大的名气。好好好,你是人前人后算的停停当当,高低是没有亏吃啊。’想到这里,顿时双目如火的瞪着当场,看着邽田凌一步步后撤,落了势头。宗世文一开始也以为井银坤大度,可是看到壬邦良一味退让,就知道这恐怕又是着了井银坤的道了。现在壬邦良反击,更是印证了他的看法,心中不由对井银坤多了一份防范。 “壬邦良,你这个小人,故意引我入套。”邽田凌一边防守一边喝到。 壬邦良手下也丝毫不缓,笑道:“邽师兄,比武教技,各凭本事。再说,什么叫引你入套?初始我防守你进攻,现在我进攻你防守,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 邽田凌素来嘴拙,被壬邦良这笑眯眯的反驳一气。他说有攻有守看似句句在理,却又觉得更是入套极深。邽田凌思路一乱,顿时手忙脚乱,道袍上被壬邦良长剑划了一道口子。若不是自己退的快,恐怕就要伤及当场。 壬邦良见招招得手,顿时嘴角藏不住的笑容。知道这一战兹要是能胜了邽田凌,那自己在太师府的地位就稳了,恐怕也就差大师兄屠邦余一筹而已。到那时候龙虎山各种栽培都会得到更多的倾注,自己腾飞之时不远。待得老一辈的西去,自己就是龙虎山数一数二的存在了。这等美事,居然就是在一次一不小心的聊天就得到了。那种开心简直无以复加,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香饽饽。 叶青实和饶艺秋几人坐在大树杈上,看着场上变换。几人都是内家功夫修炼多年的,眼神更是锐利的很。虽然在人圈之外,可是场上一举一动看的真真切切。萧也忽然指着场中,笑道:“快看,壬邦良这家伙打一半乐呵个什么劲啊。” 松平道:“八成是看自己占了上风,得意的呗。” 叶青实晃着两条腿,道:“功夫差不多的,相互比武较技,在于一丝一毫之争。这笨蛋开始还不错,现在占上风就美起来了。哈哈,估计龙虎山的颜面要丢在这家伙身上了。” 饶艺秋转头看向丰尘,道:“丰老大,你说这壬邦良还能赢下来不?” 丰尘嗅了嗅鼻子,道:“我说不好,就看那个邽田凌能不能顶住这口气。除非强上几个档次,才能如猫戏耗子。可是论底子看,壬邦良其实是要略逊邽田凌一筹的。” 饶艺秋笑道:“丰老大,你若和邽田凌放对,可否做到猫戏耗子?” 叶青实道:“唉,你难道忘了,丰尘晚间长啸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起鸡皮疙瘩。就邽田凌那家伙,猫戏耗子这还不是简单。” 萧也道:“那是那是,前些日子师尊让我师兄弟三人围攻丰老大,结果一招败北。不提不提了。” 饶艺秋无奈的耸耸肩,道:“算我白说。不过依我想,丰老大恐怕不会做那猫戏耗子的事,要么留足颜面,要么也是一招败敌。” 丰尘想了想饶艺秋的话,道:“艺秋说的是,我若是在这场上较技,估计也不会藏着掖着,不过也不会伤到对方就是。” 这几人聊得轻松,邽田凌现在可是如同火烤一般。除了场上热辣辣的眼光,还有壬邦良热辣辣的剑招。更可恨的是对面这家伙,一脸狡诈的笑容。似乎不停的在嘲讽自己,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有个声音似乎一直在耳边想起‘你个白痴,活该你上当,活该,活该,活该!哈哈哈’ 邽田凌脑袋里一片乱麻,对方来的剑招应付的更加吃力。有时躲避的险之又险,受伤几乎就在毫厘之间。围观的各派弟子,一阵阵惊呼。各家的长辈也是摇头叹息,都知道邽田凌乱了方寸,失败已经板上钉钉。候元景看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被对方进攻压的如此狼狈。心里是既恼火,又惭愧。气的是上了井银坤的恶当,惭的是紫霄宫丢尽了面子。 邽田凌现在鼻息如牛,双目赤红。面目狰狞的瞪着壬邦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当场咬死对方。壬邦良看邽田凌如此,心里也是一突。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发疯了吧,怎么这么个德行,看得真有点瘆人。’ 壬邦良一剑刺出,随口问道:“邽田凌,你不是疯了吧。”问的无意,听的有心。真是火旺的炉子里倒滚油,顿时就把邽田凌给炸开了。 “我疯了?老子扌喿你壬邦良的姥姥。”邽田凌骂道。 壬邦良怎么也不敢相信,一项嘴拙的邽田凌会大爆粗口。“道家人怎么出口脏话,你干脆认输吧。” “我呸,认输,我输你奶奶个嘴儿。”骂完直接迎着壬邦良剑尖,不管不顾手中重剑直直的向壬邦良劈将过去。壬邦良心里发慌,也不能真的一剑把邽田凌给刺死啊。再说就算刺死邽田凌,那重剑之势不减,自己不死也得重伤。脑中心念急转,还是赶紧的撤剑回防。邽田凌已经彻底不管不顾了,嘴巴里嘶吼着,手里的重剑只是灌足内力向壬邦良劈斩。壬邦良挥剑抵挡,可是更想不到的是,邽田凌根本不去在乎对方剑招。不避不让,一心只是用重剑狂斩对方。 “我的天,这是什么剑法?紫霄宫有这样的剑法?”一人问道 旁边一人摇了摇头,一脸发蒙的,道:“没见过,不是没见过,听也没听过啊。” “你们看,这才几招啊,壬邦良就露怯了。这一剑,真他妈的悬啊。哎呦,谁他妈的打我?”一人怒喝。一转头,看见自家长辈,正怒视自己,吓的一缩头。那长一辈的正是齐云山真仙洞的班庸。 班庸看向身边一人问道:“紫霄宫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如此不管不顾,不要命了?” 旁边一人,道:“看不透看不透,这几个小辈,真的看不透。” 场上再看邽田凌,一般如疯如魔的追着壬邦良狂砍狂刺,一边刺一边喊:“来啊,你这恶贼!让你骗我,让你诓我,让你取笑我。老子不要命了,我死给你看。啊~~~来吧~~” 壬邦良现在被邽田凌这不要命的气势,完全失了气势。自己的剑丝毫威胁不了对方,因为邽田凌根本不管不顾。可是邽田凌这可是想要自己的命啊,这怎么了得。 “你们紫霄宫什么时候有这种无赖剑法了?”井银坤见势头斗转,大好局面被这个不要命的邽田凌彻底打破,实在按奈不住问向候元景。 候元景冷哼一声,道:“无赖剑法?这是我紫霄宫祖传的,宁为玉碎剑法,取的就是同归于尽的意思。这是大无畏的剑法,怎么能说是无赖剑法。” 邽田凌和壬邦良的事情宗世文当然是了解的最清楚的,两个小辈的问题又哪里能逃脱他的眼睛。刚才一听候元景说什么‘宁为玉碎’剑法,忍不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再看场上,邽田凌追着候元景,狂劈乱砍。直接变成了轻身功夫比较,一个在前面跑,一个追。一边追还一边喊:“我砍死你个腌臜杀才,我砍死你个腌臜杀才!” 井银坤冷着脸,问候元景,道:“候掌教,你家这孩子喊着个什么意思?难道也是修炼之法不成?” 候元景见场景又被逆转,虽然邽田凌这孩子招式乱七八糟,不过赢下这一局才是关键。笑道:“我们道家练功,也有哼哈二气之说。田凌如此发生许是为了调动内力,以壮声威。” 井银坤一听候元景这么解释,心头火起,可是想到几派要联手的事情,于是强按下心头怒火,道:“这一阵邦良是输给你们这个什么宁为玉碎剑法了。”井银坤丹田一运,传声场上:“邦良,你已然输了,此轮教技紫霄宫赢了。”井银坤内力浑厚,看似说的轻松,可是场上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井银坤声音是传了出去,可是场上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邽田凌依旧跟在后面追杀,壬邦良在前面撒腿狂奔。井银坤心中怒极,冷声道:“候掌教,你家弟子看来听不见啊。” 候元景再老脸皮厚,这会也有点挂不住了。毕竟人家已经认输了,再这么厮杀下去,也有违之前定下的教技规则。道:“嗯,我这就去阻止田凌。” 说话间,两人奔到太虚宫弟子的这一面。就看雷青羽稍稍上前半步,正在卡在两人之间。右掌发力将壬邦良一掌震飞一丈有余,跌跌撞撞的才停下来。左手斜引带偏邽田凌掌中重剑,继续向下一抹,斩在邽田凌的肩颈处。这一掌斩的邽田凌半身酸麻,单膝跪地停了下来。 “长辈已经说了,分出胜负,较技就停。你二人没听见么?”雷青羽斜睨二人说道,说完也不待二人应声,退了半步又回到太虚宫一众弟子前。 这两人功夫在各弟子中,那也是佼佼者的存在。虽然雷青羽半路杀出,颇有偷袭嫌疑,但是一招败退二人。那份从容,那份气度却是远超这二人太远。 “嘶。。。。到底是太虚宫的第一人啊,这一招啊!就拦下二人了。”有人嘀咕道。 旁边有人接口:“乖乖,这前两天刚一招败敌,现在更厉害了,又是一招。而且连败两人,这可真是厉害了。” 其他教派的长辈见如此,无不双眉紧锁,对太虚宫的实力又是重新衡量了一下。这只是后辈弟子,这一招的功力,这展现的气度。自家弟子一个个的在脑海里去比较,觉得都是差了不止一点。 叶青实高兴极了,笑道:“还是青羽师兄厉害,哈哈。一招败敌,这可长面子了。” 饶艺秋、萧也和松平三人互相看了看,有的耸肩,有的撇嘴。都觉得自己虽然不至于像邽田凌和壬邦良这么大意败北,但是比上雷青羽还是差了点火候。 丰尘扬了扬眉毛,悄声对叶青实道:“师祖为这次教技定下了‘不争’的基调,雷师兄真不该出手啊。” 叶青实一听,再回想自己师尊左丘玄的嘱咐,一缩头道:“哎呀,不好!二师伯素来严厉,恐怕青羽师兄要挨罚了。” 井银坤一见雷青羽出手,一是震惊这个太虚宫后辈的能力,二是心里又卸下了一个包袱。他正愁着候元景和自己有了点嫌隙,怕坏了几派联手的事情。本想借着壬邦良击败邽田凌,既立威又树名得。现在好了,直接反转。丢了面子不说,还闹了个不愉快。这时候忽然有雷青羽出手,一时风头全被太虚宫抢去了。心念电转之下,唬的站起身来,面如沉水一般看向五子,一施礼道:“五位真人,多承贵派弟子出手救下我家这学艺不精的弟子,有此援手之情,在下感激不尽。”嘴上说的极是客气,可是脸上却带不出一点高兴的样子。尤其是说到学艺不精,更是加重语气。 其他几派掌教何曾不是对雷青羽的雷霆一击,心中大有所感。现在经过井银坤这么一提,更是心中大设其防。就连刚才对井银坤意见大大的候元景,见对方一招败两人,也是甚为不满。不由得齐齐看向五子,眼神中充满疑问。 五子一看几派这个劲,心知不好。作为五子之首,雷青羽之师的端丘贾更是心头郁郁,师尊嘱咐了‘不争’,可是这个雷青羽两次三番的出头露脸。搞得现在处处被动,着实的不听法旨。 端丘贾起身回礼,道:“井掌教客气,这点小事何足挂齿。青羽也是出于好心,生怕出了受伤的事情。但是事发突然,只能从权。只要小辈们没有受伤,一切都好说。还盼候掌教、井掌教莫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井银坤心想:‘好个圆滑的老道,这手揉劲用的恰到好处啊,转了一圈这事又被你推回来了。’井银坤一抱拳施施然坐下。既然趁着焦点都在太虚宫弟子身上,正好去修复几派关系,干脆现在宣布今天教技到此为止。各家弟子今天饱了眼福,一路上议论纷纷。 端丘贾招来跟身后一名太虚宫的知客道人,道:“去,告诉所有人,晚饭之后未时去议事堂。”然后又对其余四子道:“青羽触犯师尊法旨,今日议事堂定要处罚。丘仲,你管着戒律,思虑着如何惩罚。” 虞丘少心想二师兄这次定是恼火且从不护短,三师兄又素来刑律极严。违背师尊法旨,这事真要严处,恐怕青羽受责极大。现在教技,正是用人之际,心下一转,道:“二师兄,青羽犯错定是要处罚。不过现在大师兄回来了,是不是我们先去邀请大师兄共同商议一下,再行定夺以报师尊,岂不更好?” 端丘贾听虞丘少这么一说,稍作思付,有看了看其余几人。大家都点了点头,道:“六师弟所言极是!” 端丘贾道:“那么,丘玄就让你跑一腿去请一下大师兄吧。”左丘玄笑了笑,先向后山而去。 其余四子错落同行,慕丘房悄声对虞丘少道:“六师弟,你这下可算是救了青羽半条性命了。” 丰尘料事甚准,果然雷青羽触碰了乾真子法旨要被责罚。丰尘现在特想帮着一下,能让雷青羽避祸,纵身跃下大树,道:“青实,我们去探听探听。” 第一百五十章 偷训诫 云隐不争 夜幕低垂,太虚宫议事堂内,灯火阑珊。五子齐聚,正讨论着雷青羽的处罚问题。空气凝重,每一个字眼都透露出严肃的氛围。 常啸天道:“青羽之事,虽有不当,但其本意在保护同道,非恶意争锋。处罚需慎重,既要警示,亦要引导。” 管丘仲道:“大师兄所言极是,但法度不可废。青羽即便是无心而为,亦需明辨是非,不罚无以正道。” 端丘贾跟着道:“三师弟管着戒律,青羽虽是我的弟子,但是这次触犯师尊法旨,岂能轻饶!” 虞丘少道:“二师兄,三师兄。下一辈中,青羽乃我太虚宫之栋梁,处罚之余,亦需顾及其心志。面壁十日,于经阁内,既能反省自身,又能潜心武学,实为上策。” 雷青羽心里嘀咕,他知道经阁面壁十日,极其枯燥。面壁后还要经过师尊考察,实实额苦不堪言。哪有再师兄弟之间,自己地位超然,众星捧月的。不过又想到丰尘远超自己的悟性,武技更是超了不止一筹。再想到丰尘事大师伯的义子,还是俗家之身,不受戒律约束,心中不由起了怨念,心想六师叔分明是重丰尘而轻忽我。心中愤愤。 左丘玄:“此议甚妥。青羽,你可有异议?” 雷青羽:“啊!!嗯。。。。弟子知错,愿受罚。面壁十日,弟子定当深刻反省。”雷青羽站在师伯和几位师叔前稍稍打了个突,低着头看着脚尖,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嘴角微微向下撇了撇,心中暗道:“面壁十日,哼,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软禁罢了。”雷青羽自认为了太虚宫涨了脸面,未曾料到竟会因自己出手而受到责罚。在他看来,自己所为,不过是维护同门,何罪之有?雷青羽心中颇感不忿,认为自己被误解,甚至被牺牲,只是为了太虚宫的表面和谐。他心中滋生出一股隐晦的怨气。 常啸天哪里得知雷青羽的心底想法,端丘贾几人也是对雷青羽人错及时感到满意。这时常啸天对几人道:“你们可知师尊为何要提‘不争’的原则?” 端丘贾和左丘玄几人知道大师兄或许是要传道,况且现在大师兄的一身武学已经是和三绝站在一个境界上的了,其领悟的必然会高人一等的。忙道:“愿听大师兄解惑。” 丰尘几人猫着身子,支棱起耳朵。五子环绕四周,皆是屏息敛声,静待大师兄的开示。此刻,后山静谧,唯有山风穿林,松涛阵阵,好似一株株古松也在倾听这即将展开的道家智慧。 常啸天的声音沙哑而深远,如同暮鼓,深沉而富有节奏。“师尊提及‘不争’二字,其意深远,非仅言语所能尽述。不争,乃我道家至理,源自《道德经》中老子之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无形无色,柔弱至极,却能穿石,润物无声。它顺应自然,不与万物争锋,却能包容万物,滋养万物。此即‘不争’之精髓。在道家看来,天地万物,皆有其道,顺应天道,不强求,不妄动,乃为上乘。” 五子互视点头,深以为然。屋外几个孩子有的听得似是而非,有的毫无头绪,也有拿自身武学去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 “武学之最高境界,乃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不争,非谓无所作为,而是于喧嚣之中寻觅静谧,于冲突之前洞察先机。”常啸天的话语如同山间清泉,洗濯着每一位听者的心灵。“以拳法为例,高手对决,往往不是在第一拳挥出时决定胜负,而是在双方蓄势待发的瞬间。真正的拳法,是在等待对手的破绽,以最简练的动作,最精准的时机,给予对手致命一击。这,便是不争。” 常啸天又道:“剑法,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但这长,不是剑身的长度,而是心念的深远。剑者,心也。不争,就是在敌人攻势最盛时,以退为进,让对手的锋芒消耗殆尽,而后以逸待劳,一举制胜。” “掌法的奥秘,更在于‘无为而治’。掌风未至,气势先行。真正的高手,能够在出掌前营造出一种无形的压力,使对手在心理上先败一筹。不争,是让对手在自我恐惧中迷失,从而失去斗志。” 常啸天再道:“内力修为,是武学的根本。不争之道,在于内息的调和与控制。真正的内力,不是蛮力的堆砌,而是精、气、神的融合。在与人交手时,能够感知对方的内力波动,以己之静,应彼之动,从而达到以柔克刚的效果。” “在内力的较量中,不争更是智慧的体现。高手过招,往往通过内力的细微变化,来判断对方的招式意图。不主动出击,而是等待对方露出破绽,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突破。你等要将‘不争’之道融入武学,方是武道至高境界的体现。武,非为争强好胜,而是修身养性,内外合一。正如水之柔,能屈能伸,遇强则绕,遇弱则容,以不变应万变。” 五子静静聆听,各自心中泛起涟漪。端丘贾思索着如何将‘不争’之理应用于日常的教诲中,让弟子们明白,真正的强大,不在外在的胜利,而在内心的平和与坚韧。虞丘少则在考虑如何调整自己的剑法,使之更加圆融,不攻自破。左丘玄心中默念,如何在每一次呼吸间,都能感受到‘不争’带来的宁静与自在。 常啸天续道:“譬如雷青羽之事,虽有其勇,但缺乏‘不争’之智。真正的武者,不应只着眼于眼前的胜负,而应考虑长远的安宁。雷青羽的面壁,不仅是对他行为的纠正,更是对他内心的一次反省,让他学会在关键时刻,以‘不争’之心,做出最明智之举。” 左丘玄忽然抬头看向常啸天,眼神向屋外瞟了一眼。常啸天忍着笑,冲左丘玄微微点点头。左丘玄提了提虞丘少的袖子,两人站起身来轻轻走向窗前。虞丘少一把推开窗户,看着几个孩子猫腰蹲在窗前,笑道:“好你们几个猴崽子,居然敢偷听!都给我进来。” 丰尘和叶青实看了看,又看看身后的饶艺秋、萧也和松平。几人憨憨笑了笑,叶青实道:“六师叔,我们就不进去了吧。” 常啸天在屋内道:“有胆子偷听,没胆子进来啊!” 丰尘这才和几人进来,站在雷青羽周边。雷青羽心中不快,自己被罚,这几人定是来看我笑话的,微微向前踱了半步。 议事堂内,左丘玄目光柔扫过丰尘、叶青实、饶艺秋、萧也、松平,以及即将面壁的雷青羽。 “你们几个小猴崽子。”左丘玄开口道:“适才大师伯刚才所言的‘不争’之道,你们是如何理解的?不妨各自谈谈。”指了一下饶艺秋、萧也、松平三人道:“今天孙掌教不在,不过天下道家一脉,你们也谈谈看。” 松平道:“我认为,‘不争’并不是消极逃避,而是一种智慧。比如在剑法中,面对强大的对手,我们可以选择避其锋芒,寻找对方的破绽,以巧取胜。这是就是一种的不争。” 饶艺秋接着道:“我同意松平的看法,而且我认为‘不争’也可以体现在内息的调配上。在与人对峙时,我们可以通过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内息更加平稳,从而在心理上占据优势,即使不出手,也能让对方感到压力。” 萧也接着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道:“我觉得,‘不争’还可以是一种心态。当我们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时,不应该心生畏惧,而是要保持冷静,用平和的心态去应对,这样往往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端丘贾和管丘仲对视一眼,两人点点头。管丘仲轻声对端丘贾道:“平时看孙老道大大咧咧,就冲这三个孩子的对答。我们恐怕还要高看孙老道一筹。” 叶青实道稍微沉吟一下,道:“我想‘不争’并非只是战术或心态上的调整,它更是一种修为的体现。真正的强者,不在于打败多少对手,而在于能否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内心的平静和清醒,这需要深厚的内力修为作为支撑。” 左丘玄眉毛一扬,捋了一下颌下长须,点了点头。心里对自己的徒儿叶青实能看到这一层还是很满意的。 端丘贾其实对雷青羽的教导其实不少,只是表达不出内心的关心。依旧冷着脸对雷青羽道:“孽徒,你来说说看,师祖到底要求不争是什么意思?” 雷青羽的悟性其实在众师兄弟中,极为出众。稍稍理了一下思路。道:“我认为‘不争’的最高境界,是将之融入内力的运转中。我们可以让自己的内力如同流水,随形而动,无孔不入。当对方的攻击来临时,我们不是硬抗,而是让内力如同水一样绕过,既保存了自身,又积蓄了反击的力量。这需要对内力的控制达到极其精细的地步,让每一丝内力都成为自己出手的一部分,而不是简单地释放。” 雷青羽这一番解释,让饶艺秋三人和叶青实都不由得心生佩服。就连常啸天和五子都暗自点头,对他的悟性确实是年轻人里翘楚了。 左丘玄现在反而特别想听听丰尘的想法,问道:“丰尘,你对师祖所说的不争是怎生理解的?” 丰尘一边听一边在思索,不由想到了黑魔晁遂的九转内丹功,又有义父常啸天教的丹息功。自己还领悟了“乱决”,忽然又来了个“不争”,可是不争而胜又是怎么解释。好像一团乱麻积蓄心间,又好像迷雾里有一盏灯,隐隐约约有个一根线拉着自己去寻找一个新的境界。人直愣愣的站在当场,体内内息如大河奔涌。耳边哪里还能听见左丘玄的话,甚至好像自己又站在天华山的山巅,只有云海再无其他人。 雷青羽看丰尘傻傻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心中不由的好笑。心想‘若不是你有个好义父,哪能有现在的成就。现在临时辩答,我看你傻了吧。’ 常啸天何等修为,丰尘体内内息奔涌,气血忽然旺盛。常啸天顿时感觉到了,这种物我两忘的奇妙境地,自己也是有过的。虞丘少见丰尘发呆,刚想言语提醒。常啸天连忙摆摆手,示意等一等。虞丘少倒吸一口,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见丰尘长吁一口气。虽是夏日,这一口气却是一条可见的水雾。水雾凝实,缓缓而散在这议事堂内。 左丘玄看丰尘眼神明亮,卓然生辉。知道这小子八成是又有新的体悟了,笑道:“好小子,你说说看师祖说的‘不争’是什么意思?” 丰尘歪着脖子,想了想道:“我想的不仅仅是‘不争’,该是由内力、心法、技法、境界四层一并琢磨。” 管丘仲一听,呼的站了起来。惊道:“丰尘,你可知你在说的什么?要是你说的这四层能融合起来,那就一部武学啊。” 端丘贾和慕丘房也是深知创立一门新的武学,那得多难、虽然是站在太虚宫绝学的传承上,是有了师尊乾真子‘不争’的思路,是有大师兄常啸天的提点。可这也太离谱了,简直不敢想象。 雷青羽撇撇嘴,心想:‘装腔作势的,那就说清楚啊。’ 左丘玄道:“丰尘,那你说说清楚,这该怎么理解?” 丰尘道:“义父,各位师叔,那我就是说说看。刚才在门外偷听,义父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又讲了从内力,到剑法、掌法的用处。我想‘不争’是其内蕴天地之灵,外显万物之形,旨在引导习者达至天人合一之境,领悟武学的又一奥义” “内力乃武学根基。我曾听诲行公所言,内力之培植,需以水之柔韧为模,滋养全身经络。习者须明中医经络学说,知气血运行之理,以呼吸导引,使气循经络,如同细流汇聚江海,滋润五脏六腑,强健筋骨皮肉。此即为“水润万物”之境,内外兼修,方得浑厚内力。其源深远,犹太虚无极。内力之修行,应倡“太虚无极”之理,可以称为“以无为始,以有为终”。修习者需静心敛息,观想体内虚空,而后渐充盈以气,循经络而行,似涓涓细流汇入江海。气行于经,血活于络,滋养五脏,强固筋骨,终成浑厚内力,此为“太虚无极”之境,内外交融,生生不息。” 慕丘房忙向叶青实道:“速速取纸笔来!!”议事堂常年备有纸笔,叶青实取来,慕丘房提笔而记。常啸天抚着自己的灰白胡须,频频点头,深以为然。五子其他几人,更是若有所思。 丰尘又道:“我想这就是内力篇。那么心法,我是这么想的。义父常言心法,乃武学之魂。《道德经》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故‘不争’的心法,重在养心。习者需摒弃杂念,静心冥想,观内心如水,清澈透明。在面对纷扰世事,乃至生死搏斗之时,心怀“不争”之意,以柔克刚,以静制动,顺应自然,无为而治。首重“无我”之念,以水为师,观其柔而无形,利万物而不争。习者需心怀坐忘于山水之间,心如止水,意随云动,于静中悟动,于动中觅静。如此,则能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保持清明之心,见微知着,以不变应万变,此即为“上善若水”之心法,无为而无不为。” 几个孩子已经开始听得懵懵懂懂,跟不上丰尘的想法。雷青羽开始还能边听边想,后面也是完全跟不上丰尘的节奏了,心中的失落感无以复加。 丰尘打开了思维,滔滔不绝,又道:“又内力和心法,那么技法,却是像极了‘乱决’乱诀讲求动作圆润流畅,犹如水之波纹,连绵不绝。习者应以“不争”为指导,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暗合全身脉络,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此技法,非仅攻防,更需观敌之动,随形就势,以“无招胜有招”之态,应对万变。其精妙在于“乱环流转,无迹可循”。其技法,取法自然,以乱诀为基础,却又超脱其形,融入阴阳五行之理与经络运行之道。乱诀之动,如龙蛇蜿蜒,连绵不绝;其静,若山岳凝重,稳如磐石。习者需将心法与内力融于每一式一招,却又要忘记每一招一式。看似随性,实则暗合天地之律,以无胜有,达至“乱环流转”之妙。” 管丘仲和慕丘房,虞丘少尚在‘乱决’门前徘徊,未得精髓。一听丰尘之言,如在心头鸣响巨钟。听到丰尘说的‘心法与内力融于每一式一招,却又要忘记每一招一式’,仿佛‘乱决’指日即可入门。端丘贾和左丘玄已经踏入‘乱决’大门,更是对‘乱决’有了更深的明悟。 “至于境界,就是不争而胜。武学,非力之较量,乃心之较量。追求“不争而胜”之境。此境非一日之功,需习者历经千锤百炼,内力充沛,心法纯熟,技法自如。当面对强敌,不急于求胜,反以静待动,察敌之短,伺机而动。此即“不争”,以己之长,击敌之短,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策。当达此境界,方知武学之极,实为无争。” 五子听闻,内心震动,久久而不能言。慕丘房一旁记录,更是不能自语。常啸天大笑道:“好好好,我儿有此明悟,武学一途必有你一席之地。此法,就叫做《云隐不争诀》吧,太虚宫从此又多一绝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商秘事 泛水垂钓 五子听常啸天这么一说,也是极是高兴。几人修行极高,心境也是极高的。丰尘算是创了一门修行法门,虽是晚辈但是五子内心毫无芥蒂。叶青实和饶艺秋四人更是瞠目结舌,对丰尘的悟性内心暗道妖孽。饶艺秋师兄弟三人更是暗自佩服师尊孙守一,难怪师尊让自己三人以丰尘马首是瞻的。唯有雷青羽心中极是不快,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端丘贾道:“时辰不早了,各自回去休息吧。青羽,你明日一早便去经阁思过。切记不可荒废,十日之后我可是要考察你的功课!” 雷青羽点点头道:“是师尊!”说罢向常啸天几人拜别,怅怅然而去。左丘玄觉得雷青羽有些异样,微微皱了下眉头,并为多说什么。 叶青实和饶艺秋四人甚是识趣,估计大师伯和师父他们要和丰尘有话说。几人拽拽衣袖也拜别而去。 常啸天见就剩下五子和丰尘,道:“这几日和师尊天天论道,师尊在后山结庐而居,有些东西今天我来对你们讲讲。” 五子晓得这是大师兄要代师传道了,向常啸天施礼,道:“谨听大师兄教诲!” 常啸天自造磨难以来,性子愈发散漫,挥挥手道:“哪里来的那许多规矩!都坐下聊。”五子相视一笑,各自坐在蒲团之上。 常啸天半条腿曲着,也坐了下来。解开腰间葫芦,咪了一口猴儿酒,抹了一把嘴巴问道:“你们可知当时武学最高境界是什么?” 端丘贾道:“听师尊言,当时三绝领悟了‘凝气成物’的境界。此境界当为当事绝学。” 左丘玄接口道:“师尊曾言‘乱决’乃招式中的封顶,然招式与内力并行才是真正武学之巅。” 在五子之中就是端丘贾和左丘玄领悟了乱决,武学修为也以他二人为高。左丘玄道:“大师兄,师尊说你已经达到‘凝气成物’的境界,当世除了三绝,你是第四人踏入此境界的。” 常啸天点点头,站起身来缓步向前。他伸手,虚空一握,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抓住。瞬间,一缕轻烟在手中凝聚,逐渐成形,化作一颗如气似幻不停旋转的气珠,悬浮于空中。缓缓的道:“这就是凝气成物的初始阶段,将无形之气化为有形之物。” 众人无不惊叹,‘凝气成物’的玄妙。丰尘在后山曾无意之中,凝聚过如同针尖一般的气聚之物。可那是在乾真子的压力之下,独特的环境之中才无意展现出来。要想达到他义父常啸天这般,随意就能凝成气珠的境界,那还差距太多。 常啸天道:“此境界不仅要求习武之人具备深厚的内力修为,还要求能够将这种内力以实化的形式展现出来。此次在后山,师尊与我谈论武学之道,师尊与我隐约感觉到,在‘凝气成物’之上应该还有一层境界。” 五子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惊呼道:“还有一层?那会是什么境界。”丰尘见几位师叔如此大惊,心中也是有点波澜。在他心中认为,不过是一层层的武学修为提升,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丰尘哪里晓得,他接触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武学顶儿尖儿的人。当时三绝,他全见到了。义父又是常啸天,同时修习了太虚宫的丹息功和黑魔晁遂的九转内丹功。这种机遇,多少武林人士求之而不得,他却是垂手而得。 常啸天道:“我太虚宫有绝学‘道一拳’那是万招归一,又能以一而万。而‘凝气成物’之上,隐约可以感悟到是无中生有,再而化境无痕。达到此境者,能够将自身内力与天地灵气融为一体,于无形中孕育有形。这不仅是指将内力凝聚为实质物体的能力,更是指能够以意念为引,驱动天地之力,化万物为己用。我刚才凝聚的气珠,乃是自身内力所化,而无中生有乃是将天地之气。在这个境界中,已经达到了领悟天地的极致状态。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都与周围的环境完美融合,仿佛成为了身边山川树木,流水浮云的一部分。不再需要刻意地去调动体内的真气,而是通过心念一动,便能与天地间的气场产生共鸣,从而引发微妙而强大的变化。” 众人听得云山雾罩,只是简单明白。再上一层就是即便不用自身内力,周遭一切皆可调用,那不就意味有用之不竭的气息源泉了。常啸天笑笑,道:“师尊嘱咐我,将这层境界告诉你们。好了,也没事了。我回后山喝酒去了,这一夜不喝点儿是睡不着了。” 五子忍不住笑了笑,这大师兄的洒脱贪酒的性子是改不掉了。丰尘倒是心里盘算着刚才义父说的话,不断拿医理去印证。左丘玄一看丰尘又是若有所思,用手指了指丰尘,示意几位师兄弟看一下。 管丘仲苦笑着摇摇头,对丰尘这种稍有提示就能触类旁通的悟性也是无可奈何。少时丰尘又是长吁一口气,甩了甩似乎被撑爆的脑袋。左丘玄笑道:“你小子,又悟出什么新东西了。让几位师叔再见识见识啊!” 丰尘摸摸了脑袋,尴尬的笑道:“没什么,刚才就是拿医理印证一下。可是实在太难了,理解不了。” 管丘仲道:“你要是什么都能理解,那你这悟性可就真正是妖孽了。”几人一听,无不大笑。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太师府井银坤休息的屋内灯火通明,各大教派的长一辈的都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的气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会谈。 太虚宫给几大掌教休息的房屋都不小,整理的也是干干净净。井银坤为了体现处乱不惊的样子,端坐于首位。自家专门为他端茶倒水的小道童,见掌教的眼神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一切。在他两侧,分别坐着来自不同教派的掌教与师兄弟,他们面色凝重,不时交换着眼神。 井银坤的心中其实充满了忧虑,他知道此次聚会的重要性。太虚宫的强大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为了此次教技获胜能得到梅剑和碧海流云掌的绝学,必须全力以赴。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看着还空的一处,那是太和殿的人还没到。 许信冲道长步入厅堂,他的到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许信冲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最终停在了井银坤的脸上。他的心中有着一种莫名的沉重感,龙虎山的崛起隐隐然成了屋内各大教派之首,而他作为太和殿的掌教,必须要有所作为。 “诸位,今日我们聚集在此,是为了应对太虚宫的挑战。今天太虚宫后辈,那一招想必诸位都看到了。”井银坤的声音沉稳有力,“大家都知道,这次的较量关乎我们各大教派的尊严。也关乎我们是得到太虚宫绝学,还是献上我们的看家功夫。” 随着井银坤的话音落下,宗世文道长的心中不禁感到一丝焦虑。他明白,如果不能解决眼前的难题,那么赤城山的建福宫也要跟着受牵连。 巩信明的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只是依靠某一家的力量,他们根本不可能战胜太虚宫。但他也意识到,要联合其他教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个教派都有自己的打算和利益考量。 吴卓然道长坐在一旁,心中默默计算着各种可能性。他清楚,如果能够通过这次机会加强与其他教派的关系,对于永年玄冲观来说将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井银坤道长端坐于主位之上,目光如炬,他首先开口:“诸位,今日我们聚集在此,是为了应对太虚宫的挑战。大家都知道,这次的较量关乎我们几大教派的尊严。” 许信冲道长接话道:“井师兄说得不错,但各位可曾想过如今的局面?太虚宫的实力非同小可,单凭我们任何一派都无法与之抗衡。如此内斗下去可不是办法。” 宗世文道长接着说:“我们几派之中龙虎山的实力当属第一,但太虚宫的手段更是高明。如果我们不能联合起来,恐怕难以抵挡。” 巩信明冷笑一声:“说得轻巧,联合起来又如何?今天太虚宫那雷青羽可是个硬茬子,单是我们几派后辈之中,未必有人能胜得了他。更何况还有其他弟子,我们又待如何?难不成真要将我们几家绝学,双手奉上不成?” 许信冲微微一笑:“巩兄此言差矣。我们何不集各家之所长,形成合力,或许能有所突破。” 李元清顶个猪脑袋,在一旁插嘴:“合力?我看是合力吃瘪吧!” 话音刚落,周围有几人没忍住。不由得都笑了起来。许信冲看李元清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心,刚想反唇相讥。 刘银晃也跟着起哄:“李兄说得没错,合力吃瘪,哈哈!” 伍银谟摇头晃脑地附和:“吃瘪?!,我看咱们后辈里面一对一和那太虚宫小子放对,怕是一个都捞不得好!” 吴卓然道长缓缓说道:“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法。” “吴兄所言极是。”井银坤点头赞同,“既然一对一无法取胜,那我们就改为多对多,争取在乱战之中寻找机会。” 宗世文拍案叫好:“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利用人数优势,乱中取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颇为热闹。然而,随话题的深入,气氛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许信冲正色道:“李兄、刘兄、伍兄,你们三位说话也要有个分寸。现在是讨论大事的时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李元清摆手道:“许兄别生气嘛,开个玩笑。再说我这是未虑胜先虑败,也算是先见之明。” 许信冲冷冷一笑:“放松可以,但别忘了正事。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如何应对太虚宫,而不是在这里东扯西拉。” 巩信明接话道:“许兄说得对,我们还是要务实一些。话说回来,既然我们要联合起来,那是不是应该把各派的精锐都集中起来?” 宗世文点头:“巩兄所言极是,我们的确需要集结力量。但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分配这些精锐弟子?” “这个问题嘛……”吴卓然沉吟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根据各派的特点来安排,比如说你太和殿一套四象化形掌,掌法变化无穷;而我们玄冲观白鹤掌掌法以轻盈、敏捷着称。当可互为辅助,威力倍增。” “嗯,吴兄说得不错。”许信冲赞同道,“我们也不能忽略了各自的相互配合,这样才能发挥最大功效。太虚宫的雷青羽实力不俗,我们需要有足够的力量来正面应对。其余人手还要应对太虚宫其他弟子。” 巩信明补充道:“对,我们不能各自为战,还要提升分进合击的实力。比如,我们太和殿的掌法就非常适合在必要时给予致命一击。” “巩兄说得有道理。”宗世文附和道,“但是,我们确实能忽视了其他教派的优势。比如说赤城山的九宫剑法依势施展,浑然天成,也是非常厉害的。” “九宫剑法?”李元清插嘴,“赤城山的剑法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我家子弟倒要是可以多多参详。” 宗世文瞪了李元清一眼:“李兄,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赤城山的九宫剑法可是闻名遐迩,你这是质疑我们的实力吗?” 李元清讪讪地笑道:“宗兄别生气嘛,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说后辈一起参详剑法,有错吗?”紫霄宫经今天一战,都是窝了一肚子气。李元清遇事总要怼上几句,候元景作为掌教也未阻拦。 刘银晃在一旁说道:“李兄,你这话也太过分了,我们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何必互相拆台呢?” 伍银谟摇头晃脑地说:“唉,我说你们几位,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啊。我们还是应该想想怎么对付太虚宫。” “伍兄说得对。”许信冲点头,“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要团结一致,对抗外敌。至于内部的问题,我们可以以后再解决。” 宗世文点头:“那我们就按照刚才的计划执行吧。各派挑选出最优秀的弟子,集中力量,研习怎么各自利用我们的绝学,形成一套分进合击的战法,争取在乱战中取得胜利。” “好!”井银坤拍板,“那我们就这么定了。明日开始,各派回去挑选弟子,明天在这里集合,共同商讨具体的行动计划。” “计划?”李元清挠了挠头,“我们连对手根底都不知道,怎么制定计划啊?” “这就要靠情报了。”井银坤说道,“据我说知,雷青羽远超其同门水平。擒贼先擒王,我们需要派人去探查雷青羽的真正实力。只要拿下此子,能获全胜,谁可当此重任?” 就看各派一个个所有所思,没人愿意出头。 忽然听闻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个声音道:“掌教,我有急事禀报!” 井银坤一听声音,不由眉头一皱,这声音正是壬邦良。这家伙,本想让他给龙虎山打打名头,结果闹了个适得其反。屋内沉声道:“众长辈商量大事,尔贸然打扰,当罚!”壬邦良甚是委屈,心想:‘我哪里知道你们都在商量。’又不敢离开,低头垂手站在门口。 井银坤又对在座的团团一拱手,道:“教徒不严,让大家见笑了。” 候元景本就对井银坤这次看的不顺眼,私下指教窥破邽田凌的短处,找个名不见经传的来涨你龙虎山的威风。接口道:“哎,不必如此。既然有急事,那我们这就散了,免得听到什么机密。” 井银坤一听,心想:‘嚯,你老小子在这等着我啊。我还偏不让你得逞。’道:“候掌教,你我几家何分彼此,邦良所说急事又何必避讳大家。”说完冲师弟刘银晃示意一下。 刘银晃,对其中一个小道士,道:“去开门,让他进来吧。” 壬邦良推开门,一看各位掌教都在。各人表情严肃,无形中的威压,更让自己忐忑不安。连忙向井银坤和各位掌教稽首,道:“见过掌门师伯,见过各位掌教。” 井银坤,看得心里都着烦,沉声道:“怎么了?有甚急事说!在座的都是道家一脉,不必避讳。”井银坤还特意提醒一下。 壬邦良,偷眼看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我适才听说,太虚宫将雷青羽惩罚去面壁十天。” 井银坤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咳嗽一声道:“哦,安排你去刺探之事有了眉目了?”说完冲着壬邦良挤挤眼睛。 壬邦良心想:‘刺探,刺探什么?不过是我拉屎的时候听到太虚宫几个弟子谈论,雷青羽被罚面壁。’可他本就是善于钻营,见自家掌教冲自己使眼色。忙道:“嗯。。。是是是。适才藏在太虚宫寝所旁,总算是得知此事。索性没被发现,这才速速来报。” 詹之理甚少说话,其实也是在观察形势。心想:‘你井银坤挤眉弄眼的,刚才还呵斥,现在又这般模样,说不定就没憋好屁。’ 井银坤生怕壬邦良多说有误,站来看了一眼李元清和候元景,道:“为了你我各派虑,我早就安排邦良前去冒险探查,现果然不负我所托。既然得知雷青羽被罚面壁,正是我等良机。决定明日共同商讨具体的行动计划。”各派见龙虎山又是探听得如此机密,也是无话可说,谁让对方出力最多呢。 泛水河畔,明月照的河水银光闪闪,一黑衣人在河边垂钓。身边搁着一口铁锅,锅里咕嘟咕嘟烧着水。就听他轻声嘀咕:“咦,难道再此之上还有一层?不行不行,要去找那老道,对,还有那个杀胚论论了。老道士的寿辰的东西尚未备下,也不能空手去。照啊,此去圈林苑不远。。。”嘀咕一半,就看他手不抬腕不抖,鱼竿一动,一尾鲤鱼顺着鱼线跃出水面。一声长笑,映得明月都跟着开心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闯圏林 黑魔盗宝 圈林苑,坐落于赵国都城外,四周草甸沃野,月光之下只见云雾缭绕,宛若仙境。苑内花木扶疏,奇石嶙峋,四季常青,鸟语花香。从远处望去,整个苑落犹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画卷,美不胜收。然而,这幅美景之下,却不知多少孩童的冤魂,飘荡在这如画卷般的林苑之上。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洒落在圈林苑的外围。此时,黑魔晁遂还是那一身粗布黑衣,如同夜色中的一抹幽灵,悄无声息地接近这片神秘之地。他深知,圈林苑乃是白邪慕容曦的居所。其内七弯八绕,不乏高手坐镇。天下高手他居其一,就算慕容曦在也留不住他。不过晁遂可不想被人发现,不然可就失了三绝之一的名头了。 随着距离的拉近,晁遂的眼前逐渐展现出一幅奇异景象。只见苑墙高达数丈,墙体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似乎彰显圈林苑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墙上还镶嵌着一颗颗不知名的亮片,月光反射之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使得整座苑落显得既神秘又庄严。在月光的映照下,这些亮片恍若邪魅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每一个企图窥探的人。 苑门外,两尊巨大的白鹤雕像,如同九天玄鹤。它们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白鹤之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刻有繁复的符文和图腾,这些符号是北方民族的神灵。门旁还立着一对铜制的灯笼,灯笼中的烛火虽已被熄灭,但其散发出的白烟仍旧让人感到一丝说不出的幽密。 晁遂凝视着这一切,心中暗暗想,慕容老儿就喜欢布置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他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让人反感的血腥。但为了给天道乾真子老道准备一份特别的贺礼,说不得也要闯他一闯。 晁遂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将全身的气息收敛至极点。随后,他轻轻一跃,如同一只轻盈的大枭,悄无声息地滑过苑墙。他的动作如此轻柔,以至于连树叶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围墙之内,是一片看似宁静祥和的园林。月光洒落,将一切笼罩在一层银纱之下,使圈林苑更添几分幽密诡谲的色彩。 晁遂心道:‘这慕容老儿,装神弄鬼的。老子今天给你翻个底朝天。’踏入苑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由青石铺就的小径,两旁种植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它们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小径尽头,是一片开阔地带,中央有一座精致的凉亭,亭内坐着几个身穿白衣的少年男女,他们容貌俊美,举止优雅,仿佛是从画卷中的人物。 晁遂一看几个少年,高鼻梁,眼窝深陷。看容貌知道定是羯族少年,与汉家面孔还是大有区别。几个少年太阳穴微微隆起,显然都是身具功夫的。晁遂稍一凝神,就觉得这几个少年阳气过盛,这一身内力八成是用什么秘法提升起来。短时间功夫是比同龄人要强上一节,可是终究是要折损阳寿的。晁遂伸指虚点,就看那几个白衣少年,即刻歪倒在亭内昏睡过去。 赵寒站在苑中的一座露台前,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清冷。作为慕容曦的二徒弟,赵寒以他的英俊潇洒和深厚的武功修为闻名于世。今晚,他负责巡视圈林苑,确保苑内的安全。 赵寒身穿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衫,乌黑的发丝在夜风中轻轻飘扬,他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长剑,剑尖反射着月光,散发出淡淡的寒芒。他笔挺的站在月光下,双目如炬,仿佛能够洞察一切动静。此时的赵寒充满了自信,他认为没有什么能够逃脱他的眼睛。 然而,这份自信很快就将受到考验。 随着夜色渐深,四周的景色变得越来越模糊,只有几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前方的道路。赵寒开始了他的巡逻,他沿着苑中的小径缓缓前行,偶尔停下脚步,聆听四周的动静。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响动引起了赵寒的注意。他立刻警觉起来,身形一晃,迅速藏身于一棵大树之后,目光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片刻后,他发现那里似乎什么也没有,除了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别无其他。赵寒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前进,却又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声音。 “谁在那里?”赵寒喝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赵寒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他再次向前走去,手中的长剑握得更紧了。 突然,一阵阴风从他身后吹来,赵寒本能地转过身,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不远处快速移动。他心中一惊,急忙追赶过去,却怎么也追不上那个影子。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难道是自己过于紧张,产生了幻觉?他自信论轻身功夫,自己也不差。比之师尊慕容曦肯定是多有不如,也就比大师兄邹淹略逊一筹。好像比太虚宫那个左丘玄也差点火候,既然比左丘玄差一点,那么其他几子也不好说。 就在他疑惑之际,那个好像那模糊身影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赵寒定睛一看,只见那就是一丛花木,月光斜照,如同人形,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冤魂。赵寒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脑门。 “你是谁?为何深夜闯入圈林苑?”赵寒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尽力保持镇定,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恐惧。 那“影子”没有回答,只见那从花木缓缓抬起一根树杈,指向赵寒。赵寒心中一紧,手中的剑几乎脱手而出。他试图稳住心神,却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恐惧像潮水一样涌来,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正当赵寒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时,那丛“花木”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啸叫,紧接着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整个圈林苑就像被针刺入一般。赵寒脑海袋炸裂一般刺痛,顿时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冤魂,是圈林苑无数孩童积累起来的冤魂。 赵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告诉自己,作为一名高手,绝不能被这种幻象所吓倒。然而,内心的恐惧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除。他开始怀疑自己不该在师尊那里争面子,圈林苑这地方白天来来可以,晚上还是交给大师兄的好。 夜色如墨,圈林苑中弥漫着一股诡谲又滑稽的气息。赵寒被晁遂戏弄之后,心中充满恐惧,不想独自一人留在苑中。他想起大师兄邹淹,那可是在武学上高出自己不少,便决定前去寻求帮助。赵寒匆匆赶往邹淹的居所,希望能得到一些安慰与保护。 邹淹,慕容曦的大弟子,一身武学端地了得,而且性格阴狠毒辣,苑内人人见他无不噤若寒蝉。他的住在苑内一木屋之内,周围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显得格外幽静。赵寒来到门前,轻轻敲了几下,不久,房门缓缓打开,邹淹出现在门口。 邹淹身穿一袭皂色长袍,身材魁梧,面容阴鸷,眼中透着一股凌厉狠绝之气。他看着赵寒,微微皱眉,似乎已经猜到了几分缘由。“师弟,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邹淹的声音低沉有力,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寒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邹淹。听到赵寒的描述,邹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作为安平王的儿子,赵寒虽然身份显赫,但在邹淹看来,他的武功和经验远不及自己。若不是其父赵弘在赵国权力熏天,赵寒颇具练武灵气,师尊又怎会青眼相加。 “师弟,你不是做了噩梦?这世上哪里来的冤魂。”邹淹尽量保持着耐心,但语气中仍带着些许不屑。 “不,不,不,大师兄!我真的看到了……”赵寒试图解释,但邹淹打断了他的话。 “好吧,既然如此,我陪你走一趟吧。”邹淹说完,便转身回屋取了一把长剑。他心中并不相信赵寒的话,但作为大师兄,这份气度总是要拿的足足。 两人一同离开了邹淹的居所,向圈林苑深处走去。夜风习习,树林间传来阵阵飒飒之声,使得气氛更加凝重。赵寒紧紧跟在邹淹身后,心中依旧忐忑不安。而邹淹则是一脸从容,似乎对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胸有成竹。 他们来到了之前赵寒遭遇“冤魂”的地方,但此时这里一片寂静,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再无其他动静。邹淹环顾四周,仔细聆听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正当邹淹认为这只是赵寒的错觉时,忽然间,一阵阴风袭来,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那身影似乎与之前的“冤魂”极为相似,它缓缓向两人靠近。邹淹眉头紧锁,心中暗想:“什么人,居然连我都看不清楚!莫不真是冤魂?” “站住!”邹淹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剑指向那个身影。然而,那身影却如同幽灵一般,瞬间消失不见。邹淹心中一凛,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现象,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令人心生寒意。邹淹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迹象。他意识到,这背后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谁?出来!”邹淹大声喊道,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他心中的轻蔑渐渐被一股莫名的紧张所取代。邹淹深知,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人,必定是一位绝顶高手。 就在这时,邹淹感到一股寒意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背后逼近。他本能地向前跃起,就在他落地的瞬间,地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痕。邹淹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那股寒意正是由一种无形之刃所引发。他迅速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任何敌人的踪影。 邹淹深吸一口气,正待反击。然而,就在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他抬头望去,只感觉几道劲气交错而下,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这些劲气在空中形成一个个点,随即这些点又迅速汇聚成形,化作一把把锋利的气剑,直指邹淹而来。邹淹不敢怠慢,迅速展开身形,试图躲避这些气剑。但这些气剑似乎能够感知他的动作,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改变方向,紧追不舍。邹淹一边闪避,一边试图寻找敌人的位置。他心中极为惊恐,能够将内力凝成剑气,且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唯有在自己师尊慕容曦那里见识过。但是这股气剑明显不是师尊的风格,时而九曲回转,时而大开大合。若不是自己早两年领悟的乱决,境界上大有精进,否则更为狼狈。 晁遂一看,心道:‘好小子可以啊,乱决都悟出来了。老子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抬手一指贴着小腿胫骨过去。邹淹也极是敏感,感觉异样简直避无可避,只能腾身而起。吓得后背一阵冷汗,这要是被劲气扫中,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小腿就废了。晁遂是倒是闲暇的紧,手指连点。赵寒不敢靠近,远远的见大师兄,忽而闪转腾挪,忽而迂回穿梭,忽而跳跃翻滚。心想:‘我的大师兄啊,你这是抽风了吗?一个劲的蹦啥啊,中了邪了?’想到中邪,顿时心里大骇,也顾不得去帮衬了。撒开腿运足了轻功,去找师尊慕容曦。真可谓:冤魂一来如风跑,脚步生云烟;煞星忽至似电溜,身影幻雾霭。 晁遂玩得开心,双指点点气剑横生。邹淹躲的狼狈,双脚连跳险象环生。刺啦一声,就见邹淹长袍从后背撕裂一条。晁遂内力已经到随心所欲的地步,刚好劲气割裂了长袍,未伤肌肤。可越是这样,邹淹内心越是恐惧。晁遂见没啥新意,又点了两指,割开了邹淹的长裤。就这样没记下,邹淹一袭皂色长袍丝丝缕缕,挂在身上。长裤更是千疮百孔,四面透风。邹淹这时耳边传来一句话:‘小子你别动,你要是敢动一分毫,老子让你成筛子。’邹淹内心现在是崩溃的,既没有被封住穴位,可是自己又一动不敢动。夜风吹来,倒也能净化心灵。 晁遂一路飞腾而上,顶楼之上入口处设有一道看似普通的木门,但门后却是机关。晁遂观察良久,发现门上刻有几行小字,似乎是解开门锁的关键所在。这些文字古朴但是全是打乱的,他渐渐看出了端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些文字出自《道德经》,暗示着开启之法与天地至理有关。经过一番思考,晁遂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原则,轻轻按下了门上的几个机关,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晁遂暗笑:‘慕容老儿,你这就是为了老道士准备的。要不你把门的暗语都用道德经来引用?我就待你先取一步吧。’ 殿内灯火通明,宝物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眼前不远就见一柄通体碧绿的玉如意,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意上雕刻着细腻的龙纹,每一道线条都仿佛蕴含着生命之力,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它。晁遂想,这个世俗之物老道士肯定不喜。再往前就看架上,还放了一个檀木雕刻的盒子,极是古朴。晁遂轻轻打开,顿时眼前一亮。一颗拳头大小的丹药,表面布满了奇异的纹理,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好像能让人起死回生,心想,这定是是慕容曦最为珍贵的收藏之一。且不管他,揣在怀里再说。 屋内宝物,除了慕容曦多年收藏的,也有赵国皇帝赐下的,也有其他皇家和大臣赠与,端地是让人瞠目结舌。再往前看去,一把轻若无物的长剑,剑身呈半透明状,仿佛由流云铸造而成。晁遂拿起来,双指一弹,剑身发出轻微的风声,如同天籁之音。晁遂暗道:‘丰尘小子好久没见,作为长辈不给点见面礼,好像也不妥当。这剑着实不错,我就取了。’说罢将剑背在身后。 “嘿,传说中的星辰罗盘,居然再慕容老儿这里。”,星辰罗盘,一个由黄金打造的罗盘,表面镶嵌着无数闪烁的宝石,象征着天上的星辰。这枚罗盘不仅能指引方向,还能辟邪去秽,价值连城。 还有堆在墙角的堆得金狮纹金币不计其数,还有什么翡翠银环、碧落银河月影琉璃盏、金叶凝霜对瓶,金风玉露瑶台云锦。。。晁遂笑道:“慕容老儿啊,慕容老儿,你装的仙风道骨,内里还是离不开这些黄白之物啊。哈哈哈” “咦,这是?金丝软甲!这个我要收着,这个给那丫头合适。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对了交给丰尘小子,有没有缘就看他了。”这个金丝软甲那可了得,是一套由细如发丝的金线编织而成的软甲,穿上它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这套软甲不仅刀枪不入,还能吸收攻击的力量,化为己用。” 再往前一个香炉吸引了晁遂的眼光,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上面雕刻着龙的图案。当点燃香料时,香炉中会飘出阵阵龙涎香,使人灵台清明,心安神宁。“龙涎香炉!这是个宝贝,老道士修仙用得着。就这个了,送他百岁寿辰礼物了。” 赵寒一路飞奔,就看皇城大道上,四匹白色骏马,拉着一辆极尽华美的马车。赵寒知道这是师尊的座驾,连忙高声叫道:“师尊,不好了,苑内冤魂缠上大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