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嫁皇子嫁将军》 第1章 得知真相 寒风呼呼的吹,天空上漫天的雪花翩翩落下,触及肌肤,令人寒意瞬间袭来。 一间破败腥臭的屋子里,蜷缩着一个头发枯槁,脸上血肉模糊,布满伤痕的脸上只露出两个空洞洞的血窟窿,看不出原来模样。 “咯吱”一声,破败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着华丽红装,妆容精致,珠钗摇动的女子,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向白知愿。 白知愿听到声响,缓缓抬头。 来人正是江暮云。 江暮云,她的父亲江书砚曾是白知愿父亲白霆轩的部下,而江暮云和白知愿两人曾一同拜师学艺,这个从前日日唤她姐姐,良善柔弱的女子,如今,却一副胜利者的骄傲嘴脸站在她面前。 白知愿冷冷开口道:“你还敢来见我?” 江暮云听闻,露出甜美的微笑道:“不愧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姐姐的眼睛虽然瞎了,但是身手还在啊,听脚步声都能知道是我呢。” 白知愿蓦地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江暮云道:“你还敢提师父?是你派人杀了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竟如此狠心。” 江暮云笑到越发婉转动人:“是我又怎么样,那个老东西一直不肯归顺太子,又一直护你周全,他早该死。” “我曾待你如亲姐妹一般,可你和你的父亲陷害我父亲,害我父母惨死,害我家破人亡,连我的哥哥也不放过,你害我家破人亡。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如此恩将仇报?” 江暮云笑意一变,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你待我如亲姐妹?我父亲曾经是你父亲的部下,我从小就被教导要讨好你,你生的貌美,你家境好,父母视你为掌上明珠,就连我们一同学武,师父也永远只夸奖你,有你在,就永远压了我一头。” 白知愿怒笑一声:“你以为你害了我就能全身而退吗?你就不怕你爱慕的太子哥哥知道吗?” “哈哈哈…”江暮云似是听到笑话一般大笑:“白知愿,你当真是愚蠢,你觉得没有太子哥哥的授意,我敢这么做吗?” “我忘了,你看不见。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是我与太子哥哥的大婚之日,从此以后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而你只是个丑陋的废人。” 白知愿猛的抬头,嘶吼道:“不可能,你在骗我。” 江暮云嗤笑一声,对着门外道:“太子哥哥,你瞧她还不信呢。” 白知愿空洞的眼睛猛的望向门口,听到推门声紧接着传来脚步声。她呆在原地,一瞬间,往事涌上心头,父母之死,兄长被杀,师父惨死,原来这些都是他。 “原来是你,原来如此,你我师出同门,我信任你,我和我的父亲也尽心尽力辅佐你,你竟如此待我,究竟是为什么?” 齐泽意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看着她,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这么多年你可知道面对你,我有多厌恶。我从一开始就倾心于小云,可你父亲仗着手里的兵权,给你我订下婚约。你不知道吧,是我叫他们挖掉你的双眼,因为我最讨厌的就是看到你那双眼睛,不过现在终于再也不用见到了。我说要娶你只是因为你父亲是威远大将军,为了他的兵权以助我登上太子之位,可是他好像发现了些什么,居然想找父皇退婚,那么我只能除掉他。 白知愿内心翻腾,嘴里竟吐出一大口鲜血,“齐泽意,我和我的家族全心全意辅佐于你,是我们看走眼了,落的如此下场。七年,我为你谋划七年,为你几次深入危险,为你挡下一剑,我以为我的付出总会得到你的厚待,没想到你是如此忘恩负义。” 齐泽意大手一挥,冷酷的开口道:“白知愿,我娶你从来都是因为你父亲手里的兵权,可他居然通敌叛国,要不是留你还有点作用,你早已和你的父兄一起下了黄泉。” 白知愿语气带着杀意道:“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我白家世代忠心,是你联合江书砚和这个贱人,陷害我父亲,杀害我兄长。” 白知愿恨恨道:“没有我,你不可能顺利成为太子。可到头来,我只是个笑话。这一世,我错信与你,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重蹈覆辙,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江暮云听闻,眉头一皱,“死到临头还敢诅咒我和太子哥哥”,立马抽剑而出,斩掉白知愿的一条胳膊。 “啊,江暮云,你不得好死”。 “姐姐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的腿你的眼睛我都拿去喂狗了,而你的右手是被你最心爱的白虹剑砍掉的,可惜啊,真是可惜你再也没法拿剑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报仇。” 白知愿心脏欲裂,自己的武功全废,手脚全无,因为自己家族遭此大难,自己死不足惜啊。可是自己却将这个心狠手辣,残害忠良的人送上了太子之位,她愧对百姓,愧对白家列祖列宗,愧对父亲手下的二十万大军。 齐泽意看到眼前一幕,眼底满是冷酷,厌恶毫不掩饰,“小云,别和她废话了,今日是咱们的大婚之日,不要在这和这废人浪费时间了。” 白知愿听闻,大笑出声,竟是笑到流出两行血泪来,“是我识人不清,是我,是我…”说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扑向江暮云手里的剑。 “噗……”白知愿吐出一口血,身体软软的倒下。 齐泽意看到,眼里并无一丝波澜,倒是江暮云,恨恨道:“就这样死了,也太便宜你了。” 白知愿空洞的眼睛阴森森的盯着他们的方向,血沫自她嘴角如泉一般涌了出来,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若是有来生,我必让你们统统下地狱。”说罢,便气息全无。 齐泽意和江暮云见此,恨恨道:“来人,把她的尸首拿去喂狗。”说罢,两人再不看地下的尸首一眼,径直大步离开了。 第2章 重生 “疼,好疼……嗯……” “小姐,小姐?”凌霄焦急地喊道。 白知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这是哪里,我不是死了么。” 凌霄看到小姐醒来,激动的哭出声,“小姐,你终于醒了,大夫说你再不醒来,怕是熬不过去了。” 听到声音,白知愿猛然睁开眼睛,“我的眼睛,我居然能看见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凌霄,她怎么会在这?白知愿仔细打量了凌霄半天。凌霄自幼在白知愿身边伺候,但是凌霄不是因为自己顶撞了江暮云。被江暮云扔进火海,活活烧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 白知愿看着熟悉的凌霄,当即流出两行热泪。 “小姐,你怎么了?为什么哭?是不是还疼?”凌霄连忙帮白知愿擦拭眼泪。 白知愿这才看清,这陈设这不是她少年时期,跟随师父在终南山学武的闺房吗?白知愿抬起自己的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手还在,又动了动腿,腿也还在。 “什么情况?我还活着?凌霄,你也还活着?” 凌霄激动道:“小姐,你没事了吗?太好了,奴婢当然活着。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和江小姐比武之后,被她所伤,已经昏迷三天了。” “你说什么?”白知愿猛的站了起来。 “小姐,奴婢知道你一向把江小姐当作亲妹妹,但是她往日不是你的对手,这次却能伤你,这样有城府的人不得不防啊。” 白知愿听闻,猛的想起什么,心里激起惊涛骇浪。难道是她临死前的诅咒灵验了?她真的重生了? 老天有眼,让她重生在一切发生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世,从头再来,她再不会轻信任何人。 白知愿想起凌霄说的,是她在终南山学武的时候,经常会互相切磋,但是都是点到为止,往常江暮云确实并非她的对手,前世,白知愿也一度以为是自己分神,才被江暮云所伤,经过前世的教训之后,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那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输?白知愿陷入沉思。 “小姐,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呀?你千万要小心江小姐和五皇子啊,奴婢觉得他们两好像不太对劲,虽然你与五皇子有婚约,但是……” 听到凌霄喋喋不休,原来连凌霄都看清的事情,自己却始终轻信他们,上一世终是自己太愚蠢,被人利用至此。 凌霄看向白知愿,只见小姐垂头,似乎在思虑什么。 “小姐,你想什么呢?你醒了,我去差人禀报清逸大师。” “江暮云呢?” “江小姐,她因为伤了你,被清逸大师罚跪呢,小姐,你可千万别心软啊。”凌霄完全没发现白知愿对江暮云称呼的变化,以及说起江暮云时,眼底迸发的恨意。 自己当初到底做了多少愚蠢的事,连凌霄都看出来的事,自己居然被蒙骗这么久。想到这里,白知愿冲着凌霄轻轻一笑,“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白知愿的父亲白霆轩和江暮云的父亲江书砚都是武将,听闻终南山的清逸大师武艺高强,遂将他们送来学艺。当今的皇子,排行老五的齐泽意也在此学艺,正因如此,他们三人羁绊已久。 这一次,白知愿记得是他们同门师兄妹在一起切磋武艺,轮到她和江暮云的时候,不知怎的,竟感觉浑身无力,一时失神,才被江暮云刺了一剑。 上一世,她一直以为比赛场上,刀剑无眼,是自己走神才会被伤,但是这一世的她,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她的武艺远远在江暮云之上。甚至之前在与齐泽意比试,也赢过齐泽意。现在想想,或许他们想借此次比武,取她性命,可惜她命硬,躲过一劫。这一世,她必让他们血债血还。 想到前世的种种,她的眼里掩藏不住的恨意。从现在开始,她这个从地狱重生的人,要报仇雪恨了! 第3章 师父 “阿愿,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一个白衣飘飘,满面慈祥的老者急匆匆的进来。 白知愿和凌霄同时向他望去,来人正是白知愿、江暮云和齐泽意的师父,终南山的主人清逸大师。 “师父……”白知愿有些恍惚,望着清逸大师,眼泪夺眶而出。上一世,他们学艺而成后,齐泽意多次想招纳师父,为他所用。师父不愿,竟招来终南山整个被灭门,师父也在抵御他们时,惨遭毒手。 白知愿见过清逸大师已经很久了,看见一向疼爱自己的师父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流出眼泪来。 “还有哪里疼吗?怎么哭成这样?”清逸大师焦急道。 “师父,我没事了,你别担心。”白知愿连忙擦干眼泪。 “没事就好,阿愿啊,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大夫都说你极有可能醒不来,为师惭愧啊,没有照顾好你,让为师有何颜面去见白将军啊,他将你托付于我,我竟让你受这么重的伤,为师已经写信给你父亲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师父,比武场上刀剑无眼,你不必自责,是我自己学艺不精。”白知愿全程没有提到江暮云。 “暮云她伤了你,为师已经惩罚了她,知愿,当时发生什么了?以你的武功应不可能被她所伤才是。” 发生了什么? 要是上一世单纯的白知愿,一定会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才会受伤。只是比武那天,白知愿感觉自己浑身发软,连剑都抬不起,所以在比武的时候一直闪躲。 这不对劲,明明自己的武艺不会输给江暮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白知愿怀疑是江暮云动了手脚,但是现在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实在不宜打草惊蛇。江暮云、原来你这么早就要取我性命。这一世我将揭开你的真面目,让所有人看看到你的恶毒。 白知愿这样想着,不动声色道:“师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许是我最近练武比较累,所以才在和江暮云比试的时候有些晃神,这才让自己受伤了。” “阿愿啊,为师说过拿起剑就要用百分百的精力去面对,好在这次你醒了,不然师父真是罪过了。” “师父,是阿愿学艺不精,等阿愿好了,一定加倍努力练武。” “行了,阿愿,你最近就好好休息吧,等伤好了为师再亲自教导你。” “谢谢师父”。 送走师父之后,白知愿躺在床上仍旧一阵恍惚,想起前世的师父的惨死,心里一阵难过。齐泽意居然能对自己的师父下此毒手,自己竟然还傻傻的帮他筹谋。上一世的自己是有多愚蠢。 白知愿的师父清逸大师一共有四名学艺弟子,自己和江暮云还有齐泽意,还有一位师父从未提起,白知愿也无从知晓,只是听说他早已被逐出师门了。 师父武艺高强,又精通奇门遁甲,熟读兵书,到底是谁能取师父性命? 终南山,四面环山,郁郁葱葱,四周到处是师父设下的陷阱和机关,要进入本来就不容易,可师父上一世却死在自己亲手建好的地方。此人一定对终南山非常熟悉。 而齐泽意和江暮云,师出终南山,只有他们才最了解终南山的机关,也只有他们才能轻而易举的进入终南山。 想到江暮云和齐泽意前世的所作所为,白知愿眼里恨意滚滚,心里暗暗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保护好师父,守护好家族。 第4章 再见江暮云 一大早,白知愿刚醒,凌霄便过来禀报道:“小姐,江小姐昨日罚跪晕倒了,今日一大早,又跪在咱们房门,说要求小姐原谅她。” 白知愿听闻,心中冷笑连连,果然来了,上一世,自己的善良一直被江暮云拿捏。知道自己不忍心,一定会让她起身。可惜,自己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毫无底线的白知愿了。 想到此,白知愿吩咐凌霄,“告诉江暮云,就说我身子不适,今天不宜见客。” 这是摆明了要和江暮云划清界限了。 江暮云的父亲江书砚,封号怀远,是白知愿的父亲,一品大将威远大将军白霆轩的副将。因为两家的关系,白知愿与江暮云情同姐妹,这次来终南山学武,是白霆轩曾经救过清逸大师。而清逸大师从不收徒,也为此破例收了白知愿为徒。 而齐泽意,是当今的五皇子燕王,他的母妃是当今皇上仁孝帝的皇贵妃—柔妃。齐泽意听闻清逸大师武艺高强,又精通五行八卦,各类机关,便三顾茅庐,多次拜访,前来拜师学艺。清逸大师起初一直拒绝,最后竟不知为何收下了齐泽意。 白知愿陷入沉思,想到前世的种种。江暮云得知白知愿要去终南山学武,缠着白知愿带她去,前世的白知愿哪里想到就是这个错误的开始,把她推向了深渊。 白知愿带着江暮云到了终南山,在白知愿的举荐下,加上江暮云巧舌如簧,清逸大师既已破例收了两个徒弟,干脆也将江暮云收入终南山。 白知愿想的入神,上一世江暮云或许只是因为齐泽意才想来学武吧。她的父亲虽然为武将,但她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嫁给齐泽意。上一世的自己竟忽略了这么多。 白知愿正想的入迷,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躁动。正想叫凌霄问个明白,凌霄便推门而入了,“小姐,江小姐听闻你不见她,便跪在房门口,说见不到你便不走,跪了没一会又昏倒了。” 白知愿心中冷笑,这样幼稚的把戏,自己前世居然输给这样的人。 收起心中的不屑,白知愿对凌霄说道:“随她去吧。”说罢,径直躺下了。 傍晚,白知愿吃过晚饭,开始给父亲写信,满满一篇蝇头小楷,她一笔一画皆用了十足的力道。她在信中向父亲请求,等自己学艺归来,想跟随父亲一起征战,她知父亲未必会同意,但是她现在必须要试试。 前世,父亲有战必赢,英勇善战,可就在父亲凯旋归来,就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很快被处死。她与母亲还有哥哥,四处奔走,也无力救下父亲。前世父亲死后,母亲心灰意冷,病重在榻,不久也撒手人寰。随后兄长回京,竟惨遭刺杀。从此一品将军府渐渐没落。 想起前世的种种,白知愿心如刀绞。自己必须进军营,才能知道前世父亲为何会被陷害,才能救下父亲,才能保住白家。 白知愿正想的入神,凌霄进来通报,“小姐,江小姐她……” “她又怎么了?” “江小姐她醒来之后,又来了,执意要见小姐你……” 白知愿心底冷笑,江暮云惯会拿捏人心,前世总是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引得齐泽意对她另眼相待。想到自己前世居然没看穿她的把戏,白知愿内心气结。 “罢了,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一个素面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江暮云一见到白知愿,立马跪倒在地,边哭边用眼神打量着白知愿,白知愿见此,心里冷笑连连。 不得不说,江暮云是了解她的,知道她心软,眼泪在她这是必杀技,但,那是上一世了,如今站在江暮云面前的是经历了战争,经历了背叛,经历了父母惨死,兄长被害,重新归来的白知愿了。 白知愿见到江暮云,想起前世临死前,江暮云的得意以及自己的绝望。失掉双眼,砍掉双腿,得知真相,种种的痛苦均来自于面前这人,滔天的恨意在心里翻腾。 “姐姐,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怎么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伤了你,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论武艺,我只会点皮毛,万万不是你的对手,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呀。’’ 江暮云的哭声把白知愿拉回现实,她掩下眼里浓浓的恨意,眼下没有证据证明是江暮云故意伤她,不如将计就计,等她自己漏出破绽。 想到此,白知愿出声制止江暮云:“行了,你别哭了,让不知道的人看到还以为是我怎样你了呢。” 江暮云噎了一下,继续低头啜泣:“姐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姐姐,求你原谅我这一次。” 白知愿听到江暮云的话,眼里闪过嘲讽:“我是不怪你的,我知道你并非故意为之,只是师傅知你伤害同门,罚你面壁,你为何跑到我这来了。” 江暮云敏感的感觉,面前的白知愿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若是以往的白知愿,看见自己哭的如此伤心,一定会把自己扶起来,并且告诉自己她没有怪罪于她。 可是面前的白知愿,眼里闪着的是不耐烦一些嘲讽还有一些恨意?没错,是恨意。江暮云心一惊,忙道:“姐姐……” “江小姐,我们小姐身上的伤还没好,需要静养,大师让您罚跪,你还是先去吧,不要在此打扰我们小姐休息了。”凌霄忙道。 江暮云看着白知愿冷漠的脸,“姐姐……我……” 白知愿冷冷道:“既然你可以来我这,想来身体也无大碍,师傅既然罚你面壁,你且先去吧。” 江暮云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见白知愿一副冷淡的样子,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怎么觉得白知愿这一次对她很不一样了,江暮云想到此心里很慌,她怕失去白知愿这一棵大树,要知道离了白知愿,她什么都不是,就连在终南山学艺,都没有资格,而且父亲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要好好讨好这位大小姐。 可是眼见白知愿已经下了逐客令了,自己再厚脸皮的待下也不好。思索再三,江暮云柔柔弱弱的开口道:“既然如此,暮云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暮云会谨遵师傅的教诲,继续面壁思过,姐姐要好好养伤,等妹妹取得师傅的原谅,再来向姐姐请罪。” 说罢,江暮云抬头看着白知愿,可惜白知愿眼里除了冷漠再无其他,甚至从进来到现在自己跪着,白知愿都没叫自己起身,江暮云心里怨恨又不敢表露,只得带着丫鬟先行离开。 江暮云离开之后,白知愿又回忆起前世的种种不幸,暗暗下决心,这一世一定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定会让害过自己的人也尝尝自己前生所受的伤。 第5章 再见齐泽意 秋雨急速落下,寒凉刺骨。 一连几天,白知愿都被清逸大师以自己伤还没好强制休息,而江暮云在那天之后,就一直被清逸大师罚面壁,倒是再没出现在她面前,难得的清静。 这天,白知愿实在在床上躺不住了,趁师傅闭关,准备偷溜出去。其实自己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上永远的留下了剑的伤疤。没关系,这一伤疤正好可以提醒她,这一剑迟早会还给江暮云。 白知愿迫不及待想去练武,她记得前世自己在终南山学了一年武,年后回到上京,上京就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夺嫡、战争、死亡……没有时间了,自己必须尽快强大起来,为之后的种种变故做支撑。 天气转凉,不知父亲那边是否一切安好,给父亲的信不知是否送到他手里没。 想到此,白知愿拿起白虹剑,拔出剑,剑身通体散发着银白色的光泽,锋利无比的剑尖,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七彩流光。 白虹剑是当年自己开始学武时,父亲命人专门为自己打造的。父亲一开始让自己学武,只是因为他身为武将,希望女儿也能有武艺傍身,学会自保。只是前世,自己带着白虹剑为齐泽意一路保驾护航,把他送上太子之位。可惜终是自己的一番热血被辜负。 前世,在一次陪齐泽意奉旨南巡中,白知愿为救深陷危险的齐泽意,为他挡了一刀,白虹剑当时遗失了。后来,白知愿痊愈之后,几次让齐泽意帮忙找回她的剑,齐泽意每次都道那天兵荒马乱,他全力寻找,均没有下落,并承诺他会为自己重新打一把更好的剑。 时间久了,白知愿也只能作罢。只是后来的一天,她已经在准备和齐泽意的婚礼时,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江府见到江暮云拿着她的白虹剑,白知愿当时发作,质问齐泽意。齐泽意怎么说的呢?齐泽意当时已经被立为太子,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看他即将成为皇帝了。齐泽意当时对自己说,他需要江家的兵权,区区一把剑而已,江暮云想要,给她便是。你想要其他的兵器,我差人给你送来。 白知愿当时怎么回复的,已经记不清了,唯记得她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剑握在别人手里,而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人,告诉自己不要多事。白知愿心里除了委屈,只剩浓浓的失落。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寻,不是自己被蒙在鼓里,而是前世的自己都是选择往肚子里咽。前世的她早已家破人亡。没了母家支撑的她像一只孤舟,孤零零的漂泊在海上。她一直以为全力辅佐齐泽意,他总会记得自己的好,哪怕她没有母家强有力的支持,也一定会得到他的厚待。是前世的她太天真了,那时的江家已是一品军侯,蒸蒸日上。齐泽意怕是早想除掉自己了,奈何自己还对他有用,一旦他的目的达到,立马迫不及待的折磨自己。 凌霄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白知愿抱着白虹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里的绝望喷涌而出。 “小姐,你怎么了?” 一瞬间,白知愿从前世的痛苦中抽离,是的,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是崭新的一切还来得及阻止的白知愿。 白知愿收起心思,带着凌霄,拿起白虹剑,向外走去。 白知愿的师傅,虽然不收弟子,但是收留了许多孤儿,教他们识字,教他们武艺,他们也正好可以陪伴清逸大师。 白知愿来到练武场,那些孤儿们正在练武。看到她来,纷纷缠着她问她伤口好没,得知她痊愈了,都争着抢着要白知愿教他们耍剑。 正在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不要闹阿愿姐姐了,阿愿姐姐的伤才好。” 听到这声音,白知愿蓦地抬眸,然后,她如遭雷击的愣在了原地。 是他,齐泽意。这一世,她又见到了齐泽意。 听到这声音,白知愿只觉得全身都僵住了,一股怒火和恨意从胸口燃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这个前世利用自己,害她家破人亡,然后弃她杀她的忘恩负义之徒。 白知愿拳头紧握,呼吸一时间停滞。 上一世临死前的血色又浮在她面前,他挖她双眼,断她双腿,他冷漠无情的脸,他与江暮云的柔情蜜意,一幕一幕在她眼前闪过,让她恨不得将他撕碎。 “阿愿姐姐说自己已经好了呢。”孩子们一直惧怕齐泽意,小声的反驳道。 白知愿心中一凛,拼命压抑着恨意,她低着头,手却在发抖,抿了抿唇,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见过燕王殿下,殿下回来了。” 白知愿低着头,只有如此,才能克制自己恨意的目光。 “阿愿,不是说过在这叫我师兄就好,怎的师兄离开了几天就和师兄如此生分了?”齐泽意边说边朝白知愿走来,他身形挺拔,面容姣好,今日的他着一袭藏青色绣缠枝纹的广袖斓衫,襟前和袖口用银线绣了暗色的龙纹,腰间挂着一块白色的月牙玉坠儿,手里握着一柄散发青色光芒的佩剑,整个人风仪不凡,他一双眸子漆黑,可落在白知愿身上的目光却十分温润,他唇角微微弯着,带着漫不经心的薄笑。 “殿下,臣女不敢。”白知愿深知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此刻的她还不是齐泽意的对手。 “我听闻你前几天和暮云比试受了伤,眼下看来已是大好了,下次比试可要多加小心。我刚回来,正要向师父问好,阿愿可要一起?” 短短几句丝毫不提江暮云伤她,白知愿心里冷笑连连。“好啊,正好这几日都没见到师父呢。”白知愿想了想回答道。 跟随齐泽意一路来到师父闭关的房间,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阿愿,怎的受了次伤越发沉默了呢?” “许是身体还未完全痊愈,感觉有点累呢。” “既是这样,不如阿愿早些回去休息,师兄自己去见师父。” “燕王殿下,我这几日听闻师父闭关,加之伤未愈,也有许久未见师父了,我还是与你一同前去吧。” 齐泽意心里诧异,素日他们不说多亲近,但因为两人有婚姻之约,是未婚夫妻,心照不宣的相敬如宾。再加上两人是师兄妹,关系总比别人亲近些。只是今日,白知愿的态度冷淡,是发生了什么? 第6章 招揽 齐泽意一路上都在刻意打量白知愿,他敏感的觉得白知愿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短短几日变得比以前更加沉稳,更加沉默,甚至让人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而白知愿一路上都在拼命压抑自己心里的恨意,她感知到了齐泽意有意无意的打量,心里明白,有了前世的经历,自己再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天真烂漫了,心境的变化引起了齐泽意的留意。 不过没关系,她掌握着先知,这一次,齐泽意,必要你付出代价。 两人各怀心思来到清逸大师闭关修炼的地方,门口小厮领他们进去。 白知愿进门,向清逸大师行了礼。 齐泽意是皇子,自然不用行礼,于是对着清逸大师作了揖。 “你们俩今日怎的一起来了?阿愿,你的伤都好了吗?” “回师傅,徒儿的伤已无大碍。我在练武场遇见了燕王殿下,听闻她要来看望师傅,便跟随一起。” “无碍便好。”清逸大师慈爱的看向白知愿道。 “师傅果然还是最疼师妹啊。” “殿下说笑了,论武艺,你才是师傅的得意弟子。” 齐泽意的眼里闪过一抹得意,“都是师傅教导有方,我才能精进。” 清逸大师看着他们俩,“燕王殿下,此次出行还顺利吗?” 现在才问道齐泽意,齐泽意的眼里闪过不满,“劳师傅挂心,一切都好。此次被父皇召回,是柳州发生了瘟疫,百姓苦不堪言,柳州官府已上报陛下,父皇下旨现已封锁柳州城,但城内百姓的病情还在扩散,太医院的太医们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医治的药方。我已差我底下幕僚去民间打听有无可用方子,却一直无所收获。徒儿此次回来,正是想请师傅出山, 世人皆知师傅武艺超群,却不知师傅医术同样高明。” 白知愿听闻,回想起前世,确有瘟疫一事,但那应该是在自己回京之后发生的,为何今世提早了半年? 前世瘟疫肆虐,彼时白知愿的父亲被陷害入牢,齐泽意也曾来请师父出山。齐泽意当时带着她回到终南山,想招揽师父,但师父一向不问世事,任凭齐泽意给出的条件诱人,都未曾动摇。现在想来,也许从那时起,齐泽意便对师父起了杀心吧,前世的自己居然没有看透。 师父虽未曾答应齐泽意,但师父良善,不忍百姓受苦受难,便给了她一张药方,交代她交给齐泽意,让他带着药方前往柳州,将药品投入井水之中,让百姓打井水饮下,并叮嘱她要安抚百姓,开仓赈济,减免税赋,才不会引发恐慌。 前世白知愿听从师父嘱咐,按照师父交代,跟随齐泽意一路南下到了柳州。当时的白知愿傻傻的以为,只要能抑制住瘟疫,便可向当今圣上以此请求,放她父亲一条生路。而这正是齐泽意告诉他的,只要白知愿在此次疫情中立了功,皇上感念,一定会从轻发落她的父亲。 前世的白知愿到了柳州,因为瘟疫百姓流离失所,百姓暴动,她按照师父所言,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历时一月,终于安定了柳州。 正当她匆匆回京恳请皇上留父亲一命时,竟传来父亲已被斩首的事实,悲痛之下,再回上京,已是母亲病重,家族没落。为此,白知愿自己也病倒了,等她病好,却听闻五皇子救灾有功,被封为荣亲王。 可以说,齐泽意解决这场瘟疫,为他之后一步一步成为太子,打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 想起前世的种种,白知愿的心里压抑不住的愤恨。这一世,齐泽意,有我在,你休想再像前世一样顺利,我回来了,是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的。 第7章 相拒 清逸大师听完齐泽意的所言,不出所料,仍是拒绝了齐泽意的招揽。 齐泽意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满,但很快又恢复温润如玉的模样,“师父一向不问世事,是弟子唐突了,既是如此,弟子要远赴柳州,就不在此停留了。” 转头又向白知愿道:“阿愿,师父一向最疼你,你可要帮师兄多劝劝师父,终南山虽好,但也不是一世无忧的。” 白知愿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前世师父的惨死,缓缓开口道:“燕王殿下,世人皆有自己的选择,阿愿只愿师父健康长寿,别无他求。” 齐泽意听闻,眼里略过一丝恼怒,又很快被掩饰。 “那我在此告辞了,师父,阿愿,保重。” 清逸大师还想说些什么,白知愿忙道:“殿下一路平安,期待你凯旋归来。” 齐泽意走后,清逸大师道:“阿愿,你与燕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师父,为何这么问?” “为师只是觉得往日你们虽不亲近,但因你们有婚约在身,也算相敬如宾,可是刚刚你似乎和他有些针锋相对。” “师父多虑了,徒儿只是不想你卷入夺嫡之中。” 清逸大师长叹一口气道:“这么多年,为师一直躲避夺嫡之争,但这一次似乎避无可避,从收燕王为徒开始,为师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怎么会,师父,你若不愿意,他又如何勉强?” “阿愿,有很多事,你不懂。” “师父,你想帮燕王吗?” “阿愿,这太平盛世即将结束了。” “阿愿,为师写个药方,你把他交于燕王吧,让他带着去赈灾吧,毕竟百姓是无辜的。另外,再叮嘱他安抚百姓,开仓赈济,减免税赋,切勿引发恐慌。” 说着,清逸大师拿起笔,写下一张药方,交给白知愿。 白知愿拿着药方,回到了自己房里,凌霄见状,“小姐,这药方不是大师给燕王殿下的吗?” 白知愿并未接话,而是陷入沉思。 前世,她带着药方跟随齐泽意去了柳州,历时一月稳定了疫情。回来之后,父亲已被问斩,而齐泽意却凭借那一次的功劳,平步青云,脚步再无人阻挡。 这一世,药方她必不能再交予齐泽意。 只是,这药方要怎么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怎样才能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还需细细思量。 正在这时,终南山的小厮在门外禀报,有白知愿的家书。 算算时间,自她上次给父亲写信到今,终于收到了来信。 凌霄将信拿回来,白知愿连忙打开,父亲在信里,先是关心了她受伤的事,果然如她所料,父亲对她要跟随入军营的事表示不认同。接着,父亲信里提到因南方战事顺利,提前拿到敌军降书,正欲班师回京,白知愿兄长白丘泽已率一路将士启程回京。算算时间,这会也差不多抵达上京了。 白知愿看完信,心中大喜。 哥哥回来了。 上一世,哥哥是和父亲母亲一同回来的,并未提前,因为自己的重生,一切都和前生不一样了。 白知愿手里拿着信,又细细看了一遍。 哥哥已回,眼下师父给的药方,可以由哥哥献上,加之哥哥这么多年在外打拼的军功,可为他以后,也可为白家多一层保护色。 白知愿心中激动,天无绝人之路,这一世她一定可以救下哥哥和父母。 上一世,父亲班师回京不久,就有流言传出。说父亲与外敌勾结,意欲叛国,没多久竟在府中翻出父亲与敌国的书信往来,上面有父亲的私印,父亲百口莫辩,圣上暴怒,加上江暮云的父亲江书砚圣前请罪,说自己发现主帅通敌,但被白知愿的父亲威胁,才未敢说出实情,思来想去觉得愧对百姓,愧对圣上,才敢说出实情,指证白霆轩通敌叛国的罪名。圣上盛怒之下,将白霆轩打入天牢,择日问斩。而江书砚却因为举报有功,被封一品将军。 白知愿回忆起前世,内心愤恨。这一世有了师父的药方,也许会迎来转机。 至于齐泽意,没了药方,这一世休想再得到平复瘟疫的功劳。 想到此,白知愿连忙去寻清逸大师,将哥哥已到上京的消息告知,并向师父辞行,准备即刻启程回京。 第8章 回京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白知愿带着凌霄正欲骑马回京,终南山离上京不远,骑马约半日可达。 正在这时,一道柔弱的声音响起“姐姐,且慢。” 白知愿回头,是江暮云。 “姐姐,要回京,怎的不带妹妹,当初是姐姐把我带到终南山来的,怎的姐姐现在要走,丢下妹妹一个人。”说罢,江暮云眼带泪意,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不怪白知愿不带她一起,只是江暮云迫切回去见兄长,一时竟忘记了江暮云还在这。再者白知愿也不愿与江暮云同行,所以就自动忽略了她。 “你若想回上京,随我一起就是了。只不过我们今日要赶路,不乘马车,我与凌霄骑马,你若可以,就与我们同行吧。”白知愿了解江暮云,她骑术一般,万万不会与她一同骑马回京。 “姐姐,是还在怪我吗?” “何出此言呢?” “姐姐,可是还在怪妹妹上次伤你之事,要是姐姐愿意,妹妹愿做任何事来弥补,只求姐姐消气。” 白知愿着急启程,不愿与她多言,遂道:“我并非怪你,只是如今兄长已回,你父亲也即将跟随我父班师回京,你若想随我一起,那就速速启程,如若不愿,可以继续在这跟随师父学艺。” 江暮云见白知愿脸色平静,思索了下开口道“我愿与姐姐一同回京,只是妹妹不善骑术,姐姐先行,妹妹乘马车跟随。” “行,你若想好,那就走吧。”白知愿说着便吩咐小厮准备马车,即刻出发。 白知愿安顿好江暮云,转身从凌霄手里接过马鞭,翻身上马,伸手挽着缰绳轻轻一夹马腹,马已扬首奋蹄,沿着黄土尘烟的路,飞奔而去,后面的马车紧随其后,一路疾跑。 白知愿从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在她还小的时候,父亲征战,母亲不放心带她兄妹追随前去。哥哥还好,毕竟是男儿,南蛮之地荒无人烟,行军路上困难重重,时不时还会遇到伏击,危机四伏,父亲为她和哥哥能自保,教他们骑马射箭,教她舞剑学艺。 只是父亲对哥哥和自己的期望到底不同,对哥哥是希望他上阵杀敌,教导哥哥极为严厉。而对自己只为自保,教的也比较宽松,但白知愿却对骑马射箭学的非常快,甚至超过了当哥哥的白丘泽。父亲大喜,一直说自己要是打仗,必不输男儿。 后来,那场仗父亲不出意外的获胜。班师回京的时候,一路颠簸,风餐露宿,白知愿病倒在了途中。父亲一路找了许多大夫,可白知愿的病一直没有起色。 军队一路快马加鞭,想到上京寻太医医治白知愿,可在路途中,遇到被仇家追击的清逸大师,父亲和他的部下救下大师,大师为回报救命之恩,医好了白知愿。 再后来,白霆轩行军就不愿带着白知愿了。好好的女儿家,跟着军队受苦,他于心不忍,再后来打仗,白知愿就一个人在上京等他们凯旋。 所以,这次白知愿在信中提到进军营,白霆轩直接拒绝了。 一路上,白知愿都在想,怎样才能说服父亲让自己跟着行军。 第9章 相见 一路疾驰,来到了上京城边,因为要等江暮云乘的马车,白知愿下马稍作休息。 白知愿带着凌霄走进路边茶馆,径直坐下,找店家要了一壶茶,细细打量周围来人,或布衣,或乘着精致的马车,三三两两,都往上京方向前去。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白知愿着眼望去。只见最前方汗血宝马之上,端坐着一人,他一身戎装,身姿欣长,银色的柳叶甲在秋阳下泛着烁烁银光,乌发一丝不乱的束在头顶,未戴头盔,赏心悦目的面容一览无余,他眼神凌厉,高贵而威严,让人内心发憷,不敢直视。他的后方还跟随着一队士兵,雄赳气昂,好不威风。 “是他……”白知愿低声道。 凌霄好奇地望着这迎面而来的一队人,听到小姐这么说,忙问:“小姐你认识,是谁啊?” 白知愿恍若未闻,陷入了回忆。 那是她六岁的时候,有一天跟随父兄去当时还是一品大将军的靖远大将军谢屿的府邸里做客。六岁的她正值好动的年纪,将军看她好奇,也不拘着她,她便在府里四处走动。 走着走着,彼时正值寒冬,当天雪花飘落,绵延堆积,白知愿在偌大的谢府迷了路,找了半天竟不见一人。 忽然,白知愿听到身后竹林沙沙作响,白知愿走近抬眼看去,一个一身素衣的少年,剑眉斜飞,目若朗星,手里握着一把青绿色的剑,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身形如风般变幻,剑光四溅,令人目不暇接。 白知愿看的如痴如醉,颠了下父亲刚刚赠予自己的白虹剑,拔剑而出,直奔少年。 少年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如炬,待看清来人竟是一个小女娃,便只守不攻。 少女挥舞手中长剑,步步紧逼,少年却步步退让,一直防守。 正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较量。 “住手。”来人正是大将军谢屿。 “嵩儿,我说过,你的剑只能对准敌人,不能对着弱者。你是将为父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了吗?”谢将军脸色不好的说道。 “妹妹,你有没有受伤啊?”白丘泽上下仔细打量了下白知愿。 白知愿摇了摇头,连忙解释,“是我看他练剑,一时新鲜,便上前讨教,谢伯伯,你不要怪他。” 少年正是大将军谢屿的唯一的儿子,谢云嵩。 谢屿转头对着谢云嵩,严厉道:“今日你差点伤了贵客,为父罚你去跪祠堂,今日都不许给他送饭。” 谢云嵩嘴角动了下,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地退下了。 白知愿不知道那天的谢云嵩是不是真的去跪祠堂了,谢屿的严厉和那天沉默但有双清澈双眼的少年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过了两年,她就听闻谢屿战死沙场,少年接过父亲的责任,一路披荆斩棘,战无不胜,成了大历朝最年轻的战神。 前世的白知愿在一次宫宴中见过他一次,他早已没有少年清澈的眼睛,有的只是凌厉带着杀气的眼神,经过了战场的洗礼,当初那个和她一起舞剑的少年一去不复返了。 当时的白知愿已经嫁给了齐泽意,那是场为了谢云嵩打胜仗,皇上下旨为了举办的庆功宴,庆功宴上,人人都夸这位最年轻的战神,但是他的眼里始终都是冷漠。 谢云嵩的母亲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和月公主,齐晚凝。也就是说当今皇帝是谢云嵩的亲舅舅。所以,谢云嵩也是大历朝少女们热烈讨论的对象,也是大历朝少女们最想嫁的人。 前世的白知愿与他的交集并不多,在宫宴上看着皇帝的夸赞,大臣们的附和,谢云嵩的眼里只是透着冷漠和无边的沉默,白知愿当时就想,他年少就失去了父亲的庇护,不得不扛起父亲留下的责任,而自己也同样年少丧父,命运何其相似,都是可怜人罢了。 没想起今世居然在此遇见了谢云嵩,此时的谢云嵩已经失去了父亲,接过父亲的衣钵和责任,带领将士们打了一场胜仗,刚刚回京。 想起前世的谢云嵩,再看今生的谢云嵩,白知愿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心里满满的对他的同情。 第10章 相救 旷野风摇叶动,长风吹起少年的衣角,在风中飞扬。 白知愿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发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对着这样一个大历朝前途无量,英勇善战的大将军起了同情心,让此时的谢云嵩知道,必定觉得可笑。 白知愿收起心思,这时江暮云乘的马车也已经到了。 白知愿转头对凌霄道:“启程吧,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回去见到哥哥了。” 白知愿刚刚起身,正在这时,四周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声,声音很轻微,但是对练武之人,听力异于常人,所以白知愿听到了。 白知愿心里一惊,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转头看着马背上的谢云嵩,连她都听到了,谢云嵩肯定有所警觉。 可谢云嵩仿佛未发现一般,并未停下,甚至并未向四周查看。正在白知愿想着,要不要提醒下谢云嵩。白知愿已经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来不及反应,白知愿大喊:“谢云嵩,小心。” 再看周边荒草丛里,跃出一大批身着黑衣人,戴着面罩,手握着刀,齐齐飞身而上,朝马上的男子冲了过去。 谢云嵩猛的回头,眼神肃杀,从马上一跃而起,只听“叮”的一声,他拔出长剑,剑光一闪,长剑挥洒,对着冲上来的人就是一剑,那人来不及闪躲,竟活生生被斩下一只胳膊。 一时之间,耳边只听得到刀剑碰撞发出的“砰砰砰”的声音,风声如霜,不时有热的鲜血一束束绽放喷溅在四周。 再看远方,密密麻麻的箭矢纷纷袭来,只见谢云嵩提剑而起,左右挥动,挡住了一波箭矢,弓箭被剑挡住,纷纷落地。谢云嵩转身又与缠上来另一队人马缠斗在一起。 白知愿忙带着凌霄躲在一边,听到周围满是恐慌的尖叫声。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刺杀刚刚打了胜仗归来的大将军,而且如此迫不及待,在距离上京不远的地方就动手了。 忽然白知愿听到一声尖叫,透过丛林,看到江暮云的马车来不及躲藏,马儿被箭刺伤,蓦地扬起前蹄,箭一般冲向远方。眼看马车跑的飞快,车夫都被掀翻在地,江暮云不明所以,在车里被撞得东倒西歪,惊慌的大喊:“救命,快救我!” 白知愿见此,并未上前,只是远远的冷冷看着。今日江暮云要是葬身此地,也算是她前世的报应了。 再看谢云嵩手中银光闪动,眼神带着凌厉的杀气,长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迎向黑衣人的攻击。他剑法精妙,身形如风,在黑衣人中穿梭自如,一时之间黑衣人纷纷倒地。 黑衣人首领被谢云嵩挑在剑下,可那黑衣人眼里毫不畏惧,竟发出一阵阴森的笑。 正在这时,站在谢云嵩不远处的一个士兵,自袖下翻出一把短箭。 刹那,那枚短箭发射而出。 白知愿站的角度,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她甚至清楚的看到那枚箭矢上闪过幽幽的蓝光,这是剧毒的颜色。 白知愿看着那枚箭朝着谢云嵩疾射而去。 来不及多想,白知愿拔剑,飞身而出,用尽全身力气一斩,已激射到谢云嵩跟前的短箭在空中两断,后部的箭杆旋转,戛然坠落,那前端的箭头,则是扭转了方向,伴随着一声闷哼声,朝着谢云嵩耳边掠过,然后深深射入一棵枯树里,只余一截断杆,露在外面。 这一切的发生,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见此,谢云嵩的部下迅速反应过来,挥刀砍向那个放箭之人,只见那人喉咙一动,嘴角流下一行血,竟是服毒自尽了。 原来竟是一个死士。 谢云嵩这才转身,见到一身素衣的白知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转瞬而逝,“多谢白小姐出手相救。” “谢将军客气了,将军乃是我大历的功臣,不止我,今天就算是任何一个大历人见此,都会拔刀相助,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谢云嵩思索片刻,忽然从腰间取出了一块玉佩,递到了白知愿面前道:“在下不是不知恩不报的人,今日多亏白小姐,我才能脱险,这枚玉佩,请白小姐收下。他日白小姐如有困难或是遇见什么难事,着此物寻我,谢某定当竭尽全力帮助白小姐。” 白知愿定定望着谢云嵩,见他一脸认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抬手接过玉佩道:“如此,我便收下了。” “不过眼下,还真的有件事需要将军的帮助。” “白小姐,请讲。” “刚刚与我一同回京的怀远将军江书砚之女江暮云,因刚才刺客放箭,马车被惊,现不见人影,劳请将军派人将江小姐寻回。” 谢云嵩抬眼看了白知愿一眼,眼里带着一丝诧异,刚才自己虽然在打斗,但是仍然注意到了那辆马车,自然也看见了白知愿一脸冷漠的看着马车发狂奔走。 其实他在马上时,就看到了白知愿,许是那个从前和她比试的小娃娃,给他也留下了同样深刻的印象吧,一眼他便认出了她。 谢云嵩开口道:“我这就派人去寻,再派人送白小姐回京,有消息自会第一时间告知白小姐。” 白知愿浅浅的笑道:“如此就谢过谢将军了,知愿就此告辞,将军保重。” 言罢,带着凌霄翻身上马,与谢云嵩告辞,欲驾马而去。 谢云嵩派了两个部下,连忙跟上,护送白知愿回京。 白知愿刚走几步,又调转马头,仰起头对谢云嵩道:“谢将军,还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白小姐,但说无妨。” 白知愿认真盯着谢云嵩道:“谢将军,节哀顺变。” 谢云嵩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父亲战死之事,欲开口,可白知愿已然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夕阳无限,荒草离离。谢云嵩坐在马背上看着白知愿的背影离去,直至消失不见。 他回了神,压下心里的怪异的感觉,慢慢地也踏上了他的路。 第11章 兄妹1 夕阳西沉,暮色茫茫。 白知愿纵马疾驰,一路归心似箭。若不是路上发生的意外,这阵子她应该是已经到了。 到了府外,她驾马停驻,抬头入眼,是高高悬挂的烫金牌匾“白府”,白知愿恍惚,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确实很久了,从前世到今世。 前世的白府早已落没,成了尘土一片。而今世的白府,依然亭亭挺立,一片欣欣向荣之势。 前世今生,就这样在白知愿的脑海里,交替出现,让她一时间望着“白府”二字,出神不已。 过了许久,凌霄见小姐痴痴呆呆的望着门口出神,也不敢上前打扰。她总觉得最近小姐的性情变了很多,经常一个人沉思发呆。 又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白知愿才骤然清醒,定睛一看,是白家的管家王年王管家。 “小姐,你回来了。”王管家急忙扶着白知愿下马。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对了,少爷也回来了,你还没见吧,哎,小姐……” 白知愿一下马,拔腿就冲进府去,径直跑到了哥哥所在的院子里。 “哥哥……” 白知愿跑到白丘泽的房门,竟一时不敢进去了。 她怕,她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孤身一个人,父母,哥哥都已经惨死,她不敢推门,害怕看见的还是哥哥千疮百孔的尸身。 白知愿微微发抖,眼眶含泪。 正在这时,白丘泽听到了声音,打开了门。 “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妹妹,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哥哥替你报仇。”白丘泽看见妹妹失魂落魄着急的问道。 白知愿猛然清醒,望着眼前着急的男子,熟悉的眉目,熟悉的面庞,一下抱紧白丘泽,放声大哭。 白丘泽一时不知所措,他常年跟随父亲带兵打仗,见到的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子,军营中本就没有女子,他不知如何和女子相处,再加上他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妹妹了,一时竟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哭的如此伤心的一母同胞的妹妹。 白知愿哭了好久,把自己前生受的委屈,在见到白丘泽的那一刻全部释放,渐渐的,哭声渐小,慢慢改为啜泣,再慢慢白知愿平静了下来。 白知愿慢慢隐去眸中细小的水光,微笑开口道:“哥哥。” 白丘泽这才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少女,他离开上京已经有五年了,面前少年陌生的脸,但眉目中又是熟悉的感觉,那个记忆中稚嫩可爱的,跟在他后面要他教她练剑的小女孩已然不见,褪去了曾经的稚嫩,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 他的妹妹长大了。白丘泽亲热的叫道:“妹妹。” 白知愿抬起头,静静的打量了白丘泽片刻。哥哥的眉目依然英俊,褪去了从前的青涩,皮肤也黑了些,经过战场的洗礼,哥哥更带了些刚毅和成熟。 她与哥哥的一次见面,已然隔了一生一世。 前世的哥哥在父亲入狱后,也被牵连,虽然没有处死,但被流放。在流放出京的路上,被流民打死,她那时随齐泽意救治瘟疫刚到京,听闻父亲已被处斩,哥哥流放的消息,伤心欲绝。没想到立刻传来,哥哥在流放途中被杀的消息,等她匆忙赶到,见到的只是哥哥冰冷的尸体。从那以后,天大地大,她再无亲人。 前世哥哥千疮百孔的尸身,苍白变形的脸和眼前这个少年的脸重合在一起,让白知愿心里一阵刺痛。 “妹妹, 你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啊,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白知愿收回心思,微微笑道:“让哥哥见笑了,我只是太久没见到哥哥,一时没控制住,所以才……” “真的没人欺负你吗?哥哥刚刚打了胜仗,陛下一定会封赏我的,若有人欺负你,等见了陛下,哥哥一定替你讨回公道。”白丘泽信誓旦旦道。 “哥哥,我真的没事,另外,如果刚刚见了陛下,切不可提任何要求。带兵打仗本就是我们白家的职责,切不可让陛下认为我们好大喜功。明白吗?哥哥。” “知道了,妹妹。你怎和父亲的语气一模一样。“白丘泽挠挠头道。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气氛温暖。 兄妹二人又说了会话,白丘泽讲了很多战场的趣事,让白知愿更加向往去往战场。但是她没有向哥哥提出,哥哥刚回来,她不想吓到他。 白丘泽还讲到父母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想来不日也将到达。 第12章 兄妹2 一早,晨光微熹,旭日东升。 白知愿回到白府,一觉睡得极沉,自从重生便每日都被噩梦缠绕,昨日见到了哥哥,很久没有与哥哥久久谈心了,谈完后她竟一夜无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白知愿醒来,翻身下榻,穿好衣服,凌霄进来伺候她洗漱,帮她梳头。 凌霄帮她梳头时,说道:“小姐,今日一大早,皇上就传来口谕,要大少爷进宫面圣。 白知愿抬眼:“什么时候的事?” “奴婢那会看小姐睡的正香,就没禀报小姐,想来这会少爷已经出发了吧。” 白知愿听闻,立马起身,不顾后面的凌霄的叫喊,一路飞快来到大门,见白丘泽已经上马,正准备启程,连忙出声。 “哥哥,且慢。” 白丘泽听闻,立马翻身下马,“怎么了,妹妹,我正要进宫。” “我知道,哥哥,我有话对你说。” “妹妹,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进宫面圣耽误不得。” “哥哥,我只有一句话,你进宫之后,见到陛下,务必想方呈上一物,此物很重要,关乎我们白家的命运。” 白丘泽见白知愿一脸严肃,不禁问道:“是什么东西?” 白知愿拿出一张裹着细绳的纸,交给白丘泽,白丘泽打开,眼里露出一丝迷茫。 “这是什么,妹妹。” “这是一张药方,现在柳州正在闹瘟疫,哥哥可有听闻?” “当然有听闻,我一路北上回来,本应路过柳州,却因瘟疫绕了路。这药方该不会是……” “哥哥想得没错,这药方正是能治瘟疫的药方。” 白丘泽一惊,忙道:“妹妹,这药方你从何处来的?我听闻陛下命燕王殿下四处打听有用药方,你既有药方,为何不直接交给燕王殿下?毕竟他与你还有婚约在身。” “哥哥,有所不知,这药方是我师父清逸大师所写,药方千真万确为可医治瘟疫的方子,至于为何不交予燕王,等哥哥从宫中回来,我自会告知。哥哥现在只需记得,今日将药方当着众臣的面,呈给陛下。” 白知愿见白丘泽仍是皱着眉,便厉声道:“哥哥,可是不相信我?” 白丘泽听闻,急促道:“怎会?妹妹,哥哥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这件事重大,是否应该先禀报父亲?” “哥哥,来不及了,今日不献上药方,也许燕王就找到新的药方了。”白知愿坚决道:“今日你必须要当众献给皇上。” 白丘泽见白知愿一脸坚决,遂不再犹豫,妹妹总不会害他的,“哥哥知道了,妹妹且放心,哥哥一定会依妹妹所言,将药方献上。” 白知愿听闻松了口气,“快去吧,哥哥,莫耽误了。我等你好消息。” 白丘泽闻言,挺身走向门外,翻身上马,向皇宫疾驰而去。 望着白丘泽越来越远的背影,白知愿陷入深思,白丘泽为人太过于光明磊落了,应该说她的父母都过于光明磊落了,可这尔虞我诈的世道,自己必须得强大起来。 第13章 毁容 送走白丘泽后,白知愿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给师父清逸大师写信。 白知愿先在信里向师父坦白了自己没有将药方给齐泽意,又叮嘱师父注意齐泽意,保重自己,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篇,写好后又仔细封好,交给凌霄,让她送出去给师父。 白知愿了解齐泽意,知道今日一旦白丘泽向皇上献上药方,齐泽意很快就会知道这药方出自师父之手,那么师父的处境就危险了。但是白知愿不得不这样做,希望师父能原谅她吧。 正当这时,凌霄匆匆走进,“小姐,谢将军派人在门外求见你,好像是江小姐有消息了。” “快请进来。” “是”凌霄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一个身着玄色布衣,身形高大魁梧,神情恭谨的男子走了进来。 “见过白小姐,在下是谢将军的副将陆之凌。” “陆副将,谢将军派你前来,可是江小姐有音讯了吗?” “正是,白小姐,昨日将军派在下沿着官道找寻江小姐所乘的马车,最后在一片荒芜的丛林中找到,只是当时马受了惊,马车在奔逃的过程中,江小姐被甩出车外,受了点伤,在下已禀报将军,将江小姐送回府内。” 白知愿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受了点伤?伤到哪里了?” “回小姐的话,江小姐在摔下马车时,刚好脸被路上尖锐的石头划破了,其他身上皆是皮外伤。” 白知愿无动于衷道:“陆副将,依你看,江小姐伤的可重?” 陆之凌听闻,心中诧异,这白小姐可不像关心这江小姐啊。 略略一思索,陆之凌试探性地开口道:“依在下看,江小姐的脸一时半会应该是好不了的。” 白知愿随意道:“多谢陆副将专门来服告知。” “不敢,白小姐,在下也是奉将军之命。既然话已带到,那在下就不叨扰了。” “凌霄,代我送下陆副将。” “是,小姐。” 陆之凌走后,白知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江暮云上一世,你挖我双眼,斩我双腿,今生我便毁你容貌,你不是一向在意容貌么,你在意的我会一一拿走。 白知愿知道,江暮云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她的头上,可是她毫不畏惧,内心反而无比畅快。 此时的江府却一片混乱。 “给我滚出去。”江暮云随手摔掉房间里的摆件,“都给我滚。”江暮云此时状若魔鬼,哪有半分平日温柔天真的模样,屋内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再看屋内已是一片狼藉。 “小云啊,”一个身穿茶色直筒腰裙的妇人着急赶来,来人正是江暮云的母亲,吏部侍郎夏林天的嫡女夏素娥。 “小云,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样了?” 江暮云看到母亲,一下扑到母亲怀里大哭:“母亲,怎么办?我的脸毁了,燕王殿下必不会娶我了,母亲,我该怎么办?” 夏素娥吓了一跳,安慰道:“母亲定会为你寻到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一定会为你治好你的脸的,放心,小云。” 江暮云眼里闪过欣喜,“真的吗?母亲。” 夏素娥轻柔地抹掉江暮云的眼泪,“当然了,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母亲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嫁给燕王殿下的。” 江暮云顺从的躺在夏素娥的怀里,恨恨道:“都是白知愿那个贱人,她见死不救,以她的武功,想救我易如反掌,可她竟眼睁睁的看着我的马车失控。” 夏素娥听闻,露出一抹愤恨,“你父亲总要你讨好白知愿,在母亲看来,等你嫁给燕王殿下了,收拾那个小贱人不是手到擒来,小云,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报仇。你当下最要紧的是要牢牢抓住燕王殿下的心。” 江暮云听闻,想起那天在终南山,齐泽意找到她。 齐泽意一脸怒气地质问道:“听闻你伤了白知愿,你是怎么做到的?以她的武功不可能被你所伤。” 江暮云柔柔道:“殿下就那么不相信小云么?” “不是本王不相信你,是你的武功大家有目共睹,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在自己身上放了些让人手脚发软的药,提前服下了解药,只要白知愿靠近我,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便会身体发软,拿不起剑。我本想趁机杀掉她,不想被她逃过一劫。” 齐泽意愤怒道:“糊涂,我再跟你说过现在不是动白知愿的时候,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就冲动行事,现在被白知愿察觉了。” 江暮云听闻,低声抽泣:“殿下还要我忍到何时?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殿下你也不想娶白知愿,我杀了她,不是正好吗?” 齐泽意见此,轻抚住江暮云肩膀安抚道:“你我只需再忍耐忍耐,熬过这段时日,你那么聪明,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待那时,我一定将白知愿交给你处置。” 随着他这话,怀里人儿抽泣声小了很多,“殿下此言当真?” “当然,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小云,我曾许诺娶你,眼下迫于形势,不能风光赢取,等到我解决不了白家,那时定会如你所愿。” 江暮云想起齐泽意的承诺,渐渐平静下来,脸上出现一抹狰狞,使她的脸更加可怕,恨恨道“白知愿,我今日所受,他日必十倍奉还。” 第14章 献上药方 与此同时的皇宫里觥筹交错,一片祥和。 不一会,帝后驾到,后面跟着一干嫔妃。 在众人的跪拜里,帝后二人入座,当今皇帝仁孝帝开口:“平身”,众人才起身。 仁孝面露喜悦道:“我大历屡战屡胜,多亏了白将军和谢将军的功劳,他们二人一南一北,守我大历江山。谢将军班师回朝,白将军还在路途中,待白将军归来,朕再一并封赏。” 众大臣纷纷附和跪拜,恭喜皇帝得此良将,乃天佑我大历。 仁孝帝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随即面色开始凝重:“众大臣,如今柳州瘟疫仍在肆虐,众大臣可有何解决之道?” 众大臣面面相觑,柳州瘟疫由来已半月多余了,仍未有人提出好的解决办法,甚至连医治药方都无法寻得。 太医院统领魏正听闻,冷汗涔涔,大气也不敢出。 见众大臣无人应答,仁孝帝脸上浮出怒色,“大历朝都养了些闲人吗?瘟疫肆虐半月有余,竟无一天为朕出谋划策,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众大臣见皇帝震怒,纷纷下跪,“皇上息怒。” 仁孝帝脸上怒气更甚,“百姓如今身处水深火热的境地,你们让朕如何息怒。” 这时,当朝宰相李煜行礼,“皇上,微臣认为,当务之急,应当派人去往柳州,代替我皇家,安抚灾民,与灾民同舟共济。” 仁孝帝脸色稍缓和些:“丞相所言极是,众臣谁愿前往柳州,代朕前去安抚百姓,前去赈灾。” 大殿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眼看仁孝帝脸色越来越怒,齐泽意连忙请旨,“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一旁的三殿下宸王殿下齐泽旭,是和齐泽意竞争皇位最有力的对手。只见他手暗暗握紧,望了眼底下的他的外祖父太傅赵守信,太傅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 齐王立刻会意,这是不让他轻举妄动。 仁孝帝思索片刻,“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朕即刻再派太医院一队太医,随你一同前往柳州,务必将此瘟疫控制住。” “儿臣敬遵父皇教诲,定不辱皇命。” 一旁的宸王,眼里流露出满满的不屑。 正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禀皇上,微臣有话启奏。” 仁孝帝抬头,见是威远大将军白霆轩之子白丘泽,今日宣他进宫,本欲封赏。思及此,仁孝帝向云麾将军谢云嵩望去,见谢云嵩脸上一片淡漠,便收回了眼。 仁孝帝开口,“白副将有话请讲。” 白丘泽不卑不亢的开口:“微臣与父在南境驱逐南蛮人,大获全胜。微臣的父亲命微臣先行回京,微臣回京后,微臣的妹妹师从清逸大师,大师不止武艺高强,医术也颇有研究。大师听闻柳州瘟疫肆虐,恐百姓受害,遂写一药方给了舍妹。昨日微臣回京,舍妹便将药方给了微臣。微臣便拿着药方去了太医院,找太医院的孙柏川孙太医看了一下药方,孙太医言,这药方可以一试。微臣斗胆今日面圣,将此药方献于陛下。” 仁孝帝听闻大喜,“好,好,好,不愧是威远大将军的子女,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诸位太医,请上前查看白副将的药方,是否真的可用。” 听罢,太医院众太医,纷纷上前查看,随即跪地,“恭喜皇上,此乃天赐的药方,定能解柳州燃眉之急。” “好,好,天佑我大历,柳州如今大乱,燕王并非武将,朕就派云麾将军谢云嵩即刻前往柳州,白副将献药方有功,朕就封你为冠英将军,跟随云麾一起前往柳州,平复柳州之乱。” 白丘泽闻言,“微臣谨遵皇上懿旨。” 谢云嵩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也领了旨意,告退下去。 另一旁的齐泽意,拳头紧握,拼命压制心中的怒意,清逸大师这个老不死的,他三番五次招揽都无动于衷,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齐泽意心中愤恨地想;清逸大师,他不肯归顺自己就罢了,如今居然公然与自己作对,他宁愿将药方给白知愿,也不愿出手相帮自己。还有白知愿作为她的未婚妻,居然不肯将药方给他,而是给了白丘泽。好,很好,既然你们不仁,休怪本王不义。” 第15章 出发柳州1 日落西斜,疏散的阳光从凋零的干枯树枝里透了出来。 转眼已是深秋,即将入冬。白知愿站在院子里,望着掉落的树叶出神,父亲母亲想来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想到此,白知愿唤来王管家,“我让你去打听今天宫里的事,可有消息?” 王管家恭敬的行礼,“回小姐,奴才正要来禀报。听闻今日大少爷在宫中进献了药方,皇上大喜,要大少爷与云麾将军一同前往柳州去赈灾。” 白知愿听闻心中大喜,她虽然让哥哥进献药方,但是担心皇上偏向齐泽意,最后这个功劳还是落在齐泽意的头上。 白知愿又问:“今日我让你派个人帮我我送信给我师父,那人可回来了?师父可有回信?” “回小姐,送信的人正是奴才的儿子王庆,他早已回来,但是大师并未给小姐回信,奴才细细问了王庆,他只道,大师看到信,沉思良久,最后什么也没说,他便启程回来了。” 白知愿心里有些难过,心道师父这是怪她擅自做主了。 白知愿情绪低落了一下,很快调整了自己,“王叔,我让你派人监视江家,可有什么收获?” “小姐,奴才派了两个机灵的人,混进江家了下人。今日传来消息,听闻昨日江小姐回府,大发脾气,府里人人自危。今日江夫人请了许多大夫进府,许是为江小姐医治的。” “江家可有向燕王殿下那边递什么消息吗?” “回小姐,没有,自江小姐昨日回府,江家并无人外出。” 白知愿心里闪过一丝了然,江暮云还妄想治好自己的脸,毁容的事怕是不敢让齐泽意知道,毕竟堂堂的燕王殿下怎么会娶一个毁容的女子。 白知愿心里有了权衡,既然江暮云不愿齐泽意知道,那么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件事透露给齐泽意,到时就看江暮云如何应对。 白知愿思虑片刻,“王叔,我知道了,你继续派人盯好江家,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王年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监视江家,但小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而且这次小姐回来,比之前长大很多,遇事更成熟了,这对白家来讲是个好事。 王管家刚走,凌霄进来对白知愿道“小姐,少爷回来了。” 白知愿闻言,抬脚就往外走,刚出门,撞上了正往她这来的哥哥。 白知愿急忙道:“哥哥,今日可还顺利?” “顺利,妹妹,你真神了。”少年眼睛亮亮的,兴奋的说道“我把你教我的给陛下说了之后,陛下让太医检查了药方,大喜,随后封我为冠英将军,命我随谢云嵩将军一起即刻去往柳州。” “这是好事,哥哥。此次去柳州,柳州的情况不容乐观,瘟疫已经半月,灾民暴动,哥哥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妹妹。这次有云麾将军同行,云麾将军这次打仗反败为胜,朝中人人都在夸他呢。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还和他比过剑呢,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威武。” “哥哥,你可知,云麾的这场胜仗是用他父亲的生命换来的,你在他面前务必别提这场胜仗,这次仗对我们来说是胜仗,对他来说未必想听别人提起。”白知愿特意嘱咐道。 白丘泽挠挠头道:“还是妹妹思虑周全,哥哥以后不提了。” “另外,还有件事,希望哥哥能答应我。” “什么事啊,妹妹,只要你说,哥哥肯定会依你。” 白知愿垂下眼睛,不紧不慢道:“我要随哥哥一起前往柳州。” 白丘泽猛的瞪大双眼,想也不想,“不行。妹妹既知柳州艰险,我怎能让妹妹冒险。“ 白知愿急忙道,“哥哥,药方是我求来的,师父还特意叮嘱了我怎么用,我一定要去。” 白丘泽见白知愿脸色坚决,放软了语气,“妹妹,你若想出去玩,等哥哥回来再带你去。我带你去了柳州,爹娘知道了,回来会打死我的。” 白知愿坚决道,“柳州我是去定了,哥哥若不依,我便自己前往。至于爹娘那,我不说,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白丘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着白知愿望着自己期望的眼神,最后叹了口气道:“好吧,妹妹。但是你去了要听我的,不能乱跑,一切小心为上。” 白知愿闻言眼睛弯成月牙一般,笑道:“这是自然,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白丘泽嘴角散开一抹微笑:“好了,妹妹,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启程。” 白知愿连忙应了下来。随后兄妹俩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白知愿回去,吩咐凌霄收拾些换洗衣物,明早启程。 凌霄在整理衣物,白知愿坐在桌前发呆,她昨日写信给师父,还有一个意图,自是希望师父能来助哥哥一臂之力。白知愿此刻心里懊恼,自己这样做和齐泽意有什么区别,师父一定是恼了自己。 罢了,白知愿上床躺下,默默地想,前世自己就随齐泽意去往柳州,柳州的情况自己还算了解,这次若是能成功帮柳州脱困,到时皇上大赏,自己就可以借机解除和齐泽意的婚约。 至于师父,总是她的错,待从柳州回来,再去向师父请罪吧。 白知愿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第16章 出发柳州2 第二天,天刚刚破晓,上京的上空,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 上京的城楼边,一支队伍早已整装待发。 远远望去,队伍的最前边,一个勃然英姿的将军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一身玄色铠甲,神情清冷,目光深邃,正是谢云嵩。 白知愿与白丘泽一起纵马奔来,她什么也没带,甚至连凌霄也留在了上京,此去惊险,她只有一人一马。 谢云嵩远远望去,一匹黑色骏马朝他飞速奔来,骑马的女子身着白色衣装,如瀑的长发只用一根缎带束起,随着马鞭飞舞,与奔腾的骏马融为一体。 谢云嵩盯着越来越近的人影,看了好一会,直到人影已到了他的跟前,他才收回了目光。 白知愿纵马到了谢云嵩面前,两人坐在马上对望,白知愿抬头缓缓道:“谢将军,我愿追随谢将军一同前去柳州。” 谢云嵩轻轻一抬眉,“白小姐,可知前方艰险?” “当然。谢将军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白丘泽见此,连忙道:“谢将军,舍妹师出清逸大师,武艺卓群,这次带舍妹前去,绝不会影响将军的。” 谢云嵩并未开口,半晌,“既然如此,那就启程吧。” 白丘泽闻此松了口气。 白知愿见白丘泽如此,心中暗暗发笑。她虽然不了解谢云嵩,但是潜意识她觉得谢云嵩一定不会阻止她去。 正当大军,蓄势待发,准备出发时。谢云嵩的副将陆之凌前来禀报,边开口边看向白知愿,“禀将军,队伍后面来了一白衣先生,他自称是白小姐的师父,想要见见白小姐。” 白知愿听闻,一惊,忙开口,“人在哪里?” 陆之凌看了谢云嵩一眼,见他脸上面无表情,并未言语,开口道,“就在队伍后面,白小姐要见,我现在将人带来……” “不必,我亲自前去。”不等陆之凌话说完,白知愿已经利索地翻身下马,向队伍后奔去。 白知愿远远就看见了她的师父,清逸大师,白知愿感觉自己的眼眶微微发热,她以为师父一定是怪罪了自己,没想到他竟亲自前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 “师父,你收到我的信了吧,你是否怪徒儿?” “对不起,师父……我…….” 不等清逸大师开口,白知愿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可知她内心惶恐,深怕师父怪罪。 清逸大师摆了摆手,微笑开口道:“阿愿,师父没有怪你,只是事情越来越超出师父的预想了,一时惶恐而已。此次你前去柳州,师父再无可教你的东西,但是为师决定与你一起南下,帮你平复瘟疫。 ” 白知愿猛然瞪大了双眼,”师父,我没听错吧?你与我一起?你不是不出山吗?你怎么……?” “阿愿,师父想了下,知道师父不能一直逃避,所以做了这个决定。怎么?阿愿不愿师父这个老骨头随你一同前往吗?” 白知愿急忙道“怎么会,师父,你能去,我求之不得,我只是没想到…….” 清逸大师笑道:“好了,我们快走吧,别让大家等我们太久。” 白知愿回神,“对,我们走,师父,我带你去见见我大历的云麾将军谢云嵩还有我的哥哥,新任的冠英将军白丘泽。” 白知愿兴奋地转身,却见谢云嵩和白丘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她身后,她竟丝毫未发觉。 “师父,这位就是云麾将军谢云嵩。” 白知愿指着谢云嵩道。“还有这位是我哥哥,冠英将军白丘泽。” 谢云嵩正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抬眼,开口,“师父,别来无恙。” 白知愿听闻,顿时如同雷击电掣一般,定住了。 她听到了什么? 谢云嵩称呼她的师父为“师父”。 白知愿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惊讶的白丘泽,随即听到清逸大师浅笑开口道:“嵩儿,好久未见,你果然未负为师所愿,成为了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 谢云嵩闻言,微笑道:“多亏师父昔日的教诲。” 清逸大师笑笑道;“好了,我们尽快启程吧,眼看天气越来越寒冷了,脚程说不定会慢,还是尽早出发吧。” 谢云嵩闻言,“吩咐下去,全力出发。“ 陆之凌领命下去。 谢云嵩言罢,便与清逸大师一同翻身上马,动作流畅潇洒,疾驰前去。 留下白知愿在风中凌乱。白知愿暗道,这是什么情况,碍于今日谢云嵩在,改天一定得问下师父,难道谢云嵩就是她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师兄?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白知愿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连忙收起心思,追逐而去。 第17章 到达柳州1 十一月,已进入初冬。 这几日,白知愿他们一路南下,路过南阳,路上先是下了场冻雨,随后夹着冰雹,又漫天扬起了雪。 白知愿与谢云嵩一行人,一路疾驰,马蹄踏溅起道上掺杂着污水和湿泥的冰雪,本该走将近半月的路程,竟生生七天就到达了柳州城外。 因防止瘟疫扩散,柳州在发现瘟疫开始便早已封闭。眼下柳州知府刘怀素应是接到了上京的消息,知道他们前来,竟早早在柳州城楼前等待。 远远的刘怀素就看见远处疾驰来了一队人马,马匹上的鞍和蓑衣外的刀剑上,都挂满了冰碴和积雪,很快来到了跟前。 刘怀素带人行了叩拜之礼,开口道:“在下前几日收到朝中来信,信中言明云麾将军与冠英将军前来赈灾,此乃我柳州的福分。又闻冠英将军得到了抑制瘟疫的药方,此乃天佑我柳州。” “但柳州目前瘟疫肆虐,灾民暴乱,柳州城已经封闭。请两位将军先在城外驿站休息,明日一早再进城。” 谢云嵩听闻,目光锐利地看向刘怀素,“你身为柳州知府,不留在城内安抚百姓,竟是早早撤到了城外。好一个柳州知府,刘怀素你便是这样当你的知府的吗?” 刘怀素冷汗涔涔,急忙跪下道:“将军明察,自瘟疫爆发下官一直在想办法,可惜下官人微言轻,也寻不到有效的药方,只能在此等候朝廷的援助。如今柳州城内,已是一片混乱,将军万万不可进城。” “放肆。”谢云嵩厉声道,“皇上派本将前来赈灾,你却在城外拦住本将,刘怀素,你是想造反吗?” “下官不敢,只是为了将军的安危着想。” “不敢就让开,开城门!”谢云嵩提高声音道。 刘怀素还想说些什么,最终下令门吏,开城门。 谢云嵩眉眼冷了几分,“刘怀素,你是柳州知府,就由你在前面带路。” 刘怀素眼神躲闪,最终吐出个“是”字。便叫下人牵来马,翻身上马,走在最前面,骑马进入了柳州城。 谢云嵩紧随其后,白知愿与白丘泽见此,忙跟了上去。 进入柳州城,天还未完全黑,街道上空无一人,好不萧条。 柳州本是大历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连接南北,平日里更是南下做生意人的必经之路,一向以繁华富饶自称。可如今的柳州,看不出昔日繁华的模样,一片荒芜萧瑟的景象。 白知愿骑马望着四周,心中了然,果然柳州城有一片火烧之势。前世柳州知府刘怀素为了抑制瘟疫,也怕朝廷追责,竟在瘟疫刚刚爆发之时将患病之人活活烧死,以此来阻断瘟疫。只是他没想到瘟疫早已传播开来,销毁不及,最终不得已才上报了朝廷。 白知愿知道这件事,是在前世齐泽意已经平复了瘟疫,回到上京之后,听他提起。白知愿听到这件事时,咂舌于这件事的残忍。为了不使瘟疫扩大,不被朝廷晓得,竟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最重要的是,齐泽意前世竟然帮刘怀素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只是为了刘怀素对他的投诚,他顺利拿下柳州这一支持。 现在想来,前世种种都已说明了齐泽意的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自己竟然还一路帮他登上太子之位,离最终宝座只是一步之遥。前世的自己,也是齐泽意的助力。这一世,必得将功补过,弥补上一世的过错。 白知愿压下心中难过,与兄长交换了眼神。他们一路到了柳州县衙,刘怀素安排他们住在柳州县衙,因为此次柳州大疫,柳州缺粮。谢云嵩他们这次前来,除了带了太医院的人,还带了许多粮草和药物。只是一路上为尽快抵达,一路人先行,粮草还在后行。 白丘泽拿出药方,交予刘怀素。谢云嵩命他立刻派人将药先投入水井中,看药方效用,再做打算。 刘怀素不敢怠慢,急忙领命,交待下去。 刘怀素走后,白知愿说出内心所想,“师父,谢将军,不知道来的路上,你们可看到了柳州城内的一片废墟。我怀疑,瘟疫爆发之初,柳州为掩盖瘟疫,曾纵火烧死那些患病之人。但却不曾想瘟疫早已传开,感染的人越来越多,这才不得已上报了朝廷。” 谢云嵩闻言,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又很快消失不见,“白小姐与我的想法一致。进城前刘怀素的百般阻挠,已让我心生疑虑。进城后,看到那一片火烧之势,我心下了然。这个刘怀素,必定有问题。” 白丘泽闻此,忙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呈上奏折,向陛下禀报。” 白知愿听完,暗道哥哥果然长期呆在军营,内心太过单纯,不知世事险恶啊。 果然,谢云嵩眉心一抬,眼神略过白丘泽,“我们现在只是猜测,又没有真凭实据,如何上报?” 白知愿闻言,“谢将军所言极是,柳州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深,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平复瘟疫,再找机会寻找证据,这样的知府是万不能再留在柳州祸害百姓了。” 清逸大师沉默半响道,“没想到皇土之下还有如此心狠手辣的父母官,这是百姓之不幸啊。嵩儿,为师想明日一早就去看看这些病人,尽快为他们诊断,药方是能控制住病情,但是要把了脉才能对症下药,才能尽快解决这场瘟疫。” “好的,师父,明日一早我随你去诊治。” 谢云嵩随即转身对着白知愿道:“柳州现在大疫,粮草缺失,这几日就辛苦师父和白小姐了。” 白知愿闻言,笑了笑道:“我幼时曾随父亲出征,军营里吃的都是粗茶淡饭,谢将军不必顾忌我。” “那就好,连着几日大家赶路辛苦了,今夜都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去诊治病人,大家做好防护,小心感染。” 言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第18章 到达柳州2 第二天一早,天刚微微亮。 谢云嵩早早命人准备好了马匹,与清逸大师及太医院派来的太医们一起往身患瘟疫的百姓家中去。因此番瘟疫源头还未找到,谢云嵩并不同意让白知愿跟随,白知愿只得一人留在柳州县衙里。 白知愿一早起来,细细回想了,前世瘟疫爆发的原因,可是却什么也想不起了。 前世瘟疫来袭的时候,她正为父亲下狱的事四处奔走。后来齐泽意告诉她,只要随他平复瘟疫,就可以在皇上面前为父亲求情,免父亲一死。她便去求了师父,拿到了药方,随齐泽意一起到了柳州,医治了病患。后面瘟疫渐渐平复,她心念父亲,没等瘟疫彻底结束,就回到了上京。只可惜她回去后,才知道父亲已被问斩,母亲病危,没几日也撒手人寰。白知愿为此大病一场,等病好后,瘟疫之事早已尘埃落定。 只是在后来一次,齐泽意醉酒,与她提起这场瘟疫,才知道当时的柳州知府刘怀素,因为平复瘟疫有功,当时已成为大理寺少卿。白知愿才从齐泽意处得知柳州当时发生过纵火烧病人的事件。 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齐泽意没有争取到来柳州,来的人是谢云嵩。上一世师父只是给了药方,这一世师父也亲自来了柳州。那么,这一世师父应该不会死,而柳州知府刘怀素也再没有出头的机会,至于齐泽意,也一定会有他的报应。 白知愿一个人沉思了很久,最后拿起白虹剑,骑马出了门,径直往那片废墟前去。 同一时间,清逸大师与谢云嵩到了病患家中。饶是谢云嵩常年在外征战,见惯了生老病死,也不由地吃惊。 只见一家七口人,已经全部感染了瘟疫。但是无人诊治,也无药可用,甚至因为生病一家人无法下床,家里已经没有粮食,怀中的小孩的哭声逐渐微弱,竟快被饿死了。 而这样的场景不是只一户人家,是几乎每一户感染的人家,都没人救治,要么活活病死,要么活活饿死。 谢云嵩心里又惊又怒。忙命陆之凌把柳州现有粮草,分发给每一户无粮的灾民,等后续护送粮草药草的兵马到了,再做分配。 清逸大师见此,和大医院派来的太医一起,先命人将之前药方的药煎了,给那些病重的人喝下,再亲自为那些已受病痛折磨多日的病人逐一诊治,对症下药。可现在药草不足,患病人又多,一时只能缓解,无法彻底医治。 谢云嵩吩咐陆之凌,“副将,速派人前去接应运送粮草和药草的人马,让他们全速前进,务必尽快将粮草和药草运到柳州。” 陆之凌领命,忙派一队人马前去接应。 这边正忙着诊治,而此时白知愿到了废墟之地。 正想进去查看,不曾想柳州知府刘怀素竟在此。 刘怀素见白知愿一人前来,眼底杀气一闪而过,“白小姐,现在柳州城瘟疫严重,还请白小姐速速回县衙,白小姐要是不幸染病,在下有何颜面面对白大将军。” 白知愿双眸微微一沉,“刘知府不跟随云麾将军前去医治病患,怎的偏守着一处废墟?莫非这废墟另有名堂?” 刘怀素眼神瞬间冷了下去,“白小姐慎言,在下敬重大将军为人,才叫小姐快回。要是白小姐,非要与在下作对,别怪在下对白小姐不敬。” 言罢,摆了摆手,刘怀素后面的一干人,手已放在刀上,眼看就要拔刀相向。 白知愿沉下脸来,眼色冷厉,冷声开口,“刘怀素,不曾想我大历竟有你这样嚣张跋扈的地方官。今日我偏要进这废墟瞧瞧,我乃堂堂威远大将军之女,你能奈我何?” 刘怀素脸色杀意更浓,“既然白小姐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今日你休想从这活着离开。” 说罢,大手一挥,后面的护卫纷纷拔刀,冲向了白知愿。 白知愿冷笑一声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言罢,白知愿从马上腾空而起,拔剑而出,灵巧自若地挥动手中长剑,将袭来的刀剑打落,她身形轻盈,骤如闪电,手中剑光闪闪,相击作响。顷刻间,迎面扑来的护卫已纷纷倒地。 白知愿稳稳而立,衣袂飘然,手持着白虹剑,带着凛冽的杀气,一步一步走近已看呆的刘怀素。 白知愿神情平静,一双清润的眸子深不见底,竟露出几分杀意来,她剑心直指刘怀素, 厉声开口,“刘怀素,你好大的胆子。” 刘怀素脸色一变,阴狠的注视着白知愿,“不愧是威远大将军之女,我竟是小瞧了你的实力。” 白知愿微笑道,“让我来猜猜,刘知府亲自带人守着这片废墟,是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柳州如今最大的事,莫过于瘟疫,而这有火烧之势,怕是你为掩盖瘟疫,纵火烧死那些患病之人吧。” 刘怀素一顿,眯起眼睛道,“白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可惜啊。” 白知愿刚想开口,却见刘怀素突然仰起头,大手一挥,只见废墟之中竟涌出一支兵队。 白知愿募的一惊,“你竟私自养兵,如此大逆不道。” 白知愿的心里猛的闪过了什么,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世,齐泽意将刘怀素保了下来,不止为了他柳州知府的身份,更是为了他私养的军队。前世,自己走后,他一定是发现了刘怀素的秘密,以此相威胁,让刘怀素和他的军队为他卖命。 原来如此。 不等白知愿反应,大批的侍卫已拔剑而上,刘怀素在旁大叫,“给我杀了她。” 白知愿正欲提剑应对,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回头竟是马上远远来了一批人,最前方的正是她的哥哥白丘泽和云麾将军谢云嵩。 刘怀素也看清了来人,一惊,急忙上马,落荒而逃。 白知愿见此,立刻翻身上马,正欲去追。 “白小姐,且慢。”谢云嵩大声道。 白丘泽已纵马来到白知愿身边,“妹妹,你可有受伤?” 白知愿忙道,“我没事。哥哥,我们快追,断不能叫他逃掉。” 谢云嵩飞快道:“陆副将,你带一队人马,去追,尽快将他带回。” 陆之凌,忙领命,手一招,一队人马紧跟着疾驰而去。 谢云嵩这才转头,打量了下白知愿,“我竟不知白小姐武艺如此精进。出发前,白小姐曾承诺会听从于我,我竟不知何时让白小姐孤身一人来此查看了。” 白知愿闻此,眼神躲闪,讨好地开口道:“事发突然,我也是担心刘怀素毁灭证据,谁知竟在此遇到他。这个刘怀素胆子真大。多亏谢将军来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谢将军真是神勇,那刘怀素一看到你,立马落荒而逃……” 谢云嵩似笑非笑地望了白知愿一眼,眉头一挑,“白小姐还不快走吗?还想私自出行?” 白知愿被看的心头一跳,讨好道,“走,这就走……” 说罢,赶紧调转马头,生怕下一秒,谢云嵩再拿此说事。 谢云嵩见此,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大手一挥,带众人向柳州县衙而去。 第19章 瘟疫好转 接下来的几天,风雪连绵不断,天气愈发冷了起来。 谢云嵩与清逸大师每日早出晚归,忙着救治病人。 清逸大师给的药方,果然有奇效。这几日,病患们都已换上了清逸大师的方子,短短几日,那些病状轻微的百姓,竟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竟然已是初愈了。 这天,因路上大雪弥漫,在路上将近走了一月之久的运送粮草的人马,终于到了柳州。 粮草一运到,谢云嵩下令,开仓赈济,将运来的粮食发放给那些染病的百姓。 本来柳州已经一片萧条之色,有了粮草和药物,加上越来越多的人治愈,正逐步恢复它原本的繁华。有些病愈的人,已经开始开门做生意了,街头也开始有人出行了。 陆之凌和白丘泽,自那天起,便一直追踪刘怀素的踪迹。但因柳州四面环山,又加上入冬,大雪纷飞,而刘怀素又对柳州地形极为熟悉。几日过去了,刘怀素依然了无影踪。 谢云嵩早已写了折子,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上京。在折子中,把柳州的情况详细上报给了皇上,并把柳州知府刘怀素的罪状一一列举,纵火烧人,私自养兵,意图谋反。请皇上下旨通缉刘怀素。 这天,雪后初晴,冬日细碎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映照着厚厚的冰层,泛着耀眼的光芒。 白知愿推窗望去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庭院中,地下铺雪,冷风寂寂,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站立雪中,他容颜俊美,眉目间尽显清冷和孤傲。 大雪已落了几日,寒意越发浓,白知愿静静的站在窗前,望着谢云嵩。 白知愿很少见到这样的谢云嵩,她见过他冷漠的样子,也见过他满脸戾气的样子,却第一次见他孤独的样子。 少年失父,肩负起战场的责任。这一刻,白知愿莫得有些心疼谢云嵩。 白知愿看了许久,谢云嵩都没有移动的迹象,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 白知愿想了想,披上披风,走了出去。 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谢云嵩转过身。只见白知愿一身藕荷色衣裙,配着一身雪白色披风,面容柔婉。她在他不远处驻足,衣袖飘飘,发丝飞扬,清澈见底的双眸里竟映出他的影子。 谢云嵩静静注视着白知愿,这一刻静的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白知愿又往近走了两步,抬头,轻声开口道,“谢将军怎的一个人在此?” 谢云嵩猛的一惊,闭了闭眼,遮住眼里的波光,再睁眼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白知愿见谢云嵩未开口,又道:“谢将军,刘怀素还是没有消息吗?” “陆副将已经带人在城外搜寻了几日了,可刘怀素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谢将军,这几日大雪弥漫,雪会很好地隐藏他的踪迹,给你们的追寻增添了难度。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刘怀素有一支军队,这么多人,这么多年无人发现,说明他肯定有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来隐藏这些人。这个地方想要隐藏这么多人,难度很大。但是或许他身边亲近的人会有什么线索。” 谢云嵩略略思索道,“白小姐所言,我也想过,但是刘怀素的家人已经都细细审过,确实是不知情。” 白知愿抬头,看着谢云嵩的眼睛道:“谢将军打仗无人可及,可是这论阴谋诡计,还是略逊一筹。” 谢云嵩微蹙眉,迎上她的眸子,“白小姐,此话怎讲?” 白知愿目光炯炯,从容地开口,“我记得刘怀素有一个师爷,名叫温知闲。” 谢云嵩沉吟片刻道:“温知闲之前已经问过,对刘怀素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白知愿摇了摇头,“他或许不知情,但是他做刘怀素的师爷这么久了,多少总有所察觉。他之所以不愿说出实情,恐是有所顾忌。谢将军,不如让我见见他。” 谢云嵩若有所思,半晌,轻声开口道:“白小姐若想见他,我随你一同前去。” 白知愿抬头,笑容明媚,“如此,那就太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谢云嵩淡淡勾唇道,“走吧。” 言罢,二人并肩而行,向外走去。 第20章 温知闲 不多时,白知愿与谢云嵩来到了温知闲的家。还未进门,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声音,“知闲,刘怀素还未找到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还未。” “知闲,我命不久矣……” 温知闲忙道:“夫人,别说了,你刚喝了药,快躺下休息吧。” “不,你让我说。夫君,我知你心怀抱负,可是这么些年为了我,你什么也不能做。此次柳州瘟疫,我见你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我知你心系百姓,不忍柳州百姓受苦。这么多年,你明知刘怀素的所为,可你为了我,不得不忍气吞声。” “咳咳咳……” 温知闲忙打断道,“夫人别说了。” “不,夫君,我现在不说,我怕我再没机会说了。” 温夫人虚弱地开口,“夫君,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夫君,如今刘怀素潜逃,这是你的机会。趁着云麾将军现在还在柳州,你去寻他,将你知道的都一一告知。我听闻云麾将军英勇神武,他定能理解你的苦衷……咳咳咳…….” “夫君,我……” 这时叩门声响起。 温知闲忙扶夫人躺下,随后起身开门。 门一开,温知闲怔住。来人竟是刚刚夫人所提的云麾将军还有一个美丽温婉的少女。两人并肩而站,一时间让他破败的小屋竟似镀上了一道金边。 少女率先开口,“温师爷,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 温知闲这才反应过来,忙侧身,让两位进来。 白知愿进了门,打量了下温知闲的家,家中破败不堪,心中了然。 “知闲,是谁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走了出来,透过虚弱的身体却依稀可见姣好的面容。 温知闲忙去扶住,开口道:“这位就是云麾将军。这位想来就是威远大将军之女吧。” 白知愿微笑道:“师爷好眼力。” 白知愿注视着两人,“夫人这是什么病?瘟疫不是都好转了么。” 温知闲闻言:“夫人的病已经许多年了,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也未见好。只怕是……” 温夫人闻言,握紧了温知闲的手,“夫君莫伤心。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此生能与夫君相遇,我已无遗憾。” 白知愿听闻,心中微叹,“夫人通透。可是温师爷却不如一女子活得通透。” 温知闲猛的抬头,“小姐此话怎讲?” 白知愿脸上闪过一丝嘲讽,“刚才温师爷与夫人的对话,我与云麾将军都听见了。你明知道刘怀素是什么人,这么多年从未向朝廷举报。就连到了现在,依然还在包庇他。这就是你夫人所说的,你心怀百姓吗?”说到最后,白知愿的语气已是厉色。 温知闲闻言,脸色变了又变。 温夫人急忙道:“请云麾将军和白小姐勿怪我夫君。我夫君早年发觉刘怀素的所为,也曾想上京告御状。是我,身体不好。而刘怀素这些年一直找人医治我,隔三差五的送药给我们。白小姐也看到了,我们家徒四壁,这些年全靠刘怀素的接济。夫君感念他的帮助,这么多年确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内心却备受煎熬。一面是我,一面是柳州百姓。咳咳咳……” 白知愿见此,冷淡开口,“温师爷究竟是为了你的夫人,还是因为自己懦弱呢?” 温知闲抬眼,脸上闪过怒气,“白小姐,你这种身在上京城里的小姐,怎知我们普通百姓的艰难。” 白知愿嗤笑,冷声开口:“我身在上京,是我父兄用鲜血和军功换来的。他们保家卫国,上阵杀敌。而不是像你一样做个懦夫,明知刘怀素祸害百姓,却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还以自己夫人为借口。温知闲,你的书都读哪去了?为国为民,不是纸上谈兵。你既然为官,就应将百姓之利放在首位,这样的你,和刘怀素又有何区别。” 温知闲脸色铁青,半响,喃喃道:“白小姐你说得对。” “夫君……”温夫人颤声道。 谢云嵩只是沉默半响,缓缓开口,“白小姐说的没错,温师爷若是能早日下定决心举报刘怀素,那今日柳州百姓所受之苦皆可避免。现在我且问你,你可知刘怀素的行踪?” 温知闲沉吟良久,开口道:“我不知。但我曾经在他书房外听到他派人往柳州城外一个名为南平镇的镇子上送粮食。我猜测他应该在那。” 谢云嵩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南平镇我们早已搜过,并没人。” 温知闲顿了一下,“那在下真的不知了。” 白知愿思索片刻,“既然温师爷不知,我们就此告辞了。若是温师爷想到什么,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言罢,便与谢云嵩一起往门外走去。 白知愿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的师父清逸大师,医术高明,此次瘟疫全凭他的药方。温师爷要是信得过我,我改日让师父来瞧瞧尊夫人的病。但是治不治得好,我也说不好。” 温知闲闻言,眼睛亮了下,小心翼翼道:“那便多谢白小姐了。” 白知愿闻言,微微一笑,与谢云嵩一起,走了出去。 谢云嵩看着白知愿,似笑非笑道:“似笑非笑道:“想不到白小姐还有如此善心,竟会让师父帮忙诊治。” 白知愿停下脚步,抬头认真道:“温知闲本性不坏,只是性子太软弱了。假以时日,只要有机会,还是能做个好官的。” 谢云嵩从未见过白知愿这么认真的样子,不由愣了一下,继而开口,“你相信他说的,不知道刘怀素在哪吗?” 白知愿轻启朱唇,“我信他是真不知道,他若是真能掌握刘怀素的秘密,以刘怀素的性子,将军认为,温知闲还能好好的活着吗?” 谢云嵩轻轻点了点头,“没错。看来等雪消了,得让陆之凌加大搜寻力度了。” “未必。”白知愿顿了顿,“温知闲既然听到刘怀素曾经往南平镇送过粮食。那只有一个可能,他的军队曾经是养在那的。至于为什么我们没有找到,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们遗漏了。” 白知愿抬眼,她的眼睛亮亮的,“将军,我想去一趟南平镇。外面冰天雪地,他一时肯定难以找到更好的藏身之地。我总觉得,他应当还在南平镇。 谢云嵩眼里的诧色一闪而过,“雪天路滑,白小姐确定要亲自前往吗?” “谢将军觉得我像是个柔弱的女子吗?快走吧。”白知愿催促道。言罢,翻身上马,驾马而去。 谢云嵩见此,摇着头笑了笑,急忙上马,追逐而去。 第21章 一网打尽1 冬日的道路上,到处是白晃晃的积雪,路边光秃秃的枝干立于残雪之中。 人烟荒芜的道上,有两匹骏马疾驰而来。 定睛望去,女子身着白色披风,肤如凝脂,面容姣好。一阵寒风吹来,吹落她发丝上的雪粒。男子一身黑色的棉布衣,他面容俊美,眉宇间透着冷静和傲气。 两人一黑一白,骑马呼啸着向南平镇方向疾驰而去。 谢云嵩与白知愿,一路快马加鞭,很快抵达了南平镇。 天色渐昏,南平镇许是受柳州城的影响,路上并无什么行人。街巷两旁的灯笼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整个镇子除了西头有几座高耸的围墙外,其余尽是低矮的小茅草屋。 这样的地方确实不像是能藏一支军队的。 谢云嵩和白知愿二人牵着马,走在南平镇安静的道上。 “白小姐真觉得刘怀素会藏在这吗? “谢将军没有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越不可能的地方反而越有可能。” 谢云嵩思索片刻,问道:“白小姐觉得,他会在哪?” 白知愿四处望了望,天色渐暗,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忽然,白知愿听到了一声撞钟声,在这安静的时刻,显得格外的清脆。 白知愿与谢云嵩对视一眼,之前陆之凌他们并未发现这有座寺庙。 白知愿随即走到一户人家,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个身着粗布衣裙的妇人,怀里还怀抱着一个奶娃娃。开门看到白知愿,妇人的眼前一亮,盯着白知愿竟一动不动。 白知愿微笑着开口道:“大嫂,我方才听到一声撞钟的声音。请问这附近是否有寺庙?” 妇人回神,局促道,“东头那边有座山,名叫紫金山,半山腰上有一座废弃的寺庙,叫做灵霞寺。” 谢云嵩疑惑道,“既是废弃,为何有人撞钟?” 妇人抬头,一瞬间愣在了原地,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男子,一时竟看呆了。 谢云嵩见此,眉心微蹙。 白知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大嫂?” 妇人这才惊醒,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二位有所不知,前两年开始,这灵霞寺突然又来了一批和尚,在此修行。每日日出和日落之时,都会撞钟。” 谢云嵩和白知愿闻此,对视一眼,他们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之色。 看来他们要找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这了 从妇人家离开后,白知愿抬脚就准备去往灵霞寺。 谢云嵩见状,拉住白知愿,眉眼皱成一团,低声道:“白小姐就打算这样去?” 白知愿抬起眸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问:“谢将军何意?” 谢云嵩和白知愿在来南平镇之前,已经命白丘泽带一队人也赶往南平镇。但天渐黑,雪天路滑,白丘泽还未赶到。 白知愿见谢云嵩沉默,略加思索,轻声开口道:“谢将军,我们现在不去,万一刘怀素得到消息再逃走,我们再想追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见谢云嵩依旧未说话,清澈的黑眸中映着深深浅浅的碎光,白知愿急道:“谢将军还在犹豫什么?” 谢云嵩眼神闪了闪,缓缓开口:“我不能让白小姐冒这个险。这样,我独自一人前去,白小姐在此等候你兄长,等你兄长带人马到达,你跟随他们一起再前往灵霞寺。” 白知愿眸光骤然黯淡 ,“谢将军不愿我冒险,我又何尝想让谢将军独自冒险。谢将军不必顾虑我,当前尽快抓到刘怀素才是要事。” 谢云嵩无动于衷,“白小姐出发前,承诺什么都听我的。现在我命白小姐原地待命,等待援军。” 白知愿见此,抬眼看了眼天,声音也着急了几分:“谢将军,算算时间,想来援军也快到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谢将军,你我偷偷潜进去。我保证,我肯定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要是让我一个人待在这等援军,那我也不会乖乖等着,我还是会偷偷潜进去的。”白知愿边快速地说边观察谢云嵩的表情。 见谢云嵩听到自己要偷偷潜进去时,眉头紧皱。半晌,才缓缓开口,“好吧,但是白小姐一定要听我的,不能轻举妄动。万一出了什么事,白小姐一定要先保全自己。” 白知愿闻言,开心道:“多谢谢将军。我一定听你的,有谢将军这么英勇神武的人儿在,我们定能全身而退的。” 谢云嵩扯了扯嘴角,眼带笑意,“快走吧,别拍马屁了。” 白知愿忙道:“好好好,快走。” 言罢,两人迅速向灵霞寺方向移动。 两人两影,一白一黑,翻山越岭,到了灵霞寺寺口。 灵霞寺的墙壁斑驳,瓦楞上也长了许多苔藓和蒿草,夜色把这些都掩盖了起来。一眼望去,屋顶上的瓦片在月光下闪着阴冷的光。 谢云嵩和白知愿,伏下身子,紧贴着墙根,轻手轻脚地在黑暗中悄然摸到了一道矮墙。两人纵身一跃,跳进矮墙中,悄无声息地成功进到了灵霞寺里。 寺院内,隐隐绰绰,寂静的院内似乎没什么人,倒是有个偌大的檀香炉袅袅散发着烟雾。 谢云嵩和白知愿一路摸到了正殿。从东边窗内望去,见一个和尚在前跪在蒲团上礼佛,后面密密麻麻地跪着数百个和尚。 白知愿透过微弱的烛光,瞧见了和尚们的手掌心上的老茧。他们不是普通的和尚,更像常年手握兵器的练武之人。 看到这里,白知愿几乎可以肯定,这些和尚就是刘怀素手下的那支军队。 可是刘怀素呢,他是否藏身在这? 白知愿抬头看了眼谢云嵩,见谢云嵩一副沉思的模样。 忽然白知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忙拉着谢云嵩躲了起来。 透过朦胧的月光,白知愿看到前方来了几个慌慌张张的人,快步走进了殿里。 领头的人走到了跪着的一个和尚面前,凑近他的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和尚起身,就在这时,白知愿看清了他的样子。 就是他,刘怀素。原来他竟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和尚,混在这数百个和尚之中。 白知愿抬眼,望了眼谢云嵩,碰巧谢云嵩也看向她。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他眨了眨眼,眼里夹杂着一丝惊喜之色。 第22章 一网打尽2 月凉如水,寒风簌簌。 白知愿和谢云嵩依旧一动不动地伏身在窗前,紧盯着殿里的一举一动。 突然刘怀素起身,眼看即将走了出来,谢云嵩忙拉住白知愿的手,躲在了偏殿旁边一处细小缝隙中。 谢云嵩的掌心温热,指腹覆了一层厚厚的茧子,让白知愿冰冷的手也渐渐暖起来了。 因为这处缝隙非常狭窄,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白知愿头顶的碎发贴着谢云嵩的下颌,他感受到她的鼻尖蹭过了他的胸口。谢云嵩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猛烈跳动。 白知愿丝毫不敢抬头,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在这寒冷的冬天,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发热。虽然上一世已经嫁过人了,但她与齐泽意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的,前世今生两世加起来,她都没有和一男子如此亲密。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正在这时,刘怀素带了几人,走了出来。火把点亮了整个本来就不大的院子。 白知愿听见刘怀素大声道:“下午探子来报,谢云嵩和那个白家小姐,潜入了南平镇。我担心他们已经找到这来了,你们几个现在给我把庙里仔细搜查一遍。” 白知愿听罢,心中一急,忘了他们现在的姿势,猛的抬头,白知愿的唇划过了谢云嵩的下巴,谢云嵩一瞬身体紧绷,白知愿也不敢再乱动。 再一回头,眼见一个和尚朝这边搜了过来。两人一惊,顿生警惕之意。 眼看和尚越来越近,不能再躲了。两人对视一眼,谢云嵩微微点头,白知愿会意。 那和尚走到跟前,谢云嵩挺身而出,手中匕首快速划过和尚的脖颈,和尚尚未发出声音,便重重倒地。 那边其他人听到声音,迅速围了过来。谢云嵩见状,拉住白知愿准备冲出突围。 突然有人大喊“他们在这。”一群和尚听闻从蒲团下抽出刀剑,蜂拥而至。他们人多势众,将谢云嵩和白知愿团团围住,犹如铁桶一般严密。 刘怀素闻言也赶了过来,见状,大笑,“真的是你们,既然你们赶着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就是可惜了白小姐貌美如花,今夜也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了。不过死前,也可以让我们这些许久未沾荤腥的和尚,尝尝将军大小姐的味道。” “哈哈哈……都给我上,谁能活捉白知愿,就把这美丽的小姐赏给谁。” 和尚们闻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知愿,眼里尽是贪婪之色。 白知愿见此,缓缓抽剑,眼里闪烁着强烈的杀意。 谢云嵩呼吸加快,眼神肃杀,面容冷酷,缓缓举起了剑。 两位同时挥起自己的剑,齐齐飞身,与冲上来的人影迎面而上,剑法凌厉如刀,被击中的和尚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只听见“咔嚓,咔嚓”,已然有一批和尚倒地不起。 白色的身影如同燕子般轻盈,手里泛着银白色光的剑,在她手里快速闪动,剑光闪闪,与女子那抹白色身影相融合。 男子长剑一抖,剑光疾起,剑招多变,招招刺向来者的要害。 两人配合默契,一时之间,竟无人能近他们身。 刘怀素在旁怒道:“一群废物,快点给我杀了他们。” 白知愿一袭白衣染成了红裙,她紧紧握着长剑,剑锋直指刘怀素,随即飞身而出,直直向刘怀素所在方向杀去。 刘怀素一惊,嘴里大喊,“快拦住她,快。” 可白知愿速度极快,眼看剑尖已经快到刘怀素的眼前,突然窜出来一个和尚,用力斩向白知愿,白知愿不得已改变了剑的方向,与来人缠斗在一起。 但是刚刚那一下,白知愿的胳膊被刀划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鲜血正顺着胳膊不断流出。 此时谢云嵩依旧被众多人围攻,白知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随手扔向旁边的干草垛。一瞬间,火光溅起。周围本是一片漆黑,那片红光,极是醒目。 冬夜的风本就正大,火借着风势,熊熊燃烧。 刘怀素在旁大叫:“快灭火,火光会引来救援,快去找水,快!” 谢云嵩得了喘息,急忙拉住白知愿,向前跑去,后面追兵见此急忙前追。 谢云嵩拉着白知愿,感觉到她手中黏腻,他心猛地一跳,“你受伤了,要紧吗?” 白知愿看见了他担心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一点小伤。” 正在这时,谢云嵩与白知愿听到了清晰的马蹄声和叫喊声,是援军到了。 二人相视一笑,谢云嵩这才发现白知愿脸色苍白,脚下流了满地的鲜血。 这时,白丘泽带着一队人马闯了进来,力量悬殊,很快就将那些以和尚之身伪装的士兵一网打尽。而刘怀素欲逃,也被白丘泽抓了回来。 白丘泽这才找到一身狼狈的谢云嵩和白知愿,一见白知愿全身是血,吓坏了,“妹妹,你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事,疼不疼啊?” 白知愿微微笑:“我没事,哥哥,都是别人的血。” 谢云嵩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白小姐的胳膊受伤了。”说着,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下一块布,帮白知愿简单包扎了下。 白丘泽一脸心疼道,“妹妹,你怎么不等我来。这样太危险了。我们来了南平镇,不知道刘怀素的藏身之处,要不是看到山上起火,还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呢。” 谢云嵩抬头,“这次多亏白小姐了,急中生智,点燃了草垛,才等来了救援。白小姐不愧是大将军之女,有勇有谋。” 白知愿脸上带笑,“多谢谢将军夸奖。” 白知愿直勾勾地盯着谢云嵩,谢云嵩一时不自在,避开白知愿的视线,开口道:“既然抓到了刘怀素,那我们就启程回柳州城吧。” 白丘泽闻言,“是,将军。” 又转身对着白知愿道:“妹妹,等回去,让清逸大师帮你看看伤口。我们赶紧走吧。” 言罢,谢云嵩带领众将士,押送着刘怀素,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柳州方向出发。 第23章 往事 黑漆漆的夜晚,月光洒落在道路上,映着一支赶路的队伍。 谢云嵩骑马走在最前面,白知愿胳膊受了伤,骑马速度慢了下来,落在了后面。 谢云嵩见此,命白丘泽带领押送刘怀素的将士,全速前进。自己则调转马头,去找落在后面的白知愿。 “白小姐还能坚持吗?”谢云嵩关心道。 白知愿脸色苍白,微微笑道:“我没事,谢将军,天色愈黑了,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大家的脚程。” 谢云嵩好奇道:“白小姐,似乎与上京城的小姐们都不太一样。” 白知愿闻言,抬头莞尔一笑道:“怎么不一样呢?没有上京的小姐们那样温婉吗?” 谢云嵩扯了扯嘴角,“上京城的小姐要是受了伤,早就担心自己会不会留疤,会不会丑陋,可白小姐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白知愿揶揄道:“可能因为我是武将的女儿吧。从学武开始,大大小小的伤也是家常便饭了。” 谢云嵩沉默,半晌,轻轻道:“我也是。或许受伤多了,自己也就不当回事了。” 白知愿迟疑了下,正想开口。谢云嵩轻声道:“白小姐不必担心脚程,我已命你兄长先行将刘怀素押回,我随你一起,我们可慢慢回城。” 白知愿笑了笑:“如此甚好。” 白知愿望了眼面无表情的谢云嵩,暗道:谢云嵩不知道自己前世被挖眼斩腿,那种钻心的疼让人难忘。今生受的这点伤与前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白知愿摇了摇头,把前世痛苦的回忆赶出了脑海。 二人再未言语,静静的骑马前行。 万物静默,唯有头上孤冷的月色,和脚下寂寂的长路。 走着走着,黑夜渐渐褪去,远处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 谢云嵩和白知愿才到达了柳州县衙。 刘怀素已被白丘泽关押进了柳州县衙的大牢。 而清逸大师早早等在门口,一见到白知愿,赶紧检查她的伤口。 一路骑马,谢云嵩为白知愿绑的布条,已被鲜血浸湿。 看着清逸大师担心的面容。 白知愿脸色发白,却依旧风轻云淡:“我没事,师父。” 清逸大师闻言,慈爱的摸了摸白知愿的头。 见谢云嵩不在,此时房内只有白知愿和清逸大师。白知愿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师父,谢将军就是你曾经逐出师门的徒弟吗?” 清逸大师一愣,随即道:“其实为师从来没有逐他出师门。” 白知愿疑惑:“那怎么……” 清逸大师叹了口气道:“嵩儿的父亲谢屿,早年与我相识。谢屿知道谢云嵩总有一天要上战场,但为人父,也担心他的安危,便请我教他武艺。希望有一天他武艺高强时,即便战败,也能保住一条命。” “为师感动于谢屿的爱子之心,也发现嵩儿在武艺上颇有天赋,就答应了收他为徒,教他武艺。” 白知愿点点头,又问道:“那后来呢?” 清逸大师先是沉默,后来又叹口气道:“阿愿你有所不知。为师曾与燕王殿下的母妃,当今皇上的柔妃,有过一段情。” 白知愿闻言,吃了一惊。 清逸大师继续道:“我与柔妃,相识于一次意外。那会的柔妃就像你这么大,也是天真烂漫。柔妃的父亲,现在的李太师,是当今皇上的太傅。一次,李太师让柔妃在家练琴,柔妃偷偷跑了出来,不曾想却遇到了危险。为师刚巧路过,救下了柔妃,就此与她结识。” 白知愿了然道:“英雄救美人。想来柔妃娘娘当时便对师父情根深种了吧。但是李太师怎么肯把女儿嫁给一个不知名的江湖人士呢?” “没错,我与柔妃,自那以后来往颇多,互诉衷肠。不想却被李太师发觉了,禁了柔妃的足,也切断了我们的往来,并且告诉我,柔妃马上要入宫为妃了。” 清逸大师停顿了下,半响,又道:“为师当年也曾想找柔妃问清楚,但却见不到她人。最后伤心之下,便离开了上京。” “后来为师才知道,柔妃当时不愿进宫,寻死觅活要来寻我。李太师便告诉她,为师已经离开上京,并与她恩断义绝。” “柔妃伤心欲绝,大病一场后,入了后宫。” 白知愿内心惊愕不已,随即明白了为什么师父会收齐泽意为徒。 白知愿又疑惑道:“可是师父,这和谢将军离开终南山,有什么关系呢?” 清逸大师缓缓开口道:“为师后来又回到了上京,彼时柔妃已成为皇上的宠妃,还生下了皇子。可是为师知道了柔妃入宫前的挣扎,内心愧疚。便在距上京不远处的终南山安顿下来。” 清逸大师顿了顿,继续道:“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柔妃的信。信上言明,过往已是云烟。但我欠她的,现在也该还了。她有一事相求,她的儿子要参与夺嫡,一直想拉拢谢屿,可谢屿不愿。遂求他将谢云嵩逐出师门,不再授予谢云嵩武功,以免谢云嵩的能力过大,他日影响她儿子的夺嫡之路。并请他收她的儿子,燕王殿下为徒,教他武艺和谋略。” “所以师父,就赶走了谢云嵩,收下了齐泽意?” 清逸大师叹口气道:“彼此为师能教嵩儿的都已传授,他悟性极高,就将此事告知了谢屿,谢屿闻言,不愿为师为难,便将嵩儿带回,对外则称是我逐出师门的。” 白知愿点点头:“原来如此。” 清逸大师又道:“后来的事,阿愿都知道了。” 白知愿听后,内心翻腾,想起前世齐泽意一直拉拢师父,师父不愿,最后被齐泽意残忍杀害,现在想想这里面也定有柔妃的一笔。 思及此,白知愿斟酌着开口道:“师父可知,如今的柔妃娘娘与曾经逃出府遇见师父的柔妃娘娘,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在漫长的后宫生活中,已经长成了合格的后妃。为了自己的儿子,能伤害谢云嵩,为了她的儿子能登上宝座,手上怕是早已沾上了血。她已经不是师父记忆中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子了。” 清逸大师闻言,望着白知愿道:“为师何尝不知,总归是我欠她的。” “师父你并不欠她什么,感情之事,你情我愿。再者师父,你收她儿子为徒,悉心教导,该还的你已经还了。” 清逸大师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白知愿,半响,笑了,“师父活了大半辈子了,竟还没有阿愿你通透。” “为师不愿卷入夺嫡,这才随你们来了柳州。阿愿可怪师父?” “阿愿怎么会怪师父。可是师父,你自认为远离上京,就远离了夺嫡,其实从你决定和我们一起来柳州之时,已经站在了齐泽意的对立面。我担心以他的性子,怕对师父不利。师父你回去后,要多加小心。” 清逸大师思索良久,最终点了点头道:“为师明白。倒是阿愿你与燕王还有婚约在身,你为何不选择他呢?” 白知愿一愣,没想到师父这样问,“师父,我这次之所以来柳州,就是为了平复柳州之乱后,回去皇帝赏赐时,我欲与齐泽意解除婚约。” 清逸大师心中一惊:“阿愿可知,你的婚约是你父亲求皇上,为你求来的。你父亲知道你要这样做吗?” “我父亲还不知。师父放心,我自有办法解除婚约。” 清逸大师长叹一声,“罢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阿愿,师父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安。” “会的,师父。”白知愿心里想,“我会让你们都平安的。” 良久,师徒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清逸大师走了出去,临走之时,让白知愿好好养伤。 第24章 柳州之幸 清逸大师走后,白知愿躺在床上,想着清逸大师说的话,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里,白知愿并不安稳,一直在做噩梦。一会梦到自己双眼被挖,一会梦见自己失了双腿,又梦见父兄惨死,梦见江暮云得意的神情,以及齐泽意冷漠的表情。 “啊……父亲……不要啊……”白知愿惊醒。 她一睁眼,清逸大师还有她的哥哥,甚至谢云嵩都在。 不等她开口,白丘泽见她醒来,忙惊喜道:“妹妹,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你发烧了,都昏睡两天了。一直在梦魇,你都梦到什么了呀?梦里又哭又喊。” 白知愿心猛地漏了一拍:“我没说什么吧。” 白丘泽摇摇头,“你一直叫父亲,其他时间都是在大喊。” 白丘泽走过去,抱了抱白知愿:“没事,阿愿不怕。” 白知愿听闻,像回到了小时候。心头一酸,万般思绪涌上心头,眼眶湿润,开始轻轻抽泣,随后嚎啕大哭,哭声悲拗。 谢云嵩在旁都看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哭的这样伤心。 他暗想:“那天在灵霞寺的白知愿和今日完全不同。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白知愿。 不知过了多久,白知愿渐渐停止了哭泣,只剩下小声地抽泣声。 白丘泽在旁,手足无措。最后只能轻轻拍了拍白知愿的背。 良久,白知愿彻底停止了哭泣。 她抬头,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看到大家都看向她,又顿觉尴尬。 缓缓她带着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我没事,就是梦到了父亲死了。看到哥哥便忍不住…….” 谢云嵩闻言,心中了然,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也曾想嚎啕大哭,但他不能,他身后还有三十万将士。他硬生生忍住了眼泪,披上铠甲,完成了父亲的遗愿。 清逸大师又给白知愿把了脉,摸了摸她的头,烧也退了,端来了药碗,这才开口,“阿愿,快把药喝了,你的烧已退,已无大碍。” 白知愿听话的喝掉了药,药苦的她直皱眉头。 谢云嵩见此,眼里含笑:“白小姐天不怕地不怕,也怕药苦啊。” 一句话,让白知愿红了脸。 白知愿忽然想起刘怀素,忙问谢云嵩;“谢将军,刘怀素招了没有?” 谢云嵩闻言,回道:“招了,认罪书我已快马加鞭送回上京了。如今柳州瘟疫平复,不日咱们也启程回京吧。听说白小姐的父母,也已抵达上京,白小姐也想家了吧。” 白知愿听到这个好消息,笑容明媚:“好啊,我们即日启程,赶除夕应该能到上京。” 谢云嵩又道:“那日你昏睡时,温之闲来找过我。他感念你让师父为他夫人诊治,虽然他夫人并未完全康复,但比起之前有了起色。” “另外他也坦白了这起瘟疫的起因。是由于柳州前几月有许多猪感染了猪瘟,传染给了人。刘怀素一开始知道时,并没有重视。到了后来,发现越来越多人感染,这才慌了神。命人将那些患病之人,统统烧死。后面的事,咱们都知道了。” 白知愿心道残忍:“那么温之闲的证词?” “已经随刘怀素的认罪书一并,送往上京了。” 白知愿闻此,吐了口气:“瘟疫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是啊,妹妹,谢将军给皇上上书,减免柳州赋税,柳州城现在都夸谢将军是柳州之幸呢。”白丘泽兴奋地说道。 白知愿看了眼谢云嵩,思索再三,开口道:“谢将军,可还记得那日你回京时,在上京城外遭遇刺杀,是我救了你。你当时送我一块玉佩,我这次来柳州并未带来,落在了上京的家中。” 谢云嵩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当然记得。在下曾许诺,白小姐当然有什么困难,尽可来找我。可是白小姐现在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白知愿顿了一下,又道:“算不上困难。只是有件事需要谢将军的帮忙。” 谢云嵩闻言,“白小姐,但说无妨。” 白知愿一字一句道:“此次瘟疫平复,将军功不可没。此番回京,陛下定会封赏。我欲在封赏宴上,与燕王殿下解除婚约。届时,请谢将军帮我说动太后,帮我解除婚约。” 谢云嵩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知愿,半晌才又恢复平静:“白小姐,可知道燕王殿下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 “当然知道。” 谢云嵩怔怔地盯着白知愿,“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解除婚约?” 白知愿也回视着谢云嵩,不疾不徐道:“因为我不愿嫁于他,而他亦心有所属,既然是一桩不情不愿的婚约,不如结束了它,还彼此自由身,不好吗?” 白丘泽在旁,已被惊的说不出话,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妹妹,你疯了吗?你可知这桩婚约是父亲费了多大劲为你求来的?” 白知愿提高声音道:“我知道。但这桩婚约非我所愿。燕王也非良人。哥哥无需再说,我意已决。” 白丘泽呆住,还想说什么。此时谢云嵩开口:“谢某自当全力以赴,帮白小姐解除婚约。” 白丘泽一惊,忙道:“谢将军,我妹妹胡闹,你怎么也跟着她……” 一直未言语的清逸大师闻言拍了拍白丘泽的肩,“既然阿愿决定了,就随她的愿吧,阿愿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白丘泽一急:“大师,你怎么也……” 清逸大师言罢,便抬脚走了出去。 谢云嵩看了眼白知愿,也径直离开了。 白丘泽还想说些什么,白知愿已经自顾自地躺下,背对着他,俨然是下了逐客令。 白丘泽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最后也只得转身离开了。 第25章 回家 又过了几日,已进入腊月。寒风凛冽,目光所及之处都落满了雪。 明日谢云嵩带队将要返回上京。 白知愿站在窗前,望着残雪斑驳,冬雾弥漫,万物凋零,回京的心愈发急切。 父母已经归家,不知道回去之后,父亲知道了自己要退婚,会不会大发雷霆。 白知愿的父亲白霆轩是个武将,从小学武就颇有造诣,许是常年带兵打仗,脾气暴躁,但又重情重义,一生只娶一妻,就是白知愿母亲,当今景阳王的嫡女——端慧郡主。 景阳王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兄弟,封王后便去了封地武都。 想起外祖父,白知愿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前世,父亲下狱,外祖父从武都赶回,依然没能救得了父亲。后来母亲病逝,哥哥惨死,外祖父心灰意冷,离开上京前,也曾告诉白知愿,若是厌倦了上京,可以来武都找他。 可惜自己前世,最终都没能去武都。不知道外祖父前世得知自己的死讯时,该有多难过。 突然,白知愿心里一惊。想起前世,父亲回京不久,便被陷害入狱。那今生呢?会不会阴谋已经开始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尽快赶回去,阻止一切的发生。 第二日,破晓时分,天空已开始泛白,四周的景色仍有些模糊。 谢云嵩早已整装待发,他后面是站得整整齐齐的一队人马。中间是囚车,囚车里正是柳州知府刘怀素。 白知愿与清逸大师也骑马立于谢云嵩后侧。谢云嵩等陆之凌清点完人马,高声道:“启程。”便先驾马先行,后面浩浩荡荡的兵马,都开始前行。 刚走到了柳州城楼前,白知愿就见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不少百姓。百姓感念谢云嵩与白丘泽的大恩,纷纷跪地磕头,嘴里大喊:“大将军一路保重。” 谢云嵩见此,命陆之凌遣散了百姓,这才继续上路。 从柳州到上京一月余的路程,并不好走。先前来的时候,也是谢云嵩与白丘泽带一队人马,快马加鞭,历时半月抵达。现在一路这么多人,脚程自然慢了些。 路上行了两三日,几乎都在赶路,路上积雪不断,路滑难行。不敢耽搁,除了吃饭时间,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 这天抵达了庆安。庆安虽是一座小城,临近年关,倒也还算繁华。谢云嵩命人就地扎营,在庆安的天台山脚下驻扎,夜里可住帐篷。 连着几日的赶路,大家都已经累的不行。扎营后天色也不早了,吃过饭后,纷纷入睡。今夜不用风餐露宿,比前两天好多了。 白知愿作为队伍里唯一的女子,得了单独的帐子。 连着几日的赶路,终于可以躺下睡觉了。白知愿却一时睡不着。思来想去,还是走出了帐子。 白知愿站在帐前,望着天上的月亮。算算时间再有半月也能到上京了。希望自己还来得及阻止前世的那场阴谋。 思及此,白知愿走向了谢云嵩的帐子。 “谢将军,你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进。”白知愿听见谢云嵩的声音从帐子里传来。 白知愿进去后,谢云嵩坐在烛火前认真的看书。见她进来,抬头,问道:“白小姐,有什么事吗?” 白知愿缓一下,开口道:“谢将军,明日我们可以加快速度吗?我想早日回到上京。” 谢云嵩闻言,疑惑道:“我们这一路脚程不是已经很快了么。” 言罢,看着白知愿沉默的样子,心下一动:“白小姐,是想家了吧?” 白知愿闻此,抬头注视着谢云嵩,轻轻笑道:“出来太久了,听闻父母归京,一时急不可待,谢将军见笑了。” 谢云嵩笑言道:“我倒是羡慕白小姐还有牵挂之人。于我来说,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回京,都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呢?上京里有太后在,还有你的母亲,你怎会没有牵挂之人?” 言毕,白知愿暗道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 可是见谢云嵩浑不在意地开口:“白小姐说得也没错。” 听罢,白知愿松了口气。 谢云嵩紧接着又道:“明日我会传令,加速前进。但愿能赶在除夕回到上京。” 白知愿闻言,眼睛弯了弯,笑道:“如此就谢过谢将军了,那我就不打扰谢将军休息了。” 谢云嵩点头,白知愿退出了谢云嵩的帐子。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帐篷,和衣躺下,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就听到了一声号角声。 白知愿忙起身,出了帐子。谢云嵩已经带领众人,收拾妥当,准备赶路。 谢云嵩站在众人前,高声道:“寒冬腊月,诸位一路辛苦了。马上年关将至,为各位能赶回去与家人团聚,我们全速赶路,争取早日回京,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欢呼:“太好了……我们同意……大家快走吧……” 谢云嵩见此,大声道:“那就出发吧!” 言毕,望了一眼白知愿,见白知愿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一时不自在,忙翻身上马,大手一挥,飞奔出去。 白知愿也立马追逐而去。 一路舟车劳顿,寒冬腊月,终于在经过半月马不停蹄地赶路之后,谢云嵩与白知愿一行人,在腊月二十八赶回了上京。 到了上京城楼处,谢云嵩与白丘泽要押送犯人刘怀素,还要进宫面圣。而清逸大师要回终南山,便就在此与白知愿分别。 谢云嵩刚欲离开,白知愿叫住他:“谢将军,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谢云嵩闻言,立刻明白她所指,微笑道:“放心吧,白小姐。” 白知愿闻言,开怀一笑。随即调转马头,往家的方向奔去。 谢云嵩与白丘泽,则赶往皇宫方向。 第26章 父亲1 年关将至,上京一片繁华之象,马车络绎,人流如马,川流不息,人声鼎沸。 白知愿却无心欣赏,她告别了谢云嵩和兄长后,归心似箭,一路向家的方向纵马狂奔。 不一会,白知愿已到达“白府”门口。她急急忙忙翻身下马,王管家见大小姐回来,忙跑过去牵马。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等你好久了……”王管家喜笑颜开。 不等王管家的话说完,白知愿已经脚步跨得很急,直直跑了进去。 “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白知愿边跑边大声喊道。 威远将军白霆轩和端慧郡主齐昕若听闻,两人也从屋里急忙赶了出来。 “阿愿”,端慧郡主看见女儿跑来,再也忍不住泪水直流。 白知愿走到父母跟前,直直跪了下去。 “拜见父亲,母亲。” 端慧郡主忙擦干眼泪,和丈夫一起扶起女儿。 端慧郡主上下打量着白知愿,忍不住又红了眼睛,“阿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母亲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了?快让母亲看看。” 威远大将军看妻子这么激动,忙扶住她道:“夫人,阿愿刚刚回来,外面这么冷,咱们回屋再说。” 说罢,摸摸白知愿的头,慈爱道:“阿愿,走,外面冷,快进屋。” 而白知愿早在见到父母的那一瞬,早已眼眶含泪。又一次想起,前世父亲被问斩,母亲缠绵病榻的样子。一时间竟失了神愣在了原地。 听到父亲这么说,才回神,忙跟随父母进了屋。 前世的父母与这世的父母不断重合,白知愿眼泪再也忍不住,抱住母亲狠狠地哭了起来。端慧郡主见此,想着女儿孤身一人呆在上京,无依无靠,这次还去了柳州,柳州瘟疫肆虐,听说还受了伤,端慧郡主再也忍不住。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就连白霆轩一个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大将军,看着也忍不住红了眼。 半晌,白知愿渐渐恢复了理智,止了哭声。 只见女儿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眼底一片青,想来为了赶路,几日没有休息好了,端慧郡主看了不由心疼。 “阿愿,哪里受伤了?快叫母亲瞧一瞧。”端慧郡主着急道。 白知愿笑着摇头,擦干眼泪,“母亲,一点小伤,早就没事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端慧郡主又左右上下打量了白知愿一番,瞧她除了有些憔悴外,并无其他损伤,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白霆轩见母女二人,终于不再哭了,可以好好坐下聊天了。这才唤了下人给白知愿煮了红糖姜茶,驱驱寒气。 三人这才落座,端慧郡主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白知愿,仿佛生怕白知愿不见一样。 白知愿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经过前世父母的惨死,这一刻能再和父母坐一起喝茶,白知愿无比的珍惜。 白霆轩见端慧郡主一直盯着女儿,笑着开口道:“夫人,你别这样看着阿愿了,女儿又不会不见。” 端慧郡主闻言,脸红一笑道:“我太久没见阿愿了,我随你在军营的每一天,都在想我们阿愿。” 言罢,拿手帕掩了掩眼角的眼泪。 白知愿见此,打趣道:“母亲越来越像小女孩了,怎的说着说着又哭了。父亲把母亲也宠的太过了。” 白霆轩和端慧郡主闻言,相视一笑。 父女二人这才开始聊天。 白霆轩瞧见女儿瘦了许多,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这才开口问道:“阿愿,这次柳州瘟疫,你怎会前去?” 白知愿就知道父亲一定会问,思索了下,开口道:“父亲有所不知,这次哥哥拿到的药方,是我给他的。” “你?你哪里来的药方?”白霆轩疑惑道。 “父亲忘了,我的师父清逸大师不止武艺高强,而且医术高明。这张药方是师父赠予我的。” 白霆轩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白霆轩又望了眼白知愿,“那阿愿也没必要自己以身犯险,有谢云嵩和你哥哥去不就好了。你身为女子,这危险的事就交予男子去做。” 白知愿抬头,望着父亲,认真道:“父亲,我是你的女儿,大将军的女儿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柳州,哥哥能去,我也能去。” 白霆轩一噎,缓缓道:“罢了,去都去了,下次再有这种事,阿愿可不许再擅自行动了。” 白知愿点头。又看着父亲,思考着开口道:“父亲,近日府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 白霆轩疑惑道:“什么也没发生啊,阿愿怎么这么问?” 白知愿闻言,心道:看来齐泽意还没开始对父亲动手,但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 白知愿摇头,又试探着开口道:“父亲,之前我写信给你,我信里提到想随父亲母亲和哥哥一起去军营,父亲不再考虑下吗?” 白霆轩闻言,猛的站了起来,厉声道:“阿愿,为父就知道你还没死心。去军营这件事,你就别想了,为父是不可能同意的。” 白知愿一急也站起身,问道:“为什么呢?父亲,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子吗?父亲这是对女子有歧视之意。” 白霆轩闻言,大怒:“你一个女子,就该乖乖呆在后宅,不许出去抛头露面。为父送你学武,是为了让你强身健体,为你能自保,不是让你去打仗的。” 白知愿闻言,看着白霆轩,不说话了。 端慧郡主见女儿和丈夫吵了起来,忙道:“你们二人,怎么才见面就吵起来了。 转身对丈夫说:“女子怎么了,我也是女子,不也随你一起四处征战吗?” 又对着女儿耐心道:“阿愿,你父亲也是因为你小时候那次大病一场,才不敢冒这个险。” 白霆轩见此,又心疼女儿,这才放缓了语气:“阿愿乖,除了这件事,父亲什么事都能依你。” 白知愿闻言,知道这件事父亲一时难以接受,也只能就此作罢,不再提这件事。 第27章 父亲2 三人又聊了些体己话。一时之间屋内气氛又恢复之前的温馨。 白知愿思索片刻,垂直眼眸道:“父亲刚刚说除了进军营的事,其他事都依我,可是真的?” 白霆轩见她神色好转,也松了口气,喜笑颜开道:“当然,父亲一向说话算话。” 闻此,白知愿突然起身对着白霆轩,直直地跪了下去。 白霆轩一惊,忙起身扶起白知愿,嘴里道:“阿愿这是何意?有什么事就说,今日怎的动不动就跪。” 白知愿不愿起身,仰起下巴道:“请父亲原谅女儿,女儿欲与燕王殿下解除婚约。” 白霆轩闻言猛地后退两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端慧郡主见此,忙去扶住白霆轩,也一脸吃惊地望向白知愿。 白知愿知道今日让父母震惊太多,但是没时间了,她必须提早告诉父亲。 白霆轩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强压着怒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知愿抬头,眼里一片清明,“父亲可知,齐泽意的意中人根本就非我,而是你的好部下江书砚的女儿江暮云,他们早已暗通款曲。因此女儿认为,齐泽意并非良人。” 见白霆轩一脸怔愣,白知愿继续道:“女儿知道父亲为了这门婚事费尽心机,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女儿不愿嫁给如此三心二意的男子。” “父亲,齐泽意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温文尔雅,我与他一同学艺,此人实则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父亲,女儿必不能嫁于他。” 半晌,白霆轩逐渐冷静下来,看着白知愿开口道:“燕王殿下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太子之选,阿愿嫁于她,可保你一生平安啊。” 白知愿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着开口:“父亲认为真的会一生平安吗?倘若他成为太子,日后就是九五之尊,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女儿又将如何自处?倘若他未成为太子,那新的太子是否能容得下他?又何来平安之说。” 白霆轩眉头紧皱,一时说不出话。 正在这时,一直在旁听白知愿诉说却从未未开口的端慧郡主,走过来扶起白知愿,才缓缓开口道:“我支持阿愿,人生漫长,总该将女儿托付给值得的人。“ “我本出身于皇室,知道在皇室中,总有太多不自由。阿愿的性子,不适合当王妃,更不适合坐在更高的位置上。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平安快乐,至于嫁给什么人,应该是阿愿自己的选择。” 端慧郡主对着白霆轩,继续道:“夫君之前帮阿愿向皇上求了这门婚事,当时我就不同意。可是夫君说战场刀剑无眼,只有看着阿愿有了好的归宿,自己才能安心。我这才同意为女儿定下婚约。可女儿如今大了,她不愿嫁的人,纵使他再好,那也是不行的。” “夫君和我一样是真的心疼女儿,既然这样,何不成全了阿愿?” 端慧郡主言罢,转身温柔地看着女儿:“阿愿别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母亲都会站在你身边的,母亲只是希望阿愿能幸福。” 白知愿闻言,瞬间红了眼睛。她知道让父母接受自己的想法一时很难,可没想到母亲却依旧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白知愿抱着端慧郡主的胳膊,忍住眼泪,轻轻开口道:“谢谢母亲。” 白霆轩依然面孔呆滞,脸色铁青。半晌,他长叹一口气,脸庞上出现一抹苦笑。 “罢了,阿愿既不愿意,做父亲的又何必苦苦相逼。只是这桩婚约从一开始就是父亲向皇上求来的,阿愿想要解除怕是不容易啊。” 白知愿闻言,露出轻松地微笑,她就知道父亲是真心疼爱她,一定会松口的,“女儿当然知道不容易,但是女儿自有办法。父亲不必担心。” 白霆轩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自己常年在外征战,对女儿忽视很多,什么时候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不需要自己出谋划策,可以独当一面了。 白霆轩觉得这次回来,白知愿长大许多,也成熟许多,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儿,在这上京城中是否也吃了很多苦,才长成如今这般步步为营的她。 白霆轩心中无限地酸涩,望向女儿的眼中有无限的疼爱。片刻,他轻轻说:“阿愿,这些年你一个人守着白府,苦了你了。” 白知愿先是一愣,随后释然地笑:“父亲这是何话,白府是我的家,守着白府是女儿应该做的。” 白霆轩慈爱地摸摸白知愿的头。最后,缓缓开口:“阿愿想退婚就退吧,父亲总是站在你这边的。本就是燕王配不上我女儿,我女儿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白知愿笑得明媚:“谢谢父亲。” 正在这时,从天牢回来的白丘泽进了门。看着父亲和妹妹,笑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白知愿闻言和白霆轩相视一笑。 “好了,阿愿一路风餐露宿,母亲叫人准备了你爱吃的饭菜,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端慧郡主忙招呼下人布了菜。 一家人温馨的用了膳。 餐罢,白知愿回到自己的院子。凌霄见了她,抱着她哭了半晌,又拉着她左瞧右瞧,生怕她哪里受伤。 白知愿的心里觉得暖暖的,重来一生真好,她想。她还可以见到这么多爱她的人。她一定会好好守护他们的。 第28章 计谋1 翌日一早,雪后天晴,整座宅院入目皆是一片雪白之色。 白知愿一觉醒来已是辰时,一早起来神清气爽,连着几日的疲惫一扫而光。 凌霄伺候白知愿洗漱过后,用了早饭。白知愿就出了房门,她踏雪而过,脚下留下一长处深陷又鲜明的脚印。 白知愿先是去了父母院子,得知父亲一早便和哥哥去了练武场。 白知愿与她的母亲端慧郡主聊了会体己话,见母亲面露倦色,便起身退了出来,叫母亲好生歇息。 白知愿回到自己的院子,让凌霄把王管家叫了来。 王管家闻讯赶来,一进门,便对白知愿道:“小姐,老奴正有要事禀报。” 白知愿一听,心中一冽,忙开口问道:“王叔,是我不在京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管家恭敬道:“小姐走之前,命老奴派人盯着燕王府和江府。小姐刚离京之时,这两处倒也风平浪静。只是最近半月,老奴发现江府的江小姐和燕王殿下,几乎隔两日便偷偷去鸳鸯楼,而且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 “每次二人前去的时候,这鸳鸯楼的守卫便比平日里多了一倍,老奴不敢打草惊蛇,只派人在出口处等着。这二人每次,都是乘两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两个方向离开。” “老奴生恐他们会做出伤害小姐之事,昨日小姐回府便欲禀报,只是小姐心急于老爷夫人回来。老奴不敢打扰你们父女团聚。今日一早,老奴不敢再耽误,便速来禀报小姐。” 白知愿听罢,笑言:“王叔,你做得很好,我不在京的日子里,多亏你盯着他们。对了,江书砚近日有来过府里吗?” 王管家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细细想了下,然后开口回道:“江大人刚回京时,来过一次,后来再没见过了。” 白知愿闻言,心生警惕,忙问:“那他有去过父亲的书房吗?” 王管家低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白知愿心中一松,“王叔,你今天禀报的事对我很重要。你继续派人盯着江府和燕王府,还有盯紧父亲的书房,看是否有可疑的人进出。你素来细心,帮我多留点意。” 王管家闻言,忙应下来。 正在这时,凌霄禀报王管家的儿子王庆求见。 “快让他进来。”白知愿道。 王庆快步走进来,身上带着一身冷气,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王庆对着白知愿行礼,“王庆见过小姐。” “不必多礼,你来所为何事?” 王庆瞥了一眼王管家,忙开口:“小姐,我爹命我盯住燕王府。适才,我见燕王乘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后门离开。我立刻跟了上去,怕被发现也不敢跟太近,发现他去了鸳鸯楼。不多时,江小姐也到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酒楼,奴才不敢进去,就急忙回来禀报小姐。” 白知愿听罢,心思转了好几道弯。她侧过脸,对着王庆笑着开口道:“你做的很好。你去帮我准备一辆马车,要普通的不起眼的马车,随我趟鸳鸯楼吧。” 王庆忙应下,和王管家一起退下离开。 白知愿内心雀跃,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心道:正烦恼着如何退婚,齐泽意你就送上门来了。既然你们偷偷摸摸,怕被人发现,那我就要好好“帮帮你”了。 白知愿去换了一身男装,清俊舒朗,黑发深眸,手里拿着折扇,一旁的凌霄看呆了眼。 收拾妥当,便出了门,上了马车,王庆驾着马车一路往鸳鸯楼驶去。 鸳鸯楼,顾名思义是年轻男女们最爱去的地方。大历风气开放,有些订了亲的男女,或是家里相看之人都会约到鸳鸯楼去。毕竟鸳鸯楼这个名字就寓意极好呢。 不一会儿,马车停到了鸳鸯楼门口。鸳鸯楼坐落在上京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临近年关,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悬挂着红色的灯笼,整条街道气氛热烈,人声嘈杂,喧闹非凡,行人马车交错一起,熙熙攘攘。路边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白知愿下了马车,看着周边热闹的气氛,心中冷笑不止,“齐泽意,你专门挑了这个人多的地方,本是欲避人耳目,却不想很快就会让所有人知道堂堂燕王殿下竟在此私会官家小姐。” 一进鸳鸯楼,店小二打量着白知愿,看这位公子的穿着,一定是位贵客,忙迎了上来,满脸笑意:“客官里面请。” 随后,引着白知愿上了楼,白知愿往店小二手里塞了一块银子,“给我找一间安静的包房,上点好酒好菜。” 店小二见状,颠了下手中的银子,满脸堆笑道:“放心,客官这边请。” 店小二带着白知愿一路穿过长长的走廊,白知愿四处打量,果然看到角落的一间包房外站着两个老熟人,齐泽意身边的暗卫——月峰和月影。 月峰和月影平日与齐泽意形影不离,往常都是在暗处。想来今日为掩人耳目,才命二人守在门口。 没人认识这两人就是燕王殿下的暗卫,但是白知愿知道,她上一世在燕王府经常见这两人。她远远就看到了这二人,并且一眼就认出这两人就是前世养在齐泽意身边的暗卫。 白知愿停下脚步,对着店小二道:“角落那个包房不错,可惜有人了。这样吧,我就要他们旁边那间吧。” 店小二闻言,露出为难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公子有所不知,前头那包房是位贵客,也是我鸳鸯楼的常客,他每次来都在那个包房,而且不喜生人靠近。公子,要他旁边的包房,这恐怕……不妥。” 白知愿闻言,故意露出生气的表情,“里面是什么人,好大的架子。” 店小二忙道:“公子息怒,我带你去另一边的包房,那边的视野更好,能看到整个酒楼的全貌。” 白知愿见此,装作不情愿道:“那好吧。” 店小二立马喜笑颜开,将白知愿迎进了包房,然后识相的退了出去。 第29章 计谋2 白知愿进入包房后,王庆便守在门口。 白知愿进去后,打开窗户向下看去,果然如店小二所说,这里能清楚的看到每个进出酒楼的人。向外望去,鸳鸯楼坐落的位置极佳,能看到上京的一片繁华之象,来往的马车络绎不绝,商贾云集,熙熙攘攘。 白知愿正在心里思索如何才能引人注意,才能让众人看到齐泽意的假面。突然,她从窗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来人正是谢云嵩,后面跟着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是太医院院使沈修之女——沈知意。 前世白知愿曾在宫中见过沈知意,沈知意女从父艺,完美继承了沈院使的医术。看到他们俩人一起进来,白知愿想起前世皇上曾为两人赐婚,只不过后来,白知愿被齐泽意软禁,再无外界消息,也不知道两人后来什么时候完婚的。 只是今生两人这么早就有交集了吗?看此情况两人私下早已私定终身了,那么后来皇上赐婚也算顺理成章。 白知愿收回思绪,继续观察来人。紧接着,楼下一阵骚动,白知愿向下看去,来人竟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兄弟康定王。康定王年轻时候也是驰骋四方的大将,后来现在的皇帝登基,感念康定王这么多年四处征战,一身伤病,康定王年龄渐渐大了,又在一次战场上失了一条腿,就赐他封号,并在上京赐宅子,以便颐养天年。 康定王自失掉一条腿后,性子变得愈发古怪,唯爱美人,府里更是姬妾成群,常常出现在烟花之地。开始,皇帝还碍于皇家颜面,提点康定王。自有一年春季狩猎,皇帝被北狄刺客刺杀,是康定王拼死救下。自此,皇帝便纵容了康定王的所作所为。 康定王后面还跟着一位一袭红衣的女子,散着墨发,有着柔美的五官,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如一谭清泉格外扣人心弦。 白知愿心中一动,心道,这是又哪寻的美人。 转身,走到门口,叫王庆进来。低声吩咐王庆:“刚刚我在窗边看到了皇上的胞兄康定王,就是那位断腿的王爷。他后面跟着一个红衣女子,你去打听下这女子的来历。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王庆领命下去,转身出去。 王庆为人机灵,不一会儿,就与康定王府的随从打的火热,没一会就把红衣女子的消息全部打听清楚了。 此女是上京最大的青楼——满春院,新来的头牌花魁,晚棠。 “据说,这晚棠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曲《惊鸿舞》惊艳四座。这姑娘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原是南阳一大户人家,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已委身青楼。” 王庆看着白知愿一副陷入深思的样子,“小姐?” 白知愿回神,“你继续说。” 王庆继续道:“据说,前些日子,康定王去了一次满春院,对晚棠一见倾心,昨日花重金买下了晚棠姑娘的初夜。” 白知愿喃喃道:“原来如此。”随即心里一动,计上心头。 白知愿转身出了包房门,瞥了一眼齐泽意所在的包房,月峰和月影还在包房门口守着,要接近实属不易。齐泽意和江暮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自己上一辈子居然被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害的家破人亡,今天就先小小惩戒他们一番。 酒楼里人满为患,正好为白知愿提供了便利。白知愿一路向前,却意外地碰到了沈知意红着眼睛从包房里出来。还差点和白知愿撞到一起,如此失态,可不像平日里端庄秀丽的沈医师呢。 不过白知愿现在可没有心思管她,白知愿一路摸到了花魁晚棠和康定王的房间。 白知愿看着周围布满了守卫,一时犯了难,总不能硬闯吧。 突然,白知愿灵机一动。走到康定王的包房门口,对着门口的侍卫压低声音道:“奴才是云麾将军的小厮,将军听闻康定王在此,欲来拜访,听闻康定王有贵客在此,不便打扰。特地请康定王去将军的包房一聚。” 侍卫听完,不敢耽误,立马进去通报。 听罢侍卫的通报,康定王满心疑惑,云麾虽是自己的外甥,但他们俩一向生分,今日怎的突然叫自己一聚? 康定王虽疑惑,但云麾现在毕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皇上又一直对这个外甥另眼相看。罢了,自己还是去一趟吧。 思及此,康定王对着侍卫道:“告诉云麾的小厮,就说我马上就到。” 侍卫领命,转身出了门,告知了白知愿康定王马上到。 白知愿装作回去复命,转身离开躲在了楼梯口。 果然不一会,康定王许是安抚好了晚棠,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带走了一半的侍卫。 眼看着康定王进了谢云嵩的包房,白知愿蒙起面,抽出藏起的匕首,三两下解决了门口的守卫,闯进了晚棠的包房。 “啊……”只听晚棠大叫一声,白知愿低声道:“抱歉”,就打晕了晚棠,扛起她,一路跑到了鸳鸯楼的后门,王庆早已驾马车在此等候。 王庆每日跟踪齐泽意,早已摸清了鸳鸯楼的格局。而白知愿方才出了包房,已经按照王庆给的路线,掌握了鸳鸯楼的构造。这才轻而易举的避过人群,将这头牌花魁掳了来。 白知愿迅速在马车里换回女装,又吩咐王庆将晚棠送回满春院,就回府去。自己则转身跳下马车,重新回到鸳鸯楼。 第30章 计谋3 此时的鸳鸯楼,康定王一进谢云嵩的包房,谢云嵩见到康定王,疑惑道:“皇舅舅怎么在此?” 康定王一头雾水,“不是你派小厮叫我来的……” 猛地康定王反应过来,往外走去,边走边喊,“来人,快去看看晚棠姑娘……” 话音未落,就有侍卫前来禀报,“晚棠姑娘被人掳走了。” 康定王大怒,“立马封锁酒楼,给本王一间房一间房的搜,挖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把晚棠姑娘找出来。” 殊不知此时的晚棠姑娘早已离开了鸳鸯楼。 康定王平日里本就嚣张跋扈,又因身份在此,一时搜包房也无人敢拒绝。 谢云嵩突见此变故,也明白发生了何事。见此事与自己有关,刚欲开口,康定王带着怒气的眼神盯着谢云嵩,“云麾,刚才来人自称是你的小厮,你若是想要晚棠,皇舅舅送你便是,你又何必整出这些。” 谢云嵩眼神一暗,冷冷开口道:“皇舅舅真当云麾和你一般不知轻重吗?我来此是孤身一人,我身边并无小厮,舅舅若不信,大可以去问店家,再不济可以进去搜。” 康定王脸色阴沉地看着谢云嵩,抬手,“给我搜,一个角落也别放过。” 谢云嵩不以为意,坐下依旧风轻云淡地喝茶。 就在这时,康定王的手下前来禀报,“王爷,前方有一个包房,主人不让搜查,门口的守卫看着不像一般人,奴才们不敢硬闯,特来禀报王爷。” 康定王正一腔怒火无处发,闻言,“给我硬闯,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手下闻言,立马领了命,拔刀而出,径直走向了齐泽意的包房。 月峰和月影欲挡,只是康定王平日嚣张惯了,手下的人更是横行霸道,两拨人立马缠斗一起。吸引了许多看客,本来这鸳鸯楼就是大历最红的酒楼,客人众多且都有头有脸。这一动手,周围立马围了个水泄不通。白知愿就蒙着面纱混在这看客里,准备看好戏。 都知道满春院的花魁晚棠被人掳走,极有可能就是这包房之人所为,一时好奇包房内是谁。 康定王的手下人多势众,月峰和月影虽为暗卫,武艺高强,但也招架不住,一时败下阵来。 康定王冷笑一声,拄着拐杖大步走到包房前,一脚踹开包房房门,众人的视线均向里看去。 康定王踢开包房一看,表情逐渐僵硬,时间静止了几秒,半晌,才道:“怎么是你?” 就这一下功夫,众人便将里瞧了个明白。 “这不是当今的五皇子燕王殿下吗?” “咦,这女子是谁?” “这燕王殿下不是与威远大将军之女有婚约吗?这不像是白小姐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眼见齐泽意脸色阴沉。而江暮云衣衫不整,满脸红晕,眼角带泪,众人一瞧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齐泽意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恨恨地盯着康定王。 康定王本来心中一紧,毕竟这燕王殿下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可是他见了他这皇叔,居然一脸愤恨,虽然是自己扰了他的好事,但自己也毕竟是长辈。 思及此,冷冷开口道:“燕王怎么在此?皇叔是扰了燕王的好事吧。”说罢,眼神暧昧的看着齐泽意和江暮云。 “本王昨日买下的满春院的花魁晚棠,今日被人掳走,燕王可知?” 齐泽意怒极反笑:“皇叔的花魁,本王怎么知道。” 康定王眼中笑意逐渐散去,冷冷道:“给我搜。” 护卫一下涌进了齐泽意的包房,齐泽意平日和江暮云来此,为遮人耳目,都只带月峰和月影二人,一时竟只能任由康定王的人在此放肆。 护卫搜了一番并未搜到,康定王脸上挂不住,脸色由青转白,半晌,对着齐泽意道:“今日是皇叔鲁莽了,燕王不会怪皇叔吧。” 齐泽意怒火在胸中翻腾,他强压下去,这才开口:“侄儿岂敢。” 康定王这才作罢,带人离开了鸳鸯楼,继续找寻晚棠下落。 此时,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留下的依旧七嘴八舌的讨论。 “这不是怀远将军的女儿吗?他怎么和燕王殿下在一起?” “怀远将军的女儿不是白小姐的好姐妹吗?啧啧啧……” 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皆为白小姐不值。 这鸳鸯楼乃是上京最为繁华之地,没一会,这消息必将传遍整个上京,当然也会传到宫里,传到每个该知道的人的耳里。 白知愿围着面纱站在人群里,眼里的嘲讽和恨意毫不掩饰。 蓦地,白知愿感觉到一丝目光盯着自己,抬眼,对上了谢云嵩探究的目光。 白知愿心念一动,急忙避开谢云嵩的眼神,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忙抽身离去。 留下一众指指点点的人群和无地自容的齐泽意和江暮云。 白知愿刚出了鸳鸯楼,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拉着到了旁边小巷子。 白知愿欲反抗,抬手,却对上了谢云嵩的深邃的眼睛。 他的脸半隐在阴影中,唯独一双黑润润的眸子,异常明亮。 白知愿一时看呆,竟忘了反抗。 趁她愣神的时候,谢云嵩抬手摘掉了白知愿的面纱。 谢云嵩挑眉,“果然是你啊,白小姐。”最后三字谢云嵩咬着牙道。 白知愿一滞,故作轻松地说道:“谢将军好眼力。” 谢云嵩一针见血道:“刚刚装作是我小厮,叫康定王来我包房的人,是你吧?” 白知愿装傻道:“什么小厮?谢将军说笑了,我可是个女子呢。” 谢云嵩半带轻笑道,“白小姐倒是神通广大。连康定王都敢戏弄。” 白知愿脸色一变,“我不知道谢将军在说什么。我只是来鸳鸯楼吃饭,恰巧看了一出好戏而已。你瞧,这燕王殿下果然与我那好友暗结珠胎,谢将军这下知道我为何非要退婚了吧。” 谢云嵩看着白知愿死不承认的样子,一时失笑,“白小姐,我那会可是亲眼看到你女扮男装在鸳鸯楼里闲逛呢。” 白知愿一时语塞,索性也不装了,“谢将军既看到了,为何刚刚不告诉康定王?” “是,没错,是我掳走了那个花魁晚棠,也是我故意以你的名义支走康定王,我为何这样做,将军应该知道。我不就想退婚么我。”白知愿说着便眼圈红了,越说越委屈。 前世被齐泽意和江暮云背叛的委屈,今日被谢云嵩质问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一时眼泪竟止不住地掉。 谢云嵩见白知愿布满泪水的脸,眉头紧皱,一时手足无措。他自幼跟随父亲征战,见过的大都是男子,男儿流血不流泪。第一次见一个小姑娘在他面前哭。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眼睫垂下,盯着白知愿的眼泪。半晌,哑着声道:“你别哭了……你想退婚我自会帮你。今日一切,我自当没有看见,可好?” 白知愿听闻,抬起哭的红肿的眼睛,还带着晶莹的泪珠,声音嘶哑道:“谢将军此话当真?” 谢云嵩顿了顿道:“自然。” 闻此,白知愿纤长的睫毛轻颤。片刻,情绪缓和了许多,才缓缓开口:“多谢谢将军。” 谢云嵩眼角抽了抽,语气里夹着无奈道:“我是看到有人在燕王门口鬼鬼祟祟,但不知道那就是你,方才只是试探你的。你欲退婚,我已经进宫求过太后了,她也应了会帮你,你又何必棋走险招?” 白知愿抬头闷声道:“我知谢将军既答应了我,必能做到。只是皇家之人,我无法相信,我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谢云嵩愣了一下,不等他开口,白知愿便催促道:“谢将军,时候不早了,我要赶回府了,你自便吧。” 言罢,不等谢云嵩开口,便匆忙消失在了路口。 谢云嵩见此,摇摇头,最终,也抬脚走了出去。 第31章 除夕 翌日,除夕一早,白知愿早早就被凌霄叫了起来,坐在镜子前细细梳妆打扮。 除夕佳节,皇上每年都会设宴,大臣们可携家眷一同参加。这是皇帝与众臣同乐的日子,所以端慧郡主格外重视。前段时日,已经命上京最好的绣坊——-锦绣坊,给白知愿早早做好了新衣。 白知愿今日一身粉蓝色烟纱散花裙,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白色蝴蝶。一头乌黑的头发像细细的柳枝,凌霄帮她头发上仔细抹了些玫瑰的香油,随后把头发绾成百合髻, 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 白知愿五官本就生的极为精致,凌霄往她脸上薄薄扑了一层脂粉,将眉画成细细柳条,樱唇上略点了些桃色口脂。这样一打扮,只见她容色绝丽,娇美无比。 凌霄一时看呆了,半晌,才缓缓道:“小姐今日可是比宫里的贵人还美。” 白知愿闻言,嗤笑一声:“不许胡说,收拾好了,我们就快去父亲母亲的院子吧。” 凌霄忙应是,拿来一条月白色织金缎狐皮斗篷,为白知愿披上,仔细系好系带。主仆二人这才一同出了门。 大年三十,庭院里落满了雪。白知愿和凌霄走过,有风吹过,吹落青柏枝头堆积的簇簇白雪。 白知愿到了母亲的院子,父亲和兄长早已到了。兄长见了她,一脸惊喜道:“妹妹真是出落的愈发动人了。” 端慧郡主带着笑意打量着白知愿,目光颇为满意道:“我们阿愿,真是长大了,马上都要及笄了。” 只有白霆轩冷着张脸,见到白知愿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白知愿见此心中疑惑,正欲开口询问。端慧郡主牵着白知愿进了屋,白知愿只得先压下心中疑惑。 白知愿和白丘泽两人,向父母行了礼,拜了年,敬过茶,一家人其乐融融用过早饭。 白知愿见白霆轩一早情绪低沉,不由开口问道:“父亲,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霆轩长叹一声,“阿愿,父亲竟不知原来你受这么多委屈。” 白知愿闻言,抬眼望了眼端慧郡主和白丘泽,见二人均脸色不善,不由担心道:“到底怎么了?” 白丘泽这才开口:“妹妹,你先前说要与燕王殿下退婚,哥哥还不理解,直到昨日,我听闻……听闻……” 白丘泽竟一时难以言说。 白知愿见白丘泽难以启齿,便明白了他们一早愁眉苦脸所为何事。 白知愿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不疾不徐道:“你们说的是昨日鸳鸯楼发生的事吧?” 闻此,白霆轩,端慧郡主和白丘泽都一脸忐忑地看着白知愿,见她脸上并无伤心之色,这才稍稍放心。 白丘泽试探着开口道:“妹妹,你都知道了?” 白知愿抬头,“当然了,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我想不知道也难。” 白霆轩一脸怒气,“我竟没想到这燕王殿下居然两面三刀,明明先和阿愿有了婚约,还如此不顾颜面,将我们阿愿置于何地?” “还有这江暮云,口口声声说视阿愿为姐姐,居然如此厚颜无耻。江书砚究竟是怎么教女儿的?” “是啊”端慧郡主愤愤道:“害我们阿愿现在走哪都被众人议论。” 白知愿轻轻一笑道:“父亲,母亲,何必为这种人生气呢。而且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了,他们的私情我早就知道了。这次被公之于众,对我退婚来说,是好事。” 白丘泽闻言,眼睛都亮了,“对啊,妹妹,这次是燕王先做出对不起你之事,我们要退婚也说得过去。” 白知愿眼睛弯弯,“正是如此。不过,齐泽意想娶我,定是为父亲手里兵权,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这门婚事的。” 白霆轩怒气未消,“阿愿,这次父亲支持你,这婚事不要也罢。从前是父亲目光短浅,不知这燕王如此人品,差点毁了我女儿一生幸福。” 白知愿内心暖暖的,有了家人的支持,这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退掉婚事。这一世,她必不会再嫁给齐泽意了。她也不会再嫁人,她只想好好守着家人,平淡又幸福地过完这一世。 到了午时,白府门口热闹起来了。开始有马车不断停下,白霆轩现在是一品大将军,而白丘泽还未婚配,朝中有许多想要和白霆轩往来之人,便打起了白丘泽的主意。 眼见白丘泽脸越来越黑,白知愿眼里带笑,前世哥哥都没能娶妻就死了,这一世如果有可能,一定要为哥哥挑选一位合适的姑娘。 白知愿这样想着,轻声开口道:“哥哥,可有喜欢的姑娘吗?” 白丘泽见白知愿这样问,一脸烦躁道:“上京城的姑娘,各个柔弱不堪,我实在不喜。偏偏最近父亲母亲也开始为我从中挑选。妹妹,你一向主意多,快帮我想个办法。” 白知愿心中暗笑:“哥哥年关之后,又将启程去往南境,父亲母亲不会这么急着帮你订下婚事的。你就放心吧。” 白丘泽闻言,挠了挠头,“妹妹说的对,哥哥一时疏忽了,妹妹你呢?” 白知愿不明所以,“什么我呢?” “妹妹,你与燕王退婚后,以后怎么办呢?” 白知愿闻言笑笑道:“我与哥哥一样不愿成亲,我想和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一直在一起。” 白丘泽闻言惊道:“那怎么行?父亲不同意你跟着我们去南境。” 白知愿闻此,一时情绪有些低落,沉默了下来,心道:父亲此人最是固执,要想改变他,真的很难。索性时间还早,再慢慢想办法吧。 白丘泽见白知愿神色有异,连忙岔开话题。兄妹俩又说了会话,下人便来禀报,端慧郡主让二人快下去收拾收拾,一会要进宫赴宴。 兄妹二人听罢,便准备回房。白丘泽转过身来,笑道:“妹妹,等宫宴结束,哥哥给你放烟花,父亲母亲和我已经几年没有回来陪你过年了,今夜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守岁了。” 白知愿眨了眨眼,低头笑着点了点头,那笑意怎么都遮不住。一股藏着暖意的满足从她心里渐渐升起,她知道,过了今天,便真的是崭新的一年了。 第32章 宫宴 过了午时,日头西斜,白知愿便和父亲白霆轩,母亲端慧郡主以及兄长白丘泽一同前往宫里,参加一年一度的除夕宫宴。 车夫早早的等候在府门前,白知愿与端慧郡主同乘一辆马车,白霆轩则与白丘泽同坐一辆马车。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京中的道路上,因是除夕,处处火树银花,萧鼓沸腾。 不知行了多久,只听外面车夫叫停。下人们在外边挑开了帘子,他们便慢慢下了车。 待白知愿下了马车时,看到眼前之景时,忍不住有了一丝恍惚之意。 马车停在宫门外,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黑暗如幕的天空下,已然看到皇宫的一片奢华辉煌之象。 白知愿深深吸了口气,前世自己嫁于齐泽意后,皇宫是她经常出入的地方,这次再来恍如隔世。 带路的小太监将他们一行人带至今天的宴会地点——宣华殿。只听得小太监拖着嗓子长长的喊了一声:“威远大将军到——端慧郡主到——冠英将军到——” 大殿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大殿两面纷纷汇集来自各处的眼光,落在了白知愿几位的身上。 不少人起身,与白霆轩互相寒暄。白知愿见此,与母亲落座。 忽然,白知愿感受到了一股紧紧盯着的目光,抬眼,隔着老远,白知愿都能感觉到江暮云带着审视还夹杂着嫉妒的目光。白知愿对此勾了勾唇角,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还有一道探究的目光,来自燕王齐泽意。白知愿恍若未知,自顾自的喝茶。 今夜大殿上灯火通明,云杉侍女,歌舞升平。参加宴席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陆陆续续进宫,殿内觥筹交错,贺声不断。 不一会,只听太监一声长长的尖喝:“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娘娘到——柔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跪拜。 仁孝帝见此,大声道:“众爱卿平身,今日乃是除夕夜,大家不必拘谨。” 众人听罢,纷纷叩谢皇恩,然后落座。 帝后和太后高坐正座之上,白知愿抬眼望去,仁孝帝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然而看起来却比他本人的年纪还要年轻,他脸色红润,神色稳重威严,和上一世白知愿见到他时,并未有什么不同。难怪迟迟不肯立太子,到底还是风华正茂。 齐泽意和诸位皇子坐在一起,如今的他在一众皇子里极为出色,不然当初父亲也不会求来这场婚约。 白知愿的目光又转向了谢云嵩,今日的他,一身官服,衬得他多了几分神采,丰神俊朗的容颜上,神情淡漠,平添了几分冷硬。不时惹得在场的高官女眷偷偷往那头瞧。 酒过三巡,仁孝帝挥手,千姿百媚的舞者退了下去。 仁孝帝坐在高座上,目光威严,望向百官,缓缓开口道:“前段时日,柳州大疫,朕命云麾将军与冠英将军一同前往柳州,二人果真不负朕所望,顺利平复柳州,于年关前回京。二人立下汗马功劳,安抚柳州百姓,还揭开了柳州知府刘怀素的罪行,如此大功,理应大赏。” “只是”,仁孝帝顿了顿,继续道:“朕听闻这次柳州之行,立下大功的还有一人。” 仁孝帝说罢,抬眼,在百官中扫视一圈,高声道:“威远大将军之女何在?” 白知愿闻言,立马起身,快步走到仁孝帝位置前,跪下,俯身行跪拜大礼,“臣女白知愿拜见皇上,太后,见过皇后和各位娘娘。” 此时,太后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白知愿听话的抬起头,太后一愣,随即浅笑着开口道:“果然是个标志人儿。听闻你在柳州立了大功,不愧是大将军之女,有勇有谋。”随即转过身,对着皇帝道:“皇帝,可定要好好赏赐这白家小姑娘呢。” 又对着白知愿道:“女儿家大都爱美,哀家便将这步摇赏给白小姐。”说罢,招手,宫人立马递上一支装在金丝盒子里的紫色琉璃步摇。 白知愿见此,不着痕迹的看了谢云嵩一眼,压下心中的疑虑,急忙谢恩,并双手接下了步摇。 仁孝帝见此,开怀大笑道:“难得母后如此喜欢白家小姐。” “朕听闻此次抓捕刘怀素,全凭白小姐急中生智,放火烧寺,不然你与云麾,怕是陷入困境。果然是大将军之女,女中之豪杰。哈哈哈……” 白知愿恭敬道:“皇上谬赞,臣女任性,自作主张跟着兄长去了柳州,多谢皇上不怪罪之恩。” 仁孝帝笑道:“朕知你与兄长感情深厚,怎会怪罪于你。不仅不怪,朕还要好好赏赐你们。” 言罢,又望了一眼燕王齐泽意,想起这几日的流言,颇为不喜。 白知愿看到了仁孝帝望向齐泽意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满,暗道:果然齐泽意和江暮云的事,连皇上也知晓了。 正在这时,一道娇美婉转的声音开口,正是柔妃,齐泽意的生母,“皇上,这白家小姐是女中豪杰,臣妾欣赏她,也有赏赐给她。” 说着,命宫女呈上一只洁白无瑕的羊脂玉手镯。笑着开口道:“这镯子是臣妾刚入宫时,皇上赏赐给臣妾的,今日臣妾借此机会,赏赐给白小姐。” 大殿底下一片静默。 白知愿感受到无数双探究的目光,只见她缓缓开口道:“娘娘,此物贵重,臣女愧不敢当。” 只见柔妃脸色仍是笑意满满,可细看笑意却未达眼底,“白小姐,可是嫌弃本宫的镯子?” 白知愿不卑不亢道:“娘娘言重了,只是此物乃是娘娘与皇上的定情之物,臣女实在不敢接。请娘娘收回成命。” 仁孝帝见此,声音多了几分清冷道:“既然是朕赐予你的,你就好好收着。白家小姐,朕自会赏赐。” 淑妃见此,眼神里闪过一丝嘲讽,并未言语。 柔妃见状,一愣,立马又换上了笑盈盈的模样,“是臣妾思虑不周了。” 仁孝帝目光悠然的望着白知愿道:“白家小姐,朕就封你为荣安县主。既然太后喜欢你,你便可常常入宫来陪伴太后。” 白知愿急忙谢恩。 仁孝帝又赏赐了谢云嵩和白丘泽,两人纷纷谢过恩。 仁孝帝命宫人召来舞者,宫宴继续。 第33章 退婚 白知愿落座后,周围响起了一片恭维之声,大都是恭维白霆轩,生了一双好儿女,得皇上青睐。 白知愿的目光穿过众人,望向被人群围起来的谢云嵩。只见谢云嵩一脸冷漠,不由心中发笑。 正在此时,康定王望着谢云嵩开口道,“皇上,臣弟前两日在鸳鸯楼见到了云麾,臣弟想着,这云麾也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了,只是不知云麾可有喜欢之人?” 谢云嵩听闻,嘴角微勾,带着嘲意道:“微臣并无娶妻之意,如今南北之境,战况不断,臣无心个人之事。” 仁孝帝闻此,心中欣慰,“话虽如此,云麾也要抓紧个人之事啊。“ 又转身对着康定王斥责道:“你当云麾与你一般,只顾那儿女情长。“ 康定王本欲为难谢云嵩,闻言不敢再开口。 一曲舞罢,许多人并未发现刚才的小插曲。 大殿安静了下来,谢云嵩沉声开口道:“康定王既然提到了前几日的鸳鸯楼之事。微臣到是想到了燕王殿下,那日似乎也在场。” 齐泽意心里一惊,忙对着皇帝道:“父皇,儿臣与怀远将军之女乃是师兄妹,那日在鸳鸯楼偶遇,便多聊了些,谁知竟遇到了皇叔和云麾将军,倒叫二人生了误会。” 白知愿心中冷笑连连,齐泽意这些天,果然已经想好了说辞。可自己怎么会随你心愿。 果然,谢云嵩懒懒开口道:“我竟不知谁家师兄妹聊天,竟会衣衫不整,燕王殿下真是有辱皇家颜面。” 一句话高度瞬间上升到了皇家颜面,皇帝目光沉沉的望着齐泽意。齐泽意冷汗涔涔,心中将谢云嵩恨了个千万遍。 齐泽意忙下跪,“父皇,儿臣与江小姐乃是师兄妹,感情自与旁人不同。” 谢云嵩冷笑开口:“我怎么听闻燕王殿下与白家小姐有婚约在身,怎么还与旁人感情不同。” 齐泽意一时语塞,顿了顿道:“白小姐与我青梅竹马,亦是师兄妹,还有江小姐,我们三人一同终南山学武。感情自是不同。” 此话一出,殿内之人的目光纷纷看向白知愿。 齐泽意更是一脸期颐的看着她。 白知愿唇角一勾。齐泽意这般说,是料定自己为顾全大局,即便心有怒意,也不会拂了他的脸面吗?只可惜,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软弱的白知愿了。 白知愿缓缓起身,行至皇帝身前跪下,裙裾铺散于地。 良久,响起她清亮而笃定的声音,“皇上,臣女愿与燕王殿下退婚。”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齐泽意瞳孔骤缩,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而柔妃脸色陡然一变,猛的起身,厉声道:“放肆。这婚事是皇上亲自定下的,岂是你说退就退的。” 仁孝帝神情微惊,并未作声,只是静静的盯着白知愿。 白知愿依旧跪地,一字一句道:“当年皇上为臣女和燕王殿下定下婚约,如今燕王殿下既是与江妹妹情投意合,互生爱慕,臣女不愿做那恶人。望皇上成全臣女,将此桩婚事作废。” 说罢,白知愿俯身叩头,迟迟没有抬头。 半晌,仁孝帝的声音从上头响起,“婚约大事非同儿戏,你先起身,朕既封你为荣安县主,定当为你做主。” 此时江暮云,跪倒在地,眼周绯红,“皇上,臣女与燕王殿下一同学艺时,已然互生爱慕之情,而白家姐姐素来与燕王殿下并无男女之情,请皇上明察。” 又转身轻咬唇瓣对着白知愿道:“姐姐,你与燕王殿下有婚约在身,妹妹一直都谨记于心。只不过姐姐一心都在学武之上,忽略了殿下,殿下与我亦是情投意合,妹妹今日多谢姐姐成全。” 白知愿心中冷笑,江暮云这个蠢货,她是怕错过了这个机会,她便再无机会成为燕王正妃了吧。 白知愿冷然开口道:“你二人什么时候互生情愫我不知,可那日在鸳鸯楼的事,现下已传的沸沸扬扬,你二人将我置于何地?又将我白家置于何地?我相信今日陛下在此,一定会明察秋毫,还我们白家一个公道。” 江暮云一惊,不知为何心里不安。方才她听到白知愿要退婚的消息,心中一阵狂喜。她做梦都想成为燕王妃,她必须牢牢把握这次机会。 此时的江暮云已将齐泽意三番五次告知她要隐忍的事情,忘却到了九霄云外,只一心想抓住这次时机。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无声的白霆轩,跪倒在地,沉稳开口道:“陛下,老臣只此一女。当年老臣向陛下求来这门婚事,意在给老臣的女儿寻一个能庇佑她的男子,可是眼下看来,燕王殿下已心有所属,老臣不愿强人所难,特求陛下收回成命,将此婚事作废。” 此时齐王殿下生母淑妃娘娘,一副看好戏的嘴里,想了想,笑意盈盈的开口:“皇上,既然燕王与这江家姑娘情投意合,这白家小姐也是可怜,好好的婚事,弄得满城成了笑话。依臣妾看,皇上不如成全了他们,将此婚事取消,岂不皆大欢喜。” 淑妃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旦燕王与白知愿的婚事不成,燕王便失去了白霆轩手里的兵权,那她的儿子齐王齐泽旭就有机会争取到白霆轩手中的兵权,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所以她才替白知愿开口。 白知愿心里自然清楚淑妃的心思,可惜淑妃也是打错了算盘。 齐泽意此时已迅速反应过来,他及时出声道:“父皇,儿臣与江家小姐,同门之情,向来都是知礼节懂分寸的。儿臣知道那日在鸳鸯楼之事,寒了白小姐的心,但是儿臣自知她是儿臣的未婚妻,定当好好补偿于她。儿臣也相信白小姐说退婚只是一时冲动,请父皇明察。” 柔妃见状,连忙附和道,“是啊,陛下,白小姐也是,一点小事,也值得拿到陛下跟前说吗?” 白知愿斜睨着他,已微露讥嘲,语气更是不善:“燕王殿下倒是推的干净,你且问问我这师妹,她与你真的只是同门之情吗?” 白知愿跪地不起,眼神坚定道:“皇上,臣女欲退婚,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臣女与燕王殿下之间并无半点情意,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神情平淡,望着眼前跪下的二人,一时未开口。 这时,一道威严而苍老的声音响起:“皇帝,哀家瞧着这白家小姐与老五,确实是毫无情意,又何苦把这两孩子捆绑在一起。既然江家小姐说与老五情投意合,不如将此桩婚事就此作罢。哀家也做个好事,为江家小姐和老五赐婚,也算是成了桩姻缘。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皇上自不会当众拂了太后的颜面,略一思索,沉声开口:“既然白家小姐执意要解除婚约,而老五与江小姐也算是一对璧人,那朕就遂了你们的心愿。白小姐和老五的婚事就此罢了吧。太后既然愿为老五和江小姐赐婚,那你二人年后就尽早完婚吧。” 齐泽意双唇紧抿,脸色发青,眼底一片愤愤,面色阴沉地看了眼白知愿。 白知愿恍若未知,急忙谢恩。 齐泽意不得已,只得谢恩。 江暮云抑制不住的喜悦,也忙谢了恩。 仁孝帝捏了捏眉心,一直未开口的皇后,忙道:“皇上可是累了,不如早些休息,今日宫宴就到此结束吧。”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大手一挥。旁边的公公见状,忙宣布宫宴结束。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第34章 新年1 夜幕低垂,暮色渐浓。 白知愿与家人从大殿出来后,燕王齐泽意尾随而来。 白霆轩与端慧郡主先行离去,白丘泽不放心妹妹,执意留下,却被白知愿劝走了。 齐泽意压抑着怒气道:“阿愿,你为何执意与我退婚?” 白知愿闻言,带着嘲讽道:“怎么燕王殿下与江小姐有了首尾,还要我装作不知?” “那你要退婚,起码差人告知我一声,就算做不成夫妻,我们还是师兄妹,你非要将我置于此番境遇吗?”齐泽意低吼道。 “燕王殿下,将你置于如今这种局面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和你的好师妹。” “你当真对我一点情意也没有吗?我们曾一同学武,你也曾跟在我身后叫我师兄…… “够了,”白知愿厉声打断他。 这时,江暮云走了过来,一脸警惕的看着白知愿, 白知愿心中冷笑,面上嘲意越发浓。 “燕王殿下,既然你的未婚妻到了,我也就告辞了。” 齐泽意怔了一下,随即拉住欲离开的白知愿,白知愿脸色陡然一变,挥手就是一掌,齐泽意闪躲不及,堪堪挨下一掌。 白知愿一双眼睛泛着寒气,怒道:“燕王殿下,如今还是在宫里,你就不怕惊动皇上吗?” “与其在这纠缠,不如多去关心下你的未婚妻吧。我记得,前些日子江小姐脸上受了伤,不是说医不好了么,这是遇到了什么名医?短短几日就好的看不出痕迹了。”白知愿边说边打量着江暮云。 果然,江暮云闻此色变,咬唇道:“白姐姐,我知道因为我与殿下之事,你心生不悦。姐姐,感情之事,何来对错?妹妹不敢求姐姐原谅,只求姐姐不要迁怒于殿下。” 白知愿冷冷看他们,她怒极反笑,不愿再与他们虚与委蛇,抬脚就走。 齐泽意见状,还想追上去说些什么,被江暮云紧紧拉住,只得看着白知愿越走越远。 白知愿一路走到宫门口,车夫已在外等候多时。 白知愿正欲上车离开,却见谢云嵩从宫门走了出来。 白知愿想了想,上前道:“今日之事,多谢谢将军了。” 谢云嵩轻描淡写道:“白小姐言重了。这是我之前答应过你的,全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还没恭喜白小姐得偿所愿呢。” 白知愿眉眼弯弯,低声笑道:“其实那日在城外,就算我不出手,以谢将军的身手,也定能躲过那暗器。总之,今日还是要谢谢你。” 这时,白丘泽闻声走了过来,“妹妹,快走吧,我们回去守岁放烟花。” 白知愿闻言,笑的温和,随即想起谢云嵩回府也是孤身一人,便道:“谢将军,今天是除夕,不如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吧。” 言罢,又觉得不妥。谢云嵩此人一向高高在上,而今日又是除夕这样特殊的日子,怎会和他们一起呢? 谁料谢云嵩略一思索,便道:“好啊。” 这下轮到白知愿愕然,半晌没反应过来。还是白丘泽率先反应过来,笑逐颜开道:“那我们快走吧。谢将军有所不知吧,我妹妹每年除夕夜,都会坐在屋顶上看烟花。” 言罢,拉着呆住的白知愿上了车。 刚欲启程,宫里的公公便将谢云嵩拦下,气喘吁吁道:“将军,太后有言,今儿是除夕,请将军留宿宫中,与太后一同守岁。” 白知愿闻此,松了口气。 谢云嵩无奈只得和白知愿与白丘泽告辞,转身走向宫里。 今夜没有下雪,是个晴朗的夜,星星在夜空中格外明亮。 回到府中,下人早早把桌子搬到了院中,因众人适才在宫里都没有用好餐,白霆轩又吩咐厨房准备了些下酒菜。一家四口围在桌前,喝着甜酒,其乐融融。 白霆轩感慨道:“阿愿,往年除夕就你一人,父亲和你母亲还有哥哥都远在南境,今年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老爷,开心的日子就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了,”端慧郡主皱眉,“阿愿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孤身一人在京,却从来都不向我们诉苦。” 白知愿抬眼:“父亲,母亲,哥哥,只要你们都平安健康,阿愿心里就开心。纵然你们不在阿愿身边,但阿愿知道你们也同样在牵挂着我。” 白丘泽闻言,忙道:“是啊,父亲,今日妹妹得偿所愿,终于与那燕王解除了婚约,我们该高兴的。” 端慧郡主举起杯盏道:“是啊。新的一年,希望我们阿愿能够开开心心的。也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早日平定战乱,早日真正的团聚。” 夜空中远远看见烟花的光彩,新的一年要来了。 白霆轩不许白知愿多喝酒,白知愿也就浅尝辄止。倒是他和白丘泽喝了不少,原本说好的一家人一起守岁,还没到时辰,这父子二人便都醉趴下了。 白知愿只得和母亲,将二人送回房,白知愿让母亲也早些休息。自己一人又回到了院子里,燃着暖炉,望着夜空发呆。 今日顺利得以和齐泽意解除婚约,白知愿心里开心,解决了她重生以来最大的烦恼。 白知愿想到此,不知不觉又多喝了点酒。 许久,她又像往年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一样,爬上了屋顶。她坐在屋顶上,仰头去看远处。 第35章 新年2 上京城的年夜里,处处燃放着烟花,远远望去,像一颗颗流动的星子,从夜空一闪而过。 忽然,白知愿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动。白知愿侧身倾听,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白知愿心念一动,正想下去查看,却看到一身黑衣带着寒气的谢云嵩迎面而来。 白知愿怔怔地站了片刻,直到谢云嵩走近,她才反应过来。 白知愿呆呆道:“谢将军怎么来了?你不是留宿宫里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 面对她一连串的疑问,谢云嵩看了她一会,挑眉道:“白小姐诚挚邀请我前来放烟花,我当然应邀。” 白知愿:“……” 谢云嵩也回答不了白知愿,自己为什么会来。 先前,他转身回到了太后宫里。刚进宫门,就看到了长乐公主也在。 当今皇上仁孝帝,育有八子两女,其中二皇子和小女儿都是皇后所出。二皇子早些年,患病身亡。所以皇上和皇后都格外疼爱小女儿长乐公主。而这位长乐公主心悦于谢云嵩,是大历朝人人都心照不宣的事。 谢云嵩给太后行了礼,长乐公主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谢云嵩顿时皱眉心生不悦。 不等谢云嵩坐下,太后便沉声道:“嵩儿,你与那个白小姐是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求过外祖母,这一次却为了她能顺利退婚,开口求我。你该不会是对这位白小姐有意吧。” 长乐公主闻言,眼里也露出疑惑,虽面上不显,但内心嫉妒的火焰已被点燃。 谢云嵩冷淡道:“白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这点想必太后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吧。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太后一噎,半晌,放软了语气道:“嵩儿,外祖母也只是怕你深陷其中,这个白小姐不简单,三言两语就能让皇帝下旨退了婚。” 谢云嵩语气不善道:“那还不是多亏了有了太后的帮忙,白小姐才能顺利退婚。” 太后脸色一白,怒道:“你就不能好好和外祖母说话吗?” 谢云嵩冷冷道:“太后要是没事,微臣便出宫了。”言罢,起身要走。 太后气急,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长乐公主见状,忙过去拉住谢云嵩,谢云嵩甩手躲开。 长乐公主咬唇道:“云嵩哥哥,皇祖母年纪大了,你别这样气皇祖母了。” 谢云嵩见此,神色稍缓,但依旧一言不发。 太后打量着他,叹口气道:“罢了,嵩儿。但是外祖母依然要提醒你,你与那白小姐是不可能的,趁早歇了这份心思。今日天色已晚,你也别回府了,回去也只你一人,今日你就留宿宫中吧。” 谢云嵩冷声道:“不用太后提醒。眼下宫门还未下钥,我就先行回府了,微臣告退。” 言罢,行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任凭后面的长乐公主,怎么喊叫都未无动于衷。 谢云嵩从宫里出来,骑马走在官道上。夜色已深,路上已没有什么行人,处处传来爆竹的噼啪声,还有各家的欢声笑语。 从来没有一刻,他感觉如此孤独。 蓦地,他想到了白知愿的话。鬼使神差的他骑马到了白府,天色已晚,他在门外待了许久,怕打扰到白知愿。 半晌,天空中的烟花声渐小。他想起,白丘泽说过白知愿除夕喜欢在屋顶上看烟花。 他心下一动,纵身跳上了白府的屋顶。他四处寻找,在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不受控制的走近她,看着她呆在原地。他知自己唐突,一时竟有些无措起来。 白知愿见他神色有异,心下一动,拉着他坐在屋檐上。 两人一时无言,默默地看着远处一闪而过的烟花。 白知愿侧头看他,柔声道:“小时候,每当逢年过节,偌大的白府就只有我一人,我经常爬到屋顶上望着月亮,想着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是不是也在和我看同一个月亮。” 谢云嵩若有所思道:“你父亲他们呢?这次除夕夜他们不是在吗,白小姐怎么还爬上了屋顶?” 白知愿望着谢云嵩:“他们喝醉了,都去睡了,我一时睡不着,不知怎的又爬了上来,还是重复着他们不在时的习惯。” “对了,给你尝尝我母亲酿的甜酒,虽然甜,却容易醉人。”言罢,把她带到屋顶上的酒给谢云嵩递了过去。 谢云嵩也不推脱,浅尝一口,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谢云嵩都闻到了白知愿身上散发的淡淡甜酒味。 谢云嵩问:“你为什么喜欢爬屋顶啊?” 白知愿答:“因为够高啊,爬到高的地方,眺望远方,我想是不是就可以看到父亲母亲他们所在的地方。但是我后来又想,他们在军营,住的是低低的帐子。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是看不见他们的。” 谢云嵩:“幼稚。” 白知愿:“……” 谢云嵩转过头来,勾唇道:“几乎每年的除夕我都是在军营营帐中度过的,对我来说,这一天和平日并未有什么不同。我甚至从没看过上京的烟花,托白小姐的福,也是第一次爬屋顶。原来上京的夜晚是这样的美。” 白知愿笑容灿烂,眼眸弯成月牙,抬头对上谢云嵩浸着笑意的眸子。 夜幕下,她的眼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他的心微动。 “新年快乐,谢将军。”白知愿淡笑道。 谢云嵩愣了一下,一股暖意从他的胸中渐渐升起。他侧过脸,轻笑出声,“新年快乐。” 谢云嵩感觉自己有些醉了,不知道是甜酒容易醉人,还是今晚的月色太迷人,又或者是白知愿的眼神太过醉人。 第36章 阴谋1 新年初始,街道尽头,远远传来了爆竹的声音。 家家户户门上,都新贴上了春联。 没有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因是新年,这几日官员们都休沐,不用早朝,一直到初十恢复正常。 这几日,白知愿闲来无事,要么关在房中练字,要么就缠着白丘泽练剑。 这一日,王庆匆忙敲响了白知愿的房门,白知愿命凌霄将他带了进来。 王庆才一进门,就急着开口道:“小姐,怀远将军江书砚到了。奴才见他在老爷书房呆了许久,想起先前小姐的嘱咐,终是不放心,特来禀报。” 白知愿写字的手一顿,心狂跳不止,暗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前世也是年关刚过,江书砚联合燕王齐泽意,伪造敌国书信,江书砚因得父亲信任,偷摸进父亲书房,找到父亲的秘印,导致父亲百口莫辩,最后惨死。 白知愿任由墨汁染满了整张纸,半响都没有反应。 凌霄见状,低声叫道:“小姐。” 白知愿这才回神,“江书砚现下人在哪里?” 王庆答:“刚刚离开了,奴才已经命人跟着他,看他与谁接触。” 白知愿轻声道:“你做的很好。他在父亲书房时,可还有其他人靠近吗?” 王庆:“中途老爷被孙嬷嬷叫走了一会,不多时便返回书房了。” 白知愿疑惑道:“孙嬷嬷?去打听下孙嬷嬷找父亲何事?” 王庆应声退下。 白知愿陷入沉思,半晌,恍然大悟。 竟然是孙嬷嬷。 重来一世,她曾经怀疑过许多人,府里的下人几乎都是经父亲手的老人手,即便是后来的新人,也都一一排查过,唯独孙嬷嬷,白知愿从未怀疑过。 孙嬷嬷是母亲端慧郡主的陪嫁,陪母亲嫁到白府几十载。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前世害他家破人亡的元凶。 白知愿苦笑,自己竟然被蒙蔽了这么久。 不多时,王庆返回。 “小姐,奴才适才问了夫人身边的丫鬟翠红,翠红道:近日孙嬷嬷很是反常,经常不见人,那会把老爷从书房叫出,是为了夫人昨夜梦魇之事。” “奴才想,这夫人梦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孙嬷嬷却深知老爷的心思,添油加醋,把老爷骗出了书房。等老爷到了夫人院子,却见夫人好端端的,也未作他想,只道孙嬷嬷是年纪大了,又爱护夫人,并未责怪,又起身回了书房。” 白知愿恍然:“原来如此。”孙嬷嬷在白府几十载,早已摸清了白霆轩的脾性,知道父亲最是中意母亲,一旦母亲有何事,必定会亲自前去查看才放心。 这样想着,白知愿又转头吩咐王庆:“命人盯着孙嬷嬷,看看她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另外彻查下府里的饮食。” 她敏锐的觉得前世父亲离世,母亲病重也许另有隐情,母亲随父亲征战多年,一向身强体健,怎么会伤心过度就撒手人寰。这不得不让人提防。如今想来,或许是有人借孙嬷嬷的手,想伤害母亲。 王庆走后,白知愿也起身,准备去白霆轩的书房好好查探一番。 而另一边的燕王府,江书砚坐在案前喝着茶,他的女儿江暮云乖巧的坐于旁边。上座上的正是燕王齐泽意。 自那日,白知愿执意退婚,惹怒了齐泽意。江暮云便一直在旁挑唆:“殿下,白知愿如此置你不顾,你又何必念及旧情。不如就此给她一个教训,将她白家一网打尽,这样我父亲定有机会拿到南境二十万大军的兵权。这样对殿下是绝对有利无害的。” 齐泽意一开始并未下定决心,那日白知愿带着嘲意的脸,总在他眼前出现,他内心愤恨,但对白知愿却迟迟下不了手。 但架不住江暮云的挑拨和江书砚的野心,再加上柔妃从宫里带来消息,“云麾大将军谢云嵩曾经因为白知愿退婚的事,进宫求过太后。” 难怪那日,太后为白知愿说话。谢云嵩和白知愿是什么关系,他们二人什么时候如此亲密。一种背叛感屈辱感充斥着齐泽意的内心,让他最后听从了江书砚的意见。 江暮云愤恨道:“殿下,这云麾大将军是什么人,一向待人冷淡,居然会为了白知愿专门进宫求了太后。殿下你几次三番对云麾将军示好,他都视而不见。现在想想,说不定他早已和白知愿暗度陈仓。” 齐泽意拳头紧握,双目通红,总有一天,他定要白知愿跪在他面前,求他原谅,任他处置。 江书砚得意洋洋道:“殿下,微臣已将通敌叛国的文书放入了白霆轩的书房密格中,已经盖好了他的密印。待到明日,微臣在陛下面前假意提到去年白霆轩伤亡惨重的那一仗,再指认白霆轩通敌。依陛下的疑心,定会派人搜查白府,到时书信一出,白霆轩就算能耐再大,也是插翅难飞。” 江暮云嘴角轻扬,“太好了,殿下,暮云在此先恭喜殿下,掌握住了这二十万大军的兵权。太子之位指日可待。接下来,暮云就安心待嫁了。” 齐泽意并未言语,想到白知愿冷漠的样子,眼里一片寒意。既然你白知愿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第37章 阴谋2 彼时,白知愿匆匆赶到了白霆轩的书房。 白知愿作不得他想,匆忙敲了门,径直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父亲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见她进来,眼里带着疑惑道:“阿愿,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白知愿沉吟片刻,道:“父亲,听闻今日怀远将军来府,可是有什么事?” 白霆轩眼里的疑惑更重,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女儿的话:“他今日前来,是为道歉。” 白知愿了然:“道歉?是因为江暮云和燕王之事吗?” 白霆轩答:“没错。” 白知愿抬眼,怔怔望着白霆轩道:“父亲,依女儿之见,他道歉是假,意图谋害你是真。” 白霆轩一惊,随即带有怒气道:“阿愿,你在说什么。为父知道因为暮云和燕王殿下的事,你对江家颇有微词,但是江书砚跟随父亲征战几十年,他的人品父亲还是信得过的。子不教,父之过。江书砚纵然有错,但绝不至于谋害为父。” 白知愿原来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她心道:“父亲,果然对江书砚毫无防备,所以前世才会被他迫害至死。” 这样想到,白知愿眉头紧皱,慢慢走到父亲面前,“父亲觉得女儿是因为退婚之事才针对江家吗?未必就不是父亲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霆轩眼里怒气更甚:“放肆。江书砚再不济也是你父亲的部下,也是你的长辈,随我出生入死之人,我不许你如此诋毁他。” 白知愿知道父亲此人最是重感情,尤其是一同上战场的人,是无数次把命交予对方的人,父亲从未怀疑过江书砚的真心,但是这一次,怕是让父亲失望了。 想到此,白知愿抬头,对上父亲带有怒气的眼道:“父亲,常与军中来信,是否会用自己的密印?” 白霆轩仿佛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怔愣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白知愿答:“父亲,别管我从何处得知,只管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白霆轩静静端详着女儿,但从她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最后只得道:“是。” 白知愿又道:“父亲的密印以及军中往来的书信,是否都藏在书房的暗格里,且这个暗格只有你知道?” 白霆轩一惊,眼神透着疑惑,道:“阿愿是怎么知道的?” 白知愿平静道:“看来是真是。” 白知愿知道这些,全是因为前世父亲通敌的书信正是在这书房暗格中找到的,上面的字迹均来自父亲,密印也是父亲的,父亲自然百口莫辩,最后才玲铛入狱。 白知愿闭了闭眼,顺势将目光投向暗格所在之处,缓缓挪步过去,手一抬,掀起了一处画像,随后拧动桌上的砚台,暗格随即打开。 而一旁的白霆轩的看着白知愿的这一系列动作,早已呆愣在原地,僵硬的看着白知愿。 白知愿翻出暗格里的书信,果然在夹层中,找到了那几封通敌的书信,白知愿这才松了口气。 白知愿将书信,拿到了白霆轩面前。 白霆轩缓缓拿起,一目十行地看完。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信不是出自我手,为何会在我的书房?” 白知愿眉眼深深,面色愤然:“父亲不知吗?今日谁到过你的书房,又是谁将你调离开来?才有机会将这决定我们白家生死的信,放到这里。父亲到现在心里还是不相信吗?” 白霆轩的眼神空洞无光,失神一般怔愣原地,握着信的指节已经有一些泛白。半响,他沙哑着声音道:“可是他怎么知道我的暗格在这?会不会是其他人……” “父亲。”白知愿厉声道:“父亲打仗的时候的当机立断去哪了。父亲若不信,自可去审问孙嬷嬷,一切自会水落石出。只是眼下,明日早朝江书砚必定挑起事端,皇上向来疑心深重,定派人搜府,有了这封信,再加上江书砚的控告,父亲觉得我们还有翻身之地吗?” 白霆轩冷汗涔涔,心中大惊,犹如坠入冰窟,周身都被寒意笼罩,透彻肌肤。 这时,白知愿走近他,握住他的手,白霆轩这才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白知愿温声开口:“父亲,我知父亲现在心里定是惊涛骇浪,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一旦明日早朝,此事一出,我白家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父亲一定要尽快下定决心,想好应对之策。” 不多时,白霆轩压下心中的震怒,平静了下来,看着一脸担忧的女儿,心中涌起无比的心疼。自己真是没用,识人不清,害女儿担惊受怕,最后还要女儿来为他谋划。 思及此,白霆轩沉声开口道:“阿愿觉得,现下该当如何?” 白知愿闻言,心中一松,浅笑开口道:“女儿觉得父亲应当这样做……” …… 第38章 计败1 清晨,天刚微微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日是初十,年后的第一次早朝。 白霆轩早已穿戴好官服,马车已在府门外等候,白知愿也早早起床,亲自送白霆轩上了马车。他们父女俩都知道,今日将攸关白家的生死存亡。 倒是白丘泽一无所知,看到白知愿微微惊讶:“妹妹,怎么起得这般早?” 白知愿浅笑道:“睡不着了,起来练练剑。父亲,哥哥快去吧,阿愿等你们回来。”言罢,白知愿对着白霆轩微微点了下头,白霆轩会意,也向她点头示意。 马车一路疾驰,不多时,白霆轩和白丘泽已经到了上朝的宣明殿。 白霆轩到时,远远就瞧见了江书砚。 今日的江书砚与平日不同,平日里他并不多言,今日却与百官侃侃而谈,看着心情颇好。 白霆轩心中微微冷笑,江书砚已经如此迫不及待取而代之了吗?可惜今日未必能如他所愿。 正在这时,便听得太监拖长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仁孝帝终于在众人的等待中,姗姗来迟。 仁孝帝看上去心情不错,年后的第一次早朝,想来也没什么要紧之事。 仁孝帝沉声开口:“年关刚过,众臣可有事禀报?” 站立的百官面面相觑,一时殿内颇为安静。 五皇子燕王殿下齐泽意这时远远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江书砚,轻微的点了点头。江书砚会意,他的声音恭敬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仁孝帝抬眼,目光锐利,“哦?怀远将军有何事?” 江书砚急忙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陛下,臣有罪,特向陛下请罪。” 仁孝帝的眼中暗芒涌动,问道:“爱卿,何罪之有?” 江书砚的眼神看向白霆轩,仿佛极为为难。众臣纷纷看向白霆轩,内心一阵猜测。 半晌,江书砚痛心疾首道:“微臣随威远大将军征战多年,更是亲如手足。只是今日之话,臣不得不说。” 随即,对着白霆轩一派心痛的模样道:“将军,对不住了。只是下官不能对不起皇上和大历的百姓。” 此话一出,百官哗然。人人都紧盯着白霆轩。 而白霆轩面沉如水,一颗心也沉了下去,就在刚刚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一切都是女儿猜错了。可是江书砚一开口,他就明白眼前的人确实是想置他于死地。 高座上的仁孝帝闻言,眼神微眯,眼里尽是凌厉,沉声道:“爱卿,此话怎讲?” 江书砚猛的叩头,大声道:“陛下,臣要控告威远大将军白霆轩勾结南蛮,意欲通敌叛国!” 此言一出,百官均错愕不已。 白丘泽闻言,大惊,怒道:“你说什么?亏我父亲视你为手足,你竟血口喷人!” 高坐上的仁孝帝,目光阴沉,眼中竟有一闪而过的杀机,厉声道:“可有证据?” 再看白霆轩,依旧一派云淡风轻,叫人看不出端倪。 江书砚的眼波闪了闪,对白霆轩投去一瞥。可白霆轩一脸平静,江书砚忽觉不安,待看到五皇子燕王殿下时,又放下心来。今日之事,早已安排好了,总是万无一失的。 思及此,江书砚镇静道:“微臣知道,白将军与军中来信,均有自己的密印,请陛下派人去搜,定能搜到白将军与敌国的往来书信。” 仁孝帝犀利的目光在白霆轩和江书砚之间来回扫了几次,最后落在白霆轩脸上,意味深长的盯着他,冷然开口:“威远将军,可有何言?” 白霆轩闻言,跪倒在地,平静道:“皇上,臣驻守南境几十载,臣之忠心,天地可鉴。臣要通敌叛国,于臣又有什么好处?” 江书砚带着急切开口道:“将军当然可以这样说,人人都道你是大历的英雄。可你早已厌倦了战场上的日子,南蛮对你开出诱人的条件,只要你应下,就许你荣华富贵,一生享用不尽,从此你再也不用戎马一生。” 江书砚转身又对着仁孝帝高声道:“皇上,去年有一场仗,正是因为白将军与南蛮通敌,才使得我大历损失惨重,虽最后险胜,但也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啊。皇上,若是不能查明真相,我大历南境不保啊。“ 白霆轩怒极反笑:“江书砚,你为了栽赃于我,也是费尽心机。去年那场仗为何损失惨重,别人不知,你也不知吗?若不是你临时走错了路,耽误了时间,我南境大军又怎会险胜?现在想来,或许叛敌的人就是你,以迷路为借口,实则与敌人狼狈为奸。” 白霆轩对着仁孝帝重重叩头,“皇上,若皇上不信任微臣,微臣同意搜府。但是微臣原先也一直怀疑军中有人叛敌,既然要搜,不如连怀远大将军的江府也一并搜查。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 这时,一直沉默的谢云嵩闻言,站了出来,坚定道:“皇上,威远大将军战功累累,臣相信他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切不能因一己之言,伤了南境二十万大军的心,请皇上明察。” 众人没想到一向冷淡自居的谢云嵩会站出来替白霆轩说话,转念一想,谢老将军在世时,与白霆轩也算有些交情,谢云嵩为他说话,也说得过去。 有了谢云嵩带头,一时,与白霆轩交好的大臣纷纷进言。 江书砚神色一变,心道:先前的计划并没有搜他的府邸,但是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扳倒白霆轩,搜就搜吧。 随即,江书砚正了正神,垂首恭谨道:“既然白将军死不承认,那就依将军所言吧,请皇上命人搜查白府以及微臣的府邸,只要找到通敌信件,一切便都会水落石出。到时陛下就会了解微臣的一片衷心。” 白霆轩脸上嘲意更浓,心里暗暗道:果然和阿愿猜测的一模一样,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揣摩人心如此精准了。 仁孝帝见白霆轩并未言语,遂下令搜查白府和江府,羽林军首席侍卫领命下去。 一时间,大殿之上静的都能听到殿外的鸟扇动翅膀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仁孝帝始终一言未发,目光沉沉的望着跪地的二人。 第39章 计败2 另一边的白府,白知愿静静端坐在院中。手指轻敲桌面,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忽然听到门外一阵骚动,白知愿心下一动,心道:“终于来了。” 随即起身,大步走向府门口。 来人正是羽林军守卫,领侍内大臣吴守。 吴守眼神肃然,对着端慧郡主和白知愿行礼:“见过端慧郡主,见过荣安县主。” “在下奉陛下之命,前来搜查白府,怕扰了二位清净,请二位见谅。” 端慧郡主什么也不知道,闻言大惊:“吴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皇上要搜府?” 吴守见此,抬眼对上一脸冷静的白知愿,心里对这个荣安县主多了一丝敬佩。随即正色道:“在下不知,在下只是奉皇命,搜查白府和江府。” 白知愿闻言一脸平静,脸上未见丝毫慌乱,浅笑道:“既如此,那么大人请吧。 吴守见此,大手一挥,一批羽林军侍卫迅速向四面分散,消失在白府的各个院里。 白知愿仍旧那样风轻云淡的站着,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与一旁一脸焦急的端慧郡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多时,那些搜查的羽林军纷纷无功而返。吴守见此,只得作揖道:“端慧郡主,荣安县主,皇命难违,望见谅。” 白知愿微微一笑:“吴大人客气了,既是皇命,大人搜过且可放心了。大人还有要事在身,我白府就不留大人喝茶了。改日若是大人再登白府,定要好好坐下喝杯茶水。” 吴守闻言,对白知愿道了谢,便带上羽林军的人迅速走出了白府。 白知愿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必定是江府。毕竟那,才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吴守带着羽林军的人一路疾驰到了江府。敲开门,进了江府,禀皇命搜查,江府大乱。 江暮云心里慌乱,面色尽力保持镇定,内心疑惑,她与父亲的计划是搜白府,为何现在连江府也搜。不过她转念一想,心稍安,父亲早已将书信藏入白府,这一次他们插翅难飞。 可毫不知情的江暮云的母亲夏素娥面色大变,紧紧抓住吴守的胳膊道:“吴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要搜府?” 吴守冷冷甩开她的手道:“在下只是奉皇命,再多的无可奉告。” 江暮云忙拉住夏素娥,低声道:“母亲,放心吧。” 夏素娥听到女儿这么说,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不多时,羽林军竟然从江书砚的书房里,搜出一些信件。 吴守看完,脸色一变,立即召回侍卫,准备回宫复命。 江暮云见此,心里愈发不安。正欲上前询问,吴守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另一边的皇宫里,众人都在焦急的等待。 高座上的仁孝帝目光沉沉,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龙椅。底下的大臣大气也不敢出,深知皇帝现在在暴怒的边缘,生怕这个时候触了皇上的霉头。 坐下跪着的白霆轩一脸平静,叫人看不出端倪。而江书砚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让人替白霆轩捏了把汗。 正在这时,大殿外突然一阵响动,是吴守带着羽林军回来了。 江书砚心中一喜,眼里竟露出些迫不及待。 吴守大步走了进来,先向仁孝帝行了礼。 仁孝帝抬眼,目光深深道:“可有何搜出什么吗?” 吴守恭敬道:“臣奉陛下之命,搜查白府和江府。臣自不敢怠慢,仔细搜查了两个府邸,只是白府并不像怀远将军所言一般,并未搜出将军口中的通敌信件。” 江书砚本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大声道:“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没有仔细搜查,怎么可能没有?” 吴守冷冷道:“陛下亲自下令,下官怎敢怠慢。” 高座上的皇帝一脸幽深,随即笑道:“朕就说,威远大将军怎会通敌叛国嘛。” 江书砚一脸不甘心道:“陛下,即便没有搜到信件,也不能洗脱威远大将军通敌的嫌疑啊。” 这时吴守高声道:“白府很干净,但是微臣在江府倒是搜出一些信件,臣一时拿不准,请皇上过目。” 站在仁孝帝旁边的高公公,闻言,急忙走下来,将信件呈给皇上。 江书砚一脸不明所以,而白霆轩仍旧一脸平静,叫人看不出喜怒。 仁孝帝飞快看完信件,“啪”的一声,茶杯重重摔到了江书砚身上。 茶水洒了江书砚一身,狼狈至极,江书砚从头到脚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仁孝帝沉着脸,大怒道:“大胆江书砚,竟然勾结外敌,通敌叛国,居然还妄图嫁祸给威远将军,实在该死。” 江书砚本来跪着,闻言大惊,直直的跌坐下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脸色苍白,一颗心跳如擂鼓,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 随即猛的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爬到仁孝帝脚下:“陛下,陛下明察,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定是有人陷害。” 说罢,眼睛直直地盯着白霆轩。 仁孝帝一脚踢开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江书砚被踢翻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仁孝帝怒道:“是谁陷害你?今日是你最先提出搜府,朕看是你想将你的罪行,嫁祸给威远大将军,实在是可恶。来人,把他给朕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江书砚大惊失措,吓得浑身发抖,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随即他捡起皇帝扔在地下的信件,一看,顿时面如死灰。 信件是他的笔迹,印有他的印鉴,信中详细说明了他假意迷路,实则与南蛮狼狈为奸,意欲让南境兵马全军覆没。只是最后威远将军力挽狂澜,赢了这一仗。信中还提到为免人怀疑,将此事嫁祸给威远将军。字字句句,通通指向他。 江书砚知道,自己完了。可是明明昨日自己将伪造的信件,放入了白霆轩的书房,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猛的抬头,恨恨的盯着白霆轩,却见白霆轩眼里满是嘲讽。他惊觉,原来自己早已跳进他挖好的坑。 他又猛的望向一直沉默的燕王齐泽意,齐泽意将他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心中道了一声蠢货,冷冷的看着他。江书砚对上那一双冷漠的双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希望燕王能在此刻为他说说话,救救他,可是没有。燕王从头到尾都未开口。 他跪下身来,一身狼狈,与那会信誓旦旦指证白霆轩的人,仿佛判若两人。 大批的羽林军将他按倒在地,他依然苦苦挣扎,大喊道:“陛下,臣冤枉,陛下饶命——”直至声音消失不见。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半晌,仁孝帝才笑着开口道:“这么多年,白爱卿镇守南境,多次破敌,有此大将,是我大历之福。今日之事,爱卿受惊了。朕就赐你黄金万两,免了你近日的早朝,好好回去陪伴家人。” 白霆轩闻言,忙谢恩。 仁孝帝又厉色道:“怀远将军江书砚通敌叛国,其罪可诛,贬其为庶民,打入天牢,即日问斩。此人实在可恶,着其家人满门抄斩,即日行刑。” 燕王齐泽意一惊,竟没想到皇上的责罚如此深重。也是,江书砚通敌叛国,又陷害忠臣,对皇位有威胁的人,皇帝自然是恨毒了他。 这时,三殿下齐王殿下齐泽旭带着嘲意幽幽开口道:“父皇,这江书砚之女江暮云可是太后出面,刚刚给她和五弟赐婚呢。这看在五弟的面上,是否饶她一死?” 齐泽意猛的抬头,他可不信齐王这么好心,不过是想看他笑话罢了。可在皇上面前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冷血。 因此,齐泽意立马跪下,道:“是啊,父皇,暮云对她父亲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求父皇饶她一命。” 仁孝帝闻言,不耐烦道:“既如此,看在你为她求情的份上。死罪可免,可她父亲既犯下如此大罪,已贬为庶民,燕王正妃她怕是担当不起,就着她进燕王府为妾吧。” 齐泽意只得跪地谢恩。 仁孝帝言罢,便自行走出正殿。众臣见状,纷纷也起身离开。 第40章 坦白 白霆轩和白丘泽一起走出殿门,外头已是中午。 冬日里晌午的太阳,照的地上的残雪闪闪发光。 白霆轩远远瞧见,谢云嵩也从殿外走了出来,两人目光交汇,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随后,白霆轩离开了皇宫,与白丘泽一同乘马车往白府的方向去。 一路上,白丘泽几次欲开口问点什么。但看见白霆轩疲惫的模样,终是什么也没说。 父子二人,一路无言,很快马车便停在了白府门口。 白霆轩下了马车,快步往府里走去,白丘泽紧随其后。 白霆轩一进府,端慧郡主就扑了过来,带着哭声道:“老爷,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事?” 白霆轩只得先安抚端慧郡主,命白知愿与白丘泽在书房等他。 不多时,白霆轩大步走进书房。 白知愿一言未发的喝着茶。白霆轩静静望着自己的女儿,半晌,他不解道:“阿愿,昨日事发突然,父亲一时没有发觉,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信件就藏在我的书房暗格里的?” 白知愿微笑道:“父亲终于记起问我了。”她顿了一下,缓缓道:“其实是这样的,在终南山学武之时,我偶然发现了燕王与江暮云的私情,当时便起了退婚的心思。只是若要退婚也并非那么容易。后来回京后,我便派人一直盯着燕王府和江府。意欲找准机会与燕王退婚。之后,我随云麾将军和兄长去了柳州,此事也耽搁下来。” 白知愿抿了口茶,又道:“从柳州回来之后,恰逢父亲与江书砚也回京。可女儿婚事未退,所以盯着燕王府和江府的人一直未撤。直到前几日,我发现江书砚乔装打扮,竟亲自前去见了一个人。” 白霆轩听到这,疑惑道:“什么人需要他乔装打扮去见?” 白知愿浅笑道:“父亲也觉得疑惑,女儿当时亦是疑虑。就叫人一路远远跟着,谁知他见的人却是一个普通的书生。说普通这书生也并不普通,这书生以模仿人字迹而小有名气。我说到这,父亲可明白?” 白霆轩恍然大悟道:“他找此书生来模仿我的字迹,伪造叛国书信?” 白知愿轻轻点了点头,道:“没错。女儿知晓此事,心中警惕。便亲自去寻了此书生,这书生才说出是江书砚以老母亲胁迫他,模仿父亲笔迹写下这通敌书信。女儿偷偷派人送书生和母亲离开上京,索性江书砚拿到书信,也没有心思再管书生。书生得以全身而退。在他走前,我留了个心眼,我请他模仿江书砚笔迹,写下了今日皇上搜出来的那些书信。后面的事,父亲应当都知道了。” 白丘泽在旁听得心里一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妹妹竟做了这么多事。 白霆轩若有所思道:“即便如此,阿愿又怎能将信件放入江府?昨日你只说让我在皇上面前,要求一并搜查江府,我竟不知原来你早已将书信藏于江府。” 白知愿坦然道:“父亲可记得,你们回京途中,江书砚救过一女子,名叫燕红,是我安排她接近江书砚。自然书信也是我交给她放入江书砚的书房中。” 白霆轩错愕不已,想起那日回京途中,燕红被一帮山匪追赶,直直扑到了江书砚脚下,江书砚拔刀相助,燕红声泪俱下,诉说自己爹娘被山匪所杀,自己现下孤身一人,求江书砚收留。 江书砚此人一向最爱美人,那燕红有几分姿色,柔柔弱弱,又弹得一手好琴。一路随他们回京,江书砚回京便抬她做了妾。白霆轩心中大惊,竟不知女儿从那时起就开始布局。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阿愿,竟从那时起就准备对付江书砚了吗?” 白知愿知道,让父亲接受这样的自己很难,父亲一生光明磊落,最厌恶尔虞我诈。只是自己有了前世的经历,再难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子一样单纯。自重生以来,白家灭亡的事如鲠在喉,她早早就开始布局,找到燕红,让她接近江书砚,只是她计谋中的一环。今日发生的种种均在她的意料之中,也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想到此,白知愿涩声道:“父亲,是觉得我太过狠毒了吗?若是今日我不将他江书砚一网打尽,今日受此牢狱之灾的就是你,被满门抄斩的就是我白家。父亲难道还要妇人之仁吗?” 白霆轩征了一下道:“阿愿,父亲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在想,我的阿愿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父亲把你一人丢在上京的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父亲以为让你远离战场,在上京安逸的活着,是不是错了呢?” 白知愿默了默,开口道:“父亲没错,只是上京不像父亲想的那样风平浪静,如今皇上迟迟未立太子,上京实则暗流涌动。” “父亲”白知愿抬眼认真道:“不是只有真刀真枪的战场才是战场,上京城里到处都是暗箭,箭箭直插心口。” 白霆轩后退两步,再抬眼,看着女儿清亮的眼睛,一时竟无言。 这时,白丘泽急切开口道:“父亲,既然上京如今也这样动荡,不如开春,让妹妹随我们一起去往南境,我们一家人也能团聚。” 白知愿闻言,眼睛一亮,希翼的看着白霆轩,可白霆轩并未言语,只有长久的沉默,白知愿眼里的光最后慢慢黯淡下去。 良久,白霆轩开口:“如今皇上下令江家除江暮云外满门抄斩,那么燕红呢?她现在是江书砚的妾室,又岂能逃得了?” 白知愿答道:“我让她将信放入江书砚的书房后,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上京了。这会,怕是早就离开上京许久了。一个妾室逃脱,想来不会引人注目。” 白霆轩良久注视着白知愿,她竟连这种细节都想到了,白霆轩心里五味杂陈,又震惊于女儿的冷静以及对人心的揣摩。白霆轩第一次怀疑起自己,这么多年把女儿丢在上京是否正确。 白知愿眼里坦坦荡荡,任凭白霆轩审视。她心道:若父亲知道自己上一世就是因为心软,最后竟被挖眼砍腿,傀儡一般活着,又作何想?经历了前世的背叛和夺嫡的残忍,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不问世事的女子了。 白丘泽适时开口道:“父亲,我觉得妹妹做得很对。今日若不是妹妹当机立断,被满门抄斩的就是我们白家。到时你,我,母亲和妹妹,全都难逃一死。我知父亲一向心善,只是那江书砚实在奸诈,这次也算他咎由自取了。” 白霆轩良久没有言语,许久长长叹了口气,道:“是父亲妇人之仁了。丘儿,你比父亲看得清。阿愿,父亲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事发突然,父亲一时难以接受。不过父亲也不是拎不清的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父亲今后也会多加警惕的。” 白知愿闻言松了口气,她也害怕父亲会因此觉得她心机深沉,她浅笑道:“父亲,还有一事。眼下江书砚已经倒下,父亲觉得谁能顶替他的位置?” 白霆轩思虑道:“自然是丘儿。丘儿与我上战场多年,即便他还年轻,但是已经有丰富的战场经验……” “不”白知愿打断道:“若是皇上问起,父亲必不可推荐哥哥。” 白霆轩疑惑道:“为何?” 白知愿认真道:“江书砚今日在早朝上的话,或许会在皇上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皇家向来多疑,父亲手握重兵,已让皇上忌惮,若是此次再推举哥哥,实在是火上浇油。” 前世,白霆轩被问斩,怎会没有皇帝的推波助澜,对于江山有威胁的人,哪怕天大的功劳,该除掉时也会干脆利落。这就是皇家人。 白霆轩反问道:“依阿愿之见,为父该举荐谁?” 白知愿仿佛早已想好般道:“我记得兵部尚书江岳凌的独子江谨南,去年投于父亲部下。此人赤子之心,身手了得,又熟读兵法,女儿认为是个可用之人。” 前世,江谨南在父亲死后,成了江书砚麾下的一名大将,他所打的仗,仗仗必胜。此人虽为兵部尚书的独子,却一心想要收复南北境。兵部尚书江岳凌拿他没法,只得送他投军。谁知他到军中后,骁勇善战,战果累累,屡次受到皇上的嘉奖。 可惜的是,父亲死后,江书砚彻底倒戈燕王,在夺嫡争斗中,这样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人,因为不满江书砚一心为燕王筹谋,屡次与江书砚起了冲突,最后江书砚一怒之下,暗杀了他。 今生若能将他纳入父亲麾下,他与哥哥两员大将,必能助父亲早日收复南境。 白霆轩点头表示认可,“还是阿愿思虑周全。” 父子三人,相视一笑,心中皆松了口气。 第41章 江书砚之死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年关已过,但夜里还是分外的冷。 此时,阴森的大牢中,瑟缩着一个人。风从窗户呼呼的灌进来,他将那床又脏又破的棉被紧紧裹在身上。 狱卒在牢中生了火,即便如此,在这寒冬,牢中依然是阴冷潮湿的。 白知愿来到牢门口的时候,狱卒瞧见她也是一愣,上前道:“见过荣安县主。” 白知愿点头,凌霄上前一步,将装着银子的香囊塞进狱卒的手里头,道:“我家县主是特意来瞧瞧曾经的怀远将军的。” “这……”狱卒为难道。 白知愿见状,示意凌霄,凌霄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金灿灿的金子,塞到了狱卒手中。 狱卒忙笑道:“本来这临死之人是不能探望的,不过既然县主发话,便随小人来吧。”说罢,又吩咐了外头守卫几句,让凌霄留在了外面,带着白知愿走了进去。 待前面出现一排牢房时,狱卒停下脚步,道:“那江书砚在关押在最后一间牢房,县主下去吧,小人在外守着,别太久就行。” 白知愿冲他道了谢,等那狱卒走开后,才走进了牢房。 白知愿走到最后一处牢房,停下了脚步,牢房外头都是铁栅栏围着,石壁上点了一圈火把,在这阴暗的牢房里,愈显诡异。 白知愿抬眼望去,牢房里地上正趴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浑身散发出一阵恶臭,头发长而杂乱。谁看了,也不会想到,这个男子就是昨天还在朝中神采飞扬的怀远将军江书砚。 白知愿静静看了半晌,才走了过去,轻轻在铁栅栏上叩了几声。 那趴着的人影,费力的抬起头,露出迷茫的神色,待看清是白知愿时,带着些许愤怒:“你来干什么?” 言罢,就扑了过来,双手越过栅栏想要抓住白知愿,只可惜只是徒劳。 白知愿怜悯看着他,道:“堂堂怀远大将军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江书砚恨恨道:“是你白家害我。” 白知愿嗤笑出声:“我白家害你?是你想害我白家,我只是稍微反击了一下。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不过没关系,将军死后,还有家人陪着,也不算孤单。” 江书砚一愣,随即怒道:“我就说以白霆轩的心机,怎会想出如此狠毒的计策,原来是你。” 白知愿笑:“没错,是我。不过将军放心,你的女儿江暮云还是能嫁入她梦寐以求的燕王府。” 江书砚听闻,心中一喜,他的女儿能嫁入燕王府,也许还能救出他。 白知愿似是看穿他的心思,浅笑道:“将军还将希望寄存在女儿身上吗?可惜的是,因为受你牵连,你的女儿只是进燕王府为妾,一个妾室又能翻出多大的水花。” “不过也不一定”,白知愿轻轻摇了摇头:“将军的妾室燕红,可不就翻出水花了么。” 白霆轩猛的抬头,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大叫道:“是你,都是你安排的。” 白知愿微笑道:“是我,从一开始我就在计划除掉你,可你偏偏往里跳,那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怪你蠢。” 白霆轩不可置信道:“燕王殿下,他一定会救我,他心悦我女儿…..” “将军怎么不说了?自己怕是也不相信吧。哈哈哈……”白知愿笑道。“将军比我更清楚燕王的为人,他会不会救你,你心里没数吗?死心吧,明天你就上路了,今日我是特地来送你。” 白霆轩瞪大眼睛,厉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白知愿看向他:“无冤无仇?你算计我父亲时,是否也想过他与你无冤无仇?” “你……”白霆轩心中不甘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在他的谩骂中,白知愿神情未变,她暗道:前生江书砚是如何害她家破人亡,那其中滋味今日也终于让他们尝到了。 白知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书砚,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最终转身,衣裙在栅栏前飘转,不再看江书砚一眼,身影渐渐消失。 而另一边的燕王府里,燕王齐泽意立于桌前,面色沉凝。 “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之时,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站在她对面的女子正是江暮云。 江暮云眼眶凄红,“殿下因为我父亲的事一直不肯见我。如今我失了母家的庇佑,只有殿下你了。殿下,你就不能再去皇上面前求求情,求皇上网开一面……” 齐泽意神色明显不耐:“事已至此,皇上君令以下,不会再更改了。而且你父亲通敌叛国,若我去求情,难免波及到我。难道你想让我因此事毁了我自己吗?” 江暮云凝望着眼前人,似是没料到他会冷血至此,“我父亲一心为殿下筹谋,此次也是因为殿下才去对付白霆轩,殿下怎会对他如此无情。” 齐泽意大声斥责道:“住嘴,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提。” 江暮云一滞,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齐泽意吩咐道:“来人,先将江小姐送往府外居住。” 又转身对江暮云冷声道:“这几日我们先别见面了,等过几日风声小了,我自会抬你进府。” 言罢,脚步不停,大步流星走出了殿内,不再管身后人的呼唤。 第二日,午时。 江书砚的问斩之日。 行刑前的场地上聚集了大片的人群,将现场围的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人群围成一个大圈子,只见四周人头攒动,都是看热闹的人。 人群里都在讨论怀远将军通敌叛国,今日问斩之事。 拉着江书砚的囚车缓缓驶来,百姓们义愤填膺,纷纷对着囚车怒骂。 江书砚被拉了下来,跪在刀下,他迷茫的抬起头,扫视一圈,四周均是愤怒的百姓,只有一人,目光含泪的望着他,是他的女儿江暮云。 江书砚就那样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女儿,直到刽子手手起刀落,他人头落了地。 人群中响起一阵尖叫,淹没了来自江暮云的一声细微的哭声。 白知愿收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表情,但她心里无比畅快。前世她的父亲也是这样被问斩的,对于为武将的父亲来说,是比死还羞辱的事情。好在,今生她终于扭转了这一切。 隔了两日,白知愿收到王庆的消息,江暮云被一顶轿子抬进了燕王府侧门,成了燕王府的江姨娘。 白知愿听到消息内心并无波澜,前世自己被她挖眼断腿,今世江暮云的惩罚才刚刚开始。今生只要是江暮云想要的,她便休要得逞。 第42章 算帐 夜黑风高,白家废弃的柴房,到处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因着冬日连日的下雪,愈显湿冷。 阴森森的柴房,漆黑中偶尔有老鼠爬过的声音,似乎在啃食着什么,配着夜里的安静,直叫人心里发寒。 孙嬷嬷一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这么多年,虽然她只是个嬷嬷,但是因为是端慧郡主的陪嫁,在白府也算过得滋润,从未像现在这样落魄。 她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抵御冬夜里的寒冷,然而比身上更冷的是心。她深知自己做了什么,内心的恐惧让她整个人瑟瑟发抖。 正想着,外头传来人的脚步声,在夜里格外明显。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一声好似打在孙嬷嬷的心上。她的身子早已瘫软,额头上不住的冒着冷汗。 “吱呀——”门打开了。 孙嬷嬷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她径直走了进来,缓缓关上了门。 孙嬷嬷这才看清来人,正是白知愿。 孙嬷嬷呆了一刻,颤声道:“小姐。” 白知愿不紧不慢的开口:“嬷嬷可还好?” 听闻此言,孙嬷嬷一把抓住白知愿的裙角,老泪纵横。 白知愿扫了一眼孙嬷嬷抓着她衣角的手,微微一笑道:“看来嬷嬷在里面,吃了不少苦。” 孙嬷嬷一听,随即抱住白知愿的双腿,声泪俱下道:“老奴不知做了什么,竟被如此对待。老奴一路陪郡主从景阳王府嫁到白府,不知哪里做的不对,一把年纪还要被如此折磨。” 白知愿淡淡道:“嬷嬷当真不知?” 孙嬷嬷一怔,这才打量起白知愿的神色来。白知愿笑容温和,但眼神却冰冷。面对她一番控诉,却没有一点波澜。孙嬷嬷一时竟也不知道白知愿在想些什么。 孙嬷嬷试探着开口道:“小姐,可是老奴伺候郡主有何差池?老奴人老眼花,自然不再向年轻人一样,难免会有些思虑不周全的地方……” “嬷嬷”白知愿打断道:“嬷嬷可知今日怀远将军被处斩了吗?” 孙嬷嬷闻言浑身一震,神情极端恐惧。自那日她莫名被人关在这柴房,除了有人来送一日三餐,她再未见到任何人,因此外界的事她一概不知。她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怀远将军就被问斩了,难道是他们做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 孙嬷嬷慌乱起来,语无伦次道:“小姐,老奴被关在这这么多天了,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姐,求小姐放我出去见见郡主,郡主最是了解老奴……” 见白知愿无动于衷,孙嬷嬷慌道:“小姐,老奴跟了郡主这么多年了,郡主和老爷经常不在,小姐小时候都是老奴照顾你的啊。” 一言一语,孙嬷嬷都在诉说当年的情谊。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白知愿。孙嬷嬷深知,白家的人武将出身,都极为重情,又极为心软。如今孙嬷嬷拿不准白知愿到底知道些什么,只能拿这些说事,只盼着能打动白知愿。 然而黑暗中,少女垂头浅笑,并未有一丝感动的神情。她轻声开口:“嬷嬷,这些年我白府对你可好?” 孙嬷嬷迟疑道:“主子们对老奴自是极好。别的府邸主子经常对下人动辄打骂,可是小姐和郡主宅心仁厚,对待下人一直都像是亲人一样,从未有半点怠慢。” 白知愿带着嘲讽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白府呢?” 孙嬷嬷整个人愣住,她抬起头,结结巴巴道:“小姐,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人在小姐面前说了老奴的坏话?老奴对白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够了。”白知愿打断她,面上不耐道:“说吧,那日江书砚来府,你为何以母亲梦魇之事支走我父亲。你与那江书砚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此话一出,孙嬷嬷卡在喉咙上的话再也吐不出来。 她呆呆看向白知愿,半响反应过来,“小姐,小姐你一定要相信老奴,老奴那日只是看郡主受梦魇影响,食欲不济,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才想着去找老爷,果然老爷一来,郡主果然好多了。” “哦?”白知愿嘲讽道:“这么说,父亲竟是比那太医还要灵验了?” 孙嬷嬷一噎,讪笑道:“郡主心系老爷,老爷来了郡主开心,也就不再受梦魇的影响了。” 白知愿低声道:“我原来竟不知道嬷嬷如此巧言善辩。” “小姐”孙嬷嬷急道:“老奴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小姐明察啊。” 白知愿笑道:“这么说,倒是我冤枉嬷嬷了。” 孙嬷嬷闻言,心中一喜,但下句话又将她打入地狱。 “可是嬷嬷又为何给我母亲下药呢?” 孙嬷嬷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嬷嬷艰难吐出几个字。 白知愿低声道:“嬷嬷死不承认的样子真是让我厌恶。” 孙嬷嬷抬眼,望着俯视着自己的白知愿,她清澈见底的眼眸里冷若冰霜。孙嬷嬷蓦地打了个冷颤,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一向温和的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她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只是眼下自己怎么都不能承认,否则一切都完了。 孙嬷嬷这样想着,一下子跪倒在地,“小姐,老奴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下药,那天真的只是巧合,老奴也是担心郡主啊,小姐!你放老奴出去吧,老奴一定会对小姐和郡主忠心一辈子的。” 白知愿笑道:“孙嬷嬷啊,你以为没有点证据我会将你关在这吗?你在我母亲的日常茶点里下了让人精神恍惚的药,所以母亲最近精神不济,频频梦魇,此药若是受了刺激将会一命呜呼。你这刁奴,好狠的心。你若老实交代那毒药是谁交给你的,我或许还能饶过你的家人,我记得嬷嬷好像还有一个女儿……” 孙嬷嬷一怔,恐惧的看着白知愿,可是白知愿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随即跪下,头磕的“砰砰”作响,“小姐,你放过老奴这一回吧,老奴鬼迷心窍,老奴不是故意要害郡主的,是他们拿老奴的女儿威胁老奴,求小姐看在老奴伺候了郡主几十年的份上,放过老奴!” 白知愿心中失笑,厉声道:“他们是谁?” 孙嬷嬷迟疑:“他们……他们是江府的大小姐派来的人。” 白知愿心中冷笑,果然是她,江暮云。 孙嬷嬷见白知愿不说话了,心中焦急道:“小姐,老奴都交代了,小姐可以放老奴出去了吗?” 白知愿带有嘲意道:“嬷嬷还想出去?嬷嬷就不怕出去后,被江暮云灭口?” 孙嬷嬷身子一颤,吓到:“小姐,你救救我。” “我白家出了你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我岂会救你。”白知愿冷酷道。 “嬷嬷,一路走好啊。” 孙嬷嬷身子一抖,还想说些什么,便瞧见白知愿快步走出屋门,门关上的瞬间,孙嬷嬷的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第二日一早,白知愿下令处死孙嬷嬷,并昭告全府,孙嬷嬷背信弃义,日后谁要是像孙嬷嬷一般,统统都是这个下场。一时间府里人人心中都惧怕起这位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小姐。 处理完孙嬷嬷的事,白知愿来到了端慧郡主的院子。 端慧郡主这几日精神大好,见到白知愿忙拉着她坐下。 端慧郡主轻声道:“孙嬷嬷的事母亲都知道了,我竟没想到几十年主仆情谊,她竟如此害我。” 白知愿抬眼道:“母亲,可怪我擅自处置了孙嬷嬷?” 端慧郡主摇头:“怎会?阿愿,这样的人断不能再留着。母亲虽然心善,但是非对错还是能分清的。” 白知愿闻言,微笑道:“那就好。阿愿先前怕母亲伤心,一直没敢告诉母亲。” 端慧郡主摸摸白知愿的头道:“傻孩子,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母亲,不必总是一个人承担。母亲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总是可以倾听。” 白知愿眼眶一热,差点流下了泪来。重生以来,她确实肩负的太多了。 白知愿轻轻靠在端慧郡主的身上,闻着属于母亲的味道,便感心安。她道:“母亲,我已经写信给师父,让他瞧瞧你中的毒。虽然父亲已经找过大夫,说中毒不深,但我还是担心。” 端慧郡主闻言,笑道:“母亲,都听阿愿的。” 白知愿笑得开怀,母女俩就这样静静的坐了许久。 第43章 上元灯节1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是大历朝一年一度的上元灯节,对于大历人来说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到了那一日,年轻人们纷纷上街,在护城河边放花灯,饮酒作赋,好不快活。 一大早,白知愿便被凌霄唤了起来。她忙着为她挑选今日要穿的衣服,要戴的首饰,雀跃道:“小姐,今日定要风姿出众,让那燕王看看错过我们小姐这么美的人儿。” 白知愿笑得温和,也就随凌霄去了。 梳洗完毕,白知愿坐在桌前,慢悠悠的饮一杯红枣莲子茶,她姿态端庄优雅,面色温婉恬静。凌霄进来时,看到这副模样,都看呆了。 白知愿莫名道:“怎么了吗?” 凌霄这才回神,忙道:“小姐,清逸大师到了。” 白知愿闻言,大喜,急忙起身去府门口迎接。 还未到府门,就远远听见师父和父亲的说话声,白知愿加快脚步,在看见清逸大师时,忍不住扑过去抱住清逸大师的胳膊,糯糯撒娇道:“师父,你总算来了,徒儿很想你啊。” 清逸大师和蔼的笑着摸摸她的头。 一旁的白霆轩吃味打趣道:“我这父亲倒不如师父亲密了。” 白知愿闻此,忙也拉住白霆轩,她嘴角莞尔道:“父亲,多大的人了,怎的还吃师父的醋?” 清逸大师和白霆轩闻言,哈哈大笑,三人一同往屋内走去。 “师父,此次请你来,我在信中都已言明,实在我是和父亲不放心母亲的毒,想让师父把把脉。” 清逸大师温声道:“阿愿且放心,为师正是为此事而来。阿愿且带我去端慧郡主的院子里看看吧。” 白知愿闻此,忙带着清逸大师与父亲一起往端慧郡主的院子走去。 到了端慧郡主的院子,端慧郡主见到清逸大师也很是欢喜。 清逸大师细细为端慧郡主把了脉,半晌,如释重负道:“郡主身子并无大碍,那毒下的时日短,剂量也不多,未伤害根本。我再给郡主开几副药,调理下身体,彻底将这毒消除出郡主体内。” 白霆轩和白知愿闻言,终于放下心来。 端慧郡主忙谢过清逸大师,清逸大师摆手,笑言:“郡主和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白知愿忙吩咐厨房准备饭菜,师父摆手道:“阿愿,师父此次前来只为给郡主把脉,既然郡主无大碍,为师也就回终南山了。” 白霆轩忙道:“大师,怎的就要走。既然来了,当然多在府上住几日,也可与我多切磋切磋武艺。” 白知愿附和道:“是啊,师父,我还想让你帮我指点下剑法呢,看看我近日是否退步了。” 清逸大师摇摇头,道:“近日,上京不太平。燕王屡次来终南山找到我,要我来京,意让我投于他的门下。将军和阿愿知我,不愿参与朝中事。只是近日,我心中略感不安。还是尽早回去,今日是上元灯节,我便与那些收养的孩子们一起过吧。” 白霆轩和白知愿闻言,也不再强求。 白霆轩还要赶往练武场操练新兵,遂与清逸大师告了辞。 白知愿将清逸大师送到府门外。 “师父,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白知愿迟疑道。 清逸大师笑眯眯道:“阿愿,有什么是连师父也不能讲的么?” 白知愿抬眼:“师父,齐泽意的性子我也算了解一二,此人心胸狭窄,若是三番五次得不到师父的帮助,他或许会心生杀意,会对师父不利。师父请一定多加小心。实在不行,离开终南山,我白家自会庇佑师父。师父若不愿待在上京,也可离开上京,远离是非。” 清逸大师闻言,眉头一皱,片刻,轻声道:“阿愿所说,我未必没有想到。只是我终究是他的师父,不忍他走向极端。再加之他终究是故人之子,我总是顾虑一二。” 白知愿看向清逸大师道:“师父可是还对那人念念不忘?” 清逸大师摇摇头,“怎会?只是过往的情分总是斩不断。” 白知愿犹豫半晌,最终道:“师父,这世界上,人都是会变的。不管是齐泽意还是柔妃,为了一己之利,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我今日之话,只意在提醒师父多加警惕。” 清逸大师一愣,随即思虑道:“阿愿说得没错,师父会多加小心的。” “好了,阿愿快回吧。”清逸大师笑着催促道。 白知愿紧紧望着清逸大师,想起前世师父的惨死,这一世她已经救了父亲,希望也能救下师父。思及此,她不放心道:“师父,一定要将徒儿的话记着,多加小心。” 清逸大师点点头,随后翻身上马,冲白知愿摆摆手,疾驰而去。 白知愿望着师父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清,才转身回去。 待过了午后,日头西斜时,白丘泽早已按捺不住,催促白知愿尽早前往护城河岸边酒楼处欣赏全上京的花灯。 白知愿早早收拾完毕,今日她着一件雪白的狐皮锦边琵琶襟大袄,身下穿的是白色绣花锦裙,她长发挽起,玉钗轻簪,外罩一件红色披风,轻轻走动间,红色的绒毛随风飘动,十分夺人眼球。 白知愿思来想去,今日护城河边人多且杂,不大方便带剑,为防万一,白知愿找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插入她的靴子里。这才放心的走出房门。 车夫早早的等候在府门前,白知愿率先上车,凌霄紧随其后。白丘泽乘另一座马车,白霆轩不放心,命白府的几个侍卫跟着,便将他们送去护城河边。 第44章 上元灯节2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京中道路上,往年白知愿都是孤身一人,也懒得参与上元灯节,今日不想拂了白丘泽的雅兴,这才一并前往。 马车行驶的时候,天色也全部暗了下来。不知行了多久,只听得外头车夫吆喝一声,马车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凌霄跳下车挑开帘子,白知愿便慢慢下了马车。 前面就是护城河,远远望去, 长达数十里的长街早已缚上了灯山彩楼,千盏万盏花灯闪烁照耀,满地灼灼光辉。 白知愿与白丘泽行至护城河畔,千盏孔明灯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皓月繁星,光华璀璨,融融入河。 白丘泽常年呆在军营,哪见过这繁华热闹的场景,顿时心花怒放,若不是因母亲临走时,再三嘱咐要顾好妹妹,这会子怕是早已飞向护城河上飘着的豪华船只上了。 白知愿见哥哥高兴,心中暗自发笑,哥哥永远都像个孩子一般,自由又快乐,但愿自己能守住他的这份快乐。 思及此,白知愿笑着开口道:“哥哥,不必跟着我了,你想去哪就去吧,我自会顾好自己。我与凌霄就在岸边酒楼看看花灯。”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尖叫“来人呐,有小偷。” 白知愿与白丘泽对视一眼,见白知愿点头,白丘泽才上去询问,只见一个丫鬟打扮模样的小姑娘,满脸焦急,在她旁边的应该是她的主子,身着水色衣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玉般的皓腕戴着两个银质的手镯,娇嫩洁白的手里紧攥着一方丝绢,整个人柔弱纤细,激起人的保护欲来。 此女正是尚书令苏惠远的嫡女苏卿雪。 白知愿前世见过她,苏卿雪从小体弱多病,被养在深闺,认识她的人应该不多。她的父亲尚书令苏惠远刚正不阿,前世在夺嫡已经风生水起之时,仍旧不愿意站队,齐泽意多次想要拉拢他,都被拒了。因此这苏卿雪的婚事在当时朝中很受关注。 后来苏卿雪,被赐婚给了三皇子宸王殿下齐泽旭。可宸王没多久便在夺嫡中败下阵来,连带着苏卿雪以及苏家都受了牵连。苏卿雪本身体弱,受此刺激更是一病不起,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前世,白知愿知道苏卿雪的死后,还曾经感叹过她们都一样,同为女子却不能决定自己命运,只能依附着男子。今世,白知愿暗道她一定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想到此,白知愿不由对眼前的苏卿雪多看了几眼。只见她脸色苍白,衬的整个人似风一吹就倒。 白知愿扫视了一圈周围,没见到任何护卫在他们身边,遂道:“苏小姐,出来之时怎么没有侍卫跟随?” 那丫鬟模样的女子吃惊道:“你怎么认识我家小姐?” 白知愿心上一紧,暗自盘算着:忘记了,今生她根本没见过苏卿雪,更别提认识她了。 她略一思索道:“先前我曾在明玉斋买首饰时远远见过一次苏小姐。苏小姐容颜出众,我便记住了。” 苏卿雪闻言,细细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无果,便也未多想。最终缓缓开口道:“不知这位小姐是?” 白知愿浅笑道:“我是威远将军府的白知愿,这位是我兄长白丘泽。我们刚听到苏小姐的婢女喊有小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卿雪闻此,嫣然巧笑道:“原来是大将军之女。是这样,我今日是偷跑出来的,我自小体弱,父亲母亲不许我出门,今日是上元灯节,我便偷偷带了丫鬟跑了出来。” “谁知才刚刚到这,我身上挂的牡丹雕纹玉佩便被人偷了,这玉佩是我祖母临终前留给我的,我……” 眼见苏卿雪说到最后都快哭了,白丘泽心生怜悯,忙道:“无事,苏小姐,我帮你找找,你先别急。” 白知愿用戏谑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家哥哥,平日里哥哥最不喜柔弱的女子,今日居然这般热心。白知愿越看越觉得自家哥哥和这苏小姐很是般配。 苏卿雪被白知愿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白丘泽轻咳一声,白知愿才回神。 白知愿展颜一笑道:“苏小姐可看清那小偷的样子?他往哪边去了?让我哥哥帮你将他抓回来。” 这时苏卿雪身边的丫鬟道:“那男子的样子我们没有看清,只看见他往那护城河停着的船上去了。” “那我带苏小姐去船上找找,妹妹你好不容易来看趟花灯,你去看吧,我帮苏小姐找到玉佩自会来找你会合。” 白知愿闻言,向他们告了辞,带着凌霄往护城河边的酒楼走去。 白知愿走到半路,突然停住脚步,凌霄见状,不解道:“怎么了?小姐。” 白知愿并未回话,她发觉有人在跟踪她,电光火石间她惊觉后面人的杀意。白知愿惊出一身冷汗,她猛然想到兄长现在孤身一人。 后面的人冲谁而来,尚未可知。前世哥哥惨死的场景又浮于她的眼前。白知愿蓦然心慌。 她拉住凌霄,小声道:“现在有人跟踪我们。一会我去护城河上的船里找哥哥,你继续往酒楼去。” 凌霄害怕道:“小姐,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 “不行”白知愿打断道:“你快走,这是命令。” 言罢,便推开凌霄,径直往河边走去。 果然,后面跟踪的人也急忙跟上她。凌霄安全了。 白知愿没有心思和他们纠缠,快步走到船上,四处寻找起白丘泽。 可是今日是上元灯节,人来人往,白知愿怎么也找不到白丘泽,甚至连苏卿雪也不见了。 白知愿的心里愈发不安,她暗怪自己太不小心了,怎会这么轻易相信苏卿雪。自重生以来,她仗着自己前世的记忆,自认为看人很准,可是今日哥哥惨死的模样频频浮现在她脑中,她一时乱了阵脚。 正当白知愿心急如焚之时,她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是云麾大将军谢云嵩。他身边还有一人,正是如今的太医院的御前太医程远衡之子程北潇。 白知愿来不及多想,径直走到了谢云嵩面前,抓住他的衣袖焦灼道:“谢将军,遇见你真是太好了,我有急事需要将军的帮忙。” 谢云嵩见到白知愿微微一怔,待看到白知愿焦急的样子,不由自主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知愿低声道:“有人跟踪我,而且我哥哥不见了,我担心我哥哥有危险。谢将军,你是否带暗卫?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兄长。” 谢云嵩心内惊诧,她从没见过如此慌乱的白知愿。她见到的白知愿大都是从容的、沉重的。 来不及多想,谢云嵩忙唤出他的暗卫,天临。吩咐天临帮忙找寻白丘泽。 白知愿见此忙道过谢,心稍安。 第45章 杀机 天临走后,白知愿抬起头细细打量了一番整个船舱,这会外面已经放起了花灯,船舱人蜂拥而出,瞬间船舱只剩寥寥无几的零星的些许人。 白知愿再次抬起头打量起所剩无几的人,只见人群里装作喝茶的一名黑衣男子,也在不住的瞥向白知愿。白知愿若有所思,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她在脑海里细细搜寻在哪见过此人,忽然心下一动,此人正是前世江书砚身边的护卫,可今生江书砚已死,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江书砚暗藏了一些势力,在死之前交予了他的女儿,江暮云。 白知愿心中明朗,今日是谁想要她兄妹二人的命,已经不言而喻。 片刻思忖间,白知愿眉眼微动,慢慢走上前。 黑衣男子心里一惊,不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她走近。 身后的谢云嵩与程北潇不明所以。 白知愿走到黑衣男子的身前站立,她猛的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抵上了黑衣男子的脖颈。 黑衣男子惊道:“堂堂荣安县主,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人吗?” 要说先前白知愿还有一两分不确定,毕竟前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此人这话一出,白知愿已经百分百确定此人就是江书砚的部下,如今想来听命于江暮云了。 白知愿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你知道我是谁?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我哥哥现在何处?” 黑衣男子心中骇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他呆立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 白知愿身后的程北潇一脸惊讶,低声道:“白小姐怎么知道此人就是跟踪她的人。” 谢云嵩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白知愿见黑衣男子不言语,刀尖又向前一点,脸上耐心全无,冷厉道:“快说,我兄长现在何在?” 黑衣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小人不知小姐在说什么,之前前些日子有幸见过县主一面,这才知道县主身份。” 随即大喊道:“荣安县主饶命啊,小人并未得罪你,县主怎能滥杀无辜。”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白知愿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肃声道:“你是那通敌叛国的前怀远将军江书砚的护卫,你今日跟着我,有何阴谋?” 黑衣男子瞪大双眼,他一向是江书砚养在府外的一波势力,从未出现在世人眼中,可眼前的女子居然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身份。他整个人颤栗着,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 白知愿脸上耐色全无,见他迟迟不肯交代,手一挥,只听“啊”的一声,黑衣男子的大拇指已被匕首生生砍下。 男子疼的满地打滚。而白知愿神色未变,大声道:“说!我兄长在哪?” 黑衣男子目露凶光,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抽出腰间的软剑,就向白知愿扑来。 白知愿灵活躲过,手腕一翻,手中的匕首直直向着黑衣男子的胸口,眼看就要刺进去,却又堪堪转弯,那一刀刺进男子的胳膊。 “啊”又一声惨叫声响彻河面,周围人纷纷躲避。 白知愿眉眼一片冰凉,厉色道:“你说是不说?” 黑衣男子吐出一口鲜血,恶狠狠道:“你的兄长这会子怕是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白小姐休想找到他。” 白知愿怒极反笑:“好,好得很,没想到昔日的江府还能出个硬骨头。” 言罢,将疼痛呻吟的黑衣男子拽到了船舱边,毫不犹豫将他一脚踢下船。 只听“扑通”一声,男子落水,在水里拼命挣扎,最后消失不见。 程北潇不解道:“白小姐既要找到兄长,为何杀他?杀了他更没人知道你兄长何在了。” 白知愿勾起一抹笑道:“未必。”转身向着船舱走去,舱内剩余的人见到她,都不敢与她对视。 只有一人,小心的拿眼神瞟向白知愿。 白知愿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不慌不忙走上前去,沉声道:“现在轮到你了。” 男子一听,大惊失色,忙起身跌跌撞撞向船外跑去。 白知愿手腕一翻,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化成一道流光,刺进了他的大腿,男子惨叫一声,身子朝下倒去,一时竟动弹不得。 白知愿款款走近,俯身拔出匕首,男子又一声惨叫,白知愿抬脚踩在他的伤口之上,厉声道:“说!” 男子浑身一抖,忙求饶道:“县主饶命,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白知愿挑眉,“哦?奉谁的命,行什么事?” 男子结结巴巴道:“这……县主饶命,我知道你兄长在哪?” 白知愿冷言道:“说。” 男子呐呐道:“在河对岸,我们有人引他去河对岸了。” 白知愿闻言,心中一凛,河对岸是片树林。随即一脚踢开他,冷冷道:“滚。 男子闻此,忙拖着受伤的腿,踉踉跄跄向外跑去。 一旁的谢云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场好戏。而程北潇则一脸崇拜的看着白知愿道:“白小姐,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有同伙。你没看见刚才那人吓的都要尿裤子了。” 白知愿并未回答他,她收起手中的匕首,抬头对上谢云嵩冷静的目光道:“谢将军,可否借你的剑一用?” 程北潇听闻,抽气,他知谢云嵩此人爱剑如命,曾经有人动他的剑,被他一掌拍飞。 谢云嵩的剑,名叫青霜,剑身通体碧玉,剑气如水,柔和而凌厉。此剑听闻是谢云嵩第一次上战场之时,他的父亲谢屿专门找人为他打造的。 只见谢云嵩只是略一思索,深黑的眼眸中叫人难以看出情绪,他缓缓抬手,将剑递给了白知愿。 白知愿接过剑道了谢,转身朝夜色中行去,谢云嵩盯着她的背影,随即跟了上去,留下一脸惊讶的程北潇立在原地。片刻,忙跟上喊道:“你们俩等等我呀。” 第46章 放灯 白知愿和谢云嵩下了船,见岸边有几艘小船,白知愿忙跳了上去,谢云嵩和程北潇紧随其后。 白知愿拿起船桨,谢云嵩见状,接过船桨,船只缓缓划向对岸。 船一靠岸,白知愿便急匆匆跳下了船。 刚上岸,便听见了清楚的打斗声。白知愿和谢云嵩对视一眼,急忙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越靠近,血腥味越浓重。直到白知愿一行人走到跟前,才看见果然是白丘泽,他和几个黑影缠斗在一起,还有那会奉命前来寻找白丘泽的暗卫天临,眼看地上已经躺了好些个黑衣人,而那会遇见的苏卿雪和丫鬟躲在不远处,瑟瑟发抖。 来不及多想,白知愿迅速拔出青霜剑,飞身而上。 青色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狐,她衣袂飘然,身法轻盈,乌黑的秀发随剑在空中轻舞飞扬,霎时间只听到,刀剑相击作响的声音。 不多时,打斗声停下,就着月光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众俱是着夜行衣的尸体,血流了满地。 “妹妹”白丘泽收起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谢将军怎么也在此?” 白知愿并未答话,细细打量了一番白丘泽,只见他除了脸上身上沾了血,其他地方并无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问道:“哥哥,怎么会来河对岸?” 白丘泽答:“我与苏小姐在船上看到了偷她玉佩之人,一路追着那人来到此处。不曾想,刚到这就有大批黑衣人涌了出来,各个身手不凡,幸好这位兄台出手相助,不然今日算是交待在这了。” 白知愿听完,心中了然,算起来江暮云也算了解她和哥哥,知道哥哥宅心仁厚,若是见到有人偷东西,必定出手相助。若是前世的白知愿大概也会跟着来,可惜重生一世,自己终究变得警惕而冷漠,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 不得不说,江暮云好算计。 思及此,白知愿走了过去,挑开一个黑衣人的面巾,果然和那会在船上遇到的人一样,都是前世在江书砚身边出现过的护卫。 白知愿转身,走到谢云嵩身前,抬头道:“谢将军,可否让天临再帮我个忙?” 言罢,不等谢云嵩回答,转身对着天临道:“给我把他的头砍下来,送到燕王府,就说这是送给新进府的江姨娘的礼物。” 天临闻此,抬眼看着谢云嵩,谢云嵩微微点头,天临这才答:“是”。 一旁的程北潇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没想到白知愿看着清丽动人,手段却如此残忍。他看了眼谢云嵩,只见谢云嵩一脸平静,脸上并无表情。 他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走出来,就听见白知愿对他道:“程公子,烦请你看下苏小姐,她应当是受了点惊吓。” 程北潇被吓一跳,暗道:我也受了惊吓呢。只是这话他没敢说,忙走过去为苏小姐把起脉来。 “怎么样?”白丘泽一脸担忧道。 程北潇答:“无事,受了些惊吓,我一会写个安神的药方给她,休息几天便好。” 白知愿见此,对着哥哥道:“哥哥,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将苏小姐送回去吧,想来她的家人找不到她也正焦急呢。” 白丘泽未作他想,让丫鬟扶着苏卿雪,苏卿雪虚弱的对着大家点点头,道过谢,三人上了船往岸上划去。 随后,白知愿和谢云嵩程北潇也一并乘船重新回到了岸上,仿佛刚刚那一切未曾发生一样。 白知愿上岸后直奔岸上的酒楼,找到了仍一脸焦急担忧等候的凌霄。凌霄见到自家小姐,眼泪都快出来了。白知愿忙抱着她安慰了一通,这丫头才好转了起来。 四人出了酒楼,花灯节的热闹已经消散,只剩街边流光溢彩的花灯还熠熠生辉。 只见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的花灯,如同繁星洒落人间。 程北潇遗憾道:“我们错过了花灯节呢,这不,天色已晚,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 白知愿闻言,浅笑道:“可不么,今日多谢程公子相陪,既然来了,我们三人也放个花灯吧。” 程北潇笑着道:“那最好不过了。” 言罢,程北潇走到为数不多的卖花灯的摊位上,买了四盏灯。他们由浅黑色的沉香木和白纸搭构而成,圆柱形的腰身上刻着不知名的花纹,散发着橘色的光芒。 白知愿眉眼带笑,接过了花灯。 程北潇一时恍惚,方才那个杀伐果断的女子与眼前这个笑面如花的女子,真的是同一人吗? 白知愿在纸条上写了心愿,弯下腰,缓缓将花灯放入了河中,看着它越飘越远。 这才起身,看着他们二人,静静望着她,不由道:“你们发什么呆?赶紧放灯啊。” 谢云嵩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花灯,并未行动。反倒是程北潇,开心的像个孩子,洋洋洒洒写了一纸的心愿,然后弯下身将花灯放入河中。 回头看见谢云嵩依旧未动,玩味道:“云嵩啊,你从小就不解风情,今日这花好月圆,美人在侧,你还不赶紧写下心愿,将灯放走。” 谢云嵩淡淡道:“我并无所求。” 程北潇狡黠一笑,挑眉道:“谢大将军啊,你说你一把年纪了,不得求个姻缘啊,让老天赐你个女人啊之类的么,怎么就无所求了。” 谢云嵩眼眸微眯的瞥了一眼程北潇。程北潇瞬时感觉后背发凉,不再言语。 白知愿低低的笑出声来,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谢云嵩见此,微微一愣,嘴角亦是抑制不住的勾了勾。 程北潇见此,一脸恶寒,摇摇头,他与谢云嵩从小一起长大,极少见他笑,大部分时间见到的谢云嵩都是一脸平静而冷漠,从没见他像刚刚那样,发自内心的笑。 第47章 坦言 正在这时,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急匆匆来到眼前,见到程北潇,道:“程公子,可让在下好找。贤妃娘娘下今日偶感风寒,寻太医看过,仍未见好,便命在下来此寻公子,烦请公子随在下前去看看我家娘娘吧。” 程北潇闻言,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一脸严肃的看着谢云嵩,见谢云嵩点头,这才忙向白知愿道别,随那侍卫去了。 白知愿见此,心下一动,想起前世曾见过程北潇跟在七殿下晋王身后,难道一向不问世事的晋王,其实早已参与夺嫡了么? 白知愿思及此,试探道:“贤妃娘娘甚是信任程公子啊。” 谢云嵩闻此,眉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冷冷道:“白小姐,有时候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 白知愿嫣然一笑道:“看来我猜对了。谢将军表面看着一向与世无争,实则却一直在暗中相助晋王。” 谢云嵩目光锐利的扫过她的脸,并未言语。半晌才缓缓道:“白小姐觉得,夺嫡之争谁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白知愿低头沉思,而后抬起眼,思索着道:“当今皇上共有八子两女,其中大公主的驸马,是当今禁军的首领李密。李密与将军你是生死之交,全上京无人不知。那么想来李密也是晋王的人了。” 谢云嵩并未言语,眉头微皱的看着白知愿。 白知愿不疾不徐道:“大皇子齐泽安,刚出生时生母便难产而死,而他也没多久就夭折了。现在想来,这其中未必没有皇后的手笔,庶子生于嫡子前,皇后心里未必就毫无芥蒂。” “二皇子齐泽昕,生母是当今皇后,正儿八经的皇嫡子,出生即受万众瞩目,更一度成为太子的最佳人选。只可惜二皇子长于十岁便早早去了,这么多年皇后娘娘再未生下嫡子。” “三殿下宸王齐泽旭,生母淑妃娘娘,这么多年来一直恩宠不断。宸王殿下的外祖父更是太傅赵守信,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宸王都占尽优势。只可惜,他这人优柔寡断,心思简单,实非帝王之材。” “四殿下齐泽礼,至今未封王。四殿下的生母是宫女出身,而他自己一出生便带有脚疾,这样的皇子是万万无法继承大统的。” 谢云嵩听白知愿逐一分析,心中讶于她对每个皇子都了解的如此透彻。 白知愿停顿了下继续道:“五皇子燕王殿下齐泽意,生母柔妃,在宫中得宠多年,母家也十分显赫,正是当朝太师李云州之女。眼下看来,燕王确实是太子之争的最有利人选。而燕王也确实是最像当今圣上的皇子,一样的多疑,一样的心狠。可是此人手段太过毒辣,心机过于深沉,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做了皇帝又岂是百姓之福。” 谢云嵩敏锐的感觉到,每次提到燕王,白知愿都带有一股深深的恨意,按理说她与燕王为同门师兄妹,两人曾有过婚约,即便后来燕王朝三暮四,也不该有如此深的恨意。 谢云嵩这样想,便这样问了,“白小姐,似乎对燕王有很深的怨恨呢?” 白知愿闻言一愣,随即坦然一笑道:“是,所以我绝对不会支持他登上皇座。” 谢云嵩若有所思道:“前几日,江书砚被斩首,也是白小姐的手笔吧。” 他说得肯定,白知愿听罢莞尔一笑道:“没错,谢将军果然聪明。” 谢云嵩闻言勾着清浅的笑道:“白小姐好手段。” 白知愿嘴角微挑道:“多谢将军夸奖。” 谢云嵩眼角微抽:“……” 白知愿不再看谢云嵩,站在护城河边,眺望着皇宫的方向,继续道:“六皇子信王齐泽新,生母早逝,性子阴郁,自封王以来,便日日笙歌,美人在侧,不得皇上的喜爱,自然也就与皇位无缘了。” “七皇子,晋王齐泽硕,生母贤妃娘娘,乃是左都御史顾安盛的嫡女,虽然眼下并不受宠。但我认为,晋王乃是燕王唯一的竞争对手。” 白知愿深知,前世她被软禁前,贤妃娘娘已经初露锋芒,这么多年她只是在隐藏自己。论手段,并非不如宫中其他妃嫔。 思及此,白知愿看着谢云嵩道:“而晋王殿下饱读诗书,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更心怀天下子民,若他能做皇帝,应当是个好皇帝吧。” “八皇子齐泽铭,是皇上老来得子,生母是惠嫔,眼下极为受宠,故造就了他一身骄纵,而八皇子年少,其他的皇子都已占领朝堂,他还是个任性小儿,自然也不会是太子的人选。” 白知愿分析完八位皇子之后,转身对着谢云嵩,郑重道:“谢将军,我说这么多,只因为我愿助晋王一臂之力。不知谢将军意下如何?” 谢云嵩顿时愣在原地,半晌直直盯着她沙哑着开口道:“白小姐,确定吗?” 白知愿亦回望他,毫不犹豫道:“当然。” 谢云嵩目光闪动道:“白小姐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整个威远将军府呢?” 白知愿不疾不徐道:“眼下我自然是只能代表我自己,不过我相信假以时日,我父亲自然也会看到晋王的实力,到时我自然是可以代表整个白家。” 半晌,谢云嵩才缓缓道:“既然白小姐有心,改日定当请晋王见白小姐一面。” 白知愿闻言,知道谢云嵩这是相信她了,遂浅笑道:“多谢谢将军。” 月辉清冷,河面上的花灯越来越暗,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月色下的两道身影,还站在岸边,投射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两人就那样站立了很久,谁也没有再说话。 许久之后,白知愿才抬起手,将手里的青霜剑递予谢云嵩,轻声道:“谢将军的剑果然是极好的呢。” 谢云嵩轻笑了下道:“今日白小姐可让我看了场好戏呢。” 白知愿笑容明媚,忽而又黯淡下去,顿了一下问道:“谢将军,年关已过,春日即将来临,将军是否也快要启程北境了?” 谢云嵩觉察到她突如其来的失落,觉得有些莫名,但还是老实道:“是,春日狩猎过后便将启程。” 白知愿叹气道:“你要走了,我父亲母亲和哥哥也要走了。这偌大的上京,又留我一人了。” “不然,谢将军去北境带上我吧,我可以做你的兵,保证听你的话,实在不行,我去了帮你端茶递水也行……” 还不等她说完,谢云嵩便冷冷打断她,“战场刀剑无眼,白小姐还是乖乖待在上京吧。” 白知愿气急,“你怎么和我父亲说的话一模一样。我好歹也学过武艺……” 谢云嵩嗤笑道:“白小姐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留在京中施展吧。” 白知愿:“……” 白知愿气急,再不愿与他多言,转身,拉着凌霄就走。 谢云嵩见状,吩咐天临远远跟上,将她一路护送回府。 第48章 情变 第二日,天气晴好。 白府院子的石桌前,白知愿和白丘泽正在下棋。 难得今日白丘泽不用练剑,兄妹二人便坐在院子里下棋喝茶。 正在这时,王庆求见。 “见过少爷,小姐。方才尚书苏府送来许多礼品,说是感谢少爷帮了苏府的嫡女苏卿雪。眼下老爷未在府中,夫人还在休息,奴才不敢自作主张,特来请示小姐。” 白知愿抬头道:“哦?把礼收下吧,再去库房挑一支上好的人参,送去苏府,就说是我送给苏小姐补身子用的。” 白知愿深知尚书令苏惠远一向独来独往,不与人交好,苏卿雪是他的掌上明珠。既然决定了要帮七皇子,那么与苏家交好,以后或许大有益处。 思及此,白知愿眼中闪着暧昧的笑道:“哥哥,一向不喜欢柔弱的女子,怎么昨日却对苏小姐打抱不平?” 白丘泽闻言,挠挠头道:“这苏小姐与旁的小姐不同,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几次门,着实可怜。昨日见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我心中不忍,誓要帮她找回玉佩。好在昨日谢将军的暗卫帮忙,不然昨夜真是凶险。” 白知愿闻此,温声道:“哥哥若是再遇到这种事,保全自己才是首要的。” 白丘泽不好意思道:“知道了,妹妹,昨天让你担心了。” “只是妹妹,你怎么知道昨夜的那些人是江书砚留下的人?你将那刺客首领的人头送去燕王府,万一被燕王知道是你所为,会不会……” 白知愿打断道:“哥哥莫怕,从退婚开始,我们已经和燕王走向了对立面。就算他知道是我送的,那又如何?” 白丘泽闻言,一时竟也无言。 而另一边的燕王府。一早就有人敲响了燕王府的大门,侍卫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抱着一个大盒子。 侍卫见此,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乞丐?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随后召来护卫,就要赶走乞丐。 乞丐忙讨好道:“大人,是方才有人托我送份礼给府上的江姨娘。” 言罢,便递上了抱在怀里的盒子,见侍卫一脸疑惑的接过,乞丐松了口气,忙跑远了。 侍卫不敢私自拆开主子的东西,遂命人将这盒子送到了江姨娘所在的霜思院。 而此时的江暮云,内心极度不安,昨日她听闻白知愿和白丘泽要去前往参加上元灯节,心中愤恨不已,凭什么自己已经家破人亡了,而罪魁祸首却还有心思去放花灯。 愤怒驱使下,她遂派出父亲留给她的一批得力护卫去刺杀他们,可是一夜过去了,他们中只有一人,受了伤回来复命,此人正是昨夜在船上白知愿故意放走的那人。 江暮云听完护卫的诉说,没想到白知愿这般厉害,轻松识破了自己派去的人。江暮云心中愈发不安,昨日她是瞒着燕王殿下为家人报仇。如今她失了母家庇佑,清楚的感觉到燕王对她越发不在意,她心中惶恐。 正在这时,江暮云的婢女佩儿进来,低声道:“姨娘,方才府门外有人送来一份礼,说是给姨娘的。” 江暮云心不在焉道:“哦?是什么?何人所送?” 佩儿答:“奴婢不知。” 江暮云这才吩咐下人将东西拿了进来。 她走过去,缓缓打开盒子,只听“啊”的一声,江暮云措手打翻盒子,盒子里的人头骨碌碌的滚到了她的脚边。 “啊”江暮云惊恐大叫,“快把这东西拿出去。”说罢便开始干呕。 立刻有护卫冲了进来,看见地上的人头,一惊,随即就听见江暮云暴怒道:“这东西是谁送来的?还不赶紧拿走。” 护卫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拾起人头,江暮云这才看清人头上的脸,正是她昨夜派去刺杀白知愿和白丘泽的护卫首领。 江暮云大惊失色,白知愿果然知道了,她都知道。 这时,下朝回来的齐泽意闻声而来,还未进门,就大声道:“一大早这是干什么?” 江暮云听声,忙扑倒在齐泽意的怀里,哭诉道:“殿下,不知是谁一早送来一颗人头,吓死妾身了。殿下若是查到是谁这么恶毒,一定要将她五马分尸。” 齐泽意推开她,这才看见护卫手里的人头,拨开杂乱的头发,一看,咬牙质问道:“这是谁?” 江暮云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妾身不知啊。” 齐泽意暴喝道:“你不知?此人不是你进府的时候带来的护卫吗?你怎会不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江暮云立刻哭的梨花带雨,跪倒在地道:“殿下,那白知愿欺人太甚,害我江家满门灭门,这口气我无论如何都是咽不下去。” 江暮云抬眼,眼里一片愤恨,“是我派人去杀她的,却不想又被她逃过一劫。” 齐泽意怒极,抬手对上江暮云的脸,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江暮云的脸都被打偏了,她抬头不敢置信道:“殿下……” 齐泽意气急败坏道:“你知不知道昨日的事已经惊动了禁军,他们已经着手开始查昨夜的人出自何处?一旦查到这些人是燕王府的人,你可知道会给本王带来什么麻烦?” 江暮云心中一惊,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齐泽意怒道:“你不知道?你若是有白知愿一半的聪慧,也不会想出这种蠢办法。” 这句话一下刺激到了江暮云,她缓缓站了起来,嘶吼道:“我不如她?殿下,当初在终南山之时,是你说倾心于我,是你说你不喜欢白知愿的。怎么?你现在后悔了?” 齐泽意恼怒道:“不可理喻。” 转身吩咐护卫,“速将人头处理了,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江姨娘见任何人。” 江暮云听闻讥笑道:“殿下,白知愿已经知道昨夜的人是燕王府的人,你死心吧,她现在定是恨透了你。她既与你退婚,你以为你们还有机会?” 齐泽意不再看她一眼,径直出了院门。 江暮云缓缓的坐了下去,怒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下,顿时屋内一片狼藉。江暮云大哭,自从父亲死后,齐泽意对她就不甚在意,她深深的感受到齐泽意对白知愿的在乎,甚至在他们新婚之夜亲密之时,齐泽意醉酒后,抱着她喊的都是“阿愿。” 江暮云心如刀割,心里恨毒了白知愿,心里暗道:总有一天要让白知愿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第49章 讨好 两日后,天朗气清。 白知愿起了个大早,出门在院子里看白丘泽和白霆轩比剑,大冷的天,二人比的更是大汗淋漓,周围的一众护卫也都暗自叫好。 白知愿在旁看的心痒,也拔剑而上,一旁的端慧郡主见此,在旁弹起琴来。 曲荡人心魂的琴声响起,白知愿持剑而动,衣袂飘动,青丝飞舞,剑越转越快。三人正是兴致高昂之时,却见王管家走了进来,只道是皇上春日狩猎的旨意到了,让前去接旨。 大历有个风俗,每年到了二三月,便要开始春猎,春猎通常在城外的骊山猎场举行,到时候皇上会带着所有的后妃,皇子,还有公主们一起去,同去的还有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而这些官员是可以带家眷的,这一次出发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二。 前世,父亲已死,白知愿刚嫁入燕王府,齐泽意见白知愿整日神情泱泱,并未带她前往狩猎。所以前世今生,这还是白知愿第一次参加春日狩猎。 接过旨意,端慧郡主便着手准备春猎的事宜。她忙吩咐王管家从府库之中取了许多首饰宝石给白知愿送过来,又命令王管家请了京城锦绣坊最好的绣娘过来给白知愿做今年春天最时新的衣裙。 翻出首饰后,端慧郡主左看右看,总觉得不甚满意。有些款式已经不是眼下最时兴的。端慧郡主当即决定带上白知愿去上京最大的首饰店明玉斋,去买几件像样的首饰,以便在春猎上大放光彩,她的女儿生的这样美,一定要把一众小姐比下去。春猎之时有很多王孙贵族,到时女儿也许能相中一门好姻缘。 白知愿自然不知道自家母亲的想法,既然母亲想去看首饰,自己当然相陪。 母女二人带上贴身丫鬟,白知愿带着凌霄,端慧郡主带上秋雁,四人乘着马车,缓缓到了明玉斋。 母女二人在明玉斋逛了一上午,端慧郡主常年不在上京,内心深觉亏欠女儿,这次为女儿挑了许多首饰,这才满意的准备回府。 白知愿与端慧郡主刚走出明玉斋的门,就瞧见门口围了一圈人。白知愿自不是爱瞧热闹之人,两人正欲上车,凌霄道:“夫人,小姐,奴婢方才瞧见,人群中一女子在卖身葬父呢,好生可怜。” 白知愿闻言,一愣,想起了什么。停下上车的脚步,走进了人群中间。果然人群里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身旁写了一块纸板,卖身葬父,一时间激起了围观人群的怜悯之心。 是她,白知愿心里冷笑,她前世的丫鬟,今生又见面了。 女子名叫沉香,上一世白知愿见到沉香时,那时的白知愿已经嫁入了燕王府。一次偶然也是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怜悯她的遭遇,将她带回了燕王府。 可是沉香竟趁白知愿沉浸在家破人亡的伤心中时,爬上了齐泽意的床,并怀上了齐泽意的孩子,成功成了燕王府的姨娘。 白知愿最后一次见她,是她刚刚被江暮云软禁,见到大着肚子的沉香随与暮云一起,残忍的将她的双眼挖掉,从此之后她再未见过光明。 好,很好,白知愿嘴角噙着笑,但眼底却一片冰凉,她握着拳的手指嵌进手掌。既然你再次出现在我身边,那么今生我定会好好成全于你,我的好丫鬟。 思及此,白知愿对着母亲端慧郡主道:“母亲,看着这姑娘这么可怜,不如就把她带回府吧,给我做个丫鬟吧。” 端慧郡主为人单纯,自然没想那么多,既然女儿开口,一个丫鬟而已,便也欣然同意。 白知愿走近沉香,内心翻腾,表面却未显丝毫,轻声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沉香闻言,怯生生的抬起头。, 白知愿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中可还有人?” 沉香怯懦道:“回小姐,奴婢名叫沉香,奴婢家被山匪烧了精光,也没有家人了。” 白知愿嘴角含笑,细细看来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她道:“既如此,我将你买下,签下卖身契,你便是我威远将军府的丫鬟,你可愿意。” 沉香思虑片刻。白知愿知道沉香今日目的自然是在于寻个富贵人家,哪怕做妾也好,但是在听到威远将军府时,她心动了,也许当将军府小姐的丫鬟,更有机会接触到更加有权有势的男子。 这么想,沉香欣然答应,急忙谢了恩。 端慧郡主心善,让她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再来将军府当差。 言罢,便带上白知愿上了马车,回了府。 而另一边的燕王府,江暮云一脸蜡黄,墨发干枯杂乱的堆在脑袋后面,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三十岁的村妇。 她靠在窗边,眼神全是黯淡。自那日与燕王争吵后,她便被软禁了起来,她多次想要出去见见燕王,都被侍卫挡了回来。江暮云内心不安,她害怕燕王已经对她厌倦。 这时,她的贴身丫鬟佩儿走了进来,见此场景,忙扶着江暮云坐在梳妆镜前。 “姨娘,你瞧自己,即使殿下不来,我们也要收拾好自己,万一殿下来了,瞧见你也会心生喜欢。” 江暮云自嘲一笑道:“喜欢?殿下已经不喜欢我了。他现在满心都是白知愿那个贱人。” 佩儿缓声道:“姨娘,奴婢认为你还是应该多去讨好下殿下,若是你彻底失了殿下的宠爱的话,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一句话惊醒了江暮云,是啊,她不能就此颓废下去,若是没有了燕王的宠爱,她就什么也不是。她已经没有了家族的支撑,也失去了正妃的位置,不能再失去燕王了。 思及此,她眼神清明起来。急忙让佩儿为她梳洗打扮,她定要重新赢得燕王的心。 江暮云找出一身白衣,梳妆好之后,准备去小厨房亲手为燕王做了一桌菜。江暮云想起曾经在终南山之时,燕王最爱吃他做的菜。 做完这些,江暮云走到院门,柔声对着守卫道:“大人,若是殿下回来,烦请大人通报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请殿下来此一趟。”言罢,又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塞进了守卫的手里。 守卫自也不会得罪她,毕竟眼下她是燕王府唯一的女人。 等齐泽意一回到王府,护卫便禀告了他江姨娘身子不适,要见他。 齐泽意到底还是念着过往的情意,闻言大步走向了霜思院。 刚一进门,齐泽意就见到了一脸苍白,眼中含泪的江暮云,江暮云见他前来,紧紧抱着齐泽意道:“殿下,你可算来了。” 齐泽意淡淡道:“既然不舒服,就找个大夫来府瞧瞧。” 江暮云见他一脸冷淡,忙道:“妾身没事,只要殿下来看我,我就好了大半。” 齐泽意见她无事,就准备离开,不料江暮云牢牢抱着他不松手,嘴里喃喃道:“师兄……” 齐泽意浑身一震,想起多年前,一个笑面如花的少女,笑盈盈的叫他“师兄”。 齐泽意眼神沉醉,深深凝视着江暮云,似乎透过她在看另外的什么人,他的手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抚过。下一秒,床帐落下,遮住一片旖旎之色。 江暮云深知自己今日的讨好成功了,她穿着一袭白衣,一声声唤着“师兄”。果然,燕王将自己当成了白知愿。江暮云心里暗恨,总有一天,她要让白知愿也尝尝她受的这些罪。 第50章 春日狩猎1 春日来临,天气也越发的暖和起来,花圃里面的柳树开始抽芽,第一抹嫩绿冒出来的时候,春猎便要开始了。 三月初三一大早,白知愿就被叫了起来,今日是出发的日子,父亲会带着他们和下人,乘着马车赶往宫外候着,而宫中的帝后则要先行祭天之后才会出发,众臣携家眷要等着帝后出来方才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往骊山而去。 白知愿梳洗打扮,用过早膳后,便和父亲母亲以及兄长一同登上早已在府门外候着的马车。马车缓缓往皇宫的方向驶去,等到了宫门前,发觉禁军早已驻守在外面,禁军首领李密也是当朝驸马,早已整装待发骑马停在禁军队伍的最前边。 不多时,一道鸣金之声响起,百官下跪,帝后的仪仗出来了。 鸣金执道,紫章华盖,帝后的銮驾在数百羽林军的回护之下缓缓走了出来。 帝后銮驾之后,数位随行的宫妃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也跟着走了出来。嫔妃之后,则是几位皇子的车驾。随后,所有随行官员和家眷才上了马车,准备启程。 而此番除了皇室和官员们之外,还有两万羽林军随行护驾,羽林军守卫领侍内大臣吴守,以及云麾将军谢云嵩还有白知愿的父亲白霆轩与紧哥白丘泽,四人骑马在帝后身后紧紧跟随。听说有一万羽林军已经提前去了骊山等候,剩下的这一万人马声势浩大的跟随在所有马车之后。 白知愿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远远看见谢云嵩的背影。少年身穿银色铠甲,端坐马背,英姿勃发,跟在帝后的銮驾后保卫安全。 白知愿又朝外张望了片刻,今日她与母亲端慧郡主同乘一辆马车,母亲见她一脸好奇,慈爱开口道:“阿愿,是第一次参加春猎吧?” 白知愿浅笑道:“是啊。母亲,依这阵仗,估计得天黑才能到骊山吧。” 端慧郡主瞧了眼天色,点头应道:“幸好马车上提早备了许多小点,不然赶一天路,怕你路上饿。” 白知愿笑言:“母亲,舟车劳顿,我现下也没有胃口,你若是饿了,就先吃吧。” 端慧郡主闻言摇了摇头。 等到了午时,路程过半,马车陆续停下,稍事休息。 白知愿跳下马车,初春时节,京中还感觉不太明显,可城外却早已大不相同,萧瑟了一整个冬日的山野都重新出现了翠绿,纯净清新的自然美一下子将白知愿心底的疲惫都荡涤了个干净。 “白小姐。”正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白知愿转过身,正是程北潇拉着谢云嵩走了过来。 “白小姐,这山村野外,在下怕你挨饿,给你拿了些吃食。”言罢,对着谢云嵩眨眨眼。 谢云嵩目光淡然,语调平静道:“是这家伙,实在闷的慌,到处走动呢。” 白知愿颔首微笑道:“如此,那便谢过程公子了。” 这时,一道娇软甜腻的声音响起:“云嵩哥哥,原来你在这,让我好找。” 白知愿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娇俏的少女,金裙环佩,正是当今皇后所出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表面看着天真烂漫,善良可亲,实则飞扬跋扈,手段残酷。前世,白知愿成了燕王妃后,也经常被长乐公主刁难。长乐公主在宫中十分受宠,故而被她捉弄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白知愿冷眼瞧着长乐公主,却见长乐公主痴迷的看着谢云嵩,心中了然,难怪前世长乐公主一直未嫁人,原来她竟是喜欢谢云嵩。白知愿又抬头看向谢云嵩,少年眼中并无波澜,甚至隐隐掠过一丝不耐烦。看来是长乐公主一厢情愿了。 长乐公主感觉到了白知愿的打量,回神一脸敌意的看着她。白知愿心中苦笑,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今生似乎又被这魔女盯上了。不过,白知愿毫不在意,今生不同前世,若是长乐公主再想出什么招式来为难她,那么她也不会任人宰割的。 队伍歇息了半个时辰便欲再度启程,长乐公主这才依依不舍的看着谢云嵩走远,临走之时还充满嫉妒的看了一眼白知愿。白知愿一脸莫名,不过也丝毫未受影响。 又走了三个时辰,等到太阳落山,暮色昏沉沉的落下来之时,整个春猎的队伍已经接近了骊山。 白知愿掀开车帘眺望远处,只看到远处一道墨绿色的深黑山影伫立在眼前,而队伍最前面,负责保卫安全的羽林军和帝后的车辇已经沿着弯弯绕绕的山道往半山腰的行宫而去。 队伍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而夜色之中的骊山行宫灯火通明,在骊山半山腰上,宛如一处人间仙境一般。 虽然队伍停了下来,可所有人还是坐在马车上未曾走动,眼下行宫的人正在迎接帝后入内,接下来是诸位嫔妃以及皇子宗亲。而院落安排,都是按照官位高低来排。 白知愿和端慧郡主在马车上没等多久,行宫的奴才便安排他们下车。 在他们的带领下,白知愿沿着行宫的游廊一路往行宫深处走去,一直走到他们所住的院落才停下。 白霆轩和白丘泽已经在此等候,白知愿与母亲入内。白霆轩道:“阿愿,你与你母亲,这一路上也累了,一会会有宫人送热的饭菜来,你们俩用点,就早早歇息吧。明日还要早早起床呢。” 白知愿点头道:“是,父亲。” 随后就和端慧郡主一起走了出去,准备早早的歇息。 白知愿回到房间,一时竟睡不着。又穿衣起来,走出院门,一出院门,一眼便能看到外面回廊上的守卫,不远处,有两道人影,因为天色太暗,看不清楚。 待人走近,白知愿这才看清,来人是谢云嵩与程北潇。 白知愿奇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程北潇笑言:“白小姐,不是也没有休息么。” 白知愿一噎,低声道:“我一时睡不着,便想着出来走走。” 程北潇嬉笑道:“正巧,我与云嵩准备溜出行宫,去打点野味尝尝。这一天赶路,没吃一顿好的,我这会都快饿死了。白小姐,要不要与我们一起?” 白知愿闻言,欢喜道:“偷溜出去?从哪走?这不像是谢将军能干出来的事,定是程公子你逼迫他的吧。” 谢云嵩声音带着漫不经心道:“哦?白小姐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人?” 白知愿心里暗自咂舌。 程北潇催促道:“好了,快走吧,不要一会惊动了守卫。” 说罢,不等白知愿同意,便拉着谢云嵩和白知愿往行宫的侧门走去。 程北潇边走边解释道:“云嵩小时候常常参加春猎,对行宫非常熟悉。我们两经常半夜偷溜出去玩,最知道走哪里能避开守卫了。” 果然,没一会,他们就走到一处侧门,谢云嵩率先拉着程北潇跳了上去,留下一脸惊讶的白知愿。 程北潇此人医术高强,就是武艺略差。谢云嵩将他带出去后,正欲回头去寻白知愿,一转头,却见白知愿已经跳了下来。 程北潇忍不住道:“白小姐好功夫。” 三人这才一并往林子里走去。 第51章 春日狩猎2 三人进入林子之中,白知愿才瞧见谢云嵩背上负一箭囊,内中插满羽箭。 三人往前走了一点,就着月光,白知愿看到远处有两匹马,一时惊讶。 谢云嵩见她一脸讶色,解释道:“今日来时路上,程大公子就言明想尝尝这骊山的野味,我在进入行宫前,就在此准备了两匹马。只是不知道白小姐也来,现下只有两匹马。白小姐,你与北潇先行吧。” 白知愿仰头,“那将军你呢?” “我在前头走就好。”谢云嵩答。 男女共乘一骑毕竟太过于亲密,他这是在为自己着想。若让他和程北潇共骑一马,两个男子似乎也不太妥当。 白知愿心里暗道:“早知道自己就不来了,白白打扰了这二人的雅兴。” 见二人如此,程北潇满不在乎道:“白小姐,你也不忍心云嵩走路吧,何况这林子很大,不如就你们俩共乘吧。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你们就当我不存在。”言罢,还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既如此,白知愿也不是扭捏的女子,何况眼下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 白知愿遂翻身上马,她自马上俯下身来,伸出手,对着谢云嵩道:“谢将军,你上来吧,不必觉得冒犯于我。” 耳边飒飒风声呼啸,她的声音柔和清亮。 谢云嵩也不再犹豫,翻身上马,策马驱驰。 一旁的程北潇挑了挑眉,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们走远。 这片林子是皇家专门用来打猎的,占地广阔,山峦起伏,眼下虽是黑夜,却依稀看清眼前是大片的茂林。 马背颠簸之间,二人的身子不可避免的相贴。属于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白知愿感觉到他的身子僵硬如塑,她只能尽量去忽视那份尴尬。 恰这时,前方的草丛里竟跃出一只野兔。 “咻----” 谢云嵩立刻发箭,羽箭直朝野兔而去,白知愿眼看着那野兔中箭倒了下去。 程北潇正好赶来,拍手道:“不错,云嵩你的箭法差一点点就赶上我了。” 谢云嵩白他一眼,跳下马去,将野兔拾起,挂在马鞍上。 又重新上马,夜风吹散白知愿的长发,萦绕在他的脸颊两侧。 他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心中微微一跳。 白知愿偏过脸,欲夸赞他几句,对上他俯下来的目光,感受到他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怔了一下,才道:“谢将军好箭法,不如待会给我一支箭,让我来发箭。” 这下轮到谢云嵩惊讶了,他开口道:“白小姐还会射箭?” 白知愿眉目带笑道:“幼时随父亲学过一些。” 正说话间,前方草坎里跃出一头鹿影。那鹿体型硕大,生着两个巨角,好不健壮。 谢云嵩递给白知愿一支箭,白知愿立刻发箭,羽箭直直朝鹿而去,就要射到之时,那鹿纵跃而起,在他们的眼前一晃而过,冲进林中。 “快追!” 白知愿大喊一声,谢云嵩拍马就追了上去。 程北潇见状,随即策马,立刻也追了上去。 天色昏暗,林中的光线比外头还要黯淡,那鹿在林中慌不择路,狂奔不已,后头的白知愿和谢云嵩紧追不放。他们在林中兜了半响,最后,鹿竟跟丢了。 程北潇好不气闷,下马驻足。 白知愿也一脸懊恼:“是我箭术不精,才丢了鹿。” 谢云嵩道:“白小姐喜欢这头鹿的话,眼下天色已晚,不妨明日再射。” 白知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方才为了追鹿,已经走了一二十里路,再不回去,怕是要下半夜了。 思及此,白知愿点头道:“那就回吧。” “倒也不算喜欢,只是见那鹿矫健壮硕,想着拿他做衣裘,应当十分暖和吧。” 程北潇道:“做衣裘还是当属白狐,女子穿上又暖和又好看。若明日有缘射到白狐,到时做一披风,与白小姐的容资倒也相配。” 白知愿闻此,轻声笑出声来。 程北潇又不依不饶道:“方才不是猎到野兔了么,咱们把它吃掉再回吧,也算不枉此行。” 谢云嵩沉吟了下,低头看了一眼白知愿:“白小姐,意下如何?” 白知愿不置可否,点头道:“我无妨。” 浅黄色的月亮挂在林子上空,发出浅淡的凉光,照着下面马上的二人。 谢云嵩拍马而行,带着白知愿和程北潇穿出了林,继续朝前走了几里路,听到一阵潺潺的溪流声,寻声而去,来到了一处山谷。 谢云嵩下马,对着那二人道:“这处山谷距离行宫不远,我们就在此生火吧。” 程北潇精神一振,忙生火剖洗起野兔来。 很快,篝火燃了起来,肉撒了些薄盐,架火烤。程北潇还拿出带来的酒水,三人便坐在篝火旁,饮酒闲谈。 程北潇坐在谢云嵩身边,饮了些酒,和白知愿攀谈,“白小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京中女子大都柔弱,白小姐堪称女中豪杰。骑马、射箭、剑术、轻功,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白知愿笑言:“程公子谬赞。我不会的有很多。比如:我不会刺绣女红。京中女子多爱刺绣来打发时日,而我一般都是练剑。” 谢云嵩的目光隔着火,时时落在白知愿身上。 程北潇闻言,哈哈笑道:“白小姐果然与众不同。你这个朋友,我程北潇交了。他日你若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我定全力以赴。” 白知愿见他有些微醺,扭头望着谢云嵩道:“程公子的话,请谢将军做个见证。别明日酒醒后,就不认帐了。” 谢云嵩回应道:“好啊。白小姐放心,我替你记下。” 白知愿笑意盈盈,谢云嵩慢慢站起来,搀住程北潇,讥笑道:“醒醒,我们得启程回去了。等天亮了,怕是难免惊动行宫守卫。” 程北潇闻言一激灵,清醒了七八分,皱着眉头喊了句:“那还不快回。” 言罢,翻身上马,准备回程。 白知愿看了一眼天,已经快亮了,应当是五更时分。她这才惊觉天即将大亮,他们是偷跑出来的,万一被人看到后果不敢设想。 思及此,赶紧和谢云嵩共乘一马,向行宫方向奔驰而去。 幸好,谢云嵩找的这片山谷离行宫近,不多时,三人便原路返回到了行宫。 一路上巧妙地避开了行宫守卫,谢云嵩和程北潇又将白知愿送回她住的院子,这才放心离去。 白知愿回房和衣躺下,许是喝了点酒的原因,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第52章 春日狩猎3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未大亮,凌霄便起身来,她先将白知愿叫了起来。白知愿睡眼惺忪,一睁眼,凌霄吓了一跳道:“小姐,你昨晚没有睡好吗?”只见白知愿眼圈泛青,精神萎靡。 白知愿怔了一下,道:“许是换了新地方,有些不适应,昨晚有点睡不着。” 她心中暗道:要是让凌霄知道她昨夜和谢云嵩一起偷溜出去打猎,岂不是要惊掉下巴。 凌霄絮絮叨叨道:“那可怎么办?今日小姐怕是再没有休息的时候了。” 边说边帮白知愿挑了一身便于骑马的簇新的裙衫出来,如今天气仍然有些寒凉,又是山上的清晨,所以又多加了一身白裘镶边的披风。 白知愿起身洗漱更衣,早膳是来不及了,白知愿用了一杯热茶又用了几块糕点便作罢。 打开门,端慧郡主已在等候她。白霆轩和白丘泽已经先行到了正殿。 天色大亮,白知愿与母亲到了正殿外时,早已挤满了人。只见四面军旗飘扬,军鼓赫赫,羽林军们手握长刀严阵以待。 很快,在一道鸣金之声中,仁孝帝和皇后以及诸位妃嫔和皇子公主的仪驾缓缓而至。 明黄的仪仗带着皇家的威严翩然而来,走在最前的便是帝后二人。帝后之后,跟着三位着宫装的貌美妃嫔。 最右边的一位穿着一袭宝蓝色宫装,其妆容精致明艳,虽然年过三十却仍然保养的十分得宜,远远看去,显得格外的妩媚灵气,正是当今五皇子燕王殿下的生母——柔妃娘娘。 中间的那位,她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宫装,清丽秀美,外面套着一件月白色绣兰纹的斗篷,越发衬出她秀美精致的面容,是当今三皇子宸王殿下的生母——淑妃娘娘。 左边的一位身着蜜荷色宫衣,温婉秀丽,好似江南水墨画之中走出来的画中女子,正是七皇子晋王的生母——贤妃娘娘。 走在妃嫔后面的正是皇子公主们,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三皇子宸王齐泽旭,后面跟着燕王齐泽意和贤王齐泽硕,之后则跟着大公主安乐公主齐晚烟和小公主长乐公主齐月西。 然后,一个嬷嬷模样的中年妇人牵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此人便是皇帝的八皇子齐泽铭,乃是皇帝最小的皇子,正是此番未曾来骊山的惠嫔所出,因为年纪最小,最受皇帝的宠爱。 最后,在八皇子的后面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人,正是当今皇上的兄弟——康定王。 所有人行完了礼,帝后以及所有的主子们都站在了殿前的高台之上。一会儿,外面传来了的军鼓和号角声。狩猎要开始了。 白知愿站在人群之中,没多时便看到了站在武将队伍里的谢云嵩,以及站在大臣队伍里的程北潇。程北潇自然也看到了她,朝她扬唇一笑后眨了眨眼睛,白知愿不由微微笑开。 战鼓声声,旌旗烈烈,整个殿门前都回荡着令人心魂激荡的号角声,仁孝帝接过太监手中的弓箭,一箭射出,正中广场擂台之上的箭靶的靶心,一时间,整个广场都响起了热烈的叫好声和恭维声。 仁孝帝如今年过四十,也并不参与打猎,年轻的时候也是文武双全,骑马箭术都不在话下。今日他给大家开了个好头,众人纷纷称赞恭维了一番。 仁孝帝见此场景,笑言道:“今日乃是春猎的第一日,今日谁猎的猎物最多,重重有赏。” “高公公!”仁孝帝招手。 一旁的高公公立刻会意,端着一个黑檀木的托盘走上前来。 托盘之上乃是一柄青玉凤福玉如意,皇帝笑道,“今日下午日落时分,得猎物最多的人就会得到此物。三日之后,猎物最多者,还有大赏。” 众人听罢,立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过,在白知愿看来,头筹多半还是在几位皇子之间产生。寻常的世家子弟,应当没有人敢和几位皇子抢。 思索间,在军鼓喧天中,会武的男子女子都已翻身上马,一个个的奔驰而出。 程北潇这时来到了白知愿身旁,问道:“白小姐,要不要一同狩猎?今日不止有世家子弟,还有不少会武的千金小姐也参与,白小姐不心动吗?”随即又压低声音道:“以弥补你昨夜未猎得鹿的遗憾。” 白知愿闻言,眼睛一亮,笑容灿烂道:“如此,那我就随你一同去吧。” 程北潇扬唇轻笑道:“走吧,云嵩在前方等我们。” 言罢,白知愿上马,马鞍侧旁悬弓,背上箭囊,纵马呼啸而去。 不远处,确实见到了谢云嵩的身影。只不过还有一位白知愿不想见的人,正是长乐公主。 靠近后,白知愿看到长乐公主一脸痴迷的看着谢云嵩,而谢云嵩却一脸冷淡和不耐烦。 谢云嵩看到她后,眼睛先是一亮,冲她点了点头,又马上移开视线,扬手挥鞭,随后驾马而去。 长乐公主忙驾马追了上去。 白知愿和程北潇紧随其后。 几人骑马冲入林中,在刚刚冒了翠绿的林中穿梭,看到猎物便纷纷射箭。不多时,谢云嵩和白知愿的马上便各自挂了几样猎物。 一旁的程北潇只顾着欣赏周边美景,也无心狩猎。只是在谢云嵩打到猎物时,为之喝彩。 另一旁紧紧跟随谢云嵩的长乐公主,目光灼热的盯着谢云嵩。只是在转身看见白知愿马上也挂了些猎物,眉头一皱,眼里流露出些许不屑。 白知愿自然看到了长乐公主不喜的眼光,本不欲理会,只是奈何对方眼神太过于赤裸,白知愿心里暗道:早知道就不和程北潇来了,这下彻底成了长乐公主的眼中钉了。 思及此,白知愿对着谢云嵩道:“谢将军,我兄长应该就在前方,我想去寻他,就先失陪了。” 谢云嵩垂直眼睛,微微抿了下唇道:“白小姐请自便。” 白知愿微微点了点头,正欲先行。 突然听到程北潇大叫:“云嵩,快来,这里有一只白狐。” 白知愿只见谢云嵩如离弦的箭般狂飙,卷起了一阵烟尘,向着一闪而过的白狐追去,眨眼消失在了视线中。 白知愿见此,扬起马鞭,追身而上。 长乐公主自然是不甘落后,呼着身后的侍卫,也急忙向谢云嵩而去。 白知愿赶到的时候,只见谢云嵩眼神冰冷孤傲,目光紧紧跟随那四处逃窜的白狐,他反手自箭篓里抽出一根泛着银光的铁箭,在疾驰的马背上缓缓拉动弓弦,箭立刻如白虹贯日,随着尖锐的破空啸响,自高处俯冲而下,白狐已来不及躲闪,箭精准地插入它的脖颈,只见那白狐抽搐几下,然后应声倒地。 谢云嵩并未停手,只见他飞快地抽箭搭弓,对着丛林中闪过的黑影,在奔跑的马背上连射几箭,在疾风骤雨的箭雨中,一只被驱赶逃命的鹿倒地嘶吼。 白知愿在扬起的尘土中,凝视马背上的少年,他目光清冷,衣袖飘飘,猎猎生风,身上带着历经沙场的锋芒。许是感受到了白知愿的注视,他抬眼,先是一愣,随后也含笑望向白知愿。 白知愿心上一动,透过眼前含笑的谢云嵩,想到骊山的围猎也是刀枪剑戟,可这里没有生死只有胜负,而谢云嵩在北境面对的,却是凶悍勇猛的敌人,在他身边,又遇过多少危机四伏。 思索间,一声赞美声打断了白知愿。是驾马而来的长乐公主,后面跟着两个寸步不离的侍卫。 “云嵩哥哥,这是你猎到的?你果真是我大历最英勇的男儿。” 谢云嵩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长乐公主。这才跃下马来,走到已经死透的白狐和鹿的面前,提起猎物,挂于马上。这才重新翻身上马。 长乐公主一脸崇拜道:“云嵩哥哥,这白狐好漂亮啊,拿来做披风肯定是极美。不如将这白狐赠予我吧。” 谢云嵩目光毫无波动,冷声道:“公主若是喜欢,吩咐身后的侍卫帮你猎吧。” 言罢,不再看长乐公主,调转马头,对着刚刚驾马赶来,气喘吁吁的程北潇招手,又转过头来瞥了一眼白知愿,这才甩着马鞭,向前飞奔而去。 白知愿抬头,时辰已经不早,想来谢云嵩应当是回行宫了。 长乐公主盯着眼前明艳动人的白知愿,眼里充满了嫉妒和愤恨。方才她来的时候,清楚的看到谢云嵩对着白知愿温柔的笑。她很小就认识谢云嵩了,他对人向来都是冷冰冰的。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长乐公主的眼里闪烁着燃烧的火焰,仿佛随时会喷发而出。她手中的缰绳被捏的作响。可眼前的白知愿恍若未闻,轻甩马鞭,扬长而去。气的身后的长乐公主,面目狰狞,浑身发抖。 白知愿自然感受到了长乐公主的愤恨,可她不甚在意,向着行宫方向飞奔而去。 第53章 春日狩猎4 白知愿赶回行宫时,路上遇到了满载而归的兄长白丘泽,两人便一起驾马到了行宫门口。 一进大殿,众人议论纷纷,许是都在猜测今日的谁能拔得头筹。 谈论间,忽然有一行人马速度极快的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时间众人纷纷看了过去,这一看,大多数人一脸意料之中,一小部分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回来的人正是燕王殿下齐泽意。 燕王一袭银色的铠甲,他自己的马背上和身后侍从的马背上,全都是满满的猎物,他意气风发的驰马而入。 燕王骑马到了高台之下翻身下马,利落干练的行了个礼,高座上的皇帝见此,露出满意的神色。众臣见此也纷纷起身夸赞起燕王来。没多时,宸王也回来了,他的马背之上也有满满当当的猎物,可一看到燕王先行归来,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白知愿坐在底下坐席之上,看到谢云嵩与程北潇和陆之凌一起进来了。按照他的速度,本应该早就到了,许是不想与众皇子争夺头筹,故意等皇子们归来才回来。 谢云嵩回来后,仁孝帝自然看到了他猎的白狐,对他又是一番赞赏。 而后,仁孝帝命令禁军首领李密,清点了众人的猎物,不出意外,当属宸王和燕王的猎物最多。 最后赢得头筹的是燕王齐泽意,他已经举起了那柄青玉凤福的玉如意,意气风发,满眼的傲气。只是在眼神瞥到白知愿时,有一瞬间的阴霾,随即又恢复那个温文尔雅的燕王殿下。 时辰已经不早,皇帝看到皇子们如此争气也十分的欣慰,当下命众人先歇息片刻,晚间会在此处行春猎大宴。 而另一边的皇后寝殿中,皇后身着龙凤呈祥锦袍,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着一张端庄典雅的脸,身后的宫女认真的给皇后梳着头,在她鬓间插上一根碧玉龙凤钗,头戴凤冠。 案前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个紫色错金香薰炉,丝缕烟气自缝隙中悠悠上浮。 正在此时,便见一个身影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语气中夹杂着怒气道:“母后!” 皇后微微蹙眉,一挥手,殿内的宫女匆匆告退。 “长乐,母后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冒冒失失。让你父皇看到,该不喜了。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长乐公主面色一变,恨恨道:“母后,父皇新封的荣安县主,她居然当着我的面,勾引云嵩哥哥。母后,你帮我杀了她,好不好?” 皇后皱眉道:“胡闹!荣安县主乃是威远大将军之女,岂是说杀就杀的。你倒是说说,她怎么当着你面勾引云嵩的?” 长乐不悦道:“母后,我与云嵩哥哥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我从来没见过云嵩哥哥对哪个女子笑过,可是方才我居然瞧见云嵩哥哥对着白知愿一脸温柔的笑。母后,你要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皇后神色一顿,谢云嵩是她看着长大的,确实对人冷淡,从未见对谁上心。难不成真如长乐所说,这谢云嵩倾心荣安县主。 皇后看向自己的女儿,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谢云嵩,可是她心里清楚皇上是不会给谢云嵩和长乐赐婚的。皇后心中叹息一声,她一生只生过两个孩子,她的儿子英年早逝,是她一辈子的痛。她对女儿的期望虽然不及儿子,但长乐毕竟是她唯一的骨血。 皇后看着自己的女儿,实在不忍将实情告知与她。 “长乐,你可知,云嵩他并不喜欢你?” 长乐咬唇不语,她从小就喜欢上了那个清冷的少年,可是他从未正眼瞧过她。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皇后所出,嫡亲的公主,哪里比不上一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将军之女。想到今日谢云嵩的笑,她就觉得刺眼,她嫉妒的发狂,恨不得冲上去一剑刺死白知愿。 思及此,长乐公主跪了下去,拽着皇后的裙角,愤恨道:“母后,你帮帮长乐。我只要云嵩哥哥,你帮我杀了白知愿好不好?求求你了,母后。” 皇后长长叹息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岂能看着她如此伤心。 “罢了,长乐,你先起身。” “母后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长乐公主哭红了眼道。 皇后盯着长乐公主看了好一会,才扶起她,开口道:“母后帮你便是。” 长乐公主闻言,眼睛一亮,忙道:“多谢母后,那我们怎么做?” 皇后扬唇一笑道:“放心,我自有安排。 夜幕初临,今晚的夜宴即将开始。帝后以及众妃嫔皇子已经落座。 白知愿坐在席间,仔细的打量着宴会中的人。因为此次宴会不分男女席,白知愿便和家人坐在了一起。白丘泽见妹妹一直未动筷,便不停的给白知愿夹东西。白知愿看着眼前堆的小山似的碗,无奈一笑,也动起筷来。 白知愿举起一杯果酒,正欲入口,却微不可见的闻到酒里有些不对劲。前世,白知愿身为燕王妃,明枪暗箭,也见惯了宫里的各种手段。虽然她不懂医术,可是这酒她一闻,就察觉到了不对。 反应过来,她不动声色,假意抿了一口酒,而后偷偷吐了出去。 她暗自观察着大殿中的人,只见对面席上的燕王齐泽意也望向她。 白知愿低下头,握着拳的手指嵌进手掌。 前世的多年相伴,倾心的辅助,换来的不过是挖眼砍腿,全家命丧黄泉。正是眼前这个瞧着温润如玉的人,表面良善,实则狠毒。 白知愿抬起眼厌恶地回望了一眼齐泽意,齐泽意眼睛微眯,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泛白。 白知愿继续扫视着宴席上的人,到底是谁今日给她下毒。此毒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但却让人四肢无力,武力尽失的药,正是当初在终南山和江暮云比武之时,她所中的毒,才在当日与江暮云比试的时候,被她所伤。没想到今日居然又被她遇到。 白知愿狭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思绪,接着她感受到了一股杀意,她寻了过去,正是坐于帝后下方的长乐公主,她眼里凶光毕露,充满了恨意。 白知愿心上了然,立马明白了原来是长乐公主,只是不知道她会想出什么招式来对付自己。 思及此,白知愿略带幽怨的看了一眼谢云嵩。碰巧,谢云嵩也看向她,两人目光在空中对上,空气滞住一瞬,漆黑微冷的眉目,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白知愿对他眨了眨眼,而后移开了目光。 第54章 比试1 夜宴上酒酣耳热,觥筹交错,众臣们则在聊白日里的行猎。 正在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父皇,儿臣听说威远大将军之女荣安县主,虎父无犬女,武艺高强,今日在行猎中,也收获颇丰呢。儿臣也自小开始学武,不如请荣安县主和儿臣切磋一下,给诸位助助兴,父皇意下如何?” 话音一落,热闹的宴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落在白知愿身上。 白知愿低着头,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心道:终于来了。 仁孝帝笑容不变,看向白知愿道:“荣安,你可愿和长乐比试一番?” 白知愿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冲着皇帝行了一礼道:“公主雅兴,臣女自当听从。” 底下坐着的端慧郡主和白丘泽心中焦急,恨不得替白知愿拒绝这无礼的要求。长乐公主的恶行,他们也有所耳闻,却不知道白知愿怎么得罪她了。 坐在皇帝身旁的康定王,眼睛微眯,双拳紧握,一脸阴鸷的盯着白知愿。上次在鸳鸯楼的事,让他得罪了燕王,最终他查到与眼前这位荣安县主脱不了关系。 而席间的程北潇皱起眉,低声对着谢云嵩道:“这长乐公主整什么幺蛾子,白小姐今日惨了,你怎么如此淡定?谢云嵩,你真是无情啊。” 一旁的谢云嵩闻此,没理会他,眼里很快闪过一丝担忧,碰巧被长乐公主看到。 长乐公主面色一沉,她道:“听闻荣安县主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名叫白虹剑。不如就拿此剑来当作筹码,若你输,剑便归我。” 白知愿目光平静,叫人看不出情绪,抬眼道:“若是公主输了呢?” 长乐公主嗤笑一声道:“本公主怎么会输?” 这话未免太狂妄,殿内的人都在等着白知愿怎么说。 白知愿神色未变,淡淡道:“既是比试,自然有输有赢。公主既然要臣女拿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当彩头,为显公平,公主是否也应当拿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做筹码?” 长乐公主目露讥嘲,傲慢道:“既是这样,为彰显公平,本公主就拿出最宝贵的东西来和你比试。只是本公主一时竟想不起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边说边看向谢云嵩,只见他连眼皮都没抬,心中不免受伤。 白知愿自然看到长乐公主说道最宝贵的东西时,看向谢云嵩,她心中失笑,面上仍不显,浅笑道:“我听闻公主及笄之时,陛下曾经赏赐公主一块金牌,传闻见此金牌如亲见陛下。不如公主今日就拿出来让众人大饱眼福?” 众臣闻言,均倒抽一口冷气,这威远将军之女好大的胆子,居然想拿御赐之物来做筹码。 高座上的仁孝帝和皇后都已露出不喜的目光,可长乐公主恍若未闻。听闻此言,得意道:“没错,父皇是赏了本公主一块金牌。既如此,本宫就拿出这块金牌来和你比试。” 白知愿勾起嘴角道:“只是……比试嘛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公主,皇上和皇后岂不是会责怪于我?” 长乐公主心道: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废话。不过这样也好,一会要是“不小心”伤了她,也好做解释。 长乐公主思及此,正欲开口。高座上的仁孝帝淡淡道:“自然不会,既是长乐提出的比试,荣安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白知愿知道,长乐公主拿金牌做彩头,已让皇帝不喜了。 一旁的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她最是了解皇上,方才皇上那句话明显是不高兴了,皇后心中略感不安,若不是长乐求她,今日要让白知愿出丑,她身为一国皇后自然不会为难一个臣女。好在提前让宫人给白知愿下过药,想来她应当不是长乐的对手。 想到此处,皇后的心又放了下来。只听白知愿爽朗一笑道:“如此这般,那么公主请吧。” 言罢,她转身朝殿前的空地上走去。 长乐公主见此,转身跟了上去。 广场上的百官,高座上的帝后和嫔妃,坐下的皇亲,此刻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广场空地上的二人。 宸王侧身,对着身旁的燕王低声道:“那荣安县主是五弟的师妹,五弟觉得今日谁会赢?” 燕王还没开口,一旁的八皇子奶声奶气道:“自然是那位荣安姐姐了,长乐姐姐经常欺负我,我才不希望她赢。” 一直沉默的七皇子晋王殿下,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知愿。之前谢云嵩告知他,威远将军之女愿意辅佐他,他并未当回事,一个女子,能有多大的本事。 可是今日,这女子倒是让他刮目相看,面对长乐的挑衅,不但不慌,反而非常从容,甚至三言两语就让长乐拿出金牌来与她比试。晋王此时对眼前的比试充满了期待,对眼前这个明艳的女子更是充满了好奇。 站在人群里的白霆轩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女儿的武艺他自然清楚,只是不知道为何长乐公主偏偏要与她比试。一旁的端慧郡主却是一脸担忧,紧紧抓住白霆轩的胳膊,才能缓解一二。 而广场上的程北潇道:“以白小姐的武艺,自然是胜长乐公主的。只是长乐今日这么自信,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云嵩,若是今日白小姐败了,那威远将军和白小姐岂不是会被当做笑料,任人议论。” 谢云嵩淡淡道:“她会赢。” 广场上,因为今日宫宴,不让带武器,白知愿随意挑选了一柄剑,自是不如白虹剑锋利顺手,但是对付长乐公主也绰绰有余。 只见,对面的长乐公主缓缓拔出手里的剑。 长乐公主手里的剑,自然是极好的。剑一出鞘,剑气凛然,白知愿的目光有一瞬的凝滞,随后猛的抽出手里的剑,长乐公主已经冲了过来。 两道身影,瞬间缠绕到一起。 不得不说,长乐公主到底是出身皇家,自小练武的师父都是极好的,剑法也是精妙的。只是白知愿的剑法师出清逸大师,剑法纯熟,剑气凌厉,并不输长乐公主。 白知愿身法轻盈,剑法极快,如疾风骤雨般向着长乐公主攻击。 众人已经看呆,台下的端慧郡主见此也放下心来,人群中的白丘泽见此已经露出了必胜的笑容。 长乐公主心中一惊,手上的剑法自然受了影响。怎么会?她明明喝下了那杯酒,那酒里有使人武力暂失的药物,可是眼下白知愿明显是没有中毒。除非她根本没喝。 长乐公主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样下去,她必输无疑。 对面的白知愿微微一笑,一剑朝长乐公主刺来。长乐公主心中大惊,持剑来挡,两剑相撞之时,白知愿的剑却在这时断了。 高座上的皇后本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见此松了口气,幸好她留了一手,提早命人弄坏了白知愿的剑。 白知愿倒退两步,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广场旁的白知愿的家人见此,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尤其是白霆轩,他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将士,知道武器对于一个战士意味着什么,若是没了武器,等于把命交到了敌人的手上。 程北潇一惊:“这下白小姐怕是输了。” 谢云嵩不置可否,目光仍旧紧盯白知愿。 只见白知愿目露鄙睨,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公主的剑倒是好剑,只是可惜用错了地方。” 长乐公主神色傲慢,目露得意,朝白知愿冲了上来。 白知愿扔掉手中断掉的剑,拿起剑鞘,迎面迎了上去。 周围顿时响起了低低的欢呼。广场里的武将,看的明白,真正的强者,不论什么困境,都能化解。即便没武器又能如何,手边的一切都能成为手里的武器。 白知愿轻巧自若的挥动手中的剑鞘,将半空中来自长乐公主的长剑的剑努打落,随即脚下用力,一脚踹在了长乐公主的腰腹上,右手一转,居高临下,剑鞘直指已经倒地的长乐公主。 她笑盈盈道:“公主,你输了。” 高座上的帝后,脸色难看。而人群中,却沸腾了起来。人人都在夸赞白知愿的剑术。 而倒地的长乐公主,一脸狼狈,眼神愤恨的盯着白知愿,一旁侍女急忙去搀扶她,可长乐公主却一时站不起身。白知愿那一脚看着不重,却避开要害,踢的她站都站不起来。她不明白,明明已经万无一失。她怎么会输。 第55章 比试2 白知愿看着到倒地不起的长乐公主一眼,笑意盈盈道:“多谢公主手下留情,公主输了,那么金牌日后就归我了。” 高台上,仁孝帝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长乐公主还想说些什么,仁孝帝眼带怒意道:“长乐,愿赌服输。” 皇后也忙开口斥道:“是啊,长乐,快退下。” 长乐公主闻言,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身上的金牌,向白知愿扔了过去,白知愿一手稳稳接住。长乐公主怒瞪她一眼,转身走了下去。 白知愿拿起金牌,走到仁孝帝的座下,跪了下来,行了一礼道:“皇上,臣女与长乐公主不过是女儿间的玩笑话,臣女一闺中女子,要金牌自然无用。特将此金牌再交还于陛下,再斗胆请陛下赐下一道恩典,恩准臣女父兄在上京多停留两月,一个多月后是臣女生辰,也是臣女及笄之日,臣女想让父兄多陪伴几日,求皇上恩准。” 座下的白霆轩闻言,心中难免伤感,自己对女儿的陪伴确实太少了,居然要女儿求到皇上面前,来留下自己。 一旁的端慧郡主闻言,早已心疼不已,掩面哭泣。 而白丘泽也眼泛泪光,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家妹妹。 程北潇见此,伤感道:“我竟不知,白小姐原来如此可怜,只不过要父兄多陪伴几日,竟拿金牌来换。” 谢云嵩眼睫垂下,心上的柔色一闪而过。 高座上的仁孝帝打量着白知愿,只见白知愿目光坚定,身形笔直的跪着,动作也是恭恭敬敬的双手呈上金牌。而一旁的皇后,眼神明显不善。 片刻后,仁孝帝哈哈大笑道:“荣安县主今日让朕刮目相看,不愧是大将军之女,你的要求,朕准了。” 白知愿立刻谢恩,白霆轩闻言也忙谢恩。 仁孝帝瞥了一眼身旁的高公公,高公公走下来,将白知愿手中的金牌收了起来。 仁孝帝又道:“既然下月是荣安的及笄之礼,不如就大办一场吧,到时皇子公主们都去,热闹热闹,给荣安庆生。”又对着谢云嵩道:“云麾,既然威远将军迟些启程,那你便也推迟行程吧。你一向性子冷淡,待到了荣安生辰之日,便也去吧,同众人一起热闹一番。” 谢云嵩立刻道:“是,臣遵旨。” 一旁的程北潇好笑道:“这不如你所愿了。” 谢云嵩白他一眼,并未接话。 眼见仁孝帝按了按眉心,一旁的皇后柔声道:“皇上可是累了?不如今晚的夜宴就到此结束吧。” 仁孝帝点头,大声道:“今日乃是春猎的第一日,诸位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再猎。” 言罢,便自行走了出去,身旁的皇后忙跟了上去。 众臣便也就此散去。 白知愿随家人也正欲回院里休息,突然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低声在白知愿耳边道:“县主,晋王殿下有请。” 白知愿抬头,穿过人群看到远处的谢云嵩,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她明白了过来。对着白霆轩和端慧郡主随便找了个理由,就随那小太监一路到了晋王的院子。 白知愿一进门,就瞧见谢云嵩、程北潇以及驸马李密都在。前世,白知愿只是远远的见过晋王,今生还是第一次见面。只见晋王身穿藏青色长袍,长发束起,眉眼修长疏朗,谦和温润,他坐在桌前,在摇曳的烛火中投下淡淡的阴影,倒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瞧见到白知愿来了,晋王抬眼笑盈盈地打量着她。 “荣安县主,不愧是将门之后。今日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白知愿微笑道:“殿下谬赞了。不知殿下找我来,是有何事?” 晋王温和的看向她道:“我听云嵩说,荣安县主愿为我所用,不知此言是否当真?” 白知愿失笑道:“殿下,我虽是女子,也知一言九鼎。既然说出的话,自然当真。” 程北潇一旁道:“你看吧,殿下,我就说白小姐是女中豪杰。” 一旁的李密笑言道:“今日看到县主,拿起剑鞘一招制服长乐公主,真是大快人心。长乐公主平日里仗着皇上的宠爱,谁也不放在眼里,今日可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晋王闻言,笑道:“我听闻县主和云嵩师出同门?” 谢云嵩道:“正是。” 程北潇一脸崇拜道:“清逸大师不愧是大师,能教出你们两个这样武艺高强的人。” 晋王又道:“荣安县主,今日得罪了长乐,定要多加小心,长乐此人锱铢必报,县主怕是有麻烦了。” 白知愿温声道:“多谢殿下关心。不过,即使没有今日,长乐郡主也早将我恨上了。这不今日我喝的酒水里,就有人下了让人武力尽失的药,幸好我早有察觉,才不至于中招。” “哦?”晋王疑道:“县主到底是哪里招惹了长乐?” 白知愿抿了口茶道:“这殿下就得好好问问谢将军了。” 程北潇好笑道:“殿下,长乐公主对云嵩的心思你也清楚。今日我们一起狩猎,云嵩稍微多看了两眼白小姐,结果就招来了杀身之祸。” 晋王恍然道:“竟是如此。”随即又正色道:“云嵩之前告诉我,县主对朝堂的局势非常敏锐,不知荣安县主对眼下的局势怎么看?” 白知愿知道自己身为女子,晋王肯定不敢全权信任自己,所以今日怕是想试探一番。 她抬头,扫视过屋内的几人,就连程北潇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她思索着道:“眼下朝堂,为宸王和燕王分足鼎立,两人斗争多年。而皇上迟迟未立太子,怕是依旧有什么顾虑。依我之见,殿下还是保持现下的隐忍,让宸王和燕王鹬蚌相争,到时候得利的自然是殿下。” “另外,我要提醒下殿下,一定要小心燕王殿下。燕王与我师出同门,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殿下还是要小心为上。” “还有殿下”白知愿顿了一下继续道:“若是想再招揽人,丞相李煜一向明哲保身,位高权重,自然是最佳人选。还有皇上身边的高公公,伺候皇上多年,若是揣测圣心,怕是没人能比他更清楚。但殿下也不必急着招揽,待有朝一日,殿下的实力足够抗衡其他皇子,相信丞相和高公公都是聪明人,自然会做出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 晋王听的眼睛一亮,满意的点点头道:“县主所言极是。” 白知愿浅笑道:“另外,尚书令苏惠远是个可用之人。此人刚正不阿,一直不愿参与夺嫡,若有机会,晋王可将其纳入麾下。” 晋王闻言点了点头,他嘴角上扬,目光中闪过一丝认同和赞赏:“荣安县主的话我记住了。云嵩果然没说错,县主果然聪慧睿智。” “哦?”白知愿挑眉道:“我竟不知原来谢将军是这样评价我的。” 言罢转身看着谢云嵩道:“那么谢将军是否改变主意,想带我一起去往北境?” 谢云嵩微微冷笑道:“那倒是没有。” 白知愿闻言,眉头轻轻蹙起,假意嗔怒道:“谢将军真是狠心,枉我今日因你受过。” 谢云嵩:“……” 晋王见此,开怀大笑道:“我竟不知一向冷漠的谢云嵩居然会在白小姐面前吃瘪。白小姐,也想去打仗?” 白知愿正色道:“臣女一直对军营生活充满向往之情,奈何父亲不愿意带我前往,现在连谢将军也不愿带我,看来我也只能是向往一下了。” 言罢,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连谢云嵩的眼里也染上了笑意。 第56章 陷阱 三月初春时节,天气犹有清寒。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号角声已经吹响,今日的狩猎就要开始了。 白知愿一早收拾妥当就带着凌霄出了院门。白霆轩和白丘泽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她出来,二人均眼前一亮。 只见白知愿今日身穿雪白色素娟裙衫,外头罩着月白绣牡丹的披风。青丝随意挽了个流云髻,仅插了一根梅花白玉簪,虽然简单,却显得清新优雅。 今早,皇帝下令,男子们随便出门游春行猎,女子们也可踏春赏园。 白知愿的母亲端慧郡主今日身体不适,并未出行。父兄则驾马,去了林中狩猎。 世家女子都将踏春赏花,白知愿不愿踏春,于是带着凌霄骑马肆意奔驰在林中。这段时间拘在府中,白知愿怀念起在终南山肆意纵马的日子,今日刚好无事,带着凌霄,享受这片刻自由的气息。 白知愿带着凌霄在林中尽情纵马,却遇见了一个她并不想遇见的人,正是昨日输在她手下的长乐公主。 只见长乐公主也看见了她,面目立即沉了下来,表情狰狞,猩红着眸子恨恨的盯着白知愿,像是随时会扑上来撕碎她。 白知愿叹口气,暗道真是冤家路窄。 白知愿只得对着长乐公主道:“见过公主。” 长乐公主一看到白知愿那张脸,就想起昨天夜里,皇后寝殿。 长乐公主输了比赛,回去发了好大一通火,伺候她的侍女连大气也不敢出。 长乐公主不知道明明都是计划好万无一失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一会,皇后回来后。长乐公主立马哭着扑在皇后的脚下。 皇后见此一脸厉色:“倒是我小瞧了这位荣安县主。” “母后!”长乐公主哭喊道:“女儿誓要白知愿的命,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到今日的狼狈,在她最心爱的男子面前,在大历这么多朝臣面前,她颜面尽失。长乐公主一想起,怒火怎么都压不住。 皇后悠悠开口道:“原本只想给她个教训,既然她如此不知趣,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长乐公主听闻,眼睛一亮,喃喃道:“母后……” 皇后轻柔的抚过长乐公主满是泪水的脸,柔声开口:“此事你不要再插手,我自会让她付出代价。” 长乐公主听罢,僵硬的扯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愈显脸色狰狞。 想到昨晚,长乐公主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荣安县主好兴致。”言罢,便骑马奔走,再未回头。 白知愿心中生疑,这实在不像长乐公主的性子。前世今生,白知愿对长乐公主也算了解,昨日她受了辱,今日见了她必定会好好羞辱她一番。可是今日,长乐公主什么都没说,就轻易放过了她。这实在反常。 白知愿正在思索时,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前来传话:“县主,皇后娘娘带众位娘娘在前方踏春,让奴才来唤你过去。昨日县主大放光彩,众妃都想见见县主。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作陪在侧。” 白知愿心中警觉,她昨日让长乐公主失了颜面,皇后今日会如此好心让自己作陪。 白知愿打量着面前的小太监,似乎在皇后身边见过。 太监见白知愿半晌未回话,不由提高声音道:“县主?” 罢了,白知愿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去看看皇后究竟要干什么。 思罢,便对着眼前的太监道:“皇后娘娘的命令,我自当遵从。请公公前面带路吧。” 那太监自称刘公公,引着白知愿与凌霄往林子深处行去,行了有一段时间,路却越走越偏,离行宫也越来越远。 白知愿边骑马边仔细打量四周,她内心略感不安,勒住马缰道:“刘公公,皇后与诸位娘娘当真在这片林子里?” 刘公公指着前面的林子道:“就在前面。县主,皇后旨意,奴才怎敢骗你。” 白知愿心中警觉,她抬起头,只见四下一片寂静,连鸟雀声都很少。她盯着眼前的太监道:“真的是皇后叫你来的吗?” 刘公公道:“县主,这确实是皇后的旨意,皇后的仪仗就在前头。县主可莫让娘娘久等。” 刘公公走到马下道:“县主,昨日因县主赢了长乐公主之事,公主十分恼怒,皇后已经不喜,若是县主今日推脱不去,皇后知晓,肯定会怪罪于县主,说不定还要迁怒大将军呢。” 白知愿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握紧。这是在威胁她。 白知愿已然明白,前方必有危险,只是一国皇后,居然要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白知愿心中不耻。 思索间,白知愿转过身,压低声音对着凌厉道:“前方有危险,你调转马头,去行宫附近找父亲和兄长,让他们带一队护卫来。” 若前面有伏击,凌霄去了也只会送命,不如让她去找救援。 凌霄闻言,惊道:“小姐……” 白知愿冲她点头,轻声却不容置疑道:“快去!” 凌霄不敢多耽搁,小声道:“小姐,小心。” 言罢,调转马头,策马扬尘而去。 刘公公见此,忙道:“县主,你瞧,就在前头了,快到了。” 白知愿恍若未闻,紧握僵绳,她是习武之人,加上前世被挖眼的经历,听力异于常人。她听到前方有些异响,并未再往前一步。 白知愿扫视四周,群山峻峦,树木林立。她内心愈发不安,她目光警惕,一只手缓缓放在了腰间的剑上。 而另一边,凌霄一路策马奔出林子,在行宫附近转了小半圈,并未找到白霆轩和白丘泽。心中正在着急,忽然看到了纵马归来的云麾将军谢云嵩。 凌霄忙叫住谢云嵩:“谢将军,我家小姐在林中,遇到了危险,她命我来寻我家老爷和少爷,可我并未寻到。小姐需要一队侍卫,能否劳烦您借一队人马?” 谢云嵩问:“她在林子里?” “是,是皇后娘娘派人来叫小姐陪伴在侧。小姐告诉奴婢前方似乎有危险,让奴婢先行归来……” 谢云嵩心中一跳,面若寒霜,他知道今日皇后根本没去林间。他握紧腰间佩剑,冷声对着身后一同归来的陆之凌道:“即刻带一队人马,我先行入林,你带着他们随后。” …… 第57章 埋伏 树林深处,一片寂静。 白知愿坐在马上,一直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眼前的太监见她久久未动,居然掏出一枚鹿哨,嘴角露出一抹邪笑,缓缓吹响口哨。 白知愿一惊,急忙调转马头,往原路驰去。 就在此时,“嗖”的一声,一支箭矢快速从林中射出,白知愿连忙躲闪,只见那箭直直没入了刘公公的胸口。 白知愿整个人定住,她面色发白,反应过来,急忙驾马奔走。 “笃笃笃”,几十只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白知愿神色冷漠,快速拔出长剑,左右挥动,身侧的箭矢纷纷落地。 白知愿抬眼望去,林间的草木间寒光闪烁,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方来势汹汹,仅凭她一人,怕是对付不了。 夕阳西斜,天色很快就会暗下来。 白知愿来不及多想,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马儿发出一声响亮的嘶吼声,迅速向来路直冲而去。 身后的箭矢还在不断飞来,白知愿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挥剑避开箭矢。 突然一阵响彻林间的呼啸声响起,白知愿定睛一看,几道野兽的影子从林间掠过,竟是几头饿狼,直直向着方才中箭倒下的刘公公的尸首扑去。 白知愿心脏猛跳,这时胯下的马受了一箭,马立刻疯了似的踏蹄而起,险些将白知愿甩下马。 长长的嘶鸣声吸引来了饿狼的注意,只见其中一匹狼,目露凶光,纵身一跃扑了过来。 白知愿正安抚胯下马匹,待发觉时已来不及射箭,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咻”的一声,一只箭闪电般从她的耳侧擦过。直直没入饿狼的身体,饿狼跌落在地。 白知愿转头,只见来人目光锐利,衣袂飞扬,正是谢云嵩。 谢云嵩骑马从她身侧而来,向她伸出手,白知愿来不及多想,立马牵住他递来的手,纵身一跳,稳稳的坐到了谢云嵩的马上。 只见那饿狼再次起身,哀嚎而来,立马吸引了其他的狼匹。谢云嵩抽箭而发,饿狼再次倒地,抽搐几下,再未起身。其他狼见状,怒嚎而来。 白知愿心上一紧,用力扯动缰绳,马儿立刻带着马上的两人狂奔起来。 饿狼紧随其后,谢云嵩一手抱紧白知愿,一手抽箭,连弓也未搭,就直直朝后面尾随的饿狼射去。饿狼一时中箭倒地,也给了谢云嵩和白知愿逃跑的时间。 身后两侧的林间,仍有箭矢不断射来。谢云嵩和白知愿一左一右,纷纷以剑打落飞来的羽箭。 就这会功夫,被惹怒的饿狼,重新爬起,又向着二人冲来。谢云嵩掏出怀里的火折子,扔进了林间,初春的林间,树木还都干燥,火焰立马点燃,阻挡了狼的来路。 谢云嵩双手环住白知愿,紧拉马缰,腿上用力,马儿急速奔跑起来。 恰这时,一支羽箭直直射入二人胯下之马的屁股里,马儿嘶吼,发狂般的摇晃。眼看到了一处山坡,谢云嵩抱着白知愿,二人跳下马去,滚下那处山坡。 二人在坡下打了几个滚,待白知愿反应过来,谢云嵩趴在她身上紧抱着她,替她挡住两侧的荆棘,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了轻伤。 白知愿神色稍愣,谢云嵩抬起头,静静的盯着身下的白知愿,他喉头滚动了两下,睫毛轻颤,嘴唇苍白,脸上也沾了血。 白知愿撞上他的眼眸,身子一僵,这才意识到二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么暧昧。谢云嵩也反应过来,急忙起身。 二人这才惊觉,天色已经昏暗,四周静悄悄的。看不清来路,也一时辨不清方向。 白知愿缓声问道:“谢将军怎么会来?” 谢云嵩哑着嗓子道:“我在林间遇到了你的婢女,她道你有危险,我便来了。你别担心,陆之凌已经带了一队人马赶来,他们会找到我们的。” 白知愿温声道:“有谢将军在,我不担心。”她说的是真的,方才饿狼扑向她的时候,她其实很害怕,她怕重来一世,最终居然葬身在饿狼嘴下。直到谢云嵩出现,向她伸出手,她的心莫名的安稳了下来。 谢云嵩闻此,愣了一下,随即不自然道:“天越来越黑了,我们先找个栖身之地。白小姐,可还能走?” 白知愿点头。 谢云嵩让她跟在身后,二人一同向前走去。 黑暗中,只能借着微弱的月色辨别方向。 刚走几步,白知愿便被绊倒。就着微弱的夜色,谢云嵩忙扶起她,这才看清,少女的面上沾着血痕,披风上也沾满了血渍污泥,发髻有些散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谢云嵩问道:“白小姐,哪里受伤了吗?” 白知愿答:“我的脚好像受伤了。” 谢云嵩扫视一圈四周,夜色昏暗,愈发难辨方向。 思及此,谢云嵩蹲了下来,侧头对白知愿道:“白小姐上来吧,我来背你。” 白知愿一僵,看了眼四周,明白了他的意思,故也不再扭捏,慢慢爬到了他的背上。 谢云嵩的背宽厚炙热,带着习武之人的精壮,让白知愿很安心。 谢云嵩走得很缓慢,他能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身体曲线,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四周静悄悄的,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白知愿趴在谢云嵩背上,轻声道:“谢将军,今天谢谢你。若是没有你,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被狼吃了呢。” 谢云嵩揶揄道:“我每次见白小姐都能让我刮目相看,方才那般惊险的场面,白小姐临危不惧,谢某佩服。” 白知愿趴在他身后,低低的笑,“其实我方才也害怕,但是谢将军一来,我就安心了。” 她又问道:“谢将军,我是你第一个背的女子吗?” 谢云嵩一时语塞,片刻,才轻声道:“是。” 白知愿闻言,侧头低笑出声。 第58章 独处 谢云嵩背着白知愿找到一处山洞,进到山洞,他慢慢将白知愿放了下来。 随后,谢云嵩让白知愿在这里稍等片刻,他自行出去了。不多时,他回来了,怀里抱着几根干柴。 谢云嵩对着白知愿道:“你身上有没有火折子?我的火折子拿来抵御野狼了。” 白知愿忙掏出自己身上的火折子。 不一会儿,篝火燃起来了。 谢云嵩这才看到,白知愿的脚被枯枝划破了,鞋袜都被血浸湿了。 谢云嵩走了过去,抬起白知愿的脚,将她的鞋袜脱了下来,露出本来白嫩,此刻却鲜血淋漓的脚。他撕了自己衣服,为她捆扎住伤口。 白知愿的心此刻微微颤动。 谢云嵩做完这些,又坐到她的对面,轻挑着篝火的柴火,并不看她。 洞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白知愿也盯着面前那团小小的火堆。 良久,白知愿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一声。 洞内本就安静,谢云嵩自然也听到了。他打趣道:“白小姐,可是饿了?” 白知愿不好意思道:“今日早早就去了林间纵马,谁知竟遇险,在林间缠斗一天,现下体力已经耗尽,自然也是饿极了。” 谢云嵩闻言,眼里带了些许笑意。他抽出一根木材做火把,走出了山洞。片刻,回来时手里提着一只山鸡。 他轻声道:“方才背你进来时,隐约瞧见附近有山鸡出没。白小姐稍等片刻,一会烤熟就可以吃了。山间粗野,也没有其他可以裹腹的东西。白小姐不要嫌弃才是。” 白知愿浅笑道:“怎么会?还要多谢谢将军今日救命之恩以及为我饱腹之恩。” 谢云嵩闻言,眼里染上了笑意。手上的动作未停,很快山鸡已经在火上烤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林间,白霆轩和白丘泽得到消息,一直在追寻白知愿的踪影。 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到凌霄所说的地方,果然,找到了跟前残留的马蹄的痕迹、满地的箭矢、野兽的杂乱足印,以及一旁死透的野狼,还有一具被野兽啃食干净的尸骨。 白霆轩和白丘泽心中一颤,白知愿只有一人,他们都能想象她一人面对众多埋伏的惊险。她现在下落不明,不知是躲了起来还是……阿愿再奋勇过人,再武艺高强,面对如此多的围攻,想要脱身,谈何容易? 父子二人不愿多想,急忙顺着马蹄印沿途寻了过去。 一直追到二人滚落的山丘,找到了白知愿衣服的碎片,白霆轩忙命白丘泽带一队人马,下去查看。 一直搜寻到夜色渐浓,依旧未果。白霆轩命白丘泽继续搜寻,他回到行宫禀报皇上。 入夜,骊山行宫。 白霆轩匆匆赶回,夜见仁孝帝。 “皇上,老臣之女今日在林间受到埋伏,云麾将军谢云嵩前去救援,眼下两人仍旧下落不明。请皇上为老臣做主,查明真相,究竟是谁如此狠心,要置老臣女儿于死地?” 仁孝帝大怒:“何人如此大胆,居然在皇家林苑动手伤人。”望着一脸担忧的白霆轩道:“爱卿放心,朕现下加大人手,全力搜寻云麾和荣安的下落。” “来人!宣禁军首领李密!” 不多时,李密一身寒气,进入殿内,行了礼。 皇帝吩咐道:“立刻加派人手,必要找到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的下落。另外,你们可有抓到活口?” 李密道:“臣在林间抓到了数十人,他们躲在林间,对前来的荣安县主射箭,并引来野兽,意欲让县主被野兽撕咬而死。有几人在抓捕过程中,已经自尽,剩下的人嘴很硬,还没有交代。” 仁孝帝怒言:“不论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开口。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在皇家林苑动手。” 李密道:“是。”随即告退。 白霆轩听罢,再也坐不住,不知道女儿居然遇到如此惊险之事。忙也向皇帝告退,继续搜寻女儿下落。 此时的皇后寝殿。 “铮——”茶盏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口的嬷嬷听到里头的动静,挥挥手示意宫人散去。 皇后怒气冲冲道:“这样居然都让她跑了,这个荣安县主真是有本事啊。” 长乐公主气愤道:“母后,听说云嵩哥哥去救她了。现下两人都不知所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个妖媚的狐狸精。母后,现在我们怎么办?” 皇后抬眼,厉色瞧着她:“什么怎么办?这件事本来就和我们无关,该着急的不是我们。” 长乐惊讶道:“母后,今天不是你安排的?” 皇后微笑道:“自然不是。自然是也有人想要她的命,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长乐公主又道:“母后,可是现下即便不是我们,所有人都在怀疑我们。昨日白知愿刚赢了我,今日就受到埋伏……” 皇后厉声道:“你怕什么?怀疑归怀疑,他们又没有什么证据。” 长乐公主闻言,这才安心。心里却是恨毒了白知愿,希望她就此死在外面才好。 另一边,康定王寝殿。 康定王拄着拐杖,一只腿踱来踱去,惊怒道:“人居然逃了?” 手下的人慌乱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那荣安县主实在是厉害,后来云麾将军赶来,咱们的人又怕暴露,只得躲在暗处放箭。不过现下两人都下落不明,说不定已经被狼吃了。” “蠢货!”康定王怒道:“云麾可是皇上最看重的人,你们也敢对他动手,既然云麾来了,为何不立刻撤退?一群蠢货!”康定王言罢,狠狠一拐杖打在了手下人身上。 手下的人一下跪不稳,摔在地上,又连忙爬起来,脸色煞白道:“王爷,现下皇上已经开始追查这件事。咱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康定王怒言:“只要死不承认,皇兄又能奈何?你快去,将李密抓到的那几人灭口。不要让他们吐出任何关于我的话。” 手下人闻言,忙领命退了出去。留康定王一人,心中不安。 那日皇后的人找到他,暗示他杀了荣安县主。他知是荣安县主当众赢了长乐,让他的皇嫂心生不悦,正巧他也欲报鸳鸯楼之仇,遂今日设下埋伏,暗杀白知愿。只是想不到半路杀出个谢云嵩。 康定王双拳紧握,一脸狰狞。该死的白知愿,最好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不然下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第59章 两人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月光稀疏的洒在林间的山洞中,勾勒出山洞中两人绰约的剪影。 面前的篝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以及树枝上烤着的山鸡发出“滋滋”的冒油声。 待鸡烤好后,谢云嵩撕下一块递给白知愿,随后自己也慢慢吃了起来。 白知愿抬眼道:“谢将军,你平日里行军打仗,是不是经常像今日一样危险?” 谢云嵩眼帘微垂,轻声道:“是。”很多次差点丧命,谢云嵩没有说出口。自父亲带他入了军营,他似乎就变得不愿在别人面前诉苦。过往的苦难,他只想深深埋藏在心里。 白知愿看向他,看着他冷酷的脸色,想象着他在战场上挥剑如雨,浑身是伤的场面。白知愿的心里莫名有些心疼眼前这个,也不过才18岁的少年。 她的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明亮,她柔声道:“谢将军,你今日为何来救我?” 谢云嵩目光微微一凝,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她有危险,想也没想,就来了。 他低下头,轻声道:“之前白小姐在城外救了我,今日听闻小姐有难,自然是义不容辞。” 白知愿摇头,显然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她道:“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在我退婚的时候早就报了,今日又何必重提。” 谢云嵩一怔,说不出话来。他迟疑半晌,斟字酌句道:“因为白小姐是我的盟友。” 白知愿听罢,心底略过一丝失望,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期望谢云嵩说出什么。 罢了,白知愿不再追问。 谢云嵩见她表情泱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令她不喜,一时摸不着头脑。 一时间,两人又沉默下来,山洞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半晌,谢云嵩问道:“白小姐觉得今日之事是皇后所为吗?” 白知愿闻言,握拳托腮道:“本来我也觉得是皇后,毕竟昨日我让长乐公主失了颜面,皇后这么做也有她的理由。而且今日那刘公公也说是皇后派来让我作伴的。” “只是我现下想想,皇后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怎会因为我而如此冲动。我若是出了事,第一个受怀疑的就是她和长乐公主。皇后不会这么愚蠢。我想今日之事,当是另有其人。” 谢云嵩点点头道:“那么白小姐认为会是谁?” 白知愿摇摇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谢云嵩又凝声道:“会不会是燕王?” 白知愿冥思苦想道:“若他是因为退婚之事,怀恨在心,也并非不可能。但为何事情过了这么久才动手?何况燕王此人最是谨慎,今日之事不像是他的手笔,更像是临时起意。” 谢云嵩腹诽道:“没想到白小姐得罪之人倒是挺多。” 白知愿听出他语气里的嘲意,她冷哼道:“不论是谁,让我查到,今日之事,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篝火明亮,火苗噼啪跳起。谢云嵩透过火光看到少女清冷的脸庞。他知眼前少女不是一味忍让之人,想来她自有决断。 谢云嵩温声道:“白小姐今日累了,就先睡会吧。我在这里守着,或许夜里就有侍卫找到我们了。” 白知愿被今日之事牵绕,闻言,靠在后面石壁上,轻轻阖上了双目。 谢云嵩见此,脱下自己的披风,轻手轻脚帮白知愿盖上。 一夜安眠,白知愿缓缓醒来,篝火早已变得微弱。 初春的夜晚还带着些许的寒意,她动了动身子,盖在身上的披风滑落,她低头,是一件男子的衣物。 她看向对面的少年,他面色苍白,身子靠着墙壁,双目紧闭,睡了过去。他睡得安稳,白知愿一时竟看呆了,睡着的谢云嵩没有醒着时候的冷傲,反而有一些柔和,他面容俊美,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在梦里这么开心。 白知愿收起视线,笑自己居然被他的美貌迷惑。她轻轻起身慢慢挪了过去,在他眼前蹲下,欲将他的衣袍还给他。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垂散的长发轻轻扫过了少年的脸庞。下一刻,面前之人被惊动,双目猛的睁开。 谢云嵩方才看清是白知愿,他松了口气。四目相对间,空气滞住一瞬,气氛有些尴尬。他没出声,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眼神清明,没有半点刚醒来的迷茫。 白知愿将怀中的披风递给他:“夜晚寒凉,谢将军莫要着凉。” 谢云嵩伸手接过,拿起枝条挑了挑篝火,本来微弱的火光再次亮起。 二人又安静坐了片刻。谢云嵩抬起头,天色已经微亮。 他站起身道:“许是这里太过偏僻,侍卫还是未找到我们。未免白小姐的家人担心,不如我们走吧。” 白知愿点头,随着他起身。 出了山洞,白知愿才看清,二人栖身的山洞在一处半山腰处,山路陡峭难行,加上白知愿的脚受了伤。 谢云嵩遂又背起了白知愿,依靠双脚走下了山坡,进入了林子。 进了林间后,天已大亮。 白知愿低头,在谢云嵩耳边道:“谢将军,眼下的路平坦了许多,不如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少女的声音柔柔的,呼吸洒在他的耳边,谢云嵩打趣道:“白小姐是担心自己太重,我背不动你吗?” 白知愿:“……” 白知愿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人人都道谢将军清冷孤傲,我看不止如此,还毒舌呢。” 谢云嵩嘴角微勾,满不在乎道:“白小姐所言极是。” 白知愿:“……” 谢云嵩不再逗她,慢慢将她放了下来,扶住她,二人慢慢向前走去。 刚走了没一段路,就听见了马蹄声以及人声,二人对视一眼,应该是前来搜查的官兵。 果然,白知愿抬眼望去,目光之中出现了几道越来越近的身影。 正是一脸着急,搜寻一夜的白丘泽。 他远远看见了白知愿,纵马而来,到了白知愿跟前,跃马而下,拉住白知愿,着急道:“阿愿,你怎么样?你吓死哥哥了,哥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知愿知道哥哥肯定一夜没睡,一直在找她,柔声道:“我没事,哥哥,多亏了谢将军。” 白丘泽这才对着谢云嵩抱拳道:“谢将军,大恩不言谢。” 谢云嵩对他点点头,又恢复了那个冷傲的谢云嵩。白知愿恍惚,刚刚那个打趣他的人与眼前这个清冷的少年,真的是同一人吗? 白丘泽见白知愿脚受了伤,忙扶她上了马,几人乘马一路往行宫飞奔。 第60章 春日宴 一行人还未到行宫门口,就看到远远等待的白霆轩和端慧郡主。白丘泽一找到妹妹,立马派人回去复命。这会父母得了消息,都一脸担忧的等在路上。 凌霄见到白知愿回来,冲上去抱住她,大哭起来:“小姐,你没事就好。” 白知愿无奈,只得安慰她。 白霆轩和端慧郡主眼睛红红的,直至见到白知愿无事,二人才放下心来。对着谢云嵩又好一通谢。 白知愿完好无损回来,与谢云嵩独处一夜的事,立刻传遍了行宫。长乐公主闻言又在寝殿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另一边的康定王得知消息也对着手下的人狠狠发了一阵火,之后又担心这件事查到他身上。 白知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程北潇赶来,为她的脚伤上了药,又重新包扎了一番。 程北潇戏谑道:“白小姐,昨日和云嵩一夜未归,都干什么了?” 白知愿闻言,脸色微微发热,随即正色道:“没干什么啊,我都这样了,程公子觉得我们还能干嘛?” 程北潇一脸坏笑的看着白知愿道:“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就没有感情升温吗?” 白知愿脸上发烫,不再理他。转身对着凌霄道:“我的伤包扎好了,送程公子出去吧。” 又对着程北潇道:“多谢程公子挂念,劳烦你将药给我的婢女,明日她自会为我上药。” 程北潇好笑道:“白小姐倒是会过河拆桥。” 随后,写下一副药方交给了白知愿。却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白知愿怕他又说出什么话,便假意要休息,打发了他。 送走程北潇后,白知愿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程北潇的话,以及她与谢云嵩在山洞里的画面。 白知愿蒙上被子,告诉自己不许胡思乱想,可是一闭上眼,就想起谢云嵩背起她的样子,想起他向她伸出手,想起他浅笑的眉眼。白知愿就这样想着想着,沉沉的睡去了。 而另一边,谢云嵩的卧房。 程北潇见在白知愿那什么也问不出来,便来找谢云嵩了。 他一脸打趣道:“云嵩啊,你昨夜与白小姐都做什么了?可以啊你,英雄救美。那白小姐是不是对你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相许?” 谢云嵩给了他一记白眼,并未搭理他。 程北潇依旧自顾自言:“这简直是话本里写的爱情故事。谢云嵩,你说,你为何赶去救她?你是不是喜欢白小姐……” 不等程北潇说完,谢云嵩拉起程北潇,把他推出门外,将门从里面锁上了。 程北潇气急,拍了半响门无果,只得气愤离开。 程北潇走后,谢云嵩躺在床上,脑海里不住浮现少女柔软的身子,轻轻的趴在他背上的感觉。想到程北潇刚刚的话,谢云嵩生平第一次产生这种不受控制滋生出的喜悦。 今日是春猎的第三天,因为白知愿受埋伏的事情,今日并未狩猎,皇上得知白知愿与谢云嵩已平安归来,遂临时起意,决定晚上将举行春日宴。 白知愿一觉醒来,已是日落时分。才得知一会将在大殿举行春日宴。 白知愿这才起身,穿衣梳妆。 今日她着浅粉色衣裙,上绣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步摇浅浅挽起,面上轻轻扫了一层脂粉,美目流转,裙角飞扬。 白知愿收拾妥当,刚欲出门,听闻谢云嵩的暗卫天临求见,知是有要事,便叫他进来。 天临恭敬的行礼,白知愿摆手,道:“可是谢将军有什么事?” 天临摇头道:“不是,是将军有事要告知小姐。” “什么事?” “听闻昨日禁军首领李密,抓到了几个在林间对小姐放箭之人,昨日并未审出口供。昨夜李统领也在林间搜寻小姐和将军的下落,今早却发现,昨日抓捕的几人,都已悄无声息的死了。” 白知愿呼吸一滞,缓声道:“怕是被人灭口了吧。” 天临答:“正是。” 白知愿冷笑,她竟不知到底是谁,这么想要她的命。 天临又道:“将军命我来告知小姐,那几人虽然已死,但将军查到似乎是来自康定王府的。” 康定王?白知愿一怔,她与康定王素来并无交集。猛地,白知愿想起了当日在鸳鸯楼之事,原来是这样,怕是康定王得知当日之事是自己所为,怀恨在心,才昨日设下圈套。 可是仅凭康定王居然敢射杀朝廷重臣之女,她不信康定王如此大胆,这里面怕是少不了皇后的参与。 白知愿脸色发冷,既然已经得知是谁,那么她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思及此,白知愿抬眼,对天临道:“回去告诉谢将军,此事我知晓了。” 天临道:“是。”随后退了出去。 …… 骊山行宫大殿,春日宴即将开始。 白知愿赶到的时候,前厅里,已经有许多夫人小姐到了。同后宫嫔妃相识的,被请到后头与娘娘们说话,剩下的坐在外头攀谈。 见到白知愿来了,大家均抬眼打量她。白知愿还感受到了许多嫉妒的眼神,许是昨日之事传的沸沸扬扬,谢云嵩的爱慕者这会想必是恨上她了。 白知愿脚伤未愈,在凌霄的搀扶下,坐到了端慧郡主的身旁。 今日是男女不同席,男眷们坐在大殿上首,皇子们已经依次入座。 下座的女眷们都在偷偷打量几个皇子,微红着脸低声讨论。 白知愿抬眼,正巧对上燕王齐泽意审视的目光。那日从山上下来,刚回行宫,白知愿就遇到了齐泽意,齐泽意对她假意关怀一番,白知愿不愿与他多言,便三言两语打发了他。 眼下,他定定注视着白知愿。在他听闻白知愿和谢云嵩独处一夜的时候,他气急,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 白知愿也回看着他,片刻,扯出一个冷笑。 齐泽意微微一怔,少女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情意,有的只是恨意以及刻意遮掩的淡淡杀机。 齐泽意有些错愕,他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白知愿,明明不久前,她还巧笑嫣然的叫他“师兄。”他思来想去找不到原因。 齐泽意凝神再看去,白知愿已经移开了视线。 很快,男眷那边,康定王到了。路过白知愿身边时,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 康定王落座后,外头响起一阵骚动。只见大殿外,自远而近走来两人。来的少年身姿笔挺,容貌出色,眉眼冷漠,正是谢云嵩,身后跟着唇角微挑一脸笑意的程北潇。 女眷们一脸痴迷的看着谢云嵩走过,不少眼光也落在白知愿身上,想到两人昨夜共处一室,看向白知愿的眼神多了些嫉妒。 第61章 挑衅 一阵响动传来,帝后终于在众人的等待中,姗姗来迟。 帝后落座在高座上,只见皇后眼神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白知愿。 白知愿垂下眸子,轻轻抿了一口茶。她唇角一弯,眼神带着冷意。 帝后就坐,宴席开始。 高座上的皇帝开口,厅中立刻安静下来,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皇家的威严道:“昨日荣安县主在林中受到伏击,云麾将军前去救援,现下两人都已平安归来,朕特此举办春日宴,为两位压压惊。” 众人的眼光立刻看向白知愿和谢云嵩,谢云嵩依旧是冷淡的模样,而白知愿则嘴角微勾,仔细看似乎是在冷笑。 随后,她缓缓站了起来,因为脚伤,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高座下,跪下,行过礼,抬头,声音不卑不亢道:“皇上,臣女昨日受伏,差点命丧野兽口下。臣女竟不知得罪了谁,居然如此狠心要我性命。臣女虽不才,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此人如此居心叵测,不将皇权放在眼里,在皇家林苑就敢动手。今日是臣女受过,他日若将刀对准陛下呢?求陛下查明真相,真相不出,不止臣女,今日在坐的人都无法安心啊。” 言罢,深深的磕了个头,半晌都未抬头。 众人听完白知愿所言,均恐慌起来,万一真是混进来的刺客呢?那皇家岂不危险。 高座上的皇帝眼神有些高深莫测,一时并未言语。 此时,谢云嵩站了起来,跪倒在白知愿身旁,“皇上,臣那日与刺客交过手,他们均躲在暗处,以暗箭伤人,实在阴险。若放任不管,对皇上皇后和众位娘娘的安危,实在是一个威胁。臣以为该彻查每家院子,揪出此居心叵测之人。” 座上的淑妃一听,柔声道:“皇上,臣妾觉得县主和将军所言极是,这万一有刺客,皇上岂不是危险。” 淑妃话一说,底下的夫人们便都附和:“是啊……这也太不安全了…..” 高座上的皇后一言不发,目光凌厉的盯着一直未起身的白知愿。 而白知愿低着头,没人看到她此刻的眼里一片冰凉。既然谢云嵩能查到是康定王所为,那么皇帝自然也知道。只是不知他是会一味的包庇他的这位兄弟,还是会给众臣一个交待。 坐在皇帝下位的康定王,心里此刻已经有些慌乱,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座上的皇后,可皇后未给他一个眼神。这让他的心里愈发不安,心中更加恨起面前跪着的少女。 至于白霆轩,脸色沉着,起身,对着皇上行礼道:“皇上,臣的女儿一向安分守己。臣在外征战,常年只留小女一人在京。若是小女的安危都无法保障,那么臣又如何安心在外征战。若是连妻儿都无法庇护,那么臣做这威远将军又有何意义?”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 白知愿却在心里为自家父亲叫好,这番话说的漂亮。 果然,高座上的皇帝,终于不再无动于衷,毕竟若是没了白霆轩,一时也找不到人去镇守南境。 仁孝帝沉声开口道:“众臣的担心朕自是知道。大将军所言朕也明白,朕自会查明真相,给荣安一个交代。” 随即大声道:“李密!” 李密立刻出列行礼,仁孝帝大声道:“你将你查到的给众人说说。” 李密道:“是。” “昨日禁军得知荣安县主在林中受到埋伏,臣带一队人马前去接应云麾将军,赶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人逃脱了,剩下的几人昨日已经收监,只是今早臣一看,全部死于非命,被人灭了口。” 宸王听罢,对着皇帝道:“父皇,此人手能伸这么长,实在令人担忧。万一对父皇不利,岂不是对我大历不利。” 宸王和淑妃自是以为此事与皇后脱不了干系,毕竟眼下长乐公主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二人一唱一和,只为皇上能查到皇后身上。皇后这么些年高居淑妃之上,淑妃自然心有不服,只要对皇后不利的,她自然愿意做。 皇后深知他们的心思,心中暗道:“蠢货。” 一旁的康定王越听一颗心越往下沉,生怕此事牵扯到他。 高座上的皇帝冷声道:“既然人都死了,怕是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那就依云麾所言,好好搜查一番各家院子,一旦有可疑的人,速速来报。还有加强行宫守卫,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李密领命:“是。” 白知愿心里知道,皇上这是要包庇康定王了。其实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康定王虽然不是皇上的一母同胞,但前些年为救皇上,差点丧命,而且对大历有功,他的那条腿,就是在战场上丢的。可惜,原本的将领之才,如今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算计人。 白知愿知道此事不会再有结果了,搜查院子又能如何。康定王既然敢做,当然早已将那些人处置了。 果然,白知愿瞥到康定王松了口气,又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白知愿依然跪着未起身,她在心里冷笑,虽然今日康定王逃过一劫,但是自己是不会放过他的,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和她傲慢的女儿。 仁孝帝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他一向知道康定王胡闹,但却从来都是私下,今天他若是不就此揭过,查到康定王,惩处了康定王,难免让他心中生怨。看来有必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了。朝廷重臣之女都敢刺死,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身旁的皇后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白知愿知道皇后果然是最了解皇上的人,知道皇上今日会如何抉择。 而坐于皇后下座的长乐公主,则一脸得意的看着白知愿。 白霆轩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自家女儿的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立刻会意,并未再开口。 仁孝帝这才叫白霆轩、白知愿和依然跪着的谢云嵩起身,白知愿因为脚伤,又跪的久了,一时起来有些站不稳。一旁的谢云嵩忙扶了她一把,引得席中的人嘘声四响。 座上的长乐公主恨不得将白知愿的那张脸抓烂,硬生生的忍着,指甲紧扣进肉里都不自知。 而高座上的皇帝见此,眼睛微眯,盯着座下的两人。 底下的程北潇则一脸兴奋,就差站起身拍手叫好了。 皇子席中的燕王,也一脸阴恻恻的盯着白知愿。而晋王则一脸沉思的看着底下的两人。 白知愿起身站稳后,对各家的脸色恍若未闻。 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荣安姐姐的脚怎么了?是和皇叔一样伤了腿吗?会不会也和皇叔一样要没有腿了?” 说话的正是年龄最小的皇子——八皇子。 身旁的嬷嬷忙轻扯了一下八皇子的衣袖,八皇子则一脸无害的眨巴着明亮的眼睛。 白知愿闻言,笑着开口道:“回八皇子:康定王的腿是因为战事,而我只是因为昨日的埋伏伤了脚,自然是不能和王爷相提并论?”说着转过身,对着康定王道:“您说是吗?王爷。”最后一句话,已经带了些冷意。 康定王一愣,随即咬着牙道:“荣安县主倒是伶俐。” 言罢阴恻恻的看着白知愿,白知愿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一双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愉悦的神色,又藏着一丝狠厉。 她这般赤裸裸的挑衅,康定王早已在暴怒的边缘。 白知愿嘴角噙着笑,归了位。 一场春日宴,就这样结束了。仁孝帝也自然没了兴致,拂袖而去。皇帝走了,皇后自然也离开了。众人也纷纷离去,早早回了各自的院子歇息,毕竟明早又要赶路返程上京。 第62章 回程 第二日一早,天刚微微亮,凌霄便起来便开始打点回上京的行装。听闻昨天天夜里,所有宫人侍从便开始打点回京城的车马行装,其他臣子官眷也不敢大意,连夜便收拾好了东西。 凌霄收拾妥当后,就早早叫白知愿起床。梳洗上妆之后,用了早膳。便听见行宫外面的熙熙攘攘,大家都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启程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便踏上了归途,这一路上,仍然是照着来的时候那般戒严,白知愿与凌霄坐一辆马车,她将春猎这些日子的林林总总想了一遍,又想起那日谢云嵩背起她的画面,她的心有些乱。 她掀起帘子,往前眺望,只见谢云嵩在一众马车的最前端,高坐马背,铠甲穿在他身上,意气风发。 白知愿收回目光,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队伍继续向前走,今日出发的稍晚了些,这会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很快天便要黑了,距离上京还有一段路程。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却忽然响起, 只听到“嗤”的一声轻响,人还没反应过来,鼻尖的血腥味已经浓烈起来。 白知愿惊道:“不好。有刺客!” 在不远处的丛林之中,不知何时开始,竟然多出了十多个人来。 白知愿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这些人是从哪来的,如此戒严的队伍,竟然从四面八方来了众多的黑衣人,向着前方帝后的仪仗冲去。 白知愿攥着袖口,只觉呼吸有些发紧。那些人极度疯狂,一些从未见过血的夫人小姐们惊声尖叫。 白知愿抬眼,天色已经黑透,这些人必定是在此埋伏了很久,趁着夜色动手。 夜色浓墨一般,来的人都穿着夜行衣,每个人面上都蒙着黑色的面巾,根本看不清脸,可是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浓烈的杀气。 只见谢云嵩便犹如猎豹一般飞跃而出,而白知愿的父亲白霆轩和哥哥白丘泽以及禁军首领李密也加入了打斗中。 白知愿坐在马车上并未下车,这些黑衣人虽然来势汹汹,但在白知愿看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皇帝仪仗,守卫的禁军各个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只怕他们还没靠近仪仗,就已经毙命。不知道是谁,不自量力来刺杀皇帝。 一个、两个、三个……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血腥味更是刺鼻。这些黑衣人恐是深知,自己无法接近皇帝仪仗,便开始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臣子官眷,竟将屠刀对准弱者,白知愿心中发怒,安顿好凌霄,便提着剑跳下马车。 一道白光乍现,白知愿手中的白虹剑凌厉闪出,冲上来的黑衣人便应声倒地。 不一会,果然不出白知愿所料,黑衣人很快被禁军制服,竟都是些死士,纷纷咬毒自杀。 白霆轩这才对着白知愿道:“阿愿,你下来干什么?这些死士都是不要命的,你下来太危险了。” “父亲,我只是看不惯他们将刀对准这些手无寸铁的妇人。” “这些是什么人?如此多的禁军,还有父亲你和谢将军在,也敢刺杀皇上。”白知愿疑惑道。 白霆轩摇摇头,白知愿也不再追问。 有了这个小插曲,再重新整装出发,天色已经完全黑透,队伍才抵达上京。 入了京后,所有车马均向着皇宫方向驶去。因着方才的刺杀之事,白霆轩和白丘泽被宣进宫去。其他无事的官员及其家眷便可自行归家,白知愿便和母亲一人乘着一辆马车往府邸驶去。 马车刚刚转弯,白知愿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车外的景象,不曾想却瞧见了一道绛色身影,立于宫门近旁,附近候了两个宫女。她凝望前方,似在出神。周围夜色沉沉,显得这道身影愈发消瘦单薄。此女正是太医院院使沈修之女——沈知意。 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在这干什么,白知愿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 不曾想却瞧见远处走来的谢云嵩,他神色如常,在看见沈知意时,脚步顿了一下。 谢云嵩再次迈步,朝着沈知意走了过来。沈知意也看到了他,裙摆微动,目光欣喜,转身迎了上来。 “沈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府?”他问。 沈知意浅笑道:“我在京中听闻将军春猎时,遇到了埋伏,是否受了伤,不来见将军一面,我放心不下。” 白知愿的马车从二人身侧缓缓驶过,清楚的听到了这一句。方才有一瞬,白知愿想叫停马车,听听他们俩这么晚要说什么,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行,所以她任由马车驶了过去。 “小姐,方才是谢将军和一个女子吧,这么晚了二人还站在这,是不是谢将军好事将近了?” 见白知愿并未回她,凌霄又问道:“小姐?小姐……” 白知愿回神,神色泱泱道:“或许吧。”前世的自己死前,确实听到了二人被赐婚的消息,想来他们二人应当是早已订了终身吧。 白知愿心里突然没来由升起一股烦躁。 另一边的谢云嵩,方才他也看到了白知愿的马车驶过。不知为何,他与沈知意站在这里,看见白知愿路过时,他的心里突然有些心虚,甚至想叫停马车,对她解释一番,但是理智拉回了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知愿的马车走远。 沈知意看着眼前的谢云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将军?此次春猎,你可有受伤?” 谢云嵩回神,答:“无碍。” 沈知意闻言,放下心来:“无碍便好。若不是此次我去城外诊治,必定和将军一同前去春猎。听闻将军是为救荣安县主,才置身险境,将军果然是心善。” 谢云嵩一愣,展眼望向了她,“沈小姐,天黑等在这,不是只想看我有没有受伤吧?” 沈知意轻声道;“自然不全是,我等在此,是想问将军何日启程去北境?我便好收拾行装随将军一起。” 沈知意喜欢他,谢云嵩不是木头他自然知道。往年,每次他去往北境时,沈知意总会跟着前去,她以自己会医术,待在军营可以为伤者救治为由,跟着他在军营里做军医。 谢云嵩不是冷血之人,他曾经也想,不如就此娶了沈知意吧,一个女子不顾名分跟着他。京中仰慕沈知意的世家子弟无数,当中不乏杰俊,她却至今未嫁,自己理应给她个交代。可是如今他犹豫了,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那个一身白衣,笑面如花的女子,想起他们在骊山,她受了伤在山洞里等救援时,她恬静的睡颜。 沈知意定定的望着眼前年轻的将军,不知为何她此次回来,觉得眼前的谢云嵩好像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将军?” 谢云嵩回神,只见沈知意睁大一双美眸,怔怔凝视着他。 他略一思索,注视着她道:“沈小姐可不必去往北境,北境苦寒,此次有程北潇同行,他亦会医术。沈小姐还是留在上京,不要因为我而误了你。” 沈知意一怔,定定地望着对面男子,喃喃道:“将军……” 谢云嵩未再开口说话。 沈知意转过脸,抹去了面颊上的泪痕。 谢云嵩望着她,并不为所动。 片刻,沈知意缓缓开口:“我知道了,将军。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知意再次抬眼,似在期待着什么,可是对面的男子恍若未闻,她最后望了对面那少年一眼,转身去了。 谢云嵩立于原地,目送着那道绛影,肃然凝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身影一动未动。 第63章 生日宴 从骊山回来之后,一连几日,白知愿便再未出门,日日待在府里。 这天,白知愿手捧着书,斜倚在榻上慢慢翻阅。身边的茶水凉了尚且不自知,只是看的出神。 凌霄走过来时,便看到自家姑娘这般模样,“小姐,夫人来了。” 白知愿这才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接母亲。 凌霄为母女二人添了茶,和新来的沉香一起,候在一旁。 端慧郡主静静看着女儿,出落的愈发动人。 白知愿不明所以,她道:“母亲,今日怎么会来?” 端慧郡主放下茶杯,笑言道:“阿愿,你的生辰快到了,今年是你的及笄之礼。之前在骊山,皇上也说了让你大办一场,而且你生辰之后,母亲也要随你父亲一并前往南境了。所以母亲想给你风风光光的办一场生辰宴,你意下如何?” 白知愿表现的很淡定,她道:“母亲,只要你和父亲能经常回京,对我来说就够了……” 端慧郡主热衷道:“父亲母亲自然会经常回来,只是这次及笄之礼,不同往常,一定要办。” 白知愿见母亲一脸兴奋,也道:“好了,既然母亲想办,那就办吧。只是我的生辰在四月初八,也没几日了,就是要辛苦母亲准备了。” 端慧郡主闻言,立刻开心了,便道:“我要好好合计合计,我们白府小姐的生日宴一定要是最好的。” 言罢,便起身欲走,忙着去准备及笄礼。 等端慧郡主走了,白知愿瞧了一眼一旁的沉香。 白知愿对着凌霄道:“此次我的生辰把燕王也请来吧,虽然我与他不再有婚约,但他毕竟也是我的师兄。何况如今的燕王,相貌既出众,在朝中更是平步青云,可是上京众多女子心中的倾慕对象呢。” 凌霄不明所以,小姐不是一向不喜欢燕王么,但是既然是小姐的意思,她也未多想,只是应下了。 白知愿说这些的时候,自然是注意到了一旁的沉香眼睛都亮了。前世她嫁入燕王府后,凌霄已死,沉香便是她身边唯一亲近之人,可是就是这样的人,背着她爬上了齐泽意的床,成了他的宠妾。今生,她便早早给你们牵线搭桥,让你们早日共度良宵。 白知愿趁机支走了沉香,沉吟了一瞬,对着凌霄道:“这几日你多盯着点沉香,她若是有什么异常,速来报我。” “小姐要做什么?”凌霄万分不解。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若是我没猜错,过几日的生日宴,沉香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接近齐泽意。” 凌霄明白了过来,双眼微眯:“小姐,是想帮她一把?” 白知愿点点头,凌霄又道:“可是燕王殿下怎么会喜欢沉香一个婢女?” 白知愿扬唇:“燕王自然不会喜欢一个婢女,但是你要相信,沉香会有自己的办法。” 凌霄这才点头道:“奴婢这几日一定好好盯着沉香,居然对小姐存了二心,这样的人还是尽早让她去吧。” 白知愿颔首,等凌霄离开,她唇角噙起了几分冷笑。 凌霄吩咐了王庆,王庆也不是个多话的,闻言,也注意起了沉香的行踪。 第二天一大早,沉香便悄悄出门去了,王庆见状,忙偷偷跟了上去。 只见沉香走到一处偏僻小巷中,她四处张望,不多时,有一个江湖郎中出现,给了她一个药包。沉香喜笑颜开,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来,给了那人,那人立刻开怀。 王庆回府后,立刻将此情况汇报给了白知愿。 白知愿闻言沉思道:“你且去查查这个郎中给她的是什么东西?记得不要暴露身份。” 王庆领命而去。凌霄担忧道:“小姐,她会不会拿到的是什么毒药,然后给你下药?” 白知愿闻此,笑了笑道:“不会的,若是毒死我,于她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那会是什么药?”凌霄问道。 白知愿答:“很快我们就知道了。” 下午时分,王庆来报:“那药是致人迷幻,男女欢好之药。” 白知愿早就猜到了,闻言并没有多惊讶。倒是凌霄眼中难掩震惊,道:“这狐媚子,竟想出如此下作的招。” “小姐,我们要不要阻止她?若她得逞,岂不是叫人笑话了我们将军府吗?” 白知愿摆手道:“不必,沉香本不是家生子,外人不会这样想的。” 又转向王庆道:“你想办法,把我的生辰宴透露给燕王府的江姨娘知道,并告诉她燕王也要来参加。” “对了,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可查到为何江暮云之前毁容了,怎会这么快就好?” 王庆低下头道:“奴才愚钝,尚未查到。” 白知愿点点头道:“难为你了,先前的江府被满门抄斩,线索就此断了,你查不到也是正常。无事,你慢慢查吧。” 王庆忙道:“是”,退了出去。 没过两日,端慧郡主便纷纷向各家送了帖子。 不日,众人纷纷回贴,表示会来赴宴。也是,这是之前皇帝亲口说出的,众人自然会来。 端慧郡主一连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她十分开心的准备白知愿生辰宴的事,上到膳食,下到布置府邸,不亦乐乎。 白知愿则在屋内写信给清逸大师,告诉他自己要举行生辰宴,希望师父能来。写罢,细细封好,交代凌霄送了出去。 白知愿不喜热闹,也帮不上端慧郡主的忙,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白知愿不知道谢云嵩那日会不会来,平日他肯定是不喜欢参加宴会的。只是当日皇上亲口叫他来,想来他应该会来吧。 白知愿叹了口气,自己想哪去了,她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然后,她走了出去,在府内寻了半天也未见一人。 凌霄见状忙道:“夫人出去采购生辰礼的用品了。老爷和少爷去练武场操练新兵了。” 白知愿恍然,今年大历招了许多新兵,一部分跟着谢云嵩去北境,剩下的跟随她的父亲去往南境。眼看,启程日快到了,自然是要紧锣密鼓的操练新兵。 白知愿对凌霄道:“我们也去看看吧,几日未出门了,闷的慌。” 凌霄忙吩咐准备马车,白知愿回屋换了件衣服,便往府门外走去。 马车一路驰向练武场。 白知愿才来到练武场边上一角,呼喊声便争相入耳。 伴随着马场上的飒飒马蹄声,气氛很是高涨。 白知愿走向练武场的高台,侧身问一旁的侍卫:“底下是在比赛吗?” “不是的,县主,是有新兵要看云麾将军的剑法,将军方才露了一手。” 白知愿抬眼看去,人群欢呼雷动,谢云嵩站在中间,手中剑光闪闪,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容,被四下的人众星捧月般拥着。 白知愿平日里见到的谢云嵩都是朝中官员子弟身上的高贵优雅,却又冷漠淡然,今日他在将士们之间,又变得英姿勃勃,意气风发,耀眼的像一颗星星。 或许他在军营中也是如此吧。从来没有一刻,白知愿很想去北境,看看军营中的谢云嵩是怎样的。 半晌,白知愿移开目光,未惊动任何人,返了回去。 第64章 及笄之礼 四月初八,天蒙蒙亮,初起的阳光,洒在庭院之中,朝霞似彩。 一大早白知愿就起身来,今日是她的及笄之礼,她是主人家,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而这装扮上,白知愿也花了一番心思,她不喜太艳丽的装扮,只是今日也不好太过于素净。 白知愿今日将乌黑的头发梳成一个飞云髻,插着一支精巧的珊瑚钗。她上衣身着一件淡粉色菊纹上衣,下面穿着一件月白色绣兰花纹路的十六幅挑线裙子。除此之外,她又加了一对白玉耳坠和一对翡翠镯子,身上便没了别的饰物,整个人清雅又明媚,却又没有过分的华丽。 草草用了些早膳,白知愿便去了母亲端慧郡主的院子,端慧郡主已然将一切布置妥当。 白知愿又去花房看了一圈,春日里的花开的五颜六色。一盆一盆纤妍的月季花盛开在眼前,角落端慧郡主还摆了一个青铜鹤首香炉,香炉之中檀香袅袅,而花房角落里,一盆盆百合花正静静的盛开着。 白知愿刚走出花房,凌霄便快步来报:“小姐,苏卿雪苏小姐到了——” 一听这话,白知愿自然要去迎接。便快速朝府门走去,没多时便看到苏小姐进了府门,苏小姐仍是那副弱不禁风温温柔柔的样子。白知愿忙将她带到了花房之处。 不一会,又凌霄又来禀报:“小姐,长乐公主来了。” 她来干什么?虽然白知愿与长乐公主之前有过不愉快,但是既然她已经来了,总归是客,白知愿理应迎接。 思及此,白知愿走向府门。一见到长乐公主,她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白知愿不动声色,将人迎了进来。长乐公主看到她,冷哼一声,大步走了进去。 白知愿与京中的小姐们来往并不多,也有些想攀上威远将军府的官家小姐,不请自来。白知愿将他们统统带到了花房旁的暖阁之中。 女眷来的差不多了,男眷那边有白霆轩和白丘泽接待,而端慧郡主也早已被各个夫人拉到一旁叙话了。 白知愿和各家小姐围在暖阁中,三三两两的吃茶。不少小姐们甚至拿起了画笔开始作画。白知愿从小是学武的,看着贵女们又是弹琴作画,又是谈论女红,不禁默默咋舌,自己果然是个粗人,虽然琴棋书画都学过,但是都不精通。 正说着话,凌霄忽然快步而来,低声在白知愿耳边道,“小姐,燕王殿下、宸王殿下、晋王殿下到了……还有谢将军和程公子……” 凌霄的声音虽然低,却被站在近旁的长乐公主听到了,在她听到谢云嵩时,眼睛一亮,恨不得立刻飞身过去。 既然人都到齐了,白知愿便带着诸位小姐一并去了正厅。 端慧郡主见到大家都来了,忙让下人安排众人就坐,及笄礼马上开始。 白知愿走出来,站在厅中间,向来参加及笄之礼的宾客行了礼,然后跪坐在了席上。接着就是伺候过先皇的常嬷嬷为白知愿梳头加笄,边梳头边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白知愿回到房内,换上了与头上发笄相配的素衣襦裙。出来后,跪拜了父母,及笄之礼也就到此结束了。 白知愿这才落座,厅中的乐曲声一换,骤然变作了喜乐之风,白霆轩大手一挥:“开宴吧。” 片刻,流水一般的精美菜肴已经上了上来。 长乐公主语带不屑道:“白小姐,听闻今日收了不少生辰礼,不如让我们开开眼界,看看有什么稀奇玩意?” 端慧郡主闻言蹙眉,不愿与长乐公主多言,遂命下人将礼物拿了上来。 “小姐,这是苏小姐送的字画,出自名家之手。” “这是宸王殿下送的前朝的青玉八宝花瓶。” 白知愿对着这几人点头道了谢。 “燕王殿下送的是鎏金嵌宝石花卉发簪。” 盒子里的鎏金嵌宝石花卉发簪美轮美奂,上面的牡丹花乃是纯金打造,尾巴上镶嵌着十三种耀目的宝石,做工细致,用料极好,乃是一支价值连城的簪子! 众人一瞧,纷纷打量着燕王和白知愿。先前二人退婚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这会都一脸看好戏的看着这两人。 燕王则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知愿,可白知愿自始至终并未看向燕王,反而听到礼物时,眉头一皱。 这支簪子白知愿前世的时候见过,一直在燕王府的库房里躺着。前世他们成亲的时候,白知愿家道中落,父母已死,婚礼自然也未大办,一鼎喜轿就抬进了燕王府的大门。她曾经在燕王府见到这支发簪很是喜欢,齐泽意却道这支价值连城的簪子要送给对自己有助力的人。可是后来白知愿却在江暮云的头上见到了这支发簪。前世的种种在看到簪子时又浮于眼前。 可是今日他居然将这支簪子拿来送给自己做生辰礼,今生的白知愿根本不稀罕,她缓缓开口道:“燕王殿下如此大礼,倒叫你破费了。” 齐泽意见白知愿终于主动和他说话,心里一喜,暗道这礼物没白送,轻声开口道:“师妹喜欢就好。” 一声师妹让白知愿神色一僵,心里泛起一股厌恶的感觉,她不再看齐泽意,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眼里的恨意。 下人继续道:“晋王殿下送的嫦娥玉兔菱花镜。” 白知愿闻言对着晋王殿下行了礼,道了谢。 “云麾将军送的是一件纯白狐软毛织锦披风。” 披风一拿出来,众人一片抽气声,这披风的白狐毛一根杂毛也无,里衬更是用天蚕丝所做,领口和袖口全是金线绣的梅花刺绣,层次分明,栩栩如生,衣袍上还点缀宝石,在日光映衬下闪烁着七彩华光,整件披风华丽又不失俏皮。 白知愿微微失神,也被眼前的这件披风所震撼,这实在是太美了。 少女们看向白知愿的目光里,立刻带了几丝艳羡与嫉妒。 白知愿却在心里思忖着这白狐毛,该不会是那日春猎的时候,谢云嵩猎到的那只吧。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谢云嵩,只见谢云嵩神色未变,依旧不紧不慢的喝茶。 长乐公主在看到披风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气得几欲吐血。 白知愿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虎视眈眈的目光,心中暗自奇怪谢云嵩这是什么意思。 白知愿看向谢云嵩,谢云嵩亦回看她,白知愿对着他微微一笑轻轻点点头,以示感谢。 这时,不知道席中谁道:“这白狐不会是那日春猎时,云麾将军猎到的那只吧?” 谢云嵩平静颔首。 长乐公主见此,脸上怒气愈加横生。当日她和谢云嵩要此白狐做披风,谢云嵩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如今却拿来给白知愿做了一件如此华美的披风。 长乐公主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僵硬恨恨道:“宫中还有要事,本公主便先行告辞了。”言罢,还略带幽怨的看了一眼谢云嵩,但见谢云嵩并未抬眼,便愤愤的离开了。 有了谢云嵩的披风,其他的礼物众人也没什么兴趣了。 一旁宴席上的燕王齐泽意,双拳紧握,极力掩饰眼中对谢云嵩的恨意。 第65章 算计 用完午宴后,众人又来到了花房之中,欣赏这春日初开的花团锦簇。 而几位皇子,都被白霆轩和白丘泽带着去参观白府。 白知愿正在花房里听苏卿雪弹琴,她轻轻拨动琴弦,琴声悦耳,拂过人的耳边,听得人心沉醉。 即便如此,白知愿依然留意到了本该在身旁伺候的丫鬟沉香不见了。 不一会,白知愿忽然看到一个小奴从外面走了过来,先是在凌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继而凌霄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白知愿退开两步,凌霄连忙附耳在白知愿耳边说了两句话,白知愿听到凌霄的话双眸微微一眯道:“我知道了。” 凌霄见状,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白知愿站在原地微微一笑,眼底闪过几分冷意。 另一边的白府,白霆轩和白丘泽带着几位皇子在庭院中喝茶。 就在下人为齐泽意添水时,只见他快速往齐泽意手中塞了一张字条。 齐泽意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眉心微蹙,对着白霆轩道:“威远将军,本王方才在宴席上吃了几杯酒,不胜酒力,这会子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如此本王便先行告辞了。” 白霆轩闻言,也并未挽留,命人将齐泽意送出府去。 齐泽意走出庭院,趁人不注意,打开了字条,只见字条上并无写字,正在奇怪之时,便看见白知愿身边的丫鬟沉香,缓步而来,对着他行礼,眸光似水,娇声道:“燕王殿下,我家小姐在前面竹林等你。” 言罢,媚眼如丝的看了一眼齐泽意,便向着竹林走了过去。 齐泽意迟疑了半晌,却见那丫鬟已经走进了竹林。这丫鬟确实是方才白知愿身边伺候的丫鬟。齐泽意思索片刻,抬脚向着竹林走去。 齐泽意走到竹林,看见了一处竹屋,略一思索踏了进去。 竹屋里并没有人,唯有案桌上的香冒出微弱的星火,升起袅袅青烟。 那香异香扑鼻,竟不似普通的香一般,燃的屋里全是沉沉香味。 齐泽意一走进屋便闻到了这香,只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他惊觉有异,正欲离开,却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款款向他走来,在他面前停下,红唇轻启“师兄”…… 香味越来越浓,齐泽意手心发热,心头一动,喃喃道:“阿愿……” 齐泽意一把将眼前的人抱在了怀中,他感觉身体愈发燥热,双眼通红,径直伸手朝怀中的身躯摸去。却未看见怀中人儿满脸潮红,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此人正是白知愿买回来的婢女——沉香。 不一会儿,屋内响起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 花厅这边,京中的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作画、或弹琴、或聊天。 这时,凌霄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伏在白知愿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白知愿的双眸染上了一层冷意,她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叫父亲带众皇子和宾客去竹林,就说我在那准备了茶饮,请大家喝点茶用些糕点。” 凌霄应:“是。”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白知愿对着花厅里的贵女们道:“各位想必都累了吧,我府中有一片竹林,清新雅俗,我命人在那摆了些茶水,请大家移步,欣赏欣赏我白府的竹林。” 众人立刻来了兴趣,纷纷起身,一行人往竹林走去。 白知愿带着众位贵女们路过花园时,花园中出现几道人影,正是白霆轩和白丘泽带领的几位皇子还有谢云嵩以及程北潇。 白知愿上前行了礼,白霆轩便道:“阿愿,竹林那边可是准备妥当了?” 白知愿答:“早就为诸位贵客准备好了。” 白知愿说话间,扫了一眼宾客,问道:“怎么不见燕王殿下?” 这时宸王笑着开口道:“本王这个五弟说是吃了点酒,不胜酒力,依本王看必是看见荣安县主光彩照人,而他却与县主再无婚约,瞧见县主心里一时难受,便找了个由头先走了。” 这话说的有些无理了,白霆轩已经沉下脸去,一旁的白丘泽也一脸怒气。 而白知愿则冷冷道:“殿下说笑了,我与燕王的婚约乃是当今圣上解除的,殿下慎言。” 宸王闻言,眉心微蹙,正欲开口。一旁的晋王含笑,温文尔雅,开口道:“三哥,可不要唐突了荣安县主呢。” 宸王见此,冷哼一声,再未开口。 “那就请各位移步竹林,我命下人为大家准备了琴,听闻晋王殿下是弹琴的好手,届时就请晋王殿下为大家弹奏一曲。”白知愿道。 晋王微笑道:“今日是荣安县主的生辰,本王自当从命。” 白知愿闻此,对着晋王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先谢过晋王殿下了。” 宸王见此,看向晋王,满脸都是轻蔑之色。 竹林就在花园前方,只见竹林入口空无一人。 白知愿奇道:“守门的小厮去哪了?” 一旁的凌霄道:“奴婢不知,小姐不是派沉香前来等着吗?怎么眼下连沉香也不见了。” “无事,让王庆去寻一下沉香。我们先进去吧。” 凌霄应:“是。” 凌霄率先走在前面,为大家打开了竹屋的门,门一打开,一股耐人寻味的香味扑面而来,含着莫名的异香。凌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啊”的大叫一声,惊慌失措的奔出门来。 白知愿忙问:“怎么了?” 可凌霄一脸通红,半晌说不出话。 白知愿见此,只得自己踏进门去,才一进门,一股异样的味道传来,白知愿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微微皱了皱眉。 宸王早已被凌霄的举动勾的好奇不已,直接一脚跨进了竹屋,往里走了些,竹屋的门敞开来,里面的一幕顿时落入了在场人的眼中。 却是一幅极为香艳的画面。 地上一对痴缠的男女,全身上下未着寸缕,女子长发散乱,男子将她搂在胸前,女人全身遍布红痕,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进来的小姐们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尖叫一声,纷纷跑到了屋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霆轩怒极,当即怒喝道:“荒唐!” 在自家府上看到这污秽之事,白霆轩顿觉颜面无光。 宸王调侃道:“大将军,本王倒是第一次见这番景象,你们白府倒是有趣。” 白知愿也一脸怒色,道:“去看看是谁?把地下的人给我泼醒。” 说话间,地下的人才转醒,竟是燕王殿下齐泽意。 齐泽意微微睁眼,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何事。立刻起身,胡乱的穿上衣服。地下的女子一脸媚态,慢慢悠悠的也穿上了衣服。 程北潇调侃道:“燕王殿下好兴致。” 白知愿一脸嘲意:“殿下若是喜欢我这丫鬟,尽管大大方方告诉我,我成全了你们就是。竟在我白府行这种苟且之事,燕王殿下又何必这般?” 宸王看着燕王这样,立马附和道:“是啊,五弟,你今日确实荒唐,你不是言喝醉了要先行离开吗?怎么会……” “此事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怕是不喜。” 齐泽意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自己一向谨慎,今日居然着了这么个小丫鬟的道。事已至此,他道:“怕是你白府的丫鬟手脚不干净,故意诱我来此,在这屋里点上致人迷幻的药物,本王才……” 白霆轩闻言,厉声道:“沉香,你来说,今日之事是怎么回事?“ 沉香见此,跪下,痛哭流涕道:“奴婢是爱慕燕王殿下,邀殿下来此处准备对他言明我的心意,谁知燕王殿下一见面就抱住了我,奴婢心中一喜,自是以为殿下也喜欢我,一时情难自禁……” 白知愿心里开始为沉香鼓掌,她必定是早就想好了说辞,真真假假,却丝毫不提这异香是哪来的。把二人的苟合讲成情不自禁,怪不得前世能一步一步成了齐泽意的宠妾。 此话一出,屋内人心里明镜似的,都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了。 白知愿便道:“既然殿下与我这丫鬟情投意合,这丫鬟是我前些日子瞧着可怜,买回府的。既然如此,这丫鬟殿下就收了吧。我白府已经容不下如此不知廉耻的丫鬟。” 事到如今,齐泽意更是说不清,但他心有不甘,他一脸狰狞道:“还请你们白府给本王个交代?” “交代?”白知愿嘲讽道:“这丫鬟刚来我白府,就对燕王情根深种,是我一时失察,可燕王仅凭一个丫鬟的话,就随她来此幽会,还扰了我的生辰宴,我白府还未和殿下要个交代呢?” 齐泽意气的脸色铁青,但他又不能说出,自己是因为想见白知愿才来此,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宸王在一旁落井下石道:“没错,五弟,一个丫鬟而已,你若喜欢只管告诉县主就是了,何必……” 看着燕王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宸王也识相的不说话了。 齐泽意脸色阴沉可怖,怒色道;“好好好,今日算是本王的不对。请威远将军和荣安县主见谅。” 白霆轩冷冷道:“臣当不起燕王的歉意,还请燕王将沉香这丫头一并带走吧。” 转身对着下人道:“送燕王和沉香出去。”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齐泽意拼命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怒气,转身离开,脚下的步子飞快。跪着的沉香见此,连忙踉跄着跟了上去。 白知愿大声道:“燕王殿下,随后我会差人将沉香的卖身契奉上。” 齐泽意闻言脚步一滞,随后大步走了出去。 众位宾客见这场闹剧结束,也没了兴趣,纷纷向白霆轩和白知愿告辞。 而谢云嵩则意味深长的审视着白知愿,白知愿亦回看他,眼里坦坦荡荡。 谢云嵩见此也和程北潇告了辞。 第66章 怒火 齐泽意一回府,再也压制不住滔天的怒意,将屋里的陈设砸了个稀巴烂。 江暮云得到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一进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齐泽意在她的心中,一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可今日却面目狰狞,一脸怒色,瞧见她进来更是连眼皮都未抬。 江暮云一时奇道:“殿下,你怎么了?你不是去白府给白知愿庆生了么?” 不提还好,一提齐泽意的脸色格外可怖,他的手指紧攥成拳,指节咯咯作响。 江暮云被吓了一跳,见此也不敢再开口询问。 正在这时,燕王府下人前来禀报:“殿下,门口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名叫沉香,说她……”下人一时难以启齿。 齐泽意面孔阴沉,怒道:“她说什么?” 下人硬着头皮继续道:“她说她是殿下的人。眼下府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殿下您看,是否先将人带进来?” 齐泽意怒喝道:“废物!这还要问,快把人带进来!” 下人领命,立刻将人带了进来。 齐泽意最是会伪装,他一向在百姓心里都是那个良善又温润的五皇子。如今怎么能因为一个丫鬟而让百姓看清他的真面目。 下人片刻便将沉香带了进来,沉香一进门便哭着跪倒在地,哭喊着:“殿下,奴婢如今已经是你的人了,奴婢无处可去了,殿下……” 一旁的江暮云目瞪口呆,她不知道齐泽意只是去参加个生辰宴,怎么就和这婢女扯上了关系。 她反应过来,怒吼道:“你是哪里来的丫鬟,也敢在燕王府大喊。” “来人!给我将这个丫鬟拉下去,杖毙!” 一时间旁边的守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平日里王府只有江姨娘一个女人,他们自然不敢得罪。可如今燕王也在跟前,他们若是被一个姨娘指使,燕王指不定怎么罚他们。 沉香本来听见要杖毙她,吓个半死。再一看底下的侍卫没人动,她立刻眼睛一转,对着燕王道:“殿下,奴婢竟不知燕王府如今是一个姨娘做主吗?” 齐泽意闻言,狠狠瞪了一眼江暮云。 江暮云气的脸都白了。她斗不过白知愿,还斗不过白知愿的婢女么。 她气急,上去对着沉香就是狠狠的一巴掌,直打的沉香脸都歪了。 沉香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她睁大双眼,哭道:“殿下……” 齐泽意怒气横生,一把掐住沉香的脖子,沉香立刻满脸通红,喘不过气。她不知道小姐口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皇子,怎会如此暴戾。 齐泽意怒道:“说!是谁让你给我下药的?” 沉香艰难的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心里终于慌了起来。 就在这时,守门的下人前来禀报:“殿下,荣安县主命人将此卖身契送来。” 齐泽意闻言这才松开了手,喘过气来的沉香,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齐泽意道:“荣安县主可还有说什么吗?” 下人答:“县主说沉香既已是殿下的人,卖身契理应交由殿下保管。” 齐泽意闭了闭眼,他都能想象白知愿说这话的模样。 罢了,今日的事,终归是自己不小心才中了圈套,还毁她的生辰宴。 齐泽意冷冷的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沉香,对着江暮云满是厌恶的开口:“人交给你了,连本王都敢肖想,任你处置吧。” 言罢,不再看她二人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沉香闻此,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她知道方才她得罪了眼前的江姨娘,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突然,沉香为今日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她以为成了燕王的人,燕王一定会善待她,抬她进府,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江暮云恨恨的盯着沉香道:“把她给我拉下去,既然如此喜欢男人,就把她卖去下等的窑子里,日日与男人为伴。” 沉香一听慌了,大声道:“你不能这么做,我是王爷的人。我还是荣安县主的贴身丫鬟……” 她不提白知愿还好,一提江暮云更加生气了,她怒道:“既然这样,那就给我毁了她的脸,让她留在王府倒夜香。我倒要看看,伺候过白知愿又如何,还不是要趴在我的脚下伺候我。” 只听“啊”的一声,沉香的脸已经被划了几刀。沉香满脸是血,昏死过去。 江暮云厌恶的看了一眼,把她关在柴房,等醒来就开始倒夜香,我要让她求生不行,求死不能。” 想起白知愿那绝色的容颜,江暮云手摸上自己的脸,一脸狰狞与不忿。 …… 而另一边的皇宫,皇后的寝殿里。 长乐公主一脸怒容,跪倒在地,委屈道:“母后,你不知道今日云嵩哥哥居然把自己春猎时猎到的白狐,为白知愿做了一件惊艳的披风当生辰礼。母后,你说,云嵩哥哥是不是真的喜欢白知愿那个狐媚子了?” 皇后闻言,挑眉道:“他喜欢又能如何?两个手握兵权的武将之后,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长乐公主咬着唇道:“母后,我不甘心,明明是我先认识云嵩哥哥的,可他从未正眼看过我,母后我一定要杀了白知愿那个小贱人,母后,求你再帮帮我。” 皇后恍若未闻,半晌,抬眼道:“上次春猎之事,你父皇已经怀疑是我和康定王合谋,最近言语间时常敲打,眼下不能轻举妄动。后日谢云嵩和白霆轩就都要启程行军了,等他们都走了,收拾白知愿不是手到擒来么。” 长乐公主不忿道:“不!母后,我要她马上就死,要云嵩哥哥亲眼看着她死,他才能死心。母后,你帮帮我,明晚送行宴……” “长乐!”皇后厉声道:“不可胡闹”。 长乐公主眼里噙满了泪水,她颤声道:“母后……” 皇后不为所动,大声道:“来人!送公主回房。” 长乐公主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皇后严厉的神色,终是不甘心的告了退。 长乐公主离开了皇后的寝殿,心里愈发不甘,想起今日谢云嵩送给白知愿的白狐披风,就恨得牙痒。她一刻也等不了了,她左思右想,最后等在出宫必经的一条路上,因为她知道今日康定王今日来太后宫里请安,在这等必能见到他。 康定王上次吃了白知愿的亏,也一定恨毒了她。既然母后不肯帮她,那么她就来找康定王。一定要让白知愿死无葬身之地。 第67章 启程在即 翌日一早,天光微亮,小雨忽至,淅淅沥沥的落在窗沿上。 白知愿生辰已过,马上就到了白霆轩和谢云嵩启程之日。 端慧郡主 一早起来,就开始收拾行装。 而白霆轩和白丘泽则一早去了练武场,整顿新兵,清点人马和粮草,为明日的启程做准备。 不多时,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今晚设宴,为威远将军白霆轩和云麾将军谢云嵩送行。 白知愿心里一阵烦闷,明天起,这偌大的上京便又剩她一人。 她叹口气,换了件男装,拿起剑,走了出去。凌霄见此,忙跟了上去。 白知愿回头:“不必跟着,我自己走一走。” 言罢,撑起雨伞,大步走了出去。 晨曦微露,长长的街道间飘洒着细密的雨丝,青石板湿漉漉的,瓦檐上的雨滴滴落下来。街巷两边的店铺人声鼎沸,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白知愿站在这热闹的集市中,一时竟不知该去向哪。 不知不觉间,白知愿走到了烫金大字的“谢府”。这才惊觉自己怎么来了这,她撑着油纸伞,静静站了很久,正欲转身离开时,远处一个黑衣少年骑马而来,他在府门勒马停下,清冷的目光目视前方,好像对周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白知愿眼看他即将进了府门,自嘲一笑,正欲离开。 却见他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而后转身,向着她的方向,大步而来,在她的面前止住脚步。他好看的眼眸里,清晰的映出她的影子,令她一瞬间呼吸一滞。 雨势渐大,湿润的雨珠吹在脸上,凉意唤回了几分清醒。 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到了他的下巴,形成了一道晶莹剔透的水线。 白知愿的个子只到谢云嵩的下巴,她回过神,将手中的伞举过他的头顶。 谢云嵩眼里闪过轻微的诧色,面色沉静道:“白小姐怎么在这?” 白知愿沉默一瞬,不答反问道:“谢将军怎么知道是我?” 谢云嵩一怔,方才他下马的时候,只觉得余光扫过的人有些熟悉,正欲进门,猛然发觉那是女扮男装的白知愿,随后改变了脚步,朝她而来。 两人均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只听到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 谢府的管家林霜平一脸疑惑,不知道少爷和一男子站在门口干什么呢。正欲上前,却听天临道:“那是荣安县主。” 林管家这才后知后觉,随后又打量着伞下的二人。他家少爷一向不近女色,可把他愁坏了,第一次见他不排斥一个女子,林管局心中叫好,忙把下人遣散,给二人留个说话的空间。 半晌,白知愿叹了口气,有些迟疑的问:“谢将军明日就要启程了吗?” 谢云嵩愣了愣,回复道:“是。” 白知愿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虽然很快不见,但还是被谢云嵩捕捉到了,他沉默了片刻叹道:“我走之后,白小姐在京中多加小心。我将天临留给你,护你周全。” 白知愿有一瞬的错愕,她不由一愣,道:“天临不跟着你去军营吗?你在军营危机重重,比我更需要他。” “你在担心我吗?”谢云嵩压低声音道。 白知愿动了动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云嵩又上前一步,白知愿唇角紧抿,这才道:“我自然是担心谢将军的。” “将军是我大历的大功臣,将军的安危想必每个百姓都会担心。” 谢云嵩看着白知愿,听到她的回答,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谢云嵩继续道:“白小姐因我的原因,得罪了长乐公主。将你独自一人留在京中,我自是不放心,我会为你做好安排,也会让天临跟着你,你且放心……” 白知愿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一旁的林管局见状,脸上露出喜悦的微笑,他们家少爷和这位县主,很是相配呢。 白知愿又张了张嘴:“将军真的不愿带我一同前去吗?” 谢云嵩一愣,随即道:“白小姐,北境寒凉……” “好了,将军不必说了,我明白了。”白知愿打断他。 谢云嵩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白知愿失落的表情,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远处的林管家见两位的神色不对,在一旁干着急,他们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哄女人。照他看,直接抱住她,她必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祝将军一路顺风。”白知愿抬头,轻轻说道。 谢云嵩发觉她情绪不对,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她。 白知愿见他沉默,抬头望了眼天边,雨天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轻叹口气道:“明日将军就走了,天临将军一定要带着,将军行军必定危机四伏,多点自己人在身边,自然是极好的。我在京中,将军不必挂念,我自会保全自己。” “明日一早,将军便要启程。恕我无法相送,将军一路顺风。” 言罢,她转身欲走,谢云嵩却拉住她的手。 白知愿愣在了原地。 一旁的林管局激动的老泪纵横,他家少爷终于开窍了,老天保佑啊。 谢云嵩沙哑着声音道:“你且跟我来。” 言罢,不由分说的拉着白知愿走进了谢府。 林管家一脸欣喜的跟了上去。 谢云嵩一路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不少的下人全都一脸惊讶的注目,七嘴八舌的讨论。 “怪不得少爷还未娶妻,原来他喜欢男子……” “天哪,少爷这样俊美的男子,居然爱好龙阳之好……” “……” 声音不高不低,听到的白知愿吓了一跳。她今日为了出行方便,出门穿了男装,这该作何解释。 后面跟来的林管局气道:“你们嚼什么舌根,那是女子,你们看不出来吗?那是荣安县主……” 这下轮到谢府的下人们目瞪口呆了。 谢云嵩把白知愿带到他所住的院子里,林管家识相的守在外面,这样一来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人。 谢云嵩面对着她道:“我不在的日子里,若是有难,白小姐可到谢府避难,谢府上下必护你周全。你也可以去找晋王殿下,殿下仁厚,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将军什么时候如此瞻前顾后,这可不像是将军的作风。” 谢云嵩一滞,随即苦笑道:“白小姐说得对,战场上最忌讳瞻前顾后。” 白知愿浅笑道:“放心吧,谢将军。我会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等你们走后,我就去终南山。有师父护着我,你该放心了吧。” 谢云嵩点点头道:“也好。” 白知愿环视周围一圈,雨势渐小,她抬眸道:“将军,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准备今晚的送行宴了。” 谢云嵩点头,二人并肩走向府门。到了府门口,白知愿停下脚步,郑重道:“谢将军,一路平安。” 随后,不再看谢云嵩,撑起伞,大步走了出去。 谢云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的雨中,他独自站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68章 送行宴 夜幕降临,春雨停歇,乌云也悄然散去,漆黑如墨的苍穹上,隐约闪现点点星光,雨渍斑驳的屋顶上,犹如覆盖着一层雪,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芒。 一切准备就绪后,白知愿和母亲端慧郡主便上了入宫的马车。 白霆轩和白丘泽则从练武场乘马车入宫。 马车自白府门前辚辚而动,直朝着宫门而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才进了宫门,今日送行宴,一路上都能看到各家权贵官宦们的马车,到了宫门前,马车更是停满了城楼之外的广场。 白知愿先下了马车,又将端慧郡主扶了出来。 前面的人陆陆续续都入了宫门,白知愿和端慧郡主也朝着宫门而去,入了宫门。 今日的宴会乃是在光华殿中举行。引路的宫人朝着光华殿而去,不多时便到了殿中。白霆轩和白丘泽已经坐到了男眷座里,白知愿和端慧郡主也落座女眷座。 没多时舞乐便响了起来,皇帝冕服加身,身旁的皇后一袭正红宫裙,宫裙之上彩凤翱翔,栩栩如生带着成群的宫婢,盛装而来,一时气势迫人,格外显出母仪天下之势。但是白知愿却敏锐的发现皇后的眼下发青,用厚厚的脂粉盖着。她的身后跟着诸位嫔妃和皇子。 白知愿入宫前,接到晋王殿下的情报,长乐公主不见了。 帝后入座后,只听宫人尖声道:“太后驾到——宸王到——燕王到——” 只见太后被宸王和燕王搀扶着走入大殿。她身着蓝色牡丹花边衣袍,头上簪着龙凤冠,后面别着花形珠钗,外形富态,保养得当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老去的痕迹,很是雍容华贵。 殿内众人异口同声向宸王、燕王和太后行了礼。 太后入座后,歌舞升平。 片刻,太后扫视一圈宾客,低声对着皇后道:“怎么不见长乐?” 皇后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很快又掩饰不见,但却被白知愿捕捉到了。 皇后答:“回太后,长乐今日身体不适,臣妾让她在寝殿休息。” 太后狐疑的看了皇后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白知愿知道太后起了疑心,长乐公主爱慕谢云嵩,今日确是谢云嵩的送别宴。无论如何,长乐公主必然会来。可是眼下却不见人,那么长乐公主到底去哪了? 思及此,白知愿的眼神看向谢云嵩,谢云嵩也碰巧望向她,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幕正好被燕王齐泽意看到,他的眼里尽是阴沉。 酒过三巡,仁孝帝高言道:“明日一早,威远大将军和云麾将军便各自启程,一南一北去往营地,众卿,让我们一同举杯,祝两位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归京!” 众臣纷纷举杯,酒杯相交,谈笑风生。 片刻后,白知愿看到天临快步走到谢云嵩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谢云嵩对白知愿投去一瞥,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互相交换了眼色。 不一会,谢云嵩趁歌舞升平之时,以醒酒为由走出了殿外。 片刻后,白知愿低声告诉母亲,自己出去透透气,也偷摸的走了出去。 刚走到殿外,白知愿便被人拉住,走到一处无人之地。 正是今日的主角,谢云嵩。 白知愿忙问:“长乐公主可有消息?” 谢云嵩答到:“晋王殿下派人打探到,听闻前日长乐公主在皇后寝殿与皇后发生了争吵,后来长乐公主便在出宫的的路上,站了许久,最后就不知所踪了。” “皇后昨日派人整整搜寻了一日,也未找到人,好好的人居然在宫里消失不见了。” 白知愿若有所思道:“前日长乐公主从我的生日宴回宫,定是心有不甘,去找皇后。但皇后因为之前春猎的事,被皇上有所察觉,这次未必依着长乐公主。那么长乐公主寻不到皇后的帮助,她还会去找谁?又在宫门口等的是谁?” 白知愿抬眼:“前日有谁进过宫?” “我派人去查一查。” “等下!”白知愿琢磨道:“或许长乐公主那天在等的人,是康定王。春猎时,本就是皇后和康定王合谋要我性命。皇后处行不通,长乐公主自会去寻康定王。” 谢云嵩眉头紧皱,“我去查一下前日康定王是否进宫了,又去了何处。” 白知愿点头道:“将军,有一事我本预备拿来对付康定王,只是眼下未找到机会,方才我想会不会是长乐公主发现了什么?被康定王灭口了。” 谢云嵩疑惑道:“什么事?” 白知愿扫视四周,见四下无人,天临就在不远处守着,这才开口道:“谢将军,可记得中书令柳亦安的庶女柳楚华,当今皇上亲封的柳贵人?” “当然记得,可是这和长乐有什么关系?”谢云嵩眼里充满疑虑。 白知愿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位柳贵人进宫陪伴皇上多年,貌美如花,却一直未有所出。在后宫,无子的女人总是得不了宠,何况是个不受家族重视的庶女。这位柳贵人耐不住深宫寂寞,早已和康定王有了风流韵事。” 谢云嵩瞳孔微微一震,问道:“白小姐从何知晓?” 白知愿答:“从何知晓谢将军就不必问了,总之康定王和柳贵人早已有了私情,此事若是捅到皇上面前,一个被自己兄弟染指过的妃嫔,两人都必死无疑。” “我怀疑那日,长乐公主偶然发现了二人的私情,一时震惊,被康定王察觉了。若我猜测正确,以康定王的手段,不定怎么折磨长乐公主。” 前世,齐泽意无意间查到了康定王和柳贵人的私情,以此相要挟二人为他卖命,一个在宫中传递消息,一个在皇上面前屡屡举荐齐泽意,齐泽意很快便打败了他的强力对手——宸王。 今生,白知愿本来打算拿此事对付康定王,却不想被长乐公主横插一脚。也好,正好看他们狗咬狗,省了她出手。 谢云嵩思忖道:“竟有此事。我这就派人查一下。” 白知愿略略沉吟,抬眸道:“谢将军,你可知道先皇有一个非常得宠的妃子——兰妃,后来不知因何被打入冷宫,在冷宫自杀身亡,之后她所住的兰园就成了一座废弃的宫殿。” 谢云嵩不明所以,只见白知愿继续道:“康定王与柳贵人经常在那废弃的寝殿里偷情,不如谢将军去那搜寻一番,我想定有所获。” 谢云嵩眼神里充满了惊奇,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白知愿见此,便道:“送行宴还在继续,将军先回光华殿吧,我一会再回。若是有了长乐公主的消息,也请告知我一声。” 谢云嵩点头,随后转身回了光华殿。 殿内依稀听到觥筹交错的声音,白知愿站着细细思索了下,前世关于长乐公主的事,却并未有多少头绪。罢了,或许是她的重生引起了许多事的变化,若她推测正确,长乐公主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第69章 长乐公主 白知愿在月光下站了许久,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十分入神,连身边站了人都未发觉。 “县主?” 白知愿回神,却是晋王殿下,忙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微笑道:“县主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 白知愿浅笑道:“臣女正在想长乐公主之事。” “哦?”晋王挑眉道:“方才云嵩派人已经告知本王了,本王也已经派人去往兰园查看,想来很快就有结果了。” “只是不知,县主是怎么知道这些宫廷秘事的?” 白知愿心里一紧,她当然不会告诉晋王是因为前世的齐泽意告诉她的。 她缓缓道:“我与燕王是同门师兄妹,曾一同在终南山学艺时,一次偶然偷听到他与他的幕僚谈话,所以我才知道的,却想不到今日还能用上。” 晋王定定的打量着她,却见白知愿眼里坦荡荡的,一时也拿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 晋王温和开口道:“看来本王得到县主也是如有神助。” 白知愿笑言:“晋王殿下高抬了。” 晋王又道:“春猎时,县主受委屈了。若今日真如县主所言,本王定会手刃康定王,为县主报埋伏之仇。” 白知愿柔声道:“多谢殿下。” 晋王一笑,随即道:“明日云嵩就启程了,县主的父亲威远大将军也出发了,若是县主在上京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本王,本王定当全力相助。” 白知愿朝着晋王福了福身,温婉笑道:“臣女谢过殿下。” 夜幕下,潋滟明亮的眸子中蕴着点点灯光,晋王猝不及防被这抹微笑晃了心神。 “殿下,臣女出来时长了,为免人怀疑,我就先回宴席上了。” 晋王渐渐回神,他唇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轻言道:“好,县主先请。” 白知愿点点头,转身回到席上。 晋王久久凝望着她的背影,深沉的眸底,微微泛出清澈的光泽。 片刻,宫人匆匆赶来,对着晋王道:“殿下,找到长乐公主了。” 晋王很快回过神来,道:“在哪找到的?” “回殿下,正是在殿下所说的兰园。只是长乐公主她……她……” “她怎么了?”晋王皱眉。 宫人惊恐道:“公主她被人破了身子,满身伤痕,还被割掉了舌头,方才奴才们去的时候,已然神志不清了,似是受了极大的折磨和侮辱。” 晋王闻言,眼睛陡然睁大,蓦的呆在原地,半晌才道:“本王让你查的康定王的事呢?” 宫人道:“果然如殿下所说,那日公主在宫里看到康定王鬼鬼祟祟的到了兰园,许是好奇心驱使,竟尾随康定王一路到了兰园,大约是发现了康定王的秘密,可殿下知道公主一向心高气傲,极有可能因此惹怒了康定王,康定王才下此狠手。” 晋王沉思,暗叹一声,长乐一向仗着父皇的宠爱嚣张跋扈,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嫁给云嵩是不可能了。 思及此,晋王道:“可有查出康定王的秘密?” 宫人恭敬道:“奴才去了柳贵人的宫中,将柳贵人的贴身丫鬟掳了来,一番恐吓,她便全招了。柳贵人确实和康定王有私情,两人约定每逢康定王进宫之日,就在兰园私会。此举已经一年多了,却因兰园偏僻,柳贵人又不受宠,一直无人察觉。不知道这荣安县主是从何知晓?” 晋王心中一动,对着宫人道“将长乐的消息传递给皇后,一会我们就好好看戏吧。” 言罢,转身回了光华殿的席中。 席中一片祥和,不少人对谢云嵩说着恭维的话,晋王入座,对着白知愿微微点头示意。 白知愿会意,看来晋王的人手速度够快,这么快就查到了有用的东西。 不一会,有宫女款款走来,在皇后耳边窃窃私语,皇后脸色一变,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酒水。 仁孝帝回头瞥了一眼皇后,众人也发觉了皇后的失仪,纷纷看向她。 皇后咬紧牙,脸色发白,半晌竟说不出话。 这下连太后也注意到皇后的异常。 不等太后开口,一旁的淑妃嘲讽道:“皇后娘娘今日是怎么了?娘娘一向注重礼仪,怎么今日却如此失态?” “住嘴!”皇后厉声道,眼神像把刀一样看向淑妃,淑妃竟一时被皇后的气势吓住,忘记了反驳。 而席中的白知愿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正好遮住嘴角的嘲意。 仁孝帝眼里闪过不满,道:“皇后,发生何事了?” 皇后这才站了起来,竟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一旁的宫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皇后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又栽倒在地,她推开一旁的宫女,拼命保持自己的威仪。 皇后“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皇上,救救长乐吧,皇上。” 仁孝帝一惊,道:“长乐?长乐怎么了?你不是说她病了在寝殿休息么。” 皇后哭着摇头道:“不是,皇上,长乐自前日起便不知所踪,臣妾担心是她贪玩,怕皇上罚她,不敢告知皇上,谁知方才宫女来报,在宫里废弃的兰园找到了长乐。” 仁孝帝闻此,松了口气,又厉色道:“皇后可知你在欺君。罢了,朕念你护女心切,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下不为例。” “皇上,可是长乐却被人害了啊,宫人禀报长乐被人割掉了舌头,扔在了兰园中。”皇后大哭道:“皇上,是谁如此狠心,求皇上一定要为长乐报仇啊。” 仁孝帝一惊,倒退两步,眼里浮起滔天的怒意。 一旁的康定王双拳紧握,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浑身血液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康定王想起那日,他照惯例甩开宫人,去了兰园与柳贵人温存,柳贵人虽然艳丽,但康定王府中美女姬妾也不少,许是皇上的女人格外有吸引力,他竟深深被柳贵人吸引。每次进宫都命人向柳贵人传递消息,柳贵人皮肤细润,娇艳若滴,举止娇媚,常常令康定王欲罢不能。 那日,两人正在兴头上时,却被闯进来的长乐公主看到了。因每次都要隐藏行踪,康定王一般都是只身前往,掩人耳目。 长乐公主起初也是被吓到了,随后看到二人苟且,竟嚷嚷着要去告诉皇上。 康定王和柳贵人本来面上皆是惊恐之色,柳贵人更是苦苦求饶。可是长乐公主口无遮拦,又一向目中无人,辱骂二人低贱,嘲弄二人。 康定王一向暴戾,一气之下,掐住长乐的脖子就要弄死她。这时柳贵人也缓过神来,忙道:“王爷,既然公主觉得你我低贱,不如也让公主尝尝被低贱的人欺侮是什么滋味。” 康定王闻言,露出残忍的微笑,召来侍卫,让侍卫好生伺候这金枝玉叶。 侍卫们本不敢,康定王便道:“此处渺无人烟,没人会知道的,若是怕她叫,就把她的舌头割了吧。你们玩弄过之后,便将她杀了,丢弃于此,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长乐公主这才知道害怕,一跌声道:“你们敢,我可是皇上的嫡亲公主,你们……” 不等她说完,康定王便掏出匕首,割掉了她的舌头。长乐公主无声的惨叫一声,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或许她没有想到,本来是找康定王对付白知愿,却成了她的噩梦。 康定王回神,这才感觉到了害怕,没想到长乐这么快被找到,那群废物,玩弄过她,居然没有一刀杀了她。 仁孝帝怒喝道:“查!给朕查!究竟是谁害了长乐?” 李密急忙领旨,转身出了殿门。 白知愿的眼神穿过混乱的人群,看向谢云嵩,又看向晋王。 这一次,长乐公主终于明白什么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她这一生已经毁了,别说嫁给谢云嵩,就连普通的世家公子,也休想再嫁。唯一的出路,莫过于青灯古佛,长伴一生。前世今生的仇,也算报了。白知愿的心里一阵松快。 第70章 康定王之死 光华殿内,皇上一脸怒色的坐于高位之上,皇后仍旧一脸苍白,紧紧的抓着座椅,一旁的太后目光冷淡,一脸思虑之色。 不多时,宫人前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公主殿下醒了。” 宴席瞬间一片哗然,唯有康定王目露不安,身体如坠冰窖。 方才找到长乐公主之时,皇上便宣了御前太医程远衡,也就是程北潇的父亲,为长乐公主诊治。 程太医为长乐公主扎了几针,公主幽幽转醒,一醒来,受了刺激般,疯狂的跑了出去,任凭宫人在后面追都无济于事。 这样的长乐公主与平日的长乐公主天差地别。 长乐公主一口气跑到了光华殿里,跑的太急路上连鞋都丢了,她衣衫不整的进来,看到皇后,礼也未行,抱着皇后大哭,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 底下的众人一片哗然。 往日心高气傲的长乐公主究竟是为谁所害,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皇上见此一惊,忙道:“太医呢?快将长乐带下去诊治。” 不少太监宫女们,都想要扶着长乐公主回寝室,可是长乐公主将皇后的腿抱的紧紧的,一时之间,竟无人能分开她母女二人。 皇后一时不顾威仪,大喊道:“皇上,长乐受了惊吓,长乐有话要讲,或许凶手现在就在殿里……” 康定王在长乐公主跑进来的时候,一股恐惧感就涌上心头,这会更是满头大汗。若是平时,众人定能发现他的反常,只是眼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长乐公主的身上,自然没人注意到他。 仁孝帝对着长乐公主道:“长乐,别怕,父皇在此,告诉父皇前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长乐公主全身发抖,但目光却牢牢的落在白知愿身上,一动不动。 无数道目光随之而来,不明所以的、诧异的、愤怒的……皆望向白知愿。 太后皱了皱眉道:“长乐,究竟是谁害你至此?告诉皇祖母。” 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良久,长乐公主靠在皇后身上都未移开目光。渐渐的,她依旧未动,目光却移向谢云嵩,痴迷的、绝望的,浑身发抖,泪流不止。 再看谢云嵩,他垂下浓长的眼睫,从头到尾并未看长乐公主一眼。 殿内气氛微妙至极。 白知愿走上前去,温柔问道:“公主殿下可是发生何事了?为何一直看着我?” 白知愿唇角噙着清浅的弧度,目光婉婉的看向她。 长乐公主闻言,猛的站了起来,眼圈通红,目露凶光,嘴里“啊啊啊”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皇后猛的起身,怒喝道:“是你,是不是你害了长乐?” 白知愿淡淡道:“娘娘慎言,皇宫禁地,岂是臣女说进就能进的。娘娘若不信,大可去查探一番,臣女近日可有进宫。我乃大臣之女,宫内废弃的园子,我又从何得知?” “娘娘爱女心切,但也要实事求是!”白知愿语调平淡,但却铿锵有力,皇后一时竟无法反驳。 这时,长乐公主的目光终于转向了康定王,而康定王早已眼露惊恐,不知所措。 太后见此,心中一动,康定王并非太后所出,太后也向来厌恶他,一直以来只是维持面上的和谐。 太后缓缓开口道:“长乐,皇祖母知道你受了伤,你别怕。现在皇祖母问你,你只需摇头或者点头便是了。” “那日在兰园中,是不是有人伤了你?那人现在就在殿内,是吗?” 长乐公主闻言,面目狰狞,恨意在她的眸中涌动,那双眸子红得几乎能滴血。 半晌,她盯着康定王的目光微微侧开,仰面喘息,喉头艰难的滑动,从嗓子发出:“是。” 仁孝帝满面愠色:“是谁?给朕指出来!” 康定王的周身止不住的颤栗,胸膛中翻滚着难以抑制的恐惧,令他毛骨悚然,倍感绝望。 长乐公主慢慢捏紧双拳,眼中划过一丝愤恨,她慢慢抬起手,手指猝然指向康定王。 此景一出,众人便倒抽一口冷气。 康定王脸色变了几变,还想辩解几句。 却听太后厉声道:“长乐,你所指可是康定王?” 此话一出,大殿登时静默下来,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 长乐公主猩红着眸子慢慢走近康定王,她想起那日这个作为他皇叔的男人,和自己父皇的妃子偷情,被自己撞破之后,居然狠心割掉她的舌头,还命那些侍卫对她百般凌辱。他毁了她。长乐公主此时对康定王的恨,已经超过了白知愿。 她恨恨的盯着康定王,眼神里的恨意恨不得将他剥皮泄愤。她再次举起自己颤抖的手,指向康定王。 仁孝帝的眼神眸色深沉的看着康定王。 康定王一惊,撑着断腿,朝着皇帝“咚咚咚”的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皇兄,臣弟冤枉啊,长乐是臣弟的亲侄女,臣弟怎会伤害她。求皇兄明鉴!” 长乐公主闻言,再也忍不住,猛的冲过去,拔出仁孝帝身旁带刀侍卫的刀,用力向康定王挥过去。 康定王吃惊,下意识的抬手,只听“啊”的一声,康定王的右手已被砍下。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长乐公主尤不解恨,挥起刀又对着康定王砍了几刀,才被侍卫夺下刀,跌坐在地。 席中一片混乱,一些从未见过血的夫人小姐,惊叫出声。 仁孝帝也神色大变,半晌,殿内的混乱稍稍平复,康定王趴在地上浑身是血,大口喘着气。 皇帝的目光直直的射向他,:“枉朕如此信任于你,康定王,你竟残害朕最心爱的女儿。你是何居心?” 康定王吐出一口血,半晌说不出话。 长乐公主无力的瘫坐在地上,闻此,慢慢站了起来,对着皇帝,因为被割了舌头,嗓子咕哝道:“柳……贵……人……” 仁孝帝本一脸疑惑,未听清她的话。一旁的皇后惊慌失措道:“柳贵人?长乐你说的可是柳贵人?” 长乐公主虚弱的点了点头。 帝王之心本就十分多疑敏感,几乎皇后话音刚落,皇帝便明白了过来,愤怒的目光便直直看向康定王。 今日送行宴,大殿上的情形传出去必然是个笑话,这关系到皇家丑闻。 仁孝帝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来人!”皇帝沉声道:“柳贵人胆敢与康定王私通,将柳贵人沉塘。” 至于康定王,仁孝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他的目光里此刻已经没有身为兄弟的感情,那是一个君王看待将死之人的残酷和无情。那是一种杀机。 皇帝缓慢道:“康定王,你伤害了公主,甚至和朕的妃子勾结在一起,朕就砍掉你剩下的手脚,扔到乞丐堆里,任他们将你践踏而死。” 康定王身子一颤,慢慢的看向皇帝,皇帝眼里尽是阴森之意。 好好的宫宴出来这等事情,皇帝再未看康定王一眼,也未看向他曾经最疼爱的女儿一眼,一甩衣袖,大步踏了出去。 白知愿见此,心道:果然最狠还是帝王心呢。 众臣自知不便多留,也纷纷起身离开了。 长乐公主也在宫女的搀扶下,和皇后一起退了下去,只是临走之前还不忘看一眼谢云嵩。 白知愿也与谢云嵩对视一眼,走出宫门,和家人一起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第71章 决定 天色渐晚,许是下过雨,无星无月。 皇宫,太后寝宫。 太后坐于上座,谢云嵩静静的坐在底下喝茶,一时之间寝殿异常安静。 太后手中不住的滚动着佛珠,定定的打量着谢云嵩。 半晌,太后缓声开口道:“嵩儿,明日一早你就要启程了,皇外祖母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件金丝软甲刀剑不入,可保你在战场上平安。” 一旁的嬷嬷将墨色托盘上的软甲,送入谢云嵩手中。 谢云嵩行礼:“多谢太后。” 太后目光凌厉的打量着谢云嵩,试探道:“嵩儿,长乐今日之事你是否提前知晓?” 谢云嵩抬眸,淡淡道:“自然不知,臣身居宫外,怎能知道宫墙内的事。” 太后又道:“先前你随皇帝春猎,哀家听闻你与那荣安县主,独处了一晚,嵩儿,你老实告诉皇外祖母,你与她究竟是何关系?” 谢云嵩神色冷僵,不悦道:“太后这话问的好生奇怪,太后既知我与荣安县主独处一夜,就不知是谁害我们差点命丧于野兽口中吗?至于我与白小姐,清清白白,太后又何必在此试探。” 太后厉声道:“嵩儿!” 谢云嵩沉默。 太后叹息一声,道:“罢了,嵩儿,此次回京,你可有去看过你的母亲?佛门之地,本就清寒,她在普华寺还好吗?” 谢云嵩勾唇讽刺道:“太后又不是不知道,她从来都不肯见我。我又从何得知她好不好。” 太后一怔,喃喃道:“嵩儿……你……” 谢云嵩不耐打断道:“太后若无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明日一早还需早些启程。” 太后怅然道:“罢了,嵩儿,你早些回去吧。战场刀剑无眼,一定要小心,皇外祖母等你凯旋归来。” 谢云嵩语带嘲意道:“不劳太后挂心了,微臣必不会像微臣父亲一样,横尸荒野。” 言罢,礼也未行,大步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宫门口,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回了谢府。 林管家还在等着,见谢云嵩回来,忙上前道:“少爷,我为你准备了些吃食,怕你在宫里未曾用好餐。” 谢云嵩转身道:“林叔,天色已晚了,你不用等我,早些休息吧。” 林管家一喜道:“少爷,今日来府的那位是荣安县主吗?你与她……” 谢云嵩无奈道:“林叔,你快回去睡吧。” 林管家还在喋喋不休道:“少爷,你看着偌大的谢府,只你一个主子,平日你走了,就更是冷清了,若是少爷能早日成亲,再生几个娃娃,那这谢府可就热闹了……” 不等他说完,只见谢云嵩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留林管家一人还在原地畅想那美好的画面。 谢云嵩回屋躺下,脑海里都是今日白知愿站在雨中的样子,一时毫无睡意,又起身,站在院中,望了眼天上。今晚没有月亮,天空黑沉沉的。谢云嵩心里有些乱,轻叹口气,又转身回了屋里。 另一边的白知愿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来,在屋里坐了片刻,掂了掂她的白虹剑,思来想去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练武场意气风发的谢云嵩,真想一睹他在战场上的风采。 白知愿摇摇头,放下剑,又爬上床,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间,她想,谢云嵩和父亲都不愿她入军营,但她为什么不可以偷偷跟着去。 思及此,白知愿彻底清醒了。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越想越觉得可行。父亲去往南境,父亲的手下大都认识她,她不能冒险。谢云嵩去往北境,她正好可以乔装一番,混进新兵营中,随他去北境,届时他若是发现了也无妨,反正都已经到了,他又能如何。 白知愿就这样做了决定。 白知愿越想越激动,索性不睡了。坐下点了灯,一字一句开始给父亲写信,告知他自己随谢云嵩去往北境,自己一定会保重的。 写完信后,白知愿望了眼窗外,天空已经开始泛白,天快要亮了。 白知愿一夜未睡,可此时却异常的清醒和兴奋。 她穿戴好后,已经准备出门,凌霄才睡眼惺忪的走进来,看见她,奇道:“小姐,你今日怎么这么早?” 白知愿心情颇好道:“今日父亲母亲和哥哥要启程,我自然要早点起来为他们送行。 凌霄瞠目,前几日小姐不是还因为此事而闷闷不乐么,怎么今日反而这么开心。 不等凌霄细想,白知愿已经走出很远,凌霄忙跟上。 今日是个大晴天,天还未完全亮,端慧郡主和白霆轩已经整装待发,南境离上京千山万水,早些赶路,也好早日到达。 看见白知愿走来,白霆轩和端慧郡主对视一眼,端慧郡主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拉着白知愿的手道:“阿愿,母亲舍不得你。你在上京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上京如今并不太平,你要多加小心,若有急事,可给你外祖父写信,他终归是皇上的皇叔,他的面子皇上还是给的。” 白知愿微微笑道:“母亲,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端慧郡主落下泪来,“母亲的阿愿长大了。” 言罢,揽过白知愿的肩靠在她的怀里,白知愿闻着端慧郡主身上属于母亲的味道,一时竟也心生伤感。 白霆轩见此,心里也有些难受,他迟疑了一下道:“阿愿,别怪父亲不允你同行,父亲只愿你平安健康。上京如今明枪暗箭,不如你去终南山吧,有清逸大师在,也算是躲开这上京的糟心事。” 白知愿浅笑道:“父亲言重了,女儿怎会怪你。父亲放心,送走你们后,我就去终南山,上京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 白霆轩听罢,心安道:“这样,父亲就放心了。阿愿如今已经及笄。你只身一人在上京,父亲总归是不放心,待父亲下次回京,定亲自为你挑选一个好夫婿。” 端慧郡主白他一眼,却是越发觉得对白知愿愧疚,她的宝贝女儿,什么样的男子都配不上。 白丘泽也一脸不舍道:“妹妹,哥哥不在你身边你多保重。” 白知愿点点头,道:“放心吧,哥哥。” 又对着三个定定望着她的家人道:“父亲,母亲,哥哥,你们去吧,恕女儿不远送了,女儿就此收拾行装,去往终南山。此次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你们一路保重,女儿期待你们凯旋归来。” 言罢,跪了下去,对着父母磕了头。 端慧郡主不忍,偏过头去,白霆轩和白丘泽也一脸不舍,待白知愿磕完头,白丘泽忙扶起他。 三人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府去,翻身上马,端慧郡主上了马车,扒着马车帘子,一脸留恋的望着白知愿。 白知愿向他们挥手,三人这才出发。 白知愿目送三人越走越远,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换上了一套男装,将长发挽了起来,一身利落。她什么都没带,只拿起自己的剑,把它仔细包起来,免得被谢云嵩发觉。又将防身的匕首插进靴子里,这才叫了凌霄进来。 凌霄进来看见白知愿这番打扮,奇道:“小姐,这是要去哪?” 白知愿严肃道:“凌霄,你听着,我要随谢云嵩去北境。白府就托付给你和王叔了,你告诉他我不在的日子里,继续盯着燕王府,有什么事给我写信,我定能收到。” 凌霄大惊,结结巴巴道:“小姐……你不能……你是一个女子……老爷和郡主都不知道……” “好了,凌霄,我得走了,你别担心我,好好在府里待着,我会平安归来的。”言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正是早上写好的那封,“这封信,等我走后,再给父亲送出。我在信中已经告知他我去往北境的事。” “小姐”凌霄拉住她,抽泣道:“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小姐,北境苦寒,我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万一再受了伤……” 白知愿笑笑,擦掉她的眼泪道:“傻姑娘,你该知道你家小姐做的决定没人能阻止的了。你放宽心,记得我说的话,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我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你也道北境苦寒,我是习武之人,你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去了干嘛。你好好在家等我回来,我会给你写信的。” 凌霄破涕而笑,她知道小姐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又担心道:“我去帮小姐拿点干粮,路上可别饿着。” 白知愿笑道:“别拿了,我得走了,再迟的话谢云嵩的队伍都出了上京了。保重,凌霄!” 凌霄泪眼汪汪道:“小姐,保重。”又往她怀中塞了些肉干和银子,这才作罢。 天已大亮,白知愿一路出了府,骑上马,往城外赶去。 第72章 启程 白知愿赶到城外之时,谢云嵩的队伍还未启程。 远远的,白知愿看到谢云嵩骑马立于队伍最前端,他已整装待发,一身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手握僵绳,腰挂长剑,勃然英姿,漆黑不见底的眼眸,沉稳冷静。 一旁的程北潇眼带笑意,勾着唇角,不知道在和谢云嵩说着什么。 白知愿不敢靠的太前,怕被他们发觉。只立于队伍的最后。一旁一位黑黑瘦瘦的小兵见她眼生,问道:“这位兄台,之前没见过你啊。” 白知愿心中一惊,笑道:“前几日家中母亲生病,故这几日未跟着你们训练。” 小兵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我瞧兄台文质彬彬,一看就是富裕之家的孩子,怎么也来从军?” 白知愿答:“我愿跟随谢将军,为大历效忠。” 一句话说的周围的小兵热血沸腾,那搭话的小兵道:“好,冲你这句话,以后我来罩你。我叫孙小山,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白知愿道:“我姓白,名叫安北。你们可以叫我小北。” 说话间,军旗飘飘,号角声响,已经要出发了。 白知愿心中难掩激动。她今日专门在脸上抹了点黑,怕被人看出身份。 她暗想:“看来,她扮男装还是很成功的。” 她抬头看了眼天,父亲母亲这时辰应当是离了京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上京,毫无留恋的回头,跟上已经出发的队伍。 当走出段路,白知愿见队伍停了下来,正在心里奇怪。 周围的士兵们七嘴八舌道:“前面啊,是谢将军的爱慕者医女沈知意,她又要跟随将军去往北境了。听闻,将军每次出征,她都跟着。” 队伍里另一人道:“看来谢将军好事将近了。” 又一人道:“真羡慕将军,沈小姐国色天香,还会医术,将军软玉在怀,真是人生中的快事。” “哈哈哈哈……” 人群中一阵笑声。 白知愿远远望去,沈知意好像低声和谢云嵩说了什么,谢云嵩依旧是那冷傲的模样,只见他挥挥手,沈知意便立于他身侧,与他一同纵马朝前。 白知愿的心里突然有点发酸,她是走在最后面的小兵,而谢云嵩和他的手下以及那位沈小姐,骑马走在最前面。真是世道不公,白知愿暗叹,却也不得不加紧脚步,跟上队伍。 山路遥遥,不知不觉间天色竟然黑了。 因为他们队伍走的是山路,所以晚上就宿在野地的帐篷里。 白知愿走了一天路,感觉自己的腿都废了,白知愿愤愤的咬了一口烧饼,不觉又羡慕起骑马的谢云嵩。 白知愿住的帐篷十分窄小,几个人挤一间。小兵们都没什么行李,也勉强住得下。 白知愿坐在自己的铺上,拧开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她是女子与这么多男子同住,传出去肯定不妥,但眼下也没法,只得见机行事了。 白知愿只得在帐篷中的人都熟睡之时,偷溜出去,一人坐在营地前面的空地上,度过晚上。 一连几日,倒是无人发觉白知愿的身份。 一路赶来,路程并不好走,大家都走的筋疲力尽。白知愿毕竟是习武之人,几天下来倒也习惯了这样的脚程。 傍晚的时候,大部队行至了一座山,名叫白云山。白云山底下有大片空地,不出所料,今晚应该在此扎营。 白知愿坐在帐篷里,今晚的晚餐是简单的包子清粥。白知愿不禁想,谢云嵩是不是和他们吃的一样。那么程北潇呢,他能忍受军营的辛苦吗?还有那娇滴滴的沈知意。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北境,才能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这样每天担心自己被拆穿的日子太难熬了。 一连几日的赶路,睡着硬床板。白知愿听闻白云山附近有条河,河中应当可以洗澡。 入夜,帐篷里的人都睡着了。白知愿偷偷溜了出去,一直跑到河边,见四下无人,便跳进河里洗起澡来。 赶路的这些时日,真是累惨了。现在泡在水里,疲惫一扫而光。 白知愿看着头顶上的月亮,一时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父亲他们走到哪了,凌霄应该把信送出去了吧,父亲收到他的信,一定会生气。也不知道上京如何了?有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白知愿就这样想着想着,居然在水里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来,才惊觉周围的丛林里似乎有声音。 她一惊,连忙游到岸边,快速穿好衣服,头发也没来得及绑,就向着营地跑去。 只听有人道:“谁?” 白知愿大惊,跑的更快了。 那人在后面穷追不舍,白知愿慌忙躲进了路旁的树林里。那人一路追到树林,白知愿不得已跳上了一棵树。她在树上清楚的看到,来人居然是程北潇。 白知愿暗道: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再看身后来人,白知愿更是一脸劫后余生,身后来人是闻声而来的谢云嵩。 谢云嵩挑眉道:“程北潇,你在找什么?” 程北潇挠挠头道:“云嵩,你方才没有看到一个女子吗?长发飘飘,会不会是天上的仙女?” 谢云嵩无言以对,扫视了一圈,未发现异常。 程北潇摇摇头道:“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方才明明……” 谢云嵩不耐烦的打断道:“好了,快回去吧。” 程北潇又看了一眼周围,别说仙女,连个人影也没有,这才跟着谢云嵩往回走。 边走边道:“云嵩,不知道上京怎么样了?白小姐可还好。不如等回去,我们给她写封信吧,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她,她一定会开心的。” 谢云嵩默了默,然后道:“好。” 程北潇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两人一路往营地走去。 白知愿在树上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心道:程北潇这个朋友能交,走哪都没有忘记她。 然后等他们二人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才跳下来,向着帐篷走去。 回去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白知愿悄悄的躺下,想起方才遇到谢云嵩和程北潇却不能相识,想着要不要直接告诉他们。很快这一想法就被她否定了,谢云嵩要是知道她来了,一定让她回去,她可不想现在就回去。 这样想着想着,白知愿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外头便传来了嘹亮的号角声。 又要启程了。从上京到北境,依这脚程,怎么也得三个月。 白知愿这样想着,手上动作未停,在小山的催促下,才赶着和队伍汇合,继续向北赶路。 第73章 拥护 离开上京一行人一路北上,疾行赶路,已经一月有余。 白知愿混在新兵营里,倒是无人发现她的身份。 这一路上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叫苦不迭,白知愿甚至想过放弃就此回京,到现在她也算融入了军营生活,和新兵兄弟们同吃同睡同行,白知愿有时甚至忘了自己是个女子。 从上京一路到这,从春日已到初夏。队伍行至陇西的一处名为落霞山的地方。此处人烟稀少,还有一条小河,风景优美,便在此扎营。 眼下夏日已至,赶路变得艰难,早起出发还好,到了晌午,简直是寸步难行。 这天,正值太阳当头,阳光刺目之时,白知愿坐在湖边舀水喝的时候,从湖水中瞅自己,原本她生在上京皮肤白皙,经过这个月的风吹日晒,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一个度。刚开始她担心被人发现,还需乔装一番,眼下已经完全不需要了,想来即使站在谢云嵩面前,他也得好好辨认一番。 小山见她一个人呆呆坐在湖边,问道:“白兄,你这是干什么呢?” 白知愿回神,笑着道:“离家一月了,有些想家。” 小山顺势坐到了她的旁边,手揽过她的肩膀,白知愿身子一僵,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幸好小山没发现异样,他道:“白兄,想来你是未离家这么久过。其实我也有点想家了,不知道我相依为命的母亲和妹妹如何了?没有我在,妹妹会不会被人欺负?” 他说着说着却伤感起来,白知愿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他。好在没一会,他便又恢复平日里开朗的模样,他道:“白兄,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白知愿思索着答:“我还有父亲、母亲和哥哥,我的哥哥也投军了,他去了南境。” 没想到小山一听激动起来,他兴奋道:“你哥哥去了南境?那你为何不随他一起,你二人一起投军,总还有个照应。万一,我说万一,投军意味着将来要上战场,万一我们横尸荒野,也有个人能为我们收尸。再或者我们尸骨无存了,也有人能告知家里人一声……” 小山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白知愿听不到了,这才抬头看他,他又一脸伤感的样子。 “这人的情绪也太多变了。”白知愿暗想。 见小山闷闷不乐,她道:“小山兄,你为何投军啊?” 小山苦笑道:“为了银子啊。我的母亲得了重病,却没钱医治。邻居的儿子是个小霸王,看上了我的妹妹,要我妹妹嫁给他做妾,他就给我们银子为我娘医治。可我娘不愿意,妹妹哭着就准备卖身,我一咬牙就出来投军了,投军虽然苦,但是起码能吃饱穿暖,还有军饷和赏银拿,我得了银子我娘就请的起大夫了,她的病就会好。” 白知愿心中泛起怜悯,前世今生两世,她从未因为银子发愁过,却不知世间还有人会为钱苦恼,甚至不惜卖身,人间疾苦,果然还是走出来才能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子臣子,又有多少人真正体谅百姓疾苦。 不等白知愿开口,小山又道:“我本打算去威远大将军的兵营的,结果那日投军走错了地方,就错投到了云麾大将军的营下。” 白知愿一听,心中发笑,她道:“你为何想去威远将军的军营?” 小山闻言,眼睛发亮,他道:“世人都道威远大将军英勇无敌,守护南境二十余年,从未败过。据说威远大将军之子,冠英将军也是骁勇善战。可惜阴差阳错,我最终没能投于他们麾下。” 白知愿暗笑,眼前的少年根本不知道在他面前的人,就是威远大将军之女。谢云嵩要是知道,他麾下的人本意是想投入她父亲的麾下,不知作何感想。 思及此,白知愿笑言道:“云麾将军也很好啊,听说他英姿飒爽,可是大历年轻的战神呢。投军他部下,自然也是极好的。” 小山又道:“话虽如此,可云麾将军毕竟年轻。怕是战场经验不足呢。而且打仗也不能只看长得好不好看,还得凭真本事呢。这云麾将军自然也是厉害,只是相比威远将军怕是还有些差距。” 白知愿失笑,这时又有些人加入了他们的对话,这位名叫王石的人道:“小山说的有理,我也想投军在威远将军名下,可惜威远将军招兵招够了,不得已才来此。” “我也是……” “我也是啊,谢将军也好,但怕是因为他的父亲靖远大将军才能率领北境军呢,不然他年纪轻轻凭什么……” 这话说的白知愿有些为谢云嵩抱不平,她道:“我与你们不同,我是为追随谢将军而来。” 此话一出,众人围着她,都看向她。 白知愿又道:“谢将军虽然年轻,但从八岁时起便随着靖远大将军四处征战。北境这么多年一直被北狄侵扰,全凭谢将军拼死抵抗,甚至就连靖远大将军也因此葬身。我们虽然身在上京,但是上京的安稳繁华无一不是谢将军的守护。” “谢将军为此失去了父亲,可他依然拿起长枪剑戟上阵杀敌。可你们却在这说他年轻,怕他胜任不了大将军的职位。你们可知,云麾将军作战从未败过。他大胆又心细,敢于用兵,善于用人,北狄人听到他的名号就心生恐惧。这样的人,你们投军他的部下,应当感到骄傲和自豪,而不是在此非议他。” 众人听闻,均面目难堪,无地自容。 半晌,小山站起身道:“白兄说得对。我们既然追随了云麾将军,便与他生死与共,一定会竭尽全力随他守护北境。” 白知愿一番话说得大伙热血沸腾,王石激动道:“对,我们誓死追随云麾将军!” 众人纷纷附和道:“誓死追随云麾将军!” “誓死追随云麾将军!” …… 白知愿正沾沾自喜,欣慰的看着他们。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白知愿透过人群,看到一年约四旬的壮汉,生的浓眉大眼,魁梧黧黑,身姿高大如树,手持一杆长枪,十分威风。他一脸怒色道:“让你们在此扎营休整,都围在一起干什么?云麾将军岂是你们能讨论的,将军能力出众,武艺高强,你们这些无知小儿……” “你们,今日就罚你们绕着这山脚跑两圈,看你们还有力气在这非议大将军!”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咋舌,纷纷叫苦连天。 这时又一道声音厉声道:“都围在这干什么?” 那人走了过来,白知愿一看大惊,来人正是谢云嵩的副将——陆之凌。 白知愿慌忙往人群中站了站,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壮汉道:“这群新兵在此讨论将军太过年轻,缺少作战经验,还拿将军和威远将军比较……” 陆之灵眼光凌厉的扫视一圈,众人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周将领,既然这群人如此非议大将军,那就按你所说,罚他们饶山脚跑两圈,以儆效尤。” “是。” 原来方才那壮汉就是谢云嵩麾下的车骑将军——周夜寒。 听闻此人也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也是先前怀远将军谢屿座下的最为器重的将领之一,作战狠勇,在军中颇有威望。 怪不得如此拥护谢云嵩。 正思索间,这位周将领又道:“副将,这些人中多亏一人,百般维护大将军的威名,才使得这些新兵对大将军有了新的认识。” 白知愿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果然,只见陆之凌在人群中扫视一圈,问道:“谁?出列!今日就免了他的惩罚。” 白知愿心跳加速,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只见陆之凌盯着他,见此人清俊疏朗,眼眸晶亮,一时觉得眼前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陆之凌看了半晌,最后无果,挥了挥手,不痛不痒夸了白知愿两句,又问了她的姓名,好在白知愿之前早有准备,也不至于露了馅。 陆之凌又鞭策了众人一番,这才转身离去。 白知愿这才心里松了口气。 第74章 有人挑衅 众人叫苦连天,也无法,只得接受惩罚,绕着落霞山开始跑步。 此时正值晌午,烈日炎炎,跑两圈下来也有些吃劲。 白知愿怜悯的看着他们跑步,走到一处阴凉地,坐了下来。 周夜寒也一并坐于她的身侧,开口道:“这位小兄台,多谢你今日维护了我家将军。” 白知愿笑道:“周将军何来谢意,既然做了云麾将军的兵理应如此。” 周夜寒开怀道:“好,看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又文文弱弱的,倒是个拎的清的。” 白知愿:“……” “周将军,你是怀远将军带出来的兵吗?你应该比云麾将军年纪还大吧。” 周夜寒闻言,哈哈一笑道:“可不是嘛,云麾将军是我的少将来着,我是怀远将军一手带出来的,我们一同的有好几人,只可惜他们都死在了战场上,就连怀远将军也……” 白知愿感觉到他说到后面语气的难过,连忙岔开话题道:“周将军,战场到底是什么样的?” 周夜寒看他一眼道:“战场等你以后上的时候就知道了,刀剑无眼,可在战场上就是要把命豁出去。” 白知愿若有所思,身旁的周夜寒道:“云麾将军也罢,威远将军也罢,带兵打仗,哪个将领不是把自己的命放在战场上,说不定哪天就会客死他乡,这就是将军的使命,要么死,要么赢。” 白知愿一怔,又听周夜寒道:“小兄弟,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对了,今日只有你没受罚,若是回去他们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 言罢,周夜寒起身告了辞,向自己的帐子走去。 白知愿不置可否,他们受罚是他们自己的缘故,与她何干,她并未放在心上。 夜幕下沉,被罚跑步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白知愿也走进帐篷,刚一坐在床铺上,便感觉到床铺湿湿的,她拿手一摸,全是水。 白知愿抬眼,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一看便生的孔武有力,撇着嘴等着看她笑话。 白知愿勾唇道:“是你干的?” 那男子顿了顿,仿佛没想到她会直接发问。 男子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挑衅道:“是我又如何?” 白知愿平静道:“我要你和我道歉。” 那男子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笑出声来,轻蔑的开口道:“道歉?我和你?哈哈哈……” 白知愿头疼,她不想在军营里引起关注,想到今日周夜寒的话,本不想计较了。她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那男子一脸不屑的看向她。 白知愿不欲理他,绕过他,拿起自己湿了的床铺,准备去外头晾一晾。 谁知,那男子伸出一只脚,险先绊倒了她。 白知愿的心中“腾”的升起一股无名火。 她放下手里的床铺,抬眼与那男子对望。 对方亦看向她,和眼前的男子相比,白知愿显得十分孱弱,军里统一的赤色军装穿在她身上,都显得宽大略长,他的身量也比寻常男孩子矮小,站在这里,倒像个没长开的孩子。 那男子挑衅的看着她,看到白知愿有些生气,十分愉悦。 白知愿扯出一个笑容,趁他不备,一脚踹了过去,正直那男子的小腹,顿时那男子疼的直不起腰。 如此这般,更是惹怒了那男子以及他的小兄弟们,只见周围几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她,露出怒色。 白知愿毫不畏惧,这时小山赶来,忙护着白知愿道:“这位大哥,我这位小兄弟他初来乍到,得罪了你,我向你道歉……” “小山,你为何道歉?明明是他先挑衅在前……”白知愿气道。 小山扯了下她的胳膊道:“各位大哥,别和我这小兄弟计较,惊动了将军可就不好了。” 言罢,小山低声在白知愿耳边道:“此人名叫张虎,力气大,以前是个街霸,常常仗着自己长得五大三粗欺侮弱小,偏生没人敢与他对上,所以来了军营依然还是如此嚣张。你且忍一忍,别与此人正面冲突,万一日后他给你下绊子,得不偿失。” 不等白知愿说话,张虎一脸挑衅道:“不与她计较也行,让她跪下给我磕三个头。” 白知愿失笑道:“我给你磕头,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起?” 张虎露出一个阴阴的笑容道:“你磕了不就知道我受不受得起嘛。”后面站着的人哄堂大笑。 白知愿耸耸肩,这时,张虎的兄弟翻出白知愿的包袱,拿出她离开上京前包好的白虹剑。 张虎问道:“这是什么?包的这样严实,给我拆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玩意。” 白知愿眼神凌厉,一掌挥了过去,那拿剑的人有些站不稳,踉跄了几步。 张虎见此场景,怒不可遏的转过头,咬牙切齿道:“你!” “我?”白知愿笑道:“我怎么了?我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张虎扬起拳头就挥了过来,白知愿闪身躲开。 她抱着剑,静静的嘲讽的看着张虎。 张虎面目狰狞的冲了过来,白知愿抬起脚,冲着他当胸一脚,狠狠地踢向张虎,将他踢飞出去。张虎的兄弟见此,互相对视一眼,全部冲了上来。白知愿毫不畏惧,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上来的人全部鞭扫在地。 周围一片叫好声,小山已经看呆了。平日里大家都受张虎欺负,敢怒不敢言,今日真是大快人心。 白知愿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笑盈盈的看着倒地不起的他们。 张虎失了面子,还想起身,白知愿抬脚踩了上去,张虎一时动弹不得,白知愿淡淡道:“道歉!” 张虎龇牙咧嘴,却不服输,半晌不肯开口。 白知愿浅笑道:“你看起来很不服气嘛。” 张虎大喊道:“方才是我一时大意,有本事再来一局。” 白知愿好笑道:“再来十局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好好练练再来找我吧。” 言罢,转身,抓起自己的被褥走了出去。一出去,却看见陆之凌站在帐前。白知愿心中一惊,不知他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 可是陆之凌只是深深看了他两眼,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白知愿站在原地,一脸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发现她的身份没有?而且里面方才打架,作为副将居然毫不作为,看到弱肉强食,也不制止,等她恢复身份之后,定要好好向谢云嵩说道一番。 不管那么多了,被褥全湿,今晚怎么睡还是未知呢。 这时,小山追了出来,崇拜的看着她道:“白兄,原来你深藏不露啊,你这么厉害,你是不是学过武?” 白知愿不好意思道:“学过一点点啦。” 小山兴奋道:“那你可以教我吗?你不知道大家现在都很崇拜你,一直没人敢正面和张虎对抗,你两脚就把他打趴下了,他以后定不敢来找事了……” 白知愿干笑两声。 小山见她抱着被褥,忙接过道:“白兄,今晚你睡我床,我铺点干草将就一晚,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白知愿笑着道了谢,转身回了帐篷,想着今日的事,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第75章 发现身份 又过了几日,自那日之后倒是再没人敢找白知愿的麻烦,白知愿意外的获得了几位追随者,天天缠着她教他们武艺,幸好这几日都在赶路,不然白知愿要被他们烦死了。 这天,赶了一天路,队伍到了一处名为白石州的地方,天色渐晚,也就在此扎营了。 白知愿在床上躺着先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去河边洗澡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大家都歇下了,她才醒来。她看了眼窗外的月亮,估摸着时间已经到了子时,这才从床上爬起拿起干净的衣裳,偷偷溜出门,一路避开守夜的人向河边走去。 这里是野地,十分空旷,头顶是一轮皎皎明月。白知愿蹑手蹑脚的跑到了河边。 她在河边脱下了外衣,往河里走去。 炎炎夏季,河水暴晒一天,这会温度正适宜,河风亦是清爽,白知愿抹了把脸,只觉得晌午长途跋涉的疲倦被一扫而光,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感到舒服和熨帖。 白知愿在河里好好洗了一番,这才擦干身体,绑好还未干的头发,穿好了衣服,准备往营地走去。 她刚翻过一块大石头,就看到陆之凌站在一旁,将她吓了个激灵。 白知愿一愣,问道:“陆副将,你这么晚在这干嘛?” 只见陆之凌冷冷盯着她道:“你又在这干嘛?鬼鬼祟祟的。” 白知愿心中暗叹倒霉,但也老实答道:“我在这洗澡。” 陆之凌闻言,摆明了不信,他一脸怀疑道:“这个时辰洗澡?” 白知愿只得道:“那会不是睡过去了嘛,方才醒来热得慌,就来洗澡了。” 陆之凌盯了她半晌,最后拂袖而去。 白知愿松了口气。这才赶回了营地。 她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帐篷,众人睡的很香,她的床铺在最角落里,她平躺上去,心中不免疑惑起,陆之凌今日为何出现在那。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原因,索性不想了,她闭眼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又是早起赶路的一天。 白知愿是最后起床的,人都已经去集合了,她才急匆匆的走出帐篷。 只是她一出帐篷,便被人抓了起来,她不明所以,问道:“为何抓我?”一旁的张虎却得意洋洋。 小山在一旁着急道:“你们为什么抓白兄?” 陆之凌走了过来,低头瞧着白知愿,厉色道:“说!你是哪里来的细作?” 白知愿疑惑道:“什么细作?陆副将是不是误会了?” 陆之凌失笑道:“误会?我这几日观察你,你日日半夜等大家都睡了才鬼鬼祟祟的溜出去。你别告诉我,你是去洗澡?有谁大半夜洗澡。” 白知愿苦笑,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这时一旁的周夜寒也疑惑道:“副将,这位小兄弟上次还维护将军,应该不会是细作吧。” 陆之凌道:“周将军,切不可亲信他人啊。” 周夜寒一时也有些吃不清,不再言语。 众人围着白知愿,都在指指点点议论非非。 这时,白知愿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是程北潇,他道:“前面那么热闹,在干嘛?云嵩,我们过去看看。” 白知愿眼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走近,她心里慌极了。 谢云嵩走近,看了一眼陆之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陆之凌答道:“将军,我抓住了一个细作。” 谢云嵩闻言这才看向白知愿,她双手被捆在身后,神情慌张。两人目光不经意对上一眼,白知愿忙低头,谢云嵩盯着看了半晌,起初没看清。 陆之凌道:“将军你看他心虚的样子。我这几日跟踪他,他每天子时过了就会溜出去,而且他还会武。”又对着白知愿道:“快招!若你再不招,就拉出去砍了!” 谢云嵩再次对上那双慌乱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说是震惊,也毫不为过。 面前这个人,竟是白知愿。 “松开。”谢云嵩厉声喝道。 陆之凌一时愣住:“什么?” “我说松开,给她松绑!”谢云嵩不耐道。 “将军,还没有好好审他,万一他是北狄的细作呢?”陆之凌急道。 谢云嵩看着陆之凌一字一句道:“这是命令!松开!” 陆之凌这才无奈的帮白知愿松绑。 一旁的张虎一脸阴鸷。 小山连忙上来,边解绑边道:“我就说白兄不是什么细作嘛。” 白知愿站在原地,一时竟不敢直视谢云嵩。 周夜寒这才道:“这位小兄弟,还不快谢谢我们将军。” 白知愿一时不敢开口说话。 一旁的程北潇打量了一番白知愿,半晌,手指着她,惊叫出声:“你……你……你是荣安县主白知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谢云嵩冷冷道:“可不是嘛。除了她,谁还有这么大胆子!” 陆之凌这才恍然:怪不得他一直觉得此人眼熟,会武,还半夜溜出去洗澡。 陆之凌顿时感到一阵尴尬,他结巴解释道:“县主,我不知道是你,我……” 白知愿一脸不自然道:“无事,陆副将,本就是我瞒着你们在先。” 一旁的小山、张虎、周夜寒以及平日和白知愿兄弟相称的众人都惊呆了。 眼前的人居然是个女子?还是当今的荣安县主。 张虎率先反应过来,他脸色煞白,哑然失色。 谢云嵩怒极反笑:“白小姐好胆量,在我营中这么久,居然无人发觉。看来是谢某太懈怠了,若真是个细作,我军队岂不是灭顶之灾。” 白知愿不敢反驳,只得干笑两声:“谢将军说笑了。” 谢云嵩目光锐利的看着她,白知愿一时不敢与他对视。 程北潇则兴奋道:“白小姐,你太酷了。你一个人女扮男装随我们来到这的吗。你怎么不早些以真面目示人?” 白知愿轻咳两声,低声道:“那不是怕谢将军将我送回去么。” 谢云嵩冷笑:“白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谢某?” 白知愿一噎,讪讪道:“我这一路伪装的可辛苦了。终于知道谢将军行军的不易,谢将军果然是少年英才呐。” 谢云嵩不为所动。身旁的程北潇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知愿白他一眼,没看见自己在拍马屁嘛。 谢云嵩强忍怒意道:“明日,我派人将白小姐送回上京。” 白知愿一听,忙讨好道:“别啊,谢将军,你别赶我走,我想留在这。我这一个月来,与大家相处的极好。你就让我留下吧,我做什么都行,我给您当丫鬟,给您端茶倒水,求你了。” 谢云嵩冷冰冰的转过身:“我不需要丫鬟。” 白知愿皱眉,对着程北潇使了个眼色。 程北潇会意,斥责道:“白知愿,你胆子也太大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去打仗的?你知不知道危险?还私自跟来,云嵩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白知愿低着头,眼睫轻颤,有些憋笑。 谁知程北潇大声道:“白小姐,你别哭啊。哎呀,好了,我不说你了,你想留就留下吧。” 谢云嵩下意识的看向她,只见她头低着,似乎真的在哭,想到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这一个多月,风餐露宿,还要担心被人发现身份,心中募地有些心软。 谢云嵩微叹口气,语气放软道:“罢了。你想留下也行,但是必须要听我的,若是不行,我只能将你送回去了。” 白知愿立刻欣喜,抱住谢云嵩的胳膊道:“真的吗?多谢将军,我发誓我一定听你的话。” 谢云嵩甩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你父亲知道你来此吗?” 白知愿小声道:“我走之前给他写了信,交代府中的人,待我走后将信送出,想来他此时应当已经收到了。” 谢云嵩冷眼道:“你倒是想的周到。” 白知愿谄媚道:“还不是仰慕将军威名,这才一路追随。” 谢云嵩忍了忍道:“闭嘴!” 程北潇和陆之凌一脸好笑。 周夜寒这才看明白,问道:“你是威远大将军之女?” 白知愿点头道:“先前迫不得已瞒着周将领,请见谅。” 周夜寒哈哈大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女啊,不错,不错。” 小山结结巴巴道:“你居然是女子?还是大将军的女儿。”他突然想到这段时间他们同吃同住,一时涨红了脸。 白知愿忙道:“小山兄,不论我是什么身份,是男是女,我都是与你一起来的新兵。” 小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谢云嵩转身吩咐陆之凌:“给白小姐单独搭个帐篷,就搭在我的旁边,以便我好好看着她。” 陆之凌忍住笑意,领命退下了。 谢云嵩也瞧她一眼,大步走了,程北潇对她挤挤眼,也跟着谢云嵩走了。 这下新兵营的兄弟们才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白知愿一一解答,并告诉大家即便她是女子,也还是他们的“白兄”。 大家又聊了一会,转眼到了晌午,谢云嵩便下令,今日在此休整,明日再启程。 第76章 哭泣 到了下午时分,日落西斜,白知愿的帐篷早已搭好了,她进去看了一下,很是满意,这么久了,终于有自己单独的帐篷了。她是女子与一群男子住在一起,确实是十分不便。 白知愿在床上躺了片刻,感觉有些无聊,平日里帐篷人多吵吵闹闹的,今日突然没人,还有些许的无趣。 她站起身,出了帐篷,看见了谢云嵩的帐篷,天临在门口守着。白知愿走过去,笑着和天临打了招呼,然后就要踏进谢云嵩的帐篷。但却被天临拦了下来。 白知愿抬眼:“我来找谢将军。” 天临道:“县主,将军休息时,不喜人打扰,况且方才收到上京来信,将军这会怕是在看信,县主现在进去怕是不妥。” 白知愿微笑的看着他,点头道:“那好吧。” 天临闻言松了口气,这荣安县主实在是个难搞的人,今日没想到这么好说话。 正在天临思索之时,白知愿闪身就进了帐篷,天临一惊,忙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白知愿一进去,看见谢云嵩坐在桌前,果然在看信。 天临立刻请罪道:“少爷,是天临没拦住县主,请少爷责罚。” 白知愿则道:“是我自己闯进来的,与天临无关,谢将军不会乱罚人吧。” 谢云嵩抬眼,淡淡瞥了她一眼,抬手对天临道:“无事。你先下去吧。” 天临瞥了一眼白知愿,便听话的出去了。 天临走后,谢云嵩再未看向白知愿,而是静静的盯着信看,把白知愿晾在一边。 白知愿也不恼,谁叫自己私自跟着来军营的,大男人还这么小气,她暗想。 只见,白知愿一脸讨好的站在谢云嵩身旁,讪笑着开口道:“谢将军还生气呢?” 谢云嵩淡淡看她一眼道:“不敢。” 白知愿撇嘴,这哪是不敢,分明是满身怨气,她继续道:“谢将军,那日送行宴你也看到了,上京处处是危机,我父亲又不肯带我走,我只能投奔你……” 谢云嵩嘲讽道:“我走之前,分明都为你想好了退路,你自可以去终南山找师父,也可以继续呆在白府,晋王殿下自会庇佑你。而且……”谢云嵩停顿了一下,又道:“而且白小姐一向‘诡计多端’,还会怕上京城的危险?” 这话说的白知愿一时有些接不上话,她讪笑道:“谢将军过奖了。” 谢云嵩:“……” 白知愿看着谢云嵩一噎,心情莫名好,她道:“谢将军,方才听天临说,你收到了上京的来信,不知道信中都说了什么?” 谢云嵩心道:天临的话太多了。 外面站着的天临打了个喷嚏,抬头看天,正值炎炎夏日,应该不是受寒了吧。 谢云嵩不理她,又开始当她不存在。 白知愿气急,这人,自己都已经道歉了,也已经如此低三下四的求他了,居然还这样的态度。 思及此,白知愿也不管谢云嵩作何反应,直接抽走他手里的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谢云嵩眉心隐隐跳动,起身就要拿回信,白知愿看出他的意图,边跑边看完了这封信。 谢云嵩气急,一把拉住她,却不想用的劲太大,白知愿一下扑到他身上,下意识的白知愿牢牢抱住他的腰。 这姿势,白知愿心中涌上一股绝望,这下谢云嵩肯定恨死她了。她忙松手,谢云嵩一时没反应过来,白知愿重重的掉在了地上,她哀嚎一声,气道:“谢将军,好歹我也是一个女子,你……” 谢云嵩气笑,拿过信不再与她争辩。 白知愿从地上爬起来,又对着倒茶的谢云嵩道:“谢将军,方才的信是晋王殿下派人送来的吧。信中说道长乐公主因为上次的事,被送出宫门,去往普华寺。也是,一个残废又失身的公主,对皇室已无作用,只能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谢云嵩放下茶杯,道:“康定王已死,长乐也去了普华寺,上京只剩下燕王,白小姐又何必去北境受苦?” “怎么会是受苦,这一月来,当然环境是不如上京,但我觉得很自由,是在上京没有的自由。在军营里,我不再是将军府的小姐,也不再是荣安县主,我只是我,我可以肆意笑,肆意跑,不再被礼节束缚,我觉得很快乐。这里没有上京的勾心斗角,步步为营,我过得简单而自由。” 谢云嵩听她说罢,有一瞬间的怔愣。半晌,他道:“今日还收到了你父亲的来信,你看看吧。”说着,递给白知愿一封信。 白知愿心怀忐忑,瞧了一眼谢云嵩,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遂硬着头皮拆开信,看了起来。 信中言明:白霆轩已经收到白知愿走前写的信,一开始自然的暴怒,甚至想过派人去将白知愿绑回上京,最后转念一想,白知愿此人最为执拗,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只好写信恳请谢云嵩,定要保他女儿平安。 白知愿看完信,久久未说话,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知道以父亲的脾气,必然暴怒,可是父亲最终什么责怪的话也没说,只叫她保护好自己,还对谢云嵩千叮万嘱要护好自己。 白知愿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她眼眶微微泛红。谢云嵩看着她,这人,前一秒还嬉皮笑脸,下一秒却似要哭出来。 白知愿拉着谢云嵩的袖子,慢慢蹲下身,哭了出来,她哭的很大声,似乎要把这段时日来的忐忑、委屈、心酸,全部发泄出来。 谢云嵩身子一僵,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任她哭。片刻,谢云嵩感觉自己的袖子已经湿掉了,他暗叹:女子的眼泪怎么这么多。他想了想,轻轻把手放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好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门口守着的天临,一脸疑惑,明明方才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就哭了,天临摇摇头,他家少爷还真是不会哄女孩。 半晌,白知愿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不哭了。她抬起头,顶着又红又肿的眼睛,不好意思道:“谢将军,我把你衣服弄脏了,不然你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谢云嵩:“……” 白知愿看他不说话,站起身就要帮他脱衣服,谢云嵩吓的倒退两步,连连摆手道:“不用。” 白知愿这才作罢。 白知愿拿出今天给父亲写的请罪信,低声道:“谢将军,这是我今日被你识破身份后,给我父亲写的信,你能帮我送出去吗?” 谢云嵩接过信,点点头,又道:“一封信而已,你方才为何那么伤心?” 白知愿不愿多说,道:“你不懂,谢将军。”方才她只是想到前世父亲的惨死,不论前世今生,父亲总是坚定的守护着她,让她一时情难自禁。 谢云嵩不再问,方才让谢云嵩看到自己哭成那样,这会白知愿也不好意思在呆着了,忙想了个由头,出了他的帐篷。 谢云嵩站在原地,其实今早他看到女扮男装的白知愿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有些欣喜,随后而来的是担心,一个多月了,她是怎么在军营里呆下来的,没人比他更清楚军营的苦,可她倒好从始至终一点也没觉得苦。 谢云嵩这样想着,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第77章 在路上 夏日的清晨,又是在野外,空气清旷,沁人心脾。 白知愿一早起来,神清气爽,心情颇好。 号角声一响,今日即将启程。 谢云嵩看到她出来,许是大家已经知道她是女子,她今日也不做男子装扮,虽然还是一身素色布衣,头发随意的挽起,但是整个人显得清秀又明艳,遮不住的美色,让周围的人都黯然失色。 小山等一众新兵兄弟见到白知愿,眼睛都直了,平日里她都是男子打扮,并未显出特别来,今日换回女子装扮,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谢云嵩目光微顿。 身后传来程北潇的声音:“白小姐,快点,就等你了。” 他的声音在落到白知愿身上时顿时消失,目光只剩惊艳。 紧接而来的沈知意,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笑着道:“这位就是荣安县主吧,果然是个标志人儿。” 白知愿被一众人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忙拉住沈知意道:“这位想必就是沈姐姐了,姐姐好,叫我阿愿就行。” 沈知意笑得温婉道:“昨日我上山采药了,未见到你,今日一早便听闻军营又来了位妹妹,这军营全是男子,终于有人和我作伴了。” 不等白知愿反应,便亲昵的拉住她。白知愿笑言道:“沈姐姐谬赞了,听闻姐姐医术高明,今日终于得以相见。” “出发吧!”谢云嵩冷冷打断二人,转身吩咐陆之凌。 谢云嵩骑马行于最前面,知道白知愿的身份后,谢云嵩也命人给她准备了马。 此刻,白知愿骑在马上,感受自由的气息,这一月以来,她都是和新兵们徒步,多久没有过纵马的感觉了。虽然眼下也不能放肆奔跑,但是骑在马背上,她也觉得欢快极了。 一路上,谢云嵩极少言,白知愿倒是心情颇好的和同样骑马的沈知意一路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一路行至午后,大部队才稍作休整。白知愿翻身下马,一旁的程北潇递给她两个干饼和几条肉干,白知愿拧开水壶,慢慢吃了起来。 再看一旁的谢云嵩,吃的也是干饼,白知愿瞬间感觉心中平衡了不少。坐在她身边的沈知意也是,不知为了什么,非要来此受苦。白知愿看看谢云嵩,又看看沈知意,半晌摇了摇头,这一幕正好被谢云嵩看见,白知愿忙低下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休整过后,便又开始赶路,不得不说行军确实是枯燥的。 到了黄昏,总算是到了一处名为幽州的地方,队伍未在城里停留,继续向前,今日要在一处名为天华山的地方扎营,路过熙熙攘攘的市井,来往行人匆忙,与上京不同,但又是别样的风味。 白知愿边骑马边看,只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景象了。 但谢云嵩恍若未闻,只一味赶路。还未出城,便接到幽州知府孙序然的邀请,他在府中设宴,听闻云麾将军带众将士路过幽州,特邀请云麾将军前往。 谢云嵩蹙眉,思索片刻,命陆之凌带众人继续前进,去往天华山扎营,他带着天临前往孙府赴宴。 白知愿一听,也吵着要去。 谢云嵩眸色暗了暗,冷漠道:“不行。” 白知愿不服气道:“为何?我是第一次来幽州,我想看看幽州的风土人情。” 谢云嵩瞥她一眼,淡淡道:“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白小姐大概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都听我的。” 白知愿一时语塞,不满道:“好歹我也是皇上亲封的荣安县主,去区区一个知府家做客,还要如此的低三下四。” 白知愿想去,自然不是只为了热闹。前世,幽州知府孙序然凭着与宸王殿下交好,一路平步青云,很快官就做到了上京里,可是此人两面三刀,表面上效忠于宸王殿下,实则却是燕王齐泽意安插在宸王身边的奸细。 前世,宸王的落败与此人逃不了干系。今生若是能早些让宸王看清孙序然的真面目,或许宸王还能与燕王多争一争,这样齐泽意对晋王的注意力自然会减弱很多。 只是眼下,怎样才能说服谢云嵩让自己一同前往呢?眼下人多眼杂,她总不能将心底的想法公之于众吧。 谢云嵩不再理她,抬脚就准备走。白知愿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袖口,嚎啕大哭道:“谢将军,你就带我去吧。” 一旁的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天临满脸黑线,暗道:少爷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能屈能伸“的女子。 沈知意也满脸的不可思议。 白知愿可顾不了那么多了,错过这次她可再没机会去往孙府了,为了报仇,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谢云嵩按了按眉心,忍无可忍道:“放开!” 白知愿不动。 谢云嵩气道:“再说一次,放开!” 白知愿仍不为所动,她眨着眼睛无辜的看着谢云嵩,道:“除非你答应带我一起去。” 谢云嵩怒极反笑:“我若是说不呢?” “那我便不放手!”白知愿抓的更紧了,她抬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一旁的周夜寒试探道:“将军,听闻荣安县主武艺高强,不如带上她,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白知愿闻言,也不抱着他假哭了,用力点点头道:“是啊,谢将军,不如让天临别去了,我换回男装,我替他去。” 天临:“……” 谢云嵩眸光微动,并不做声。 白知愿心中一紧,正想着该如何说动他,却听见他淡淡道:“好啊。” 白知愿一腔话堵在喉间,“啊?” 谢云嵩看向她,挑眉道:“怎么?你不想去了?” 白知愿喜笑颜开道:“去,去,去,当然去。” “多谢谢将军,将军果然英明神武。”白知愿忙拍马屁。 谢云嵩白她一眼,转头对天临道:“我还有其他事交给你,这次就让白小姐随我一起去吧。” 天临:“是。” 谢云嵩转身皱眉看着白知愿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换套男装。” 白知愿这才反应过来,忙向天临借了一套衣服,跑到一边无人之地,快速将衣服换了上去,又将长发挽了上去,出来时倒是活脱脱的像个侍卫。 谢云嵩目光平静的扫她一眼,道:“你的白虹剑此次不能拿着,会暴露身份。” 白知愿一想,将剑依依不舍的交给陆之凌保管,再三嘱咐要帮她保管好。 这才向众人挥手作别,然后翻身上马,一转头,谢云嵩早已奔出很远,她忙加速,追上谢云嵩远去的背影。 第78章 宴上 两人一路骑马,半个时辰便又回到了幽州城。 两人一路相对无言,谢云嵩自然不会主动和白知愿搭话,白知愿也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非要跟着来,她心道:此人心中一定是厌烦了自己。 她唉声叹气,却被谢云嵩听到,他淡淡道:“怎么?跟着来还不满意吗?” 白知愿干笑道:“怎会?我求之不得呢。” 谢云嵩不再理她。 片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前方已经能看到孙府的大门了。 白知愿停下马,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谢云嵩一声,免得他面对孙序然会被动。 她道:“谢将军,今日我并非是非要跟着你来,只是之前在上京,我偶然得知,孙序然是宸王殿下的人,实则不然,他真正效命的是燕王齐泽意。” 白知愿边说边观察谢云嵩的表情,此人一脸平静,白知愿一时弄不清他到底听到没有。 半晌,他轻声道:“我知道。” 这下轮到白知愿惊讶了,她道:“你知道?你是因为知道才来此赴宴的?那你为何带上我?” 谢云嵩答:“我是真的要让天临去做其他事,正好你想来,那就来吧。” 就这?那她那会苦苦相求。 白知愿心中气结,嘴上却又不敢说,半晌,她阴阳怪气道:“谢将军英明。” 谢云嵩不置可否,他嘱咐道:“一会到了孙府,谨记你是个护卫,做你该做的。另外,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白知愿应了下来。她在心中思索怎么才能将孙序然是燕王的人这件事,透露给宸王。 不等她想好,谢云嵩已经骑马到了孙府门口,白知愿忙追上。 罢了,且行且看吧。 孙府位于幽州城的中心,周围距离闹市不远,但又不会过分嘈杂。 孙府的门口小厮见到他们二人,应当是提早得了招呼,立刻热情的迎上前来,道:“这位想必就是云麾将军吧?这位是您的护卫?”老爷已经在前厅等着了。”说着便接过谢云嵩和白知愿手里的马,一边吩咐旁边的小厮:“带二位进去吧。” 两人便随这小厮一同跨入孙府的大门。 踏进孙府,白知愿不禁感觉回到了上京。亭台楼阁,山石盆景,琉璃玉瓦,极尽奢华。 白知愿不禁暗想:孙序然的府邸如此高调,不像是一个普通知府能买的起的。而他表面是宸王的人,若被有心人察觉,别人大概也只会觉得是宸王有问题。宸王到底不如燕王的心机深重,所以上一世才会败给燕王。 这时,谢云嵩侧头瞥了一眼白知愿,冷声道:“发什么呆?” “啊?”白知愿回过神,见他已经大步向前走去,连忙跟上。 片刻,小厮已经停下脚步,冲里头道:“云麾将军到了。” 里面,立刻想起孙序然的声音:“云麾将军来了,下官有失远迎。将军一来,鄙府蓬荜生辉。” 白知愿心里嗤道:“明明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也没见你在外迎着,真是虚伪。” 谢云嵩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连眼也未抬,孙序然一时有些尴尬,便道:“谢将军请坐,让您的护卫也坐。”又转头道:“来人!贵客到了,把我珍藏的上好的茶叶拿出来,再宣歌舞,让云麾将军看看我幽州城的歌舞。” 白知愿挨着谢云嵩坐下来,接下来,便都是孙序然在说话,说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问了谢云嵩一路上的事情,总归是些没有意义的寒暄。 不一会,婢子们开始上菜。白知愿不禁咋舌,这孙序然真是毫不遮掩,上的菜全是贵重的食材。 再想想他们这一路上,连顿像样的肉菜都没吃过,而那些新兵兄弟们,像小山这样的人,都是为了那几两银子才来参军。白知愿想到此,再看向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一时竟觉得难以下咽,看向孙序然的眼里便只有遮不住的怒气。 许是白知愿盯着孙序然,一时没有掩饰眼里的怒色。 而孙序然在官场多年,也算颇有城府,察觉到白知愿的眼神,一双眼便直直看向白知愿。 白知愿心中一惊,暗道被发现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谢云嵩道:“孙大人一直盯着我的侍卫干什么?” 孙序然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道:“云麾将军果然不同凡响,连身边的护卫都长得眉清目秀。” 白知愿:“……” 她便也再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孙序然了。 小插曲过后,宴会继续。 几位貌美的少女穿着水红色薄纱裙踏入厅堂,领头的女子更是容色绝美,娇躯优美,一双勾人的眸子柔情似水的看着谢云嵩。 白知愿见此,去看谢云嵩,就见这人目光里不为所动,依旧是冷冰冰的。 白知愿觉得,这姑娘的一番心意怕是白费了。谢云嵩这人,看谁都是一副冷傲的样子。这人莫不是不喜欢女人吧?白知愿又摇摇头,怎会?那沈知意又是怎么回事? 她这般一会思考一会摇头的模样,正好被谢云嵩看到,谢云嵩立马递过来一个你有病的眼神。白知愿忙低下头,不敢再乱看。 这时,为首的姑娘已经带着几个侍女,行了礼。 弹琵琶的姑娘怀抱着琵琶,纤纤细手拨动着琴弦,流畅婉转的乐声如同泉水般缓缓流出。 其他的舞姬则宛如翩翩舞动的蝴蝶,舞姿优美,衣袂飘飘,柔若无骨,眼神娇媚,频频看向谢云嵩。 可惜谢大将军,毫无兴趣,连个眼神都吝啬的未给。真是妾有情郎无意啊。 一曲罢了,舞姬们楚楚动人,柔媚的对着众人行礼。 白知愿再抬头时,正好看见孙序然的一旁站着的侍卫。白知愿顿时如遭雷击,感觉全身血液凝固了,别人不知道这侍卫是谁,这侍卫相貌平平,和普通人无异,但白知愿却知道此人,前世是燕王齐泽意的侍卫。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齐泽意成为太子的旨意下来的那天,第二日是他册封太子之日,那日白知愿坐在燕王府里,心中松了口气,她终于将齐泽意送上了太子之位,了却了他的夙愿。 正在她忙碌着为齐泽意准备第二日的册封礼时,江暮云带着眼前的这位侍卫,将她拿下,她一时未反应过来,甚至连反抗都忘记了。 江暮云笑意盈盈道:“姐姐,你与燕王殿下成婚多年无所出,明日燕王殿下就是太子了,你既伤了身子无法生育,那么就把太子妃的位置让出来吧。” 白知愿怒喝:“放肆!你算什么东西。” 江暮云眼神一变,看着她恶狠狠的眼神,手一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双眼睛,来人!给我把她的眼睛挖下来。我倒要看看瞎了眼的人如何做太子妃。” 白知愿一惊,正要反抗,可是却被人按倒在地,那侍卫一步一步的走近,脸上阴恻恻的,掏出一把匕首,要了她的眼睛。 从此,她再未见过光明。 一个瞎了眼的人确实不能做太子妃,很快她就被软禁起来了,受尽折磨,含恨而死。 白知愿的身体忍不住的发抖,她双拳紧握,拼命的抑制自己的失态。 一旁的谢云嵩发觉了她的不对劲,轻轻碰了碰她放在身下的手。 白知愿这才回神。收回看向那侍卫的眼神。 第79章 宴会生变 宴会继续,舞姬们都未退下,分立左右。 白知愿仍未从方才的震惊里回神,齐泽意有一些人是她也不知道的,比如眼前的这个侍卫,后来大概是贴身保护江暮云了。 她再看向一旁给谢云嵩斟酒的婢女手中的酒壶,突然,她发现了什么。前世,她身为燕王妃,自然也见惯了宫里的各种手段,有些酒壶看着与平常的酒壶无异,其实暗藏玄机,可以旋转,一边有毒,一边无毒。 再看谢云嵩,已经举起杯盏放于唇边,白知愿惊恐至极,来不及多想,一掌便劈飞了谢云嵩手里的酒杯。 而方才还翩翩起舞的舞姬们,见此变故,立刻抽出藏着的软剑,齐刷刷的朝着谢云嵩迎面扑来。 一旁站着斟酒的婢女,也快速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向谢云嵩。 谢云嵩神色不变,未见半分慌张,他手中的酒杯直直飞向身旁的婢女,婢女侧身闪躲,手中的匕首也偏了一分,擦着谢云嵩而过。 白知愿拔出长剑,而谢云嵩则被十来人围在中间。 谢云嵩剑法超群,身手出众,数十人而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白知愿今日虽然未带白虹剑来,但她的剑却直直刺向那前世挖她眼睛的人,那人本没出手,却被白知愿逼的不得不出手。 那人的身手不错,白知愿闪身而上,两道身影扑在一起,白知愿的剑术极快,不过须臾,她就将那护卫手中的匕首踢飞。只见她如燕子一般轻灵的身影再次冲过去,那人嗅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气,下意识的抬手抵挡,只听“啊”的一声,那人的手臂却被硬生生的砍断,血淋林的手臂掉落在地,那人疼的满地打滚。 谢云嵩早已将那数十名舞姬制服,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前一秒还在翩翩起舞的歌女,下一秒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 谢云嵩看着白知愿身上冷厉的杀气,他不知道她和眼前这个有何深仇大恨,直到白知愿砍掉那人的手臂,他眸子里难掩讶异。 孙序然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吓得躲在长几之下,直到亲眼看着白知愿砍掉自己护卫的手臂,才好似反应过来,嘴里大喊:“来人!快来人呐!” 可白知愿却注意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她拉着血淋林的剑,一步一步走近孙序然,孙序然被身后的护卫护着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慌张。 再看向谢云嵩,他的剑尖已经直指那斟酒的婢女的喉间。 少年声音凌厉,带着无可掩饰的杀意道:“谁派你来的?” 站着的婢女却突然笑了起来,唇边流出黑色的血,再看周围的女子,皆是中毒而死,果然是死士,任务失败,便自杀身亡。 谢云嵩跨过尸体,直直看向躲在护卫身后的孙序然,他强装镇定。谢云嵩斥道:“孙大人,你似乎缺我个解释?你府中的婢女为何会向我行刺?” 孙序然本想解释,再看到躺在地上按着断臂的他的护卫,他眼睛一转,反问道:“今日刺杀之事下官并不知晓,只是下官也想问云麾将军,你身边的侍卫为何出剑伤人?我的护卫好好的在旁,竟一剑砍掉他的胳膊,难不成云麾将军的侍卫就能随意伤人吗?” 白知愿心中冷笑,却见那护卫恶狠狠的盯着她。她走上前去,道:“你肯定在想为何我要伤你?是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元清吧?” 元清一愣,眼里浮起一丝困惑。 就在刚刚白知愿终于想起,前世这个挖自己双眼的人,他的名字叫做元清,她曾经听江暮云这样叫过他。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为何连你的名字都知道?”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云麾将军的侍卫,我是当今的荣安县主。”她边说边拔掉了发簪,如墨的长发披肩而散开。 元清一脸难以置信。 白知愿继续道:“你的主子是当今的燕王殿下吧?若我没记错,孙大人似乎是在宸王殿下的手下做事,那么燕王的护卫为何会在此?” 孙序然早已被眼前的人竟是荣安县主惊呆了,猛的听到她的质问,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元清率先反应过来,即便是荣安县主,也应该是没有见过他的,他是燕王养在外面的人,即便是去燕王府,也都是很小心的避人耳目。她一定在诈他。 元清大笑道:“荣安县主又如何?县主就能随意伤人了?何况县主说什么燕王?小人不知,小人只是孙大人的护卫。” 孙素然忙道:“没错,县主怕是误会了。” 白知愿嗤笑道:“是吗?你莫以为燕王将你养在府外,就无人可知了。我知道你身上有燕王府的独有的刺青。” 元清的眼睛陡然睁大,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知道?这是燕王的秘密。 白知愿一步一步走近他,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害怕,他想躲奈何受了伤却半分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眼前的少女站立在他的面前,高高在上的俯看着他。 他脸色煞白,发不出一点声音,任由白知愿用剑挑开他的衣服,在他的左臂处有一处,龙腾图案般的字样,这个字便是“燕”字,寻常人即便看到也不会将此和燕王联系在一起。那正是曾经加入燕王府时,燕王给每个人身上纹的,意欲生是燕王府的人,死是燕王府的鬼。 白知愿厉声道:“现在你还有有何话可说?” 元清早已被眼前的女子吓的说不出话,她到底知道多少秘密?他定在那里,眼神惊恐,与刚才判若两人。 白知愿之所以知道燕王府的刺青,全得益于前世齐泽意为了让她全心全意的辅佐,有些秘密便告知于她,她方才也只是试探,她也不确定养在府外的人,身上是否有刺青。谁知她刚一提起,元清立刻脸色大变,让白知愿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孙序然这才心头一片恐惧,他道:“云麾将军,县主,下官不知啊,下官不知道此人是燕王的人,定是燕王的细作,想要在下官这里打听宸王殿下的事,才……” 白知愿语气带着嘲意道:“孙大人,倒是推的一干二净。” 孙序然忙不迭的解释道:“下官真的不知啊。今日县主和将军受惊了,来人!快将这里收拾一下,请仵作来看看,快去查明这些人到底从何而来,什么身份。” 谢云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第80章 暴露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压抑着怒色响起:“慢着!” 来人正是当今的监察御史赵怀川,也是当今太傅赵守信之子,宸王殿下的亲舅舅。 赵怀川身后跟着的正是天临,原来谢云嵩让天临去办的事,居然是将赵怀川请了过来。 听闻近日,皇上派赵怀川在幽州一带暗访,所以知道赵怀川在此的人并不多,谢云嵩大概是得了晋王的密件。 孙序然在看到赵怀川的时候,头皮发紧,心里一阵发凉。 谁都知道,如今的太傅赵守信和监察御史赵怀川,是宸王殿下最大的底气和夺嫡的筹码,赵家是宸王的外祖家,自然是全力扶持宸王。 孙序然硬着头皮,道:“御史大人来此,怎么也不告知下官一声,下官好亲自前去迎接。” 赵怀川面上带了些愠怒道:“怎敢劳烦孙大人。” “孙大人,方才在门外,本官都听到了,此人竟是燕王的人,你当真不知吗?” “还有地下的这些婢女,都是哪里来的?为何刺杀云麾将军?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白知愿知道赵怀川这是起了疑心,怀疑孙序然早已倒戈燕王了。其实不是,他从一开始就是燕王的人。 白知愿思及此,走上前道:“见过赵大人。” 赵怀川点点头道:“荣安郡主居然也来了幽州。”荣安县主虽然不是宸王的人,但她之前毅然决然与燕王退婚,那么肯定就不是燕王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此赵怀川对她还算和蔼。 白知愿浅笑道:“赵大人来的正好,要不要搜搜这些婢女身上可有什么信物?” 赵怀川点点头,一挥手,仵作和衙役们才敢上前,搜过了婢女们的身上,搜出的竟是来自宸王的信件。 赵怀川强压怒火道:“孙大人,你必须给本官一个交代!宸王府的信物怎么会在这些歌女的身上?宸王是本官的外甥,本官断不能让人给他泼了脏水。” 孙序然感到绝望和恐惧,今日是他做局,将宸王的信物置于这些婢女的身上,命他们刺杀谢云嵩,以谢云嵩的身手可能不会成功,当然能成功最好,替燕王除掉谢云嵩可是大功一件。若是未成功,也可让谢云嵩误以为今日之事是宸王所为。 他先前接到燕王的书信,燕王称谢云嵩几次三番不肯降服于他,深恐他选择辅佐宸王,故整出今日这一出。没想到却被眼前这位荣安县主破坏了,并且还将自己投于燕王的事引起了赵家的怀疑。 孙序然冷汗涔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将求助的目光投于倒地不起的元清的身上。 燕王曾将元清派来,元清此人不光武艺高强,而且足智多谋,燕王遂将他派来协助于他。只是今日的事已败露,如何才能保全自己。 白知愿自然看到了孙序然的眼神,可惜他看错了人。 那元清依然沉浸在方才白知愿认出他的震惊中,根本未看向孙序然。 白知愿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手指微微圈成一个圈,动作极细小,若不是她一直注意着他,怕是也要忽略了。 前世的经历让她养成了警觉的直觉,她下意识抬头,只见一直在门口的守门小厮突然朝孙序然扑过去。 “小心!” 谢云嵩反应极快,一掌将那小厮推开,那小厮手里的暗器一下掉落在地。 他神情狠厉,唇边带笑,也和婢女们一样吐着黑血而死,看来也是一个死士。 但是不对劲。 白知愿立刻回头,却见元清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梅花镖,左手一翻,直直射向了大惊失色的孙序然。 白知愿脸色一变,想要挥剑已来不及,谢云嵩快速抬剑,“铿锵”一声,梅花镖应声倒地,上面闪烁着黑色的光芒,竟是涂了剧毒。也幸好是元清的右手已断,左手的力气到底不如右手,不然现在的孙序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一切发生在一个瞬间,孙序然早已吓得跌坐在地。 白知愿一脚踹倒了元清,元清大笑,正欲咬破嘴里的毒药,天临眼疾手快,上前卸掉了他的下巴。 白知愿脸色发沉,自己差点只顾得那守门小厮,而忽略了眼前的人。 她怒极反笑道:“不愧是燕王调教出来的人。” 元清阴森森的盯着他,下巴被卸掉了一时说不出话。 白知愿莞尔一笑道:“我真讨厌你这样看着我。” 言罢,手腕翻转,两根银针直直飞出,刺向元清的眼睛。 “啊,啊,啊……” 只听得元清惨叫出声。 白知愿心道:终于报了前世的挖眼之仇了。她的心里瞬间轻松了起来。 再看谢云嵩仍旧不为所动,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而一旁的赵怀川神情微惊,没有作声。 孙序然则在一边看的胆战心惊,浑身发抖。 白知愿转身,对着赵怀川道:“御史大人,想来您心中已经有数了。此人见事情败露,急欲灭口。其实是因为孙序然从一开始就是燕王的人,假意投于宸王的部下,实则为燕王卖命。该怎么处理,想来大人心中已有定论。那么我与云麾将军就不打扰了。大人,告辞!” 赵怀川一愣,很快道:“本官自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宸王殿下。还要多谢县主的提醒。若有机会,他日回京,宸王殿下自当感激不尽。” 白知愿笑言:“大人客气了。我与云麾将军也只是看孙序然此人以宸王殿下的名义作威作福,替宸王殿下不值。殿下与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若无事,我们就告辞了。” 赵怀川略一思索,道:“如此,那么县主请,云麾将军请。” 谢云嵩也点头示意,他们二人带着天临一起向孙府外走去。 接下来的事,就与他们无关了。孙序然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两面三刀的人而言,至于元清,右手没了,眼睛也瞎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今日在此,定还有燕王齐泽意的人,但是白知愿不准备找出来了,两个皇子相争,晋王才能尽量伪装自己的实力。 至于齐泽意知道今日的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她一点也不担心,从她退婚起,她就已经将自己置于他的对立面了。 白知愿大步走出了孙府,谢云嵩和天临也随即而来。 天色已晚,三人决定在幽州城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去往天华山和大部队汇合。 第81章 相处 三人来到一处客栈,这客栈瞧着也算新,一共三层,修缮的极为讲究。 到了客栈门口,谢云嵩下马,伙计帮忙将马牵去马厩,三人一起走进大堂。 “两间客房。”白知愿听到谢云嵩这样说。 “两间?”白知愿惊讶道:“为何不开三间?” 谢云嵩无言以对道:“白大小姐,你有钱吗?” 白知愿一噎,竟无言以对。 谢云嵩也不再理会她。 堂堂云麾大将军,居然因为这一间房间的银两,而和自己的护卫住一间房。再看看孙序然一个幽州知府,那府邸修缮的富丽堂皇,这一对比,那孙序然简直是罪该万死。 掌柜的收下银子,命人带着谢云嵩等人去了二楼客房。 白知愿一进屋,便先在榻上躺了下来。 脑子里,回忆了下今日在孙府发生的事。 以赵怀川的性子,知道了孙序然一开始就是燕王的人,孙序然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而宸王一旦得知此事,在朝堂上也会更加针对燕王,齐泽意这段时间必定不太好过。算算时间,她离开上京已经快两月了,一直未收到凌霄的信,不知道家里好不好。 白知愿想着想着,竟这样睡着了。 今日赶路赶了半天,又参加了一场鸿门宴。这一睡,白知愿再次睁眼的时候,屋里漆黑一片,只剩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点点光亮。她打开窗户,楼下点着灯笼,远处传来几声吆喝声。 这么晚了幽州城还有夜市,外面还是很热闹。 白知愿揉了揉眼睛,喝了点水,起身推开门,走到谢云嵩的房间,敲了敲门。 片刻后,屋里才有人道:“进来!” 白知愿推门进去,房间里点了灯,天临在门口守着,谢云嵩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书卷在看书。 见白知愿进来,他抬眸,冷淡道:“何事?” 白知愿问道:“谢将军,您晚上做什么?” “不做什么?” “您想出门吗?” 他抬眸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知愿笑一笑道:“谢将军,方才我一觉醒来,在窗户边看到远处似乎还有夜市,我从来没有逛过晚上的夜市。谢将军,我想出去逛一逛,我也是第一次来幽州。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呢?” 谢云嵩似乎并不感兴趣,淡淡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让天临陪你去吧。” 天临:“……” 白知愿雀跃的下了楼,兴冲冲的出了门,天临紧跟其后。 夜色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刚好可以到处走走。 幽州城的夜里,夜风习习,街道虽不如上京宽阔,人也不如上京的多,但是也并不冷清。路边商贩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里想来是幽州城最热闹的地段。 白知愿一路边走边逛,偶尔和天临搭几句话,只是这人似乎和他的主子一样,都沉默寡言。 白知愿走到一处卖胭脂水粉的小摊,拿起看了片刻,想着自己在军中似乎要这些也无用,倒是可以买来送给沈知意。沈知意人如其名,善解人意,对人和善,对白知愿颇为照顾。 还不等白知愿开口询问,那小贩便道:“公子这是想给心上人挑礼物?” 公子?白知愿一愣,那会她睡醒后,衣服也没换,头发随意挽了上去,倒叫这小哥以为自己的男子了。 不过也无妨。 白知愿笑言:“是啊,小哥,你帮我拿一盒,哪个是最好的?我要回去送给心上人。” 小贩一听,笑逐颜开,忙为白知愿介绍了起来,最后白知愿挑好了一盒脂粉,准备付钱时,却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银子。 她忘了,今日换了天临的衣服,自己的衣服也并未带来,所以她现在身上并没有银两。 她抬眼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商贩小哥,低声对天临道:“天临,你有没有银子?借我点呗,等我回去就还你。 天临道:“没有。” 白知愿:“……” “你出来不带钱吗?” 天临答:“少爷只让我跟着你,又没让我带钱,再说了我也没钱可带。” 白知愿:“……” “你好歹也是堂堂云麾将军的侍卫,你这么穷,说出去谁信啊?” 天临委屈道:“我平日也用不着银子啊。” 白知愿无奈:“……” 她一抬头,便看见那小贩一脸古怪的看着她。白知愿讪笑道:“小哥,我今日出来匆忙,忘记带钱了,不如你先赊给我,等我明日将钱给你送来,可好?” 小贩一愣,随即怒道:“不行,没钱还来买什么东西。”言罢,一把夺走白知愿手里的脂粉。 白知愿叹口气,瞪了天临一眼,天临顿觉莫名其妙。 白知愿转身欲走,这时,小贩道:“真是世风日下,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子出来逛街买脂粉。” 白知愿:“……” 天临:“……” 白知愿转身就走,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她抬头,却是谢云嵩。 白知愿心头一喜,道:“谢将军,你不是不出来吗?” 谢云嵩答:“又想出来了。” 天临:“少爷。” 谢云嵩问:“你们都逛了些什么?” 白知愿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问呢,你让天临和我出来,却不给他银子,这不,我们方才都被人鄙视了。” 谢云嵩颇讽刺的笑了一声,道:“堂堂威远将军府的小姐,也没有银子吗?” 白知愿气结:“我不是没有,我只是忘带了。” 谢云嵩玩味的看着她。 白知愿不欲与他多说,沿着街继续向前。 谢云嵩和天临则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白知愿走着走着,便被路边的首饰摊位吸引了,哪个女子不爱美呢,她自然也不例外。 她被一根银簪子吸引了。 簪子是纯银打造的,簪尾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中间是镂空雕花,在夜晚灯火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晕。簪子的样式很简单,却不失精致。 白知愿虽然不缺首饰,但看了这根簪子很是喜欢。她拿起左看右看,又想起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她叹口气,最后还是将簪子放了下来。罢了,等她有钱了再来买。 白知愿放下簪子后,又向前逛去,只是没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终究是缺了兴趣。 只是在她没看到的地方,谢云嵩走到了首饰摊,对小贩道:“方才那位公子看的是什么?” 那小贩也是个机灵的,忙把簪子递了过去,并好好夸赞了一番自己卖的簪子。 谢云嵩没有多说什么,付了银子,买下了簪子。 天临心中虽觉疑惑,但也未多言。 天色已晚,夜市上的人流越来越少,三人这才慢慢走回了客栈。 谢云嵩和白知愿并排走着,他们二人本身容貌就出众,即便白知愿今日做男子打扮,还是引得周围人不时偷瞄。也有胆大的女子,向他们二人扔来手中的绢花,只是谢云嵩这人冷清,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惹的白知愿心里暗道:“真是无情。” 第82章 京中 京中,夏日的燕王府花团锦簇,景致优美。 燕王齐泽意送走了一批幕僚,正在书房喝茶。 江暮云带着婢女,缓缓款步而来。 齐泽意闻声头也未抬。 江暮云上前柔声道:“王爷,妾身见你近日劳累,亲手为你做了些燕窝粥和山药糕,你用点吧,可不要熬坏了身子。” 齐泽意这才抬眼,淡淡道:“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 江暮云浅笑道:“为王爷做这些,妾身心甘情愿。”说着一挥手,婢女佩儿就将吃食摆到了书房的小桌上。 齐泽意见此,入座用了些吃食。 江暮云伺候齐泽意用了些糕点,待齐泽意放下筷子,命下人收拾了碗筷。 这才坐到齐泽意一旁,柔声试探道:“王爷,还是没有白知愿的消息吗?” 白知愿自那日白霆轩和谢云嵩分别启程后,再无踪影。齐泽意派了许多人前去寻找,两个月以来,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齐泽意最近因为此事颇为上火,已经许久不去江暮云的院子了。 江暮云心急如焚,如今她只身一人,又无母家支撑,只有快点生下齐泽意的孩子,才能笼络住他的心和人。否则,齐泽意一旦有了正妃,她何来立身之处。 可是不论她用尽什么办法,齐泽意总是回避着她。江暮云知道齐泽意最近因为白知愿的失踪,心中烦闷。 白知愿,又是她,她总能轻而易举的牵动燕王的心。江暮云恨恨想道。 齐泽意抬头盯着她,片刻,才道:“没有。” 江暮云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巴不得白知愿再也不出现,最好如今已经死在了外面。可是在齐泽意面前,她还是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她压下脸上的喜色,让声音尽量听起来平静道:“王爷,会不会她那日随着白霆轩一起去往南境了?” 齐泽意皱眉道:“你说的我也想过,只是我曾派人混进去往南境队伍里,并未发现白知愿的踪迹。想来,她应该是没去往南境。以白霆轩的性子,他一向疼爱白知愿,肯定不愿阿愿冒险,也不会带她去南境受苦的。” 江暮云疑惑道:“那她究竟去了哪里呢?自那日之后再没人见过她,会不会她去了终南山?去找师父了?” 齐泽意瞥他一眼,暗道:“蠢货。” 江暮云心一跳,看着齐泽意的眼神,低了头不敢再言语。 齐泽意这才沉声道:“终南山我自是早就派人去寻过,依旧不见踪迹。” 江暮云心中暗喜,又不敢表现出来,一时脸上表情有些许扭曲,她道:“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呢?连王爷你派出那么多人都没有收获。会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了?” 她心中暗想:真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齐泽意不耐道:“不可能,以白知愿的身手,想来她不会出什么事。只是她究竟去了哪里,我一时竟无头绪。整整两个月了,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江暮云闻言,也不再敢搭话。 半晌,她口吻轻柔道:“王爷,近日你辛苦了。今晚不如来妾身院里,妾身亲自下厨为你做几个小菜,我记得在终南山时,你最喜欢吃我做的菜……” 齐泽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恍若未闻。 江暮云见此,脸色铁青,咬着下唇,却不得不压抑怒火,她知道齐泽意此刻内心想的都是白知愿那个贱人,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道:“王爷?” 齐泽意回神,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还有何事?” 江暮云拼命压下心中的怒气,道:“妾身方才是说,王爷今晚要不要来妾身的院子?妾身为王爷准备了下酒菜……” 齐泽意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很快又消失不见。片刻,他轻叹口气道:“晚上我过来。” 江暮云欣喜若狂,忙道:“那晚上妾身等你。妾身先行告退去准备准备。” 齐泽意大手一挥,江暮云带着丫鬟推门而出。 齐泽意看着江暮云远走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从前在终南山学艺时,他觉得江暮云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而白知愿与他一向相敬如宾,虽然是师兄妹,又有婚约在身,但她与他并不亲近。 所以,他一时以为江暮云才是他喜欢的人,才是应该作为他正妃的大家闺秀的人选,而不是白知愿那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女子。 可是,自从白知愿与他退婚之后,他见她的这几次,她的眼里都饱含着压抑的恨意甚至是淡淡的杀意,让他心惊,更让他沉迷。她总是清清冷冷,可她也曾在终南山时,亲热的叫他“师兄。”她越是恨他,越是不在意他,他的心里反而越发的对她欲罢不能。 他知道她的父亲白霆轩马上要走,还有他最讨厌的人——谢云嵩,也要离开上京。他心中欣喜,这下上京只剩下他和她了。可是自从他们走后,他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这两月以来,他派出的人不计其数,却总是带不回来有用的消息。 他想见到她,亲口问她:“是否还愿意成为他的王妃。”她不喜欢江暮云也无妨。大不了他将她赶出府去,或者用任何办法,只要她肯点头,他可以再去求父皇,求母妃,为他们赐婚。 可是她究竟去了哪里? 齐泽意一个人坐在窗边沉思,越想心中越烦躁。 他走到桌前,拿起笔,画起了白知愿的画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她深深的放在心上。 半晌,他停下笔,看着自己刚刚画好的白知愿的画像,轻轻抚摸过她的脸,他呢喃道:“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阿愿,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正在这时,齐泽意的手下白羽急匆匆的敲响了门。 “进!” 白羽推门而入,行过礼。 齐泽意忙问道:“可是有白知愿的消息了?” 白羽答:“王爷,正是。奴才正要禀报。” 齐泽意一喜,忙道:“快说,她在哪?” 白羽道:“荣安县主她现在在幽州。” 齐泽意猛的站起身来,死死盯着白羽道:“你说她在哪?” 白羽低头道:“王爷,您没听错,县主她就在幽州。她是跟随云麾将军一同去往北境,路过幽州。” 齐泽意倒退两步,双拳紧握,一脸的不可置信。 原来你竟随着谢云嵩去了,他想过白知愿去了南境,也想过她去了终南山,甚至想过多种可能,唯一没想到的却是北境。 谢云嵩到底有什么好的,她居然为了他与他退婚,为了谢云嵩不惜舟车劳顿,冒着危险,去往北境。北境苦寒,她竟不管不顾追随着谢云嵩。 齐泽意眼神里杀气腾腾,鬓角处的青筋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毁灭世界。半晌过后,他神色交换几番,整个脸上皆是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 白羽手足无措,见燕王脸色紧绷,一时竟不敢再开口,屋内气氛一时沉寂,只剩齐泽意脸色阴沉,强行压抑着的怒气。 第83章 得知 白羽正在踌躇,接下来的话怎么告知燕王。 燕王齐泽意平日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手段残忍,手底下的人更是服服帖帖。 白羽硬着头皮,对着在暴怒边缘的燕王道:“王爷,还有一事,事关荣安县主……” 齐泽意强压怒火道:“还有何事?” 白羽道:“王爷,荣安县主和云麾将军到了幽州之后,孙序然设宴款待二人,听闻荣安县主当日是假扮成云麾将军的侍卫去的。孙序然安排了人手刺杀云麾将军,意欲让云麾将军误以为是宸王所为,却不想被荣安县主识破。而且……而且……” 齐泽意衣袖下的双拳紧握,伸手就给了白羽一记耳光,怒喝道:“而且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而且什么?快说!” 白羽的嘴角沁出一丝血迹,他抬手擦掉血迹,战战兢兢道:“而且,荣安县主认出了元清是王爷您的人,当场就揭穿了孙序然早已投身于您的麾下。” 齐泽意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会认识元清?元清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羽同样疑惑道:“这也是奴才想不通的,可是县主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翻出了元清身上纹着的属于燕王府的图案。” “什么?她从何得知?”齐泽意惊道。 白羽摇头道:“王爷,荣安县主知道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这样的人万万不能再留在世上了,您看要不要我派些人去幽州将荣安县主解决了?” 齐泽意目光森然,片刻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白羽不解,这不是燕王的风格,若是换了其他人,燕王早就起了杀意。看来,燕王对荣安县主还是存了一丝不忍。 白羽继续道:“王爷,当日云麾将军请来了正在幽州视察的监察御史赵怀川,孙序然已经没用了。这些年我们利用孙序然在宸王那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现在宸王得知孙序然一开始就是您的人,暴怒之下肯定会想法对付您。” 齐泽意冷笑一声道:“我岂会怕他。只是可惜了孙序然这颗棋子。” 幽州十分富饶,孙序然作为幽州知府,这些年没少贪污下银子,大多数都拿来孝敬了齐泽意。孙序然一倒,他的位置竟一时无人接替,最重要的是齐泽意将要损失一大笔收入。这些年来,打点关系,买断人心,哪里都要用银子。孙序然倒下给了齐泽意一个重击,齐泽意此时心中无比愤怒,恨不得立刻将白知愿抓来问个明白,为何事事要与他作对。 齐泽意目光寒凉,问道:“元清现在何处?” 白羽不敢抬头,低着头道:“元清已经是个废人了,荣安县主刺伤了他一双眼睛。他现下已经被赵怀川收押了。王爷,未免夜长梦多,元清留不得啊。” 齐泽意一惊,眼里闪着冰冷的光,暴怒下一挥手将桌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下,包括刚刚画好的那张白知愿的画像。画像在空中飘转,最后飘落在白羽的脚下,白羽一瞧,心中暗道:燕王殿下果然对荣安县主念念不忘。 半晌,齐泽意平复了些许怒火,这才对着白羽道:“不止元清,孙序然也不能留了,你立刻飞鸽传书到幽州,命幽州的人尽快将此二人解决掉,切不能让赵怀川将这二人活着带回京。” 白羽领命退下,直到离开都未敢抬头。 他走出门,长长的松了口气。 书房里,齐泽意噼里啪啦将书房的摆设摔了个精光,他的手被花瓶的碎片划伤,可他仿佛未感觉到一般,紧握双拳,满眼寒光。 半晌,他走过去,捡起掉落在地的白知愿的画像,满是鲜血的手将画纸揉成一团。 他咬牙呢喃道:“阿愿,阿愿,你为何如此对我?为何处处与我作对?谢云嵩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千里迢迢追随着他。白知愿,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一定要将你抓回来,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片刻,他又将手中的纸团打开,铺平,面目狰狞的抚摸着画像上的人。 他将画纸收了起来,随后大声道:“来人!” 下人立刻推门而进,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备马!” “是!” 言罢,齐泽意大步走出书房。 他骑上马,带上护卫,向终南山而去,他要去找清逸大师,白知愿一向敬爱清逸大师,若是师父能相助于他,白知愿定会看在师父的面上,不会在与他作对。 他这样想着,完全忘了今日答应江暮云晚上会去陪她。 而此刻的江暮云正一脸焦急的等着齐泽意的到来,为了他的到来,江暮云仔细梳妆打扮了一番,满心欢喜的等待着。 可是从黄昏等到日落又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齐泽意的身影。 江暮云压抑着怒火,命下人去打探了一番燕王的行踪,意外得知了白知愿的踪迹和幽州发生的事。 又是她,白知愿。每次都是因为白知愿,燕王对她愈发冷淡,一两个月都不愿来她的院子,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怀上燕王的孩子? 江暮云一脸愤恨,表情扭曲。 正巧,丫鬟佩儿将一碗药端了过来。 江暮云一抬手将药碗打碎,滚烫的药汁泼了佩儿一身。 佩儿吓了一跳道:“姨娘,您的脸还没有完全好,切不能动怒,万一伤口再裂开…….” 是的,江暮云的脸那日摔下马车,毁了容的脸一直未好。 她的母亲夏素娥为她找到一个江湖郎中,为她制作了一块人皮面具,只为遮住那块伤疤,那面具薄如蝉翼,但是毕竟不是真皮,每次戴上都会将她的伤口捂着,导致她的伤口一直未大好。 自从江家被灭门,母亲死后,她进了燕王府,怕被燕王发现她毁容的秘密,她每次都偷偷将那江湖郎中找来,为她医治,为她换药,隔一段时间便要重新制作一次面具。不止花费巨大,还担心被人发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白知愿,那日她见死不救,害自己摔下马车,又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失了燕王正妃的身份。如今脸也毁了,燕王的心也失了。这一笔笔仇她一定要报。 江暮云对着镜子,抚过自己的脸,一脸狰狞和疯狂。 可她却不知,这一切都被一个满脸是伤的人听到了,此人正是之前算计齐泽意来到燕王府的白知愿的前侍女——沉香。 沉香自知自己脸已毁,再无可能得到燕王的宠爱,心中痛恨燕王的无情,更怨恨江暮云的残忍。 江暮云让她在燕王府倒夜香,却不想今日她听到了这个秘密。 沉香冷笑,脸上的伤疤愈显可怖。她近日还发现自己的葵水已经两月未来了,若是她没猜错,那日和燕王肌肤之亲之后,她应当是怀孕了。 沉香嘴角扯出一抹嘲意,等着吧,江暮云。 第84章 献计 上京发生的一切,远在千里之外的白知愿并不知情。 她与谢云嵩以及天临在幽州城的客栈住了一晚之后,第二日一早,正欲骑马赶往郊外与大部队汇合。 却不想一早,监察御史赵怀川便派人前来拦住谢云嵩:“云麾将军,我家大人请你前去一同审理孙序然的案子。大人听闻孙序然,贪污受贿,在幽州作威作福,不少百姓昨日听闻他被捕,都在叫好,还有不少百姓在知府门前控诉孙序然的所作所为。大人一时应付不来,特命小人请将军前去。” 谢云嵩沉思片刻,就在白知愿以为他肯定不会去的时候,谢云嵩瞥她一眼道:“荣安县主也一起吧。” 这下轮到白知愿惊讶了,谢云嵩一向冷淡,平日肯定不会多管闲事,那为何今日赵怀川来请,他会答应。 不等白知愿想明白,那来人已经欣喜道:“大人命小人为二位准备了马车,二位请。” 白知愿收起思绪,随着谢云嵩一同走出客栈。门前果然有一辆马车,并且围了不少幽州的百姓。 百姓们见到谢云嵩和白知愿出来,纷纷向谢云嵩磕头,嘴里喊着:“云麾将军是大历的战神,那孙序然专横权势,贪赃抢劫,搜刮民脂,害我幽州百姓苦不堪言呐。求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对啊,请云麾将军为我们做主……” …… 不少百姓附和道。 谢云嵩对着百姓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白知愿见此紧随他上了马车,天临则坐在马车外面,马车缓缓行驶着。 马车里只有白知愿和谢云嵩两人,谢云嵩一向少言,车里一时有些安静,只剩马蹄声踩在路上哒哒的声音。 白知愿打量着谢云嵩,片刻,她忍不住问道:“谢将军今日明明可以拒了赵怀川,为何偏要淌这趟浑水?” 谢云嵩抬眼,并未答话。 白知愿没好气道:“你怎么不说话?你自己去就去呗,带上我干嘛?” “就算没有你,想来赵怀川也定会将孙序然的罪状查个底朝天,他请你过去,不过是为了宸王而拉拢你,你明知道,又何必……” “白小姐,不是想报复燕王吗?眼下不是就是个好时机吗?”谢云嵩打断她道。 白知愿闻言,怔了一下道:“可是这和你无关,你与燕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未必。”谢云嵩沉声道:“你还记得我回京之时,在京外受伏击被你所救的那次吗?” 白知愿不明所以道:“当然记得。” 谢云嵩看着她,道:“我回京后,一直在调查是谁主使。” “你是说,你查到那次刺杀你的是齐泽意?可是为何呢?你与他有何仇怨?”白知愿不解道。 “白小姐,忘记师父曾经说过他和淑妃的事了吗?他们曾向师父施压将我赶出终南山,师父仁厚,对外宣称将我赶走,实则将真相告知,我自行离开了终南山。” “这些年我在北境,拿到北境的兵权后,日渐强大,燕王三番四次拉拢于我,均被我拒了。他野心极大,想要控制我,得到我手里的兵权,进而控制整个北境。” “我与他自小就不对付,他对我更是积怨已久。我与他不是水火不容,但也绝不是可以轻易握手言和的关系。更何况,我早已相帮晋王,与他更是立场不同。” 谢云嵩抬眼,认真的看着白知愿,道:“我几次的相拒,已经让燕王明白我手里的兵权他难以得到,所以派人刺杀于我,只要我死了,他可再向当今的皇上拒举荐自己的人接管北境兵马,他一样可以得到北境的兵权。” 何况……还有一件事,谢云嵩没有告知白知愿,但他早已为白知愿铺好以后的路。 白知愿恍然,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她重生一世,早已看清齐泽意的真面目。那日回京,偶然遇见受袭击的谢云嵩,出手相救,从那时起她与谢云嵩便站在了一起,与齐泽意再无半点瓜葛。重新活一世,白知愿庆幸自己终于选对了路。 思及此,白知愿微笑开口:“我明白了,谢将军。那这样看来,从我救你的那一刻,我们两便是盟友了,我与燕王即便不退婚,也早已形同陌路。” 谢云嵩扯了下嘴角道:“当日看到是你出手相救,知道你是燕王的未婚妻,我有一瞬的恍神。后来你说要我帮你退婚,我才明白,你一开始就不想和燕王绑在一起。” 白知愿笑着道:“所以你才因为我开口求了太后,顺利帮我退了婚?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天意。” “若我没想错的话,燕王应该已经得到消息,知道了幽州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了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孙序然手里肯定有对他不利的东西,还有那个元清在他身边那么久,知道的事不少,以齐泽意的性子,一定会将二人杀之而后快。漫漫回京路,他想动手的机会太多了,怕是防不胜防。” “你我还要赶往北境,实在不能相送。得想个办法,保证他二人的安全。” 二人在马车里正说着话,马车停了下来,到了幽州县衙。谢云嵩先跳下马车,挑起车帘,白知愿也跳了下来。 二人并排进了县衙,赵怀川早已在大厅等着。 一见到二人,忙迎了上来,不等寒暄,便急道:“云麾将军,荣安县主,昨日我命人搜查了孙序然的府邸,果然搜出了他的账本,这些年他搜刮民脂,贪污受贿,可昨日到今天他一直死不承认。我昨夜已给皇上上书,将孙序然带回上京受审。” “可是昨天后半夜,竟有人给孙序然的水里投毒,幸好他没喝,是牢房里的一只耗子喝了下去,当场毙命。” “未免夜长梦多,我即日带着孙序然回京,只是这一路路程颇长,我唯恐路上出点什么意外,特请云麾将军前来,想向将军借一队兵马,护送我们回京。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不等谢云嵩回话,白知愿就道:“赵大人,我觉得不妥。” 赵怀川疑惑道:“哦?荣安县主何意?” “赵大人,谢将军借你一队兵马,只可以保障回京路上的安全,可是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昨夜就有人敢投毒,难保明日没有,又或者用其他的手段要了孙序然的性命,还有那个元清,大人若想这次让燕王吃下这个亏,我倒有个办法。” 赵怀川看向谢云嵩,只见谢云嵩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便问道:“县主有何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燕王手下人众多,能人居士不少,想杀孙序然只是时间问题。眼下孙序然还未招,若是这样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大人,可以将带来的人马兵分三路,每路都命人假扮孙序然,让燕王的人一时分不清哪路才是真正的孙序然。” 赵怀川一愣,随即大笑道:“好办法,县主果然聪明睿智。县主的意思是让我当这个烟雾弹,命其他信得过的人护送真的孙序然?” “不,三支队伍里的孙序然都是假的。而真的孙序然,待你们走后,谢将军自会派人伪装成商户,护送他进京,大人只需在上京城外等候便是。若大人不放心,也可派亲信相随。” 赵怀川开怀大笑道:“好办法!如此就要麻烦谢将军派一队精兵相送了。我立刻吩咐下去,让底下人去准备。” 谢云嵩语气淡淡道:“既然荣安县主开口了,谢某自当从命。”竟是不接赵怀川的话。 赵怀川一怔,随即试探道:“谢将军大恩,宸王殿下与我赵家必定放在心上。” 谢云嵩淡笑不语,片刻道:“赵大人,未免燕王察觉有异,明日尽早启程吧。我的人马,会在大人走后,由我的护卫天临亲自相送,大人尽可放心。” “我也会亲自给皇上上书,言明幽州现状和孙序然罪名。” 赵怀川点头道:“如此甚好。此行本官在此谢过谢将军了。他日将军若有用得上赵家的地方,只管来京找我们,我赵家与宸王的大门永远为将军和县主所开。” 谢云嵩神色不变,开口道:“如此,大人一路顺风。我与荣安县主便动身去往北境了。” 赵怀川抱了抱拳,与谢云嵩和白知愿告了辞。 临走之前,白知愿对着赵怀川道:“赵大人,孙序然一直不肯开口,我记得孙序然一向惧内,不如从他夫人下手,让他们见一面或许会有所收获。” 赵怀川眼神一转,道:“多谢县主指点。” 白知愿微微一笑,随后和谢云嵩一起走出县衙,天临在门口为二人准备了马,二人翻身上了马,谢云嵩又对天临交代了几句,二人便纵马向城外奔去,去和大部队汇合,再启程一路向北,赶往北境。 第85章 一路向北 接下来的几天,白知愿都过得很自在,跟随谢云嵩以及大部队的人马,一路向北,愈发靠近北境了。 接连几日的赶路,这天大部队靠近了距离北境不远的小城——天水。 过了天水,便到达了北境的驻扎地。 这天天色将晚,谢云嵩命人在靠近天水的城外扎营。 白知愿刚在自己的帐子里躺下休息,就听见谢云嵩在门口道:“白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白知愿一跃而起,正在纳闷谢云嵩怎么会来,平日都是她闲来无事去找谢云嵩,此人经常一副冷淡的模样,今日居然主动来找自己。 白知愿清了清嗓子道:“进来吧!” 谢云嵩掀开帐子,顺着月光,白知愿看到他身着玄色衣袍,容颜英俊,缓步走了进来,她的心蓦地似乎漏了一拍。 直到谢云嵩走到她的面前,她才收起自己的视线,暗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被眼前这人的美色迷惑了。 白知愿收回思绪,问道:“谢将军找我何事?” 谢云嵩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片刻又上下打量一番,白知愿不明所以,轻咳两声道:“你看什么?” 谢云嵩目光深不可测,又盯着她看了半晌,直看的白知愿寒毛都竖起来了,她不满道:“谢云嵩,你到底在看什么?” 她又一挑眉,掩嘴惊呼道:“谢云嵩,你这样看着我,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谢云嵩无言以对,颇讽刺的笑了一声,这才开口道:“白小姐倒是自信。” 白知愿忍了忍道:“那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谢云嵩似笑非笑道:“找你当然是有事相求了。” 白知愿嗤笑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谢云嵩但笑不语。 白知愿忍无可忍道:“什么事?快说。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谢将军不在乎名誉,我还在乎呢。” 谢云嵩挑眉,勾唇讽刺道:“白小姐,女扮男装进我军营,和众多新兵日夜共处一室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名誉。” 白知愿恼羞成怒道:“你若是肯早些松口带我来北境,我至于出此下策吗?你如今还对我冷嘲热讽,谢云嵩,你有没有良心?” 谢云嵩见她动怒,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讪讪道:“我开玩笑的,白小姐,不要介意。” 白知愿冷冰冰的转过身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谢云嵩呆了呆,看着白知愿气愤的背影,最后叹了口气,自顾自出去了。 白知愿见他出去,气性更加翻涌直上。 谢云嵩站在白知愿帐前,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自己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赶了出来。 正巧,程北潇前来寻他,看他脸色发黑的站在白知愿帐前,一时好奇道:“云嵩,你站在白小姐帐前干什么?你怎么不进去?” 谢云嵩目光幽幽地望来,一双漆黑的眼眸透露着迷茫。 程北潇见他不说话,掀开白知愿的帐门就走了进去,却见白知愿一脸怒气,将他一下推了出去。 程北潇一时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开始哈哈大笑,边笑边道:“谢云嵩,你也有今天,你居然也会被女子赶出门,哈哈哈……” 谢云嵩一脸黑线,不再理他,转身向着自己的帐子走去。 程北潇忍住笑意,也跟了过去。 一进门,程北潇便忍不住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惹了白大小姐生气?” 谢云嵩坐在案前,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程北潇眼中闪着暧昧的笑,道:“是不是白小姐对你表明心意了?被你当场拒了之后恼羞成怒了?” 谢云嵩白他一眼,并不理会他。 程北潇一脸好奇道:“那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可太好奇了,你快说说。”边说边摇着谢云嵩的胳膊。 谢云嵩被他说的烦了,起身就欲赶他出去。 程北潇见此,忙道:“你若是告诉了我,我想办法让白小姐开心起来。不就是哄女人嘛,我最在行了。” 谢云嵩一顿,程北潇自知有戏,自顾自坐了下来,并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眯眯道:“说吧。谢云嵩,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需要我帮你出谋划策讨女人欢心。” 谢云嵩瞥他一眼,程北潇感受到了他眼里的寒意,缩了缩脖子,道:“好了,我不说了,你快说白小姐为何生气。” 谢云嵩这才坐下,一五一十的将方才账中发生的事对程北潇说了出来。 程北潇听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道:“谢云嵩啊,谢云嵩,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女子一向最在意自己的名节,你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再说了,白小姐即便女扮男装和那么多人同吃同住,那又有何妨。她还不是为了追随于你,若不是之前在上京,你不愿带她一起,她能出此下策吗?” “她一个女子,千里迢迢追随着你,你不感激便罢了,还如此说她。我若是她,我也生气。” 程北潇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谢云嵩讪讪道:“我也是无心的,不料她会如此生气。” 程北潇转念一想道:“也是,白小姐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很少生气。这也从侧面说明她很在意你对她的看法,你这样说,她觉得在你的心里,她是随便的女子,她听了自然生气。” “谢云嵩,你老实说,你喜不喜欢白小姐?” “白小姐无论家世样貌武艺,与你自是相配。你若喜欢她,就尽早告诉她,别到时候像沈知意一样,苦苦追随着你,却无果。” 谢云嵩一时愣住,片刻他道:“白小姐与沈小姐不同,她不是追随我,她只是厌倦了上京的生活,想去感受北境的生活。” 程北潇恨铁不成钢道:“谢云嵩,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若她对你无意,怎么会追随你,她自可去南境。” 谢云嵩还想说些什么,程北潇又道:“或许白小姐自己也不清楚对你的感情。你们俩啊,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当局者迷,我啊,倒是帮你们看的清清楚楚,你们俩对彼此都有意,只不过都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谢云嵩眼神微微失神,良久,他风轻云淡道:“你还没说怎么哄她呢?” 程北潇又恢复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呵呵道:“这还不简单,你进去就抱住她,对她道:我的心肝宝贝,你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保证,她指定不气了。” 谢云嵩强忍怒意道:“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将你扔出去。” 程北潇忙噤声,不敢再搭话,他相信谢云嵩真的会把他扔出去。 半晌,程北潇见谢云嵩神色缓和,才谄媚道:“哄女子嘛,你带她出去逛一圈,再给她买点胭脂水粉,小首饰什么的,她肯定开心。” 听程北潇这样说,谢云嵩又想起那日在幽州,白知愿四处逛着,脸上确实是开心的笑容。 思及此,他对程北潇投去一瞥,目光里满是警告。 程北潇见此,忙起身道:“该怎么哄都告诉你了,天色晚了,我就先回去了。云嵩啊,你也早点休息。期待明日你和白小姐能握手言和。” 说罢,还对着谢云嵩挤了挤眼。在谢云嵩生气前,赶紧退了出去。 程北潇走后,谢云嵩摇了摇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起身在自己的行装中,找到了那日在幽州买下的那根白知愿喜欢的簪子,端详了片刻,又放了回去。 谢云嵩想起程北潇的话,最后还是拿出了簪子,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86章 假扮 第二日一早,白知愿刚走出帐子,就看到站在帐前似是在等她的谢云嵩,她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并不愿理会他。 正巧,前来寻谢云嵩的沈知意瞧见了,一脸莫名道:“阿愿,你今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平日你总是神采飞扬,今日怎么神色泱泱?要不我帮你把把脉?” 谢云嵩对她投去关心的眼神,白知愿恍若未见。 她转头对沈知意道:“沈姐姐,我就是昨夜没睡好而已。我没事。” 言罢,看也未看谢云嵩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沈知意一脸奇怪道:“阿愿今天有些奇怪,平日看见你必然开心的和你打招呼,今天这是怎么了?” 谢云嵩收起看向白知愿的眼神,淡淡道:“不知。” 沈知意也不再追问。 白知愿向着自己的马匹走去,碰到了一脸看笑话的程北潇。 程北潇好笑道:“白小姐,昨日和云嵩吵架了?看来你还不知道,云嵩一早就命令大家,近日赶路辛苦了,原地休整一天,明日一早再启程。” 白知愿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正在这时,谢云嵩从远处过来,二话不说拉着白知愿就走。 程北潇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白知愿一惊,正欲挣开,奈何男女力量悬殊,一时竟挣脱不开。她大喊道:“谢云嵩,你干什么?你松开我!” 程北潇一脸戏谑道:“放心,你们俩只管聊,我帮你们放风,保证没人看见。” 谢云嵩一路连拉带拽的将白知愿带到了营地的后方空地处,此处空无一人,这才放开她。 白知愿紧抿着唇,眼底一片冷然,她怒色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云嵩盯着她手腕处被自己攥出的青红,一时眉心皱的更厉害,心底泛出一丝心疼,唇瓣用力抿了抿,没有说话。 白知愿看他沉默,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你带我到这到底想说什么?” 谢云嵩依旧默然不语。 白知愿没了耐性,转身就走,谢云嵩眼疾手快,再一次拉住她,他低声道:“昨日是我口无遮拦,你别生气了。” 白知愿一时怔愣,竟忘记挣开他的手,就这样任凭他拉着。 片刻,她的唇边浮起一抹笑容,道:“倒是难得看见谢将军如此低三下四呢?” “好吧,我现在不生气了。” 谢云嵩平视着白知愿,少年容貌俊美,秋水般的长眸里闪闪发亮,他温声道:“我昨日……” 白知愿脸热心动,打断他道:“我知道,谢将军无心之失,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和你计较了。” 谢云嵩闻此,眉心微皱,面上却浮起一抹淡笑,接着他从怀中掏出那根为她买下的银簪子。 白知愿看到簪子的一瞬,她凝住了眼神,愣了几秒才伸手接过,“这不是那日在幽州碰到的那根簪子吗?” 随后她心头一喜,抬头看着谢云嵩浅笑的眼眸,道:“谢将军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冷漠嘛。” 白知愿的唇角情不自禁的弯起,道:“那我就勉强收下了。” 谢云嵩闻言,侧头低声笑了。 白知愿笑容一如方才,道:“所以你昨日到底要说什么?” 谢云嵩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道:“我们现在在天水,过了天水后,就会到达月华镇,这是到达北境扎营地的最后一个小镇了。过了月华镇,我们就到达了北境。” “月华镇,有一位我很敬重的武将,他就是曾随我祖父四处征战的秦海一,后来祖父过世后,又跟随着我的父亲,直到我父亲也战死,他年龄渐长,父亲死之前就让他回家颐养天年,他说陪我父亲打完最后一场仗就回去,可惜的是我父亲再也没能回来,也是他将我父的遗骸带了回来。” “许多年前,他在月华镇遇到了他的妻子,二人在月华镇安家生子。可是前几年,北狄人入侵月华镇,他的妻儿死在北狄人的刀下,家中只剩下他还年幼的孙儿。” 白知愿听谢云嵩讲的入迷,她知道谢云嵩出自武将世家,他的祖父、他的父亲,包括他全都是铁骨铮铮的武将,为了大历的安定和平奉献自己的一生。 想来,他们对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应当有很深厚的感情。就像自己的父亲白霆轩一样,即便知道当日的江书砚对他的背叛,到最后也不愿相信。 谢云嵩沉吟片刻,又道:“此次路过月华镇,我想去看看秦叔。自我父亲去世后,他便在月华镇养老了,他如今年龄大了,身上又给年轻时候受的旧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望他。只是……” 谢云嵩停住话音,看向白知愿。 白知愿不明所以,问道:“只是什么?” 谢云嵩轻咳一声,道:“只是秦叔如今最放心不下的除了他的孙儿,便是我了。他曾说过希望能看到我成亲,我不想让他再为我担心。所以此次,特来求白小姐,你能不能假扮成我的未婚妻随我一同前去?” 白知愿表情中透露出明显的错愕,她睁大了双眼,摆手道:“不行不行。”她转身就想走。 谢云嵩忙拉住她,白知愿抵触道:“你为什么不去找沈知意,若是你对她提出这样的请求,她必然欣喜同意。” 谢云嵩道:“之前我在北境时,沈知意就在军营做医女,秦叔早见过她了,他知我对沈知意无意。” 白知愿微微一怔,他方才说什么?他对沈知意无意,那为何前世最后皇上会为他们赐婚? 不等白知愿想清楚,谢云嵩又道:“白小姐,这个忙你帮是不帮?” 白知愿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道:“谢将军,不是我不帮。秦老将军虽然生活在月华镇,但他总能知道上京的事情。他就算不知道我,也肯定知道我父亲,或许还知道我与燕王曾有婚约。而且我与你也没有皇上赐婚,我若随你去,这一切你如何解释?岂不是会露馅吗?” 谢云嵩轻笑道:“你别担心,这一切我自会解释,你只管跟着我就好。” 白知愿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反应了过来,她道:“谢云嵩,你早就想好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答应?我若不答应呢?” 谢云嵩露出笑容道:“白小姐方才收了我的礼物,难道不应该帮我一个小忙吗?” 白知愿气急:“谢云嵩!你……” 谢云嵩不等她说完,转身便走,边走边道:“今日用过午膳,我等你,我们一同前往月华镇。” “什么?我还没答应……”白知愿在后面喊道。 谢云嵩不管她在后面的叫喊,自顾自的走了。 刚走到营地,就碰到了一脸玩味的程北潇,程北潇见谢云嵩心情颇好,忙凑上去,道:“怎么样?哄好了?我就说我的哄女人的法子百试百灵。” 谢云嵩一脸漠然,绕开他继续向前。程北潇却不依不饶道:“你们说什么了?她答应了吗?” 谢云嵩不欲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后吩咐陆之凌:“明日你带领兵马继续向北,争取两日内抵达北境。我带着白知愿去往月华镇,待处理完事情后,再去北境与你们汇合。” 陆之凌应下。 第87章 讨论 用过午膳后,白知愿站在帐前,离开上京已经三月有余了,一直未收到凌霄的来信,不知道上京现在如何了。 夏末的天气,天水的天气已经有了些凉意,边关的天气到底与上京不同,上京这会子怕还是艳阳高照呢。 正在这时,小山和张虎一众兄弟,用过晚膳正要走回他们的帐子,瞧见白知愿,上来打招呼。 “县主,你站在干嘛呢?”小山问道。 白知愿看着他们,笑眯眯道:“小山兄弟,我说过,你还是可以叫我白兄。” 张虎忙道:“县主,小人们不敢。先前我与县主有些不愉快,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县主见谅。” 白知愿的目光扫过他,平静道:“无妨。只是军营之中本不应该仗着自己是强者就欺侮弱者,你们既然都是来投军,理应团结一致。希望你以后不会再欺负弱小了。” 张虎心中叫苦,自己怎么就得罪了眼前的贵人,他低头谦卑道:“小人谨记县主教诲。” 白知愿不再看向他,转头对小山道:“小山,马上就要到达北境了。去了北境之后,老兵会带领新兵继续训练,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她压低声音道:“我听闻谢将军练兵非常严格,非常人不能承受。不过也是,你们都是要上战场的人,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练好些,岂不是让你们上战场白白丢命么。” 小山道:“我来投军前,就听闻云麾将军治军严格,我想这正是将军屡战屡胜的原因。” 白知愿道:“你说的有理。总之告诉兄弟们,今日好好休息,很快就要开始严酷的训练了,让他们都有个心理准备。” 小山道:“是。多谢县主关心。” 白知愿笑道:“小山,你又来了。” 小山挠挠头道:“是,白兄。” 白知愿笑的开怀。 王石闻声而来,王石年龄大些,稍微稳重些,走过来道:“小山,你们和县主说什么呢?县主这么开心。” 小山道:“我们没说什么,县主,哦,不,白兄,说到达北境后,我们新兵又要开始严酷的训练,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王石道:“理应如此。” 又见白知愿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问道:“县主,这是要去哪?” 白知愿答:“王兄,谢将军让我与他去月华镇办点事。你们明日先行,我与他办完事后,自会去北境与你们汇合。” 话音刚落,一个柔和的女声响了起来:“只有你和谢将军两人吗?” 众人回头一看,确是沈知意。沈知意站在阳光下,手里提着装满药草的篮子,如同仙女下凡。 连白知愿看向她,都一晃神,军营里一众的男子,看见如此貌美的医女,真是赏心悦目。她答:“天临被谢将军派去执行任务了,此次去月华镇想来只有我们两人吧。” 沈知意的身子僵了一僵。 白知愿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神情的不对,她继续道:“沈姐姐,你与队伍一同先行去往北境,待我和谢将军办完事,自会去北境和你们汇合。”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沈知意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分,一向柔和的脸上,竟浮出些许怒意,她冷眼瞧了一眼白知愿,连道别都没有,就转身提着篮子走了。 白知愿摸不着头脑,她与沈知意说不上多亲密,但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井水不犯河水,她这是怎么了? 白知愿与诸位兄弟讨论了一下沈知意为何生气。 王石道:“这还不简单。这沈医女对我们将军的心昭然若揭,可是此次谢将军和县主你两人单独去,这沈医女怕是吃醋了。” 张虎道:“我听闻沈医女的父亲早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谢将军了,而谢将军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拒绝沈医女,肯定也是对人家有意嘛,这郎情妾意你情我愿,或许这次平定北境回京后,两人好事就要将近了。” 白知愿心中酸涩,下意识的反驳道:“怎么可能?谢将军平日不近女色,我瞧他与沈姐姐也不曾有许多来往啊。” 张虎道:“县主啊,你还小,不懂男人的心思。倘若这么一位优秀又貌美的女子,日日温柔陪伴,随他南征北战,再冷酷的人也会感动和怜惜的。谢将军没有将她赶走,这不就说明了嘛。” 白知愿抿唇不说话,只觉得他们的话有些刺耳。 众人一时兴趣大起,讨论起谢云嵩与沈知意什么时候会成亲,又热切讨论两人多么登对,完全没有看到白知愿僵硬的神情。 “你们很闲?”身后冷酷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谢云嵩过来了,身后跟着陆之凌和提着药篮子的沈知意。 大伙被吓得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敢说。 谢云嵩走上前来,墨蓝色的衣袍将他衬的丰朗俊神,他眼神锐利的扫过众人,尤其在扫过白知愿的时候更是散发森冷寒意。 白知愿被他看的心中发毛,她看向谢云嵩,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嘴角浮起一丝讥诮:“身为县主整日和新兵厮混,还不快走。” 白知愿能感觉到谢云嵩的不满,只是为什么呢?他说过他对沈知意无意,或许是听到大伙讨论他俩,心生怒气吧。 白知愿抬头,看着他们俩站在面前,好似天生一对。 前世,分明最后皇上为他们赐了婚。为何谢云嵩今生会说,他对她无意呢。 白知愿低下头想的出神。 从谢云嵩的角度看过去,以为自己说话太重,她一时有些难过。他微叹口气,从身上拿出一封信,放软语气道:“方才收到一封上京的来信,似乎是从你府中寄来的。” 白知愿闻言,大喜,立刻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接过信,细细读了起来。 是凌霄的来信。 凌霄在信中说了对自己的担心和思念,白知愿都能想象到她写信的神情,离开上京三个月了,她也有些想念凌霄了。 凌霄又在信中说道了,燕王府发生的事,她一直派人监视着燕王府,她在信中道:沉香似乎怀孕了。 白知愿快速看完信后,抬头笑着看向谢云嵩,道:“谢将军,我们可以启程了吗?” 周围站着的人,感受到了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连忙溜之大吉。 沈知意站在谢云嵩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 谢云嵩不喜欢自己,她自始至终都知道。 她神色黯然,但又有一丝疑惑,谢云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许多的事他不甚在意,唯独碰上白知愿的事,他会有很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情绪。 这是为什么? 第88章 杀意 白知愿得了信,欣喜的走了,走前还对谢云嵩道:“谢将军,我在营帐前面等你,我们即刻启程。” 陆之凌得了谢云嵩的吩咐,也下去清点兵马,为明日的启程做准备了。 唯独沈知意还站在谢云嵩身后。 往年,谢云嵩去北境,路上虽然有军医,但他的饮食汤药都是自己负责的。自从程北潇跟着来此,便全由程北潇负责了,这么久了,她连话头都难以与谢云嵩搭上。 她陪着谢云嵩的时间不短,她一直坚信,只要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总有一日他会发现自己的好。 谢云嵩是云麾将军,上京包括一路上有大把的女子扑上来,可是谢云嵩不近女色,也从未见他对谁动心。 可是自从白知愿来了之后,沈知意困惑了,她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会不会谢云嵩爱上了白知愿? 沈知意无法想象没有谢云嵩的日子。 这么多年,她的目标就是追随着谢云嵩。即便之前在上京,他已经明确拒绝过自己,也不愿让她再来北境。 可是她还是来了。赌上了自己的尊严,她在谢云嵩启程之时拦住她。她自问对谢云嵩是了解的,知道当着那么多人,他不会拒绝。所以她成功了。 只是自从白知愿表明身份后,她的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来。从前营内并没有女子,可白知愿来了之后,和每个人都相处的极好,每个人都喜欢她。就连谢云嵩这样冷漠的人也经常被她逗笑,经常单独带她出去。 沈知意的心里越想越害怕。但她还是极力的安慰自己,白知愿才刚刚及笄,年纪还小。再加上,他们两家都是武将世家,皇上绝不会允许两个手握重兵的武将结合的。 沈知意想到这些,心中微微放松了些。 她没有与谢云嵩打招呼,便转身走了。 …… 此刻的远在边境的天水正因感情而困惑,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燕王齐泽意最近也心中一团乱麻。 那日,他纵马到了终南山。 终南山四面环山,清逸大师又精通五行八卦,在进终南山的路上设置了许多的阵法。 齐泽意在此学武时,也曾向清逸大师学过些五行八卦。可是今日他进来的时候却颇费劲。 齐泽意发现,清逸大师将原本的阵法都变成了更难让人靠近的阵法,连他学过阵法的人进去都颇费力。 齐泽意好不容易破了阵法,顺利进入了终南山,见到了清逸大师。 齐泽意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师父,徒儿今日前来,只想问你,你知不知道阿愿去了哪里?” 清逸大师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想来你已经知道阿愿在哪了。” 齐泽意再也忍不住怒意道:“师父,你明明早就知道阿愿去了北境,之前我派人来寻之时,为何不早告知于我?” 清逸大师淡淡道:“不是为师故意瞒你,是我也刚刚前几日收到嵩儿的来信,才知晓阿愿的踪迹。” 齐泽意闻言,冷冷道:“师父,我不知道谢云嵩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一个的都非他不可吗?” “从小,父皇便时常在我的面前夸奖谢云嵩,夸他武艺高强,饱读诗书,聪明绝顶,他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对的。” “随你学武之后,你从来不提谢云嵩,但我知道谢云嵩才是你最得意的弟子。” “还有阿愿,她不惜与我退婚,也要追随谢云嵩一同去北境。” 齐泽意双拳紧握,用力到指尖发白,眼睛里全是刻骨的恨意:“谢云嵩到底给你们每个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全都对他死心塌地?” 清逸大师闻言,幽深的目光落在齐泽意的身上,眸光中都是丝丝缕缕的失望,他道:“嵩儿他八岁时候就入了军营,在北境吃过一切的苦。他刚来终南山时,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裂痕和冻疮。他在终南山一年,学武尤其刻苦,他不畏艰难,每日天不亮就开始练剑,每日子时房间还亮着灯,苦读兵书。” “燕王,你只看到了谢云嵩的成功,却没看到他背后为之付出的努力。” “后来,他父亲战死,母亲出了家。他无处可归,那日他来到终南山,却为了不让我为难,在山外站了整整一夜。” “他确实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而你和你的母亲却利用我对你母亲的歉意,让我赶走了他。他离开这里,真正的无家可归了。” 清逸大师定定的看着他,“至于阿愿,我不知道她为何要随谢云嵩去往北境。可是阿愿与你退婚,难道不是因为你与暮云的事情伤了她的心吗?” 齐泽意的身体顿了顿,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抹冰凉的笑意:“师父从来都是偏心谢云嵩和阿愿的。我在你眼里又算得了什么?没有我母亲,你根本不会收我为徒。” 清逸大师摇摇头,道:“你走吧,为师就当从来没有收过你这个徒弟。” 齐泽意眉间的戾色一闪而过,他冷声道:“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愿意入我麾下?你知道,我的目标从来都在高处,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清逸大师不为所动,抬头坚定道:“我不愿!我并不想卷入夺嫡的风暴中,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齐泽意的唇角勾起淡淡笑意,眸子却锋芒隐现,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他寒声道:“好,好得很。你是我师父,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会再来,亲自问问师父,是否愿意。” 言罢,不等清逸大师再说什么,便带着护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齐泽意走后,清逸大师静静在桌前坐了很久。 半晌,他拿起纸笔,快速的写下了两封信。 然后,唤来了小厮,道:“将这两封信,一封送去上京谢府,一封飞鸽传书到北境云麾将军的手中。” “另外,清点山中的人和孩子们,让他们都集结在外面,稍等我片刻。” 小厮闻言,心中一惊,但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下去将信送出。 小厮走后,清逸大师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方才他分明看见齐泽意的眼里赤裸裸的杀意,想到阿愿之前三番五次对他的叮嘱,以及刚刚收到谢云嵩的来信,叫他一定要小心燕王。 清逸大师感觉到了危机与杀机。 他起身走了出去,外面是终南山上所有的人,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清逸大师缓缓开口道:“终南山要有难了。现在大家听我说,所有的孩子们,我会派人送你们去上京的谢府,也就是你们的谢哥哥家里,那里自会保你们平安。” 齐泽意再狠,对谢府也总归是有顾忌,他必然不敢私自闯进谢府。这些孩子们待在谢府,自然是安全的。 “至于其他人,你们若是自己有安排,便可自行离去。若是没有,可以和孩子们一起去谢府。” 终南山本来人就不多,除了几个小厮,剩下的就是做饭的嬷嬷,其余的都是些孤儿孩子。 安顿好众人后,清逸大师不敢耽搁。虽然齐泽意说是给他三天时间,但是万一他又反悔,折返回来又该如何。 清逸大师当即决定,让众人连夜就走。 遣散众人后,清逸大师一夜未眠,山里静悄悄的,他一个人在山中站了许久。 当年他游历回来后,来到此地,收了徒弟,也收养了许多的孤儿,现在要离开了,心中万分不舍。 清逸大师站立许久后,转身回了房间,简单收拾了一番,便纵马而去。 他先前写信给谢云嵩,信中已将上京的一切告知,现在他也要去往北境,那里有他最疼爱和最看重的徒儿。 他要去帮他们了。 第89章 有孕 齐泽意回到上京之后,立刻召集了所有的幕僚。 他近日频频受阻,朝中宸王处处与他作对。 而派出去往幽州杀害孙序然的人特来禀告:“赵怀川兵分三路护送孙序然回京。” 他心中嗤笑:雕虫小技。派出大量的精英去拦截这三支队伍,可是半月过去了,他们全都返回,告诉他,三支队伍均没有孙序然的踪影。 齐泽意这才察觉上了当,再派幽州的人查探,可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孙序然到底被藏在了哪里。他一旦被护送回来,宸王必然咬死不放,他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糟。 齐泽意颇为头疼的坐在书房。 这时,江暮云听闻他在府,立刻带着佩儿赶了过来。 一进书房,就看到一脸阴沉的齐泽意。 江暮云心中发寒,却不得不上前,好不容易燕王在府,今夜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去自己的院子,不然自己如何才能怀上孩子,才能在燕王府立足。 江暮云上前柔声道:“王爷,妾身看你今日疲累,不如妾身为你按一按肩,缓缓疲累。” 齐泽意抬眼,眼中尽是阴鸷,等江暮云走上前来,他立刻掐住她的脖子,江暮云一时脸色涨红,喘不过气。 片刻,就在江暮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齐泽意蓦地松开她,江暮云一时没有防备,狠狠摔倒在地。 江暮云惊恐道:“王爷……” 齐泽意盯着她半晌,道:“你先前与白知愿比较相熟,你来说说,白知愿她是不是喜欢谢云嵩?为何她会追着谢云嵩跑到北境?” 江暮云心中将白知愿恨了个透彻,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她想了一下道:“王爷,妾身与她曾是闺中密友,但是却从未听她提过谢云嵩的名字。依妾身之见,白知愿她一直想随自己的父母去战场,可是她的父亲并不想让她去,白知愿没法,只能假扮身份去了北境。” 江暮云边说边观察齐泽意的脸色,在听到她说白知愿从未提过谢云嵩时,脸色明显好转。 齐泽意又道:“从前,阿愿对于我们的婚事是何种态度?” 江暮云一愣,道:“从前,白知愿对王爷你还是有诸多依恋的,她知道你与他有婚约,在终南山时,你若被皇上召回,也常常会为你担心。” 齐泽意眼神痴迷,“你说的是真的吗?所以都是因为你,阿愿才怨我恨我,才与我退婚。” 他边说边靠近江暮云,江暮云看到他嗜血的眼睛里的杀意,一时害怕,不断的后退,嘴里不住道:“不是我,王爷,是你说喜欢我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齐泽意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打的她的脸都歪了。 江暮云顾不上她的脸,连忙跪下抱住齐泽意的腿,哭喊道:“王爷,你别杀我,我与白知愿有过交情,我了解她,你相信我,只要她回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齐泽意听到她这么说,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定定的看着她,江暮云的心里害怕极了,她不住的发抖,齐泽意看着她一向艳丽的容貌此时哭的妆也花了,顿时心生厌恶。 他松开她,江暮云跌坐在地。 半晌,齐泽意淡淡道:“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是白知愿能嫁进燕王府,你就还是当你的江姨娘,若是不行,你知道我的手段。” 江暮云手心里都是冷汗,身体一时不能动弹,一旁的佩儿见此场景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响动。 白羽推开门,齐泽意立刻怒声道:“外面在干什么?吵吵闹闹的。” 白羽道:“回王爷,外面来了一个倒夜香的下人,似乎是当年荣安郡主的丫鬟沉香,她哭着喊着要见王爷。奴才们正想将她拉走,可是她说……她说……” 齐泽意抬眼,怒道:“她说什么?吞吞吐吐的。” 白羽立刻跪下,道:“她说她已有身孕,是那日在威远将军府与王爷你才有孕的。” 齐泽意猛的抬头看向外面。 江暮云刚在佩儿的搀扶下站起,闻言有些站不住,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齐泽意眼神复杂,道:“去找府医来。” 这是看重沉香肚子里的孩子了,白羽松了口气,立刻道:“是。”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背着药箱的人匆匆走来,正是燕王府的府医,他亲自为沉香把了脉,片刻,跪下对齐泽意道:“恭喜王爷,此女正是喜脉。” 齐泽意一挥手,府医也是有眼色的,闻言道:“这位姑娘已经有孕三月有余了,只是身子孱弱了些,需要多加休养。奴才这就为姑娘开些安胎药。” 齐泽意脸色发白,算算日子确实是那日怀上的。他想了想,他的父皇现在还没有皇孙,若是沉香为他生下一个男孩,那便是父皇第一个皇孙,虽然不是嫡出,到底也是皇家血脉。 思及此,他对着江暮云道:“你好生看着沉香,让她顺利把孩子生下。若她有任何闪失,我拿你是问。” 江暮云脸都气绿了,她一心想要怀上齐泽意的孩子,不想却被这个贱人捷足先登,尤其是这样一个贱婢。 江暮云敢怒不敢言,只得应了下来。 齐泽意走后,她看着沉香被毁容的脸,心中冷笑,生下孩子又能如何,这样一个容貌已毁的人,和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江暮云只恨当日没有斩草除根,今日却为自己招来隐患。 她看着沉香,沉香亦看向她,沉香的眼里闪过得意,她大声道:“江姨娘,劳烦你伺候我用膳。” 江暮云恨不得此时伸手掐死沉香,但想起齐泽意的叮嘱,只能照做。 回到房内,江暮云怒气冲冲道:““贱人,这个贱人!”她几乎要把手中的帕子给撕碎了。” 佩儿小心翼翼道:“姨娘放宽心,那孩子生下来又如何,一个丑八怪的孩子,最后只会养在姨娘的名下。” 江暮云想想也是,当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怀上齐泽意的孩子,只是一个丫鬟的孩子他都如此看重,只要能有了他的孩子,他一定可以忘了白知愿,她一定重新赢得燕王的心。 另一边的齐泽意刚刚收到消息,“清逸大师不知所踪,终南山上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齐泽意怒火冲天,他没想到清逸大师居然会这样做。他宁愿走,也不愿意留下帮他。 齐泽意思虑片刻,召来白羽,恨恨道:“这个老不死的一定是去了北境,你派人一路向北,见到他之后,格杀勿论。” 白羽闻言,心中一惊,但面上不敢表露分毫,忙领命退了下去。 齐泽意脸色阴沉可怖,握紧双拳,心中恨恨道:“清逸大师,谢云嵩,你们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90章 未婚妻 上京发生的种种,远在千里之外的白知愿,并不知情。 被沈知意一打断,启程的时间便晚了些。 白知愿站在营帐前,等待谢云嵩,与他一起启程去往月华镇,去看望那位他十分尊敬的秦叔。 不多时,谢云嵩安顿好营内的事情,快步走了出来。 他身穿玄色衣袍,容颜英俊,看到白知愿后,步伐放快几步就到了她的跟前。 谢云嵩抬眸:“久等了,白小姐。” 白知愿挑眉道:“现在可以启程了吗?” 谢云嵩抬手,道:“走吧。” 白知愿问道:“就只有你和我吗?” 谢云嵩边上马边答:“没错,天临去护送孙序然回京了。天寻在我离开上京之时,留在了上京,我已经飞鸽传书,想来他得到信后,就会赶来北境。” 白知愿点点头,翻身上马,道:“那我们就出发吧。”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所以二人骑马骑的很快,几乎转眼之间就把营地甩在了身后,人和马同时融进了绚丽的天色中。 天水离月华镇,只有半日的路程,加上两人都是一路疾驰,终于在天黑借着月色,才勉强看清路的时候,到达了月华镇。 两人一路未做休整,到了月华镇路过一片繁华的街市,两人下马在街市用了些膳,这才向着秦海一的家走去。 即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上还是热闹非凡,初秋的天气,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凉意。 谢云嵩看她一脸好奇,东看看西瞧瞧,他眼带笑意道:“月华镇是边陲小镇,这里的人们生活的很自由。这里的民风开放,物资丰富。等明日一早,我可以带你出来逛逛。” 白知愿眼里闪过讶色,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牵着马,并肩走向秦府。 谢云嵩在来之前,已经派人到秦府送了信。 此刻的秦府门前,早已围了不少人。虽然是晚上,也有不少的百姓前来看热闹。百姓们听闻,今夜守护北境的云麾将军会来此,不少人自发的来到秦府,想要一睹云麾将军的风采。 秦海一威风凛凛的站在最前面,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少爷眉目端正,年纪轻轻却也有些虎将风姿。 谢云嵩常年在北境,去往北境的时候每次都要路过月华镇,几乎每次都会来探望秦海一。只是今日,秦海一最感兴趣的还是谢云嵩信中所提到的那位素未露面的未婚妻。 听闻谢云嵩的这位未婚妻是威远将军白霆轩的独女,月华镇虽远,但是对于上京的传言也是知晓一二的。听闻这位白小姐,曾经和当今的燕王有过婚约,什么时候成了云麾将军的未婚妻,还随着云麾将军到了此处。 闻名不如一见,今日终于能够见到。外头围着的这么多百姓,说起来,不止是为谢云嵩而来,更想看看云麾将军的未婚妻是什么模样。 就在等待的百姓们窃窃私语的时候,远远来了两人。 谢云嵩和白知愿牵着马并排走着,他们二人本身就生的容颜出众,即便今日的穿着都很朴素,一路走来还是有不少人偷瞄。月华镇民风开放,女子胆大,不少拿着自己手中的绢花径直向谢云嵩抛去,谢云嵩目不斜视,和白知愿头也未抬一路走到了秦府门口。 周围的百姓都有些傻眼。 月华镇靠近边陲,这里风沙大又干燥,这里的姑娘的肤色偏深,可如今站在面前的白知愿眉目清秀,肤白貌美,和谢云嵩站在一起竟毫不逊色,两人的气度和容貌更是十分般配。 白知愿一步一步随谢云嵩走上前去,一直走到秦海一的面前。秦海一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生的高大威猛,他不笑的时候有些严肃,毕竟是沙场中过来的人,身上散发着一种骇人的气息。 谢云嵩拉着白知愿给秦海一打了招呼,他道:“秦叔,这是我的未婚妻——白知愿。” 白知愿听到谢云嵩这样介绍自己,一时心中有些异样。 但她很快压下了这份异样。 她抬起头和秦海一对视,丝毫没有因为秦海一的反应而紧张。她目光平静,甚至对他微微笑了笑。 秦海一先是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起来。他道:“不愧是威远大将军之女,寻常女子第一次见我,都要被我吓哭,你居然一点也不怕我。好,好,好,将军你的这位未婚妻有胆有识,不错,老夫很喜欢。” 周围的百姓也有些惊讶,上京来的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柔柔弱弱锦衣玉食么,不愧是云麾将军喜欢的人,果然有几分胆识。 秦海一又为她介绍了自己的孙儿,那位眉目端正的少年——秦今安。 白知愿同他打了招呼,那少爷许是没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盯着白知愿看的出神,连白知愿和他说话都未听到,还是秦海一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他满脸通红,不好意思道:“在下失礼了,极少见白小姐这样从上京来的女子,一时失礼,请小姐勿见怪。” 白知愿笑笑,不置可否。 第91章 演戏 秦今安这才连忙将他们二人迎进府去,周围的百姓看了热闹也心满意足的散去了。 进了府,秦今安命下人去收拾屋子的时候,谢云嵩和白知愿坐在大厅和秦海一说话。 “将军,这次去北境可是要收复北境?”秦海一问。 谢云嵩开口道:“正是。北境这些年来还算太平。只是我听闻北狄的三皇子宇皇庆成为了北狄的新太子,此人心狠手辣,又一直对北境虎视眈眈,我恐他迟早会对北境用兵。与其等他人先动手,不如我们先发制人,将北狄人赶回去,将此前他们夺我们的城池一并收回。” 秦海一点点头道:“此事你可与皇上说了?” 谢云嵩放下茶杯道:“说过了,皇上也同意了,连夜征兵,此次我带来了两万新兵来北境,等到了北境之后就加强训练,希望他们早日能上战场。” 秦海一闻言,犹豫道:“此次回京,你父亲的事……皇上可有说什么吗?” 谢云嵩的眼里闪过一丝伤感,他道:“他能说什么?说他判断有误,派的人迟迟未到,才导致……” 秦海一见他这样,忙道:“罢了。将军,此次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谢云嵩抬头道:“秦叔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竭尽全力。” 秦海一起身,抱拳道:“将军,我已经是把老骨头了,纵使有心但也帮不上将军了,可是我的孙儿今安正值少年,请将军将他收入麾下,让他随你一起去北境,为收复北境献一份力。” 秦今安闻言,对着谢云嵩跪下道:“求将军成全,今安愿追随将军,定不辱祖父使命。” 白知愿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并未插话。 谢云嵩坐下未动,片刻,他道:“秦叔,您一生四处征战,您确定要今安也过这样的日子吗?” 秦海一叹口气道:“将军,我的妻子和儿子儿媳全都死在北狄人的刀下,这些年来,我日日做梦都想报仇。可我老了,这份责任就交到今安的手里。我为他取名今安,正是希望他能凭着自己,让大历真正的今安。” 白知愿闻言,也有些触动。 她开口道:“老将军的话让人感动,我父亲也是一名武将,我知道你们都有一样的心愿就是希望大历的百姓能安定。今日听将军一席话,真是让我心生佩服。” 秦海一摆手道:“白小姐言重了。若不是秦某不中用了,还想上战场多杀几个北狄人呢。” 白知愿闻言笑了笑,看向谢云嵩。 谢云嵩起身,将秦今安扶了起来,他道:“你既想入军营,可知军营的苦?可不像你在月华镇过得舒坦。” 秦今安忙道:“祖父经常给我讲他征战的故事,我对军营也了解一二。我不怕吃苦,只求谢将军能收下我。这些年,祖父亲自教我武艺,我也想为爹娘报仇。” 秦海一满意的看着秦今安,又看向谢云嵩。 只见谢云嵩表情平静,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么此次去北境,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吧。” 秦今安大喜,忙谢过谢云嵩。 秦海一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他对着白知愿道:“听闻白小姐被封为荣安郡主了,似乎曾经还与燕王有过婚约,只是不知为何又会与我家将军在一起?” 这话问的有些无理了,不过白知愿也不在意,毕竟是谢云嵩敬重的长辈。 她正想开口,就听谢云嵩道:“秦叔,白小姐与我是因为之前我回京在城外遇袭,她出手相救,我们因此相识。” “至于她与燕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二人只是师兄妹,并无男女之情,遂求皇上解除了婚约。” 秦海一不依不饶道:“将军能找到心中挚爱,我自是为你高兴。只是我虽远在月华镇,却从未听闻皇上为你和荣安县主赐婚呐。” 白知愿闻言,暗道:果然来了。只是不知道谢云嵩会怎么回答。 只见谢云嵩皱眉道:“秦叔,我的终身大事你一向最是在意,怎么现在我找到了喜欢的姑娘,你却好似不信似的。” 秦海一一愣,随即道:“不是不信,只是月华镇也偶尔听到上京的传言,对这位荣安县主的传言不少。我也只是担心将军在感情上没有经验,受到伤害。” 白知愿心道:你们俩说我,也不背着我点,这分明是点我呢。 她笑着开口道:“哦?不知秦将军都听到了我什么传闻?” 秦海一似的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问,怔愣了一刻,道:“也没什么,只是听说县主武艺高强,曾经去过柳州平定瘟疫。” 这秦海一肯定没说全,不过白知愿也知道,她的传言无非就是和齐泽意的婚约,对此她毫不在意。 她浅笑道:“将军尽管放心,我与谢将军是情投意合,你情我愿的。他既对我真心,我便也真心相待。虽然我们现在没有赐婚,但我相信等我们一起平定北境,班师回朝时,皇上定会为我们赐婚,到时候就请秦老将军来喝喜酒。” 谢云嵩不得不对白知愿刮目相看,谎话张口就来,他眼神微顿,瞥了一眼白知愿,似在警告她别说的太过,以免以后不好收场。 白知愿自是看到了谢云嵩警告的眼神,她回他一个眼神:不是你让我假扮的么,怎么还这种眼神。 好在白知愿见好就收,再未多说什么。 秦海一神色微顿,又仔细打量着谢云嵩和白知愿,见这二人相处起来极为自然,确实不像是假的。而且他刚才分明看到二人眉来眼去,只是,这荣安县主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一向不近女色的谢云嵩刮目相看。 秦海一心中暗想:一会还是要找机会试探他们一番。 随后他再未提二人的婚事,只问了谢云嵩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几人聊着聊着,天色已晚。 秦海一看眼外面道:“将军,天色不早了,我早已命人为你二人准备了房间,你们早些休息。明早你可以带着县主在月华镇逛一逛,再启程不迟。 谢云嵩闻言,点点头。 秦今安立刻起身,带着他们二人去往他们的房间。 走到房间时,白知愿傻眼了。 她神色一僵问道:“只有一个房间?” 秦今安疑惑道:“二人不是未婚夫妻么,自然是住一个房间。” 不怪他疑惑,月华镇远离上京,民风开放,只要订了亲,女子便可以住到男子家去了。 白知愿为难道:“可是……” 正这时,秦海一路过,听到白知愿的话,停下脚步。 谢云嵩见此,忙给了白知愿一个眼神。 白知愿顿时心生不满,回看着他,眼神里仿佛在说:你先前也没说还有这么一出啊。 谢云嵩仿若未见。 片刻,他对上秦海一和秦今安疑惑的眼神,道:“我与白小姐是私定终身,还未定亲,就这样住一间房,也不太合理。秦叔,不然你在白小姐的房间旁边,再帮我收拾一间出来。” 秦海一即使半信半疑,还是点了点头。 终于一番折腾,两人都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下来。 白知愿刚躺下,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她站起身,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谢云嵩。 谢云嵩踏进白知愿的房门。 白知愿这才问道:“怎么样?我今天的表现如何?” 谢云嵩嗤笑道:“白小姐骗人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他说的想来是白知愿之前女扮男装混进军营的事,这么久了还这么记仇。 白知愿不满道:“谢将军,我是在帮你。而且你准备之后怎么办?秦老将军迟早会知道你在骗他,要我说,你一开始就不应该骗人。” 正说着,谢云嵩突然转身抱住了白知愿。 白知愿身体一僵,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片刻,谢云嵩放开了她。 白知愿抬眼,目光与他对上。 谢云嵩微微蹙眉道:“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白知愿一怔,下意识的双手覆住面颊。她再次抬眼看到谢云嵩眼中深意莫测。 她立刻反应过来道:“你方才为什么抱我?我们只是演戏,之前也没说过你可以随时对我动手动脚。” 谢云嵩好笑道:“方才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我猜是秦叔派人来打探,一时情急才……” 白知愿听完,怎么觉得答应谢云嵩假扮未婚妻这事,真是她做过最愚蠢的决定。只是眼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演下去。 白知愿不满的瞪他一眼,随即开门,把人推出了房间。 谢云嵩一脸不可置信,他居然被一个女子赶了出来。 片刻,他站在白知愿房门外,低头笑了起来。 第92章 抵达北境 第二日一早,白知愿起床,秋天的早晨已经略带寒意。她简单梳洗了一下,便走出房间,一出房门,便看到似是等候多时的谢云嵩。 “谢将军等了很久吗?怎么不敲门叫醒我?”白知愿问。 谢云嵩看她一眼道:“无妨。我在军营惯常起得早。” 这时,秦府丫鬟的声音响起:“将军,夫人,小厨房的早饭送过来了。” 白知愿在听到“夫人”二字时,浑身一颤。再看谢云嵩,好似没听见似的,神色如常,还说她惯会骗人。 谢云嵩见她愣着,蹙眉道:“走啊,吃点东西去。” 两人进了屋,坐下用餐,白知愿不满的眼神看向他。 谢云嵩一顿,随后他为白知愿盛了碗汤,放在她面前道:“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等我们到了北境,也没什么机会出去了。” 白知愿听闻,心中一喜,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不停的赶路,可把她闷死了。看来和谢云嵩出来,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好处的。 白知愿快速的吃完了一餐饭。 等用过饭后,秦今安过来了。他看着白知愿的眼神又是一顿,白知愿暗叹:这孩子分明是没见过上京的女子么,等他到了北境见到了沈知意,那岂不是才要发愣。 白知愿前世今生加起来也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因此看眼前的秦今安,像看一个孩子。 秦今安移开视线,对着谢云嵩和白知愿道:“祖父一早就交代我,带着将军和县主出去逛逛,看看我们月华镇的风土人情,保证和上京的不同。” 白知愿闻言,顿时兴高采烈。 谢云嵩却淡淡道:“不用了,月华镇我也来过几次,还算熟悉,等中午用过膳,我们就启程北境。想来你有很多的事情要和你祖父交代,还要收拾行装,我带着县主去就好,你去忙你的吧。” 白知愿心中暗道:没见过这么善解人意的谢云嵩,果然秦今安从今以后就是他的手下了,又是故人之孙,还是得对人家好点。 白知愿不知道的是,谢云嵩只是单纯的看到秦今安看向白知愿的眼神心生不喜,所以不想他跟着。 秦今安为难道:“可是祖父说……” 谢云嵩眼神凌厉道:“你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兵了,记住,从此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秦今安一愣,随即呆呆道:“是。” 谢云嵩这才拉着白知愿出了门。 一出门,白知愿便道:“谢将军,你为何这么凶。那秦今安年纪还小,你这样不怕把他吓到不敢和你去北境了?” 谢云嵩嗤笑道:“就这样就能吓到的话,那他也不适合北境。何况,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15岁,似是和白小姐同岁,怎么能说年纪小呢?” 随后又打量着白知愿道:“你为何一直为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说话?你别以为他痴迷的看你几眼,就是被你迷惑住了。人啊,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白知愿瞥他一眼,不知道此人的情绪怎么变化的如此快。她只知道女子每月有几日情绪不稳定,看来男子也是一样。 谢云嵩看着她,白知愿的眼神透露出一丝怜悯,他冷声道:“把你那眼神给我收起来。” 白知愿撇嘴,面不改色道:“谢将军,你是不是今日来葵水了?” 谢云嵩一愣,随即脸上浮出怒色,再看白知愿,说完这句话早已跑出很远。谢云嵩惊觉,每次和白知愿在一起自己的情绪总是轻易被她挑动。 这是为何? 白知愿在前方叫他:“谢将军,快点啊。” 谢云嵩摇摇头,这才快步走了过去。 这街上确实热闹,有许多在上京从未见过的珠宝、香料和首饰,还有一些瞧起来有些奇怪但是闻起来却香喷喷的食物。 白知愿掏出银子在路边买了一块当地特色的胡饼,咬了一口,味道奇佳。 “你要尝尝吗?”白知愿抬眼望着谢云嵩,将手里刚买的饼举到他的嘴边。 “小心!” 后面来往的人不断,谢云嵩伸手帮她将身后的人隔开,一低头却看见白知愿小心的护着手里的吃食。 谢云嵩眸子浮出笑意。 走到人少点的地方,白知愿又献宝似的将饼举起,道:“快尝尝,是在上京尝不到的味道。” 谢云嵩本来一脸嫌弃,却瞧见白知愿眼睛亮亮的,一脸期待,便不由自主的低头咬了一口白知愿咬过的饼。 “果然味道极佳。”谢云嵩称赞道。 白知愿闻言,眼里盛满了笑意。 谢云嵩失笑,一个饼就让她开心成这样,还真是容易满足。 两个人又在人群中穿梭,人潮拥挤,不少女子看到谢云嵩,都挤过来一睹他的风采,白知愿不时被挤到一边。 谢云嵩见此,眉头微微一皱,穿过层层人群,走过去牵起白知愿的手。 白知愿微怔,侧着头看他,眸光流动。 二人就这样牵着手在人群中穿梭,像一对平常的情侣一般,见此场景,也再没有女子敢上前了,只是心中不免嫉妒,看向白知愿的眼神就多了一丝敌意。 白知愿在谢云嵩身旁,早已习惯了这些眼光,因此也并未太在意。 月华镇不大,两人就这样逛了一圈下来也没用多少时间。 逛完后,二人再次回到秦府,准备与秦海一告辞,就踏上前往北境的路途。 回去之后,秦今安已经收拾妥当,见二人回来,目光又落在白知愿身上。 谢云嵩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往白知愿的身前站了站,刚好挡住了秦今安的视线。 秦今安惊觉,忙收回自己的目光。 秦海一迎了上来,问了下他们逛的如何,寒暄了几句。 谢云嵩看了眼天,道:“时候不早了,从这里赶往北境,也需要走一日,我们就不叨扰了。秦叔,就此别过,你保重身体。” 秦海一眼里有着不舍道:“将军,你才要保重,战场残酷,一定要平安归来啊。还有今安,就交给你了。” 言罢,拍了拍谢云嵩的肩。 谢云嵩抱拳道:“秦叔,放心。” 秦今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里含泪道:“祖父,孙儿不在,你多保重,不要担心孙儿,孙儿会跟着谢将军,上阵杀敌,为父母报仇。” 秦海一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心和不舍,见此,将秦今安扶了起来,又对他细细嘱咐一番,这才摆手道:“好了,男儿不要哭哭啼啼。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启程吧。” 谢云嵩和白知愿和秦海一告了辞。 秦今安一步三回头,最后也上了马。 三人一路向北,驾马疾驰而去,终于在一天的风尘仆仆之后,抵达了北境的营地。 第93章 吃醋 北境黄沙漫漫,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白知愿第一次来北境,她看一切都是新奇的。 这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形壮硕,一身深褐色布衣的四旬男子,瞧见谢云嵩抱了个拳。 他道:“将军,一路辛苦了,你总算回来了。” 谢云嵩问:“新兵们都到了吗?” 那人道:“今天早上已经全部到了,这会已经扎营休整,明日起便开始正式训练。” 谢云嵩点点头道:“之前在上京他们已经训练过一段时间,这三个多月来,路途遥远,大家都辛苦了,今日先给大家弄点好吃的,明日再开始集训。” 那人道:“是。”又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白知愿和她一旁的秦今安。 谢云嵩为他介绍道:“这位是当今的荣安县主,也是威远将军之女。” “至于这位,是曾随我祖父和父亲征战过的秦海一的孙儿,秦今安,往后他便随我们在北境。” 随后,又对着白知愿和秦今安道:“这位是我麾下的将领——成天阔。” 白知愿知道他,是谢云嵩麾下最器重的将领之一,骁勇善战,名号响亮。 白知愿微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成将领,听闻将领大名,今日得此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成天阔哈哈一笑道:“原来竟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不错不错。” 丝毫未提为何威远将军的女儿会来此。 谢云嵩心中暗道:白知愿总有一种能力,不管是谁,都能喜欢她。成天阔一向不喜军营内有女子,当初沈知意来时,他为此提出反对。没想到今日见了白知愿却相谈甚欢。 谢云嵩收起思绪,又对着赶来陆之凌和周夜寒介绍了秦今安,将人交给陆之凌安顿。 这才走进自己的帐子。帐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案,一凳,并一口箱笼和一些日常所用的必备杂物而已。他燃了火烛,卸去外衣,独坐案前,看着桌上的折子,良久,慢慢打开看了起来。 白知愿的营帐就在他的旁边。 片刻后,谢云嵩走出营帐,站在黑夜之中,视线投向北方夜空下那片漆黑的群山,又立片刻,他转身走向白知愿的帐子。 帐子里的灯已经灭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睡了。 谢云嵩伸手轻轻敲了敲门,仍旧无人回答。这么晚了,她又跑哪去了。 谢云嵩思索片刻,转身向着外面走去,正好碰到帐子里出来的沈知意。 沈知意瞧见他,眼里闪过惊喜,她上前问道:“云嵩,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谢云嵩淡淡道:“我睡不着随便走走。” 沈知意温和道:“那我陪你四处走走吧。” 谢云嵩冷漠道:“不必。” 沈知意一愣,谢云嵩已经走出很远了。 沈知意咬唇,最后还是慢慢的跟了上去。 谢云嵩在营帐周围转了一圈,也没见到白知愿的身影,他转身又走向练武场,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前方传来了白知愿的声音。 谢云嵩默不作声的走近,看到偌大的演武场上,只有白知愿和秦今安,两人正在一起练剑。 谢云嵩周遭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知愿,眸光似藏了刀般锐利深沉。 沈知意站在她的身后,看着演武场上的二人,心中本来泛起了喜悦。可她一抬头,却看见谢云嵩瞬间冷下来的眼神时,她愣住了。 她在谢云嵩身边的时间不短,见他这样,她敏锐的感觉到他不喜眼前的场景,甚至是有些生气。 可是他为什么看到练武场上的一男一女而感到生气?多半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喜欢场上的女子,见她半夜三更和别的男子单独一起,起了醋意。 沈知意的心里泛起无边的苦涩。 正在这时,白知愿看见了谢云嵩的身影。她停下来,神情有一瞬间的惊讶,然后慢慢走了过来。 另一边的秦今安也看到了谢云嵩,他的神色有些僵硬。 白知愿走近他,抬头问道:“谢将军,你怎么来了?这么晚还不休息?” 话毕,白知愿立马就感到眼前人散发出来的森冷寒意,谢云嵩冷冷道:“睡不着出来走走,不像白小姐,这么晚了孤男寡女还有这闲情逸致在这练剑。” 白知愿一愣,心道这人有病吧,我带着你的手下练剑,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她这样想,语气就有些不满道:“谢将军忘了,来北境的路上,秦公子曾说过,听闻我自幼学武,希望能与我切磋切磋,互相学习,互相进步嘛。你当时也在场,也没说什么啊,怎么现在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谢云嵩冷冷的看她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讥诮:“他日后练武的日子多了去了,非要挑半夜孤男寡女的练武吗?” 秦今安心中一惊,忙道:“将军,你别怪阿愿,是我要拉着她陪我练剑的。我之前在月华镇也听过阿愿曾经打败长乐公主的事,一时好奇,才……” 阿愿?谢云嵩听见他这样说,脸色更冷了一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秦今安,道:“既然你精力这样好,明天开始你的训练量再加一倍。” 秦今安不敢反驳,只能低头道:“是。”转身走下高台,走向了营帐之中。 白知愿抿着唇没说话,但是眼神里的不满让人无法忽视。 谢云嵩见此,冷道:“多管闲事。北境有这么多人,若是每个人都来找你半夜切磋,白小姐该当如何?” 白知愿敏锐的觉察出此人今天心情不太好。谢云嵩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近日怎么动不动就阴阳怪气。 谢云嵩冷若冰霜,白知愿心中也不满,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得哄着他。 白知愿看到他身后站着的沈知意,心中升起一股烦闷。怎么你们俩半夜三更可以孤男寡女一起来此,我就不行了。 白知愿想到此处,心中也涌出一股怒气,她狠狠的瞪了谢云嵩一眼,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营帐。 谢云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他又静静站立片刻,这才转身往回走。 一转身,却看到站着的沈知意,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他问道:“沈小姐方才一直在这?” 沈知意苦笑道:“云嵩,我在身后站了很久,你平日里肯定早就发现我跟着你了。可是今日你的注意力都被白知愿吸引了。” 她抬眼,眼里的忧伤有些遮不住:“云嵩,你是不是喜欢白知愿?” 谢云嵩默了一刻,眸光微动。 他站在夜色下,眸子里渡上一层冷清的色彩,身姿清俊挺拔,眼里一片暗色。 他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沈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言罢,他转身没有回头的向着营帐走去。 沈知意的心中盛满了悲伤,他并没有承认,可是却也没有否认。可是她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沈知意慢慢蹲了下去,将头埋在臂弯中,难以抑制的低声抽泣起来。 半晌,她抬起哭红的双眼,擦干眼泪。追逐谢云嵩的这些年,也有过绝望的时候,可是每次她都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谢云嵩会看到她的好。 这一次也一样。 谢云嵩对别人动心又如何,白知愿似乎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发觉他的动心。 沈知意默默想,她还没有输,她还有机会。 她站起身,慢慢的走了回去。 第94章 比武1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营地外头的空地上便传来了嘹亮的号角声。 白知愿睁开眼,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今日,是两万新兵正式开始训练的日子。 白知愿走出营帐,一路走到演武场的时候。新兵们早已点过兵,开始了紧张的日训。 这几日都是绕着军营负重跑步。 白知愿站在一旁,听着新兵们哀鸿遍野。 虽然已是秋天,天气凉爽了起来,但是绕着军营负重跑步,几圈下来也是汗如雨下。 白知愿看着小山、王石等一众兄弟们,边跑边抹着额上的汗。暗道这入军营可是真苦啊。 远远的,有人走了过来。 程北潇拿着折扇,像一个文弱书生,看着他,再看向背着沙袋跑步的新兵,活像上京码头上那些做苦力的孩子们。好在这些新兵,既然来投军,都是身体健壮之人,大多又出身贫苦,干惯了重活,虽然训练很累,倒也能坚持。 谢云嵩跟在程北潇后面走了过来,他一身墨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他容貌俊美,眉目修长疏朗,两只黑眸熠熠闪光,脸上的神色却淡漠,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谢云嵩和程北潇站到了白知愿的身旁,白知愿侧头瞥他两一眼,淡道:“谢将军这个下马威可真高明。” 谢云嵩挑眉,不置可否。 程北潇问道:“什么下马威?” 白知愿答:“这些新兵都是初入军营,而且是刚从上京招来的散兵,只在上京接受过短短几日的训练,刚一来到北境,天还未亮,就先是点兵,点过兵之后,看看现在,虽然是秋日,但是也日头高照,光是在营地走一圈,都要一身汗,何苦是负重跑步呢。” “谢将军这样训练,不过是想告诉他们,既然入了军营,可不是来享福的。” “我想今日的体力训练只是个餐前小菜,后续还会有更为严酷的训练,比如弓箭刀弩之类的吧。” 闻言,谢云嵩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白知愿。 等到新兵们陆陆续续都跑完之后,坐在一边休息。 白知愿这才走过去,给他们递了水壶,小山和王石等人均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几人仰头就把水灌了下去。 白知愿这才道:“众位兄弟辛苦了。只是这才是第一天,往后的训练只会一日比一日严酷,大家一定要坚持住。” 众人闻言,一片哀嚎。 只见谢云嵩慢慢走了过来,冷厉的眼神扫过众人,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白知愿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身后的陆之凌开口道:“吃过饭,都到演武场上去,一会要开始比武了。大家可以挑选适合自己的兵器,若想挑战什么人,便可挑战。今日的最后胜者,将会免了接下来半月的的训练。” 众人一听,全都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了起来。 用过午饭后,众人都开始往演武场走去,新兵们都围在高台之下,比武马上开始了。 谢云嵩和白知愿以及程北潇坐在高台之上的高座上。 周夜寒站在台上,手握着长枪,大声道:“现在开始比武,谁想上来守擂?”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出列。 片刻,一个名叫范重的男子站了出来,此人生的高大威猛,一看便是之前就练过的。 他大踏步走上到了台上。 周夜寒扫视一圈底下的人,问道:“守擂的人有了,有没有人上来较量一番?” 一时间大伙面面相觑。 范重在今早的训练中表现的十分优秀,再看他生的高大健壮,听闻他曾经做过武馆的教官,想来大约是从小习武的。 片刻后,一个五官清秀的男子高声道:“我来!” 这人名叫江恒。听闻是曾经家道中落的少爷,想来也是自小学武,虽然看着不如范重生的威猛,但是真要真刀真枪的比起来,还真是不好说是谁赢。 台下的新兵们都仰头去看台上的两位。 在众人目光的关注下,二人来到演武场边的兵器架前,正在的挑选着趁手的兵器。 江恒挑选了一柄长剑,而范重则挑中了一把长枪。 两人相对而立。周夜寒看向二人嘱咐道:“比试可以,切记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二人同时点点头。 见此,周夜寒退到一旁。 两人同时向着对方冲了上去,两道身影,一时间混成一团,只听到“砰砰砰”的声音。 江恒的剑术十分熟练,而范重的长枪灵活多变,一时二人竟难以分出胜负。 白知愿坐在谢云嵩身侧,看的入迷,她低声问道:“谢将军,你觉得谁会赢?” 谢云嵩不答反问:“白小姐觉得呢?” 白知愿看着演武场上胶着的二人,略一思索道:“我觉得江恒会赢吧。你看他的剑术,一看就是自幼练习的,剑势如虹,剑招多变,毫无破绽。” 谢云嵩摇头道:“我倒觉得江恒的剑术虽然好,但他太过轻敌,偏偏范重今日的兵器是把长枪,不管打斗还是上战场,枪都占着上风,而且范重此人枪法来势汹汹,你没看到吗?他一直在找江恒的破绽。你说他没有破绽,那只是暂时的,两人继续交手,江恒的破绽总会被范重找到。” 白知愿闻言不再说话,认真的看起底下的比武。 果然,不多时便如谢云嵩所言。 江恒太过于轻敌,他仗着自己剑法精妙,只攻不守。 而范重,枪势如疾风骤雨,在精准找到江恒的弱点时,直扑上前,转守为攻。很快,江恒便有些招架不住的狼狈之色。 片刻后,江恒已被逼至演武场的边缘,而范重的长枪未停,直击他而来。江恒心上一惊,差点跌落下台。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输了。 江恒脸色灰败,而再看范重站得笔直,一脸笑意。 白知愿转头,对着谢云嵩道:“谢将军好眼光。” 程北潇鼓掌道:“精彩,实在是精彩啊。” 他又侧头对着谢云嵩道:“云嵩,这可比看这些新兵训练有趣的多了。对了,他们分明才来到北境,为何就要先比武呢?” 谢云嵩淡淡道:“今日只是先看看这些新兵的水准,先前在上京时间太过仓促。今日比武才能挑出佼佼者,缩短他们无用的训练时间,早些派他们上战场。” 程北潇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江恒战败,一时间范重站在高台之上,无人敢上去挑战。 周夜寒眼神严厉的扫过底下的众人道:“还有谁上来挑战?输赢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人敢于挑战。” 良久,一个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壮汉,他应当是已过不惑之年,但看着依旧身强力壮。他泰然自若的走上演武场,沉声道:“我来挑战。” 周夜寒打量他一刻,随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壮汉道:“在下周迟。” 周夜寒道:“好,去选件兵器吧。” 周迟走到兵器架处,踌躇片刻,挑中一把弯刀。 他大步走到演武场的中间,对着范重抱拳道:“范兄,请赐教。” 周夜寒拍拍二人的肩道:“点到为止。”随后退到一旁。 周迟率先持刀冲了过去,范重偏头避开。 周迟的刀法行云流水,范重仍用的是那柄长枪。周迟平直的朝着范重刺来,范重力气也不弱,刀与枪瞬时交缠在一起,但范重枪法灵活,一下缠住周迟的刀,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突然,范重猛的收起枪,又快速刺向周迟。周迟反应一时慢了一拍, 长枪擦着他的衣服而过。 演武场下,霎时一片惊叫声。 不等周迟挥刀,范重极快的转身,手中长枪转了个弯,直指周迟额前。 范重果然厉害,又赢了。 第95章 比武2 这一次,范重在新兵里大出风头。 周夜寒目光里尽是欣赏,对着台下众人道:“还有没有人前来挑战?” 底下鸦雀无声,一时竟没人敢应战。 周夜寒等候片刻,无人上来挑战。他便道:“如此,今天最后的胜者就是范重了。” 话音刚落,范重抱拳道:“谢将军,周统领,今日我和新兵比试,不算什么。但是有一人,我很想和她切磋切磋。” 言罢,他的目光直直看向白知愿。 众人的目光也都看向坐着看戏的白知愿。 白知愿微微一笑,问道:“你是想和我切磋?” 范重点头道:“听闻荣安县主师出清逸大师,在下久闻清逸大师名号,一直未能见到其人,在下斗胆求县主和在下比试一番,也好了却心意。 白知愿并未搭话,脸色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未等她开口说话,一直沉默的秦今安站出来,道:“县主千金之躯,怎能和你这样粗鄙的人比试。若你今日还想找人来战,我奉陪到底。我与荣安县主练过剑,她剑术远在我之上。若我赢了你,你自不必再向县主讨教,若我输了,届时再看县主愿不愿意出手。” 高座上坐着的谢云嵩闻言,脸色骤然一变,眸中冷光一闪,目光淡然的扫过白知愿。 白知愿感受到了旁边人的目光,看向谢云嵩。她感觉到他眼里的寒意,眉头微蹙,一时不知又何处得罪了这位谢大将军。 不过眼下不是思索这个的时候。 白知愿站起身,对着秦今安道:“秦公子,若你想挑战范重,方才周统领说话的时候就应该站出来。此刻,是范重想要挑战于我,并且提到了我的师父,那么此战我应了。” 她又转眼对着面露喜色的范重道:“只是眼下,天色渐暗,再加上你今日已经比试了两场,我不愿占你便宜,等明日你休整好之后我们再战,待明日新兵训练完毕后,我等你,我们再来切磋一番。” 范重点头称是“是。” 秦今安一时面露难堪。 众人一看今日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也都各自散去。 白知愿这才走到秦今安身边,轻声道:“谢谢你,我知道今日你是为我解围。我虽然不是军营之人,但也知道既然别人来战,岂有不应之理。你别担心我,我会赢。” 从谢云嵩的角度看过去,白知愿不知道在和秦今安说什么,秦今安本来紧抿双唇,在听完白知愿的话后,眉目舒展,明显心情好多了。 谢云嵩板着脸,毫无表情的面容上,透着一丝冰冷。 他穿过众多新兵,定定的看向在演武场下的两人。 两人恍若未知,依旧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眼看秦今安的脸色好了起来,并且眉目都染上了笑意。 谢云嵩的脸色阴沉如墨。 台下的秦今安又恢复平日的模样,他问道:“县主,昨晚谢将军没有罚你吧?” 白知愿一愣,随即笑道:“为何罚我?我又不是他的兵。” 秦今安又道:“那他是不是生气了?昨晚我看他面上隐有怒气。” 白知愿笑的温和,她道:“秦公子很怕谢将军?” 秦今安一怔,道:“是啊,在家中时,我祖父时常夸赞谢将军,说他少年英才,武艺高强,从未打过败仗。谢将军也看望过几次我祖父,他每次都是冷冰冰的,置人于千里之外,我心中确实十分惧怕他。” 白知愿解释道:“谢将军此人是外冷内热,他看着冷冰冰的,但是心里也是很关心你的,他对你祖父很尊重,所以也会对你多有关注。” 秦今安闻言,终于笑了道:“是这样吗?” 白知愿点头道:“当然了。” 秦今安又问道:“县主,你与谢将军其实是骗我祖父的吧。我祖父年龄大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和谢将军了。谢将军肯定是怕他担心,所以才让你假扮他的未婚妻吧。” 白知愿一怔愣,随即不自然道:“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 秦今安笑言:“主要是谢将军每次都对你凶巴巴的,我才起疑。” 白知愿道:“你知道就好了,但是别告诉你祖父,免得他担心。” 秦今安点头,随后又担心道:“明日你真的能赢过范重吗?” “自然。放心吧。” 言罢,白知愿这才看到谢云嵩脸色不善的离开了,这才忙撇下秦今安,追了上去。 “谢将军,你等等我呀!”白知愿在他身后喊道。 谢云嵩猛的停下脚步,白知愿一时刹不住脚,撞到了他的身上。 少女的身子柔软,带着专属于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云嵩一时间恍了心神。 白知愿揉揉撞疼的鼻子,气呼呼道:“你走那么快干嘛?” 谢云嵩想起方才她与秦今安聊的火热,眼里不由得眸光微动,心中隐有一团火在燃起。 他冷冷道:“白小姐还有什么事?” 白知愿一时明白过来,眼前的人好像生气了,只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自己应了范重的比试? 白知愿想到此,嘟囔道:“是他先来找我的,我不能不应吧?” 程北潇在旁好笑的看着他们二人。 谢云嵩看着她,语气带着隐约的怒气,丢下一句:“随你”,便扬长而去。 留下不知所措的白知愿。 为何她觉得这位谢大将军的情绪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谢云嵩回到营帐,在桌前坐了下来,打开上京送来的军册看了起来。 程北潇坐在一旁,瞅着他。半晌,咳了一声。 谢云嵩看了他一眼。 程北潇调侃道:“这屋子里是什么味?怎么感觉有点酸呢?” 谢云嵩默了一刻,抬眸瞥他一眼,眼里满是警告之色。 程北潇自顾自道:“你将那秦今安带了回来,没想到却给自己带回来个情敌。你没看见他看白小姐的眼神,啧啧啧,都透露着爱意。” 谢云嵩漠然道:“与我无关。” 程北潇拍了拍他的肩道:“不像某人,总是对人家白小姐凶巴巴的。白小姐说不定啊真会喜欢那秦今安。你瞧,两个人年纪相仿,又经常一起练剑,这时间长了,难免日久生情。云嵩啊,依我看,明日起,你要对白小姐温柔一点。不然这样下去,你可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谢云嵩道:“你再多说一句,我明天立刻派人送你回京。” 程北潇顿了一顿,叹口气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是一意孤行,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径直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谢云嵩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烦闷。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 自从天临去往上京后还未回来,谢云嵩的门倒是无人值守。 白知愿的声音传来:“谢将军我能进来吗?” 不等谢云嵩回答,白知愿已经推门而进。 “何事?”谢云嵩冷冰冰道。 白知愿心想:看来他今日心情不好,还是少惹他为上。 白知愿这才道:“谢将军,你是因为我应了范重的比武才生气的嘛。他都搬出师傅来了,我不能给师傅丢脸吧。” 谢云嵩无语片刻道:“我什么时候因此事而生气了?” “那你为何生气?” 谢云嵩:“……” 白知愿见他这样,似乎是气还没消息,自己还是少招惹他吧,也不知道他近日是怎么了?总是动不动就生气。 “算了,谢将军不说也无妨。那谢将军早点休息,我也回去睡了。” 言罢,竟无视目光凌厉的谢云嵩,径直走了出去。 留下独自气结的谢云嵩。 第96章 比武3 翌日一早,秋高气爽,北境的天空今日蓝的纯净。 秋日的清晨,微凉。 白知愿起床走向外面,新兵们早已开始训练。 白知愿百无聊赖,看着忙着训练的众人,转身敲响了谢云嵩的门。 “进!”谢云嵩清冷的声音响起。 白知愿探头,谢云嵩坐在案前认真的看着什么。而一旁守着的正是终于赶到北境的天寻。 白知愿对着天寻点点头,又看到谢云嵩头也未抬。 白知愿暗想,难道还在生气?昨夜她苦思冥想了半夜,也不知道这人为何生气。 思来想去,还是前来讨好他一番,毕竟她现在身在他的军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到此,白知愿上前,讨好道:“谢将军在看什么?” 谢云嵩头也未抬,闻言,淡淡道:“上京来的书信。” “上京?都说什么了?”白知愿问道。 谢云嵩听到白知愿这么说,这才抬起头,沉声道:“燕王对师父动手了。” 白知愿一惊,忙问:“那师父怎么样了?” 谢云嵩打量着她,道:“你好像并不惊讶燕王会对师父动手。” 白知愿一愣,想起前世师父死在齐泽意的手里,她心中升起一股惶恐,声音不自觉的颤抖道:“师父到底怎么样了?” 谢云嵩怔怔的看着她,察觉到她的害怕,他才开口道:“师父没事,师父在燕王动手前已经离开上京了。他在走之前写信给我,告知我燕王得知你在北境的事,暴怒之下,前来寻他意欲为他所用。师父自然拒绝了,燕王恼羞成怒,预备对师父动手。幸好师父听了你我的忠告,安顿好终南山,离开了上京,此刻他正在赶往北境的路上。想来用不了多久,师父就能和你我团聚了。” 白知愿听完,这才松了口气,她喃喃道:“齐泽意他果然还是动手了……” “谢将军,以燕王的狠厉,他若是得知师父离开上京,肯定会派人一路追杀。师父身手虽好,但到底寡不敌众,再者齐泽意手下能人居士不少,谁知道会用到什么龌龊的手段。谢将军,务必派人前去支援师父。” 谢云嵩抬头道:“你放心。我接到消息便第一时间给天临去信,让他返回北境之时,寻找师父踪迹,带队人马护送师父来北境。” “昨日收到天临的飞鸽传书,他已顺利将孙序然和元清送回上京,交到了赵怀川的手里,正欲返回北境,收到我的消息,定会快马加鞭找到师父,将他平安带回。” 白知愿闻言,缓缓露出笑容,如释重负道:“那太好了。” 她定定的看着谢云嵩,前世她早已无人庇护,习惯了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今生遇到谢云嵩,他好像总是能妥帖的处理一切,让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她很久没有过了。 谢云嵩被她盯的有些奇怪,他皱眉,刚想开口讽刺几句,想起昨夜程北潇的话,“女人都喜欢温柔的男人。” 他硬生生忍住到嘴边的嘲讽。 然后露出一个自以为温和的笑容道:“白小姐,这下可放心了?” 白知愿看着谢云嵩的笑,忽觉别扭,平日这人总是冷冰冰的,猛的笑成这样,真是让人胆寒,他不会还在生昨日的气吧。 思及此,白知愿忙找了个由头,道:“有谢将军在我当然放心。” “将军,你忙,我还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谢云嵩挑眉道:“你很忙?” 白知愿答:“倒是也不忙,只是昨日和秦今安说好,今天陪他练剑,想来这会他已经日训完了吧,正好可以练练剑。” 白知愿说完,就看见本来脸上还挂着笑意的谢云嵩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他阴阳怪气道:“你与秦今安倒是合得来。” 白知愿敏锐的觉察到谢云嵩话里微不可察的怒气,她突然明白过来,“你昨日是因为秦今安才生气?” “可是为何?他是你敬重的长辈的孙儿,现在又是你的下属,我陪他练剑,让他进步,你有何可生气的?” 谢云嵩不语,一旁的天寻这才听明白了。他憋笑,原来他家少爷是有些吃醋了。 昨日他半夜到达北境,就看到少爷气呼呼的坐在案前,原来如此,等回到上京,定要告诉林管家,林管家听了肯定很欣慰。 天寻这样想,一旁的两人当然不知。若是被谢云嵩得知,肯定要罚他了。 其实也不怪白知愿迟钝,她虽然活了两世,但在感情上确实是空白的。 前世,她和齐泽意因为一纸婚约在一起,齐泽意对她不甚在意,她与齐泽意从来都是相敬如宾,更谈不上情情爱爱。只是后来她看齐泽意对江暮云百依百顺,也曾羡慕过。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打断了白知愿的思绪,谢云嵩道:“进!” 进来的是陆之凌。 陆之凌走到谢云嵩身旁,低头道:“将军,新兵已经训练完毕。昨日县主应了范重的比试,这会新兵们正兴高采烈的等着县主应约呢。” 谢云嵩抬眸看白知愿一眼,道:“走吧,我也去看看白小姐的风采。” 白知愿目光闪了闪,随谢云嵩一起往外走去。 此时的演武场边,范重早已手握着长枪,站立着等着白知愿。 谢云嵩和白知愿走到演武场边,谢云嵩径直坐到了演武场的高台之上,程北潇早已坐在一旁。见此,问道:“云嵩,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那白小姐武艺再高强,也只是个女子,对上范重这样的壮汉,也总是吃亏的,你就不怕那范重伤了白小姐?” 谢云嵩目不斜视,道:“她会赢。” 演武场上,白知愿缓缓拔出腰间的白虹剑。 白虹剑不愧是柄好剑,剑一出鞘,便觉得剑气凛然。 范重长枪直指白知愿,猛的冲了上来。 两道身影霎时纠缠在一起。 白知愿的剑法自然是极好的,既快又准。 而范重的长枪,正如谢云嵩所言,长枪在比试和战场上,都是颇为沾光的武器。 可白知愿竟没有一点吃亏的迹象。她剑锋凌厉,剑法纯熟,不愧是自小就练剑长大的,她每次总能轻巧的避开范重的每一次攻击。而在几次的避让之后,白知愿开始攻击,她的攻击也丝毫不弱。 白知愿衣衫飘动,身形如风,身法快到不可思议,只见乌黑的秀发随着剑在空中轻舞飞扬。 周围响起了不少惊呼声。 没想到荣安县主的剑法如此精进。 谢云嵩手下的将领,包括成天阔、周夜寒甚至是陆之凌都为之震撼。白知愿从未上过战场,剑法虽然是少了杀气,但是假以时日经过战场的洗礼,定能更加成长。 站在新兵群中的秦今安也一脸惊讶,虽然他与白知愿练过剑,知道她的剑法高超,但是他也是第一次见白知愿与人比武,想到自己昨日口出狂言,要帮白知愿比武,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这时,沈知意走了过来。 她静静的站在下面,目光落在台上意气风发的白知愿的身上,不得不说,此时的白知愿和谢云嵩是有几分相似的。 新兵们和白知愿交好的那几位,更是已经在欢呼了,没想到一向瘦小孱弱的白知愿这么厉害。 一时众人看向白知愿的眼神,只剩敬佩了。本来军营中有不少人觉得一个女子,整日呆在营帐多有不适,但现在再没人敢这么想了。女子又如何,想必在整个军营,除了云麾将军,怕是无人能打败这位荣安县主。 台上的范重已经有些抵挡不住。 白知愿微微一笑,一剑朝着范重刺去。范重心中一惊,持枪来挡,白知愿瞬时改变剑的方向,长剑顺着范重的衣衫划过,却因为带起的剑的锋芒,将他的手臂划出细小的伤口,血迹慢慢渗了出来。 全场鸦雀无声。 半晌,白知愿将剑收了起来。 范重抱拳道:“是在下输了,荣安县主不愧是清逸大师的爱徒。” 白知愿笑眯眯道:“承认!” 底下响起一片喝彩声。 白知愿转头笑容未停,透过人群看向谢云嵩,两人远远的对视,脸上都泛起笑意。 第97章 比武4 白知愿拿起剑,转身往下走去。 底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想知道谢将军和荣安县主谁的剑法厉害啊。” “对啊,听说他们二人都师出清逸大师。” “想看谢将军和荣安县主比剑……” …… 还未走下去的范重,也听到了底下众人的声音。 他对着谢云嵩跪下,大声道:“将军,小人有幸先前在上京演武场见过你的剑法,今日大伙兴致正高,不如应了众人的意愿,请将军与荣安县主切磋一番,也好让大伙开开眼界。” 众人的目光均落在谢云嵩的身上。 坐在他身旁的成天阔和周夜寒,闻言也想亲眼目睹这次比武,但他们不敢提起,此时范重提起,他们二人也将期待的目光落向谢云嵩。 程北潇更是在旁叫好道:“太好了,云嵩,我还没见过你们二人比剑呢。正好让大家伙看看你们到底谁技高一筹,谢云嵩,你不会怕自己输给一个女子吧?” 成天阔和周夜寒听了,满脸黑线,这话也就程北潇敢说。 谢云嵩神情漠然,没有理会他的话。 片刻,他将目光落于站在高台上的白知愿。 白知愿方才正欲走下演武场,便听到众人的讨论。 和谢云嵩比武?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她去谢府做客,那时的谢云嵩大概十岁左右吧。彼时听闻他已经随父亲上过战场了,那日他在谢府练剑,当时的白知愿也只是一个小孩,刚刚拿到属于自己的剑,见此便拔剑而出,与谢云嵩比试了一番。 但是那次,谢云嵩明显是因为自己小,而让着自己,并未使出全力。最后他因此还被谢屿罚跪。 那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后来的许多年,虽然两人都师出清逸大师,但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比剑。 白知愿又想起,在上京的演武场上耀眼如星意气风发的谢云嵩,那日自己并未惊动任何人就离开了,也是从那时起自己就动了前往北境的心思。 谢云嵩远远的瞧着白知愿,看到她的眼神流转几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知愿拉回思绪,听着底下众人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心中不免心动。 她看向谢云嵩,谢云嵩亦看向她。 只一眼,她便明白了谢云嵩对和她比试并不反感。 思及此,白知愿重新走到了演武场的中央。 她持剑站定,衣袂飘动,长发如瀑,眼神清亮,美的叫人移不开眼。 高台上的谢云嵩静静的凝视着她,眉宇间光华流转,柔情暗蕴。 片刻,白知愿红唇轻启:“谢将军,既然大伙都希望你我比试一番,不如今日就请谢将军赐教一番吧。” 谢云嵩清冷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他唇角笑意分明道:“好。”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自高台上朝着白知愿走来。 白知愿的心猛的漏了一拍。 熟悉的墨蓝色的身影,年轻的将军站在她的面前,身姿挺拔,眼眸流转璀璨光彩。他手中的长剑还未出鞘,冷静的让人安心。 白知愿缓缓拔出剑,笑容明媚道:“谢将军,请。” 谢云嵩亦回她一个微笑:“白小姐先请。” 底下的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二人。 沈知意站在人群里,看着台上耀眼的两人,心中泛起无边的酸涩。 白知愿率先出剑,她的剑光如水,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谢云嵩也拔剑出鞘,剑光霍霍,矫若游龙。 二人一人持白虹剑,一人持青霜剑,两剑瞬间交缠在一起,发出金鸣碰撞的声音。 一青一白,长剑交错,剑气将周围地上的沙土卷的四处飞扬。分明是比剑,二人却如舞姿般动人。 白知愿的剑法越来越快,身形如风般变幻莫测,令人目不暇接。 谢云嵩的剑法灵活,一招一式,精妙无比,毫无破绽。 二人的剑法大概因师出同一人,有些相似,却又因男女力度不同,还是有些不同。 周围响起了不小的轰动声。 谢云嵩和白知愿的比剑,已经很出乎人的意料了。 而白知愿居然在谢云嵩手下走了这么多招,依然未落下风。众人见此,不由得对这位荣安县主更加刮目相看。 台上依旧剑光闪闪,一招又一招,看的人眼花缭乱,双方的剑法都十分熟练,一时间竟难以分出胜负。 人群中,有人质疑道:“是不是云麾将军让着荣安县主啊?县主毕竟是个女子。” 让?懂剑法的自然看出来了,谢云嵩并未让白知愿一分,反而是出于尊重对手,二人均用尽了全力。 在看台上,突然,谢云嵩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长剑挥洒。白知愿轻巧自若的挥动着手上的剑,男子将手中的长剑疾速向对方袭去,女子举剑来挡,到底男女的力量有别,她被男子的剑气震的退了几步。 谢云嵩手中剑未停,化出一道流光,白知愿侧身闪躲,不知不觉已到演武场高台的边缘,她脚步一滑,往下跌去,耳边响起众人的惊呼。 猛然间,一双大手反手勾住她的腰,往他的怀里一带,白知愿霎时扑进了他的怀里,下意识的圈住了他的腰。 白知愿抬眼,正对上谢云嵩带着笑意的眸子,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半晌,底下响起了声声叫好声。 白知愿这才回神,放开了谢云嵩,她赶紧垂下头,难掩心口的悸动。 片刻,她又抬头,笑吟吟的望向他,“谢将军,你赢了。” 谢云嵩闻言,脸色洋溢着浅浅的笑意,眼中遮不住的欣赏和含义不明的光芒。 他收起剑,眉心微动,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 “云麾将军好厉害啊” “不愧是云麾将军” “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好相配啊” …… 众人都沉浸在方才的比试中,久久回不过神。 成天阔和周夜寒走了过来,两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士,目露欣赏的看着白知愿道 “没想到荣安县主的剑法如此精妙。” 白知愿浅笑道:“两位将军谬赞了,论剑法还是不如你们的谢将军呐。” 周夜寒哈哈一笑道:“我家将军自是不必说,只是荣安县主一个女子在武艺上有此造诣,实属难得啊。” 成天阔道:“没错,威远大将军教女有方啊。” 程北潇也道:“今天真是精彩绝伦啊。” 白知愿在一声声的夸赞都快要迷失自我了。 等众人散去,秦今安才上前,他腼腆道:“县主,我竟不知你剑法如此厉害,昨日我竟自不量力,还想替你出战……” 白知愿打断他道:“说了多少次,叫我阿愿就好。秦公子你好好练剑,也定能像谢将军一样驰骋沙场。” 眼前的少年低声道:“像你一样不行吗?” 白知愿没听清他说什么,因为她看到了脸色不善的沈知意,正欲上前询问,沈知意已经走出很远。 白知愿耸耸肩,也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第98章 熬药 又过了几日,秋意渐浓,连着下了几日秋雨,夏日的炎热尽数褪去,天气便觉察出丝丝凉意来了。 北境本就苦寒,草木渐渐凋零,更显秋日萧瑟。 秋日天气变化太快,军营中有不少人都病倒了。 连着几日没见程北潇,想来他忙着为大伙医治吧。 没有病倒的新兵们还在每日训练,从一开始的体能训练变成了现在每日弓箭骑马兵器的训练。 这天一早,白知愿的房门被敲响。 她顿了顿道:“进!” 进来的是一身白衣的沈知意。 白知愿心中略微奇怪,近日她明显感觉到沈知意对她的敌意。 她刚恢复女子身份时,因军营中只有他们两位女子,沈知意对她也算颇为照顾,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沈知意为何突然对她很冷淡,甚至隐隐透露出一丝敌意。 既然别人透露出敌意,白知愿也自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她亲热。 收回思绪,白知愿瞧了眼缓缓走进来的沈知意,微微扬眉,淡道:“沈姐姐坐吧。” 白知愿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水,沈知意走过去道:“阿愿,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的。” 白知愿静静的看着她,一时有些疑惑,问道:“什么事?” 沈知意抿了口茶,她目光似雪,柔柔弱弱道:“近日军营中不是有很多人病倒了么,程公子和我还有军医有些忙不过来,我看阿愿你好像没什么事,能不能请你过去帮我们熬药呢?” 她许是怕白知愿不愿意,又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药我们都配好了,你只需要帮我们看着火就好。” 白知愿心中升起一丝怪异,但又不知从何而来,毕竟沈知意的要求也不过分,只是看个火而已,况且她现在应该是全军营最闲的人了。 她略微想了想,便答应了。 沈知意看起来很高兴,她道:“阿愿,我替那些生病的人谢谢你。” 白知愿觉得好笑,道:“沈姐姐不必言谢。” 沈知意又道:“那么从今日开始,你便随我去药房熬药吧。” 白知愿点头答应。 果然从那天开始,沈知意便将白知愿带到了药房,确实也没什么要事,只是需要白知愿坐在火炉前盯着火。 沈知意叮嘱她:“阿愿千万不能随意离开,这药熬过头便没了药效,若是没熬到也发挥不出药效,所以只能辛苦你一直坐这盯着了。” 白知愿不疑有他,点头道:“放心吧,沈姐姐。” 一天下来,白知愿便有些后悔。 熬药看起来简单,什么也不用做,就在一旁守着就好,实则一步也无法离开,沈知意特意嘱咐,这药不能离火,也不能让火太大,所以白知愿一守就是一天。 平日里,她虽无事可做,但她可以出去看看新兵训练,和小山等兄弟聊聊天,和秦今安练练剑,甚至去找谢云嵩问问上京的情形。 自从答应了沈知意开始熬药以后,连着三天,她都寸步不离。重点是药房偏僻,很少人来,一天下来除了偶尔来此看看药怎样的沈知意,她连个人影都很少见到。 白知愿有些郁闷,但又不好意思对沈知意说自己不想在此熬药了,毕竟沈知意也是为了北境的这些士兵,只是让自己熬个药看个火她都不愿意。于是白知愿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盯着药壶。 这天,白知愿快被熬药折磨疯了,终于见到了几日未见的程北潇。 程北潇看到她也有些奇怪,问道:“白小姐,怎么在此?” 白知愿有气无力道:“程大夫,新兵们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我已经在此熬了几日的药了,整天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快被憋疯了。” 程北潇眼神迷茫,问道:“是沈知意让你在此熬药的吗?” 白知愿神色泱泱道:“是啊,你就告诉我,新兵们快好了吗?” 程北潇失笑道:“有些已经痊愈,有些还未见好。只是原先熬药不是有军医带来的人负责么,怎么沈小姐让你来?” 白知愿靠着墙,答:“沈姐姐说前几日,军医忙不过来,看我闲来无事,请我帮忙。我本来想着这点小事嘛,结果来了才发现这也太枯燥了。” 程北潇道:“怪不得这几日不见你。” 白知愿抬头瞥他一眼,道:“你快走吧,去给新兵们治病,治好他们我才能快点解脱。” 白知愿边说边起身,将程北潇推了出去,程北潇只能先行离开。 而另一边的谢云嵩也颇觉奇怪,他已经几天没看到白知愿了。 起初他没有在意,白知愿跟着来北境,无非是呆腻了上京,所以她经常到处乱跑,但她也极有分寸,不会跑的太远,所以他也就见怪不怪,懒得管她了。 而且白知愿就住在他的隔壁,经常无事的时候便装模作样的敲响自己的门,不等自己回应,权当是已经打过招呼了,便轻车熟路的打开门,然后从门后面露出一个脑袋,面上挂着明亮的笑容,叫道:“谢将军。” 这几日竟是未见她来找自己,她到底去哪了。 谢云嵩心不在焉,连上京来的书信也看不下去。 他起身,走到了白知愿的帐子前,轻轻敲了敲门,果然无人应答。 谢云嵩一时有些茫然,这几日她去哪了,又深恐她乱跑遇到北狄人,有什么危险。 他召来天寻,问道:“这几日可有见到白小姐吗?” 天寻答:“少爷,这几日我守着门,每天很早,就见白小姐出门了,晚上很晚才会回来,已经接连几天了。” 谢云嵩心中虽然松了口气,至少她没什么危险,但又觉得奇怪,便道:“你去看一下她这几日在干什么?” 天寻抬眼偷偷瞧了一眼自家少爷,暗道:“自家少爷不是一直嫌荣安县主烦么,怎么几日不见倒牵挂起别人来了。” 谢云嵩看他半天不应,淡淡瞧他一道:“怎么?你没听到?” 天寻忙回神道:“是,属下这就去。” 良久,天寻回来了。 谢云嵩正站在床边,他将外裳放好,问道:“怎么样?” 天寻答:“少爷,白小姐哪也没去,她日日都在军营里。” “哦?”谢云嵩挑眉:“那她在干什么?这几日不见她?” 天寻:“白小姐这几日在帮新兵们熬药,听说是沈小姐请她帮忙的。” 谢云嵩皱着眉头,看不出什么神情。 半晌,他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天寻退下。 谢云嵩在桌前坐下,营帐里的烛火突然跳了两下,他拿起剪子将烛芯剪了些,房间里暗了下来。 天色已晚,月亮渐渐爬了上来,隔壁帐子里的人还没有回来。 几日未见,谢云嵩惊觉自己居然有些想念白知愿。 想念她时不时的来“骚扰”他一番;想念她想知道上京的情况时,故意的讨好;想念她笑意盈盈的脸和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话音。 这人每天都在自己跟前晃悠,几日没见,谢云嵩的心上感觉少了些什么。 谢云嵩索性不再想了,他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又坐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天寻忙欲跟上。 谢云嵩摆手道:“不用跟着,我自己走走。” 天寻的脚步一顿,目露不解,但也未敢再跟上去。 谢云嵩不知不觉走到了药房,看见里面依旧点着灯,在门口顿了顿,想起去年除夕,在上京时,他从宫里出来,鬼使神差的去了白府,和白知愿坐在屋顶上看了月亮。 今日也同那日一般,月凉如水,但他的心却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 谢云嵩思及此,不再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屋子虽然点了灯,但也略显昏暗。 白知愿靠着墙角托腮坐着,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火炉上的药。 听到有人进来,白知愿微微坐起来些,待看清是谢云嵩后,她微微惊讶道:“谢将军怎会来此?” 谢云嵩不答,走了过去,坐在她身旁。 白知愿侧头看他。 谢云嵩淡道:“这几日不见你,怕你出去闯祸,特让天寻去找你,才知道你在此熬药,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得几日未见,白知愿好似憔悴了不少,想来是这几日熬药太辛苦了。 白知愿悻悻道:“我这几日哪有时间闯祸呢,我天天看着眼前这个药壶,都快数清它有多少条裂痕了。” 谢云嵩唇角微扬,笑道:“那正好呢,这样你就没有时间出去闯祸了。” 白知愿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谢云嵩先前的烦闷一扫而光,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第99章 采药 屋里的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浑然未知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沈知意。 沈知意站在门外双拳紧握,平日端庄柔弱的脸色此时掩藏不住的一脸愤恨。 没错,她找白知愿来熬药,自然有她的私心。军营里并非真的没人熬药。而是她日日看着白知愿以各种借口呆在谢云嵩的帐子里,但谢云嵩对此似乎并不反感。 她心中顿感危机,遂想出此计策。军营中本来近日生病的人不少,白知愿也确实没什么事,只要她答应了去熬药,自然可以拖住她,让她再没时间和精力去找谢云嵩。 时间一长,也许谢云嵩就淡忘了她。 可是沈知意没想到,今夜谢云嵩居然亲自找到了这里。 听着两人在里面聊的火热,沈知意的心如刀割。 她本来看天色已晚,准备来告知白知愿,让她早些回去休息,谁料刚到此就看见谢云嵩在门外徘徊,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沈知意听着屋里传来的阵阵笑声,心中泛起无比的苦涩。 谢云嵩,白知愿真就那么好吗? 半晌,听不到屋里的说话声。 谢云嵩挑了挑火炉,侧头却发现白知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大概是真的累了,睡着了还轻轻皱眉,让人忍不住想要替她舒展,然而就在快要碰到白知愿的脸时,他停了下来,顿了顿,大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白知愿似乎是感受到了,眉头一皱,谢云嵩猛的惊醒,立刻缩回手。 谢云嵩顿了一刻,弯下腰,将白知愿抱了起来。 他大步走出屋子,却看见站在外面的沈知意。 谢云嵩瞥她一眼,冷声道:“沈小姐在门外站了许久,是想听些什么?” 沈知意心中一惊,咬着唇说不出话。 谢云嵩不再看她,抱着白知愿继续往外走去,听见沈知意在身后带着怒气道:“她就这么好吗?你真的爱上白知愿了吗?” 谢云嵩脚下一顿,冷冷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怀的什么心思,从明日起,她不会再来熬药了。你若是还想继续呆在北境,就别来招惹她。” 言罢,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泪眼婆娑不知所措的沈知意。 谢云嵩一路走回营帐,路上碰到许多还未睡的士兵,见到谢云嵩抱着白知愿,心中大惊,却也不敢抬眼看。 谢云嵩个子很高,白知愿又很瘦弱,抱起来的时候很轻松。他一路将白知愿抱进她的营帐。 天寻正在帐前守着,见此心中惊讶,欲上来帮忙,谢云嵩对他摇摇头。 谢云嵩进了帐子,将白知愿放在榻上,又半跪在地,靠着床头,替她将被子盖好。 月色朦胧,月光顺着营帐的窗户飘了进来。 透过朦胧的月光,少年低头看向睡在床上的少女,目光渐渐幽深。 良久,他站起身来,顿了顿,关好门,走了出去。 …… 第二天,日头晒到白知愿的脸上,她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慢慢的睁开了眼。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又是怎么回来的?”白知愿自言自语道。 随后她想到了什么,急忙下床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她一路走向药房,她差点忘了今天还要继续熬药。 等她走到药房,却见沈知意坐在一旁正在配药,而沈知意身边的小厮已经在熬药了。 白知愿不好意思道:“沈姐姐,我来晚了。” 沈知意冷冰冰的目光扫过她,冷冷道:“从今日起,你不用来了。军中的人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白知愿不明所以,但心中还有些窃喜,终于不用再熬什么劳什子药了。 她并非没有看到沈知意冷漠的眼神,只是沈知意这人和谢云嵩一样,情绪多变,白知愿并未放在心上。 她闻言,微笑道:“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沈知意叫住她,盯着她的脸若有所思,片刻,她慢慢道:“阿愿,一会我要上山去采药去,我的小厮要留在这继续看着药。你若无事,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白知愿一愣,心中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她定定的看着沈知意,下意识的想拒绝,话还没出口,沈知意便道:“阿愿若是不想去也无妨,那就劳烦你今日再看会药,我带着我的小厮前去采药。” 白知愿一听,顿时感到头疼,她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早上还晴朗的天,这会已经阴沉了下来。 白知愿便道:“沈姐姐,今日天气不好,不太好上山吧。况且,谢将军之前说过山上的地势我们不熟悉,不让我们贸然上山。” 沈知意不依不饶道:“阿愿你怕什么?你武艺高强,而且谁说山上地势不熟悉,这里的山我非常熟悉,我经常上山采药。况且,一些生病的新兵们确实等不住明日再采药了。” 白知愿疑道:“不是说新兵们都大好了么,而且我们从上京来的时候不是带来了很多药草么?” 沈知意答:“是有些药草,但是有些体弱的人迟迟不见好,所以我才想着再去采些药。” 白知愿:“可是……” “没有可是,你去还是不去?”沈知意冷冷打断道。 白知愿微叹口气,无奈道:“好吧,那我随你一同前去。但是我先去告知谢将军一声,免得他找不到我们心急。” 沈知意已经向外走去,闻言,她冷声道:“不必,我差人去告诉他一声。你不是说天气不好么,我们还是尽快走吧,莫耽误了。” 见此,白知愿只能无奈跟上。 两人一直走到军营的门口,守门人见到他们二人,颇为惊讶,问道:“县主,沈医女,你们这是去哪?” 不等白知愿回答,沈知意忙道:“上山采药去。” 守门侍卫不疑有他,这沈医女隔几日便要到山上去采药,而这位荣安县主有时候会偷偷偷溜出去。 因此,守门侍卫便也没有多问,就放二人出去了。 白知愿心中怪异的感觉更浓了。她不动声色的观察起沈知意,但在沈知意的脸上并未看见什么端倪。又暗道是自己太多疑了,这里不是上京,沈知意也不是江暮云。 北境的这座山叫做万象山,听成天阔说过,这里有许多野生的野兽。许多年前,有打猎的人在这座山上见过许多野象,遂起名叫万象山。 她来了北境之后,许是怕野兽闯入营地伤人,也曾经见谢云嵩派人到万象山上巡过山。 白知愿边走心中暗想,没想到沈知意看着柔弱不堪,还挺大胆,来此采药。 万象山山路崎岖,风景倒是挺好,这会天气阴沉,愈显的山中雾蒙蒙的,雾色缭绕,仿若仙境。 白知愿和沈知意一路往山上走去,她是第一次上此山,白知愿还是留了个心眼,趁沈知意不注意,捡了块石头,每到一处便在树上画上几笔,做下记号,免得走失了,一会不知道下山的路。 两人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过了晌午时分,总算是到了顶。 山顶上有条清澈的小溪,两人在溪边略微休息了一会,沈知意便开始在一旁采起药来。 许是知道白知愿不认得草药,沈知意并未让她帮忙。她环视四周一圈,又看向地面,许是前几日下过雨,并未看出野兽的足迹。 白知愿四处看了一会,便提剑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静静的看着沈知意在旁采药。 第100章 乞巧节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意的药篮里已经装满了药草。 白知愿依然在一旁等她,她采了许久的药,白知愿便靠在一边的石头上休息。 沈知意的心中稍稍涌出一丝不忍,但很快她想起昨日谢云嵩抱着白知愿的样子,那点不忍瞬间消失匿迹。 她看了眼天上,天色低沉,似乎快要下雨了。 她瞥向一旁的白知愿,却见白知愿也正看向她,她心中一惊,连忙道:“阿愿,你在此等我一下,我再去前面采些药,我看天色不大好,天也快黑了,我快去快回,你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回营地。” 白知愿眼神幽深,淡淡道:“不用我陪你过去吗?我听闻这万象山经常有野兽出没,沈姐姐不害怕吗?”最后一句话她意有所指。 沈知意心中一跳,却强装镇定,她隐约感觉到白知愿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她必须尽快甩开她。 思及此,沈知意不敢再看她,她支吾道:“不用,阿愿,你就在这等着,我就在前面,很快就回来。” 言罢,天空中响起了一道惊雷,接着就有些雨丝落了下来。 沈知意吓了一跳,转头却见白知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她心一横,快步走了出去,走到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白知愿在她身后紧蹙着眉,盯着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许是有了前世的经历,白知愿对于危机总是比别人多了分预感。 自沈知意提出要来山上采药,她的心中就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是方才一路走来,还是留下了记号。 沈知意说要采药,但是过了山顶,愈发向前,只见山林愈加茂密。她发现明明在半山腰就有些草药,沈知意以为她对草药一无所知,其实不是,她之前在终南山时,也经常跟着师父去采药,对采药也算略知一二。 她之所以还是跟着沈知意来此,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看似是在休息,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沈知意。 白知愿看着沈知意心不在焉的模样,愈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测,直到沈知意慌乱的眼神和她对上,她便彻底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白知愿前世身为燕王妃,见惯了宫里女人的争宠手段。那一刻,她明白了,这几日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沈知意对她越发冷淡甚至是有些厌恶。 就在刚才,她看到沈知意眼里一闪而过的嫉恨,她突然明白了,大约是因为谢云嵩吧。 难道沈知意发现了自己对谢云嵩的心思? 白知愿自问在感情上是个慢热的人,又因为前世的经历,她不敢轻易的交出自己的心。在她惊觉自己似乎喜欢上谢云嵩之后,也决定将这份感情埋藏起来。前世的经历太痛了,让她今生再不敢轻易动心。 沈知意今日将自己诓骗至此,无非就是想给自己个教训。这里的危险一是来自北狄人,二大概就是那些野兽吧。 白知愿猜测,沈知意没那么大的胆子勾结北狄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想将自己单独留在山上,任凭野兽攻击,自生自灭。 想明白之后,白知愿看着沈知意慌乱的眼神,忽然觉得心生厌恶。她以为离了上京,就遇不到这样的勾心斗角了。 白知愿看着沈知意远走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她初入军营,沈知意确实对她很是照顾,却不曾想她今日会对自己下手。 果真人心最是难测。 白知愿站在原地想的出神,却见秋雨已经快速落下,天色也暗了下来。 白知愿一惊,收回思绪,四处打探了一番。天色太暗,即便自己已经在树上做了记号,但是此时走下山不是最安全的方式,路途崎岖,再加上夜晚是野兽出没的好时机,此时不宜冒险下山。 白知愿四处寻找,意欲找一处地方先避雨,这雨越下越大了。 白知愿不敢走的太远,就在附近找了一处山洞,将杂草拨开,拔出剑进去探查了一番,没有危险,这才放下心来,搬动一块大石头将洞口堵上,等到明天早上雨停了天亮了,再下山。 白知愿坐在山洞中,将干草就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山洞瞬间少了些湿冷。 白知愿望着眼前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那日在骊山春猎,自己遇险也是这样的山洞,那时是她和谢云嵩两人。 眼下,白知愿孤身一人,忽然有些想念谢云嵩了。想来,谢云嵩应该会很快发现她不见了吧,他若发现她不见了,应该会来找她吧。 白知愿烤着火,想着想着,太累了,便睡了过去。 而在营地的谢云嵩正在营帐中听着周夜寒汇报着新兵的训练情况。 周夜寒汇报完了之后。谢云嵩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想起昨夜白知愿的睡颜,心上一软。他起身,走到了白知愿的帐前,先是轻轻敲了敲门,不见回应,他将门推开后,空无一人。 谢云嵩转头,问天寻:“人呢?” 天寻道:“白知愿早起匆匆忙忙的去了药房。” 谢云嵩的眼里浮起怒色,沈知意,他明明昨日警告过她了。 谢云嵩大步走向药房,却见只有一个小厮在打扫卫生。 他问道:“荣安县主呢?” 小厮低头答道:“荣安县主和沈医女去山上采药了。” “你说什么?”谢云嵩脸色巨变。 小厮似被吓到了,小声道:“小人也不知道,就是听沈医女说让县主陪她采药,县主一开始不愿意,说是今天怕是下雨,可是沈医女坚持,县主也只能随着去了。” 谢云嵩的心中怒怕交加,他厉声道:“天寻,派一队人上山,务必要找到她们二人。” 天寻心中也难掩震惊,他随谢云嵩在北境多年,知道万象山上危机重重。他不敢耽误,连忙出去召集人马。 谢云嵩也快步走了出去,唤了声,自远而近奔过来一匹骏马,在谢云嵩身前停下。 谢云嵩翻身上马,不等天寻召集齐人马,便驾马离去。 他刚走出营地,便远远看见一路小跑回来,一身狼狈的沈知意。 他勒住僵绳,怒声质问道:“为何你一个人回来了?阿愿呢?” 沈知意看着他眉心的戾色,呆呆道:“我和阿愿一起上山采药,可是我们俩在山上走失了,天色暗了下来,又下起雨了,我不敢在待在山上,便赶紧跑回来,准备找人去救阿愿。” 谢云嵩神色变幻莫测,脸上怒气横生,警告道:“最好是你所说的这样,若是阿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不会放过你。” 沈知意看着远走的谢云嵩,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她突然有些后悔今日的行动。 谢云嵩一路疾驰到了山下,山路崎岖,他弃了马,一路摸索着往山上走去,路上他看到了白知愿留下的记号,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的阿愿并不傻。 谢云嵩顺着记号一直往前,雨势渐小,他想起今早程北潇对他说的话:“云嵩啊,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七夕乞巧节,你若想讨白小姐欢心,今日可要抓紧机会。” 谢云嵩苦笑一声,谁能想到乞巧节居然会出这样的事。阿愿,阿愿,你到底在哪,你有没有事? 突然,谢云嵩听到一丝细微的响声,他顺着声音找去,却见一个山洞口被石头挡住,里面隐约有些火光,许是火光吸引了一只野狼,野狼正悄咪咪的伏低身子,喉咙发出嘶嘶的嚎叫。 谢云嵩拔剑,一剑封喉,野狼已经软软倒下。 山洞中的白知愿听到响动,惊醒,她拿起剑,走向洞口,缓缓拔出剑,却突然听到有人叫她:“阿愿?” 白知愿一惊,忙将剑插入剑鞘,费力的挪开堵在洞口的石头。 眼前站着的少年,浑身都湿透了,一向干净的面庞也沾上些灰土。他见到她时明显的松了口气,不等白知愿开口询问,谢云嵩猛的上前抱住了她。 白知愿一时愣在原地,她的身子被抱住,洞口吹来的风夹着丝丝细雨微寒,她额前的发丝被风吹起,雨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脸上。 谢云嵩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怕她忽然不见一样。 白知愿正想推开他,却看到了洞口的狼尸,谢云嵩好像是在害怕,她的心软了下来。 片刻,她伸出手,也环住了他的腰,白知愿感觉到谢云嵩身子一僵,随后更加用力抱紧了她。 第101章 表明心意1 良久,谢云嵩才松开白知愿,他走到洞口探查了一番,害怕洞口的狼尸再引来其他野兽。 他探查过后,又将大石头挪过来堵住了洞口。 这才拉着白知愿坐下。 眼前的火苗仍在燃烧,谢云嵩又往里添了些干柴。 二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安静,白知愿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紧张什么?”谢云嵩漫不经心的问。 白知愿磨蹭半天,憋出一句:“你怎么找到我的?” 谢云嵩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发现你不见了,就派人去找,听闻你和沈知意上山了,白小姐,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山上危险,你又不熟悉路,不许上山的话吗?” 白知愿缩了下头道:“我是想去告诉你一声的,但是沈知意说她已经派人告诉你了,我就……” 谢云嵩嗤道:“白小姐在上京的聪明果断都去哪了?怎么来了北境竟如此轻易被人诓骗?” 白知愿一噎,道:“我是心中生了疑,所以一路上还是留了心眼,做了记号,若不是天色暗了又下起雨来,我应当自己也下山了。” 谢云嵩抬眸问道:“你既已经心中生疑,又为何还跟着她来?” 白知愿答:“我只是生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当我们上山之后,我就确定了沈知意是想将我丢在上山,她知道我从未到过北境,更别提来此山。只是我心中终究念着我初来军营她对我的照顾之情。” 谢云嵩轻笑道:“以往在上京,我也见识过白小姐的手段,不像是如此心慈手软之人啊。” 白知愿瞥他一眼道:“怎么?在谢将军眼里我就是蛇蝎心肠的女子吗?” “虽然我洞察了沈知意的意图,可是就凭她,还伤不了我。” “我今日才想明白,她对我的敌意何来,原来竟是因为谢大将军呢。” “说起来,谢将军,我为你受到这种攻击,已经不是一次了,先前有长乐公主,现在又有沈知意。我何其无辜啊。” 谢云嵩静静看着她,认真道:“其实你一点也不无辜。” “啊?”白知愿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 谢云嵩靠近她,白知愿不自觉的避开他的眼神。 只听谢云嵩一字一句道:“你并不无辜,是因为,她们,都发现了,我喜欢你。” 白知愿怔在原地,感觉晕晕乎乎的,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半晌,她站起身,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你……” 谢云嵩忽然站了起来,两颗黑如暗夜的眸子淌着白知愿无法忽视的情意,正对上她的眼。 他小心的俯下脸,微微侧着头,吻住了她,细细的在她唇上辗转着,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白知愿从一开始的震惊,瞪大了双眼,想要推开眼前的人,到最后慢慢闭上了双眼。 罢了,沉沦就沉沦吧。 良久,他离开了她的唇。 两人一时都沉浸在方才的亲吻中,都没有说话。 谢云嵩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翘了翘唇角,轻轻的笑了。 “那个……”白知愿鼓起勇气开口,说的磕磕绊绊,干脆又闭嘴了,耳根上染了红,手脚一时不知该往哪放。 谢云嵩见她这样,心上一软,又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轻声笑道:“原来平日看着大大咧咧的白大小姐,也有害羞的时候。” 白知愿听到自己心跳,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一声又一声,清晰而有力。 她抬手回抱住谢云嵩,将头埋进他的怀中。 她的声音闷闷的传来:“你何时喜欢我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谢云嵩微叹口气,道:“白小姐在其他事情上都有着超越常人的敏锐,唯独感情上,却如此愚笨,全世界的人都看出来我喜欢你,只有你不知道。” 白知愿一怔,不是她在感情上愚笨,而是因为前世的经历,让她根本不敢再去触碰感情,前世的背叛是真实的发生过的。每当午夜梦回,她梦到前世真心实意的付出,最后换来的是家破人亡,含恨而死。她就在夜里惊醒过来,害怕今生又会重蹈覆辙。 白知愿不敢也不愿再付出真心,她害怕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更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梦醒来她还在燕王府里苦苦挣扎。 白知愿抬起头,眼里闪过迷茫,也闪过伤痛,最后渐渐清明。 谢云嵩心头一痛,他素来敏锐,他发现了白知愿矛盾的心。他分明已经感觉到白知愿对他是不排斥的,但是她的眼里又带着些许的挣扎。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有如此多的顾虑呢? 白知愿静静的看着谢云嵩,她心中暗想:谢云嵩不是齐泽意,他是大历的英雄,相信他吧。今生,他或许是来拯救你的。 白知愿闭了闭眼,又将头埋进谢云嵩的怀里。 她嘟囔道:“谢将军一向毒舌,对我总是冷嘲热讽,我又怎么能知道原来这就是喜欢?” 谢云嵩失笑。 白知愿问:“你笑什么?” 谢云嵩微微弯唇,道:“若是不喜欢,自然是像沈知意一样,懒得理会。你没发现,你虽然招人烦,但也同样招人喜欢么。” 这人,说起情话来,倒不像是新手,反而信手拈来。 谢云嵩拉开白知愿,眼睛对上白知愿明亮的双眼,问道:“现在你知道我的心了,那么你呢?” “我?”白知愿疑惑道:“我怎么了?” 谢云嵩好笑道:“我都对你表明我的心意了,那么白小姐的心意呢?” 白知愿一怔,双颊绯红,脑袋竟变得一片空白。片刻,稍微找回些理智,又抬眼,却见谢云嵩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一时面红耳热,又将头埋进他的臂弯,小声道:“你方才……我都未推开你,我还要如何表明我的心意?” 谢云嵩闻言,低下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的胸膛一震一震的,白知愿更是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半晌,地上的篝火已经快要熄灭。谢云嵩与白知愿这才挨着坐在篝火旁,谢云嵩拿起树枝,挑了挑火焰,火势又大了些,照的山洞里明晃晃的。 夜色深沉,外面也很安静,雨似乎停了。 山洞中的两人相互偎依,甜蜜的气息弥散开来。 第102章 表明心意2 刚刚表明心意的二人,正在山洞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忽然听到外头似乎有些响动。 谢云嵩与白知愿对视一眼。 二人十分默契的拿起长剑,慢慢靠近了洞口。谢云嵩透过石头的缝隙,看到几只黑影,黑夜中露出两只碧色的眼睛。 果然洞外的狼尸吸引了更多的野狼。 又或者这山洞是这群狼的地盘。此刻它们已经目露凶光,露出尖牙,有些按捺不住的狼,已经向着洞口的石头扑了过来。 幸好白知愿找到的这块石头又大又稳,狼群一时倒是攻不进来。 白知愿不说话,谢云嵩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安慰道:“别担心,我走之前已经命天寻带一队人马上山来了,想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 白知愿摇摇头,微笑道:“有你在,我不担心。” “我只是在想,怎么我每次见到你,都是这样危险的境遇?” 谢云嵩闻言,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是啊,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刀剑相见,后来回京,谢云嵩在城外受伏,还有两人一起在柳州,孤身面对刘怀素的一支军队,再后来的春猎,也是像眼前的境遇一般,被野兽攻击。 现在想想他们两人,确实每次都是在危险中相见。 谢云嵩揉揉她的头,他的阿愿就是与众不同,寻常女子见到这样的场景,怕是要被吓哭了。 白知愿道:“狼群攻不进来,你我也出不去,看来今晚只能在这过夜了。” 谢云嵩又搬了几块石头来,将洞口封的更严实了一些。 二人又坐回篝火旁,谢云嵩问道:“饿了吧?” 白知愿这才反应过来,她今日午饭也没吃便和沈知意上山来了,这会还真是又冷又饿。 谢云嵩见她这样,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白知愿身上,柔声道:“吃的东西这里没有,想来天寻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你累了就先睡会,我在这守着。” 白知愿闻言,轻轻一笑,将头靠在谢云嵩的肩膀,慢慢闭上了眼睛。 今夜的梦里再没有前世不堪的经历,有的只是少年将军眼神明亮嘴角带笑的告诉她:“我喜欢你。” 白知愿在谢云嵩怀里睡的踏实,一觉醒来,天色已蒙蒙亮,谢云嵩见她醒来,脸上带着迷蒙之色,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 白知愿脸色一红,谢云嵩温柔起来,可真要命啊。 “天寻他们还没找到我们吗?”白知愿问道。 谢云嵩答:“许是下雨把你我的足迹都冲刷掉了,他们一时难以找到。不过这样也好,你我可以多相处一会。” 白知愿无语片刻,又问道:“谢将军,沈知意你准备怎么办呢?” 谢云嵩思忖片刻,道:“她不是军营中人,来做军医也是她一厢情愿。但是沈太医曾与我父亲交好,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会对沈知意怎样,只是沈知意是断不能再留在北境了。” 白知愿点头道:“说来说去都是女子的嫉妒心作祟。” 她又盯着谢云嵩那张姿容出众的脸,暗道:都是这张脸惹的祸。 她又问道:“谢将军,你为什么不喜欢沈知意啊?军中人人都说沈医女温柔善良,知书达理,又生的一副好皮相,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她这么多年一直默默追随着你,你不感动吗?” 谢云嵩蹙眉道:“若是没有你出现,我娶谁都无所谓,即便我自始自终都对沈知意无意。有很多人告诉过我,我应该要对她负责,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直到你出现,我才明白,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我从未要求沈知意跟随我,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又与我何干?” “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感动。你还记得吗?那日我们春猎回京,在宫门口,你乘马车回府,是不是看到我和沈知意了?” 白知愿点头:“是。那日我还曾感慨是否你与沈知意好事将近了。” 谢云嵩淡淡道:“那日我就已经和沈知意说清楚了自己对她无意,并且不希望她跟着去北境了。” 白知愿了然,想起最后启程北境的时候,追来的沈知意。 沈知意为爱飞蛾扑火,白知愿突然觉得和前世的自己有些相似,前世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 只不过重来一世,她不想再为任何人而活,她只做自己。 “你不必在意她,自始至终我在意的只有你一人。”谢云嵩的话拉回了白知愿的思绪。 白知愿笑道:“我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沈知意也是可怜,多少年的追逐,她大抵也是心有不甘吧。” 谢云嵩挑眉道:“她如此害你,你还觉得她可怜吗?” 白知愿:“她本性不坏的,只是太过于执着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如趁早放手。” “而且,我不是也没什么事么。今日也算因祸得福了,你我互相知道了彼此的心意。” 谢云嵩笑着摇头道:“在上京时,你对付江家和燕王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心慈手软。” 白知愿一愣,心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前世害我多惨。 谢云嵩敏感的觉得白知愿的情绪低落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就这样相依偎着,慢慢的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 面前的篝火燃尽了最后一丝火焰,也灭了下来。 谢云嵩走到洞口,经历了一晚上,在外虎视眈眈的野狼也疲惫不堪。 这时,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谢云嵩牵住白知愿,拔出青霜剑,站在洞口一动不动。 白知愿知道外面的野兽尚且好对付,万一是北狄人,知道谢云嵩在此,他们俩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将军!” “少爷!” “县主!” …… 是天寻和陆之凌。 谢云嵩和白知愿对视一眼,两人放下心来。 谢云嵩把剑重新插回剑鞘,又轻柔地为白知愿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这才挪开了挡在洞口的大石头。 白知愿走出去一看,满地的狼尸。 众人均围了上来。 “少爷,你没事吧?山路崎岖,又下着大雨,马上不来,我一时寻不到你。” 谢云嵩摆手:“无事。” 秦今安上前来,眼里满满的担心,道:“阿愿,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白知愿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只见他虽然面色未变,但是眼中明显已经闪过不满。 白知愿忙道:“我无事,秦公子怎么也上山来了?” 陆之凌:“今安听闻你被困山上,心急如焚,非要跟着我们上山,见到县主才能放心。” 谢云嵩已经大步走出了好几步。 闻言,回头淡淡道:“还不快走?” 白知愿讪笑一声,忙跟了上去。 留下一脸莫名的天寻和陆之凌,二人奇道:“怎么感觉一夜之间,将军和县主的关系有些奇怪。” 来不及多想,二人也赶紧追了上去。 众人的马全都停在山脚,只能慢慢往山下走去。 白知愿小心的看了一眼谢云嵩,见他眉头紧皱,知道这人怕是又生气了。 众人到了山脚下,谢云嵩的马还在原地等着。 他看她一眼道:“上马!” 白知愿看了一眼众人,顿觉有些尴尬。 谢云嵩不耐道:“快点!” 白知愿踌躇片刻,他们二人也不是第一次同骑一马,只是今日到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谢云嵩见她半天不动,没了耐性。 下一刻,有人揽住她的腰,将她带上马去,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口,人已经坐在马背上了,她的身后抵着另一人,带着独有的气息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天寻和陆之凌不敢正眼看,只敢偷偷撇一眼。 而秦今安的眼神暗了一刻。 众人这才一路驰马向着营地奔去。 第103章 送她走 众人骑马很快便到了营地门口。 白知愿正欲下马,不想谢云嵩却抱住她的腰,将她带下马去。 众人均装作没有看到。 唯有秦今安微微蹙眉。 众人一下马,营中等候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谢云嵩和白知愿有没有事。 白知愿耐心解释道:“无事。” 谢云嵩早已向前走去。路过营地守门的士兵身边,停顿了一下道:“你二人擅自放县主和沈医女出去,自行去领罚吧。” 二人对视一眼,跪下道:“是。” 谢云嵩回头看了一眼,被众人围起来的白知愿,白知愿初入军营的那些好兄弟们,一脸担忧的问东问西。 谢云嵩脸色稍沉,甩了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两步,就看见了闻声而来的程北潇。 程北潇看见谢云嵩,忙凑上来,一脸暧昧道:“怎么样?昨日乞巧节,你又赶去英雄救美,你们俩的感情有没有更进一步?” 谢云嵩绕开他,不愿搭理他。 程北潇见在谢云嵩这问不出什么,又缠着白知愿问个不停,直问的白知愿抱头求饶道:“程公子,程大夫,你快别说了。” 程北潇不依不饶,还没问到他最想知道的,就听见谢云嵩轻咳一声,走进了白知愿的帐子。 程北潇在二人脸上盯着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泄气道:“你们就告诉我吧,不然我今日必定茶饭不思。” 白知愿笑的开怀,谢云嵩瞥他一眼,对着天寻道:“送程公子出去,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打扰白小姐,尤其是程公子。”最后一句他专门加重了语气。 程北潇来不及反抗就被天寻连拉带拽的带出了帐子,只听他在外面乱叫:“谢云嵩你重色轻友……” 谢云嵩对着外面道:“他若是再喊,就把他扔出营地。” 谢云嵩向来说到做到,程北潇也不敢再喊,闻言,愤愤的甩袖而去。 帐中的白知愿早已笑得东倒西歪。 谢云嵩上前,凑近她,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白知愿亦回抱着他。 只听谢云嵩不满道:“从山上回来之后,众人都围着你,我都没有时间和你独处了。还有那个秦今安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扑上来。若不是他是秦叔的孙子,我早就将他赶出军营了。” 白知愿低低的笑道:“若是让别人看到堂堂大历的云麾将军,其实是这么小气的人,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白知愿抬起头,对上他隐隐含笑的目光:“除了你,谁还能看到我这副模样。” 谢云嵩微微俯身,笑容越来越盛,就快要碰到她的双唇时------- “少爷,沈姑娘来找县主。” 谢云嵩一怔,快速的在白知愿的唇上啄了一下,又松开了她。 随后对着外面道:“让她进来。” 白知愿还沉浸在方才的亲吻中,一时脸上泛起一抹红。 沈知意得了消息走了进来,她的眼神在看见谢云嵩时明显有些躲闪,但看见白知愿一脸嫣红,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白知愿在她进来时,就看到了她的神色,她并不为所动。 沈知意缓缓上前,低声问道:“阿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白知愿嘴角勾起一抹嘲意,道:“沈小姐这话问的奇怪,我若受伤你该高兴才是。” 沈知意一愣,喃喃道:“阿愿,对不起……” 白知愿打断道:“不必说对不起,从你动了这份伤我的心开始,你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沈知意忍不住流下泪来,“阿愿,我这辈子从没害过人。我把你丢下后,我也很后悔……” “沈小姐,我相信你后悔是真的,但你既然动了这番心思,我又怎么可能还像无事发生一般,待你如从前呢?”白知愿淡淡道。 “阿愿,我知道你武艺高强,即便山上的地形你不熟悉,但是总不至于丢命,我只是一气之下想给你个教训,我并不知道山上会有野兽……” 白知愿嘲讽道:“你当真不知吗?” 沈知意愣住,是啊!她当真不知吗?她明明前几天听到新兵们聊天,说是听闻山上有许多野兽,若是在山上待上一晚上,必然活不过明天。 她当时听了,心中便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但她一直不敢真的行动,直到那日她亲眼目睹谢云嵩抱着熟睡的白知愿,她才下定决心要将白知愿骗至山上,生或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决定,让谢云嵩也陷入了危机。 她没想到谢云嵩在听闻白知愿有危险的时候,孤身一人就去救她了。 那么她呢?她在谢云嵩心里究竟算什么? 沈知意心有不甘,她面对着谢云嵩,声音带些尖锐道:“云嵩,这么多年我无怨无悔的追随着你,可有那么一刻,你对我有过一点心动?”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隐约还是抱有期待,这是她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 谢云嵩看她片刻,随后道:“从未!” 沈知意后退两步,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她脸色灰败,自嘲的笑了一声。 谢云嵩又略带嘲意道:“我以为先前在上京,已经和沈小姐说的够清楚了,没想到沈小姐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过,昨日我还要谢谢沈小姐。若不是动了伤害阿愿的心,我不知道她在我心里居然是如此重要。” “我谢云嵩此生只喜欢过一个女子,就是白知愿。纵然别人再好,也终究入不了我的眼。” 白知愿在一旁听的晕晕乎乎的。 沈知意的眼里满是泪水,她拼命咬着唇,不让泪水落下。 白知愿轻叹一声:“沈小姐,感情之事终究不能勉强。你走吧,离开北境,回上京吧!” 沈知意大声道:“不……” “够了!”谢云嵩冷冷打断她,“天寻!送她走!” 沈知意惯了解谢云嵩,知道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此事怕是再无商量的余地了。 她跌坐在地,再没有平日清冷高傲的模样,有的只是狼狈和眼泪。 谢云嵩派了几人护送沈知意回京,沈知意走时除了程北潇,竟无一人相送。 看着沈知意紧盯着营地的模样,程北潇欲言又止。 半晌,他道:“你别看了,云嵩不会来的。时候不早了,你快启程吧!” 沈知意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她明知道谢云嵩不会来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期待。 沈知意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上京方向疾驰而去。 许久,她双手蒙住脸,小声的哭了起来。 她花费了这样多的时间和精力,但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心,没有人会甘心,她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第104章 中秋 北境入了秋,已是草黄芦残,寒风飒飒。 白知愿抵达北境已经两月有余了。这些日子她每日看新兵训练,闲来无事的时候还和大家切磋一番。 新兵比起刚来北境的散漫、无力已经渐渐成长成一支相对成熟的队伍。每个人都比刚来的时候黑了一圈,也强壮了不少。 白知愿也渐渐习惯了北境的气候,寒冷、萧瑟。 今日是中秋之夜,谢云嵩深知大家都是背井离乡,遂命人今日给大伙加餐,并且免了今日的训练,还大发慈悲的让厨房准备了酒,今日大有让大伙好好放松之意。 终于到了晚上,众人都在演武场外的空地上一起赏月。新兵们和老兵们都围坐在一起,点起篝火,难得吃点好东西,喝酒吃肉,闲话家常。虽然比不上上京的酒楼设宴,摆满佳肴,但抬头看着独属于北境的月亮,也别有一番滋味。 天色渐黑,篝火明亮,士兵们都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篝火上还架起了野兔和山鸡,一看就是今日在山上猎到的。 白知愿今日也心情极好,谢云嵩自然不喜参加这些。可白知愿从早上就开始兴奋,终于等到天黑,她迫不及待的来到了篝火处。 篝火旁立着一个大大的酒坛子,酒香和野味的香气萦绕附近,让人顿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 白知愿也和几位相熟的新兵们围坐在一起,篝火在面前跳动,火苗映着她的脸庞。 片刻后,谢云嵩带着陆之凌和周夜寒走了过来,至于成天阔今日还要执守,不能同他们一起享这片刻的欢愉。 谢云嵩在众人的欢呼中,径直坐到了白知愿的旁边,一旁的小山非常识趣的往旁边挪了些。 往年的中秋,谢云嵩也是独自一人在营帐中度过,从来不和士兵们一起欢度。对他来说,中秋节他并不在意,一个没有亲人的人,在这团圆的节日,只会显得更加孤单。 但是今年,因为有了白知愿,谢云嵩也走出营帐,和万千士兵一起赏月过节,与部下同乐。 谢云嵩拿起树枝拨弄起火丛中的柴火,侧头去看白知愿,火光照的她的脸,愈发动人。 谢云嵩想,自从遇见白知愿,自己终究还是变了,变得比以前柔软,大概是因为有了软肋吧。 他静静看着白知愿和大伙谈笑风生,她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本应高高在上,但她在这营中,从来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有新兵因为训练辛苦,偷偷抹眼泪,白知愿知道后跑去安慰,两人还一起吐槽训练的艰辛。白知愿还给大伙讲了自己小时候练剑的事,别的女子都是在学琴棋书画,而她除了练剑什么也没有。从此那新兵再未在训练的时候喊过累。 有新兵收到家人来信,家中亲人因没钱治病而去世,他却不能赶回去见亲人最后一面,白知愿得知后,不仅安慰新兵,还写信回上京,命白府的人给那位新兵的家中送去了银子和粮食。 …… 白知愿来北境短短两月,帮助过不少的新兵,大家心里都十分尊敬和喜欢这位没有一点架子的荣安县主。 谢云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暗想:白知愿真是个有魅力的女子,能真心的和每个人交朋友,不管这人是穷困的百姓还是地位低下的小兵。 正这时,陆之凌拿起旁边的酒,倒了两大碗,一碗给了谢云嵩,一碗给了白知愿。 谢云嵩摆摆手,他在营中一向滴酒不沾,因为他要时刻保持清醒。战争残酷,谁也不知今夜会不会有敌人来袭。虽然来北境两月多,一直风平浪静,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是安全的。多年的行军经验,让他养成了随时警惕、清醒的状态。 白知愿接过碗里的酒,抬手,猛的给自己灌下一大口酒。 她并不善于饮酒,而且营中的酒辛辣刺鼻,自然不如上京城里的酒柔顺可口。只是今日过节,又和大伙聊的尽兴,听到大伙都在讲家人,白知愿一时也想念起远在南境的家人,此时他们在干什么?是不是和她一样看着天上这轮明月思念对方。 白知愿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她已经喝了三碗酒了。直到谢云嵩的大手接过她手里的碗,她才惊觉。 白知愿对着谢云嵩笑了一笑,她的眼亮晶晶的,面颊生出桃花色。她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道:“我想家人了。” 谢云嵩的心蓦地软了一下,他揽过白知愿的肩,白知愿顺势靠在谢云嵩的肩膀。 自沈知意走后,营中也曾对沈知意的离开有诸多猜测,但是事实究竟怎样,大家也不清楚。只是有些敏锐的人发现,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的关系变得更好了,众人私下讨论,觉得两人甚是般配,那些曾经信誓旦旦支持沈知意的人,也逐渐将荣安县主和云麾将军看成了一对。 而谢云嵩身边亲近的部下,陆之凌和周夜寒等人,自然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也心中明白,两人怕是早已互生情愫。因此,见到云麾将军抱着荣安郡主,除了小兵们,大都见怪不怪了。 良久,白知愿轻闭上眼,有些昏昏欲睡。 谢云嵩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向白知愿的营帐。 气氛正是热烈时,一时众目睽睽之下,不少人还是惊的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程北潇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就说这两人有事吧。” 随后七嘴八舌道:“云麾将军是不是和荣安县主在一起了?” “二人好般配啊!” “若是我也能像云麾将军一样,中秋佳节美人在侧就好了。” 不少人嗤道:“就你还敢和将军相比较……” 大家都兴趣正高,却没注意到角落里,一脸失落的秦今安。 谢云嵩一路将白知愿抱回营帐内,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刚盖好被子,却见白知愿睁开了眼睛。 谢云嵩一顿,白知愿已经起身。 她面颊酡红,眼里闪着光道:“谢将军,今日月色正好,这么早睡觉太浪费了。我见你营内放着一把琴,不如你弹琴给我听吧?” 谢云嵩顿了片刻,随后站起身,冲着白知愿点了点头。 白知愿一跃而起,她有些醉,但是也不想错过今晚这么美的月色。 第105章 你还有我 月凉如水,团圆时分,外头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士兵们欢聚一堂,高歌畅饮的声音。 谢云嵩坐在营帐中,双手轻轻抚上琴。他神色平静,却透着清寂,琴声缓缓流出,琴音动人。 白知愿坐于他的对面,双手撑着脸颊,看对面姿容俊秀的男子拨动琴弦。 她听的如痴如醉。这是她第一次听谢云嵩弹琴。 军营中的生活枯燥,为避免士兵们军心不稳,谢云嵩从不在营中弹琴。军营中,本是为了行军打仗,而不是吃喝玩乐。 但谢云嵩又似乎极其喜爱和珍惜这把琴,他每日都会亲自细细的将此琴擦的干干净净,再妥帖的收起来。 夜更深了些,外头的声音渐渐散去,夜空沉寂如水,琴音却未停,仿佛要在这月圆人团圆的日子里长长久久的飘下去。 半晌,谢云嵩停了下来,看着听的如痴如醉的白知愿,笑了起来。 白知愿道:“谢将军弹琴弹的这么好,可惜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真该让所有人都听听你的琴。” 谢云嵩失笑:“我又不是上京卖艺的,何必要所有人都听我的琴。” 白知愿一想,也是,便道:“那你从今往后,只能弹琴给我一人听。” 谢云嵩眉眼含笑道:“好。” 白知愿起身,坐到了谢云嵩身旁,抬手抚上了琴。 谢云嵩挑眉道:“你会弹琴?” 白知愿撇嘴不悦道:“虽然我自小学武,但是我父亲还是想让我像上京的普通女子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这些我都学过,只不过学的都不精而已。” 谢云嵩勾唇一笑道:“那么就请白小姐为我弹奏一曲吧。” 白知愿笑而不语。 随后,她伸出手,十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琴声如潮,从她的指尖丛丛流淌出。 白知愿眼角微垂,琴音流淌,似山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又似乎夹杂着一些悲哀和遮不住的恨意,此起彼伏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悲惨的一生。 谢云嵩疑惑,白知愿的生活应当是十分顺遂的,虽然父母不在身边,但是在上京也算过着贵女的生活。为何她的琴音如此悲伤? 不等谢云嵩想明白,白知愿的琴声渐渐平静了下来,直到她慢慢停了下来。 白知愿坐着一动未动。前世,她从小就爱舞刀弄枪,也并不爱弹琴,后来家道中落,成为燕王妃后,也要时常出现在人前,齐泽意便要求她苦练琴棋书画,尤其是琴。上京城的夫人小姐们,在宴会上,最爱弹琴。 白知愿代表着燕王府,自然不能叫人看轻,所以有段时间每日得了空闲就开始练琴,连一向严格的齐泽意,也惊讶于她的坚持,久而久之,到也真能弹一手流畅的琴了。 今生,自重生以来,她都未碰过琴。方才再次弹起,有种恍如前世的感觉,好像又回到前世那种孤立无援的时刻。 许是今夜喝了点酒的原因,这会酒的后劲涌了上来,再弹起琴,前世的痛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白知愿抬起眼,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眼斑斑,昔日灵动清亮的眸子里空洞洞的,不见神采。 谢云嵩心上一疼,把她揽入了怀中。白知愿顺势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隐约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清淡香气,心上的阴霾渐渐散开。 良久,白知愿身子沉沉,整个人的力量全靠在谢云嵩的身上。谢云嵩将她横抱起来,放到榻上,又将营帐中的油灯点了起来。 明明暗暗的灯火下,白知愿披散着头发,眼神中尽是懵懵懂懂。 谢云嵩坐在她的身侧,将心中疑问问出:“你今日可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为何如此悲伤?” 白知愿脑袋昏昏沉沉,闻言,苦笑一声道:“人生有时候由不得自己。谢将军,若你的人生可以重来,你最想改变什么?” 谢云嵩默了一刻,道:“我最想救我父亲。” 白知愿闻言,酒醒了大半,她轻声道:“谢伯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云嵩低头不语,就在白知愿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才道:“那年北狄来袭,我父亲带着秦海一亲自上了战场,那些时日我被派去江都。江都与上京紧邻,北狄人声东击西,偷摸进江都,大肆虐杀百姓。江都知府一时抵挡不住,只能将自己困于城内,北狄人就在城外驻扎,时不时来骚扰一番。” “我当时正在上京,皇上知晓此事,便派我前去支援。” “只是我并不知道,北狄人在骚扰江都之时,竟派了大批兵马攻击北境。我父亲见情况不妙,多次上书向皇上求助,可是皇上都以江都危机,无法支援为由,拒绝了向北境援助。” “或许是因为北境这些年战功赫赫,北狄人才想出如此阴招。而等我父亲发现,江都并不会真的有事,只是北狄人为拖住我大历兵马的阴谋诡计之时,一切为时已晚。北狄人将大部分兵马置于北境,我们自然不敌。” “我父亲拼死坚持了三个月,仍旧没有等来上京的援兵,终是坚持不住。等我将北狄人赶出江都,回到上京时,得知此事,立刻进宫面了圣,可我们的皇上是怎么说的,他说江都离上京如此近,若是江都沦陷,那么整个上京都会危机。所以不能派兵去往北境支援。” “我孤立无援,当即就决定自行赶往北境。皇上不准,怕北狄人再次回到江都。我便抗旨带了兵马,快马加鞭,一个半月日夜不歇,终于到了北境。” 谢云嵩声音悲戚:“我到时,北境已是一片狼藉,粮草兵马都不足了,我父还在苦苦支撑,等我赶到时,见到的却是他的尸首。” 谢云嵩闭了闭眼,遮住眼里浓的化不开的悲伤,他声音有些颤抖:“他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是,告诉嵩儿一定要将北狄人赶出大历。” “后面的几天,我带领大家继续坚持,没几日上京终于派兵救援,这才保住了北境。” 白知愿震惊片刻,没想到谢屿的死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半晌,她握住谢云嵩隐隐发抖的手,她道:“皇家的人果然自私,为了上京的安危,为了自己的安危,竟然弃北境于不顾。难怪你后来就不怎么回京了。” 谢云嵩平复了下心情道:“是啊,自那之后,我对皇家失望透顶,但父亲死前的话,我必须要去完成。我一定会收复北境,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白知愿不知道再说什么才能安慰谢云嵩,她转身将谢云嵩的腰搂得很紧,将头闷在他的胸前,低声道:“没关系,你还有我。” 谢云嵩亦回抱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身上汲取一些温暖。在他过去黑暗的许多年,从来没有人对他说,“没关系,你还有我。” 她是他黑暗时光里的一束光。 第106章 北狄来袭 转眼,秋意深浓,冷风飒飒,寒鸦从低空中飞掠而过,发出阵阵嘶哑的叫声。北境早已景色荒凉,一片萧瑟之意。 这天,云麾将军谢云嵩的营帐里。 女子坐于男子一旁,男子认真的低头看着书,女子手中执笔,专心的写着字,偶尔抬起头看一眼认真看书的男子。 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二人便是谢云嵩和白知愿。 谢云嵩写的一手好字,白知愿便缠着谢云嵩教她习字。 谢云嵩被缠的烦了,便开始每日督促白知愿练字。白知愿的字不算难看,反而大约是习武的原因,她的字迹十分遒劲有力,不像平常女子的娟秀小字,带些独属于她的风格。 正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谢云嵩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他敏锐的感觉到似乎出了什么事。 下一刻,陆之凌匆忙敲响了门。 “进!” 陆之凌脸色满是严肃,白知愿见他这样,也不自觉的停下了笔锋。 陆之凌道:“将军,有战事。” “昨日,我派去巡山的小兵,今日天亮还未归来,我便派人去寻,不料却在山脚下找到了二人的尸首,竟是被人折磨至死,可见这二人死前怕是被人用了刑。幸好只是巡山小兵,也并不知道什么军中机密。” “属下一早派人去北狄扎营处侦察了一番,昨夜的事正是北狄人所为,而且我得到消息北狄太子宇皇庆已经到达边境,看来不日我们即将有场大仗要打。” 谢云嵩思忖片刻,道:“宇皇庆这人与我交手多次,此人最是心细胆大,此次他成为北狄太子,定想尽快立功。与其被动的等待敌人,不如我们先行出击。” “陆副将,你去将成将军叫来,我们细细部署一番。” 陆之凌领命而出,帐中又留下白知愿和谢云嵩两人。 白知愿听的云里雾里的,只有最后一句她听明白了,很快就要打仗了。 白知愿心中有些热血沸腾,她来北境这么久了。每天除了看新兵训练,剩下的时间都是习字练武,实在是有些无趣。 思及此,白知愿开口问道:“谢将军,是不是要打仗了?” 谢云嵩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白知愿一脸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打仗,战场是什么样的啊?不行,我要再练练武了。” 谢云嵩瞧着她,欲言又止。 正这时,陆之凌带着成天阔走了进来。 二人坐在谢云嵩的对面,谢云嵩打开北境的地图,三人细细规划起行军路线。 北境再往北是雁城,多年前属于大历,后来被北狄人夺了去。如今雁城里还有很多大历的子民。 谢云嵩思索片刻道:“雁城是我父多次想争夺回来的城池,但却无果。北狄人凶狠大胆,一直驻扎在雁城的城外。一直以来,我们都稍显被动,这一次,我们主动出击,趁其不备,夺下雁城,将北狄人赶回他们的地方。” 陆之凌和成天阔都表示赞同。 白知愿也听不懂布战之术,坐在旁边静悄悄的。 谢云嵩又道:“上京城招来的新兵已经训练了三月有余了,此次对战,让他们也去,有经验的老兵在前,新兵在后方值守。一来,让新兵感受战场的环境;二来,新兵也该尽快成长起来了,让老兵带着学习作战经验。” “陆副将你带领一队人马,埋伏在雁城的北城门之处,等着北狄人来,先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成将军带另一队人马,包抄雁城南城门。” “若我没猜错,宇皇庆定会亲自带兵迎战,到时我会亲自带着周将军一起迎战。” 陆之凌和成天阔对视一眼,又重重点了点头。 谢云嵩又道:“好了,你们下去点兵吧。明天一早出兵。” “是!”二人异口同声,心里也有些激动。 自从去年,谢云嵩将北狄人赶出万象山后。北狄人便蛰伏了下来,这一年以后都未踏入北境半步,这次也终于按捺不住了。 二人走后,白知愿呆呆的看着谢云嵩,心中升起敬佩之意。 谢云嵩很快就能迅速的制定方案,安排好人马,此人大概是天生的将领之才吧。 谢云嵩看到白知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失笑道:“你为何这样看我?” 白知愿眨眨眼道:“自然是敬佩谢将军啊,我到北境来,最想目睹的就是战场上的谢云嵩,很快我便能亲眼看见了,想想心中还有些激动。” 谢云嵩被她的话逗笑。 随后又沉默片刻,道:“此次作战,你留在军营,不得轻举妄动。” 白知愿眉头一皱道:“为何?” 谢云嵩蹙眉道:“你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而且第一次上战场,也不熟悉作战。战场凶险,你还是留在军营吧。若你觉得无事可做,就去帮帮程北潇,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伤员,他有些忙不过来。” 白知愿闻言,强忍怒意道:“我不接受你这个理由。新兵们也没有作战经验,也可以上战场,为何我不行?我可以跟在你身后,你放心,我自会保护好自己。” 谢云嵩不为所动,轻声但不容置疑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 白知愿气结道:“你……” 谢云嵩淡淡道:“你别忘了,你初来军营时,答应过我,一切都听我的。若不然,就只能送你回京了。” 白知愿愤愤看他一眼,一气转身出了营帐。 白知愿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演武场边点兵的周夜寒。众将士的脸上各个洋溢着兴奋的目光。 白知愿轻叹一声,心中愈发遗憾。 “阿愿?”有人叫了白知愿一声。 白知愿转身,正是秦今安。 只见秦今安一手拿着长剑,另一手中怀抱着盔甲,意气风发。 白知愿微笑道:“秦公子,你明日是追随谁而去?” 秦今安露出笑容道:“陆副将说让我和谢将军一道。” 白知愿撇嘴道:“连你都能上战场,为何偏不让我去?” 秦今安笑道:“许是谢将军担心你的安危。你是女子,理应留在营帐内,带兵打仗冲锋陷阵的事就交给男子吧。” 白知愿不置可否,也没了心思和他说话。敷衍了他几句,便向着新兵们走去。小山和张虎他们也一脸兴奋的讨论着明日的作战,白知愿又叮嘱了他们“注意安全”。这才一路走向了自己的帐子。 旁边谢云嵩的帐子坐满了将领,都在热烈讨论作战细节。 白知愿听着里面激烈的声音,愈发心动。 最后她也只能慢慢转身,一步三回头,无奈进了自己的营帐。 第107章 战场1 第二天的早上,陆之凌和成天阔先行率领人马整装,在军营外面集结。 一万将士,个个身着盔甲,陆之凌和成天阔二人跨坐在马背之上,好不威风。 初升的秋阳,照耀着他们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孔,雄赳赳气昂昂。 天黑之前,五千精兵便疾速到达了雁城的长风河一带。成天阔下令,命士兵原地休整,明日拦截北狄人。 而陆之凌也已经率领另一支五千精兵疾行到了雁城的南城门的不远之处,埋伏了下来,静等北狄人前来,先行包抄。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队北狄人果然整装待发,一路经过雁城,即将到达长风河。 雁城西面是山,东面是河,除了南北两道城门,再无路可走。眼下,陆之凌和成天阔,一南一北守着两道城门,就等北狄人来了。 此地易守难攻,所以当年北狄人拼了命也要拿下雁城。但是今日,若是能拿下南北两道城门,北狄人定会元气大伤。 陆之凌和成天阔终于等来了北狄的军队。 攻城之战,一触即发。 北狄人大约是获悉了消息,部队停滞不前,城门紧闭,开始防御。 只见城头上射下来无数的箭矢。 成天阔在北门之外,领着士兵,用盾牌护体,架起云梯,奋不顾身,强攻往上。 不多时,大概是北狄人一时乱了手脚,攻城奏效,成天阔很快登上了墙头,众将士发出喊杀之声,朝着城门冲去。 成天阔已经占领了北面城墙,而陆之凌也带着士兵们浴血奋战,眼看即将攻下南门城墙。 忽然,城门开启,涌出来大批民众,老人、妇女,大都是大历子民。 战争开始,受苦受难的都是平民百姓。此刻他们被北狄人驱赶了出来,他们不顾一切仓皇逃命,不少北狄军人夹杂其中,冲了出来。 许多民众被推搡的摔倒在地,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身后无数人踩踏。尖叫声夹杂着凄厉的哭声,一时便乱成了一锅粥。 陆之凌那边也遇到了同样的境遇。 成天阔和陆之凌一时不敢再放箭,民众众多,他们只能一边驱散民众,一边拦截北狄军。 不多时,北狄太子宇皇庆亲自带兵,冲了出来。 成天阔满脸血光,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大声道:“弟兄们,给我杀!” 一时间,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一支支利箭呼啸而过,刀剑交击的声音、惨叫的声音,空气中四处都是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宇皇庆高高在上的坐于马背之上,眼里是嗜血的残忍。他看着满地的尸横遍野,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正在南面城门奋战的陆之凌,也遭遇了不少难民的冲击,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带着大部队赶往北城门。 陆之凌赶到之时,北境士兵已经伤亡惨重,成天阔依旧死死抵抗着。 陆之凌心上一急,忙举起长枪向着宇皇庆刺了过去。 听闻北狄太子宇皇庆英勇善战,当年的谢屿谢将军就是死在他的车轮战下。 宇皇庆嗤笑:“不自量力。”提起弯刀就挥了过去。 陆之凌虽然跟随谢云嵩作战多年,但也不是宇皇庆的对手。几番对战下来,便有些力不从心。 再这样下去,北境士兵很快就要败下阵来。而北狄人就会直入北境营地。 这时,自远方来了一队人马。 马疾速而来,很快越来越近,马上那人一身银甲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泽,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成天阔一喜,“将军!” 谢云嵩二话不说,挑起长枪向着宇皇庆刺去。 谢云嵩一到,北境士兵士气大增,大伙又拿起刀开始新一轮的厮杀。 而白知愿在昨晚躺在榻上思来想去睡不着后,偷听到了谢云嵩与成天阔和陆之凌的作战计划。 他们兵分三路,成天阔负责雁城北城门,陆之凌负责雁城南城门。为的就是引出北狄太子宇皇庆,届时谢云嵩自会亲自带人冲锋陷阵,将雁城顺利夺回。 今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唯有白知愿是个意外。 没错。她思来想去,今日在成天阔和陆之凌带兵走后,故意装作不理睬谢云嵩,实则早已偷偷装扮成男子,又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不少黑粉,穿好盔甲。待谢云嵩带兵走后,偷溜出营地,她不敢跟的太近,只能一路远远跟着,毕竟军营中的人都认识她。 终于到了雁城城外,谢云嵩坐于马上并未急着出兵。前方厮杀的声音不断传来,白知愿的心里热血沸腾以及满是对上阵杀敌的幻想。 谢云嵩不许她来,她便偷偷的来,就像他不许他来北境,她还不是偷偷来了。 终于在等到宇皇庆出来后,小兵来报。 谢云嵩坐于马上,大手一挥,眼神锐利的扫过人群,高声道:“杀!” 众将士热血沸腾,不少新兵也在其中。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杀敌,过去几月的辛苦训练,终于能在这一刻展示。 众士兵跟随着云麾将军向前冲去,而一直躲在暗处的白知愿也终于按捺不住,跟了上去。 整个城门前都是黑压压的士兵,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毫不畏惧的士兵们满脸血污,手中不停的挥着带血的兵刃。厮杀声和金戈交错的声音响彻云霄,满目都是残肢破体,血水横流。 白知愿站在远处,看着一个士兵的头被砍了下来,滚落在她的脚边。她被这种强烈的刺激给冲击的几乎眩晕。当看到城楼下不停有士兵倒下,发出惨叫之声,而城墙下已经死去的士兵一动不动。她的耳朵里全是震耳欲聋的厮杀之声,她的眼睛里四处都是血红之势,她的鼻息里闻到的都是随风飘来的血腥味。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何谢云嵩不许她来。 她自问自幼学武,也曾抽剑伤过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残酷的战争。她一向生活在和平安乐的上京,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地方正在尸横遍野水深火热。 不论是她的父亲白霆轩还是谢云嵩,都在竭尽全力保护她,不让她看到如此残忍的一幕,可是她偏要自己往里闯。 她昨晚幻想的英勇杀敌,眼前正是机会,但是她的脚竟一时发软,无法动弹。 她看着不远处漫天的血迹和四处乱飞的残肢断臂,手握住剑,又松开,来回几次之后,冷汗从她的额头不断渗出,她猛的打了个冷战。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个平民女子,拼命的护着怀中大哭的小女孩,可是却迎面碰到了冲出来的北狄人,北狄人一刀将女人砍倒在地。小女孩从母亲怀中爬出,在尸体旁嚎啕大哭。 白知愿再也忍不住了。她眨眨眼,拼命朝着小女孩跑去,一剑杀掉正在对着小女孩举刀的北狄人,迅速将小女孩抱起,狂奔到安全的地方。 又转头,却见一个北境的士兵被北狄人死死掐住了脖子,白知愿冲到近旁,对准那个正在掐人的北狄士兵,用尽全部力气,一刀砍下。北狄人的脖颈断了,头颅滚了下来,不断的喷出血,溅到了白知愿的脸上。 她睁开被血模糊的双眼,看见一个北狄人对着她冲了过来,她咬咬牙,加入了这场乱斗。她砍倒一个,还有一个,北狄人真多,怎么也杀不完。 第108章 战场2 秋风吹动着昏沉的烟雾,战场上烽烟四起,杀声震天。 谢云嵩还在最前方和北狄太子宇皇庆厮杀,他银色的盔甲也已经血迹斑斑。 白知愿边挥剑边向着谢云嵩在的方向移动。 她平日多见谢云嵩用剑,但是到了战场之上,他却用起了长枪。他曾经说过,长枪在战场上颇为沾光。 白知愿离谢云嵩越来越近,她的浑身也沾满了血,身边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时,有人拉住了她,声音颤抖道:“县主?” 白知愿转身,认出了是小山。 眼看小山身后,有北狄人举起刀,白知愿来不及多想,提剑就刺了过去。 周围箭羽不断,危机重重。 白知愿拉着小山躲在了一旁。小山的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道:“太可怕了,原来战场居然是这样的。” 白知愿来不及安慰他,问道:“谢将军不是让新兵在最后面么,你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小山带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 白知愿此时比他好不了太多,可是眼下不是安慰他的时候,白知愿便道:“你快往回走,走到新兵该去的地方。谢将军此次只是让新兵感受下战场,并不需要你们冲锋陷阵。” 言罢,提起剑,便往谢云嵩身边靠去。 只听身后小山喊道:“县主多加小心——” 只听惨叫一声,话音戛然而止。 一支不知道从哪来的流箭飞落眼前,不偏不倚,插进了他的脖颈,透颈而出,小山笔直的摔了下去。 等白知愿回过神,小山的脖上插着箭,一动不动。他的表情没有痛苦,眼睛甚至来不及闭上,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缕最后说话时的担忧表情。 这是上一秒还在和她说话的人啊,是她从来北境时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昨日还同自己打闹的少年,如今变成了不会动弹的尸体,身首异处。 白知愿站在断肢残骸中,第一次领略了战争的残酷。 白知愿欲哭无泪,也根本来不及悲伤,她感觉到身后有刀正向着自己砍来,幸好她是习武之人,灵巧的避了开,她“锵”的一声,挥起剑,那具身躯倒在她的身前,重重的倒在了小山的尸体之上。 白知愿一脚踢开北狄人的尸体,将小山的尸首拉在一边。转身,又加入了战斗。 宇皇庆的手下似乎来援助他了,两人对战谢云嵩,白知愿加快速度,她要去帮他了。 白知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了谢云嵩的跟前。 谢云嵩依旧在马背上,与同样坐在马背上的宇皇庆打斗。而另一边许的宇皇庆的部下,也在围攻着谢云嵩,远处的陆之凌和成天阔都被北狄士兵缠着,一时难以靠近。 白知愿扫视一圈,看到近处有一个骑着马的北狄人,她一跃而起,一刀抹掉了那人的脖子,他的身体重重跌下马去。 白知愿翻身上马,举起长剑,对着宇皇庆刺了过去。 宇皇庆全身心的对着谢云嵩,一时未察觉到有人向他行刺,等他发觉再要躲避时,却有些来不及,白知愿的剑齐齐的刺进了他的左手。 一切的变故在一个瞬间,等宇皇庆的部下反应过来,白知愿早已拔出剑,预备再刺第二剑,却被北狄人挡了下来。她不得不挥剑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谢云嵩难掩眸中震惊,方才那个身影是他无比熟悉的白知愿。 今早他也怕白知愿偷偷混进队伍,临行前点兵,并未发现她,她是怎么来的这。 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宇皇庆被刺了一剑,血腥味让他更加疯狂的攻击。谢云嵩不得不拿出全力来对战。 若说白知愿方才还不适应战场,这会她的眼里杀气腾腾,她身手敏捷,几招过后,便将宇皇庆的部下挑下马去。 她调转马头,和谢云嵩并排立于马头之上。 白知愿盘起的长发早在打斗时散落,乌黑的墨发随风飞扬,脸色苍白,脸上更是血迹斑斑,眼里是嗜血的杀意。 饶是谢云嵩也被白知愿惊了一刻。 立于对面的宇皇庆眼里闪过一丝欣赏,玩味的开口道:“云麾将军麾下什么时候,收了这样勇猛的大将,居然还是位女子?” 谢云嵩一脸冷漠,而一旁的白知愿眼里的杀气腾腾。 宇皇庆一脸饶有兴趣,没想到大历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北狄,必然是北狄皇族争抢的对象。 身后的嘶喊声不停,响彻天地。 宇皇庆身后一个满身血污的,污渍斑驳的士兵面孔上透露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他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宇皇庆的身边,宇皇庆低头,只听道:“太子,我们输了。” 宇皇庆不可置信的扫视一圈,方才他只顾着谢云嵩对战,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女子,一时吃惊,竟没有注意到他们北狄军队的人越来越少。 宇皇庆眼里闪动着仇恨的光芒,思忖片刻,对着身后大声道:“撤!” 谢云嵩闻言,大手一挥,北境士兵纷纷围了上来,将宇皇庆围在中心。 宇皇庆在部下的相护下,突围杀了出去。 谢云嵩立于他的身后,拿起一支弓箭,搭上箭矢,慢慢射了出去。 箭羽如风一般直直刺向宇皇庆,宇皇庆只顾仓皇逃命,全然不顾身后的危机,只听“哧”的一声,那枚箭羽狠狠刺进他的左臂。他的左臂方才被白知愿所伤,现下又被谢云嵩一箭刺中,想来也需要休养段时间。 白知愿想也不想骑马便欲追,谢云嵩忙拉住她,对她摇摇头。 白知愿不解道:“为何不追?” 谢云嵩:“我们亦伤亡惨重,若追,前方到了北狄的营地,我们只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白知愿呆呆的,似乎仍没有从方才的厮杀中醒来。谢云嵩扶她下了马,问道:“你怎么样了?有无受伤?” 白知愿慢慢的摇头,低声道:“我没事……”话音未落,便弯腰吐了起来。 她不停的吐,吐到最后,人趴跪在地上,连黄水也吐不出来了,这才终于停下,人慢慢的软倒在了地上,闭目,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陆之凌和成天阔已经在清扫雁城,安顿伤兵,安抚民众。 谢云嵩将白知愿抱上马,二人同骑一马,往北境的营地赶去。 白知愿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平日里她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今日异常的安静。她的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和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 谢云嵩坐在她身后,轻声道:“你应当是累了,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白知愿靠着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谢云嵩带着一队人马赶回了北境的营地,白知愿在路上假寐了一会,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谢云嵩将他抱下马,又命人给她准备了热水。当她将自己的身子埋在热水中时,想起今日的战场,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消逝,那么多的血怎么也流不尽。今日对于白知愿的冲击确实很大。 第109章 受罚 良久,白知愿洗了澡,恢复了些许理智。她出了门,准备去找谢云嵩认错。 今日是她没有听从命令,擅自离开营地,去了战场,理应受罚。 谢云嵩并不在营帐,白知愿顺着帐子一路找他,路过许多营帐,都是受了些轻伤的士兵,重伤的人全部留在了雁城,而那些死去的人,早已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仿佛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程北潇正在为伤兵医治,谢云嵩亲自安抚士兵,有人瞧见了白知愿。白知愿慢慢走了进来,对上谢云嵩审视的眼光道:“谢将军,今日是我鲁莽,我甘愿受罚。” 谢云嵩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沉默片刻,道:“今日你不顾军令,擅自闯入战场。依军规,理应杖责二十军棍。” 程北潇一听,急道:“二十军棍,一个壮硕的男子都未必能承受,何况白小姐这个弱女子。” “弱女子?”谢云嵩语气带着嘲意道:“你今日没见白小姐一刀就砍掉了北狄人的脑袋。” “可是……”程北潇还想说什么。 “够了,二十军棍,在军中必须一视同仁。”谢云嵩冷冷道。 白知愿点点头道:“我接受。” 这时,受了些轻伤的秦今安走了进来,闻言,跪了下去道:“将军,卑职愿为县主受罚。求将军成全。” 白知愿摇头道:“秦公子,不必。今日是我错,我理应受罚。” 秦今安固执道:“二十军棍,不是一个女子该承受的。我愿为你分担。” 白知愿一时无言,却见谢云嵩周遭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他冷眼看着二人,冷冷开口道:“既然你想帮,那我成全你。只是她也不能全无惩罚,就罚你二人一人十军棍吧。” 秦今安一喜,忙道:“多谢将军。” 谢云嵩不再看向他们二人,大步走了出去 程北潇帮伤兵包扎完毕,忙跟了上去。 白知愿对着秦今安道:“秦公子,何必呢?” 秦今安笑道:“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别担心。” 随后,小兵们带着白知愿和秦今安下去受罚。 白知愿趴在长凳上,军棍一下又一下打的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似乎全然没有反应,只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一旁同样受罚的秦今安,忍不住发出闷哼的声音。 军棍砸在身上,一声又一声,传到了在营帐中谢云嵩的耳里。他听着外面受罚的声音,心中升起一股烦闷,手中的笔也有些拿不稳,“啪嗒”一声断做两截。 程北潇一脸焦急道:“谢云嵩,你一个男子怎么和女子斤斤计较。那军棍打在人身上,十天半个月也下不了床,你可真是狠心呐。” 谢云嵩淡淡看他一眼,道:“闭嘴!” 外面的刑罚还在继续,谢云嵩的心中涌出一股心疼感。他拼命抑制着自己想要出去叫停的想法。 一旁的程北潇喋喋不休道:“你对自己的女人都如此狠心,谢云嵩活该你孤独终老。” 谢云嵩目光锐利的扫过他。 终于,外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程北潇早已出了帐子,去检查白知愿的伤势了。 这时有小兵敲响了谢云嵩的帐门。 谢云嵩:“进!” 小兵道:“将军,荣安县主和秦今安的杖责已经结束了。” 谢云嵩问:“荣安县主可还好?” 小兵一愣,随即道:“县主不愧是女中豪杰,硬是没吭一声,方才起身有些站不稳,是程大夫将她带回帐子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谢云嵩道。 那小兵看云麾将军脸色不善,也不敢多留,忙告退出了去。 谢云嵩也没了心思看书,他在帐中走来走去,好几次都掀开了自己的帐门,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门,又退缩了。 天寻在一旁看的着急,他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哄女人,今日居然还将自己的女人打了。这荣安县主心里不是恨透他家少爷了,这下林管家怕是要伤心了。 天寻看他家少爷踌躇的样子,心中不由着急。 半晌,天寻憋出一句:“少爷,不如你去看看荣安县主吧?” 谢云嵩闻言,盯着他,问道:“你也觉得我今日有些过分?” 天寻低头,忙道:“不敢。” 随后天寻又小心翼翼道:“少爷,县主自行离营是不对,但是今日在战场上,县主也算立了功,不仅伤了宇皇庆,还救了许多士兵。况且,她第一次见到战场惨况,整个人都傻了,回来之后还被罚了十军棍,确实是有点惨……” 谢云嵩冷淡道:“我竟不知道你何时这么替她说话了。” 天寻闻言,一惊,忙跪下道:“属下不敢。只是县主是少爷喜欢的女子,就是天寻的半个主子,天寻也心有不忍……” “罢了。”谢云嵩打断他:“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会。” 天寻领命出去,一步三回头,见他家少爷还是平日清冷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的话少爷听进去没有。 天寻暗叹口气,该说的他都说了,就看少爷怎么想了。若是天临在就好了,那小子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是主意多。 良久,谢云嵩走出了营帐,守在门口的天寻心中一喜。 果然,谢云嵩径直走向了白知愿的帐子。 他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你来干嘛?”程北潇没好气道。他刚去取了些药,给白知愿送来,走到帐前,就看见谢云嵩在敲门。 谢云嵩看他一眼,问道:“她的伤怎么样?” 程北潇:“她是女子,我是男子,她的伤都在私密处,我也不能替她查看。这帐中又没有女子,现在连个为她上药的人都没有。” 谢云嵩皱着眉,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 二人走进白知愿的帐子,白知愿已经睡着了,许是伤口的原因,她是趴着睡的,梦里极其不安稳,睡梦中都在发抖。 谢云嵩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轻轻替她抚平皱着的眉头。 程北潇上前摸了摸白知愿的头,一惊,“怎么这么烫?” 谢云嵩闻言,也抚上了她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烫。 谢云嵩怒道:“你身为大夫是怎么照顾她的?怎么烫成这样你都不知道?” 程北潇一脸无辜道:“你现在怪我?若不是你打了她十军棍,她能发烧吗?” 谢云嵩冷冷的看了一眼程北潇,咬牙道:“你还不快去给她熬些药,这样烧下去她身体必然吃不消。” 程北潇愤愤的转身出了去。 谢云嵩的手仍旧在白知愿的额头上,许是谢云嵩的手凉凉的,白知愿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头向着他的手蹭了蹭。 白知愿烧的迷迷糊糊道:“父亲……父亲……你别丢下我……” “齐泽意……不要……” 谢云嵩握着她的手,听她说的梦话,一时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她的梦中如此的不安稳,甚至还一直念叨着齐泽意。 按理说她与齐泽意既然退了婚,应该再无瓜葛才对。 “疼,好疼……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白知愿仍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 谢云嵩不明所以,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 片刻,他轻轻摸着她的头,轻声道:“阿愿,别怕。” 半晌,程北潇终于将煎好的药拿了来。 谢云嵩亲自喂白知愿喝了药,白知愿终于不再说梦话,沉沉的睡了去。 谢云嵩没有回自己的帐子,他就坐在白知愿的床前守了她一整晚。 第110章 心疼他 第二天一早,白知愿缓缓转醒,她慢慢睁开眼睛,感觉到有人在她身侧。她一侧头,看到的正是趴在她床前睡的安稳的谢云嵩。 白知愿静静的打量着身边的男子,他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谢云嵩的睫毛长而笔直,在眼睑下垂下一片侧影。鼻梁高挺秀美,唇薄而红润,睡着的谢云嵩十分安静,少了些平日的冷清。 转而她又想到了昨日战场上的谢云嵩,与睡着的他不同。战场上的他意气风发,英勇无敌,面上带着三分凉薄,七分讥笑,而睡着的他更像一个孩子,安安静静的。 白知愿不自觉的抬手,想替他抚平睡着还皱着的眉。 不料,一伸手,牵动了她的伤口。 “嘶……”她疼的倒抽了口气。 谢云嵩猛的惊醒,看到白知愿疼的皱眉,忙问道:“怎么了?很疼吗?我去叫程北潇。” 说着就要往外走,白知愿忙拉住他的手,轻轻摇摇头道:“没事,你叫程公子来了也无用,他也不能帮我上药。” 谢云嵩一愣,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忍心和愧疚。 半晌,他大手抚上白知愿的额头,嗯,烧退了。他想了想,还是让天寻去叫程北潇来。 在等程北潇的时候,谢云嵩坐在白知愿的床头,抱着她轻声道:“阿愿,昨日……” “昨日是我鲁莽。”白知愿打断他,“你是大将军,若不罚我如何得以服众?” “你不必自责,我没有怪你。” “我站上战场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你和我父亲对我的良苦用心,你们为何一直不愿意带我去战场。先前我只知道战场残酷,可是当我亲眼看到的时候,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白知愿抬头,认真的看着谢云嵩道:“你八岁就上了战场,那时候的你应该很害怕吧。” 谢云嵩一怔,随后更加用力抱紧了她。 何止害怕,那时的他刚刚八岁,父亲带他上了战场,他的眼里看到的都是血红一片,耳里听到的都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他在战场上孤立无援,拼命抑制着自己想要逃跑的心,最后他连剑都抽不出来,整个人抖到不行。 为此,父亲责罚他。作为一个武将的儿子如此没出息,父亲罚他跪在那些死去的将士的尸首前,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那个晚上的他是怎么度过的,他从不愿回想。只记得那天很冷,空无一人的营地,只有他和满地的尸首。 自那天之后,他便大病一场。后来他为了不让父亲失望,拼命压抑自己的恐惧,其实从来没有人是天生勇敢的,只是后天不得不被迫成长。 然而今天,白知愿的一句,“那时你很害怕吧。”让他又回想起了那晚绝望的夜,但同时他的心充满了感动,从来没有人真正的关心过他,真正的心疼过他。 谢云嵩将白知愿抱得很紧,他的眼眶微微泛红,但他不愿意让白知愿看到。 良久,程北潇敲门而进。 一进门,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忙退后两步,道:“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我先走了,一会再来。” 谢云嵩这才放开她,转身又恢复了那个冷傲的云麾将军,他淡淡道:“既然来了,快帮白小姐看看。” 程北潇这才细细为白知愿把了脉,片刻道:“白小姐不愧是习武之人,身体很好,只是你这伤……” 说着,便看向谢云嵩。只见谢云嵩一脸冷漠,看不出一点别的情绪。 白知愿道:“无事,一点小伤,劳烦程公子把药留下,我自己来上药吧。” 程北潇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瓷瓶。他道:“这药可是我从上京带来的上好金疮药,而且有祛疤的功效,白小姐可要省着点用。” 白知愿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程北潇这才拉着谢云嵩就走,边走边道:“白小姐,你放心上药,我与云嵩会帮你看着的,保证没人敢进来打扰你。” 待他们走后,白知愿才缓缓起身,十军棍,不得不说确实很疼,不知道同样替她挨了十军棍的秦今安怎么样了。 白知愿艰难的自己上了药,她慢慢的下了床,一点一点挪到营帐门口,打开门,果然谢云嵩和程北潇两人还站着等她。 见她出来,程北潇大叫一声:“姑奶奶,你出来干嘛?赶紧好好躺着养伤。” 谢云嵩也一脸担忧道:“这几日我让天寻守在你房门口,你有事喊他就行。” 白知愿脸色发白,摇摇头道:“昨日秦公子为我挨了十军棍,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 谢云嵩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里像是覆盖了寒冰,比冰窖还要冷上几分。 片刻,他极力压抑下心中的嫉妒之意,冷声道:“既然你想去,我陪你去。” 言罢,便扶着白知愿,慢慢向前走去。 身后的程北潇一脸好笑,他自然看到了谢云嵩方才吃醋的模样,他失笑:“谢云嵩啊,谢云嵩,你也有今天。” 谢云嵩和白知愿两人因为白知愿受伤的原因,一路走得很慢,路上遇到不少士兵都心生惊讶。 他们以为昨日云麾将军下令打了荣安县主,县主一定会一气之下回了上京,没想到今日二人就一起出现了。 两人一路走到秦今安的帐前,秦今安住的帐子和普通新兵的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普通新兵人多。这会帐子里没什么人,白知愿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秦今安看到她来,眼神亮了一刻,在看到谢云嵩的时候,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 白知愿受着伤,没办法坐下,她站在秦今安的床前道:“秦公子,昨日还是要谢谢你。” 秦今安:“县主言重了。” 白知愿又问了下秦今安的伤势,他都一一回答了。许是谢云嵩在一旁,他有些惧怕,没什么精神。白知愿又嘱咐了他几句好好养伤,就和谢云嵩离开了。 两人出了帐子,白知愿并没有回自己的营帐。她对谢云嵩道:“我刚混进来北境的队伍时,有一人对我颇为照顾,可是昨日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想去新兵营看看。” 谢云嵩知她心善,只是战争本来就是残酷,战场上死人无可避免。他微微点头,又扶着她陪她一路走向新兵营。 进了新兵营,许是新兵们没想到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会亲自前来,一时有些局促。 白知愿慢慢走到小山的床铺前,床铺的整整齐齐,让人想起那个一脸憨厚的少年。白知愿有些难过,一旁的黄石、张虎等人也面露悲伤。 那日,新兵们本来是在最后面的安全区,即便这样,众人也是第一次见识真正的战场,不少人吓哭,也有不少人受了伤,唯独小山,不知怎么到了前方阵营,还为此丧了命。 荣安县主一向与小山交好,小山离开了,县主还亲自来看望大家。 黄石拿着一个包袱上前道:“县主,这是小山的遗物。他家里穷,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是县主回上京,请把这些东西交给他的母亲,小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母亲和妹妹了。” 白知愿闭了闭眼,脑海中又闪过那日小山死时的场景,她一时悲伤,又有伤在身,有些站不稳。谢云嵩忙扶住她,她打开小山的包袱,里面是一双崭新的未穿的鞋子。 “这是小山的母亲临行前给小山做的鞋子,小山一直舍不得穿。”黄石道。 白知愿想起,小山曾经告诉她,他的家中只有母亲和妹妹了,他家境贫寒,为了投军的几两银子而入伍,却不想最后丢了性命。 白知愿心中悲痛,但她也知生死是战场的常事,又安慰了大家几句,叫受伤的兄弟好好休养。 说完这些之后,又随着谢云嵩离开了新兵营。 白知愿有些难过道:“战争太残酷了,多少像小山这样平凡普通的人为此丧命。”她停下脚步,抬头对上谢云嵩的眼睛,认真道:“谢将军,你一定要收复北境,还大历一个太平盛世。” 谢云嵩看着她,片刻郑重点了点头。 白知愿得了他的肯定,这才转身,二人一路向着自己的营帐慢慢走去。 第111章 师父来了 谢云嵩将白知愿送回营帐,刚刚大战过后,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交待了白知愿要好好养伤后,就离开了。 白知愿找来纸笔,因为受伤的缘故,她干什么都很慢,她提笔在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见风迅速晾干,她将信装进信封里。 她想起谢云嵩担心她一个人,将天寻留给了她,便试探道:“天寻?” 果然,下一秒,天寻便敲响了她的房门,道:“县主有何吩咐?” 白知愿:“你进来!” 天寻闻声而来,白知愿将信递给他,道:“我要你帮我带封信给上京到白府我的丫鬟——凌霄。” 天寻领命而去。 白知愿站立片刻,她在信中写道:让凌霄派人照顾小山的母亲和妹妹,又询问了上京的情况,先前凌霄来信道,燕王府的沉香怀孕了,算算时间,也该生了。不知道又会在燕王府掀起什么风浪。 白知愿思索了片刻,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又将程北潇给她的药上了些。军营中无女子,她伤的位置又比较隐秘,只能自己上药。 一连几日,白知愿都有些无精打采,她晚上做梦也会梦见那日战场的惨况。几天下来,人便消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太好看。 谢云嵩来看她时,白知愿一个人呆呆坐在床头。 谢云嵩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许是还没有从前几日的那场惨烈厮杀里完全恢复,便叫来程北潇,又为她把了脉,得知无事,才放下心来,又叮嘱她好好休息。 谢云嵩和程北潇走后,白知愿也打不起精神。她知道自己还没有从那场战争中走出。 她闷头睡觉,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闭着眼睛,眼前一会儿浮现出小山的死状,一会儿又浮现出在尸体旁边嚎啕大哭的小女孩的身影。再一会儿,又好像嗅到了血的味道,耳边似乎听到了惨烈的叫声…… 白知愿迷迷糊糊的睡去。醒来,窗外一片金色的斜阳照在营帐中。 白知愿定了定神,想起身喝点水。 突然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疾步声。她还没回过神,有人敲门,接着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阿愿!” 白知愿一愣,这声音她十分熟悉。她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了下,这时那道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阿愿!” 白知愿心口涌起一股喜悦,是师父。 她不顾自己的伤,向着门口快步走去,嘴里大呼:“师父!” 清逸大师和谢云嵩已经推门进来了,白知愿鼻子一酸,猛的扑进了清逸大师的怀中。 她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似乎把这些天的难过、委屈、伤心统统发泄了出来,惹的清逸大师频频看向谢云嵩。 谢云嵩摸摸鼻子,他什么也没做啊。谁知道师父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随清逸大师一起回来的还有天临,他先是护送孙序然回京,又一路护送清逸大师来到北境,此时整个人透露着风尘仆仆,整个人更是晒黑了一圈。 天临回来,最高兴的自然是天寻了,他的兄弟终于回来了。 谢云嵩让天临下去休息。 半晌,白知愿在清逸大师怀中,慢慢止住了哭声。 有过了许久,她抬起头,哭过的眼睛红彤彤亮晶晶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道:“师父,你没事真好,你终于来了,我太想你了。” 清逸大师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道:“阿愿,别怕,师父来了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言罢,还略带警告的看了一眼谢云嵩。 谢云嵩眼神闪了闪。 一旁的程北潇和天寻,见此,都有些想笑又不敢笑,还是第一次见谢云嵩如此憋屈。 白知愿平复了下心情,拉着师父坐下,清逸大师已经听闻她前两日被打了军棍,见此,又为她诊了脉,看她身体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白知愿:“师父,我之前听闻齐泽意对你动了杀意,我很是担心,看见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清逸大师:“燕王确实如阿愿你所言,几次三番要我前去相助,我不愿,他便威胁于我,我孤身一人,去哪都一样,又收到嵩儿来信,得知你去了北境,这才下定决心来此地。” 白知愿又打量着清逸大师,见他除了有些疲累外,再无其他伤,便道:“师父,你一路上有没有遇到齐泽意的追杀?” 清逸大师点头道:“遇到了,幸亏嵩儿派人前来接应。本来为师觉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却没想到燕王真要对我赶尽杀绝。” 谢云嵩道:“师父一路艰辛,终于到了北境,阿愿,不如让师父先去休息,等师父休息好了,你再想问什么也不晚。” 白知愿这才道:“对,是我一时看到师父太开心了。师父你先去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聊。” 清逸大师一路奔波,也确实有些累了,闻言也不再推辞,道:“如此,那么阿愿你也好好休息。” 白知愿点点头,目送着清逸大师出了营帐。 谢云嵩早在得知清逸大师要来北境时,就命人在他营帐前为清逸大师搭了帐子。 谢云嵩一路将清逸大师送回了他的营帐,安排清逸大师休息了下来。这才转身,又去了白知愿的营帐。 白知愿还坐在桌前,她这几天伤已好了大半,但是总是提不起精神,今日师父来了才又看见她开心了起来。 谢云嵩坐在她对面,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白知愿微微一笑,点点头。 谢云嵩又道:“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白知愿抬头:“什么?” 谢云嵩拿出一封信,道:“今日收到南境的来信,是你父亲的亲笔信。” 白知愿心上一喜,忙接过信,看了起来。 信中言明,父亲母亲和哥哥一切安好,南境的战事也很平稳,最后问阿愿可好。 白知愿的眼眶又有些湿润,她眨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重来一世,亲人都在,师父也在,还遇到了谢云嵩,真好。 谢云嵩:“我正欲回信,不如这封信就由你来写吧。” 白知愿轻声道:“谢谢你哦,谢云嵩。” 谢云嵩站起身,轻轻抱了抱白知愿:“傻瓜,谢什么。”。 随后,吻了下她的额头道:“你可别再哭了,你没看到师父方才都对我投来警告的眼神了么。” 白知愿有些失笑,把头埋在他的怀中。 良久,谢云嵩放开了她,找出纸笔,陪白知愿在纸上写满了字,最后仔细的封好,交给了天寻,命天寻送往南境。 第112章 沉香 连着一个多月,燕王齐泽意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派出不少人去往幽州到上京的路上刺杀幽州县令孙序然,不曾想却都以失败告终,还是让孙序然顺利的回了京。 最近这段时间,在朝堂上宸王处处针对于他。孙序然的事又直指他,让他一时有些焦头烂额。 再加上清逸大师那个老不死的,齐泽意握了握拳,眼里闪过愤恨,他派出人一路追杀,不想半路人却被谢云嵩的人所救,想来他这会怕是已经到了北境。 谢云嵩,又是谢云嵩,他为何处处与我作对。 朝堂暗流涌动,近日又因为孙序然的事,父皇对他颇为冷淡,而宸王的人更是紧咬不放,誓要将孙序然和他的关系坐实。 幸好他早有准备,以孙序然的家人相威胁,才不至于让孙序然吐出真相。至于元清,不过是个不中用的人罢了,也不知道燕王府的核心秘密,还不至于被他放在心上。 燕王齐泽意理了理思绪,招白羽进来,吩咐道:“本王想了想还是不妥,你尽快找机会除掉孙序然,宸王定会想法设法从他嘴里问出有用的东西。虽然他暂时不敢背叛本王,但也是个定时炸弹,保不准哪天就出卖了我。” 白羽:“是。”领命而去。 齐泽意又在书房坐了片刻,心中愈发烦闷。他起身找出那日所画的白知愿的画像,轻轻抚摸过,这么长时间了,阿愿,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父皇近日受了淑妃的挑拨,动了为他选妃之意,眼下白知愿不在京中,父皇的心思又难以拿捏,万一他真的一纸圣旨为他赐了婚,那么他与白知愿此生便再无可能。 只是先前他们已经退了婚,眼下父皇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燕王捏住双拳,他只有快点得到他想要的位置,才能得到白知愿,才能将她从北境召回。 只是眼下的情形对他颇为不利,他又该如何扭转。 齐泽意正在思索的时候,江暮云带着佩儿闻声而来。 自从那日江暮云见到了一向温和的齐泽意露出如此残暴的一面,她内心十分惧怕,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她。可是她是他的妾,还要依仗他才能活下去。 这不,听闻齐泽意今日在府,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找他。 江暮云敲了敲门,齐泽意的眉头皱了下道:“进来!” 江暮云这才带着丫鬟款步走了进去。 “王爷累了吧?”江暮云双手柔柔地为他捏着肩,“让妾身给王爷捏捏肩吧。” 齐泽意靠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感受着江暮云小手捏肩带来的舒适感。 “是有些疲惫。”齐泽意淡淡地说着,又问道:“近日沉香肚子里的孩子可好?” 江暮云的眼里闪过愤恨,又很快掩饰住了,她道:“孩子很好,王爷的命令,妾身自当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命人日夜不停的伺候着。眼看她的肚子愈发的大了,不日就到了生产之日。” 江暮云又柔声道:“妾身在此,先行祝愿王爷喜得贵子。” 齐泽意的眼里闪过满意,那孩子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作用的。 思及此,他道:“既然马上临盆了,你派人盯紧点,切勿出什么岔子。” 江暮云低头道:“是,王爷放心。”她不明白只是个丫鬟生的孩子,为何齐泽意如此看重。但是她又不敢发问,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答应了下来,实则内心恨的要命,恨不得沉香那个丑八怪就此死了才好。 “好了,不说这些了。王爷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江暮云没有再继续去说这个话题, “厨房做的都是王爷爱吃的饭菜。” 齐泽意点头,他和江暮云在饭厅吃好饭后,伺候沉香的翠竹就来了。 “王爷,沉香姑娘一直喊着肚子疼,想要见王爷。” 齐泽意淡声应道:“本王又不是大夫,肚子疼去叫府医去,找本王有何用?” 翠竹心里也不愿,整天伺候着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在王府还有何立足之地。那女人不过是仗着怀了孕。只是她容貌尽毁,再不可能得到燕王的欢心,生下孩子又如何,还不是低贱的奴婢。 可是她又不敢真的得罪于沉香,毕竟她肚子里现在有燕王在意的东西。 思及此,翠竹道:“王爷,沉香姑娘一直说先前她伺候荣安县主的时候,县主对她如何好。王爷是县主的师兄,想来也定不会对她坐视不理的。” 不得不说,若是沉香的脸没有毁容,以她的小聪明,或许真的可以在燕王府争得一席位置。她最是知道齐泽意在意什么,一字一句都能说到齐泽意的心坎上。 江暮云听到这样的话,眼底闪过恨意。白知愿的丫鬟也和白知愿一样,天生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可她还是装出一副大肚的模样道:“既然如此,王爷不如我们一起去看下沉香妹妹吧。” 齐泽意听了翠竹的话也不再反对,闻言便和江暮云一起向沉香所在的院子移动。 而另一边的沉香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知道自己现在还能活着,全凭肚子里的孩子,一旦生下孩子,等待她的就是死。 经过上一次,她已经看清了燕王和江暮云的真面目。所以她这些日子除了养胎,还一直在私下找江暮云的把柄。这一次,她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么长时间以来,还真叫她找到了江暮云的把柄,那就是她的脸其实早就和自己一样,都是毁了容。燕王肯定还不知道,只要赶走了江暮云,她再生下孩子,燕王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她起码可以保住自己的命。 沉香左思右想,又买通王府下人跟踪江暮云,终于找到了一直以来给江暮云看脸的江湖郎中。 现在就看她怎么揭穿这个虚伪的女人。 沉香趁着自己的肚子,命翠竹去请齐泽意,她也想到了齐泽意必然不会前来,又特意教翠竹说出了那番话。沉香在燕王府的时间不长,但她以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发现燕王似乎对她家小姐,仍旧念念不忘。 只要提到荣安县主,燕王必定会亲自前来,到时候她就想办法揭穿江暮云的真面目。 第113章 真面目1 沉香早已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特意在等着齐泽意的到来。 她知道自己容貌已毁,自然是不可能再得到燕王的宠爱。今日她将自己打扮的脸色苍白,一副病态的样子,意欲让燕王心中起疑,江姨娘没有照顾好她。 有时候人们更愿意相信眼前见到的,而不愿相信耳朵听到的。 沉香心中冷笑,她抚上脸上的伤痕,本来凭借她的智慧和美貌,定能在燕王府站稳脚跟,却不想一切都被江暮云和燕王毁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又抚上自己的肚子,那里面的孩子,已经快要出生了,是这孩子救了她的性命。皇家人果然还是在意子嗣,沉香默默想。她一定要好好将孩子生下来,万一最终燕王即位,那么她的儿子再不济也是个皇子。 燕王齐泽意根本不知道自己当初招惹了个什么人进府。但是当日的白知愿见到沉香的那一刻,将她带回府,又纵容她来到燕王府,怕是早就知道沉香不是省油的灯,有她在,燕王府必然没有安宁之日。 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沉香忙躺回床上。直到齐泽意和江暮云进来,沉香这才假意看到,就要起身,齐泽意按住她,道:“你怀着身孕,这些礼就免了吧。” 沉香脸色苍白,齐泽意瞧着,心中也生出一丝不忍:“你既然不舒服,就尽管叫人去叫府医。府医若不行,自可让人去找太医。” 沉香虚弱的摇摇头道:“奴婢没事,只是月份大了,偶尔有点肚子疼。” “让王爷特地跑过来看奴婢,都是沉香的错。”沉香娇娇柔柔地说了这样一句,“还有姐姐,耽误姐姐休息了,真是妹妹的过错。” 站在齐泽意身后的江暮云快要将手里的帕子拧碎了。她盯着沉香高高隆起的肚子,眼里闪过一丝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的神情。 齐泽意突然觉得沉香挺懂事的,比起江暮云这个蠢货,还算是有点优势,可惜脸已毁,也是废人一个。 若是白知愿在这,定会为沉香鼓掌。她终于知道,前世沉香为何会从一个小丫鬟,变成燕王的宠妾。不得不说,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齐泽意都喜欢这样柔顺懂事的女子。 “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沉香看了江暮云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声。 江暮云一惊,忙收回视线,却不曾想还是被齐泽意看到了她眼里的愤恨。 齐泽意打量了下沉香所在的屋子,屋里还算干净,但却有些偏僻,而且沉香怎么愈发瘦了。先前他吩咐江暮云照顾好沉香,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他一向看不上,但是江暮云如此大胆,表面上照顾沉香,谁知道私下怎么克扣她的。平日里就算了,可是沉香现在马上临盆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伤了他的孩子。 思及此,齐泽意冷声道:“你是怎么照顾沉香的?怎么她瞧着没有一点精神。” 江暮云心中叫苦,平日里她来看沉香,可不是这样的,平日里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这个贱人,肯定是知道今日燕王在,故意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江暮云踌躇道:“王爷,自从王爷吩咐了妾身,妾身一切便按最好的标准来照顾沉香姑娘。只是她似乎体弱,身子怎么也养不好。” “养不好?”齐泽意冷冷道:“那之前你为何不向我禀报?” 江暮云一愣,她并非没有禀报过,而是燕王自己不甚在意,只说大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好就好。 江暮云不知道,齐泽意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沉香见自己三言两语便挑起了齐泽意的疑心,心中不免得意。但在齐泽意跟前,她还是装作柔弱道:“王爷,不怪姐姐,是沉香的身子太弱了。” “先前在威远将军府时,荣安县主知道奴婢身子弱,还特地免了奴婢晚上的守夜。现在想想,奴婢也十分挂念县主,不知道她好不好。” 果然,沉香提到白知愿后。齐泽意眼里的怒火更甚,他对着江暮云冷冷道:“马上冬日了,沉香的屋子也这样的冷,你是怎么办事的?既然知道她身子弱,还不去多在库房拿些补品来。” 沉香假装惶恐道:“奴婢不敢。王爷,奴婢低贱,不敢要江姨娘伺候。” “怕什么。”齐泽意道:“你既说到了荣安县主,县主和江姨娘师出同门,又曾是闺中密友,自然也应该多照顾你才是。” “那就辛苦江姨娘了。” 沉香说话的时候用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 江暮云拼命压下心中的愤怒,脸上绽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不辛苦,妹妹怀着王爷的孩子,我自然将那孩子视为己出。” 齐泽意见敲打的差不多了,便借口要走。 正这时,下人走了进来道:“王爷,府外有个江湖郎中,他说是江姨娘请她来为沉香姑娘把脉的。” 江暮云还没反应过来,沉香抢先道:“是吗?快让人进来。先前就听姐姐说她认识的这位郎中医术高明,连宫里的太医都比不过呢。” 江暮云一愣,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她猛的反应过来,脸色巨变,正想拒绝,却听齐泽意道:“哦?既然如此就将人请进来。” 江暮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凝固了,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猛的转头看向沉香,果然见沉香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她一惊,忙想和那郎中撇清关系,不想下人已经带着那郎中走了进来。 没错,这郎中就是为江暮云治脸的江湖郎中。江暮云的母亲还在世时,都是由她出面。自从江暮云的母亲被问斩后,江暮云无法只能自己去找这位郎中。 不过好在这位郎中的医术确实高明,为她做的人皮面具也薄如蝉翼,这么久了都无人发觉。 那么沉香是怎么知道的? 江暮云下意识的看向佩儿,佩儿心中一惊,真的不是她。可是她已经看见江暮云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江湖郎中进来时,看到江暮云也是一愣。他虽然一直为江暮云医治,但是江暮云此人十分小心,每次都给他很多银子,但是将他带到府里时,每次都是蒙着眼。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她医治的人是谁。 今日一早,有人在他的家里放了一枚银子,并在信中写道:燕王府的江姨娘请她前来为燕王府里的姑娘诊治。他既然拿了人家的银子,便欣然赴约。 谁知刚进门,就看到他一直医脸的那位姑娘。郎中行走江湖多年,也敏锐的觉得此时不能让人发现他们认识。 郎中很快移开了眼睛,对着燕王行了礼。 可是郎中不知道的是,齐泽意一向善于观察,从郎中一进门,他就发现郎中的眼神几次三番的瞥向江暮云,他不由得心中生疑。他与江暮云认识多年,按理说江暮云认识这样医术高明的人,定会为他举荐,可是却没有,而且两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齐泽意心中生了疑,便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这二人。 那郎中为沉香诊了脉,道:“这位夫人身子并无大碍,腹中的孩子也一切安好,王爷放心。” 沉香笑道:“多谢大夫,多谢姐姐。王爷,姐姐找来的大夫果然名不虚传,奴婢听了大夫的话,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齐泽意闻言,盯着江暮云道:“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位高人的?” 江暮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妾身……不认识他啊。” “哦?”齐泽意疑道:“既然不认识,为何说是你找来的?” 江暮云一时没想好作何解释,她心一横,只要死不承认,燕王也拿她没法,她道:“妾身不知啊。” 齐泽意转头看向那郎中,那郎中不愧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眼睛一转道:“王爷,在下行走江湖,也经常遇到有人想请我为别人医治,但是不欲叫人知道,也常常以假名相邀。” “在下确实不认识江姨娘,或许是有人借姨娘之名,想要为这位夫人医治吧。” 沉香心中冷笑,这个江湖郎中倒是她小瞧了他,三言两语就将齐泽意心中的疑问浇灭了。 江暮云闻言,松了口气。她道:“没错。王爷,妾身若是手里真要有这样厉害的郎中,肯定会为你举荐的。” 齐泽意思索片刻,料想江暮云也不敢骗他,但他心中总是觉得怪怪的,于是他不动声色,假意信了他们的话。 那郎中走后,齐泽意又安抚了沉香几句,沉香也沉浸在方才并未让齐泽意发现江暮云真面目的遗憾里,便敷衍了几句。 齐泽意便匆匆离开了,路上,他对白羽道:“派人盯着刚才那个郎中和江姨娘。我总觉得他们俩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不认识。” 白羽一惊,但也不敢发问,只得领命离开。 齐泽意又思索片刻,不论是什么,他最见不得背叛,若是江暮云对他生出了背叛之意,就别怪他不顾当日终南山的情意了。 第114章 真面目2 江暮云回到院子后,一把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贱人,竟然敢当着王爷的面诋毁我!” 她这么生气,佩儿皱了下眉头可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赔笑着说道:“姨娘消消气,你和那样一个无名无份的人生什么气?根本就不至于!” 佩儿麻利地把地上的茶杯碎片收拾出去,又过来小声地安慰着江暮云,“姨娘难道忘了奴婢之前跟你说的话了吗?沉香再怎么得意,也还是个没名没份的人,怎么能够和姨娘这样的和王爷有真实情意的人相提并论呢?” 江暮云叹了口气,“我当然记得这些,可是我看到她得意的嘴脸,我就忍不住想上去撕烂她的嘴脸。” “不过,眼下不是对付她的时候。今日怎么如此奇怪,到底是谁将那郎中叫来的?”江暮云思忖着,便将怀疑的眼光再次投向佩儿。 不怪她要怀疑佩儿,除了佩儿世上再无人知道她的秘密。 佩儿心上一惊,忙跪下道:“姨娘,不是我,佩儿不知,或许真的是巧合呢。” 江暮云心中还是不太放心,她打量了一番佩儿,心中也无法确定。 她将佩儿扶了起来道:“佩儿,江府自从被满门抄斩,你就是唯一和我相依为命的人。你应该不会背叛我吧?” 佩儿忙表忠心,“奴婢发誓,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没有背叛姨娘,如若姨娘不信……” “好了。”江暮云打断道:“我相信你。” 佩儿松了口气,忙谢恩。 江暮云让她先下去,她一个人坐在屋里沉思,不是她全然相信佩儿,只是眼下她无人可用。江府被抄斩,从前的人死的死,离开的离开,就连父亲留给她的人,上次也被白知愿伤的伤,杀的杀,剩下的几个也不中用。 所以此时,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只是最近不能再招那郎中来了,不知道她的脸能坚持多长时间。 江暮云心中愈想愈烦闷,今日的种种都是拜白知愿所赐。若非当日她不肯相救,她又怎会毁了脸。现在就连她的丫鬟,都要骑在她的头上来了,她怎能不恨? 燕王府发生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此人正是之前白知愿安插在燕王府的人,一直命他暗中监视燕王府的一举一动。 那人将今日的消息,立刻传递了出去。王庆得了消息,回到白府,找到凌霄道:“小姐的信还未收到,只是眼下有更为惊人的消息,必须立刻再给小姐写封信。” 他又将今日燕王府的事,告知了凌霄。 小姐走前,交待他一定要盯好燕王府。如今燕王府有了变故,还得小姐拿主意才是。 凌霄道:“小姐先前回信,说是这样写信太慢了,让以后将信送到云麾将军府,将军府的人会飞鸽传书,将信寄往北境。这样小姐便能很快收到信了,不至于耽搁了时间。” 王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么就有劳凌霄姐姐给小姐写信了。” 凌霄道:“放心。一会我写完,你亲自送去谢府,交代他们送往北境。” 王庆点头。凌霄便开始一五一十的将今日燕王府的事 ,写了下来,并且将江暮云的秘密也全部写到了信中。 不知道小姐远在北境,会如何安排。 凌霄写完后,仔细封了起来,让王庆送去了谢府。 接下来的几天,江暮云都心中不安。她能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刺痛,但又不敢擅自取下面具。她是燕王的妾,她生怕燕王一时兴起,晚上来了她的院子,因此连晚上睡觉都不敢取下人皮面具。 本来伤口就一直捂着,迟迟不见好,此时更是几天不敢叫郎中换药,制作新的面具,她感觉到她的伤口愈发溃烂,甚至隐隐散发恶臭,再这样下去,迟早得被人发现。 江暮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佩儿去将那郎中带来,若是小心些,自然也可以避人耳目。 佩儿道:“姨娘,那日王爷分明对那郎中起了疑,要不要再等等?” 江暮云面色一沉,“怎么?我做事还要和你商量不成?” 佩儿后退一步,跪倒在地,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找去。请姨娘放心。” 看着跪倒在地的佩儿,江暮云叹口气,扶起佩儿道:“佩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只是最近有些烦躁,你别介意。” 佩儿忙道不敢。 江暮云点点头道:“去吧,万事小心,切莫被人发觉。” “是,奴婢一定会小心的。”佩儿道。 佩儿离开后,江暮云重重叹了口气,心中的不安不知为何愈发浓了起来。 她在屋里不断的走来走去,直到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可是依旧不见佩儿的踪迹。 正在她心焦的时候,燕王府的下人在门外道:“江姨娘,王爷请你过去一趟。” 江暮云的心猛的一跳,她忙问:“王爷可有说因为何事吗?” 下人摇头道:“奴才不知。” 江暮云稳了稳心神,这才随着下人一路到了齐泽意所在的偏厅。 她一进门,就看到跪着的佩儿和那江湖郎中,江暮云险先站不稳,她强压着心中的恐惧道:“王爷,找妾身来何事?” 齐泽意满脸怒气道:“我竟不知你如此胆大妄为,居然背着我偷人,是我燕王府容不下你了吗?” “什么?”江暮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齐泽意手一抬,一巴掌落在江暮云的脸上,江暮云的脸本身就受着伤,此刻更是火辣辣的。 她忙跪倒在地,抱着齐泽意的腿道:“王爷,妾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妾身只爱慕王爷一个男子,寻常男子定是入不了我的眼的。” 齐泽意冷笑道:“好,那你解释一下为何你半夜三更派你的丫鬟鬼鬼祟祟将这个郎中接入府中。” 江暮云一时语塞,她总不能承认自己的脸已经毁容吧。 见此,她心一横道:“妾身不知啊,王爷你相信我。” 佩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她,那郎中一看就被燕王府的侍卫打了,铁青着脸,他本来只是想赚点银子,谁知银子没赚到,到被人当作奸夫了,何况这人还是当今的燕王殿下。 思及此,那郎中也站了起来,大声道:“这位姨娘,你可不能将此推的一干二净呐。在下每月都会来府两次,为你诊治,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说不认识我呢?你的婢女可以为我作证的……” 江暮云本能的想要上去捂住他的嘴,她这样想便这样做了,江暮云毕竟学过武,那郎中又受了伤,江暮云力气大了些,直捂的那郎中喘不过气。 那郎中又气又惊,“王爷,江姨娘怕是想杀了我,不让在下说出真相呐。” 齐泽意的眼神似刀子一般扫过江暮云,江暮云的身体猛的一缩,她知道今天她的秘密保不住了。 那郎中道:“王爷,我不是什么奸夫。这位姨娘的脸受了伤,每月都给我大把银子,让我来为她医治,而且为她制作人皮面具。之前我都是蒙眼进入燕王府的,那日见了江姨娘才知道这里是燕王府,求燕王殿下明察啊……” 燕王猛的抬眼看向江暮云,江暮云早在听到郎中的话就已跌坐在地。 齐泽意不可置信的走向江暮云,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脸上细细摩擦观察,果然发现了面具的痕迹。他一把撕掉了人皮面具。 只听江暮云“啊”的惊叫一声,眼前的江暮云哪里还有平日的端庄模样,只见她的脸上有一条狰狞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往外渗着血水混着脓水。 齐泽意皱了皱眉,“先前你从马车上摔下去,你说伤口早就好了,其实是骗我的?” 江暮云捂着脸,半天说不出话,她知道自己完了,别说怀上齐泽意的孩子,连齐泽意的宠爱也一并失了。 她忙跪倒在地,哭喊道:“王爷,女为悦己者容,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我若不出此下策,我怕你会弃我于不顾,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从前在终南山上,你说过不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我。” 齐泽意眼神暗了暗,片刻没有说话,良久他叹口气道:“罢了,以后就让这位郎中留下继续为你调理伤口吧。” 江暮云心中一喜,“王爷……” “本王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你们都下去吧。” 江暮云还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开口,她有些拿不准燕王的意思,眼下也只能先回去,再做打算。 她柔顺的点点头道:“那王爷你忙,注意身体,妾身先下去了。” 齐泽意没有再看她一眼。 江暮云走后,齐泽意走进他的书房,又端详起白知愿的画像,他喃喃道:“阿愿,若我娶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第115章 甜蜜 北境转眼已经进入了冬天,寒风萧瑟,万物凋零,荒芜寂静,枯枝凝霜。 自从清逸大师来了之后,白知愿的生活丰富了起来。 师父带着新兵们练武,闲暇时分,她便缠着师父继续教她剑法。师父便将毕生所学一点一点交给了谢云嵩和白知愿。 白知愿感觉又像是回到了终南山,无忧无虑,每日都有师父和谢云嵩的陪伴,每天都过得充实而有趣。 这也弥补了她和谢云嵩虽然师出同门,但并未真的在一起练剑的遗憾。 得了空闲时,清逸大师便带着谢云嵩和白知愿去万象山上去采草药。 这天,谢云嵩命陆之凌带一队人马去万象山上捡一些干柴,冬天到了,马上要开始下雪,怕今年的柴火不够足,所以谢云嵩隔几日便让人去山上捡些干柴,以备不时之需。 白知愿也跟随着谢云嵩和清逸大师上了山,三人在一旁采些药草。天气愈发冷了起来,清逸大师采些草药回去给士兵们熬成药汤,喝了可以抵御严寒。 三人在半山腰上转了一圈,不得不说这万象山很大,比之前白知愿和沈知意来的那次看来更大。 这天白知愿闲来无事,趁着采药的功夫,在山上闲逛,不想被她在山上发现一处袅袅热气腾起的地方,走近一看,竟是温泉。 白知愿正在欣喜,冷不防身后撞到一个人,回身一看,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谢云嵩。 少年将军发丝如墨,清姿明秀,挑眉看向她。 他本就生的出色,白知愿有一瞬间的晃神。她开心道:“谢云嵩,你看,我在这里发现了温泉。如今天气寒凉。在这里泡上一会,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 谢云嵩摸摸她的头道:“天色将晚,我已经命陆之凌带着人马先行回去了。若你想泡温泉,也可。我与师父就在一边守着你,不过你要快些,一会天黑了不好下山。” 白知愿闻言点了点头。 谢云嵩和清逸大师就在不远处休息,白知愿走到温泉旁,褪去衣物。水中雾气蒸腾,山中泉水,温暖轻盈,裹在身上,舒服极了。 白知愿被热气包裹着,完全忘了方才答应了谢云嵩要快些泡完。她泡着泡着,许是太舒服了,居然睡了过去。 直到天已经黑透了,谢云嵩和清逸大师也未等到白知愿出来。 “嵩儿,阿愿怎么还没出来?不如你去看看她吧?”清逸大师不免担心道。 谢云嵩点头,便往温泉旁走去。 刚到温泉旁,就看到白知愿满头的发丝飘于泉水中,她半露香肩,在水中睡的安稳。 谢云嵩眼神暗了一瞬,随后在岸边转身,背对着温泉喊道:“阿愿?阿愿,醒醒。” 白知愿这才幽幽转醒,一睁眼,看到天都黑了,忙道:“对不起,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谢云嵩仍然背对着她道:“无事,你先穿好衣服。” 白知愿这才游到岸边,悉悉索索的穿好衣服,又走过去拍拍谢云嵩的肩道:“我穿好了。” 谢云嵩这才转身,许是刚泡过温泉,白知愿的脸红扑扑的,她本就生的极白,此时脸色微红,眼波流转,头发还没干,半湿着散落在身后。 谢云嵩抬手,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然后在她的额前停顿片刻,他的目光像今晚的夜空一样,让人一眼望不穿。就在这样的目光里,隐藏着的是温柔和对她的爱意。 白知愿沉溺在他的眼神里,她的目光从谢云嵩的眼睛移到了他的唇角,突然很想凑上去亲一下。 她这么想,也确实这么做了,她轻轻的踮脚,朝着身前人凑过去。 谢云嵩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笑意渐浓,微微俯身,唇齿轻碰。 夜空中,星星点点。他细细的在她的唇上辗转着,周围安静极了,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他的清香,她的柔软。 甜蜜的气息在二人的身边散开。 良久,沉浸在亲吻中的白知愿猛的听到了脚步声,她回神,忙推开眼前仍旧沉浸在她唇上的男子,谢云嵩的眼神有着些许的迷茫,下一秒就听见清逸大师的声音传来:“嵩儿?阿愿?” 白知愿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她方才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被谢云嵩的美貌所迷惑了。 清逸大师看着眼前的二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轻笑道:“看来是师父打扰了你们二位。” 白知愿面色潮红,闻言嗔道:“师父——” 清逸大师爽朗的笑了,他走到二人跟前,分别牵起二人的手,将二人的手放在一起,道:“看到你们能在一起,为师真为你们高兴。只是你们身份特殊,若要真的修成正果,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谢云嵩道:“师父你放心,我谢云嵩此生必不负阿愿。” 白知愿听到此言,抬起头,看着谢云嵩认真的脸色,心中泛起了无限的甜蜜。 谢云嵩和白知愿相视一笑,眼底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如潮水般波涛汹涌。 清逸大师欣慰道:“为师此次前来北境,也算是没有白来。” 又转头问白知愿:“你父亲知道你们的事吗?” 白知愿摇头:“我还未告知于他。” 谢云嵩:“这些事在信中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到回京后,见到威远大将军,我自会亲自向他解释。” 清逸大师点点头,道:“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届时为师一定为你们主持婚礼,让我们阿愿风风光光的嫁入谢府。” 白知愿脸一红道:“师父,现在说这些还为之尚早呢。” 清逸大师哈哈大笑,“没想到我们阿愿也有害羞的时候。” 白知愿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谢云嵩见此,揽过她的肩,白知愿顺势将脸埋在谢云嵩的臂弯里。 她想,现在的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师父在身边,喜欢的人也在身边,若是亲人在身边那就更好了。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白知愿想,重生一世,能够遇到谢云嵩是她的幸事,他不止是大历的英雄,也是她的英雄。 第116章 替身 北境的甜蜜气氛上京并不知道,而在燕王府的江暮云最近心中慌的不行。自从那日齐泽意知道了她的脸已毁,她多次前去寻他,都被他以各种借口拒绝了。 江暮云心中实在害怕,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若是真的彻底失了齐泽意的宠爱,那么她的下半生又该如何度过。 江暮云坐立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去了齐泽意的书房,却被白羽拦在门口,“姨娘,王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他。” 江暮云心中焦急,她道:“我要见王爷,让我进去。” 白羽不为所动,“姨娘请回吧。” 江暮云站着不动,大喊道:“王爷,王爷!” 里面传来齐泽意带有怒气的声音,“让她进来!” 江暮云一喜,忙推开白羽,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齐泽意坐在桌前,拿着纸笔不知道在画些什么,待江暮云走近一看,画上的正是白知愿。 齐泽意的身旁更是放了许多白知愿的画像,每一幅都能看出作画人的用心。即便这样,作画人仍旧不满意,画了一幅又一幅。 齐泽意头也未抬,道:“何事?” 江暮云咬着唇道:“王爷,自那日之后,你便不肯见我,妾身心里慌,王爷……” 齐泽意抬眼,盯着江暮云的脸,江暮云被他盯的心中有些发毛,她今日也戴着人皮面具,应该是看不出来伤口。 半晌,齐泽意淡淡道:“既然脸没好,就好生待着养伤,跑出来干什么?” 江暮云低头道:“王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女为悦己者容,没有人会想把自己的伤给喜欢的人看。王爷,不论如何,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不管是过去在终南山,还是嫁给你之后。” 齐泽意怔愣了一瞬,他道:“说这些做什么。你若想要荣华富贵,好生待在燕王府,我自然不会少了你的什么。但是你知道,我喜欢的是阿愿……” “不!”江暮云声泪俱下:“王爷,你醒醒吧,你与白知愿自退婚起再无可能。” 齐泽意眼里闪过一丝怒色,他厉声道:“住嘴!” 自从和白知愿退婚以后,齐泽意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两人退婚的事,似乎时时刻刻在提醒他,白知愿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江暮云被吓了一跳,上前拉着齐泽意的袖口,喃喃道:“王爷……” 齐泽意一甩手,眼里滑过的厌恶一闪而过。 良久,他又盯着江暮云的脸,沉思道:“那个江湖郎中,果然是心灵手巧,这么久我都没发现你的脸有任何问题。” 江暮云不明所以,手抚上自己的脸。 齐泽意上前,手轻轻抚过江暮云的脸。突然,一个无比邪恶的念头,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既然那郎中能做出江暮云的脸,是否也能做出白知愿的脸,若是让江暮云戴上白知愿的人皮面具,每日出现在自己面前,岂不是能缓解他对阿愿的思念。 这个想法一出,齐泽意先是心中吓了一跳,但是终究是抵不过心中的贪念。 他怔怔的盯着江暮云,半晌才对着门外守着的白羽道:“去将那江湖郎中请来。” 江暮云不知他心中所想,还以为他是关心自己的脸,心中稍感安慰。 江湖郎中名为何大勇,这几天他天天被关在燕王府,也不知道燕王到底要将他怎么样。 今日猛的听到燕王唤他,何大勇心中愁云惨淡,不知道这位燕王殿下会怎么惩罚他。 一路忐忑的到了燕王的书房前,一进去,行了礼,才看见他一直医治的江姨娘也在,心中愈发不安了起来。 燕王定定盯着他,片刻,收回目光,问道:“何大夫的手艺挺好,江姨娘在本王身边这么久了,本王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她的异样。” 何大勇忙跪下求饶道:“王爷饶命,小人也只是拿了江姨娘的钱财,替她做人皮面具而已,并非真要的要欺瞒王爷,求王爷饶命。” 齐泽意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道:“任何人的脸你都能做吗?” 何大勇求饶的话到了嘴边,闻言愣了一刻,才道:“是,小人的手艺是祖传的,只要是我见过的人,都能做的八九不离十。” 齐泽意点头,转身走向书桌前,他小心翼翼的拿起桌上的画像,拿到何大勇的眼前,道:“若是只看这幅画像,你有几成把握能做出她的人皮面具?” 何大勇看了一眼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秀雅绝俗,眉如新月,眼似秋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齐泽意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画,不由心生怒气,提高声音道:“能是不能?” 何大勇回神,画上的女子自然是绝美的,只是这女子和眼前的燕王殿下的什么关系?难道这女子的容貌也毁了,燕王才要帮她做人皮面具。 何大勇行走江湖多年,深知有些话不该问便不问,闻言,他忙道:“王爷,虽然小人没见过画上的女子的真容,但是要做出来也能像个七八分。” 江暮云在齐泽意拿出白知愿画像的时候,眼里的震惊就没有消散过,她明白了过来,齐泽意这是想让她戴上白知愿的面具,他是真的想把她当成是白知愿的替身。 江暮云的心中又急又气,但她毕竟还要仰仗燕王,所以一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齐泽意得了何大勇的话,满意的点点头,道:“从今日起,你便住在我府上,专心做人皮面具。本王承诺,你若是做得好,金银珠宝自然少不了你的。” 何大勇心中大喜,他得此手艺终是见不了光的,眼下居然得到了燕王的赏识,只要他好好做,从此荣华富贵还不是任他想。 他思及此,忙跪下道:“小人领命,王爷放心,小人一定不辜负王爷的信任。” 齐泽意又道:“若是做好了,就交给江姨娘吧。” 何大勇心中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问,闻言也只好点头称是。 何大勇走后,江暮云苦笑道:“王爷,在你心中,我就只是白知愿的替身吗?” 齐泽意淡淡道:“你能做阿愿的替身,你该感到荣幸才是。若你不是替身,本王又留你何用?” 江暮云心中一惊,心里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同意,毕竟离了燕王,她又能去哪,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替身又如何,总归她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还有机会使让她陷入如此这般绝境的白知愿也尝尝这种滋味。 第117章 生子 江暮云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齐泽意的书房,她一路走向自己的院子,不成想路上却碰见了挺着大肚子的沉香。 沉香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对着江暮云道:“这不是江姨娘么,怎么这般模样的从王爷书房里出来?” 江暮云无心理她,绕过她,正准备离开。 沉香又语带嘲意道:“怎么?江姨娘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燕王的唯一女人吗?” “哦,我忘了,江姨娘如今和我一样,不过都是脸被毁了的女子而已。一个毁了容的女子在这府中,又何谈受宠呢?” “让我猜猜,姨娘肯定是被王爷赶出来了吧?虽然你我一样,但是我马上要生下王爷的第一个孩子了。” 江暮云冷笑道:“你以为你生下孩子又能如何?燕王怎会容忍他有一个出身低贱,又容貌的尽毁的女人?” 沉香心中一惊,面上装作毫不在意,道:“说起来江姨娘已经入王府快一年了,怎么这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沉香的话戳到了江暮云的痛处,她气道:“我好歹也是王爷的妾,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嘲讽我?” 沉香嗤笑一声,她今日是专程来给江暮云添堵的,见目的已经达到,才道:“是呢,姐姐。妹妹的肚子大了,站一会便觉得头晕,那么妹妹就先回去了。” 江暮云面色一沉,看着沉香笨重的身体,伸出手猛的一推。 沉香没想到江暮云如此大胆,自然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而且江暮云那一推用尽了力气,沉香猛的跌坐在地,她死死的护着肚子,惊叫出声:“来人呐,救我!” 江暮云也被吓了一跳,方才在齐泽意的书房听到齐泽意让她做白知愿的替身,出来又被沉香挑衅,她一时昏了头才会如此。 她看到沉香的身下满是血,一时有些害怕,撒腿就跑,一路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将房门紧紧的关上,然后滑坐在地,害怕的哭了起来。 江暮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人生会变成这样?她明明曾经也是江府的大小姐,白知愿的闺中密友,更是燕王的师妹。他们一起在终南山学武,她很早就对燕王情根深种,可燕王却自小与白知愿有婚约,她是不甘心,却也不敢和白知愿争什么。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齐泽意有一天找到她,告诉自己,他根本不喜欢白知愿,他一直喜欢的都是自己。 江暮云欣喜若狂,她暗想:这就怪不得她了,毕竟是燕王不喜欢白知愿。自那之后,她常常背着白知愿和燕王幽会。 明明是齐泽意先说喜欢自己的,为何白知愿与他退了婚之后,一切都变了?齐泽意对她不再柔情蜜意,反而满心满眼都是白知愿,这到底是为什么? 江暮云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偏偏都是一样,得到了一样东西便不珍惜,一旦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齐泽意对白知愿便是如此,拥有的时候并未珍惜,等到他发觉事情超出他的掌控,白知愿在御前坚决的与他退了婚,他又心有不甘,念念不忘。 江暮云哭了许久,这才召来佩儿,问道:“沉香怎么样了?孩子保住了吗?” 佩儿道:“姨娘,沉香动了胎气,本来还没到生产的时候,方才产婆到了说,怕是有早产的迹象。” 江暮云又问:“那王爷呢?他会不会杀了我?佩儿,我好害怕。” 佩儿安慰道:“姨娘莫怕,王爷怎么会因为一个丫鬟而伤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江暮云苦笑,若是曾经她自然不会担心齐泽意会因为一个丫鬟对她怎样。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齐泽意的心她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佩儿又道:“姨娘,别怕。王爷已经知道是你推的沉香,并没有来兴师问罪,想来他一定是念着旧情。” 江暮云转念一想,齐泽意肯定是想利用自己来做白知愿的替身,所以才饶过了自己。 这对她来说,究竟是该开心还是难过,江暮云的心里泛起无边的苦涩。 而另一边的沉香因为生子而疼的厉声尖叫,“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下人前来禀报齐泽意,齐泽意仍旧不为所动,手中不停的画着画像,他淡淡道:“既是生孩子,本王去了也没用。多找几个产婆和大夫候着就是,记着!一定要保证孩子顺利出生。” 下人闻言,知道燕王这是对沉香一点也不在意了,闻言领命离去。 齐泽意虽然想要这个孩子,那也只是因为这是皇家子嗣,至于沉香不过是之前白知愿的丫鬟罢了。若是今日她命大活了下来,也就罢了,活不下来也只能怪她命短。 沉香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齐泽意,本想在燕王面前好好的告江暮云一状,可是她连见到燕王的机会都没有。沉香突然有点后悔,今日前去挑衅江暮云。 眼下,她有些难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沉香感觉自己全身都被人踩碎了一般,除了疼还是疼,产婆好像也并不怜惜她,只一味让她快点用力产子。 沉香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当时她没有一时起了贪念,算计了燕王,来到了燕王府,那么她的脸不会毁,她在白府是大小姐的丫鬟,身份之高,总能找到一户好人家。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已至此,沉香只能拼命也要生下燕王的孩子,但愿燕王能看在孩子的份上,给她荣华富贵的生活。 沉香思及此,也不再胡思乱想,不再尖叫,拼命的用力,终于在她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齐泽意的书房门被敲响。 “进!” 白羽跪下道:“恭喜王爷,沉香姑娘生了,是个男孩。” 齐泽意露出一抹笑容,道:“将孩子交给江姨娘,让她好生照看着,若是有什么差池,她知道我的手段的。” 白羽领命而去。 沉香虚弱的躺在床上,还没有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就听到下人道:“王爷有令,将孩子送去江姨娘院子,由江姨娘抚养。” 沉香心中恨意翻滚,但她身份低微,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走。 江暮云得知消息,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的表情,她淡淡道:“多找几个奶娘,看好这个孩子,饿不死就行。” 因这孩子是燕王的孩子,江暮云也不会苛待孩子,但她对沉香的孩子自然也是亲近不起来的。 第118章 战事来袭 上京发生的种种,白知愿也是收到了凌霄的信才得知的。 她心中并无波澜,不论是江暮云还是沉香,这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如今这番田地,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白知愿看完信,也只是给凌霄回了封信,让府中的人继续盯着燕王府,其他事都不必管。 随后,便将上京的种种抛之脑后。 一连几日,北境的气候愈发冷了起来,白知愿出了自己的帐子,突然间感觉有什么东西扫在了自己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凉意,她抬眼看去,见天空中有东西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顺着风飞到了她的面颊。 “下雪了。”她喃喃道。 原来北境的冬天来得这样早。 白知愿转身进了谢云嵩的帐子,谢云嵩正坐在案前看书,白知愿也没有打扰他,静静的坐了下来,眼也不眨的盯着他。 许是被她盯的不自在,谢云嵩放下书,看向她,问道:“怎么了吗?怎么今日这般安静?” 白知愿笑言:“无事。只是方才我来的时候,发现外面下雪了,不知道谢大将军有没有时间和我去赏雪啊?” 谢云嵩的眼里泛起笑意,道:“北境萧瑟,这雪景自然也不如上京,但白小姐若有此兴致,谢某自当奉陪。” 白知愿闻言,笑着靠在他的身侧,道:“如此这般甚好。” 言罢,白知愿起身拉着谢云嵩出了营帐。 外头的雪慢慢地大了起来,寒意刺骨。谢云嵩停下脚步,将白知愿的披风系的更紧了一些。路过的士兵三三两两,也不敢正眼看,只能装作无意瞥一眼,回去再和弟兄们讨论感慨一番,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真是天生一对。 两人出了营地,一路手牵手往前走着。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迅速将天地染成一片素白。白知愿的肩膀和发髻上都落了一些雪。 两人走过白茫茫的雪地,踩出两行清晰的脚印。就这样一直走,好似能走到天荒地老。 白知愿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去年还没入冬的时候,我在上京城外见到你,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更没想到今日我居然在北境和你一起看雪。” 谢云嵩轻笑道:“是啊,当日在上京城外还多亏了白小姐出手相救呢。” 白知愿展颜一笑:“说实话,谢云嵩,以你的身手当日就算我不救你,你肯定也能全身而退吧?” 谢云嵩唇角勾着清浅的笑道:“没错,只是我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你,出剑迅速果断。只是若换了旁人,你也会出手相救吗?” 白知愿思索片刻,道:“谢将军当日是凯旋归京,是我大历的英雄,我出手相救也是应该。若换了旁人,我倒真不一定出手呢。” 谢云嵩扬唇笑了笑,伸手轻轻拍掉散落在白知愿头上的雪花,“如此救命之恩,不如我以身相许来报吧。” 白知愿眉眼弯弯,笑容灿烂,点头道:“如此甚好 。” 谢云嵩心中猝然一动,他停下脚步,帮她挽过耳边的碎发,眸中墨色翻涌,然后低下头,吻上她带有凉意的嘴唇。 白知愿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眼中笑意渐浓。该死,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谢云嵩亲了,可是为何每次她都控制不住这颗狂跳的心。 良久,谢云嵩才从她的唇上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眼眸中有些迷离,带着说不清的蛊惑。谢云嵩的呼吸逐渐加重,轻叹一声,又狠狠的吻了她一下,这才放开她,慢慢为她整理起乱了的发髻。 白知愿强装镇定,只是微红的脸泄露了此时的心情。 谢云嵩心情颇好的捏捏她的脸,眼底笑意分明。 雪越下越大了,两人的头上都沾满了雪花,似乎一夜之间白了头。 两人相视一笑,谢云嵩唇角微勾道:“时候不早了,不知白小姐赏雪赏的怎样?我们是否可以回去了?” “这人”,白知愿暗道:“好像也不像是出来赏雪的。” 她眨了眨眼,浅浅一笑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谢云嵩转身,大手覆上白知愿的手,他的手带着习武之人的的粗糙,但是厚重又温暖,被他牵着,白知愿感觉到十分有安全感。 两人顺着来时的脚印,慢慢的走向营地。 刚回来营地,就碰到了刚为先前受伤的士兵换药出来的程北潇。程北潇看到他们二位,一脸不满道:“谢云嵩,你倒是在这样美妙的夜晚去谈情说爱了,留我整天面对那些受伤的糙汉子,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兄弟了?” 谢云嵩嗤笑道:“救死扶伤是你的职责,当初不是你非要跟着来北境的么。” 程北潇一脸怨气道:“当初在上京,我父亲一直为我相看世家千金,我不是嫌烦嘛。谁知道到了北境,连个女子也见不着。唯一一个,还被你整日护着,我这几日都没见到阿愿妹妹。” 白知愿失笑道:“程公子,你这是想你在上京的好妹妹了吧?” 谢云嵩淡淡道:“你若不想待,尽管回上京去。” 程北潇一听,急道:“想呆,想呆,我不过是抱怨几句么,云嵩,你可千万别赶我走,不然我回到上京可就没自由了。” 谢云嵩不再理他,拉着白知愿绕过他,就往营帐走去。程北潇不依不饶的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刚走几步,就看到一脸严肃,匆匆赶来陆之凌,见到谢云嵩,他明显松了口气,直觉告诉谢云嵩,许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下一秒,陆之凌不等谢云嵩开口便道:“将军,出事了。” “我得到消息,北狄太子宇皇庆带人潜伏进了雁城里,他们在雁城时间久,对城里极为熟悉,又相熟雁城口音,加上前段时间的战事,雁城现在还在恢复期,故而他们潜伏进来一直无人发现。今日一早不想却撞上了在那巡城的周将领,周将领起了疑心,不料那宇皇庆十分狡猾,被他逃了去,至今下落不明。” 谢云嵩颔首,“北狄人皇位,惯常以有能者居之。宇皇庆此人,我先前多次交手,他性情桀骜,极是自负。他此次失了雁城,自然回去无法交代。他这是为了日后争功,亲自刺探雁城,衡量长短,意欲夺回雁城,倒也是个有胆色的。” 陆之凌问:“是否加强戒备,大力搜寻宇皇庆?” 谢云嵩沉吟片刻,摇头:“他既然已经在雁城几日,想来想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加上他对雁城的熟悉,这一仗他怕是势在必得。倒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杀一杀他的锐气。” 陆之凌跟随谢云嵩的时间久了,闻言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告退,下去准备了起来。 白知愿不明所以,待陆之凌走后,问道:“谢将军为何不搜寻宇皇庆?” 谢云嵩答:“宇皇庆此人狡猾,既然能全身而退,说明他另有后招,他的目的不过趁着现在雁城还没从上次的战乱中恢复,夺回雁城。只要他敢来,我们正好杀杀他的锐气,让他回到北狄皇宫也无法交差。” 白知愿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谢云嵩,他果真是将领之才。 谢云嵩见她露出这般眼神,心上一软,道:“此次战事,你可与我一起迎战。” 白知愿先是一怔,随即开心道:“真的吗?” 谢云嵩勾唇道:“真的,但是你要保证跟紧我,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白知愿立刻保证道:“当然,我保证。” 谢云嵩闻言,低头无奈的轻笑了起来。 第119章 再上战场1 接下来的几天,为了迎战,谢云嵩带着白知愿和清逸大师悄无声息的住到了雁城。 可是几日过去了,依旧风平浪静。 这天,白知愿百无聊赖,这几天谢云嵩不许她出去,怕雁城里依然残留着北狄人,发现他们的踪迹。而谢云嵩则每日忙着布战和将领们讨论作战细节,忙的不可开交,自然也顾不上白知愿。 谢云嵩和几位将领讨论作战时,清逸大师和白知愿也在场,几人也并未避讳他们。清逸大师走南闯北,又熟读兵书,偶尔也会给他们一些作战建议,而白知愿对作战的事也听不懂,众人也习以为常了。 一番热切的讨论过后,众人散去,清逸大师也回房休息了,只剩下谢云嵩和白知愿。 白知愿一手撑着脑袋,看起来无精打采。 谢云嵩眼含笑意,走过去,揉揉她的发,道:“怎么了吗?” 白知愿抬眼,问道:“谢将军,那日周将领发现了宇皇庆,会不会他改变作战,暂时按兵不动,不会来雁城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谢云嵩:“不会,宇皇庆此人极为自负,即便他知道我们已经洞察了他的想法,但是雁城是在他的手里失去的,那么他一定势在必得。否则他刚刚成为北狄太子,就将在北狄无法立足。” “你说的有理,所以我们现在除了等,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白知愿恹恹道。 谢云嵩笑着捏下她的鼻子道:“我想很快他就会有所行动了,最快今晚就会。” 白知愿听闻,一下来了精神,“真的吗?今晚?” 谢云嵩失笑:“我也只是猜测,不过八九不离十吧。” 白知愿又问:“我们此次悄然来到雁城,在此埋伏,宇皇庆不知道得没得到消息?万一他知道你在,会不会不敢来了?” 谢云嵩:“雁城易守难攻,他要想夺回去是很难,但宇皇庆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在,他都一定会来。我想若是知道我在,他一定会来得更快。” 白知愿不解道:“为何?” 谢云嵩答:“我父亲就是在宇皇庆的轮番车轮战中死去的,我与他早已不共戴天,这么多年,我们交手无数次,但都难以分出胜负。宇皇庆和我一样,都把打败彼此当成一大目标,只有除了我,拿下北境,他才能坐稳北狄的太子之位。而我的目的也是除掉他,将北狄人赶回属于他们的地方。” 白知愿点头,随即又道:“那我得好好准备准备了,万一真如你所言,今晚北狄人就要来了。” 谢云嵩嘴角微勾:“准备什么?” 白知愿:“上一次,我仓皇上了战场,怕被你发现,随便找了件盔甲。这次,我要找陆副将要一副威风凛凛的盔甲。” 谢云嵩低眸轻笑,道:“不用了,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白知愿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只见谢云嵩从衣柜里找出一副盔甲以及闪着光泽的金丝软甲,转身对着发愣的白知愿道:“愣着干什么,这金丝软甲你穿上,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又初来乍到,穿上总不至于受伤。” 白知愿回神,问道:“这金丝软甲是哪来的?” 谢云嵩淡淡道:“此次上京临行前,太后赐给我的。” “太后?”白知愿道:“太后倒是对你极好呢。” 谢云嵩冷哼一声:“未必。” 这下轮到白知愿奇怪了,她道:“怎么会未必呢,太后不是你的亲外祖母么,而且先前我欲退婚,也是你替我求了太后,这婚才能顺利退了。” 谢云嵩冷淡道:“当年我父亲被困北境,皇上不肯出兵援救,我与我母亲在宫门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求了皇上又求了太后,可是这两人到最后见都不肯见我们。最终无奈之下,我只能私自带兵前往北境,得来的不过是父亲战死的消息。母亲重创之下万念俱灰,离开上京,脱了皇籍,去了城外普华寺带发修行,自她走后,便不愿意再见上京的任何人,包括我。” “这么多年,每次我回京,总要去普华寺看望她,但她从来不肯见我。想来,她是对皇家失望透顶,也对我的无能失望透顶了吧。” 谢云嵩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忧伤。白知愿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不知道原来这件事还有这样的隐情,一夜之间,他失了父亲,也失了母亲,而那些自称是他亲人的人却都在袖手旁观。 白知愿的心里泛起无限对他的心疼。她走近谢云嵩,伸出手紧紧抱住他,她什么话也没说,她相信谢云嵩都懂。 良久,谢云嵩又平静了下来。他拿过金丝软甲,交代白知愿一定要穿好。 白知愿道:“这是太后赠你的,而且你是北境的将军,你不能有任何闪失,该穿的人是你,何况宇皇庆一定会随时盯紧你。至于我,我不会有事的,我会跟着你,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谢云嵩不依道:“那么多年,我没有这件衣服不也没事么。听话,只有你穿上,我才能真正放心。否则你难道想让我在战场上分心吗?” 白知愿拗不过他,只能听他的,收下了金丝软甲。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早,白知愿抬眼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着几日的雪,停了。 外头风声静谧,积雪覆盖大地,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但依谢云嵩所言,或许这安静之下,正蕴藏着一场战事。 心中藏着事,白知愿躺在床上,一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万籁俱静,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响动,似乎是从隔壁传来。 白知愿猛的清醒过来,从床上一跃而起,隔壁是谢云嵩的房间。她打开门,却见谢云嵩正从房间里出来,他已经穿戴整齐,见到白知愿,对着她点点头。 白知愿明白了过来,北狄人动手了。 她快速跑回房内,金丝软甲在昨晚就已经穿在身上,她迅速穿上谢云嵩昨晚为她准备好的盔甲,出来时,谢云嵩目光一顿,白知愿身着铠甲,从头到脚飒爽利落,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白知愿:“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谢云嵩这才收回视线,翻身上马。 两人带着一队人马,快速向城墙外移动,等到了城门处,冲击白知愿的战场场景又现于眼前。 第120章 再上战场2 谢云嵩和白知愿骑马立于最后方,前方两军交战正是如火如荼。 一时间,夜空下,城门附近气氛骤变,战马嘶鸣,金戈相撞,平民则被驱离,命全部归家,闭门不许外出。 谢云嵩带着白知愿下了马,走上城楼,放眼望去,两军交战,战况激烈。满耳的惨叫声,满眼的通红之色。 白知愿注视片刻,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适,她问道:“谢将军,你不出手吗?” 谢云嵩答:“宇皇庆先行派了一支前锋队前来试探我军。” 白知愿不解道:“你既知是试探,为何来到城门?岂不是告知他你在这里?” 谢云嵩望了一眼城楼下的战况道:“前些时日让你隐忍,是因为我要再次布下战队,怕被宇皇庆提前知晓了我们的战术。今日我来此,是想告诉他,我在,他才会现身。” 白知愿站在城墙最高的望楼之上,居高看着城外的战况。北境的士兵各个英勇善战,眼看北狄人有些不敌,节节败退。 白知愿的眼睛里,是冲天的火光,鼻息里,闻到了随风飘来的血腥味,耳朵里,更是充满了震耳欲聋的厮杀之声。她看到城头上一阵又一阵箭簇如蝗,以及大量的滚木砸落,云梯翻倒,身体起火的受伤士兵在地上打滚,发出惨叫之声,而城墙下已经死去的士兵一动不动,被吞没在了熊熊的冒着刺鼻黑烟的大火里。 饶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站上战场,也被眼前的冲击震的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想起那日也是这样,无数像小山一样默默无闻的小兵就此埋葬,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如同今晚夜空下融化的雪花一样,被风一吹,便无处可寻。 谢云嵩见白知愿脸色苍白,不发一言,知她心中还是对战场恐惧,他上前握紧她的手,给她源源不断的温暖。 白知愿抬头,她脸色发白,无力的笑了一下道:“这么多人的生命就此消失,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何一定要收复北境了。” “为了千千万万个士兵的生命,为了边境百姓的安稳生活,也为了终结战火,天下无战。” 谢云嵩先是一怔,随后紧紧的抱住她,他声音嘶哑道:“阿愿,如果可以,我不愿让你看到如此残忍的一幕。” “不!”白知愿回抱着他道:“我若没有看见,永远也无法知道,原来安定祥和的生活,都是这么多人拿命换来的。若没有看见,我更不知道原来,我喜欢的男子是大历最出色的英雄。” 谢云嵩一愣,愈发抱紧了她。 眼下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白知愿挣开他的怀抱,向下看去,远远的似乎来了一支援军。 二人对视一眼,果然是北狄太子宇皇庆来了。 谢云嵩道:“跟紧我,保护自己。” 言罢,转身大步走下城楼。 白知愿忙跟在他身后。 谢云嵩翻身上马,披挂上阵,身上的铠甲在城楼两侧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白知愿坐于马上,立于他的身侧。她知道又一场厮杀将要来了。 宇皇庆驾马一直到了谢云嵩的眼前,他的眼里闪着狠厉的光,他瞥向谢云嵩身侧的白知愿,他记得这个女子,上次和他交过手。 他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白知愿,嗤笑道:“大历的云麾将军好福气,行军打仗,还能带着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果真是艳福不浅呢,哈哈哈哈——” 谢云嵩的眼里浮起一团怒气,却很快又压了下去。而白知愿恍若未闻,似乎并没有听到。 宇皇庆大笑道:“不知这位小姐尊姓大名?有没有兴趣嫁到我们北狄去?” 白知愿盯着他,眼里的轻蔑之意毫不掩饰,“我要嫁就要嫁给我大历最英勇的男儿,而不是你弹丸之地的平常男子。” 宇皇庆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他抬手,做个手势,身后一名目光阴冷的武士,抽刀对着白知愿逼了过来。 谢云嵩正欲出手,白知愿对他摇摇头。 白知愿看着对方抽刀驱马逼了过来,保持着单手控马的姿势,没有动,直到对方逼近,向着自己举刀的时候,突然双足一蹬,人便腾空而起,朝着对方扑去,双臂一绞,将人一下就从马背之上掀了下去,随后又稳稳的落于马背之上。 身后传来的是北境士兵们的声声叫好声。 那人落马,眼中凶光大盛,地上翻滚起身,挥刀再次向白知愿袭来,这次出手,又快又准,而一旁的宇皇庆也抽出弯刀,向着谢云嵩直直刺来。 大战一触即发。 白知愿一个侧身,堪堪避开。她快速抽出白虹剑,趁着那人的刀势还没结束,一手攥住了对方那拿刀的手臂,一手一剑刺进了对方的下腹。 那人惨叫出声,但也狠勇,猛的挺身,正要回击,白知愿未给他任何机会,再挥剑一剑刺入他的胸口,血涌如泉,那人再也支撑不住,人倒在地,气绝身亡。 第121章 庆功1 经过一夜战乱,谢云嵩和白知愿回到雁城,白知愿洗过澡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凌晨,天微微亮。 白知愿清醒过来,定了定神,下床给自己倒水喝,才发觉自己已经一天没有进食,此刻正是饥肠辘辘。 她想了想,转身出了屋子,他们住在雁城的驿站,比起北境的营地,当然还是好太多的。她出了门,看见隔壁谢云嵩的屋里还亮着灯,思索片刻,她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谢云嵩的声音。 白知愿推开门,露出脑袋,看到谢云嵩坐在桌前不知道写着什么,而天临在一旁守着。 她走进去,坐在谢云嵩对面,问道:“谢将军在写什么?” 谢云嵩抬头道:“捷报,给当今皇上的。” 白知愿又问道:“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谢云嵩闻言,唇角弯了弯道:“白日里我睡了一会,醒了之后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将捷报写了。” 白知愿感慨道:“你的精力可真好。” 谢云嵩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渐渐荡漾开来,连眼底都带着笑意,道:“睡了这么久,你饿了吧?我让天临给你找点吃的吧。” 白知愿点点头。 天临早在白知愿进来之时,就识相的守在了门口,此时他的内心暗道:“终于理解了天寻为何看到他回来这么开心。” 正想着,就听到谢云嵩叫他,天临忙走了进去。 谢云嵩道:“天快亮了,你去找点吃的来。” 天临:“……”他好歹也是堂堂云麾将军的侍卫,怎么好像成了厨娘也是。 发愣的功夫,谢云嵩抬眼,道:“怎么?” 天临道:“是,少爷,属下这就去。” 白知愿在一旁笑的开怀,谢云嵩转头看她,眼里似在问笑什么。 白知愿打趣道:“天还没亮,你让天临去哪找吃的?你不如让他去厨房做点来吧。” 天临闻言,正要踏出门的脚顿了一顿,嘴角狠狠抽了一下。他就知道他家少爷自从和荣安县主在一起后,和她一样爱捉弄人。 白知愿自然看到了天临的僵硬,她笑的更欢了。 谢云嵩见她这样,宠溺的看了她一眼。 天临:“……”以前那个高冷的少爷去哪了,他突然有些想天寻了。 此时留在北境的天寻在睡梦间,打了个喷嚏,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天临走后,谢云嵩也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他将捷报封好之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白知愿道:“今日雁城会有庆功宴会,宴会在城外军营里举行,架篝火,烧烤牛羊,还有美酒。不但如此,还举行盛大赛马会,人人都可以参加。” 白知愿一听,眼睛微微一亮,来了兴趣。 说来奇怪,她在上京时并不喜欢参加什么宴会,甚至不喜欢热闹,到了北境之后,许是军中枯燥,听到这样的宴会,反而心生期待。 白知愿想,重活一世比起上一世,她活得精彩多了。上一世的她只被困于四方宅院中,陷于背叛和绝望之中,可今生她见到了人世间的广阔浩荡,遇到了世间最好的男子。 只是,白知愿抬头看了一眼谢云嵩,自己重活一世的事说出来有些怪力乱神,怕是没人会相信。若是有一天,谢云嵩知道了自己的经历,他会作何感想? 白知愿想到这,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谢云嵩坐在她的对面,觉得有些奇怪,他看到他说到宴会时,白知愿眼里的开心,可是随即而来的是许多他看不懂的莫名情绪,最后她的情绪忽然又低落了下来。 谢云嵩不知为何,他觉得白知愿似乎有事瞒着自己。但是他并不打算追问,每个人生来总有一些秘密不愿被他人知晓。 谢云嵩思及此,伸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道:“昨日你回来之后就睡了,师父很担心你。不如我们一同前去看看他吧。” 白知愿回神,道:“好。” 透过窗向外看去,天已大亮了,两人这才并肩往外走去。 刚一出门,就碰见了端着些吃食而来的天临。 谢云嵩道:“怎么如此慢?端到师父屋里来吧。” 天临:“……”天知道他有多委屈,天还没亮就让他去找吃的,还嫌弃他慢。 白知愿轻笑一声,接过天临手中的托盘道:“我拿过去吧,天临你去休息吧。” 天临心道:“白小姐真是心善,不怪他家少爷喜欢。” 谢云嵩瞥了一眼天临,没在说话,自然的接过白知愿手里的托盘,向清逸大师的房间走去。 进了门,清逸大师看到白知愿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师徒三人,用了些早膳,又闲聊了几句,这才离开了清逸大师的房间。 谢云嵩问道:“阿愿,你第一次来雁城,现在无事,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白知愿雀跃道:“当然好啦。” 他们来到雁城,临时住在雁城城门附近的驿站中。 此刻,出了驿站,雁城是边陲小城,又前几年一直被北狄人占领,城里不少人都是北狄人的后代。此次战乱,最无奈的莫过于他们了。 雁城收回来后,城里的北狄人全部撤回去了,也就意味着不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白知愿看着街上一张纸带着北狄人特征的脸庞,问道:“他们这些人怎么办呢?” 谢云嵩一怔,道:“我已经下令,若他们想留在雁城,自然可以继续留下,若想离开这里,去北狄找寻亲人,也不必阻拦。” 白知愿停下脚步,有些伤感道:“如此大概是最好的了吧。” 谢云嵩知她心善,不忍看到平常百姓受苦,带着她一路走向城外的营地,两人都没有骑马,就这样慢悠悠的走着。 雁城还未从战乱中恢复,仍旧是一片破败萧条之色。 可是城外的营地却多了几分热闹,大伙都在准备晚上的宴会,看到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来了,自然也十分高兴。人人面上带笑,气氛犹如节日般热烈。 谢云嵩带着白知愿留在雁城外的营地里,等着宴会开始。 第122章 庆功2 到了下午时分,夕阳满天,雪地流火,空气里能闻到浓浓的烤肉和美酒的香气,那放大的喧嚣声也骤然随风涌入耳中。 白知愿拉着谢云嵩迫不及待的出了营帐。 谢云嵩向来不喜参加这些,眼下也拗不过白知愿喜欢,只能相陪。 等到晚霞隐去,大营里燃起了一团团跳动的营火。 篝火熊熊,周围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将士们纷纷醉酒,但除了那些倒头醉眠的,剩下的人,依然狂欢不减。有的趁着酒兴高歌,唱着豪迈的边塞曲,有的摔跤角逐,炫耀武功,博取来自伙伴的阵阵喝彩之声。 篝火的对面,铺开一张地毯,上置一条长案,案上摆着美酒佳肴,白知愿端着酒杯欣赏着眼前的景象。而谢云嵩则手中执着连鞘的青霜剑,正斜斜地靠坐在案侧,姿态随意,又透着潇洒。 白知愿转头看见的就是谢云嵩这副模样,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模样。 她定定望着身侧的男子,一时竟看得呆了。 她想起自己先前为何一定要来北境,不就是为了一睹谢云嵩在军中的风采么。现在不论是在战场上的他还是私下的他,她都见识到了。 趁她发愣之时,谢云嵩伸手夺下她手中的酒杯,轻声道:“别喝多了,某人喝多了岂不是又要听我弹琴了。” 白知愿脸一红,想起上次醉酒缠着他要听他弹琴。 可是今日,他似乎心情极好,白知愿再次夺回酒杯,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了进去,笑道:“那不妨就请谢将军再为我弹奏一曲。” 谢云嵩轻笑道:“不巧。今日琴落在了北境的营地里。今晚你怕是没有耳福了。” 白知愿喝了点酒,脸红扑扑的,闻言撇嘴道:“那还真是可惜,毕竟谢大将军的琴可不是随时想听就能听的。” 谢云嵩勾唇道:“白小姐若是想听,我自当为你献艺。我还记得答应过白小姐,从此以后,只为她一人弹琴。” 白知愿抿唇一笑,又端起一杯酒,放到了嘴边。 谢云嵩微微蹙眉,伸手就欲抢过她手里的酒杯,白知愿看出他的意图,向后躲了一下。谢云嵩顺势捏住她的胳膊,酒杯里的酒洒了出来,全都落在了谢云嵩的身上。 谢云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白知愿挑眉看向他。 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不少人已经离开此地。此时眼前的篝火快要熄灭了,火光照的白知愿的脸若隐若现,她侧着头,眼神迷离的看着谢云嵩。 谢云嵩轻轻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他伸手,轻轻地抚过她的指尖。 白知愿靠近他,轻轻嗅了嗅他身上的酒香味,她轻声问道:“谢云嵩,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事瞒着你,你会怪我吗?” 谢云嵩先是一怔,随即道:“那要看是何事,若是你欺骗了我,我自然生气。若是不得已而瞒着我,我想每个人大概都有一些秘密不想被人知晓,我会试着理解你。” 白知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真的吗?可是有些事可能难以解释呢?” 谢云嵩拉起她,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心中的秘密,若是有一天想告诉我的时候,我自会认真的听,若是你没有想好,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可以先不说。” 白知愿的眼眶有些湿润,重生以来,她背负着前世的仇恨无人诉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前世那些绝望的经历,她又害怕现在拥有的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在燕王府里瞎着眼睛,苦苦挣扎。 自从和谢云嵩在一起后,她常常陷入前世已经嫁过人的怪圈里无法自拔,她不知道谢云嵩若是知道了她前世已经嫁过了齐泽意,会作何感想。她不敢想,更不愿想。 白知愿靠在他的怀里,能听见他清晰有力地心跳。她扬起头道:“谢谢你,谢云嵩。” “谢什么?” 白知愿在他耳边低声道:“总之谢谢你。” 谢云嵩觉得今日喝了点酒的白知愿与平日里不同,或许是因为酒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记忆吧。 他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她。 良久,白知愿挣开他的怀抱道:“谢将军,我们回去雁城吧。我想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你还记得去年除夕,你在我家屋顶上,陪我一起看烟花吗?” 谢云嵩笑了一下道:“当然记得。我竟不知道谁家小姐有如此癖好。” 白知愿弯唇笑笑道:“我竟也没想到,堂堂云麾大将军听不出别人的客套之意,半夜跑到别人家的屋顶上,陪我看烟花。” “谢云嵩,你说,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谢云嵩微微一愣,撇开脸去,道:“胡说!” 白知愿不依不饶道:“那你倒是说说,那天你为何会来?” 谢云嵩嘴硬道:“我忘了。” 言罢,站起身来,往前走去。 白知愿忙跟上,凑近他道:“不可能。谢云嵩,你肯定早就喜欢我了。” “没有!” “肯定有!” “……” 两人一路顺着月光,吵吵闹闹回到了雁城。 待到了住的地方,白知愿颇有兴致的搬来梯子,爬上了屋顶。 谢云嵩担心她喝了酒,再摔下来,索性也陪着她也爬了上去。 留下一脸黑线的天临,自家主子自从和荣安县主在一起后,真是闲得慌,总干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若是天临知道,这已经不是他家主子第一次这样做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谢云嵩和白知愿并肩坐在屋檐上,谢云嵩害怕白知愿醉了酒掉下去,揽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白知愿双手托腮,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夜空。这里不是上京,上京的夜就没有这般黑,即便是黑夜也总有灯出现。 但是这样的黑却不令人害怕,反而因为有了身边的人,显得很安心。 上京那些充斥着凶险、阴谋、算计的日子,恍惚间变得很远。 “你知道吗?”白知愿开口道:“相比于上京,我其实更喜欢现在的日子。” “只是要是没有战争就更好了。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就好。” 谢云嵩垂眸,没有说话。良久,他道:“等收复了北境,我就向陛下辞官,到时候我就带着你,离开上京,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白知愿侧头,灿然一笑道:“一言为定!” 谢云嵩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徐徐道:“一言为定!” 第123章 秦今安 入了冬,北境愈发的寒凉了起来。 白知愿和谢云嵩又在雁城待了几日,等谢云嵩处理完了战后的事情,这才准备回到北境的营地。 雁城到北境的营地也就半日的路程。一早起来,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谢云嵩将周夜寒及一队人马留在雁城驻守,其他人马便一路向着北境的营地奔去。 谢云嵩和陆之凌两人骑马行于最前方,白知愿和清逸大师紧随其后,身后则是千千万万个北境士兵。 浩浩荡荡,用时半日,终于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北境的营地。 傍晚,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霎时间,整个北境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白知愿站在帐前,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庆幸今日顺利回到了营地。 她正低头沉思的时候,有一双脚停在她的面前。 白知愿抬头,正是几日没见的秦今安。 不知为何,白知愿觉得几日未见,秦今安好像有些憔悴。 她问道:“秦公子,你的伤好了吗?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 秦今安呆呆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多谢县主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白知愿关心道:“你是不是生病了?不如我找程公子来帮你看看。” “不用了!”秦今安忙拒绝道。 白知愿又打量他片刻,又道:“若是你觉得这几日的训练太辛苦了,我可以去给谢将军说,让你休息几天。” 秦今安摇摇头道:“不必。谢将军本就不喜我,若是因病不训练了,他肯定又要生气了。” 白知愿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道:“谁说谢将军不喜你了?他若是不喜你,当日就不会带你来北境了。” 秦今安轻声道:“他带我来,只是因为我祖父。” 白知愿安慰他:“不管因为谁,他都没有不喜你。” 秦今安又道:“县主,我收到月花镇来信,我祖父生病了,我想向谢将军告假几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我面对他时总有些害怕。” 白知愿失笑道:“当然可以了,你别怕,谢将军很好说话的。他若是知道你祖父病了,也肯定很担心的。” 秦今安点点头,这才跟着白知愿到了谢云嵩的帐前。 白知愿轻轻敲了敲门,听到谢云嵩的声音后,才带着秦今安进了门。 谢云嵩看到白知愿和秦今安一起进来的时候,眸子明显滑过一丝冷意。 白知愿完全没有发觉谢云嵩的不满,她自顾自的坐在谢云嵩身侧,道:“谢将军,秦公子有事找你。” 谢云嵩抬头,冷冷道:“说!” 秦今安吓得头也不敢抬,他有些紧张道:“将军,我昨日收到祖父的来信,祖父生病了,我想回去看看他。” 谢云嵩注视着他,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只是今日下了雪,路不好走,我派人护送你回去吧。” 秦今安忙摆手道:“不用,将军,这里离月华镇不远,我自己骑马回去就好。” 这时,白知愿插话道:“这会天色已晚,秦公子,我知你见你祖父心切,但是雪天路滑,不如你明日一早再走吧。” 秦今安摇摇头道:“不必了,县主。祖父这些年身体愈发不好了,我又不能常伴于他的左右。我想早点回去陪他,雪天路滑也无事,我骑马,总归到了天亮就能到。” 白知愿见他坚持,也不再说话,任他去了。 谢云嵩道:“既然你坚持,就去吧,只是路上注意安全,还有回去之后替我向秦叔问好。” 秦今安:“是,多谢将军。” 言罢,就告了辞,看了一眼白知愿,这才转身走出了谢云嵩的营帐。 白知愿心中对他不大放心,想了想,又追了出去,留下脸色微沉的谢云嵩。 “等等,秦公子!”白知愿追出来在他身后喊道。 秦今安眼底有一瞬的惊喜,转身道:“何事?县主。” “天黑路滑,这个你拿着吧。”白知愿说着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我从上京带来的,你带在身上,可以防身。” “快去吧,一路顺风!” 秦今安有些感动,怔怔的望着白知愿,她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眼里全是温和的笑意。 秦今安眸色变幻几下道:“谢谢你!” 他又抬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道:“县主,你是不是喜欢谢将军?” 白知愿先是一愣,随后笑盈盈道:“是,我喜欢他。” 秦今安的眸光微暗,心中涌起一抹酸涩。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到她这样说,还是让秦今安有些难过。 白知愿将秦今安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秦今安对她…… 白知愿暗道自己太过于粗心,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片刻,她拍拍少年的肩道:“秦公子,你的人生还很长,未来你会遇到你真心喜欢的女子的。” 秦今安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伤痛。 白知愿装作没有看到,催促道:“快去吧,你祖父还在等你。” 言罢,对他挥挥手,转身进了谢云嵩的帐子里。 秦今安在雪地站立片刻,唇边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他慢慢的挪动脚步,手里摩挲着白知愿的匕首,仿佛视若珍宝。 第124章 生气 白知愿一进谢云嵩的帐子,就感觉到了一股近乎冷漠的冷意。 她一惊,知道眼前这人怕是生气了。方才只顾着给秦今安送匕首,忘了眼前这人了。 白知愿心中暗叹一声。上前抓住谢云嵩的袖子,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谢云嵩没话。 营帐里只点了一盏灯,略显昏暗,白知愿看不清谢云嵩的表情,她凑近想看清楚,被谢云嵩拿胳膊挡住,推开靠近他的白知愿。 “你真的生气了?”她道:“我刚才只是怕他一个人遇到什么危险,将自己贴身的匕首给了他。” 她不说贴身还好,说完之后,谢云嵩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白知愿发觉自己越解释越乱,索性不解释了,走上前紧紧抱住他。 谢云嵩目光微沉,推开她,白知愿又抱住他,推开又抱住,直到谢云嵩不再推开。 “你别生气了。”白知愿无奈道:“之前是我不知道他对我……” “现在我知道了,我以后会离他远点的。” 谢云嵩叹口气,笑容讥诮,“白小姐平日的机智都去哪了?他每次见你眼睛恨不得长在你身上,你都看不到吗?” 白知愿尴尬的轻咳两声道:“我之前真的不知……我满心满眼都只有你,真的没有注意过其他男子嘛。” 谢云嵩被气笑了,道:“白小姐倒是伶牙俐齿,既然连贴身之物都送出去了,还说什么没注意过旁人。” 白知愿心中暗叹一声,这人平日里不觉得,怎么生了气这般难哄。 白知愿一身正气凛然道:“他是你的手下,又是你带来北境的,如今天黑路滑的,我也是替你关心他么。” “我怎么知道他会……咳……咳……” 白知愿不敢再说下去了,怕眼前的人更加生气。她不管不顾的缠上去道:“你别生气了,天地良心,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人。” 谢云嵩神色稍缓。 白知愿打量着他,见他没那么生气了,才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对我……” 谢云嵩皱眉道:“从他第一天见到你,就一脸痴迷。我身为男子,我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我去月华镇时,你是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去的,他都敢觊觎你。我……” “好了,好了!”白知愿打断他:“我发誓我以后肯定离他远点。” “不过,你是因为此事才对他诸多挑剔和不满的吗?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过惧怕于你。” 谢云嵩愣了一下,不自然道:“算是吧。” 白知愿一时语塞。 原来,秦今安的感觉没有错。 “谢云嵩,你不能这样。秦公子又没做错什么,他只是喜欢我,又没有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你要对你的手下一视同仁,怎么能因为此事而故意针对他?” 谢云嵩本来好转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去,他反问:“我针对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针对他了?” 白知愿答:“先前,他因为和我练剑被你发现,你罚他每日多增加三倍日训。” “还有上次,你要罚我二十军棍,他替我受了十军棍,你明明可以不答应,你为何非要打他?” 白知愿每说一句,谢云嵩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咬牙道:“他自己找上门来求打,我为何不应,况且你一个女子二十军棍,也受不下。他既然想为你承担,我成全他便是。” 白知愿又道:“当日在月华镇时,秦将军将他的孙儿托付于你,你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他。你怎么能公报私仇呢?” 谢云嵩眸若寒冰,冷冷道:“既然你口口声声为他说话,不如今晚你陪他一起回去吧!” 言罢,谢云嵩转身出了营帐,大步朝前走去。 白知愿一愣,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谢云嵩确实没做什么,是她自己愚蠢,没有早些发现秦今安的心思。她要是谢云嵩,听到自己喜欢的人口口声声维护另一个男子,也得气炸。 白知愿长叹一声,这都是什么事嘛。 白知愿转身追了出去。 “谢云嵩,你走慢点,你等等我啊——”白知愿在背后喊他。 只是谢云嵩恍若未闻,依旧大步向前走去。 营帐门口的天寻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今夜是他轮值,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他家少爷如此生气的时候。平日里,少爷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没想到他也有翻船的一天。 谢云嵩一路走到营帐的后方,这里空无一人,雪下的越发大了,将他的黑色衣袍都染的发白。 白知愿这才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跑到他跟前转身,拦腰抱住他道:“停,别走了。” 谢云嵩挣开她的怀抱,脸色依旧很冷。 白知愿不依不饶,又扑上去抱住他,忙不迭的解释道:“方才是我昏了头才那样说你,你别生气了。” 谢云嵩被她抱得极紧,一时动弹不了,侧过头去,不理她。 白知愿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道:“那你说,你怎样才能消气?只要不是再打我二十军棍,我都接受。” 谢云嵩深吸口气,语气很冷道:“你为何如此维护于他?你该不会对他……” “你说什么呢?”白知愿打断他,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我维护他,是因为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对他有任何不满。秦公子年纪小,无父无母,和他的祖父相依为命,又是第一次背井离乡来到北境,他是秦叔的孙儿,我才对他诸多照顾。” “先前是我不知道他的心思,现在我知道了。我以后会离他远点的。而且他还年轻,或许只是一时的新鲜,等过段时间也许他又喜欢别人了也并非不可能啊。” “总之,你别生气了,我不想因为他,而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谢云嵩神色渐缓,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白知愿见他好像没那么生气,又绕着他,缠着他道:“少爷,谢将军,谢大将军,堂堂云麾大将军因为一个小兵吃醋,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她又捏捏谢云嵩的脸,道:“你现在确定我的心意了吧?” 谢云嵩打掉她的手,避开她的目光。雪花纷纷扬扬到二人的身上,白知愿忽然觉得有点冷。 她瞅了一眼谢云嵩,这人还是不看她,她可怜道:“哎呀,好冷啊。” 下一刻,谢云嵩转过身,脱下披风罩在她身上。 白知愿扑到他身上,“你不生气了?” 谢云嵩依旧未搭理她。 白知愿怕他冷,又往他身上凑了凑,仰头道:“你怎么还是不说话?还在生气?” 白知愿抬头对上他潋滟的眸色,正沉迷于他的美色,下一刻,谢云嵩将白知愿往身前拉了一下,俯身吻了上去。 第125章 背叛1 雪无声的落在二人的身上。 白知愿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雪夜响亮的让人无法忽视。 良久,谢云嵩松开她,帮她整理起被风吹乱的碎发。 白知愿抬头,问道:“你不生气了吧?” 谢云嵩手一顿,低头看着她道:“以后绝不许你再维护任何一个男子。” 白知愿露出笑容,道:“是!遵命!谢将军。” 言罢,又扑上去抱住他。 谢云嵩无奈,嘴角微勾,侧头轻声笑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秦今安,冒着风雪,骑着马,一路往月华镇的方向赶去。 要到月华镇,必须经过万象山。平日里,都是绕着万象山走,今夜本就风雪交加,秦今安思索片刻,朝着山上走去,从山上有条小路,他从小生活在月华镇,知道从哪里走最近。 万象山野兽众多,又是下雪的夜晚,秦今安孤身一人,心中不由生出些害怕。 他将手放在怀里,摸了摸白知愿临行前送他的匕首,生出些勇气来。随即又想到白知愿说她喜欢谢云嵩,眼神一时又黯淡了下来。 雪天路滑,秦今安走的艰难。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先找个山洞休息一晚,等雪停了再走时,忽然听到了前方有人说话的声音。 秦今安心生警惕,现在是晚上又是在山上,应该不会是打猎的人,也肯定不是北境的士兵,那么究竟是谁?这么晚上山。 秦今安将马拴在了树上,自己躲了起来,却听见有一小支人群越来越近。 待走近了之后,秦今安心中大惊,居然是北狄人。 一瞬间,他连呼吸都不敢出声,生怕被北狄人发现。祖父从小就告诉他,北狄人残忍,他的父母又死于北狄人手中。只是眼下,若是硬碰硬,他们人多,自己必然不敌。 秦今安一瞬间后悔起没听白知愿的话,为何不等雪停了再走。他的心中开始微微抱怨起谢云嵩,若非是因为惧怕于他,怕他看轻自己,自己也不会非要晚上冒着风险出发。 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只是希望这支北狄军人,没有发现他,快点离开这里。 秦今安躲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北狄人已经路过他躲着的大石头,秦今安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不想他拴着的马突然受惊叫了起来。 北狄人立刻警惕起来。 秦今安心上一慌,定睛看去,不巧的是马周围出现了野兽,这才引得马惊叫连连。 马的惊叫声,引得北狄人停下了脚步,四处打量了起来,嘴里不知说些什么。秦今安一阵紧张,手握在剑上一动不敢动。 眼看一个北狄人搜查到了眼前,秦今安摸了摸怀里的匕首,今晚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缓缓拔出剑,对着到了跟前的北狄人就是一剑,那人惨叫一声,吸引来了四面八方的北狄人。 秦今安握紧长剑,拼命压制心中的恐惧,恶狠狠的盯着涌上来的北狄人。 几番较量下来,他已然不敌。 北狄人嘲笑他:“大历人如此不堪一击,哈哈哈……” 秦今安已经满身是血,但他记得祖父说过,战场上宁愿流血,也不能投降。 他再一次举起长剑,眼里都是杀意。杀一个北狄人便能为爹娘报一次仇。 他再次和冲上来的北狄人缠斗在一起,只是他毕竟只有一人,双手难敌四手。 一个北狄人将他一脚踢翻在地,秦今安趴在地上,北狄人踩在他的背上,嘲笑道:“你不是很能打吗?来啊!起来啊!哈哈哈……大历士兵也不怎么样啊……” 秦今安浑身是伤,一时动弹不得,他默默想:“今日他怕是和他的父母一样,死在北狄人的刀下了。对不起了,祖父。” “只是……”秦今安摸摸怀中的匕首,喃喃道:“阿愿……” 一旁的北狄人听到,哈哈大笑道:“你们听到没?这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女人,哈哈哈……” 正当北狄人举刀的时候,秦今安猛的抽出匕首,对着身前的北狄人来了一刀,那人一时慢了一拍,匕首削铁如泥,竟生生将他的面皮划了开来,露出森森白骨。 响彻云霄的惨叫声响起。 这下彻底激怒了北狄人,北狄人对着秦今安拳打脚踢,秦今安已经躺着一动不动了,有北狄人已经举起刀,向着秦今安挥了起来。 “慢着!”一个满脸胡茬壮硕的北狄人制止道。 这北狄人正是羽皇庆的亲叔叔——羽西华。 只见羽西华静静打量着浑身是血的秦今安,秦今安今日走的匆忙,穿的还是北境军统一的劲装。 羽西华上前踢他一脚道:“喂,死了没?” 秦今安感觉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白知愿的匕首。 羽西华道:“没死的话,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看你手里的匕首,似乎是女子的匕首。是你的心上人赠予你的吧。你应该也不想死吧?” “今日我可以放你一马,但你回去之后必须做我们的卧底。” “怎么样?” 秦今安抬了抬眼皮,吐出一口血,狠狠道:“休想!你们杀了我吧。” 羽西华嗤笑一声道:“若你心爱的女子看到你这副模样,不知道她是不是会为你伤心?” 他蹲下身,拿走秦今安手中的匕首,道:“真是把好刀。” “还给我!”秦今安有气无力道。 羽西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来人!将他带回营中,找军医治好他的伤!” “大人,为何不一刀杀了他?他方才伤了我们不少人!” 羽西华道:“留着他,我自有用处!” 接下来的几天,秦今安都被软禁在北狄的军营中,他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几天下来也好的差不多了。 这几日羽西华日日派军中军妓前来,又喂秦今安吃下置人迷幻的药,让秦今安与军妓交好。 第一日的秦今安拼命抑制心中的欲望,却敌不过军妓的挑逗和迷药的药性,他迷迷糊糊间把军妓当做是白知愿,喃喃道:“阿愿,我喜欢你……” 几天下来,秦今安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虽然他心里清楚,和他在一起的不是白知愿,但那欲仙欲死的感觉,让他飘飘然。 这天羽西华找到他,笑着问道:“怎么样?小兄弟,现在不想死了吧?世界上美妙的事那么多,就这样死了太可惜了。” 秦今安恨恨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羽西华道:“我只需要你回去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当我们北狄人的卧底。我看你身手不错,应该在北境军中,不只是个小兵吧?” 秦今安猛的站起来道:“不可能!” 羽西华道:“年轻人,你可想清楚了?” 秦今安道:“我大历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羽西华笑道:“这世上死是最不可怕的,可怕的是想死不能死。” 他一挥手,“来人,给这位小公子喂点药。” 北狄人上前按住秦今安,秦今安奋力挣扎道:“你们想干什么?” 羽西华不怀好意道:“给你吃你每天都吃的东西,但是今日没有女人来陪你,你自己度过这漫漫长夜吧。” “哦,对了,你可以想着你的心上人。若她看到你这样,可不知作何感想。” “哈哈哈哈……” 喂秦今安吃下药后,羽西华离开了。 不多时,秦今安的药效发挥了,他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脑海里都是白知愿的身影,他拼命拿头撞墙,却被看守他的北狄人绑在床上。 秦今安满眼通红,想起临行前,白知愿对他说,她喜欢谢云嵩。 秦今安痛苦的呐喊,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药劲。 终于他睁开泛红的双眼,对着看守他的人道:“告诉他,我答应……” 看守的人一听,忙跑了出去向羽西华汇报了一番。 羽西华嘲讽一笑道:“大历人也不过如此。” “去给他找个军妓来。” 不多时,看守的人带着军妓进来了,解开秦今安身上的绳子,秦今安猛的扑了过去,营帐内响起不可言喻的声音。 良久,声音停了下来。 秦今安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暗道:“阿愿,别怪我,我也不想背叛的。” 第126章 背叛2 羽西华得了秦今安的承诺,便不再拘着他,放他回了月华镇。 手下人不解道:“大人,你放那小子回去,万一他将山上的事告诉谢云嵩,我们做的岂不是白费?” 羽西华轻蔑一笑道:“他不会的。” “我派人查过那小子的来历,他是月华镇秦海一的孙子——秦今安,他是随着谢云嵩到的北境,此次大约是回月华镇探亲,不巧被我们所掳。” “那北境营中就只有一个女子,他的心上人,大约也是谢云嵩的心上人。两个男子同时喜欢一个女子,那么得不到的那人肯定会心生不满和嫉妒。” 手下人听的一知半解,他问道:“大人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背叛谢云嵩?” 羽西华似是心情极好,他道:“一个从未尝过女子味道的男子,一旦尝到女人的滋味,必会欲罢不能。那么他就会越恨那个害他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人。” 手下人又道:“大人,近日发生的事要不要给太子殿下汇报一下?” 羽西华思考片刻道:“不必,太子在前几日的战役中受了伤,又失了雁城,正是恼火的时候,等我们替太子解决了北境军,再告诉他也不迟。” 手下人迟疑了片刻,道:“是!” 秦今安自从回了月华镇,便犹如惊弓之鸟,害怕到几日未曾出门。 秦海一的病情已经稳定,这天他找到秦今安,问了些他在北境的情况,秦今安一一作答。许是心中有些心虚,他并不敢直视他的祖父。 秦海一道:“今安,如今祖父身体大好,你还是早些启程回去北境吧。谢将军虽然允许你回来探亲,你回来的时日也不短了,还是早些启程吧。” 秦今安一听,猛的抬起头,这几日他日日将自己关在房中,左思右想要不要将他在万象山的事告知祖父,可是他犹豫了。若是祖父知道了,以他的脾气,一定会亲自去找谢云嵩,并带着他去向谢云嵩赔罪。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答应了北狄军,做他们的内应,祖父一定会打死他的。 思及此,秦今安磕磕绊绊问道:“祖父,我能不能不回北境了?孙儿就想在月华镇陪着你。” 秦海一年轻时游历战场,身上自带一种骇人的气质,他闻此,猛的起身,怒言道:“没出息的东西,留在月华镇干什么。谢将军既然肯收你,你当感激涕零,好好在他手下和他学习,为他效命。” 秦今安闻言,心中愈发的怨恨起谢云嵩了,从小他便活在谢云嵩的阴影之下,祖父总是不遗余力的夸奖谢云嵩,而自己却做什么都不如他。 秦今安握了握拳,压下心上的愤恨,他再次抬头时,已然让人瞧不出端倪,他道:“祖父,你别生气,今安也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等明日我就启程。” 秦海一长叹口气道:“今安,别怪祖父。祖父一生征战沙场,可却保护不了你的父母。现在祖父老了,只能将全部希望放在你身上,你一定要好好跟随谢将军,打败北狄人,为你爹娘报仇。” 这种话,秦今安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回,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 他无动于衷道:“我知道了,祖父。明日一早我就回北境去。” 秦海一欣慰道:“如此甚好。回去之后,问谢将军好。” “对了。”秦海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谢将军和他那个未婚妻荣安县主,怎么样了?” 秦今安怔愣了一刻,眉头微蹙,敷衍道:“他们……挺好的。” 秦海一放下心来,道:“那就好。谢将军为人冷漠,他能遇到喜欢的女子我也为他高兴。” 秦海一没有注意到秦今安越发僵硬的表情,仍然自顾自的说道,谢云嵩和白知愿有多么相配。 半晌,他又对着秦今安道:“好了,今安。今日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早些启程。祖父就先回去了。” 送走秦海一,秦今安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谢云嵩!为什么每个人都维护你。不论是祖父还是白知愿,都喜欢你。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 秦今安一向温润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他心中最后一点愧疚和不安消声匿迹了。既然如此,谢云嵩你休想好过。等你死了,祖父就会看到我的努力,等你死了,或许阿愿就会看到我的好。 秦今安站在窗前,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开,眼底一片阴鸷。 第二天一早,秦今安早已收拾妥当,正欲启程北境。 秦海一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道:“今安,去了北境,一切要听谢将军的,注意安全。” 秦今安的心上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祖父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将走向一条不归路。 秦今安的眼眶微微发红,他上前抱了抱这个一生要强的男人,道:“祖父,你要保重身体。” 秦海一一愣,只是他一向粗心,并未多想,只道是秦今安对他有些不舍而已。 他摆摆手,催促道:“快走吧。前几日下了雪,影响了你回来的速度。这几日雪停了,路依然有些滑,路上多注意安全。” 秦今安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他的祖父,这才调转马头,一路向着北境驰去。 秦今安到达北境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他这一走已经有半个月了。 秦今安到了北境,下了马,将马牵到了马棚,又将包袱放回了自己的床铺。 这才向着谢云嵩的营帐走去。 这一路上,秦今安也曾迷茫过,背叛还是不背叛,他脑海里似乎有两个人在吵架,只是最后,他还是选择回来了,选择了一条他无法再后退的路。 他来到谢云嵩的帐门前,今日是天寻值守。天寻见他来,向谢云嵩通报一番,秦今安才走进了谢云嵩的营帐。 一进去,秦今安就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白知愿。 白知愿安静的坐在谢云嵩的身侧,好像在写着什么,时不时拿起来给谢云嵩看一眼。世人传言冷漠高傲的云麾将军,面对面前言笑晏晏的姑娘时,眼里丝毫没有不耐烦,眸光温柔的不可思议。 秦今安站在地下,默默打量着屋里的二人,他一时没有出声。谢云嵩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只是看他看的入迷,也没有开口询问。 秦今安的心中涌起无比的苦涩,他又想起那日,白知愿对他说她喜欢谢云嵩。 她是真的喜欢谢云嵩,可是自己呢?这几日他不在,她有没有一刻想起自己? 秦今安没有答案,他目光略带怨恨的扫过谢云嵩。缓了缓神,又恢复到了平日温和的少年模样,他开口道:“将军,我回来了。” 白知愿这才发现了他,她抬头,看到秦今安,正想开口,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侧头看了一眼谢云嵩,什么也没说。 秦今安看到了她的冷漠,他顿时心如刀绞。 谢云嵩瞥他一眼,淡淡道:“回来就好,秦叔身体可好?” “回将军,祖父身体已经大好,劳将军费心。“ 谢云嵩又道:“如此就好。” 秦今安又抱拳道:“将军,雪天路滑,路上耽搁了几日,请将军莫怪。” 谢云嵩道:“无事。” 秦今安又从怀里掏出白知愿的匕首,看向她,道:“县主,你的匕首现在物归原主。” 白知愿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谢云嵩,见他神色无异。这才站起身,走到秦今安的身前,接住匕首,笑容温和道:“你平安回来就好。一路奔波累了吧,快回去休息吧。” 秦今安点点头,望着白知愿,但话却是对谢云嵩说的:“将军,若无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谢云嵩冷淡道:“去吧!” 秦今安又望了一眼白知愿,这才转身离开了营帐。 第127章 背叛3 秦今安走后,白知愿将匕首重新插回了自己的靴子,又走到谢云嵩的身侧坐了下去,继续写之前没写完的字。 只是这次,当她再次拿起新写好的字给谢云嵩看时,谢云嵩微微蹙眉道:“下次不许将你的贴身之物再借给别人。” 白知愿一愣,瞥眼看见他的脸色,默了片刻,又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你又生气了?” “这不是事出有因么,那日天色已晚,又下着大雪,我担心他路上遇到危险,这才将匕首给了他……” “你不是都知道吗?你这个动不动就生气的习惯不好,得改。” 谢云嵩:“我没有生气。” “你还说没有,刚刚秦今安没有进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谢云嵩嗤道:“你没看到他方才走的时候,看向你,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 白知愿:“……” 片刻,她反应了过来,唇角微微一翘,道:“谢云嵩,你是在吃醋吗?”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谢云嵩!” “干什么?” 她圈住他的胳膊,“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吃醋的样子有点可爱。” 谢云嵩:“……” 白知愿见他吃瘪,甚是高兴,在谢云嵩下一句话出来前,一溜烟似的跑了。 留下眼含笑意唇角微勾的谢云嵩,独坐在帐前,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知愿出了谢云嵩的帐子,又去了清逸大师的营帐,师父正在休息,她又去找程北潇。 程北潇近日被谢云嵩明令禁止,不许他来打扰她。可是谢云嵩不知道,平日里程北潇叽叽喳喳的,在军营中有他也算是多了些乐趣。自从程北潇不来之后,她每日便被谢云嵩拘着练字,好生无聊。 今日正好得了空闲,他去寻程北潇和新兵兄弟们,看看他们近日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有趣事。 白知愿边想边走向程北潇的帐子,不料却遇到了似在专程等她的秦今安。 白知愿暗道不好,四下打量了一番,万一被谢云嵩看到,谢大将军怕是又要不喜了。 秦今安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不免泛起酸涩。他上前一步道:“阿愿这是在躲着我?” 白知愿忙摇头否认,“没有的事。秦公子你多虑了。” 秦今安又问:“是因为谢将军?” 白知愿见他执着,长叹口气道:“是。但是你千万别误会,谢将军绝对没有不喜你之意。是我自己,自从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便无法将你当成是一个普通朋友一般。” 秦今安表情受伤道:“阿愿,是我给你造成负担了吗?” 白知愿有些头疼,从前不觉得,如今他一口一个阿愿,她便觉得全身不自在起来,顿了顿,她开口道:“秦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你没有给任何人造成负担。我说了,是我自己有意要与你保持距离,毕竟我不想谢将军误会与你我二人。” 白知愿说的明白,秦今安的眼里闪过一丝伤痛,他怔怔望着白知愿,她的眼里清清明明,没有一丝一毫对他的情意。 半晌,秦今安听到自己的声音,“阿愿就那么喜欢谢将军吗?” 白知愿蹙眉看向他,道:“没错,我非常喜欢他,而且只喜欢他。” 秦今安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柔和,似乎还有一丝无法言明的情绪,他问道:“你为何喜欢谢将军?” 白知愿一怔,她好像从来没有思索过这个原因。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大概是每次自己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在。不论是之前在骊山遇险还是在万象山迷路,他都义无反顾的来找她。 白知愿想了想,笑道:“大概是因为谢将军对我好。” 秦今安温声道:“我也会对你好的。” 白知愿看向他,道:“可我不喜欢你,你即便对我再好,我喜欢的也只是谢云嵩。” 秦今安握了握拳,眼里的忧伤有些化不开,道:“阿愿,你这样,我很伤心。” 白知愿道:“抱歉。” 秦今安沉默半晌,苦笑道:“阿愿你倒是坦诚。” 他又抬头看着白知愿,问道:“若是没有谢将军,你会喜欢我吗?” 这话白知愿不知如何回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没有谢云嵩。 正巧这时,程北潇远远走了过来,看见白知愿一脸兴奋,当看到白知愿对面的秦今安时,立刻露出警惕的目光。 白知愿心中有些发笑,她对着秦今安道:“秦公子,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我们先告辞了。” 言罢,拉着程北潇离开了。 程北潇边走边问道:“他找你干嘛?是不是想劝你红杏出墙?” 白知愿脚步一顿:“……”这人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 她一转身,却撞上了一个人,她抬头,正是一脸讽刺的谢云嵩。 白知愿一惊,不知道谢云嵩什么时候来的,方才的话他听见多少。 白知愿心中惨叫一声,谢云嵩已经大步向前走去。她忙不迭的追了上去,边跑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方才你都听到了?” 谢云嵩猛的停步,白知愿闪躲不及,撞到了他的背上。 谢云嵩见她冒冒失失,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我早就来了。” 白知愿:“那方才你都听到了?” 谢云嵩点头,继续揉着白知愿的额头。 白知愿抓住他的手,道:“天地良心,这次我真的是冤枉的。” 谢云嵩失笑,道:“我知道。某人方才不是说只喜欢我吗?” 白知愿脸一红,感觉有些丢脸,将头埋在谢云嵩的怀里,不肯抬起头。 白知愿头也不抬,谢云嵩拔她不出,无奈的撒手任她抱着,片刻后轻笑了起来。 程北潇一脸恶寒,他认识谢云嵩这么多年了,从没见谢云嵩笑的这样花枝乱颤过。 他刚想调侃几句,却见谢云嵩警告的瞥他一眼。程北潇脚下一顿,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良久,白知愿才从谢云嵩的怀里抬起头。 谢云嵩笑道:“怎么?不做缩头乌龟了?” 白知愿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谢大将军看我丢脸,似乎很开心嘛。” 谢云嵩但笑不语。 片刻,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明天一早,我要去雁城几日。” 白知愿抬眸看向他,问道:“出了何事?” 谢云嵩答:“北狄人贼心不死,这几日时不时混入雁城,屠杀无辜百姓,弄得雁城内人心惶惶。我带领陆之凌过去,好好将雁城整顿一番。” 白知愿点头,随后又恋恋不舍道:“那需要几日啊?” 谢云嵩唇角微勾,道:“很快的,我处理完雁城的事就尽快赶回来。这几日,你和师父呆在这,我不在你要多注意安全。我将天临留下,若有事,飞鸽传书给我。” 白知愿一想到谢云嵩几日不在,便有些闷闷不乐。她又将头埋入谢云嵩的怀里,闷声道:“我等你回来。” 谢云嵩又抱了她片刻。 谁也没有发现,营地拐角处的秦今安,他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眼里全是嫉恨。 他暗道:“谢云嵩,你别怪我背叛于你。只有你死了,阿愿才能看到我。” 秦今安握了握拳,不再看难舍难分的二人,转身走向营地的外面。 第128章 怀疑1 谢云嵩走后的几天,白知愿看着他锁上的营帐,发起了呆。 虽然平日里,谢云嵩少言。但他一走,便愈发冷清。 白日里,白知愿还能去看士兵们练武,和众人闲谈几句,也不至于无聊。可是到了晚上,她就有些想念谢云嵩了。 白知愿在自己的营帐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又自榻上坐起身来。想了想,起身穿鞋走到谢云嵩的帐前,和天临要来钥匙,“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 这几日无雪,天气还算晴朗,月光洒在谢云嵩的桌上,白知愿站在帐中,一时懊恼自己为何进来。 白知愿环顾四周,桌上还散着两三本书,白知愿凑过去一看,都是些兵书之类的。 谢云嵩的琴没拿,放在一边。白知愿想了想,不知不觉走到琴前,手指碰到了琴。她坐了下来,想起先前谢云嵩为她弹琴的模样,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是不是也在想自己? 白知愿双手抚上琴,琴声缓缓响起。琴音流淌,清澈悦耳。琴声有些清冷,带着独有的思念。一曲罢,白知愿轻叹一声,将琴收了起来,转身出了营帐。 天临在身后,想了想道:“县主,属下是第一次见你弹琴。” 白知愿转过头,道:“污了你的耳朵了,谢将军的琴弹的可比我好千万倍。” 天临摇头道:“这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少爷弹过了。这琴是当年的谢夫人和月公主送给少爷的生辰礼。自从怀远将军死后,和月公主也离开了上京,去了普华寺后,少爷便再没有弹过琴了。” 白知愿转身,道:“天临,你不是多言之人。今天为何和我说这些?” 天临低头道:“县主,我家少爷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家少爷的前半生过的很苦,但自从遇见你,他开心了许多。此次离开,他对我千叮万嘱一定要照顾好你。天临自小和天寻就在少爷身边,只希望少爷能过得轻松快乐。而能让少爷轻松快乐的人,只有县主你。” 白知愿笑了一下道:“天临,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抬头,天空中飘飘扬扬的,好像又下起雪来了。 白知愿思念谢云嵩的心愈发明显了起来。 躺着也睡不着,白知愿索性在营地转了一圈,直到走到了营地的大门处,碰到了几日未见的秦今安。 自那日之后,不知道是秦今安有意躲着她,还是因何,白知愿几日未见秦今安。 只见秦今安似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这么晚了他去了哪? 白知愿上前,问道:“秦公子,这么晚了,这是去哪了?” 秦今安在看到白知愿的时候,心上一慌,方才他是出去见北狄人了。 秦今安迅速冷静了下来,对着白知愿道:“谢将军临行前,交代每晚都要有人在营地附近巡逻,今日刚好轮到我了。” 白知愿打量他片刻,道:“只有你一人吗?” 秦今安答:“还有一人临时肚子疼,我怕耽误事,就一个人去了。” 白知愿点点头,只是她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她怎么感觉今日的秦今安怪怪的。 或许是她多想了,白知愿暗道。 思及此,白知愿对着秦今安道:“如此,天色不早了,秦公子早点回去休息吧。” 言罢,转身就欲离开。 “等等!”秦今安叫住她。 白知愿转身,问道:“秦公子还有何事?” 秦今安上前一步道:“阿愿,若是我做了一些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白知愿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身后的天临则一脸警惕的看着秦今安,这人三番五次纠缠县主,现在又趁他家少爷不在,缠了上来。 白知愿思忖一刻,开口道:“若是小错自然无妨,人生在世,谁都会犯错。若是大错,那也轮不到我来原谅你。” 秦今安有片刻的低落,他道:“阿愿,对不起。” “什么?”风太大,白知愿有些没听清。 秦今安摇摇头道:“没什么。” 白知愿总觉得今日的秦今安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大概是她前世的经历,让她在今生有了谨慎的习惯。 但白知愿看着眼前的少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样,大约还是因为自己先前的话,他才有些奇怪吧。 白知愿收起心思,不放心道:“秦公子,人生漫长,你总会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的。” 秦今安苦笑道:“不可能了。” “阿愿”他抬眼道:“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姑娘。” 白知愿不为所动,她目光清明的看向眼前的少年,眼中唯独没有爱意。 秦今安亦回看着她,眼中爱意分明。他想起那日在北狄营中,与他欢好的女子,那女子有着如白知愿一般的清明眼神,让他一时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秦今安看着看着,不自觉向前一步,眼中的情动明显。他站的离白知愿仅有一步之遥,他微微侧头,对着白知愿便吻了下来。 白知愿大惊,猛的后退一步,再看向他的眼里便涌起掩饰不住的怒意。 身后的天临在明白他的企图之后,一脚踹了过去。 秦今安闪躲不及,被天临踹倒在地。 白知愿一脸冷漠道:“秦公子,我看在你是秦叔孙儿的份上,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若你下次还是如此无理,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秦今安苦笑出声,逼问道:“若是谢云嵩呢?若是他你也会躲开吗?” 白知愿猛的看向他,眉头紧缩,眼里闪着怒火,她冷冷道:“我先前心中对你感到抱歉。可是今日,秦公子如无赖一般,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与谢将军两情相悦。请秦公子再莫纠缠,若你执意如此,那么不如回你的月华镇吧。” 秦今安站起身,定定的看着白知愿,白知愿脸上除了冷漠再无其他的表情。 秦今安眼底闪过一丝痛色,随后像下定决心一般。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里已和平日无异,他开口道:“抱歉,阿愿,是我唐突了。” 白知愿不再看向他,冷冷的大步向着营帐走了回去。 她边走边想,今日的秦今安为何如此反常。平日里的他隐忍克制,像个翩翩公子。今日为何失礼到如此地步? 白知愿停下脚步,对着天临道:“天临,这几日你多注意点秦今安,我总觉得他这几日有些奇怪。” 天临一惊,问道:“县主是怀疑他?” “我不知道。”白知愿答:“但这几日谢将军不在,还是多留个心眼吧。” 天临道:“是!” 白知愿回了营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今日秦今安的反常,一时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于敏感还是秦今安为情所困才如此无礼。 白知愿想着想着,迷迷糊糊间,想着若是谢云嵩在就好了,起码自己还有个商量之人,以他的聪明一定会发现些什么。 原先他在的时候不觉得,他这一走,才觉得北境没他不行。 他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第129章 怀疑2 一连几日,倒是无事发生,风平浪静的。 北境也未发生什么动静。天临这几日盯着秦今安,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谢云嵩这一去已经十天了,连个消息也没有。 白知愿心中烦躁,早上和清逸大师一起吃饭的时候,唉声叹气的。 清逸大师眼中含笑,问道:“阿愿,你这是怎么了?” 白知愿有气无力道:“没事,师父。” 清逸大师笑道:“为师看你这是想嵩儿了吧。” 白知愿脸色一红,道:“没有。” 清逸大师闻言,也不再嘲笑她,问道:“嵩儿那没有消息传来吗?” 白知愿:“没有。按理说雁城离这不远,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 清逸大师摇头道:“应该不会。嵩儿做事一向有分寸。” 白知愿点点头,随后将心中不好的预感赶出心里。 这几天不知为何,总觉得好像有事发生,心中不安的紧。 这天夜里,白知愿闲来无事在练武场练习射箭。 白知愿剑术一流,但是射箭的功夫一般,她趁谢云嵩不在,便偷偷来此练习,等他回来看到自己的进步,想来也会开心吧。 她走到弓箭旁边,正想拿起弓箭练练,听得马棚附近好像有些响动,她抬头一看,天色太暗,她什么也看不清。 白知愿想了想,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难道是她听错了? 白知愿又往营帐方向走了走,前面是北境军的厨房和粮草所在的地方。 白知愿刚走到厨房,就与出来的人迎面碰到,这人正是秦今安。 白知愿疑惑问道:“秦公子,这么晚了你在厨房干什么?” 秦今安心上一慌,忙道:“我晚上睡不着,有点饿,想来找点吃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馒头。 白知愿打量他片刻,并无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秦今安低头,对着白知愿道:“阿愿,那天……对不起。” 白知愿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闻言不再说话。 良久,秦今安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阿愿。” 白知愿沉默半晌道:“秦公子,若无事,我先回去了。” 言罢,转身离开。 等走到无人之处,白知愿问天临道:“怎么样?你发现什么没有?” 天临摇头。 白知愿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她问道:“谢将军有没有消息?” 天临道:“没有。” 白知愿有些失望。在营地站立片刻,又回了营帐,走到谢云嵩的帐前,愈发有点思念他。 第二日一早,白知愿陪着清逸大师吃早饭。 白知愿给清逸大师盛了碗粥,军中物资匮乏,常年吃的都是稀粥。 清逸大师刚拿起碗,闻了一下。 看到正在往嘴里吃饭的白知愿,忙制止她。 白知愿有些疑惑:“怎么了?师父。” 清逸大师又闻了闻粥道:“这粥不太对。” 白知愿一惊道:“天临!” 天临转身出去抓了只野猫来,喂它喝下了粥。果然不过片刻,野猫便昏睡过去。 “师父……” 清逸大师道:“不知道只有你我的粥里有毒,还是所有人的粥里都被下了药。” 白知愿忽然想起昨晚在厨房门口碰到的秦今安。 这几日他的反常,让白知愿不得不怀疑他。 白知愿思忖片刻道:“天临,你亲自去继续盯着秦今安。另外,把程大夫请来。” 天临:“县主,少爷走时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白知愿:“你放心,我哪也不会去。” 天临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白知愿一脸严肃,忙退下将程北潇带了来。 “程公子,你看下这粥里似乎被下了药。” 程北潇一听,也严肃了起来,端起粥,闻了闻,下一刻,脸色大变。 “这粥里是致人迷幻的药。是谁?” 白知愿摇头,她道:“程公子,这几日谢云嵩不在,我担心有人趁他不在趁机作乱。” 程北潇收起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道:“我能做些什么?” “配药!” “配药?” 白知愿:“我担心已经有人喝下了有毒的粥。劳烦程公子尽快配出解药,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今夜定会动手。若是有了解药,让大伙喝下,我们再来个瓮中捉鳖……” 程北潇佩服道:“不错啊。白小姐不愧是你。我这就去配药,争取在晚上前投入水里,让大家喝下。” 清逸大师点头道:“没错,我来帮程公子一起配药。阿愿,你自己小心!” 白知愿道:“放心吧,师父。” 白知愿安排好一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谢云嵩不在,她总觉得不安。 白知愿思来想去,又顺着营地亲自探查了一番。 她边走边想,行军作战最重要的莫过于粮草,她若是北狄人,一定想方设法烧掉粮草。没有了粮草,再好的军队也是寸步难行。 白知愿猛的停下脚步,对,粮草! 思及此,她快步朝着堆放粮草的地方跑去。 她在堆放粮草的仓库仔细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是她想错了? 北狄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秦今安又是何时倒戈北狄人的?白知愿一时毫无头绪。 她在粮仓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细细思忖起来。 或许是那日秦今安回月华镇的时候,遇到了北狄人。只是他从小耳濡目染的应当是对北狄人的恨才对,为何最后会被北狄人收买? 白知愿想不出原因,又陷入自我怀疑,或许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待她出了粮仓,却闻到了一些轻微的酒味,若不仔细,很容易叫人忽略。 北境物资匮乏,酒在北境实属是稀罕玩意儿。白知愿绕到粮仓背后,果然在地上发现了倾倒的酒的痕迹。 前几日下了雪,如今正是消雪的时候,所以白知愿方才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异常,地下的酒水和消融的雪水混迹在一起,差点连她也骗过了。 看来她想的没有错,北境军内是出现了奸细。 粮草众多,若是转移难免打草惊蛇。白知愿苦思冥想,最后决定将部分粮草先行转移,剩下的粮草先不动。她命天临带人将粮仓周围洒的酒拿土掩埋起来。这样若是火势烧起来,也不至于无法控制。 做完这些,白知愿又和师父排了兵布了阵,静待北狄人的到来。 等这些全部安排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如今北境军里混迹着北狄人,偏偏谢云嵩不在北境,他前往雁城的时候也带走了大部分的兵力。剩下的数万的新兵都没有作战经验,若是北狄人想要借此机会,只怕北境军会全军覆没。 白知愿已经让天临给谢云嵩飞鸽传书,雁城到这里最快半日可达。只是北狄人若是为了引开谢云嵩,那么她传递的消息是否能顺利到达谢云嵩的手里? 白知愿站在营帐前,重生以来,头一次生出迷茫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的部署有没有问题,北境军这么多人的命现在就在她的手里,她不能有一丝差错。 她想,若是谢云嵩在就好了。原来成为一个统领兵马的将军也是极其不易,谢云嵩这些年过得实属不易。 白知愿站在帐前,眺望着远处,脑海中不断思考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待今晚了。 正在她转身准备回营帐之时,秦今安出现了。 白知愿怔怔盯着他,起先并未开口。 秦今安上前道:“阿愿……” 白知愿问道:“秦公子,先前你回月华镇的时候,是否遇到了什么事?” 秦今安一怔,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但他总觉得白知愿发现了些什么,他拼命维持自己的镇定,怕被白知愿看出端倪。 白知愿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一向善于揣测人心。若说先前只是怀疑,现在她已经几乎确定,此次的事和眼前这个少年脱不了干系。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单纯的少年也变得如此富有心机,甚至不惜牺牲这么多北境军的性命。 白知愿感叹,果然自古人心最是难测。 秦今安依旧露出温和的笑容道:“没有啊,阿愿怎会这么问?” 白知愿笑了笑,不再言语。片刻后,她轻声道:“秦公子,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我们都要对得起自己。” 秦今安不明所以,但心中仍为之一震,正想问清楚之时,白知愿已经转身进了营帐。 秦今安站立片刻,他的内心充满了迷惘,但片刻后他又渐渐清明了起来,今夜过后,白知愿便真正属于他了。他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第130章 惊变 这天半夜又开始下雪。 雪花大如鹅毛,飘飘扬扬。 两名守门的哨兵,站在军营大门前,冷的不住的搓手。 雪下的大,不过须臾,便积了厚厚一层。 两名哨兵冷的有些站立不住,一直在门口走来走去,踩出一片厚厚的脚印。 营帐的门口燃烧着微弱的火把,雪扑簌簌的落下,快要将那点微弱的火光浇灭了。 一名哨兵道:“你先守着,我去再找个火折子,重新点一下火把。” 另一名哨兵道:“好,快去快回。” 这哨兵放下敲鼓的鼓槌,提着刀转身就去找火折子了。 另一名哨兵扫了一眼周围,黑压压的天空下,雪下的越发大了,地面已经素白一片。 他不住的发着抖,随意一瞥,却见不远处一个黑影闪过。那人一惊,喊道:“谁?” 空荡荡的营地无一人回答,死一般的沉寂。 那哨兵四处打量一番,同伴去找火折子还没回来,他大着胆子向着先前的黑影慢慢挪了过去。 他到了跟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许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吧。 哨兵放下心来,转身走向营地。 正在这时,他感觉身后有些婆娑的响动。他心上一惊,正要喊出声。 一只手迅速捂住他的口鼻,顺着他的脖子拿刀狠狠一抹,那哨兵鲜活的生命便就此消逝。 血迹流了一地,那黑影拿脚将血踢了两脚,血迹立刻被雪掩埋住了。 黑影向后一招手,便悉悉索索的出现了好几个黑影,毫不犹豫的将那哨兵的尸体拖了去。 那黑影快速换上从尸体上扒下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番,摆摆手,那几个黑影便迅速又隐藏在黑夜。 那人走向营地大门,正巧这时,去找火折子的哨兵也回了来,他将火把重新点燃了,瞬间营地门口又恢复了些许光亮。 那黑影低着头,一言不发。 哨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也太冷了。” 那黑影依旧未开口。 哨兵心生怪异,不自觉的凑近了他,就在凑近的那一刻,突然怔住。 他猛的反应过来,一手就要拔刀,一手正欲敲响哨鼓。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那黑影一手快速划开了他的喉咙。 他的惊叫声还未喊出,人就踉跄着倒地,重重的倒在了哨鼓旁。他不死心,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敲响哨鼓,但那人怎会给他这种机会,一脚踹走了他的鼓槌。 远处巡逻的士兵似是听到了动静,远远喊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黑影一怔,又挥挥手,喊道:“无事,路滑,摔了一跤。” 素白的地上血流了一地,北境仍旧静悄悄的,但危机已经悄然来临。 白知愿躺在营帐的榻上,不敢入睡。若她猜想的没错,今夜他们便将动手。外面又下起雪了,正是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好时候。 既然他们今日在粥水中下了药,那她自然就装作中了药。下午时分,师父和程北潇已经配出了解药,不过是些简单的蒙汗药,索幸他们二人医术高明,没费多少时间就制出了解药。 傍晚时分,白知愿已经命天临悄悄将解药放进了众人喝的水里,也和师父设下了埋伏。此刻只需静静等待他们到来即可。 白知愿静静的躺在床上,忽然听到一声细碎的声响,习武之人的听力本就异于常人,何况白知愿本就等着他们的到来,在这安静的夜晚,这点声音也被无限的放大。 白知愿暗想:“终于来了。”随后她将手探到枕头底下摸了摸她放下的匕首,然后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果然不过须臾,就有人打开她的帐门,悄无声息的探了进来。 那人先是走到白知愿的床前,看了看她,一开始并未做什么。片刻过去,白知愿甚至都快要忍不住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人坐在了她的榻前,似乎在打量着她,白知愿不明所以,难道这人发现了她在装睡? 就在白知愿正在思索要不要直接杀了他的时候,那人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白知愿心里一惊,强忍着爬上心口的恶心。 只听那人喃喃道:“阿愿……” 白知愿呼吸一滞,瞬时明白了过来。 来人果然是秦今安。今天的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白知愿不动声色,她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秦今安一脸痴迷,他眼里全是汹涌的情色,他一手抚上白知愿的脸,一手开始解白知愿的腰带。 白知愿仍旧一动未动,外头仍然没有响动,她若是此时杀了秦今安,那么肯定会打草惊蛇。只是眼下,他若再进一步,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秦今安迫不及待开始解起了白知愿的衣物,冬日衣物繁杂,他一时解不开有些心急,他又将痴迷的目光落在白知愿的脸上,他边解衣服边喃喃自语道:“阿愿,别怪我,今夜你就会真正属于我。至于谢云嵩他自然是永远回不来了。” 白知愿心中警铃大作,什么叫谢云嵩回不来了,他们对谢云嵩做了什么。 正在白知愿沉思的时候,秦今安已经解开了她的上衣,轻轻一扯,便露出了半个肩膀。 白知愿的手已经摸到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正欲抽剑。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吵闹声和尖叫声。 白知愿再也来不及想,一脚踹开半趴在她身上的秦今安。 秦今安毫无防备,被她踢了一脚,滚下床去。 白知愿抽出长剑,将衣服穿好,剑尖直指秦今安,她满脸杀意,声音冷到刺骨,“果然是你!” 秦今安难掩脸上震惊,一时站不起身,眼看白知愿越走越近,他不自觉的坐着后退两步。 白知愿冷冷道:“今日我先不杀你,等谢将军回来自会处置于你。一个叛徒还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秦今安这才明白过来,他道:“你没有中毒?” 白知愿冷笑一声:“雕虫小技。我早就开始怀疑你,也给过你机会,可你最后还是选了这条路。” 秦今安这才站起身,他看着白知愿,狂癫的笑了起来,他一脸痴色道:“不愧是我喜欢的女子,果然有勇有谋。可惜你等着谢云嵩回来,这会谢云嵩怕是已经死了。哈哈哈……” 白知愿心里又急又怒,剑心直指秦今安的胸口,怒声道:“你们把谢云嵩怎么了?” 秦今安仍旧疯癫道:“你以为北狄人想对付的是北境,其实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谢云嵩。不论是将谢云嵩骗去雁城,还是让他接到北境有难的飞鸽传书。北狄人在他从雁城回北境的路上埋伏下了重兵,一旦他路过,必死无疑。” 白知愿听完,心中大惊,就在今早她曾让天临传信给谢云嵩。此举会不会真的害了他? 白知愿终于知道这些天心中的不安是为何?明明她已经将北境的一切安排好了,可是心中仍然隐隐不安。 此刻她的心中慌极了,恨不得现在就出发雁城。可是她不能,此刻北境乱作一团,她必须待在这里,替谢云嵩安排好一切。 白知愿恨恨的盯着秦今安,她开口问道:“为什么?谢将军对你那样好,你为何出卖他?” 秦今安双眼发红,怒声道:“他对我好?他对我好为何抢走我喜欢的人?” 白知愿觉得此人不可理喻,她眼神一沉,冷冷扫他一眼道:“我早就说过,我喜欢的人是谢云嵩。而你?从头到尾不过是你自作多情而已。” 秦今安不可置信,他倒退两步,又想上来抓住白知愿的手,白知愿又给了他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他艰难的爬起身,苦笑道:“阿愿,你既如此恨我,不如一剑杀了我。” 白知愿的眼里都是淡漠和杀意,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道:“你不配!” 言罢,不愿再与他多说,转身就往营帐外走去,她要出去看看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形。 秦今安见她要走,猛的起身,从身后抱住她的腿,哀求道:“阿愿,你不能走。我知道你想去找谢云嵩,你不能去,外面全是北狄人的埋伏,你若去了必死无疑。他们答应过我,会放你我离开。你千万别出去……” 白知愿再次踹开他,冷冷道:“你口中的他们是谁?你大概是忘了,你的父母死在谁人的手里?你祖父对你的谆谆教诲你全然忘记了吗?” 秦今安一震,眼看白知愿要出了门,管不了其他,正要起身拉住她。 下一秒,门被踹开,门口站着的是浑身散发着寒气冒着风雪而来的谢云嵩。 第131章 归来 熟悉的身影,年轻的将军站在她的面前,身姿清丽,卓尔不群,目光深邃锐利,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 白知愿起先先是一愣,就在片刻之前,她听到秦今安说谢云嵩很有可能已经死了。她的心中涌出无限的担心。可是此时,他还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一如既往的清冷,白知愿突然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紧紧抱住了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男子。 谢云嵩的身上带着微微的寒意,好像是赶了很久的路,他的身上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白知愿心中不放心,放开他,又四下打量着他,看他有没有受伤。看他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放下心来。又扑到谢云嵩的怀里,感受着独属于谢云嵩的温暖。 谢云嵩不在时,她要时时刻刻为了北境军着想。眼下,谢云嵩回来了,白知愿知道她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抱着他就好。 谢云嵩任她抱着,良久之后,白知愿才从他的怀中抬起头。 谢云嵩盯着地上早已呆滞的秦今安,话却是对着白知愿的,语气冷冷道:“他方才哪只手碰你了?” 白知愿这才低头一看,自己衣衫凌乱,刚才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整好衣物了,不巧眼下又被谢云嵩看到了。 白知愿还没回答,谢云嵩已经走到了秦今安的身前。秦今安已经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面色惨白,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谢云嵩,心中翻腾出无数个念头,令他想要大声尖叫,却又嘶吼不出任何声音。 谢云嵩的脚踩上他的手,轻描淡写的问道:“是这只手吗?” 秦今安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不知是太疼还是太过于害怕。 谢云嵩又缓缓蹲下身,抬起他的另一只手,猛地折断了他的手,秦今安惨叫出声,右手软软的耷拉在身侧。 谢云嵩这才起身,走回白知愿的眼前,对着她道:“以后绝不许你再拿自己冒险。” 白知愿知道此人又有些生气了,但是她的心中却升起一股暖意。 白知愿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又紧紧抱住他的腰,道:“放心吧,他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年轻的将军这才神色稍缓,对着身后跟着天寻道:“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着,不许人死了。” 天寻领命离去。 外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营帐里此时只剩下白知愿和谢云嵩二人。 白知愿此时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他,想了半天,就憋出一句:“外面……” 谢云嵩:“外面已经没事了。” 白知愿又问道:“方才秦今安说北狄人在你回来的路上,设下了埋伏,你怎么回来的这般快?” 谢云嵩唇角微勾道:“雕虫小技。我先前到了雁城,就发现北狄人虽然骚扰雁城百姓,但每日只是像完成任务一般在城边扫荡一番。我便起了疑心,他们既然想将我调离北境营地,定是有他们的谋划。对方怕是冲北境来的,又或者是冲他来的。” 白知愿:“你早就知道北境军里有叛徒了?你早知道是秦今安?” 谢云嵩摇头,“我知道北狄人安插了眼线,但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到秦今安的身上,毕竟他是秦叔的孙儿。只是后来,我偷偷从雁城折返,这几日就在离营地不远处,军营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自然也猜到了那个叛徒就是秦今安。” “什么?”白知愿抬头,她听到了什么? “你一直在营地附近?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这几日因为北境的局势而困扰,我也一直担心你的安危……” 不等她说完,谢云嵩猛的低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质问。 白知愿眼睛蓦得睁大,随后便沉浸在了他温柔的亲吻里。 良久,谢云嵩放开她,低声道:“方才秦今安在你营帐里,我就在外面,我恨不得刚才进来一剑杀了他。” 白知愿低低的笑出声,道:“谁让你不肯将真相告知于我,我若知道也不必如此委曲求全。” 她又问道:“你早就知道北狄人会在今夜动手?所以早就部署好了一切?那我的部署呢?” 谢云嵩挑眉道:“我没有任何部署,天临之前将你的部署禀告于我,我甚是满意。所以在北境的营地,我未作任何部署。” 白知愿不解道:“那么从雁城到北境途中的埋伏呢?” 谢云嵩冷哼一声,道:“羽皇庆的叔叔羽西华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提前在雁城到此地的路上设下伏兵,不论是我想回来救援,还是新兵想要撤离,便如同羊入虎口,将被一网打尽。” “可惜的是,我提早藏了一支弓弩队在路上。北狄人一出现,便射出箭阵,他们手脚一乱,这时我再命陆之凌带人将这些伏兵轻而易举的拿下。” 白知愿这才听明白了,合着这人早就计划好了,留自己一人在北境担惊受怕。顿时,看向他的眼神就有些不满。 谢云嵩自知理亏,也只能装作没有看见她的不满。 白知愿又问:“你准备怎么处置秦今安?” 谢云嵩思忖片刻道:“我已经命人给秦叔传了书信,想来他接到书信定会亲自前来。” 白知愿道:“秦叔是将领,自然知道叛徒的下场。只是秦今安毕竟是他的孙儿,也是他唯一的亲人,这对秦叔未免有些残忍了。” 谢云嵩淡淡道:“秦今安既然敢背叛,就应该承担这些。” “对了。”白知愿继续问道:“你查到秦今安为何做叛徒吗?是不是那日回月华镇被北狄人威胁了?” 谢云嵩嘲讽一笑道:“没错,就是那日他被羽西华所掳。羽西华将他带回北狄,日日为他招来军妓,一来二去,他对你的心思便愈发浓重。加上羽西华的挑拨和对我的恨意,他便成功倒戈。” 白知愿似乎有些惊讶,她道:“我没想到他竟如此偏执。” 话音刚落,天临便来禀告:“北狄军已被全部就地正法,羽西华许是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也不愿做俘虏任人宰割,已经自尽了。” 谢云嵩冷冷道:“将羽西华的首级送到羽皇庆手中。羽皇庆一向与他的叔叔关系匪浅,此次他损伤惨重,定会气急败坏。” 天临道:“是!”正欲离开。 白知愿叫住他,道:“天临,原来你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却不告知于我,让我独自在此焦急等候。” 天临下意识的看向谢云嵩,支支吾吾道:“县主……我……” “好了。你下去吧。我知这是军中机密。”白知愿放过了他。 天临闻言,立刻松了口气,大步不停的离开了。 白知愿像是想起了什么,追问道:“粮仓是怎么回事?” 谢云嵩慢悠悠的开口:“你不是都部署了么,掩埋了酒水,还命人暗地守着粮仓,防止有人放火。” 白知愿勾唇:“看来我算的没错啊,他们果然要来烧粮仓。” 谢云嵩夸奖她道:“不错。荣安县主机敏聪慧,令北境逃过一劫,当真是北境的福星呢。” 白知愿轻声的笑出声,上前一步,眼里都是笑意道:“那么谢将军打算如何奖励我?” “奖励?”他缓缓发问。 白知愿凑近了他一些,道:“以后你不许再让我担心了!” 谢云嵩看着眼前姑娘明亮的双眼,她的眼里满满的爱意,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了。谢云嵩的心里感觉暖暖的,他俯身,对着白知愿吻了下去。 片刻,他离开她的唇,轻笑道:“这个奖励怎么样?” 白知愿被他吻的头脑有些发昏。片刻,又无奈的笑了起来。 第132章 叛徒 第二日一早,雪停了。白知愿起床一看,北境整个银装素裹,丝毫看不出昨晚还有过惨烈的一战。 昨日北狄人损失惨重,首领羽西华自杀,首领一死,底下的人便如一盘散沙,纷纷弃甲逃窜缴械投降。 而北境亦是伤亡惨重,除了守夜的那些士兵,还有北狄人暗杀的那些巡逻哨兵以及埋伏在北境路上的弓箭手。 昨夜的北境军营,到处尽是尸首。眼下,活着的士兵已经在帮忙打扫战场,受伤严重的已经被送到了医馆,由程北潇和军医进行医治。而那些死了的士兵,已经一把火烧掉,就地掩埋了。 多少年轻的生命就此消逝,战争之残酷在每一次战后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白知愿一早起来便站在营地,白茫茫的雪已经将昨夜的一切就地掩埋。崭新的一天来临,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轻叹一声,随后转身向着谢云嵩的帐子走去。 到了谢云嵩的帐前,听闻陆之凌和周夜寒在里面说话,许是昨夜的事情吧。白知愿便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片刻后陆之凌和周夜寒离开,白知愿走了进去。 谢云嵩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昨夜并未经过一场厮杀。 白知愿怔了怔,回过神,才道:“谢将军,秦今安现在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有些话我还是想问问他。” 谢云嵩抬眼看向白知愿,一时未搭话。 白知愿被他看的有些心虚,暗道:这人不会又生气了吧。 正在她思索时候,谢云嵩漫不经心道:“他在地牢。” “地牢?”白知愿疑惑道:“我到北境这么久了,竟然不知道这里还有地牢?” 谢云嵩答:“以往的战役中经常会抓到一些俘虏,所以便在北境挖出来一块地牢,专门用来关押俘虏和叛徒的。” 白知愿了然,她道:“昨夜我担心北境情况,有很多话我没有问清楚。我想去一趟地牢。” 谢云嵩闻言,漫不经心道:“去吧!” 白知愿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爽快,一时怔愣在原地。 谢云嵩看着她,反问道:“怎么?” 白知愿回过神,忙道:“无事。” 谢云嵩又道:“如何处置他,我确实也有些头疼。秦叔想来已经收到我的信了,对待叛徒我一向不会心慈手软,秦叔也知道。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秦叔一声。” 白知愿点点头,她道:“那我去了。” “等等!”谢云嵩叫住她,“我陪你一起去。” 白知愿一时有些愣神,停在原地。 谢云嵩已经走出几步,见此,回过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白知愿这才忙追上他。两人一路无言来到地牢门口。 白知愿来北境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来北境的地牢。她一时有些好奇,左看看右瞧瞧。 谢云嵩停下脚步,道:“你进去吧,我在这等你。” 白知愿问:“你不进去?” 谢云嵩斜瞥了她一眼道:“我进去的话,有些话他不会说的。我就在此处等你,你快去快回。” 白知愿点头,转身走向了地牢。 地牢中的守卫见到白知愿,纷纷让路。北境寒凉,地牢中常年更是不见日光,长年累积起来的阴冷潮湿更是明显。 白知愿一路走到秦今安所在的牢房。 “把门打开。”她道。 守卫起身将门打开了。 门“咯吱”一声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秦今安缓缓抬头,看到是白知愿,他本来黯淡的眼神闪过一丝亮光。 白知愿暗叹一声,慢慢走近了他。 秦今安嗓音暗哑,他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白知愿慢慢在他面前站定,道:“你如今这般,我也有责任。今日来见你,自然也是有话想问你。” 秦今安凄然一笑,道:“我如今这样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重新选择,可是我并没有。你不必自责,我这样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是我将北境军营的地图给了北狄人,也是我在粮仓周围洒了酒水,也是我将迷药下进你们的饭菜里,更是我和他们里应外合准备将谢云嵩和北境军一网打尽。” 白知愿静静盯着他,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做叛徒?你是秦叔的孙儿,自然知道叛军是何下场。” 秦今安抬头,默默看着这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他缓缓道:“那日我回月华镇看望祖父,天黑路滑,我为了快点到达走了一条小路,没有绕过万象山,而是选择翻过山。我没想到,就这个决定,改变了我接下来的人生。” 白知愿不语,她静静听着秦今安的话。 “我在山上走着走着,不巧却遇到了北狄人,也就是宇皇庆的叔叔宇西华。当时我本来很害怕,也躲了起来,不想周围的野兽惊动了马,马受了惊,叫了起来,北狄人就此发现了我。” “刚开始,我也抽剑准备和他们同归于尽。任凭他们对我拳打脚踢,任意辱骂,我都不曾理会。” “可是我没想到,羽西华将我带回到了北狄营中,他们……” 秦今安似是难以启齿,白知愿了然,谢云嵩曾说过,他们为秦今安招来了军妓。要想击垮一个人,首先要从他的弱点入手。羽西华确实很会拿捏人心。 白知愿见他说不下去,接着他的话道:“你去了北狄军营,他们为你招来军妓,喂你吃下致人迷幻的药,所以你就此沦陷了,对吗?” 秦今安猛的抬头,他苦笑出声,道:“原来你都知道。” 白知愿:“我本来不知道,是谢将军告诉我的。” 秦今安的笑容异常苦涩,“没错,他们喂我吃的药让我误以为与自己欢好的女子是你,可是清醒过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堕落。我想过自杀,但是羽西华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他们喂我吃下春药,任我血液逆流而痛苦哀嚎。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你。” 秦今安不自觉流出两行泪,他颤声道:“阿愿,我是真的喜欢你。从我在月华镇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便喜欢上了你。只是彼时你是谢将军的未婚妻,我不敢肖想。但是后来到了北境,你告诉我,你与谢将军只是为了欺骗我的祖父才假扮他的未婚妻。你知道吗?我多开心。我每日和你一起练剑,每天都能看见你,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了。” “可是后来,你与谢将军好像真的动了真情,从万象山回来之后,你们之间的感情我看在眼里。谢将军几次三番针对于我,都是因为你。我是男子,自然明白男子的嫉妒。我明白了,他喜欢你。可是我一直以为你对谢将军无意,却没想到有一日你亲口告诉我,你喜欢他。” 秦今安声泪俱下,道:“你知道我听了多难过吗?别人都道,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是天生一对。可我心里不甘,谢将军虽好,但阿愿你在我心中是无人配得上的,哪怕这人是谢云嵩。” 秦今安本来蜷缩着身子,不自觉的往白知愿的方向挪了挪身体,他道:“阿愿,我恨啊,我恨他为什么能轻易就得到了你的芳心。” 白知愿沉默片刻,才看着他道:“或许是很早之前吧,我就喜欢谢将军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或许是我们两一起去柳州并肩作战的时候;又或者是他助我退婚,陪我在我家屋顶上看烟花的时候;又或者是在骊山春猎时,他义无反顾的相救;或许是更早,我第一次在上京城外见到他的时候吧。” “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上了他,只是那时我不自知,所以后来才有我不顾一切从上京追随他来到北境。现在回头想想,这一路上,不管是危机还是苦难,我的身边总有他。” “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不懂。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你。不管有没有谢云嵩,又或者即便这个世界上没有谢云嵩,也绝对不会是你。” “我知道对你说这些话很残忍,但若是我早些和你说清楚,也许你的执念不会如此深,你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话你好好想想如何对你的祖父说吧。他抚养你长大,将你送来北境,不曾想你却做了叛徒,我想最难过的大概是他吧。” 秦今安先是一愣,随后不可置信道:“你们将此事告知我祖父了?” 白知愿点头称是。 秦今安猛的起身,大喊道:“谢云嵩,你有本事杀了我。” 白知愿摇摇头,该说的话她都说了,接下来就等秦海一到了。 她慢慢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秦今安看到她的动作,终于什么都不顾,扑上来想要抓住她,嘴里道:“阿愿……” 白知愿不再看他,转身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谢云嵩站在牢门口。 第133章 秦今安之死 白知愿怔怔望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心里突然没由得有些难过。 这么好的谢云嵩,全世界的人都在误解他。他不善言辞,喜怒不曾留于脸庞,但不证明他就不难过。 秦今安是他带来北境的,虽然他常常对着秦今安都是冷着一张脸,但是白知愿知道其实谢云嵩也很关心他。上战场时,他让陆之凌带着秦今安,是因为他知道那里最安全。虽然他不喜自己和秦今安练剑,但也会默默关注他的剑术是否有了进步。 可是秦今安自始至终都辜负了谢云嵩的苦心,到最后还做了谢云嵩最深恶痛绝的叛徒。 白知愿想起刚见到秦今安时,那个腼腆单纯的少年,今日却成长成了一个满是城府的背叛者。连她都觉得惋惜和难过,她想谢云嵩心中应该也是有些难过的。 只是此人一向风轻云淡,让人很容易忽视他的情绪。 白知愿思及此,走上前,轻轻叫了他一声:“谢云嵩。” 谢云嵩看她一眼,问:“完了?” 白知愿点了点头。 身后的秦今安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他也看到了谢云嵩。他的眼中不再掩饰对谢云嵩的恨意,他猛的向前扑了上来。 谢云嵩见状,揽着白知愿的腰,闪到一旁。 秦今安的双手被铁链捆住,一时无法再向前。他的右手更是昨天被谢云嵩折断,这会用不上力。 即便这样,他仍是红着双眼,面目狰狞的大喊道:“谢云嵩,我要杀了你!谢云嵩……” 白知愿在旁,已经在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看不到一点昔日他的温和和儒雅,有的只是歇斯底里和不可理喻。 白知愿在这一瞬,忽然为谢云嵩不值。 再看向谢云嵩,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连眉都没有皱一下。仿佛眼前这个人嘴里咒骂的人不是他一样。 秦今安在挣扎中头发早已散开,他双目通红,依然在疯狂的扭动身体,想要朝着谢云嵩扑来,嘴里不断的辱骂道:“谢云嵩,我杀了你……” 白知愿忍无可忍,上前一脚将他踹了回去,他被踹翻在地,猛的吐出一口血。 他狂笑着抬头,看到的只是一脸怒气的白知愿和风轻云淡的谢云嵩。 秦今安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慢慢安静了下来,忽然坐下抱头痛哭。 白知愿轻叹口气,看向身侧的谢云嵩,谢云嵩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猜不出此时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谁也没有说话。空荡的地牢里,只有秦今安低声的抽泣声。 正在这时,地牢的守卫前来禀报:“将军,外面来了一名自称是秦海一的人,说是要见将军。” 白知愿一惊,暗道:“这么快。看来秦海一是收到了谢云嵩的信,便启程来此了。” 只听谢云嵩道:“让他进来!” 一旁的秦今安听了,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他道:“不要,不要让他进来,我不想见他,让他走!让他走!”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秦海一大步踏了进来。他还是那副威严的面孔带着久经沙场的锐气,手握着长剑,进来后并未看向地下的秦今安。 他进了地牢之后,脚步放缓了下来,看到谢云嵩,慢慢走到他身前,直直跪了下去:“将军,是老夫对不起你。我曾将今安托付于你,却不想他却犯下如此滔天大错。老夫愧对于你,也愧对于死去的北境士兵。” “老夫一生光明磊落,年轻时随着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四处征战。我自问对得起大历的百姓,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却没想到人生到了最后,污点却是自己的孙儿。” “请将军责罚!” 言罢,秦海一重重的磕了个头。 谢云嵩忙扶起他,道:“秦叔,这不怪你,要怪的话我也有责任,你将人交到我的手中,是我没有看好他。” 秦海一仍旧跪着,他声音微微颤抖道:“将军,不怪你。老夫一生见过许多的叛徒,他们无一不是被自己心中的贪念所影响,一失足成千古恨。老夫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孙儿居然会变成这样的人。” 白知愿心有不忍,上前扶起秦海一道:“不论是秦统领你还是谢老将军,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你们为了这片生活的土地得到安宁,哪怕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 “此次秦今安的事,与秦统领无关。统领不必过于自责。他已经长大成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但他仍旧选择这样做了。这不是你或者我或者谢将军能决定的。我们都不必为此感觉到懊恼和愧疚。” 秦海一一怔,这才在白知愿和谢云嵩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侧过头盯着脚下跪着的那个人。 是他的孙儿秦今安。如今他披头散发,满身血污,手脚被缚,趴跪在地上,脑袋耷拉着,自他进来,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未说。 他盯着他的身影,喉咙嘶哑道:“北狄人处心积虑的设局导致你背叛大历,你身为我的孙儿,你自小我便教育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你从小我便告诉你,你的父母死于北狄人的刀下,让你好好习武,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却成了北狄人的走狗,拿起刀剑对着自己人。你究竟是为何要这样做?” 秦今安闭目,依然不动。 “说话!”秦海一厉声喝道。 秦今安这才挣扎着从地上歪歪扭扭地爬了起来,抬起头看着眼前站着的三人,冷笑了一声。 “你想知道什么?那我告诉你好了。祖父,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就是你在我面前夸奖谢云嵩,你恨不得他才是你的孙儿。你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感受?” “小时候如此,长大了依然如此。月华镇人人都知道云麾将军的名号。” “云麾将军”秦今安极度厌恶的重复了一遍。 “我的父母死于北狄人刀下又如何?我对他们毫无记忆,却让我十年如一日的背负着他们的仇。谢云嵩再优秀又如何?我就是要让他死。” “他为什么要活着?我的祖父夸奖他,就连我喜欢的女子也钟情于他?我恨他,恨不得让他死!” 秦今安望着谢云嵩,眼里露出他再也不掩饰的恨意,唇边露出一缕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他就是个不祥的人,他的父亲,他身边的人,都会因他而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海一拔剑,一剑直刺入了他的心口。 秦今安面露痛苦之色,却仍挣扎着,吐出他的最后一句话,“阿愿,祖父,你们都离他远点……他杀戮太重,迟早会害死你们……” 秦海一神情冷峻,双目赤红,他再次发力,将长剑再次朝前一送,剑身透背而出。 最后他缓缓拔剑,任血沿着剑刃不停的往下流。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倒地的孙儿慢慢停止了挣扎,彻底死了过去。 秦海一转过身,迈步离开。他的步伐凝重而迟缓,带着些许的踉跄。 谢云嵩忙上前扶住他,他无力的摆摆手。 谢云嵩和白知愿看着他远走的背影,他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134章 吻 谢云嵩站立片刻,斜瞥了一眼地下已经死透的尸首,轻叹口气,拉住白知愿走出了地牢。 地牢平日暗不见光,猛的一出来,看到外头阳光正盛,照着地面的雪闪闪发光。 白知愿有一瞬的刺眼和恍惚。 前方是秦海一踉跄的步伐,那个杀伐果断的将士,征战一生,平日里都是昂首阔步,就在刚刚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儿,眼前的他也不过是个垂暮老人。 谢云嵩站在原地,看着秦海一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的面上还是平日里冷清的模样,但白知愿知道此刻的谢云嵩心中肯定有些难过。 她默默走到谢云嵩的身前,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谢云嵩回神,他将自己的氅衣往白知愿的身上裹了裹,伸手亦紧紧回抱着她。 白知愿轻声道:“谢云嵩,你别难过。你不要相信秦今安临死前的话,你不是不详的人,你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厄运。相反,你是大历的英雄。在你身边我感觉很安心,我不许你听信他的话,而自我怀疑。” 谢云嵩神情淡漠,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心疼,他道:“或许我真的是个不祥的人吧,靠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就像我的父亲,若是当时我能再果断一些、勇敢一些,早点带兵回来,也许他就不会死,那么我的母亲也一定不会心灰意冷离开上京。如今我孤身一人,或许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白知愿的心中泛起无比的心疼,她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是陷入这般自我怀疑的境地。前世的她想,若是自己再勇敢一些,再敏锐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救得了自己的父亲,父亲没有死的话,母亲也不会抑郁寡欢而死。若是自己再强大一些,哥哥也不会被奸人所害。 前世的自己和谢云嵩如此相像,他们都活在对自我的惩罚里。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或许就是派她来拯救谢云嵩的。 白知愿将头扬起,谢云嵩一向冷清的脸上泛出一丝迷茫,她轻声开口道:“谢云嵩,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还有师父,还有北境千千万万的将士。” “秦今安此话杀人诛心,他就是要你活在自我怀疑中。但是我要你振作起来,我会陪着你一起收复北境。我们还要一起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我不许你有任何想要放弃我的想法。只要你我在一起,没有人能打败我们。” “谢云嵩,我爱你!” 白知愿话音刚落,谢云嵩的吻就密密麻麻的下来了,他的吻不同于平日的温柔,此时他的吻带着一些不确定,带着一些试探和迷茫,他的吻显得有些急促。但是白知愿仍然给了他回应,她慢慢回吻着他,她要用这个吻告诉他:她一直都在。 北境旷野的风吹起,吹乱白知愿的发,吹的二人衣袂飘扬,沙沙作响。 但二人浑不自知,仍旧沉浸在对方的吻里。 谢云嵩身上的大氅紧紧包裹着白知愿,他的吻急促而热烈,仿佛迷路的孩子在寻找归家的路。 片刻后,他的吻渐渐没了横冲直撞的确认,成了满腔温柔的缱绻,像对待全世界最珍贵的珍宝一样,轻柔的深情的。 有那么一瞬,天地的风如同静止,谢云嵩似是失去了五感,除了唇上的触感,什么也感觉不到。 良久,他慢慢结束了这个悠长而缠绵的吻。 重新将身上的大氅往白知愿的身上裹紧了些,将她整个人裹在自己的大氅中,做完这些,他又紧紧抱住白知愿,低头轻声在她耳边道:“阿愿,谢谢你。” 白知愿没有说话,她将整个人埋在谢云嵩的怀中,汲取着独属于他身上的温度,她觉得很安心。 …… 下午时分,他们一起靠坐在万象山脚下的那株枯树下。 谢云嵩今日心情不佳,谁也没有来打扰他们二人。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坐下望着山上那百看不厌的雪山。 太阳晒在他们的身上,暖洋洋的。这是北境难得的好天气。 两人都没有说话。 白知愿渐渐地困了,她将头枕在谢云嵩的肩上,眼皮沉重。谢云嵩便将身上的氅衣脱下,盖住她,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白知愿睡了过去,睡得很沉,长睫垂覆,安静的如同一个婴儿一般。今日,她的梦里没有前世的不堪,没有血淋淋的白府,也没有背叛和折磨。 几蔟被风吹落的雪片,时不时慢慢地从头顶无声无息的飘下,落在两人身旁的地上。 耳边尽是静谧。 白知愿睡的安稳,一觉无梦。她从午后睡到了此刻,日暮黄昏。 谢云嵩感到自己的腿被她枕的有些发麻,但他仍旧温柔的注视着她,不愿将她唤醒或者挪动半分。他倚靠着身后的树干,一抹暖暖的斜阳照在身后的树上,照在地下的雪地上。谢云嵩缓缓也闭上了双眼。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个小女娃,在他幼时练剑的时候,睁着忽闪的大眼睛,状若好奇地看着他。那小女孩生的如雪似玉,头上扎着精致的双髻, 她呆呆看着自己练剑,许是手痒,她抽出剑,提剑朝着他而来,他失笑,处处退让。小女孩似是刚开始学武,剑法杂乱无章,手中的剑倒是极为秀美,左一下右一下朝他而来。 许是知道打不过自己,小女孩停下了剑。她在冲着他笑,眉眼弯弯。那一瞬,谢云嵩觉得自己被她深深俘获了。他在梦里想,希望眼前的小女孩一生顺遂,无忧无虑,能一直这样笑。 谢云嵩醒来的时候,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他仿佛还能感受到来自梦里的温柔和喜悦。他知道梦里的小女孩如今就在自己的怀中,那个小女孩早已长大成人,成了自己的心上人心头爱。 他睁开眼睛,下意识便低头看向白知愿,却发现,她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如同梦里幼时的她一样。 白知愿仰面静静卧在他的腿上,望着他低头俯视着自己的那双眼。 她看着看着,眼角渐渐泛红。眼前的人已经从少年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若是前世的自己早点遇见他,是不是就没有那悲惨的一生了。 谢云嵩和她四目凝望了片刻,抬起手,朝她伸来,最后,指尖轻轻碰到了她的脸。 她仍旧未动,继续凝视着他。他用拇指的指腹,温柔的抚了下她泛红的眼角。然后慢慢地,极其自然的俯身向她靠去,他的面容慢慢靠近他,然后和她唇齿相依,轻轻的吻住了她。 片刻后,白知愿抬起手臂,回抱住他,深深的回吻起了他。 落日下沉,天黑了,今夜是个晴朗的夜,繁星转亮。 今时今夜,天地万物,他们是彼此的唯一,互相取暖互相陪伴。 第135章 计划 白知愿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躺在床上,想起昨日几乎破碎的谢云嵩,昨天她陪他直到夜半,才回来睡觉的。 白知愿揉揉发懵的头,不知道他有没有好一些。 白知愿起床,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了门,到了谢云嵩的帐前。 天寻和天临难得都在,帐里正是周夜寒和陆之凌。 白知愿站在帐前,等候了片刻直到营帐中的人走了出来。 陆之凌和周夜寒看到她,对她点头示意。 清逸大师这几日和程北潇忙着为受伤的将士治疗,她已经几日没见过他们二人了。 白知愿走进谢云嵩的营帐,他还是端坐在案前,手里不停写着什么。 待白知愿走近,他抬头,露出一抹久违的微笑。 白知愿知道,他又是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了。 她回他一个微笑,在他身侧坐下,询问道:“你在写什么?” 谢云嵩边写边答:“给上京的军事呈报。” 白知愿又问道:“近日上京可有什么事发生吗?” 谢云嵩停笔,道:“近日也无大事发生,前两日收到晋王殿下的信,信中说燕王和宸王的斗争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两人在朝中步步紧盯对方,一时竟难分伯仲。” “另外……”谢云嵩看着她道:“晋王殿下在信中问你安好?” “问我?”白知愿有些吃惊,“他为何单单问我?” 谢云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道:“我猜想,朝中最近怕是要为各位皇子定亲。” 白知愿站起身,道:“你的意思是,晋王看中的人是我?” “怎么可能?他难道不知道你我……” 谢云嵩摇头:“我从未提过。” “单从利益来看,晋王娶你自然是好处多多,不怪他有此想法。他在朝中的地位远不如宸王和燕王,他需要靠联姻来稳住自己手中的权利。你父亲手握二十万南境大军,任何人娶了你,都能得到这二十万大军的军权,得到你和你白家的支持。当初燕王不想与你退婚,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白知愿嘴角带着嘲意道:“嫁入皇室是绝不可能的,不论是燕王还是晋王。” 这下轮到谢云嵩有些吃惊了,他道:“旁的女子都是挤破脑袋想嫁入皇室,为何你不愿?” 白知愿答:“皇家人生性凉薄,我要嫁的人必是全心全意爱我之人,而不是把娶我当成是权谋的手段。” 谢云嵩轻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今生非我不嫁呢。” 白知愿双手托腮,认真看着他,亦浅笑道:“不一定呢,若你负我,你再好,我也是不愿意嫁的。” 谢云嵩嘴角微微上扬,伸手一拉,将她整个人拉进他的怀中。 白知愿整个头埋进他的怀中,问道:“晋王那,你准备怎么办?” 谢云嵩答:“无事,我自会给他回信,说明你我的情意。我与晋王从小一起长大,他不是强人所难之人。比起晋王,我倒是有些担心燕王,此人不是那么容易放弃之人,先前你退婚,惹怒了他,我怕他对你不死心。” 白知愿冷笑道:“不死心又能如何?我与他退婚的事早已昭告天下,他若继续纠缠,不过是失了风度而已。” 两人又静静抱了片刻,谁也没有再说话。 半晌,谢云嵩才开口道:“这几日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白知愿一惊,从他的怀中抬起头,问道:“去哪?” 谢云嵩:“方才陆之凌和周夜寒来报,宇皇庆得知羽西华的死讯,震怒之下,已经召集十万人马,意欲一举歼灭我北境军。” “十万大军?北境有三十万大军,又何须怕他区区十万大军。” 谢云嵩又道:“作战的事你不懂。雁城往北便是延州,延州是重大的军事要塞。只要拿下延州,再往北就是北狄的心腹——北都。” “延州平日便有常驻军队五六万人,宇皇庆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早在战事之初,便制定了重点在此迎战的计划。宇皇庆在此做了充足的准备,由他的亲信中山王在此坐镇。此人是北狄贵族,英勇凶猛,并非泛泛之辈。” 白知愿听明白了,眼前形势严峻,可是她疑惑道:“那你为何要离开几天?你要去哪?” 谢云嵩并未瞒她,以她的聪明才智就算瞒着,也只是暂时的,若她最后知道,一定会跟着来。他道:“前几日秦今安的事给了我启发,我准备带着天临和天寻,亲自去一趟延州,深入他们的营地,放把火烧掉他们的粮草。粮草一旦不足,再好的队伍也无异于纸上谈兵。待宇皇庆知道后,再调取新的粮草,届时陆之凌和周夜寒各带一队人马,早已拿下人心涣散的延州了。” 白知愿这下彻底明白了,“可是军营中这么多人,你怎么能亲自去?万一你出了任何事,北境岂不是如一盘散沙?” 谢云嵩道:“北境没有人的武艺比我高强,我自会伪装成北狄人,混进延州。你别担心,为了你,也为了北境士兵,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白知愿思索片刻,起身,对着外面的天临和天寻道:“去将陆将领和周将军请来,就说我有事和他们商议。” 谢云嵩不明所以,白知愿并没有给他解释。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营帐。 两人在谢云嵩和白知愿的对面坐下,周夜寒先行问道:“不知县主找我们来,所为何事?” 白知愿:“方才谢将军已经将你们的作战计划告知于我了,现在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想和二位商量商量。” 荣安县主和云麾将军的关系,大家都心照不宣。方才谢将军首先提出自己深入敌营,他们起先也不同意,但是他们知道将军一向说一不二,他既然这样计划,必然会亲自去做。 白知愿又道:“此番去延州,我会和谢将军一同前去。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可以伪装成北狄探亲的夫妻二人,一男一女肯定比几个男子让人放松警惕。再者,营中没有人比我和谢将军更为默契,也没有人的功夫能比得上我们二人,所以此番前去,我们两去是最好的。” 谢云嵩首先反对,“不行。延州是北狄人的地盘,此行危险。” 白知愿站起身,仰头看他,“若是仅仅因为危险就不去,那谢将军又何必独自逞强?” “再者,谢将军的计划有比我的计划更周密、更容易隐藏吗?” 谢云嵩一时无言,他当然知道带上白知愿伪装起来更为合适,只是延州危险,他私心实在不愿她冒险。 陆之凌和周夜寒对视一眼,他们不愿谢云嵩孤身涉险,但若是有了荣安县主的助力,胜算自然大了一分。 他们二人斟酌道:“我二人觉得县主的计划可行。将军你带上县主,自然多一份照顾多一份胜算呐。” 谢云嵩依旧不言。 白知愿笑道:“二位不愧是将领之才。” 陆之凌和周夜寒同时道:“县主才是女中豪杰,不畏艰险,将军得县主的助力,定会早日拿下延州。” 良久,谢云嵩才轻叹口气,道:“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保护好自己。” 白知愿这才露出微笑道:“这是自然。我要和你同进同退,一起凯旋归来。” 几人又讨论了些作战细节,直至夜幕降临,才各自离去。 第136章 生辰 三日后,谢云嵩带着白知愿和天临天寻,四人扮作普通北狄人,潜入了延州。 四人伪装成前来延州探亲的北狄商人,谢云嵩和白知愿为夫妻二人,天临和天寻则是二人的护卫。 延州作为军事要塞,这里的道路宽阔,集市繁华,居民有许多大历子民。若不是街上四处多了些手持兵器身着北狄军服的巡逻士兵,看起来和大历的城池并无区别。 四人一路行到一处客栈歇歇脚,谢云嵩和白知愿现在的身份是一对夫妻,自然是住在同一间房,天临和天寻则住在隔壁的一间房里。 今日天色已晚,谢云嵩带着白知愿走进屋里。这里不愧是军事要地,就连客栈也是又大又宽敞。 谢云嵩走到屋里的另一边,从一边的矮柜里找出一床褥子,铺在窗前的软榻上。 软榻是为了方便客人坐在窗前欣赏窗外美景,这间客栈正处在延州最繁华的地点,就着窗户向外看去,正能看到夜晚的一片繁荣之景。 白知愿见状,愣了一下,问道:“谢云嵩,你今晚睡这边吗?” 谢云嵩手一顿,反问道:“不然呢?” 白知愿踌躇了一下道:“其实,你可以到榻上来一起睡的。先前我混进军营,也与那么多人睡过一张床也没什么。” 谢云嵩停顿片刻,道:“你毕竟是女子,传出去有损你的清誉。” 白知愿看他坚持,也只能随他去了。 谢云嵩整理好床铺后,就躺了上去。白知愿见状,便吹灭了灯,走到榻上也躺了上去。 窗外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屋里,屋里一时有些亮堂堂。 白知愿问道:“我们明日直接去北狄的军营吗?” 黑夜里,谢云嵩的声音传来,“不,今日来时,我让天寻去打听了消息。听闻三日后,宇皇庆要在延州城中举办祭祀活动,届时他将亲自出席。我准备等到那一日,先行刺杀于他,扰乱视线,再等天黑潜入军营,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到时候,陆之凌和周夜寒会带领兵马,一左一右,左右夹击,但愿此次能顺利拿下延州。” 白知愿闻言,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谢云嵩跟前,道:“刺杀宇皇庆?他既然敢举办这样的活动,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们如何能靠近他?刺杀他不是会暴露你我的身份吗?到时候如何全身而退?而且他若是有了防备,我们又如何混入营地,烧他们粮草呢?” 她这噼里啪啦的一堆问题,谢云嵩倒是耐心一一解答,“你看看我们所住的客栈,我让天临打听过了,三天后的祭祀就在客栈楼下举办。到时候我们便可混进人群。至于你说的暴露身份,我们不是为了真的刺杀他,而是扰乱他,宇皇庆做梦也想不到,我们此行是为了他的粮草而来。” 白知愿依旧担忧道:“即便这样,但是三天后,到时候城里城外肯定会戒备加倍,我们又如何全身而退?” 谢云嵩看向她,道:“你忘了下午的时候,我让天寻出去了一会。” 白知愿不解道:“什么意思?” 谢云嵩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道:“天寻下午抓了一个人,这人是此次陪同宇皇庆祭祀的北狄官员——李树玉之子。此人是老来得子,所以对他的儿子极为宠爱,偏偏儿子是个纨绔子弟,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所以天寻抓他易如反掌。” “我命天寻以李树玉的儿子相要挟,他不得已答应了到时候会想办法,让我们混入其中。至于全身而退,我们来时的小路,十分隐蔽,是我父亲多年前在延州打仗时偶然发现的一条路,世上知道的人很少。” 白知愿这才明白了,这人,原来默默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害自己在这担惊受怕。 谢云嵩见她不语,勾唇道:“这下你可放心了?现在可以睡觉了吧。” 白知愿轻笑道:“自然。但是还有一事,昨日临行前,程北潇告诉我,明日是你的生辰。我认识你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你的生辰是哪日。虽然此次任务艰巨,但是明日你若是想要什么,我都买来送你,谁叫明日是你的生辰呢?” 谢云嵩一愣,他已经不过生辰很多年了,这个世上怕是少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了吧。 他的内心突然涌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他的目光透过窗外的月光停注在她身上,心底忍不住变得柔软起来,他清俊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道:“好。” 白知愿的唇角情不自禁的弯起,得了他的回应,这才满意的重新爬上床。许是身旁有人陪伴,竟很快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白知愿起来的时候,谢云嵩已经不在屋里。她起床去隔壁敲了敲门,天寻和天临也不在。天才微微亮,这三人一大早去哪了? 白知愿走下楼去,和客栈掌柜借用了下厨房。今日是谢云嵩的生辰,白知愿虽然厨艺不佳,但是也用心为谢云嵩做了一碗长寿面。 等她把面做好,端到房间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谢云嵩。 谢云嵩见她微微一愣,白知愿顺手将面递到他手里道:“谢云嵩,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面,你快些吃吧。” 谢云嵩的心里柔软一片,在他的记忆中,已经许多年没有人为他做过饭了。 虽然,谢云嵩低头看向手中的面,卖相一般,但他还是乖乖听话,坐下将面吃的一干二净。 白知愿则坐在他的对面,看他吃的满足,心里也涌起一丝温情。 吃过面后,谢云嵩对着白知愿道:“我一会还要带天寻出去,你留在此处,我将天临留下。” 白知愿知他肯定是为了后日的祭祀之事忙碌,便交代了他几句注意安全。谢云嵩便提剑带着天寻去了。 白知愿一人留在客栈,又不敢随意出门,怕被人发现身份,闲来无事,找掌柜的要了一些碎布和针线,开始为谢云嵩绣起了生辰礼。 前世今生,白知愿摸过针线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属实在有些为难她。但她还是想为心上人绣一个荷包,纵使她绣的歪歪扭扭,但也绣的认真。待她终于绣完最后一针,她的十个手指头已经全是血珠了。 白知愿暗道:“这绣活可比拿剑难多了。”她这人一向在这些事情上没有天赋,这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了。 荷包绣好后,白知愿抬头,天都暗了下来,这么个小小的荷包,浪费了她整整一天时间。 白知愿想起今年春天时,她的及笄之礼,谢云嵩送了她的白狐披风。只是她离开上京时,匆匆忙忙的,当时又担心谢云嵩发现她的身份,就没有带来。 外面天色愈发暗了起来,谢云嵩还没有回来,白知愿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这里是北狄的地盘,他的身份又特殊,会不会遇到危险。 白知愿想到此,有些坐不住了,走出房门,却见天临在门口守着。 白知愿有些惊讶,问道:“你在此守了一天?” 天临:“是。少爷走时要我保护好夫人。” 白知愿左右环视一圈,道:“你进来!” 天临听话的进了门,白知愿问道:“你家少爷和天寻到底去哪了?为何还没回来?” 天临道:“属下不知,夫人放心,少爷心中有数,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白知愿不语。 天临又道:“夫人一天没吃饭了,我去给夫人弄些吃食来。” 言罢,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了些饭菜。 白知愿担心谢云嵩,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这时听到门外有些响动,白知愿猛的站起身,天临已经做出防备姿势。 下一秒,满身风霜的谢云嵩带着天寻推开了门。白知愿看到他,悬着的心才放下心来。 天临和天寻见状,识趣的离开了。 白知愿走到他身前,扑进他的怀里,道:“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谢云嵩轻笑出声道:“我没事,我带着天寻找了一下路线,确保后日我们能全身而退。” 白知愿这才想起了什么,拿出自己今日为他绣好的荷包,虽然有些惨不忍睹,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如今的境遇也没法为你准备更好生辰礼,你知道,我的绣工不好,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了。” 谢云嵩接过荷包,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但他还是露出笑容道:“我很喜欢,随后将荷包随手挂在了身上。” 白知愿见状,眼里漾出笑意,那笑容明媚温柔,如照明月。 第137章 偷袭 两日后,祭礼如期而至。 清早,白知愿透过窗看到客栈楼下早已戒备森严。 谢云嵩坐在客栈房间内吃早饭,好似一点也不着急。 白知愿走过去,坐在他的身侧,问道:“一切可准备就绪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谢云嵩吃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道:“不急。” 昨晚,一支北狄军队已经前来查过客栈房间,幸好谢云嵩先前早有准备,这也得益于北狄官员李树玉的帮助。 白知愿看向风轻云淡的谢云嵩,心中稍安。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 谢云嵩和白知愿向下看去,只见四周都是北狄士兵,一道峦车金杖缓缓驶于中间,车上之人冕服加身,尊贵无比,正是北狄新任太子——宇皇庆。 众人纷纷跪地下拜,嘴里高呼万岁。 宇皇庆目光扫过道路两旁下跪之人,眼里闪过满意之色。 延州是从大历手中夺走的城池,这么多年的统治,让这些大历人早已逆来顺受。 谢云嵩和白知愿对视一眼,谢云嵩点头轻声道:“时间到了,走!” 白知愿提起白虹剑,跟上了谢云嵩。 天临和天寻早已在房门前等候,四人依旧是做北狄人的打扮,下了楼,有了李树玉的安排,悄无声息的混进了观摩的百姓人群中。 很快,鼓乐齐鸣。 宇皇庆坐于祭坛正中心的尊位之上。四周,列着仪仗和众位官员。外头一圈,密密麻麻的站了许多士兵,怕是为了保证今日祭礼的顺利完成。 先是开始了一系列繁杂又冗长的仪式。谢云嵩在人群中紧紧牵着白知愿的手,目光一直落在高台之上。 片刻后,几百人的乐队站在街道上,闻声而动,献上乐舞。 一曲罢,带头之人便下跪,带头高呼万岁,街道上一时人声鼎沸,呼声四起。 这时,有官员端着祭酒,将要进献太子。 宇皇庆起身,接了酒,举起,唇碰了碰杯缘,作饮酒状,随即递还。街中的呼叫还未停,人人叩首在地,谁也没有看见接下来的一幕是如何发生的。 空中陡然出现了道笔直的黑线。 那支短箭破空而来,直直朝着宇皇庆射去。 没有人看到那只短箭从何而来,待发觉时,它已然到了宇皇庆的面前。待左右之人再次挥刀救驾时,已经追不上那箭的速度了。而宇皇庆此时正独立于高座前,身旁没有任何遮挡。 千钧一发之际,宇皇庆扯过旁边侍卫,将人拽到身前挡住,那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已然中箭,惨叫倒地身亡。 宇皇庆躲过偷袭,下意识抬眼望去,然而顷刻之间,又有几支短箭已从各个方向射来。 宇皇庆临危不乱,立刻抽出藏身身上的短刀,挥刀挡去。 虽接连避开了几只短箭,但这些都是在瞬间发生的事,直到第二波短箭飞来,周围的亲卫已经将他挡在中间。 现场一片混乱,众臣也都趴跪下地,一动不敢动。 宇皇庆被护在中间,惊魂稍定,目光扫向那箭发来的方向,抬手指去,命人去抓刺客。 跪着的百姓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顾茫然。 谢云嵩和白知愿混迹在人群里,和天临天寻各占三头,各发了几箭。 虽然有李树玉作内应,携带了短箭,但是距离过远,给了宇皇庆反应之机。 白知愿暗道:可惜。 不过今日也并非真的要刺杀宇皇庆,造成混乱,目的已经达到。 此地不宜久留。 谢云嵩迅速收起短箭,白知愿大呼“有刺客!”周围的百姓这才如梦初醒,又看见前方大批的士兵,顿时乱作一团,四处逃散。 谢云嵩向着天临和天寻的方向对望一眼,这才拉着白知愿开始撤退。 北狄士兵一时如无头苍蝇般不知向何方追捕,待看清有异样的人时,谢云嵩带着白知愿,天临和天寻,已经骑着马,冲出了人群。宇皇庆只能眼睁睁看着骑马之人狂奔而去。 待稳定了局面,恢复了秩序,这才发现方才的可疑之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宇皇庆也被侍卫护送着,离开了现场。 临走之时,下令封锁延州,满城搜索,务必将刺客抓住。 不多时,手下人来报,循着马的踪迹追寻刺客的痕迹,最后却在城外山下绝了踪迹。山中都是小路通道,羊肠小道,马匹无法通过,只能通过单人行走,刺客早已不知所踪。 宇皇庆大怒,咆哮道:“是谁?谁胆敢谋害我?” 李树玉刚刚接到手下人的通知,他的儿子已经平安归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他跪下,小心翼翼道:“臣觉得今日之事必定有内应相助。不然今日如此戒备森严,刺客如何混进来的?” 宇皇庆一脸怒色,闻言也信了七八分,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众臣,一时也拿不准究竟是谁背叛于他。 而另一边的谢云嵩和白知愿四人已经绕着小路,到了北狄军营近处。仅凭他们四人,要想闯进北狄军营,确实很难。但是今日城中发生的事,此刻已经让宇皇庆成了惊弓之鸟。他从北狄军营中调取了一队人马,前去保护他。 谢云嵩和白知愿躲在暗处,看着那一支精兵进了城。 现在,只需要等待天黑了。 四人躲在山上,细细谋划了一番。今日能顺利脱险,自然是谢云嵩和天寻前两日,多番刺探,多番寻找才找到的一条隐蔽小路。 成败就在今夜了,谢云嵩已经想好了退路,现在就只待天黑了。 即便已经万事具备,谢云嵩仍旧有些担心,他对着白知愿道:“不论今晚发生什么,你都要保全自己。” 白知愿知他担心自己,若是他孤身一人,倒也没什么怕的。白知愿开口道:“放心吧。” 夜渐渐深了,今夜又下起了毛毛雪。 北狄军营在山脚下,营帐中,北狄军正在休息。 风骤起,四人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营地门口。 白知愿抽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从后抹了守门人的脖子,那人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已经倒下。 天寻上前,将守门人的尸首,拖到一边。 谢云嵩和白知愿快速换上北狄军的衣服,天临和天寻则装作守门人,守在门口。 谢云嵩和白知愿有了伪装,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营地。 多亏了宇皇庆近日调来了许多新兵,这才让他们二人的陌生面庞没有被发现。 谢云嵩先前也在北狄军营中安插了内应,早已拿到了军营内的地图,轻而易举的避开守夜的队伍,眼看就到了粮仓前。 宇皇庆的亲信中山王,正在帐中喝酒,正欲出来解手,碰到了正往前行的谢云嵩和白知愿。 起先他以为是巡夜的士兵,只是巡夜平日里都是四五人,一时起了疑心,便叫住他们二人。 白知愿心上一紧,缓缓转身,还未转过来,便看见一支巡夜的队伍到了跟前,连忙拉着谢云嵩跟了上去。 中山王也听闻了今日宇皇庆在城里受袭的事,他大概也没想到刺客如此大胆敢来此处,他对此次战役信心满满,十万精兵,当然是个漂亮仗。 他不再起疑,转身走向茅房。 白知愿和谢云嵩已经潜入了粮仓附近的营帐中。 守着粮草的北狄军很是谨慎,不时抬头看看四周,火把将周围照的极亮,根本无法靠近并且放火。 没时间了,只能硬闯了。 谢云嵩和白知愿对视一眼,这一眼让白知愿想到先前他们在柳州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危机。 她很快收回心思,对着谢云嵩郑重点点头。 两人在黑夜中抽出长剑,悄悄探到了守粮草的士兵身后,一剑毙命,但守粮草的人众多,只能加快速度,不然很快会被发现。 只是血腥味终是隐藏不住,还是被北狄人发现了端倪。 有机谨的北狄人闻到了随风而来的血腥味,前来查看,却见帐中众人趴睡在地,地上则是大滩血迹。 “来人——”那人刚喊出一句,便觉得脖颈一凉,身子倒了下去。 还是惊动了北狄人,号角声响起,片刻,无数箭雨来袭,谢云嵩和白知愿的剑法都精妙无比,快速躲过。 粮草附近的守卫还是很多,白知愿心上一动,留下谢云嵩一人挥剑避开刀锋和箭矢,而白知愿已经到了粮仓门前,她拿起一只木桶,里面的东西便顺着流了出来。 她一手挥剑阻挡,一手倾倒,手中的木桶中的东西不知不觉已经流了满地。 她嘴里吹出口哨,紧接着,前方是天临和天寻,他们射出几支箭矢,箭矢带火,落到洒满油膏的粮仓上,一时间,火势冲天而起。 中山王怒极攻心,只命令众人救火,可他们一时离水源较远,火势有些控制不住。 谢云嵩大喊一声:“撤!” 白知愿紧跟上他,这些油膏是前几日谢云嵩和天寻早已准备好的,为了今日做足了准备。 四面八方的厮杀声混合着火光响起。众位北狄士兵都忙着救火,正好给了谢云嵩和白知愿撤退的时间。 他们一路跑到军营门口,天临和天寻早已将马备好,二人一跃而上,后面是追兵的密密麻麻的箭矢,四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倒也能应付的来。 一路狂奔,照着先前谢云嵩安排好的小路一路奔逃,终于将追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此行全身而退,算是成功了。 现在就看陆之凌和周夜寒的了。 第138章 设伏 另一边的陆之凌和周夜寒按照原定计划,大军集合,兵分两路,北出延州。 谢云嵩和白知愿在延州这么一闹,彻底打乱了宇皇庆的作战计划。 加上粮草被烧,还未彻底肃清内部,北境军便兵分两路扑了上来,应对未免仓促。这样一对战,结果可想而知。 陆之凌和周夜寒一路到了延州城外,几场战事下来,均未遇到大的阻力。 拿下延州城指日可待。 谢云嵩和白知愿自那日从延州回到北境之后,虽然全身而退,但也到底受了些轻伤。 白知愿的背上、肩上、手臂上都负了伤,一些是被刀剑擦伤,一些是箭伤。那天夜里,数以百计的箭矢,最终成功烧了他们的粮草,已经很好了。 这几日,北境倒是风平浪静。战事一切顺利,谢云嵩除了布战之外,就是陪着白知愿养伤。 但宇皇庆毕竟也是有些实力的,虽然作战计划被打乱,这半月来更是节节败退,但他迅速调整了作战计划,由此次在粮草战中失利的中山王亲自坐镇,日夜备战,并从北都调来应急粮草。 一时间,延州城关重新固若金汤,北境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挑战。 双方互相牵制之下,一时竟毫无进展。 谢云嵩更是快速召集军中将领,紧急调整作战攻略,但大伙一时也难以想出更周全的方式拿下延州城。 一筹莫展之际,谢云嵩和白知愿的师父——清逸大师,他熟读兵书,更是懂得布阵之术,提出了一个建议。 战局不利带来的负面后果显而易见,北境军被阻在延州城外,无法前行一步,军中一时间士气大落。 清逸大师提出不如假意分批撤退,迷惑北狄军,实则暗自设伏,趁北狄军放松之际,予以迎头打击,一举拿下延州。 谢云嵩与众将士商议一番,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决定按照清逸大师所言,调整作战计划。 只是眼下,陆之凌和周夜寒分别在延州城外周旋,成天阔在驻守雁城,眼下竟没有合适的将领带兵设伏。 谢云嵩思来想去,决定自己亲自带兵设伏。 不料这个计划一出,军中全是反对之声。 “将军,万万不可。北狄此次有十五万大军,此举危险,将军是北境军的主心骨,若是出了何事,北境军岂不是一盘散沙。” “是啊,将军。那宇皇庆与将军多次交手,深知将军为人,若是得知将军前去,定不会相信我们是真的退兵,到时怕是弄巧成拙啊。” “没错,将军。若是没有合适的将领,不如找年轻的将士前去。” “……” 众人你一言他一语,谁都知道谢云嵩去,肯定不是最好的,但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白知愿见他们为难,道:“不如我去吧,虽然我不是将领,也不懂作战,但是设伏此事,想来我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行!”谢云嵩首先拒绝。于公于私他自然不希望白知愿冒险,况且白知愿没有作战经验,北狄军不是吃干饭的,此行危险。 白知愿有些急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先前好不容易混进延州,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难道就这样眼睁睁浪费了吗?” 谢云嵩不语,其他人也不敢说话。 白知愿知自己多言了,道:“我不懂作战,方才一时情急,请各位见谅。” “若是为难,不妨将成将军从雁城宣回,由他带兵出战设伏,想要更为稳妥些。”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清逸大师道:“不妥。成将军在雁城驻守,万一此次北境军反手再趁乱夺回雁城,岂不是得不偿失。” “嵩儿,为师想不如我带兵设伏吧。” 谢云嵩猛的抬头,似是没想到清逸大师会这样说。 只是谢云嵩还没开口,清逸大师又道:“嵩儿,你先别想着拒绝。为师年轻时候,在南境的时候,在威远大将军的军营里做过军师。那年,多亏威远大将军相救,为师才在战乱中活了下来,后来便留在阿愿父亲的军营里,也算是见多了战场。为师虽然不是将领,但是设伏之事,由为师来做,更容易让北狄人相信我们是真的退兵了。” 谢云嵩看着清逸大师,一时没有说话。 白知愿却道:“师父……” 话还没说完,便被清逸大师打断道:“阿愿,师父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是师父也会是其他人,每个将领在战场上都是拿生命在冲锋陷阵。战场危险,师父此行自然也是危险。当年你父亲救了奄奄一息的我,我为报答他收你为徒。这些年,教你武艺,师父可曾告诉过你,学武是为何?” 白知愿答:“师父曾经说过,学武不是为了将手中的剑尖直指弱者,而是要拔剑冲向强者。” “没错!”清逸大师道:“这些年为师在终南山,似乎远离了战场,但是一刻也不敢忘记战场的残酷。阿愿,嵩儿,你们没有辜负为师的期盼。手中的剑一直在保护着大历的子民。今日,不如让师父也做一次英雄吧?” 白知愿和谢云嵩对视一眼。 半晌,谢云嵩才道:“徒儿成全师父。” 众将士也觉得由清逸大师设伏,也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一来,清逸大师武功高强,又深知作战策略。二来,清逸大师是云麾将军的师父,宇皇庆深知谢云嵩的性情,肯定不会想到谢云嵩会让自己的师父以身犯险。那么此战才会胜利。 众将士见得了结果,又讨论了下作战细节,也都纷纷离开。营帐里只剩谢云嵩、白知愿和清逸大师。 白知愿看着清逸大师道:“师父,你一定要小心啊!” 清逸大师笑眯眯道:“阿愿,放心吧!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白知愿答:“没什么大事,程公子给我了一些祛疤药,已经没事了。” 清逸大师点点头,又转头对谢云嵩道:“嵩儿,照顾好阿愿。” 谢云嵩一愣,随即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139章 大战 到了第二日,周夜寒和陆之凌在延州城外驻守长达半月之久,得到谢云嵩的指令,迅速撤离。 这日,大营内中空虚,昨夜最后一批人马也已撤离。 天亮后,陆之凌在撤退之余,命一千人在延州城外到处虚张声势,擂鼓呐喊,作出大军仍在并且随时就会进攻的假象。自己则带领两千人马朝延州城发动攻击,进入对方的弓箭射程之中,便掉头撤退,稍后,再继续进攻。 如此反复几次,半日下来,将士们均疲累不堪。 陆之凌命将士原地休整,在营地升起炊烟,以此继续迷惑北狄军。 折腾了半日,陆之凌也坐下休息,忽然见到延州方向毫无预警升起一大团黄色烟雾。 是烟尘,缓缓升起,转眼,遮云蔽日,滚滚而来。 只听前方守望的士兵大喊道:“北狄兵杀过来了——” 陆之凌听着前方震耳的声音,脸色大变,厉声大吼:“快撤——” 他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此刻这个方向,冲来数以万计的士兵,不但如此,以烟尘来看,后面还有大队人马,正在赶往这个方向。 而他目前,只有区区三千人马。士兵们纷纷一跃而起,翻身上马,掉头就跑。 陆之凌猜测的没错。今日一早,宇皇庆便得到消息,称谢云嵩命延州城外的两支人马纷纷撤离。 宇皇庆自然不信。多年来,他与谢云嵩多次交手,他深知谢云嵩的为人,他不是那么轻言放弃的人。延州不拿下,他定不会轻易退兵。 只是下午时分,他的将领来报,北境军确实退兵了。留下了几千人马,在营地处迷惑他们,意欲遮掩北境军退兵的实情。 宇皇庆一时拿不准谢云嵩是何用意。但他生性多疑,于是他命他的亲信中山王亲自统领将士,冲到北境营前,探探虚实。 此刻,中山王命人传回话来:“北境的阵营果然是座空营,而剩余的几千兵马早已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他正在全力追击,意欲将其一举歼灭。 宇皇庆这才放下心来。前几日,谢云嵩带着人在延州城大闹一场,还意欲刺杀于他,又带人烧了他的粮草,想通过种种来让他自乱手脚。可惜,谢云嵩低估了北狄军的意志,不论怎样,这次延州必不能失。 不怪宇皇庆轻信,而是此次带兵的正是中山王,他是北狄皇室出身,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善谋。不仅先前早早了解了谢云嵩的作战方法,又派出投靠他的北狄人混作细作混入敌营,暗中窥探北境动静,收集情报。 近日,谢云嵩命人撤退,但依然留守三千兵马迷惑他们,悉数尽在中山王的掌握之中。于是他将计就计,今日带兵追杀。 可这边的中山王带兵追击,刚一个时辰而已,远远便看见了前方正在等待他的大批人马,正是昨夜他得到消息撤退的北境军,光看人数,起码有五万兵马。 此番开战,宇皇庆为争取万无一失,派来的军队也是北狄精锐,整体战斗力极强。 中山王虽知上当,但他今日亦是带了十万人马,只留了万余名将士在延州城,其他倾巢而出。十万对上五万,也是胜算在手。 中山王想以最快的速度杀掉这一批的北境军,现在对方人数只是自己的一半,这样的战机,千载难逢。 这一刻,在这位北狄中山王眼中看到的,前方的五万人马,不是敌军,而是他即将立下的汗马功劳。 中山王想以多胜少,他不再犹豫,一声号令,带着身后人马,悉数冲杀而来。 而北境军,带队的是方才留下迷惑敌人的陆之凌,以及一个白衣老者。 中山王冲到跟前才看清楚了,以他的情报,这位老者必定是谢云嵩的师父——清逸大师。传言,此人武艺高强,又熟读兵书。但是可惜,他并非将领,更别谈带兵打仗,别以为读过几本兵书,便能指挥大军。 中山王心中升起轻蔑之意,在他看来,谢云嵩怕是无人可派了,才派这样一个老者上阵杀敌。读再多的兵书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的对战是要实地的上过战场的才懂。 他迅速派人将战事报于宇皇庆,但他立功心切,不等宇皇庆的命令,便带着十万人马,朝前冲杀而来。 十万兵马的声响,震彻山野。北境军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然露了胆怯。 中山王一马当先,带着身后的精兵冲入了北境中的中间,轻而易举便深入敌营,率先与清逸大师交上了手。 大历人口中的世外大师又如何?今日也必将死在这片田野之中。 中山王心中的轻蔑之意愈发明显。他下令全力追杀,不给北境军任何反击的机会。 清逸大师倒也名不虚传,武艺确实高强,但是此刻是在作战,不是比武。一个人武艺再高强又有何用,总是抵不过千千万万的士兵夹击。 中山王带来的精兵,正在北境军中所向披靡之时,甚至一支人马已经在围攻清逸大师的时候。突然,中山王耳中听到了震天的战鼓声,转头,却见前方忽然杀出漫天的北境军。他周围本来快要战败、仓皇逃窜的北境军,也突然拿起武器,迅速结阵,向着北狄人冲来。 中山王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就被清逸大师一剑刺穿了肩膀。 疼痛让他迅速反应了过来,他这才顿悟,自己上了当。 他方才还热血沸腾此刻浑身直冒冷汗,但他毕竟作战多年,快速稳住了神,命手下人全部稳住,且战且退,切莫惊慌。 即便北境军全军出没,但他今日亦有十万大军。只要能及时撤退,再奋力反抗,也未必不能胜利。 只是他一时被清逸大师缠住,难以带兵退出。他后方的大批人马,根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只一味的往前涌来,个个红着眼,准备立功,争先恐后,向前杀来。 前方有北境军的步步紧随,后方是北狄军不断向前冲来,中间还有清逸大师的纠缠。中山王心中大惊,顾不得其他,不得不打起万分精神来面对面前这位武艺高明的大师。 单论武艺,他自然不是剑法高超的清逸大师的对手,毕竟清逸大师是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的师父。只是中山王杀红了眼,眼见大势所去,他心中恨毒了谢云嵩和眼前这个纠缠不休的老者。 第140章 师父之死 中山王开始疯狂的反击,命周围的精兵都向着清逸大师进攻。就算今日战败,杀了清逸大师,也足以让谢云嵩消沉一段时日,那么太子就还有机会守住延州。 中山王的算盘打的大错特错,今日他带走了守在延州的十万兵马,只留下了区区数万人马。早些时日撤退的周夜寒,已经带着北境的另外十万兵马,绕过此处赶往延州城,几万对上十万,胜负早已揭晓。怕是此刻,宇皇庆已经得到消息,仓皇逃命了。 当然,这些身在战场的中山王并不知情。他此刻知道今日怕是难以全身而退,开始将全部的矛头对准清逸大师,即便他武艺再高强,终究是双手难敌四拳。 清逸大师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杀红了眼,他有些抵挡不住,他清楚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出手了。他悉心教白知愿和谢云嵩剑法,但自己却很久不用剑了。因为许多年前,他受过很重的伤,此番来北境,旧伤复发,不想谢云嵩和白知愿担心,一直没有告知。 清逸大师还是挥动着长剑,他为医者,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此次他非要来此设伏,是因为知道自己旧伤复发,时限不多了。 即便没有眼前这位中山王的步步紧逼,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在最后的时间里,还能为自己心爱的徒儿做一点事,他很开心。 一阵风吹来,吹得清逸大师的身形微微飘摇。 清逸大师被数十数百的北狄人相围。 他手中的长剑,滴滴答答地滴着血,白衣早已被血染红了大片,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给我杀了他!”中山王怒吼道,这人剑术果然是极好的,以一挡十,纠缠半晌,竟还没倒下。 清逸大师自是受了不少伤,不远处的陆之凌见状,几次想要过来救援,却被北狄军缠住,一时近不了身。 清逸大师渐渐不敌,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此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陆之凌一边杀退北狄人,一边向着清逸大师的方向移动。他心中大惊,北狄军大势已去,许是中山王也知道,此刻不想着逃命,偏偏疯狂攻击清逸大师。 “噗嗤——” 一把长刀从清逸大师的身后刺来,刀尖从他的前胸穿透,他终于站立不住,重重倒了下去。 中山王大笑道:“即便今日战败,能杀了谢云嵩的师父,也算是大功一件!哈哈哈——” 待陆之凌解决了眼前的北狄人,再赶到清逸大师跟前时,见到的只是躺下一动不动的清逸大师。 陆之凌心中大惊,猛的挥刀向着中山王挥去。 中山王一惊,见解决了清逸大师,才惊觉眼下胜负已定。他面若死灰,知大势已去,今日怕是败了。方才只顾着和清逸大师缠斗,眼下,他唯一的念想便是逃。 他一刀砍断陆之凌的进攻,召集亲兵,几百人迅速将他围在中间。 靠着全速的冲击,眼前挡道的,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大历人,全都砍杀,最后冲出条血路。 他身边的人,已从刚开始的数百人变成了寥寥的几人,他本人也是没了平日的威势,披头散发,浑身血污。前方有条野道,他调转马头,沿着小路逃窜,刚冲过一个转角,他便预感不对劲,猛然勒马,马本就受了伤,马受惊,将他翻倒在地。 前方停着一支人马,横马挡道,拦住他的去路。 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不等他逃出一步,数十支利箭嗖嗖而至,伴随着中山王的惨叫声,他的身后插满了利箭,人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地,剩余的北狄将士,也尽数被杀。 这场大战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才终于结束。北境军获得了全面胜利。 另一面的周夜寒率领十万兵马,直攻延州,宇皇庆也知大势所趋,大批人马出动,但中山王已然惨败战死。他知延州难保。趁大历人还没杀进来,便仓皇逃离。 此战,延州城顺利拿下。 谢云嵩和白知愿立于营帐之中,听着频频传来的捷报,谢云嵩终于放下心来。 他与白知愿对视一眼,白知愿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谢云嵩这才对着白知愿道:“战胜了,这么晚了,你先去睡会吧。” 白知愿摇摇头:“我想等着师父和大伙回来。” 谢云嵩不悦,拉着她走进营帐,道:“你现在先休息,我还有后续的事情要处理,别让我担心你。” 白知愿拗不过他,只好道:“好吧,那等师父回来,你要叫醒我。” 谢云嵩点头,白知愿乖巧的躺了下去。 谢云嵩这才离开了白知愿的营帐,回到了自己的帐子。 夜深了,谢云嵩不知为何心里不安,他坐在营帐中静静等着小兵传来的消息。 果然,不一会儿,营帐外传来一阵响动。 谢云嵩的目光直直地盯向营帐门。 小兵进来后,神情犹犹豫豫。 “何事?”谢云嵩问。 “将军,清逸大师……”小兵吞吞吐吐道。 谢云嵩一颗心渐渐下沉,他垂眸,半晌,平静开口:“在哪?” “陆副将已经带着大师在回程的路上了。”下属诺诺道:“大师……他死在了中山王的刀下。” 谢云嵩手中的笔猛然折断。 小兵走后,谢云嵩坐着一动不动,他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和师父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些年,他看似见惯了生死,实则他比谁都重情义。 谢云嵩就这样静坐了一夜。天破晓时,他才缓缓起身,走向清逸大师的营帐。 师父的营帐很简单,桌上静静躺着一封信。 谢云嵩顿了片刻,走过去,信上赫然写着“嵩儿亲启!” 谢云嵩拆开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看完后,谢云嵩似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他坐在清逸大师平日坐的地方,眼眶微微泛红。 天大亮了,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谢云嵩才又冷静下来,走了出去,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照的他眉眼愈发冷清。 一身戎装的陆之凌满身血污,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一看到谢云嵩,就跪了下去,语带哽咽道:“将军,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大师。” 谢云嵩摆摆手,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声音沙哑道:“不怪你,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疗伤吧。” 陆之凌点头,又道:“大师的遗体我已经带回。” 谢云嵩点点头,目光透过陆之凌看向地下白布蒙住的尸身。 清逸大师死的很惨,身上七零八落全是伤口,最致命的伤口是胸口的刀伤。 谢云嵩蹲下身,将师父的衣服仔细整理好,又从怀中掏出手帕,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做完这些,他才看着师父的脸,低声道:“先将师父送回他的营帐吧。” 第141章 难过 这时,一夜好眠的白知愿刚刚起床,她好像听到了大军回来的声音,匆忙穿好衣服鞋子,跑到了营帐前,看到的正是呆呆站立的谢云嵩。 “谢云嵩,陆之凌和师父回来了吗?”白知愿问。 谢云嵩转身,眸光一动,落在她的脸上。 白知愿见此,心微微下沉,她问:“出了何事?” 谢云嵩道:“你去看看师父吧。” 白知愿整个人僵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师父的营帐。进去的时候,师父静静睡在榻上,衣服已经换过了,除了脸色苍白,他看起来和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白知愿的眼眶发红。她险些站不稳,她慢慢走到清逸大师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凉的刺骨,再也不似平日的温暖。师父的身体,支离破碎。 白知愿不由的哭了起来,先是压抑的啜泣,接着是嚎啕大哭。 谢云嵩站在她的身侧,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良久,怀中的人儿渐渐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眼眶发红,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她轻声道:“谢云嵩,将师父火化了吧。等有朝一日,我们回京,将他带回终南山吧!” 谢云嵩点头,又抱了她片刻,直到白知愿彻底停止了哭泣,二人才一同走出门外。 门外的阳光正甚,可是有些人却永远看不到了。白知愿一时又悲从心来,她哑着声音道:“谢云嵩,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母亲就丢下我去了南境,是师父教我武艺,教我做人,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比和我的家人还多。” 她不由哽咽道:“可是今日,师父就这样离开了。我感觉自己很无能。” 重活一世,白知愿以为自己救了师父,没想到最后师父还是死了。 谢云嵩擦干她的眼泪,从怀里掏出那封师父死前写下的亲笔信,他道:“看完你自会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 白知愿接过信,慢慢的看完。她再也忍不住,再度扑到谢云嵩怀里哭了起来。 师父在信中说明,他年轻时走南闯北,一次受了重伤,这些年来频频复发,若不是燕王相逼,他想来会死在终南山上。可是阴差阳错来了北境,近日身上的旧伤愈发厉害,他是医者,知道自己怕是时日无多了,想在最后的时间里,为心爱的徒儿做最后一件事。所以他才铁了心要去延州设伏。原来,他一早就存了必死之心。 白知愿边哭边道:“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也许早点告诉我们,他还有医治的可能啊,他怎么就知道程北潇治不好他?” 谢云嵩道:“师父是医者,自然知道他的伤有多重,能否医好他比谁都清楚。” 师父信中的最后一句话,包括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嵩儿,照顾好阿愿。” 谢云嵩拍拍白知愿的背,道:“阿愿,这是师父的选择。” 白知愿忍不住抽泣。许久,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两日之后,清逸大师火化。 师父静静的躺在草垛上,神情十分平静,不似平日笑眯眯的模样。 她与清逸大师师徒一场,师父总是不遗余力的将毕生所学全部教给她。在她的世界里,师父亦师亦父。在那些没有亲人陪伴的岁月里,师父的角色更像是父亲,教她做人的道理,教她傍身的武艺,在和齐泽意的退婚中,师父也总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一边。还有之前柳州瘟疫,师父二话不说随着他们奔波在外,毫无怨言。 白知愿看着谢云嵩将火把放在草垛之上,火光慢慢升起,白知愿的眼里一片火红,师父就在这样的火光中,消失了,以后的世界里再也没有这样一位老者,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谢云嵩和白知愿将清逸大师火化之后,安葬在了万象山上。 白知愿一连几日的沉默起来,仿佛还没有从清逸大师的死里走出来。 这几日,她频频做噩梦,梦到前世清逸大师死在齐泽意的剑下,梦到今生的清逸大师死在战场上。每每醒来都是睁着眼流泪,明明她才与师父重逢,便永别了。明明她已经自己救了师父,为何最后还是改变不了结局。 白知愿也不敢告知谢云嵩,这几日他为了师父的事也颇为心力交瘁,再加上战后后续的许多事,白知愿这几日见到他的机会也不多。况且,她也不想谢云嵩为她担心。 白知愿这几日神情泱泱,连着几日也不爱出门,不爱说话。平日里,她是一刻也闲不住,没事的时候看看将士们练武,找程北潇聊聊天,缠着谢云嵩练练字。自从清逸大师死后,她一反常态的沉默了起来。 这天,忙碌几日的谢云嵩敲开了白知愿的房门。 白知愿正坐在帐内发呆。见到谢云嵩走来,挤出一丝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谢云嵩坐在她的身侧,将她揽在怀中,道:“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这几日都没怎么见你,想你了,来看看你。” 白知愿笑笑道:“堂堂云麾将军怎么这么粘人呢?” 谢云嵩轻笑不语。片刻后,他对白知愿道:“明日一早我去趟延州,此行最快也要三天。你在这乖乖等着我回来,好不好?” 白知愿抬头,“是战后的事情吗?” 谢云嵩点头,道:“没错,往后就由周夜寒守在延州了。阿愿,很快了,等拿下北都,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白知愿问:“为何我们不把营帐迁至延州,这样一来,也方便驻守。” 谢云嵩答:“如今北境的营地在万象山下,此处易守难攻,若想迁营,还需从长计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此次去延州,也顺便去挑选营地。毕竟迁到延州,才更能守护北境。” 白知愿点头,又道:“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你且去吧!” 谢云嵩看向她,眸光温柔,又略带担心,“放你一人在此,我心里不安,我会尽早赶回。” 白知愿轻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谢云嵩拥着她,知道她近日因为师父的事,心情不大好。待从延洲回来,再好好陪她吧。 第142章 受袭1 第二天一早,深冬的寒意扑面而来,谢云嵩便带着一队人马启程延州。 白知愿前去相送。 谢云嵩一身黑色衣袍,勾勒出他劲瘦有力的腰身,面色依然冷傲。只是在看见白知愿的时候,眼里才泄露出一丝暖意。 谢云嵩走到白知愿的身前,如今已是深冬腊月,天气寒凉。他将她身上的披风的系带系的紧了些,道:“我且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白知愿柔顺的点点头道:“放心去吧,我等你回来。” 谢云嵩眼里闪过一丝不舍,看了她一眼,最后转身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送走谢云嵩后,白知愿回到自己的营帐。这几日她细细梳理了一番重生以来发生的事情,虽然重生一世,她占得先机,但是她的人生早已和前世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下,只能助谢云嵩尽快收复北境,早日回京。若她没记错,一年后,夺嫡之争便要进入白热化的状态了。 白知愿思忖片刻,坐在桌前,给上京家中和南境的父亲各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天临,让他传回去。 做完这些,白知愿又来到了清逸大师的营帐。师父惨死,但谢云嵩并没有命人拆掉他的营帐。师父的营帐里散落着些许的医书和兵书,白知愿将这些一一收拾起来,等到有朝一日回到上京,一并带回终南山。 而另一边遥远的上京,燕王齐泽意接到手下人的禀报,“清逸大师死在了北境的战场上。” 燕王齐泽意心中毫无波澜,清逸大师虽然没能死在自己手里又如何,最后还不是难逃一死。 自从白知愿去了北境之后,齐泽意便派人多番打探北境的消息。不过,想来清逸大师一死,白知愿应当很伤心吧。听说谢云嵩又打了胜仗,照这趋势收复北境是迟早的事情。很快,白知愿应该就能回京了吧。 齐泽意这样想着,抬脚出了门,向着江暮云的院子走去。那位江湖郎中的手艺不赖,做出的人皮面具有七八分像白知愿,他便命江暮云平日里都要戴着白知愿的面具生活。 齐泽意一走进江暮云的院子,江暮云戴着白知愿的人皮面具,静静的坐在窗前,手中做着女红。虽然明知是假,齐泽意的心还是狠狠的动了一下。好似眼前的场景在他的梦里出现了千万次。 他走上前,眼里都是爱意和情动,抚摸着“白知愿”的脸,低头便吻了上去。 江暮云一愣,随即心中既是甜蜜又是苦涩,甜蜜的是自从她戴上这副面具,齐泽意便日日都要来她的院子,每次见她眼里都是温柔。可苦涩的是,她知道这一切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这张来自白知愿的脸。 …… 远在北境的白知愿心中也惦念上京,之前听闻皇上要为各皇子赐婚,不知道如今有没有结果。 前世,宸王殿下最终娶了尚书令苏惠远的嫡女——苏卿雪。苏卿雪是大历有名的才女,嫁给宸王没多久就受了牵连,她身体一向不好,最后郁郁寡欢而死。 今生,自己有心想要帮一帮苏卿雪,只是如今她身在北境,心有余而力不足。 前世自己嫁给了齐泽意,一路相助他登上太子之位。今生,他们已经退了婚,而江暮云也嫁到燕王府为妾,那么燕王正妃会是谁? 白知愿坐着静静一人思忖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晚,她才抛开脑中的种种,走出营帐。 谢云嵩的营帐漆黑一片,师父的营帐也是漆黑一片。白知愿突然悲从心来,站在茫茫的北境,生出一些对未来的迷茫。 …… 第二天一早,白知愿早早起了床,她谁也没有告诉,谢云嵩此去起码需要三天,她一个人待着总是胡思乱想。 白知愿遂提起剑,骑上马向着万象山而去。不如去陪陪师父吧,总比待着瞎寻思的强。 清逸大师就埋在他们之前发现的那处温泉旁处。虽是冬日,这里依旧风景秀美,可惜这不是师父的家,终有一日,她一定会带着师父回家。 白知愿的心里充满了悲伤,那个对她悉心教导,总是笑眯眯的师父,怎么就变成了一座坟堆? 她坐在师父的坟前,无声的哭了起来。重活一世,她有很多话不知对谁讲,如今坐在师父坟前,她将自己重生的经历全部倾诉给师父。 她这一坐就是一日,等她终于倾诉完了,终于感觉心中轻松了许多。 她这才起身,北境的天总是黑的这样的早。她该回去了,今日她离开了一天,天临找不到她,怕是会担心她。 当她站起身,牵上马的时候,就在这一刻,她敏锐的觉察到身后不远之处仿佛有人。 白知愿起先没有动,仿佛丝毫未察觉。只是手却慢慢握紧了剑,做着可以快速拔剑的准备。 她准备好了。忽然身后,传来了抚掌的声音。 “竟然在此碰到大历的荣安县主,真的缘分呐!” 白知愿慢慢的转过头。在她身后,一个人骑马现身,朝着她靠了过来。 那人有着如鹰的眼睛,竟是北境的太子——宇皇庆。 眼看着他越来越近,白知愿不知他怎会如此大胆,出现在北境的地盘上。难道他有什么阴谋?或者是他得知谢云嵩不在营中。不论哪种,白知愿的心里都升起一阵寒意。 据她所知,宇皇庆性格自负,能力过人,又敢于冒险,能在北狄众位皇子中脱颖而出,自然实力不容小觑。只是他也太过于狂妄了,明明才战败,才失了延州,就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么他肯定不是孤身一人。 “堂堂北狄太子,为何潜入我北境?意欲何为?” 白知愿和他面对面,极快的观察周围。果然,不远处有人隐在山丘之后,总共十来人。 白知愿不敢有任何轻视。自己和宇皇庆的单打,胜负各半,但如今他还有十多个手下,想要脱身,怕是有些难。 白知愿的心里后悔起自己的鲁莽,今日不该独自来此。宇皇庆既然敢来,身边所带之人,必是高手。 对面的宇皇庆留意到了她的观察,他唇边露出笑容道:“荣安县主,之前你我在战场上也遇过。当时我就被你的风采折服,但今日你没有机会了,不如就此投降,离开谢云嵩,随我回去,我定保你性命无忧,荣华富贵。如何?” 白知愿没有接话。 宇皇庆见她不回应,也到底是见识过她的武艺,不敢轻敌。他颔首道:“身后的坟堆是你的师父?就是那个死在中山王手里的老者?” 这句话触及到了白知愿的逆鳞,她抬眼,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杀意,道:“是你们北狄人杀了我师父!” 宇皇庆语气带着傲慢,道:“是又如何?不过是一个黄土埋了半截的老人而已。听说是你和谢云嵩的师父,想来你们应该很伤心吧。不然今日,你也不会来此了。当年,谢云嵩的父亲谢屿也是死在我的手里……” 不等他说完,白知愿已然抽剑,扑了过来。 宇皇庆侧身闪躲,挥挥手,身后的数十名侍卫便纵马而出,排在他的身后。 宇皇庆为何来此?自然在知道谢云嵩不在,偷摸潜进来,意欲扰乱北境军,以此报延州之仇。却没想到今日有意外惊喜,遇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大历的威远大将军之女——荣安县主,也是谢云嵩的心上人。 宇皇庆身后一个长相凶狠的武士,是中山王的旧部。见到白知愿,眼里凶光大盛,不等宇皇庆发话,跳下马来,挥刀就朝白知愿削来。 白知愿一个侧身,堪堪避开,刀锋从她的头顶擦过,削下了缕头发。她趁着对手的刀势尚未结束,伸手攥紧了对方拿刀的手臂,用力一拽,那人身体翻倒在地。白知愿快速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手起刀落,一刀捅进了对方的下腹。 那人惨叫之余,正要回击,白知愿拔出匕首,再次扎入他的胸口,一时血涌如泉。那人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气绝身亡。 从拔刀扑来到两刀刺死对手,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 宇皇庆和手下的侍卫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宇皇庆先前与白知愿交过手,更在白知愿手里吃过亏,一时看向她的目光便不再带着一丝轻蔑。 第143章 受袭2 宇皇庆静静的看向白知愿,白知愿亦回看着他,眼里是赤裸裸的杀意。 宇皇庆知道面对如此对手,不能有任何的马虎。将她抓起来带走,才是唯一的目的。 宇皇庆微眯着眼睛,再次向后挥了挥手。这次剩下的十多人,全部朝着她围了过来。 白知愿见此,迅速到了她的马的一侧。宇皇庆以为她是要上马逃跑,却不想白知愿趁着马的遮挡,一手快速解下马的缰绳,抬头喝道:“宇皇庆!” 宇皇庆应声望去,只见僵绳从自己头上套下,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立刻紧了起来。 他正要拔刀削断绳子,可绳索的另一头仍在马上,白知愿用剑柄狠狠捶击马背,马吃痛受惊,狂奔起来。宇皇庆当场摔倒在地,被马拖着向前奔去。 宇皇庆一时竟无法挣脱。他身后的人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呆,顾不上白知愿,纷纷骑马去救人。 白知愿环顾四周,天快黑了。她上了宇皇庆的马,立刻朝着下山的路狂奔而去。 她知道宇皇庆很快就会挣脱,并且不会善罢甘休。 确实如白知愿所料,宇皇庆只是一刻的怔愣,很快便临危不乱,挣扎的拔出身上的匕首,以刀割断绳子,脱了险。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磨烂,背上的皮肤更是皮开肉绽,狼狈不堪。等手下人终于追来,他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来。 手下人迟疑了下,问道:“太子,人已经逃了,想必是逃回北境营地了。我们是否快点回去?万一她回去带来士兵,我们就危险了。” 此番来北境,本是意欲趁谢云嵩不在,潜入北境营地,也让他们尝尝粮草被烧的滋味,顺便扰乱北境军的军心。他们本来不同意太子亲自冒险,可宇皇庆此人极为自负,他觉得先前,谢云嵩可以带人来延州,此次他也定能全身而退。 不想今日还没到北境营地,就碰到了谢云嵩身边的女人,若是将她带回去,可不比烧了粮草更让谢云嵩心疼。 宇皇庆目光阴狠的盯着前方,暮色笼罩,前方的山林黑漆漆一片。 宇皇庆咬了咬牙道:“追!她这会肯定还没到营地,一定要抓住她!” 白知愿没想到,宇皇庆这么快就追了上来。眼看离营地还远,宇皇庆等数十人已经在她身后,他们开始朝她放箭。白知愿只能掏出马袋中的干粮,弃了马,先躲藏起来。 骑着马太容易暴露自己,不如徒步向着营地方向移动。 宇皇庆在山中搜寻着,最后只找到白知愿弃了的马,而人彻底消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若是让她回到营地,他们自然都插翅难逃。宇皇庆何尝不知,但他三番五次,折损于此女手中,他如何甘心? 宇皇庆站在一处山野旁,双目紧紧盯着前方,道:“给我继续搜,今夜必须将她抓住,她在大历身份尊贵,值得我们冒险。何况,谢云嵩现在不在营地,只要围住她,没人能救得了她。” “前方北境营地的必经处我已派了两人前去,若是发现了她,自然会给我们信号,可是眼下依然没有消息,说明她还没回到营地。” “现在放火,我就不信逼不出来她!” 手下人大惊,道:“不可!太子,这样会招来北境士兵。” 宇皇庆冷冷道:“我自然知道,她一定就在附近,只要抓到她,北境士兵不敢将我们如何。快去!” 而另一边在延州的谢云嵩,今日心中实在不安。自从师父死后,白知愿就郁郁寡欢,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思来想去,他将周夜寒留下,自己带了一行人,准备连夜赶回北境营地。 这边的宇皇庆的手下,知道宇皇庆从来说一不二,便也不再质疑,纷纷开始行动,誓要逼出白知愿。 而白知愿弃了马,她向着营地移动,却遇到了守在前面的宇皇庆的手下。若是此时交手,凭她的武艺自然能杀得了这两人,但她今日体力消耗严重,又一天没有进食,怕是很快就会惊动宇皇庆。 白知愿思忖片刻,找到一处相对隐秘的山壁,准备先躲着。不管宇皇庆打的什么主意,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无暇顾及北境军。天临见她不见,肯定会派人来寻她,只要她再隐藏过今晚,晾宇皇庆也不敢在此处逗留了。 白知愿急需好好休息,她吃了一口从宇皇庆的马上掏出的干粮,又喝了点水,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忽然,白知愿眼看山脚下起了大片的浓烟,火势迅速吞噬着干燥的枯木,正快速向着山上蔓延来。 白知愿吃了一惊,宇皇庆几次在自己手里没有讨到好,竟想出如此危险的方式来逼自己现身。若是在营地的人看到起火,必定起疑,很快便会有援兵来的。自己只需再坚持片刻,便能脱险,到时连带宇皇庆也休想逃脱。 白知愿在原地立了片刻,在火烧到山上来的时候,走到另一片没有起火的地方,寻找着藏身地。 她刚走出几步,左右便有人出现,堵住她的去路。 她停步,抬眼望去,对上宇皇庆兴奋的目光。 “抓活的!”他发出命令。 他周围的人都向着白知愿涌来,宇皇庆看着她,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 白知愿拔剑,和那几人缠在一起。几番下来,她体力有些不支。离她最近的人,步步紧逼,想要将她彻底制服。 白知愿用剑尖在地上划起尘土,沙土扑进面前二人的眼里,那二人停步捂眼,无法睁眼。 白知愿没有片刻的停顿,她剑心直指宇皇庆,从地上一跃而起,直直扑了过去。 待剩下的人反应过来,白知愿已和宇皇庆缠斗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必须快点解决宇皇庆,否则所有人都围上来,她只能束手就擒。 宇皇庆显然还没回神,受到她的攻击,很是被动,被她一剑刺伤左肩。这时,剩余的十多人已经围了过来。白知愿一惊,失神一刻,被宇皇庆生生扣住了肩膀。 侍卫们仅有一步之遥,宇皇庆死死压着她的肩,就在这时,她猛然抬手,拔出头发上的发簪,一下刺在了宇皇庆的咽喉上。 簪子只是普通的银簪,不像匕首那般锋利,但也足以刺痛他。 果然,宇皇庆吃痛,手下一松,白知愿立刻脱身,反手提剑放在他的咽喉上。 “都别过来!后退,否则我杀了他!”白知愿喝道。 剩下的人不敢上前,全都看向宇皇庆。 宇皇庆咬牙道:“你逃不走的。” 白知愿怒道:“那就试试吧,大不了今日和你同归于尽!” 宇皇庆试图挣脱,但白知愿毫不犹豫,剑尖用力一压,脖颈处立刻一道血痕。 下人们见状大喊:“不要!太子小心!” 白知愿喊道:“去牵马来。我的剑若是再用力半分,北狄太子怕是没命了。” 宇皇庆僵在原地,目光愤怒不已。手下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怒了这位大历的县主。谁能知道这位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女子,竟如此勇猛。 白知愿见他们不应,带着宇皇庆慢慢后退。但她毕竟不是久经沙场之人,不曾想后退的时候,却被宇皇庆一个手肘,逃离开来。 没有了人质,周围又都是宇皇庆的人。白知愿心中涌起绝望,难道今日她真的要葬身此处了吗? 而身在北境的天临,今日一天都没见到白知愿。谢云嵩临走前,对他千叮万嘱一定要保护好白知愿。天临心中不安,派人四处寻找白知愿。 天黑时,哨兵来报:“万象山上莫名起了火!” 谢云嵩不在营地,一时无人查看。天临心中不安愈发加深,召集一支人马,准备亲自去山上看看。 而另一边的谢云嵩,已经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回到了北境,才到营地处,就看到天临带着一支人马,冲了出来。 谢云嵩勒马,天临见到谢云嵩,立刻有了主心骨,他忙道:“少爷,县主不见了。万象山这会莫名着火,我担心县主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谢云嵩目光如箭,冷冷看向他,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天临低头道:“今日一早就没见到,派人找了许多地方也没找到。” 话音刚落,就看见谢云嵩箭一般冲了出去,向着山上疾驰而去。 第144章 遇难 这边的白知愿只能步步紧退,转身就跑,却不想跑到了前方的一道悬崖处。 她停步,转过头。 宇皇庆带着人已经追了上来。再次,将她困住。 宇皇庆喘着气,恶狠狠道:“你跑不了了!” 白知愿的面容在月光的映射下,愈发苍白。她凄然一笑,转过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悬崖,毫不犹豫,纵身跳下。 “抓住她……” 宇皇庆大吼一声,扑了过来,伸手抓住了白知愿的手臂。 白知愿脚下已经腾空,她抬头看去,眼里都是坚决。 宇皇庆拼命拉着她,嘴里大喊道:“快来,把她拉上来!” 白知愿轻笑一声,语带嘲意道:“我绝不会做你北狄的俘虏!” 言罢,拿剑的手快速一挥,宇皇庆大惊,终是闪躲不开,抓着白知愿的左手堪堪被剑砍断。 宇皇庆惨叫一声,被巨大的疼痛席卷。而白知愿随着他的那条断臂,一起跌入了悬崖,消失不见。 良久,随行的人将宇皇庆的伤口包扎好,给他上了止痛的药。 宇皇庆披头散发,双眼赤红,他在左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望了一眼悬崖,眼皮跳了几下,咬牙道:“走!” 此行实在惨重,不仅失了一条胳膊,也没能按计烧掉北境的粮草,最重要的是最终也没能将那女子活捉。不过她如此跳下去,想来是凶多吉少了。 宇皇庆忍着伤痛,迅速集合人马,正要离开。 忽然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狂烈的犬吠之声,仿佛有大队人马正在朝这靠近。 宇皇庆大惊,知道怕是北境军到了。 他大喊道:“快走!快撤!” 山火已经快要被扑灭,一队人马已经疾驰而来,带队的人眉目冷肃,正是谢云嵩。 转眼,人便到了跟前。 宇皇庆身边的侍卫大喊道:“护着太子,快走!” 谢云嵩一路上了万象山,命人扑灭了山火,他猜测白知愿定是去了清逸大师的坟上。他一路追寻来此,路上发现了打斗的痕迹,知晓她必定出了事。一刻也不敢耽搁,一路追着到了此处。 幸好天临走时带来了军犬,不然这茫茫大山,一时半刻也难以找到人。 谢云嵩没想到宇皇庆如此大胆,居然潜入了北境。阿愿遇到他,必然讨不到好。 他在来路上,发现了几具尸体,推测是被白知愿所杀,他心中大惊,对方有十多人,而白知愿只有孤身一人。 谢云嵩不敢深想,只骑马快速赶往救援。 天临将宇皇庆手下的几人拿下,誓要逼问出白知愿的下落。而宇皇庆的骑术精绝,在几人的保护下,已经向着另一边逃窜。可是宇皇庆毕竟刚刚受了伤,行动受限。天临在身后放箭,一箭射中宇皇庆的后背,宇皇庆从马背摔落。 就在这一刻,宇皇庆的心底涌起绝望和恐惧之感。 宇皇庆心中一跳,想起方才坚决的白知愿。此刻的他和方才的她如此相同的境遇,她既然毅然决然选择跳了崖,那么他也可以,这是他唯一的生机。若是成了俘虏,成了北狄的笑柄,余生也会在耻辱中度过。 与其这样,不如跳崖。 他立刻召集剩余的四人靠拢过来,将他簇拥在中间,冲向不远处的悬崖。 弓箭如雨,嗖嗖朝着这边射来。很快一人中箭,剩下的三人便护着宇皇庆冲到悬崖处。 那边的谢云嵩看出这边意图,掉头带人冲来,弓箭手再次放箭。 不多时,剩下的三人身上都插满了箭,但还是死死护着宇皇庆,将他护紧,冲向崖头。 谢云嵩已经带着天临追了过来,此时距他只有几步之遥。 天临几剑上去解决了剩余的几名护卫,再看向宇皇庆,浑身是血,他厉声道:“县主在哪?” 宇皇庆满脸污血,又失了一臂,哈哈大笑道:“她已经死了。谢云嵩,你来晚了!” 谢云嵩的脸上浮起怒色,转头欲让天临将他带回去。这时,宇皇庆一声怒吼,爆发猛力,滚了个身,一下翻下了悬崖。 谢云嵩大吃一惊,他垂于崖头,看着那道人影滚落下去。崖壁的碎石悉悉索索的随之掉落,瞬间,消失不见。 天临亦是大吃一惊,半晌回神道:“如此狠绝之人,也是少见。只是,少爷,为何不见县主呢?” 谢云嵩心中亦是着急,闻言道:“宇皇庆的那只断臂,想来就是阿愿的杰作。” “天临,你带人下去看看,崖底是何情况?” 天临立刻起身,带了几人,一刻未停歇,寻着附近的崖坡,慢慢下去了。 谢云嵩立在崖头,一时心中不安渐浓。随后赶来的陆之凌,低声道:“方才审讯了那挡道的几名侍卫,几人很是顽固,施一酷刑也未开口,说出县主下落。” 谢云嵩走了过去,停在那几人面前。 只见那几人刚刚遭受酷刑,个个脸色惨白,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谢云嵩看着那为首之人道:“如今北狄太子自知走投无路,已经投身悬崖,怕是活不成了。若你们说出荣安县主下落,我便愿留你们一命。” 为首之人确实不为所动,冷冷道:“两国交战,我既落在你手,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谢云嵩神色不变,转头对陆之凌道:“如此,就如他所愿,将他的头割下喂狗。” 陆之凌道:“是!”叫了几人,将那人拖出来,压在地上。那人奋力挣扎,只见一名武士手起刀落,血从脖颈处冒出,头颅掉地。一群军犬围了上来,互相争抢撕咬,片刻便面目全非。 谢云嵩淡淡道:“如何?现在有谁知道县主下落的?” 剩余三人面面相觑,脸色苍白,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陆之凌朝方才的武士使了眼色,武士便又拖出一人,那人再也绷不住了,陆陆续续招供了,将今日之事,讲了一遍:“太子本要混进北境营,报延州失守之仇,不想却在此处碰了了荣安县主,便动了将其掳回去的心思。可荣安县主武艺高强,我们竟没能抓住她。太子不听劝告,紧追不放,将县主逼上山去。” “太子又命我等放火烧山,誓要逼县主现身。谁知县主拼死反抗,太子反被劫持,但她毕竟不是沙场之人,被太子脱了身,后被逼到悬崖边上。她毅然决然,说是绝不做俘虏。然后就跳了下去。太子一把拽住了她,不想却被她一剑砍断手臂,滚落下去……” “云麾将军饶命啊……” 谢云嵩脸色越来越凝重,不等他说完,便走到悬崖边,俯身望看下去。 陆之凌亦是听的心惊肉跳,连忙跟上谢云嵩,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磕磕绊绊道:“将军,县主她……” 谢云嵩厉声道:“带上全部的人,跟我下去。务必找到她!” 言罢,转身,疾步而去。 第145章 生机 陆之凌跟随谢云嵩多年,他们二人年纪相仿。他第一次上战场还是谢云嵩带着他。在他眼里,谢云嵩不止是他的将军,更是他的挚友。这么多年,不论顺境还是逆境,甚至就连怀远将军死的时候,谢云嵩也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任何情绪。 哪怕是方才差点抓住北狄太子,这是何等的功劳,他也不过是淡然。 陆之凌这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疾言厉色,这般失态。 可见,荣安县主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只是,眼下县主掉落悬崖,下落不明,若是真的出了意外,谢将军又当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向威远将军白霆轩交代? 谢云嵩已经匆匆走远,陆之凌知道他必要亲自下去,他也不敢阻拦,再不敢深想。立刻召集人手,随着谢云嵩而去。 天临已经带着一支人马先行探路,往前走了走,崖势渐缓。但上面覆了一层陈年荆棘杂草,高的没过人顶。 几百人分成几波,举着火把照明,艰难往下,整整寻了一夜。临近天明,这才接近崖底。 陆之凌紧紧跟着谢云嵩,站在崖底,举着火把,四处张望。 此次人迹罕至,到处都是巨大的枯树以及一人高的杂草,一片死寂。 天临已经带人地毯式的搜索,从坠崖点开始,随后逐渐扩大范围。可是一上午过去,除了在崖壁附近的一株枯树上发现枝干折损和一些血迹,还找到了白知愿掉落在此的白虹剑。此外,竟一无所获。 谢云嵩紧紧握着白知愿掉落的剑,面色阴沉。 找不到白知愿的踪迹,也找不到宇皇庆的踪影。 崖底光线昏暗,搜寻还在继续。 而掉落悬崖的白知愿,幸得枯树承托,掉在了半崖上空的一处空地。人倒是没有大碍,但她在崖上彻底昏死过去,醒来时,天色已经黑暗。她浑身是伤,手中的剑也不知在何处。身上最重的伤在腿上。 她起身不来,又担心宇皇庆不死心,追了下来。再者担心自己如今浑身是血,血腥味招来野兽。如今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若是真遇到野兽,也不过是葬身口中。 白知愿躺在崖上,前世今生的事情在她眼前一幕幕的飘过。许是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她这个重生而来的人,艰难的爬起来。她不能在此等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父亲母亲、哥哥,还有谢云嵩,她舍不得离开他们。 白知愿这样想着,便艰难的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向前爬去。 她又渴又饿又累,但还是拼了命爬到一处山壁凹陷处,今晚先在此处避身,起码能躲过野兽的攻击。待明日天亮,再看体力恢复的如何,再做打算。毕竟眼下,她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而这边,天临带着军犬仍在搜寻。却在一条河面附近,发现了几滴血迹,军犬对着河面狂吠。 天临领着十多人,下了河,慢慢沿着水流往前。水底情况不明,搜索艰难。 谢云嵩仍旧一言不发,脸上全是冷峻。他顿了片刻,不再犹豫,褪去外衣,纵身一跃,跳入水中,消失不见。 “将军——”陆之凌大喊道。 他一时心急如焚,恨不得跟上去。只见谢云嵩在水中缓缓往下,又出水,如此反复数次。接近黄昏之时,人人筋疲力尽,加上如今是寒冬腊月,体寒难耐,只能停止搜索,上了岸。 谢云嵩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头发已然结冰。陆之凌在旁烧起了篝火。夜幕降临,依旧一无所获。 谢云嵩的心里,头一次升起无比的恐惧和迷茫。 他定定望着眼前的篝火,一言未发,但眼底的担忧和难过,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知愿在此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这里不仅寒凉,人在室外待上一晚,不冻死怕也会冻伤。更何况,她还受了伤,万一遇到野兽…… 谢云嵩不敢多想,却又控制不住深想。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惊。 最后也管不了其他,站起来,大声叫道:“阿愿!阿愿……” 茫茫崖底,只有风声在呼应他,安静的让他绝望。 谢云嵩不死心,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湿冷,再次喊道:“阿愿……” 天临和陆之凌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相劝。只能跟着谢云嵩叫道:“县主!” “县主,你在哪?” “县主——” 如今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期盼若是白知愿听到,能给予一点回应。 忽然这个时候,谢云嵩的耳里听到一道尖锐的响声。响声极短,又极微弱。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眼陆之凌,见他也看向自己,四目相对,又听到了一声声响。 这一次,声音响了一些,仿佛是从身后的石壁上传出来的。 这声音,像是剑鞘敲在石壁上的声音。 白知愿的白虹剑随她一同掉落崖底,但剑鞘却一直别在身上。 她艰难的爬到石壁后,彻底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已又是天黑,白知愿心中绝望油然而生,她如今一动不能动,不是在此处饿死就是冻死,亦或是流血而死。 正在绝望之时,她听到了一声“阿愿!”声音由远而近,她正在发愣,紧接着听到的是此起彼伏的“县主”和“阿愿”。 白知愿流出泪来,她知道是谢云嵩来救她了。 她张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迅速摸了摸身上,什么也没有,只摸到了身上的剑鞘,剑身不知遗落何处。她想了想,用剑鞘在崖壁上敲了敲。但因为实在没力气,显得虚弱无力。 她顿了顿,又用尽全身力气敲了起来,只期望谢云嵩能听到。 而这边的谢云嵩,侧耳倾听,忽然掉头,向着声响狂奔过去。众人急忙跟上,赶向那片石壁,中途声音断断续续又响了几下,随即消失,再也听不见了。 谢云嵩面露焦急,加快速度,纵身在沟壑中,健步如飞,将人都甩在了身后。 他停了下来,微微喘息,环顾一圈四周,夜幕下,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呼喊道:“阿愿!” 一边的白知愿用尽了力气,再次昏睡过去,但在梦里却听到有人不住的呼喊自己,她又清醒了过来。 是谢云嵩!他的声音带着焦急,高声呼喊道:“阿愿!” 白知愿又握紧剑鞘,再次敲响了石壁,只是实在虚弱,又戛然而止。 谢云嵩听了清楚,顺着声音,向上攀爬。终于在一处狭窄的石壁处发现了浑身是血的白知愿。 白知愿强烈的求生欲望,为她带来了生机。她不能死,重来一世已是不易,她不能就此死去。她在坠落中被枯枝挡了一下,又在坠落中,直直攀住一条藤蔓,最后缓冲落到了悬崖半处。但为了安全,她还是艰难爬到了这处石壁藏身。 白知愿再次睁眼的时候,谢云嵩已经停在她的面前。她浑身是血,往日的红唇不见半分血色,衣衫碎裂,只是双眼依旧清澈,眼皮都抬不起了,还是努力的看着他。 她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说不出一句话。 谢云嵩这才稍稍放心,脱下外衣,也顾不得其他,拦腰抱起她,用绳索捆住自己和她。这才带着她,一路向下,直到落了地。 将她平放在地,又撕下衣角,简单为她包扎了下腿,止了血。 做完这些,他才转头对陆之凌道:“如今天色已晚,今晚先寻个地方过夜,阿愿受了重伤此刻移动不了,待明日天亮了我们再回。” 第146章 受伤 谢云嵩将带出来的人全部进行了安排。让陆之凌继续带人搜寻宇皇庆的下落,命天临在此处寻了适合过夜的地方,先行度过今晚。 手下人很快找到一处靠近小河旁边的废弃山洞,他抱着白知愿进去,又将马鞍里的东西统统拿出。喂白知愿喝了点水,又为她铺了些干草,再次将她抱起,将人轻轻放了上去。 他长年在外,受伤在所难免,程北潇便在他身上放了些药物,倒也能派上些用场。 安置好白知愿,他又取出随身带着的药包。这时外面的人烧了些热水来。 白知愿身上大片的划伤,前胸后背都是血污,伤口有些已经凝固,黏住了里外衣裳。最重的伤在腿上,他轻轻用干净的布蘸着温水,慢慢擦拭着伤口,又凝神慢慢揭开残衣,这处腿上的划伤竟足有两寸,他简单清洗了下,又用干净的布条包着药裹好伤口。 白知愿仍旧沉沉的睡着,许是失血过多,任他处理伤口,也未见醒来。 谢云嵩又换了干净的水,为她处理起其他的伤口,先是额头上的擦伤,又替她净了面,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衣襟上。她身上的伤不少,军营里没有女子,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谢云嵩轻轻解开她的衣裳,连着内外的衣衫从肩褪落,有些伤口粘连的地方,便轻轻拿温水擦拭,慢慢的他将她的上衣全部褪去。虽然身上满是伤痕,但女子的肌肤滑嫩,腰肢纤细,触感与男子绝然不同。 谢云嵩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罢了,他迟早都会娶她的,眼下管不了许多了,为她处理伤口重要。 他为她处理好后背的伤口,上了药,这才将衣服松松盖住她。眼下荒郊野外,没有衣物,谢云嵩将自己的外衣已经在晾在火堆旁,等干了之后,可以裹着她。她的衣物已经破损,毕竟是女子,这样出去总归不好。 谢云嵩看了看她身前的血痕,终是没有为她处理前胸的伤口。 他将身上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转身出了山洞。 她应当是一天没有进食了,此时夜已深,她又沉沉睡着,还是明早早些回营地,再让程北潇重新为她处理下伤口吧。 夜深,愈发寒凉。谢云嵩又入了山洞,剩下的人都在洞外过夜,行军打仗之人,没那么多讲究,露宿荒野也是常事。只是毕竟天寒地冻,辛苦大家了。 谢云嵩进去的时候,白知愿盖着披风,身子蜷缩,许是失血过多,有些冷。他想了想,走过去,睡在了她的身侧,目光落在身畔的女子脸上,看了片刻,心疼之感油然升起。 他忍了忍,终是没忍住,轻轻吻了下她的唇角。 又将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万幸她还活着,还能安眠在他的身侧。在听到宇皇庆的手下说她跳下悬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他努力保持镇定,但手还是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在跳下那条小河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若是她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就此随她一起去吧。 他的人生第一次出现想随着一个女子一起死去的心思。 天知道,当他听到她那声微弱的求救声,他是多么欣喜。当他在石壁处看到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她的时候,他恨不得将那宇皇庆千刀万剐。 黑暗中,谢云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女子,生怕一个眨眼她就不见了。 他感到她的身子动了动,立刻朝她靠过去,伸手,将她轻轻搂住,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些温暖。 最后,谢云嵩朦胧入睡,他在心里默想:以后绝不要白知愿再离开她半步。 第二日一早,白知愿短暂的醒来片刻。谢云嵩怕她伤口裂开,不宜骑马,但如今他们身在崖底,便命人将程北潇带了来。 程北潇一进来,看到如此虚弱的白知愿,惊道:“谢云嵩,你是怎么照顾白小姐的?她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谢云嵩不语。 程北潇为她诊了脉,“她体内有热症,这里没有足够的药,还是尽快将她带回营地吧。” 谢云嵩这才道:“她身上都是伤……” 程北潇道:“她毕竟是女子,我为她上药,这不大好吧。这样等回了营地,我将药给你,你来为她上药吧。” 谢云嵩点头。 陆之凌带人搜遍了崖底,也未能得到宇皇庆的下落。谢云嵩看着远处的天色,马上临近年关了,看天似乎又是一场风雪欲来,他开口道:“走吧,这里地势多变,人手又有限,再搜下去怕是也无果。若他死了也就死了,若是没死,也不过是废人一个。不如回到营地派些人在路口设障,看看是否有所获。” 陆之凌只能听命。 谢云嵩带着人马,将赶回营地。白知愿发着热,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他无奈,只能将她抱着,回时的路亦难走,好在天临已经找到了另一条小路,能穿过悬崖。 谢云嵩一路抱着白知愿,踏上了归途。走了整整一日,都没有放下她。直到已经到了万象山山脚下,寻了马,才将她小心翼翼的圈在怀中,慢慢骑着马,一路回了营地。 待回了营地,又将她放置在她的床上。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程北潇一回来,就忙着去给白知愿熬药了,这会子已经熬好端了进来。 “你把药喂她喝下吧,你别太担心。” 言罢,又递给谢云嵩一瓶药,道:“这药可是我程家祖传,平常人我可不拿出来,本来是我为你专门准备的,不仅止血还能祛疤呢。你给她喂了药,再为她上些药吧。” “这个时候就不要顾着男女大防了,反正看你那样子,也肯定非白小姐不娶了……” 不等他说完,谢云嵩接过他手里的药,将他赶了出去。 程北潇在外叫嚣:“谢云嵩,你有没有良心?” 谢云嵩不理他,目光落在榻上沉睡的人儿身上。 这两日,她短暂了醒来片刻,什么话也说不出,便又沉沉睡去。 谢云嵩的目光又放在她的衣服上,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褪去了她的衣服,将被子给她盖了起来。又到她的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他偏过脸去,慢慢的摸索着为她穿好。 做完这些,他已经有些微微出汗。碗里的药凉了下来,谢云嵩将白知愿扶起,端起药小心的舀了一勺喂进她嘴里,药汁顺着白知愿的嘴角流了出来。他忙放下药碗,拿起帕子擦干她唇角的药痕,微微蹙眉。 他伸手,轻轻抚过白知愿的头发,顿了顿,又拿起那碗快要凉透的药,低头喝了一口。 榻上的女子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他注视片刻,低下头,慢慢覆上了她的唇。 他就这样给她喂完了这碗药,又将被子给她盖好。想了想,还是躺在了她的身侧。程北潇说的对,他已下定决心,今生非她不娶,今日冒犯之事,全是无奈,希望她醒来不会怪他。 第147章 醒来 一夜无梦,白知愿在早晨转醒。她浑身无力,全身酸疼,醒来时,有片刻的迷茫。 很快,脑中的回忆让她想起发生了何事。 她想下床,但腿一动就疼,终是下不了床。 正这时,程北潇端着药碗进了来,看到她醒,眼里露出惊喜,转身,冲着外面喊道:“云嵩,白小姐醒了。” 白知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谢云嵩正在和陆之凌说着什么,听完程北潇的话,立刻转身,进了来。 他快步到了她的床前,伸出双手,上下打量她一眼,又抬起手,朝着她的额头探来,停了停,明显感觉他松了口气。 白知愿这才开口,她昏睡几天,声音嘶哑道:“我睡了多久了?” 不等谢云嵩回答,程北潇便道:“你从山上下来,都已经昏睡三天了。这三天,云嵩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接着,又为她把了脉。片刻,满意道:“不错,白小姐身体极好,已经在慢慢恢复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又转身递上药碗道:“呐,今日的药,赶紧喝了吧。你可把我们大家吓死了。不过你也太厉害了,一个人对上十多人,还能将那北狄太子的手臂砍掉。我太佩服你了。” 程北潇已经从天临口中知道了那日发生了何事,此时是真心打心底里佩服她。 谢云嵩见他喋喋不休,眉心微蹙,将他手里的药碗夺下,又将他赶出了营帐,道:“白小姐刚刚醒来,此刻正是虚弱,你先回去吧。” 程北潇不满,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谢云嵩已经将营帐门锁了起来。 白知愿这才清醒了过来,她眼里含笑,端起药碗,一时感觉手微微颤抖,连碗都无力端起。 下一刻,谢云嵩接过药碗。拿起勺子,小心的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 白知愿愣了一下,但很快乖乖张嘴,将那碗药喝了下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喝完药,谢云嵩将药碗拿了出去。 白知愿这才看清自己身上的伤,想来是清理过了,还有身上的衣服全部换了新的。军营中没有女子,是谁为她换了衣物?她想了想,应该只有谢云嵩吧,想到这,她脸色有些泛红。 正这时,谢云嵩返回,坐在了她的榻前。 白知愿看着他,开口问道:“我的伤……” 谢云嵩道:“是我为你处理的,事发突然,我……” “无碍!我没怪你之意。”白知愿打断他。 谢云嵩有片刻的不自在,很快,他听到白知愿低声道:“谢云嵩,对不起。” 谢云嵩一怔,道:“为何对不起?” 白知愿答:“若不是那日我擅自一人上了山,也不会遇险,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谢云嵩摸摸她的头道:“不怪你,若不是你碰巧遇到宇皇庆,也许他就潜进北境营地了。到时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白知愿这才问道:“你们抓到宇皇庆了吗?” 谢云嵩摇头。 白知愿安慰道:“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就算没死,一时半会也无法兴风作浪了。我们倒是难得的清静了。” 谢云嵩靠近她,将她拥入怀中道:“我再不许你独自涉险了。你可知那日我知道你跳下悬崖,我有多怕么。阿愿,此次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白知愿靠在他的怀中,轻笑道:“我当时被逼到绝路,满脑子都是绝不能成为你的负担,绝不能做俘虏。心一横,我就跳了。但我醒来的时候,也很害怕,我不想离开你,更不想就这样死掉,所以我拼命爬到了那处避身之处,终于等来了你。” 谢云嵩轻叹口气,道:“即便做了俘虏,我倾尽所有也会来救你。你不必非要选择跳崖。” 白知愿微微坐直,正色道:“谢云嵩,我不能做俘虏。我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也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我不能任由北狄人拿我威胁于你们。如果是那样,我宁愿死。” 谢云嵩一愣,随即道:“我何尝不知你的心,但知你遇难,我心如刀绞,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阿愿,我从来没有那么怕过。” 白知愿听出他话里的后怕,又靠在他怀里道:“谢云嵩,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等我伤好了,我又可以活蹦乱跳了。比起那宇皇庆,我已经很幸运了。或许是天不绝我吧,把你带到我身边来,每次我遇险,你都会来。” “谢谢你,谢云嵩,又救了我一次。” 谢云嵩轻吻她的脸颊,片刻,又将她放开,道:“你饿了吧,几日未进餐了,我叫厨房为你温着粥,我叫人给你拿一碗,你用些。” 言罢,又将她轻轻放下,转身出了营帐,对着帐外守着的天寻说了些什么,又转身回了来。 不一会儿,天寻端了碗粥来。 谢云嵩接过碗,坐在她的榻前,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粥,小心翼翼的喂到了白知愿的嘴边。 白知愿露出笑意,慢慢的任他喂着,用了半碗粥。 谢云嵩边喂边喋喋不休道:“你睡了这么久才醒,一时不能用太多餐,先吃点,恢复恢复精神。” 白知愿点头。用罢粥后,谢云嵩又将她的裤腿卷起,为她重新换了药,这才慢慢扶她睡下。 做完这些,正要离开,让她好好休息。不料,白知愿却拉住了他的手,道:“谢云嵩,我已经睡了三天了,我不想再睡了。你陪我好不好?” 谢云嵩一顿,她极少用这般撒娇的语气,印象中的她总是坚强的,懂事的。他眼里闪过笑意,这几日日日陪着她,眼下有许多军事要处理,但最终也是舍不得拂了她的意,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谢云嵩道:“你身前还有几处擦伤,我实在不便为你上药,你若可以,一会自己上些药,好的快些。” 白知愿听他这么说,想到自己身上的伤都是他处理的,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她脸色泛红,最后点了点头。 谢云嵩又上前抱着她,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享受这片刻劫后余生的喜悦。 半晌,谢云嵩感觉怀中的人儿呼吸均匀,这才低头看向她,许是身体虚弱,怀中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谢云嵩吻了吻她的发,将她轻轻放在榻上,盖好被子,这才出了白知愿的帐子,走向自己的营帐。 桌上都是堆积如山的军册,军营的事务多的处理不完。屋里灯火幽暗,谢云嵩坐在桌前,慢慢拿起长卷看了起来。 良久,他又放下手里的军册。研了磨,洋洋洒洒写了一纸送往上京的呈书,上报当今皇上北境发生的种种。 做完这些,天边已有白意,他这才走向床榻,躺了上去,闭目,连着几日他因为担心白知愿,都没有睡好觉,今日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一会了。 第148章 北境的新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白知愿的伤也在一天天好起来。 自从她受了伤,谢云嵩便不许她出营帐。她日日除了躺在床上,就是在帐内拄着棍子走两圈,实在无聊的紧。 纵然程北潇,时不时寻着空子来找她说说话,谢云嵩也尽可能无事的时候来陪她,但她还是快要待的发毛了。 这天,白知愿依旧百无聊赖躺在床上。谢云嵩敲门而入。 白知愿神情泱泱,谢云嵩失笑,走近她道:“外面下雪了。” 白知愿没有精神道:“我整日待在屋里,竟不知下雪。我到底还要这样躺多久啊?” 其实当日她的伤大多是皮外伤,早已好的七七八八了,加上程北潇的药确实是好,连疤都没留下,就是腿上的伤比较严重,现在走路的时候还是得借住棍子,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也能好了。 谢云嵩眼带笑意道:“年关将至,我命陆之凌去延洲给你带了许多烟花回来,等到除夕那日,我陪你一起放烟花。” 他这么一说,倒叫白知愿想起去年在上京的新年。 她笑道:“谢将军倒是记得我喜欢烟花,我依稀记得去年在上京时,有人跑到别人家的屋顶上来了呢。” 谢云嵩一顿,当日他的反常行为连自己也无法解释,所以总被白知愿拿出来嘲笑他。 他神色有片刻的不自在,很快又自如起来,道:“所以今年我自然奉陪白小姐欣赏北境的烟火到底。” 白知愿弯了下唇角,道:“那就多谢谢将军了。” 谢云嵩摸摸她的发,道:“你好好休息,我去趟练武场。” 白知愿拉住他的手道:“要去看练兵吗?我也想去!” 谢云嵩看她着她眼里的期待,想着最近却是让她天天待在营帐,以她的性子确实为难她了,心一软,道:“那好吧!” 白知愿开心起来,从床上跳起,她的腿受了伤,有些走不快。 谢云嵩也不催促她,等着她,两人再慢慢出了营帐,外面的风雪愈发大了起来,谢云嵩将白知愿身上的披风紧了紧,这才牵着她,一路向着练武场的地方走去。 白知愿许久没有出来了,现在看一切都是新鲜的,外面的风、外面的雪、外面的空气都是美好的。她的脸上都是兴奋和雀跃,谢云嵩看在眼里,心中也泛起喜悦之情。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练武场。 二人停下脚步,前方传来士兵们练武的声音。 白知愿静静看着前方的练兵,许久没有活动了,真想和大伙一样,去练练剑。她将希翼的目光看向谢云嵩,谢云嵩似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淡淡道:“在你腿伤没好之前,不许你碰剑。” 白知愿一噎,不满的看他一眼。 谢云嵩装作没有看见。 雪渐渐停了下来,谢云嵩和白知愿在练武场站了许久。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云嵩……” 白知愿回头一看,正是程北潇。程北潇走近他们,掸了掸靴子上的积雪,道:“难怪没在营帐中找到白妹妹,原来是到了这里。” 他又看向谢云嵩,促狭的笑道:“怎么?带我白妹妹来看练兵?” 谢云嵩瞥他一眼,问道:“白妹妹?” 程北潇轻咳一声,道:“有什么不对吗?” 谢云嵩嗤笑道:“你倒是叫的亲热。” 程北潇讪讪摸了下鼻子,转头,又看了眼白知愿的棍子,问道:“今日可以下床走这么远了?怎么样?伤口可还疼?” “不疼了。”白知愿道:“程公子医术高超,我如今已经大好了。” 程北潇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不过你当日也是太勇了吧,悬崖啊,你说跳就跳。不得不说,你是我第一个佩服的女子。” 白知愿失笑道:“当日事发紧急,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幸好还捡了条命回来。” 谢云嵩侧头看着他们两人互相吹捧,目露不屑。 程北潇又道:“白妹妹,年关将至,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外过新年呢。白妹妹,可否想家?” 白知愿听他这样说,知道怕是他想家了,便笑道:“程公子怕是想家了吧。我从小父母便都去了南境,即便是留在上京,也只有我一人过新年,所以对我来说,在哪都是一样。今年还可以和大家一起,倒也不觉得孤单了。” 程北潇不自然道:“没有,谁说我想家了,我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白知愿见他嘴硬,道:“谢将军买了许多烟火回来,等到除夕我们可以一起放烟火,到时候自会冲淡程公子的思乡之情。” 程北潇闻言,调侃道:“烟花?谢云嵩?你瞧瞧这两个字和谢云嵩的气质搭吗?” “谢云嵩啊,谢云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云嵩。为了博我白妹妹一笑,竟自降身价。” 白知愿:“……” 谢云嵩不搭理他,转头对白知愿道:“今日出来的时间久了,你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程北潇一脸恶寒,谢云嵩什么时候有这么温柔的语气了。 白知愿却不愿回去,她好不容易出来一会,她撇嘴道:“我不累,我不想回去。” 谢云嵩:“听话!” 程北潇:“……” 白知愿这才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这才恋恋不舍随着谢云嵩回了营帐,又被谢云嵩强制躺在床上休息。 几日过去了,终于来到了北境的新年。 这几日,士兵们不用训练,人人都领到了新衣服新鞋子,就连吃食也能见荤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节的喜庆。 谢云嵩一大早坐在桌前处理军事。今日是除夕,谢云嵩也不再拘着白知愿了,白知愿一早就跑去新兵营里和大伙庆祝新年。 等用过午饭,这才走向谢云嵩的营帐,谢云嵩的面前依旧是如山的军册。 白知愿叹口气道:“今日是除夕,谢将军还是有这么多事要处理吗?” 谢云嵩抬头道:“我抓紧将这些处理完,等天黑了就可以带你去放烟火了。” 白知愿点点头,乖巧的在他身侧坐了下来,默默陪着他处理军事。 不知什么时候,白知愿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谢云嵩轻手轻脚,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他忽然觉得岁月静好,想让这样的时刻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149章 烟火 天渐渐黑了下来,外面传来了士兵们庆祝新年的声音,吵吵闹闹的,白知愿悠然转醒,睁眼一看,谢云嵩仍旧挺直着背,只是面前的军册,明显少了很多。 白知愿爬起身,望了眼外面,听着外面传来热闹的声音,白知愿有些蠢蠢欲动,看了眼依旧纹丝不动的谢云嵩,她又泄了气。 谢云嵩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眼里滑过一丝笑意。他将手中的军册放下,抬眼道:“走吧,我们也出去看看。” 白知愿眸光一亮,问道:“你的军务都处理完了吗?” 谢云嵩答:“没什么要紧的事了,等明日再处理也是一样。” 白知愿这才莞尔一笑,道:“那太好了。” 言罢,拉着谢云嵩就要出门。 谢云嵩垂头哑笑,心底忍不住变得柔软,任由她拉着走向外面。 彼此,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今日无雪,是个晴朗的除夕夜。 北境士兵更是燃起了篝火,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庆祝新年的到来。 今日军营中更是添了荤菜,也搬来了酒水。众人见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到了,都开始欢呼起来。 谢云嵩和白知愿被大伙围在中间,索性找了个地方围着篝火坐了下来。北境寒凉,但坐在篝火旁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因为身边有人陪伴,白知愿觉得自己过了人生中一个特别的年。 又大胆的士兵喝了些酒,问道:“将军,你什么时候与县主完婚啊?” 众人一听,来了精神,纷纷侧目。 白知愿先是一愣,随即解围道:“国事在先,儿女情长自然是排在后了。” 谢云嵩勾了勾唇,眼中波光流动,道:“只要你们的县主肯嫁我,我自然是随时恭候。” 人群中又是一阵起哄声。 白知愿的脸染上一片好看的红晕。 这话刚好被赶来的程北潇听到,他促狭道:“谢云嵩你自从遇到了白知愿,情话真是说来就来,全然不顾我们旁人的想法。况且北境这么多人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就你如今有美人在侧,还不低调点。” 谢云嵩瞥他一眼,并未理睬他。 程北潇不依不饶道:“谢云嵩,你可对我白妹妹好点。别说北境这么多优秀的男儿,就是回了上京,那才是皇城跟下,优秀男子一抓一大把。” “你若是欺负了我白妹妹,我定为她寻个比你更好的男子。” 白知愿:“……”头一次觉得程北潇怎么话这么多。 不过彼时的白知愿没想到,有朝一日,程北潇会一语中的。 谢云嵩神情平淡,淡淡道:“再多废话,明日我让人送你回上京。” 程北潇噎了一噎,道:“总之你记着,虽然你我是朋友,但若是白妹妹受了欺负,我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白知愿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北潇已经站在了自己这边。 她抿着嘴笑了起来,道:“如此那就多谢程公子了。” 夜渐渐深了,醉酒的士兵已被人抬了回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到营帐睡觉了。 明天开始又是崭新的一年了。 谢云嵩和白知愿并肩而坐,眼前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程北潇扫视了一圈周围,道:“马上子时了,云嵩,是不是可以放烟花了?” 谢云嵩瞥他一眼,目光的嫌弃不言而喻。 程北潇摸摸鼻子,他自然知道谢云嵩是嫌他多余了,但是近日没有战事,也就没有受伤的人,他整天无所事事,快要憋疯了。好不容易听闻,谢云嵩为白知愿带回来许多烟花。北境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他今日就厚着脸皮,当一次旁观者吧。 白知愿倒是并未多想,听到程北潇这样说,转头对谢云嵩道:“走吧,我们去放烟花吧。” 谢云嵩点点头,然后起身,往军营后面的空地走去。他早在今日早晨的时候,就命天临将烟花搬到了空地上,就等着天黑了带白知愿放烟花。 程北潇走近一看,满地的大片烟花,啧啧道:“是谁说我们谢大将军不懂浪漫,为了博美人一笑,也是下了血本了呢。” 谢云嵩不理他。 白知愿也看到了满地的烟花,吃了一惊,毕竟此地不是上京,而是遥远苦寒的北境。烟花本来就是奢侈之物,只是若是让别人看到这满地的烟花,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什么争议? 这样想着,白知愿侧头便看向谢云嵩,他看到白知愿眼里的疑惑,只见他微微勾唇道:“无事,放心吧。这些烟花都是先前在延州缴获北狄人的。” 白知愿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并肩而立,谢云嵩挥挥手,小兵见状,连忙上前,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了面前的烟花。 一瞬间,“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绚烂的烟火,将整个营地的夜空照耀的通明。 白知愿抬头看去,那绚烂的烟火,在空中艳光四射,散落的光点在夜空中翩翩起舞,像是彩色的星雨纷纷扬扬的飘落。 白知愿的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意,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空中的烟火。 谢云嵩立于她的身侧,秀逸如玉,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在偶尔看向身边的女子时,才染上一层温柔的润泽。 白知愿的脸庞的烟火的照耀下越发明艳动人,哪怕粉黛未施,哪怕她的长发只用了一根简单的银簪子挽起。 这一刻,谢云嵩侧脸看着白知愿的脸,心中狠狠一动。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身侧的女子,眼深如墨,面前是绚烂的烟火,但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眼前雀跃的女子。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白知愿的目光从烟火上抽回,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之时,二人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 第150章 南境来信 因是年关,北境的训练暂停,全军休整。 虽然比不得上京的热闹,但数万将士同庆新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而北狄自上次失了延州,元气大伤,再加上宇皇庆先前偷袭不成,反被白知愿砍掉一只手臂之后,也彻底消停了下来。 北境倒是难得的过了个好年。 可上京却依旧暗流涌动,仁孝帝年岁愈发大了,东宫之位却仍未立下,诸位皇子都已长成,虎视眈眈的盯着皇位,眼下四海未平,诸位皇子的正妻未定,大历更是前途未卜。 白知愿虽远在北境,但在上京也是炙手可热的婚配人选,毕竟她的父亲是手握二十万南境军的威远大将军。 白知愿自然知道这些,当初选择离开上京,不只是因为想去军营,也是想逃离上京的纷扰。 她坐在营帐里,细细梳理各皇子的婚配,眼下她与家人都不在上京,皇上即便再想为她指婚,也总要顾及到她的父亲。 谢云嵩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脸沉思的白知愿,连他走到眼前都未发觉。 “在想什么?”谢云嵩问。 白知愿这才回神,摇头道:“离开上京太久了,北境信息闭塞,不知各皇子的婚事可有着落?” “自从那日你提及晋王有意问及我,我心中不安,可别等我回京,又有了婚约,还得费心解除婚约。” 谢云嵩笑笑道:“你且放心吧,诸位皇子的亲事暂时定不下来了。” 白知愿不解:“为何?” 谢云嵩答:“京中传来消息,皇上病倒了。” “病倒了?什么病?可严重?”白知愿细细在脑中梳理,前世的仁孝帝一直到几年后身体才变差的。难道今生有了变故? 谢云嵩答:“无事,不是什么大病。众皇子因为亲事,后宫娘娘们拼了命在皇上面前表现。我猜,大约是皇上心烦,索性装病。” “只是眼下这件事暂时没有定论,各皇子都想娶对自己有益的女子。你且放心,很快我们就能回京,到时我会向皇上表明你我的情意,求皇上为你我赐婚。” 白知愿浅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上京的情况。” 谢云嵩:“别担心,上京有晋王在。晋王这么多年一直韬光养晦,虽然不如燕王和宸王的实力,但他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这些年积攒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白知愿问:“你似乎很相信晋王?” 谢云嵩一愣,道:“我与他从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这些皇子中,我自是最信任他。你之前不是说要相帮晋王,听你的语气,似乎不信任他?” 白知愿:“皇家之人,我谁也不信。”她抬眼:“我信任的是你,既然你相信他,那我自己会全力相助于他。况且诸位皇子里,如今也就晋王还值得我相帮。” 谢云嵩轻笑道:“如此就多谢白小姐的信任了,我想晋王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白知愿莞尔一笑道:“希望如此!” 正值新年,外面传来士兵们兴高采烈的声音。 谢云嵩沉默片刻,拿起水壶,为白知愿的茶杯里添了些热水,才道:“年前,我收到了南境的来信,是你父亲写来的。” 白知愿一怔,心猛的一沉,问道:“南北境经常通信,写的不过是作战的事,你很少对我提及,为何今日偏偏告知于我?” 谢云嵩轻叹口气道:“你先别急。南境不同于北境,南蛮人狡猾,善于用毒用计,你父亲与他们胶着多年,自然知道南蛮人诡计多端。” “只是这次收到来信,你父亲想向我借一人。” 白知愿听的心惊,这么多年,她最怕的就是听到父亲作战传回的消息,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急道:“什么人?父亲从不轻易开口,想来怕是遇到了困境。” 谢云嵩吐了口气道:“你父亲是想借程北潇一用。我想他本来是想让师父前去的,只是没想到师父的死讯先行传来。程北潇出身在医学世家,他的父亲又是当今的御前太医。” “他之所以想借程北潇一用,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的兄长。” 白知愿的心猛的一跳,失声问道:“我哥哥怎么了?他受了伤?” 谢云嵩解释道:“你兄长中了毒,军医束手无策,已经昏迷些许时日了。” 白知愿本来站着,闻言,脚下一软,跌坐在凳上。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抬头:“从南境传信到北境,路上已经耽搁这么久了,想来哥哥中毒时日不短了。父亲定是想尽了各自办法,都无果,才向你求助的。” 谢云嵩握住她的手道:“你别急。军医虽然解不了毒,但是也说了这毒不致命,就是使人昏睡,无法醒来。” 白知愿依旧心惊,“昏睡?若副将如此岂不影响军心,南蛮人好狠毒的心思。” 谢云嵩拍拍她的肩,道:“你父亲就是怕你担心,在信中再三叮嘱我,不可将此事告知于你。但是这几日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白知愿眼眶泛红,上前靠在谢云嵩怀中,轻声道:“谢谢你,谢云嵩,没有选择瞒着我。” 谢云嵩拥着她,摸摸她的发道:“傻瓜,谢什么。” 良久,白知愿才又问道:“程北潇什么时候启程?” 谢云嵩答:“很快,最晚后日。” 白知愿思忖片刻,终是像下定决心一般,从谢云嵩的怀里探出头,坚定道:“我想和他一同前去南境!” 谢云嵩没有说话,半晌,他轻叹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会做此决定。你心系兄长我理解,只是从北到南这一路,路途遥远,你与程北潇二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白知愿又将头缩在他的怀中,道:“你别担心。我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况且让程北潇一人前去,你能放心吗?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 谢云嵩无话。 白知愿不知他心中所想,怕他不愿自己离开,遂道:“等我解了哥哥的毒,会很快回来的。” 谢云嵩:“北境到南境,路上起码得两月时间。即便快马加鞭,也需一个多月。” 白知愿知他不舍,自己又何尝想离他而去,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他。 许久,谢云嵩思考片刻,对着白知愿道:“后日,我与你们一同启程,去往南境。” 这下轮到白知愿惊讶了,她眉心微皱,问道:“你怎么能离开?你不必因为担心我而如此,你在北境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走了若是北狄来袭,北境军该怎么办?” 谢云嵩按住她,郑重道:“我不是一时起意,也不是完全因为你。从我收到南境的来信,我就有了这个想法。我知你的性子,若我将此事告知于你,你必然要亲自前去。” “这么多年,我在北境,但也多少知晓些南境的事,一直想亲自去会一会南蛮人,可惜没有机会。” “至于北境,先前我回京,北境也一样很好,况且,上次你将宇皇庆的手臂砍掉,他现在自顾不暇。北狄如今大乱,北狄皇室不愿让一个废人成为新任的北狄王,所以宇皇庆现在正是焦头烂额。想来,起码半年之内他都不会主动发起战事。” 白知愿还是怔愣,她道:“即便如此,皇上命你驻守北境,你怎能擅自离开?” 谢云嵩道:“我已给皇上上书,南境的困境想来皇上也已知晓,我请命前去,想来今晚或者最晚明日,定能收到皇上的诏书,派我前去南境。” 白知愿张了张嘴,但却说不出一句话。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谢云嵩默默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将她的心填满,无论是前世今生,从来没有一个人,事事为她考虑,什么都不需要她操心。 罢了,白知愿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她知道有谢云嵩在,什么都能解决。 她顺势抱住他精壮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专属于他的味道,忽然觉得安心。 她闷声道:“我竟不知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谢云嵩,真的谢谢你。” 谢云嵩吻了下她的发,并未说话,而是将她拥的更紧了。 第151章 启程南境 年关将过,冷风横扫,风雪漫卷,北境的寒意仍未散去。 今日中午,果然如谢云嵩所言,收到了皇上的诏书,同意谢云嵩前往南境。 白知愿暗想,或许南境的危机不仅仅是哥哥昏迷不醒,还有更为严重的,许是谢云嵩怕她忧心,并未提及,又或许是作战方面的事,她也不懂。 总之,她敏锐的觉得此次南境定是陷入了绝境,皇上才会同意谢云嵩前往,不然父亲也不会写信向京中和谢云嵩求助。 不论怎样,明日就要启程去往南境了。与父母兄长分别快要一年了。眼下,很快就要见到他们了,白知愿的心半是担忧半是喜悦。 她在营帐中,收拾行装。其实她也没有什么行装,从上京来到北境,一开始怕被谢云嵩发觉,女扮男装,衣服也都没敢带,更别提首饰了。 她装了两件换洗的衣物,又坐下细细擦拭了一番白虹剑,又将师父遗留的医书带着,不知南境的情况如何,兴许带着倒是能用上。 白知愿忽然有些想念清逸大师,若是师父在就好了。他见多识广,又熟知南境的情况,或许会有好办法。 谢云嵩今日忙着向陆之凌等人交接北境的各项事宜,他这一走,起码需要半年,很多事他都要向他们安抚清楚。 白知愿也不便打扰他。程北潇此次同行,因为明日要赶路,他们这一路又比较着急,势必快马加鞭,他便早早歇息了下去。 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今日新兵兄弟们,已经为白知愿送了行,很多兄弟都拿出自己平日积攒的干粮给白知愿。 白知愿觉得心里很温暖,她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北境,真是收获颇多。 旁边谢云嵩的营帐里,还亮着灯。 白知愿站在营帐外看了片刻,最终也没去打扰他。明日要离开,他一定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营帐,强迫自己躺在榻上睡觉。明日开始赶路之后,怕是夜以继日,也没法好好休息了。她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谢云嵩早早等在了营帐门口。 白知愿一出门就看到的是,他立在营帐门口的身影,长身玉立,眉目慵懒。 饶是白知愿已经见过他这么多次了,还是不自觉被他俊朗的外表怔愣了一刻。 一旁的程北潇,看到白知愿出来,无奈开口道:“白妹妹,你瞧!谢云嵩真不像是个人,精力好的要命,听闻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眠,今早还能早早在此等候,我不得不服啊。” 白知愿这才回神,担心道:“你昨夜一夜未眠?” 谢云嵩摇头道:“无事,我经常睡不着,索性不睡了,整理了下北境的事务,我们这一走起码需要半年,不做到面面俱到,我心里终归不放心。” 白知愿闻言,有些心疼他,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一夜不睡啊!” 程北潇在旁,一脸恶寒,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够了啊。没看到旁边还有人么?” 白知愿有些不好意思,忙松开谢云嵩的手,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 谢云嵩不搭理程北潇。 此行,谢云嵩带着白知愿和程北潇,以及天临天寻,五人一并启程。并未带北境的一兵一卒,一是带上军队,脚程自然会慢,二是当今皇上只让谢云嵩去往南境,协助白霆轩,并未派兵前往。 五人准备就绪,告别了陆之凌等北境军,就准备启程。 五人翻身上马,谢云嵩又对着陆之凌点点头,陆之凌了然,这是将北境交予他的意思。随即回他一个郑重的拱手,二人自是十分默契,多余的话也不必说。 谢云嵩见此,调转马头,对着身侧的白知愿和程北潇道:“启程吧!” 白知愿点头,扬手挥起马鞭,马儿吃痛,很快,四匹马一同飞奔起来。陆之凌带着众人站在身后,只看着马呼啸着疾驰而去,眨眼消失在了视线里,卷起一地的烟尘。 不过半日,五人已经抵达了月华镇。 白知愿一时有些感慨,上次来月华镇之时,还是满心欢喜,如今再来,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她想谢云嵩应当和她的感觉一样吧。 谢云嵩停马,在月华镇城外停住,目光注视了片刻月华镇的方向。 半晌,他调转马头,低声道:“此行我们赶时间,就不进镇子了,绕过月华镇,继续赶路吧!” 程北潇刚想抗议,这眼看到了午时,不是应该先去镇上用些饭么。刚想开口,一旁的白知愿扯了下他的袖口,程北潇硬生生将到嘴的抱怨咽了下去。 白知愿自然知道谢云嵩的用意,自从上次秦今安叛变,被他的祖父秦海一亲手杀死之后,于谢云嵩而言,他怕是也无法直面秦海一了。 她还记得先前,到达月华镇时,谢云嵩专门命她假扮他的未婚妻,只为了让秦海一安心。也曾说过,每次路过月华镇都会去看望秦海一,足可见秦海一在他心中的地位。谢云嵩此人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实则最是重情重义,怕是在他心里秦海一就像他的长辈,他的亲人一样。 却没想到造化弄人,秦今安的叛变使谢云嵩再难面对秦海一,怕是秦海一也同样无法面对谢云嵩吧。 白知愿注视着谢云嵩看不出表情的面庞,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他心里的失落。 白知愿想了想,驾马立于谢云嵩的身侧,对着他伸出手,她知道到底秦今安临死前的那番话,还是让谢云嵩从心底里生出了介意。 谢云嵩侧头,看到骑在马背上,偏头望向他的女子,她的眼眸中有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他同样凝视着她。片刻,又轻轻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她的手指纤细,谢云嵩抬手,轻轻抚过她的指尖,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轻轻笑了起来。 白知愿见此,也不自觉灿然一笑。 此时的二人心意相通,世间万物都变得黯淡起来,二人的眼里此刻都只有彼此。 良久,一旁的程北潇不明所以,忍了忍,终是忍不住道:“你们二人有完没完?我们不是来看你们二人恩爱的,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启程了?” 白知愿一愣,这才收回手,脸上有片刻的不自在。 谢云嵩依旧面无表情,闻言,转头瞥了一眼程北潇,又最后望了一眼月华镇的方向,眸色变幻几下。最后,对着身后道:“走吧!继续赶路!” 言罢,扬起马鞭,只听一声嘶鸣过后,响亮的马蹄声响起,五人五匹马顺着前方道路直冲而去,身后扬起一片尘土。 第152章 路上1 山路遥遥,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因为他们五人走的是山路,山上也没有酒家客栈,平日里天临和天寻跟着谢云嵩,经常风餐露宿,也没那么多讲究。只是今日终是跟着荣安县主,再怎么说也是女子,还有程北潇这个上京来的养尊处优的翩翩公子,他们便投宿在了一家农户屋中。 好在那农户一家也是热情好客之人,不仅热情招待了他们五人,还烧了好些酒菜。 因着第二日一早还要赶路,谢云嵩也不宜饮酒。主子不喝酒,天临和天寻自然也不敢饮酒,怕耽误了第二日启程的日子。倒是程北潇许久没有出来了,心情极好,加上农户自己酿的甜酒十分诱人,不自觉多喝了几杯。 白知愿忍不住提醒道:“程公子,你怎么喝这么多?可别影响了我们明早的路程。” 程北潇一笑道:“放心。我的酒量那在上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我怎么会醉呢?” 谢云嵩不屑的看向他。 程北潇看到他的不屑,不喜道:“怎么?若论其他方面我是不如你,但是这酒量,你怕是比不过我,不信今日你我比比看。” 谢云嵩不搭理他,程北潇自知无趣,也不再说话,只自顾自的喝酒。 程北潇顿了片刻,似是不服气道:“我认识谢云嵩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喝过酒。谢云嵩,你该不会是压根就不会喝酒吧?若是有朝一日,你娶妻之时,可该怎么办呢?不会届时让我白妹妹来招待宾客吧?” 面对程北潇的挑衅,谢云嵩依旧不为所动。白知愿失笑,程北潇这激将法怕是对谢云嵩没用。 程北潇得不到谢云嵩的回应,只好转身对着白知愿道:“既然谢云嵩这家伙不愿意和我喝,那就白妹妹你来陪我喝两杯吧。若是真的有朝一日你二人成亲,总不能一个人都不喝酒吧?这交杯酒也得喝一杯吧?” 这人,说到哪去了。不过白知愿也不是那扭捏之人,闻言,道:“罢了,看程公子今日正有雅兴,不过我酒量不好,只能陪你小酌两杯。” 程北潇闻言,忙为白知愿斟满一杯酒。谢云嵩见此,刚想阻拦,白知愿眼疾手快,一杯酒已经下肚。 农户酿的酒是甜滋滋的梅子酒,喝起来清甜,但后劲却很大。 程北潇眼露满意,又接连为白知愿倒了几杯,谢云嵩皱眉,刚想开口,却见白知愿似乎颇有兴致。罢了,此次收到南境来信,他知道白知愿心中担忧,虽然嘴上不说,但一直憋在心里,今日难得程北潇作陪,就让她多喝几杯吧,哪怕暂时忘却这些苦恼也好。 他这样想,也就不再阻止白知愿。 几杯酒下肚,白知愿的面颊便生出桃花色,一手撑着脸,眼神有些迷离,有些昏昏欲睡。 热情的农户主人的这餐饭一直吃到夜深,因为明天要赶路,才散去。农户主人又安排了房间给几人休息,虽然是农家小院,倒也干净舒适。 天临和天寻住一间房,白知愿是女子,自然得了一间单独的房间,而程北潇被迫和谢云嵩住一起,他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当着谢云嵩的面说出来,只能甩袖无奈离去。 众人散去,白知愿两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院。前几日是新年,又刚下过雪,雪白雪白的园子还盛开着点点红梅,这农户的主人倒是个会生活的,造就了如今这副优美的风光。 谢云嵩坐在她身侧,静静瞧着她,眼眸里尽是温柔。 许久之后,甜酒的后劲涌上来,白知愿的眼神变得越发迷离,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往房间里走去,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借着朦胧的月光,一双手有力的扶起她,白知愿顺势环住他的腰,让自己全身的力量全部靠在他的身上。 谢云嵩无奈的勾勾唇,将白知愿扶进了屋里,安抚她上了榻,就要离开。谁知道白知愿并不安分,她再次起身,这次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谢云嵩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白知愿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勉强扶着床榻站了起来,她质问道:“齐泽意,你为何这样对我?” 万籁俱寂的夜晚,这句话分外清晰。 谢云嵩的眸色冷意渐生,他感觉自己胸膛里似乎燃起了一把火,烧的他心口有些发疼。 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似乎有了答案,怪不得自从他认识白知愿,她就处处针对齐泽意。难道真是因爱生恨?可是既然真爱燕王的话,当初她为何又执意退婚? 谢云嵩突然觉得白知愿的身上有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让他觉得困惑。先前两人的那些情意不似假的,可为何她今日会说出这样的话? 白知愿仍旧睁着眼睛看着他,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今日却带着些许醉意。 谢云嵩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似要将她看透,但却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她。他眸光微动,眼里闪过一丝怒气。 白知愿依旧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似乎誓要向他要个答案,许是半晌不见回应,她便苦笑道:“我知道,你对我从来都是利用。” 谢云嵩身子一僵,眼底闪过一丝轻微的诧异。不等谢云嵩想清楚,就听白知愿又恨恨道:“没关系,这次我不会让你如愿了。” 谢云嵩又是一愣,他怎么越发觉得白知愿是爱而不得,对齐泽意生了恨,但平日里提起燕王,她的厌恶不言而喻,难道他们在终南山还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想到此,谢云嵩上前一步,站在她的面前,漂亮的眼眸中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他缓缓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声音里似乎透着隐隐的不悦。 白知愿眨眼,半天没有回答,定定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是谢云嵩。” 谢云嵩有些迷惑,不知道白知愿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谢云嵩盯着她,又问道:“谢云嵩是什么人?” 白知愿略略一思索,斩钉截铁道:“是我喜欢的人。” 谢云嵩一怔,片刻,轻笑了一声,方才眼里的冷意瞬间消失不见了,取代的是满意和喜悦。他看着白知愿不像是在装醉,扶着白知愿坐到榻上,挑眉道:“你这样说我便不与你计较方才的失言了。” 白知愿此刻醉的迷迷糊糊,当真不知道她方才让谢云嵩一阵烦躁和愤怒,可是一句话又让他心花怒放。 这时,白知愿嘟囔道:“好冷啊。” 谢云嵩叹口气,将身上的披风脱下,紧紧裹住了白知愿。白知愿顿时就只露出个脑袋,她轻笑起来。 谢云嵩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白知愿猛的站起身,踮脚,冰凉的唇覆上谢云嵩的唇,带着满嘴的甜酒味而来。 谢云嵩怔愣一刻,眼里升起笑意,正欲加深这个吻,白知愿却松开了手,撅嘴道:“若是上辈子也是你就好了。” 第153章 路上2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天蒙蒙亮。白知愿醒来之后,脑海里有片刻的茫然。她身上裹着的不是被子,而是谢云嵩的披风。 昨日的甜酒后劲也太大了,让她一时想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谢云嵩将她送回房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她下了地,揉揉了有点发晕的头,暗道:“以后绝不能再喝这么多酒了。” 她走出房门,拿着谢云嵩的披风,敲了敲谢云嵩的房门,片刻,谢云嵩打开了门,看到是她,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白知愿向来敏锐,很快捕捉到了他的异样,她将披风递还给他,问道:“昨夜可有发生什么吗?” 谢云嵩眸光动了动,想起昨夜的对话,一时眼神微凉,道:“无事发生。” 白知愿总觉得昨夜有什么事被她忽略了,听到谢云嵩这样说,眼里露出疑惑,又看到谢云嵩眉眼冷疏,一时不知道是不是昨夜自己和程北潇一起喝酒,让他生气了。 她无奈叹道:“你今日怎么怪怪的?若是因为昨夜我饮酒的事,那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她又软软讨好道:“昨夜喝了酒,今早起来头很晕,我以后不喝酒了,好不好?” 谢云嵩不再看向她,抬脚走出去,边走边冷冷道:“随你。” 留下不知所措的白知愿和一脸看好戏的程北潇。 白知愿耸耸肩,问道:“昨夜我做了什么吗?” 程北潇摊手,摇摇头,“昨夜我早早就回房休息了,后来的事我都不知道。” 白知愿又在脑中回忆了片刻,终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索性不想了,忙抬脚追上谢云嵩。 “谢云嵩,你等等我啊。” 谢云嵩恍若未闻。 白知愿觉得一早有些莫名奇妙,见此,也不禁心生怒气,她站定,大喊道:“谢云嵩!你给我站住!” 许是感受到了她语气中的怒意,谢云嵩停了下来,白知愿上前,强压下心头的烦躁,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谢云嵩冷冰冰的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她,片刻,又移开视线道:“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白知愿一愣,反问道:“什么意思?” 谢云嵩又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白知愿蓦地一怔,就听他道:“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 白知愿敏锐的察觉到一定是自己昨夜酒后失言了,只是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谢云嵩如此失控? 她一时有些心慌,方才那点怒意早已烟消云散,她上前环住他的腰,道:“你怎么会这么问?难道这么长时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谢云嵩不语。白知愿从他的怀中抬起头,看着他,谢云嵩偏过脸去不看她,白知愿抬手偏过他的脸,逼迫他看向她,一字一句道:“既然你不确定,那么我来告诉你,我,白知愿喜欢谢云嵩,是真心的喜欢。” 言罢,她踮起脚,对着他的唇角快速留下一吻。 谢云嵩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只听白知愿又抱紧他道:“现在你知道了吧?确定了吗?” 听着她略带委屈的声音,谢云嵩的心里怪起自己来,怎么凭她酒后的三言两语就怀疑她对自己的真心。 他抬起她的脸,不再犹豫,低声道:“现在我非常确定。” 言罢,吻了上去。 二人再次回来的时候,已是云淡风轻,丝毫看不出来早上还有过不愉快。 程北潇几次欲言又止,白知愿都装作没有看到,他自是不敢去问谢云嵩。憋了半晌,最后他忿忿道:“谢云嵩,你也太好哄了吧。这么快就被拿下了。” 白知愿:“……” 谢云嵩斜睨他一眼,眼里满是警告。 …… 日子总是过得分外的快。 这段时间,他们五人奔波在路上,纵然风尘仆仆,但白知愿归心似箭,一路向南,越发靠近南境,天气越发暖了起来。 自年关之后离开北境,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天他们即将要抵达武都。 白知愿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要到达南境,必须经过武都。 而武都是她的外祖父景阳王的封地。 本来能见到外祖父她应该是欣喜的,只是前世父亲下狱,母亲病死,哥哥惨死,外祖父赶回京却没能阻止这一切,他也曾告诫白知愿,皇家人生来凉薄,若不想嫁给齐泽意,他自会求了皇上,为她解除婚约,还她自由。她可以随着他来到武都,远离上京的纷纷扰扰。 只是前世的自己,仍旧一意孤行,不听外祖父的劝告,执意嫁给齐泽意,却不想这一场她认为的爱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是她前世的愚昧害死了家人。今生的白知愿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总有些愧对外祖父。 其实她见过外祖父也许多年了,前世的最后一面,外祖父对她千叮万嘱不要相信他人,要保护好自己,若是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武都找他。 可惜自己全然未听,最后落的惨死的下场。 抛开前世的最后一面,今生的她也只有小时候才见过外祖父。只是如今她毕竟不是真的只有十五岁的心智,若面对外祖父,心中总是残存了几分前世的愧疚和悔意。 白知愿叹口气,谢云嵩发觉自从离武都越近,白知愿越发惆怅。按理说,她要见到自己的亲人了,该是喜悦才是。可是她明显的惆怅大于喜悦。 当今的景阳王,也就是白知愿的外祖父,是先皇的同胞兄弟,封王后便去了封地武都,一生只生了端慧郡主和白知愿的舅舅庆元侯两位子女。 端慧郡主嫁给了威远大将军,而庆元侯此人,一向喜爱琴棋书画,酷爱收集古玩字画,对继承爵位毫不在意。 按辈分来说,景阳王是皇上的叔叔,自然也是谢云嵩的长辈。许是为了彻底消除皇上的顾虑,景阳王在当今皇上登基之时,便自请离开上京,来到了武都。 愈发靠近武都,白知愿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知究竟以何种态度面对外祖父,但她又转念一想,她是重生而来,外祖父根本不知前世发生了何事,自己只需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即可。 今生一切都不一样了,父母还在,她又何须纠结前世的事情。 想通之后,白知愿豁然开朗,前世的事情总是时不时困扰着她。让她有时甚至忘记了今生已是崭新的一世了。 罢了,她不再胡思乱想,今生还能见到外祖父和舅舅已是不易,何必让前世的种种影响她的心情。 白知愿不再惆怅,心里又重新充满了希望,见外祖父,带着程北潇去南境给哥哥解毒,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再过分沉迷在前世的悲剧里。 白知愿回头,对着谢云嵩道:“前面就是武都了,是我外祖父的封地,想来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定在等我们了,我们快点走吧。” 谢云嵩一愣,不知白知愿的情绪怎么变化的如此快。 他也未曾多想,侧头对着身侧的天临道:“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务必到达武都。” 言罢,五人快马扬鞭,向着武都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154章 外祖父 夜幕降临,谢云嵩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武都。 景阳王早前已经得知了消息,约莫着就这几日,刚用过晚饭,就听下人来报,“小小姐他们已经到城门口了。” 景阳王猛的起身,脸上露出喜悦之情,道:“快去告知新兆,叫上一家人,都随我一同到府门口迎接阿愿。” 下人也一阵欣喜,忙道:“是。老奴已经许久未见王爷这么开心了。” 景阳王道:“本王见过阿愿已经许多年了,不知这小丫头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小时候她最爱跟在我身后……” 景阳王心中着急,拉回思绪道:“你赶快先下去准备,随我去门口迎接。” 那下人也是跟随景阳王多年的许管家,从小看着端慧郡主和庆元侯长大的,白知愿小时候在景阳王府住过一段时日,那个时候还是奶呼呼的小女娃,一转眼已经及笄了。 早前听闻小小姐要来,王府上下早就开始准备,王府没有女主人,王妃早在郡主和侯爷小的时候便去世了。这么多年,景阳王拉扯两个子女长大,一直未再娶。王爷整日盼着的不过是团聚,听闻小小姐不日要来,王爷更是事无巨细的吩咐好了一切事宜。 许管家想到此,不敢再耽搁,忙叫人去告知侯爷,又检查起是否何处有遗漏。 景阳王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景阳王立于府门口,许管家已经伸着脖子看了许多次了。 白知愿还未到,身后的庆元侯也充满期待,他的这位外甥女的事迹,从上京也传到了武都,听闻她还随着云麾将军去了北境,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也像是他们景阳王府的人。 庆元侯身旁站着一位面相和气,身材高挑的妇人,想来就是白知愿的舅母——罗知云。她是土生土长的武都人,是武都的一位商户之女。 罗知云身后还站着一位娇俏的少女,一双杏眼,此刻也一脸好奇的盯着前方。她身边站着一位眉目端正的少年,少女低声道:“哥哥,你说那位表妹是个什么人啊?用得着祖父这样兴师动众吗?况且我们等了许久也不见人,真是好大的架子。” 少年温声道:“表妹是姑母唯一的女儿,也是咱们家人,自然值得我们这样等着。” 少女继续道:“我在武都可是听过那上京城表妹的事迹,传闻她一意孤行与当今的燕王殿下退了婚,还跟着那云麾将军私奔到了北境,她一个女子,怎么能弃自己的名声于不顾呢?” “住嘴!”一声厉喝打断了少女的话,是景阳王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少女委屈的瘪瘪嘴,不敢再说话。 一旁站着的罗知云连忙扯了扯少女的袖子,少女委屈巴巴道:“这位表妹还没到呢,祖父就开始偏心了,这般护着她,我倒要看看她有何能耐。” 罗知云生怕景阳王再听到,忙拉了拉这位少女,也就是她的女儿齐舒月的手。 白霆轩长年带兵打仗,每次从上京到南境,都会路过武都,所以他们经常都会见面。可是白知愿自从小时候在南境大病一场之后,便被留在了上京,他们已经许多年未见过这位听说被封了县主的白知愿。 就在景阳门府外,少年和少女正在窃窃私语时,转角处马蹄声传来,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一行几人骑着马,缓缓行了过来。为首的的男子端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欣长,身着一身黑色劲装,眉目冷清,面容俊朗,周身有种掩饰不住的冷厉之气。 而他身侧的少女,骑于马背上,一袭碧色衣裙,身披白色披风,头上簪着一支简单的银簪子,眉目清秀,面色如玉,腰间别着一把宝剑,更是显得她有些英姿飒爽。在旁边俊朗男子的衬托下,竟丝毫没有逊色,反而两人举手投足间,似乎是天生的一对。男子俊美,女子秀美,一时让人移不开眼。 几人策马而来,行至景阳王府门前时,勒马停住,白知愿跃下马来,谢云嵩也翻身下来,顺手将白知愿的马牵住。 白知愿一步一步走上前,一直走到景阳王的面前。景阳王生的高大威猛,一脸严肃,仔细看去和仁孝帝有几分相似,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他此刻正蹙眉看着白知愿。 白知愿抬起头,和景阳王对视。她的鼻头一酸,眼眶泛红,哽咽道:“外祖父!” 景阳王这才确认眼前的少女就是他的外孙女,他拍拍白知愿的头,道:“回来就好!” 一句回来,让白知愿再也忍不住眼泪,扑到景阳王的怀中抽泣起来。她一路上都在告诫自己不要想前世,不能失礼,可是见到外祖父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景阳王以为她此行是担心兄长,安慰的拍拍她的肩,片刻,白知愿抬起头,眼角微微泛红,不好意思道:“让外祖父见笑了,阿愿只是太久没见外祖父,一时情难自控。” 她见到外祖父的那一刻,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父母惨死的痛,让一向风华正茂的外祖父瞬间老了几岁,前世的外祖父和今生的外祖父重合了起来,让白知愿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景阳王哈哈大笑一声,为白知愿擦掉眼泪,道:“无事,去见见你的舅舅、舅母和表哥表妹吧。” 白知愿这才见过了她的舅舅,打了招呼,前世今生她对舅舅舅母的记忆很淡,所以也并未显出多么亲热。 倒是白知愿的表哥,那位性子温和敦厚的少年,名叫齐温景,彬彬有礼的和她打了招呼。 而那位白知愿的表姐,则一脸打量的看着白知愿。 白知愿也不介意,和大家打好招呼,这才拉着谢云嵩到了景阳王的跟前,道:“外祖父,这位便是当今北境的云麾将军——谢云嵩。” 景阳王虽然远离上京,但毕竟也是皇家之人,先前入京之时,也与谢云嵩的父亲有过一面之缘。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谢云嵩,道:“不错,果然是少年英雄。” 谢云嵩行礼,道:“拜见景阳王。” 景阳王上前,虚扶起谢云嵩,又看了一眼自家外孙女,虽然有许多话想问,但碍于这里这么多人,也只有忍着,等找到机会再问。 景阳王又向谢云嵩的身后看去,只见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大冬天还摇着折扇,不禁问道,“这位是?” 白知愿拉过程北潇,介绍道:“这位是当今御前太医程远衡之子——程北潇,是我此次专程请来去南境为哥哥解毒的。” 程北潇也对着景阳王行了礼,景阳王拍拍他的肩道:“如此就劳烦程公子救救我的外孙了。” 白丘泽的事他早已听说,也在武都寻了几位大夫派去了南境,可惜都未能成功救醒白丘泽。景阳王也一筹莫展,如今有了程北潇,他的心中也稍稍安心。 第155章 亲人 大伙互相打过招呼之后,景阳王才让罗知云带着他们进了府。 白知愿的舅舅虽然封了侯,但还是带着儿女住在景阳王府。罗知云将白知愿安抚在了端慧郡主之前住的院子里,又命下人为谢云嵩等人在院子里打扫屋子。 而众人则在大厅里说话。 景阳王坐于上座,看着喝茶的白知愿和谢云嵩,问道:“阿愿,你此次来南境,有什么打算?” 白知愿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自然是给哥哥解毒,听闻南境近日不太平,我暂且留下为父亲助力。等到击退南蛮人,我就启程回北境了。” 景阳王心中不免惊讶,先前只是猜测,他的外孙女和这位云麾将军的关系,眼下听到白知愿说还要回去北境,心中便有了答案。 但他还是试探道:“阿愿,不愿留在南境吗?此前你父亲路过武都,曾经提到你三番五次提出想要随他来军营,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为何不就此留在南境?你若实在不想回上京,也可留在景阳王府。” 白知愿笑了笑道:“外祖父说的没错,我先前是想随父亲来南境,谁料父亲死活不愿,我才偷偷潜入北境军中,随着云麾将军去了北境。我在北境呆的时间久了,已经对北境生出了不舍之情,况且我答应了云麾将军,要助他收复北境。” 白知愿言罢,看了一眼身侧默默喝茶的谢云嵩。 谢云嵩听她这样说,正好也抬眼看她,二人目光对上,相视一笑。 高座上的景阳王和庆元侯,都是过来人,自然顿时就明白白知愿不是对北境不舍,怕是对谢云嵩不舍吧。 只是……景阳王出身皇室,自然知道两人要在一起或许会很艰难。他暗想:“得找个机会提点下白知愿,顺便考察下这位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是不是够格做他的外孙女婿。” 景阳王收回思绪,一旁的庆元侯问道:“阿愿,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前往南境?” 景阳王私心希望外孙女多住几天,可是他知道南境如今情况不好,白知愿肯定归心似箭。 果然,白知愿答道:“回舅舅,阿愿明日就启程。此次路过武都太过匆忙,若是等我和云麾将军助父亲击退南蛮,回程之时,自然可以多住几天,多陪陪你和外祖父。” 虽然早已想到,景阳王还是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白知愿看到有些于心不忍,只是眼下哥哥昏迷不醒,南蛮人骚扰不断,她根本无心在此常住。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忽然,谢云嵩起身,对着景阳王跪了下去,白知愿不明所以,只听谢云嵩道:“小辈谢云嵩心仪白知愿已久,景阳王是阿愿的外祖父,是她的亲人,在下想得到景阳王的肯定。” 景阳王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他方才早已看出两人关系匪浅,就在看他们二人何时向他说明。他本以为白知愿会私下告知于他,不想这小子,居然当着大厅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足可见他对阿愿确实是真心的。 只是,景阳王有心要考验他,便道:“我景阳王的外孙女,自然是极好的。你若是喜欢她,当然要过我这一关,听闻云麾将军剑法超群,能文能武,那么今日景阳王府的柴就交给云麾将军了吧。等将军劈完柴,我们再聊。” 哪有人一见面就让人劈柴的?白知愿不满道:“外祖父!” 景阳王不理会她的撒娇,他就是故意为难谢云嵩的,当年白霆轩求娶他的女儿,他也是这样,白霆轩整整劈了一夜的柴,他看到了他的诚意,才同意女儿嫁给他的。 若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无法满足,还何谈对他的外孙女好 谁料谢云嵩爽快答应道:“好!” 言罢,便往外走去,看那架势真要去劈柴。 堂堂云麾将军,双手是用来杀敌的,怎能干劈柴这种小事?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么。 白知愿再次道:“外祖父何苦为难他,总归也是我先追随他去北境的。” 她不提她私自去北境还好,一提起,景阳王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外孙女为了一个男子居然风餐露宿,跑到北境受苦,气就不打一处来。 闻言,不为所动道:“这只是他的第一个考验。” 白知愿叫苦,见外祖父意已决,转头又对庆元侯道:“舅舅!” 庆元侯不愿掺和他们的事,闻言,道:“我想起来我还有其他事,我先行一步。一会让厨房给你和云麾将军做点饭菜送到房间,你们一路上辛苦了。舅舅有事先走了。” 竟是不管不顾就离开了。 白知愿气结,也不再大厅呆着了,见此就要出去寻谢云嵩去,却被景阳王拦了下来,“你和我来我书房!” 而一旁的程北潇则一脸兴奋,没想到跟着谢云嵩去往南境,居然在路上还能看到如此憋屈的谢云嵩,于是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跑去看谢云嵩劈柴了。 景阳王将白知愿带到书房,白知愿心不在焉,担心谢云嵩会不会被为难。 景阳王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心惊于她的外孙女居然对谢云嵩如此在意。 他轻咳一声,道:“放心吧!我景阳王府也没有那么多柴要劈的。” 白知愿闻言,脸一红,嗔道:“外祖父!” 景阳王笑道:“怎么?才让那小子劈个柴就把你心疼成那样了,你还有没有点出息?好歹也是堂堂荣安县主,威远大将军的女儿,我景阳王的外孙女。” 白知愿有些不好意思道:“外祖父何苦为难他?” 景阳王冷哼一声,“他拐走我的外孙女,还不许我为难他。” 白知愿:“……” 景阳王随即正色道:“阿愿,武都有很多你的传言,听闻你曾经与燕王退了婚。” 白知愿道:“没错。外祖父,那燕王与我有婚约,却与先前江家女儿不清不楚,视我为傻子,我自是不能忍。于是想尽办法退了婚。” 景阳王点头道:“不错!不愧是我的外孙女,当初你爹给你定下这门亲事,我就不同意。好好的女子为何非要嫁入皇室,断送一生呢?” 白知愿一顿,没想到外祖父早就看清的事情,她重活了一生才明白。 景阳王又问道:“武都对你的传言不少,还听闻你曾经和长乐公主比武赢了她,还有康定王的死似乎也和你有关?” 白知愿答:“与长乐公主比武,是公主先挑起的,她自然不是我的对手。而外祖父说的康定王的死和我无关,是他与皇上的妃子有染,才被赐死的。” 景阳王盯着她,见她不似在说假话,又问道:“阿愿是否参与夺嫡了?你别怪外祖父这样问,只是先前你在上京做的事,让外祖父不得不怀疑。” 果然什么也瞒不住外祖父,外祖父曾经做过皇子,自然知道夺嫡的残忍。 白知愿思忖片刻,答道:“是!”她没有瞒着景阳王,她要做的事或许有一日还需要景阳王的帮助。 景阳王一怔,似是没想到她如此坦率,轻笑一声道:“那么阿愿看好哪位皇子?让我猜猜,你既然与燕王退婚,那么肯定不是他。至于宸王,你与他素无往来,应当也不是他。那么究竟是谁呢?” 就在景阳王细细思索之时,白知愿红唇轻启道:“晋王!” 景阳王更是一愣,眼下晋王在夺嫡中并不占优势。 白知愿知他所想,道:“若想大历国泰民安,就必须要有个好皇帝。我认为眼下唯有晋王能够胜任。” 景阳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的外孙女,不知她这些年在上京都经历了什么,他一直以为她是个不问世事的闺中少女,却没想到她看朝中局势比他也要清晰。若阿愿是男子就好了,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半晌,景阳王没有说话,白知愿也只是默默喝茶。 良久,景阳王轻叹口气道:“罢了,年轻人的事外祖父也管不了了。”他抬眼看着白知愿道:“但是外祖父希望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全自己,景阳王府永远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是你的亲人。” 白知愿眼眶发热,不论前世今生,外祖父总是默默支持着她,真好。 白知愿轻轻一笑,将眼里的眼泪逼了回去,道:“谢谢你,外祖父。” 景阳王摆摆手道:“行了,若是将来有什么事需要我,尽管和外祖父开口。现在你去看看你的心上人吧,我就知道你此刻心都不在这了。” 白知愿闻此,忙站了起来,干笑一声,告了退,快步走了出去。 第156章 考验 已至三月,初春的夜晚还有些许寒意。 白知愿出了景阳王的书房,一路顺着下人的指引,找到了正在劈柴的谢云嵩。 白知愿站立在他身后,他劈的很专注,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许是从来没有劈过柴,他劈的很吃力,但却很有耐心,一下又一下。 白知愿看着眼前堆的成山的柴火,不禁替他发愁,可谢云嵩自始自终没有露出一点不耐,仍旧挥起斧头,越劈越快。 白知愿走近他的身旁,谢云嵩听见脚步声,转过身,对着她微笑。 白知愿这一刻,心中满是感动和自豪,她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响亮的心跳声。 她想,或许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就是为了在今生能够遇见谢云嵩,为了让她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真正的爱不是一味的索取,而是无私的奉献。 前世的齐泽意一直利用她,索取她身上能获取的一切利益,可谢云嵩却从未想过在她的身上得到什么,他给她的都是满满的安全感和爱意。 白知愿眼眶有些湿润,她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斧头,却发现他长年拿剑的手,竟被磨出了血迹,她一阵心疼,环住他的腰道:“我们不劈了,不管你劈不劈得完,我白知愿今生都非你不可了。” 谢云嵩笑着摸摸她的脸,道:“无事。既然是你外祖父的考验,我自会完成。” 不曾想这句话被碰巧赶来的景阳王听见,他心中气骂白知愿的不争气,又听到谢云嵩的话,心中稍显安慰,暗道:“他这个外孙女眼光倒是极好的。” 见此,他咳嗽一声,白知愿忙松开抱着谢云嵩的手,只见景阳王一脸黑线的走了过来,扫了眼地下的柴道:“劈柴劈的不怎样嘛!” 白知愿正想替谢云嵩发驳,谢云嵩拉住她的手,道:“景阳王说的对,在下定会好好劈完这些柴的。” 景阳王被噎了一下,也无话可说,闻言,道:“阿愿,天色已晚,回你院子睡觉去。” 白知愿不愿走,她想陪着谢云嵩。谢云嵩明白景阳王这是有话想单独对他说,便对白知愿温声道:“阿愿乖,先回去,我弄完这些也就回去睡觉了。” 白知愿:“可是……” 谢云嵩摇摇头,白知愿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景阳王,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眼里都是担心的离开了。 景阳王待白知愿走后,对着谢云嵩道:“云麾将军好手段,把本王的外孙女迷的五迷三道。你没瞧见她临走前的眼神,好似生怕本王对你怎样。” 谢云嵩笑言:“景阳王说笑了。” 景阳王又打量着他,道:“当今皇上是你的亲舅舅,你母亲是和月公主?这么算来,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了。” “你既想娶阿愿为妻,我有些话想要提前说给你听。” 谢云嵩正视着景阳王,道:“您请讲。” 景阳王:“阿愿从小就是一个人生活,此次她居然能随你去往北境,我实属没想到,足可见她对你用情至深。我们是她的亲人,最希望看到的是她能幸福。” 景阳王抬眼道:“你可知,你们的事若是当今皇上和太后知晓之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二人一个是掌管30万北境军的云麾将军,一个是掌管20万南境军的威远将军之女。即便任何一个人,都会让皇家人忌惮,更何况如今你们俩要结合在一起。” “以本王对皇上的了解,他若得知你二人的事,定会想法设法阻拦你二人的婚事。你若想娶阿愿,怕是有很长很艰难的路要走,你可知?” 谢云嵩淡淡道:“景阳王说的这些,我与阿愿都知道。” 景阳王有些惊讶,先前以为他二人年轻,不管不顾只知道感情,却不想二人早已把自己想到的都想到了。 景阳王又道:“你既知道,你日后作何打算?你二人总不能一辈子不回上京吧?” 谢云嵩答:“待我收复北境,完成我父亲的遗愿,我就带着阿愿回京,交出北境的30万兵权,然后求娶阿愿。” 景阳王猛的抬头,他活了大半辈子,见到了宫里形形色色的人,无一不是为了手中的权利而勾心斗角,可面前的少年似乎毫不留恋手里的权利,他道:“你竟然……” 谢云嵩知他的意思,这是他在知道自己对白知愿有意之时就想到的,他本就不喜欢权利,也不喜欢打仗,只想和心爱之人过平淡简单的生活。他对着景阳王道:“王爷,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是应该相信阿愿的选择。” 景阳王怔怔的盯着他,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些破绽,可谢云嵩站如松,任他打量,连眼神的躲闪都没有。 良久,景阳王才道:“你方才所说的这些,可有告知阿愿?” 谢云嵩知他这是松口了,心中一松,道:“没有,我不想阿愿忧心这些。” 景阳王点头,对他也算是认可,他道:“你这个外孙女婿我今日算是认下了。对阿愿好点,若我得知你欺负了她,无论在哪,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谢云嵩郑重点头,道:“多谢景阳王成全。” 景阳王意味深长道:“你先别急着谢我,等你到了南境,还有阿愿的父亲和兄长要搞定,他们一向疼爱阿愿,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呢。” 谢云嵩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然知道,你们都是阿愿的亲人,阿愿有你们真的很幸福。我相信,他们若是看到我对阿愿的真心,定会接受我的。” 景阳王眉目舒展开来,道:“若是以后你和阿愿的婚事受阻,可来信给本王,本王毕竟是皇上的皇叔,我的话他总是有一两分顾虑。” 谢云嵩惊喜道:“多谢景阳王。” 景阳王拍拍他的肩,看了一眼身后的柴道:“好了,既然通过了我的考验,就早些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些赶路呢,不然我那外孙女可又要心疼了。” 言罢,便大步离开。 谢云嵩在身后默默行过礼,低头轻笑起来。 半晌,他又拿起斧头,一点一点将剩下的柴劈完。虽然景阳王刚才的意思是他不用再劈柴了,但他还是觉得既然之前说好要劈完,男子汉言出必行,今日就必须劈完。 第157章 再次启程 第二天一早,罗知云早早张罗下人准备好了早饭。 等白知愿他们起床,刚好可以用餐,此次路过武都匆忙,实在不宜多住,用过餐,他们便又要踏上路途。 这一个多月以来,白知愿日日奔波在路上,许久没有睡如此舒适软和的床了,不知不觉竟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她睁眼,外头已经大亮,她忙起床穿衣,等到了大厅,大伙都已经就坐。 白知愿不好意思道:“怎么没人叫我?” 景阳王道:“是我不让他们叫你,你近日日日赶路,太累了,多睡会无事。” 齐舒月撇撇嘴,不满道:“平日里我和哥哥要睡懒觉,祖父总说勤能补拙,不许我们睡懒觉。怎么表妹刚来,祖父就偏心呢?” 眼看景阳王眼里浮起不满,庆元侯这时,道:“月儿,你表妹日以继日的赶路,而你日日待在府中养尊处优,如何和你表妹相提并论?” 齐舒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罗知云制止了。 一旁的齐温景温声开口道:“父亲说得对,我在武都还听闻表妹随着云麾将军上阵杀敌呢,听说北狄皇子宇皇庆的一只胳膊就是表妹砍下的。没想到表妹看着柔柔弱弱的,竟如此威武。” 景阳王也有些诧异,问道:“阿愿,可有此事?” 白知愿不知道这些事情居然能从北境传到武都来,她道:“表哥的消息倒是灵通。” 景阳王见她这样说,知道此事定是真的,不由担心起她的安危来,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非要上阵杀敌。 景阳王颇为头疼,怪不得白霆轩先前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愿带着阿愿前来。 只是他这个外孙女,从小便很有主意,她自己决定的事情怕是没人能改变。 这时,有小厮进来,在景阳王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景阳王听完,抬起眼看了一眼谢云嵩。被刚好坐在对面的白知愿看到,她不禁想:“昨晚外祖父和谢云嵩到底说了什么?” 小厮走后,景阳王:“开饭吧。待用过饭,阿愿他们还要启程,莫耽搁了。” 众人这才开始动筷,不一会儿,白知愿的碗里已经堆成了高高的小山,都是来自谢云嵩的投喂。 白知愿看着眼前的饭菜,默默叹了口气。 这一举一动自然都逃不过景阳王的眼,见此,他心中对谢云嵩又满意了一分。方才小厮来报,说是昨晚他走后,谢云嵩还是默默将那些柴都劈好了。虽然他已经告诉了他不必再劈,他还是言而有信的做到了。 饭桌上,齐舒月一直盯着白知愿,她当然也看到了谢云嵩一直在给白知愿夹菜。 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表妹有什么好的,怎么她一来就成了全家的焦点。祖父疼爱她,偏心她。就连大历无数少女心中的英雄云麾将军,都对她言听计从。 她究竟有什么魔力? 齐舒月的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她不住的打量白知愿,这位表妹生的倒是貌美,但世上貌美的女子多了去了,凭什么她就能得到云麾将军的青睐。 白知愿自然发现了来自齐舒月的打量,对于这位表姐,只比自己大一岁,白知愿前世今生的记忆里,对她都很模糊。对于她的打量,并未放在心上。 女子间的相互攀比而已,但是却见她的目光不断的看向谢云嵩。 白知愿的心里涌起一股郁闷。 她放下筷子,看向齐舒月,问道:“听闻舒月表姐比我大一岁,也到了适婚年龄了,不知表姐可有婚配?” 一句话问的齐舒月满脸通红,众人也纷纷放下碗筷向齐舒月看来。 一旁的罗知云也不无惆怅道:“阿愿有所不知,上门说亲的人倒是不少,可是月儿统统看不上。舅母心里也发愁,武都的好男儿就这么多,真不知道月儿想找个什么样的男子。” 齐舒月最烦的就是那些纨绔子弟,武都也算繁华,不少人都是商户,她的母亲罗知云也是出身商户,偏偏齐舒月不喜商户人家的铜臭味。她知道她的祖父是皇亲国戚,她心比天高,最想的就是有一天能去上京,听闻上京的男儿都能文能武,比武都的男儿好一千倍。但她也知道祖父不喜上京,所以一直不敢向祖父提出。 白知愿前世也算是阅人无数,只一眼她就看出来,她这位表姐心比天高,可不想一生只困在这小小的武都。 她浅笑道:“表姐貌美如花,又听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来表姐想嫁的人也必然会是人中龙凤。” 这句话倒是让齐舒月心中舒坦了不少,看向白知愿的眼神也不再充满敌意,说不定有朝一日自己去了上京,还得仰仗这位表妹呢。 她思及此,试探道:“表妹,听闻上京十分繁华,表姐还没去过,不知表妹何时回京?待那时也带表姐见见世面。” 白知愿心中发笑,表面却云淡风轻,道:“我还要去南境,等南境战事结束,还要回北境呢,再回上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拒绝了齐舒月,齐舒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景阳王见此,也知晓他这位孙女的心思,便道:“你给我消停一点,别整天想着去上京。你表妹还有正事要做,你多学学你表妹吧,整天就只想着玩乐。” 齐舒月咬咬嘴唇,心里愈发不满,但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头默默扒饭。 一餐饭用罢,白知愿和谢云嵩也要踏上南境的路了。照这脚程,再有十天也能到南境,就是不知哥哥怎么样了。 白知愿和谢云嵩并肩往府门外走去,正巧路过了谢云嵩昨夜劈柴的地方,白知愿也看到了堆的整整齐齐的柴火,问道:“你昨夜真是劈了一宿的柴?” 谢云嵩笑言:“不然怎么能娶你呢?” 白知愿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又抓起他的手一看,平日都是茧子的手,磨起了很多的水泡,一时又有些心疼他。 谢云嵩收回手,安慰道:“无事。” 白知愿和谢云嵩拜别了景阳王,正如来时一样,全家人站在府门外送别白知愿。 白知愿眼里也浮出不舍,虽然只住了短短的一天,但是这里却让她觉得像家一样温暖。 白知愿对着他们挥挥手,翻身上马,回头又看了一眼景阳王府,这才挥起马鞭,策马呼啸而去,眨眼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第158章 抵达南境 他们五人一路从北境出发到南境,由北至南,一路上快马加鞭,也走了将近两个月。 一路往南,天气越暖,等快到南境时,路边的花都开了不少,春天已经到了。 到了南境,果然与北境完全不同。北境是荒凉的,到处是山和杂草。而南境却都是高耸的树木,春意盎然,一副欣欣向荣之景。 五人终于抵达了南境,等到了南境营地。白知愿站在营地外,脑海中回忆着小时候在这里的记忆,许是太久远了,竟什么也想不起了。 她索性也不再想,营地守门的小兵看到白知愿,许的白霆轩先前告知过手下的兵。那小兵看到她,离立刻欣喜起来,冲着军营里大喊道:“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还带回了云麾将军!” 不过须臾,只见白霆轩已经带着端慧郡主,快步走了出来。 白知愿远远望见父母,一年未见,父亲又老了许多,战场残忍,他又统帅三军,想来要操劳的事也有很多。 白知愿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撒腿就跑了过去,直直扑进端慧郡主的怀中,这一路上,对兄长的担心,对南境的忧心,在此刻全都化作无言的泪水。 端慧郡主自从得知女儿偷偷去了北境,便日夜担心,也抱怨起白霆轩为何不许女儿跟着来南境。为母的心,不过希望女儿平安健康,北境的情况比南境好不了多少,端慧郡主只好日夜为女儿祈祷。 今日看见女儿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再也控制不住她的情绪,抱着女儿流出泪来。 周围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打扰母女的片刻温情。 半晌,白霆轩轻咳一声,道:“夫人,阿愿千里迢迢赶来,让她先去休息会,你有什么话过后再说吧!” 端慧郡主这才惊觉失礼,忙擦干眼泪,又帮女儿擦去眼角的泪。 只见白知愿对着白霆轩和端慧郡主,直直跪了下去,她哽咽道:“父亲,母亲,女儿任性,偷偷跑去北境,让父亲母亲担心了,请父亲母亲责罚。” 端慧郡主看了一眼白霆轩,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白霆轩先前听闻她去了北境,暴跳如雷,恨不得亲自去北境将她带回。可是白霆轩同样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的女儿性子像他,想做的事从来没人能挡住。不论是先前退婚,还是对付江书砚,又或者此次独身去北境。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良久,白霆轩轻叹一声,将跪着的白知愿扶起,道:“父亲刚得知消息的时候,恨不得亲自去往北境将你的腿打断。可是如今见你在北境呆的好好的,也早已不生气了。但你要引以为戒,下次不许再先斩后奏,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白知愿破涕为笑,她就知道父亲每次都只会吓唬她,其实从来舍不得打她一下,骂她一下。 白知愿的眼眶又有些湿润,她环住父亲的胳膊,吸回眼泪道:“阿愿就知道父亲对我最好了。” 白霆轩无奈道:“谁叫我生了你这么个有主意的女儿呢!” 白知愿但笑不语。她转身,拉着谢云嵩,道:“父亲,此次北境多亏谢将军的照顾,女儿才得以完完整整站在你的面前。” 先前白知愿和端慧郡主抱头痛哭之时,白霆轩已经和谢云嵩以及程北潇打过招呼了,此刻看到女儿拉扯着谢云嵩,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但他仍旧不动声色,道:“南境虽然离北境远,但是有些事,谢将军也通过军报都向我说明过。” 白霆轩又作揖道:“白霆轩再此多谢云麾将军对小女的照顾了!”虽然白霆轩是谢云嵩的长辈,但是以官职来讲,他们两都是一品将军,平起平坐。何况,此刻白霆轩是以父亲的身份向谢云嵩致谢。 但是谢云嵩还是扶住了白霆轩,嘴里道:“不敢。白小姐在北境也帮了我许多忙,将军和先父是好友,在下实在不敢当威远将军这一礼!” 白霆轩不再勉强,也不再说一些客套话,将他们几人迎入了营地。早前得到消息,知道他们要来,便早已命人为他们搭起了帐子,这会正好可以好好休整一番。 不等白知愿休息,端慧郡主便拉着白知愿去了她的营帐,母女二人一年未见,想来有许多话想说。端慧郡主虽然也知道白知愿一路上辛苦了,但还是忍不住多看看女儿。 可此刻白知愿的心却不在和母亲聊天上,她问道:“母亲,哥哥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 端慧郡主闻言,眼眶又是一红,她带着白知愿去了白丘泽的营帐,白丘泽躺在榻上,看似与平日里无异,就是消瘦了许多,但谁能想到他已经就这样躺了三个月了。 白知愿看着日渐消瘦的哥哥,心上一酸,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哥哥,却只能日复一日的昏迷着。 正在这时,白霆轩想带着谢云嵩和程北潇也到了白丘泽的帐内。 白知愿忙道:“程公子,你来得正好,你快看下我哥哥,为何会一直昏睡?” 程北潇拿出随身所带的医箱,取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在白丘泽的手指上扎了几下。可白丘泽像是毫无反应。 白知愿不由得揪心起来,问道:“怎么样?” 程北潇摇摇头,道:“此毒确实棘手,我是大夫,也不擅长解毒,依我之见,只有抓几个南蛮人来,才能问出这是何种毒药,我才能对症下药。” 虽然早就知道程北潇不善于解毒,但听到他这么说,白知愿还是忍不住的失望。 谢云嵩走到她的身侧,拍拍她的肩,白知愿抬眼看向他,冲他挤出一抹微笑。 第159章 争执 白知愿从白丘泽的营帐里出来后,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若是哥哥就这样一直昏睡下去该如何是好? 要是师父还在就好了,白知愿忍不住这样想。师父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博览群书,一定有办法救哥哥的。 这一路上,白知愿都强迫自己不去想哥哥昏迷的事,她将希望寄予程北潇的身上,可是心里又无比清楚,程北潇只是个大夫,他并不擅长制毒更不擅长解毒。 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真的像程北潇所说的那样,抓个南蛮人来逼问解药的下落,不论付出何种代价,她都一定要救哥哥。 只是她初来南境,对南境一无所知,还是得问问父亲母亲南境的情况。 跟着白知愿出来的谢云嵩,看着白知愿忧心的样子,也忍不住蹙眉。 白知愿抬头看向他,道:“谢云嵩,我到底怎么才能救我的哥哥?” 谢云嵩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拥入怀中,给此刻的她一些温暖。 却不想被同样刚从白丘泽帐子里出来的白霆轩看到了。 白霆轩冷哼一声,顿时明白了,女儿怕是和谢云嵩早已私定终身了。 他脸色发黑的看着眼前的二人,冷冷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白知愿正好也想向自己的父亲坦白,闻言,便拉住谢云嵩,一路跟着白霆轩向着他的营帐走去。 刚进营帐,白霆轩转身就看到自家女儿紧紧牵着谢云嵩的手,一时怒火中烧。 他气道:“阿愿,你来告诉我,你之前一声不吭的跟着他去北境,是不是早在上京的时候,你们俩就……” 白知愿打断他,道:“父亲误会了。我先前是女扮男装去往北境的,谢将军并不知情。我与他在上京时清清白白。我们是在北境相处的这半年才互生情愫。” 白霆轩越听越气,“你与他在上京时清清白白?你与他在上京时就诸多往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他,才当初铁了心要和燕王退婚?” 白知愿闻此,眼里也染上了愠怒,她质问道:“父亲,在你的眼里你的女儿就是这样朝三暮四之人吗?我为何与燕王退婚,先前我与你说的明明白白。这些事和谢云嵩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之所以偷着去北境,不过是因为父亲你蛮横专断,不许我来南境……” “啪!”不等白知愿说完,白霆轩眼眸森然,一掌打在了白知愿的脸上。 白知愿一脸不可置信,睁着眼看着她的父亲,流下泪来。 而一旁的谢云嵩本不想多言,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但是他看向白知愿,白知愿白嫩的脸上迅速浮起掌印,眼里蓄满了泪水。 谢云嵩不由得泛起心疼,但他还是顾忌着眼前的人是白知愿的父亲,他语带不满道:“威远将军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难道自己不清楚吗?阿愿与我,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将军又何必如此大的怒气。” 白知愿才从方才被父亲打了一巴掌中清醒,她再也不看白霆轩一眼,哭着跑出了营帐。 谢云嵩忙追了出去。 白霆轩也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女儿长这么大,一直是他的心头宝,他平日里连对她大声说话都不曾,可今日也是一时气急,居然动手打了她。 谢云嵩拉住白知愿,白知愿再也忍不住扑到他的怀中哭了起来。 谢云嵩轻叹口气道:“阿愿,你父亲他是不知道情况,所以才……” 白知愿何尝不知,她知道方才她也有错,可父亲他怎么能动手? 这时,得知父女二人又吵起来的端慧郡主匆匆赶到,进来看到的就是白霆轩呆呆坐着,望着自己的手。 白霆轩见她进来,道:“夫人,方才我居然对着阿愿动手了。” 端慧郡主知他此刻定是后悔,但也忍不住道:“我们从小就把阿愿一个人扔在上京,她学武吃了多少苦,你怎么能对她动手?女儿才刚刚来,一路上定是担心丘儿,你……” 白霆轩长叹口气道:“夫人,你不知道,阿愿她和谢云嵩……” “我刚得知此事,一时怀疑她先前退婚是因为谢云嵩,所以才……” 不料端慧郡主却道:“从他们一来营地,我就发现了。可是老爷,我却觉得云麾将军比那燕王好一百倍。你没看到,世人传言冷淡高傲的云麾将军,在看向阿愿的时候,眼里的温柔不是装出来的。” “我是女人,立刻就明白了,云麾将军一定是极喜欢我们阿愿。而阿愿,她在不知不觉看向云麾将军时,眼里也是满满的爱意。” 白霆轩惊讶道:“夫人你……” 端慧郡主:“方才我刚想问问阿愿,但阿愿心系丘儿,我也没来得及问出口。不想才刚一会,你们父女二人便又吵了起来。” 白霆轩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可是又想到刚才女儿对谢云嵩的百般维护,心中忍不住泛出酸意。他的女儿居然因为另一个男子来顶撞他。 端慧郡主与他成亲多年,最知道白霆轩虽然脾气火爆,但最是心软,尤其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方才也是一时气急了。于是她安慰道:“老爷,一会阿愿来了,你别再拉着脸了 ”毕竟是你打人在前,若你还是一脸怒气,可别把阿愿气跑了,又和云麾将军去北境了。” 白霆轩一听,怒道:“她敢!” 端慧郡主一动不动盯着他,似乎在说你看她敢不敢。 白霆轩轻咳一声,不自然道:“好了,我知道了。” 端慧郡主这才转身出了营帐,刚出去便看见了,拥着白知愿走来的谢云嵩,她冲着谢云嵩友好一笑。 谢云嵩又摸了摸白知愿的头,道:“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你和你父亲好好谈谈。” 白知愿点头,端慧郡主闻言,倒是愈发满意谢云嵩了。 谢云嵩对着端慧郡主点点头,端慧郡主带着白知愿走进了营帐。 白霆轩看到白知愿进来,脸忍不住绷起来,但目光落在女儿脸上清晰的手掌印时,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白知愿对着白霆轩跪了下去,道:“父亲,方才是女儿口无遮拦,父亲教训的对。” 白霆轩见她这样,哪还有半点怨气,上前心疼的扶起她,道:“父亲也有错,再怎么样也不能对你动手。”他忍不住摸摸女儿的小脸,道:“可还疼?” 白知愿摇头。 白霆轩这才放下心来,道:“阿愿,父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父亲误会你了。只是你如此聪慧,又岂会不知你与那云麾将军,你们注定没法在一起的。” 白知愿抬眼,问道:“父亲,你说的我们都知道。皇上若是知道我们的事,定不会为我们赐婚,甚至会想方设法拆散我们。但是我不怕,女儿此生反正非他不可。” 白霆轩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一时语塞,他知道谢云嵩确实是个好归宿,但是他们要在一起,怕是难上加难。 罢了,许久,白霆轩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他道:“既然阿愿如此喜欢他,父亲也不会阻拦你们。若有朝一日击退南蛮,父亲必亲自向皇上请婚。我白霆轩的女儿就应该配大历最好的男儿。” 白知愿心里涌起无边的感动,不论前世今生,父亲总是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她忍不住落下泪来,扑到白霆轩的怀里,抽泣起来。 一旁的端慧郡主见父女二人重归于好,也把问题说开来了,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拍拍白知愿肩道:“这么大姑娘了,就知道哭鼻子,我们阿愿啊,还像小时候一样。” 白知愿破涕而笑。 她想重来一世真好,她还可以拥有父母的疼爱,还遇到了谢云嵩,她定会好好过好这来之不易的一生。 第160章 父女 父女二人解除了隔阂,又重新变得亲密起来,一家人享受这片刻的温情。 只是,白知愿不得不回到现实中来,如今白丘泽中毒未解,一直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着,如何解毒还得细细商议。 白知愿思忖片刻,开口问道:“父亲在南境多年,与南蛮人屡次交手,早就听闻南蛮人善于阴谋诡计,想来父亲这些年守着南境,亦是不易。” 白霆轩先是一愣,似是没想到女儿会关心他,随即道:“若是真刀真枪的比拼,南蛮人未必是我南境军的对手,但南蛮人狡猾,屡次以毒烟毒阵攻击,南境这些年也是损失惨重。若非我一直砥砺相拼,南境早已是南蛮人的天下了。” 白知愿一直都不知道父亲在前线承受了如此之多,自从她去了北境,感受了战场的残酷,才知道父亲镇守南境这么多年的不易。 思及此,她问道:“父亲,想来也收到了我师父惨死的消息。若是师父还在,以他的医术,说不定会有办法。” 白霆轩叹口气道:“大师与我是多年的朋友,初听到你师父惨死的消息,为父也是震惊许久。这次丘儿中毒,为父本想书信一封给大师,请大师来南境一趟,谁知道大师的死讯却率先传来。” “想当年,大师在南境被我所救,之后便留在军营里,南蛮人多次以卑劣的手段来袭,都是大师想尽办法来挡。南境这么多年安然无恙,也有大师的一份功劳。只是大师不喜功名利禄,一心只想在终南山修行,我便将你送去,随他学武。” 白霆轩无比唏嘘,“没想到大师最后竟落得个惨死他乡的下场。” 白知愿听他这样说,也有些难受,道:“父亲,师父在上京屡次被燕王为难,燕王欲拉拢师父,可父亲知道,师父不愿卷入朝堂,燕王竟派人刺杀师父。幸得我与谢云嵩之前多番提醒,师父才得以警觉逃脱。他来到北境,却发觉自己身上旧伤复发,时日无多,在最后的时间里,为北境奉献了自己。” 白霆轩听罢,沉思良久,最后才长叹口气道:“竟是如此,大师也算是有风骨之人。” 言罢,他又对着白知愿道:“谢云嵩那小子现在是不是还在帐外等你?” 白知愿一愣,不自觉的点点头。 白霆轩似笑非笑道:“那小子是不放心你吧,怕我再对你动手?” 白知愿怔了一下道:“怎会?” 白霆轩失笑道:“怎会?方才我对你动手,若不是顾忌我是你爹,那小子怕是早对我动手了。我刚才看的明白,他眼里对你的心疼不似假的。” 白知愿被他说的有些害羞,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这时,一直默默听着父女二人说话的端慧郡主道:“你看我说什么了,我就说云麾将军对女儿是认真的。” 白霆轩不屑道:“他和女儿还没怎样呢,你就向着他说话了。” 端慧郡主不服道:“谁对我女儿好,我自然向着谁。” 白知愿看着父母斗嘴,一时有些无言。 片刻,白霆轩无奈叹道:“让他进来吧!” 白知愿怔愣一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谢云嵩。心中一喜,笑眯眯道:“父亲这是接受他了?” 白霆轩神情未变,道:“谁叫我女儿心仪于他呢。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若我发现他并非良人,我还是不同意你和他……” 不等他说完,白知愿已经迫不及待走出了营帐,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话,再者,她非常确定父亲一定会非常欣赏谢云嵩的。他们二人同为武将,自然能聊在一起。她根本不担心谢云嵩搞不定未来岳丈。 白知愿出了营帐,看到的就是,远处夕阳西沉,男子长身如玉,眉眼冷淡,夕阳的余晖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 白知愿走近他,他亦抬眼看向她,眼底流淌的,是一片静谧而温暖的夕阳余晖。 只是目光落在她脸上的红印时,微微一沉,很快又恢复正常,他出声道:“还疼吗?” 白知愿愣了一秒,回过神来,才明白他问的是自己的脸,她摇头道:“不疼了。”然后走上前,在离他只有一步的地方停住,轻声道:“我父亲让你进去。” 谢云嵩有些失神,但很快回过神来,他点点头,抬脚向营帐内走去。 白知愿跟在他身后,两人前后脚进了门。 白霆轩看到谢云嵩进来,淡淡道:“坐吧!” 谢云嵩坐了下去。 白知愿坐在了谢云嵩的身侧。 白霆轩的眼神变幻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白霆轩率先开口道:“方才阿愿已经将你二人的事全部告知于我了。只是我能想到的,云麾将军自然也能想到。现在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问你,你与阿愿今后作何打算?” 谢云嵩似是早有准备,他放下茶盏起身抱拳道:“我与阿愿之间虽然早已非对方不可,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并未逾越一分。” “至于我二人的今后,我早已想好,待我收复北境,我便带她回京,我自当交出北境三十万大军的兵权,然后求皇上赐婚。” 他坚定道:“我谢云嵩今生非白知愿不娶。” 白霆轩不由一愣,怔怔的看着他。朝中多少人想要兵权,又有多少人想要拉拢谢云嵩,可他居然能为了自己的女儿做到如此地步。 白霆轩的心中了然,怪不得女儿铁了心要跟随他,这小子果然值得。 白霆轩丝毫不怀疑谢云嵩所言的真假,谢屿是他多年的好友,谢云嵩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况且谢云嵩这些年在北境,他们二人也多有通信,对于谢云嵩他也算是了解。而他方才也看到女儿维护于他,才一时气愤。其实他心中对谢云嵩亦有许多信任。 而一边的白知愿也是一脸惊诧,虽然谢云嵩早前就说过,回京之后定会请皇上赐婚,但是她知道此事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却不想他早已连后路都想好了。 一时间,白知愿看向谢云嵩的眼里就是止不住的感动和爱意。 白霆轩收回思绪,他起身,拍拍谢云嵩的肩道:“不错!不愧是谢屿的儿子,有担当,我的女儿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端慧郡主在旁默默喝茶,心中对谢云嵩的好感愈发多了起来,女儿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她从心底里为她开心。 白知愿的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 第161章 解毒 帐内茶气萦绕,帐外雨声渐起,淅淅沥沥浇在营帐上。 白霆轩自从听了谢云嵩的“肺腑之言”,便和谢云嵩聊上了劲,从北境的风土人情聊到北境的作战,再聊到了白知愿在北境的点点滴滴,越聊越觉得谢云嵩虽然年轻,但确实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一时对他愈发满意了几分。 白知愿眼看白霆轩问东问西,问个不停,只好出声打断道:“父亲,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聊这些。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想想办法如何才能救哥哥?” 白霆轩闻言,眼里的光彩瞬间熄灭了下来,本以为之前写信向谢云嵩借了程北潇来,或许白丘泽会有一线生机,可是没想到就连程北潇也束手无策。 白知愿看出他的想法,安慰道:“父亲别担心,我和谢将军定会想办法为哥哥解毒的。” 谢云嵩点头回应。 白知愿问道:“父亲可知,南蛮人中有善于用毒的人吗?” 白霆轩听到女儿这么说,在脑海中细细思索,片刻,他缓缓道:“南蛮皇帝近年身体越来越不如意,去年他立了南蛮的四王子为新一任储君。这位南蛮的四王子,名叫贺拔允。” “说起这位新任的南蛮储君,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的出身并算不上高贵,他的天资也比不过其他王子聪慧,但偏偏最后是他成了储君。” 白知愿疑惑道:“照父亲这么说,这个贺拔允如此平庸,是如何在众王子中脱颖而出,成为新任储君的?” 白霆轩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曾经派人多番混进南蛮朝廷四处打听,只听说南蛮现任的君王——贺穆林,力排众议推着这位四王子登上储君之位。其他剩余的王子争夺王位多年,自然不服,但没过多久,居然有些销声匿迹,有些已对贺拔允俯首称臣。” 白知愿有点惊疑,问道:“这是为何?” 白霆轩摇摇头道:“只听说,贺穆林有个极其疼爱的女儿,名叫贺小宛。这位公主在南蛮百姓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位贺小宛不仅饱读诗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更善谋善于拿捏人心,而且她极善于制毒用毒。南蛮少至幼儿,上至七八十岁老欧都对她称赞有加。朝廷中更是不少大臣都拜倒在她的麾下。” 白知愿喃喃道:“如此得民心的公主,可有婚配?” 白霆轩道:“这便是公主奇怪的地方,贺小宛今年二十出头,按照年龄,早该有婚配。可是前几年,南蛮不少大臣还为公主选婿,给贺穆林施压,求娶公主。可是却被这位公主一一搞定,近些年,竟再没有人传出要为公主选婿的声音。” 白知愿侧头看了一眼谢云嵩,在谢云嵩的眼里看到同样的疑惑,她道:“好生奇怪的公主。依我看来,她不愿选婿,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她不喜欢男人,二是她大约早已有了心上人,只不过迫于其他原因,不能在一起罢了。” 白霆轩又道:“南蛮对这位公主的评价很高,但是这位公主平日却不见与谁亲近,哪怕是贺穆林也忌惮这位女儿几分,更别提诸位王子了。传闻,诸王子争夺王位之时,不少人都想拉拢贺小宛,可贺小宛都不为所动。” 白知愿一向聪慧,她细细品着白霆轩的话,她道:“如此优秀之人,是我我也想将她拉拢过来。但她谁也不站,谁也不帮。我想父亲先前说的南蛮新任储君贺拔允,或许是得了这位公主的鼎力相助了吧,最后才能成功得到王位。” 白霆轩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的骄傲溢于言表,他道:“没错。虽然贺拔允看似与贺小宛从不相往来,但是隐有传言流出,贺拔允正是受了贺小宛的帮扶,才能得到王位。” 白知愿道:“或许这位贺拔允并不像表面看着如此平庸,既然能得贺小宛青睐,总有他的过人之处。” 白霆轩:“贺穆林曾不止一次在可惜过,贺小宛是个女子,若她是男子,南蛮必定交到她的手中。” 白知愿沉吟道:“我倒是对这位南蛮的公主挺好奇的。” 此时,一直没有搭话的谢云嵩,开口问道:“白将军方才提到,这位南蛮公主擅于制毒用毒。此次南境因毒烟战败,会不会是她的手笔?” 白霆轩思索片刻,道:“极有可能,听说贺小宛很喜欢研究兵书,也许此次作战有她的参与。” 谢云嵩思忖着道:“若是这样,贺小宛在南蛮朝廷中是个关键人物,而且冠英将军的毒大约与她脱不了干系。我们就从她入手,找到她,定能解毒。” 白知愿认同道:“没错,既然她善于用毒,定也能解毒,抓到她,哥哥的毒一定能解。” 白霆轩道:“说得是没错,只是要抓到她,谈何容易?” 白知愿并未开口,她将目光落在谢云嵩的脸上。他下颌线紧绷,眼神中闪过深思,似是感觉到了白知愿注视的目光,他抬眼,两人的目光相对,两两相望,彼此瞬间明白了他们心中所想。 白知愿收回目光,率先开口道:“父亲,我和谢云嵩初来南境,想来南蛮人并不知情。父亲这些年四处收集南蛮的情报,南蛮人肯定也对父亲了如指掌。可我和谢云嵩他们从未见过,更不会想到威远将军的女儿和大历的云麾将军,此刻正在南境的军营中。” 白霆轩心猛的一缩,看向她,道:“你想说什么?” 白知愿应声道:“我要和谢将军一起去南蛮,我们会想法设法混进南蛮王宫中,寻找贺小宛,接触到她,若是可以将她带回来为哥哥解毒,若是不行,不论是威逼利诱还是任何手段,定让她说出解毒的方法。” 白霆轩听的心惊肉跳,他竟不知道他的女儿如此大胆,他想也不想就站起来,大声道:“不行,万万不行。” 白知愿也站了起来,追问道:“为何不行?哥哥危在旦夕,我们没有时间了,若是一直等在这,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父亲……” 白霆轩摆摆手道:“为父不能因为救你哥哥,就将你置于那般险境。这绝对不行,我们还是另想他法。” 白知愿还想说什么,谢云嵩此刻站了起来,道:“白将军的女儿一向如此奋不顾身,不论是在北境还是南境,似乎总不考虑自己的安危。” 白知愿眸中闪过疑虑,方才她看向谢云嵩的时候,他不是也这个意思么,究竟是她会错了意还是他也不想自己冒险。 她开口道:“谢云嵩,连你也要阻止我吗?你忘了先前在北境,我们也是一起潜入延州,刺杀宇皇庆……” 白霆轩听的后怕,他的阿愿在北境到底干了些什么,谢云嵩在信中从未向他提过,每次他问,谢云嵩的回答都是,阿愿安好。可是眼下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不由问道:“阿愿,这是怎么回事儿?” 白知愿答:“父亲,此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又转身看着谢云嵩道:“谢云嵩,你知道哥哥对我很重要,我不管付出什么都会救他的。南蛮之行,我去定了。你若是不想同行,我自己一个人去。” 谢云嵩的眼里浮起怒意,不等他开口,白霆轩便怒道:“什么你去定了?这是我的军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离开。”言罢,便大步向外走去。 白知愿气急:“父亲!父亲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死去吗?” 白霆轩脚下一顿。 白知愿知他同样担心哥哥,走过去,柔声道:“父亲,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应该相信你的女儿。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干的。况且父亲,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白霆轩不语。 谢云嵩轻叹一声,他知道白知愿的性子,即便今日白霆轩将她关起来,不准她去,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去的。 没有人能阻止她,包括他自己。况且方才,他确实和白知愿想到了一起,但他也不想白知愿冒险,所以才否定她。 谢云嵩走到白知愿身侧,微微叹气。片刻,对着白霆轩的背影道:“白将军,在下愿与阿愿同去,请将军放心,我不是一时起意,更不会拿阿愿的安危开玩笑。” “谢云嵩誓死会保护阿愿!” 白知愿呆呆看着他,心里漫过一股暖流。 白霆轩身子颤了颤,慢慢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女儿和谢云嵩,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能地想拒绝,但他知道女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再想想昏睡了三个月的儿子,他闭了闭眼,做出这个让他左右为难的决定。 半晌,他艰难道:“去吧!” 白知愿松了口气,她知道前路危险,但有谢云嵩在,她不怕。 白知愿上前,抱住父亲,将头埋进父亲的怀中,道:“谢谢父亲。我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归来。请父亲等我的好消息。” 白霆轩似是没有力气,无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长发。良久,才道:“你们一定要小心!” 白知愿和谢云嵩对视一眼,点头应了下来。 第162章 乔装 既然做好了计划,白霆轩也只有放手让他二人前去,三个人又细细部署了乔装计划。 白霆轩不无担心道:“阿愿,此行凶险,父亲实在无能,竟要你深入虎穴。” 白知愿:“父亲何出此言?我们的目的是救哥哥。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父亲在南蛮王宫可有眼线?” 白霆轩思忖一刻,道:“有一人,在我初来南境之时就安插进了南蛮,这些年来的情报多来自于他。但此人只是南蛮王宫的一名侍卫统领,名叫魏迟。我这就联络于他,让他想办法带你们混进南蛮王宫中。” 谢云嵩点头道:“有了他的帮助,我和阿愿应当能顺利些。” 白霆轩仍旧不放心,叮嘱道:“你二人不管发生何事,首先要保全自己!” 白知愿和谢云嵩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既然做了决定,谢云嵩和白知愿一致决定早点行动,潜伏进南蛮王宫,早些能接触到贺小宛,争取早日拿到解药。 白知愿和谢云嵩商议一番,准备第二天一早动身,前往南蛮。 白霆轩怕自家夫人担心女儿的安危,也怕泄露消息,被南蛮人知晓。故而此行只有他们三人知晓。旁人只当白知愿和谢云嵩离开求医,为白丘泽寻找解药去了。 第二日一早,白知愿和谢云嵩便要动身。 端慧郡主不知道真相,只以为他们要出去寻找医术高超的大夫,交代了他们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而白霆轩却一脸沉重,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对不对,能否救得了白丘泽,他的女儿又能否全身而退。 白知愿注意到了白霆轩的神色,她上前道:“父亲,莫担心,我们会很快回来的。” 白霆轩有许多话想说,又怕被自己的夫人察觉,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保重!” 白知愿点头,向大伙告别之后,就准备启程。 白霆轩又拍拍谢云嵩的肩,“我将阿愿交予你了。” 谢云嵩郑重的点头,道:“将军放心,我必以性命护她。” 白霆轩连连点头。 谢云嵩在旁交代程北潇这段时间好好照顾白丘泽,他们会很快回来。 随后二人翻身上马,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最后转身向身后的众人挥挥手,便扬起马鞭,跃马前去。 因为担心暴露身份,此行只有他们二人,连天临和天寻都未带上。 奔腾出一段路后,白知愿对着谢云嵩道:“我好像很久没有安定的感觉了,我们似乎总在奔波在路上。” 谢云嵩眸色变幻几下,温声道:“很快了,阿愿,很快我们就能安定下来了。” 白知愿笑着轻点了下头。 两人很快到了南蛮边境,乔装成南蛮普通人的装扮,装作来探亲的兄妹。只是,谢云嵩的这张脸生的太过于扎眼,怕被人注意到,白知愿将他的脸上涂上黑粉,这才稍稍遮掩了他的容貌。 二人顺利的通过了城门口的检查,进入了南蛮的地盘。 先前白霆轩和魏迟联络过,他们约定好在离南蛮王宫不远的一间客栈碰面。 谢云嵩和白知愿奔波几日,终于到了南蛮的都城永顺,率先住进了先前与魏迟约定好的客栈。 南蛮的风土与大历不同。 南蛮虽然是小国,但百姓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料皆是不错,百姓瞧着也安居乐业。 谢云嵩和白知愿安顿了下来。到了晚上,一番乔装而来的魏迟,终于现身。 魏迟一进门,先是对谢云嵩和白知愿行了礼。 白知愿将他扶起,魏迟这才长话短说,道:“近日皇上昏迷的时间愈发长了起来,照这趋势,太子即位就在眼前。自从收到白将军的来信,我已着手准备。已经为县主和云麾将军,准备了两个身份,可以混进王宫。” “只是……”魏迟犹豫道:“大概得委屈二位了,委屈县主进宫做宫女,至于云麾将军,便只能跟在我身边,做侍卫。” 白知愿道:“我既来到此处,就不觉得委屈。只是不知宫女是在哪个宫当差?” 魏迟答:“公主的寝宫犹如铁桶,而且公主一向敏锐,若是来了生面孔定会起疑,在下只好将县主安插在了太子贺拔允的寝宫。” 白知愿知道他这是尽了全力了,虽然有些遗憾无法直接接触贺小宛,但是眼下先进去南蛮王宫再找机会吧。 思及此,白知愿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魏迟答:“明日一早,我会派人来接二位进宫。” 白知愿心中感叹于魏迟的速度,不愧是他父亲安插的人,她看了一眼谢云嵩,见他并没有异议,便道:“好,就明早,尽快拿到解药,尽快回去救哥哥。” 魏迟点点头,又交代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也不敢长时间逗留,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魏迟一走,只剩下谢云嵩和白知愿两人了。 谢云嵩心中有些担忧,进了宫,他们的行动自会受限,白知愿等同于一人孤军奋战,他是男子,进了宫多有不便,怕是没法照顾到她。 白知愿看到了谢云嵩眼里的担忧,她走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别担心,相信我。” 谢云嵩不语,说不担心是假,若是她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会将她带离。 谢云嵩将白知愿拥在怀里,明早他们便要分开行动,南蛮王宫情况复杂,大约是如履薄冰,眼下也只能享受此时片刻的安详和温情。 第163章 进宫 到了第二天一早,魏迟的人果然早早来接谢云嵩和白知愿了。 因二人长相出众,怕被人怀疑。白知愿一早就将两人乔装了一番,免得露出马脚。 魏迟派了一辆马车来,摇摇晃晃的行至南蛮王宫。 南蛮的王宫,占地很大,一座一座的楼宇偏殿连绵在一起,金黄的琉璃瓦,大红色的墙柱,整座宫殿更是显出皇家气势。 白知愿乘的马车在一处侧门停下。谢云嵩先跳下车,将白知愿扶了下来。因为要进宫,两人都不能带武器。两人的剑,只能先交给魏迟保管。 到了宫门口,更要谨言慎行。魏迟将白知愿交到了一位满脸皱纹的常嬷嬷手中,这位常嬷嬷是大历人,多年前因为战争,流落在南蛮。魏迟在南蛮王宫这么长时间,也有了自己的眼线,告诉白知愿若有事,可让常嬷嬷来找他。 白知愿点点头,知道眼下要和谢云嵩分开,她又望向谢云嵩,他眼里是浓浓的担忧。 白知愿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不再看他,转身和常嬷嬷进了宫。 而谢云嵩则跟着魏迟,换上了侍卫的衣服,安插在离太子寝宫最近的地方当差。 常嬷嬷一路上给白知愿说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白知愿一一记在心里。这里是南蛮,稍稍踏错一步,不止救不了哥哥,就连自己和谢云嵩也怕是难以身退,所以她一定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等到了太子贺拔允的宫殿,在常嬷嬷的带领下,她顺利的当了差,和一位名叫小桃的宫女一起,负责每日打扫太子的书房和寝宫。 白知愿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常嬷嬷为她取名,心竹。又带她熟悉了下地形和宫中的人。 和白知愿一起的宫女小桃,是个非常热心的小姑娘,她拉着白知愿,道:“太子的书房一般人不许进来,但是常嬷嬷是太子还是皇子时候的用惯的人,这才让常嬷嬷每日带着人前来打扫。” 白知愿心中了然,不知道这位南蛮太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等常嬷嬷带着小桃和白知愿到了太子的寝殿之时,却被门前的侍卫拦了下来,“太子正与公主在书房说话,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白知愿闻言,心中大喜,没想到入宫第一天就能见到贺小宛。 只是,不是说贺小宛在宫中不与任何人交好么。虽然早已猜到,贺拔允能成为太子与这位传言中的公主贺小宛脱不了关系,但眼下太子还未即位,二人居然已经不避讳了吗? 白知愿心中疑虑,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随着常嬷嬷一起等在门外。 白知愿低着头,悄悄打量着太子的侍卫,他们想来一定是贺拔允的心腹,对贺拔允和贺小宛的往来并不意外。 白知愿等人在门外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开门的声音。 白知愿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这位南蛮公主,头戴红宝金钗,穿着一条浅粉绣花金线牡丹长裙,从头到脚都彰显着她的矜贵。 贺小宛朝白知愿的方向走来,白知愿忙收回目光,随着常嬷嬷和小桃一起,给公主行了礼 贺小宛快要走过去时,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知愿。 白知愿心中一惊,贺小宛已经开口问道:“这位宫女是新来的吗?为何之前从未见过?” 常嬷嬷答道:“回公主,这位宫女之前是在浣衣房当差,是奴婢的远房亲戚,奴婢求了太子,才让她来太子这当差的。” 贺小宛闻言,又深深看了一眼白知愿,眼神犀利,若非白知愿前世做过燕王妃,怕是早已被吓得露了馅。 贺小宛见她神色无异,又打量了她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知愿这才抬头,答道:“奴婢心竹,见过公主!” 就在白知愿低头的时候,却敏锐的发现贺小宛的衣服有些乱,裙摆尽是褶皱,皇室公主想必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虽然看的出来刻意整理过,但是方才虽然只是短短一眼,白知愿觉得贺小宛的口脂似乎也不太对劲。 白知愿压下心中的疑惑,她向来擅于观察,方才在书房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贺小宛见白知愿呆呆的,也不再看她,带着宫人离开了。 白知愿松了口气。这位南蛮的公主确实敏锐,要不是先前常嬷嬷和她早已想好了说辞,方才怕是已经露馅了。看着柔弱的公主,居然是用毒高手,这南蛮王宫有点意思。 白知愿还在沉思中,一旁的小桃握握她的手,低声道:“怎么?你害怕了?没事,公主平日里很温和,不会随意责罚下人的。” 白知愿暗道:“这位公主果然名不虚传,人人都向着她说话。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温和还是这么多年伪装出来的?” 白知愿收起思绪,冲着小桃笑了笑。这才随着常嬷嬷一起进入了太子的书房。 贺拔允一身镶金锦袍,发如墨玉,眉如墨画,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威慑。 常嬷嬷带着白知愿向贺拔允行了礼,贺拔允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看也未曾看向她,摆摆手,“本宫累了,今日在书房休息会,嬷嬷明日再来打扫吧!” 常嬷嬷:“是!”。言罢,忙带着白知愿和小桃下去了。 白知愿在退下的时候,又偷偷瞥向这位南蛮高高在上的太子,他坐的挺直,身如青松,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白知愿刚想收回视线,就在这一刻,她猛的看见贺拔允的嘴上好似沾着女子的口脂。 白知愿的心猛的一跳,又想起方才离去的贺小宛,她的心中有个疑问,答案马上呼之欲出。 白知愿按捺住激动的心,退了下去。 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和小桃同住一间房。 白知愿左思右想,心中狠狠一惊,当时只有贺拔允和贺小宛在房内。没想到,南蛮的太子竟然与他的亲妹妹,当朝公主贺小宛,有私情。 饶是活了两世的白知愿也被突如其来的发现,心生震惊。 没想到她第一天来到这,就发现了这个惊天大秘密。她思忖片刻,对着正在休息小桃道:“小桃,太子殿下还没有娶妻吗?” 小桃先是一愣,随后道:“你一直在浣衣房那种偏远的地方,有所不知,最近皇上身体愈发不好了,太子虽然立下,但是太子仍未娶妻,朝中大臣以此施压,要太子在即位之前娶妻,不然太子之位怕是将有所撼动。” 白知愿听了,恍然今日见到贺小宛眼里的失落,以及太子贺拔允的沉思,看来他们二人正在为此事费神。 白知愿自然也知道,太子不成亲那是万万不可能。而他与公主这种畸形的感情,也难以公之于众。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的私情,皇上是否知道? 白知愿觉得南蛮的王宫情势也不比大历轻松,不知道这位太子究竟会选择王位还是心仪的女子? 不过,这些也不是白知愿该考虑的,她还在想如何才能接近贺小宛,拿到解药回去救哥哥。 小桃已经出去洗漱了。白知愿一个人躺在陌生的床上,心中一团乱麻。 忽然,她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动。习武之人的听力异于常人,起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又是一声敲击声,似乎从窗外传来。 白知愿起身,走到窗口,推开窗,站在窗外的竟然是谢云嵩。 白知愿一惊,忙四处看去,见无人,才将谢云嵩拉了进来,问道:“你怎么……” 谢云嵩一把抱住她,道:“我不放心你,我今日在王宫已经熟知了路线。不来见你一面,我实在放心不下。” 白知愿轻笑,“我没事,倒是你太危险了,这里是南蛮的王宫,若是被人发现,你我二人都将有危险。” 谢云嵩笑道:“没事,我自然会避开所有人。以后每晚,我若是无事都会来,暗号就是敲击窗户。” 白知愿觉得不妥,她道:“你不用每天来,这样太危险了。若你实在担心,不如就三天来一次吧。” 谢云嵩道:“两天!” 白知愿无奈,这人,南蛮王宫也不是他家,但也拗不过他,只好道:“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小心。” 谢云嵩抱紧她道:“放心!” 二人温存了一会,白知愿才将今日发现的贺小宛和贺拔允的私情告知于谢云嵩。 谢云嵩亦是惊讶,“没想到南蛮的太子居然爱慕自己的妹妹,怪不得二人这么多年都不愿成亲。” 谢云嵩思忖片刻,道:“或许我们可以利用此事,制造混乱,借机向贺小宛讨要解药。” 白知愿点头,“此事要从长计议,我会借机行事的。” 谢云嵩点头,又拥了白知愿片刻,直到听到屋外小桃的声音,才松开白知愿,身形从窗外一闪,很快便消失不见。 白知愿站在窗前怔愣了一刻,直到小桃进门,才收回视线,将窗户关好。 她要好好想想,到底如何才能以此事来威胁贺小宛,拿到解药,早日离开此地。 第164章 私情 自从白知愿发现了贺小宛和贺拔允的私情,一连几日她都格外留意二人的动向。 她虽然身在后宫,但谢云嵩带来消息,前朝对贺拔允迟迟未立妃步步紧逼,而皇上依旧昏迷未醒,贺拔允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自从那日贺小宛倒是再没有出现在贺拔允的宫里,但是白知愿却发现二人每日都会偷偷见面,每次都是贺拔允偷摸去到贺小宛的寝宫。二人这么多年维系的感情,不知是无人察觉还是知情的人都被灭了口。 一段畸形的关系,终究不会被世人所接受。 白知愿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位南蛮的公主,步步为营将心爱的人送上太子之位,但最终能站在他身侧,不可能是作为妹妹的她,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只是,白知愿仍旧不知道怎么才能以此事相要挟,才能和贺小宛摊牌,拿到解药。 现在是在南蛮的地盘,若是直接向她坦白,怕是就连她和谢云嵩也会陷入危险之境。 思来想去,也没有好的方法。白知愿的心里不自觉的急躁起来,她来到南蛮王宫已经好几日了,依然一筹莫展。父亲还等着她拿解药回去呢,哥哥的毒等不得啊。 白知愿决定不再等了,若这样等下去,她还要在这王宫里困多久。 她找到常嬷嬷,常嬷嬷是魏迟的人,她让常嬷嬷想办法,将她安排到公主的宫里。 常嬷嬷一脸为难,她并不知道白知愿的真实身份。她道:“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公主宫里的人都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老奴实在是没办法啊。” 白知愿闻言,叹口气,也知道自己太过于心急了,这样下去容易暴露自己。 等到了晚上,谢云嵩如约而至,白知愿便将自己的心急全部吐露。 谢云嵩听罢,安慰她:“别急。你现在接触不到贺小宛,也去不了她的寝宫。但是你别忘了,贺拔允几乎每天都要去找贺小宛,你若是能得到贺拔允的信任,让他带着你,你自然轻而易举的就能进去贺小宛的寝殿。” 白知愿恍然大悟,她居然舍近求远,一直以来都将目光放在贺小宛的身上。 谢云嵩轻笑道:“白小姐一向聪明伶俐,怎么这次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了?关心则乱,我知你心系兄长,但是我们在此也不能操之过急,而且你要时刻记得这里是南蛮,稍有不慎,你我怕是都难以全身而退。” 白知愿苦笑,“你说得对。是我太过于心急了。从明天起,我便先从贺拔允下手,看看能否通过他接触到贺小宛。” 谢云嵩点头,道:“这几日我在外面,隐有传言说南蛮皇帝其实不是病了,而是中毒。” “中毒?”白知愿惊讶道:“难道是……?” 谢云嵩道:“或许正是你我想的那样!” 白知愿问:“南蛮王宫中会毒的只有贺小宛,但皇帝毕竟是她的父王,她为何这么做?” 谢云嵩思忖片刻道:“或许是因为贺拔允吧。也许皇帝得知了他们的私情,贺小宛为了心上人,也为了能和贺拔允在一起,给皇帝下毒也并非不可能。” 白知愿不置可否,“若是像你我分析的这样,那么贺小宛对贺拔允真是用情至深,就是不知道贺拔允对贺小宛究竟是真心还是利用?” 谢云嵩道:“这就需要阿愿从贺拔允下手。我有感觉,我们离真相很近,也许很快我们就能拿到解药离开这里了。” 白知愿轻轻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时刻注意贺拔允的。” 她又抬头,轻声道:“谢云嵩,谢谢你。每次我困惑的时候,你总能为我答疑解惑。” 谢云嵩因为是乔装,看不出原本的面目,只有一双眼睛,仍旧眸深如墨,他摸摸她的长发,道:“我们阿愿一向聪慧,没有我,你也定能想明白。别怕,你尽管去做,我会一直守着你。” 白知愿的心里又重新充满了力量,她轻笑,靠在谢云嵩的怀里,闻着专属于他身上的味道,心中安定了下来。自从来了南蛮,两个人都很珍惜每晚在一起的这点时间。 片刻,谢云嵩站起身,白知愿知道他要走了,依依不舍的看他跳出了窗,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从那天开始,白知愿便听了谢云嵩的话,闲来无事便在贺拔允跟前闲晃。果然几天下来,贺拔允便记住了她。 这天,贺拔允在书房处理朝事。白知愿和小桃在屋内洒扫,白知愿几次偷偷打量贺拔允,在心里计较怎么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却不想一晃神,不小心将贺拔允书房内的花瓶摔到了地上。 白知愿心里先是一惊,随即心中暗喜窃喜,这下终于引起他的注意了吧。 白知愿收起心中所想,跪倒在贺拔允的面前,大声道:“太子饶命!” 贺拔允直直的盯着她,眼前的这个宫女,嘴上说着求饶的话,但是面色却十分淡然,不知是强装镇定,还是小小的一个宫女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觉得自己不会惩罚他。 贺拔允对待下人一向温和,即便犯些小错也从不放在心上。 但是此刻,他便生出了让眼前这个宫女,痛哭流涕求他的想法。 贺拔允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惊了一刻,他心里失笑,自己是怎么了,居然被一个宫女扰乱了心智。 他不再看向白知愿,摆摆手,像往常一样,浑不在意道:“无事,你们先下去吧!” 白知愿瞥他一眼,竭力压抑心中的失落。这个贺拔允还真是如传言一般,温润如玉,待人温和。只是这样的人要怎么做皇帝呢? 白知愿不再多想,对着贺拔允道:“多谢太子!” 正欲转身离开,谁料下一秒,贺拔允抬眼,道:“你留下,为本宫研墨!” 白知愿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升起喜悦,但还是佯装云淡风轻,迈步走到贺拔允的身侧。 她在心中沉思,第一步已经胜利,接下来只要能得到贺拔允的信任,也许很快就能接触到贺小宛了。 第165章 真相1 白知愿这边在心中窃喜,但她不知,贺拔允自然也看到了白知愿的雀跃,虽然她竭力伪装,贺拔允心中冷笑,又是一个不要命的女子。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宫女靠近他,只是每次都会被贺小宛发现,然后莫名其妙的死掉。 没错,世人眼里他是南蛮的太子,迟早是南蛮的皇帝,但是他们不知道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贺小宛,他才能拥有。 贺拔允从小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皇子,而贺小宛却是皇上的掌上明珠。 一个是低到尘埃里任人欺辱的皇子,一个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本来是毫不相干的两人,却因为一次意外,命运般的捆绑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贺拔允陷入沉思,他的生母早逝,在王宫无人问津。有一年,王宫举行新年宴会。在宫宴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贺小宛,自然是王公贵族争夺的对象,人人都想将这位美貌、智慧、又擅于制毒用毒的公主娶回家。因为娶到了贺小宛,对他们的助益不言而喻。 可是贺小宛好像对任何人都是冷淡的,一来二去,便有人起了歪心思。贺小宛熟读医书,对毒药颇有研究,普通的下药自然会被她识破。 那天宫宴之时,有人从大历花重金买来了致人迷幻的迷药,此药无毒无味,就连一向谨慎的贺小宛也并未发觉。 王宫里每日都有这样肮脏的事发生,有人趁机迷晕了公主,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只要与公主有了肌肤之亲,公主自然可以下嫁给他。在南蛮谁能娶到公主,自然是无上的荣誉。 不巧这一切,却被他这位不受宠的皇子偶然闯入打乱了阵脚。那人见有人闯入,只好逃之夭夭。 可躺在床上毒性爆发的贺小宛,神智不清,再加上他是一位血气方刚的男子,又刚在宫宴上饮了酒。贺小宛昔日的受宠和他的不受宠,让他心中也有些憎恨这位他名义上的妹妹。 于是,那一晚,或许是为了报复她,又或许是他真的需要释放自己平日的委屈,他和贺小宛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 等到第二日两人醒来之时,才惊觉他们做了什么事。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居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是让皇上知晓,定会将他赐死。 贺拔允当时万念俱灰,自己居然对自己的妹妹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可相比于贺拔允的害怕,贺小宛却显得淡然许多。 她对着贺拔允道:“你想死吗?” 贺拔允先是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贺小宛轻笑一声,道:“此事,你知我知,又没有第三人知,你怕什么?” 贺拔允一时愣住,却见贺小宛已经穿戴整齐,道:“别怕。知道此事的人,都会死。而你我,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 不等贺拔允反应过来,她便径直离开了。 从那天起,皇上破天荒的开始关注起了贺拔允,贺拔允的实力一天比一天强,直到他成为了南蛮的太子。 世人都说他并无过人之处。没错,他能有今天,全凭贺小宛。 但是却没人知道,他有多讨厌贺小宛。 从那日之后,他好像就成了贺小宛的傀儡。贺小宛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她不止控制他的身体,甚至也要控制他的思想。 他与她的这种畸形关系,让他无数次想要结束。 但他每次向贺小宛提出之后,贺小宛总能用各种方式,让他歇了这份心思。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他有一次在书房里宠幸了一名主动贴上来的宫女。第二天,那宫女就中毒暴毙死在了他的面前,死相惨不忍睹。 贺拔允知道,那是贺小宛的毒药。她在警告他。 贺拔允后来才知道,那晚根本不是意外,贺小宛怎么会中毒,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她故意装作中毒,故意让醉酒的他走近,故意让他与她有了亲密关系,然后一步步走进她早已设好的陷阱里。 贺小宛告诉他:“我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我想得到你,所以才做了局,让你再也没法离开我。” 她是个疯子。她疯狂道:“我多爱你。小时候,所有的哥哥都围着我,只有你,默默呆在墙角,从来不为我所动。你不喜欢我,我看得出来。但那怎么行呢?我就是要让你爱我,让你彻底离不开我。” 贺拔允浑身直冒冷汗,贺小宛疯迷的眼神,让他感到害怕,他无数次的想要逃,但是这王宫里到处都是贺小宛的人,他逃不走。这些年他只能默默接受。 贺小宛对他的爱,让他窒息。 这些年,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却不曾想,这种关系,有一天被皇上知晓了。 皇上大发雷霆,当时就要处死贺拔允。 可贺小宛这个疯子,却给皇上下了毒,让皇上日复一日的昏睡。 而他却在贺小宛的步步为营下,成为了南蛮的太子。 多么荒谬可笑! 自从皇上昏迷之后,贺小宛愈发放肆,她要他每日都要去她的寝殿。 哪怕近日,朝中大臣因为他迟迟不娶妻之事,要他让出太子之位。他们不知道,他根本不想做什么太子,他想要的只是自由。 但他知道,他这一辈子,怕是没有自由了。他只是个傀儡,是贺小宛碍于自己的女子身份,无法做皇帝的傀儡。 白知愿在贺拔允身侧,看着他发呆,心中思绪翻腾。这位南蛮太子,似乎过得并不开心,或许是在苦恼他和贺小宛的私情吧。 白知愿见他仍在发愣,忍不住提醒道:“太子?” 贺拔允一脸痛苦,恍若未闻。 白知愿心中奇怪,不由提高声音道:“太子?” 贺拔允被吓了一跳。这才回神,抬眼对上白知愿的眼。 白知愿来到南蛮也是乔装过的,但是她的眼神没有任何遮掩,她眼里此刻露出一丝关心,让贺拔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白知愿惊觉贺拔允的打量,忙收回眼神,道:“太子,你还好吗?” 白知愿的眼神清澈见底,眼里对他没有任何的情欲。 贺拔允忍不住问道:“你是在关心本宫?” 白知愿低头道:“奴婢不敢。” 谁料,贺拔允却冷笑一声,道:“欲擒故纵!” 白知愿不知这位南蛮太子哪里来的自信。她闻言不再说话了。 贺拔允的心里突然对这位小宫女产生了好奇,贺小宛每天让他去她的寝殿,纸包不住火,难免有人会发现他们二人的私情,但是第二日发现的人会被贺小宛的手段折磨至死。 贺拔允突然很想看看,这位小宫女知道她面前的太子和当朝公主有一腿,是什么表情,还像如今这样淡然吗? 他的生活很久没有这般有趣了。思及此,他道:“今晚本宫要出去一趟,你跟着伺候吧!” 白知愿的心里一跳,她自然知道,贺拔允每晚都要去找贺小宛。经过她这几天的观察,他从来都是只身一人,可是今晚却让她跟着,是何用意? 无论怎样,今晚都是能接触到贺小宛的机会。不管他是何用意,她都要前去。 思及此,白知愿便道:“是!” 贺拔允勾唇一笑,明日怕是只能见到她冰冷的尸体了! 第166章 真相2 夜幕降临,风从书房窗户拥入,带得烛影摇曳,忽明忽暗。而贺拔允坐在阴影里,渐渐生出一种窒息感来。 而白知愿,则偷溜出去。今晚她要和贺拔允一同前去相会贺小宛,她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能接触到贺小宛,她心中很是惊喜。但她还是决定找到谢云嵩,将此事告知于他。 来南蛮王宫已经半个多月了,每次都是谢云嵩来找她,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来找谢云嵩。 她小心的避开人群,来到谢云嵩当差的地方。远远的,她就看见了谢云嵩。他做了乔装,不似平日里的模样,但浑身上下依旧散发着清冷的气质。 他像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一样,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夜色里如青松一样笔直。 白知愿突然眼眶有些发热,他明明是大历的云麾将军,有着尊贵的出身,但却为了她,日日在此处站岗。 她慢慢走近他,谢云嵩很快发现了她。不知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很快向着她的方向而来,拉着她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发生什么事了吗?”谢云嵩忙问道。 白知愿摇头,“你别担心。只是我今日有事要告知你。” 谢云嵩皱眉道:“何事?” 白知愿将今日在贺拔允书房发生的事,讲述了一番。 谢云嵩听罢,眉头紧锁,他也拿不准贺拔允的用意。 半晌,他道:“会不会贺拔允已经得知了你的身份?故意试探于你?” 白知愿沉吟道:“我觉得不是。但是他是何用意我也猜不到。” 谢云嵩担忧道:“以贺小宛的手段,若发现你知道她二人的私情,定不会饶恕你。贺拔允不会不知,他平日从不带宫女前去,今日怕是有诈。阿愿,不如我们不去了。我带你潜入贺小宛的寝殿,挟持于她,一样也能拿到解药。” 白知愿拒绝道:“不行!这样太冒险了,若是贺小宛抵死不从,到时候你和我也会陷入险境。” “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今晚随贺拔允前去,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我只有去了,才能知道。况且,这恐怕是唯一一次,我可以进入贺小宛寝宫的机会。虽然可能会有危险,但是我也要试一试。” 白知愿抬眼,又道:“若你实在担心我,不如你想办法在贺小宛的宫殿门口等我。若有危险,我便呼叫你。” 谢云嵩还是觉得不妥,“那贺小宛擅于用毒,万一你中了她的圈套……” 白知愿心里也没底,但她还是想尽力一试,她道:“临行前,程北潇给我了一些药,还有师父生前给我的药,我都带在身上。而我目前的身份,只是一个宫女,贺小宛怎么大费周章对付我?” 谢云嵩还想说些什么,白知愿抬头看向天色,她道:“时间不多了,谢云嵩。今晚我得去,或许今天我就能拿到解药了。” 谢云嵩叹口气,知道她今日去意已决,只好道:“我想办法护着你,你放心去吧!” 白知愿安心下来,她望着他,心里漫过一阵暖流。 她又快速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急匆匆向着太子寝殿走去。 等白知愿刚到太子的寝宫,外面突然下起雨来。 夜色更加深重了。 贺拔允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窗外的雨滴扑面而来。 整个宫殿被雨雾笼罩,一片寂静的夜色中,只有一个女子静静的等着他。 此人就是刚刚回来的白知愿,现在叫做心竹。 贺拔允怔愣一刻,这才想起今夜要带着这位宫女前往。 他暗忖道:“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没命吧。” 下一刻,白知愿走到他眼前,问道:“太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贺拔允先是一愣,抬眼对上白知愿纯净的目光,心中竟升起一股不忍之意。 他忽然皱眉,想不通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再次抬眼时,不再看向白知愿,淡淡道:“走吧!” 白知愿为他撑着伞,一路走到了公主的寝宫。 贺拔允站在寝宫门口,停下了脚步。 白知愿也停下了脚步。 贺拔允侧头看她,这位宫女倒是个聪明的,可惜了。 白知愿感觉到了贺拔允的注意,心里升起警惕。 她想,既然贺拔允几乎日日都来找公主,那么公主寝宫的人肯定都心照不宣。贺小宛果然有点手段,这么久都没有流传出半分对两人不利的流言。 贺拔允踌躇一刻,这才踏了进去。一进去,果然直奔公主的卧房。 白知愿心中不由得泛起恶心,这样违背伦理的爱情,真的是爱情吗? 许是她的脸上泄露了几分此刻的真实想法,一直暗中观察她的贺拔允微微皱眉。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光明正大将嫌弃摆在脸上,他的心中浮出怒气,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这样。 贺拔允不自觉的想起,许多年前他还是个无人问津的皇子时,谁都可以欺辱他。 贺拔允握紧拳头,恨不得这一刻就杀掉眼前的宫女。 白知愿抬眼,看着贺拔允眼里的杀意,她张嘴问道:“太子,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贺拔允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颤声道:“你是谁?你究竟知道什么?” 白知愿嘴角勾起嘲意,下一刻,贺小宛的人便走了过来。 贺拔允收起脸上的震惊,瞥了白知愿一眼,这才走向贺小宛的房间。 贺小宛的人在看见白知愿时,也有片刻的惊讶,随即像看一个死人般看向白知愿。 白知愿浑不在意。 待贺拔允离开后,白知愿开始四处打量公主的宫殿。果然如魏迟所言,公主府如铁通一般严密,暗处应该还有不少武艺高强的暗卫。 一个南蛮的公主的寝宫,竟堪比皇帝寝宫。贺小宛怕也是个有野心的。 只是如今四处都是贺小宛的人,她到底如何才能找到解药? 雨停了,白知愿刚在公主的宫殿走动了一刻,便被人拦住,无奈之下,她只好守在公主的寝殿门口。 里面隐隐传来了争吵声,起先白知愿满脑子都在想着去哪找解药,没有听清。后面争吵声越来越大,白知愿先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想来他们二人应该是为最近朝中大臣逼迫太子娶妻的事而争吵。 白知愿斜瞥了一眼,与她同样守在门口的贺小宛的贴身宫女,巧的是,对方也在打量她。 白知愿略一思索,问道:“姐姐,我想入厕,不知茅房在哪呢?” 谁知那宫女冷哼一声,道:“若是不想死,就给我乖乖待着。” 白知愿一时无言,只好作罢。 房间里的争吵声不断,隐隐约约传到白知愿的耳里。 “为何控制着我?” “我不是你的傀儡……” “……” 白知愿瞪大了双眼,心上一动,猛然反应了过来。根本不是她和谢云嵩想的那样,贺拔允大约是不喜欢贺小宛的,而贺小宛却对自己的哥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好像是以什么相威胁,一直控制着贺拔允。 怪不得,贺拔允总是一脸忧郁的坐在书房,资质平平的贺拔允本无缘太子之位,全是因为贺小宛。 白知愿因为得知真相,瞬间热血沸腾,眼下就想将自己的所得全部告知于谢云嵩。 这样一来,她可以从贺拔允和贺小宛的矛盾入手,利用贺拔允得到解药。 白知愿内心狂喜,这么久了,她终于快要成功了。 第167章 纵火 夜色深沉,屋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贺小宛的低声劝说和贺拔允的怒吼。 白知愿在最初的狂喜过后,逐渐平静了下来。 贺小宛如此心思细腻的人,怎么会允许有人知晓她的秘密,除非这个人已经是将死之人。 白知愿思及此,猛的看向旁边的宫女,果然见她丝毫不担心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白知愿明白了过来,怕是很快贺小宛就会对自己下手了吧。只是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呢? 正在白知愿沉思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冲天的火光,直直往公主宫殿而来,然后是混乱的脚步声响起。 “来人啊!着火啦!” “快救火!” 里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声音,贺拔允率先冲了出来。看到白知愿先是一愣,随后转身向旁边的侍卫大声吼道:“还不快救火!” 冲天的火光,火势渐起,宫女和太监们一时竟找不到水源,只能任凭火光蔓延。 白知愿勾唇,这想来应当是谢云嵩的杰作。 这场大火很快惊动了宫里各宫各院的人,就在贺拔允担心自己在公主宫里的行踪暴露之时,已经有大批的侍卫们冲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魏迟,他见到贺拔允在此,先是一愣,随即组织侍卫救火。而白知愿却在人群里,精准的找到了谢云嵩。 谢云嵩远远的冲她一笑,白知愿的猜想果然没错。 不一会儿,各宫各院的人得知公主宫着火,纷纷派人来慰问,而贺拔允还没来得及离开,自然是很快人人都将得知,今晚的太子居然在公主的寝殿出现。 白知愿看着脸色铁青的贺拔允,明日一早太子深夜造访公主寝殿的流言便会在这王宫中蔓延,往日两人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定会有人想起蛛丝马迹。 世人或许不缺善良,但少不了愚昧,听风便是雨,永远都是人云亦云。 那些贺小宛拼命掩藏的肮脏的事,总会被有心人察觉。 不得不说,谢云嵩这招够狠,但够有用。 果然如白知愿所料,屋里的贺小宛暴跳如雷、气急败坏。 而贺拔允眼眸森然,带着戾气,大步就欲离开公主的宫殿。 他身旁的白知愿,却幽幽道:“太子,如今公主寝殿着火,公主的安危未卜,你便要这样离开吗?” 贺拔允猛的转身,目光犀利的盯着白知愿,可在她的脸上除了淡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贺拔允气性翻涌,咬牙低声道:“是你?”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太子说笑了!” 贺拔允又觉得不可能,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有这样的能耐吗?况且贺小宛的人肯定时刻紧盯着她,她不可能找到机会纵火的。 但是贺拔允依然觉得此事和眼前这位宫女脱不了干系。 来不及多想,他神色紧绷,眸若寒冰,带着白知愿大步离开了,走之前竟然都忘记火势还未灭,关心一下公主的安危。 而白知愿走时,也不忘投给谢云嵩一个放心的眼神。 贺拔允一路将白知愿拖到他的书房,这才放开她,白知愿揉揉被他攥红的手,贺拔允的眼里似在喷火,他质问道:“你究竟是谁?今晚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白知愿抬起头,看着气急败坏的贺拔允,开口道:“我是谁不重要。太子,你还想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吗?虽然贵为太子,很快就要继承大统,但依然被一个女子掌握命运,继续做她的傀儡?” 贺拔允猛的后退两步,伸出手指,颤声道:“你……你竟然……” 白知愿上前一步,道:“我怎么?你是想说我怎么知道的?” 白知愿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慢慢道:“我本来是不知道这么多的,我只知道你和公主有私情。但是今晚你们二人的争吵,让我推测出了你的处境。” “没想到,堂堂南蛮的太子,居然过得不如一个普通人。这么多年,你受限于公主,可曾想过反抗她?” 贺拔允似是被戳到了痛处,他将白知愿手中的茶杯夺过,一把扔出去,怒道:“你居然敢……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白知愿笑道:“你杀我?即便你不杀我,贺小宛也不会放过我。” 贺拔允阴沉着脸道:“你不怕吗?” 白知愿道:“当然怕。但是我相信,太子会救我的。” 贺拔允轻蔑一笑道:“我救你?我连我自己也救不了。明日一早,我与公主的关系怕是就会传遍了整个朝堂。很快就有大臣来弹劾我,贺小宛再有能耐,她也只是个女人,她又能如何?” “不过也好”贺拔允苦笑道:“这样我或许就不用做什么太子了,或许我就可以解脱了。” 白知愿暗道:“这南蛮太子也是个可怜之人。” 她问道:“太子,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吗?” “明日朝堂流言又如何,你只要一口咬定昨夜是去探望生病的公主,别人再猜测又有何用?你还是南蛮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之人。” 贺拔允苦笑道:“你一个宫女懂什么。我的那些兄弟们做梦都想将我拉下马,这样他们便可以争夺太子之位了。之前有贺小宛在,但如今她怕是不会再帮我了。” 白知愿站在他面前道:“贺小宛不帮你又如何?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 贺拔允苦涩道:“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有,今日一切全是贺小宛给我的。或许今夜之后,我又要做回那个默默无闻的皇子了。” 白知愿嘴角微勾,带着嘲意道:“太子,你既不想做贺小宛的傀儡,又不想失去她的庇佑。你如此软弱不堪,岂能堪当大任?” “你说得对,今夜之日你或许会失去一切,但那又如何?总归一切都不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 “至于贺小宛,你明知道她喜欢你,而你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还与她乱伦之恋。贺拔允,你装作苦大仇深,其实你比谁都自私又懦弱。” “南蛮有你这样的储君,是南蛮的不幸!” 贺拔允听的一愣,随后眼里浮出怒意,道:“你……” 白知愿仍旧目带嘲讽的看向他,毫不畏惧。 半晌,贺拔允泄了气,才道:“你说得没错。” “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如此大胆。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知愿轻笑一声,也不再隐藏,她道:“我听说贺小宛擅于制毒解毒,你可知道她的毒药和解药,藏在什么地方?” 贺拔允怔愣一刻,马上反应过来道:“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 “没错!”白知愿心中有些焦急,道:“你知道她的药藏在哪里吗?” 贺拔允勾唇道:“我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若是能帮我除掉贺小宛。我就将她藏药之处告知于你。这个世界上,除了贺小宛怕是只有我知道,她的药在哪。” 白知愿略一犹豫道:“我想让我帮你摆脱贺小宛的纠缠?” “太子似乎有些高估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堂堂太子都做不到的事,我如何能做到?” 贺拔允微微一笑,道:“我虽然软弱,但并不傻。你究竟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你能混进宫来,还能到我身边来,定有你的过人之处。而且我发现,你好像会武。” 白知愿倒是低估了贺拔允,也是,能在吃人的南蛮王宫活下来,不止有贺小宛的帮助,他肯定也有他的手段。 白知愿稍一思索,便道:“你想让我帮你杀了她?先不说公主身边高手如云,我若杀了她,太子要是翻脸不认人了,我该当如何?” 贺拔允似笑非笑道:“你可以考虑考虑!” 半晌,白知愿望了一眼外面,天已经快亮了,火光似乎已经被扑灭,她斟酌片刻,才应允道:“我答应你,事成之后,我要贺小宛的所有的药!” 贺拔允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第168章 杀念 事已至此,白知愿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让她震惊,起先她以为贺拔允和贺小宛是两情相悦,才不顾伦理在一起的,却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贺小宛一厢情愿,逼迫于贺拔允。 这位南蛮公主倒是好手段,将整个南蛮王宫紧握手中。 白知愿又想起,临行前,父亲的话:“南蛮皇帝不止一次说过,若是贺小宛的男儿身就好了。” 白知愿嗤笑,果然被这位南蛮的皇帝说中了。贺小宛的野心极大,她喜欢贺拔允,便将他控制成她的俘虏。可是她大概忘了,人心难测,贺拔允在她的控制下,渐渐生出背叛之心,甚至于想要她的性命。即便,贺小宛已经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利。 白知愿觉得可笑,贺小宛大约也想不到,她以为贺拔允还是那个等待她救赎的无人问津的皇子,却不知道在她日复一日的控制中,他已经滋生出最恶毒的想法。 白知愿想的出神,连窗外几声的敲击声都未听到。只见谢云嵩等的不耐烦,又深恐她有什么意外,破窗而入。 正在沉思的白知愿被吓了一跳,转头却见是谢云嵩。 她松了口气。 谢云嵩先是检查了她一番,看她并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白知愿任他检查,心中升起温暖的感觉。 谢云嵩伸手一拉,直接将白知愿整个拉入怀中。他沙哑着声音道:“我看到贺拔允将你带走,你知不知道,当然我真想一剑上去杀了他。若不是你给我一个眼神,我大概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白知愿在他怀里低声笑,她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谢云嵩将她抱的更紧了,他道:“阿愿,我很想你。” 白知愿的心狠狠一动,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道:“谢云嵩,很快了,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贺拔允怀疑我了,我也向他坦白了,但是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只告诉他,我想要贺小宛的解药。” “贺拔允与我达成共识,要我替他杀了贺小宛,他自会告诉我解药在哪。” 谢云嵩听的有些迷惑,他问:“贺拔允为何要杀贺小宛?” 白知愿道:“我也是今日才发现,贺拔允和贺小宛不是你我想的那样。贺拔允就像我父亲所说,他是个无人问津的皇子,在王宫里受尽欺辱。但是却被贺小宛爱上了,贺小宛想尽方法将他送上了太子之位。但是贺小宛同时又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贺拔允手里并没有什么势力,他能有今天,全凭贺小宛。” “但他在这么多年追逐权力的过程中,已经对贺小宛厌烦至极,又或者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贺小宛,他想杀了她,但他又不敢。这次,他想借我之手除掉贺小宛。” 谢云嵩这才听明白了,他沉吟片刻,道:“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我们如何相信他?若是我们杀了贺小宛,届时他不将解药给我们,而贺小宛已死,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白知愿道:“你说的我也想过。但是我已经答应他了。” 谢云嵩愣了一下道:“阿愿,我知道你想要解药心切,但是……” “我知道!”白知愿打断他,“可是杀了贺小宛对我们有益,南境在多次与南蛮的对战中,深受毒阵的困扰,毒阵大都来自于贺小宛的手笔。若是她死了,以父亲的实力,定可早日收复南境。” 谢云嵩没有说话,片刻后,他问:“你想如何杀她?” 白知愿苦恼道:“我还没有想好。贺小宛是个不容小觑的敌人,想杀她怕是不容易。” “不过今日,多亏你纵火。我想很快,南蛮王宫一定会传出太子和公主的流言。贺小宛会想到是有人故意纵火,但流言缠身,她一时半会顾不上我们。这段时间,大概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外面天色即将大亮,谢云嵩得离开了。 他再次上前,伸出双臂,紧紧拥住白知愿,白知愿亦用力回抱着他。 谢云嵩轻声道:“阿愿,你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不要冲动,等晚上我再来看你。” 言罢,依依不舍的松开白知愿,然后从窗外跳了出去。 白知愿站立许久,直到守夜归来的小桃进来,她才收回思绪。 小桃见她站着,奇怪道:“心竹,你昨夜可知道公主的宫殿着火了?” 白知愿道:“我知道,昨夜太子带我去的就是公主的寝宫。” 听她这么说,小桃来了兴致,她问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言,太子和公主……” 她似是难以启齿。 白知愿接话道:“他们说太子和公主有乱伦之情吧。” 小桃睁大双眼,道:“你怎么知道?” 她猛的捂住嘴,道:“心竹,这是真的?你是不是在太子身边,早就发现了他们的私情。” 白知愿伸出手指,放在嘴上,道:“嘘!不要胡说!” 小桃这才四下看去,不敢再问。 果然不出白知愿所料,前朝后宫对于太子和公主的传言愈演愈烈,不少大臣已经趁机提出太子失德,不宜得到太子之位。 而南蛮皇帝贺穆林依旧昏迷不醒,一时间朝堂动荡,贺拔允迫于压力已经几天没有出门了。 这期间,公主贺小宛以雷霆手段压下两人的流言,但仍堵不住众人的悠悠众口。 这天晚上,几天未出门的贺拔允将自己关在书房,而白知愿在旁伺候。 贺拔允淡淡瞥她一眼,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白知愿正在研墨的手一顿,道:“太子,公主势力庞大,若非万无一失,我怎会轻易动手。” 贺拔允略显烦躁道:“不然我将她引诱到此处,以你的武功,胜算如何?” 白知愿心中冷笑,表面仍装作云淡风轻,道:“太子也未免太心急了。” 贺拔允道:“我不能再等了,现在形势对我极其不利。只要贺小宛死了,死无对证,我还是南蛮的太子,任何人别想撼动我的地位。” 白知愿嘲讽道:“太子口口声声说是贺小宛逼你坐上太子之位,现在看来,你根本舍不得这权力。你想要的既是辅佐你的人死,也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太子不觉得虚伪吗?” 白知愿在这一刻,忽然生出对贺小宛的同情,前世的她和如今的贺小宛有何区别?为心爱之人鞠躬尽瘁,但最后不过落的惨死。 贺拔允看着她眼里赤裸裸的嘲讽,怒声道:“你懂什么?贺小宛就是个疯子,她连自己的父王都毒害,何况是我?若我不替自己想好退路,她迟早也会杀了我的。” 白知愿不愿与他虚与委蛇,她道:“贺小宛不会杀你的,她若想杀你,在无数个时刻你已经死了无数回了。她或许残忍,但对你却是真心的。” 贺拔允还想发驳,但对上白知愿带着嘲意的眼神,忽然心生烦躁,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第169章 贺小宛之死 正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装扮成宫女的贺小宛已经推门而入。 贺拔允在看见贺小宛的时候,脸色骤变。 白知愿见状,正想离开,怕是二人有话要讲。 不想只听贺拔允道:“站住!你留下!” 这话一出,贺小宛毒辣的目光猛的看向白知愿。 白知愿心中叫苦不迭,但也终究没有再踏出一步。 贺小宛眼神受伤的看向贺拔允,问道:“四哥,为何这么维护这个宫女?四哥喜欢她?” 贺拔允不语,看向她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贺小宛恨恨道:“四哥就不怕我杀了她?你难道忘了,只要你多看一眼的人,我都会将她折磨至死。” 随即,贺小宛痴痴的看向贺拔允,伸手摸上他的脸,不想却被贺拔允避开,贺小宛摸了个空,她喃喃道:“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许你看一眼别的女子,她们都该死,竟敢勾引你!” 白知愿看着如此疯癫的贺小宛,终于相信贺拔允说的,贺小宛是个疯子! 贺拔允似的忍无可忍,大声道:“你这个疯子!” 贺小宛疯狂大笑道:“是!我是疯了。可是四哥,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看,你想要的我都会捧到你的面前。” “你想要欺负你的人死,我就给他们下毒,让他们死的凄惨。” “你想要至高无上的位置,我便为你杀出一条血路,甚至不惜给父王下毒,将你送上太子之位。”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离开我!” 白知愿听着这番“深情告白”,忍不住暗道:“怪不得贺拔允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贺小宛的爱也太过于让人窒息。” 只见,贺拔允厌恶的将贺小宛推开,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他道:“你算计我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利用我的恐惧之心,将我视作你的傀儡。” “这么多年,你逼我与你保持这种乱伦的私情,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见你,我有多恶心!” 贺小宛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大概没有想到,多年以来付出的真心,在贺拔允面前都不值一提,甚至这么多年他一丝真心也没有,有的只有对她无尽的厌烦。 白知愿在这一刻,突然又生出对贺小宛的同情,此刻的贺小宛像极了前世得知真相的她自己,也是如此的难以相信和深感痛苦。 贺小宛的眼里满是疯狂的杀机,她猛的指向白知愿,问道:“是因为她吗?你喜欢她?所以才如此对我吗?” “可是四哥!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根本就不是南蛮人!” 白知愿的心猛的一跳,难道贺小宛这么快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贺拔允闻言,一双冷如墨玉的眼正直勾勾的看向她。 白知愿却目光淡然,语调平静,道:“公主所说的这些,太子早已经知道了。我的确不是南蛮人!” 贺小宛盯着她的目光如刀,一字一顿道:“你究竟是谁?” 白知愿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还没查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放下心来,笑道:“我是谁,公主不必知道。我来到此处自然有我想要的东西。但这些,我都已向太子坦白。公主若不信,自可问太子。” 贺拔允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他略一思索道:“她说的没错!” 贺小宛瞳孔猛的一缩,眸中满是难以置信,她厉声责问道:“贺拔允,你疯了吗?她不是南蛮人。谁知她接近你有何目的,若她是别国的细作……” “够了!”贺拔允冷冷打断她。 贺小宛失神一般怔愣在原地,她望向贺拔允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她艰难开口道:“即便这样,你也要维护这个女人?” “四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贺拔允冷笑一声道:“让你失望?我又什么时候让你骄傲过?” “他们都说我贺拔允资质平平,却为何最后坐上太子的是我,那都是因为有你。你贺小宛是南蛮的骄傲,大臣夸赞你,父王喜欢你。而我却是个一无是处的皇子。若非是得了你的青睐,我哪有今天?” “他们说的是没错,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我有多厌恶这样,我多讨厌你,也讨厌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宫,更讨厌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这么多年,在你身边,我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恶心。” 贺小宛脸色苍白,她大概是真没想到贺拔允会厌恶她至极,她不可置信道:“你……你竟然……” 贺小宛怒极,口中喊着:“我要杀了你!” 但她今日是自己假扮宫女来的这里,一个亲信都没带。因为这几日对她和太子的流言太多,她几次邀贺拔允前来,贺拔允都置之不理。无奈之下,她趁夜深,偷偷来找他,想见他一面,欲与他商量对策,却不想今日却得知如此刺痛她的一幕。 她一直深爱的四哥,居然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如此对她。 此刻的贺小宛只把贺拔允对她的变心,归功于白知愿。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方才那些话在贺拔允心中已经压抑了许久。 也许贺小宛早有察觉,但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以来爱错了人。 她将今日的痛苦,全部归结到了白知愿的身上。 贺小宛拔下头上的发簪,直直向着白知愿扑来,嘴里喊道:“我要杀了你!” 贺小宛不会武,白知愿很轻易就避开来。 而贺拔允却在一旁冷眼旁观,恨不得此时,白知愿就一剑杀了贺小宛。 白知愿看着贺拔允的冷漠,想起前世自己临死的齐泽意也是这样。虽然那时的自己看不见,但是他浑身散发的冷漠,让她至今难忘。 白知愿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杀了贺小宛。贺小宛死了,再没有人能治住贺拔允,到时他翻脸不认账,该怎么办? 贺小宛停下脚步,震惊道:“你居然会武。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知愿不语。 贺小宛猛的清醒过来,她从身上掏出一瓶药,对着贺拔允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南蛮毁了。你看到了吗?这是父王所中之毒的解药,我现在就去给他服下,等父王醒了,定不会放过你们!” 白知愿蓦地抬头,直直盯着贺小宛手中的药。 先前听说,南蛮皇帝贺穆林中毒一直昏迷,她便怀疑贺穆林的毒和她哥哥的毒是一样的。 眼下,贺小宛居然自己将解药拿了出来。白知愿来不及多想,上前一个箭步,就将贺小宛手里的药瓶夺了下来。 贺小宛先是一怔,只见白知愿打开药瓶,确定里面有药,只是不知道是否能解白丘泽的毒。 看到白知愿如此宝贝这瓶药,贺小宛明白了过来,她道:“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 贺小宛后退两步,嘴里咆哮着:“我要去救父王,我要他杀了你们……” 贺拔允见她愈发疯癫,深怕她真的救醒贺穆林,那么到时候自己别说是太子之位,就连性命也难保。 电光火石间,贺拔允和贺小宛拉扯间,贺拔允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向着贺小宛的胸口插了进去。 贺小宛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贺拔允会真的对自己下杀手,她慢慢的倒在血泊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脸冷酷的贺拔允。 白知愿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刻,她没想到贺拔允居然会亲自对贺小宛动手。 贺小宛倒地,口吐鲜血,她苦笑一声,声音虚弱道:“四哥,死在你手里,我也算死得其所了。咳咳咳……” “只是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爱过我吗?” 贺拔允的眼里自始至终都是冷酷,他闻言,厌恶的看了一眼贺小宛,撇过头,道:“我从未爱你。” 贺小宛满嘴鲜血,哈哈大笑,颤抖着双手,指着白知愿道:“那你喜欢谁?她吗?” “方才我看她抢走我的药瓶,我突然想到这个世上中我毒的人,除了父王,剩下的就是与我南蛮开战的大历南境的士兵。” “咳咳咳……而你非我南蛮人,想来你是大历人吧?我听说大历威远将军的独子中了我的毒,至今昏迷不醒。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白知愿不搭话,贺小宛果然聪明,仅凭这些细枝末节就快要推出她的身份。 见白知愿不说话,她又看向贺拔允,贺拔允正沉浸在白知愿的身份中,只听贺小宛问道:“她是敌国的人,四哥也不介意吗?四哥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难道想拱手于人?” 白知愿深恐贺拔允此刻翻脸不认人,她道:“我对你们南蛮江山没有兴趣,我要的只是解药。说吧,你的药都在哪?我手里的药真能解毒吗?” 贺小宛深吸口气,哈哈一笑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拔出身上带着的匕首,趁着贺拔允不注意,就冲着他刺来。她要带着贺拔允一起死,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小心!”白知愿不由的喊出声。 贺拔允毕竟是男子,而贺小宛又受了伤。他反手抢过贺小宛的匕首,再一剑刺进她的胸口。 这次贺小宛一只手捂住胸口,满脸的震惊,再次倒地,抽搐了几下,慢慢的没了声息。 第170章 逃离 贺拔允看着倒地的贺小宛咽下最后一口气,嘴角露出快意的微笑。 白知愿心生怜悯,贺小宛何尝不是可怜人。但她也知道,她与贺小宛终究是对立的。 白知愿轻叹口气,蹲下身,将贺小宛死不瞑目的眼睛帮她闭了起来。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却看见贺拔允一脸打量的看着她。 贺拔允开口道:“贺小宛平日里谁也不相信,每次出行,都带着许多武艺高强的亲信。没想到,今日却是只身一人前来,真是天大的机会。” 他勾唇笑道:“我终于杀了她,再也没有人可以控制我,哈哈哈……” 白知愿看着他,心里升起一股寒意,贺小宛到底是他的妹妹,又或者这么多年与他同床共枕,他竟如此残忍,连一丝一毫的后悔和伤心都没有。 贺拔允看到了白知愿的眼神,他道:“怎么?你在可怜她?” 白知愿答:“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只想拿到解药。贺小宛已死,太子现在应该想着如何向朝中的人解释,公主为何死在了你的书房?” “另外,贺小宛其他的药在哪?” 贺拔允冷笑一声道:“谁说贺小宛是我杀的?她明明是被你这个大历混进来的刺客所杀!” 白知愿猛的抬头看向贺拔允,怪不得他今日敢杀掉贺小宛,原来早有打算。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既解决了他的心头大患贺小宛,又能将自己这个敌国的人杀死。是谁说贺拔允资质平平,他在和贺小宛在一起的这么多年里,早已长成了一个合格的君王。 幸好,白知愿也不是全然相信于他。 白知愿斜睨着他,已目露讥嘲,她快速伸出手,将贺拔允打晕,然后在屋里找了根绳子,将他捆了起来。 贺拔允正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完美的计划,却不想白知愿出手如此之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打晕。 “啪!”一壶水从贺拔允的头上浇下,贺拔允幽幽转醒。 下一刻,白知愿手中的匕首已经抵上了他的脖子。 血丝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来,没有人能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淡然处之,一直以来得意自喜的贺拔允也不例外,此刻的眼里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慌乱。 白知愿问道:“我再问一遍,贺小宛的药藏在何处?” 贺拔允闭了闭眼,不肯说出实话,“你杀了我,你也走不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白知愿嗤笑,满不在乎的耸肩道:“贺小宛不是刚才已经说了么。我是大历人,至于我的身份,你不必知道。” “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药藏在哪?” 贺拔允侧过脸,“你不是已经拿到解药了么,你不相信这是真的解药?” 白知愿:“我不是不信,只是以防万一。若是解药为假,我怕是再也没法拿到真正的解药了。” 说话间,白知愿手中的匕首慢慢往贺拔允脖颈深处压去,贺拔允感觉到她若是再用力一分,他便要死了。 他慌乱极了,大喊道:“住手!我说,她的药都藏在她的卧房的床下,她的床下有一处密道。” 白知愿再次质问道:“密道开口处在哪?” 贺拔允还想隐瞒,白知愿手下一用力,血迹再次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来。他感觉到了丝丝疼痛,他闭着眼,颤声着道:“在她的梳妆台下。” 白知愿谅他此刻也不敢说谎,伸手在他的后颈处用力劈了一掌,贺拔允顿时晕了过去。 多亏了今日贺小宛前来,不愿惊动旁人,而贺拔允也早已将下人遣了出去,才给了白知愿逃脱的机会。 外面夜深人静,白知愿顾不得他想,眼下她只能闯入贺小宛的寝宫中,将她的药全部带走。 时间来不及了,白知愿想了下没有去找谢云嵩,若是贺拔允醒来,他们便真的走不了了。她略一思索,孤身一人来到了公主寝宫。 她握着方才在贺拔允手里拿到的匕首,小心的避开公主府的守卫。许是贺小宛为了方便自己溜出来找贺拔允,今日的守卫没有平日的多,白知愿敏捷的凭着记忆,找到了贺小宛的寝殿,从窗户跳了进去。 才一进去,白知愿就被人用剑指着,白知愿打量着对面的人,夜色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来不及多想,白知愿猛的挥动匕首,那人闪身避开。 仅这一下,白知愿发觉此人很是熟悉,她一愣,试探道:“你是谁?” 对面的人也是一愣,随即收剑,道:“阿愿?” 是谢云嵩! 白知愿放下心来,问道:“你怎么在这?” 谢云嵩答:“我这几日监视着公主的寝宫,我见她假扮宫女,想她是去了贺拔允那。想着这是个好机会,来她卧房翻找一番,她的解药藏在哪。” 白知愿又问:“那你找到没?” 谢云嵩摇头。 白知愿拉着他,走到贺小宛的床榻处,敲了敲,果然是空的。 她又走到贺小宛的梳妆台前,摸索了半天,找到了一处凸起之处,用力一按,果然床板动了。 白知愿和谢云嵩对视一眼,走到床榻处,是一处密室。谢云嵩率先跳了下去,白知愿紧随其后。 等进了密室,谢云嵩掏出身上携带的火折子,白知愿这才看清,她大吃一惊,密室里各种各样的毒虫、毒蛇,以及瓶瓶罐罐。 二人来不及多瞧,只将那些药瓶里的药,一股脑倒了出来,白知愿将这些药,全部包了起来,装在了身上。 也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解药,全部拿回去,让程北潇分辨吧。 做完这些,白知愿又打量了一番密室,还有一些散落在地的应该是贺小宛的笔迹的书稿,她也全部收了起来。 然后,她对着谢云嵩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等谢云嵩和白知愿,刚离开公主的寝宫不久时,外面全是混乱的脚步声,以及侍卫大喊“抓刺客!” 白知愿心上一紧,怕是贺拔允醒了过来。 二人边隐藏行踪,边往之前来时的侧门退去。 眼看到了侧门处,只听见有人喊道:“站住!” 白知愿的身子一僵,慢慢回过头去,却见来人是魏迟。 魏迟见他们二人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拔刀向着身旁的护卫砍去,那跟着他的两个守卫倒地,魏迟上前,道:“跟我走!” 谢云嵩牵起白知愿的手,快步跟上魏迟,魏迟早已在他们进宫的第一天,便为他们想好了退路。 他一路带着谢云嵩二人,到了一处废弃的小门处,催促他们:“快走,从这里出去在往前,就是你们曾经住过的客栈。你们二人的剑,客栈的老板帮你们保管。等你们拿到剑,就快点离开南蛮。” 白知愿问道:“可是有人发现公主死了?” 魏迟答:“没错。太子说有刺客刺杀他和公主,公主已经殉身,而他也受了伤。” 白知愿嗤道:“杀公主的人就是他自己。” 又对着魏迟道:“大人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万一贺拔允查到你身上。” 魏迟道:“我的使命是在此地继续潜伏,日后白将军或许还会用得到我。” 白知愿点点头道:“保重!” 然后拉住谢云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魏迟沿路返回,也不忘在自己身上划了几剑,正巧碰到搜查的人,他捂着伤口,指着另一个方向道:“他们从那边跑了!” 众人纷纷向相反的方向追去,魏迟放下心来。 白知愿和谢云嵩去了他们先前住的客栈,拿到了二人的剑,和老板买了两匹马,趁着夜色,马不停蹄的冲出城去。 等贺拔允命人将城门封住之时,他们二人已经逃离许久了。 剩下气急败坏的贺拔允对着王宫的侍卫大发雷霆。 而白知愿和谢云嵩,不眠不休赶了一晚的路,才停下休息了片刻。 白知愿向后望去,南蛮的这一个月,终于拿到了解药,总算不虚此行。 她看向谢云嵩,微微一笑,他们二人又一次并肩作战,成功脱险。 谢云嵩亦看向她,眼眸深处都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第171章 回到南境 两人不敢停歇,顺着小路赶了整整一天的路,直到第二天日落西斜,他们才停马,确定没有追兵后,才在一片茂盛的树林里稍事休息。 白知愿靠坐在一棵树前,她静静地望着疏散的阳光从头顶的枝叶的缝隙透下。 谢云嵩径直坐在她的身侧,看她沉默,问道:“在想什么?” 白知愿回神,瞥向他,道:“我在想,其实贺小宛也是一个可怜人。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爱上了自己的哥哥吧。” “她是从小就被万千宠爱长大的公主,而贺拔允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她看见了他的遭遇,并且爱上了他,但她也知道这样的爱在世界上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她算计了贺拔允,让贺拔允对她心生畏惧,不得不听命于她。她爱他,所以也发现了他其实也想得到那至高无上的王位。这么多年,她一直为贺拔允筹谋,甚至不惜毒害自己的父王,可是到头来,得到的只是贺拔允的恨和厌恶。” “她根本不知道,贺拔允多想杀了她。而她,最后也死在了她最爱的人手里。” 白知愿看着谢云嵩,问道:“你说她死在贺拔允手里的时候,想的都是什么?” 谢云嵩亦回看她,道:“真相是残忍的,但是我觉得在她和贺拔允纠缠的这么多年,贺拔允不爱她,她肯定比谁都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白知愿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是啊,前世的自己和贺小宛极其相似,很多相处中的细节,已经告诉了她答案,齐泽意对江暮云的耐心,他看向江暮云眼里的温柔,都是前世的白知愿没有过的。但是前世的白知愿,还是一意孤行。 白知愿苦笑一声,“你说得没错。所以她最后死掉,也是她咎由自取而已。” 谢云嵩心生奇怪,白知愿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思及此,看着白知愿道:“阿愿别忘了,贺小宛是敌国的公主,你哥哥以及南境那么多士兵都中过她的毒,而且这么多年因为她的毒阵,你父亲守着南境实属不易。” 白知愿抬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贺小宛死了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我只是身为一个女子,对她的经历有些同情罢了。”毕竟,前世的白知愿和她有着相似的经历,捧出一颗真心,最后却被人践踏至死。 谢云嵩点头道:“阿愿太过于心善了。你要知道对待敌人手软就算对自己残忍。”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谢将军说得对。事已至此,贺小宛已死,我们也拿到了解药,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一件。那么,我们现在继续赶路吧,好早些回去为我哥哥解毒。” 谢云嵩摸摸她的头发,道:“好。” 二人同时翻身上马,顺着小路,继续往南境奔腾而去。 而另一边南蛮王宫里的贺拔允,气急败坏,他被白知愿打昏,又被她绑了起来,等他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公主的寝宫抓人,可侍卫却道:“人已经逃走了。” 贺拔允亲自去了公主寝殿,贺小宛的床榻早已被人翻过,密室里的药早已被洗劫一空。 贺拔允大发雷霆,他命人迅速封锁城门,但不想还是迟了一步,白知愿早已逃出南蛮的都城永顺。 她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贺拔允大怒之下,将带白知愿进宫的常嬷嬷和小桃一顿毒打,但常嬷嬷一口咬定,不知道白知愿的身份,只知道她是大历人。而小桃确实什么也不知道。最后贺拔允一气之下,将两人杖毙。 如此震怒的太子十分少见,南蛮朝堂的人都以为,是因为公主惨死,太子盛怒,才如此大张旗鼓的命人抓刺客。 其实,贺拔允只是气愤于被一个女子戏耍至此,他恨不得将白知愿抓回来千刀万剐。况且,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只有白知愿一人知道,贺小宛是死在他的手里,不将她抓回来,他实在不放心。 但他不论派出多少人,结果都是无果。 贺拔允日日在书房暴跳如雷。 公主已死,再没有人阻挡他的步伐了。贺小宛留下的人,不少都知道公主一直在辅佐太子,自然都成了贺拔允的人。 而贺拔允在葬了贺小宛之后,迅速与南蛮的重臣之女定下婚约,而皇上还未醒来,贺拔允自然而然登上了王位,成为南蛮的新一任君主。 这些事情,奔波路上的白知愿并不知情。等她和谢云嵩日行千里,终于赶回南境的军营时。 白霆轩拉着女儿,看了又看,这两月以来,他吃不下睡不着,日夜担心女儿的安危。 终于,他的女儿不负所托,安全的归来了。 白知愿却笑着道:“父亲,你别再看我了,我真的没事,一点伤也没受。还有,我带了解药回来,我们快些去救哥哥吧。” 端慧郡主不知道女儿去了南蛮,只以为女儿外出寻找解药了,还在纳闷自家夫君怎么感觉像是生离死别了一番。 白霆轩闻言,这才放开白知愿,转头吩咐小兵,“快去请程大夫来。” 然后看着女儿已经大步走向白丘泽的营帐,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白知愿到了白丘泽的营帐,听到消息赶来的程北潇也刚到。白知愿拿出在贺小宛的密室找到的所有的药,对程北潇道:“程大夫,你快看下,这里面哪个是解药?” 她又从身上摸出一瓶药,递给程北潇,道:“还有这瓶,大约是这瓶吧,你先看看这瓶能否解毒?” 程北潇接过白知愿手中的药瓶,放在鼻尖处闻了闻,又倒出来看了看,仔细观察了片刻,才欣喜道:“是这瓶,这瓶就是解药。” 随后,他又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缺了这味药。这些天,你们不在,但我一直尝试配解药,但怎么都不对,原来是缺少了一味药。” “话说,你们是从哪弄的解药?是不是你们遇到了世外高人,这药实在是妙啊。你们什么时候把那世外高人介绍给我,我定要与他好好探究一番。” 白知愿忍无可忍道:“程大夫,程公子,药已经拿到了,你快点先为我哥哥解毒吧。” 程北潇这才道:“好好好,我是太高兴了。” 言罢,他转身,拿出一个茶杯,将白知愿带回的解药融入了茶水中,然后走到白丘泽的床榻前,慢慢一点一点给他喂了下去。 白霆轩看着白丘泽吃完药,问道:“我儿什么时候可以醒?” 程北潇拿出银针,又在白丘泽身上扎了几针,然后道:“晚上再喂一次解药,想来毒素就清除的差不多了,应该会很快醒来。” 白知愿听罢大喜,这么多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白霆轩和端慧郡主也终于放下心来。 第172章 苏醒 端慧郡主执意留下等着白丘泽醒来,正好白霆轩想知道白知愿和谢云嵩这些日子在南蛮发生了什么,也就随她去了。 待三人到了白霆轩的帐子,白霆轩便迫不及待问道:“阿愿,这些日子你可好?我收到了魏迟的来信,你在南蛮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 然后他又用骄傲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道:“我们阿愿长大了,有勇有谋,像我白霆轩的女儿!” 白知愿轻笑,“父亲过奖了。此次能成功脱险,也多亏了谢将军。” 白霆轩又何尝不知道女儿这是想让他对谢云嵩多些信任。 他转头又向谢云嵩道:“谢将军,多谢!” 谢云嵩摆手道:“不敢,此次还是阿愿果断又勇敢,才能顺利拿到解药。” 白霆轩又道:“我昨日已经收到了魏迟的飞鸽传书。” 白知愿闻言,松口气道:“这样看来,魏迟无事,我还担心我们在南蛮王宫这样一闹,会把魏迟暴露呢。” 白霆轩边说边递给白知愿一封信,道:“魏迟没事,这是他的信,你且看下。” 白知愿接过信,快速看完,又将信递给谢云嵩。 她的心不自觉的沉重了起来。 魏迟在信中道:“他因为受了伤,逃过一劫。目前,没有暴露。但是常嬷嬷和小桃因为和白知愿接触过,已经被处死,幸好两人都不知道白知愿的真实身份,贺拔允也未得到有用的信息。” “贺拔允埋葬了贺小宛后,已经给自己订下了亲事,并且这几日就要继承大统了。” 白知愿冷笑,“这个贺拔允,这么多年,贺小宛给自己养了一条毒蛇。他忍辱负重,其实早已想好了退路。我想就算没有我,他也会想法设法杀了贺小宛的。” “现在倒是将这一切都推在我的身上,他倒是顺理成章成了南蛮的新王。” 谢云嵩也道:“他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只是个无欲无求的皇子。这么多年,他在贺小宛身边,也早已经学会了各种手段,以往有贺小宛在,他或许顾忌一二,现在他终于可以将自己的实力全部展露无遗了。” 白霆轩听他们二人这样说,又道:“阿愿,魏迟在信中说,贺拔允一直没放弃寻找你,照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查到混入王宫的就是你。” 白知愿浑不在意,道:“父亲莫担心,我想他很快就会查到是我了。” 白霆轩疑惑道:“为何?” 白知愿答:“贺小宛死前,就已经将我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贺小宛确实聪慧,倒是个难得的对手。她仅凭我三言两语,就断定我想要解药,大约是大历人,或许还和哥哥有关。” “我想,贺拔允顺着这条线索,很快就知道我来到了南境,也很快就能知道闯入南蛮的人是我。” “他想找我,不过是因为我知道他的秘密,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就只有我亲眼看见他杀了他的妹妹,南蛮的公主,贺小宛。他想找到我,不过是担心我将他的秘密散播出去。” “但他若是知道我的身份,或许就不会担心了。我是大历的荣安县主,闯入南蛮王宫已是惊奇。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自不会自寻烦恼,将此事散播出去。退一万步讲,这是他们南蛮王宫的内讧,和我这个敌国的人毫不相干。” 白霆轩思虑一刻,道:“阿愿的意思是不必故意隐瞒你的身份?贺拔允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他才能放心。”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父亲不必在意他,他想查就让他查,至于能不能查到就看他的本事了,我们不必管他。” 谢云嵩接话道:“阿愿说得没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白将军不必担心。” “倒是现在,贺小宛已死,南蛮新王刚刚上任,朝局不稳,我认为现在是收复南境最好的时候。” “没有了贺小宛的毒阵,想来南境军定能大胜。” 白霆轩正色道:“谢将军果然是少年英才,与我想到了一起。” “如今丘儿还未醒,即便醒来,想来也需要时间恢复身体。此战重要,我决定亲自上阵。” 白知愿有一瞬的惊讶,据她所知,父亲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上战场了。他的年岁愈发大了,身体也每况愈下,自然不像年轻人一样可以冲锋陷阵了。 她思忖片刻道:“父亲是将军,如此重要的一仗,自然应该在场。” 白霆轩怔愣一刻,道:“我还以为阿愿会不同意父亲前去呢。” 白知愿:“父亲怎会这么想,作战的事我不懂。我自然也是希望父亲能平安,但是总要有人冲锋陷阵,躲着不是父亲的性子。父亲和女儿一样,不让你做的事你就不会做了吗?” 白霆轩听罢,眼里浮出笑意,没错,他的女儿像他,决定的事谁也没法改变。 谢云嵩看着父女二人的互动,心生羡慕,他从未感受过这种来自家人的支持和爱。少年时,父亲对他总是严厉,母亲更是一年也见不了一次。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像白知愿这样和父亲心平气和的谈过话。 谢云嵩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父女二人,收回思绪,道:“皇上命我来南境相助,此战我会和白将军一起,助将军收复南境。” 白霆轩点点头,道:“有了云麾将军的助力,自然是事半功倍。” 白知愿的眼神明亮,闪着亮亮的光,侧头专注的看向谢云嵩,谢云嵩亦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向她看过来,眸中隐约透露着爱意。 白霆轩看着两人有爱的模样,心中对谢云嵩倒是越发满意了。 正在这时,一名小兵匆匆来报,“将军,副将醒了。” 白知愿和白霆轩同时猛的站起身,喜出望外,大步向外走去,谢云嵩也紧随其后。 等白知愿走到白丘泽的营帐,就听见母亲端慧郡主的抽泣声,她心上一紧,还以为有何意外。赶忙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母亲在旁喜极而泣,而哥哥正在一旁安慰。 白知愿放慢了脚步,眼睛一眨不敢眨,生怕这一切像是一场梦,等她终于快要走到哥哥的床榻前时,白丘泽也发现了她。 白知愿的眼里流出几滴晶莹的泪水,她紧紧抿着唇。白丘泽看到妹妹,先是惊讶,随后脸上浮出惊喜的笑意,他看着强忍眼泪的妹妹,对她伸出手。 白知愿再也忍不住,抱紧白丘泽嚎啕大哭起来,这些日子的担心、焦灼,终于在此刻可以释放。 白丘泽刚刚醒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为何妹妹来了南境,之前不是说她偷跑去了北境么。 而且,他看到了跟在父亲身后的谢云嵩,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白丘泽想清楚,白知愿红着眼睛从他怀中抬起头,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才转头对着程北潇道:“程公子,我哥哥的毒都解了吗?” 程北潇袖子一甩道:“我的医术你放心,自然是全部清除了,他刚醒来,身子虚,我会再为他好好调理一番。” 众人闻言放心了下来。 白丘泽明白了过来,这些日子因为他中毒,让大家担心了,妹妹应该也是因为自己中毒的事,才赶来南境的。他挠挠头道:“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了。” 言罢,他又摸摸了妹妹的头。 白知愿破涕为笑,看着又活泼起来的白丘泽,又看看放心下来的父母,心中无比感恩上天能让他们一家人团圆。 第173章 开战 正值夏日,雨来得急,大雨如注,落在南境的营地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白知愿站在演武场,今日大雨,练兵的人还在冒雨训练。 因为白丘泽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最近的训练都是由江谨南带领。江谨南是当今兵部尚书江岳凌的独子,赤子之心,不顾家中阻拦执意投军,靠着自己在战场上的打拼已经成为了白霆轩的副将。 谢云嵩和白霆轩在营帐里,细细部署,越快越好,趁着南蛮新帝上任,根基不稳,这是绝佳的机会能稳定南境,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仗。 白知愿也不懂作战,便没有打扰他们二人。他们都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将军,有大历最厉害的两位大将在此,此战必胜。 谢云嵩和白霆轩思虑再三,最后决定奇袭南蛮边城——周城。这些年,白霆轩一直想拿下周城,但无奈受限于南蛮的毒阵,一直没有进展,此番作战的目标就是拿下周城。 只要拿下周城,就可以和南蛮的皇帝谈判,拿到降书,签下停战条约,从此南境便可迎来和平的生活。 今天大雨,是个奇袭的好天气。 白知愿到了白霆轩的营帐里时,谢云嵩和白霆轩已经将作战计划部署好了。 白知愿看着眼前的二人能相处的这么好,心生安慰。 她走上前,问道:“是今晚吗?” 谢云嵩轻轻点头,道:“没错!” 白知愿道:“出其不意方能制胜,今晚是个好日子!” 白霆轩:“好,我这就传令下去开始整兵!” 白知愿这次倒是没有吵着闹着非要去,她知道此战有她的父亲白霆轩和谢云嵩两人在,自然必胜。 所以她还是不给他们两人添乱了,乖乖待在营地等候好消息。 白知愿又对着谢云嵩和白霆轩道:“我等你们回来!一定要注意安全!” 两个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即将并肩作战,共同守护大历的安危。 白霆轩点头,转身对着身旁的将领杨川喊道:“传令下去,白日好生休息,等天黑了之后再整兵,注意整兵的时候动静小点。” 杨川点头,飞快的大步踏了出去。 白知愿问道:“父亲是担心南蛮人得到消息,提前做准备?” 白霆轩道:“不错。虽然此战我们占着优势,但南蛮人也不是吃素的。小心点总是没错。” 白知愿点头,知道今晚有一场厮杀要来,忙让谢云嵩和白霆轩休息片刻,养足精神,毕竟晚上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夜幕来临,雨势仍不见停,似乎要将整个南境的大地吞噬。 白知愿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刚想合上眼休息片刻,便听见风里隐约传来一阵喧闹声。 白知愿飞快的起身,她知道定是他们要出发了。 白知愿迅速的穿上外袍,走出营帐,大雨倾盆而至,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盔甲的士兵。 白知愿穿过人群,一直走到最前方。 谢云嵩一身银色流云铠甲,高坐于马头之上,衬出一张面容精致而冷淡的脸庞,在看见人群里的白知愿时,含笑望向她,眼眸漆黑不见底。 立于谢云嵩身旁的是白知愿的父亲,威远将军白霆轩,一身盔甲衬托出他英武的身姿,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正在点兵的江谨南。国字脸上已有点点皱纹以及头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的丝丝华发,但这并没有遮掩他一分,而愈显出他坚定而锐利的眼神。 他们二人在看见白知愿时,脸上的冷淡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温柔。 白知愿冒着雨仰头看向他们二人,正巧这时点兵完毕,军队正要出发。 白知愿对他们挥挥手,大声道:“我等你们回来!” 二人同时点点头,白知愿送别了他们,看他们调转马头,身后的千军万马举着快要被雨浇灭的火把冲了出去。 两匹骏马如流星般冲到了周城外的南蛮营地,雨势渐小。谢云嵩的眼里映照着周城城墙上火把的熊熊火光。 一旁马上的白霆轩拎着一把长刀,大声喊道:“将士们,杀!” 士兵:“杀——冲啊——” 后面的骑兵蜂拥而至,马蹄踏在地面犹如雷声。 南蛮军营里的人毫无准备,一时看到威远将军亲自带兵,自乱了阵脚,等到他们出来迎战之时,南境军早已所向披靡,无人能挡了。 旷野中,起了一片火光之势,黑压压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箭矢凌空乱飞,大军喊杀声震天,旋起滚滚尘土。 “轰隆!” 雷霆乍现,滚滚乌云,眨眼再次遮掩了本就虚无的月光。 狂风呼啸,暴雨再次倾盆而下。 南境军势如破竹,瞬间将南蛮人的阵型切成了几块。 南蛮士兵被冲散开来,彻底慌乱起来,前后的士兵被人墙挡住,弓箭手在火光中看不清人,混乱中也不敢胡乱放箭。 电闪雷鸣,天地昏暗,喊杀声不停,整个旷野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的声响中夹杂着惨叫声和哀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谢云嵩手持青霜剑,银色的铠甲上染上点点鲜血,又很快被雨水冲刷掉。 透过大雨,他冷傲的面色上带着坚毅,他的眼前尸横遍野,血聚成河,但他手中的剑不停,势如破竹。 而白霆轩则一马当先,在倾盆大雨中冲锋陷阵,他两鬓已经隐有白发,岁月的痕迹爬上了他的脸,却没能侵蚀掉他那双凌烈锋利的眼。 他在南境的防线守了半生,他就是南境百姓的定海神针。 马蹄声、嘶吼声、哀嚎声破碎的混杂在一起几乎冲破云霄,四方皆兵,处处都是尸骨。而铺天盖地的南境士兵仍如浪潮般蜂拥而至,将南蛮人纳入包围中。 厮杀声持续了许久,直至天已破晓,渐渐天色大亮,雨势渐停,声音也慢慢小了起来,直到欢呼声响起。 副将江谨南脸颊泛着红光,策马走到白霆轩身旁,道:“将军,我们赢了。” 是的,南蛮军队也看抵挡不住,已经退兵,周城顺利拿下了。 白霆轩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之色,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一般,他道:“传令下去,打扫战场,将受伤的人送回营地。随我进周城!” 城外的厮杀和欢呼声早已传到了周城,百姓看见长街尽头有人打马而来,欢呼起来,这里几乎都是大历子民,却被南蛮人长期压制,这一次,终于重回大历的怀抱。 第174章 家人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营帐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白知愿一整晚辗转难眠,虽然明知道是必胜的一仗,但也免不了担心。 她在营帐的床榻上听着外面风声雨声渐起,心似乎也跟着谢云嵩和她的父亲一样在战场上厮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白知愿不由得心急如焚,恨不得亲自上前看看前方的战况。 又过了许久,有人敲响白知愿的营帐门,白知愿急忙打开门,门口的小兵兴奋道:“县主,我们赢了!” 白知愿松了口气,露出微笑,问道:“将军和云麾将军呢?” 小兵答道:“他们二人去了周城,想来一会就回来了。“ 白知愿总算放下心来,小兵走后,她又重新躺在了榻上,可惜没有亲眼见证他们的胜利,这样想着想着,许是放下了担心,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外面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白知愿才惊醒。 她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听到外面传来的人群的声音,思绪渐渐回来,她一跃而起,冲了出去。 刚出去,就碰到了似乎在等她醒来的谢云嵩。 看到她来,谢云嵩的眼里浮出笑意,白知愿也不自觉绽开笑颜,放慢脚步走近他。 明明才分别了一天,但白知愿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谢云嵩冲她张开双臂,白知愿上前抱住他。 谢云嵩应该是沐浴过了,身上没有一点血腥味,还是熟悉的檀木香气。 白知愿问:“不是说你们去了周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云嵩答:“你父亲怕你担心,让我先回来了。” 白知愿抬头,看他眼中隐有倦意,忙道:“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先去休息?” 谢云嵩勾起唇角道:“我也怕你担心。” 白知愿闻言,收紧手臂,侧脸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忽觉安心。 二人正在温存之时,忽然听到一声咳嗽声,白知愿应声望去,正是起床走动的白丘泽。 白丘泽见二人抱在一起,起先先是震惊,随后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他觉得二人怪怪的,他们什么时候瞒着自己私定终身了。 白知愿看到白丘泽一脸不善的走了过来,心里“咯噔”一下,哥哥才醒,她还没有将她和谢云嵩的事告知,眼下哥哥看到他们二人这样,会不会误会谢云嵩。 果不其然,白丘泽走过来时,瞪了一眼谢云嵩,气道:“云麾将军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抱着我的妹妹呢?” 白知愿忙松开抱着谢云嵩的手,推着白丘泽道:“哥哥,你先回去,我事后会向你解释的。我还有话要和谢云嵩说。” 白丘泽自然不愿意走,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白知愿自顾自的拉着谢云嵩进了她的营帐,白丘泽无语片刻,还是跟了进去,气道:“你怎么能把男子带到自己的营帐,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白知愿不理他,白丘泽一腔气愤无处发泄,转身对谢云嵩道:“堂堂云麾将军怎么像个登徒子一样!” 这下白知愿有些头疼了,“是我拉他进来的,哥哥到底要干嘛?” 白丘泽一噎,不知如何反驳,闷了半天,咬牙切齿道:“你个不争气的家伙!” 白知愿失笑:“哥哥看不出来吗?我喜欢谢将军,他也喜欢我,这有什么不对吗?” 白丘泽似是没想到自家妹妹说的如此直白,他涨红了脸,道:“你……你们…..” “妹妹不会是早就爱慕他,所以才偷着去了北境吧?” 谢云嵩勾唇道:“这个答案我也想知道。” 白知愿眉头一蹙道:“哪能啊?我是想去军营才偷摸去了北境,我们是在北境相处中才互生情愫的。” 白丘泽将信将疑道:“是吗?” 白知愿道:“当然是真的,哥哥是在怀疑我吗?” 白丘泽又问:“爹娘是不是都知道了?你只瞒着我一个人吗?” 白知愿有些无奈道:“我来南境就和爹娘坦白了,只是那时你在昏迷,才没有告诉你的。但是我绝对没有瞒着哥哥的意思。” 白丘泽这才心中舒服点了,拉过白知愿,压低声音道:“他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若是他对你不好,哥哥替你报仇!”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还是被不远处的谢云嵩听到了,谢云嵩眼里带着笑意。 而白知愿则看看白丘泽,又看看谢云嵩,眨眨眼道:“哥哥确定你能打得过他?” 白丘泽一噎,挠挠头道:“打不过也要打,他若是对你不好,我拼了命也要替你报仇的。” 白知愿轻笑出声,但是心里暖暖的,“好了,哥哥,谢将军对我很好,现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白丘泽这才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言罢,略带警告的看了一眼谢云嵩,这才踏步而出。 白丘泽走后,白知愿才对着谢云嵩道:“你别介意,我哥哥他就是这样。” 谢云嵩摸摸她的发,道:“我怎么会介意呢?阿愿有着全世界最好的家人,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白知愿一怔,心想他怕是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 她有些心疼,上前一步,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道:“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他们都很喜欢你。” 谢云嵩嘴角微翘,将下颌抵在她的颈窝处。 白知愿知道他这是累了,自从来了南境,他都没有好好休息,她道:“你去睡会吧,我陪着你。” 谢云嵩这才牵着白知愿去了自己的营帐,躺在了床榻上,闭上了眼睛,慢慢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白知愿帮他掩好被角,看着他睡着也没有放松下来的眉宇,忍不住伸出手轻轻为他抚平。 做完这些,白知愿也没有离开。她坐在床榻一侧,看着他静静的睡颜,浅浅的呼吸着,这一刻,忽然觉得无比安心。 第175章 其乐融融 等谢云嵩一觉醒来,天色渐昏,他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样踏实了。 白知愿早已不在营帐中了,谢云嵩起身穿好外衣,向外走去。 他刚走到白霆轩的帐前,就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白知愿。 白知愿看见他,眼里盛出笑意,问道:“你醒了?” 谢云嵩点头,道:“你父亲回来了?” 白知愿答:“是。战后的事都交给江谨南了。我父亲正在休息,你找他?” 谢云嵩摇头:“那让他好生休息吧。” 两人并肩而行,蝉鸣蛙叫,夜色昏暗,月色高高悬挂在树梢。 他们来南境也有段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停下脚步看看南境的风光。 白知愿突然开口道:“我小时候在这里呆过,但是时间太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南境的夏天好像很长,冬日也没有上京那样冷。” 谢云嵩静静听她讲,等她话毕,才开口道:“阿愿,我得回北境了。” 白知愿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问道:“可是北境出事了?” 谢云嵩摇头,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拨了拨,道:“北境一切都好。只是我们离开时,说好半年,如今半年过去了,南境也稳定了,我若不回去,怕是很快皇上的圣旨就会到的。” “已经半年了吗?”白知愿道:“我总感觉我们才刚刚来这里。” 谢云嵩双眸幽幽看着她,问道:“阿愿是想留下还是随我回北境呢?” 白知愿不言。 谢云嵩轻叹口气道:“阿愿若是想留下,我也理解。这里有你的亲人在。阿愿本来最开始也想随家人来这里,不是吗?” “没关系,等我收复北境,我们上京见。” 谢云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白知愿忽然笑了起来,她漂亮的眼眸墨色沉沉,笑起来,泛起涟漪层层,让人不觉沉沦。 谢云嵩不明所以,问道:“你笑什么?” 白知愿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楚楚动人,她问道:“谢云嵩,你想我陪你回去吗?” 谢云嵩脸上有片刻的不自在,随后又恢复往日的模样道:“这里有你的家人,你理应留下。” 白知愿收起笑意,道:“那你呢?” “我?”谢云嵩一怔,又道:“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北境寒凉,南境气候温和,你留在这里等着日后和你爹娘一同归京。” 白知愿眼里滑过一抹失望,道:“谢云嵩,你不必处处为我着想。我何去何从,我有自己的想法。” 谢云嵩一时无言。 只听白知愿继续道:“你明明想我和你一起回北境的,但你却不说。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说服我还是在说服你接受我留在南京的事实呢?” 谢云嵩定定看着她,依旧不言。 白知愿叹口气道:“谢云嵩,我从来没说我要留下。” “没错,刚开始我是想来南境,因为怕被我父亲发觉,才偷偷去了北境。但是……” 白知愿停顿一刻,又道:“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曾经说过,我要陪你一同收复北境。” 谢云嵩的眼里浮出欣喜之意,他眼眸微眯,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半晌,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他伸手一拉,将白知愿拥入怀中,道:“阿愿的意思是愿意与我同行?那你的家人怎么办呢?他们也一定想你留下。” 白知愿也伸出双臂回抱着他,道:“我早前就与父亲说过,等哥哥的毒解了,南境稳定后,我就会随你回北境。我父亲早就知道了。他们自然希望我留下,我也舍不得他们。但是……” 白知愿抬眸,看着谢云嵩深不见底的眼眸道:“但是你比他们更需要我,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我想陪着你,不论去哪里,也想陪着你完成你的心愿,等到收复北境,我们再一起回京。到时候南境应当也已经安稳了,我爹娘也大约会回京。天高路长,我们总会相见。” “更何况,我爹娘还有哥哥相伴,而你除了我,谁也没有。” 白知愿又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闷声道:“所以不要再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回去,我自然是愿意的。” 谢云嵩听罢,低头看着她的头顶,轻笑出声。 白知愿从他怀里起身,看着他开怀的笑颜,也忍不住唇角微扬,浅浅一笑。 谢云嵩心上一动,喉咙发干,缓缓俯身,忍不住想要吻她。 “咳咳咳——” 一声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白知愿忙推开谢云嵩,而谢云嵩先是身子一僵,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仔细看去耳根也染上了红。 白丘泽也因为打扰了两人温存有些尴尬,他讪讪道:“母亲叫你们俩去吃饭。” 白知愿这才想起方才母亲已经告诉过她,今晚她亲自下厨做些饭菜,为此战胜利好好庆祝一番。刚才也只顾着和谢云嵩说话,将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白知愿这才赶紧拉着谢云嵩,去往父亲的营帐中用餐。 等他们三人到了营帐中时,端慧郡主已经准备了满满一大桌菜,都是平日里白知愿爱吃的。 白霆轩看到他们进来,道:“快坐下用餐吧。” 白知愿拉着谢云嵩入座,嘴里道:“都是我爱吃的,还是母亲最疼我。” 白丘泽不满道:“可不是么,我平日想吃母亲做的菜,父亲总会说,母亲做菜辛苦,不舍得母亲亲自下厨呢。可是妹妹一来,就有这么多好吃的。” 端慧郡主道:“你天天在母亲身边,想吃什么随时能吃,你妹妹总不在……” 说到最后,端慧郡主的话音里又带了一丝愧疚和难过。 白知愿忙转移话题道:“怎么不见程北潇来用饭?我今天好像都没看见他。” 白霆轩回道:“这次战后有许多伤员,程大夫去帮忙了。” 白知愿点头,眼睛盯着桌上的菜道:“现在可以吃饭了吗?我都饿死了。” 白霆轩哈哈一笑:“好,用餐吧。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是个小馋猫。” 端慧郡主忙给女儿碗里夹了很多她爱吃的,白知愿也是饿了,很快就开始狼吞虎咽,边吃边含糊道:“真好吃,还是母亲做的饭好吃。” 端慧郡主开心道:“喜欢吃就多吃点。你慢点吃……” 又转身给谢云嵩也夹了菜道:“不知道谢将军爱吃什么,营地物资有限,都是些粗茶淡饭,谢将军不要介意。” 谢云嵩一愣,道:“不会,很好吃。” 端慧郡主听了,更加开心了,一会给谢云嵩夹菜,一会给白知愿夹菜,看着两人吃的香,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过。 白丘泽撇嘴道:“母亲也太偏心了,怎么没见给我和父亲夹菜呢。” 端慧郡主被他逗笑道:“都多大了还吃妹妹的醋。” 白知愿也打趣道:“就是,哥哥都多大了,还争宠。” 一家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很是其乐融融。 谢云嵩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心中升起了温暖的感觉,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来自家的温暖。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即便是小时候父母都在的时候,他们二人也很少同桌用餐,他好像也从未吃过母亲做的饭。 他正低头沉思的时候,白知愿往他碗里添了些饭,他抬头,对上她言笑晏晏的表情,心中倍感温馨。 第176章 离开1 一餐饭吃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饭后,谢云嵩和白霆轩以及白丘泽又谈论了一番此次的战役。 白知愿和端慧郡主坐在一旁喝着茶。 白霆轩道:“此次大捷,全凭南蛮人没有防备,我们才能胜。而且贺小宛已死,南蛮人的毒阵毒烟也再无用处,想来不日便能收复南境了。” 白丘泽道:“此次多亏了妹妹了,我们倒是因祸得福了。” 白知愿浅笑道:“果然如父亲所言,贺小宛对南蛮居然如此重要。我到想看看贺拔允杀了她,能不能坐稳他的皇帝之位?会不会有朝一日他也会后悔亲手杀了那个爱他的人?” 谢云嵩接话道:“贺拔允不容小觑,他虽然这些年倚靠着贺小宛,但是他也有他的手段。他能借此机会摆脱贺小宛,应该是蓄谋已久的,我想他是不会后悔的。” 白霆轩思虑重重,白知愿见此,忍不住问道:“父亲刚刚打了胜仗,还有何烦心事?” 白霆轩犹豫片刻,沉吟道:“今日一早,南蛮使者来信,南蛮新任皇帝贺拔允想要见阿愿一面。” “什么?”白丘泽率先跳起来,道:“他见阿愿干什么?” 白丘泽这几天已经从白霆轩处知道了妹妹为他寻解药,和谢云嵩混入南蛮王宫的事。感动之余,只剩后怕。 如今听白霆轩一提起贺拔允,当下立即反对道:“妹妹,你千万不能去。南蛮人诡计多端,虽然贺小宛已死,但谁知南蛮再有没有第二个擅长毒计的贺小宛了?” “先前是我昏迷不醒,若我知道妹妹混进南蛮王宫为我寻求解药,我是万万不愿意的。哥哥没用,让你冒险了。” 端慧郡主听的心惊,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去了南蛮王宫,她颤声问道:“阿愿什么时候混入南蛮王宫了?” 此话一出,白霆轩和白丘泽才察觉失言,因为害怕端慧郡主担心,一直瞒着她,不想今日却被她知道。 端慧郡主猛的起身,怒声道:“你们一个一个都瞒着我,我的阿愿到底受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次危机?你们……”说到最后竟带了哭腔。 白霆轩和白丘泽面面相觑,不敢搭话。 白知愿赶紧起身,拉住母亲,柔声道:“母亲,我没事。你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么,当日为了救哥哥,也是身不由己。如今皆大欢喜,母亲怎么还难过上了?” 端慧郡主对女儿的歉疚更多了几分,看向女儿的眼里止不住的愧疚,她眼角有些湿润,轻叹口气道:“阿愿以后有事绝对不可以再瞒着母亲了。” 白知愿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母亲,放心吧。” 白霆轩也起身,揽住端慧郡主的肩道:“夫人别担心,我们的女儿聪慧机敏能力过人,一定会好好的。” 端慧郡主瞪他一眼,白霆轩讪讪不敢再多言。 白知愿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更加珍惜和家人一起的时间。 她看向谢云嵩,正盘算着如何向父母开口告诉他们自己很快要回北境的事。 这时,白丘泽又道:“妹妹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去见那什么劳什子南蛮皇帝。” 白知愿失笑道:“哥哥放心。我没打算去见他。” 白霆轩安抚好端慧郡主,闻言道:“那贺拔允想来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只是此次战事失利,他为何这时候要见你?” 白知愿摇头道:“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我都不会去见他的。他既然提出见我,那必然是查到了我的真实身份了。也是,之前贺小宛死的时候就猜到我是大历人了,他知道我的身份也是迟早的事。我虽然不知他为何提出要见我,但我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解药,也救了哥哥,他也如愿杀了贺小宛。不过是利益一场,我既然回来了,又何苦送上门去?” 谢云嵩认同道:“阿愿说得对,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阿愿不去见他,所有阴谋诡计他都没法实施。” 白知愿看他一眼道:“没错。” 她又转头看着白霆轩道:“父亲,直接回绝了吧。就道‘大历的荣安县主和南蛮的皇帝身份有别,实在不宜见面。’不必再理会他了。一个连扶持自己多年的人都能杀,不管他意欲何为,我们都不必理会。” 白霆轩闻言,点点头道:“阿愿说得没错。我这就叫人回绝了他。” 待白霆轩交代了属下回绝此事之后,白知愿沉思片刻,道:“还有一事,需向父亲母亲和哥哥说明。” 言罢,白知愿跪了下去。 白霆轩和端慧郡主对视一眼,不知何事如此郑重。 白丘泽则赶紧扶着白知愿道:“妹妹有何事就说,怎么动不动就下跪?” 白知愿不起身,她斜瞥一眼谢云嵩,才道:“女儿很快就要和谢将军启程回北境了,请父亲母亲勿怪。” 言罢,她深深的向眼前的父母磕了个头。 一直沉默的谢云嵩见状,也跪了下去,白霆轩一惊,想扶住他,但他摆摆手道:“请白将军见谅,谢某也不忍你们父女分离,但阿愿与我的目标一致,而收复北境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所以我会带着阿愿走。” 端慧郡主亦是舍不得和女儿分离,但是她知道女儿大了,此次也定是她自己想去,女儿要做的事做父母的只能支持。 她上前扶起白知愿,又扶起谢云嵩,道:“阿愿你放心去吧,南境如今一切都好,我们也都很好。你有你要做的事,你大胆往前吧,母亲会永远支持你。” 白知愿眼眶发热,忍不住哽咽道:“谢谢母亲。” 白霆轩亦是不舍道:“父亲早就知道你会走,之前你总吵着要来南境,等真的来了,却又要走。” 随后又摆摆手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了。去吧,早些收复北境,我们上京见。” 白丘泽也很不舍,问道:“妹妹什么时候启程?” 白知愿答:“就这一两日吧。” 白丘泽:“这么急?不能多呆几天吗?” 白知愿道:“谢将军离开北境已经半年了,实在不能多加耽搁了。” 白霆轩也是将领,自然知道将领不能长时间离开,遂道:“确实很久了,此次也多亏有谢将军鼎力相助,才能如此顺利。你和阿愿且去吧,等收复南北境,还天下太平,我们上京再见。” 谢云嵩抱拳,道:“好!” 白霆轩又拍拍他的肩道:“谢屿生了个好儿子。我把阿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谢云嵩点头,郑重道:“白将军放心。” 白丘泽也道:“照顾好我妹妹,若让我知道你欺负她,纵然打不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白知愿轻笑,心中倍感温暖。 第177章 离开2 夏末初秋,连日的雨下个不停。南蛮王宫,更添了几分阴沉的气息。 贺拔允已经从原先的太子寝宫搬了出来,入住了正殿,也已经成为南蛮的皇帝有一段时间了。 一切本该顺利无虞的,但最近大历人突袭,先前贺小宛自己研究了一套毒阵来抵御大历人,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 大历南境驻守的听说是大历的一品大将军——威远将军。此人骁勇善战,驻守南境多年。虽然贺小宛的毒阵凶猛,但他也未显逊色,反而南蛮军队在他的压迫下,一步也未能前进。 贺拔允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脑海里又闪过那双嘲讽的眼神。 原来她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大历的荣安县主——白知愿。 贺拔允在白知愿逃走后,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她。贺小宛死前说过她是大历人,或许和威远将军有关。 贺拔允便派人四处打听,和威远将军有关的女子,却得知威远将军有个女儿一直在上京,去年被封为荣安县主,还与当今大历的五皇子燕王退了婚,随后随着大历的青年才俊云麾将军去了南境。前些日子,许是得知她的兄长中毒不醒,到了南境。 贺拔允得知这些的时候,很快就笃定那日闯入王宫的就是白知愿。虽然她未以真面目示人,但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尊贵,虽然她极力掩盖,但有时候一个人出生无法掩藏,他总能从她的眼神、只言片语中找出蛛丝马迹。 况且,若不是至亲,她又怎么会舍身冒险,亲自来王宫潜伏,为白丘泽寻找解药。 贺拔允翻遍了整个王宫,他不信白知愿一个人就能在王宫翻云覆雨,定是有人相帮,他将带她进来的嬷嬷宫人都处死,但始终没有白知愿的音讯。 她肯定早有后路,早就回到了大历,任凭他在南蛮翻个底朝天也无果。 贺拔允派人将这位荣安县主查了个遍,听闻这位荣安县主和云麾将军的关系非比寻常。想来也是,一个女子甘愿追随一个男子去往战场,这般不顾一切,倒是像极了贺小宛。 贺拔允知道了白知愿的种种事迹,听闻她从小学武,且武艺高强,想来那日她若要杀贺小宛,轻而易举,但她没有动手却是为何? 不得不说,这位荣安县主让贺拔允升起一丝好奇之心。他越是了解白知愿的事迹,越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些日子的伪装是真实的她吗? 贺拔允没有答案。 直到战败的消息传来,他才冒出那个想见白知愿一面的想法。起先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段日子以来,南蛮在他的整顿下已经日渐步入正轨,他想证明,没有贺小宛,他贺拔允一样可以,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却不想,南境突袭,南蛮军措手不及,惨败收场。 贺拔允命人整顿军纪,却听闻,此次作战的不止是威远将军白霆轩,还有云麾将军谢云嵩的参与。 云麾将军,贺拔允在心里默念,就是那个让白知愿甘愿追随的人,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贺拔允很想见见白知愿,哪怕他们现在是敌对的关系,他想了几日,还是决定让使者前去交涉,他对外谎称是怀疑此战和这位荣安县主有关,所以想会会她。实则他的私心也想见她一面,自她逃脱后,贺拔允的脑海里不时便浮现出她的身影,即便那根本不是她的真实面目。 他真的很想见见她究竟长什么样,眼神是不是还是那样嘲弄?她在面对谢云嵩时,也是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可是今日,贺拔允却收到使者的回话:“大历的荣安县主拒绝了我们的邀约。” 贺拔允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起怒意道:“可有说为何?” 使者道:“荣安县主说,大历的县主和南蛮的皇上乃是敌对关系,不宜见面。” 贺拔允强忍怒意,道:“好!好!好!好个大历荣安县主,好大的架子。” 使者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皇上,那荣安县主虽然是威远将军的独女,但也没有那么重要。她没来南境的时候,威远将军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纵使此番战败与她有关,也无妨。我听说,她马上要随着云麾将军回北境了。以后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的,下官认为一个女子无伤大雅,可不必管她。” 贺拔允猛的起身,问道:“你说什么?她要回北境了?” 使者不明所以,一边看他失态的脸色,一边斟酌道:“没错,估摸着就这一两日吧。” 贺拔允慢慢坐下,使者也不敢再多言。许久,他无力的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使者忙告了退,暗道:“皇上的性子愈发难以捉摸了。” 贺拔允一个人坐了许久,直到宫人传膳他才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何,在听到白知愿要和云麾将军回北境时,他竟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嫉妒、愤怒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贺小宛已死,再没有人能阻止他,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失落。或许是因为他孤独吧,而天下只有白知愿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贺拔允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一个知己,一个从来没把自己当回事的知己。 这边的贺拔允暗自神伤,可在南境的白知愿并不知情,或许即便知情,她也定是毫无波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丝毫不值得她费神。 白知愿站在南境营地的练武场独自发呆,明天一早,她便要和谢云嵩一起离开这里,再次踏上路途。 她的心中亦是不舍。如今南境的收复是迟早的,北境也胜利在望,也许很快,大历便会四域太平,没有战火,他们都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白知愿听到脚步声,抬头,正是白丘泽。 白知愿冲他笑笑,白丘泽顺势站在了她的身侧,摸摸她的头顶,道:“妹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到哪都要跟着我的小姑娘了。” 白知愿顿了一下道:“哥哥可怪我?” 白丘泽撇头道:“为何怪你?” 不等白知愿回答,又道:“你且去吧,父亲母亲身边有我。我看得出来,谢云嵩对你是真心的,你既然也喜欢他,就去吧,别管天下人怎么说,你开心最重要。” 白知愿鼻头一酸,这就是她的亲人,无论前世今生,总是无条件支持着她。 白丘泽看她眼眶泛泪,打趣道:“好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哭鼻子。” 白知愿破涕而笑,又细细叮嘱他,“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白丘泽一一应下,又对白知愿道:“你也是。”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心意互通。 第178章 离开3 夏末秋来,南境的气温依旧很高,丝毫没有初秋的凉爽之意。 天蒙蒙亮,初起的阳光洒在山野之间,朝霞似彩。 然而今天却又是一个离别的日子。 端慧郡主起了个大早,给要远行的女儿准备了丰盛的早饭,又为她早早就准备好了行囊。 儿行千里母担忧,端慧郡主忙忙碌碌一早上,生怕有什么东西忘记准备。 等白知愿起床时,父亲母亲和哥哥已经在等她了,面前是母亲亲手做的一桌好吃的。 端慧郡主见她来,浅笑道:“阿愿,快来。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白知愿心中升起不舍,脸上扔笑眯眯道:“母亲准备这么多,哪能吃得完呢?” 端慧郡主笑言:“你又有很久吃不到母亲的饭了。今日吃不完的都给你带在路上吃。” 白知愿笑着点头道:“好啊,那么这一路上都有带母亲味道的干粮了。” 谢云嵩带着天临天寻和程北潇这时也赶了过来。这段时间,程北潇帮助南境受伤的士兵治病疗伤,很是辛苦。此次,谢云嵩和白知愿回北境,程北潇随他们同行,但他们也只能同行一段路,他就要回上京了。他离开上京太久了,前些日子,收到他父亲程远衡来信,命他速速回京。 他们五人在端慧郡主热情的夹菜下用了不少饭,直到白知愿道:“母亲,我们实在是吃不下了。” 端慧郡主手一顿,伤感道:“吃完饭阿愿就要离开了吧?” 白知愿一愣,心中也不免伤感,但也不敢表现出来,怕徒增母亲的难过。 她装作不在意道:“母亲这是舍不得我了?那不如让父亲割爱,母亲同我一起走吧。” 白霆轩揽过自家夫人的肩道:“胡闹!” 白知愿打趣道:“你瞧!母亲,父亲舍不得你呢。” 端慧郡主这才又露出笑颜,道:“你这孩子。” 白霆轩也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白丘泽这时道:“时候不早了,妹妹早些启程吧。路程遥远,可耽误不得。” 端慧郡主和白霆轩的脸上又都露出不舍,白知愿一一看过他们,然后道:“父亲,母亲,哥哥,我这就走了。你们保重身体。” 千言万语此刻只化作一句“保重身体”。 端慧郡主的眼眶再次泛红,拼命忍住眼泪不掉下来,白霆轩拍拍女儿的肩道:“去吧。别担心我们,阿愿自己也要保重!” 白知愿点点头,他们一行人这才往外走去。 待走到了营地大门处,白知愿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众人道:“停步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父亲、母亲、哥哥,我这就去了,我们上京再见!” 三人的眼里都饱含着浓浓的不舍,白知愿看的心上愈发不忍。 白霆轩走近谢云嵩,道:“我把阿愿托付于你了。一路平安!” 谢云嵩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端慧郡主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小脸,道:“快去吧,记得给母亲报平安。” 白知愿上前一步,抱了抱端慧郡主。 白知愿又含笑对白丘泽道:“哥哥,保重!” 白丘泽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点点头。 前世,白知愿的父母哥哥早已惨死,她有很多年也未享受过家人的温暖。今生,真正弥补了她前世的遗憾。 白知愿在心中默念:“很快,我们很快就可以再相见了。” 天临和天寻牵过马来。 谢云嵩和程北潇率先翻身上马,一一和众人挥别。 白知愿再次一一看向眼前的亲人,随后转身离去,上马,对他们挥挥手,然后扬起马鞭,飞奔而去,只留下一记尘土。 不知赶了多久的路,天色已是近黄昏,他们此行规划的路线是从雍州绕道至忻安再到定州,定州穿过就是上京,他们便在定州与程北潇分别。程北潇回上京,他们便一路北上。 他们今晚在距离武都不远的小镇上住下,此行急需快马加鞭,白知愿已经向外祖父书信,天高路远,实在不宜耽搁太久,此行便不路过武都了。 他们今夜在此歇息,明天一早便继续往北赶路。 五人简单的吃过晚饭后,便坐在小镇客栈的院子里喝茶,白知愿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时有些走神。 程北潇道:“白小姐,这是想家人了?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发现白小姐的家人果然都是极好的。” 白知愿回神,微笑道:“是啊,我的家人总是在不遗余力的支持着我,有他们在,我很安心。” 谢云嵩的眼里闪过心疼,道:“阿愿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白知愿先是一愣,随即道:“怎会?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的。” 谢云嵩道:“让你与家人分离,我也实属不忍。阿愿,很快,我们就能回京了。”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来帮你了,我当然相信你。” 谢云嵩的眼里也浮起笑意。白知愿心中失笑,谢云嵩平日里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其实心里十分没有安全感,但又十分好哄,随便说几句好听的,就哄好了。 白知愿瞧着眼前人,黑衣锦绣,气质高华,一张俊美的脸冷清优雅,双眼漆黑深邃,如今晚的夜空一般璀璨,此刻认真的看着她,眼里的情意毫不掩饰。 立秋后的夜晚开始转凉,谢云嵩脱下外衣,披在白知愿的身上,顺势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好。 程北潇看着眼前的一幕,抿了口茶道:“用不了多久就看不见你二人恩爱了。” 他语带不舍道:“很快,我们也要分别了。我家老爷子也不知是什么事,非要召我回京。我还想跟着你们去北境呢。” 谢云嵩淡淡道:“你出来的时间久了,程太医也是担心你,你且回去吧。我们自会保重的。” “是啊!”白知愿接话道:“想来我们也很快能回京,到时候还会见面的,怎么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程北潇笑笑,脸上又恢复往日的嬉皮笑脸道:“没错。今晚的月光太美妙,我一时心中伤感。我在上京等你们,到时你们回来,我定亲自为你们谋划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上京城的人都看看,我程北潇的朋友谢云嵩要成亲了。” 白知愿忍俊不禁,这就是程北潇,他是真心将谢云嵩当成朋友的。 有此知己,夫复何求。 谢云嵩嘴角微勾道:“好啊,届时不如你连婚礼的费用也包了,反正你有钱。” 程北潇本来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听到谢云嵩的话,一噎,道:“谢云嵩,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娶媳妇让我花钱?” 转头对白知愿道:“白小姐,这样你都不介意?你未来夫君居然花别的男人的钱来娶你。” 白知愿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不介意。” 程北潇一脸黑线,指着他们两道:“怪不得你们能在一起呢。” 这样一闹,离别的氛围被吹散,三人又不咸不淡聊了会天。眼看天色渐晚,明早还要赶路,便早早回房歇息去了。 第179章 游历 秋阳斜照,树影婆娑。 秋风微凉,白知愿谢云嵩一行五人,前两日刚过了雍州,再快马加鞭些时日,便能到忻安了。 忻安是座大城,人杰地灵,与定州接壤,穿过定州就是上京了。 白知愿前世今生也未来过此地,路上听闻程北潇道:“忻安有着盛世繁华,与上京不相上下。” 一番话,倒是让白知愿对忻安更加多了一分期待。 十日后,五人如愿抵达了忻安。 同上京的繁华富贵不同的是,忻安满耳笙歌,晴光盈盈。 他们入城时已是戌时三刻,街上行人依旧络绎不绝,河上画舫尾尾相接,欢声笑语,笙歌袅袅,好不热闹。 程北潇一到此处便走不动道了,只看着街道上走过的吴侬软语的娘子,称赞道:“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富贵乡啊。” 白知愿:“程公子怕是不想走了吧。” 程北潇讪讪:“怎会?” 白知愿瞥他一眼,也不再打趣他。 程北潇左顾右盼,终是忍不住道:“云嵩,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在忻安住一晚吧。我听闻晚上游船能看到忻安最美的夜景。来都来了,不体会一番,岂不是浪费。” 谢云嵩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白知愿。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也好,我之前从未来过此地,留一晚也无妨。” 谢云嵩微微点头道:“那好,我们今晚找个客栈住下来吧。” 程北潇大喜,开心的像个孩子。 五人找到一家靠近河岸的客栈,住了下来,休整了片刻。白知愿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今晚也能好好沐个浴。沐浴过后,又换了身衣服。 白知愿收拾完毕后,就推门走出去,一出去,发现他们四人都收拾好了,正在外候着她。 程北潇不耐的开口道:“白小姐,快点吧。别再涂脂抹粉了。” 白知愿心道,哪只眼睛看到她涂脂抹粉了。 谢云嵩扫她一眼,唇角微翘道:“走吧。” 他们住的客栈本来就离河边不远,所以他们五人也没有坐马车,也未骑马,而是步行往河边走去。 谢云嵩和程北潇本就是英朗少年、翩翩公子,走在街道上格外扎眼,不时有女子前来搭讪或者靠上前来。 谢云嵩一脸冷清,拉着白知愿自顾自的走着,精妙的避开那些有意的接触。 而程北潇则是来者不拒,搀扶起无数美貌的目光柔情万种的姑娘。 那些姑娘看到白知愿明媚的脸庞,倒也不敢再上前了。 而天临和天寻,完美继承了主子的黑脸,姑娘也不敢靠近。 只有程北潇一脸笑意,但时间久了也难以招架。 白知愿幸灾乐祸看着他,道:“程公子倒是挺招女人喜欢的啊。” 程北潇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服,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河畔。程北潇家族世代在宫里为太医,家财万贯,他十分豪掷的包下了一艘游船。 自从离开上京,这位翩翩公子大概再没有享受过如此豪华的游船了。只见他十分兴奋的带着谢云嵩、白知愿和天临天寻,登上了游船。 从上京到北境,再从北境到南境,一路上风尘仆仆,又神经紧绷,一直都在打仗。今日借此机会,倒也可以放松放松。 白知愿走到船头看去,忻安歌舞升平,河面上游船顺流而下,四处都是管弦丝竹之声。站在船头,遥遥可见岸边灯火通明,繁花似锦。 白知愿恍惚,半月前的南境战火纷飞,这里却艳景如春,仿佛不是同一个大历,好似如今真的是太平盛世一般。 远处传来美妙的琴音,白知愿一时思绪纷飞。 “在想什么?”谢云嵩走到她身侧,顺手为她披上了外衣。 船头的风有些大,吹的白知愿发丝飞舞,她轻轻一笑,整理了下飞乱的头发,道:“在想好一个太平盛世。” 谢云嵩听懂了她话里的讽刺,微微勾唇道:“这世道便是如此,战火没有到自己门前的时候,人们总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白知愿唇角微扬,轻轻一笑道:“自古以来,都是自扫门前雪。” 谢云嵩赞同道:“没错。” 二人不再说话,目光同时投向水面上摇摇晃晃的小船。 “你们俩怎么躲在这来了?让我一顿好找。”程北潇不满道。 随即又问:“怎么样?” 谢云嵩淡淡道:“什么怎么样?” 程北潇道:“当然是景色啊。” 谢云嵩道:“挺好。” 程北潇一顿,自觉和他说话无趣,转头对白知愿道:“白小姐觉得如何?” 白知愿展颜一笑道:“甚好。良辰美景,风光迤逦。” 程北潇露出满意的微笑,挥挥衣袖,道:“还是白小姐懂得欣赏,不像有些人,看什么风景都是浪费。” 谢云嵩不爱搭理他。 反倒是白知愿,看着他二人,唇角笑意分明。这一路上,有程北潇在,倒是多了不少乐趣。可惜,马上他们也要迎来离别了。 秋日月色中天,萤流飞舞,透亮的灯笼和渔火似乎要将整个黑夜照亮。 程北潇又道:“只可惜这里只有这样普通的游船,若是在上京,定有比这豪华千倍的游船。丝竹管乐,美人在侧,才是真正的良辰美景。” “普通?”白知愿不解道:“我觉得已经很好了。程公子果然是极懂享乐呢。” 程北潇轻咳一声道:“罢了罢了。” “等回了上京,再有机会,定带着白小姐体会上京的游船,那美景比这里毫不逊色。” 白知愿笑着摇摇头,月色将她绝美的面容衬的更加柔美,似乎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银光,整个人闪闪发亮。 程北潇又端来了一壶酒,道:“如此美景,不配点好酒可惜了。” “可惜今日匆忙,没准备到什么好酒。白小姐将就着用些,等你们回了上京……” “她不宜饮酒。”不等程北潇说完,谢云嵩便夺过他手里的酒杯。 程北潇叫道:“怎么就不宜饮酒了?之前我们从北境来时,在那户农家里,不是还喝酒了吗?” 谢云嵩将酒杯递还给他,双手撑着船舷,漫不经心道:“我说不能饮酒就不能饮酒。” 程北潇气急,但也不敢反驳谢云嵩,恨恨的剜他一眼,甩甩衣袖转身愤怒离开了。 白知愿自然知道谢云嵩为何不让他饮酒,怕是这人还记着她上次在农户喝酒的事。 只是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白知愿想不起来。 第180章 坦露 前方的船舫里传来女子美妙的歌声,声音柔婉清绝,余音绕梁,极是动人。 白知愿想了想,还是问道:“那日我们借住在农户家里,我饮了酒,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谢云嵩抬眼看向她,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半晌,他缓缓开口道:“那日你说,齐泽意,你为何如此对我?” 白知愿的心猛的下沉,浑身的血液似乎变得冰凉,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谢云嵩,想在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可是明亮灯火下,谢云嵩的眼睛如秋水般动人,自始至终很平静的看着她。 良久,白知愿竭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下来,她艰难开口道:“谢云嵩,你相信我吗?” 谢云嵩一怔,慢悠悠道:“阿愿有事瞒着我吗?” 白知愿低头,掩在袖口下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轻声问道:“那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谢云嵩眸色变幻了几下道:“阿愿想说什么?” 白知愿抬眼,目光深不可测,道:“没什么。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没有和齐泽意退婚,反而嫁给了他,成为了燕王妃。可是我一步踏错,步步错。我的父亲因为江书砚的陷害,玲铛入狱,很快被问斩。我的母亲,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很快也撒手人寰。我的兄长,在赶回上京的途中,被人暗杀。一夜之间,我从威远将军府的小姐,成了罪臣之女。” 谢云嵩难掩心中震惊,但还是静静的听她讲。 白知愿讲的如诉如泣,仿佛真的是她亲身经历一般。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而此时,齐泽意立排众异,还是执意娶我为妃。可我因为罪臣之女的身份,连婚礼也没有,只是一顶轿子抬进了燕王府。” 白知愿看向他,眼里全是伤痛。 谢云嵩的心也跟着一痛,只听白知愿继续道:“婚后,我尽心竭力为他筹谋。当时我的父亲入狱但还未被问斩,我尚且残留着一丝希望,希望齐泽意能帮我在皇上面前为我父亲求情,哪怕是流放,也能留他一条性命。” “那时候,齐泽意告诉我,柳州瘟疫,若是能解了此燃眉之急,皇上龙心大悦,定会赏赐,到时他可以顺势为我父亲求情。” “我信了他的话,找到师父,求了药方,带着药方和齐泽意一同到了柳州。柳州还是如你我见过的那般,似是人间炼狱,但是柳州知府刘怀素却早已和齐泽意狼狈为奸,暗通款曲,不仅烧死感染瘟疫的人,更是将我蒙在鼓里,将药方之功,尽数揽下。” “我当时不懂,认为夫妻一体,他的功劳也罢,至少父亲有了希望。在我带着满怀的希望回京之时,却得到的只有父亲早已被问斩的消息。而齐泽意从头到尾都知道,却故意欺瞒于我。” “我呕心沥血为他谋划,为他涉险,一步一步助他登上太子之位。可他转头却娶了江书砚之女——江暮云。并且任凭江暮云仗着母家对我肆意凌辱,甚至将我双腿砍去,双眼挖去,软禁在燕王府,最后还是将我用我的白虹剑将我一剑刺死。” 谢云嵩极为震动,看向白知愿的眼神,多了抹复杂之色。 白知愿苦笑道:“明知是噩梦一场,可是我却觉得像是前世今生。我好像重活了一世,于是我疏远了江暮云,想尽办法与齐泽意退婚,又想方设法随你去了柳州。这次好像与梦里完全不同,父亲母亲哥哥都在。而且,我还遇见了你。但是那噩梦却时常萦绕着我,夜夜入梦,扰得我不得安宁。” “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只有在每次看见你时,我才确定,那些都是梦。” 白知愿说到最后,语气里早已染上哭腔。 谢云嵩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她圈入怀中。 白知愿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闻着属于他身上的味道,默默流下泪来,只有在谢云嵩的怀里,她才能觉得安心。 “对不起。阿愿。”谢云嵩边安抚着她边轻声道。 “为何道歉?” “我先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以为你与齐泽意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还因此迁怒于你。” 白知愿摇头:“无妨。你不知情我不怪你。” 谢云嵩又拥着她,但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 难以平静的除了他,还有白知愿。她不知道谢云嵩听到这一切是不是相信这是她的梦,但其实这都是她前世血淋淋的经历。 可是对他坦露心声之后,却也有些轻松,好像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重生以来最大的秘密,虽然以这种方式告诉了他,但也足以让她心中轻松了不少。 良久,感受到怀中的白知愿渐渐平静下来,谢云嵩才问道:“所以你才那般恨齐泽意?” 白知愿道:“没错。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再如愿成为大历的太子。” 谢云嵩摸摸她的头,道:“有些我想不通的事现在终于明白了,阿愿放心,我会帮你的。” 白知愿的眼眶又红了,她极力压抑着眼泪不掉下来,将头再次埋进谢云嵩的怀里,低声道:“谢谢你,谢云嵩。” 谢云嵩闻言将她抱得更紧了,似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夜色已深,月光细细碎碎的洒在河面上,远处的河岸上隐隐还闪着灯火。 经过方才的一番坦白,谢云嵩和白知愿两人之间的误会解除,两颗心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 白知愿讲述完前世的经历之后,忽然觉得一身轻松,往后再不必遮掩,在谢云嵩面前,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自己了。漫长的日子以来,她守着重生的秘密独自行走,但现在有个人和她一起了。 只是,有句话她似乎难以启齿,纠结片刻,终是问出:“谢云嵩,在梦里,我嫁过人了,嫁给了齐泽意,这样你会介意吗?” 谢云嵩听她言,先是一愣,随后安慰道:“只是一个梦而已。” 白知愿不死心道:“我说了,我分不清这些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梦里发生的,但是若是这些事都是我真正前世发生过的呢?” 夜色下,谢云嵩的目光如水,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温暖的不可思议,他笑了一下道:“就算是真的又有何妨?” 他微微俯身,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她道:“我喜欢的是现在的白知愿,勇敢、果断又善良的白知愿。” 白知愿的心里有暖洋洋的热意涌起,所有的不安和恐慌在此时尽数消失,她扬起头,眼里笑意分明。 谢云嵩扬眉,脸上亦是笑意满满。 第181章 分别 谢云嵩和白知愿回到船舱的时候,程北潇还在与船上的歌姬们互相切磋琴技,桌上洒落着几瓶喝过的酒壶,空气里也飘着浓浓的酒香味。 白知愿看一眼谢云嵩,果然见他嫌弃的皱起眉。 白知愿上前,程北潇却浑然不觉,她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程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程北潇这才醉眼迷蒙的转过头,见到是白知愿,这才道:“好好好,走走。” 一旁的歌姬眼看自己好不容易将这位言行举止中透露着富贵的公子哥,哄的正是开心,猛的被眼前这位貌美的女子打断,一时不满道:“这位小姐是谁?程公子为何这么听话?小姐没看到我们玩得正在兴头上吗?怎的如此扫兴?” 白知愿冷笑,这样的人她前世见多了,不过是想借着程北潇往上爬的女子。 因此,她语带嘲讽道:“这位姑娘好重的戾气,仗着和程公子喝了场酒,怕是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吧。” “你……”那女子气急,听出白知愿在讽刺她是个卖艺的。 随后她立马委屈起来,哭的梨花带雨,冲着醉醺醺的程北潇道:“程公子,这位小姐说话好是难听,奴家只是担心你没有玩尽兴……” 白知愿心中冷笑,这姑娘似乎误会了她和程北潇的关系。本来出门在外,这种事白知愿也不愿多管,可是看程北潇一脸醉意,怕他被此女缠上,误了他们的行程。 白知愿正想开口叫醒程北潇,这时谢云嵩走上前来。 只见那本来低声啜泣的女子,在抬头看见谢云嵩时,眼睛里全是痴迷,她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一时间旁边的程北潇便有些逊色。 这姑娘忙起身,冲着谢云嵩道:“公子是程公子的朋友吗?既是程公子的朋友,就是奴家的朋友,不如我们一起来喝一杯吧。” 说着,端起酒杯,身子就往谢云嵩的身上靠来。 谢云嵩向后退了一步,那女子扑了空,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只见她的眼里立马噙满了泪水,柔声道:“公子……” 白知愿自从到了北境,军营里全是男子,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女子了,不过她前世身为燕王妃时,倒是见惯了以各种手段想要向上爬的女人。 白知愿低笑,那女子听到了她嘲讽的笑声,一时脸涨得通红。 却见谢云嵩从桌上端起一壶凉了的茶水,直直走到程北潇面前,对着他浇了下去。 程北潇尖叫,但也很快清醒了过来:“谢云嵩,你干嘛?” 只见谢云嵩冷冷道:“玩够了吗?玩够了就回去,明早还要赶路。” 程北潇这才四处环顾一周,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喝多了,一时有些尴尬。 白知愿上前道:“程公子,走吧。莫让有心人利用了你。” 那歌姬早已被眼前的 一幕吓呆,听到白知愿这样说,下意识想发驳,却再看到谢云嵩不怒自威的脸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北潇讪讪道:“你们俩都不陪我,我一时无趣,多喝了几杯,差点误事。走吧,我们回去吧。” 谢云嵩不再言语,命天临上前搀住程北潇,对着白知愿道:“走!” 言罢,带着天临天寻和程北潇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知愿瞥了一眼已经瑟瑟发抖的女子,暗道:“就这点胆量也敢肖想程北潇。” 随后,忙跟上前面的几人。 到了第二日,程北潇酒醒,才惊觉自己昨夜的所作所为,对大家表示了歉意。不过是一个小小插曲而已,几人也未放在心上。 用过早饭后,他们五人又继续踏上行程。 离开忻安,再往前便是定州。 而他们也要在定州与程北潇分道扬镳。 一行人走得不慢,快马加鞭跑了五六日,已经临近定州了。 自进入定州境内,程北潇平日总是嬉皮笑脸,越往定州城走,心情越是沉重。 又行了一段路程,程北潇想了又想,终是没忍住,勒马道:“云嵩,不然我家书一封给我父亲,告诉他我不回去了,我还是随你们去北境吧。天高路远,他即便生气,也不能拿我怎样。待我回京,想必也早已气消了,届时我再哄哄我家老头子,一定没什么事。” “北境凶险,若没了我在你身旁,我有些放心不下,更何况还有白小姐,这个动不动就受伤的人。” 白知愿:“……” 谢云嵩嗤笑一声道:“你放你的心吧,没有你在我身边烦我,我求之不得。” 程北潇噎了一刻,道:“谢云嵩,你好没良心。” 谢云嵩沉默一刻,又认真道:“你回去吧,晋王那里或许需要你。北境你不必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回京的。” 程北潇不说话了,片刻之后,他才低声道:“好。” 很快,几人就行至了定州,分别的时刻到了。 几人勒马停在定州城门外,越往北走,秋后的凉意越发明显。 谢云嵩望着定州城楼,被风吹得微眯着眼睛,愈发衬得他眉眼疏冷。 谢云嵩和程北潇相对而立,程北潇道:“云嵩,我这就往上京去了。保重!” 白知愿很少看到这么严肃的程北潇,想来他也是十分不舍的吧。 白知愿透过眼前这两个年轻的男子,似乎看到了他们年少的时候,总角之交,一个言笑晏晏,一个冷傲清疏,从上京的大街小巷走过的模样。 程北潇慢慢的将拳头握紧然后伸出来,放在谢云嵩面前。 谢云嵩看着他,突然一笑,伸拳与他一碰。 程北潇哈哈一笑,转头又对着站在谢云嵩身后的白知愿道:“白妹妹也保重,咱们上京再见!” 白知愿笑着点点头道:“程公子一路顺风。” 程北潇这才翻身上了自己的马,此行谢云嵩安排天临护送程北潇回京,虽然路程不远,但程北潇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安全起见,还是由天临护送他回去。 程北潇在马背上对着谢云嵩和白知愿挥挥手,随后一夹马肚,马儿长嘶一声,程北潇调转马头,转身离去。渐渐的,在夕阳的余晖中,只看的到两个模糊的背影。 第182章 再回幽州 深秋,霜露微凉。 送别程北潇后,谢云嵩带着天寻和白知愿马不停蹄,一路向北,越往北天气越发的寒凉起来,景色也越发萧条起来。 等他们日夜兼程,经历了两个月,终于抵达了他们曾经来过的地方——幽州。 白知愿策马停在幽州城门前,有些感慨,她道:“上次来时,你刚刚得知我混进军营,我听闻幽州知府孙序然邀请你去他府中做客,偏要跟着你去。” “没想到一眨眼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次再次来此,倒是有些故地重游的感觉了。” 谢云嵩勾了勾唇,道:“先前路过幽州时,我刚刚发现你的身份,一方面惊讶于你居然偷摸混进军营这么久我都未发现,另一方面又惊异于你惊人的意志力,军营生活,连男子都未必能熬下去,你一个女子居然可以。” 白知愿轻笑:“军营生活虽苦,但起码没有勾心斗角,倒也每天过得简单自由。” “而且我每日和那些投军的士兵们一起,和他们聊天,听他们讲自己的经历,我觉得比在上京更自由更快乐。” 谢云嵩点头笑道:“堂堂荣安县主放着上京的荣华富贵不享,偏偏来此荒芜的地方,说出去怕是大家都觉得你疯了。” 白知愿道:“还记得我告诉你,我的梦吗?梦里我身为燕王妃,后来又成了太子妃,荣华富贵地位高崇,但那又如何呢?最后还不是谁也保护不了,自己也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倒不如像如今这样,四处游历,纵马奔腾,自由自在。” 谢云嵩顿了一下道:“阿愿,等我收复北境,我们离开上京吧。过你想要的生活,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白知愿的眼角眉梢染上了笑意,她颔首道:“好!” 谢云嵩得了她肯定的回答后,低眸轻笑。 片刻后,他又望着眼前的女子道:“这几日,日夜赶路,上一次路过幽州更是惊心动魄。不如今晚就留宿幽州吧,待休整一晚,明日再启程。” 白知愿应允道:“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如今的幽州是不是变得更好了?” 谢云嵩勾唇轻笑道:“走吧。” 说罢,马鞭一挥,向着幽州城门而去。 白知愿和天寻随后跟上。 待进了幽州城后,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幽州还是之前的那个幽州,如今已经是初冬,寒意越发浓了起来。 幽州本身地广人稀,但却很是富饶,不然先前的知府孙序然,也不能在此贪污这么多。况且,幽州是十分重要的军事要塞,所以不管是宸王还是燕王都想将自己的人安插在此处。 不知道孙序然如今怎么样了?以宸王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他,而燕王避免夜长梦多,大约也会对他动手。 白知愿这样想着,离开上京太久了,这些消息她统统不知道。 她侧头看向谢云嵩,问道:“谢云嵩,孙序然后来怎么样了?” 谢云嵩道:“我就知道你会问起。” 白知愿一愣,道:“到了幽州,总会想起他。他离开幽州,对幽州百姓来讲是件好事,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幽州知府是不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谢云嵩:“孙序然已经死了。” “死了?”白知愿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卷入两个皇子之间的争斗,他注定做个替死鬼。 “是的。”谢云嵩继续道:“孙序然被我们在幽州揭穿了他是燕王的人后,宸王自然气急败坏,几次三番对他用刑,意在逼他承认他这些年在幽州作威作福都是燕王指使的。但是燕王也不是吃素的,孙序然或许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不论宸王使出何种手段,到也没有出卖松口燕王。但燕王也怕夜长梦多,几次下手意欲杀死孙序然。都被宸王的人发觉,但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被燕王得了手。前段时日,孙序然已经死在了牢中,想来正是燕王的手笔。” 白知愿冷笑一声,道:“这就是齐泽意的手段,对他有用之人,他便加以利用。若无用,必定想尽一切办法除之而后快。” “想来,宸王吃了这个哑巴亏,一定会肆意打压燕王吧,夺嫡之争似乎已经愈发激烈了。” 谢云嵩目光充满赞赏的看着白知愿,道:“没错,所以到了北境后,我会加快速度,主动发起战事,尽快收复北境,争取早日回京。” 白知愿点头,又问道:“那如今是幽州知府是谁的人?” 谢云嵩慢慢道:“是晋王。” 这下轮到白知愿惊讶了,“晋王的势力已经如此强大了吗?连幽州都能分一杯羹。” 谢云嵩皱眉道:“阿愿似乎总不相信晋王。” 白知愿:“并不是不相信。只是你知道在我的梦里,最后成功的是燕王。或许是我一直以来忽略了晋王吧。” 谢云嵩道:“晋王一直以来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此次孙序然落马,刚好是他的机会,皇上不愿将幽州的掌管权再交给宸王和燕王中的任意一人,这刚好给了晋王机会,趁机培养自己的人上来。” 白知愿点头:“不错。我倒是小看了晋王。原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倒不想也是极有城府的。” 谢云嵩道:“身在皇家,若没有城府,早已死了不知几百回了。” 白知愿不置可否,问道:“那么宸王和燕王怎么会善罢甘休?” 谢云嵩答:“他们相争了很久,都想掌握幽州这块宝地,但是皇上也是厌烦了他们的相争,最后将此机会给了晋王。两人虽不满,但因为对方没有得逞,倒也没有继续纠缠。” 白知愿冷笑一声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但晋王隐藏多年,怕是很快他们反应过来,迟早会发现晋王多年的蛰伏。” 谢云嵩嘲讽道:“无妨。皇上的年纪大了,迟迟未立太子,晋王也是时候该站出来了。” 白知愿沉吟道:“也是,到时候了。若是没错,想来宸王很快就会败下来的,到时候能与燕王相争的,只有晋王了。” 谢云嵩赞同道:“没错。” 他们两人边骑马边三言两语,就将如今上京的形势分析的明明白白。 白知愿思虑片刻,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了,道:“既然你说如今的幽州知府是晋王的人,那么你是否要去见他一面?” 谢云嵩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此人名叫秦朗,在朝中一向中立,所以宸王和燕王才没有想到此人是晋王的人,也三番四次想要拉拢他。我若此时去见他,怕是被人察觉,给他平白带来祸端。” 白知愿很快就明白了,点头道:“那么我们今晚留宿幽州,就不打扰他了。” 谢云嵩微微点头,“怕是我们的行程都尽在某些有心人的掌握之中。未免节外生枝,还是明天一早尽快离开吧。” 白知愿心一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怕是燕王。若他在路上想趁机对谢云嵩动手,白知愿忽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第183章 刺杀1 冬日深夜,墨色如倾,幽州陷入了寂静,只有呜咽一般的瑟瑟风声。 灯火依旧熄灭,唯剩一抹苍白的月色照着大地,顷刻间,乌云遮天蔽月,将那点微弱的月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天地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沉沉黑暗里,谢云嵩和白知愿所住的客栈中,陡然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身影在几间房之间来回确认,便朝着其中的一间房偷摸潜入。 客栈悄无声息,所有人都已进入了梦乡。 黑暗中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果然被谢云嵩料中了,危机悄然来临。 白知愿在黑暗中摸到了自己的剑,但奇怪的是,她静候了片刻,竟没有听到刺客闯入的声音,反而像是去了隔壁房间。 白知愿思忖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的目标不是她,而是直奔谢云嵩。 白知愿静静听了片刻,来人不少,许是知道谢云嵩的本领,果然派出的人都是武艺高强的人。 隔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白知愿心中一紧,虽然明知道谢云嵩已经有所防范,还是忍不住担心。 白知愿缓缓拔出剑,虽然谢云嵩已经告诉她若是有什么动静不要轻举妄动,但她此刻还是想去隔壁一探究竟。此时,突然响起了兵器相击的声响,空气中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白知愿不再犹豫,打开房门冲了出去,边跑边喊道:“有刺客,救命啊!” 不到一刻钟,客栈里的人听到声音醒了过来。等白知愿踢开谢云嵩的房门,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尸体,还有几人正与谢云嵩和天临缠斗在一起。 这些刺客个个身手不凡,白知愿来不及多想,持剑冲了上去。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手握长剑,剑光如水,一时间只听得剑锋相击的声音。她面目沉静,一招一式都透露着狠厉。 打斗声惊动了客栈的其他人,很快有人报了官,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幽州守备军赶来了,那些人见状,马上丢掉兵器,迅速脱身。 可谢云嵩又怎会如他们愿,长剑一出,迅速抓住了带头之人,正想将人送到守备军手里,那日突然咬紧牙关,从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缓缓倒下,没了声息。 白知愿正惊讶于这些死士,却没看见有一个被抓住的死士,眼神一暗,手腕翻转,手里藏着的匕首,直直向她而来。 等白知愿发现的时候,却有些迟了,只见谢云嵩一个箭步上前,挥剑打断那人的手,但到底还是迟了一步,那人的匕首偏了一分,扎进了谢云嵩的手臂。 白知愿又怒又惊,一剑刺进那人的胸膛,那人倒地,气绝而死。 白知愿这才忙查看谢云嵩的伤口,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要害之处。 绕是这样,白知愿仍忍不住的心疼,问道:“怎么样?疼不疼?” 谢云嵩摇头安慰道:“没事,一点小伤。” 白知愿先为谢云嵩简单包扎了下,但她发现谢云嵩的伤口有些发黑,那匕首似乎有毒。 白知愿瞬间慌了神,如今程北潇不在,若是谢云嵩中了毒,该当如何? 谢云嵩也看到了伤口,一时眉头紧皱。 白知愿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她对着天寻道:“快去将我房间里的,程公子和师父留下的药,全部都拿来。” 天寻丝毫不敢耽误,忙领命而去。 这时,城守备军才追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白知愿站起身,大声道:“叫你们幽州知府来,为何在你们的地盘上,会有人胆敢刺杀云麾将军。” “云麾将军?”为首的守备军大惊之下,也不敢耽误,忙派了人去请知府大人了。 白知愿心知肚明,此次刺杀怕是冲着谢云嵩而来,和幽州知府无关,但是伤人的事发生在此处,加上她刚刚得知这位幽州知府秦朗,是晋王的人。正好借此机会,认识一下这位知府大人。 天寻很快寻了药来,白知愿挑选了半天,程北潇临走之前,将一瓶药交予她,告诉她,这瓶药是他们祖传,不是棘手的毒都能解。 白知愿忙倒出一颗,给谢云嵩喂下,但愿刺客的毒不是什么棘手的毒,程北潇的药能够有用。 不过须臾,白知愿再去检查谢云嵩的伤口时,中毒的迹象已然缓解。程北潇的药果然是极好的。 白知愿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半晌之后,幽州新任知府姗姗来迟。这位名叫秦朗的知府大人生的很是年轻,身材消瘦,五官清秀中带着几分坚毅之色,看起来不像是知府,倒像是赶考的学生。 白知愿前世今生都未见过此人,但前世也听闻过他的名字,传闻他才华横溢,不论作诗作赋都是很好,而且写得一手好字,这样的人,入仕是必然的。 他一进门,先是一怔松,紧接着对着谢云嵩行礼,道:“参见云麾将军,下官不知将军莅临,还让将军在幽州受了伤,请将军责罚。” 谢云嵩淡淡看他一眼,道:“无事。” 秦朗明显松了口气,只是不等他完全放松,便听谢云嵩又道:“前任幽州知府便是我将他送去上京的,却没想到幽州还是如此的不太平。” 此话一出,秦朗低下头,忙作揖道:“幽州冰冻三尺不是一日之寒,下官来此的时间不久,已然在尽力整治。但今日确实是下官的失职,让将军遭此一遭。为保证将军安全,不如请将军移步幽州县衙。” 这话说的,白知愿对秦朗,倒是多了一分好感,他既没有因为谢云嵩的身份而惶恐,也没有推脱自己的失职。不得不说,晋王倒是会知人善用。 谢云嵩的神色缓和不少,道:“罢了,我与荣安县主也是路过幽州,在此休整一晚,明日就会离开了。” 秦朗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白知愿,他忙道:“下官眼拙,不知是县主大驾光临。” 白知愿:“秦大人客气了,我与云麾将军前往北境,路过此地,不愿打扰大人。今日之事,或是有心人所为,大人不必过于自责。” 秦朗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位传言中的荣安县主,会如此好说话,“听闻云麾将军受了伤,我已经将幽州最有名的大夫带来,为将军诊治。” 言罢,那大夫上前一步,为谢云嵩重新包扎了伤口。 白知愿问道:“方才的匕首上似乎有毒,你且看看是否有问题?” 大夫拿起匕首翻来覆去看了片刻,奇怪道:“匕首上是沾了毒药,但是将军却没有中毒的迹象,真是奇怪。” 白知愿道:“或许是因为我给他服了药。” 那大夫接过白知愿手中剩余的药,闻了闻,看了看,大喜道:“果真是神药,在下斗胆请问这药是何处得来的?” 白知愿还未回答,就听秦朗道:“周大夫,既然云麾将军无事,你且先退下吧。” 那周大夫才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白知愿手中的药,退了下去。 谢云嵩道:“今日惊动了秦大人,实属无奈。追查刺客的事就交给大人了,我与荣安县主明日一早便会离开幽州,继续北上。” 秦朗:“是!” 白知愿又道:“时辰不早了,天都快亮了。大人回去休息吧,我们明日一早就会离开,大人不必相送。” 秦朗思忖片刻,也只能点头答应。 带送走秦朗后,白知愿又仔细检查了番谢云嵩的伤,眼看无碍,才彻底放下心来。 第184章 刺杀2 黑夜渐渐褪去,天边开始发白,客栈里早已恢复了安静。 白知愿再三确认了谢云嵩的伤口,谢云嵩忍不住道:“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白知愿低头:“是我大意了,竟然没有看到刺客手里的匕首,才让你平白受了伤。” 谢云嵩安慰她:“无碍,当初你在上京救我一次,今日就当我还你了。” 白知愿闻言,不自觉笑了起来,道:“当初的救命之恩,你早就还了,你帮我退了婚,我自是对你感激不尽。” 谢云嵩的眼里似有细碎的光。 白知愿又道:“方才看你似有中毒的迹象,真的吓死我了,多亏了程公子留下的药了。这样看来,程公子还是很重要的。” 谢云嵩静静的听她说话,他目光柔和,眼底流转着不言而喻的温柔。 白知愿停顿片刻,又问道:“你觉得今日是谁要对你下手?” “而且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刺客们是直奔你而来,路过我的房间根本没有停顿。是谁要这样置你于死地?如此看来,此人对我们的行踪很是了解,那又为什么到了幽州才动手?” 谢云嵩沉吟片刻道:“总归不是宸王便是燕王。至于为什么到幽州动手,我想一来是为了试探幽州知府秦朗,二来先前你我来幽州,坏了谁的好事,我想你心里已有答案。” 白知愿愣了一秒,回过神来,道:“先前在幽州,我们总归是帮了宸王的忙,让他彻底认清了孙序然这个两面三刀的人。我想宸王不会如此恩将仇报,他还期望将你拉拢过来呢。” “如此说来,此事多半还是燕王所为,他对你上次拆穿孙序然的事定是耿耿于怀,又是你一路力保孙序然回京,让他处于被动的位置,也是你三番五次不肯归顺于他,反而处处和他作对。我想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早已恨你入骨。怕是你我的行程都尽在他掌握之中。一路上动手的机会很多,但是他偏偏等到幽州。一是幽州经过上次的事,你我难免放松了警惕。二是他要等程北潇离开,若你中了毒,也无人可医。” “好歹毒的心,倒是像我认识的齐泽意。” 谢云嵩颔首道:“阿愿分析的没错。” 白知愿困惑道:“只是为何他偏偏略过我,直冲你而来?要说有仇,我当初当着百官的面与他退婚,他一定也是恨毒了我,这次居然不一并解决我?这倒不像是齐泽意的手段了。” 谢云嵩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他开口道:“有一件事阿愿大概不知,你隐藏身份混进军队,齐泽意在上京四处寻找你,甚至连当今皇上都惊动了。” “找我作何?”白知愿疑惑道:“难道只是想向我寻仇?” 谢云嵩失笑道:“阿愿一向聪慧,但在男女问题上却尤为迟钝。齐泽意在上京疯狂的寻找你,我想大概是因为男子对女子的感情吧。” 白知愿嗤笑道:“男女之情?你说齐泽意对我?” “这绝对不可能!” 谢云嵩挑眉道:“阿愿为何这么肯定?” 白知愿道:“你忘了我之前给你讲的在我梦里,齐泽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利用我的感情,一步一步向上爬吗?何况他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江暮云,在终南山学艺时,他们早已情投意合。现在他如愿娶了心爱的女子,你却告诉我,他对我有男女之情,我是万万不信的。” 谢云嵩勾唇道:“阿愿不了解男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正是因为你退了婚,让齐泽意惊觉自己即将失去你,才发现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喜欢你的。” 白知愿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谢云嵩摇头轻笑:“阿愿若不相信,等我们回了上京,自然都会水落石出的。” 白知愿点头:“不论如何,你所说的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谢云嵩站起身,将她一拉,拉进他的怀里,轻声道:“不论今晚的事是不是燕王所为,都不重要,左右他已经恨我入骨。” 白知愿将头靠在他的胸前,道:“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总归你没事就好了。经过此次,若有人在动手,也定会思虑再三。毕竟云麾将军可不是徒有其表。” 谢云嵩轻笑出声,闻言将她抱的更紧了。 …… 上京,晨光笼罩下的燕王府。 燕王齐泽意坐在书房中,一夜未眠,他的手指不停的敲击着书案,偶尔斜瞥一眼桌案上的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眉眼温和,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 直到齐泽意的亲信白羽敲响了书房门。 齐泽意的视线从画像上挪开,道:“进!” 白羽应声而入。 不等白羽行礼,齐泽意便走上前去,急急问道:“怎么样?” 白羽踌躇道:“王爷,失手了。” 齐泽意呼吸急促,缓缓走到桌案前。 哐当一声,桌案上的东西被他挥在地上。 白羽头也未敢抬起。 齐泽意一脸怒气,厉声问道:“为何会失手?派去的死士都是武艺高强之人。” 白羽结巴道:“是……是县主,她大喊叫引来了幽州守备军。” 齐泽意双拳紧握,喃喃道:“阿愿,为何又是你?你为何屡次救他?” 白羽抬头瞥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道:“还有一事,死士中有一人欲暗杀县主,被谢云嵩挡了一剑,本来是中了毒,但没想到他们很快便解了毒。云麾将军如今已无大碍。” “什么?”齐泽意猛的回头,“我告诉过你们,不许动荣安县主一根寒毛,为何对她动手?” 白羽答:“属下不知,但那些死士定是不敢违背王爷的命令,许是当时情况危急,只有通过县主才能杀了云麾将军。” 齐泽意大怒道:“亏得阿愿没事,若她有事,本王让他们死十次都不为过。” 白羽不敢再搭话。 半晌,齐泽意摆摆手,白羽这才松口气,见此,忙告退。 白羽走后,齐泽意提起画像端详片刻,随后手用力握紧,画像被捏做一团。 随后,他又突然松手,手忙脚乱的将画像展开,似乎视若珍宝般慢慢又抚平了它。 第185章 回到北境 这天,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谢云嵩因为受了轻伤,在幽州又休养了两天。 两天后,谢云嵩和白知愿带着天寻,再次踏上路途。 幽州知府秦朗得知消息,前来相送。 “云麾将军,不在此多住几天吗?您的伤还未痊愈。” 谢云嵩淡淡道:“已经无大碍了,离开北境太久了,不能再耽搁了。” 秦朗略带歉意道:“害将军在幽州受了伤,是下官治下不严,请将军责怪。下官这两日日日追查刺客的下落,可是这些刺客都是死士,死无对证。恕下官无能,到如今依旧没有头绪。” 谢云嵩抬眼道:“既然派死士来,自然是不怕你查。那日刺客险先伤了荣安县主,我才一时情急,才命大人查明真相,其实我心里清楚,此事怕是无处可查,倒叫大人为难了。” 秦朗惶恐道:“不敢,云麾将军言重了。这次让将军和县主受了惊,下官实乃歉疚。当初也是将军和县主,拆穿前任幽州知府孙序然的真面目,才还了幽州一片安稳。如今却要二位又在此受难,下官心中也是十分愧疚。” 白知愿适时道:“秦大人不必如此。云麾将军为人正直,为国征战,但总有些奸佞小人欲置他于死地。或许已经尾随我们许久,只是刚好在幽州有了下手的机会,大人不必过分愧疚,总归我们也没什么事。” “此番再度来幽州,看到幽州慢慢走上正轨,我知全是大人的功劳,大人能将幽州治理好,对云麾将军来说,也没了后顾之忧。将军心中自是感念大人的。” 秦朗先是一愣,随后听出她的话外音,很快他回过神,道:“下官定会全力以赴,将幽州治理好。” 谢云嵩点头,随后道:“时候不早了,我与县主就此离开。大人不必再送,若是有任何事,都可以向北境来信。” 秦朗谦逊道:“多谢将军,多谢县主。” 白知愿:“就此别过,秦大人。” 秦朗道:“将军、县主,一路顺风。” 谢云嵩和白知愿冲他点点头,随后翻身上马,带着天寻,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北方的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呼呼的风声穿梭在旷野之中。 风雪交加,他们也走不快,跑了七八日,才到了天水。 只在此稍作停留,他们便要继续向北。眼看离北境越来越近了,深冬的寒意愈发明显。 白知愿站在天水的城门前,哈着白气,回想起上次和谢云嵩路过天水。他那时找到她,请她假扮他的未婚妻,只是为了欺瞒月华镇的秦将领。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总有些物是人非。 白知愿又想起了秦今安,那个总是腼腆的少年,最后竟走上了那样一条不归路。 过了天水,便是月华镇。只是不知道这次,谢云嵩会不会去看望秦海一呢? 谢云嵩见白知愿似有心事,走到她跟前,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旷野的风肆虐,吹的白知愿眼睛微眯,头发飘扬。 谢云嵩轻声询问道:“阿愿怎么了吗?” 白知愿撇撇嘴道:“谢云嵩,我们到天水了,过了天水就是月华镇了。我们离北境越来越近了。走到这里,我不自觉的想起了秦统领,想起了秦今安,有些感慨罢了。” 谢云嵩一怔,他又何尝不是,自从秦今安死后,他无颜再面对秦叔。若是以往,他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到月华镇,去看望秦海一,只是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去了。 白知愿也知他心中所想,她安慰道:“我想秦统领征战一生,他一定明白你的。秦今安的事错不在你。倒是我,若是当时我能多关注他一些,他也不至于误入歧途。” 谢云嵩上前一步,将她拢进自己的大麾,只露出一个脑袋。 天寻在旁边也不敢乱看,心中叫苦不迭,这一路上,他们三人同行,少爷和县主动不动就抱在一起,可苦了他,既不敢看,也不敢打扰。此时的天寻,再次想念起自己的兄弟天临了。 天寻思虑片刻,也不敢打扰到他们二人,只能牵了马,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官道上等着他们。 谢云嵩将白知愿抱紧,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太贪心。别担心,秦叔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秦今安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的心中也定是伤痛。” 白知愿认同道:“是啊。即便秦今安罪大恶极,但也是他相依为命的孙儿。只是此次路过月华镇,我想我们也不宜再去看望他了,免得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谢云嵩轻叹一声道:“秦叔年龄大了,从前我想过等平复北境,将他接回上京一起生活,只是如今,他怕是不肯去了。” 白知愿顿了一下道:“你若放心不下秦统领,不如此次你一人前去探望,我与天寻等你便是。” 谢云嵩眼神一暗道:“我又何苦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揭开他的伤疤呢。总归事已至此,等他想明白了,我再去看望他吧。” 白知愿闻言,也不再说话了。她知道这件事,一直是谢云嵩的心病,若是有机会,她定会亲自去向秦统领解释。 两人就这样站在雪地里相拥了片刻,任风雪吹乱他们的发,享受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良久,白知愿从谢云嵩的怀中起身,风雪交加,本来路就难行,实在不宜耽误太久。 谢云嵩也明白她的意思,将她拢在自己的大麾之中,牵着她,走在铺满白雪的官道上。 深深浅浅的脚印在雪地里绵延成了一条线,他们慢慢的往前走,任由衣袖里灌满了风。 二人慢慢相依偎走向马匹去。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 谢云嵩将白知愿的披风紧了紧,随后二人翻身上马,离北境不远了,雪天路滑,难以快马加鞭,眼看天边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雪,还是尽早赶回北境为好。 雪越下越大,满世界只剩下簌簌的雪落声和马蹄滴滴答答的声音。 他们三个人冒雪行走了五六日,终于在暴雪来临前,回到了北境。 等到了北境营地,白知愿抬眼看去,再一次回来,竟然用了大半年的时间。 谢云嵩眸光亦动了动,回头看向白知愿,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 第186章 再见沈知意 数九寒天,寒风肆虐,白雪纷飞,北境只余冰冷与苍茫。 谢云嵩一行人站在北境的营地处,哨兵裹着厚厚的棉衣在望楼上举目眺望,眼看没有任何动静又放松了下来。 再次眺望的时候,哨兵便看见了几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哨兵起身,定睛望去,直到看清来人正是离去大半年之久的云麾将军时,那点冷意和睡意瞬间消失不见。 哨兵大惊,忙大喊道:“开门!快开门!是云麾将军!将军回来了——” 一时间,萧条已久的北境沸腾了,不少士兵都急忙跑出来迎接云麾将军的归来。 白知愿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北境士兵对谢云嵩的敬仰和爱戴,一时间心中的骄傲更加溢于言表。 不到一刻钟,听到动静的陆之凌和成天阔疾步走了出来。 看到真的是谢云嵩时,陆之凌激动的行礼,谢云嵩将他扶起来,只听陆之凌颤声道:“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成天阔在旁附和道:“将军一走就是大半年,我们北境士兵日夜期盼将军的归来。今日总算是盼到了。” 谢云嵩眼神扫过将他围起来的士兵道:“我不在的日子里,辛苦大家守着北境了。如今我回来了,会继续带领大家收复北境,我们争取早日回家。” 风雪肆虐,寒风刺骨,但此话一出,北境士兵顿时感到热血沸腾,人群里有人开始喊:“将军威武——” 有了起头之人,大伙儿都开始喊道:“将军威武——” 一时间喊声震天,饶是白知愿也被震惊到了。 陆之凌这时也平复了心情,道:“将军先前来信,说是到达了幽州,在幽州遇到了刺杀,将军可有受伤?” 谢云嵩道:“一点小伤,已经无碍。” 陆之凌:“眼看北境要迎来暴风雪,属下一直担心将军会被暴雪耽误脚程,却没想到将军在暴雪来临前赶了回来。” 成天阔接话道:“是啊,我先前也担心这雪天路滑,不想将军这么快就到了。” 谢云嵩面对下属的关心,也表现的十分冷淡。 白知愿知他性子冷淡,上前一步道:“我和谢将军眼看天色不对,快要下起暴风雪了,便一路上快马加鞭,不敢停歇,这才赶在暴风雪前回到了北境。” 陆之凌和成天阔这才对着白知愿嘘寒问暖了一通,白知愿没有丝毫的不耐心,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话。 几人站在营地间聊了许久。 正在兴头之上时,突然一道女声响起。 “云嵩,你回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白知愿回头看去,心中亦是难掩惊讶。此人正是之前被谢云嵩赶回上京的医女——沈知意。 只是不知道她为何又再次回到北境。 沈知意一身青碧色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流云暗纹,身着一身乳白色披风,显得整个人楚楚动人。在这清一色男子的军营里,显得愈发清秀动人。 如今站在风雪里,更显得消瘦和清丽。 谢云嵩在看到沈知意时,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被无边的冷漠所取代。 不等白知愿想清楚,为何沈知意会在这的时候。 只听陆之凌有些尴尬,解释道:“将军,沈医女刚来北境不久,属下实在是没来得及向你飞鸽传书。属下本不该擅自做主让沈医女留下,只是如今北境风雪肆虐,沈医女一介女流,属下也不忍将她赶走。所以只能和众位兄弟商量,让她暂住几日,待禀报了将军再做决定,却没想到将军回来的这样快。” “方才属下看见将军,一时高兴,竟然忘记将此事禀报,请将军见谅。” 云麾将军和沈医女的事,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知情,但是陆之凌跟随谢云嵩这么久,也多多少少了解些真相。既然谢云嵩能毫不留情面就将沈医女赶走,定有他的原因。此次,他确实不该留下沈知意,但是实在是沈知意楚楚可怜,无处可归,陆之凌才动了恻隐之心。 陆之凌说完,边观察谢云嵩的脸色,又偷偷瞥着白知愿的脸色。好在二人都是极为宽容之人,并没有露出生气的神色。 但是陆之凌心中仍旧不安,营中人人都知道,沈医女爱慕他家将军,那么就和荣安县主是情敌。如今情敌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 就在陆之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白知愿开口道:“沈小姐,千里迢迢从上京而来,又遇上如此天气,你留下她也是人之常情。陆将领不必过分自责。” 陆之凌眼看她真的无任何责怪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成天阔适时道:“瞧我们,看将军回来太高兴了,居然一直让将军站在风雪里。” “走,将军,你与县主的营帐,我命人日日打扫,因为不知道你们哪日能到,这些日子来,倒也是干净整洁的。” 谢云嵩这才皱着眉,瞥了一眼沈知意,没有言语,拉起白知愿的手,慢慢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了营帐。 沈知意见此,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和怒意,但还是很快平息了下来。她在心中冷笑一声,暗道:“白知愿,就让你再得意几日,很快你也会尝到被人抛弃的滋味。” 她这样想着,嘴角噙着一丝怪异的微笑,随后,不理会众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的营帐。 第187章 密函 谢云嵩被迎回了营帐里,白知愿没有跟着进去。她知道,谢云嵩离开了大半年,一定有许多重要的军务需要处理。这个时候她就不去打扰他了。 白知愿进入自己的营帐,还是熟悉的地方,虽然陈设简单,却像陆之凌说的,保持的很干净。 白知愿稍微洗漱了下,连着几月的赶路,她确实很累,她躺在床榻之上,想着等明天去看望师父,然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谢云嵩则坐在营帐中,来不及休息,桌案上是成堆的军册。 谢云嵩按了按眉心,看了下这些时日新兵们的操练情况,以及一些战死的士兵的发放恤银情况。 陆之凌和成天阔也在旁将这些日子以来,北境的情况详细的向他汇报。 等到白知愿一觉醒来,营帐里早已昏暗下来。她揉了揉发懵的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清醒过来。 等她走出营帐,漫天的大雪似是下了很久,整个北境都笼罩在苍白之下。 北风横扫,风雪漫卷,直扑面而来,将旌旗吹的呼呼作响,白知愿的衣袂一角翻飞作响,寒意愈发逼人。 白知愿暗忖:“幸好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不然这场暴风雪来临,怕是无法如期归来。” 她这样想着,脚步一转,向着旁边谢云嵩的营帐而去。 陆之凌和成天阔已经离开许久了。 谢云嵩坐在营帐中,已经许久没有改变过姿势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隐隐传来北风呼啸以及雪落下簌簌的声音,营帐中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桌上散落着许多的军册,但他眼下根本无心顾及。 一个时辰前,陆之凌和成天阔汇报完这大半年北境的军务,临走时,让谢云嵩好好休息。 就在谢云嵩正欲休息的时候,冒着风雪而来的沈知意敲响了他的房门。 看到是沈知意,谢云嵩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冷冷道:“沈小姐,有何事?” 沈知意眼眸中柔情似水,慢慢走近谢云嵩,她柔声道:“云嵩,我等你很久了。” 谢云嵩眼中闪过不耐,道:“沈小姐若是无事,还是尽早回上京去吧。北境寒凉,实在不适合沈小姐这样的千金之躯。” 沈知意的眼里划过失落,但很快,她又轻笑道:“不适合我?难道就适合白知愿吗?若论身份,白知愿还是荣安县主呢,才更是千金之躯,她都能留下,为何我不行?” 谢云嵩冷笑道:“为何你不行?沈小姐这话问的奇怪,当初你如何离开的北境,沈小姐贵人多忘事,怕是全然忘了吧。” “难道不是你将阿愿引到万象山上,以为她不熟悉路线,欲将她抛在山上,任由野兽攻击吗?” “沈小姐好狠毒的心,我以为将你赶回上京,你起码可以反思自己,可没想到你还会再次回来。” 沈知意听他讲到之前的事,脸上红一块青一块,她这一生没有害过人,唯一一次对白知愿动了杀心,却不想被她发觉,更被谢云嵩知道了。 她无地自容,谢云嵩将她赶出北境,她亦是心灰意冷,但她的心里仍是不甘,她比白知愿认识谢云嵩的时间久,她自问是最了解谢云嵩的人,她义无反顾的追随他,她以为他都懂,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出现一个白知愿,将她所幻想的所有关于谢云嵩的美好都打破。 她怎能不恨? 她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不止如此,更是让谢云嵩厌恶了她。 她如何甘心? 沈知意思及此,讥笑道:“我这次回来,自然是有正事。” 言罢,她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密函,递到了谢云嵩的面前。 谢云嵩抬眼,瞥了一眼,眉心猛的一跳,只一眼,他就发现了这密函,似乎来自皇家。 见谢云嵩望着密函发呆,但迟迟未接。 沈知意扬眉一笑,道:“怎么?还有让云麾将军害怕的事?你猜的没错,这密函是当今太后命我带来的。” 谢云嵩冷冷斜睨着沈知意,随后从她的手里接过密函,打开来,越往下看脸色越是阴沉。 看到最后,饶是一向冷静自持的谢云嵩,也忍不住脸上浮出怒意。 沈知意自他开始看信后,就在默默观察他的表情,看他的脸上浮起怒色,嘴角勾出一抹快意的微笑。 谢云嵩的双眸闪过瘆人的寒芒,冷冷道:“你究竟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 沈知意低头轻笑两声,道:“你以为这只是太后的意思吗?这里面未必就没有当今皇上的意思。” “至于我说了什么,我自然是把白知愿如何混进北境的军队,如何勾引你,如何将你迷的五迷三道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讲给太后听了。” “你知道太后的,她本来就不喜欢白知愿,更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她早已对白知愿偷偷去往北境不满,再加上你们二人在北境居然私定终身。太后听罢自然是大怒,因此才写了这封密函来,让我亲自带来交给你。” “太后承诺我,只要此次,你放弃了白知愿,等回上京,定会为你我赐婚。” 谢云嵩眼眸森然,紧紧握着密函,压抑着怒火,道:“我若是不从呢?” 沈知意一愣,随后道:“云嵩,你好好想想吧。纵使你再喜欢白知愿又能如何?你能违背皇命吗?就算你敢,那白知愿呢?你能弃她和她家人的安危于不顾吗?” “你忘了,你父亲的死了吗?你想让白知愿也经历你的痛苦吗?云嵩,你这样一意孤行,若是白知愿知晓,只会让她恨你的。” 谢云嵩再也无法克制,眼中的怒火快要将他摧溃,他怒吼道:“滚!” 沈知意静静的凝视着她,片刻才道:“你好好考虑吧,我先走了,若是需要我配合什么,随时恭候。” 言罢,她又深深看了一眼谢云嵩,这才转身离开了。 第188章 抉择 沈知意掀起营帐,突然一股夹杂着风雪的冷风迎面扑来。 强烈的冷空气让谢云嵩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待沈知意离开后,他又拿起那封密函,细细看了起来。 是太后的亲笔信没错。 太后的字他太熟悉了,在他小时候,父亲常常不在府中,母亲对他忽略至极,唯有太后会将他接入宫里,教他读书写字,他的字全是太后教导。 谢云嵩对于太后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记着小时候的栽培之意,另一方面又痛恨她对自己父亲的见死不救。而如今,却又对自己和白知愿的感情横插一腿。 密函上写着:若谢云嵩一意孤行,还是不听劝告执意与白知愿在一起,那么他的父亲谢屿是如何死的,太后也会用这样的方式,让白霆轩同样死在战场上。 没有人比谢云嵩清楚,当初北狄来犯,他的父亲孤立无援,他在京中请求救援,却没人理会的绝望。 若是这样的事,让阿愿再经历一次,阿愿又会如何? 谢云嵩心乱如麻,沈知意的话又响起在他的耳边:“你想让白知愿如你一样感受救不了自己的父亲的那种无力感吗?云嵩,你不能如此自私,若白知愿知道此事因你们的感情而起,她又如何心安理得的和你在一起?” 谢云嵩坐着一动不动,他又想起,白知愿声泪俱下的讲述的她的梦,梦里亲人的惨死就已经让她如此痛苦,若是真的因为他,她的全家就此死去,她真的不会恨自己吗? 谢云嵩迷茫了,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孤立无援的感受。哪怕是在战场上,他从不害怕,但这一次他真的有些怕。他怕他做的决定,会彻底失去白知愿。 谢云嵩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密函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知道虽然南境现在的状况好转了,但若是君要臣死,臣自然是不得不死。当今皇上一直忌惮于南北境的兵权,他们若想,定有千百种方法,让白霆轩死在战场上。 可是阿愿若是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会怎么办呢? 谢云嵩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曾经经历过那种绝望,难道还想让白知愿也经历一次吗? 营帐的外的风依旧强劲的在吹,似乎要把整个北境吞噬一样。 雪似乎更大了些,让谢云嵩看不清前方的路。 直到营帐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穿过风雪似乎往他的营帐而来。 谢云嵩这才回了神,连忙将那封密函压在了厚厚的军册之下。 下一刻,冒着风雪而来的白知愿推门而进。 一进来,看到谢云嵩先是一愣,随后边走近他边道:“你一直没休息吗?” 等走近他,却看见谢云嵩脸色很差。 白知愿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下,道:“也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么差?” 谢云嵩伸手一拉,将白知愿整个拉到自己的怀里。 白知愿觉得今晚的谢云嵩有些怪怪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云嵩压下眼里的痛苦之色,道:“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白知愿坐在他的腿上,为他揉了揉头,担心道:“我们走了这么久,肯定有许多军务要处理,但是你也要多休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可别到时候将身体熬坏了。” 谢云嵩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内心的痛苦如浓墨一般,将他笼罩。 他知道白知愿一向聪慧,拼命的隐藏自己的痛色,生怕被白知愿看出端倪。 白知愿拥着他,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悲伤和踌躇,只以为他今日是太劳累的原因。 谢云嵩将头靠在白知愿身上,缓声问道:“阿愿,你之前讲给我听的那个梦,我一直忘了问你,那样痛苦的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白知愿先是一愣,随即思忖了一刻,道:“哪有什么熬过来呢,家人惨死后,我万念俱灰,无数次想随着他们去,但那时齐泽意告诉我,若我相信父亲是冤枉的,就应该打起精神来,为他讨回公道。” “我靠着这个信念一直辅佐他,期望有一天他足够强大的时候,能帮我父亲翻案。只是……” 白知愿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只是这一切都是他诓骗我之言,待齐泽意成为太子之后,便将我这无用之人杀之而后快。” 谢云嵩每每听她讲起这梦,都能感受到她的无力和她的愤恨。谢云嵩的心里再次陷入了无边的困惑,他不知道该不该将密函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白知愿。 他在南境,亲眼看到白知愿对家人的感情,若是因为他,害了她的家人,他又有何颜面面对她呢? 谢云嵩愈发抱紧白知愿,白知愿只当他在安慰自己,道:“好在现在一切都好,父亲母亲哥哥都还在。” 谢云嵩一顿,艰难开口道:“若是有一天,让你在你的家人和我之间选择,你会如何选择?” 白知愿不解道:“怎么这么问?我的家人都很喜欢你啊。” 谢云嵩不敢再多言,生怕白知愿看出什么端倪,他摇头,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也许这样抱着她的日子不多了。 白知愿不知他心中所想,回抱着他,安慰道:“谢云嵩,我都随你来北境了,你还在乎我怎么选吗?况且,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与我的家人又不是敌对的关系。怎么你今日怪怪的,总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谢云嵩强颜欢笑道:“许是太累了,阿愿又如此优秀,让我有些患得患失。” 白知愿失笑,打趣道:“堂堂云麾大将军,也如此不自信吗?” 谢云嵩勾了下唇,并未言语。 良久之后,白知愿从他的怀中抬起头,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很冷,你快去休息会吧。” 谢云嵩点点头,白知愿顺势将他拉了起来,将他带到了床榻边。 谢云嵩任由她摆弄,眼里自始至终都是对白知愿的浓浓的不舍之意。 白知愿只顾着安抚他睡下,并未发现他眼里的痛苦和踌躇。 营帐外的风依旧强劲的吹着,雪也在肆意的下着。 待谢云嵩闭上了双眼,白知愿坐在他身侧静静看着他的睡颜,即便睡着了,他的眉目依旧冷淡。 片刻,白知愿看他熟睡,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他的营帐,向外走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后,她以为熟睡的谢云嵩在黑暗里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第189章 决裂1 一连几日,数九寒天,冰封大地,寒流滚滚,北境早已万物凋零,天地间只余冰冷和苍茫。 暴风雪已经停了,但是连着下了几日的雪,加上年关将至,这几日北境的士兵也暂停了训练。 白知愿自回到北境后,就难得见到谢云嵩,想来也是,他离开这么久,肯定有许多军务要处理。 白知愿也难得听话的鲜少去打扰他,若谢云嵩有了空闲时间,就让他多点时间休息吧。 白知愿自从回来,也很少碰到沈知意,许是她故意躲避着自己吧。白知愿本来还担心她此番再回北境是何意?但这么久以来,她似乎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至于自己也与她极少照面,经过上次万象山的事,也定会防备着她,渐渐也就忽略了她的存在。 沈知意这次前来,许是对谢云嵩还未死心吧。倒也是个痴情女子,她若是就这样不争不抢,白知愿也就任她留下了。 左右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谢云嵩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白知愿是这样想的。 只是因为下了大雪,白知愿想去万象山上陪伴师父的念头,也一直搁置。如今雪过天晴,虽然积雪未化,但也不妨碍什么。 但是因着上次她私自上山,遇到了宇皇庆,险先遇难,这才让她也不敢擅自行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知谢云嵩,若他有空,便一同前去,他若是没空,自己也可以一人前去。 白知愿思忖良久,还是去寻了谢云嵩。但她刚走到谢云嵩的营帐外时,遇到了天临。 白知愿有一瞬的惊喜,问道:“天临,你回来了?程公子还好吗?” 天临答:“程公子很好,我将他送到上京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只是刚巧遇上了暴风雪,这才耽误了几天。” 白知愿微笑道:“你平安归来就好。” 言罢,她便抬脚往谢云嵩的营帐里走去。 “县主,留步!” 白知愿抬眼看向天临,眼里有一丝疑惑,“怎么了吗?” 天临低头:“少爷他有客人在。” 白知愿一愣,问道:“客人?是谁?” 天临似有些难以启齿,迟疑了一刻,道:“是沈医女。” 白知愿一顿,随后道:“既然如此,我过会再来吧。” 言罢,转身离开。 但她却明显感受到了身后的天临松了口气。 即便心中存疑,但白知愿也并未多加在意。 而此时营帐里的谢云嵩,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沈知意坐在他的对面。他们二人都听到了营帐外,白知愿的声音。 等白知愿走后,沈知意讥笑道:“云嵩,看来你做了决定了。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知道你迟早会做这样的决定。从前,你孤身一人,若你不愿,我确实毫无办法,但你太爱白知愿了,她已然成为了你的软肋,以她相威胁,你一定会妥协。” 谢云嵩头也未抬,冷冷道:“你很了解我吗?” 沈知意一愣,随后笑道:“若是从前,我自问是了解你的,但现在我确实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此次是为了保护白知愿,但是不论你怎么选择,白知愿一定都会恨你。” “云嵩,放弃吧,你与白知愿无论如何都无法在一起的。” 谢云嵩猛的抬眼,眼里闪过狠厉之色,冷声道:“这就不劳沈小姐操心了。” 沈知意眼里闪过受伤,苦涩道:“云嵩,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谢云嵩嗤笑一声,眼里是无比的冷意,他道:“收起你的心思吧,我不会娶你的,即使我与阿愿再无可能,也绝对不会是你。” 沈知意一怔,指尖微微颤抖,眼里全是受伤,她质问道:“白知愿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对她这样的好。” 谢云嵩冷冷的盯着她,“你无需知道,我今日做此决定,总归是为了保护她和她的家人,等有一天我回京之时,还是会非阿愿不娶。” 沈知意难掩震惊的眸色,她身子微微一颤,后退两步,喃喃道:“你……你……” 谢云嵩不再看她,既然做了决定,他便静静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许久,沈知意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盯着谢云嵩,可对方至始至终再没有看她一眼。 她自觉无趣,但也并未离开,而是默默坐了下来,眼睛仍旧未离开谢云嵩一刻。 另一边的白知愿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呆着顿觉无趣,便去了新兵营里和王石他们聊天,自从小山战死之后,她便也来得少了,战场残酷,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淳朴的少年,或许他的家人直至如今还在苦苦等候他的归来。 等到夜幕将至,她才从新兵营里离开。 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太阳正欲落下,照的地下的残雪更加的白皙,在阳光的照耀下,这寒凉的北境都似乎有了些温暖。 白知愿走到了自己的营帐前时,远远看到天临依旧在谢云嵩的营帐前守着,脚步一转,再次向着谢云嵩的营帐走去。 还未等她靠近,营帐里突然传出了琴声。 白知愿脚下一顿。 美妙的琴音倾泻而出,琴声温柔而有力。这声音绝不是出自谢云嵩,更像是出自温婉的女子。 白知愿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个女子轻抚琴弦的模样。 这琴音,听起来好像是谢云嵩的琴。 白知愿带着疑惑,一步一步走到了谢云嵩的营帐前,天临见她来,神色极其不自然。 白知愿心上猛的一沉,看向天临,天临正在踌躇时,天寻适时拦住白知愿,道:“县主,你不能进去。” 白知愿抬眼,问道:“为何?” 天临和天寻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白知愿见此,愈发心中生疑,上前一步,正欲硬闯。 天临:“县主,请不要为难我们。” 白知愿怒极而笑:“我今日若非要进去呢?” 天寻伸手拦住她。 白知愿怒极,问道:“你们是想和我动手?” 言罢,也将手置于剑上。 剑拔弩张之时,谢云嵩的声音从营帐中传来:“让她进来!” 天临和天寻这才让了开来,白知愿瞥他们一眼,抬脚踏进了营帐。 只是几天没来,白知愿却感觉到了陌生。 谢云嵩依旧坐在桌案前,低头写着什么,见她进来也并未抬头。 而另一边坐着的弹琴的女子,正是沈知意。 琴声似乎未受丝毫影响,女子婀娜多姿,三千墨丝散于肩头,眉宇散发着淡雅的气息,她手指纤细,轻抚琴弦,如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她手下的琴正是谢云嵩一直珍藏宝贵的琴。 第190章 决裂2 白知愿的心中浮起一团怒火,她一步步走向谢云嵩,质问道:“谢云嵩,你似乎欠我个解释。” 谢云嵩这才抬起头,眼里竟是波澜不惊,白知愿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眼中,但他的眼中不是平日里的温柔,而是无边的冷意。 白知愿的心微微颤抖,她在等,等着谢云嵩的解释。 但是谢云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白知愿眼里的希翼的光一点一点的熄灭,最后只剩下满眼的失望。 这时,琴声戛然而止。 一曲罢的沈知意,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开口道:“阿愿妹妹,云嵩从小就喜欢弹琴,你不知道吗?” 白知愿似是被激怒,道:“这是我与谢云嵩的事,与你何干?” 沈知意嗤笑一声,道:“阿愿你一向聪明,怎么唯独对待感情却如此愚笨呢?” 这句话听着耳熟,当初谢云嵩也这样说过她。 白知愿无言以对,她确实是愚蠢,不论前世今生,对待感情总是飞蛾扑火一般。 见白知愿不言,沈知意继续道:“阿愿,我早就说过,你与云嵩你们注定无法在一起的。” 谢云嵩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白知愿却没有看到。 她转身,对着谢云嵩道:“我不要听她说,我要听你说。谢云嵩,到底怎么回事?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谢云嵩斩钉截铁道。 “那为何今日……” “阿愿……对不起……” 白知愿的心一直下沉,她颤声问道:“为何说对不起?” “谢云嵩,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知意上前一步,讥笑道:“阿愿,你非要问个明白吗?” “云嵩的意思是他不再喜欢你了,你还不知道吧?太后已经答应为我和谢云嵩赐婚了。” 白知愿猛的抬头看向谢云嵩,问道:“她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谢云嵩沉默半晌,才道:“是真的。” 白知愿后退一步,难以置信的直视着他,道:“所以这几日你躲着我?为何不向我说明白?或者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谢云嵩撇开眼,淡淡道:“皇命难违。” 白知愿苦笑一声,道:“好一个皇命难违,这是你谢云嵩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大概忘了,你如何向我的家人保证必不负我。你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了吗?谢云嵩” 谢云嵩的眼里亦是痛苦,他沉默一刻,又道:“对不起,阿愿,是我负你。” 白知愿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她的眼眶渐渐发红,但她倔强的别过了脸。 谢云嵩的心里心痛极了,他多想上前抱住白知愿,告诉她,他从来没有变心。 但是他不能。 谢云嵩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心疼,双唇紧抿,一言未发。 沈知意站在白知愿身侧,道:“阿愿,你如此优秀,出身又好,上京里多少王孙皇子想要娶你为妻,可你偏偏喜欢上最不可能的一个。阿愿,放弃吧,太后已经答应我等回了上京,会亲自为我和云嵩赐婚。” 白知愿直直盯着谢云嵩,苦涩开口道:“是太后逼你的吗?你若有任何苦衷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 谢云嵩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黑眸里光点依稀破碎,沙哑着嗓子道:“没有。” 白知愿听他这样说,眼里全是失落,她怔怔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瞬间,白知愿似乎又回到了燕王府,那些绝望的、苦痛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想起前世她死前,得知真相的背叛感和无力感。这一刻的感觉和那时候何其相似。她以为重活一世,她足够努力的去改变命运,总会得到上天的眷顾,却不想有朝一日,痛苦全是最爱的人给的。 白知愿低了低眼,掩下心里的种种情绪,再次抬头时,眼里只剩下平静,她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我白知愿也不会强人所难。那么就祝谢将军和沈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知意在旁,眼里闪过得意的光芒,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满足,她轻启红唇道:“阿愿,谢谢你。上次万象山的事,我向你道歉,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伤害你的事。” 白知愿看向她,眼里是赤裸裸的嘲讽,“沈小姐好手段,没想到回一趟上京,倒是学聪明了。” 沈知意一噎,随后浅笑道:“阿愿妹妹说笑了。” 白知愿不愿再与她虚与委蛇,转身欲走,却听见沈知意道:“阿愿,可知道今日我弹的琴是从何而来?” 白知愿停下脚步,不明所以。 沈知意继续道:“阿愿认识云嵩的时间短,大概不知道这琴是从何而来。” “这琴是先皇赐给和月公主的,也就是云嵩的母亲。和月公主酷爱弹琴,这把琴是先皇命人专门为她打造。” 白知愿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但是也没有开口打断。 沈知意见她不言,继续道:“后来和月公主和怀远将军成亲后,再未弹过琴,等到生下云嵩后,这琴便送给了云嵩。云嵩从小继承怀远将军的衣钵,武艺颇有造诣。而和月公主却是个风雅之人,云嵩从小在母亲的培养下,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 “可以说,他不愧是怀远将军和和月公主的儿子,两人都对他寄予很高的厚望,而云嵩也不负众望。我认识他时,是在上京的一次宴会上,那时的他还没有随怀远将军去军营,身上有着贵族公子的翩翩气息,在宴会上弹得一手好琴。从此,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白知愿静静听她讲述,并没有出言打断。 沈知意又道:“可是那之后不久他就离开了上京,去了北境,我再也没有见他弹过琴。后来,我追随他一路来了北境,见过他将母亲的琴一直带在身边。我知道,他一定也很怀念那个在上京的自己。” “阿愿,你不了解云嵩,你认识的谢云嵩是大将军,但在我心里,他永远是那个弹琴的少年。” 白知愿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开口问道:“沈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沈知意的看向谢云嵩,满眼都是温柔,但见谢云嵩依旧冷淡的模样,眼神很快又黯淡下来。 随后,她猛的对着白知愿跪下,道:“阿愿,求你成全我和云嵩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过他。” 白知愿怒极反笑:“我放过他?沈小姐,我已经说了,祝福你们。从此往后,你们的事与我再无关。” 白知愿言罢,转身便想离开。 不料,却被沈知意拦了下来,“阿愿,若你真的想成全我们,就请你离开北境吧。你若不走,我怎能放心?” 白知愿指甲掐进手掌里,转头对着谢云嵩,道:“谢云嵩,让我离开,是你的意思还是沈知意的意思?” 谢云嵩沉默一刻,又道:“阿愿,你回上京吧,你离开这里对你我都好。” 白知愿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 她再也无法压抑心里滔天的怒意,抬手就拔出了剑,剑尖指着沈知意。 谢云嵩一惊,大声道:“阿愿,不可!” 沈知意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忘记了哭泣。 白知愿怒笑一声,挥剑方向一转,堪堪劈向一旁的琴。 只听“哐当”一声,琴应声而断,“啪嗒”一下,琴连同桌案一并碎裂成两段,足可见白知愿的愤怒。 白知愿剑心直指谢云嵩和沈知意,厉声道:“我白知愿今日以此琴为誓,从此与谢云嵩恩断义绝。” “既然你们都要我走,我自会离开。从此以后,山高路长,再不相见。” 言罢,收起剑,再未看二人一眼,大步踏了出去。 丝毫未理会身后,谢云嵩颤声喊道:“阿愿……” 第191章 离去 朔风渐起,寒意刺骨,呼啸的北风在营帐间游走,发出阵阵野兽般嘶吼之音,丝丝缕缕的凉意仿佛要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白知愿站在苍茫的北境,望着残雪斑驳,满目苍夷,不自觉悲从心来。 前世和今生,发生的一幕幕回忆在眼前闪过。 白知愿以为今生遇见了谢云嵩,或许结束了她前世的悲剧,却不想最后也不过是黄粱一梦。 不过,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总归谢云嵩与齐泽意不同,感情的事到底无法勉强。 即便这样,心中的痛楚还是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她用力咬紧自己的嘴唇,不让悲伤泄露半分。 良久,她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眼里再无一丝悲伤。 她向着身后的谢云嵩营帐深深望了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营帐。 是时候该离开了,也是时候该回京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回到营帐,简单的收拾了下行囊。 其实她也没有多少行李,打点完毕后,剩下最后一件,她久久的看着。 那是一支极为普通的银簪,是他们行至幽州之时,谢云嵩买来送给她的。 白知愿什么样的首饰没见过,但这根银簪却是她真心喜欢的。 最后她还是轻轻将银簪放下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留又有什么意思。 天色渐明,白知愿不再犹豫,拿起行囊,走了出去。 天临见她要走,忙迎上前来。 昨夜发生的种种,他和天寻听的一清二楚。虽然也奇怪于为何少爷会这样做,但他们坚信少爷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天临上前,只见白知愿已与平时无异,除了脸色略微苍白外,一身利落的出行打扮,看见他,嘴角噙着熟悉的微笑。 天临见她仿佛无事,心里稍稍好过了些,问道:“县主,这是要离开?” 白知愿冲他点了点头,“离开上京太久了,该回去了。” 天临恭敬道:“县主一路多加保重——” 他顿了顿,又看了眼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和天寻朝着她恭敬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白知愿走出两步,转身又对着天寻道:“天寻,我今日离去,新兵营里的兄弟并不知情,来不及和他们告别,麻烦你到时候帮我告知他们一声,就说,我在上京等着他们归来。” 天寻一顿,随后郑重点点头。 白知愿牵马出了营帐,翻身上马,往前骑了一段路,回过头,望了眼身后北境的军营。 冬日的北境树木早已枯萎,她目光掠过,远远的,似乎好像看到了谢云嵩。 白知愿低头苦笑,她这是眼花了吗?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她的唇角微微上翘,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面庞湿冷。这才惊觉,竟是眼中滚下一颗热泪。 白知愿惊觉,最后看了一眼北境的营地,然后偏过脸,迅速擦掉面上的泪痕,随即挽缰,夹紧马腹。 她再未回头,纵马迎风向前,疾驰而去。 而在她离去后,拐角处走出来一人,正是谢云嵩。 方才也不是白知愿看错,谢云嵩昨夜一夜未眠,白知愿走后,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很快便会动身。 果不其然,一早他在营帐里便听见了白知愿动身的声音。 他不敢相见,昨夜白知愿的决绝,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慌。 他甚至思虑,是否他选择的这条路错了,是不是应该将真相全部告知白知愿。 可是他不敢赌,一面是她的亲人,一面是他。他不知道白知愿会如何抉择,而谢云嵩也不愿她的人生像他一般无助。 他还是没有踏出营帐,听着白知愿离开,他再也无法忍受,只能远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落寞的离开。 远远的,他看到白知愿落了泪,他拼命压下自己想上前的冲动,他在心里默默想,阿愿,等我。 可是谢云嵩不知道的是,没有人会在原地永远等他,他也没想到这一次的分别,居然要花费那么久,两人才能再次重逢。 谢云嵩目送着白知愿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看不见,他才慢慢往回走去。 等他回到营帐,沈知意迎了上来,她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见到谢云嵩,忙问道:“云嵩,我听闻白知愿离开了?” 谢云嵩目不斜视,似乎没有看到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他径直走向天寻,郑重道:“天寻,我现在命你,跟上荣安县主,护送她回京,她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也不必再来见我了。另外,你每日飞鸽传书,告知于我她每日的行踪和她每日发生的事。” 天寻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道:“天寻领命。只是……” 谢云嵩眼神锐利,问道:“只是什么?” 天寻低头道:“县主一向心高气傲,若是我跟着她,她一定猜到是少爷你派我跟着她,她必定不允许我跟着,到时候我是跟还是不跟?” 谢云嵩瞥他一眼,道:“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总之记得我的话,每日必须向我报告她的一切。至于怎么留在她身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做到。” 天寻极少见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闻言,也知道县主对他的重要性,忙应了下来。 谢云嵩大手一挥道:“你快去收拾收拾,尽快跟上她。记住一定要保护她的安危。” 天寻领命离去。 沈知意听到了他对白知愿的爱护,即便白知愿已经离开,可谢云嵩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沈知意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身姿,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即使她回京后添油加醋的向太后禀告了谢云嵩和白知愿的事,那是因为她深知太后必然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她用这样卑劣的手段,看似是赢了,实则在谢云嵩的心里,没有一刻放弃过白知愿。 但是,沈知意又很快想通,白知愿已经离开,与谢云嵩日夜相处的人是她。她相信,假以时日,谢云嵩一定会忘记白知愿,就算他忘不了,以白知愿的性子,经过昨晚,也必然不会再原谅谢云嵩。 第192章 归途1 北境不知何时又飘起飞雪来,在谢云嵩凝神的片刻已然在地上铺洒了一层薄薄的新雪,还在被不断飘下的霜雪一层一层的覆盖。 隆冬时节,不知道白知愿穿的暖不暖,路上是否一切都好。天寻已经前去跟上白知愿了,但是迟迟未传信回来。谢云嵩的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恨不得下一刻自己亲自纵马追上白知愿。 自从白知愿离开后,谢云嵩白日里在自己的营帐中处理军务,可到了晚上,却愈发睡不着了,断掉的琴依旧在一旁,那天白知愿坚决的眼神,让他每每想起都顿感心慌。 反正也睡不着,谢云嵩索性起来,披了件衣服,径直出了门,走到了白知愿的营帐。 她的营帐因为没有人住,没有点灯,漆黑一片,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味道。床榻整整齐齐,好像主人只是离开一会,不久就要回来。 谢云嵩的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巨大的悲伤似乎要将他淹没,他走到白知愿的梳妆台前,一眼就看到了她留下的那根银簪子。 她还记得在幽州为她买下这根银簪,她眼里的雀跃,可如今她已经离开,却不肯带走一点关于他的东西。 谢云嵩小心翼翼的将银簪子收了起来,然后静静躺在白知愿的床榻上,感受着空气里稀薄的独属于白知愿的味道,才略感安心。 他睁着眼睛,却突然惊觉脸上有些冰凉,伸手一摸,竟是泪水。 谢云嵩一惊,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流过泪。小时候,父亲教导他,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从他跟着父亲来到北境,他就好像失去了流泪的资格。 可是今日他躺在白知愿躺过的床上,悲伤难以抑制。他的左胸膛深处,泛起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痛彻心扉。 而这边的白知愿因为雪天路滑,耽误了脚程,到了月华镇,在此停驻。 天寻也带着一队人马,丝毫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寻找白知愿的踪迹。 白知愿在月华镇的一间客栈里住了下来,明明上一次路过月华镇没过多久,如今却是已经物是人非。 白知愿低头苦笑,随后她思忖片刻,提起剑出了门。 她顺着街道,一路步行到了秦府。 月华镇还是记忆中的繁华,许是临近年关了,甚至比他们之前来的时候,更加热闹。 白知愿站在秦府门口,想起上一次来此,秦海一和秦今安在此迎接他们,不过短短一年,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白知愿收起思绪,上前扣了门。 开门的人白知愿还隐约有些印象,那人见到白知愿,先是一愣,仔细打量半天,才惊道:“小人不知道县主来,有失远迎……” 白知愿打断他:“我想见一见秦将领,麻烦老者通传一下。” 那老者眼神一暗,然后道:“县主请和小人来吧。” 白知愿何其敏锐,心猛的一沉,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者摇摇头道:“自从小少爷死后,老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加上年轻时候的旧伤复发,已经卧床很久了。” 这些白知愿统统不知道,想来谢云嵩也不知情,不然先前两次路过月华镇,他一定会来探望秦海一。 那老者边说边将白知愿带到了秦海一的院子,白知愿一路走来,发现秦府好像更加萧条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打理,这次许是主人病重,连庭院都透露着一种萧瑟。 那老者带着白知愿推门而进,还未进去,就听见一阵强烈的“咳咳咳”。 白知愿知道正是秦海一。 老者先行进去,将秦海一扶靠在床上,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大概是向他禀报了白知愿的到来。 秦海一先是一愣,随后沉默片刻,最后才虚弱道:“让她进来吧。” 白知愿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记忆里的秦海一高大威猛,身上总是带着战场来的的骇人气息。 可是面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似乎有很大的偏差。面前的人,像一个垂暮老人,头发已经花白,虚弱的靠着床榻,看见她进来,慢慢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白知愿的眼眶一红,心上发酸。她知道一定是秦今安的死,才让秦海一变成这样。 白知愿忍住眼泪,颤声问道:“秦将领还好吗?听闻您病了,可有找大夫来看看?” 秦海一虚弱一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强撑,如今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了。” 白知愿听罢,更加难受,道:“秦将领,我一直欠您一个道歉。当初若不是我,或许秦今安不会走上不归路……” “不怪你”秦海一打断她,“其实我早该发现的,我一生都在战场上,他的父母早死,我对他忽略至极。他第一次见你时,就表现出来了异常,我早该发现的。” “若我早点发现,我定不会让他去北境的。” 白知愿:“秦将领又何必过分自责,总归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咳咳咳”秦海一猛的咳起来,然后吐出一口血。 白知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不知所措,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旁的下人熟练为他拍拍背。良久,他才又缓过来。 “让县主见笑了,我想很快,我便会去找我的家人了。” 白知愿强忍眼泪,道:“秦将领……” “你不必多说了,我都懂。我没有怪过谢将军,若我是将军,也定会杀了一个叛徒。他没有杀今安,而是书信给我,我都知道。我不想让他为难,所以我亲手杀了今安。” “你叫他不要愧疚,更不要担心我,死对现在的我来说,反而是解脱。” 白知愿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着眼泪不落下,她道:“谢将军与我两次路过月华镇,却无颜来见您。这次我孤身一人回京,路过此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见你一面。” 秦海一笑笑道:“谢将军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他能找到你这样的女子,我很放心,也很欣慰。要说我现在最不放心的人,还是谢将军。他这个人太重感情,你别看他总是对谁都冷冰冰的,其实他很珍惜对他的好的人。” “希望你们能早日修成正果,我看的出来,谢将军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对他亦是真心。我可能等不上你们成亲的那天了,但我会一直祝福你们的。” 白知愿的双眸微微一沉,她没有告诉秦海一自己与谢云嵩早已分道扬镳,就让他安详的度过最后的时光吧。 白知愿从秦府离开后,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夜幕降临,街道依旧人声鼎沸,可热闹是别人的,她什么也没有。 第193章 归途2 隆冬的天气,再次下起大雪,虽然天寒地冻,但沿途的景色却着实不错。 白知愿离开了月华镇,一路向着上京的方向奔去。 她不能再沉浸在悲伤之中了,她要回到上京,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她必须要回去了。 雪天路滑,她纵马也骑不快,索性就慢慢走着。 而前来追寻她来的天寻,几经周折,终于在月华镇发现了她的踪迹。 得知她去了秦府,已经离开月华镇。天寻来不及多想,忙带了人继续追踪而去。 终于在距离幽州不远的官道上,天寻发现了白知愿的踪迹。全凭今日的大雪,让白知愿难以快马前行,天寻才能找到她。 天寻不敢贸然上前,若是白知愿发现他前来,定会将他赶走,又或者自己偷偷溜走。 天寻跟着谢云嵩时间久了,对白知愿也算了解一二。于是,书信一封飞鸽传书给了谢云嵩,将情况告知后,决定先偷偷跟着白知愿。 雪势渐大,也未见要停的趋势。 白知愿在一间驿站驻足停留。 她望着前方漫天的大雪,回京的心愈发迫切。她离开已经一年多了,眼看年关将至,她怕是赶不回去了。不知道上京是否一切安好,家中是否安好。 白知愿在驿站停留了片刻,然后思忖片刻,又顺着官道的路纵马向前,前方是一片树林,只是寒冬腊月,树木都已凋零。 白知愿离开北境的时候,去了趟万象山,将师父的骨灰挖了出来。她答应过师父,会带他回终南山的。此次她离开,也定会带上师父一起。 那天,她离开北境营地,去了万象山。长久以来,她心里的悲伤和伤痛无人可诉,她跪在师父的坟前,无声的哭诉。 等到她终于累了,才将师父的骨灰挖了出来,她要亲自带师父回家。 就在她不顾风雪,继续赶路的时候。途经到了树林的深处,却偶然听到了一声女子的惨叫。 起先她没有在意,数九寒天,这里本就人烟罕至。 可是越往里走,声音竟越发明显,她是习武之人,本就听力异于常人。 她驻马停下,果然听到了女子的惨叫和男子的叫喊声,甚至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她本不愿多管闲事,听起来对方人不少。她如今孤身一人,实在不宜轻易与人起了冲突。 可当她靠近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几个男子,绑着一个女子,正欲对她行不轨之事,而不远处,似乎是那女子的夫君,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却依然想要爬过去解救自己的妻子。 光天化日之下,这群人居然如此大胆。 白知愿再也忍不住,拔了剑,跳下马去,大声道:“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如此强抢良家妇女?” 为首的男子转身,看到白知愿的一刻,眼睛都直了。 白知愿此行未做男子打扮,都是平常的女子装扮。那男子看到白知愿,上下打量着她,道:“小美人,你别多管闲事。若是你想和哥哥们一起玩玩,那就来吧。如此标致的美人,倒是比地上的小娘子更美了几分呢。哈哈哈……” 白知愿嘲讽一笑,道:“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那男子猥琐一笑道:“有个性,我喜欢。来人,给我将她拿下,待我玩完自会赏赐给你们。” 白知愿轻蔑一笑,那人手下的人便朝她冲来。 白知愿提剑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似乎是些普通的护卫,身手不说多好,但胜在人多。 白知愿只顾着解决他们,却没看到,那受辱的女子,挣扎着起来,直直向着一旁的大树撞了过去。 男子大喊:“不要!”但却来不及阻止,女子凄然一笑,头破血流,慢慢身体软了下去,倒地不起。 白知愿心中一急,也顾不得与这些人缠斗,几招快速解决了他们。 正在这时,一直悄悄跟随白知愿的天寻,适时出现,带人将那些人全部拿下。 白知愿慢慢靠近,那抱着倒地的女子嚎啕大哭的男子。 她的手摸了下女子的脉搏,好一个坚贞的女子,就这样结束了她的生命。 白知愿的心里有些自责,要是自己早一些出手,那女子也许就不会死了。 她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公子节哀吧。” 沉浸在悲伤的男子仿佛并没有听见她的话。 白知愿轻叹一声,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男子拔下女子头上的发簪,就要自杀。 白知愿一惊,手上已经发力,将男子手中的发簪打落。 男子的手已被发簪划破,鲜血直流。 他抬眼,白知愿这才看清他眼里的绝望。 他问道:“为何救我?” 白知愿答:“方才没能救你的妻子,我深感愧疚。但我想我若是你的妻子,也定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男子悲痛道:“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个痴情男儿,他眼里的绝望让白知愿为之一震,似乎看到了前世临死前的自己。 她一字一句道:“你活着可以为她报仇,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白知愿言罢,便转身离去。 她慢慢走向天寻,表情云淡风轻,问道:“你为何在此?天寻。” 天寻不敢隐瞒,只能一五一十将谢云嵩派他跟着她的事一一告知。 白知愿听完,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道:“天寻,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人跟着,我自会保护好自己。” 天寻听罢,冲着白知愿跪了下去,道:“县主,我不能走,少爷既然派我来,我万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您就让我跟着您,我保证不妨碍您什么。” 白知愿不为所动:“天寻,我与谢云嵩已经恩断义绝,断没有再接受他的人的理由。你还是尽早离开吧,回你该回的地方。” 天寻执意不肯起来,坚定道:“县主,若我回去,少爷也不会放过我的。您若是不让我跟着你,不如一剑杀了我吧,免得我完不成任务,也被少爷责罚。” 白知愿冷笑出声,“你以为这样说我真的不敢杀了你?” 天寻:“天寻任凭县主处置。” 白知愿眼里的愠怒渐浓,她猛的拔出剑,朝着天寻刺去。天寻闭上眼,竟是没有闪躲。 白知愿在距离天临胸口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轻叹口气道:“罢了,你留下吧。” 天寻松了一口气,他方才也是在赌,他跟着谢云嵩身边,对白知愿也算了解一二,知道她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幸好他赌赢了,成功留了下来。总算不负少爷所托。 第194章 归途3 如此一耽搁,再加上雪势渐大,白知愿无奈叹口气,今天怕是无法赶路了。 先退回驿站度过今晚,明日再早些启程吧。 她转头,对跟着她身后的天寻,道:“你此番带了多少人?” 天寻答:“回县主,一共16人,但各个身手不凡。这些是少爷亲自带出来的护卫,都不是在册的士兵。” 白知愿低眸思忖片刻,道:“今夜我们先回驿站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发吧。你和你的人,等送我回了上京就离开吧,这样你也算是完成了谢云嵩的嘱托。” 天寻恭敬道:“是!” 言罢,一招手,旁边的护卫已经将白知愿的马牵了来。 白知愿翻身上马,道:“将今日抓到的这些人送官吧。” 然后,她握紧马缰,就欲离开。 忽然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去,只见那痴情的男子仍旧紧紧抱着死去的女子的遗体一动未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白知愿不由心生怜悯,抬头看了眼天色。罢了,总归今日也无法赶路了。 她跳下马去,又走到了男子身旁。 男子头也未抬。如此天寒地冻,他若是这样坐一晚,明早不过两具尸体而已。 白知愿道:“公子,伤害你们的人我已经送官,相信知府会给你的妻子一个交代的。你别太伤心了。” 那男子这才僵硬的抬了抬头,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厉害,道:“多谢这位小姐了。” 白知愿见他终于肯说话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不必言谢,总之也没救下你的妻子。” 男子道:“若没有你出手相救,我的妻子定被他们辱了去。如此她起码保全了自己的名节。” 白知愿又问道:“公子,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何要这般欺侮你们?” 男子答:“他们是城里有名的恶霸,偏偏是我们的邻居。我与妻子一直以来相依为命,我们都没有亲人,但他们早就觊觎我妻子的美貌,三番四次想要动手动脚。但我是个武夫,会点拳脚功夫,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不曾想今日,我出门一趟,等回来时他们带了许多人,将我们绑了来,许是怕惊动官差,带我们来此地,欲杀了我辱我妻子。” “原来是这样。”白知愿道:“你别担心,幽州知府我认识,我已命人将他们送官了,相信官府会给你一个公道。”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已经没有气息的女子,道:“多谢小姐。” 白知愿摇头:“我说了不必言谢。你方才说你是武夫?如今也孤身一人,若你不嫌弃,我们正要回上京,不如跟我走吧,当我的护卫,总比你在此伤心地独自伤心的好。” 那男子似是没想到她这样说,抬眼打量了她一番。 白知愿任他打量。 那男子低头再次看向怀中没有生息的人,又看面前的姑娘浑身散发出富贵人家的气息,试探道:“不知小姐是上京哪家小姐?” 白知愿笑笑道:“我是威远将军府的白知愿。” 男子一愣,道:“你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 “正是!” 良久,男子为怀里的女子整理了衣物和头发,慢慢将她放下,对着白知愿跪了下来,磕头道:“小人名叫夏青,承蒙白小姐看得起,小人又一向敬重大将军为人。小人在此地已经了无牵挂,愿随小姐去往上京,保护小姐安危。” 言罢,他又看向白知愿手里的剑,想起白知愿方才施展出的武艺远在自己之上,惭愧道:“只要小姐不嫌弃我三脚猫功夫就好。” 白知愿笑言:“不会。那你就跟着我吧。我不需要你武艺高强,我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给你一天时间,安顿好你的妻子,就随我离开。” 夏青听罢,点头答应道:“是!” 白知愿已经转身离去,边上马边道:“我今日住在前面驿站,等你明日安顿好了,直接来找我即可。” 言罢,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天寻见状,忙翻身上马,追了出去,边跑边想,今日的一切都得向少爷汇报才是。 另一边的北境军营。 谢云嵩终于收到了天寻的飞鸽传书。 这几日他日夜担心、焦急,这一刻,终于有了白知愿的消息。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信。 天寻在信中写到,白知愿先是去了万象山取了师父的骨灰。是的,她说过,有朝一日回京的时候,也定会带着师父一起。他的阿愿,一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天寻又写道,白知愿去了月华镇看望了秦叔。谢云嵩的心中再次涌起一丝温情,上一次他们路过月华镇的时候,她就看出了自己的踌躇,这次她孤身一人也不忘去看望他在意的人。 谢云嵩的心再次雀跃起来,但很快天寻说道,白知愿发现了他一路跟着,果然如天寻所料,命他回去,但天寻一向机灵,不知怎的说服了阿愿,让天寻留了下来。 谢云嵩一字一句反反复复的看完天寻的信,生怕自己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他这几日日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听到阿愿安好的消息,他这几日紧绷的心也终于能松懈一二。 知道阿愿还做了那么多的事,他也要打起精神了,等年关过了,他便会主动发起对北狄的战事,争取早日结束战争,收复北境,就可以回上京与阿愿团聚了。 谢云嵩不再沉溺在悲伤中,打开北境的地图,开始细细的钻研起来。 而这几日还有一个气急败坏之人,就是沈知意。 自从那日,白知愿离开北境,她心生欢喜。 可也是从那日开始,她再也没有见到谢云嵩。每次她去找谢云嵩,总是吃闭门羹。谢云嵩根本不愿见她。 起先,沈知意仍然自我安慰,毕竟白知意刚走,谢云嵩心情不佳倒也可以理解。 可是一晃好几日过去了,她每次去堵谢云嵩,他都对她视而不见。 沈知意慌了,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胜利,赶走了白知愿,若是依然得不到谢云嵩的心,那么等到回京后,谢云嵩又岂是那任人摆布之人,他定不会乖乖听太后的话和她成亲。 可是不论她用什么办法,谢云嵩依旧不肯见她。 沈知意的心里不由得怨起白知愿,即便她早已离开,可是谢云嵩的心里仍然放不下她。 沈知意思来想去,只能安慰自己,如今她近水楼台,慢慢来,总会让谢云嵩看到她的好的。而白知愿一旦回京,必然会被赐婚,如今上京觊觎她的人不少,她再如何也只是一介女子,嫁人才是她的最后归宿。 想通之后,沈知意倒也不急着去找谢云嵩了,反而开始像从前一样,为军营的人看病治伤,每日精心为谢云嵩准备吃食。 她相信,金石为开,谢云嵩有一天总会看见她的。 第195章 归来1 白雪皑皑,白知愿和天寻被困驿站,索性也就休息了下来。 整整一日,飘飘絮絮的雪,终于在傍晚停了下来。 白知愿坐在驿站的窗口发着呆,她的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关于前世今生的记忆,希望从中找出一些,对她回上京有所助益的线索。 她此番回京,最大的难题怕是当属她的婚事。她父亲白霆轩手握三十万南境大军,是多少王孙皇子的必争,而她刚好就是那个必争的对象。先前她已经从谢云嵩处得知了晋王也有娶她的意思。这次她回京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白知愿虽然打定心思,今生不打算成婚,但无奈生于上京,生于将军府,有太多无可奈何。她想,若是非逼着她成亲,晋王倒也算是个好的选择。可惜的是,她无心皇家,更何况晋王已经参与夺嫡,今生的她实在不想再卷入夺嫡的斗争中了。 白知愿想着想着,忽觉烦躁,轻叹口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回到上京,风雨欲来,只能见招拆招了。 白知愿索性不再想上京的烦心事。 这时,天寻敲响了她的房门。 白知愿顿了一下,道:“进来!” 天寻应声而进。 “什么事?” 天寻:“昨日县主救下的那名名叫夏青的男子来了。” “哦?”白知愿道:“他倒是迅速,请他进来吧!” 天寻领命而去。 不过一会儿,夏青已然由天寻带着进了门。 夏青看见白知愿,“咚”的跪了下去,给白知愿行了礼。 “昨日小人万念俱灰,幸得县主指点,承蒙县主收留,小人如今孤身一人,贱命一条,从今往后,愿凭县主差遣。” 白知愿示意天寻,“起来吧!” 天寻将他扶起。 白知愿又道:“言重了。既然我们能相遇就是缘。从此以后,我就跟着我吧。只是你这么快就安抚好了你的妻子吗?” 夏青答:“是。小人固然伤心,但也不敢耽误县主的脚程。再者正如县主所说,我若一直伤心下去,我的夫人又如何瞑目,还是尽早让她入土为安吧。” 白知愿点点头,又问道:“你昨日说你会些功夫?” 夏青答:“是,小人之前在武馆工作,不过不敢在县主面前班门弄斧。昨日县主出手,不愧是大将军之女,将门之风,小人真是大开眼界。” 白知愿轻笑,“既然如此,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雪也停了,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吧。” 夏青和天寻同时道:“是!” 白知愿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今日好好休息,明早我们出发。” 二人这才抬脚出了门,不再打扰白知愿。 而离开的天寻,应谢云嵩临走前的交代,将这两日白知愿发生的事,细细写了下来,招来了专属信鸽,给谢云嵩飞鸽传书。 晨雾弥漫,新的一天到来。 白知愿推开窗,地上是一层厚厚的积雪,远处的阳光透过雾气洒在了雪地上,照得雪地一片金灿灿。 雪停了,人也到齐了。 白知愿今日做男子打扮,女子出行毕竟不大方便,她将长发全部挽起,穿上男装,做出行装扮,倒也多了一份潇洒。 这几日倒是没有下雪,积雪也开始消融。 白知愿一行人向着上京的方向一路疾驰,一路上倒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等行至一处名为庆安的地方时,看着众人连日赶路,疲惫的脸庞,加上明日便是除夕。 白知愿便决定在此处停驻,等过完除夕再行启程。 天寻找到一处客栈,将大伙安排住了下来。 白知愿待着无趣,这次也是她第一次来到庆安,先前他们都未路过庆安,她便心血来潮,想出去看看。 天寻见她出门,时刻牢记谢云嵩的命令,忙跟了上去。 白知愿见他来,摆手道:“不必跟着,我很快回来。” 天寻只能作罢。 白知愿独自一人来到街上,许是除夕来临,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当铺、作坊、空地都挨挨挤挤摆满了摊铺,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流如织,热闹喧哗。 白知愿转了一圈,倒是愈发想家了。离开这么久,又是一年的除夕,最后也没能赶回家,不知道大家都好吗? 白知愿思及此,顿时也没了逛下去的心思,叹口气,转身回了客栈。 到了第二天,正是除夕当日。 白知愿告诉天寻,请客栈老板为大家准备了年夜饭。 用过饭后,白知愿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才惊觉又是一年结束了。 客栈也早早挂起了红灯笼,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透过窗看去,外面变得灯火通明,喧哗一片。 白知愿忽然想起,认识谢云嵩的这两年,每年除夕似乎他们都是一起过的,却没想到今日自己还是孤身一人。 那年上京的烟花很美,坐在屋顶的两人,明明还不甚熟悉,却一起见证了上京的璀璨。 去年北境的新年,虽然苍白,但谢云嵩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她盛开了一地的烟花,让刚刚受了重伤的她,过了一个不一样的新年。 白知愿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在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她重活一世,却好像依然什么也没有。 她苦笑一声,然后慢慢转头,走了出去。 白知愿不知不觉走到了客栈的外面,她抬头,天空是璀璨的烟花,她思忖一刻,纵身一跃,跳上了客栈的屋顶。 她静静的坐在屋顶,这才感觉内心平静了下来。 良久,身后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 白知愿的心,仿佛露了一拍。 她不敢回头,但身后的人似乎未动。 身后的人似乎犹豫一刻,上前来。白知愿侧头,眼里的失望不言而喻,正是不放心跟上来的天寻。 白知愿苦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天寻坐在离她不远处,递给她一壶热茶,道:“县主,天气寒凉,用点热茶吧。” 白知愿:“谢谢你天寻。” 天寻欲言又止。 白知愿看出他的踌躇,问道:“怎么了吗?” 天寻道:“县主,我知道此次少爷伤了你的心,但是我相信他定是有苦衷的。我跟天临从小和少爷一起长大,少爷最是重情义,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 白知愿轻笑道:“你不必替他解释。天寻,我认识谢云嵩虽然没你长,但也算了解他。他确实不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人,他这样做或许有他的理由。这一路上我也想明白了,他应当是有苦衷,这苦衷似乎还和我有关,但让我失望的是,我们说好不管发生什么都一起面对的。如今他却要撇下我一人,自己独自面对。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没法原谅他。” 天寻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他才道:“我只知道少爷是真心喜欢县主你的。” 白知愿一愣,随即笑道:“或许是吧,我没怀疑过,但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天寻还想说些什么,白知愿已站起身,道:“告诉其他人,明日一早我们启程。” 天寻一愣神的功夫,白知愿已经跳下屋顶,天寻才道:“是!” 年关过了之后,白知愿便马不停蹄,一路向着上京疾驰而去,终于在一个月之后,深冬的寒意将要散尽的时候,抵达了上京。 第196章 归来2 临近上京,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这几日在路上,更是下起了没完没了的春雨。 白知愿驻马停在上京城门口,望着眼前熟悉的城门,心中思绪万千。 上京,她终于又回来了。 冰凉的春雨打在身上,让人身心俱寒。整个上京似乎都笼罩在寒意之中。 白知愿不再停驻,扬起马鞭,向着城楼门而去。 守城门的人,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后跪地迎接。 白知愿没有停留,挥起马鞭,一路向着白府而去。 她如今归心似箭,但她心里清楚,不出一日,她归来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上京。 但她不怕,什么牛鬼蛇神,都来吧,她统统不怕。 白知愿一路疾驰,等到了白府门口,跳下马去,连马都未牵好。 身后跟着的夏青,连忙跳下马来,帮她将马牵住。 白知愿已经大步跑进府去。 白府管家王年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愣在原地,直到白知愿言笑晏晏的走到他跟前,他才确信,眼前的人真的是他的小姐。 王年老泪纵横,颤声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白知愿笑着问道:“王叔这是怎么了?是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王年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的儿子王庆比他略微冷静些,忙道:“小姐,我爹是太高兴了,你回来我们都太高兴了。” 白知愿笑笑,道:“我走了太久了,府里可一切都好?” 话毕,就听到一声叫喊声“小姐——” 白知愿回头,一个身影便扑进了她的怀里,正是她的丫鬟——凌霄。 凌霄扑在白知愿怀里哭的伤心,边哭边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白知愿失笑,无奈拍拍凌霄的背,道:“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凌霄仍然自顾自哭的伤心,哽咽道:“自从你去了北境,我就茶饭不思,日夜替小姐祈祷。小姐,以后凌霄再不要离开你半步了。” 白知愿轻笑道:“傻丫头,我没事。” 凌霄不依:“凌霄不管,反正小姐,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白知愿笑着安慰道:“好好好,我再也不走了,放心吧!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 凌霄破涕为笑道:“小姐,怎么还是如此爱打趣人? 白知愿笑道:“这下不哭了吧。” 凌霄这才拉着白知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看到她家小姐离开快两年了,瘦了许多,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姐,我听说北境寒凉,你又在军营里,想必吃不好穿不暖。我们小姐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你看你,都瘦了一圈。” 白知愿任她打量,道:“那我现在回来了,凌霄好好给我补补吧。” 凌霄又摸了摸白知愿,担心道:“小姐,之前听说你在北境受了伤,连那北狄太子都被你砍掉了一只胳膊。你有没有事?” 白知愿惊讶道:“这消息连你都知道?我早就没事了,一点小伤而已。” 凌霄:“小姐你也太厉害了,消息传回上京的时候,人人都夸你不愧是老爷的女儿呢。” 忽然,凌霄似是想起了什么,朝她身后望去,只看到两个侍卫打扮的人。于是问道:“小姐,不是说你和云麾将军……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白知愿先是一怔,随后举手道:“凌霄,你饶了我吧。我一路奔波,刚回来你就拉着我问东问西的。” 凌霄这才反应过来,道:“对不起,小姐。瞧我!你快去休息吧,你的房间我日日都打扫,就是怕你哪一天突然回来。” 白知愿这才拉着凌霄向房间走去,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吩咐王管家,道:“王叔,给我的护卫安排下房间,他们随我一路奔波辛苦了,让他们好好休息。” 王管家忙应下。 白知愿转身走向自己的院子,等躺在自己的床上,被褥都是刚洗过熟悉的味道,是她久违的柔软的床铺,白知愿不禁感慨,还是家里舒服。 不过,怕是很快就会有人得到她回京的消息,今日她知道要到上京,换回了女装,怕是很快风雨便会来。 不管那么多了,先好好休息吧,养足精神,才能面对上京的这些牛鬼蛇神。 果然不出白知愿所料,白知愿一回京,这边燕王府立刻得到了消息。 白羽一路小跑到燕王的书房处,敲了敲门。 燕王齐泽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进!” 白羽轻手轻脚推开了门,燕王齐泽意头也未抬,问道:“什么事?” 白羽作揖道:“王爷,县主回京了!” “什么?”齐泽意猛的起身,起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白羽说了第二次,他才确定是白知愿回来了。 “她怎么会突然回来?之前都没有消息吗?” 白羽答:“先前在幽州我们刺杀了云麾将军失败后,未免暴露,我们的人都撤回来了,只听说县主和云麾将军已经回到了北境。小人也不知为何县主会突然回京。” 齐泽意内心欣喜,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吩咐道:“查!去查!她为何突然回京?定是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白羽道:“是!” 白羽离开后,齐泽意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他被突如其来的白知愿回来的消息弄的不知所措,他很想现在就去白府看看她。两年未见,他很想亲口告诉她,他真的很想她。 可他知道他不能,不能这样冲动。等白羽打探清楚阿愿为何回京,他再行计划。 齐泽意轻手爱抚过桌上的画像,默默道:“很快,阿愿,我们就能见面了。” 而几千里外的北境,谢云嵩也收到了天寻的来信,得知白知愿今日就能到达上京,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心来。 自从白知愿离开后,他再难睡一个整觉,他将自己的营帐整个搬在了白知愿之前住过的营帐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离她近一点。 既然阿愿已经回京,那么他也要开始行动了,尽快收复北境,他也要回到上京,到时候他和阿愿就能再见面了。 谢云嵩暗道:“阿愿,等我!” 第197章 进宫1 白知愿回京已经几日,进入春日,天气也慢慢暖和起来了。 清早,她站在窗前,感受着微微的风拂过她的脸,并不觉得寒冷。她的目光望向北方,她想若是北境,或许此刻还是很寒冷吧。 白知愿苦笑,她都已经回京了,怎么还是总想着北境。 她收回思绪,命夏青唤来王管家和王庆。她走的这些时日京中发生的事,她必须事无巨细的知道。 不一会儿,白知愿坐在院中喝着茶等着王庆。这几日,凌霄日日为她变着花样的做各种补品,美其名曰她离开两年,瘦了许多。白知愿有些头疼,她实在是吃不下这些所谓的补品了。好不容易凌霄消停了一会儿,她赶紧找来王庆了解上京这两年的情况。 沉思间,王庆很快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白知愿抬头问道:“王庆,我离开前让你一直盯着燕王府,这两年来,燕王府可有什么事发生?” 王庆答:“我之前给小姐写过信,信中将燕王府的情况大致告知了小姐。燕王齐泽意这两年愈发不爱出门了,除了上朝就在府中呆着。他的妾室江暮云,被燕王发现毁了容,本来已经失宠,可是后来不知为何来了一个江湖郎中,江暮云又开始复宠,反而比之前更甚。燕王甚至夜夜都去她的院子。” “至于沉香,在诞下孩子后,已经交由江暮云抚养了。只是这江暮云后来,也只是在自己院子里活动,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法进入她的院子。” 白知愿听罢,也觉得疑惑,“她复宠我也不意外,江暮云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让齐泽意对她死心塌地。只是她一向招摇,为何这两年偏偏如此安静,甚至连院子都不出呢?这倒不像她的性格了。” 王庆附和道:“是啊。先前她毁容的事未被发现时,与沉香已经不合,确实如小姐所说此人性格招摇,但自从那郎中进了燕王府后,她再难出现人前。” 白知愿思忖道:“你继续盯着,若有机会混入她的院子里查看一番最好,若没有机会也无妨。总归我回来了,我不信她还能一直躲着不见人。” 王庆忙应:“是!” 白知愿又问道:“诸位皇子的婚事可都定下了?” 王庆道:“三皇子宸王前些时日与尚书令苏惠远的嫡女苏卿雪定下了婚约。” 白知愿心中了然,这点倒是和前世一样。只是苏卿雪一代才女,因为嫁给了宸王,最后郁郁而死,也连累了她的父亲,那位刚正不阿的苏尚书。 不知道今生她有没有机会帮帮苏卿雪,毕竟她的哥哥似乎对这位苏小姐多有关注。若是她不嫁给宸王,嫁给自己的哥哥,倒也是好事一桩。 白知愿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王庆又继续道:“燕王齐泽意的婚事如今是朝堂的热议,先前他与小姐退婚,本来应该娶江暮云为正妃,却没想到江家叛逆,江暮云失了正妃身份。这下燕王妃的地位空着,也是上京城里各个官家小姐的争夺之位。” 白知愿冷笑道:“各位官家小姐都只看到咱们这位燕王温文尔雅,又是夺嫡的大热人选,却不知道此人是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之人,谁要是嫁给他,那才是毁了一生。” 王庆不明所以,他只道是小姐对燕王很是厌恶。他接话道:“他错过咱家小姐,怕是这会肠子都悔青了。” 白知愿:“他悔没悔青我不知道的,但我倒是庆幸早早与他退了婚。这燕王妃谁爱做谁做吧。” 王庆似是想起了什么,吞吞吐吐道:“小姐,我之前听过一则传言,不知道真假,但是我觉得还是得告诉小姐。” “哦?是什么?” “传言说,燕王不满与您退婚,进宫求了柔妃娘娘想办法,还是想将这燕王妃的位置留给您。” 白知愿冷冷道:“不论真假,这件事本就不可能了。我与他当着众臣面退婚,他若再想求娶,难免让人发现他的狼子野心,他不会这么愚蠢。即便他还是不舍我白家的兵权,也至少不会是现在,不会是明面上。不必管他,你继续派人盯着燕王府就好。” 王庆应声道:“是!小姐。” 白知愿又问道:“晋王呢?晋王可有婚配?” 王庆先是一愣,随后道:“晋王?应该是没有,我没有特意关注过晋王。” 白知愿道:“往后你可要多多关注这位晋王殿下,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王庆点头应下。 白知愿又问了些上京的情况和宫里各宫的情况,王庆知道的便一一告知。 白知愿心里有了数,思虑片刻,她道:“你将我的腰牌拿去宫里,就说明早早朝时,荣安县主求见皇上。” 王庆也有些讶异,问道:“小姐要进宫?” “没错,想必我回来的消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也是时候在众人面前露露面了。你且去办,我明日一早便会进宫。” 王庆领命离去。 上京城的宫里,皇帝的寝宫内,浓重的药味弥漫着整个寝宫,香炉里的熏香更是让人闻的头疼。 龙床上,仁孝帝半闭着眼睛倚在榻上,身边的嫔妃正动作温柔的往他的嘴里一勺一勺的喂药。这人正是燕王的生母,柔妃。 她喂的极小心也极有耐心,先是一点一点吹冷了,自己试过不烫了,才慢慢喂到仁孝帝的口中。 待喂完后,又轻轻拍着仁孝帝的背,让他的呼吸更为顺畅。 仁孝帝看她这般小心翼翼的伺候,眼里柔和了几分,道:“这宫里,还是你这让朕最是舒心。” 柔妃温柔笑道:“陛下喜欢就好。” 两年的时间,上京的改变也很大。仁孝帝再如何生龙活虎又如何,终究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更何况他还有几个比他年轻力壮的儿子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皇位。内外忧患,他老了许多,身子自然也是不如从前。 下一刻,太监李公公踮着脚尖来报,“皇上,荣安县主回京了。她向宫里递来腰牌,说是想明日早朝时候进宫面圣。” 一旁的柔妃在听见白知愿的名字时,眼里闪过厌恶,这个小贱人,怎么没死在北境,居然还好好回来了。但她也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搪瓷碗。 仁孝帝听罢,并无意外之意,他半眯着双眼,停顿片刻道:“准了,就让她明早来,朕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李公公拱手称是,连忙退下了。 白知愿很快就收到了皇帝让她明日进宫的回信,她站立庭院,手指抚过刚刚冒着嫩芽的花骨朵,面上尽是沉思。 既然她回来了,那么上京城的风雨只会来得更早一些。 第198章 进宫2 初春的上京,天气微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里。 不等白知愿起床,凌霄便早早来伺候她梳妆。 今日白知愿要进宫面圣,两年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了,这次一定要让人眼前一亮。 白知愿不知凌霄心中所想,她被凌霄从榻上叫醒,心中叹口气,倒是怀念起北境简单的生活了。 不等她多想,凌霄已经伺候她洗漱梳妆。 白知愿乖乖的任她摆布。 等到她终于收拾好,马车早已在府门口等候多时了。 眼看时辰不早了,白知愿便匆忙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向着皇宫驶去。 等车辇在宫门口停下,外头的宫人将白知愿领了进去。 白知愿跟在宫人后面,一步一步走向大殿。她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尽管她已经猜到接下来的朝会会不太平,但她心中早有应对之策。 从她擅自离开上京到了北境,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两年来,她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路。 等到了大殿外面,朝会已经接近尾声。宫人让她在门口稍候片刻,他先行通报。 白知愿轻点了下头,站在大殿门口稍候。她环顾四周,这里前世的她太熟悉了,如今再次 在这里,心里竟意外的毫无波澜。 或许在北境的两年时间,她已经慢慢学会如何放下前世的执念了。 思忖间,宫人已匆匆到了她的跟前,对她恭敬道:“县主,皇上请您进去!” 白知愿点点头,笑笑道:“多谢公公!” 说话间,宫人便带着白知愿进了大殿。 少女缓步向大殿中心走来,浅兰色绣蝶纹云丝长裙淡雅清爽,肩若削成,腰若素裹,肤若凝脂,唇若点朱。转眼到了仁孝帝近前,盈盈拜倒。 大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仅听到悉悉索索衣袖摩擦的声音和几若无闻的吸气声。 白知愿本就生的美貌清秀,如今两年过去,更是长开了不少,两年战场的洗礼,气度亦是非凡,不少人心中已在细细思索如何才能娶到她,毕竟娶到她,无异于如虎添翼。 高座上的仁孝帝,更是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白知愿,迟迟未叫白知愿起身。 白知愿也不急,依旧笔直的跪着,礼仪上没有一点差错。 片刻,头顶传来仁孝帝的声音:“起来吧!” 白知愿恭敬道:“谢皇上。” 她慢慢起身站了起来,察觉到了落在她身上的种种打量的目光。 她只当浑未察觉。 但余光已经看到了和众皇子站在一起的齐泽意。 如今他风华正茂,本就生的俊美修长,难怪不少高官女子对他青睐有加。 齐泽意在看到白知愿的时候,心中的雀跃难以掩饰,他的眼神一刻也未曾离开白知愿。一旁一直注意他的宸王,嗤笑道:“五弟这两年来迟迟未立正妃,不会是对荣安县主念念不忘吧。只是我听说,这荣安县主似乎和谢云嵩有了首尾……” 齐泽意握紧双拳,拼命忍住心中的怒火。半晌,才道:“三哥说笑了,县主与我乃师出同门,我对她多点关心也是应该的。” 宸王打量他一刻,见他脸上神色无恙,这才不屑道:“最好如此。” 彼时,高座上的仁孝帝这才盯着白知愿道:“荣安,你回来了!” 白知愿低头道:“是,陛下。荣安回来了!” 言罢,她又笔直的跪了下去,嘴里道:“荣安今日前来,正是来向皇上请罪的。两年前,荣安私自离开上京,女扮男装混入北境军营,此事云麾将军并不知情,待将军发现我的身份之时,早已到了离北境不远之处。云麾将军碍于我的身份,才许我留下。是荣安任性,如今两年过去,荣安特来请罪,请皇上责罚于我!” 白知愿一口气说完这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座上的仁孝帝似是没想到她一见面就认罪,怔愣一刻,但毕竟是皇帝,很快又恢复高高在上的模样,开口道:“荣安当日为何要去往北境?” 白知愿头也未抬,答道:“荣安出身武将家,自小学武,又常常听父亲讲战场上的事,对打仗心生向往。但奈何身子骨差,父亲不愿意我随他前往南境,荣安便心出一计,想偷偷潜入军营,去往南境,可父亲军营中的人都认识我,我实在难以伪装,恐怕还没出了上京城,就会被父亲发现。恰巧那日,谢将军和我父亲同日出发,荣安未曾多想,便乔装混入了新兵营。新兵营中都是新招的人,所以来了生面孔也未曾有人发觉。” 仁孝帝没有说话,如鹰的眼睛仍旧死死的盯着她,似乎在分辨她所言是真是假。 站立的百官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怒了皇帝,这两年来,皇帝愈发喜怒无常,这荣安县主倒是胆大,居然主动请罚。 良久,高座上的仁孝帝才哈哈一笑,道:“荣安,你所说的这些朕早在你去往北境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云麾在你到了北境的时候,便修书一封,将北境的情况以及你偷偷去北境的事情全部告知。” 仁孝帝意味深长的看着俯身长跪的白知愿道:“说来这云麾对你极是爱护,信里说到,你偷着进了军营全是为了百姓,一个心怀家国百姓的女子,身怀武艺却无处施展,正如荣安你所言,对战场充满了向往。你若是个男子,那便好了。” 白知愿心中一紧,对谢云嵩给皇帝去信,她毫不知情,看来谢云嵩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未免此事成为皇帝的心中刺,他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许多的事。 白知愿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仁孝帝继续道:“去年,北境打了几场漂亮的仗,云麾在军报里多次提到你,说这些胜仗都有你的功劳。而且,你舍生取义,宁愿跳下悬崖也不愿意被北狄太子所掳,这样的情况下,还断了北狄太子一臂,使得直至今日北狄的元气都未恢复。” “好一个荣安县主,倒是比朕想的还要勇猛。如此之人,朕又怎会怪罪你的私自去北境之罪呢?朕不光不怪,还要赏你。荣安,说吧,你对北境有功,对大历有功,想要什么赏赐?朕都会满足。” 白知愿虽然早已料到皇帝不会责罚她,但也没想到皇帝知道的这么多,谢云嵩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白知愿这才抬头,顿了一下道:“皇上,荣安所做换做任何一个北境士兵都会如此。我们是大历人,自然会全心全意保护大历的土地。皇上不责罚荣安已是皇上心慈,荣安怎敢再接受皇上的赏赐。” 仁孝帝被她的话逗笑,道:“荣安倒是有趣,如此有趣又勇猛的女子,如今还没有婚配。不知荣安可有心上人?” 白知愿心中失笑,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北境发生的各种事,想来她与谢云嵩的事自然也瞒不住,如今这样问,不过是试探而已。 白知愿再次低头道:“回皇上,臣女没有心上人。” 仁孝帝听她这样说,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道:“如此,朕自会为荣安留意青年才俊的,若有相配之人,朕自当亲自为你赐婚。” 白知愿谢恩,仁孝帝这才让她起身。 第199章 进宫3 白知愿起身后,恭敬的立于一旁。 仁孝帝眸光深远的扫过底下的众臣。 良久,再次开口道:“如此,荣安便功过相抵,以后不得有人再提荣安私自去往北境的事。” 白知愿闻言,心中微微冷笑,皇帝不愧是皇帝,短短几句话就将她在北境的功劳全部相抵,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白费了谢云嵩的一片苦心了。 白知愿微微垂眸,并未言语。 站在众皇子中的齐泽意,从白知愿进来,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两年不见,阿愿出落的愈发动人了。他当初怎会被江暮云吸引,而错过了阿愿,如今即便后悔,也实在难以再续前缘。 除非…… 燕王齐泽意的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拼命让自己不去想,但越克制他便越想得到。 白知愿也感受到了齐泽意的目光,她并没有回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等到朝会结束,白知愿独自一人往外走去。 刚走出大殿,果不其然,就被燕王拦了下来。 白知愿停步,瞥了一眼齐泽意,道:“见过燕王殿下。” 齐泽意眼里闪过一丝受伤,道:“你我之间什么时候如此生分了,阿愿。” 白知愿垂眸:“燕王殿下说笑了。” 齐泽意一噎,无奈问道:“这两年来,阿愿可好?” 白知愿实在不愿与他虚以委蛇,道:“我过得好不好,燕王不是都知道吗?” 齐泽意一怔,似是没想到白知愿会如此直白,他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趁他怔愣的时候,白知愿已经往外走去。 齐泽意回过神来,再次拦住白知愿。 白知愿抬眸,眼里都是不耐烦,道:“如今还是在宫里,燕王殿下不需要与我避嫌吗?殿下一直以来的隐忍此刻全然忘记了吗?” 齐泽意听罢,眼里渐渐浮出怒气,他总能轻而易举被白知愿挑动情绪,此地确实不是说话的地,他轻叹口气,放软了语气,道:“阿愿,不论如何,你我都是师兄妹,我听闻师父在北境葬生,我心里悲痛难忍。师父已经离开了,你我兄妹二人更应该相亲相爱……” “够了!”白知愿冷冷打断他:“师父如何死的,难道燕王没有一点责任吗?” 齐泽意心中一惊,阿愿居然什么都知道。 白知愿不愿再与他多言,抬脚就往外走去。 齐泽意见此,想再次拦下白知愿。 不想,一道声音响起:“五哥什么时候如此失态了?” 白知愿回头,居然是晋王殿下。她微微对着晋王点头示意。 晋王慢慢走近她,道:“荣安县主在北境的英雄事迹我也有听闻,果然是女中豪杰。” 齐泽意眸中戾色一闪而过,道:“老七什么时候也对荣安县主如此关注了?” 晋王摇摇扇子,笑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齐泽意眼里的怒气更甚,看着眼前的晋王和白知愿,他终是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等齐泽意走远后,白知愿才道:“晋王殿下何必为了为我解围而得罪燕王殿下,燕王想来锱铢必报,这可不划算。” 晋王轻笑道:“荣安县主果然还是如两年前一样。” 随后又压低声音道:“你与云嵩的事,我都听说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若你在上京有任何事,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白知愿一怔,还未开口,就见晋王也大步离开了。 她收回心思,今日发生的这些,恐怕很快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她与燕王和晋王都纠缠不清,她的婚事怕是很快就有人拿来做文章了。 等白知愿快到了宫门口时,不想却被匆匆赶来的嬷嬷模样的人拦住,道:“县主,太后有请。” 白知愿暗道:“果然来了。” 白知愿对着嬷嬷道:“请嬷嬷容我告诉我的丫鬟一声,他们还在宫门口等我呢。” 嬷嬷面无表情道:“太后有请,县主怕是耽误不得。老奴自会派人告诉县主的下人一声的,县主放心吧。” 白知愿见此,也只好作罢,跟着嬷嬷一路到了太后的寝宫。 白知愿踏进太后的寝宫,不知是太后有意为之还是巧合,竟意外碰见了柔妃在太后寝宫请安,柔妃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将太后哄的很是高兴。 就连白知愿进了屋都未曾发觉。不过白知愿可不认为太后是没有发现她,故意给她难堪罢了。 白知愿心里冷笑,皇家人的手段过来过去也不过就这些。 她没有出声,仍旧默默的站着,面上丝毫不显难堪和不耐烦。 今日的太后,相较于两年前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身着暗红缕提花断面交颈长衫,满头的银发一丝不苟的用金簪挽成髻,保养得当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觉得太后是为柔和心善的老人,其实呢?那些藏在表象下的心,就如这个深宫一样,肮脏不堪。 等到太后和柔妃自觉得他们的戏唱不下去的时候,柔妃才惊叫道:“这不是荣安县主么,瞧我,只顾着和太后说话,竟没看到县主什么时候来的。” 白知愿笑笑未接话,上前一步,盈盈对着太后和柔妃行礼:“荣安见过太后,见过柔妃娘娘。” 太后略有不快,面上却不显,将茶盏落在八宝桌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太后并没有看向她,也未开口让她起身。 白知愿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礼节上挑不出一点错处。 良久,柔妃才打着马虎眼道:“太后,臣妾想起宫里还有些要事要处理,便不打扰太后了。臣妾先行告退!” 太后点点头,柔妃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对着太后行了礼,向外走去。 路过白知愿时,还对着微微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白知愿的错觉,怎么她觉得这次回来,柔妃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从前自然是看不上她,她的这位前世的婆母,可是没少对她横眉冷眼的。怎么今日却像是对她示好? 白知愿有些不解,还未来得及深想,只听到头顶传来太后威严的声音:“起来吧!”。 白知愿收回思绪,慢慢起了身。 第200章 太后 太后审视的目光传来,白知愿察觉到太后打量的目光,却似没有察觉到一样不动声色,只静静的喝着眼前的茶水。 片刻,太后严厉的声音响起:“荣安,你为何私自去往北境?” 白知愿微微垂眸道:“回太后,方才在朝会之上,臣女已经向皇上请过罪了。是臣女贪玩,向往战场,才女扮男装去往北境的。” 太后冷冷一笑道:“只是这样吗?莫不是为了谢云嵩?” 白知愿抬眸,对上太后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道:“谢将军固然优秀,但臣女也是皇上亲封的荣安县主,臣女想嫁什么样的男子嫁不了,何必为了谢将军而弃家而不顾?” 这话说得倒是诚恳,太后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太后顿了一下,又问道:“嵩儿在北境可还好?” 白知愿答:“谢将军一切都好。” 太后继续盯着她,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破绽,但白知愿自始至终脸色都是淡淡。 阅人无数的太后在这一刻也有些拿不准白知愿是什么意思。 她再次开口道:“嵩儿是个苦命人,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是我把他接进宫,教他习字读书。一晃,他都这么大了。” 白知愿不明白太后对她说这些的意思,但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听太后讲。 “嵩儿小时候最喜欢吃桂花糖糕,如今大了去了北境,一连几年我便见不到他。” “我曾经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了,但没想到他居然遇见了你。他喜欢你,哀家知道。” 白知愿仍然没有接话。 太后继续道:“可是哀家早就告诉过他,你们注定不可以在一起。” 白知愿这才道:“臣女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后微微冷笑道:“你不必装蒜,你和谢云嵩在北境的一举一动哀家了如指掌。” 听太后这样说,白知愿在心里默默审视了一番谢云嵩身边的人,到底谁是太后身边的眼线。 太后似是看出她的思绪,勾唇道:“你不必知道是谁,总之你们在北境的任何事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白知愿这才开口道:“太后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问我呢?” 太后眼皮都未抬,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模样,道:“哀家只是告诉你,谢云嵩不是你能肖想的。” 白知愿勾唇讽刺道:“他不是我能肖想的?太后是为了断我的念想才答应为他和沈医女赐婚还是就连沈医女也一样入不了太后的眼?” 太后这才轻轻掀起眼皮,漠然的扫视了一眼白知愿,才缓缓开口道:“沈知意哀家自然也是瞧不上的,但是好在她对嵩儿痴心一片,出身倒也不错,勉强能配得上嵩儿。” 白知愿出言讽刺道:“太后真正中意的人怕是长乐公主吧,可惜她早已成为了一个废人。” “大胆!”太后终于忍不住发怒:“若不是你,长乐怎会如此?” 太后抬起如葱般的手指,长长的护甲直指白知愿,怒声道:“你还有胆提起长乐?” 白知愿不为所动:“太后这话说的莫名,长乐公主成了如今这般,难道不是因为康定王吗?这件事皇上早有定论,太后又为何说是因我而起?” “你……”太后气到颤抖,长乐是她一向疼爱的孙女,她一直想将长乐许配给谢云嵩。可惜啊,全拜眼前这人所赐。 白知愿默默放下茶盏,淡淡道:“太后息怒,保重凤体。” 太后半眯着双眸紧盯着白知愿,不知为何她在白知愿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谢云嵩的影子。 这世上,就连皇帝怕都不敢这样和她说话,可眼前的少女和谢云嵩如出一辙。 不得不说,若是抛开白知愿的身份,她倒是和谢云嵩极为相配,不论性子还是相貌,只是可惜,她是白霆轩的女儿,她万不能将大历的兵权全部交予外人的手中。 太后思及此,稍稍缓和了情绪,问道:“你不怕哀家?” 白知愿不答反问道:“太后是大历最尊贵的女人,荣安自然是尊敬,只是为何要怕?太后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 太后一怔,似是没想到她这样回答。 半晌,太后轻笑起来道:“你果然有趣,怪不得连嵩儿也被你吸引。” 白知愿嘴角半勾,似乎对一切都不屑一顾,她身上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和谢云嵩何其相似。 许久,白知愿颔首道:“太后,如今我回了上京,您尽可放心了。沈知意还留在北境,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与谢云嵩朝夕相处,而我早已离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后道:“我不是不放心你,是嵩儿。他是我带大的孩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性子,他认定的人和事,旁人怕是难以改变。” 白知愿:“太后今日叫我来,是想我怎么做?” 太后轻捻手中的佛珠,道:“我要你快速定下婚约,消息自会传回北境,到时嵩儿自知你与他再无缘,才能安心和沈知意成亲,才能真的放弃你。” 白知愿嗤笑,太后又继续道:“如今上京想娶你的人,一抓一大把,你想要哪些青年才俊都好,哀家会告诉皇帝亲自为你赐婚,给你体面,让你尊贵的出嫁。” 白知愿抬眸,一字一句道:“我若不愿呢?” 太后听罢,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怒气渐生,道:“哀家如今不是同你商量,你若不愿,哀家一道圣旨,你嫁谁可就由不得你了。” 白知愿垂眸,片刻道:“如此,太后请容臣女好好考虑一下。” 太后见她有了松动,也放软了语气,道:“好,你回去好好考虑。若是有了想嫁的人选,哀家都会为你赐婚的。” 白知愿淡淡道:“如此臣女便谢过太后了。” 言罢,起身,向太后告退。 只是她走出几步,终是没有忍住,再次回头道:“太后若是真心疼爱谢云嵩,想必知道他心里什么最重要,难道太后想亲眼看着他在意的东西一点一点的离他远去吗?” 太后微微一滞,不等她反应过来,白知愿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走出宫门,凌霄和夏青早已等候多时,看见她出来都围了过来,白知愿摆摆手,凌霄见状,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在官道上行驶,白知愿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不傻,相反她很聪明,今日太后的话,让她瞬间明白了,定是太后用她相威胁,谢云嵩才用这样的方式,逼她离开。 白知愿心中微叹,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又能不让谢云嵩为难。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迷惘。 第201章 终南山 三月,连日的春雨下个没完没了。 连着几日的春雨过后,乍暖回春,满院子的红情绿意,一片盎然之象。 白知愿坐在窗前,思绪早已飘到了北境,若是三月的北境,应当还是一片萧条,或许还会下些零星小雪。 “小姐,你在发什么呆?” 凌霄的声音打断了白知愿的思绪。 白知愿回神,摇摇头,失笑自己都回京这么久了,还是对北境念念不忘。 白知愿:“没什么。你让王庆帮我准备一匹马,我一会要出去一趟。” 凌霄问道:“你去哪啊?小姐,带上凌霄吧。” 白知愿一愣,离开上京太久,她似乎更习惯独来独往。 她略一思索道:“我要去趟终南山,师父的骨灰至今未安置,我心中不安。” 凌霄道:“那我陪小姐一起去。” 白知愿点点头,又道:“叫上夏青一起,我们骑马去。” 凌霄:“是。”随后,转身出了去。 等白知愿收拾妥当,到了府门口时,夏青和天寻都在门口等候。 白知愿看见天寻怔愣一刻,回来这些日子,她最近都没怎么见到天寻,她只当天寻已经回了谢府,不想今日又在这看到了他。 白知愿走到天寻跟前,道:“天寻,如今我已经安然到了上京,你也应该回你该回的地方了。” 天寻心上一急,忙道:“县主,你别赶我走,只要你让我留下,我做什么都可以。” 白知愿静静的看着他,天寻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白知愿又道:“天寻,你之前说过你的任务是送我回京,如今你的任务完成了,带着你的人离开吧。” 天寻:“别啊,县主。先前是我骗了你。少爷的命令是让我跟随你,保护你。您若是现在赶走我,少爷也定会罚我。县主,求你千万别赶走我。” 白知愿不为所动,一动不动的看着天寻,道:“天寻,你该知道,我不想再与谢云嵩有任何瓜葛。” 天寻心一横,跪倒在地,道:“若是县主今日非要赶走我,横竖我回去也是一死,不如我现在自我了断。” 言罢,从身上摸出匕首,对着自己就要刺下去。 白知愿见此,心中一惊,连剑也来不及抽,挥起剑鞘,直直打落了天寻手中的匕首。 白知愿有些发怒道:“天寻,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天寻:“属下不敢。但属下的任务是跟着县主,保护县主,若县主执意赶走我,那天寻唯有一死以此明志。” 白知愿半晌没有说话,只直直盯着天寻。良久,她才轻叹口气道:“罢了,你留下吧。” 天寻一喜,忙道:“多谢县主。” 白知愿已经往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去趟终南山,你不必跟着。” 天寻忙起身来,追了出去,翻身上马,喊道:“县主,少爷让我寸步不离跟着你,若是遇到危险,您带上我,总比带着这位武夫强吧。” 白知愿停步:“天寻,你若是想留下,最好不要自作主张。” 天寻这才作罢,道:“那我在府等着,县主,注意安全。” 白知愿不再看他,带着夏青和凌霄已然奔驰而去。 转眼,三人就已到了终南山。 阔别两年,白知愿再次来到这里,心里的思绪良多。 终南山许久没有住人,已是荒凉一片。 白知愿不禁心中升起悲伤。就是这里,她曾经在这里挥汗如雨,师父悉心教导她学习武艺。 如今再次回来确是物是人非。她重生一世,以为能救得了师父,却不想还是失去了师父。 那个总是笑眯眯看着她的师父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知愿越往终南山深处走,心中悲伤难以抑制,或许更早之前,谢云嵩也在这里,没日没夜的练武。这里承载他们许许多多的回忆,可如今却已面目全非。 待安顿好师父的骨灰后,白知愿决定在此停留几日,将这里荒废的地方重新命人修缮了一番,看着日益恢复活力的终南山,她心中稍感安慰。 师父终于从北境回到了这里,他在他一手创办的地方长眠,看着终南山还是往日的模样,师父心中也应当很欣慰。 白知愿又命天寻,去了趟谢府,将先前师父安顿在谢府的那些孤儿接了回来。让他们在此继续陪伴师父,她也能放下心来。 她在终南山一住就是一个月,在这里,似乎能远离尘嚣,忘记红尘俗世。 她就在这里白日里陪着师父,对着师父说说心里话。到了晚上,依旧睡在自己学武时候住的房间,她依稀感觉师父从没离去。 她将终南山进山的机关重新改了,外人一般难以进入,师父在这里可以安静的长眠了。 一个月过去了,她也该回京了。 马上就迎来了她的生辰,前年她及笄,之后便去了北境。去年的生辰,她与谢云嵩奔波在去往南境的路上。而如今又是一年,凌霄试探问道:“小姐,马上是你的生辰,今年你刚回来,要不要在府中设宴,请各家小姐公子来参加你的生辰宴会。” 白知愿知道,凌霄这是为她着想,这样的宴会自然会有许多世家公子前来,但她实在无心在此处,便也回绝了凌霄,只是道:“届时不如只请上几位相熟的人便好,不必大张旗鼓。” 凌霄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多言。 白知愿回到上京,这天带着凌霄和夏青去了上京最好的绣坊——-锦绣坊,马上是她的生辰,理应做些新衣服。 等他们三人从绣房出来后,正巧碰见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凌霄素来爱热闹,便拉着白知愿挤了进去。 却是一个江湖郎中,据说是医术超群,最擅长为女子遮住身体上的疤痕。 这倒是引起了白知愿的注意。 她仔细观察着这位江湖郎中,手法确实不错,他是为人做人皮面具。小的伤口稍稍一遮,便也看不出来。 比如眼前这位女子,脸上是天生带来的胎记。那郎中三下五除二便为她制作了一鼎人皮面具,戴上去与旁人无恙,那女子自然是高兴。但这郎中明显也是为赚银子,告诉这姑娘,面具每几日便要更换一次。 女子素来爱美,女子的银子更是好赚,何况是这样苦苦想要变美的女子。 白知愿默默观察片刻,心中一动,这郎中倒是有趣,若是能为她所用,他日或许大有所用。 白知愿这样想,便径直走到了郎中面前。 那郎中正在沾沾自喜,低着头手中捣鼓着面具,猛的面前一黑,他笑着抬起头,嘴里道:“这位小姐也想做面具吗?我这里……” 不等他说完话,在抬头看见白知愿的一瞬,他的笑猛的僵在了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白知愿顿觉奇怪,问道:“这位郎中认识我?” 那郎中迅速反应过来,但脸色仍然僵硬,摇头道:“不认识。” 白知愿素来聪慧,敏锐的感觉到这郎中好像认识她,她问道:“既然不认识,为何你看见我像见鬼一样?” 郎中尴尬答道:“是小人没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一时惊讶才失态的。” 白知愿轻笑,“既是貌美?你又为何看见我似乎有些害怕呢?” 郎中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白知愿上前一步,再次道:“你为何如此害怕?” 郎中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一字,手忙脚乱开始收拾东西,一个不注意打翻了手中的东西,他索性也不要了,站起身来,边大步向前边道:“我不知道这位小姐说什么?我要收摊了。” 白知愿刚想说什么,却见那郎中已经连跑带走的走出了一大截。 白知愿心中疑虑更甚,她细细在脑中搜索一遍,确定不认识这位郎中,为何他见到自己会如此失态? 第202章 知晓 白知愿思忖片刻,侧头看向夏青,夏青立马会意,大步跟上了那郎中。 郎中转出巷子,才敢朝后看一眼,见白知愿没有跟上来,这才松了口气,口中喃喃道:“这也太像了吧。”随后,又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手艺,只是没想到今日居然会遇见正主。 他不敢再逗留,万一因此闯了祸端,燕王定不会放过他。 没错,这位江湖郎中就是当日为江暮云做人皮面具的何大勇,也正是他受燕王的命令,为江暮云做了白知愿模样的人皮面具。所以,方才他一抬头看到平日里做出的面具真容出现在他眼前,先是吓了一跳,意识到眼前的人正是燕王的心上人时,他心中慌极了。他留在燕王府为江姨娘做人皮面具,燕王府虽然没有薄待他,但他还是太贪心,想出去凭着他的手艺多赚些银子。而不是整日呆在燕王府,失了更多发财的机会。 何大勇越想越害怕,若是今日的事被燕王知道,他的下场肯定很惨,本来他在燕王府还是有恃无恐的,燕王有求于他,留着他继续为江姨娘做人皮面具,可是今日那正主姑娘回来了,燕王若是一怒之下杀了他,可如何是好? 何大勇正欲离开此地,不想却被白知愿派来的夏青拦了下来。何大勇方才被白知愿吓的失了神,并未看到她身后的夏青,所以不知道夏青是白知愿的侍卫。 见夏青拦他,何大勇不耐烦道:“小子,好狗不挡道。” 夏青不言语,只是死死拦着他,不让他离开,何大勇走不了,心中本来郁结,见此不由大怒道:“滚开!你敢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再敢拦我,我弄死你。” 夏青不为所动,依旧未让一分,何大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自然挣脱不开夏青的牵制。何大勇怒气冲冲,大喊道:“老子是燕王府的郎中,你敢拦我,不要命了吗?“ 下一刻,带着凌霄从暗处走出来的白知愿,开口道:“原来你是燕王府的人。既然是燕王府的人,又为何出来招摇撞骗?难道燕王府开不起工钱给你吗?” 那人听到白知愿的声音,猛的回头,然后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慌,他忙跪下求饶道:“小姐,饶命啊,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但是小人没有招摇撞骗啊。” 何大勇边哭着求饶边磕头,一边还用余光打量着白知愿的反应。 白知愿见惯了这样的人,这种人爱贪小便宜,若是给点钱,做什么都行。 她不为所动,问道:“你既然是燕王府的郎中?不好好在燕王府瞧病,为何跑到这?何况你我应当从未见过面吧,你看见我为何如此惊慌?” 何大勇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嘴里不停道:“回小姐,小人这是怕你将小人在外的事告诉燕王。燕王若是知道了,小人就完蛋了。” 白知愿微笑道:“你既害怕燕王知道,为什么还要出来干这些?” “不对,你认识我?” 何大勇摇摇头。 “那你为何怕我告诉燕王?” “小人在燕王的书房里见过你的画像。” “画像?”这下轮到白知愿奇怪了。 何大勇观察着白知愿的脸色,见她似乎很惊讶,也不敢再多说,毕竟这是主子的秘密。 可是白知愿哪里会放过他,问道:“看来这画像倒是逼真,你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何大勇干笑一声,心里暗道:“能认不出来吗,燕王府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你长什么样,何况燕王府还有一位你的冒牌货呢?” 但他可不敢说出来,只道:“实在是小姐长得太美了,小人见过一次便忘不了。” 白知愿轻笑一声,却也敏感觉察出此人好像没有说出全部实话,她继续试探道:“你且说说,是什么样的画像?” 何大勇心中叫苦,边在脑海中思索怎么说边看着白知愿的神情,见她只是好奇,便道:“这画像将小姐画的入木三分,见过画像的人都犹如真容在眼前一般,所以小人方才一时失态,只以为是画里的仙女下凡了。” 白知愿嗤笑,这人倒是会说话,怪不得能到燕王府当郎中。只是他今日分明是有些手艺在身上,会不会是燕王利用他的手艺做些什么勾当,刚好可以从他这里了解一些燕王府的内幕。 白知愿思索一下道:“你如此的好手艺,不如离开燕王府,来我府上吧。燕王给你多少工钱,我加倍给你。” 何大勇一听,更害怕了,他在燕王府也是见过燕王的手段的,他也不敢。他眼睛一转,忙道:“小人虽然不才,但也不是那朝三暮四之人。” 白知愿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说完整呢?” 何大勇本就心虚,白知愿这话一出,他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白知愿自然将他的反常看在眼里,道:“说吧,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这事似乎和我有关,别说什么画像,燕王书房有我画像,这本就足够奇怪了。” 何大勇磕磕绊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白知愿没了耐心,道:“你若不说,那就让你也尝尝我的手段。” 何大勇在心里盘算,燕王的手段十分残忍,他已经见识过了。至于面前这位貌美的女子,女子向来心软,想来也不会对他做什么,他只要咬死不承认,她又能如何。 何大勇思及此,便道:“小姐,小人只是个小小郎中,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白知愿彻底没了耐心,对待这样的人,她有的是办法,她手一伸,直直将何大勇的手腕扳断。 “啊……”何大勇惨叫出声,面前的这位姑娘比燕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知愿拍拍手,道:“怎样?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何大勇冷汗直冒,手已经没了知觉。 白知愿摸摸身上的剑,道:“先生的手艺挺好,若是手再不接好,怕是要废了,真是可惜了。” 何大勇这才急了,他的手若是废了,那他就完了。 何大勇心一横,左右都是死,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全盘托出吧。他这样想,嘴里便道:“小姐,饶命,我说,我全都说,求求小姐救救我的手,我不能没有手啊。” 凌霄在白知愿身后忍不住偷笑,这人也太胆小了,她家小姐还没干什么呢。 白知愿勾唇,道:“那你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我先看看你的诚意再决定要不要救你。” 何大勇忍着痛,呲牙咧嘴道:“小人本是一名江湖郎中,一直为人做人皮面具,直到有一次小人意外得知,小人一直做人皮面具的一位顾客,居然是燕王的妾室。” 白知愿瞬间明白了过来,“你说的可是江暮云?” 何大勇点点头,继续道:“那次燕王知道了江姨娘毁容的事,小人以为自己完蛋了,却不想第二日,燕王将我留在府里,要我继续为他做人皮面具。” 白知愿心中了然,这些情报之前王庆告诉过她,那时她在北境,并未在意。 “燕王要人皮面具干什么?” 何大勇纠结一刻,才道:“不是他要,是为了江姨娘。” 白知愿冷笑,“果然是伉俪情深。”不想何大勇的下一句话,让她惊奇万分。 何大勇道:“燕王交给我一幅小姐你的画像,要我做出你模样的人皮面具,然后……然后命江姨娘日日戴着你的面具生活。” 饶是白知愿重活一世,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消息,她震惊万分,不明白齐泽意是什么意思。 她身后的凌霄更是震惊的张大了嘴。 她半晌才从震惊中回神,她缓缓问道:“你说的可属实?” 何大勇:“小人怎敢欺瞒小姐,所以方才见到小姐才惊恐万分,没想到今日见到真容了。” 良久,白知愿才平复下来,命夏青接好了何大勇的手臂,放他离开了。 但她依旧不解,不明白齐泽意的心思。 “凌霄,回去命王庆查一下,刚才那郎中的话是否属实?” 凌霄应下。 白知愿这才带着满腔疑问,回了府。 第203章 假面 自从那日外出碰到何大勇之后,回来几日白知愿都有些闷闷不乐,一想到燕王府里的江暮云顶着她的人皮面具生活,她就觉得无比的恶心和烦闷。 这几日她日日被前世的梦所缠绕,离开上京两年,她在北境已经很久不会梦到前世的悲剧。可自从那日之后,齐泽意和江暮云两人夜夜入梦,扰的白知愿这几日精神不佳。 王庆去燕王府打探消息,但燕王府牢如铁桶,他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这天,白知愿在这几日梦境的折磨下,决定亲自去趟燕王府查看一番何大勇说话的真实性。 燕王府,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每一块砖,每一个角落她前世都走过,她亲自去,或许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白知愿做了决定,很快,便命天寻将何大勇带了来。 何大勇被天寻掳了来,他被蒙着眼睛,许是天寻对他用了些手段,他的身上衣衫褴褛,脸上还有些伤。 天寻将他带到了白知愿的面前,将他眼睛上的眼罩揭开。何大勇猛的得到了光明,眼睛被光线刺伤,他微眯着眼睛,满脸都是恐慌。 但在看见白知愿的那一刻,他眼里的恐慌更甚。 他忙跪了下去,嘴里喊道:“小姐,饶命,小人知道的都说了啊。” 白知愿微微一笑,示意天寻扶起他。 天寻刚碰到何大勇,何大勇猛的一缩,害怕道:“别打我!” 白知愿看向天寻,天寻低头尴尬的摸摸鼻子。 白知愿轻柔一笑,道:“你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样。” 何大勇听了心中更加害怕,心想:这不是你命人将我带来的。但他脸上不敢表现半分,他肿着脸,颤颤巍巍道:“小姐,叫小人来可是有何事?” 白知愿勾唇道:“自然是想要借何大夫的手艺一用了。” 何大勇不明所以,讨好笑道:“小姐想要什么,派人告诉小人一声,小人一定鞍前马后,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白知愿微笑道:“何大夫可是燕王府的人,不用些手段,如何能请到你呢?” 何大勇不知道白知愿是什么意思,闻言也只有干笑几声。 白知愿又道:“我想借你手艺一用。这次不做我的人皮面具,做副你自己的脸吧。” “啊?”何大勇有些惊讶,道:“小人自己的脸?” “这……这……” “怎么?你不愿意?”白知愿反问。 “小人不敢!”何大勇忙道,“只是不知小姐用来做何?” 天寻在一旁道:“这就不干你的事了,我们小姐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何大勇似是极害怕天寻,闻言也不敢再多话。 白知愿却依旧温和道:“你知道也无所谓,我要用你的人皮面具去一趟燕王府。” 何大勇听罢,张大了嘴巴,他这是惹了个什么样的女子。 白知愿问道:“怎样?你做是不做?” 天寻在一旁已经在摩拳擦掌,似乎他只要说个“不”字,下一刻,便又是一顿毒打。 何大勇想起方才他溜出燕王府,一出门就被人掳到一条暗巷,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断了几根。 眼下,他若是拒绝,怕又是一顿难以想象的毒打。 何大勇怕极了,他稍微思索了一下,便道:“当然做,能为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 白知愿笑言:“给你半个时辰,做好给我。今天在我回来前,你就呆在这,不许回燕王府,不然我会露馅的。” 何大勇心中叫苦不迭,但也不敢反抗,只得乖乖应下。 半个时辰后,白知愿果然拿到了何大勇做的人皮面具。这何大勇虽然贪财又怕死,但手艺着实不错,怪不得齐泽意会留下他。 白知愿让凌霄照着何大勇的样子帮自己装扮上,很快,白知愿照了眼镜子,满意的点点头,她现在倒是活脱脱的是何大勇了。 可凌霄不像白知愿这样乐观,她不无担忧道:“小姐,你真要这样去燕王府?” 白知愿见她担心,笑道:“是啊,你别担心。以我的身手,他们拿我没法的。” 凌霄还是担心道:“不如你带上我吧,小姐?” 白知愿失笑:“我这样怎么带你?你别担心了,我得赶紧走了。” 凌霄只能作罢,眼带担忧的目送着白知愿离开。 白知愿谁也没带,一个人就这样乔装成何大勇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进了燕王府。 她暗忖:这何大勇的脸还是挺好用的,起码在燕王府里畅通无阻。 白知愿进了燕王府,四处都是熟悉的地方,前世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年,这里对她来说是牢笼也是她最后丢掉生命的地方。 重活一世,再回到这里,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眼下,不是多想的时候。 她凭着前世的记忆和何大勇的诉说,一路行至了江暮云所住的院子。 她顶着何大勇的脸,并没有人拦她,倒是一路上还有不少人和她打招呼,这个何大勇惯会油嘴滑舌,想来在燕王府也混的风生水起,只可惜他太贪心,才被自己抓住了把柄。 等她走到江暮云的院子里时,迎面碰到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看到她,一脸欣喜道:“何大夫,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姨娘这几日总感觉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您快去瞧瞧吧。” 白知愿记得她,她是江暮云的贴身丫鬟,名叫佩儿。 她并未言语,怕被有心人察觉出她的身份,她指指喉咙,佩儿不愧是头等丫鬟,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何大夫的意思是您的嗓子说不了话?” 白知愿点点头,佩儿又关心了她几句,将她迎进了江暮云的屋里。 白知愿一踏进屋里,就觉得此地有些熟悉。突然,她猛的停下脚步,这间屋子不正是她前世临死之前住的屋子。 那时她双眼已瞎,被软禁在此地,她不知道这是哪里,自从她进来再未走出这里一步。适才她一进门,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虽然她那时已经瞎了,但是她在这里苟且偷生了那么久,那种感觉让她一进来就明白了过来。 白知愿的手微微颤抖,脚下似有千斤重,她呼吸有些困难,一时迈不开腿。 前世临死前的一幕幕又因为来到这里而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何大夫怎么了?”佩儿的声音打断了白知愿的思绪。 白知愿猛的回神,想起现在自己是何大勇的打扮,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她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扯出一个微笑,对着佩儿摆摆手,再次指了下自己的喉咙,佩儿很快明白了,道:“何大夫自己也生病了,还不忘记我们姨娘。” 白知愿这才又往屋子里走了几步,拼命忍住心里的恶心感。 直到江暮云的声音传来,“是何大夫来了吗?快让他进来。” 佩儿这才带着白知愿进了里屋。 江暮云见她进来,忙道:“何大夫,快看看我的脸。” 白知愿抬头,看到江暮云的那一刻,她如遭雷击,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何大勇说的都是真的。 江暮云她真的顶着自己的人皮面具生活,白知愿感觉自己恶心到快要吐出来了。 江暮云见她一副震惊的模样,以为自己的脸怎么了,忙问道:“何大夫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脸……” 白知愿一句话也说不出,倒是佩儿在旁道:“姨娘莫急,何大夫今日生病了,嗓子发不出声音。” 白知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她的脸”,江暮云也不觉奇怪,只以为何大勇在为她诊治。 良久,白知愿才从震惊中回神,即便先前已经听何大勇说过了,但没想到亲眼见到,还是如此震撼。只是,齐泽意这是何意? 白知愿随便敷衍了下江暮云,以自己喉咙未恢复为由,很快离开了那间让她感到压抑的屋子。 等她从江暮云的院子里出来,走到一处无人拐角处,她再也忍受不住的干呕起来。 第204章 生辰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知愿才停了下来,她慢慢抬起头,看着即将日落西斜。 她起身,慢慢转身向着齐泽意的书房走去。 她忽然想起,在北境时,谢云嵩说过的话,他说,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白知愿决定亲自去齐泽意的书房里一探究竟。 马上太阳落山了,她要快点行动,要是等齐泽意回来,她怕是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白知愿轻车熟路的到了齐泽意的书房,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的书房有许多人把守,要进去怕是不易。 但她此刻是何大勇的装扮,她转念一想,不再犹豫,大步向前,一直走到齐泽意的书房门前,很快被拦了下来。 她堆出微笑,压着嗓子道:“大人,我奉王爷的命令,来看一眼他书房中的画像。王爷命我做人皮面具,我怕做出的面具不够细致入微,这才想着进去看一眼。” 守卫不为所动,道:“大胆!王爷的书房也是你想进就进的。” 白知愿早已料到如此结局,她四处打量了一刻,这才道:“是,那小人等王爷回来再来求见。” 言罢,她便转身离开。 就在守卫以为她走远的时候,白知愿绕到了书房的一侧,趁着守卫放松警惕的时候,轻轻一推窗,果然开着,她一跃而进。 全凭了她前世对齐泽意书房的熟悉,她知道齐泽意素爱站在这扇窗前思考,所以这扇窗他或许未关,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看着眼前熟悉的书房,白知愿也顾不上其他,径直走到了书案前,果然书案上好好的躺着一幅她的画像。 白知愿端详片刻,确定此画出自齐泽意之手。她前世见过他作画,但却从未为她作画,不想重来一世,倒是能看到他为自己作画。 看到画像,白知愿这才彻底明白了谢云嵩的话。原来竟是因为自己与齐泽意退婚,才让他发觉原来他一直喜欢自己。 白知愿觉得无比讽刺,她前世付出一颗真心,得来的却是背叛和惨死。今生,她决定切断一切与齐泽意的瓜葛,他却对自己情根深种。 此刻,白知愿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她刚与齐泽意退婚时,他的愤怒;她与谢云嵩在幽州时遇险,那些刺客分明不是冲她而来;还有她此次回京,齐泽意拦住她时的神情。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那些原本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忽然有了答案。 只是齐泽意居然如此病态,让江暮云伪装成她的模样。 白知愿的心里不由得更加鄙夷,若非何大勇,她怕是永远也想不到今生居然是这样的画面。 白知愿看着眼前的画像,似乎被人揉捏过又重新铺展。 今日发生的种种,都让她觉得内心无比的恶心。 白知愿不想在此地多待一分钟,她忍住想要毁了这幅画像的冲动。在齐泽意的书房里细细搜索起来,或许这里会有一些其他有用的东西。只是不等她翻找到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以及下人的请安声。 是齐泽意回来了。 白知愿不敢再逗留,忙从窗外跳了出去。 全凭她今日的伪装,她又趁着天色渐晚,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燕王府,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发现她来过。 今日在燕王府的所见,足以让她震惊好几回了。 等白知愿回到府里,卸下伪装,换回她原本的模样,才命天寻将何大勇放了。 这个人留着或许还有用,就让他先回燕王府吧。 凌霄见她回来,这才悬着的心放下了,她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白知愿仍然沉浸在今日的震惊中,未听清凌霄的话,她道:“你说什么?” 凌霄摸摸她的额头,道:“小姐,你没事吧?” 白知愿摇摇头。 凌霄又道:“小姐,你怕是忘了吧,明日是你的生辰,先前你说让我看着请几位相熟的小姐来,我已经将帖子发出了,也都收到了回帖。我想明日她们都会来的。” 白知愿这才想起这码事,但也并未放在心上,道:“你看着安排就好。” 凌霄领命而去。 白知愿满脑子依旧是今日在燕王府的所见,一股挥之不去的烦闷在她的心头萦绕。 以至于白知愿一晚上都被前世和今生交替的噩梦缠绕。到了第二天早晨,她的脸色发青。 凌霄见状,急忙为她梳妆,勉强遮住了她的脸色。 “小姐,一会客人怕是都要来了。我见你这几日没什么精神,你今日可要打起精神。” 白知愿失笑,凌霄总是像个母亲一样,事无巨细的帮她照料到,她打趣道:“凌霄,以后谁娶了你可享福了,你怎么如此细心?” 凌霄脸一红,道:“凌霄才不嫁人,凌霄要陪着小姐。” 白知愿还想打趣她几句,王庆已经命人来报:“有客人已经到了。” 凌霄听罢,手上加快速度为白知愿梳妆穿衣。 等白知愿出来迎客时,她眼里有一瞬的讶异。 除了一些高官小姐,宸王、燕王、晋王,甚至是一向不与人交好的八皇子都来了。 白知愿将疑惑的眼神看向凌霄,这几日她的心思压根不在生辰宴上,也交代过凌霄一切从简,只是今日怎么看也不像是从简的。 凌霄亦同她一样,露出迷惑的眼神。白知愿明白了过来,许是她刚刚回京,许多想借此机会与威远将军府扯上关系的人,得到了她生辰的消息,全部都不请自来了。 倒是真真有意思。前世她白家没落之后,她求过很多人,但没有一人出手相助,今生却都上赶着来讨好她。 白知愿这样想明白后,很快就恢复平日的模样,将客人一个个迎了进来,并为大家准备了茶水和点心。 “各位,我刚刚回京,今日生辰宴准备的略显仓促,请各位见谅。” “怎会?威远将军府一进来就有种将门的风光,我们极是喜欢……” 不少人附和道:“是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听闻荣安县主完美继承了威远将军的武艺,在北境的事迹更是堪称有勇有谋,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是啊,谁能娶到荣安县主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 白知愿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得体的微笑,从始至终并未附和一句。 第205章 晋王相邀 因是生辰,白知愿上了妆,本就白腻的肤色更显得珠玉一般莹润细腻,发髻间斜插着一支镂空兰花金丝珠钗,更显得端庄典雅。 她这副花容月貌加上身份高贵,倒是愈发吸引了众多还未婚配的男子。 只可惜白知愿自始至终对谁都是淡淡的、疏离的,并未对任何一人表现出不同。 一来二去,不少人也歇了心思。 而燕王齐泽意,因为之前与白知愿退婚,但今日也来参加了她的生辰宴,也颇受关注。 白知愿因为昨日偷偷潜入燕王府的所见所闻,今日看到齐泽意,心中更是感觉燃着一团火。 齐泽意几次三番的对她示好,她全当没有看见。 几次下来,不少明眼人也看出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剑拔弩张。 觥筹交错间,白知愿再次想起北境的境遇,一时竟有些食之无味。 明明有人在守卫着大历,在经历战场的水深火热,在时刻会丢失生命,但是千里之外的人,却在肆意享受,铺张浪费,甚至满心算计的害人性命。 若不是她在北境待了这么久,或许她也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但是战争的残酷她已经领略过了。因此,再看上京这些贵族皇室的嘴脸,她的心里无端的生出厌恶之意。 许是她实在兴趣欠缺,即便再怎样伪装,在这群人精面前终是泄露了一两分,不等生日宴结束,不少人便纷纷借口离开。 剩下的除了几位皇子外,只剩下先前白知愿救过的苏卿雪。 苏卿雪如今是宸王的未婚妻,但白知愿看二人,也并无一丝欣喜之意,想来也不过是一桩联姻而已。 几位皇子谁都未曾离开,白知愿也知道,如今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夺嫡之争越演越烈,而她父亲白霆轩手里的三十万南境大军,成了必争的对象。 因此,今日诸位皇子谁也没有提出要先走。 几位皇子在旁说着一些表面客气的客套话,白知愿忽觉无趣。虽然有些失礼,但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宴会厅,出去透透气。 就在白知愿在花园里发呆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声音,“荣安县主好像不太喜欢热闹啊。” 白知愿转头,却是苏卿雪。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许是离开上京太久,一时间不适应这样热闹的场景,即便今日的主人公是我,但还是觉得自己仿佛格格不入。” 苏卿雪亦是笑笑道:“荣安郡主的事迹,我这种只困在后宅的人都有耳闻,也难怪今日众人对你曲意逢迎。” 白知愿收了笑容,道:“苏小姐倒是个明白人。” 苏卿雪的眸中闪过黯淡,又很快消失不见,白知愿素来敏锐,很快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苏小姐,也向往自由吗?” 苏卿雪一愣,随后苦笑道:“高门女子哪个不羡慕荣安县主纵马驰骋,上阵杀敌呢?” “哦?我竟没想到苏小姐也有这样的志向。” 苏卿雪苦涩一笑道:“我这样的身子骨,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更别谈其他了。” 她这话倒是让白知愿想到前世苏卿雪因为宸王的缘故,早早就香消玉殒了,确实令人惋惜。 思及此,白知愿试探道:“我听说苏小姐已经与宸王殿下订下了婚约,在这要恭喜苏小姐了。” 苏卿雪听她这样说,眼里更加黯淡无光,“本身也不过是皇命难违,又有什么好恭喜的呢?” 白知愿挑眉道:“看样子苏小姐并不想嫁给宸王殿下,也是,在我看来,宸王并非苏小姐良配。” 苏卿雪眼睛亮了一下,问道:“县主也这样认为吗?” 白知愿答:“苏小姐,你我有缘,我才真心为你考虑。宸王殿下已经卷身夺嫡之中,你父亲又一直刚正不阿,你们迟早会被他连累的,不如就此想法子解除了这段婚约吧。” 苏卿雪眼里全是伤痛:“我也这样认为,可我不是县主,又怎能轻易解除婚约。” 白知愿已经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事在人为,苏小姐是聪明人。” 留下一脸懵懂的苏卿雪还留在原地。 该说的白知愿都说了,能否听进去全凭苏卿雪自己了。不过她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至于能否能与宸王退婚,就要看她自己了。 等白知愿回到宴会厅时,几位皇子竟意外的和谐,就连一向不对付宸王和燕王,也都在安静的喝茶。 看到白知愿进来,宸王放下茶盏道:“县主,本王还未感谢你先前在幽州帮本王识别出刘怀素那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白知愿暗道:“果然方才的和谐都是装的。” 她开口道:“宸王殿下客气了,我也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一旁的燕王听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望向白知愿的眼神,便多了一抹不解。 白知愿只当没有看见。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等用过餐后,几人又争先恐后的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送了出来。 说是精心准备,其实都不过是一些贵重物品,白知愿看到这些,再次想起北境士兵的苦寒,一时脸上连笑意也装不出来。 宸王看众人送的礼物,白知愿好像都是淡淡,便道:“这论送礼,还是两年前,县主及笄时,云麾将军送的披风深得县主的心。” 此话一出,燕王的脸色更加难看。 白知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道:“礼物不在贵重与否,而是心意。” 宸王一向傲慢,听到白知愿这样说,想说些什么,又似想到了什么,最后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一向少言的晋王摇摇扇子,道:“没错,县主说的很有道理。” 燕王的眼神在晋王和白知愿身上来回,上次晋王在宫中为白知愿解围,他就觉得奇怪。今日他又向着白知愿说话,燕王很快明白过来,晋王怕是也对白知愿有意。 上京如今想娶白知愿的人太多了,可是偏偏他的阿愿谁都能嫁,就是再难嫁他。 齐泽意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烦闷,他心里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念头,愈是克制,愈是时不时就冒出来。 送过礼物之后,一直活跃的宸王也借口离开了,见宸王离开,八皇子早就坐不住了,也跟着离开了。 宸王离开,身为未婚妻的苏卿雪也只能跟着离开。临走时,苏卿雪还充满担忧的看了一眼白知愿。 该离开的都离开了,只剩下燕王和晋王。两人仿佛较劲一般,谁也不愿意先走一步。 白知愿顿感头疼,率先道:“二位殿下,天色不早了,不如我送二位出去吧。” 燕王:“阿愿……” 却被晋王打断道:“县主,近日又到了去普华寺祈福的时候了。后日,皇后娘娘带领众嫔妃和皇子一同去往普华寺,不知县主要不要一起同行呢?” 白知愿本能的想拒绝,不愿与皇家人沾上关系,但她听到普华寺,忽然想起谢云嵩的母亲和月公主,如今就在普华寺里修行,她倒是想借此机会去看望一下她。虽然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见自己,但总归是个机会。 白知愿思及此,便欣然答应。 燕王齐泽意的面上好似覆了一层寒霜,而晋王却喜笑颜开。 白知愿只当没有看见,亲自送别了二人。 第206章 普华寺 两日时间转瞬而过。 一早,凌霄便为白知愿选了件普蓝色提花雨丝锦交领琵琶襟长衫,外罩一件碧色底素花披肩。因为要去普华寺,所以未施粉黛,只是斜斜在头上插了一根玉簪子。 凌霄一边给白知愿梳头,一边道:“小姐,那个晋王怎么突然对你如此上心。今日我们去普华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凌霄跟在白知愿身边久了,倒是更加多了些警惕。 白知愿道:“此次是皇家祈福,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凌霄却不这样认为,她道:“小姐,奴婢觉得皇家才危险。” 她想了下,将白知愿头上的玉簪子拔下,在她梳起的发簪中,插的尽是锋利的发簪,簪子头俱是尖尖长长的,也算得上是一件武器。 皇家祈福不让带武器,白知愿想了想,又从桌子底下的抽屉里抽出一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靴子里。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晋王一早便派了马车在府外等候,等白知愿收拾妥当后,便带上凌霄和夏青出了门。 天寻毕竟是谢云嵩身边的人,她带上多少有些不方便,未免有人察觉,还是让天寻留在府里。 白知愿坐上马车,马车跟在皇家众位贵人的后面,慢慢悠悠的走着。 普华寺位于白雾山上,距离上京不远。但白雾山乱峰伫立,争奇并起。今日的天气又有些雾蒙蒙,似乎快要下雨,因此到了山脚下,山路就有些难行。 马车在山径上慢慢驶过。 白知愿坐在马车里,不知道晋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前他一向不正面与宸王和燕王争锋,但最近他似乎不再刻意遮掩自己,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这是何意。 先前在北境,谢云嵩说过,晋王也有意娶她为妻,但谢云嵩将他二人的事告知后,想来晋王也不会再有此意。只是他近日的行为,倒让白知愿有些迷惑了。 白知愿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多想。 她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去。普华寺她前世来过一次,也是跟着皇后祈福。今生还是她第一次来,不知道能否如愿见到和月公主。 纵然白雾山山路难行,但也热闹有加。只因为普华寺香火极旺,据说在此拜佛的人,都能心想事成。普华寺存在至今,也有百年的历史,上京的达官贵人,甚至连皇家的贵人们,逢年过节,都愿意来此处祈福诵经,以求达到心愿。 凌霄看着外面,对着车外坐着的夏青问道:“还有多久到啊?” 夏青第一次来此,当然也不知道。 还是晋王派来的车夫道:“快了,再不过一柱香,就到了。” 凌霄放下车帘问道:“小姐,你饿不饿?” 白知愿微微摇头。 但凌霄还是拿出一个食盒,慢慢拿出了很多她精心准备的糕点。 “小姐,寺庙吃的怕是你吃不惯,你先用点点心,若是吃的饭菜不合你胃口,我再借他们厨房一用,给你做些你喜欢的。” 白知愿轻笑:“不必,你家小姐哪有那么挑剔。再说了,我在北境哪有这些吃食呢,还不是这样过来了。” 凌霄一脸心疼道:“小姐你受苦了。” 白知愿笑道:“这算什么受苦,北境的三十万大军才苦,还有谢将军……” 白知愿猛的停下了话语,凌霄也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多言。 小姐自从回来之后,对北境的生活闭口不谈,凌霄从小和白知愿一起长大,虽然京中早有流言,说她家小姐是为了云麾将军才去的北境。凌霄开始是不信的,但是小姐回来后,明显不开心,虽然她极力伪装,但是凌霄还是觉察到了,小姐怕是对云麾将军动了真情。 只是白知愿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凌霄也不敢多问,怕再次惹得小姐伤心,因此她对小姐带来的谢云嵩的护卫天寻,总是没什么好脸色。 马车里又沉默了下来,只听到马蹄滴滴答答的声音,期间晋王派人来问候过白知愿,也带了些吃食给她。白知愿愈发不懂晋王的意思了,她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和晋王聊一聊。 果然如车夫所言,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已经看到了普华寺的门口。许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众多僧人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马车到来,恭敬的迎下了皇后娘娘。 白知愿随着众人也往里走去。 天色黑沉了下来,天空也下起了小雨,虽然是下午,但瞧着仿佛已是傍晚。 皇后娘娘命僧人为大伙准备好了厢房,众人又随着寺庙里的僧人先用过斋菜,皇后娘娘便带着众嫔妃以及公主皇子们去佛堂烧香祈福。 皇后娘娘看到白知愿的一瞬,虽然极力掩饰脸上的阴沉,但还是被白知愿捕捉到了一分。 她倒是忘了一件事,当初的长乐公主可不就在普华寺带发修行么。她只想着来看望和月公主,竟忘了长乐公主也在这了。难怪皇后看到她时,眼中的恨意怎么也无法遮掩。 实在是她粗心,又或者长乐公主这个人她根本不甚在意,压根没想起来这件事。只是,不知道晋王是否有意为之,明明知道她和长乐公主的过往,还邀请她来普华寺。 佛堂里,白知愿有些心不在焉,她随着众人盘腿而坐,目光落在眼前的佛像上。不知道佛能否渡了她心中的恨意,又或者佛能否渡了眼前这些跪坐的人心中的恶与贪? 皇后还在带着众人祈福,白知愿忽觉无趣,悄悄退了出去。 她走到寺庙后院,看到了一棵古树,枝繁叶茂,树上挂满了红绸丝带,将树枝覆了满满一层。因为下雨,无法遮挡,挂着的心愿布条全被打湿,湿湿的贴在树干上。 白知愿撑着伞停下脚步驻足,正巧遇见了正在清扫落叶的小僧,她上前问道:“小师父,我想问一下,和月公主住在哪里?” 小僧一愣,随后双手合十道:“普华寺没有和月公主。” 白知愿怔愣住,小僧顿了一下道:“这里只有常念。” “常念?常念……”白知愿喃喃道,猛然间,她明白了过来,问道:“她在哪里?” 小僧指着前面的院子道:“就在那里,但是她从不见外人,也很少出院门。” 白知愿道过谢,独自一人往前走去。 等到了小僧所说的院门处,果然有人把守着。 见她前来,守门的嬷嬷问道:“这位小姐,这里不能入内。” 白知愿微微蹙眉道:“里面的可是和月公主?” “这里没有和月公主”那人说罢,转身就走。 白知愿在身后道:“麻烦告诉公主一声,就说荣安县主白知愿求见。” 那人脚步一顿,片刻后,继续往前走去,随后进了屋。 第207章 和月公主 天边最后一丝光散去,佛堂里传来阵阵礼佛的声音,寺庙里陷入了黑暗。 雨水顺着伞檐往下落,并不大,却绵绵密密,将整个寺庙裹住。 白知愿极有耐心,站在门外,等候了很久,直到斜风细雨将她的衣衫打湿,也未见那扇紧闭的房门打开。 白知愿又静立了片刻,直到礼佛的声音结束,她站在此处也太过惹眼,她垂眸思忖了一刻,这才打着伞往厢房走去。 她刚走出一步,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县主,请留步!” 白知愿顿了一下,缓缓转身,正是刚才守着门的那位嬷嬷。 白知愿的目光在黑夜里异常明亮,她轻声问道:“嬷嬷,可是公主愿意见我?” 嬷嬷点头道:“老奴陪着公主来这这么久了,县主是公主见的第一个外人。县主,请随老奴来吧。” 白知愿淡淡勾唇道:“如此就有劳嬷嬷带路了。” 其实来之前,白知愿也不确定和月公主是不是愿意见她,毕竟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愿见,但她还是来了。 她相信,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和月公主也一样,定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也偷偷的关注着谢云嵩。 所以她直接自报家门,若是和月公主不愿见她,那也罢了。但若是能见到她,白知愿也想知道谢云嵩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更想亲口告诉和月公主,谢云嵩一直都很挂念她。也算是她最后为谢云嵩做的一件事吧。 嬷嬷很快带着白知愿来到了一间屋子,就着房间透出的微弱灯火,白知愿打量起这间屋子,和普华寺众多房间一样,和月公主的住所并没有什么不同。 嬷嬷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敲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 嬷嬷推开门,道:“县主,请。老奴在外候着。” 白知愿低头致谢,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岁月不败美人,即便白知愿只看到了和月公主的背影,但她却莫名的觉得和月公主一定很美。 下一刻,公主慢慢起身,转了过来。 终于知道谢云嵩的容貌继承谁的了。和月公主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仍然十分貌美,素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这是白知愿前世今生第一次见到和月公主,她的长相有三分像当今的皇上,更多的像太后,眉眼和谢云嵩如出一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如今在这朴素的寺庙,身上的气质也没有半分的减少,举手投足间仍旧透露着天生属于皇家人的尊贵。 和月公主看到白知愿,脸上并未露出什么表情,淡淡开口道:“坐吧。” 白知愿坐了下去,静静的观察着面前的女子,大历皇帝的亲妹妹,谢云嵩的生身母亲。 和月公主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平静,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白知愿才开口道:“没想到公主会见我,我来之前早就听闻公主不愿见任何人。” 和月公主挑挑了烛火,道:“因为我想知道,嵩儿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 白知愿听罢,莞尔一笑道:“公主果然什么都知道,虽然你身在佛门,但其实上京发生了什么,你都知道。” 和月公主不置可否。 白知愿继续道:“为什么呢?公主不是皈依佛门了吗?其实还是放心不下谢云嵩吧。” 和月公主才轻柔一笑,道:“人人都道,我对嵩儿漠不关心,荣安县主怎会有不同见解?” “因为公主给自己取名常念,常念什么呢?俗世中有什么是公主放心不下的呢?显而易见,毕竟父母之爱子是与生俱来的。” 和月公主静静打量着白知愿,片刻,轻笑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嵩儿会喜欢你了。” 白知愿垂眸,没有说话。 和月公主继续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嵩儿的影子。你们有些相似,都是一样的敏锐。说起来,我见过嵩儿已经很多年了,他还好吗?” 白知愿:“他很好。公主既然挂念他,又为何不肯见他?难道公主不知道他同样也很挂念你。” 和月公主一愣,随即道:“你是个好孩子,嵩儿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她很快又苦笑道:“我为何不见他?我又有何脸面见他呢?” 白知愿疑惑道:“公主此话怎讲?” 和月公主的思绪似乎飘得很远,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当我还未出阁的时候,那时候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父皇疼爱,母爱贵为皇后,兄长即将继承大统。那时候的我被养的不问世事,很快,到了议亲的年纪,因为公主的身份,求亲的人很多,就像如今的你一样。” 白知愿没有打断她,静静听她回忆往事。 “可是我统统不喜欢。那时候的我任性又刁蛮,一次我偷溜出宫,却遇见了一个书生,在街边教人识字来赚取点生活费。我被他深深吸引,从小锦衣玉食的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为了生计而发愁。” 和月公主说到这里,白知愿便明白了过来,公主怕是喜欢上了她口中的那位书生。只是这宫廷秘事,纵使她活了两世,也竟丝毫不知。 和月公主像是陷入了回忆,她轻声道:“我为了常常能见到他,溜出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也为了帮他,在街头和他一样,帮他教人识字,为他赚取生活的费用。” 不等她说,白知愿已经猜到了结局,她道:“这样美好的时候大概维持不了多久吧。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穷困潦倒的书生,这样的差距任谁都能猜到你们的结局。” 和月公主淡笑道:“你果然聪明。没错,没多久母后就发现了我的异常,自然不许我再和他来往。我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不依,想方设法要溜出去与他见面。但母后将我彻底软禁起来,我便失了他的消息。很快,皇兄告诉我,父皇已经为我和威远将军订下了婚约。我当然不愿,但是不论我如何相求甚至以死相逼,一向疼爱我的母后和父皇都不为所动。” “我万念俱灰,准备以死明志。就在这时,皇兄将我偷偷放了出去,让我去找他,让我们离开上京。我以为皇兄还是疼我,心中感动不已。可是,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皇兄从来不是真心帮我,他只是要我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死,才会死心。” “我伤心欲绝,没多久父皇驾崩,皇兄即位。母后和皇兄告诉我,皇兄才刚刚即位,北狄人趁着朝中不稳,几次来袭,若我可以嫁给白霆轩,那么白霆轩一定能全心全意为皇兄效力。” “我当时并不知道,心上人其实就是皇兄所杀。我感念皇兄对我的好,便答应了这门婚事。后来的事,你肯定都知道了。” “什么公主,什么身份,到头来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的人而已。他们是我的亲人,但却对我做出最残忍的事。杀掉我心爱的人,拿我当筹码,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毁了我的一生。” 白知愿听完,久久沉默。她不知道原来和月公主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只是不知道谢云嵩是否知情。 半晌,白知愿才开口问道:“所以公主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威远将军?怪不得谢云嵩才会说,你生下他,却从未管过他。但是公主,他毕竟是你的儿子,即便不爱他的父亲,难道就不能给他一点爱吗?” 和月公主苦笑道:“我嫁给白霆轩后,才知道了一切真相,但那时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什么也做不了。” “霆轩是个好人,他知道了我的故事,但从未嫌弃我,我生下嵩儿后,因为知晓了皇家人的无情与残酷,故意疏远了他们父子俩,不愿意他们也成为皇家的牺牲品。” “可是我没想到,最后霆轩还是战死了。并且他的死,我的皇兄母后脱不了干系。当时,我也去求了母后皇兄,但他们全都坐视不理,不肯出手相救霆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却无能为力。” 和月公主抬眼,“你说,我要这身份有何用?我满心都是对皇家的失望,我离开了家,来到了这里,不见任何人。希望我的皇兄母后,还念着我,能放过我的儿子。” 第208章 再见长乐公主 白知愿久久说不出话,今天听到的这些,足以让她震惊。 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所以公主这么多年不见谢云嵩,其实是为了保护他?” 和月公主道:“没错。母后知道嵩儿自小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她对嵩儿总是有那么一丝真心在的。嵩儿自小就被我送进宫去,是母后将他带大的。” 白知愿:“带大又能如何?公主还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呢。” 和月公主一怔,道:“是啊,可是我总归是为他争得了一丝生机。” 白知愿不以为然,道:“我觉得不是,他的生机是他自己争取而来的。” “既然如此,公主为何不告诉谢云嵩呢?起码他的心里没有这么苦。” 和月公主道:“我的儿子我了解,最是重情义。若他知道我这样,一定会忍不住常常来探望我的,或许也不许我住在这里,那我的苦心不都白费了吗?” 这点白知愿倒是相信,确实是谢云嵩的性子。 见白知愿不言语,和月公主又道:“你别看我身在这里,你们的事我都知道。我还要谢谢你,之前救了嵩儿。” 白知愿并不惊讶,她今日来见和月公主,也不确定她一定会见自己,但她却见了自己,进来之前,白知愿已然想到了,和月公主定是知道自己和谢云嵩的关系。 她道:“公主不必言谢,谢将军也救过我多回。” 和月公主轻柔一笑道:“我知道你去了北境,也知道你已经回京,其实我很想见见你,但是没想到你今日主动来了。” 白知愿思忖一刻,道:“公主,其实我与谢云嵩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们在北境发生了很多事,我如今回京或许很快就会婚配。今日来见你,是我能为谢将军做的最后一件事。希望以后你能够见见他,他很想你,也很渴望得到你的爱。” 和月公主眼眶有些湿润,又似乎觉得这样有些失礼,她背过身,将眼角的泪拭掉,再转身时又是温柔的笑,“我猜到了,是皇上和太后不许你们在一起吧。” 说到这里,她微微冷笑一声道:“他们永远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想要觊觎他们的位置。我的嵩儿和他的父亲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又岂会在乎他们的江山。” 白知愿:“公主对谢将军倒是了解。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和月公主挑眉:“哦?你且问。” 白知愿道:“公主年轻时候失了爱人,嫁给了威远将军,您从始至终都不爱他吗?所以因此谢云嵩才无法得到父母的爱吗?” 和月公主有一瞬的沉默,半晌,她才道:“我不爱他,但是他是个好人。我的事他都知道,但他从未说过一句我的不是。成亲这么多年,我们也算相敬如宾,但从他带着嵩儿上战场开始,我们便开始有了更多的分歧。” 白知愿闻言,猛然想起沈知意说过,她见谢云嵩的第一面,谢云嵩是个弹着琴的少年。她道:“公主希望谢云嵩做个闲散的公子,对吗?而威远将军却希望他继承自己的衣钵,收复北境。” 和月公主赞赏的看着白知愿,道:“没错。嵩儿小时候为了练武吃了很多苦,八岁就随着他父亲上了战场。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虽然不说,但很是心疼,偏偏又无可奈何。直到霆轩离开后,我真的怕了,我怕自己的儿子有一天 也死在战场上,我求了太后也求了皇上,甚至还求了嵩儿,让他不要再去北境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的。” 她说到这,快步走到白知愿的面前,抓住她的手,道:“白小姐,嵩儿喜欢你,他一定听你的,你让他回来吧,别再去北境了,他的父亲就是死在那的,万一有一天,他也……” “公主!”白知愿打断她,将手抽了出来:“他不会离开北境的,那是他父亲的遗愿,也是他的心愿。” 和月公主好像被抽干了力气,慢慢跌坐下来,与白知愿刚才进门看到的公主截然不同。此时她只是一个无助的母亲。 白知愿轻叹口气,慢慢起身扶起了和月公主,“公主不必担心,我走时,北狄大势已去,谢将军身经百战所向披靡,我想他很快就会回京的。” 和月公主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喃喃道:“真的吗?” 白知愿肯定道:“是真的,很快公主就能见到他了。” 和月公主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自从他去了战场,我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夜夜梦到他死于非命。” 白知愿:“公主既然如此挂念他,若是他回京,就请公主不要再将他拒于门外。” 和月公主微微张着嘴,怔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白知愿离开,她才回神,目光望着白知愿离去的背影。 白知愿从和月公主处离开时,已是夜深,普华寺安安静静的。她独自一个往厢房走去,心中涌起的是对谢云嵩的心疼之情。即便他们已经恩断,但白知愿仍然希望他好。 就在白知愿低头沉思的时候,忽然她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响动,起先她没有注意,这里毕竟是山上,或许会有些野猫野狗的。 但是下一刻,她猛然提高警觉。但今日毕竟是皇家祈福,应该没有刺客胆敢独自前来。 白知愿提高声音,道:“谁?” 下一秒,一个身着宽大道袍的人从阴暗角落慢慢走了出来,悠长的身影在刚下过雨的地上被拉的很长,有种诡异的感觉。 白知愿定睛看去,居然是位故人。正是好久不见,从公主沦落至此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面容阴狠,一双深沉乌亮的眼眸暗光流转,衬得她的眉目阴险妩媚。 她就站在白知愿的面前,恶狠狠的盯着她,眼底骤然迸发出恶毒的光芒。 白知愿不以为意,勾唇道:“见过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听罢,目光更像是淬了毒一样狠毒,她咬了咬牙,半低着头,眼底凝着压抑的恨意。 白知愿回看着她,目光坦坦荡荡,道:“公主还有何事吗?” 长乐公主当初舌头被康定王割掉,说不完整的话,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神情却依旧阴鸷。 白知愿虽然听不清,但是想也知道,定不是什么好话。 但她心里丝毫不惧,当初是长乐公主咎由自取,为了害她,而去招惹了康定王,才落得如今的下场。但是看样子,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和皇后一样,看向她的目光尽是狠毒。 白知愿暗暗向四周看了一圈,夜黑风高,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时机。今日又确实是皇后带领众人来的,他们若想动手,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但是显然,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皇后经过长乐公主的事,也终究是多了分谨慎。 白知愿不再看向长乐公主,绕过她,慢慢向房间走去,身后依然是长乐公主暴躁的咿呀声。 白知愿连回头都懒得给,不过一个废物公主而已,她从未放在心上。 她身后的长乐公主看着白知愿离开的背影,先是愤怒,然后慢慢笑起来,从低笑到狂笑,表情狰狞,在黑夜里愈显可怖。 第209章 晋王之意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 天刚蒙蒙亮,就听到了普华寺传来的阵阵礼佛声。 白知愿翻了个身,既然睡不着了,索性起床。 凌霄正在帮她梳头,夏青在门外道:“小姐,晋王身边的小厮求见。” 白知愿暗忖:“晋王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侧头对凌霄道:“让他进来。” 晋王的小厮应声而入,恭敬的行礼道:“县主,我家殿下有请。” “哦?”白知愿挑眉:“晋王殿下在哪?” 小厮:“殿下在后院的古树下等县主。” 白知愿倒是愈发看不懂晋王了,按理说他常年隐藏自己的实力,应当不会做出在如此显眼的地方约见自己的举动。可是近日的行为,他似乎不再隐藏自己,甚至公开几次明着和燕王作对。 他究竟是何意? 白知愿略微思索一下,对着低着头的小厮,道:“告诉晋王,我马上过去。” 小厮走后,凌霄边为白知愿梳头边道:“小姐,晋王近日为何对你如此殷勤?如今正是小姐议亲的时候,晋王会不会……” 白知愿摇头:“应当不会。”她心里想的是,先前在北境时,谢云嵩告诉她,已经将他二人之事与晋王坦白。而晋王又是谢云嵩的好友,自然不会再对她存有非分之想。 可凌霄并不这样想,她道:“小姐,怎么不会呢?我看他就是对小姐有意,想要娶小姐为妻。” 白知愿也有些迷惑,闻言道:“不论他是什么目的,我去见他,一定都会明了的。” 可凌霄不无担心,道:“小姐,如今朝野上下都盯着你的婚事。你这般与晋王见面,会不会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白知愿笑笑道:“晋王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凌霄轻微点头道:“话虽如此,世道对女子向来不公,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若是与男子接触过多,便名誉尽毁。” 白知愿抬眼:“凌霄,你说得没错。但是女子不该只困在后宅中,女子也可以走出去,可以像男子一样,挥剑向四方。什么名誉,都是世人拿来困住女子的东西。我们不必在意这些。” 凌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为白知愿梳好了头。 白知愿带着凌霄出了厢房,一路便往后院走去。这个时间,皇后已经带着众嫔妃去了佛堂礼佛,整个寺庙空空荡荡,没几个人。 昨日下过雨,今日这山里的空气倒是清新。白知愿昨夜又如愿见到了和月公主,一早心情大好。 等她带着凌霄到了后院时,晋王早已在古树下等候。 他身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端的是意气风发。 不远处大约是他的护卫,远远的守着,或许是防着有人靠近偷听吧。 白知愿走近他,他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到是白知愿,露出温和的笑容。 白知愿行礼道:“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虚扶了她一下,道:“县主不必多礼。” 白知愿起身,望着他身后的古树,许是昨日下过雨的原因,古树今日显得更加油亮,树上红色的心愿布条也已经风干,又随着风飘飘摇摇,继续承载着别人的心愿。 晋王看着白知愿望着心愿布条出神,开口道:“这棵古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古木有灵,枝繁叶茂,树上的红绸丝带都是来此的人们的心愿,写在红布上,然后挂在树上,以此祈求古树能达成他们的心愿。” “县主,若有什么心愿,也可写下来,绑在古树上,女子多祈愿能遇一良人,不知县主,可有何心愿?” 白知愿闻言,抬起头来,轻笑道:“晋王殿下真的相信一棵古树就能完成人的心愿吗?” 晋王挑眉:“哦?县主不相信吗?” 白知愿答:“若有心愿,就朝着自己的心愿努力去实现。在我看来,写在红布上,挂在这里,根本是无用之举。” 晋王先是一愣,随后哈哈一笑,道:“县主果然与众不同,怪不得连一向对女子不耐烦的云嵩都对你刮目相看。” 白知愿顿了顿,问道:“不知晋王殿下今日邀我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晋王摇摇扇子,道:“县主从前离京时,曾告诉过我,愿意相帮于我。现在两年过去了,我想问县主,当初所言,可还当真?” 白知愿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究竟是何意,思忖着开口道:“自然当真。我虽然是一介女子,但也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殿下遇到了什么困难?若是需要我,我自当全力以赴。” 晋王笑着摆摆手,“县主言重了。” 随后他话锋一转道:“如今朝堂上下都盯着县主的婚事,不知县主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白知愿不明所以,思索一刻,道:“晋王殿下,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可像我这样的人,向来都是皇上赐婚,若皇上为我赐了婚,我即便不愿,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晋王颔首微笑道:“当初县主不愿与五哥成亲,不也想法退了婚么。” 白知愿怔了一下道:“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晋王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道:“先前我修书一封到北境,曾经提过想娶县主为妻。放眼朝堂之上,任何人娶了你,都是只有益处。我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但是云嵩,当即回复我,他与你在北境已经私定终身。我与云嵩是多年好友,既然如此,自然也歇了这份心思。但我深知,你们若要结成连理极为不易。果然没多久,县主便一个人回京了。听闻,你与云嵩已经分开,而且太后也准备为云嵩和沈知意赐婚了。” 晋王一口气说完,一直在默默观察白知愿的神情,但白知愿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见白知愿沉默,晋王垂眸思忖片刻,再次开口道:“既然如此,不如你我……” 白知愿打断他,抬眸看着他,轻描淡写道:“殿下喜欢我吗?” 晋王目光 一顿,似是没想到她如此直白,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白知愿也不急,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半晌,晋王蹙眉道:“身为男子我自然也是被县主所吸引的,但是我是个皇子,县主也知我的抱负,我不是个儿女情长之人,但若是你愿意,我自可承诺你,将来自会保你白家平安。” 晋王这话倒是也实诚,白知愿沉默片刻,才道:“多谢殿下抬爱,但殿下既然知道我与谢将军的事,难免其他人不会知道。若我嫁给你,这件事就成了你和谢云嵩之间的芥蒂,也成了其他人嘲讽你的理由……” 晋王:“你说的这些我自然都明白,但是我对你,还是有些情意在的。县主身为女子,与绝大多数的女子不同,你勇敢果断坚毅,若你可以站在我的身侧,我自然如虎添翼。” 白知愿失笑:“殿下是在挑王妃还是挑幕僚?” 晋王迎着风,笑容一如方才,道:“县主可以考虑一下,若是嫁给我,不仅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太后也不会再一直针对你。至于云嵩,也能对你死心……县主,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不必急着答复我。” 白知愿点点头。 晋王见她应允,知道此地也不是可以长时间说话的地,便抬脚离开了。 留下白知愿一人,站在古树下,任风吹乱了她的发。 第210章 看望 待到用过午膳后,皇后便准备启程回宫。 自昨夜之后,她也再未见过长乐公主。难得的清静,倒是让白知愿有些惊讶。 期间,齐泽意也几次试图拦住她,都被她一一化解。 自从白知愿偷偷潜入燕王府,发现了齐泽意对她的心意,再看到他时,白知愿心里对他的厌恶更甚。 齐泽意修身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羽在外敲响了门。 齐泽意:“进来!” 白羽推门而入。 “何事?” 白羽道:“王爷,皇后娘娘的祈福已经结束,准备即刻回京。” 齐泽意负手而立,道:“知道了,准备准备,即刻启程吧。” 白羽:“是!”接着他踌躇道:“王爷,方才咱们的人来报,说是看见晋王和荣安县主在后院聊了很长时间。” 齐泽意握紧手中的杯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又问道:“可有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白羽摇头:“王爷恕罪,晋王的人在跟前守着,实在是听不清。” 齐泽意拼命忍着心中的怒意,将手中的杯盏掷了出去,杯盏碎裂在白羽的脚下,白羽头都未敢抬。 半晌,齐泽意稍稍平静了几分,面上都是深沉,“晋王,他三番几次公然和我作对,现在还将主意打到了阿愿的身上,看来倒是我一直以来对他太过容忍。” “传令下去,在京中的人手多多注意晋王的动向,若有什么异常,即刻来报。” 白羽拱手称是,连忙退下了。 白羽走后,齐泽意再也无法控制他的怒火,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几分,他喃喃道:“白知愿是我的,晋王你休想染指。” 他这样说,完全忘了先前正是因为他与江暮云的事,才导致白知愿与他退婚。 同在普华寺的白知愿并不知情,她匆匆收拾了行囊,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一路上,她都显得心事重重。 凌霄也不敢打扰她。 白知愿深知,晋王今日所言全是肺腑之言,他是否对自己有意尚且不说。但是目前来说,嫁给晋王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既能让朝中的人歇了心思,又能让太后放心,也能为晋王助力。 重生一世,今生她势必要阻挡齐泽意的太子之路。晋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当初她挑选晋王时,也正是这个意思。只是难道非要她牺牲自己的后半生,才能继续接下来的路吗? 抛开一切,晋王也算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只是他终究是皇家人,若他以后成了太子,自己又能如愿做好太子妃,或者是更高的地位吗? 白知愿心中满是踌躇,她像是站在十字路口的行人,不知如何抉择。 千里之外,北境。 虽然已是春末,但是北境才像是刚刚入春一样,天气才慢慢回暖。 谢云嵩在白知愿走后,多次主动对北狄发起了战事。 自从去年白知愿将宇皇庆的手臂砍掉后,宇皇庆虽然死里逃生,但回到北狄也是背面受敌,北狄皇室怎能让一个废人当皇帝,可宇皇庆这么多年攒下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因此,北狄一时内忧外患。 谢云嵩趁此机会,发起了几起战事,都取得了很大的功效。这样下去,收复北境近在眼前。 除了战事,他心中最牵挂的仍然是白知愿。 上京不像北境,北境是危险是真刀真枪的。而上京的危险,是充斥在各种阴谋诡计中。 幸好天寻每几日就会来信,阿愿一切都好。但是谢云嵩知道,阿愿回去后,她的婚事必定在皇上和太后拿捏她的软肋。思及此,谢云嵩的心里再次装满了悲伤,那日白知愿临走时决绝的眼神,让他每每想起都觉得心惊。 他恨不得立刻飞身回到上京,回到阿愿身边,再也不和她分开,可是眼下他不能。 自从白知愿离开后,他白日里在自己的营帐中处理军务,晚上就住在白知愿先前住的营帐,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离阿愿近一点。 谢云嵩思来想去,最后叫来陆之凌,道:“尽快再次发起对北狄的战争,争取早日拿到降书,我们也可早日回京。” 陆之凌点头称是。他跟着谢云嵩很多年了,对他也算了解一二。他深知,谢云嵩此人最重情,此次白知愿离开,他更是伤心欲绝,但他是云麾将军,绝不能让人看出一分。从前的谢云嵩并不急着主动对北狄发出战役,他总是很耐心,但是近日来,他急不可耐,多次主动对北狄发战,不过是想速战速决,好早日回京去寻白知愿。 好在胜利就在眼前了,可这对有情人回京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 这边的白知愿从普华寺回京之后。思虑再三,还是换了件便装,她谁也没带,就这样自己出了门。 白知愿径直去了上京的孙小山家。 小山是个淳朴的孩子,他是自己在北境士兵中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时,也对自己多加照顾。 只可惜,他最后死在了北境。 从她回京,就一直想去探望下小山的母亲和妹妹。小山曾经说过,自己因为想要军饷来补贴家用,才投军去往北境。 但不想,他还未衣锦还乡,就永远的死在了北境。 她在北境时,就向其他人要了小山家的地址,想着什么时候回来了,替他去看看他的母亲和妹妹。 想来他的家人还不知道他已经身故的事吧,他们或许还在苦苦等待小山的回来。 白知愿轻叹口气,转眼就到了小山家门口。 她踌躇一刻,还是抬手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老人,颤颤巍巍的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是一位既貌美又浑身散发着富贵的女子,一时有些看呆,片刻,她反应过来,又有些惴惴不安。 白知愿见她这样,想来这就是小山的母亲了,她微微一笑,问道:“老人家,请问这是孙小山的家吗?” 老人露出迷茫又惶恐的眼神,道:“是。小山他怎么了吗?” 白知愿未报身份,只道:“我同他是一同北境投军的人。他在军中对我一直都很照顾,如今我回京,替他来看看您。” 孙母听了,顿时欣喜,忙将白知愿迎了进来,将女儿唤了出来。两人对她很是感谢,孙母询问小山在军中如何,白知愿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虽然在来之前,她早已想到了孙母会这样问她,可她还是不知如何回答。 见她沉默,本来欣喜的孙母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她颤声询问道:“可是小山出了什么事?” 白知愿鼻头一酸,抿了抿嘴,才在孙母期盼的目光中开口道:“小山他是北境的英雄,他已经殉身了……” 孙母听罢,一时有些站不稳,幸得一旁的女儿扶了一把,才勉强站住。 白知愿不忍看她。 孙母低头擦泪,小山的妹妹亦是捂着嘴泪流满面。 良久,孙母才对着白知愿道:“我儿死前可有受折磨?” 白知愿一愣,随后道:“没有,他走得很安详,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二人。” 白知愿说着,从随身带的包裹里,拿出她从北境带回来的,来自小山的遗物,那双母亲临行前为他做的靴子,还崭新的又送了回来。 孙母见此,再也忍不住,抱着儿子的靴子,嚎啕大哭。 白知愿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命运就是如此不公,如今留下这孤儿寡母,日子大概会更难过。 许久之后,孙母才停止哭泣,对着白知愿道:“让小姐见笑了。小山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为了这个家,他也不会去投军,也就不会……” 白知愿摇摇头:“小山对我照顾有加。从今往后,家里就剩你们二位,若有任何事,都可以来威远将军府找我,我叫白知愿。小山说过,街霸总是欺侮你们母女二人,我会时不时派人来看望你们,若再有人对你们不恭,我必定不会放过他们。你们且放心,好好过好以后的日子,小山在天上也会感到欣慰的。” 孙母听后,又忍不住和女儿抱头痛哭,但也不忘感谢白知愿。他们虽然是平民百姓,但也知道威远将军府。眼前这位小姐居然是将军府的女儿,怪不得通体富贵。他家小山能有此朋友,也算不枉此生了。 白知愿看他们伤心,心中也不免想起小山死前的惨状。她不忍再待下去,便告辞离开,临走前,又为这孤儿寡母留下了些银钱。 孙母在女儿的搀扶下赶了出来,再三对白知愿感谢,最后眼含热泪的目送着白知愿走远。 第211章 沉香求见 春末的风夹带着夏日来临的燥热,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这天,白知愿一早起来坐在桌前看书,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庆匆匆赶到白知愿的书房。 “什么事?”白知愿头也未抬。 王庆:“小姐,沉香一早在府门外,说有要事求见小姐。” 白知愿这才抬起头,眼里并没有多少波澜,她道:“她找我能有什么事?” 王庆摇头:“小姐若不想见她,我打发她走就是了。” 白知愿顿了一下道:“罢了,让她进来。” 不过一刻钟,沉香在王庆的带领下,踏进了白知愿的书房。 不过两年未见,沉香憔悴了许多。当初在白府的时候,也算是个颇有姿色的小丫鬟,如今在燕王府,想来过得并不好,虽然刻意遮掩了脸上的憔悴,但白知愿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来,沉香今日前来怕是有求于她。 只是对于这样一个背信弃义,一心想往高处爬的丫鬟,白知愿前世就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她倒要看看今生她还想整什么幺蛾子。 白知愿不言,沉香心中有些惶惶不安。她虽然曾经是白知愿的婢女,但一直以来都猜不透这位小姐的心思。 此刻,她直直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但沉香心里还是升起一股恐惧。毕竟当初,是她假借了白知愿的名,才得以爬上燕王齐泽意的床,才能生下燕王的庶长子。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燕王府不过是个火坑,她跳进去了,再难出来,她只能想尽办法在燕王府里生存下来。 思及此,沉香的眼里多了抹坚决。她抬眼,对着白知愿直直跪了下去。 白知愿勾唇,嘴角尽是讽刺,道:“你如今是燕王的人了,再这样跪我,不太合适吧。” 沉香心中一急,磕头道:“小姐恕罪,当日的事,奴婢一直想向小姐解释,可是小姐没多久就去了北境,奴婢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小姐回来,沉香终于可以向小姐请罪了。” 白知愿心中不觉为沉香鼓起掌来,好一个能说会道的丫头。她嗤笑道:“哦?说说看你何罪之有?” 沉香低头:“奴婢当日给燕王送茶水,不想燕王拉住奴婢的手不放,奴婢毕竟身份低微,自然不敢忤逆皇子,这才……” 她似是难以启齿,白知愿问道:“这才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沉香极为羞愧,半晌开不了口。 白知愿:“你不说,我来帮你说。你这才顺水推舟,成功做了燕王的女人。毕竟做燕王的女人,可比做我白知愿的丫鬟有前途的多。” 沉香猛的磕头:“小姐,不是这样的。小姐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不敢忘。但是事已至此,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当日也是无能为力。” 白知愿冷笑一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说吧,你今日找我有什么事?你可别说是想我了,才来看我的,我回京已经两个多月了,也没见你如此殷勤。” 沉香有些羞愧,但思忖一刻,还是开了口:“小姐,沉香在燕王府无名无份,更是被那江姨娘日日欺侮。沉香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是沉香是小姐的婢女,若是被人知道,在燕王府被这样对待,只会让人觉得将军府的人好欺负。” 白知愿持续冷笑,并不接话。沉香确实能说会道,不然前世也不会成为燕王的宠妾。 沉香边说边观察着白知愿的神情,见她始终都是淡淡的冷笑,心中一时没了底,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小姐,虽然我生下了燕王的孩子,但是从孩子生下到如今,我连他的面也见不上。求小姐感念一个做母亲的心,帮帮我吧。” 白知愿带着嘲意开口道:“你找我有什么用?你既是燕王的人,受了委屈,自然是去找他,去求他让你见见你的孩子。想来,燕王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对你坐视不理吧。” 沉香一噎,又道:“燕王当初是将奴婢当成小姐,才会对奴婢……奴婢知道燕王对我无意……” “大胆!”凌霄忍无可忍,从沉香进来对她家小姐说的这些话,凌霄的怒意就怎么也遮不住。 “小姐的名誉也是你能玷污的。你当初恬不知耻,爬上燕王的床,如今过得不好,还有脸来找小姐。” 沉香被凌霄说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半天说不出话。而白知愿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并没有开口制止凌霄。 片刻后,沉香才眼眸一转,对着白知愿道:“小姐,沉香有一个关于燕王府的秘密要告诉小姐。请小姐看在从前的主仆情谊上帮帮我吧。” 白知愿闻言,坐直了身体,淡淡道:“是什么秘密?你且说来听听。” 沉香踌躇道:“这……” 白知愿微微冷笑道:“你既来找我,就拿出你的诚意来。若你不愿说,那就尽早离开吧。” 沉香这才急了,忙道:“小姐,我说。我进了燕王府,发现了燕王府的江姨娘毁了容。” 白知愿嗤笑一声:“就这?她毁容又是什么秘密吗?” 沉香继续道:“可是江姨娘已经有一年没有出现在人前了,自从收养了我的儿子,我更是见不到孩子,所以我想尽办法,多番打探,终于发现了她一个秘密。” 沉香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可白知愿从始至终都用冷冷的目光盯着她。 沉香将心中的不安赶走,道:“奴婢发现,燕王为江姨娘请了一位江湖郎中,此人擅长做人皮面具。” 沉香停顿一刻,见白知愿仍是冷漠,她心一横,只好继续道:“可这人做的却不是江姨娘的人皮面具,而是小姐你的。江暮云,她日日以小姐你的面目活着,在燕王手里婉转承恩。” 沉香说完,一直在观察着白知愿的表情。 可是白知愿只有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眉眼闪动了一下,其他时候都是出奇的冷静。 白知愿身后的凌霄已经怒不可言:“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若是再继续污我们小姐的名誉,我撕烂你的嘴。” 沉香一动不动看着白知愿,见她如此冷静,连一丝怒意也无,忽然明白了过来,颤声道:“你……你一直知道这件事?” 白知愿勾唇一笑道:“你倒是聪明,可惜了。” 这下轮到沉香害怕了,她颤抖着手指指着白知愿说不出话。 凌霄也有些惊讶,道:“小姐,她说的是真的?” 白知愿没有否认。 凌霄一脸怒意:“这个燕王也太变态了。他竟然如此亵渎小姐你……” 白知愿已经过了最初亲眼见到这件事的愤怒,她面无表情道:“你这些情报对我来说,根本无用。不过你倒是说说看,想我如何帮你?” 沉香呆呆看着她,片刻才回神,她道:“小姐,你一直都知道燕王对你的心思吗?” 白知愿难得回答她:“我也是刚知道。” 沉香:“小姐,江暮云只是你的替身,若你能嫁到燕王府……” 白知愿打断:“我不会嫁去燕王府的。” 沉香一愣,立刻又道:“小姐,我如今只想守着我的孩子过完下半生,求小姐成全。” 白知愿道:“沉香,你如今是燕王府的人,不是我白府的人。说到底这是你们燕王府的事情,与我何干?我为何帮你?” 沉香眼神闪了闪,道:“我知道小姐不喜欢江暮云,若小姐帮我一把,我自会将我知道的事宣扬出去。这样一来,江暮云的名誉尽毁,燕王一定不会再让她留下的。到时候江暮云还不是小姐手中的一只蚂蚁,你要她如何便能如何。” 白知愿纤眉一挑,展颜一笑道:“如此,那我就先看看你的手段了。何况,你只要赶走了江暮云,不用我出手,你也懂得如何讨好燕王。” 沉香道:“我明白了,小姐。等我赶走江暮云后,燕王或许就会迎来新的王妃,到时请小姐帮我留下我的孩子,给我们一条生路。” 白知愿眸光深幽,并未说话。 沉香一咬牙,道:“我明白了,小姐。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言罢,她对着白知愿深深磕了一头,然后转身离开了白府。 第212章 暴露1 沉香走后,凌霄才开口问道:“小姐,你真的要帮她吗?” 白知愿轻蔑一笑道:“沉香她一心向上爬,早已视江暮云为眼中钉,如今又知道了她的秘密,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今天来找我,不过是试探我的态度而已。” 凌霄不解:“小姐,奴婢怎么听不明白。” 白知愿笑笑道:“沉香若是想将此事散播出去,她有的是手段。可是她来找我,不过还是顾忌我一两分。她不知道我对燕王和江暮云是何种态度。现在她知道我对嫁入燕王府无意,也知道我讨厌江暮云,所以她便会肆无忌惮的将此番秘事散播出去。” “这个沉香,心机也太深了。”凌霄道。 白知愿:“不必管她,随她去吧,我倒要看看她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凌霄有些担心道:“小姐,这会不会对你的名誉有损?” 白知愿垂眸:“无妨。若是借此能歇了一些人的心思也好。” 凌霄:“小姐说的是谁?” 白知愿摇头:“没谁,对了,你让王庆派人这几日盯着点沉香和燕王府,有什么及时向我汇报。” 凌霄点头称是,见白知愿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有打扰她,独自退了出去。 凌霄走后,白知愿独身站在窗前,透过窗,她向外看去,天寻仍然在她院子里守着。 沉香若是回去,将此事宣扬出去,江暮云会如何她尚且不知,但以齐泽意的手段,沉香必死无疑。 但白知愿不准备插手,沉香太过贪心,这样的人迟早会死于非命。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而对于自己来说,也算是报了前世的仇了。 至于江暮云,她能隐忍至此,长期生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倒也让白知愿对她刮目相看。 不过想想也是,她如今可不是大将军的女儿,没有显赫的家世,皮囊也尽毁,即便齐泽意对她还有一两分的真情,又有何用?说来实在讽刺,前世的她的境遇和如今的江暮云何其相似。 还有齐泽意,沉香一旦将此事宣扬出去。势必会传到宫里,那么皇上对他只能是更加失望,毕竟谁也不希望将来的储君是个只顾着儿女情长的人。再者,朝中大臣有心想将女儿嫁到燕王府的,这次怕是也要好好考虑一番了。 如此一来齐泽意定是恼羞成怒,沉香如何能活命? 至于她自己,不过是名誉受损而已,她早已不在乎这些。 白知愿思及此,轻轻一笑,心情颇好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水,静静等着接下来的精彩故事。 这边的沉香回到燕王府后,便左思右想如何才能将此事闹大。 沉香苦思冥想,最后在一天下午,等在燕王回来的必经路上,将他拦下,声泪俱下的哭诉自己见不到孩子,而且她的孩子在燕王府无名无份。 齐泽意有些不耐烦,道:“你的孩子也是本王的孩子,本王自不会亏待了他。” 沉香又道:“王爷,我的孩子他再怎样也是皇家子嗣,王爷如何忍心他无名无份?” 齐泽意思忖一刻,也是,近日朝中对他紧咬不放,父皇对他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不如借个机会,公开这孩子的身份,让父皇重新对他注意起来。 齐泽意道:“你说得有理。不如这样,近日,我会在府里举办宴会,邀些大臣带家属来府赏花,到时会将这孩子正式带到众人的面前。但你记住你与这孩子无关,孩子不能有一个当丫鬟的母亲。他的母亲是江姨娘。你明白吗?” 沉香跌坐在地,半晌,才道:“奴婢明白。” 齐泽意心中有了打算,便在府里举办了宴会,邀请了朝中的不少同仁,自然也邀请了白知愿。 白知愿并不想去趟这趟浑水,借机称病,拒了他的邀请。 到了宴会那日,齐泽意果然将他的庶子带到了人前。其实众人心知肚明,但还要装出不知这孩子生母是谁的样子。 齐泽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生母正是他的妾室江氏。” 但他并未让江暮云出现在人前,她的容貌已毁,虽然可以用人皮面具遮掩一二,但以防万一被人看出端倪,还是留在自己的院子里。 因为燕王府再无女主人,沉香虽然无名无份,但毕竟也是燕王的女人,便承担了照顾宾客的责任。 酒足饭饱后,齐泽意和男客们在书房喝茶。 沉香眼神一转,借故带着众人逛逛燕王府的园子,将那些贵妇人们带到了江暮云的院子附近。 白知愿接到沉香书信的时候,瞬间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虽然先前拒绝了齐泽意的邀请,但还是稍稍收拾了一番,动身去往燕王府。 燕王府,那个她并不愿踏足的地方,但今日怕是有一场好戏看了。 沉香将众位夫人带到了江暮云的院子附近。 那里有一大片姹紫嫣红的花园,有不少对燕王有意的小姐正是贪玩的年纪。沉香见此,为这些小姐们准备了工具,花园周围是色彩斑斓的各样蝴蝶,小姐们很是喜欢,便纷纷拿起沉香准备好的工具,开始追逐捕捉蝴蝶。 一位四品侍郎胡子秋之女胡菲菲,向来贪玩,见此玩得不亦乐乎。一路追着一只彩色蝴蝶,眼睁睁看着它飞进了江暮云的院子。 胡菲菲也未多想,抬脚就要踏进院子,却被门口的护卫拦了下来。 沉香应声而来,厉声道:“大胆,这是府上的贵客,你们这些奴才为何拦着?” 护卫:“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在坐的这些夫人都是人精,一听便知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胡夫人适时开口道:“我女儿只是喜欢飞进去的那只蝴蝶而已,不如让她进去捕了来,我们就离开。” 护卫仍旧不为所动。 胡夫人见此,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顿时脸拉了下来。 沉香怒声道:“王爷让我好好陪着众位夫人小姐,带他们参观园子,你们竟敢挡路。” 护卫依旧死死挡着门,不让一步。 沉香转身,装作不好意思道:“各位夫人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这里是我们江姨娘的院子,许是江姨娘身体不适,王爷疼她,不许人打扰。” 众夫人们一听,更是道:“既然是江姨娘的院子,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又听闻她病了,理应探望一番。” 这些夫人想的自然是亲眼看看这位江姨娘是何方神圣,若是自家女儿以后嫁过来,能不能拿捏住这位姨娘。 于是有些大胆的夫人便不管不顾的往里冲了进去,护卫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也不敢和这些贵妇人们动手,只得赶紧一边拦着人,一边派人去禀报燕王。 等到这些夫人们进了院子,都觉得奇怪。院子里并没有多少下人,这怎么看也不像受宠的样子啊。 带着疑问,众人一路走向江暮云的卧房。他们有所不知,齐泽意为了防止江暮云假扮白知愿的事泄露,根本就没有派几个人伺候江暮云。 江暮云此时正是午睡,听到外面如此吵闹,有些不耐烦,道:“佩儿,什么事?” 下一秒,佩儿惊慌失措的跑进来,道:“姨娘,快将人皮面具拿下来,院子里来了不少的夫人小姐,若让他们看见……” 江暮云闻言,顿时慌了,但她还死死护着自己的人皮面具,如今她还是白知愿的装扮,但若是她取下人皮面具,那她毁容的脸不就被所有人看见了吗。 正在情急之时,已经有夫人推门而入,江暮云的脸就这样撞入了大众的眼中。 进来的夫人小姐们面面相觑,一时,屋里出奇的安静。 半晌,才有人开口问道:“你是荣安县主?” “怎么可能?县主怎么会在这?” “我以前见过江姨娘,她也不长这样啊。” “那她到底是谁?怎么和荣安县主长得一模一样?” 人群里瞬间七嘴八舌。 第213章 暴露2 江暮云这才惊叫出声,忙让佩儿捂住了自己的脸。 可是早已为时已晚,众人早已看清了她的脸。 江暮云只能死死捂着自己的脸,不敢抬头。 正在这时,得到消息赶来的燕王齐泽意脸色发青,大步踏了进来,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围着江暮云指指点点。 他眼前一黑,但又不得不强撑着。 齐泽意尽力扯出一抹微笑,但还未想好如何向众人解释为何江暮云会变成白知愿。 有大胆的夫人开口问道:“燕王殿下,这荣安郡主我们都见过。江姨娘在闺中时,大伙也都见过。可是眼前这姑娘到底是谁?” 齐泽意刚想解释,只听到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应该是在这吧?里面听着好生热闹啊。” 下一秒,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众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来者正是如假包换的白知愿。 齐泽意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白知愿对着燕王行礼道:“见过燕王殿下。先前忽感身体不适,本不欲来此给殿下添堵,可是殿下与我曾经毕竟有过婚约,你我二人更是师兄妹,既然殿下诚挚邀请,即便身体不适,我也还是来了。” “只是……”白知愿迟疑道:“不知大伙怎么不在正厅,在这样偏僻的院子,可是让我好找。” 齐泽意目不转睛的盯着白知愿,想着今日的事会不会和白知愿有关。 可是白知愿的眼神很是坦荡,他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过,白知愿刚刚回京,又怎么可能知道江暮云假扮她的事,除非…… 齐泽意猛的转头,直直的盯着沉香。 沉香被吓得后退一步。 白知愿心里暗道:“不愧是齐泽意,这么快就发现是沉香搞得鬼。” 这时,胡夫人适时开口道:“县主,你不知道,屋里有个女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是啊,从没见过如此相像之人。” “可是,江姨娘去哪了?” 白知愿听罢,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道:“是吗?几位夫人说得我倒是有些好奇。” 那胡夫人不知是真热心还是想看热闹,拉着白知愿一路到了江暮云的床前。 齐泽意就算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那胡夫人一把拉开江暮云的被子,“啊……”江暮云再次尖叫出声,拼命拿手挡着自己的脸。 白知愿在一旁道:“罢了,夫人,这位姑娘看着不愿让人看到她的脸,我们何必强人所难呢?” 众位夫人都是后宅中的人精,见此,纷纷道:“看个长相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是啊,她为何和县主长得这样相像?还在燕王后宅中,会不会是燕王……” “她到底是谁啊?江姨娘又去哪了?” 众人你一言,她一语,齐泽意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正在这时,胡夫人的手劲大,扒开了江暮云挡着的脸。众人再次看到那张和白知愿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得倒抽口冷气。 就连白知愿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指着江暮云,半晌说不出话。 良久,白知愿才将目光落在齐泽意身上,问道:“燕王殿下,请问为何你府里的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齐泽意生硬道:“这是本王府里的事,与县主无关。” 白知愿冷笑:“是与我无关,但是她偏偏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殿下可别说,这是我的同胞妹妹。我想,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燕王殿下应该给我个解释。” 齐泽意脸色晦暗不明,思忖一刻,才道:“这是本王捡到的一个孤女,至于为何和县主长相一般无二,本王无从知晓。” 白知愿嗤笑一声,道:“如此说来,燕王殿下真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齐泽意冷哼一声:“当然。” 白知愿走上前去,江暮云看见她的一瞬,眼里的惊慌无处躲藏。是个明眼人自然都不会相信燕王的话。 白知愿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我吗?为何看见我如此惊慌?” 齐泽意心中暗道一声蠢货。 不等他反应过来,白知愿翻开了她的衣袖,衣袖上赫赫出现了一块胎记。 白知愿:“你是江暮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齐泽意大步走了过来,护在江暮云面前,道:“县主为何咄咄逼人?本王说了,她只是个孤女。” 白知愿冷哼一声,道:“燕王殿下,你与我和江暮云是同门师兄妹,她的右手臂上面分明有一块胎记,为何和眼前的女子一模一样?请殿下解释清楚,她究竟是谁?” 此时,一直沉默的江暮云终于站起身,定定盯着白知愿,突然狂跌一笑,道:“没想到我这样,姐姐还能认出我来,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白知愿:“你果然是江暮云。你为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江暮云苦笑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自从你和殿下退了婚,他对你却越发痴迷。他让一直以来为我治脸的江湖郎中,照着你的模样做了人皮面具,逼我日日戴上,好叫他以为你还是那个崇拜他,喜欢他的小师妹。”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再看向齐泽意时,眼里忍不住的鄙夷。 有些本想将女儿嫁过来的夫人,顿时也歇了这份心思。 齐泽意顿时怒火中烧,抬手用力的给了江暮云一巴掌,江暮云被打的倒地不起。 等她再次站起来时,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因为那一巴掌太过用力,翘起了边。 江暮云吐了一口血,疯癫似的笑了一声,脸色狰狞,她索性也不再伪装,一把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她原本的脸。可是她原本的脸上竟然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甚至因为长期戴着人皮面具,伤口一直捂着,又得不到很好的治疗,依旧是不断往外渗着血水。 那模样别提有多恐怖,有胆小的小姐看到,忍不住大叫一声。 江暮云嘴里噙着诡异的微笑,一步一步走向白知愿,白知愿站在原地一步未动,眼里仍是波澜不惊。 齐泽意见场面失去控制,又恐江暮云这个疯子伤害到白知愿,在江暮云快要到白知愿面前时,挡在白知愿的身前。 江暮云先是一怔,很快又大笑起来,“白知愿,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他喜欢你,可是偏偏在和你退婚后他才发现。哈哈哈……” 很快她又哭又笑,道:“我如今这样全是拜你所赐,你当初对我见死不救,害我毁了脸。你父亲害了我父亲入狱被处死,我全家惨死啊,而我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没法用自己的真实面目生活。” 她伸出手指着白知愿道:“可你呢?你还好好的站在这,还成了荣安县主。还得到了燕王对你的爱,我多恨你啊,你为什么不死在北境?” 白知愿皱眉:“你如今这样全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江暮云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再也忍受不住,拔出头上的发簪,绕过齐泽意就向着白知愿而来。 人群中,有胆小的夫人小姐已经尖叫出声。 齐泽意仍挡在白知愿身前,一挥手将江暮云手中的发簪打落在地。 很快,便有护卫将江暮云按压在地,动弹不得。 而白知愿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化。 见证了如此闹剧,不少有眼力见的大臣,也纷纷带着妻女找借口告辞。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白知愿才开口道:“燕王殿下,今日的闹剧因你而起。我想到了明日今日之事定会传遍整个上京。请燕王殿下尽快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不要再牵扯到我。” 齐泽意苦涩开口道:“阿愿,你我之间真就如此生分吗?今日你也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意,我一直以来心里只有你……” “够了!白知愿冷冷打断他:”燕王殿下,大概忘了当初你我为何退婚,不就是因为江暮云吗?” 齐泽意哑口无言。 白知愿不再看向他,转身欲走,齐泽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白知愿忍着心头的厌恶,甩开他的手。 齐泽意问道:“阿愿,今日之事可与你有关?” 白知愿转身:“自然无关,我刚刚回京如何能得知你府中秘事,至于今日,不过是因为沉香来信,说燕王府有好戏,我才来的。我想你应该问问你的人去。” 言罢,她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第214章 沉香之死 齐泽意只能目送着白知愿离开。 待白知愿走后,满脸是血的江暮云仍旧疯癫笑道:“你看到了吗?白知愿如今根本对你无意。你永远都别想得到她。哈哈哈……” 齐泽意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咬着牙道:“把她给我关起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侍卫点头称是,将江暮云一路拉了出去,齐泽意一脸冷酷,丝毫不理会江暮云的惨叫。 而这时的沉香,早已冷汗连连,从头到脚感到一阵寒意,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她怎么也没想到,白知愿根本不是真心帮她的,她自以为在白知愿身边当了几天丫鬟,就了解她,知道她这人最是心软。可没想到她转身就能将自己出卖。 沉香大概忘了,当初她利用白知愿爬上了齐泽意的床,白知愿怎会对一个叛徒心慈手软。 果然,下一秒,齐泽意阴沉的目光就落在了沉香身上。 沉香吓的跪倒在地,哭喊道:“殿下,你不要听荣安县主的,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她早就知道江姨娘用她的脸……” “啪——”不等她说完,齐泽意早已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沉香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齐泽意那一掌更是用尽了力气,将她生生打掉了一颗牙齿。 “殿下……”沉香口齿不清道。 齐泽意似是还不解气,阴恻恻的看着她,又抬脚正中沉香的胸口。沉香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承受住,她趴在地上半天抬不起身。 齐泽意眉头紧锁,双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先前算计本王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如今还胆敢算计本王,害本王今日丢了这么大的人。如今竟然还妄想将此事嫁祸给阿愿,她才刚刚回京,从未来过燕王府,她如何能得知江暮云一直用她的人皮面具活着。都是你这个贱人,先是设计让我今日设宴,又带着人直奔这里,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杀了你都不足以让我泄愤。” 沉香在地上抽了几下,她浑身颤抖,感觉到了燕王的杀意,她颤抖着开口道:“殿下饶命。是江姨娘她一直以来欺人太甚,奴婢只想见自己的儿子,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啊。殿下,求你看在我为你生下孩子的份上,放过我吧。” “放过你?”齐泽意冷笑道:“放过你,今日的事就能当作没发生过吗?先前留着你,只因为你之前是白知愿的丫鬟,可如今你竟然大胆到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你猜我会怎么让你生不如死?” 沉香害怕到浑身发抖,拼命爬了起来,一路爬到了燕王的脚下,将他的裤脚死死拽住,哀求道:“殿下,放过我吧,我是小姐的奴婢,你不能杀我。” 齐泽意一脸厌恶的再次将她踢开,然后慢慢蹲下身,掐住她的脖子,沉香一脸恐惧,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齐泽意猛的放开了她,沉香趴着开始大口喘息。 齐泽意拍拍手,似乎极为厌恶,他残忍道:“让你就这样死了,也对你太过轻巧了。” “来人!” 下一秒,白羽应声而人。 “把她给我带下去,凌迟处死,将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喂狗。” 白羽略带怜悯的瞧了一眼沉香,然后点头称是。 而沉香早在齐泽意说要凌迟处死的时候,身上的力气似被抽干,恐惧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不要……” 可齐泽意根本不再看她一眼,大步踏出了院子。 沉香不明白,明明胜券在握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她在齐泽意面前哭诉自己的儿子没有名分,顺利让齐泽意举办了今日的宴会,也是她将那些夫人小姐带到江暮云的院子里来的,目的就是让大家发现她长了一张和白知愿一样的脸,也是她派人去请白知愿的,只有她来了,众人才相信眼前的人是江暮云。这样一来,江暮云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只要她死了,她的儿子自然会回到她的身边,而以她的手段,加上她曾是白知愿的婢女,模仿白知愿得到燕王的宠幸,她相信那是指日可待。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本来万无一失的事情,眼看就要成功了,却因为白知愿临走时的一句话,她便丢掉了性命。 她哪里会知道,早在第一次见她时,白知愿就一步一步将她送到燕王府,等的就是这一天。 白知愿离开燕王府后,心情大好。 今日之事,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全凭沉香太过贪心,她才能坐享渔翁之利。 至于沉香,前世今生的仇加起来,她早该死了。 还有江暮云,此次她算是彻底失了齐泽意的宠爱了。 至于齐泽意,他现在怕是焦头烂额了,明日流言将会渐起,她倒要看看齐泽意这次会如何应对。 果然不出白知愿所料,到了第二日,大街小巷全是关于燕王府的流言。 “燕王府的江姨娘就是之前通敌叛国的江书砚之女,居然戴着荣安县主的人皮面具生活……” “还有如此惊异的事情,那燕王可知情?” “自然是知情的,我听闻是燕王爱慕县主,可县主与他退了婚,他便找了一个江湖郎中,为那江暮云做了县主模样的人皮面具,然后把她当作县主……” “燕王也太变态了……” “嘘——可别胡说……万一让燕王听到……” …… 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很快在上京流传开来。 即使,齐泽意已经拼命压下流言,也让人放出是江暮云疯魔了,一意孤行才会假扮白知愿,意欲将此事全部推在江暮云身上,但流言仍旧满天飞。 流言能传遍上京的大街小巷,就能传到王宫里。 很快,不出白知愿所料,这流言很快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盛怒之下,革了燕王的职,让他在府无召不得出。 燕王从未受过如此的待遇,可他只能在府里发发脾气,只求他的母妃柔妃在宫里求求皇上,等皇上气消了,再将他放出来。 等白知愿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她也只是轻蔑一笑,她早已预料到,先前当她发现这个秘密时,也曾想过如何才能将此事宣扬出去,却没想到沉香主动凑了上来。正好给她个好机会,一并解决了他们所有人。 这下齐泽意起码要消停一段时间了。只是经过此事,本就处在水深火热的白知愿,怕又是众矢之的了。 不过,她丝毫不畏惧,她既然回来,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 第215章 婚事 夏日的微风不燥,嫩绿的荷叶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晨露,“滴答滴答”的掉在荷花池中,晕起一圈圈涟漪。 接连几日,白知愿都过得很是安逸。自从齐泽意被禁足后,她心情大好。 每日里除了看书写字,就是待在府中静静发呆。 这日,白知愿坐在园子池塘边赏花,王庆有事禀报而来。 “小姐,晋王殿下传口谕来,他在鸳鸯楼等你。” 凌霄在旁道:“小姐,这个晋王殿下究竟想干什么?” 白知愿没有言语,她知道晋王定是想知道她的答案。 但是白知愿仍旧没有想好,嫁给晋王无疑是个好选择,但是白知愿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到底她在等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并不想嫁给晋王。 可是眼下,皇上和太后都盯着她的婚事,除了晋王,她竟无人可选。 一时间,她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前几日,接到父亲来信,南境的战事一切顺利,想来很快能拿到南蛮的降书,她的亲人也能尽快回家。 见白知愿沉默,似在沉思,王庆试探道:“小姐?” 白知愿回神,叹口气道:“给晋王回话,我即刻就去。” 在不远处的天寻,自然也听到了,他眉头紧皱,昨日收到他家少爷来信,北境大获全胜,他回京指日可待。可若是少爷还没回来,县主就嫁给了晋王,这可如何是好。 天寻眼睛一转,顺势走到了白知愿的身前,却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很快,白知愿注意到了他,开口问道:“怎么了吗?天寻。” 天寻抿抿嘴,道:“县主,我觉得,今日你还是别去见晋王了吧。” 白知愿疑惑道:“为何?” 天寻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吞吞吐吐道:“这……这……” 白知愿看他说不出来,也就不再管他。 倒是一直看天寻不顺眼的凌霄道:“我家小姐想见谁就见谁,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连小姐的事也敢管了。” 天寻一脸尴尬:“我这不是担心县主上当受骗嘛……” 凌霄:“你怎么说话呢?我看晋王殿下就挺好的,总比你那朝三暮四的将军好。” 天寻这就不乐意了,说他可以,说他家少爷可不行,他反驳道:“我家少爷怎么就朝三暮四了?我家少爷对县主那是真心的。” 凌霄嗤笑:“真心?为何小姐回来都半年了,都不见你家少爷来封信。” 天寻:“……” 凌霄见天寻无话可说,一时更加来劲,继续道:“我看我家小姐和晋王殿下就挺相配的。” 天寻还想说些什么。 白知愿:“好了,你们别吵了。快去准备,我得去赴约了。” 天寻见阻止不了白知愿,也只好作罢,但他心里却暗道,一定要尽快写信,告诉少爷晋王的心思,让少爷快马加鞭快些回来,不然县主都被晋王拐跑了。 天寻发呆的时候,白知愿已经往外走去。天寻回神,忙想跟上,被白知愿制止,“天寻,你留下。” 天寻无奈只好停步。自从北境回来后,白知愿出去都不愿带他,天寻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他毕竟是谢府的人,可县主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而这边的凌霄见此,得意的看了一眼天寻,连跑带走的追着白知愿而去。 天寻更加郁闷了,他心中哀叹:“少爷啊,你快点回来吧。” 白知愿坐上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向着鸳鸯楼而去。 等她到了鸳鸯楼,晋王早已在此等候。 晋王还是像白知愿见惯的模样,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 晋王看见到她来,露出和善的笑容。 白知愿入座后,晋王道:“点了些菜,不知道是不是县主喜欢吃的,若是不喜欢,我叫人再加。” 白知愿笑着摆摆手道:“无碍,我吃什么都好。” 晋王:“听闻北境苦寒,白小姐一介女子应当更加不容易。” 白知愿道:“北境是苦寒,但最辛苦的还是那些士兵。若殿下日后登上了你期望的位置,请善待这些出生入死的士兵。他们很多都是因为家境贫困才来投军的,还有很多人永远的留在了北境……” 晋王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县主心善是北境军的福祉。” 白知愿轻笑:“并非我心善,而是我在北境领略过战争的残酷,也见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了。” 晋王点点头。两人一时都默默吃菜,并没有再说话。 半晌,晋王才放下筷子,再次开口道:“县主,先前我同你讲的事,不知你考虑的如何了?” 白知愿也搁下手中的筷子,垂眸思忖了片刻,才道:“殿下,若你要我成为你的幕僚,我自然竭尽全力,但唯有婚事,我不愿。” 晋王一怔,似是有些惊讶她这样说。 片刻,才又平静开口道:“我能知道为何吗?” 白知愿沉默一刻,抬眼道:“因为我不喜欢殿下。我不愿自己的婚事成为谋划的一环,请殿下见谅。” 晋王怔愣,许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知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位皇子,他或许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是喜欢一个人,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对他来说或许是不识好歹了。但若是白知愿没有前世的经历,今生的晋王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但偏偏今生她喜欢上了谢云嵩,别的男子她都无法将就。即便她心里清楚,她和谢云嵩再无可能,可她仍旧坚守着自己的这份感情。 良久,晋王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他淡淡道:“县主说不喜欢我,可婚约哪有那么多的喜欢,县主怕是心里放不下云嵩吧。” 白知愿没有否认,反而道:“殿下,真情难能可贵,我还是想坚守自己的初衷。” 晋王静静凝视着她,但白知愿的眼里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对他的情愫,晋王的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烦闷,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晋王压下心底的烦闷,开口道:“县主只考虑感情,难道就不怕父皇和太后逼迫你吗?若一纸赐婚而来,县主又该当如何?” 白知愿垂眸:“若真是如此,殿下觉得我又该如何?若我孤身一人,我自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我还有父兄和母亲,我又如何忍心抛下他们。” “若是皇上和太后执意为我赐婚,那我便嫁了。如今的世道,女子只是依附男子的一枚工具,那我就乖乖做个工具吧。” 白知愿再次抬头:“殿下在我心中一向是个正人君子,你定是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逼我嫁你,对吗?” 晋王没有正面回答她,他道:“父皇和太后已经知道你我近日走得很近,已经动了为你我赐婚的心。本王以你父兄未归暂且为你争取了些时间,但县主应当也收到了家书,你父兄大捷,怕是很快回京了,到时候你我的婚事定会被重新提起。白小姐做好心理准备吧。” 白知愿睫毛轻颤了一下,嘴角微勾道:“多谢殿下,我明白了。” 晋王一动不动的盯着她,问道:“还有一事,不知道白小姐可知?” 白知愿:“什么事?” 晋王答:“谢云嵩要回来了。南北境均大捷传来,皇上龙颜大喜,今早已经赦免了燕王的禁足,并命谢云嵩带着北狄的降书尽快归京。” 白知愿听到这话,呼吸一滞,微不可觉的抿了下唇,不自觉的握紧了拳,片刻她又松开拳头,心里有一瞬的起伏。 她轻轻垂下眼睑,在抬起时,眼里已是波澜不惊,开口道:“我只知道父兄即将回京,至于北境,我知道近日北境打了多次胜仗,许是离胜利不远,却没想到这么快。” 晋王勾唇道:“是啊,这倒不像是谢云嵩的性子了,他一向谨慎出兵,但最近却频繁主动向北狄出兵,逼得北狄节节败退,明眼人都看出来他的急切了。但云嵩毕竟是云嵩,他果然做到了。” 白知愿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晋王见白知愿不愿多言,便也止住了话题。眼看天色不早了,便命人将白知愿送了回去,自己也回了晋王府。 第216章 归京1 夏去秋来,转眼又进入了秋末。 这半年来,白知愿除了偶尔去终南山陪伴师父,几乎很少出门。先前,皇上和太后欲为她和晋王赐婚,但均被晋王以等到白霆轩回京再议。皇上和太后即便想尽快为他们定下婚约,但白霆轩毕竟刚刚在南境立了功,也不得不考虑白霆轩。因此,白知愿和晋王的婚事就这样被搁置下来。 白知愿倒是难得的清静了一段时间。虽然,时不时太后还是会宣她进宫,敲打她几句,为难她一下,但以她的聪明才智,倒也不至于吃了亏。 而晋王,除了时不时命人送来些新鲜玩意,也是很少出现在她的面前。白知愿知道,晋王即便再不得宠,也是个皇子。上次她明确的拒绝了他,他虽不说,但心中肯定芥蒂。但白知愿也是从心底里感激晋王,若不是晋王一直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为她争取时间,怕是太后早已迫不及待将她许配给晋王了。多亏了晋王一直在其中周旋,她才能换来如今片刻的安宁。 算算时间,距离父兄回京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父兄大捷,南境新任皇帝贺拔允已写下了降书,并派使者一路快马加鞭送进了上京。也正因如此,皇上也并没有过分为难她。 只是,白知愿心中清楚,父兄一旦回来,她的婚事将避无可避。 白知愿轻叹口气,最坏的结果莫过于嫁给晋王。就此事来看,晋王也算是个正人君子,倒也不愧是谢云嵩支持的人。 又听闻,云麾将军将北狄人打的节节败退,北狄太子宇皇庆更是因此失了太子之位,如今由北狄八皇子宇皇文继承了新任的北狄太子。而这位宇皇文,毕竟不如宇皇庆实力雄厚,加上北狄皇身体每况日下,内忧外患下,也实在经不起屡屡惨败的战争了,便亲自下了降书,退兵回了北狄。谢云嵩大捷后,立刻整军快马加鞭,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至于燕王齐泽意,上次因为江暮云和沉香的事被禁足后,虽然在柔妃的耳旁风以及南北境的大胜加持下,皇上免了他的禁足,但毕竟接二连三的事都指向他,皇上对他也不复从前的信任了。 也正因如此,燕王自己也焦头烂额,自然也顾不上白知愿。白知愿倒是难得的清静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入秋以来,仁孝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夺嫡之争愈发激烈。听闻三皇子宸王本来即将与尚书令苏惠远的嫡女苏卿雪完婚,可苏卿雪忽然身患顽疾,卧床不起,看了不少太医都道她命不久矣。还未过门就病怏怏的王妃,宸王自然是动了退婚的念头,但皇上深恐苏惠远寒心,一直也未应允。 白知愿知道,皇上知道苏卿雪命不久矣,等苏卿雪死了,这婚约自然不作数了,又何苦现在退婚,如此一来,既成全了宸王的美名,又显得帝王仁爱。皇家之人,步步都是好算计。 白知愿知道,应该是自己上次对苏卿雪说的话,让她下定了决心。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起码拖住了她和宸王的婚事。 还有一人,就是先前比白知愿先行回京的程北潇。白知愿回京这么久一直未见过他,听闻他被他父亲程远衡送去同一位医术高明的世外高人——云烛大师,学习提升他的医术,这一去便是大半年。 不过近日,他回了京,得知白知愿也回京后,日日来烦扰她。 这日,白知愿正在院子里看书,她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枇杷树。是她七岁那年,父亲母亲带着哥哥去往南境前,父亲亲手为她种下的。 白知愿一直记得父亲临别时,告诉她:“阿愿,等枇杷树长大了,父亲母亲和哥哥就回来了。” 年幼的她,日日守在树下,悉心浇水,就是期望这棵树能快快长大。 如今这棵树,已然高高挺立,枝繁叶茂。白知愿不再日日亲自浇水了,因为她知道,父亲当日种下这棵树,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念想,如今她长大了,也明白了父亲的无奈,自然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日日守着。 但是,坐在树下看书成了如今的她最喜欢的事。 如今枇杷树正是开花的时候,等到来年就会结果,到时父亲母亲和哥哥就真的回来了。 白知愿正在发呆的时候,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回神,王庆急步而来。 “什么事?”白知愿问。 王庆无奈道:“小姐,程大夫又来了。” 白知愿也有些又疼,遂道:“告诉他,我不在府里。” 王庆:“来不及了……他已经闯进来了……” 白知愿扶额:“……”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程北潇的声音传来:“白妹妹,我来了!” 白知愿只好扯出一抹微笑来应对他,“程公子大驾光临,快坐。凌霄,上茶!” 程北潇顺势坐了下来,看见不远处守着的天寻,邪魅一笑道:“白妹妹,你知不知道,谢云嵩这几日就要到达上京了。” 白知愿呼吸一滞,但很快又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道:“谢将军的脚程倒是快。” 程北潇摇摇扇子,抿了口茶道:“你也发现了。他脚程这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京有他朝思暮想的人。” 白知愿:“……” 她装作没有听见,只自顾自的喝茶。 程北潇轻笑一声,继续道:“白妹妹,过两日云嵩凯旋归来,定会在上京掀起一阵轰动,我专门在鸳鸯楼订了个最好的位置,保证他一进京,你就能看见。怎么样?心动不心动?要不要随我一起呢?” 白知愿轻叹口气道:“程公子,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与谢云嵩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为何要去看他?” 程北潇慢悠悠道:“晋王也去,你确定不去吗?” 白知愿眸色变幻几下,有些不懂程北潇的意思,按理说他肯定听到了近日,皇上欲给她和晋王赐婚的事,但他从未问起过她。谢云嵩是他的好友,这样的关系,让白知愿想起忽然颇感头疼。 程北潇看她发呆,收了扇子,在她的头上轻轻一敲,笑盈盈道:“怎样?去还是不去?” 白知愿挥手打掉他的扇子,斩钉截铁道:“不去。” 程北潇玩味的看着她道:“白小姐在怕什么?你自己说的和云嵩没关系了,就当是看一位陌生的凯旋的将军归来,看个新鲜图个热闹,你怕什么?莫不是你对云嵩还……” “好了,好了,我去还不行么……”白知愿实在忍受不了,打断他。 程北潇露出得逞的微笑,笑着道:“一言为定!” 言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道:“我先告辞了,等到云嵩归来之日,我会派马车来接你,不见不散!” 言罢,还对着白知愿挤挤眼。 白知愿只当没有看见。 程北潇走后,白知愿独自一人坐在枇杷树下,冬日即将来到,谢云嵩要回来了,虽然嘴里说着不在意,但她的心似乎还是乱了一拍。 第217章 归京2 又是半月,初冬来临。 白知愿低垂着眼睑,在屋里轻轻的摆弄着八宝云纹小香炉,点香的手法娴熟而又美观。 今年上京的雪来得比往年更早。白知愿凝神的片刻,地下已经铺洒了一层薄薄的素白,还在被不断而来的新雪一层一层的加深。 前两日,程北潇派人来告知,因为沿途的路上下起了雪,谢云嵩的脚程被迫慢了下来。本来几日就能到,如今都半月了,还未见回来。 而白知愿也收到了父亲的家书,他们在武都停留了几日,母亲陪伴了外祖父几日。准备带着外祖父和表哥表姐一同启程上京。 白知愿自然是开心,他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在上京团聚了。这一次,再也不分开了。 此时的谢云嵩,已经快要抵达上京。他骑在马上,后面跟着带回来的一支军队,他身着银色盔甲,在白雪的加持下更显清冷。他置身于雪中,望着上京的方向,北风一吹,有雪花冰凉凉的落在他的额头,消融成小小的一团湿意。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飘扬在灰蓝色的天空,将回京的路铺了厚厚一层。 谢云嵩心中暗道:“阿愿,我终于回来了。” 他不再停留,大手一挥,扬起马鞭,疾速向上京的方向而去。 而白知愿正坐在房间里喝着热茶,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天寻敲响了房门。 “进!” 天寻急忙推开了门,不等白知愿开口询问,天寻便急急道:“县主,程大夫派马车来接您了。说是,少爷回来了,马上就要进城了。” 白知愿正在喝茶的手一抖,茶水倾洒而出。 凌霄见状,不满道:“回来就回来,你这么咋咋呼呼干什么,把小姐都吓到了。” 天寻低头:“对不起,县主。是我失礼了。只是,程大夫的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还请小姐快些更衣,我在外面等你。” 凌霄气道:“我们小姐又没说去,你现在连小姐的主都敢做了。我看你是自己的主子回来了,翅膀都硬了。” 天寻:“……” 白知愿整理思绪,道:“无妨,我这就更衣,你在马车上等我。” 天寻欣喜道:“是!”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凌霄一边帮她整理衣袖,一边仍旧不满的嘀咕道:“小姐,你若不想去就不去了吧。” 白知愿垂眸,低声道:“不,我想去。” 她也想看看谢云嵩完成了他的心愿,凯旋归来的样子。一别就是一年,这一年,他定是吃尽了苦头,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回来。 凌霄见状,也不敢再多言。手上加快速度为白知愿更衣梳妆。 片刻,白知愿收拾妥当,也出了门。 刚一出门,雪粒扑面而来。 凌霄又返回屋里,拿了一件披风,为白知愿披上了披风。 主仆二人这才急匆匆的上了府外的马车。 马车踢踢踏踏的向着鸳鸯楼而去,而车里的白知愿一言不发,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凌霄看出白知愿的有心事,这心事怕是和那位云麾将军有关,唯恐小姐伤心,也不敢开口询问。 一路上便只有马车摇摇晃晃走在道上的声音。 天寻嫌弃程北潇派来的马夫赶车太慢,遂自己动手赶车,许是他心急如焚,马车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鸳鸯楼。 许是百姓得到了云麾将军归来的消息,即便下着雪,外面的路已经围了一圈人,都在翘首以盼着英雄的归来。 天寻带着白知愿和凌霄一路进了鸳鸯楼,程北潇早在半月之前就订好了包房。 等白知愿推门进去的时候,晋王和程北潇都已到了许久。 白知愿行礼道:“见过晋王。” 晋王扶起她,道:“免礼,快坐,我的人来报,再有半个时辰,云嵩就到了。” 白知愿入座后,点点头,一言未发的默默喝着茶水。 程北潇,许是因为晋王在,倒也没有说些什么。三个人均有些心不在焉的聊了几句,程北潇的视线就没离开窗外。 正如程北潇所言,这间包房果然视线极好,一眼就能看到城门方向而来的人。 雪越下越大,将回京的道路铺上厚厚的一层又一层,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上京城门上的守城将士远远的看到了谢云嵩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只见那守城将士精神抖擞地向着城门内大喊道:“快开门!云麾将军回来了!快——” 红漆漆的城门下一刻缓缓打开,虽然飘着雪,可百姓早已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商铺里的客人商家都挤到路边,只为一睹云麾将军的风采。 更激动的是那些怀春少女,云麾将军不仅扬名立万,家世样貌更是样样出众,最重要的是至今没有定下婚约。如此看来,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好姻缘。 “来了,来了。”人群中开始欢呼,丝毫不理会这寒冷的雪天,羽林军首领也是当今大公主的驸马李密带领人将看热闹的人分开,空出中间的大路。 很快,一阵马蹄声齐整有力的一下下由远而近。 这时,忽然听见人群中激动起来,人们欢呼雀跃,起哄喝彩道:“云麾将军威武!云麾将军威武——” 很快,叫喊声便像潮水一般涌来。 白知愿坐在鸳鸯楼靠窗的位置,听见响动,向下看去。 程北潇更是激动道:“来了,快看云嵩——” 白知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众星捧月的男子。远远望去,他一身银色盔甲,如三年前她见到的那样,端坐于高头骏马上,凛然如战神。他的眼眸是白知愿熟悉的清冷如寒星的模样。在飘洒的雪花下,他骑着马而来,未带头盔,那白知愿熟悉的让人赏心悦目的面容一览无余。 白知愿心头一颤,心跳似停了一拍,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他们已经快有一年未见,她以为自己再次见到他,心中定不会再有波动。 白知愿失神片刻,很快回过神来,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但对面坐的二人都是人精,早已察觉她的失神。 程北潇心中喜悦,他就知道女子向来口是心非,果然被他料准,这白小姐对云嵩的感情从未变过。 而晋王,看到白知愿心不在焉的模样,眸色更是黯淡了几分。 白知愿再次抬眼看向外面。谢云嵩已经骑马快要路过他们所在的窗下,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远远跟着的正是他的副将陆之凌,其他的人未见,想来是留在了北境。 白知愿目不转睛的望着谢云嵩,心中涌起了对他的复杂情感。 下一秒,骑在马上的谢云嵩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热烈的目光,抬眼向着她的方向直直看来。 白知愿心中一惊,迅速收回了目光,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如鼓一般的心跳声和慌乱的眼神终究泄露了几分她的心思。 而马上的谢云嵩也觉得奇怪,方才那道目光他甚觉熟悉,像极了他日思夜想的人,可是当他抬头的时候,却未看见任何人。 谢云嵩的心里划过一抹失望,但很快,他的心又充满了喜悦,他默默在心中道:“我终于回来了,阿愿,等我,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第218章 归京3 窗外的喧嚣声渐渐散去,等白知愿再次抬眼看去的时候,谢云嵩骑着马已经走远,远远地,只能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白知愿的心没由得有些失落。 晋王和程北潇见谢云嵩走远,也起身向白知愿告辞。 白知愿知道,谢云嵩回京的第一件事定是入宫面圣,晋王和程北潇想来是要随他一同入宫。 白知愿刚刚见到了谢云嵩,一时有些心乱如麻,同晋王和程北潇告别后,她也准备回府。 等她从鸳鸯楼下来,雪依旧未停,周围传来阵阵对云麾将军的赞美声。 “今日一睹云麾将军的真容,将军真是家世样貌样样都好,不愧是我们大历的英雄。” “是啊,不知哪样的女子能配得上云麾将军,真是少年英才啊。” “听闻云麾将军回京,就会与如今的沈太医之女——沈知意订下婚约,想来很快就会完婚吧。” “沈医女?就是那个追随云麾将军多年的医女?我觉得她配不上云麾将军,将军的妻子一定要和他一样,世间仅此一人。” “对!能配得上云麾将军的当属威远将军的独女,当今的荣安县主。我听说,她在北境鼎立相助云麾将军,此次将军这么快战胜北狄,也离不开荣安县主的功劳呢!” “嘘!”有人制止道:“你别胡说,大历的两大将军如何联姻?别被有心人听见,给云麾将军招来祸端。”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噤了声。 白知愿无声的苦笑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而这边的谢云嵩,一路骑马到了宫门附近。他带着的大队人马无法入宫,他便遣散他们回家去了,这些人都是多年来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人。他们都离家太久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就让他们早些回家,享受天伦之乐。 谢云嵩只带着陆之凌一人,入了宫。 宫门口早已有人在候着,见他来,一名太监恭敬的行礼道:“云麾将军,皇上知道将军归来,特命老奴在此候着。” 谢云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太监立刻弯下腰,指引着谢云嵩等人向大殿走去。 等谢云嵩刚入了宫门,晋王和程北潇便赶到了。他们在鸳鸯楼目睹完谢云嵩的风采后,告别了白知愿,便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王宫,只为等谢云嵩向皇上复完命后,他们三人还能叙叙旧。 程北潇上前拍拍谢云嵩的肩,笑眯眯道:“不错,这一年你身体更加强壮了。” 谢云嵩白他一眼,晋王也微笑道:“欢迎回来,云嵩。” 谢云嵩对着他们二人勾了下唇。 程北潇再次开口道:“你一定想不到我们刚才在鸳鸯楼和谁一起目睹了你的风姿?” 谢云嵩下意识道:“谁?” 程北潇正欲开口,晋王打断道:“好了,云嵩,你先去,父皇在等着你呢。等你出来,我们再一同叙叙旧。” 闻言,谢云嵩点点头,便随着引路的太监一路去了。 程北潇的眼里划过一抹不解,但他也并未多想。 谢云嵩一路到了御书房,太监带着他在外候着,等到通报之后,谢云嵩才抬脚走了进去。 谢云嵩离京已经快三年的时间,短短三年,仁孝帝明显衰老了许多,脸上也渐生老态。 而且,谢云嵩注意到,仁孝帝所在的御书房一进来,有一股浓浓的香料味,似在掩盖着其他什么味道。 谢云嵩来不及细想,仁孝帝坐在高位上凝视着他。 等他行过礼,仁孝帝才笑着开口道:“嵩儿,你辛苦了,这次收复北境你有功,想要什么赏赐你尽管开口。” 谢云嵩低头沉思了一刻,道:“微臣想要什么,皇上最清楚不过了。” 仁孝帝一顿,随即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开口道:“除了这个,其他的朕都可以答应你。” 谢云嵩缓缓道:“陛下知道,微臣什么都不在意,唯有白知愿,她是我的心头爱。除了她,我什么都不想要。” 仁孝帝的眼里再次泛起怒意,但还是克制道:“此事不要再提。至于白知愿,她近日和晋王走得很近,太后和朕商量,等白霆轩回来,就会为他们二人赐婚的。” 仁孝帝半眯着眼睛,紧盯着谢云嵩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随后,又放软语气道:“嵩儿,舅舅知道你难得喜欢一个女子,那白知愿也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女子,但你们不适合。舅舅会为你物色更多更好的女子,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行,除了她。” 谢云嵩冷笑一声道:“为何不行皇上为什么不敢说?况且,我说了,除了她,我谁都不要。皇上也别想着拿捏我的婚事,我不愿娶除了白知愿以外的任何人。” 仁孝帝再也克制不住他的怒意,将手边的茶盏狠狠的摔到了谢云嵩的脚边。 谢云嵩纹丝未动,只是冷冷的抬眼看着怒气冲冲的仁孝帝。 半晌,仁孝帝才平复下来,道:“你是朕的外甥,朕自然是为你着想。你的婚事朕自会放在心上的。如今你凯旋归来,是我大历的英雄,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过两日,朕会在宫中大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为你庆祝战胜。” 谢云嵩垂眸没有接话。 仁孝帝见他这样,又怕他说出什么不愉快的话,摆了摆手道:“你去看看太后吧,她一直很挂念你。” 谢云嵩见此,也作罢,行过礼,退了出去。 等他从御书房出来后,停步,对着身后的太监道:“劳烦公公跑一趟太后的寝宫,就说我刚刚回来,身子疲累,就不去叨扰太后了,等过几日再进宫请安。” 那太监听罢,心中不免对这位云麾将军更加敬重,这世上怕是在没有第二人敢如此和皇上还有太后这样说话,要知道太后听闻今日云麾将军回京,早早就在自己宫里等着了,就等着眼前的这位爷呢。可这位爷压根就不准备过去。 太监只好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谢云嵩不再逗留,大步离开了王宫。 等太后接到消息时,谢云嵩早已出了宫。太后自是在自己宫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却也拿谢云嵩无可奈何。 第219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谢云嵩出了宫后,命陆之凌先行离开后,他并未回家,而是自己骑着马,去了鸳鸯楼。他知道,晋王和程北潇此刻,定在那里等他。 鸳鸯楼一直以来都是晋王的产业,只是京中无人知晓。鸳鸯楼更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他们三人经常在此处相聚。 等谢云嵩到了鸳鸯楼,晋王身边的小厮将他带到了一处包房。这包房从外观上看和普通包房无异,但其实内里是处暗室。 等谢云嵩进了包房,晋王和程北潇果然在这里等他。 程北潇一见他,就拉着他,为他细细把了脉,看他无事才彻底放下心来。 程北潇道:“云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京了,我以为怎么也得两三年呢,还着实是为你和白妹妹的婚事着急呢。” 晋王的眸色变幻了几下,才开口道:“云嵩,你辛苦了。你这次凯旋归来,父皇定会好好赏赐你的。” 谢云嵩看着他,淡淡开口道:“殿下知道,我从来不喜什么赏赐。” 见晋王不言,谢云嵩再次道:“只是有一事,我想问下殿下。” 晋王微笑道:“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你尽管问。” 谢云嵩抿了口茶道:“听闻晋王想要求娶荣安县主?” 晋王默了默,才道:“是。我知道你和白知愿的事,但我觉得我娶她,益处多多。她的身份、她的聪明才智到时都能为我所用。云嵩,我知道你对白知愿念念不忘,但是父皇他不会答应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父皇已经答应我,等白霆轩回来,就会为我和白知愿赐婚,不日我们就会成亲。” 谢云嵩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在看向一个陌生人。 程北潇在旁更是听的胆战心惊,他在上京也听闻晋王要娶白知愿,但他从未问过晋王。是因为他从心底里相信晋王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晋王明知谢云嵩和白知愿的事,但还是向皇上求娶了。 程北潇一时不知道他到底该说些什么。 谢云嵩面上毫无波澜,抬了抬眼道:“殿下这样做,阿愿可知情?” 晋王一怔,他确实没有告诉白知愿全部实情,他只说了等白霆轩回来,皇上就会为他们赐婚。白知愿一直以为,是他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为她争取了时间。其实不然,反而是他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提出要求娶白知愿,但他考虑到白霆轩的军功,才提出等他回来再赐婚。皇上自然和他考虑的一样,也就顺势答应了。 见面几次,晋王能感觉到白知愿对他存有感激,但他不准备对白知愿说出实情,也许有了这点感激和愧疚,等赐婚圣旨到了,白知愿也会愿意嫁给他,即便不愿,也不会像对燕王一样对他的。况且此刻,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白知愿嫁他是迟早的事。 晋王在谢云嵩和程北潇面前,一直都是那个坦荡的皇子,可唯独这件事,他确实有些卑劣,他为了能得到白知愿,确实瞒了她,也确实没有顾及到谢云嵩的感受。 晋王思及此,微微一笑道;“她自然知道。云嵩,你是了解阿愿的,若她不愿意的事,我如何勉强?她从入了京,婚事就被所有人盯着,你该知道,我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谢云嵩闻言,眼里多了几分黯淡,但他还是道:“我此次回京,就是为了阿愿。” 晋王:“云嵩,你的性子我清楚,你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但是这一次,我还是想劝你早些放弃吧。我与白知愿已经谈论过我们的婚事,她并没有表现出不愿意,我也从未勉强过她。但她仍有顾虑,她怕自己成为你我之间的隔阂。” 谢云嵩一愣,心中对晋王的话信了七八分,且不说从小长大的情意,以他对阿愿的了解,她在北境被自己伤了心,以她的决绝,定不会轻易原谅自己。况且晋王所言,也确实像是阿愿说出的话。 程北潇见他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云嵩刚回来,咱们先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 程北潇内心还是觉得谢云嵩应该和白知愿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毕竟他看得出来,白知愿对谢云嵩仍有感情。 思及此,他道;“云嵩,你不知道吧?方才我们就在鸳鸯楼的楼上看你,还有白妹妹,她也在。” “什么?”谢云嵩心头一颤,原来方才不是他的错觉,阿愿她真的在。 谢云嵩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白知愿,当面问清楚她心中的真实想法,但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在面对感情时,竟也生出了胆怯退缩之意。 晋王问道:“云嵩,父皇可有提什么时候为你举办归来宴?” 谢云嵩回神,答道:“就这两日吧。” 晋王闻言,点点头。今日他与谢云嵩聊的并不愉快,当然这是他第一次在谢云嵩面前耍了心眼,白知愿根本就不愿意嫁给他,他一面告诉白知愿会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为她争取时间,一面又在皇上面前求娶了白知愿。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白知愿的心里还是有谢云嵩,就觉得心中有一股气血在翻涌。 男子的自尊心作祟,绝不会允许自己看好的女子成为别人的人,即便这人是同他一起长大,同样优秀的他的朋友。 晋王面对谢云嵩,也没了继续逗留的心思,同谢云嵩和程北潇又聊了几句,便借故告辞了。 等晋王走后,程北潇才看着谢云嵩,认真道:“云嵩,我不知道我走后,你和白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白小姐不是朝三暮四之人,她对晋王也绝对没有男女之情。你若想挽回她,别管别人,且去吧!” 谢云嵩一怔,再也坐不住,他同程北潇告了别,骑马就来到了白府的门口。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很想冲进去问问白知愿,但理智还是拉回了他。 他若这样做了,怕是明日,皇上和太后就会不管不顾的为白知愿赐婚了。 上一次,就是因为他的冲动和不理智,才伤害了白知愿。白知愿走后的日子,他每一日都无比的后悔,若是当日他选择对白知愿坦白,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一线生机。但他如何能拿阿愿的家人来冒险呢? 谢云嵩思忖片刻,又怔怔望着眼前的府门,最后还是转身离了去。 而回到府里的白知愿,眼前不断浮现的是今日见到谢云嵩的场景。 在北境的时候,她想过无数次,有一日她能在谢云嵩左右,陪他收复北境,凯旋而归。可如今,却又是另一番局面。 白知愿正坐在枇杷树下沉思时,王庆缓步而来。 “小姐,宫中后日设宴,说是云麾将军凯旋回京,皇上特为他摆了归来宴。” 见白知愿不言语,王庆不自觉提高声音道:“小姐?” 白知愿这才从王庆手中接过明黄的折子,打开看了起来,这场宴会她与谢云嵩避无可避,终究还是躲不开相见。 罢了,迟早都会相见,她又何必惴惴不安。 第220章 再相见 转眼便到了宫宴这日,前两日刚刚下过雪,今日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一早,白知愿就乘着白府的马车,在青石板铺的官道上缓缓向着王宫行驶。 因要赴宴,凌霄一早就为她上了妆,脂粉浅淡,让她本就养的白腻的皮肤更显得珠玉一般的莹润细腻。发髻间恰到好处的插着一枝镂空兰花珠钗更显得典雅端庄。 很快,马车停在了宫门外。因是宴会,宫门外车水马龙,各家女眷络绎不绝,在宫门口互相攀谈,相熟的更是一同随着引路的宫女进了宫,男眷则由引路的太监从另一方向进入。 白知愿刚下了车,有宫女见她来,忙上来服侍引路。 此刻,一位穿着不同于其他宫女的人,缓步停在了她的面前。白知愿抬眼打量,那宫女明显是哪个宫里得脸的人,她一出现,其他宫女便纷纷行礼避让。 只见这宫女站立于白知愿面前,对着她行了礼。 “县主,我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娘娘请您移步锦绣宫。” 白知愿眸色一凝,心下了然。这贤妃娘娘是晋王的生母,今日见她,怕是离不开她的婚事。 白知愿随后点了点头,道:“劳烦姑姑带路了。” 言罢,便随着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一同往锦绣谷走去,心中盘算着关于贤妃娘娘的种种。 前世,她与贤妃也只在宫宴上见过,对贤妃并不了解。但白知愿知道,近日由于燕王的失宠,晋王慢慢崛起,连带着贤妃娘娘在宫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贤妃娘娘,世人皆称其温柔娴静品行纯良,并且美貌无双。 贤妃的父亲是左都御史顾安盛。虽然贤妃入宫数十载,但一直不温不火,也不很受宠。 但白知愿并不这样认为,皇家的孩子向来难养活,而贤妃娘娘能在宫中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并且顺利养大了晋王,况且晋王的实力虽刻意隐藏,但也不容小觑。足可见,贤妃娘娘绝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白知愿就这样细细在心中盘算着,很快,就到了锦绣宫。 进了锦绣宫,穿过纱幔重重,暖阁中,只隐约看见一位身姿窈窕的华服女子慵懒的靠在软榻上。 听着声来,轻轻的抬眸望过来,眸子里却并无一丝懒散之意,而是精明的将白知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贤妃生的温柔白净,眼角眉梢都带着娇憨,白知愿只是微微扫了一眼,便按礼数恭恭敬敬的行礼。 “贤妃娘娘万福金安。” 贤妃柔声道:“好孩子,快起来。来人,快给县主看茶。” 随即,有宫女带着白知愿落座,并上了茶水。 贤妃先是温和的询问了一些女儿家的琐事以及宫外的趣事,又有意无意的提到了白知愿去北境的事,似乎是与白知愿格外投缘,不时掩面轻笑。 谈笑间,贤妃便将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抹下,不由分说的就要套在白知愿的手上,白知愿连忙推辞。 贤妃却依旧温和道:“本宫与县主一见如故,快快收下。况且,本宫听闻皇上和太后有意为你和硕儿赐婚,很快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待会儿你再挑上几件首饰一并带回府去。”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娘娘客气了,无功不受禄,臣女怎敢收娘娘的东西。况且,娘娘所说的皇上有意为我和晋王殿下赐婚,臣女并不知情。” 贤妃脸上的表情依旧温和,眸色却凌厉了几分,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此时,锦绣宫外有宫人禀报,来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她上前来向贤妃和白知愿请安,请她们早早出发入席。 贤妃温和道:“县主,你先去吧,本宫换件衣服,便不同你一起去了。” 白知愿微笑点头,退下后,贤妃身后的屏风中,一道身影闪出,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正是晋王。 晋王道:“母妃,荣安县主可得母妃喜欢?” 贤妃将面具一般温和的笑容卸下道:“是个有脑子的,不卑不亢。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既然你喜欢,也就罢了。若能让你父皇顺利赐婚,单凭白家的兵权加上你这么多年积累的实力,倒也能让你再进一步。” 贤妃轻轻摆弄着精致的护甲,望着白知愿离去的方向,道:“硕儿,你还是要尽早让你父皇为你赐婚,免得夜长梦多,如今盯着白家这块肥肉的人不少呢。” 晋王点头道:“儿臣明白。” 等白知愿到达宴会厅时,各家女眷和男眷都已基本来齐。白知愿落座,细细观察了一眼周围。对面的男眷席,程北潇已经入座,正对着她挤眉弄眼,白知愿只当没看见。 只是,未见谢云嵩,他今日是主角,想来应该快到了吧。 白知愿坐下,就感受到了许多打量的目光,但她不甚在意。 那些豪门贵公子都心存着当威远将军乘龙快婿的念头,女儿家韶华易逝,不像男儿多耽搁几年也无妨。 这荣安县主,如今年芳十七,一般女子这个年纪,早已成亲,即便未成亲,也定是已经订下婚约。可荣安县主,自从和燕王退婚后,便去了北境,这刚回京不久,婚事还没有下落。 不过,倒是听闻,这荣安县主与今日的主角——云麾将军,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往。想来也是,不然一介女子,怎会千里迢迢跑到北境那种地方。 白知愿不知他人心中所想,心里想的都是刚刚在锦绣宫的事,她是习武之人,早就进门之时,就感觉到了屋内还有其他人。想想便知是谁了,只是晋王为何要让贤妃来试探她?她以为自己早已与晋王达成共识,看眼下,似乎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晋王也有他自己的盘算。 白知愿正思忖着,便听见太监尖着嗓子道:“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纷纷低头行礼,但见龙袍加身的仁孝帝带领着一群莺莺燕燕向着最前面的主座走去。 落座后,白知愿瞥到仁孝帝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听闻近日,太后身体不适,今日的宴会自然也不参加。这倒让白知愿有些奇怪,太后一向疼爱谢云嵩,却未出席他的庆功宴。 再看皇帝身边的皇后倒是看着与三年前没有区别,也是,常年养尊处优,气场自然出众。 在白知愿打量皇后的时候,皇后的目光也透过人群,直直看向白知愿。 白知愿心中嗤笑,因为长乐公主的事,自己是将皇后得罪了个透顶。 皇上落座后,皇后和众位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也纷纷在下首落座。 下一刻,太监再次唱喏道:“云麾将军到——” 一时人群有些哗然,这云麾将军好大的架子,竟然比皇上还来得晚。 而白知愿更是呼吸一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由远而近的身影。 谢云嵩今日一身玄色衣裳,双唇紧抿成线,显得硬朗而英俊,他脸上神色淡漠,给他俊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 白知愿静静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谢云嵩对着皇帝行过礼后,也朝着男眷席中落了座。 才一落座,他的目光便挪到了白知愿的身上,在宴会这么多人中,他精准的找到了她。 白知愿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还未来得及收回,一刹那,两人的视线交汇,谢云嵩漆黑微冷的眉眼,顿时染上几分柔和。 白知愿身子一僵,愣了一下,清透的眼撞进他乌墨般的双眸。很快,她回神,眉目间带上了淡淡的疏离,收回了视线,再未将目光移向他。 可响亮的心跳声,还是泄露了几分她此刻的慌乱。 第221章 功劳 宫宴开始,歌舞升平,灯火通明,气氛热烈。 很快,一曲罢。 仁孝帝透着精明的双眸扫过底下的众臣,然后缓缓开口道:“今日,乃是朕专程为云麾将军举办的庆功宴。云麾将军少年英才,大胜归来。北狄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大历的心腹大患,如今云麾将军将他们赶出我大历的地盘,真乃可喜可贺。众卿,与朕一同举杯,敬我大历的英雄。” 众臣纷纷举杯,嘴里大喊:“恭喜皇上,敬云麾将军——” 气氛高涨,白知愿也顺势举起了酒杯,但女眷的杯里都是果酒。毕竟是在宫里,如今她将皇后得罪了,今日又对着贤妃毫不客气,以防万一还是不宜饮酒,这吃人的皇宫,还是得留个心眼在。 于是,白知愿只是稍稍抿了一口酒,即便如此,她还是趁人不注意,将酒尽数吐在了随身带着的手帕上。 宫中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还是小心为上。 白知愿做完这些,却又忽的察觉到了一道视线一直在盯着她,这目光不是和善的,反而如毒蛇吐信一般在她身上搜寻。 白知愿四周环顾一圈,却在侧头之时,发现了那目光来自何处。 正是另一头女眷席上的沈知意,见她抬眼看来,迅速低下头,神情晦暗不明。 白知愿的心中很快警觉了起来。 前两日,谢云嵩回京,但她却没有看到沈知意,奇怪之下,也问了天寻。天寻只道:“县主,那沈知意不是和我家少爷一起回京的。少爷战胜之后,便要启程回来,但大批人马难免耽误脚程,少爷就只带了一小支队伍回京,剩下的让他们随后再回。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沈知意,少爷根本不愿意搭理她,也不愿与她同行,但那沈知意就像那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少爷前脚刚走,她便带着她的人,后脚就追了上去。不过幸好,这沈知意毕竟不是行军之人,追的再快,也终究是比我家少爷慢了一步。这若是他们两一同进京,那还了得?” 白知愿想起天寻的话,有些失笑,怪不得今日沈知意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怨恨。 思及此,白知愿抬眼对上了沈知意的目光,她勾勾唇,沈知意先是一怔,随后眉眼染了些怒气。 白知愿收回视线,跳梁小丑不配她浪费心思。 宴会还在继续,觥筹交错,有了仁孝帝敬谢云嵩酒,其他大臣自然纷纷上前,一时间,谢云嵩的周围挤满了人,人人都想在这位将军面前露个面。 仁孝帝笑着看着底下朝着谢云嵩敬酒的诸位大臣,满意的点点头,又缓缓开口道:“云嵩,你来。” 谢云嵩站起身,大步走上前,行礼道:“陛下。” 仁孝帝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你立下如此大功,朕理应赏你。” “来人!” 下一刻,几个太监抬着几口红木箱子,箱盖是打开的,里面满满的都是各种奇珍异宝和金银珠宝。 白知愿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她知道,谢云嵩自是不稀罕这些东西,他选择去了荒凉寒冷的北境,从未把身外之物放在心上,可皇上却当着众臣的面,送他这些,岂不是赤裸裸的告诉所有人,谢云嵩是为财才去的北境。 白知愿的心中涌起一股无端的怒火,既为了谢云嵩不值,又为了那战死的无数士兵而心寒。 可谢云嵩的神色始终未变,他淡淡的看着眼前明晃晃的金银珠宝,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他道:“陛下若要赏,不如将这些东西都赏给那些同微臣出生入死的北境士兵吧。若没有他们,又如何保我大历安稳。” 话毕,仁孝帝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只是低头瞧着谢云嵩,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你说得极是,北境士兵朕自然会好好赏赐,但这既然是赏你的,你就收下,朕会命人送到你府上,就当是犒劳你这些年来的辛苦。” 不愧是天子,几箱珠宝就想将谢云嵩的功劳全部一掀而过,当真是好算计。 但谢云嵩面上仍无波澜,只道:“陛下,微臣在北境能如此快速的战胜归来,离不开一个人的功劳,若要赏赐,陛下不如赏赐她吧。” 仁孝帝的眼睛微眯道:“哦?此人是谁?” 谢云嵩的目光直直看向白知愿,白知愿的心中一震,下一刻就见谢云嵩伸出手指,直直指向她道:“此人就是威远将军之女,当今的荣安县主——白知愿。” 沈知意闻言,只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子,但仔细看去,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仁孝帝眸中闪过不满,但事已至此,他还是问道:“云嵩,此话怎讲?众所周知,荣安早就回京了,她又怎能助你战胜?” 谢云嵩转身,对着仁孝帝道:“荣安县主英勇不输男子,当初是荣安县主以身试险,差点殒命,才砍下了宇皇庆的一条胳膊。宇皇庆回到北狄后,北狄不愿再要这样一个残废来当他们的太子,内忧之下,微臣发动战役,才能大获全胜。众所周知,这宇皇庆是北狄最英勇的皇子,他焦头烂额下,加之内忧外患,很快便战败了。可以说,若没有县主当日砍下他的一条胳膊,就没有今日的胜利。” 众臣顿时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知道此事,但却没想到正因为此事,如今大历才能安稳和平。 白知愿的心中亦是一颤,她当初也不过是被宇皇庆逼急,不愿做俘虏,才奋力砍下他的胳膊。后来的种种都与她无关,她更是早就回京了。可谢云嵩的功劳呢?他却丝毫未提,他究竟是何意? 仁孝帝的神色变了又变,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沈知意坐在女眷席上,望着白知愿的目光如一柄剑,几乎将白知愿整个人刺穿。她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温婉柔和,像一盆烧沸的水,尖利又沙哑。 “胡说!白知愿是砍下了宇皇庆的手臂,即便如此,但她早已回京,后面所有的战事,都是因为云麾将军才能大获全胜,与她白知愿无关。” 谢云嵩冷冷的看着她。 沈知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说了,宇皇庆那一次的变故,直接导致了北狄内部的内乱,我趁机发动了对北狄的战事,才能大获全胜。怎么沈小姐倒像是比我还要清楚北境的战况呢?” 沈知意浑身发冷,她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从未讨到半丝好处。他今日全然不顾自己的战功,只想为白知愿争取她的功劳。那么她呢?她算什么? 仁孝帝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剑拔弩张,他锐利的眼神看着白知愿道:“荣安,你怎么说?” 白知愿这才起身,缓步走到大殿中间,站立在了谢云嵩的身侧,对着仁孝帝行了礼,这才开口道:“陛下,臣女当日被宇皇庆围攻,他欲将臣女掳走成为俘虏,以此来要挟我大历,臣女自小在父亲的熏陶下,自然知道宁死也不做俘虏的道理。臣女走投无路,便跳下悬崖,但那宇皇庆将我牢牢抓住,情急之下,我挥剑斩断了他的手臂。臣女当时只一心求死,并未想过如此会对以后北境的战事有何影响。” “如今北境大获全胜,臣女也心生欢喜。但这上阵杀敌的功劳,臣女不敢自居,世人都知道,云麾将军英勇无敌,多年守护北境有功,如今战胜,自然也全是将军的功劳。请皇上明察!” 仁孝帝的目光变幻莫测,静静的盯着他们二人,不得不说,此刻的两人站在一起,犹如一对金童玉女,光从相貌上来说,就足够相配,只是…… 仁孝帝思忖片刻,只是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就不能在一起,他的江山定要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谢家和白家一旦联姻,大历的兵马便尽数掌握在他们手中,这对于任何一个天子来说,都是致命的。他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仁孝帝神色变化几次,终于是哈哈一笑道:“你二人的功劳,朕心里有数。你二人不必互相推诿,先前荣安回京的时候,朕已经重赏过她了。当然,云嵩的功劳更大,朕会好好想想如何赏赐你。” 话已至此,谢云嵩和白知愿自然也再未多言。 二人谢过恩,退下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第222章 宸王落败 插曲过罢,宴会继续。 白知愿虽坐在女眷席中,但也察觉到了仁孝帝的疲倦。 很快,有一道士打扮的人,须发全白,眉目间自是一派仙风道骨。他在仁孝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仁孝帝立刻被哄的开怀大笑。紧接着,那道士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几粒药。 仁孝帝见此,竟然毫不怀疑的就吞下了那几粒药。看来,这个道士很得仁孝帝的信任了。 白知愿轻轻抿了口茶,暗道:“终于来了。” 前世,她当时已是燕王妃,见过这个道士。 这道士,名叫元池,是齐泽意费劲心机找来的一位世外高人,据说他能知过去通未来,一时间在上京名声大噪,常常帮富贵人家做些祈福驱邪的事,灵验至极,而且他懂医术善于炼药,听闻吃了他的药的人,都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但白知愿却知道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而已。但这元池倒也确实聪慧,行骗这么些年却从未被人发觉,反而在上京名声赫赫。 前世,齐泽意欲将此人归于麾下,为他所用,在派人调查元池之时,发现了一个他的大秘密。元池身边有一小童,这么多年无论走哪都带着,对外宣称是他的徒弟。实则不然,这小童正是元池当年在一大户人家行骗时,与那户人家的小姐有了首尾,很快那小姐有了身孕,却自始至终都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直到小姐难产死去。他家人要将那孩儿丢弃,这位假意慈悲的道士便提出要收他为徒,那家人自然乐见其成,却不知这孩子本就是那道士的儿子。 齐泽意前世知道此事的时候,以此事相要挟,利用了元池的软肋,将他收为己用。 但这元池背地里是燕王齐泽意的人,表面上却是宸王带进宫来的。齐泽意以他的丑事相要挟,要他假意投向了宸王。因为燕王听闻宸王欲将此人收纳麾下,等有朝一日送进宫去,送到皇上身边。 齐泽意一听,立马让那元池假意投诚到了宸王的麾下,那元池也确实多年行骗,是个人才。很快,在宸王的安排下,他进了宫,得到了皇上的信任,甚至做了国师。皇上对他日渐依赖,每晚都要服用他炼的丹药才能入睡,可以说是一天都离不开元池了。 当然这也是齐泽意乐见其成的,也是他一贯的手段,当初在幽州之时孙序然不也是如此。 可怜的宸王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将此心腹成功安插到了皇帝的面前,如今深受皇帝的喜爱和器重,却不知自己一直以来都为别人做了嫁衣。 白知愿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今生还是一样的套路。她将对面男眷席上的宸王和燕王的神色尽收眼底。 不出意料,燕王很快就会动手除掉宸王了,自从上次出了江暮云的事情之后,燕王就失了皇上的欢心,先是软禁了他,之后又疏远了他。以她对齐泽意的了解,他定想借此事件,重新夺回皇帝的欢心,还能一举歼灭宸王,何乐而不为? 不过,白知愿并不打算出手,狗咬狗而已,她只需要安静的当个观众就好。毕竟,宸王也不是帝王之才,而且这么多年私底下也是坏事做尽,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成为一国之君呢? 白知愿先前提醒苏卿雪,也不过是不想她趟入这趟浑水之中。 白知愿微微勾唇,怕是很快就有一场好戏看了。 酒足饭饱过后,时间也不早了,仁孝帝便结束了这场庆功宴。 众人起身,纷纷行礼退下。 仁孝帝也缓缓站起身,今日饮了几杯酒,在太监的搀扶下,也向着寝宫而去。 就在仁孝帝刚走出几步,还未离开大殿,在众目睽睽之下,仁孝帝一个踉跄猛的摔倒在地,在众嫔妃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以及太监们手忙脚乱的搀扶下,仁孝帝才勉强站立起来。 这一摔,他也清醒了过来。 白知愿站在人群中,暗忖道:“好戏开始了。” 燕王急忙上前,扶住仁孝帝道:“父皇,怎么回事?父皇一向酒量很好,怎么才小酌几杯就站不稳了?” 底下的大臣更是哗然一片,仁孝帝不算年迈,但近些时日以来,身体却每况愈下。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不会是国师刚才给陛下吃了什么才让陛下身体愈发差了吧?” 此言一出,全场的眼睛直直的盯向一旁双手合十的元池。 元池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早已冷汗涔涔。不过,今日的一切都是有人安排的,他只要顺着那人的意思,他定会保自己全身而退。 思及此,元池上前一步,道:“阿弥陀佛,陛下的身子老衲一直在尽心调理,方才给陛下的不过是我精心炼制的延年益寿的药丸。” 底下的大臣有些不信,有人道:“陛下的饮食一向仔细,但方才都没有经过验证,就吞了下去,若国师心怀不轨又该如何?” 仁孝帝这才惊觉,这些时日他吃了元池给的药丸,确实感觉身体好了许多,但他是不是太过于信任一个道士了,若他有心害自己,岂不易如反掌? 仁孝帝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他是皇帝,疑心向来深重,既然有了疑虑,他眼眸阴沉了下去,大声道:“程远衡何在?” 程太医应声而来,仁孝帝道:“你去检查下国师的药可有什么问题?” 仁孝帝也不是一开始就信任元池的,实在是元池此人招摇撞骗多年,行骗经验丰富,就连天子久而久之也对他信任有加。 刚开始,元池的药都是经过太医院才能到了仁孝帝的手中,但时间一长,仁孝帝发觉元池的药有奇效,便也就纵容了他经常近身伺候。 程远衡上前,手指捏起了一粒药,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碎了放在舌尖尝了尝。 很快,他脸色大变,颤声道:“陛下,此药看着是强身健体的补药,但若长期食用,便会让人血气逆流,掏空身子,慢慢再也起不来身。”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就连仁孝帝也呆了一刻。 很快,仁孝帝反应了过来,压抑着怒气道:“此言当真?” 程远衡道:“陛下,臣世代在宫中行医,怎敢欺瞒皇上?若陛下仍有疑虑,不如叫来沈院使,叫来太医院的所有太医查验一番。” 仁孝帝阴鸷的眼神看向元池,元池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他很想抬头看一下燕王,但他不敢。 而另一边的宸王更是惊慌,毕竟元池当初是他带到宫里带到皇上身边的。 太医院不少太医都纷纷上前检查了药丸,得出的结论和程远衡一模一样。 仁孝帝勃然大怒,颤抖着手指着元池道:“把这个欺君犯上的狗东西,给朕拖下去,即刻处死,连朕都敢谋害,真是死不足惜。” 燕王适时道:“父皇息怒,这么一个小小的道士,给他十个胆子定也不敢对父皇下手,儿臣只怕这件事另有阴谋。” 仁孝帝一听,眼神猛的转向宸王,指着他道:“逆子,当初是你把这个妖僧带到朕面前的,说他德高望重,医术高明,是不是你想借他手害朕?” 宸王从小不说顺风顺水,但一直以来颇得皇帝宠爱,加上他身后有他的母妃——淑妃娘娘,以及外祖家赵家在,从小就没有被皇帝如此疾言厉色的问过话。 他一时有些惊慌失措,忙跪下,道:“父皇明察,儿臣并不知情啊。那道士是儿臣送来的,但父皇一开始不也是信任他的吗?一定是有人,有人想借他的手害我,父皇,儿臣有何理由要害你呢?”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仁孝帝更加愤怒,抄起手边的酒杯就直直扔向了宸王,宸王不敢躲闪,硬生生的抗下了这一杯子,酒杯刚好砸到他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淑妃哪见过这阵势,也被吓破了胆,连忙跪倒求情道:“皇上,旭儿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是什么样的人皇上最清楚了,他向来胆小,他怎么敢对皇上下手呢?” 宸王的外祖父太傅赵守信,包括他的舅舅监察御史赵怀川,也纷纷出来为宸王求情,并口口声声喊着:“宸王冤枉。” 白知愿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宸王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如今仁孝帝正在气头上,偏又有人接二连三的求情,很难不让仁孝帝想到,是因为夺嫡,他的儿子才不惜对他下手。 第223章 宸王之死 帝王之心,向来难测。 果然,仁孝帝见大臣中有人接二连三的为宸王求情,眼神愈发阴鸷,他怒声道:“好,很好,朕还没死呢?你们竟敢为一个想要弑君弑父的人求情。” 淑妃一时被儿子满头是血的样子吓到了,平日里的精明都不复存在,她哭着喊着道:“皇上,不可轻信他人的话啊。旭儿一直敬重皇上,他将那元池带进宫来,不也是为了讨好皇上吗?定是那道士自己存了害人的心思。皇上,切莫冤枉了咱们的儿子啊。” 仁孝帝听罢,这才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的心里种下。 他死死的盯着元池,阴恻恻的问道:“说!何人指使你害朕的?” 白知愿到此刻倒是有些知道为何齐泽意会选择元池了。哪怕到了如今这番田地,元池仍旧双手合十,低头道:“皇上,老衲不敢谋害皇上,老衲本是一介云游的道士,幸得皇上青睐,才得以在宫中生存。请皇上明鉴。” 这元池行走江湖多年,行骗技术真乃卓绝,一般人到了此刻,必然早已跪地求饶了,可他仍如此这般的站立着。 不过,白知愿立于人群中,仔细看去,那元池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不过是强行装着而已。况且,皇帝的疑心一旦开始,怕是没那么好糊弄了。 仁孝帝目不转睛的盯着元池,挥挥手对着一旁的羽林军首领李密道:“去给朕搜,看看国师住的地方可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李密:“是!”转身带了一队人向着元池的院子而去。 大殿内瞬间又安静了下来,众人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白知愿却观察到,那元池虽然仍旧双手合十,但眼神却不断的瞥向燕王。 跪倒在地的宸王依旧鲜血直流,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贸然上前为宸王医治。 一个头破血流的皇子,加上一个默默哭泣的妃子,还有跪倒一地的大臣,这画面倒是难得一见。 白知愿察觉到一道目光,她抬眼望去,直直对上谢云嵩。她看得分明,谢云嵩的眼里是满满的担心,他是怕今日之事和自己有关吗? 白知愿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谢云嵩的疑问。 不过一会儿,李密带人归来,跪倒在仁孝帝面前。 仁孝帝急忙问道:“可有何收获?” 李密眼神扫了一眼宸王,双手奉上几封信件,开口道:“陛下,臣在国师的屋内找到了几封他与宸王的信件往来,信里并没有什么内容,但二人私下确实约定常常见面,至于密谋些什么,怕是只有二人知道了。” 仁孝帝一个眼神,老太监便走下去,为皇帝呈上了信件,皇帝看完之后,脸色越发阴沉,信上每次约定的时间,偏偏和那道士炼药的时间对上了。 也就是说,道士每次见完宸王后,都会再回来为他炼药,如此看来,此事定和宸王脱不了干系。 仁孝帝怒气冲冲,将信件扔到了宸王眼前,道:“你看看,为何你每次见完这个道士,他回来就会为朕炼药?是不是你指使他的?” 宸王仍嘴里喊着:“冤枉啊,父皇。儿臣私下是见过国师,但都是因为关心父皇的身体,向国师询问父皇的身体状况。儿臣绝不敢存了害父皇的心啊,求父皇明鉴啊!” 仁孝帝怒声一笑,道:“李密,给朕就地用刑,看看这个道士招是不招。” 元池这才慌了神,跪倒在地,道:“皇上饶命啊,皇上——” 李密得了皇上的旨意,命属下找来了一条满是倒刺的鞭子,丝毫不理会元池的求饶,扬起手便甩了上去。 元池虽是道士出身,但这么多年到处行骗,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种罪?不过几下,便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与方才仙风道骨的国师判若两人。 仁孝帝未喊停,李密也不敢停手,只得继续鞭打元池。很快,元池便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嘴里这才求饶道:“陛下,我说,我都说。” 一旁的宸王早已被如此变故吓的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仁孝帝眼里尽是残忍,见他肯说,才示意李密停手。 元池趴跪在地,眼皮轻轻抬了一下,似在看向谁,众人当然以为他在看向宸王,只有白知愿知道,他看向的是燕王。 果然,燕王嫌恶的皱起眉头,心中暗道:“蠢货。” 然后,燕王这才幽幽开口道:“大师还是快招了吧,不然还会受更多的皮肉之苦。说!谁人指使你害父皇的?” 白知愿在底下都要忍不住嗤笑了,这赤裸裸的威胁。想必是齐泽意用元池的儿子相要挟,才逼他今日用自己陷害宸王。 元池的身子一颤,似是下定了决心,伸出手指着宸王道:“陛下,是宸王指使我的,是他让我在炼的药中加些致人血气逆流的药物,但我怕被人发觉,量加的极少。所以,陛下吃了这么久才发现不适。一切都是宸王逼我的,我若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要杀了我,陛下,求陛下饶命啊。” 宸王早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反倒是淑妃全然不顾形象,大喊道:“不可能,是这个道士胡说的,陛下,旭儿怎么会害你呢?” 仁孝帝的眼里没了温度,在他看来,敢对他动杀心的人,即便是他的儿子,他也早已有了杀意。 太傅赵守信也跪倒在地,嘴里道:“皇上明察啊,不能凭这道士一面之词就冤枉了宸王啊。” 不少宸王的幕僚和站在宸王这一边的大臣纷纷附和。 这下彻底激怒了仁孝帝,他眼神如刀子般,厉声道:“人证物证都在,朕怎么会冤枉了他。” 他似不解恨,猛的站起身,直直的踹了宸王一脚,宸王惨叫一声,险先昏了过去。 仁孝帝怒喝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连朕都胆敢谋害,谁给你的胆子?” 他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扫过底下跪着的众人,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人的支持,才让宸王有胆生出这样的心思。 他怒声道:“谁再为宸王求一句情,就即刻处死。” 监察御史赵怀川道:“陛下……” 仁孝帝立刻招手,怒声道:“把赵家的人都给朕关起来,听候发落。若不是你们在背后教导,这逆子怎敢对朕下手。” 顿时,殿内一片求饶声,乱作一团,淑妃发髻凌乱,扑到仁孝帝脚下,哭喊道:“陛下,陛下不要——” 仁孝帝不耐烦一脚踢开了她,淑妃再无半点平日的优雅,躺在宸王的身旁晕了过去。 仁孝帝嫌恶道:“将淑妃打入冷宫。” 宸王这才反应过来,如此变故,他忽然疯癫一笑,站起来道:“你这个昏君,大历要完,要完了——” 穷途末路之人到了此刻反而破罐子破摔,他和燕王的性子不同,此刻将自己最后一丝退路也亲自堵死了。 宸王一向心高气傲,哪能受得了此番变故,最后一声喊完后,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向着大殿的柱子直直撞了过去, 然后身子软软的倒下,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大殿中有胆小的小姐惊叫出声。 太医过去查看了一番,摇了摇头。 燕王的眼里跃动着光芒,很快又掩饰不见。 仁孝帝眼里则闪过一丝动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事已至此,他是个帝王,若不狠狠惩罚宸王和赵家,难免有人再动了这样的心思。 仁孝帝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将他带下去吧,好生安葬。传令下去,将赵家的人全部流放,无召不得回京。至于元池,即刻处死。” 不过顷刻之间,原本的大家族赵家倒台,高高在上的宸王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宠冠六宫的淑妃也成了废妃,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元池的惨叫声在众人的耳里都觉得凄厉无比,仁孝帝已然转身走了出去,他的亲生儿子要杀自己,他所受的打击不比别人少。 皇帝走后,闹剧也就此结束,众臣也纷纷离开,生怕这场风波波及到自己。 白知愿望了一眼今日大获全胜的齐泽意,勾了勾唇,也慢慢的向外走了去。 第224章 见面 等白知愿跟随着众人走出大殿时,众人均长舒一口气。 就在今天下午,宸王还是仁孝帝最宠爱的儿子,不过一场宴会的时间,大历的百年大家赵家已经消失不见,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也已经是名废妃,而宸王则已经永远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伴君如伴虎,这话倒是一点也没错呢。如今人人心有余悸,但白知愿却仍旧云淡风轻。因为她早就知道了会有今天这一幕。 前世,燕王用了相同的手段解决了宸王。宸王自小就生活的顺风顺水,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夭,身为三皇子的宸王自小占尽先机,母妃又颇为得宠,外祖家势力更是不容小觑,故造就了他优柔寡断,经不起挫折的性子。今日,皇上虽然震怒,但也没有动了处死宸王的心,但宸王自己却受不住冤枉,经不住变故,自己了结了自己。 这一切怕都在燕王的预料之中,他与宸王争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无比的了解宸王,才设下这一局,让宸王再无翻身的可能。 宸王已死,晋王慢慢浮出水面,也许很快,燕王就要将自己的矛头对准晋王了。 白知愿边走边暗忖,最近得找个时机,提醒晋王一番。 她思考的认真,完全没有在意到身后跟上来的谢云嵩。 此刻,向宫门走去的大部分大臣携带着家眷都对今晚心有余悸,走得飞快。 谢云嵩见她不应,大步走上前去,未等白知愿反应过来,就将她一路拉到了四下无人处。 白知愿这才看清是谢云嵩,她揉了揉被拽的生疼的手腕,冷漠道:“谢将军这是何意?如今还是在宫中,若被有心之人看到,难免招来祸端。” 谢云嵩颇为抱歉的看着她,涩涩开口道:“阿愿……” “谢将军——”白知愿皱眉打断他道:“你我之间早就北境时就说清楚了,你如今这样称呼我怕是不妥。” 谢云嵩一怔:“阿愿,你仍在怪我吗?” 白知愿:“我并未怪你。” 她抬眼,看见谢云嵩脸上闪过受伤的表情,心中终是起了一丝不忍。 白知愿轻叹口气道:“谢将军,还未恭喜你大获全胜,终于完成了你的心愿。” 谢云嵩的脸上仍是黯淡:“没有你和我分享这样的喜悦,即便战胜了也觉得索然无味。” “阿愿,当日在北境,我……” “谢将军”白知愿再次打断他:“你不必解释,我没有怪你。当日是我太过冲动,毁坏了你心爱的琴,若有机会,我定会赔偿。” 谢云嵩盯着她的眼睛,眼里是平静和冷漠。他用力的攥了攥手,带着几分苦涩道:“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知愿平静道:“我知道。今日多谢你了,但你不必为我争这些功劳,北境能顺利收复,是你付出了心血。” 谢云嵩苦笑道:“阿愿真的要和我算的这么清楚吗?” 白知愿低头不语。 谢云嵩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罢了,我本不该将你拦下。只是,我想知道,今日殿中发生的事,是否和你有关?” 白知愿抬眸,有些生气道:“谢将军为何认为和我有关?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今日之事本意是夺嫡,谁最想争得那位置,今日之事自然就是谁的手笔。何况,我与宸王无冤无仇,我为何害他?” 谢云嵩:“我在殿中观察你,你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我才……” “不是你就好,我也是担心你卷入这无端的祸端。” 白知愿向四周打量片刻,看到不远处守着的天临和凌霄,才和缓道:“你察觉的没错,我是早有预料。那国师元池,一开始就是燕王的人,宸王愚蠢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得到了元池的助力,将他送进宫来,送到皇上的身边,取得了皇上的信任,却不知这一切都是燕王的阴谋,才致使他一步一步走向今日。” 谢云嵩这才了然,白知愿又道:“今日燕王大获全胜,解决掉了他的眼中钉,但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下一次将矛头对准的势必是晋王。你该提醒晋王,多注意防范,切莫着了他的道。” “另外,元池他有一个儿子,就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徒弟。告诉晋王,尽快抢先燕王一步,找到他的儿子,将他控制起来,才能逼迫元池拿到他的口供。” 谢云嵩不解道:“他是一个出家人怎么会有儿子?况且,今日皇上不是已经下令将他处死了吗?” 白知愿怔怔望着他,谢云嵩此人太过于光明磊落,不了解上京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再次开口道:“元池确实有一个儿子,这情报没错,所以燕王才能威胁于他。至于皇上要处死元池,我想以我对齐泽意的了解,他先前定与元池达成共识,会救元池,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幕。但以齐泽意的性子,必然不会救元池,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他一定会顺手推舟,借皇帝的手处死元池。所以,将来若要扳倒燕王,晋王一定要想办法救下元池,再控制住他的儿子,以此要挟他,将来有朝一日,利用他来指认燕王。” 谢云嵩点点头,不得不折服于白知愿的心计。他道:“我会很快将这些全数告知晋王。只是,阿愿为何不自己告诉晋王?我听闻皇上想为你与晋王赐婚,阿愿真的愿意嫁给晋王吗?” 白知愿垂眸:“这世间的女子对自己的婚事大都无奈,若赐婚,我只能嫁。晋王为人和善,温文尔雅,也算是一门好的婚事了。” 谢云嵩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而又刺痛,他沉默了许久,才苦涩着开口:“阿愿你从前不是这样,若你不愿意嫁,你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避开……” 白知愿反问他:“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吗?我这样的身份,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既如此,晋王是最好的选择了。” 谢云嵩怔怔看着她,心中涌起无边的心疼,他伸手想要摸一下白知愿的头发,但白知愿在发觉他的意图时,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 谢云嵩的眸色再次黯淡下来,片刻,他坚定道:“阿愿,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晋王的。” 白知愿冷然道:“谢云嵩,我不是没有相信过你。这一次,请你不要插手我的事,你我之间早在北境就已经结束了。你如今回京,我拿你当盟友,今日才和你说这些。天色不早了,我的人该等的着急了,我该走了。” 言罢,她再未看谢云嵩一眼,大步离了开。 如今还是在宫里,未免隔墙有耳,她还是早些离去。 身后的谢云嵩,看着心爱之人越走越远,他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悲楚和失落。 第225章 太后之言 白知愿走后,谢云嵩也一路朝着宫门而去,他还未到宫门口,就被一名宫人拦了下来。 这宫人他认识,是太后宫里的。 他回来也有几日了,一直未去看望太后。这似乎没有礼数,但传到北境的那封信,让他心中对太后只剩下满满的怨气。 但眼下看来,他怕是非去见太后一面不可了。 想来,方才殿中发生的事,太后已经知晓。 果然,下一刻,宫人开口道:“将军,太后有请。” 谢云嵩眉心蹙了蹙,不耐烦道:“带路吧!” 宫人恭敬的点点头,带着谢云嵩一路向着太后的寝宫而去。 到了太后寝宫,暖阁中,太后半躺在榻上,微闭着眼,手中不断滚动着佛珠,似乎早就在等着谢云嵩的到来。 谢云嵩近身,对着太后行了礼。 太后只晦暗不明的打量着他,许久没有开口。 半晌,太后才以一贯高高在上的神情,开口道:“你终于肯见哀家了。” 谢云嵩淡淡道:“太后召见,臣不敢不见。” 太后嗤笑一声:“怕是你仍对我先前送往北境的那封信耿耿于怀吧?” 谢云嵩:“太后既然知道,也不还是这样做了吗?” 太后静静看着眼前清冷的男子,这个他从小带在身边的孩子,如今已经羽翼丰满,由不得她控制了。 他如今的模样和白知愿倒是有几分相像,怪不得二人能互相吸引。只是可惜了,若白知愿只是一个普通的大臣之女,那也是一段很不错的姻缘,可她偏偏是白霆轩的女儿。 太后思及此,沉声道:“哀家早就告诉过你,白知愿不是你的良缘,你偏不听,如今连自己都搭进去了。白知愿是很好,但你可知道,哀家和皇帝商量过了,等白霆轩一回来,就会为她和晋王赐婚。她的身份嫁一个皇子,已经是高攀了。至于你,你若不喜欢沈知意,哀家自会为你再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谢云嵩定定的望着这个一辈子喜欢掌控别人的大历最尊贵的女人。小时候,父亲去了北境,母亲从不管他。是她将自己接入宫中,悉心教诲。 谢云嵩对于太后的感情是复杂的。当初他跪在宫中三天三夜,求她救救自己的父亲,但她没有一丝动容。 后来自己去了北境,远离了上京,以为就此孤独一生,但他遇见了白知愿,她是他灰暗人生中的一道光。可眼前的人,却要连自己的这点光也要熄灭。 谢云嵩蹙眉道:“太后觉得替我安排好一切,我就会心生感激吗?除了白知愿,我谁都不会娶。” 太后脸上怒气横生,将手中的杯盏挥袖摔下,怒声道:“你若要一意孤行,你知道结果的。” 谢云嵩毫不畏惧:“若太后敢对白知愿动手,我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太后怒极反笑道:“你在威胁哀家?” 谢云嵩平静道:“不敢!但当初在北境,正是因为太后的那封信,你拿阿愿的家人威胁于我,我才逼白知愿离开。但我发现我错了,阿愿和我一样,她不是柔弱的女子。太后若还以同样的手段威胁,我们自然也不会任你宰割。” 太后的眼里发出骇人的光芒,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可谢云嵩仍然风轻云淡,毫不畏惧。 太后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自白知愿回京,她时而会召白知愿进宫,也常常私下会为难她,可她油盐不进,偏偏行为又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也让太后心生无力。后来,她也就不再召白知愿进宫给自己添堵了。 可如今面对谢云嵩,这个她从小养大的外孙,她也生出一种无力感,她老了,掌控不了他们了,但是她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大历的江山有一丝的威胁。 思及此,太后平息了怒火,开口道:“嵩儿,若你一意孤行,后果你终将无法承担。我不希望看到有朝一日,你再次来此求我放过白知愿和她的家人。” 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但谢云嵩也只是皱了皱眉,冷冷开口道:“比起失去白知愿,我什么都不怕了。” 太后气结:“你如此看重她,那她呢?几回下来,哀家也算是了解白知愿,你不管不顾可以,她会像你这样感情用事吗?” 谢云嵩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但太后是什么人,还是很快捕捉到了。 太后的心中稍稍放心了些,继续道:“你如今孤身一人,你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但白知愿不一样,她身后有白家有她的亲人。况且,嫁给晋王比嫁给你对她来说更合适,毕竟现在宸王已死,皇子中只剩燕王和晋王了。嵩儿,以后的事我们都说不来,若将来晋王成功了,白知愿的身份就会变得无比高贵,她这样精明的一个人,会想不到这些吗?若这样,她还如何愿意陪你颠沛流离性命难保?” 谢云嵩抿了口茶,冷漠道:“这就不劳太后费心了。宫门快要下钥了,臣就先告辞了。” 言罢,他站起身,对着太后行了礼,在太后瘆人的目光下,丝毫没有停顿,大步踏了出去。 待谢云嵩走后,一旁伺候了太后一辈子的周嬷嬷开口劝道:“太后莫担心,云麾将军只是暂时被迷了心智,等他想通便好了。” 太后抬眼:“周嬷嬷,这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知道他的,只要他认定的事情恐怕是无法改变。” 周嬷嬷低头:“既如此,太后不如还是从荣安县主那边下手才能让云麾将军彻底死心啊。” 太后修长精致的护甲划过桌案,发出尖锐的声音,她道:“你说得没错。” 周嬷嬷扶着太后站了起来,恭敬道:“太后,今日宸王之事……” 太后冷冷道:“不必管他,成不了大器的东西,如此结局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周嬷嬷:“如此就看燕王和晋王谁更胜一筹了。” 太后冷笑道:“晋王这些日子锋芒毕露,之前倒是哀家小瞧了他。白知愿若嫁给他,他的脚步怕更是无人可挡了。” 太后抬头看着早已漆黑的天,道:“这上京马上要变天了……” 第226章 情不知所起 白知愿回府后,夜色正浓,她躺在床榻上,今晚的事如同乱麻般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入睡。 她翻来覆去,索性起了床,推开窗,外面竟又飘飘洒洒下起雪来。 院子里的枇杷树已经开始开花,枝繁叶茂的,风一吹,花瓣飘摇下来,飘到了白知愿的眼前,她伸出手,花瓣便落在了她的掌心。 今日出现在她眼前的谢云嵩,终究还是扰乱了她的心。即便她已经竭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但还是不由自主的乱了心神。 白知愿轻叹口气,看了一眼远处在枇杷树下值守的天寻,心中更加烦闷。她关上窗,俯身吹灭了屋里的灯烛,躺在了床榻之上,在心乱如麻的思绪里渐渐沉沉睡去。 而这边出了宫的谢云嵩,骑着马在大历的街道上奔腾,可仔细看去,他的方向并不是谢府,他径直来到了白府。 更深露重,絮絮飞雪,他站在白府的府门前,想起前年他回京时的那个除夕夜,和今日如此的相像,他不受控制的来到了白府,和阿愿坐在屋顶看了远处的烟火。 谢云嵩翻身下马,夜已深,阿愿肯定早就休息了。他思忖片刻,终是忍不住对她的思念,纵身一跃,跳上了白府的屋顶。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一路在屋顶上摸索到了白知愿的院子。 院里只有几盏微弱的烛火,在白雪絮絮下快要熄灭。定睛望去,院里只有天寻一人在守着。 谢云嵩在屋顶上四处找寻,找到了一块趁手的石头,向着打盹的天寻扔了过去。 天寻猛的惊醒,四处打量,在看见谢云嵩的那一刻,他瞪大了双眼,眸子里都是不可置信。 谢云嵩见四下无人,一跃而下,直到他近身到了天寻面前,天寻还在发呆。 谢云嵩蹙眉,不满道:“天寻,你就是如此守着阿愿的吗?若今日是名刺客,阿愿怕是早陷入危险之中了。” 天寻这才回神,忙作揖道:“见过少爷。少爷有所不知,县主她不喜欢人近身伺候,晚上也不要丫鬟陪着。况且,县主她武艺高强,一般人伤不了她一分。” 谢云嵩斜瞥他一眼道:“我近日会多派些人在白府附近守着,你也多留心,我怕有人会对阿愿动手。” 天寻问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对县主动手?” 谢云嵩转身,眼睛看向白知愿的房间,道:“是太后,今日我激怒了她,为防万一,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阿愿。” 天寻有些为难道:“少爷你有所不知,自从北境回来,县主出行就不爱带着我,她只会带着她的婢女和那个她回京路上捡到的夏青。可偏偏那个夏青油盐不进,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对我透露半分。” 谢云嵩皱起眉头,道:“她不让你跟着,你不会想办法吗?” 天寻心中叫苦不迭,暗忖道:“他如何想办法,县主是习武之人,若他偷着跟去,怕还未走远就要被发觉,到时候县主怕是毫不犹豫将他赶走。” 可这话天寻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中嘀咕几句。 谢云嵩不管天寻,趁着夜色,径直向白知愿房间走去。 天寻心中一惊,忙跟上问道:“少爷,你……” 谢云嵩扭头,对着他道:“我放心不下阿愿,我进去看看她。” 天寻心一急道:“少爷,若是惊动了县主……” 谢云嵩不耐烦道:“我不会惊动她的。” 天寻:“……”这都什么事,他真是接了个苦差事,但他也不敢再出言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云嵩轻手轻脚走进了白知愿的房内。 天寻心中绯议,他家少爷只要是遇上县主,就像变了个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还像是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吗? 天寻彻底没了睡意,又怕惊动其他人,只得忐忑不安的守在门口。 谢云嵩摸黑进了屋,少女的房间扑面而来的是独属于白知愿的味道。他就着朦胧的月色,慢慢靠近了熟睡中的白知愿。 外面的雪似乎下的大了,扑扑簌簌的。透过窗户照进来的一点微光,谢云嵩才看清了白知愿熟睡的脸庞。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熟睡中的白知愿,但每次都让他的心为之一动。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轻抚上白知愿的脸颊。白知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谢云嵩立刻收回了手,生怕惊醒了她。见她很快又平稳了下来,谢云嵩才坐在她的身侧,只有在她的身边,他才能感觉到安心。 今日太后的话,还是对他造成了波动,他很想找白知愿确认一番她的心意,但他每每想起白知愿离开北境时的坚决,又不由的生出了退缩之意。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的守着她,离她近一点。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无法自拔的爱上眼前这熟睡的女子?或许是从上京城外她奋力相救,在上京见识到她为退婚而各种谋划,也或许是在柳州见识了她的聪明果断,在骊山遇险时的冷静自持,又或许是去往北境路上得知是她时,震惊之余的欣喜,一点一点,情不知所起,他早就不能失去她了。 少女睡着的时候,面上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谢云嵩忍不住再次伸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他的目光划过她的眉眼,然后是嘴唇,最后落在不慎裸露在外的香肩。谢云嵩呼吸一紧,随后帮她整理了她微微凌乱的衣服,帮她盖好被子。这才依依不舍的悄悄离开。 等谢云嵩走出房门,天寻见他出来,终于松了口气,忙跟了上去。 “少爷……” 谢云嵩停步道:“以后每晚我都会来这里,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阿愿!” 天寻:“……” 不等他反应过来,谢云嵩已经跃上了屋顶,消失在了飘着白雪的茫茫夜色中。 天寻站在院中,望着谢云嵩消失的方向,嘴里不由嘀咕道:“堂堂云麾大将军,居然像个小偷一样,他家少爷自从认识县主,就变得奇奇怪怪。” 但他也不敢反驳,只好这几日更加费心,帮他家少爷扫清障碍,让他能和心上人见面。 第227章 拒绝 白知愿在第二日清晨沉沉醒来。 她揉了揉发懵的脑袋,扫视了一番房间,总感觉昨晚好像有人来过。 她下了榻,推开窗,雕花廊檐下,絮絮飞雪,满院子的霜白,天上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雪,景色好极了。 她又看了眼,不远处仍在守着的天寻,转身看了眼屋内,许是自己做梦了吧。真要有人进来,怎会不被人发觉呢? 白知愿摇摇头,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等她梳洗完毕,走出门,看见眼下铁青的天寻,道:“天寻,天气愈发冷了,你不必日日守着我,晚上回屋睡去吧。” 天寻心中咯噔一下,暗忖白知愿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来试探他,他思索着道:“少爷命我保护好县主,天寻不敢放松。” 白知愿脚下一顿,淡淡道:“天寻,如今谢云嵩已经回京了,你是不是也该回你应回的地方了?” 天寻心中一慌,忙道:“县主,你怎么又想赶我走?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保护你。” 其实天寻心中腹诽道:“他若走了,少爷晚上还怎么来啊?” 白知愿斜睨他一眼,也没有再开口让他离开。 天寻见此,也终于松了口气。 一旁的凌霄不满开口道:“你本来就不是我们白府的人,整日死皮赖脸的赖在小姐身边,有何用意?” 天寻嬉笑道:“凌霄姐姐,我当然是为了保护县主啊。你看你一个弱女子,若有危险,还得县主来保护你。要是我在,我就可以保护你们俩个了。” 凌霄不悦道:“谁要你保护!” 白知愿完全没有理会他们俩的斗嘴。 昨日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谢云嵩把情况告知晋王没有。此事耽误不得,若是被燕王抢占了先机,往后他们怕是就要被动了。 白知愿叫来夏青,道:“你去晋王府传个口令,就说我在鸳鸯楼等着晋王,有要事商议,等晋王忙完,请他来见我一面。” 夏青领命离去。 白知愿也不再耽搁,乘着马车便赶往鸳鸯楼。 马车在下过雪的路上走得很慢,白知愿掀起帘子,许是下雪,今日路上没什么人。 她正要放下帘子,突然一辆马车与她擦肩而过。 开始,白知愿并未在意。但刚走出几步,她突然反应过来,那是苏府的马车。 昨夜宸王刚死,苏府和宸王还有婚约在身。虽然皇上并没有牵扯到苏家,但这一大早苏府的马车就在街上晃荡,怎么看都不像是苏惠远能干出的事。 白知愿略一思索,命车夫调转马头,追上苏府的马车。 许是察觉到身后的马车向着他们追来,前方苏府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白知愿跳下马车,一阵寒风吹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马车前,正欲开口,马车的帘子就被掀开,露出的正是苏卿雪的脸。 白知愿有一瞬的呆滞,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问道:“苏小姐,不是在养病吗?这是要去哪?” 苏卿雪一脸焦急,但四下打量。白知愿知她怕是担心有人听到,便抬脚上了苏卿雪的马车。 苏卿雪这才道:“白妹妹,昨夜宴会的事,你是不是在场?宸王他怎么……” 白知愿道:“没错,我在场。我记得我告诉过苏小姐,宸王败是迟早的事。我以为苏小姐装病是早就想明白了。” 苏卿雪一愣,才道:“我是想明白了,但昨夜我父亲以我病重为借口未去宫宴,不想半夜却听闻宸王谋害皇上,已经自裁。我父一晚上没睡,思来想去,如今我们与宸王还是联姻关系,未免此事波及到我苏府,我父亲一早就进宫面圣了。我在家中担心不已,想着我是否也该也进宫,去向皇上求情,就说我们苏家对宸王所做的事一概不知。” “糊涂!”白知愿道:“你怕是忘了,你如今还在重病期间,如何面圣?” 苏卿雪讪讪道:“我没忘记,希望皇上念我在不久人世的份上,能放过我们苏家。” 白知愿冷笑一声:“你苏家有没有掺和宸王的事,皇上心中一清二楚。他根本没有提及你们,你们有何可怕的?你父亲进宫面圣,将情况说清楚了,皇上不会为难你们的。你快回去吧,苏小姐,若你去了,皇上才难免起疑心,恐你一直以来都是装病逃脱和宸王的婚事。帝王心本就多疑,就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了。” 苏卿雪还有些犹豫,白知愿还急着去见晋王,遂严肃道:“该说的我都告诉苏小姐了,苏小姐若执意前去,我也无法阻挡。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苏小姐。” 言罢,不管苏卿雪的脸色,白知愿自顾上了自己的马车,命车夫向着鸳鸯楼而去。 而她身后的苏卿雪,坐在马车里,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听了白知愿的话,乖乖回了苏府。 等白知愿匆忙赶到鸳鸯楼,晋王已在此等候。 白知愿抱歉道:“不好意思,殿下。路上出了点事,来晚了。” 晋王温和道:“无妨。县主有什么急事吗?下了早朝,收到你的口信,我便匆匆赶了来。” 白知愿顺势坐在了晋王的对面,开口道:“本该昨夜宫宴后,就将情况告诉殿下。但宫宴结束后已是半夜,又未见到殿下,所以拖到了今早。但我昨夜见到了谢将军,已将所有事悉数告知,又恐谢将军没有机会见到殿下,今早才匆忙间约殿下出来,想当面告知清楚。” 晋王摇摇扇子,微笑道:“县主放心,昨夜的事,云嵩已经派人悉数告知了。我命人连夜将元池的儿子接了出来,也已经叫人将元池狸猫换太子,换了出来。” 白知愿闻言,放心下来,笑言:“殿下倒是迅速,我还担心……” 晋王的眼底闪过一丝柔情,道:“多谢县主了。若没有你的这些消息,恐怕元池早就被燕王灭口了。只是,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白知愿浅笑:“我自有我的方法查到这些事。殿下如今既已办妥,我也就放心了。想来殿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 晋王见她要走,连忙站起身,道:“县主,且慢!” 白知愿抬眼,眸中带着疑问道:“殿下还有何事?” 晋王的眸底划过一丝暗芒,开口道:“县主对云嵩……昨夜县主大可以来找我,直接告诉我这些,但为何是先告诉了云嵩?” 白知愿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昨夜我先遇见了谢将军,才将此事全盘托出。” 晋王盯着她,似在分辨她所言是真是假,“县主心里还是放不下云嵩吧?” 白知愿一怔,没有言语。 晋王再次开口道:“昨日我母妃见了县主,她很是喜欢县主。” 白知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并未插话。 晋王继续道:“听闻昨夜太后召见了云嵩,二人似有僵持,我猜是云嵩提到了和你的事,太后才大发雷霆。县主分明知道你与谢云嵩再无可能,不如以后别再见他。太后和皇上很快会为你我赐婚,而我对县主也颇有好感。如此看来,你我的婚事无可阻挡。云嵩虽然是我的好友,但我也不希望县主和他仍旧牵扯不清。” 白知愿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人,不愧是皇子,她先前一直觉得晋王温文尔雅,但其实她也忽略了他作为一个皇子,也有他的野心和掌控感。 白知愿思及此,唇角微勾道:“殿下,我今日来的身份是以你的幕僚而来。我从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但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与何人来往似乎与殿下无关。至于皇上和太后的赐婚,不是还没到吗?殿下就确定,他们一定会为你我赐婚吗?更何况,我不愿嫁给殿下,我早就和殿下坦白过,殿下是否对我有好感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茶室里,满室茶香,白知愿对面的清俊男子脸上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面色冷了下来。 茶室里一片沉默。 但很快,晋王又露出白知愿熟悉的亲和的笑容,道:“是我唐突了。” 晋王将茶盏往白知愿跟前推了推,白知愿看了一眼茶盏,并没有动。 晋王神色敛了一瞬,问道:“若皇上的赐婚圣旨到了,县主也仍不愿嫁我吗?” 白知愿抬眸看向他:“晋王殿下,我不喜欢你。就算是赐婚了,迫于无奈我嫁给了你,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即使这样,你确定你还要娶我吗?” 晋王怔怔望着她,道:“若我还是想娶你呢?” 白知愿一时间有些头疼,不知如何回答。 晋王的眼中闪过受伤,他道:“你果然还是对谢云嵩念念不忘。” 白知愿没有否认,道:“抱歉。但我不喜欢被人控制。从今以后,我与殿下也只是合作关系。请殿下见谅!” 白知愿言罢,也不再管晋王的脸色,对他点点头,便走出了茶室。今日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再留下也没有意义了。 她很快上了马车,在飘飘洒洒的风雪中,离开了鸳鸯楼。 第228章 察觉 一连几日,冬雪消融。 赵家的人受了宸王的影响,举家被流放。连年也来不及过,就已经被驱赶出上京了。 世代大家赵家就此消失在了上京,一时间,众臣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不过,皇上倒是再未牵连其他人。元池死后,皇上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许是元池的方子还是伤了他的根本,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院的人虽然勤勤恳恳的照顾在侧,但始终不见起色。 宸王一死,燕王的身份水涨船高,正在势头上。每日燕王府来说亲的人络绎不绝,但燕王并未表现出对任何一人不同。 而晋王自从那日之后,白知愿也再未见到他。想来他这几日也应该很忙,宸王已死,晋王的实力再无法隐藏,那些见风使舵的朝臣们,有些已经站在了晋王的阵营。 白知愿站在院中,听着雪消融的滴答声,觉得这几日府里隐隐有些怪异,但她又说不出哪里怪。 其实白知愿不知道的是,这段时日,谢云嵩每晚都趁她熟睡之际,来到白府,偷偷的陪着她。等到天快亮时,又偷偷的离开。有了天寻的助力,这些日子倒也没人发现。 白知愿审视了一番她的院子,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夏青在不远处守着她,这个她带回来的护卫,一向沉默寡言,但胜在忠心。不像天寻…… 天寻? 白知愿忽然想起,为什么觉得奇怪,这几日很少见到天寻。思及此,她转头问凌霄道:“天寻呢?怎么这几日不见他?” 凌霄撅嘴道:“小姐,你问他做什么?这几日白天都难见到他,但他晚上都在守夜。” “守夜?”白知愿奇怪道:“我不是让他晚上回去睡觉吗?” 凌霄:“谁知道他呢?许是担心小姐的安危吧,毕竟他是那云麾将军的人……” 凌霄突然反应过来,忙捂住嘴,但见白知愿脸色并无异常,又放心下来。 白知愿听罢,也再未起疑,或许是这几日谢云嵩给了天寻什么任务吧,这与她无关。 暮色渐浓,慢慢地,天色便彻底暗了下去。 白知愿坐在书房中,认真的给父亲写信,不知父兄在年关之前能否赶回来,如今上京并不太平,皇上的身体愈发差了,未免夜长梦多,还请父兄带着外祖父加快脚步,速速归来。 等她写完信,又细细看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的,才叫来王庆,命他将信飞鸽传书送出去。 做完这些,她又在脑中仔细回想了前世仁孝帝驾崩的时间。前世,南境一直未大获全胜,她的父亲彼时早已身死。江书砚取代了他的位置,和南境签订了停战的协议,南境在她死之前都还算安稳,江书砚也一直在上京加官进爵。 但北境,在她死之前还没有大胜,依旧和北狄人胶着着,但白知愿想,以谢云嵩的实力,北境的大捷是迟早的事。只是可惜,前世的她没有看到。 夜色渐深,白知愿收回思绪,起身吹灭了书房的烛火,然后向外走去。 院中,夜色沉沉,不知何时,只有天际的寒星挣破黑灰的天幕,露出点点冷光。 等白知愿带着凌霄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就只剩下天寻还守在枇杷树下。 白知愿停步,枇杷树正是大肆开花的时节,地上掉落一地的花瓣。远远看去,倒像是又铺了一层厚厚的雪。 白知愿转头,对着凌霄道:“天色晚了,你先回去睡吧。” 凌霄点点头,白知愿打小就不爱有人在跟前伺候,自从北境回来之后,就更不喜有人在她的左右了。 凌霄在经过天寻时,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向着自己房间而去。 白知愿走到天寻跟前,天寻颇感心虚,这几日他家少爷好像没什么事一样,天天夜深的时候都会来陪荣安县主,但荣安县主并不知情啊,她要是知道了,想也不用想,一定会毫不留情的赶走他。 今日,他家少爷更是早早就来了,但怎料今日县主并未早早就寝。如今他家少爷,堂堂云麾大将军,像个毛头小贼似的,躲在这棵枇杷树上。 天寻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了解白知愿,知道她一向敏锐,万一被察觉,天寻真是想都不敢想。 白知愿开口问道:“天寻,这几日怎么都没见你?若是谢云嵩有其他事情交给你的话,你可以不必守着我。我们白府也不是一般人能闯进来的。” 天寻干笑一声,道:“县主说得是,白府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其实,天寻心里想的是,他家少爷确实不是一般人。 白知愿见他神色有异,又问道:“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你心神不宁的?” 天寻忙道:“没事发生,县主,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去睡吧。少爷命我保护你的安危,你且放心去睡,我一定不让一只苍蝇飞进去。” 白知愿被他逗笑,打趣道:“你倒是对你家少爷忠心。” 天寻挠挠头,目送着白知愿向房间走去。 就在天寻刚刚把心放下的时候,白知愿再次停步,转身道:“天寻,你这几日夜夜在外守着,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为何我总觉得房里有人进来过?” 天寻登时心中“咯噔”一声,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磕磕巴巴道:“怎会……我就在这守着……没……没发觉有什么异常啊……” 白知愿笑笑道:“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总觉得有人来过。” 言罢,她转身进了屋。不过片刻,屋内的烛火熄灭。 谢云嵩这时,从枇杷树上跳了下来。 天寻仍未从刚才白知愿的话中回神,看见谢云嵩,他紧张道:“少爷,县主刚刚是不是在试探我?她是不发现了些什么?” 谢云嵩默了一刻,道:“无事。” 天寻一噎,道:“少爷,要不你明天别来了吧,过几日,等县主放松警惕了再来。” 谢云嵩转头,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大步向着白知愿的房间而去。 天寻:“……” 而白知愿躺在榻上,却睡意全无。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近日有人进过她的房间,但又无迹可寻。 白知愿翻身,摸了摸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出去探究一番。 她刚要起床,却听见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起先,她并未在意,以为是天寻,但那人却偷偷推开了她的窗户,翻窗而进。 白知愿摸出匕首,可心中发疑,为何如此明显的人,天寻却没有发现呢? 白知愿决定不动声色,她闭上眼继续装睡,但手里却紧握着匕首,耳朵也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人近身前来,却好像没有恶意。只是在白知愿的窗前默默站了片刻,很快又坐在她的身侧。 白知愿屏息凝神,正在心中盘算,要不要制服他,看看来者何人。下一刻,那人的手却突然覆上了白知愿的脸颊。 白知愿一惊,身体已经给出反应。她拔出匕首,黑暗中直直向着那人刺去。 那人似也没想到如此变故,后退了几步。 白知愿快速起身,下了榻,将她的白虹剑拿在手中,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并未开口。 白知愿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今夜是个阴天,没有月光,外面的灯火也早已熄灭,只剩漆黑一片,她看不清来人,但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对方一动不动。她慢慢的,嗓音有些嘶哑,再次开口道:“你是谁?” 那人慢慢走近她,直到走到她的剑端,才停步,他轻声开口道:“是我,阿愿!” 第229章 相约 寂静的屋子里,一片沉默,只有些许来自外面的寒风在冬夜中呼啸而过的声音,屋内的两人相对而立。 白知愿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白虹剑上,她垂眸,收起了长剑。 她沉声问道:“这几日都是你?原来我的感觉没有错。” 谢云嵩:“是!” 白知愿见他承认,猛的抬头看向他,心中涌起万千复杂的情绪,她哑着声音问道:“谢云嵩,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云嵩勾唇一笑,道:“阿愿,你终于不是疏远的叫我谢将军了。你指名道姓的叫我已经很久了。” 白知愿有些无奈,道:“我以为上次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谢云嵩眸光微动,道:“那只是你单方面的说清楚。在我这里,你我之间永远说不清道不明。” 白知愿冷笑一声,道:“谢云嵩,当初在北境是你让我回京的,也是你逼我和你断绝关系的。可如今你这又是何意?” 谢云嵩大步向前,直到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白知愿不自觉的想要后退,却被谢云嵩紧紧抓住了手臂。 白知愿不得不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眸底尽是柔情,仿佛下一秒就让人沉溺其中。 下一刻,谢云嵩扯了下她的手臂,轻轻一拽,将她拥入怀中。 白知愿一惊,正要挣脱开来,谢云嵩的声音隐忍,沙哑又低沉,“阿愿,我真的好想你。” 一瞬间,白知愿的心底一片柔情。她放下了要推开他的手臂,眼眶微微湿润。 “谢云嵩”白知愿涩声道:“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谢云嵩却将白知愿抱得更紧了,在她耳边低声道:“当初是我考虑不周。这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白知愿的心底蓦地有些发软,但她想起自己离开北境时的情景,眸色一暗,还是挣开了谢云嵩的怀抱。 白知愿不再看向他,她垂下视线黯然道:“谢云嵩,当初我离开北境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一辈子再也不要见你了。但终究你我避无可避。我曾经那般信任过你,但你却让我失望了。你我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就这样吧,谢云嵩,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谢云嵩眸色暗了暗,道:“若是因为沈知意的话,我可以向你解释清楚……” “不是!”白知愿打断他:“从来都不是因为其他人,我了解你,我更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来没有因为别人而误会你。但是谢云嵩,我们曾说过要携手与共,可你却要抛下我一个人走。我既当初和你在一起,那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退缩。可是偏偏最后退缩的那个人是你。” 谢云嵩一怔,再次抓住了白知愿的手臂,他突然没来由的害怕,害怕眼前这个人离他远去。 可是这一次,白知愿挣开了他的手,开口道:“你走吧。我只当你没来过,以后也别再来了。” 谢云嵩怔怔的站立着,良久他才艰涩开口道:“阿愿,对不起。” 白知愿顿了一下,还是狠心道:“快走吧!” 而此时,在外守着的天寻,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心里不断暗道:“完蛋了,完蛋了,他家少爷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办?怎么办?” 屋里的谢云嵩,眼底一片暗色。 白知愿走到房门前,打开了门,道:“走吧,以后别再翻窗了。” 谢云嵩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脚下却一动未动。 白知愿失了耐心,大步走过来,扯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出了房门。 寒风吹来,让谢云嵩清醒了几分。 就在白知愿要关上门时,谢云嵩伸手挡住,急促道:“阿愿,还有一事,很重要。” 白知愿闻言,这才停下了关门的手,问道:“什么事?” 谢云嵩:“你离开北境的时候,是不是将师父他老人家也带了回来?我想你应该是把他安葬在了终南山了吧。我想去看看他,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白知愿想也没想就拒绝道:“没错,师父确实在终南山,你若想去看望他就去吧。至于你我,还是避嫌比较好。” 谢云嵩眸色变幻几下道:“师父一向最疼爱你我,就连临死前,也曾交代我好好照顾你,如今这样,我无颜再见师父。” 白知愿听他谈到师父,心中也有些难过,她看着谢云嵩满脸失落的转身离开,终是不忍心,开口道:“等下!” 谢云嵩的眸色亮了一瞬,期颐的看着白知愿。 白知愿微叹口气道:“明日一早,我陪你去终南山。我也很久没去见师父了。你我一起去,想来师父会很开心吧。” 谢云嵩点点头,唇角渐渐弯了起来,眼底满是欢喜。 白知愿一怔,看到他眼里的开心,迅速转移了视线,极力掩饰着心里的波动。 谢云嵩这才道:“那阿愿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我在城外等你。” 白知愿点头答应,不再看他,抬手就要关门,却忽然瞥见了一旁惴惴不安的天寻,心中不由得怒气渐生,开口道:“等下,把你的人也带走吧!” 天寻正要求情,谢云嵩却答应道:“好。” 随后,转头对着天寻道:“走吧!” 天寻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家少爷是什么意思。可下一秒,就听见屋内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天寻左看右看,踌躇一刻,最后还是跟着谢云嵩离开了。 等到屋外再没有任何动静,白知愿扫视一眼屋子,似乎屋里还残留着属于谢云嵩的气息。 白知愿走到窗前,推开窗,外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 夜风吹来,让人清醒了几分,白知愿忽然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她伸手摸上,脸上已是一片湿润。 第230章 危机 隆冬时节,屋里的地龙烧得暖融融的。 白知愿一早就坐在镜前梳妆,凌霄在她身后一边为她挽髻,一边开口问道:“小姐,昨夜没睡好吗?怎么今日眼下一片青。” 白知愿撇嘴,昨夜谢云嵩走后,她再无半点睡意,脑海中都是他们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间,天边开始泛白,想到两人今日的约定,她索性也不再睡了,起来前去赴约。 其实白知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最后还是答应了谢云嵩要陪他一起去看师父,或许她最后还是心软了吧。 凌霄见白知愿不答,又问道:“小姐,你今日好生奇怪。而且怎么今日一早就没见到天寻那家伙,他昨夜不是守着小姐吗?” 白知愿答:“天寻已经回谢府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凌霄一颤,手上的力度便有些重,白知愿吃痛。 凌霄反应过来,忙道:“对不起,小姐。” 白知愿转头,奇怪道:“怎么了吗?凌霄。” 凌霄结结巴巴道:“我没事,小姐。我……就是听你说天寻回去了,我觉得特别……额……特别开心,终于没有人天天惹我生气了。” “嗯,就是这样。小姐……我听着心里开心……” 白知愿看凌霄这样,顿觉奇怪,猛然反应了过来,道:“凌霄,你不会是喜欢上天寻了吧?” 凌霄脸色一红,忙解释道:“怎么会?小姐,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他。他明明是谢府的人,整日赖在我们府上,还处处与我作对……” 白知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越发确定了她的想法。这些日子以来,她压根没有注意到凌霄的异常,她常常和天寻斗嘴,她也没想过凌霄居然会对天寻动心。 如此一来,她昨夜动怒赶走天寻,倒是意气用事了。 凌霄还在磕磕绊绊的解释着,白知愿轻轻一笑,道:“凌霄,你别说了,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何况天寻本来也是个很好的男子。你若喜欢他,我再将他叫回来就是了。” 凌霄一顿,再开口道:“真的可以吗?小姐。” 白知愿失笑道:“当然可以了,只是这次你别再将人骂跑了。” 凌霄有些害羞,道:“小姐……” 白知愿笑道:“好了,快梳头吧,一会在帮我挑一件便于出行的衣服,我要去趟终南山。” 凌霄一怔,道:“好,我陪小姐一起去。” 白知愿:“不必,我一人前去。” 凌霄:“小姐……” 白知愿笑笑道:“没事,别担心。” 凌霄只好作罢,手上加快为白知愿梳好了头,又为白知愿挑了一身利落的衣服。 白知愿收拾妥当,便出了门。 刚出来,凌霄在身后叫她:“小姐!” 白知愿转身,凌霄抱着一件通体纯白的狐毛织锦披风。她认得这件披风,正是她当年及笄之时,谢云嵩送她的生辰礼,一直被凌霄好好的收着。 凌霄见她发呆,道:“小姐,这几日天寒地冻的。我瞧着这件披风正是保暖还好看,不如今日就穿它吧。” 白知愿微微失神间,凌霄已经将披风披在了她身上。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更显得白知愿美貌无双。 白知愿瞧了一眼披风,思绪又回到了那年骊山春猎,谢云嵩猎这只白狐的场景。 凌霄见她发呆,试探道:“小姐?” 白知愿回神,道:“罢了,就这件吧。” 凌霄闻言,欢欢喜喜的为白知愿系上了披风。 白知愿也不再逗留,夏青早已为她准备好了马。天已大亮,她利落的翻身上马,向着上京城外奔去。 等她一路出了城,谢云嵩早已在城外必经之路上等着她。 远远看见她来,眼里的欣喜就没散去过。等她骑马靠近,谢云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当日送给白知愿的披风,他眼里闪过一抹喜色。 白知愿:“久等了,谢将军。走吧,我们早去早回。” 谢云嵩垂眸,遮住了眼底失落的光彩,点头道:“走吧!” 两匹马并驾齐驱,向远处奔去。 因是冬日,又刚刚下过雪,官道两侧全是厚厚的积雪。 两匹马在雪上疾速奔过,留下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一路无言,半日时间,两人就赶到了终南山。 等两人进了终南山,那些师父曾经收养的孤儿们,看到二人一同前来,都很是开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愿姐姐,我们好想你。” “阿愿姐姐,你在这多住几天好不好?” “阿愿姐姐,你是和云嵩哥哥在一起了吗?”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孩子们更是起哄起来。 白知愿好不容易将这些孩子们安抚好,正欲带谢云嵩去看望师父,转身,却看见谢云嵩眼眸一弯,勾唇轻笑。 白知愿莫名道:“你笑什么?” 谢云嵩目光一动,笑容却一如方才,道:“这好像是阿愿和我第一次一起来到终南山。” 白知愿细细在脑中搜索一遍,好像还真是,她从来没在终南山见过谢云嵩,所以之前对他也是师父徒儿的事毫不知情。 两人相视一笑。 白知愿这才带着谢云嵩来到了清逸大师的墓地。 谢云嵩跪倒在清逸大师的坟前,想起师父惨死的画面,一时悲从心来。 他跪在坟前,为师父烧了些纸钱。白知愿顺势跪倒在他的身旁,只听谢云嵩道:“我有违师父的遗命。师父临终前,说让我照顾好你,可我却没有做到。” 白知愿伸手点燃了一张纸钱,看着它慢慢在师父的坟前燃烧殆尽,才开口道:“师父一生无儿无女,本该了无牵挂,但临死之时都挂念着你我。我想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如今你和我一起来看他,师父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的。” 二人看望过师父后,谢云嵩又在终南山参观了一圈,他感慨道:“在终南山学艺的时光,大概是我人生最轻松自在的日子了,只是重回故地,物是人非啊。” 白知愿:“在这的日子也是我最轻松的日子了。” 二人并肩在终南山的山顶上站立了许久,寒风簌簌,可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要离开,前些时日的积雪将终南山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被,风景更是宜人。 良久,白知愿才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谢云嵩点点头,二人同终南山的孤儿告了别,这才上了马,再次往上京的方向而去。 隆冬时节,天色暗的更早,天边远远低沉着,似乎又有一场风雪要来。 二人纵马赶路,天寒地冻,路上更是没什么行人。 待行到一处僻静之地,四周开始变得黑漆漆的,白知愿的马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她立马就觉出了不对劲。 谢云嵩也侧头向她看来,四目相对间,二人立刻发觉了四周有危险。 几乎是同时,二人猛的拉起了缰绳,只听到马儿嘶鸣一声,尥蹄而起。 黑暗中,四周夜色寂寂,但谢云嵩和白知愿都是习武之人,都敏锐的发现四周似有埋伏。 天边似风雪欲来,只有透过云层的一点点微弱的月光,能让白知愿隐隐的看到这周围的环境。 四周大都是枯草和枯木,要藏人易如反掌。 白知愿看向谢云嵩,见谢云嵩对她点点头,白知愿心中了然,拉起马缰,二人一同飞快的冲了出去。 可没奔出几步,前面就出现了大批的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二人勒马停下,下一秒,身后随风传来马蹄声。 白知愿转头,在她身后几十米之外,一人骑马慢慢靠了过来。 白知愿浑身立马散发出戾气,黑暗中,看不清人样,但这人她却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她前世的仇人——燕王齐泽意。 第231章 遇险 白知愿紧紧盯着齐泽意,看着他向自己而来,越来越近,他每靠近一步,白知愿身上的戾气便深一分,直到他最后停在了白知愿的马前,和她只有七八步的距离。 齐泽意的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开口道:“阿愿!” 白知愿脸上浮出嘲意道:“燕王好大的胆子,竟然动用自己私藏的兵力,来拦截朝廷重臣。难道宸王一死,燕王就认为自己势在必得了吗?燕王殿下未免太过于自信了。” 齐泽意的眸中划过冷意,但又很快消失不见,他勾唇道:“阿愿,事已至此再没人能阻挡我了。你若是将希望寄托在那无用的晋王身上,便是大错特错了。” 白知愿冷笑道:“燕王殿下就这般按捺不住吗?” 齐泽意微微一笑,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开口道:“阿愿,谢云嵩的命我今日取定了。还要多亏了你,才能将他独自一人引出上京,不然在上京城里,我还真是束手束脚,没有十足的把握呢。” 说话间,白知愿已经向四处打探,身后的十来个黑衣人,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她隐隐的看到齐泽意身后的矮丘后,还有若隐若现的几人,窥伺着这边。 齐泽意今日确实是下了必胜的心,带来的人都是高手,再加上齐泽意本身武艺就不容小觑。现在仅凭她和谢云嵩两人,确实是吃力。 白知愿仍旧和齐泽意僵持着,谢云嵩也发现了今日的局势严峻,若要以他和白知愿的武力脱身,并不现实。齐泽意今日既然敢来,带的人必是好手。 谢云嵩的眼里闪过淡淡的杀意,道:“谢某的命倒是珍贵,值得燕王殿下三番五次的兴师动众。” 齐泽意微微一笑道:“能杀了你,动用再多的人也值得,毕竟你可是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 谢云嵩颇讽刺的笑了一声,问道:“当初在上京城外和在幽州城的刺杀,都是你吧?” 到了这时,齐泽意也没有否认,他露出笑容,道:“是我,一直以来要你性命的都是我。 齐泽意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从小到大,你处处压我一头。小时候,你是父皇口中日日夸奖的孩子,做什么都好,即便是我们这些亲生的孩子,在你的面前也自惭形秽。后来,我在终南山学艺,仍旧逃不开你的阴影,师父常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我拼了命的学武,都得不到他一句夸奖。再后来,就连我最喜欢的女子也要随你而去。谢云嵩,你说我恨不恨你?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将你碎尸万段。” “我也给过你机会,从前处处讨好你,拉拢你,可你对我视而不见,还处处与我作对。今日,我终于可以亲自来取你的性命了。谢云嵩——” 谢云嵩目光凌厉,讽刺道:“谢某能得燕王殿下如此惦记,也是谢某的福分。今日之事,是你我的恩怨,与阿愿无关,你若是真心喜欢她,放她走。你我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到她。” 白知愿闻言,侧头看向他,正欲开口,却听齐泽意笑道:“算你识相,你我的事我本来就不愿牵扯到阿愿,但若不是因为她,想来我也没有今日这么好的机会。” 随后,齐泽意对着白知愿伸手,大声道:“阿愿,过来——” 白知愿不为所动,侧头看向他,低声道:“谢云嵩,你还想再一次推开我吗?” 谢云嵩身子一颤,垂眸若有所思,但见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他不能让白知愿冒险,思忖后,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哄道:“阿愿,听话,你先走。” 白知愿眼眶发红,摇头道:“我不会走的。谢云嵩,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不要你来决定我的去留。” 齐泽意听着他们俩的对话,脸色越发阴沉,忍无可忍道:“阿愿,我再说一次,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想要谢云嵩的性命。听话,来——” 白知愿再也掩饰不住自己滔天的恨意,道:“我不会过来的,齐泽意。你欠我一条命,今日我便要取回。” 言罢,她不等齐泽意想明白什么一条命,就已经拔剑骑马冲了过来。 齐泽意连剑都未拔,面对白知愿的缠斗,也只是一直避让闪躲,并不打算对她出手。 可白知愿步步紧逼,誓要逼他出手。 来回间,齐泽意打了个响哨,对面的人纵马而出,来到近前。 白知愿这才看清,足足有二三十人,加上齐泽意。她的心微微一沉,逼着齐泽意直到有一个马头位置的时候,双足一蹬,人腾空而起,朝着齐泽意扑了过去,双手一用力,而齐泽意只顾着闪躲,不经意间,被白知愿掀翻在地。 齐泽意恼羞成怒,怒声道:“阿愿,我不愿伤你,但若你执迷不悟,刀剑无眼,难免伤及到你。” 白知愿跳下马来,双足落地,她一步步走近齐泽意,目光中没有一丝爱恋,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蔑视和恨意。 她本来有双极为好看的眼睛,若是笑的时候,会让人想到蜜糖的滋味。但是她如今这般盯着他,倒叫齐泽意的心中涌出了一股愧意,愧意之余还有些许的不安。 “呵”白知愿轻笑一声:“你我的恩怨早已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今日正好做个了断吧。” 白知愿身材修长,纤细柔韧,手中的白虹剑散发着寒芒,将这寒凉的旷野映衬的更加冰冷肃杀。 她举剑,裙裾飞扬,身子一动,就盈盈飘然到了齐泽意的跟前,齐泽意下意识提剑抵挡,只听哐当一声,猝然听得剑锋相撞的声音。 身后的黑衣人见白知愿动手,也纷纷拔刀冲向谢云嵩。 谢云嵩很快和他们缠斗到了一起。 白知愿却只是死死压制着齐泽意,齐泽意也不再只是一味闪躲,拔剑和白知愿打斗在一起。 齐泽意看着白知愿,勾唇一笑道:“阿愿,你的剑法长进了不少,从前我们练剑的时候,你并不是我的对手。可如今我却要拿出十足的精力来应对你了。” 白知愿瞥了一眼,四面受敌的谢云嵩。这样下去,谢云嵩不是体力耗尽就是受伤而死,可以她的武功偏偏又挟持不了齐泽意。 到底该怎么办? 齐泽意也看出了她的打量,看着她,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道:“阿愿,放弃吧。若是你肯答应嫁我,或许我会让谢云嵩死的舒服点。” 白知愿眉心紧蹙,怒声道:“休想!” 言罢,她不再痴缠着齐泽意,报仇的机会很多。眼下,救谢云嵩要紧。 她持剑,向着那些黑衣人而去。 谢云嵩的剑法确实精妙,即便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在谢云嵩手里没有讨到半分好。谢云嵩又常年在战场上,作战手法和武艺都纯熟无比,一时间,这么多人都无法近他的身。 齐泽意眼看白知愿转身去帮谢云嵩,他的眸中杀意更浓,本来今日他无须出面,也不用出手,但他就是想亲眼看着谢云嵩死,然后将白知愿带走。可这两人都油盐不进。 齐泽意思忖一刻,对着黑衣人冷声道:“给我将谢云嵩格杀勿论,不许伤了县主。” 白知愿闻言,心中不由得大惊,松懈之下,有黑衣人挥刀向她而来,她身子一晃,来不及闪躲,而依旧在马上的谢云嵩见此情景,已经从一旁骑马冲了过来。 白知愿的视线有几分恍惚,一个呼吸间,谢云嵩来不及挥剑,生生为她挡下了这一刀。 这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顿时,鲜血直流。 白知愿立刻挥剑,将黑衣人刺死,她心疼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谢云嵩安慰道:“无事。”他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一手对着白知愿伸出手,另一手还在抵御袭击。 白知愿会意,立刻伸手,牢牢牵住他的手,向上一跳,便稳稳的坐在了谢云嵩的马背上,身后传来谢云嵩温暖的体温,她很快稳了神,不再害怕。 第232章 受伤1 谢云嵩带着白知愿同乘一马,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冲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谢云嵩夹紧马腹,马疾驰起来,将身后的黑衣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齐泽意见状,大怒道:“快!快追!给我放箭!” 齐泽意带着黑衣人在后穷追不舍,数十支散发着寒芒的短箭从四面八方而来。 谢云嵩一手护着白知愿,一手挥剑将箭矢打落在地。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夜色如墨一般浓稠,寒风更是刺骨,身后的人依旧穷追不舍。 白知愿在马背上,感觉到谢云嵩在身后紧紧护着她,哪怕身后是豺狼虎豹,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都不害怕。 二人还在一路向前奔驰着,白知愿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了,身后都是武艺高强的高手,谢云嵩还受了伤,若是硬碰硬,他们定讨不到好。她注意到,谢云嵩也并没有慌不择路,而是顺着官道往上京的方向奔去。 她忍不住问道:“谢云嵩,我们现在是去上京的方向,你不怕齐泽意在路上还有埋伏吗?” 谢云嵩:“若有埋伏也只能尽力一试了,此刻我们若是掉头回终南山,我怕以齐泽意的疯狂,他会血洗终南山。” 白知愿一怔,她刚才确实想的是,他们先回终南山避一避,她在刚回上京的时候,利用师父曾经教给她的机关阵给终南山设置了重重阻碍,但她刚才却忽略了,齐泽意也是师父的徒弟,他对这些机关八卦比她更为擅长。若此刻躲回终南山,确实会给终南山带来无妄之灾。 白知愿思忖的时候,一支箭矢直直向着他们而来,很快插进了马屁股里。 马儿吃痛,立刻狂嘶鸣起来,下一秒便疯狂的抖动起来。即便谢云嵩已经用尽全力拉扯着缰绳,可下一瞬,马儿还是疯狂的朝着前方浓浓的夜色之中冲去。 如今马儿横冲直撞,前方黑漆漆的看不清路,白知愿大声喊道:“谢云嵩,我们弃马吧!” 谢云嵩一边控制着马,一边快速向身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黑衣人举着火把就快要追上来了,齐泽意还在命人不断的放箭。 他思忖一刻,很快道:“好,抓紧我!” 白知愿听话的抓紧他,下一刻,谢云嵩抱着白知愿,二人跳下了马,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可就这功夫,后面的一根箭矢直直朝他们而来,谢云嵩和白知愿都来不及挥剑,情急之下,谢云嵩覆在了白知愿的身上,为她挡下了这一箭。 白知愿在他身下,清晰的听到了箭矢入皮肉的声音。她浑身一震,飞快的起身,却看见一根长长的箭矢入了谢云嵩的背。 她顿时慌了神,道:“谢云嵩,你怎么样?” 谢云嵩脸色发白,但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还是道:“我没事,快走。” 白知愿也知道此时若是身后的人追上他们,无异于雪上加霜,她扶起谢云嵩,二人钻进了茫茫夜色中。 弃了马也好,这样两人虽然走得慢些,但不至于很快被发现踪迹。 只是,白知愿察觉到扶着谢云嵩的手满是黏腻,她心中着急,刚才谢云嵩已经为她挡下一刀,如今又中了箭,怕是伤的不轻。 可惜偏偏天公不作美,天上竟开始飘起雪花。身后齐泽意带人依旧紧追不舍,难道今夜他们真的要葬身在此处? 谢云嵩看出她的担心,开口安慰道:“我没事,别担心。” 白知愿听出他话里的隐忍,知道他此刻定是很疼,她不由得落下泪来,哽咽道:“方才都是我不好,是我失了神,才让你为我挡下这一刀,对不起——” 谢云嵩的脸隐在茫茫夜色中,白知愿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幸好她看不清,如今谢云嵩整个人冷汗直冒,还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安慰白知愿。 谢云嵩摇头道:“没事。阿愿,现在你听我说,我们如今没了马,光靠两腿肯定跑不过身后的追击。现在你观察下四周,我们找个藏身之处,等天亮了,齐泽意找不到我们,他一定会先行回京,而一夜过去,我的人没有我的消息,一定会来找我们,到时候我们就会得救。现在最重要的是,是找到一处藏身之处。这夜色浓重,虽然不利于我们,但也能让我们更好的藏身。” 白知愿点头,收回了眼泪,此刻不是哭的时候,还不到穷途末路,她不能自己先慌神,她擦干眼泪,坚定道:“好。” 她扫视一眼周围,夜色茫茫,四周空旷,她又听着远处马蹄声的方向,看着近处那片在树林的山麓,决定向里走去。 虽然现在是冬日,草木枯萎,但若如此在旷野中行走,他们肯定会被发现踪迹,不如入了山麓,还有一线生机。况且,谢云嵩此时受了伤,急需休息,她要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下来,看看谢云嵩的伤势。 白知愿思及此,扶着谢云嵩向着山麓深处走去。 两人行至一处山崖,白知愿将谢云嵩扶着坐下,道:“谢云嵩,你在这等我,我先上去看看,有没有山洞什么的藏身之处。” 谢云嵩点点头。 白知愿顺着山崖快速向上爬,片刻之后,她寻到了一处半山腰的凹陷处,若在山脚向上看,很难看到这处地方。 白知愿想了想,决定就在此处藏身。 她找到了藏身地,很快便下了去。等她来到谢云嵩的身旁,谢云嵩已经斜靠在一块石头上,似是睡着了。 白知愿心中一惊,摸到了谢云嵩浑身湿腻,怕是流了不少血。 她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谢云嵩,她见到的谢云嵩永远是意气风发,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平日里,他似乎永远不会倒下。可今日,血淋林的他就在白知愿的眼前。 白知愿眼眶一热,但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逐声,还是叫醒了谢云嵩,道:“谢云嵩,醒醒。你再坚持坚持,半山腰上有一处隐蔽的藏身处,我们上去。” 谢云嵩睁开眼睛道:“好。” 可白知愿还是担心道:“在半山腰,你能上去吗?” 谢云嵩勉强笑笑道:“无妨。我们快走吧,他们马上就追来了。” 白知愿快速扶起谢云嵩,才走到山壁下,身后齐泽意已经带人追了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白知愿和谢云嵩停了步,转身望向身后,对上了齐泽意的目光。 第233章 受伤2 黑衣人点燃了火把,火光投在齐泽意的脸上,映得他两只眼睛泛出红色的光。 他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口中命令道:“给我杀了谢云嵩!” 他剩下的手下向着谢云嵩围拢而去。 白知愿刚要拔剑,谢云嵩握住她的手,对她摇摇头。 白知愿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妄动。 下一刻,谢云嵩迈步,继续朝前,齐泽意立在将他困住的包围外,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缕似在观望笼中物般的饶有兴味的笑意。 谢云嵩手腕一翻,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划出一道流光,不过一眨眼,只听扑通一声,立于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倒地,谁也没看到谢云嵩是如何出剑的,那两人已经倒地气绝身亡。 接着,没有片刻的停顿,在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云嵩一跃而起,借着这个空档,欺身破出了包围,手中挥剑,径直向着齐泽意扑去。 站在齐泽意身旁的白羽吃了一惊,立刻站到了齐泽意的身前,随即拔刀,刀背向他挥砸而去。 谢云嵩以剑挡刀,震得白羽后退几步,就这空挡,谢云嵩调转剑尖,朝着齐泽意而去。 但齐泽意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反应慢了一拍,有些被动,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齐泽意的手下见状,也纷纷冲向前来。 若是平时,白知愿自然不担心谢云嵩,只是今日他受了伤,未必是齐泽意的对手。 她眼眸翻转,拔剑将黑衣人拦在二人之外。 谢云嵩虽然受了伤,但武功也丝毫不输齐泽意,两人的剑法有些相似,许是都出自清逸大师,但仔细看去,谢云嵩常年身在北境,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又岂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能比拟的。 虽然谢云嵩身上带着伤,但齐泽意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他当初在终南山学武时,也是佼佼者,但这么多年他的重心都在夺嫡上,武力便渐渐荒废了,要是单打独斗,他根本不是谢云嵩的对手。 齐泽意的眼神逐渐变得凶狠,受了伤的谢云嵩他都不敌,甚至连白知愿的剑法都一直在进步,偏偏他带来的人被白知愿挡住,近不了身。 齐泽意眼里闪着残忍的光,他发了狠,右手挥剑和谢云嵩缠斗,左手在袖中翻转,一枚短刃握在了他的左手,趁打斗的间隙,齐泽意将手中的短刃疾速向对方袭去,谢云嵩举剑欲挡,但还是被短刃刺杀了右手。 白知愿听到了响动,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她手掌中方才偷偷捏藏的一捧泥沙此时全部砸了出去,细泥和沙土扑进了黑衣人的眼睛里。 那几人大叫一声,停步捂眼,无法睁目。 白知愿趁这功夫,疾步举剑朝齐泽意而来。 齐泽意还沉浸在自己刺伤谢云嵩的喜悦中,等听到声音回头时,白知愿已经到了他的身后,齐泽意后退,趁她到了眼前之时,立刻拗住她的胳膊,令她拿剑的手动弹不得。随后,他回头叫人的时候,白知愿猛然抬臂,拔出他头顶发髻里的一枚发簪,一下刺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齐泽意喉头一痛,有血流出,身形为之一顿,白知愿立刻脱身,易客为主,一臂扣住了他的咽喉,另手快速抬剑,剑尖放在他的脖颈处。 “都别过来!”白知愿喝道。 这变故突然,黑衣人停在了周围,没人敢上前。 趁这间隙,白知愿侧头看向谢云嵩,但手上仍未放松力度,她急切道:“谢云嵩,你怎么样?” 谢云嵩扯下衣袖,将伤口草草裹了一下,回应道:“我没事。” 白知愿稍稍安心,再次喝道:“去牵马来!” 齐泽意咬牙:“阿愿!你为何偏要和我作对?谢云嵩今日逃不走的。” “少废话,齐泽意,快叫你手下的人牵马来,否则我手上的力气重了一分,伤到了燕王殿下,可就不划算了。” 巨大的失望和愤怒,令齐泽意的脸庞扭曲了起来。他发力,企图脱身,白知愿毫不犹豫,那握剑的手再往下用力一压,血珠子立刻簌簌地从剑头处冒了出来。 “殿下小心!”白羽等人大惊,纷纷喊道。 “我手中的剑再下去半寸,便是你的动脉所在。燕王殿下,你的命金贵。若是死了,莫说别的了,你的位置也将易主。”白知愿气定神闲,淡淡说道。 齐泽意咬牙:“阿愿——” 白知愿:“快!让你的人牵马来!” 天边渐渐有了亮意,若是天亮了,被人发现他刺杀朝廷重臣,现在他还未得到想要的位置,如此僵持,对他不利。 齐泽意僵在原地,手紧紧握拳,目光闪烁不定。白羽等人一动不敢动,生怕惹怒了这位荣安县主,想寻机会救人,可身后的云麾将军久经沙场,他们根本没有机会。 僵持间,白知愿担心谢云嵩的伤势,逐渐没了耐心,冷声道:“燕王殿下还是尽快做决定吧,牵马来!” 说着,她手上的力又重了一分。 齐泽意吃痛,但心中还是恐惧,毕竟他已经感觉到了白知愿身上的杀气。 白知愿此刻当然想一剑杀了他,但一来此刻杀了他,她与谢云嵩也难逃走,二来,如此死去,太便宜他了,她要让他一无所有,尝尝她前世受过的罪。 齐泽意终是口气软了下来,哄道:“阿愿,谢云嵩有什么好的,离开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我是师兄妹……” “闭嘴!”白知愿怒气冲冲,另一只拿着簪子的手,向着他的手臂扎了进去,怒声道:“快去牵马!” 齐泽意吃疼,也只能咬牙无奈道:“牵马来!” 白羽不敢耽搁,招手命人牵了一匹马来。 谢云嵩见状,翻身上马。白知愿看见他吃力的上马动作,知道谢云嵩此刻必是伤的极重。 她心上一急,但又深知齐泽意的狡猾,一手拿剑死死抵住他的脖颈,一手空手扯下他的腰带,将他的胳膊随意缠了几圈。 谢云嵩了然,对她伸出手,白知愿牵住他的手,跳上马去。 谢云嵩立刻挥动马鞭,马儿吃痛,狂奔起来。 而白知愿上马时还紧紧抓着齐泽意的腰带,齐泽意当场被拽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挣脱,转眼,便被马拖出了数米。 白知愿的速度极快,他手下的黑衣人被这变故惊呆,待反应过来,纷纷上前追去。 不过也就一段路,齐泽意也迅速反应了过来,稳住了身形,以背擦地,挣扎着,摸出身上的短刃,割断了腰带,脱离了险境。 他背上的衣衫磨烂,隔着碎裂的衣服,皮肉绽血,火辣辣地痛。他躺在地上,喘着气,狼狈不堪。手下人终于追了上来,惊慌请罪,将他搀扶起来,又要察看处置他后背的伤。 他阴沉着脸,一把推开朝着自己伸来的手,只接了件衣裳,套在身上。 天色越来越亮,谢云嵩和白知愿早已不见了人影。白羽终于道:“殿下,人已逃走,想必是向着回京的方向去了。可如今天马上大亮,我们还追吗?” 齐泽意咬紧了齿根,在原地站了片刻,又望着他们俩消失的方向,终于,咬牙道:“走!回府!” 白羽松了口气,立刻整合人马,开始善后。 齐泽意没想到他带了三十多个一等一的高手,居然没能取得谢云嵩的命。如今天亮,他还需赶回去早朝,皇上虽然身体愈发差了,但疑心深重,手上的权力未放一分,未免被有心人发觉,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被谢云嵩逃了。 “阿愿!”齐泽意握紧双拳,眼里闪着愤怒的光。 第234章 患难见真情 天已大亮,天空仍在熙熙融融的飘着小雪。 谢云嵩和白知愿两个人不敢有丝毫的停顿,一路朝着上京的方向狂奔。 眼看到了上京城外,白知愿才松了口气。 她怕齐泽意会不顾一切追上他们。如今,谢云嵩受了伤,她也筋疲力尽,若是再正面冲突,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眼看离上京不远了,白知愿才问道:“谢云嵩,你怎么样了?” 身后无人应答。 白知愿一惊,勒马停下,转头看到,谢云嵩靠在她的身后,身子一歪,差点摔下马去。 白知愿眼疾手快,忙扶住了他,却摸到谢云嵩的身上滚烫。 白知愿有些急切叫道:“谢云嵩——谢云嵩?” 谢云嵩幽幽睁开了眼,见她一脸担心,扯扯唇角安慰道:“我没事。” 白知愿眼眶一红,道:“还说没事,你……” 谢云嵩虚弱一笑道:“没事,受伤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白知愿的眼泪不自觉地涌上眼眶,她迅速转过头,不敢让他看见,道:“前面就是上京了,我们安全了。我这就叫程北潇来为你医治,你要坚持住,谢云嵩。” 谢云嵩微微点头。 白知愿再次扬起马鞭,马离弦一般冲了出去。很快,他们就到了上京城门口。 待进了城门,守城的侍卫认出他俩,纷纷行礼。 白知愿大声道:“快!云麾将军受了伤,速速为我们准备一辆马车。” 守城的侍卫听罢,不敢耽搁,立刻寻了辆马车,把谢云嵩慢慢从马上扶了下来,扶上了马车。 白知愿也跳下马来,很快上了马车,对着守城的侍卫统领道:“快派人去程府请程北潇程公子来一趟谢府,速去!” 侍卫首领忙领命派了手下人前去,并派了车夫为白知愿驾了马车,护送他们回谢府。 白知愿坐在马车里,谢云嵩斜躺在她的身上,浑身滚烫,白知愿这才看清,谢云嵩身着黑衣,此刻衣服都被鲜血浸湿,他一向冷傲的脸上,全是痛色。 白知愿轻轻摸上他的脸,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尾溢出。 身受重伤的他,在马车的颠簸下,似乎更疼,眉头紧皱,脸色发白,他的额头很烫,但手心却冷的像冰。白知愿紧紧抱着他,希望能给他些许温暖。 终于到了谢府,车夫跳下车去,喊道:“快开门,谢将军受伤了,快——” 很快,谢府的门打开来,林管家匆忙跑了出来,才一掀起车帘,就看到了车里奄奄一息的谢云嵩和浑身是血的白知愿,顿时大吃一惊。 白知愿来不及解释,道:“林管家,快把谢将军扶到床上,派人去请程公子。另外,劳烦派人去白府将我的丫鬟接来,告诉她帮我带件衣服。” 林管家立刻点点头,命人扶着谢云嵩去了他的院子,白知愿紧随其后。 白知愿进了屋,谢云嵩静静的躺在榻上,乌发凌乱,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浑身像是泡在血里一样。 她忍住眼泪,慢慢走上前,轻轻为他脱掉上衣,他的上半身都是污血,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 他的肩膀处,还有一枚断箭未拔出,一路的奔波,箭似乎更深了些。 白知愿也不敢贸然帮他拔出,生怕再次弄疼了他。 下人打来了热水,白知愿慢慢拿着热毛巾为他擦拭着身上的血,这才发现他身上层层叠叠的都是伤口,各种纵横交错的伤疤。 白知愿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在了谢云嵩的身上。 许是她的眼泪太过于滚烫,谢云嵩慢慢睁开了眼,看见她哭,抬抬手,安慰道:“阿愿,我没事,别哭。” 白知愿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知愿连忙擦干眼泪,下一刻,一脸焦急的程北潇踏了进来。 白知愿见到他,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几分,迎上去道:“程公子,快救救谢云嵩,他受了很重的伤。” 程北潇连忙查看,被谢云嵩满身是血的样子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会弄成这样?你们不是去终南山了吗?” 白知愿:“说来话长,你先为他处理伤口。” 程北潇已经打开医箱,在谢云嵩的伤口上细细洒了些上好的金疮药。 他的眼睛在看到谢云嵩肩膀上的断箭时,也是为之一顿,他再次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知愿:“是燕王,他带人截杀我们,这枚断箭是我们骑马逃走时,他命人放箭,伤到了谢云嵩。” 程北潇眉头紧皱,这枚断箭在谢云嵩的身体里插的很深,若是贸然拔出,怕是难以止血,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只能尽力一试。 他转身对着白知愿道:“白妹妹,你让开点,我要为他拔出这枚断箭,到时候会有血涌出,你站远些,别吓到你。” 白知愿摇头:“没关系,我不怕,你拔吧。” 程北潇在谢云嵩的嘴里放了一块毛巾,又拿烈酒在他的伤口处喷了些,然后一鼓作气,一下拔出了那枚断箭。 顿时,血喷涌而出,溅到了白知愿和程北潇的身上。 谢云嵩抖动几下,白知愿紧紧握着他的手,为他擦掉冷汗,他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程北潇毕竟医术高明,很快为他止住了血,上了药之后又将伤口包扎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白知愿:“程公子,为何谢云嵩一直在发热?” 程北潇:“他受了伤,又受了寒,体内有热症。不过你别担心,我这就为他开些药,等熬好之后喂他喝下,很快就会好的。至于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养养都会好的,别担心。” 白知愿这才放下心来。 程北潇看着她,欲言又止。 白知愿立马察觉,问道:“怎么了吗?是不是谢云嵩他……” “白妹妹”程北潇摸摸鼻子道:“云嵩没事,你要不要梳洗一下?你现在浑身是血。” 白知愿这才低头一看,白色的披风全是斑斑血迹,身上的衣服也撕烂了几处,一向干净的脸上也都是血迹。 程北潇又道:“你没哪里受伤吧?” 白知愿:“我没事。程公子,我和谢云嵩这次死里逃生,患难与共,我本该守着他,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劳烦程公子帮我照顾好谢云嵩,我很快就回来。” 程北潇不明所以,“你要去哪?” 白知愿抬眸道:“自然是去讨回公道,我不能让谢云嵩白白受伤。” 程北潇一惊,道:“白妹妹,你别冲动。” 白知愿见他紧张,微微一笑道:“程公子别担心,我是要进宫面圣,求皇上主持公道。” 程北潇一怔,“皇上如今病他怎么会为你主持公道?” 白知愿:“我听闻皇上虽然病重,但仍不愿放权,每五日要上一次朝,今日刚好是上朝的日子。” 程北潇还想说些什么,白知愿忙道:“好了,再不走来不及了,照顾好他。” 言罢,她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凌霄得到消息,已经到了谢府,看见白知愿忙迎了上去,见她满身是血,担心道:“小姐你哪里受伤了?” 白知愿答:“我没事,我让你带的衣服呢?” 凌霄:“带来了。” 白知愿:“为我梳洗,我要进宫!” 凌霄虽然不知道她要干嘛,但也不敢耽搁一分,很快为白知愿梳洗干净。 白知愿乘着凌霄来时的马车,一刻也未耽误,快速向着皇宫而去。 第235章 面圣 马车很快驶到了宫门口,白知愿跳下马车。 守门的护卫忙迎上来,有些疑惑道:“参见县主,今日县主可有召?” 白知愿道:“劳烦大人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要求见皇上。”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但又不敢拒绝白知愿,谁都知道如今这荣安县主可能很快就会成为晋王妃,而晋王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若是日后…… 守门的侍卫立刻应承下来,转身向着宫内而去。 等通报的侍卫到了大殿,早朝还未结束。侍卫走到大殿,仁孝帝冷声道:“何事?” 侍卫:“回皇上,荣安县主此刻在宫门口求见皇上。” “哦?她来做什么?”仁孝帝不明所以,但还是道:“让她进来!” 一旁赶回来上朝的燕王则是忍不住生出了一身冷汗,他敏锐的察觉到了白知愿的来者不善。 白知愿站在宫门口等候了片刻,传话的侍卫终于回来了,等大步行至白知愿面前,恭敬道:“县主,皇上让您进去。” 白知愿点头:“多谢大人!” 进宫只能她一人去,她转身对着凌霄道:“凌霄,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出来。” 凌霄乖顺的点点头。 白知愿进了宫,在太监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上早朝的大殿上。 她缓步而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知愿行至大殿正中间的位置,停步,行礼,一气呵成,“参见皇上!” 仁孝帝的神情晦暗不明,停顿了片刻,道:“平身吧。” 白知愿垂着头,道:“谢皇上。” 仁孝帝似乎又虚弱了几分,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着而已。他扫视着白知愿,问道:“荣安,你见朕可有何事?” 白知愿抬头,盯着燕王齐泽意,齐泽意顿时感觉昨日受伤的后背火辣辣的疼,他不知道白知愿想干什么。 白知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她收回视线,跪下声泪俱下道:“皇上,臣女今日是求皇上做主。昨日云麾将军和臣女一同回终南山看望师父,回京的途中受到了伏击,这带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带着三十多人,各个都是高手,对我和云麾将军下了死手,我们拼死抵抗,但云麾将军至今重伤昏迷,臣女在云麾将军的保护下,才捡了一条命。求皇上为我们做主,臣女和谢将军不能白白受这不明伏击啊!” 言罢,白知愿低下头,低声啜泣。 仁孝帝在听她诉说的时候,脸上便阴沉了下来,而众臣也都面面相觑。 燕王在听她一口气说完时,便立刻反驳道:“胡说八道,本王昨日压根没有离开上京。” 白知愿脸色未变:“燕王既敢重伤朝廷重臣,自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怕是今天任臣女说破了天,燕王殿下也不会承认。” “只是,陛下,燕王带的三十余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似乎不像是养在府中的府兵,倒更像是养在府外的私兵。” 燕王怒道:“你休要血口喷人,本王念你是本王的师妹份上不予你计较,但也不能任凭你在这给本王泼脏水。” 白知愿盯着燕王,一字一句道:“燕王殿下既然没有动用府兵,自然是难以查到你身上。可是殿下忘了,昨日交手时,殿下也受了伤,殿下可敢让太医瞧一眼,你是否背上有擦伤?是否腿上有我用簪子刺伤的伤口?” 燕王冷笑一声,道:“有何不敢?只是本王背上是有伤,但那是昨日在府中练剑时,不小心伤到的。至于县主说的腿上的伤,本王没有,本王问心无愧,若太医要查,本王自然配合。” 白知愿来之前就想到了,齐泽意既然敢对他们动手,自然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思及此,她微微一笑道:“倒是如此巧合呢?只是,殿下可认得此物?” 说着,白知愿掏出一物,定睛看去,是燕王的玉佩,暗黑色的玉佩上,大大的写着一个“燕”字。 齐泽意下意识在腰上一摸,许是昨日白知愿挟持他时,从他身上摸走的,他竟毫不知情。 看着白知愿的脸,燕王顿时觉得有些恼火,不知那谢云嵩到底有什么好的,竟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但他此刻肯定不能承认,燕王眼波一转,道:“本王的玉佩前段时间丢了,原来是被县主捡到了。” 白知愿勾唇一笑,道:“这玉佩是昨日燕王殿下追杀我们时,不注意间丢下的。燕王自然是不敢承认,殿下要这样说,我也再没有别的证据。” “可是陛下”白知愿低头道:“昨日我与谢将军受伏是真,今早谢将军满身是血的进城也是许多人看到的。燕王殿下可以将此事推个干净,可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百姓难免寒心,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差点被人刺杀而死。求皇上为谢将军做主,为臣女做主,彻查燕王府,还我们一个公道。” 燕王心上一急,跪下道:“父皇,此事真的与儿臣无关,儿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退婚的事得罪了县主,今日才白白受冤。求父皇明鉴,儿臣和云麾将军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白知愿:“为何杀他,殿下心里清楚。你嫉妒谢将军,从小他就比你优秀,殿下刺杀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次没有得手,昨日不惜自己亲自出马,幸好谢将军得上天庇佑,才能逃过一劫。” 燕王怒言:“你休要胡说!” 白知愿抬眼,对上齐泽意的目光,平静道:“燕王殿下急什么?事实是什么样,殿下心里清楚,殿下是怕让天下人知道殿下就是一个心胸狭隘,自私自利,惟利是图,两面三刀的小人吗?” “你!”燕王眼里闪着愤怒的光,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让她住嘴。 “好了!”仁孝帝适时开口。 仁孝帝略带浑浊的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二人,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没有开口。 白知愿察觉到仁孝帝如今不过是在强撑着,他的身子早已被元池那道士折腾坏了,怕是也在燕王的计划之中,所以他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白知愿心里清楚,昨日的刺杀燕王一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誓要杀了谢云嵩,不想却被他逃脱了,他此刻一定气急败坏。她进宫面圣,也没有充足的证据,他定不会承认,但是只要能在仁孝帝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让他对燕王多一丝防备,她今日就不算白来。今日她无法让燕王彻底无法翻身,但有朝一日,她定会讨回昨日谢云嵩所承受的一切。 白知愿思忖间,仁孝帝开口道:“荣安,你可还有什么证据证明昨日的燕王所为?” 白知愿:“回陛下,臣女没有,眼下燕王殿下拒不承认,但若是云麾将军醒了,他也可以指认燕王殿下。” “呵——”燕王冷笑道:“谁人都知道荣安县主和云麾将军关系非凡,云麾将军自然和县主所言一致,这又有何可信度?县主既然没有证据,无端的一盆脏水泼在本王身上,县主不应该对本王说些什么吗?” 白知愿轻蔑一笑道:“殿下可以不承认,臣女势单力薄拿你没法。可陛下英明,自然会为我和谢将军做主,不会让我们白受这无端的祸端。” 仁孝帝微眯着眼睛看着燕王,心中不由生出疑心,他沉声道:“荣安,事关云麾将军,朕会将此事彻查到底,既然你一口咬定此事和燕王有关,朕也会彻查燕王府的。你且放心。” “多谢陛下!”白知愿又恭敬道:“今日燕王殿下敢在上京城外对臣女和云麾将军动手,难保他不会对其他人故技重施。幸得皇上英明,臣女替众朝臣和云麾将军,谢过陛下!” 燕王紧握双拳,怒目圆睁,他竟不知白知愿如此巧言令色。虽然她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字字句句已经让仁孝帝起了疑。 众臣在底下见证了今日这一幕,没想到荣安县主居然敢就这样赤裸裸的闹上大殿,彻底站在了燕王的对立面。表面上看,她没有证据证明昨日的刺杀是燕王所为,但燕王在她手中却没有讨到一点好处,并且字里行间让仁孝帝对燕王起了警惕之心,实在是高明。 白知愿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她并不看底下人的神色,坦坦荡荡道:“臣女今日得陛下庇佑,臣女感激不尽,臣女自知打扰陛下和众臣上朝了,请皇上责怪。” 仁孝帝顿了一刻,开口道:“罢了,你也是受了惊吓,朕自不会怪你。好了,朕乏了,今天就到这吧。” 言罢,他站起身,在老太监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去。 白知愿注意到他的步伐虚浮,她思索着前世的时间线,算算时间,仁孝帝的大限怕是快到了。 “恭送陛下——” 仁孝帝走后,众臣也散去。 白知愿看也未看身边的燕王,也抬脚大步往外走去,不知道谢云嵩怎么样了,她得赶回去看看他。 燕王看着白知愿的背影,很想冲上去问问她,谢云嵩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蛊,可是如今是在宫里,到处都是眼睛,他生生忍住了,只能看着白知愿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站在原地,捏的指节滋滋作响。 第236章 真心 等白知愿走出大殿,宫道长阔,冰冷的风裹挟着细雪涌过身畔,细细的碎雪飘在她的脸上,宫中飞檐屋脊上皆覆了层白雪,别有一番景致。 可白知愿此刻却无心欣赏,她大步穿过长长的宫道,走到了宫门口。 来时的马车仍在等着她,凌霄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道:“小姐,我们回府还是……?” 白知愿:“去谢府。” 凌霄一怔,但是还是跟随白知愿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凌霄觉得有些看不懂自家小姐了,从前的小姐一直在和云麾将军保持距离,可如今却大摇大摆的去了谢府,她实在不知小姐心中所想。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谢府。刚停稳,白知愿便率先跳下马车,一刻不停的向着里面走去。 凌霄紧随其后。 雪花飞舞,银装素裹。林管家看见白知愿来,心上一喜,忙迎了上来。 白知愿边走边问道:“林叔,谢将军醒了吗?” 林管家摇头:“还没。程公子一直守着呢,说是没什么大碍了,等热症退了就会醒的。” 白知愿点头。很快便到了谢云嵩的院子,林管家和白知愿进了谢云嵩的房间,程北潇坐在一旁守着。 林管家见状,眼眸一转,上前道:“程公子,你刚不是说有要事在身,要先走一会。如今县主来了,你有事就先走吧。” 程北潇不明所以,道:“我哪有什么要事在身……?” 他看着林管家对他挤眉弄眼,一拍脑袋,立刻反应了过来,道:“对对对,我是有要事在身,我得先走了。” 程北潇又转身对白知愿道:“白妹妹,劳烦你守着云嵩了。他体内热症未除,可能会忽冷忽热。他的药我已经命人去煎了,想来快好了,你一会趁热喂他喝下。” 白知愿点头应下,又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程北潇:“喝了我的药想来很快就会醒来的。你且放心,他身上都是皮外伤,我已经为他处理过了,他没什么大碍了。” 白知愿放下心来,缓步走到了谢云嵩的床前,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如今睡的安稳,可昨夜实在凶险,但这样的凶险在谢云嵩的生活里却是日常。 白知愿的心忽然疼了起来,她坐在谢云嵩的床榻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程北潇和林管家见状,早已拉上凌霄悄悄退了出去,为两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临走时,林管家还欣慰的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人。自从他家少爷回来,这段日子就闷闷不乐的,虽然从前少爷也总是冷着张脸,但林管家从小看着谢云嵩长大的,知道他定是因为心上人而忧思。可他只是个小小的管家,即便心中着急也无能为力。 这次少爷受伤,他虽然心中也担心,但却因为这次受伤,荣安县主脸上的担心和心疼不言而喻。两个有情人若是因为此次受伤,又重新走到一起,那他家少爷这次也算是没有白受这伤。 林管家喜滋滋的想,他一会得去祠堂给老爷烧炷香,怕是很快,谢府就要有女主人了。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外面簌簌的下雪声,轻轻的,很温柔。 白知愿静静望着眼前的男子,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只是在睡梦中仍旧不太安稳,微微皱着眉。 白知愿俯身,慢慢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白知愿猛的缩回手。 她顿了一下,起身去开了门,正是前几天被她赶走的天寻。 天寻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县主,这是少爷的药。程公子命我好生看着。” 白知愿点头,接过药碗,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天寻,谢云嵩晚上来看我,可有多久了?” 天寻怔愣了一刻,但还是老实回答:“少爷从北境回来他就来过了,后来几乎每晚都来。” 天寻生怕白知愿会因为此事生气,又解释道:“县主,你别怪少爷,他只是想见见你,他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白知愿打断他,继而又道:“等他醒了,你还是回我府中吧。” “啊?”天寻一愣,等反应过来白知愿刚才说了什么,立刻高兴道:“好啊。县主你这是不怪我家少爷了吧?” 白知愿没有回答,开口赶他走道:“你先下去吧,这药我会喂他喝下的。” 天寻听了更加喜悦溢于言表,道:“好好好。” 最后他在白知愿的注视下,慢慢地退出了屋子,直到白知愿关上了门,他才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 白知愿端着药碗,转身走向谢云嵩的床榻,放下药碗,慢慢将他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拿起药碗,一点一点将药喂了进去。 等喂完药,又扶着他躺下,拿出手帕擦掉他嘴角残留的药迹,帮他盖好被子。做完这些,才又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白知愿想起,之前她在北境的时候受到宇皇庆的袭击,昏迷了三天,想来谢云嵩也是这样照顾她的吧。如今倒是轮到她来照顾他了。一向强韧的谢云嵩在此时,脆弱的像个孩子。 白知愿再次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面庞。心中暗暗道:“谢云嵩,我会保护你的。” 不知何时,白知愿趴在谢云嵩的床前沉沉睡了过去。 谢云嵩是在半夜醒来的,他缓缓睁开眼睛,思绪渐渐回笼。昨夜实在凶险,若不是白知愿全力相救,他怕是会就此丧命。也怪他太过于大意,才险先连累了阿愿。 谢云嵩动了一下手指,却感觉一只手被人紧紧抓住,他侧头看去,正是在他床侧睡得香甜的白知愿,她的手在睡梦也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谢云嵩的眼里顿时染上一片柔情,他侧头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知愿。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抚着她的脸,温热的指腹轻柔的摩挲着。 白知愿似感应到了什么,猛的惊醒,睁开了双眼,刚好对上谢云嵩的双眸。 白知愿一怔,怔怔开口道:“你醒了?还疼不疼?” 谢云嵩没有回答,望着她嫣红的唇瓣,眸底暗芒渐深。下一刻,他微微抬起身子,低头吻了上去。 白知愿眼眸微阔,睫毛簌簌抖动,本想推开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罢了,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又何苦浪费时间呢? 第237章 危机四伏 隆冬的夜晚,屋外细雪还在飘飘洒洒,屋内地龙烧得暖融融的。 白知愿躺在谢云嵩的怀里,把玩着谢云嵩纤长的手指,又唯恐压到他的伤口,也不敢乱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诉说着分别一年以来发生的事情。 谢云嵩在听到白知愿去了普华寺,见了自己的母亲。 他吻了吻白知愿的头顶,温声道:“谢谢你,阿愿。” 白知愿握住他的手,抬眼道:“谢云嵩,这一次你不能再推开我了。” 谢云嵩将她抱得更紧了,应允道:“再也不会了,阿愿,你放心,我会去求皇上为我们赐婚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白知愿点点头:“我相信你。” 谢云嵩又轻声道:“阿愿,还是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在北境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伤害了你。” 白知愿摇头:“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谢云嵩握紧她的手,手指轻轻交缠,轻声道:“昨日实在凶险,若不是你拼死相救,或许我就葬身在燕王的剑下了。” 白知愿冷声道:“宸王一死,齐泽意实在是大胆,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 “不过……”白知愿话锋一转:“也正因为昨日的事,你我才察觉到对彼此的真心,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燕王大约怎么也没想到,如此一闹,反倒将你我的距离拉的更近了。若他知道了,一定会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 “我今早已经进宫面圣了,将昨夜的事尽数告知了陛下。燕王自然不会轻易承认,但依我看,陛下的心里已经种下了对燕王的疑心,他若想得到皇位,还需好好费一番苦心才是。” 闻言,谢云嵩坐直了身子,眸色黑沉,眉头微皱道:“阿愿怎么如此冲动?你这样进宫,你我的关系怕是成了皇上和太后的心病,我怕……” “你怕他们对我动手?”白知愿问道。 谢云嵩点头:“不止你,还有你的父兄亲人。” 白知愿:“父兄如今还在路上,身后还带着一支军队,他们不会轻易动手的。至于我,目前孤身一人,倒是好对付。我今日见到了皇上,他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如今不过是强撑着。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过的那个梦吗?很快,燕王就会出手,皇上无暇顾及你我。” 谢云嵩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叹口气道:“阿愿说得我都明白,只是阿愿近日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白知愿勾唇道:“放心吧!” 谢云嵩又道:“晋王那……” 白知愿:“晋王那你不用担心,我早就和他说清楚了,我想他也不是那种纠缠不清的人。况且宸王死后,晋王和燕王相争更加白热化,他也没有心思管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谢云嵩眸光闪了闪,立刻明白了先前是晋王骗了他。 谢云嵩没有说话,白知愿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起身,问道:“怎么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云嵩失笑道:“没有。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碍事的。” 白知愿这才放心道:“我们回京的时候,你都昏过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云嵩,可吓死我了。” 谢云嵩摸摸她的头,道:“让阿愿担心了,我没事。” 白知愿又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谢云嵩环住她的腰肢,温热的呼吸在她的头顶传来,她呼吸着属于谢云嵩身上的味道,慢慢闭上了眼,又睡了过去。 谢云嵩抱着白知愿,将她慢慢放平,看着她睡得安稳,知道她定是担心自己都没有睡好。 他轻手轻脚的起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后穿了件外衣,慢慢走了出去。 他刚一开门,风雪便飘至他的眼前,天临和天寻在外面守着,身上已经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见他出来,忙迎了上来,问道:“少爷,你醒了?你没事了?” 谢云嵩点点头道:“天临,这几日派人暗中保护县主,我怕有人会对她下手。” 天临道:“是!”随后领命离去。 天寻则道:“少爷,县主今日说过等你醒了,我可以继续呆在白府。” 谢云嵩颔首道:“既然如此,你更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 天寻立刻严肃道:“是!” 谢云嵩交待过后,又转身进了屋里,他唯恐身上的寒气会冷到白知愿,在门口站立了片刻,等身上暖起来,才慢慢在白知愿的身侧躺了下去。 这边的两人正是温情的时刻,而另一边宫中,太后在得知今日白知愿进宫闹了一场后,立刻就明白了她所言全是真的。 谢云嵩是她一手带大的,他的性子太后再清楚不过了。而燕王是她的孙儿,燕王自小看谢云嵩的神色,就是充满羡慕和嫉妒的。寻常人家,这点羡慕和嫉妒不足为惧,但偏偏燕王是个皇子,他怕是早就对谢云嵩不满了。加上白知愿的事,燕王怕是想置谢云嵩于死地不是一日两日了。 如今宸王已死,燕王最大的对手不在了,剩下的晋王常年隐藏着自己,燕王自然认为他不足为惧,于是第一件事,就是想杀了谢云嵩。若不是白知愿,怕是嵩儿已经葬身城外了。 太后思来想去,连夜冒雪去了皇上寝宫。 太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太后心上一惊,忙推门而进。 仁孝帝躺在榻上,眼神空空洞洞的,直到太后立于他的榻前,他才慢悠悠的转过头,声音嘶哑道:“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心上更是一惊,忙开口问道:“皇上的病已经这样重了吗?” 仁孝帝闭眼,道:“我的身子怕是被元池的药弄坏了,太医如今也是束手无策,如今我不敢将此消息泄露,每次早朝都是用了药吊着。” 太后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道:“母后会为你找最好的大夫的。” 仁孝帝苦笑:“母后,儿子原先找到元池就是因为不服老,可如今不服老不行啊。朕的儿子们,虎视眈眈的盯着朕的皇位,心里怕是巴不得朕死啊。” 太后忍住悲伤道:“如今这样,皇上可想好将太子之位给哪位皇子了吗?宸王一死,如今成年的皇子怕是只有晋王和燕王能争一争了。” 仁孝帝又重重咳了一声,太后忙轻抚着他的胸口,仁孝帝舒服了一些,才道:“母后是为了今日之事来的吧?母后怎么看?” 太后轻叹口气道:“燕王如今也太过于有恃无恐了,云嵩不能死,只有他在北狄人才不敢再犯。燕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因为私人恩怨,三番五次对云嵩动手。” 仁孝帝点头道:“母后说的没错。宸王之事,我当初觉得震怒,可如今细细想来,怕是宸王也是招了别人的道了。不过赵家,儿子早就想解决他们了,倒是给了我一个好的理由。至于云嵩,他毕竟是我的外甥,他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也不会要他的命。燕王确实有些心急了。” 太后冷笑一声:“皇帝还不明白吗?多半是因为白知愿那个红颜祸水,嵩儿对她死心塌地,根本不听我的劝阻。如今晋王也想求娶她,燕王更是因为她,几次对嵩儿动手。” “皇帝”太后拍拍仁孝帝的手道:“依哀家看,白知愿不能留了……” 仁孝帝冷声道:“红颜祸水!朕本看在她在北境立了功的份上,不予她计较,但她活着一天,谢云嵩就势必要娶她。区区一介女子,引得朕的儿子和外甥一个个为她神魂颠倒。母后说得对,她确实留不得了。” 太后点头道:“有皇帝这句话,哀家就明白了,哀家会看着办的,皇帝你不必操心,只要好好养病就是。” 仁孝帝沉吟道:“如此就辛苦母后了。” 太后又交待了他几句好好休息,这才转身离开了仁孝帝的寝宫。 外面的天仍然伸手不见五指,还依稀飘着小雪,太后在周嬷嬷的搀扶下,走在冗长的宫道里,心里盘算的全是满满的杀机。 第238章 祈福1 晨光微明,白知愿缓缓转醒,她睁眼打量着四周,思绪回笼,才想起这是谢云嵩的房间。 她转头,却发现谢云嵩不知去了哪里。 她立刻坐了起来,下了榻,穿上鞋,快步走了出去。 一推开门,大雪已经落了两日,寒意愈发浓,她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 谢云嵩裹着大裘正站在廊下不知和天临说着什么,不远处是天寻和凌霄似在斗着嘴。 谢云嵩看到白知愿出来,原本严肃的脸色立刻多了些柔情。他大步向她走来,看她穿着单薄,眉头一皱,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给她穿上,又将帽兜拉起来替她遮住发顶。 冰冷的风雪从耳边穿过,那些带着寒气的雪花再落不到她的头上,身上是谢云嵩披风里的沉水香味,再没有半点寒意。 白知愿嘴角微勾,扬起脸道:“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伤口可还疼?” 谢云嵩摇头:“不碍事了,一点小伤而已。” 白知愿笑言:“看来程公子的医术确实高明。” 谢云嵩勾唇:“他也就这点用处了。” 白知愿的眼里泛起点点笑意。下一秒,就听到冒着风雪而来的程北潇不满道:“谢云嵩,你这个没良心的,病刚好就如此非议我。” 白知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云嵩的眼里也不禁染上了笑意。 程北潇在他们俩面前停步,上下左右的打量着他们二人,直看得白知愿有些不自知。她轻咳一声道:“你干嘛?” 程北潇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们道:“你们二人这是重归于好了?” 随程北潇一同赶来的林管家,更是竖起耳朵迫不及待想要听一听。毕竟昨晚,这荣安县主都没有回去,在他家少爷房中留宿了一宿。照这样下去,说不定他们谢府好事将近了。 白知愿目光闪了闪,促狭道:“我们二人什么时候不好了吗?” 程北潇:“……” 一旁的林管家听了,都快要开心的跳起来了。 不远处的天临天寻和凌霄听了,也都为二人高兴。 程北潇打趣道:“谢云嵩,你这次的伤倒是没白受。” 谢云嵩不咸不淡道:“还是多亏了程大夫的救命之恩了。” 程北潇摇摇扇子,神色颇为得意。白知愿瞪大了眼睛,这寒风刺骨的天,他不冷吗? 下一刻,一道声音传来“北潇的医术确实名不虚传。” 白知愿抬眼望去,一脸笑意的晋王一身白衣,从远到近而来。 等到了跟前,看到白知愿,他眼里有一瞬的黯然,但很快又挂上了往日的温和的笑容,道:“云嵩,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云嵩淡淡道:“没什么大碍了。” 晋王微笑道:“昨日县主在早朝上指证燕王,我才知道你受了伤。昨日想来探望你,可实在抽不开身。今日得了空,才能来,看到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寂。 白知愿忙开口道:“殿下,燕王如今有恃无恐,怕是会多生祸端,殿下还要多加注意。” 晋王点点头,又道:“既然云嵩大好了,我也不久留了。我就先行告辞了。” 众人点头,晋王最后看了一眼白知愿,才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白知愿白日就在谢府陪着谢云嵩养伤,到了晚上就回自己的府中。几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让白知愿欣慰的是,凌霄和天寻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好像不止斗嘴,更多了些情谊。 白知愿站在廊下,看着一地素白,手中握着暖暖的手炉。 谢云嵩走过来,替她拢了拢簇白的披风领口,道;“在看什么?” 白知愿浅笑道:“你觉不觉得,凌霄和天寻还是挺相配的?” 谢云嵩闻言,转头看过去,凌霄和天寻正在不远处堆着雪人,男子俊美女子可爱,这么看倒是确实挺相配的。 谢云嵩问道:“你是想将凌霄许配给天寻?” 白知愿:“还得你帮我试探下天寻的心意呢?” 谢云嵩勾唇一笑道:“等你嫁过来了,再为他们举行婚礼,挺好的。” 白知愿一怔,随后脸上染上红晕。 …… 上京,皇宫中。 太后得知,白知愿日日都在谢府陪着谢云嵩,大发雷霆。 “狐媚的东西!” 太后将手中的茶盏怒声扔了出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碎片。 周嬷嬷瞥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小宫女忙上前利索的收拾了去。 周嬷嬷重新为太后泡了杯茶道:“太后息怒,一个大臣之女,太后想要除掉,不是轻而易举吗?” 太后冷声道:“你说的容易,哀家已经命人埋伏在她每日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可是她这几日出门,都未落单。谢云嵩有时还会亲自护送她,哀家如何下手?她本身就武艺高强,在京中动手本来就不易,加上她身边还都是武艺高强的人,哀家的人竟这么多天,都没法下手。” 周嬷嬷眼眸一转,道:“太后,若上京动不了手,不如将她引出上京。出了上京,想要她命的人可不只您一个。” 太后顿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好计策?” 周嬷嬷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后听罢,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即道:“传令下去,就说年关将至,皇帝体弱,哀家要亲自去普华寺为他祈福,命皇后带着众嫔妃还有所有的皇子公主以及二品官员的子女一同前去为皇上祈福诵经,以祈求我大历来年风调雨顺,皇帝早日康复!” 周嬷嬷低头道:“是!” 白知愿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谢府和谢云嵩一同作画。 天临在书房外敲响了门。 谢云嵩头也未抬道:“进来!” 天临推门而入,行过礼,道:“少爷,县主,太后有旨,三天后,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子女都要随她一起去普华寺祈福上香,为皇上祈福。” 白知愿停笔,问道:“太后亲自去?这天寒地冻的,还有谁前去?” 天临:“回县主,还有皇后和众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们。” 白知愿:“如此兴师动众,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云嵩握住她的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担心,我陪着你。” 白知愿斜靠在他身上,道:“我不担心,正好去普华寺你可以见见你的母亲。” 谢云嵩点头,将白知愿揽入怀里,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都顿觉安心。 第239章 祈福2 三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到了祈福的那天。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也在昨夜彻底停了下来,冰雪消融,倒是个好兆头。 一早,白知愿起来,换了身便于出行的青色刻丝暗花长裙。凌霄又为她将长发挑了一点绾起,剩下的随意披着。 去普华寺祈福估计一天半日的回不来,凌霄又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带了些好携带的糕点。白知愿则轻车熟路的在靴子里插入一把匕首,又将自己的白虹剑带上,这才出了门。 凌霄在身后气喘吁吁的跟上她,为她披上披风,道:“小姐,那日你从终南山回来,这件披风都弄脏了,我已经洗干净了,天冷,你赶紧穿好。” 白知愿笑着点头称是。 等出了府门,门外已经停着一辆马车,天寻驾着马,马车帘子半开着,谢云嵩坐在马车上正在看书。 白知愿一怔,小跑过去,问他:“你怎么来了?” 谢云嵩将手中的书放下:“我不放心你,与你同乘一辆马车去。” “这……”白知愿有些犹豫,他们两毕竟没有婚约在身,即便大历民风再开放,未婚男女共乘一车,说出去也让人诟病。 谢云嵩看出她的犹豫,指指后面道:“你别担心,我在马车上和你用过早膳,我就换到后面的马车上。为防万一,我会紧紧跟着你,在你身后保护你的。” 白知愿这才了然,她轻车熟路的爬上马车,天寻开始赶路,白知愿坐下,搓了搓手。 谢云嵩从马车里的小几下取出一个红木盒子,一揭开,顿时香气扑鼻,竟然是热腾腾的糕点。 “你怎么知道我来不及吃早饭?”白知愿大为感动。 谢云嵩微笑:“我怕你早起不来。” “你今日不用护驾吗?”白知愿一边吃一边和他闲聊。 “太后知我受伤,昨日专门传旨让我今日不必跟着,但我不放心你,以想见母亲为由,才跟了来。” “哦?”白知愿顿觉奇怪,谢云嵩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他这人本就皮实,加上程北潇的药确实灵,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她为何不让你跟着?明知你母亲在普华寺,你母子二人多年未见,却找理由不许你去。” 谢云嵩蹙眉:“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我总觉得此次去了会发生什么事。” 谢云嵩覆上白知愿的手,道:“阿愿,此次要多加小心。” 白知愿点头道:“我会的。” 马车很快驶到了皇宫附近,天寻停了下来。 谢云嵩微微俯身,吻了吻白知愿的额头,道:“我就在后面的马车。” 白知愿笑着点头,目送着谢云嵩跳下马车。 谢云嵩走后,凌霄上了马车,看着盒子里的糕点,不禁道:“小姐,谢将军也太贴心了吧。知道你来不及用早膳,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顿时感觉我为小姐准备的都拿不出手了。” 白知愿轻笑道:“你准备的一会可以拿给天寻,去了普华寺都是斋菜,没什么好吃的。” 凌霄听出她的打趣,脸红道:“小姐——” 白知愿也不再逗她。马车在宫门口停顿了片刻,等到太后的仪仗从皇宫驶出,接着是皇后和众位嫔妃,再然后是皇子们,接着是大公主和驸马李密。 等到皇家的马车都开始走了,后面的世家夫人和小姐才紧随其后。 不知等了多久,白知愿的马车才又缓缓行驶起来。 白知愿掀开车帘,望向后面,后面跟着的还是谢云嵩的马车,驾车的正是天临。 她四处打量了一番,没什么异常,放下心来,在马车里小憩了片刻。 普华寺到上京城不过半日的距离,但太后年事已高,脚程想来不会太快,天黑之前赶到已经算快了。 马车在下过雪的山径上慢慢行驶。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渐晚,车队才到达普华寺所在的白雾山下。 马车停了下来,白知愿看着外面,问道:“怎么了吗?天寻。” 天寻答:“太后有令,在原地休整片刻再启程。” 白知愿转念一想,太后年事已高,舟车劳顿,怕是身体吃不消,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让她非要在数九寒天里亲自来一趟普华寺呢? 白知愿想不出,索性也不再想。 好在太后也看天色将晚,山路难行,没多久又开始行驶。 山路弯弯曲曲,又刚下过雪,山上的雪都未消,这一路走得艰难。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前面的侍卫都燃起了火把,才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 好在已经能隐约看到普华寺的灯火了,一刻钟过后,车队终于抵达了普华寺。 想来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普华寺的众多僧人都在门口恭候,见到马车到来,将太后和诸位娘娘连忙迎了进去。 今日天色已晚,太后身体疲累,让众人用过餐后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再祈福上香。 僧人早早为众人准备好了厢房,普华寺不大,也没有那么多单独的院子。白知愿随着众位夫人小姐等女眷们住在同一个院落里,每人一间房间。虽然不如平日里住的宽敞,倒也干净整洁。 白知愿对着人群中的谢云嵩点点头,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坐了一天的马车,她也累了,用过斋菜后,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也没有什么异常。 白知愿在是普华寺的钟声里醒过来的,她起床。今日众人都要陪着太后祈福,她收拾妥当后,便去了大殿。 很快,太后带着皇后和众嫔妃皇子和公主,跪在佛堂,虔诚的祈福。 白知愿扫视四周,忽然感受到了一道视线,她抬眼望去,倒是个熟人,许久不见的长乐公主,她也跪在人群中,为皇上祈福。 长乐公主和她目光相撞,立刻回避了她的目光。 白知愿心生怪异。长乐公主又在人群中看向谢云嵩,痴迷的目光一如从前。 白知愿心中冷笑,看来长乐公主还没有放下谢云嵩,不知她今日来祈福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见到谢云嵩。 白知愿忽觉烦闷,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大殿,到了后院透透气。 后院的那棵古树,在冬日虽然树叶凋落,但还是挂满了红绸带,和她上次来没什么区别。 白知愿正想着要不要此时去见见谢云嵩的母亲和月公主,听到身后出现脚步声,她回头,是一脸焦急寻找她的谢云嵩。 白知愿的心中涌起无限的温情,她看着谢云嵩一步步走近她。 谢云嵩见到她,明显松了口气,为她拢了拢披风,道:“我看你出去了,担心你遇到危险,很快跟了出来,却不见你的踪影。阿愿,你吓死我了。” 白知愿轻笑道:“谢大将军,你不必过分紧张,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谢云嵩摸摸她的脑袋,想拥她入怀,但又担心被人看到。他心中不由懊恼,还是得尽快娶到眼前的小姑娘才好。 白知愿不知谢云嵩心中所想,她正好想去见见和月公主,谢云嵩来得正好,他们母子也是时候见面了。 思及此,白知愿道:“谢云嵩,你想见你的母亲吗?” 谢云嵩闻言,眼里划过黯然,道:“她不一定愿意见我。” 白知愿心中有些发酸,但还是安慰道:“我陪你一起去,这次她一定会见你的。” 不等谢云嵩回应,白知愿已经拉着他往和月公主的院子里走去。 可他们二人却没发现,在暗处有一双眼睛时刻盯着他们二人。 第240章 诡计1 院子里的积雪很快被僧人清扫干净了,白知愿和谢云嵩很快到了和月公主的院子。 远处的佛堂传来阵阵礼佛声,他们二人在院门前驻足。 院门紧紧关闭着,白知愿瞥了一眼谢云嵩,上前叩了叩门。 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正是白知愿之前见过的那位嬷嬷。 嬷嬷看到白知愿和谢云嵩,并没有露出惊奇的表情,行礼道:“见过县主,见过少爷。” 谢云嵩开口道:“孔嬷嬷,许久不见了,身体可还好?” 孔嬷嬷抬眼:“多谢少爷惦记,老奴很好。” 白知愿这才道:“嬷嬷,我们是来见和月公主的,劳烦嬷嬷通传一声。” 孔嬷嬷低头恭敬道:“公主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请随老奴来。” 白知愿下意识的看向谢云嵩,但见谢云嵩脸上的神情并无什么波动,她心里不由得暗忖:“许是和月公主昨日就得到了他们要来的消息,知道今日她和谢云嵩一定会来见她。” 白知愿刚要抬脚,谢云嵩拉住她的手,白知愿一怔,不等她反应过来,谢云嵩就拉着她走了进去。 等走到和月公主的房门前,孔嬷嬷轻轻敲了敲门,道:“公主,人来了。” 里面的人似是顿了一下,随后道:“让他们进来吧!” 孔嬷嬷闻言,轻轻推开了房门。 谢云嵩牵着白知愿走了进去,这房间还是像白知愿上次来时一样,冷冷清清的,和月公主背对着他们,跪在一尊佛像前,手中不断盘着佛珠。 听到他们进来,和月公主才缓缓起身,慢慢转了过来。 在看到谢云嵩的那一瞬,和月公主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慢慢走向谢云嵩,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抚上谢云嵩的脸。 白知愿见状,想挣脱开谢云嵩的手,但谢云嵩却将她牵的很紧。眼看和月公主的手快要碰到谢云嵩,谢云嵩后退了两步,和月公主的手在空中摸了个空。 和月公主先是一怔,随后苦笑一声,手慢慢的垂了下来,嘴里道:“你果然还是怪我。” 谢云嵩依旧沉默,倒是白知愿有些于心不忍,她上前,抓起和月公主的手,道:“公主,谢将军他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你别怪他。” 和月公主苦笑一声,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谢云嵩,道:“嵩儿,对不起,这么多年,是娘不好。” 谢云嵩的神色依旧淡漠,但仔细看眼里也有了一丝动容。 白知愿知道,谢云嵩从小缺少父母的关心和爱,才养成了如今冷漠的性子,其实内心里他是个很温暖的人。 白知愿上前一步,握住谢云嵩的手,道:“公主愿意见我们,我们已经很开心了。” 和月公主勉强一笑,道:“我昨日收到消息知道你们今日会来,早就在等着你们了。自从上次见过白小姐,我豁然开朗,这么多年我确实愧对我的儿子。” 和月公主有些激动道:“皇上是我的兄长,我了解他。我知道他定不会为你们赐婚的,你们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白知愿和谢云嵩对视一眼,还是谢云嵩率先开口道:“多谢。” 短短两字,和月公主听了顿时泪流满面。 白知愿于心不忍,分别拉住谢云嵩和和月公主的手,将两人的手覆在一起。 和月公主身子一颤,谢云嵩也颇不自在,想要抽回手,但和月公主很快握住了他的手,哽咽道:“对不起,嵩儿!” 谢云嵩的神色终究有了一丝动容,他先是沉默,良久之后,才轻声开口道:“母亲言重了!” 和月公主眼眶酸涩,泪水忍不住的往下流。 白知愿也趁机道:“公主,普华寺贫寒,不如你此番和我们一起回京吧。” 和月公主回神,擦干眼泪,摇头道:“不了,我在这里已经习惯了,回了上京倒还觉得不自在。我就在这日日为我儿祈福,希望佛祖保佑我的嵩儿平安健康!” 白知愿闻言,还想说些什么,但谢云嵩抢先道:“母亲若喜欢这就继续住这里吧,我和阿愿会经常来看望你的。” 和月公主点头,嘴里不断道:“好孩子……” 时间不早了,白知愿是偷偷溜出来的,若是被太后发现她不在,还指不定如何为难她。 她借口离开,想让谢云嵩和他母亲独自相处一会,不想谢云嵩也跟着她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和月公主的院子,白知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多陪陪你的母亲?” 谢云嵩垂眸:“我自小就没感受过有母亲护着爱着的感觉,如今和她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已是难得。若我二人单独相处,我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白知愿心上了然,道:“以后我们有时间了多来看看她,想来公主也会很开心的。” 谢云嵩点头。两人便一同往大殿走去。 刚走到大殿门口,一名太监急匆匆上前道:“云麾将军你让奴才好找啊,太后娘娘刚刚礼佛时晕倒了,这会醒来了,到处找你呢,说想见你。” 谢云嵩眉头一皱,目光看向白知愿。 白知愿对他点点头。 谢云嵩才冷冷道:“走吧!” 他走出两步,终是放心不下白知愿,转头看向她,白知愿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谢云嵩眸光动了动,这才转身跟着那位太监去了。 既然太后病了,这礼佛也结束了。白知愿只好回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她刚走出几步,有人却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抬眼,正是许久不见的长乐公主和沈知意。 白知愿正在心中暗忖,这两人什么时候如此要好了。 沈知意率先开口道:“白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白知愿的心里立刻生出警惕,道:“既然是娘娘通传,为何不见娘娘贴身宫女?而是由沈小姐代劳呢?” 沈知意冷声道:“白小姐,长乐公主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她亲自来请你,难道你想要抗旨吗?” 长乐公主见白知愿半晌未回话,怒目圆睁,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 虽然听不清,但白知愿知道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思索片刻,便道:“好啊,那就有劳公主带路了。” 长乐公主冷哼一声,沈知意则在白知愿转身的时候,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等他们到了皇后所住的院子,沈知意将白知愿带到了一间屋子前,道:“白小姐请吧。” 白知愿不动,再看向沈知意时,却发现长乐公主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她心中不由得冷笑,她何德何能,让这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费心思来对付她。今天,她倒要看看他们准备怎么来对付她。 白知愿思及此,她脸上丝毫不显,装作并未发觉的模样。 沈知意上前一步,轻轻扣了扣门,然后慢慢推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 白知愿四处环顾了一周,唇角勾起一个冷笑,也慢慢踏进了屋子。 等她进去,下一秒,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下一刻,沈知意转过身来,她一向温柔高贵的脸上尽是狰狞恶毒,嘴角噙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第241章 诡计2 寺内寂静如斯,一向热闹的普华寺在此刻仿佛空无一人般,只有一两声寒风吹过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 白知愿嘴角勾起嘲意,四下打量一番,道:“沈小姐,皇后娘娘呢?” 沈知意眉宇间透露着得意,道:“没有什么皇后娘娘,是我故意将你带到这的。” 白知愿神色看不出喜怒,淡淡道:“我早已猜到了。方才听闻太后病重,身为皇后不守在太后身前,这个时辰见我,本就让人意外了。加上我与沈小姐以及长乐公主之间,本就有些恩怨在身。稍微一想,我便明白了过来。” 沈知意一愣,随即道:“那你为何还要来此?” 白知愿拉开了凳子,坐了上去,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道:“因为我想知道你们到底会怎么对付我呢?与其等着你们下一次的阴谋,不如这次我主动些。” 沈知意一噎,顿时心生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白知愿放下手中杯盏,嗤笑道:“沈小姐,你我总算是有一同在北境生活的情谊在的。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耐性,我实在是不喜。之前你假意要我陪你采药,实则想将我置于万象山下任野兽攻击。后来你再回北境,还敢将心思放在谢云嵩的身上,甚至回京请了太后的亲笔信,妄想拆散我和谢云嵩。如今,又再次故技重施,将我诱骗至此,一次又一次,我实在是忍无可忍!” “不过……”白知愿话锋一转:“就凭你,怎敢在众目睽睽的普华寺对我动手?说吧!这次是太后想要我的命还是皇后呢?” 沈知意难掩震惊,紧接着强装镇定道:“你猜到又能如何?左右你已经来了,如今门窗都已落锁,你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是困兽之争,插翅也难逃。” 白知愿不怒反笑道:“是吗?我如今被困这里,那你呢?你不也和我一样,可你如何出去?” 沈知意得意洋洋道:“这就不劳白小姐费心了,我自有我的办法。” 白知愿轻蔑一笑道:“沈小姐,可别只顾着为他人做了嫁衣,最后自己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论起心智,沈知意自是无法和白知愿这个重活一世的人相比,她听到白知愿的这句话,本来心中满满的信任,在此刻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怀疑。 她未曾言语,反而将眼神瞥向一旁的窗户上,但也只是斜瞥了一刻,又重新放下心来。 这一举一动,不过是一个瞬间,但很快被白知愿捕捉到了。 她心下了然,这扇窗想来就是沈知意的逃生之路吧。 本来她还不知道这些人会在今日对她动手,但今日之事实在怪异,不怪她多想。先是谢云嵩从她身边被支走,接着沈知意和长乐公主将她诓骗至此,她若是还什么也不明白,未免太过于愚蠢了。 今日之事和太后逃不了关系,她昨日还不明白,为何天寒地冻,太后非要在这个时候上山祈福,合着是冲着她来的。想来,正如谢云嵩所言,她那日进宫面圣,终于是让太后和皇上起了铲除她的心。不过,他们今日怕是不能如愿了。 想明白了之后,白知愿倒也不着急了,她猜到前因后果,此刻倒是想知道他们准备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她? 白知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知意,沈知意被她盯的心里发毛,身子不由颤一颤,问道:“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白知愿勾唇一笑道:“我在想,你们今日会如何杀死我呢?论武艺,你不会。论下毒,你也没机会。那么只有一种办法了,就是将我困在这里,然后放一把火。对吗?沈小姐?” 沈知意猛的后退一步,眼里都是不可置信,颤着手指半晌讲不出一句话。 白知愿托腮笑道:“看来我猜对了。” 半晌,沈知意才再次平静下来,她阴鸷的开口道:“你果然聪明!” 白知愿轻笑:“我一进来就闻到了熏香的味道,若我没猜错,这是种迷药吧。空无一人的房间却点着熏香,你们的计划还真是漏洞百出呢。” 沈知意心上又惊又怕,半晌说不出话。 白知愿又摇头,颇为惋惜道:“我初见你时,沈小姐也算得上是个冰清玉洁温婉娴淑的女子,为何如今会变成心肠歹毒心胸狭隘的模样?” 她这话似是刺痛了沈知意,沈知意咬了咬牙,眼底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她冷声道:“我如今这样全是拜你所赐。你没有出现之前,我追随着云嵩,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自从你出现之后,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他三番五次的拒绝我,甚至是厌恶我。我不甘心啊,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我一直认为他会娶我的,可是因为你我失去了一切。” “你说,我怎能不恨你?在万象山上,我只恨自己没能再狠心些,让你葬生野兽口中。可是云嵩他却眼巴巴的跑来救你。我不甘心,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东西被抢走而无动于衷的。我回京,将你们的事悉数告知太后,太后大怒之下,写下那封信,信中威胁谢云嵩,若他胆敢继续冥顽不化和你在一起,那么你和你的家人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太后太清楚谢云嵩最怕什么,他最怕的是失去你。可却不得不失去你,只能任由我演戏逼走了你。我以为自己成功了,可是你走后,他茶饭不思,更不许我靠近他一步,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他日日将自己关在营帐中,只顾着研究作战之术。后来,他成功了,成功赢了北狄,能回到上京,回到你身边了。” 沈知意越说越难过,最后甚至无声的哭了起来:“我那么爱他,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为何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我?我恨你,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白知愿心上难掩震惊,原来竟有许多她不曾知道的事。当日在北境,她确实被沈知意牵动了情绪,和谢云嵩恩断义绝,但她后来也想明白了,定是太后以她相要挟,才令谢云嵩不得不放弃她,却没想到太后竟以她全家的性命相要挟,来逼迫谢云嵩离开她。 白知愿的心里又惊又气,她握紧了拳头,直到手掌心传来的刺痛感,才让她稍稍平静了些,她开口:“谢云嵩从来没有拒绝你,是因为他毫不在意你,你从来没有在他的眼里,更别提心里。他又怎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费心呢?从头到尾,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而已。” “你闭嘴!”沈知意怒声喝道:“我要你死——” “哈哈哈——”很快,沈知意似疯癫一般狂笑起来,“今天你就会死的,这次要你命的人不止是我,大家都想你死。只有你死了,云嵩才能看见我。” 白知愿脸色未变毫不在意,却在不经意间瞥到窗外的一个身影,这身形,倒像是刚刚消失不见的长乐公主。 白知愿心上一动,已目露讥嘲,勾唇冷笑道:“怕是今日不能如你所愿了。” 沈知意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白知愿的意思,只见白知愿已经伸手,一掌劈晕了她。 随后,她快步走到窗户前,轻轻敲了敲窗户。 外面的人先是一顿,随后欣喜的打开了窗户,在她看见是白知愿的那一刻,脸上尽是错愕。 可白知愿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用力一拽,将她带进了屋里,随后她跳出窗外,将窗户重新锁好,丝毫不理会屋里长乐公主含糊不清的拍打声。 她一进屋就注意到了屋里点了奇怪的香,幸好谢云嵩这几日担心她,命程北潇在她身上放了些防止这些迷药迷香的药包,她才不至于中招。 在她看见长乐公主徘徊在外的时候,她彻底失了耐心,两个疯癫的女人,就让她们两个自食其果吧。 第242章 着火 等白知愿离开,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个时间,耳边除了山中的风,偶尔也只能听到山中深处几声隐隐的鸟啼声,更是倍添寂寥。 谢云嵩被太后叫走,至今没有归来。 白知愿怕被人发现了她已经逃出来,她思虑片刻,决定隐藏在院中,她四下扫视一番,最后跳上了那棵千年古树。 古树虽然此刻深冬不再枝繁叶茂,但上面挂满了红丝绸,正好挡住她的身影。她倒要看看一会想要她命的人看到她是如何错愕的。 等她刚爬上树,找了个树干坐好。 忽然这时,听到底下有人大喊道:“起火了!” 白知愿闻声望去,果然,院中的厢房方向,朝天正冲起一团火光,且火势越来越大。 因天已暗,周围大片漆黑,唯独那一片红光,极是醒目。 白知愿仔细看去,着火的地方正是方才沈知意诱骗她去的一带的厢房。然而此刻火势就着风越烧越旺,已经接连烧到了别处。 而此刻的谢云嵩正骑马在白雾山上为太后寻找一味草药,即便心中生疑,但太后毕竟抚养他长大,这点情谊使得谢云嵩终是不忍看她病重。 他带着程北潇,二人在山间找寻了一下午却依旧无果。 谢云嵩的心里却愈发的不安,这几日他寸步不离的跟着白知愿,可今日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 谢云嵩坐于马背上,遥望普华寺的方向,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突然,他也看到了大片的红光,他心上一紧,一旁的程北潇亦是惊讶道:“好像是普华寺着火了。” 火光化作两点,映跃在谢云嵩的双瞳之上。他的心里全是白知愿,心口也犹如被这火光灼过,骤然一紧,在程北潇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猛然将马扯转了方向,纵马便朝着那火光疾驰而去。 山风正大,又正值冬日,万物干枯,火借风势,熊熊燃烧。谢云嵩离寺庙不远,举目便能望见,若在眼前,然而实则山路回旋,曲曲折折。一时间,又怎能赶得回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纵马狂奔,一路马蹄疾落,带得碎石不断悉悉索索的往山道旁不断滚落,将程北潇和几个随从抛下老远。 谢云嵩一路赶回,终于明白为何太后偏要数九寒天的来普华寺祈福,又为何今日偏要他前去采药。他的心中既懊悔又害怕,更气自己没有坚持陪在白知愿的身边。若是阿愿出了什么事,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谢云嵩此刻满心只有一个盼念,只希望此次起火只是意外,不是朝她而去的阴谋。希望那起火之处离她远远的,她平安无事。 然而越是接近普华寺,他心中这个盼念越是渺茫。 当他终于赶回来,从马背上飞身跃下,冲入普华寺的大门之时,他看得清楚。起火的地方正是女眷所住的后寺一带。 风裹着呼呼的火苗,四面狂卷,在满耳的杂乱呼喊声中。他看到了和尚们个个神色慌张,抱着水桶,来来回回奔跑送水,然而泼进去的水,于这熊熊大火,如同九牛一毛,转眼便吞噬干净。 而太后和皇后被几个婢女扶着,站在附近,冷冷的看着眼前燃起的熊熊火光。 和尚们则跪了一地,正在向太后禀报,是后殿的香烛被老鼠撞倒,烧了后殿,连带着后寺全都着火。 谢云嵩根本没听清这些和尚说了些什么,他死死的盯着太后。太后亦被他眼里的怒意惊了一刻,顿时有些心虚不敢直视他。 片刻,太后又扬起头,眼里划过一抹得逞后的精明。而近旁的皇后眼里全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晋王在不远处指挥着众人救火,仔细看去他的眼里亦是满满的担忧。 而燕王齐泽意,虽然眼中也滑过一抹担心,但依旧冷冷的站着,睁眼看着眼前越来越烈的火势。 谢云嵩的视线紧张的掠过一道又一道的身影,焦急的寻找着那个他想看到的人。这时他看到凌霄跌跌撞撞朝他而来。 “阿愿呢?她人呢?”谢云嵩吼道。 凌霄哭道:“从今天下午就没人见过小姐。起火后,我四处寻找小姐,怎么也找不到。下午有人见她进了后寺,再没出来过。” 谢云嵩心中的盼念已然破灭,他如今只想着她能脱身而出,她的阿愿一向聪明机智,此刻她一定是在一个没有火光的安全地方。 然而紧跟而来的天寻的话却让他的心再次下沉,犹如坠入冰窖。 “少爷,后厢房正在下风口,火势太大,我带人冲了进去,也找不到县主——” 谢云嵩一把将人推开,在身后发出的一片惊呼声中,冲过一道被烧得摇摇欲坠的门,往火里奔去。 太后又惊又怒,众人也是一片惊讶之声。 太后厉声道:“拦住他——快——快去——” 而刚刚听到动静,从院里出来的和月公主,见此不由得脚下一软,出声尖叫道:“嵩儿——不要——” 谢云嵩恍若未闻,他冲上去,火势已经将那一片的厢房吞没,火海熊熊,空中不断落下点点烟火。 “阿愿!阿愿!” “白知愿——阿愿——” 谢云嵩放声大喊,但却无人回应。 天寻和天临带着侍卫冲了上来:“少爷,你快走,这里火太大了!” 谢云嵩不听,再次呼喊:“阿愿,你在哪里?” 他被这种恐惧感紧紧拽住。 他无比悔恨自己,为何今日偏偏听信了太后的话,离开了她。倘若他在,那么他定能发现他们的阴谋,定能及时赶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这时,有侍卫前来禀报:“启禀太后,屋子里似乎有人。” 太后和皇后同时心上一喜,但均未在面上显露。太后眯着眼睛望向火光,道:“全力救人!” 侍卫:“是!”随后大步跑了回去。 谢云嵩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他寻了一张打湿的毯子,往身上头上一裹,屏住呼吸,就要朝着火光处冲了过去。 “不要——”和月公主大喊。 太后的心也揪了起来。 谢云嵩的眼里只有眼前着火的屋舍,说不定阿愿只是被熏迷了过去,他就在这里,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阿愿——”谢云嵩边向前跑边喊道。 “少爷——”天临和天下嘶声大喊,奋不顾身的追上去阻拦。 “云嵩——” “嵩儿——” 在这满耳杂乱的呼声中,谢云嵩忽然听见了一道女子的声音。 “谢云嵩——” 这一声,让谢云嵩怔在了原地,直达了他的心脏。 他的心猛地一跳。 他在火光前停步,回头,看到一道身影正朝着他的方向疾奔而来。 “谢云嵩——” 白知愿再次提起她最大的声音,冲着火光那边的人大声呼叫。 她爬到古树上,看到火势越来越大,也远远地看到和尚们慌乱的救火。她并未准备现身,当她看到太后在众人搀扶下来到屋舍前,她心中的鄙夷和愤怒,让她恨不得立刻飞身下去,叫她好生看看自己还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 但她转念一想,太后此次未得逞,难免下次再寻机会,就让她等着她的助力,沈知意和长乐公主葬身火海,让她知道她白知愿也不是好惹的,她届时再出现。 可她却隐隐听到了有人在呼叫她。 如今寺里一片混乱,起先她没听清,可那一声声阿愿,却让她心中一颤。 是谢云嵩! 她来不及多想,跳下树来,朝着火光处狂奔而去。 等她到的时候,就看见谢云嵩一身狼狈,不顾阻拦,就要朝起火处冲进去。 白知愿心上一急,只得大喊道:“谢云嵩——” 谢云嵩定了定神,突然一把脱去身上的湿毯,朝她疾奔而来。 他奔到了她的面前,张开双手便将她牢牢抱住。在周围人的注目之下,紧紧的抱住她,低头,脸压在她的发上,一动不动。 他的力气是如此的大,白知愿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但她闻到了他身上沾染的烟火的味道,也感觉到了他胸膛里那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跳。 她抬起双手,亦回抱住他,安静的任由他抱着,丝毫不理会不远处众人五花八门的表情。 第243章 报应 寒风在冬夜继续呼啸着,而白知愿在谢云嵩的怀里丝毫没有感觉到冷意。 片刻后,谢云嵩终于微微动了一下,慢慢地松开了她,改成抓住了她的手,带着便朝外大步而去。 天临和天寻也纷纷相互扑灭头发身上的火星子,迅速跟着谢云嵩撤出火场。 留下太后带着皇后和众人面面相觑,太后的脸色再也维持不住平日的祥和,眼里全是阴霾。 只有和月公主松了口气,瞥了一眼太后和皇后,悄悄离开了。 而站在不远处皇后神色也好不到哪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如今白知愿毫发无伤,可分明侍卫方才说屋里好像有人,那么里面的人是谁? 皇后向四周扫视一圈,都没有找到长乐公主的踪迹。她不由得慌了神,下意识的抓紧太后的手臂,太后吃痛,正是一腔怒火无处发,她厉声道:“皇后,为何如此失礼?” 皇后被吓了一跳,面色苍白如纸,从头到脚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她颤声开口道:“母后,长乐不见了。” 太后闻言,脸色骤然大变,但还是强装镇定道:“别声张,派人去其他地方找找。” 皇后脸色极其难看,死死的抓着太后,仿佛这样能抓住主心骨一样,道:“臣妾早在着火时就派人去找了,找遍了全寺都没找到她。长乐一向恨白知愿入骨,会不会……” “闭嘴!”太后怒声道,随后压低声音道:“休要胡说,你是一国之母,区区一个白知愿就将你吓成这样,再派人去找!快!” 皇后听着太后疾言厉色的声音,才勉强回了神,又派了些人寻找长乐公主的下落。 而同时发现女儿消失不见的还有太医院院使沈修,方才后寺着火,他第一时间派人寻找女儿沈知意的下落,但却无果。此时,他的心里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的女儿自从爱上谢云嵩,他罚也罚过,骂也骂过,她就是不听劝告。孤身一人去往北境,承受着全天下的人诟病,可却依旧冥顽不化。 沈院使心里又怕又急,他的女儿他知道,性子最是倔强,先前被谢云嵩从北境赶走时,他就劝告过让她放弃,可她不听,最后不知怎么竟然再次去了北境。 沈院使有一子一女,对女儿自小就比较宽容和疼爱。他和谢云嵩的父亲谢屿曾经有过私交,他私心里也希望女儿能和云麾将军修成正果。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麾将军对他的女儿无意,倒是看向荣安县主时,眼里是止不住的温柔。 沈修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所以才能在太医院平步青云。他细细想着今晚莫名其妙的着火,为何太后和皇后脸色怪异,为何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困在火海是荣安县主。他在朝为官的时间不短,很快便想过来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心中一跳,莫不是今晚是太后想要荣安县主的命,可他的女儿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沈修越想越心惊,偏偏还找不见沈知意。此刻,他已然相信今日之事自己的女儿肯定参与其中,她对白知愿的憎恨众人有目共睹,可是如今她在哪里? 就在谢云嵩带着白知愿离开后,稍顷,伴着一阵骤然涌来的大风,那片着火的后殿和厢房轰然倒塌。 谢云嵩什么都没问白知愿,他异常沉默,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知愿,生怕她就这么消失不见。 谢云嵩和白知愿共乘一辆马车,后面跟着的另一辆马车里,驾车的是天寻,里面坐着的正是跟随而来的凌霄。 白知愿覆上谢云嵩的手,开口道:“谢云嵩,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谢云嵩心情周折,反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嘶哑道:“阿愿,对不起。今日我不该离开你半步的。” 白知愿摇头:“即便你不离开,他们也有的是方法叫你离开。你走后,沈知意和长乐公主找到我,说是皇后要见我。我当下心中便生了疑,但还是决定看看她们到底搞什么鬼。” 谢云嵩垂眸道:“阿愿以后直接拒绝就是了,没必要拿自己去冒险。” 白知愿却道:“我若不去,他们肯定会想其他办法来对付我,我倒不如将计就计。” 谢云嵩叹气:“你啊你……” 白知愿轻笑,顺势靠在他手臂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沈知意带我去了后寺女眷住的厢房,进去之后,长乐公主便在外将门窗紧锁,欲将我困死在里面,活活被烧死。” “但我见沈知意不时盯着一扇窗看去,才发觉长乐公主在外候着。我还从沈知意口中得知,当初在北境时,太后以我全家性命相威胁,你才不得不逼我离开,为何当时不告诉我呢?” 谢云嵩一怔,随后揽她入怀道:“当初我收到太后来信,心中又怒又怕。我了解太后,当初她能对我父亲见死不救,也定能毫不犹豫对你父兄动手。你从前给我讲过你的梦,梦里父兄惨死,我能感受到仅仅是一个梦你都如此害怕和难过。我怕若是因为我一意孤行,你父兄出了事,我们该如何自处?” 白知愿久久沉默,她知道谢云嵩说的句句属实,若是她,或许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她将头埋在谢云嵩怀中,闷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 谢云嵩抱紧她,在她的发顶上落下一吻,道:“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幸好我们都好好的。” 白知愿抬起头道:“谢谢你,谢云嵩。” 谢云嵩忍不住在她唇角落下一吻道:“谢什么。等明日我就进宫,阿愿,我不能再等了,我去求皇上为我们赐婚,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娶你的。” 白知愿轻柔一笑,再次伸手抱紧了他,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这边的两人正是温情时刻,而普华寺依旧乱作一团。 外头僧人跪作一团,都在请罪。晋王临危不乱,安排人员救火。 待到快要天亮,那火终于灭了。 有几个婢女被烧死,还有两个人从厢房抬出。正是消失不见的沈知意和长乐公主。 两人均已面目全非,沈知意还尚且有一丝微弱的呼吸,而长乐公主早已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皇后看到自己女儿被抬出的时候,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她唯一的女儿如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皇后遭受不住这个打击,大哭几声后便彻底昏死过去。 沈修大惊失色,心中亦是难掩悲痛。而沈夫人则趴在女儿身侧放声大哭。 而太后也脸色极为难看,差点站不稳,但也只能拼命强撑着。 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本来胸有成竹的事,竟然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而白知愿知道这件事已经在回京后了,她并未有多大波澜,从沈知意和长乐公主想要烧死她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的报应。如今他们不过是自食其果而已。 第244章 家人归来1 自从普华寺回来后,白知愿难得的过了一段消停日子。眼看年关将近,她每日便是在府中布置新年的装饰,偶尔带着凌霄去街上买些东西回来。 父亲前几日来信,不过半月便能归家。 白知愿趁他们回来前,将府里好好修缮了一番。 长乐公主已死,但她早些时候已经入了佛门,如今身死也不能以公主的身份出殡,更不能入皇陵,皇上纵然伤心,也只能将她草草下葬。 长乐公主的死对皇后的打击极大,自那日之后,皇后便有些疯疯癫癫。一国之母如此,皇上索性以养病为由,彻底禁了她的足。 而太后回宫后,也大病一场,毕竟年岁已高,即便平日保养的再好,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众臣眼看皇家人一个个倒下,请求立下太子的折子每日递了又递,皇上身体每况愈下,还承受着众臣的重压,急火攻心之下,彻底倒下了。 近日的朝事都交由燕王打理,于是就有明眼人察觉,皇上虽迟迟不肯立太子,但这太子之位怕是非燕王莫属了。 而沈知意最后虽然被自己的父亲沈修救了一条命回来,可全身上下全被烧伤,再也无法出现在人前。经过此事,沈修向仁孝帝辞了官,带着夫人和女儿离开了上京,彻底消失在了上京。 白知愿知道的时候,特意等在离京的路上,送沈知意最后一程。 沈知意本意并不坏,只是对谢云嵩的执念太深了,希望经此一事,她能忘记过去,好好向前看吧。 沈府的马车缓缓而来,沈修在看见白知愿的时候,有一瞬的怔愣。 白知愿上前,道:“沈院使,我来送沈小姐一程。我有几句话想对沈小姐说。” 沈修犹豫一刻,和沈夫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白知愿上了马车,沈知意如今只能躺着,她全身都用白布包着,只留下一双空洞的眼睛。 听到有人上来,她艰难的转过头,在看到是白知愿的时候,神色有些激动,动了动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白知愿开口道:“沈小姐,你不必激动,我今日来不是取你性命的也不是看你笑话的。我有几句话对你说,说完我自会放你离去。” 沈知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知愿。 白知愿再次开口道:“当初我混入北境军营中,营中没有女子,承蒙沈小姐照顾,这份情谊我一直记得。哪怕后来沈小姐做了许多错事,我也从未想过要你的命。那日沈小姐妄想将我困在火海,最后也不过是自食其果。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了断,从此沈小姐远离上京,好好生活吧。” 沈知意空洞的眼里有了更多复杂的神色,她默默的流下了两行热泪。 白知愿最后道:“谢云嵩从来不属于任何人,沈小姐的执念终究害了你自己。但好在沈小姐还捡回了一条命,还有爱你疼你的父母。沈小姐若是多想想你的父母,也不至于做出那么多的错事了。” 随后她转身就要下车,临走时最后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沈知意,道:“沈小姐好自为之吧!既然离开,就好好生活吧!” 言罢,她未再停顿,跳下了马车。 沈修夫妇站在马车下,看到她下来,一时有些沉默。 白知愿对他们点点头,随后上了自己的马车。 只听沈修在外喊道:“县主等一等!” 白知愿掀起车帘,沈修对她深深鞠躬道:“县主,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有教好知意,她对你做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虽然无法弥补,但也多谢今日县主的相送之情。县主请放心,我们此次离去,此生绝不会再踏入上京一步。雪天路滑,县主回程请多加小心!” 言罢,沈修转身上了马车,驾马快速离去。 良久,白知愿才对着驾车的夏青道:“走吧!回府。” 凌霄不解道:“小姐,为何还要来送他们?” 白知愿:“当初初见沈知意时,她也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在北境也对我颇为照顾。今日相送,一是念及过去的情谊,二是提醒沈修和沈知意,别再回上京,否则沈知意捡回来的这条命她必不会再放过。” “沈修是个聪明人,我想他们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凌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而此刻的皇宫里,谢云嵩已经接连几日求见皇上都被拒之门外。皇上以病重为由不见任何人,如今除了新任的太医院院使程北潇,任何人都难见到皇上。 谢云嵩冒着风雪等候了片刻,终是没见到皇上,转身离开了。 他大步来到了太后寝殿,通报罢,抬脚走了进去。 太后躺在床上,明明几天时间,好似老了好几岁。 看到谢云嵩来,眼神闪了闪,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谢云嵩在床榻旁坐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意,他冷冷开口道:“太后如今知道,什么是自食其果了吧?不论您和皇上再如何阻拦,我都会娶她。有我在,太后休想再动她一根汗毛。” 太后动了动嘴唇,艰难开口道:“白知愿真就这么好吗?让你为她如此的奋不顾身。” 谢云嵩答:“她是我黑暗生命里的一束光。像太后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当然无法理解,毕竟太后当年能将自己亲生女儿的心上人杀掉,再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她并不爱的人,以此来拉拢朝臣。在太后眼里,感情是最不值的东西。可我和太后不同,在我看来,感情却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太后眼里微颤,眼里涌起无边的凄楚,她艰难道:“罢了,嵩儿。哀家老了,管不了许多了,若你执意如此,那哀家只能祝你得偿所愿了。” 谢云嵩嘲讽一笑道:“多谢太后,臣自会得偿所愿。” 言罢,他再未看一眼太后,转身大步离去。 而躺在病床上的太后,闭上眼睛重重叹了口气。 …… 又过了几日,上京的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白知愿正坐在烧得热热的房间里看书,王庆匆忙而来,脸上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白知愿心上一动,不等王庆禀报,便站起身问道:“可是父亲回来了?” 王庆脸上的笑意更甚,道:“没错,小姐,是老爷夫人和少爷回来了。” 白知愿眼底满是欢喜,道:“如今到哪了?” 王庆答:“已经到城外了。” 白知愿喜形于色道:“好好好。凌霄!快!为我更衣,我亲自去接父兄回家!” 凌霄也合不拢嘴道:“是!小姐!” 等白知愿穿戴整齐后,她出了门,却发现谢云嵩不知何时已在府门外等候。 因为下着雪,他身上墨黑色的大麾和头上是厚厚的一层雪。 白知愿眉开眼笑,上前,将他身上厚厚的雪轻轻拍掉,开口道:“你怎么来了?这么大雪,怎么不进去?” 谢云嵩将她拢进自己的大麾,只露出一个脑袋,道:“我知你父兄回来了,你一定会去接他们,便想和你一同前去,就来这等着你呢。” 白知愿笑意盈盈道:“好啊!” 谢云嵩将她揽在自己的大麾中,“走!” 两人相携上了马车,一路向前,将茫茫风雪挡在了外面。 第245章 家人归来2 许是年关将至,街道上一片热闹祥和之象。到处都是玩闹的孩童,还有卖糖人的,耍杂艺的,热闹非凡。 城中的百姓得知威远将军今日回京,到处都在热烈的讨论着,都在夸威远将军英勇神武,百战百胜,此次更是击退了南蛮。 谢云嵩和白知愿乘着马车一路向着城楼奔去。 等他们赶到城楼时,城楼附近的街道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全都翘首以盼夹道欢迎威远将军凯旋而归。 白知愿坐在马车里,掀起车帘,见此场景,不由道:“今日倒是让我想起那日谢大将军回京时的场景了,一样的万人空巷。” 谢云嵩轻笑一声道:“当日这么多人来迎接我,可我心里只想见一个人。但那个人偏偏躲着我不肯相见,明明就在鸳鸯楼上看到了我,却连个招呼都吝啬到不肯给我。” 白知愿被他逗笑道:“你怎么知道的?当日我确实在鸳鸯楼看到你了,只是那时我已经下定决心和你划清界限,又怎会无端地凑到你眼前呢?” 谢云嵩闻言,微微低头,在白知愿唇上印下一吻,白知愿脸色一红。谢云嵩犹觉得没亲够,再次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片刻,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道:“阿愿,以后绝不许你再提离开我的话。” 白知愿愣了下,忽而笑着道:“好!” 谢云嵩这才满意,将她揽入怀中,低头轻声笑了。 “来了!来了!”人群中开始欢呼。 白知愿从谢云嵩的怀中起身,二人对视一眼。白知愿迫不及待的就要跳下马车。谢云嵩眼疾手快的拉住她,轻轻的为她整理发髻,又为她系好披风的飘带,才率先下了车,又伸出手将白知愿扶了下来。 一阵马蹄声整齐有力的一下下传入众人的耳中,人群瞬间寂静了下来。 白知愿抬眼望去,远远地,为首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的正是她的父亲——威远将军白霆轩。 他身着银色盔甲,身披黑金色大麾,脸上尽是坚毅。 再往后看,后面的马上是身披银白色披风的白丘泽。哥哥瘦了,也黑了。 白知愿眼眶一热,险先落下泪来。 谢云嵩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好在有大麾遮着,倒也没人看见。 王庆在旁挥手大喊道:“老爷!少爷!这里!我们在这里!”他的声音在喧闹里根本听不清。 等到了近前,白霆轩和白丘泽才看到了白知愿。 白丘泽立刻挥手,白霆轩则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女儿。 等骑马到了白知愿的面前,白霆轩和白丘泽跃下马来。 白知愿忍不住,顿时泪如雨下。 “阿愿,别哭!”白霆轩拍拍女儿的头道。 “是啊,阿愿,哥哥回来了,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了。”白丘泽边说边看向谢云嵩。 白知愿喜极而泣道:“我是太高兴了。父亲,哥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谢云嵩拱手道:“晚辈恭迎白将军大捷归来!” 白霆轩点点头,又看向女儿,有千言万语要讲,但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便道:“阿愿,谢将军,你们先回府,我很快回来!” 白丘泽也道:“好妹妹,等我们回家。” 白知愿点头,又向后看去,问道:“外祖父和母亲呢?” 白丘泽答:“他们在后面的马车里,舟车劳顿他们也累了。眼下我们还要进宫见皇上,有话回家再说。” 白知愿了然,武将回京是不能带大部队进京的,白霆轩也只带了部分亲兵回来。 白知愿便先行带着亲兵回府等候父兄,等他们在宫中见过仁孝帝后,自会回来。 谢云嵩应声道:“阿愿,你先回府,我与你父兄一同进宫面见皇上。” 白知愿立刻明白过来,这几日仁孝帝称病不见任何人,但武将回京,他必得接见,谢云嵩定是想趁这个机会,向仁孝帝提出要娶她为妻。 白知愿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谢云嵩,谢云嵩则冲她点点头。 白知愿也只好目送着他们离开。 待白知愿回到府里,今日的威远将军府热闹非凡,来来往往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因白霆轩和端慧郡主都进宫面圣去了,送礼的人也都未停顿,放下礼品便接二连三的离去。 另一边的白霆轩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皇宫。 仁孝帝虽然身体愈发差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接见了他们。 御书房里,仁孝帝坐于上座。 白霆轩和白丘泽身着铠甲,意气风发,向仁孝帝行礼:“参见皇上,老臣幸不辱命,特来面见皇上。” 仁孝帝满脸笑意,道:“好好好,爱卿快起身。爱卿此番打了一场漂亮的仗,将南蛮人彻底赶出了大历的土地,不愧是朕的得力助将。” 下一刻,景阳王对着仁孝帝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仁孝帝一惊,随后在太监的搀扶下站起身,道:“皇叔怎么也回来了?” 景阳王道:“回皇上,霆轩大捷路过武都,臣想着臣已经很久没有进京了,听闻皇上身体不太好,特来拜见皇上。” 仁孝帝笑道:“皇叔有心了,快!给皇叔赐座!” 景阳王也不推辞,顺势坐了下去。 仁孝帝大手一挥道:“你们也都坐吧。” 众人落座,唯有谢云嵩还站得笔直。 仁孝帝眉头一皱道:“云嵩,你站着干嘛?你今日怎么也进宫了?” 谢云嵩:“回皇上,臣有事要求皇上,可皇上这几日因病臣未能见到皇上。今日有幸和威远将军以及冠英将军一同进宫,才得以见到皇上。” 仁孝帝今日也是吃了程远衡的药,才勉强接见。自从出了普华寺的事,仁孝帝便知谢云嵩见他所为何事。毕竟当初普华寺的事也是他默认的。 仁孝帝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谢云嵩,颇感头疼,但还是开口道:“你见朕可有何事?” 谢云嵩跪下道:“陛下,正好今日威远将军也在。臣爱慕威远将军之女,荣安县主白知愿已久,臣今日求娶荣安县主,特求陛下为我们赐婚!” 仁孝帝虽然心中早已了然,但听到谢云嵩所言,脸上还是浮起了怒气,沉声道:“云嵩,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云嵩神色未变,道:“陛下,臣自然知道臣在说什么。臣与荣安县主多次患难与共。请皇上成全我们,为我们赐婚。” 仁孝帝将手边的茶杯径直仍了过来,在谢云嵩腿下碎成碎片,茶水溅到了谢云嵩的衣服上,只听仁孝帝怒声道:“云嵩,别以为朕不敢将你怎样?此事不许再提,否则别怪朕不念及情谊。” 谢云嵩脸色未变,一双墨黑的眼睛看着眼前强弩之末的仁孝帝,道:“陛下,臣是真心求娶荣安县主的。臣知陛下心中的担忧和疑虑,那么……” 谢云嵩停顿一刻,才继续道:“臣愿交出北境三十万大军的兵权,辞去一品大将军的职务,只求皇上成全微臣。” 仁孝帝闻此彻底怔愣住了,他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白霆轩闻言,神情里也有了一瞬间的惊愕。身旁的白丘泽更是瞳孔微微一震,当场愣住。 景阳王饶是已经年过半百,见多识广,听罢谢云嵩的话也不由一愣,难掩惊讶。更别提一旁的端慧郡主,她虽是女子,但陪着白霆轩在战场上久了,自然知道兵权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意味着什么,可眼前的人,居然能放弃自己手中巨大的权力,只为了自己的女儿。 端慧郡主诧异过后便是欣慰,自己的女儿果然没有看错人。 仁孝帝气到说不出话,指着谢云嵩的手微微颤抖。 白霆轩见状,起身下跪行礼道:“陛下,云麾将军与小女也算得上青梅竹马,臣也欣赏云麾将军的少年英雄气概,愿将女儿嫁给他。求陛下为他们赐婚!” 仁孝帝久久无法平静,但还是怒声道:“你们一个个都想造反吗?你们今日是要逼朕吗?若朕不愿呢?你们还想如何?” 白霆轩抬头,直视着仁孝帝,一字一句道:“老臣愿和云麾将军一样,放弃南境的兵权,如今南境已然平稳,老臣年岁已高,愿回家颐养天年,只求陛下看在老臣为大历征战一生,成全小女和云麾将军吧!” 仁孝帝闻言,跌坐在座上,嘴里喃喃道:“你……你们……” 景阳王这时也站起来,拱手道:“陛下,荣安县主是我的外孙女,她与云麾将军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请陛下成全他们二人吧!” 仁孝帝猛的抬头,道:“皇叔,连你也……” 良久,仁孝帝没有说话,整个御书房一片沉默 半晌,仁孝帝重重咳嗽了几声,老太监忙上前为他拍着背,仁孝帝挥手,推开太监,强撑着身子道:“你们今日所言,朕都知道了,容朕好好想想。今日就到这吧,马上就是除夕了,朕会在除夕为威远将军举行庆功宴与今年的宫宴一并举办。到那日朕自会给你们答复。” 谢云嵩还想说些什么,白霆轩拦住他,道:“多谢陛下!” 仁孝帝摆摆手,在太监的搀扶下缓步离开。 等仁孝帝走后,众人也相随离开了御书房。 第246章 庆功宴 冬雪依旧簌簌地落着,地面很快铺了一片白。 白知愿在府中等着父兄的归来。 “表妹——” 白知愿闻声望去,正是她的表哥齐温景和表姐齐舒月。他们此次是和外祖父一同进京,也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来上京。 齐舒月四处打量,觉得上京的一切都很新鲜。齐温景倒还是白知愿之前见到的样子,温文尔雅,性子敦厚。 白知愿笑着道:“表哥表姐一路上舟车劳顿,怎么不多休息会呢?” 齐舒月率先开口道:“表妹,原来上京这么繁华,比武都热闹多了。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到时候街上是不是更加热闹了?” 白知愿笑着点头道:“没错,上京的除夕很热闹,每年还有宫宴,到时带上你们一并去参加。” 齐舒月一听眼睛都亮了,道:“宫宴?到时候岂不是能见到皇帝了?这上京真好,比武都好一百倍。” 白知愿失笑:“表姐,等这两日空闲下来,我带你们出去逛逛,看看上京的风土人情。” 齐温景温和点头道:“好啊,那就辛苦表妹了。” 齐舒月撇撇嘴道:“兄长,这有什么辛苦的。咱们来到上京,表妹尽地主之谊不是应该的么。” 齐温景皱眉道:“月儿……” 白知愿忙道:“表姐说得没错,你们且安心在这住着,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齐舒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才对嘛!” 齐温景再次无奈道:“月儿,可别忘了祖父的叮嘱。” 齐舒月不服气道:“我自会记着!” 三人正在这边说着话,听到府外一阵响动,接着凌霄快步进来道:“小姐,回来了!” 白知愿心上一喜,忙往外走去。 等她走出院子,就见白丘泽已经快步到了她眼前。看见她,开心的在她头上拍了拍,道:“妹妹,我们回来了!” 白知愿眼眶发酸,看到跟上来的父亲母亲和外祖父,再次红了眼眶。 谢云嵩跟着进来,就看到眼眶红红的白知愿。 端慧郡主看到女儿,一把抱住了白知愿,随后松开她,上下打量道:“阿愿,你瘦了,母亲很想你。” 白知愿鼻头一酸,落下泪来,道:“阿愿也很挂念你们。” 白霆轩见此,忙道:“好了,这下雪天,咱们进屋聊。” 端慧郡主这才拉住女儿的手,视线都不忍离开女儿,进了正厅,厅里早已地龙烧得暖融融的。 白丘泽不由感慨道:“还是回家舒服。” 白知愿这才对着落座的景阳王和白霆轩,行礼道:“外祖父,父亲,你们一路辛苦了。我已命人准备了饭菜,咱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白霆轩点点头道:“好,那咱们边吃边聊。” 很快,下人便准备好了饭菜,一家人落座。 白知愿也靠着谢云嵩坐了下来。 齐舒月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饭菜,忍不住感叹道:“啧啧,上京的吃食都如此精致。” 白知愿笑言:“表姐若是喜欢就多吃点。” 白霆轩这时开口道:“阿愿,先前听闻你先行回京了,这是为何?为父还以为你会和谢将军一同回京呢。” 白知愿一愣,谢云嵩和她的事,她一直未告诉父亲,不过眼下,他们两人已经重归于好,也没必要再讲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白知愿便道:“女儿离家太久,想先回京。好在谢将军打了胜仗后,也很快就回来了。” 景阳王夸赞道:“听闻谢将军少年英才,在北境打了几次漂亮的仗,不愧是我外孙女喜欢的人。” 白丘泽则道:“妹妹,你不知道吧?今日谢将军在皇上面前求娶你了,只是……” 白知愿看了一眼谢云嵩,接话道:“只是皇上没有答应是吗?” 白丘泽:“妹妹你怎么知道?” 白知愿:“若是皇上答应了,这会子怕是赐婚的圣旨早就到了。” 白丘泽挠挠头道:“是啊,谢将军都说要放弃北境的兵权了,可皇上还是没有松口。” “你说什么?”白知愿有些惊讶,侧头对着谢云嵩道:“你真这样说的吗?” 谢云嵩握住她的手道:“如今北境已然太平,我要兵权又有何用?我只想和阿愿厮守终生。” 白知愿心中满满都是感动,她忽然想起在北境时,谢云嵩便承诺她一定会想办法让皇上赐婚的,原来那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要放弃北境的兵权了。 白霆轩放下筷子道:“谢将军对小女的真心,我今日才真正明白了。皇上虽然未答应我们,但也没有强硬的拒绝。依我看,他一定会答应的。” “没错!”景阳王接话道:“皇上也算我看着长大的,虽然当了皇帝疑心深重,但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谢将军已经如此表明自己了,我想他会想清楚的。” 端慧郡主也道:“希望如此吧。我们阿愿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白知愿听着大家你一言他一语的,都是真心为了她和谢云嵩,她的心顿感幸福。 饭毕,连着几个月的舟车劳顿,白霆轩等人早早便去休息了。 天色不早了,白知愿将谢云嵩送出门,道:“谢谢你,谢云嵩。” 谢云嵩伸手将她抱住,道:“谢什么,娶你是我如今最大的心愿。” 白知愿轻笑道:“那我就等着谢大将军来娶我!” 谢云嵩心上一动,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道:“真想现在就把你娶回家。” 随后,又抱紧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道:“很快了,阿愿,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 白知愿任他抱着,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心中倍感温暖。 一连几日,白知愿除了每日带着齐温景和齐舒月逛逛上京,就是和端慧郡主置办宫宴要穿的衣服和首饰,日子过得轻松又安逸。 转眼,便是除夕。 一早,街面上就有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传来。满街都是贩卖声和小孩追逐打闹的声音。 端慧郡主一早就张罗着下人们张灯结彩,府里四周到处都是挂在树梢和屋檐下的灯笼。 白知愿一早出门买了些东西,托人给当初北境军营里的兄弟们带去了。如今北境大捷,有一部分人依旧留在北境驻守,一部分人如今在城外的营地里,年也不能和家人一起过了。 白知愿又挑了些东西,命王庆给小山的母亲和妹妹送去。如今他们孤儿寡母,日子本就难过,她只能多照顾他们一点。 做完这些,已经到了晌午。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没有下雪,这会太阳出来了,也不觉得冷。 大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驰骋望来,熙熙融融,热闹繁华。 齐舒月第一次在上京过年,看一切都是新鲜的,饶是齐温景一直看着她,可她还是转眼就不见人了。 齐温景无奈摇头,白知愿笑言:“表哥,让表姐去吧,她这人最爱热闹了。” 不过以后,齐舒月怀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兴奋的给白知愿介绍自己买的东西。 白知愿但笑不语,等齐舒月一一介绍完,才开口道:“表姐,我们该回去了。晚上是宫宴,还需尽早准备才是。” 齐舒月这才撇撇嘴,恋恋不舍的随白知愿回了府。 第247章 赐婚 未到傍晚时分,上京城内外便已四处都是爆竹声。 白知愿身着浅粉色锦绣芙蓉裙,一头青丝如瀑,高盘成从髻,发间的碧玉钗花更衬得她面容姣好。 齐舒月也早已穿戴好,她一身镂金百蝶穿花长裙,裙边绣着朵朵牡丹,步步生辉,生气盎然。 白知愿随母亲端慧郡主和齐舒月一同乘着白府的马车,听着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一路在官道上向皇宫驶去。 齐舒月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路上几次挑起车帘,瞧了又瞧。 天色渐黑,上京万家灯火,明亮如昼。街上来往的行人逐渐减少,各店面铺子也陆续关了门,准备回家吃团圆饭了。 等到了宫门口,车水马龙,各家马车络绎不绝,相熟的人已经在宫门口互相攀谈,互庆新年了。 今日男女不同席,女眷由宫女指引着进去。男眷则由太监从另一方向带入。 白知愿随端慧郡主和齐舒月下了车,在宫女的指引下,一路向着宫宴大殿而去。 白知愿悄声打量,宫中灯火通明,一片繁荣之象。如今皇后因病被软禁,整个后宫都由柔妃说了算,今夜的宫宴怕也是她的功劳。 可是真像表面这样繁荣祥和吗?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如今不过是靠程远衡的药强撑着,迟迟未立太子,怕是燕王都等着急了,本来胸有成竹的事,经过上次自己上朝时那一闹,皇上怕是心中起了不喜之心。 皇上越是拖着不肯立太子,燕王就会越着急,甚至胡思乱想,人在不理智的时候做的决定,往往能将他推入深渊。 白知愿边走边想,一旁的齐舒月虽然景阳王临行前,对她千叮万嘱,但她此刻眼里的兴奋都快要涌出来了。 等他们到了宫宴大殿,父亲和外祖父以及哥哥都已经落座。周围围了一圈人,正在互相攀谈。 白知愿随着端慧郡主入座,眼看齐舒月还在四处打量,连忙让凌霄将她带了回来。齐舒月不屑的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白知愿静静坐在座位上,端起茶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的男眷席。 忽然人群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她下意识向门口看去。 是燕王齐泽意和晋王齐泽硕。 燕王款款而来,显得沉稳又舒缓,温润如玉,身姿硕长,雍容华贵,头上束着玉冠,手上戴着羊脂玉扳指,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扫过白知愿时有一瞬的停顿。 晋王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周身散发着谦谦君子之气,清隽温和,像个翩翩公子。 齐泽意,前世自己就是被他的表面所迷惑。今生再看到这样他时,心里忍不住泛起冷意。 别看他如今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其实心中不定藏着什么阴险毒辣的诡计。皇上迟迟不立太子,白知愿想,齐泽意大概快要等不住了。 白知愿收回视线,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却瞥见身旁的齐舒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燕王。 白知愿失笑,只看燕王的相貌确实是个正人君子,可人不可貌相。她轻轻拽了一下齐舒月的衣袖,齐舒月皱眉,白知愿问道:“表姐看什么呢?” 齐舒月一惊,忙收回视线,但还是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投向燕王,白知愿抬眼,燕王周身围了许多人,但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他似有感应,视线却直直朝白知愿而来。 白知愿唇边勾起冷笑,挪开视线,但见齐舒月却一脸痴迷的看着齐泽意。她顿感不安,忙道:“表姐?” 齐舒月才依依不舍的看向她,问道:“表妹,刚才进来的那个就是燕王殿下吗?” 白知愿答:“没错。” 齐舒月:“就是那个和表妹退婚之人?” 白知愿略感奇怪的瞧了一眼她,但还是回答道:“是他。” 齐舒月一脸娇羞道:“我听闻燕王殿下至今没有婚配,这样优秀的男子,表妹为何非要和他退婚?我还听说他现在是大热的太子人选呢……” 白知愿蹙眉:“表姐,此人可不是你可以肖想的。表姐还是不要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齐舒月听罢,眉间涌起怒气,但今日毕竟是宫宴,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白知愿见此,也不再管她。她初来上京,想来也不会胡作非为。 人群中又有一瞬的安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白知愿抬眼看去,来者谢云嵩以及程北潇。 白知愿只盯着谢云嵩看去,他一身墨黑色衣服,显得他高大挺拔,棱角分明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神色冷冽,目光深沉,似是不经意间对她投来一瞥,眼里便有了淡淡的笑意。 与一旁笑意盈盈的程北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知愿看到他眼里看向自己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唇角也情不自禁的弯起。却不知这一切,都被燕王尽收眼底,他的眼里划过一抹狠厉。 众人落座后,只听太监喊道:“皇上驾到——柔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 众人纷纷低头行礼,但见皇上在两位娘娘的搀扶下缓缓向主座走去。 落座后,仁孝帝面色苍白,显然还是在病中,分明是与白霆轩一般的年纪,却因为操劳而显得更加苍老。 太后今日也未出现,听闻从普华寺回来,太后病倒,皇后疯了,在普华寺修行的长乐公主死了。一场大火,让皇宫里高高在上的两个女人都大伤元气。里面或许是有些弯弯绕绕,但却不得人知。有聪明的人发觉这其中的事,似乎和荣安县主脱不了关系,一时间看向她的眼里便有些忌惮。 白知愿并不知他人心中所想,她只知道如今宫中太后病倒,皇后疯了,只剩柔妃和贤妃两人。燕王觉得他胜券在握,其实他心中也是惶恐,自普华寺归来后,皇上便只要贤妃近身伺候。燕王一向敏感谨慎,现在心中一定焦灼不安。 齐泽意眯了眯眼,瞧着贤妃殷勤的模样,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这一切都被对面席上的白知愿看在眼里,她暗道:“齐泽意,很快,前世今生的仇我将和你一并算清。” 仁孝帝落座后,先是扫视了一番底下的众人,才又不咸不淡说了些新年的庆贺话术,随后话锋一转,今日本也是为了白霆轩归来的庆功宴。 仁孝帝大肆夸赞了一番白霆轩,又赏了许多奇珍异宝。气氛正是浓烈,但仁孝帝有病在身不宜饮酒,便叫晋王代替他向众人敬酒。 一时间,人们看向晋王的眼神便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而燕王则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只默默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仁孝帝的视线再次扫过众人,在扫过谢云嵩时停顿了一刻,又直直看向白知愿。 白知愿心中一紧,不知仁孝帝何意。 下一刻,仁孝帝沉声开口道:“先前,朕感念云麾将军为大历驻守北境有功,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均拒绝了。朕知云麾将军有一心上人,今日正是除夕团圆日,那么朕不如就成人之美,为云麾将军和他的心上人赐婚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不少人已经在暗暗打量白知愿,有羡慕的,也有敌意的,还有不少姑娘默默祈祷,云麾将军的心上人能是自己。 直到仁孝帝的声音再次传来:“荣安!你来!” 白知愿起身,款步行至大殿中间,行礼一气呵成。 仁孝帝在座上咳嗽两声,贤妃忙为他顺着气。只见仁孝帝眼睛紧盯着白知愿道:“荣安,云麾在朕面前想要求娶你,朕现在问你,你是何意?” 白知愿仍旧保持行礼的姿势,不卑不亢道:“陛下,臣女与谢将军曾经一同在北境出生入死。如今回京,臣女与谢将军更是情投意合。今日能得陛下亲自赐婚,是臣女和谢将军的荣幸,也是威远将军府和谢府的荣幸!” 四周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寂静。 片刻,仁孝帝在高座上大笑一声,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朕今日就当着众臣的面为你二人赐婚,等过完年后你二人便尽快完婚吧!” 白知愿心中大喜,谢云嵩一向冷傲的脸上也泛起了笑意,他从男眷席上走了出来,跪倒在白知愿身侧,二人异口同声道:“谢皇上隆恩!” 席中,白霆轩和景阳王更是笑得开怀,白丘泽的脸上也洋溢着明亮的笑容。 再看向仁孝帝身侧的贤妃和柔妃,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而席中的燕王早已双拳紧握,脸色阴沉可怖。晋王则是眼里划过一抹失望,但又很快消失不见,挂上他一贯温和的笑容。 谢过恩后,谢云嵩和白知愿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两人遥遥相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欣喜还带着一点诧异,似乎都没想到赐婚居然会如此顺利,但终于他们得偿所愿了。 第248章 如愿 宫宴结束,白知愿随着母亲端慧郡主和表姐齐舒月一同走出大殿。 白知愿向后瞧了一眼,谢云嵩的周围围了许多人,有恭维的也有真心祝愿的。 白知愿转身,继续向外走去,却被燕王拦住了脚步。 端慧郡主皱眉道:“燕王殿下!” 一旁的齐舒月看到燕王就在她的眼前,脸色一红,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白知愿蹙眉,一脸警惕的看着燕王。 燕王一步步靠近她,最后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下,冷声道:“恭喜荣安县主了!” 白知愿嘴角微勾,带着嘲意道:“多谢燕王殿下了。” 谢云嵩也注意到了燕王的动静,大步朝他而来。燕王也看到了谢云嵩,深深看了一眼白知愿,转身离开了。 谢云嵩上前问道:“怎么了?” 白知愿摇头。 谢云嵩对着端慧郡主和白知愿道:“我送你们回去!” 白知愿抬眼看向他:“今日是除夕,你府中肯定也准备了年夜饭。眼下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父亲和哥哥在宫门口等我们,放心吧,我们没事。” 端慧郡主附和道:“是啊,放心吧,谢将军。” 谢云嵩这才点头,又将他们送到了宫门口,目送白知愿上了马车才转身离去。 “噼啪——” 随着一声尖锐的爆响,烟火冲向漆黑的夜空,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黑夜,散落的光点在夜空中翩翩起舞,颜色缤纷而热烈。 四周忽然一片通明,白知愿掀起车帘,正好看到还未来得及离去的谢云嵩。 二人相视一笑,感受这片刻的人间烟火。 等白知愿回府后,整个白府都沉浸在喜悦中,皇上为谢云嵩和白知愿赐婚的消息已经传来,白府上下都为白知愿开心。 此刻,已是深夜,远处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烟花爆竹声,整个白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下人将桌子搬至院中,因在宫中已用过晚膳,一家人围着桌子用了些热茶和点心。 景阳王年事已高,早早便歇息去了。 很快,夜深了,月凉如水,白霆轩和端慧郡主也回去睡了。 院中只剩下白知愿、白丘泽兄妹二人和齐温景、齐舒月兄妹二人。白丘泽和齐温景两个人年纪相当,有聊不完的话,二人边喝酒边聊天,气氛高涨,很快二人便都有些醉意了。 白知愿便叫来了下人,将二人送回各自的房间。 等他们二人走后,院中就只剩下白知愿和齐舒月了。 “表姐,夜深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齐舒月自从宫宴归来,便有些心不在焉,她踌躇再三,还是开口问道:“表妹,那燕王殿下可有婚配?” 白知愿皱了皱眉,严厉道:“表姐,我在宫宴上对你说的话,并非是吓唬你。燕王不是什么好人,表姐最好别打他的主意。我们白府和燕王府向来水火不容,表姐可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更何况,外祖父一生远离上京,表姐万不可与皇子往来过密。” 齐舒月听罢,猛的站起身,眼里全是怒气地盯着白知愿,气鼓鼓道:“表妹说的话我自然知道,我只是和表妹闲聊而已,表妹至于这样疾言厉色吗?” 言罢,齐舒月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大步向自己院子走去。 留下一脸无辜的白知愿。白知愿看着她远走的背影,心中盘算起她这位表姐不会对齐泽意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但方才自己已经严厉告知她其中利害,想来她不会也接触不到齐泽意。 白知愿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今日皇上能为她和谢云嵩赐婚,真是一件大喜事。 白知愿慢吞吞的回了屋,和衣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不知道此时谢云嵩在做些什么,很快她便能嫁给他了,不知道此刻他是不是和她一样,如愿后开心到无法入眠。 白知愿心上一动,她起身,出了房门,四下扫视一圈,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她纵身一跃,跳上了屋顶。 今天是个晴朗的夜,月色如水。她正欲在屋顶上找个地方坐下来,却远远地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白知愿心跳如鼓,大步走向前,那人似是听到了声音,转头看来,在看见白知愿的时候,也站起身,张开了双臂。 白知愿终于看清,此人正是谢云嵩。她大步向他而去,扑进了他的怀中。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府和大家过除夕了吗?” 谢云嵩温声道:“我回了府和府中的人一同用了餐,睡下之后,怎么也睡不着。今日皇上终于肯为你我赐婚了,我实在欣喜,想来想去,想来见你,又怕你已经睡了,想起我们三年前的除夕也是坐在这看烟火,便索性坐这等天亮了。却不曾想,你我心有灵犀,你竟也来了。” 白知愿听罢,轻笑起来,拉着他坐下,谢云嵩怕她冷,又脱掉自己的大麾,将她牢牢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才满意。 白知愿眼里都是雀跃,道:“我也睡不着,很想见你,就想来屋顶坐会吹吹风,却没想到在这见到了你。” 谢云嵩将她揽在怀中,眼里全是笑意。 白知愿又似想到了什么,问道:“今日皇上为何会突然为你我赐婚?我以为他不定怎么为难我们呢?” 谢云嵩沉默一刻,才道:“今日一早,我母亲进宫了。” 白知愿闻言,从谢云嵩怀中起身,道:“和月公主?她那日在普华寺曾说过,她会帮我们达成心愿,我当时以为只是安慰你我的一句话,却没想到……” “只是,即便她是皇上的亲妹妹,皇上又怎么会听她的,轻易为你我赐婚?” 谢云嵩垂眸道:“这点我也不知道,或许母亲有她自己的办法吧。皇上毕竟是她的兄长。” 白知愿点点头,道:“也是。总归你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谢云嵩再次将她拥入怀中,道:“是啊,阿愿,我终于要娶到你了。” 白知愿眼里是满满的笑意,道:“谢将军,余生请多赐教!” 谢云嵩勾唇道:“白小姐,余生谢某奉陪到底!” 二人相视一笑,谢云嵩清楚的看到白知愿的眼中全是明媚,他心中一动,低下头,吻了上去。 白知愿先是一愣,随后眼里盛满了笑意。唇齿交缠,口中尽是他的清冽,和染了丝甜意的淡淡酒味。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看着她迷蒙的眼神,喉结滑动几下,缓了缓心神,又意犹未尽地在她的唇角轻啄了几下。 随后,将她揽入他的臂弯,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愿,等我来娶你!” 第249章 待嫁 清早,日头透过窗户洒落在白知愿的床榻上,屋内被映照的一片金黄。 白知愿在日光中转醒,她睁眼,昨日的记忆渐渐回笼,她想起昨日和谢云嵩在屋顶上坐了很久,直到天边已有亮意,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白知愿用被子将头捂住,在被子里低声地笑了起来。 等凌霄敲响了房门,白知愿才从被窝里探出了脑袋,她清了清嗓子,道:“进!” 凌霄推门而进,欢喜道:“小姐!新年快乐!” 白知愿笑意盈盈道:“凌霄,今天是初一,我给你准假,你和天寻出去玩吧!” 凌霄脸色一红,道:“小姐,你尽打趣奴婢。天寻他一早就回谢府了。” 白知愿一怔,随即道:“天寻自小在谢府长大,今日是新年,他回去和大伙团聚也是应该的。” 凌霄有些失落道:“小姐,你说会不会,谢府有天寻喜欢的女子?” 白知愿失笑道:“怎么会?你也去过谢府,谢府都没几个姑娘,哪来的喜欢的女子?我们凌霄什么时候如此不自信了。别担心,等天寻回来,我改日试探下他。” 凌霄这才心情好些,道:“那好吧,多谢小姐!” 白知愿下了榻,道:“快为我梳洗吧。” 凌霄忙伺候白知愿洗漱穿衣,等收拾妥当,便去了正厅和家人一同用餐。 等白知愿到的时候,众人都已经落座,齐舒月看到她,不满道:“表妹,怎么来得这样晚,难道让祖父和姑母姑丈等你吗?”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是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景阳王道:“无妨,阿愿这几日辛苦了,多睡会也无妨。” 齐舒月撇嘴道:“祖父总是偏心表妹,若是我和哥哥来晚,指定被祖父训话,可换成是表妹祖父便如此宽容。” 眼看景阳王脸色越来越差,齐温景忙制止道:“月儿……” 齐舒月也只好识相的闭了嘴。 饭毕,白霆轩起身道:“阿愿,随我来书房!” 白知愿点头,跟上白霆轩去了他的书房。 “什么事啊?父亲!” 白知愿坐下,看着白霆轩端起茶盏。 白霆轩开口道:“阿愿,皇上怎么会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为你和谢将军赐婚?” 白知愿顿了一下,才道:“是和月公主,她进宫求了皇上。” 白霆轩怔了一刻,道:“原来如此。为父昨夜也担心,是不是谢云嵩在皇上面前许下了什么承诺。你这样说,为父就放心了。我们阿愿很快要嫁人了,这段时间你就在府好好待嫁吧。” 白知愿微笑:“我知道了,父亲。” 父女两又聊了些家常,白知愿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父亲,南境的兵权你真的要交出去吗?” 白知愿默了一刻,道:“阿愿,父亲老了。如今南境已经平稳,再握着兵权也没什么用了,父亲并非贪图权力之人,若放弃南境的兵权能换来我女儿的幸福,父亲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白知愿眼眶有些发酸,她重生一世,父母皆在,一切能够重来,还遇到了谢云嵩,上天待她不薄。 白霆轩见她不说话,唯恐她胡思乱想,道:“阿愿,别担心父亲。对了,近日南蛮使者将要来大历朝贡,听闻此次,南蛮皇帝贺拔允想要在大历的贵女中挑选一人为妃,以此来拉近两国的交际。” “哦?”此事倒是白知愿第一次听说,她思忖片刻,道:“不知这位南蛮皇帝打的什么主意?我曾与他有过接触,此人心机深重,虽然现在与我大历签下和平战书,但也不得不防。如今父亲失了兵权,若是南蛮有心人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 “不会”白霆轩斩钉截铁道:“为父只是交出了兵权,但若是大历需要,为父仍可上战场。” 白霆轩又无不担忧道:“阿愿,我总觉得此次贺拔允是冲你来的,你从南蛮回来后,他便多番打探你的消息,如今更是要纳大历贵女为妃,为父有些担心……” 白知愿倒是毫不担心,“父亲别担心,如今我与谢云嵩已经定下婚约,况且皇上身体愈发差了,他如今也无心过问这些事情。朝中如今人心动荡,哪管得了南蛮的纳妃事件。况且,即便是依贺拔允所言,为增进和大历的关系,也该嫁一名公主过去,但大历眼下没有适龄的公主,此事多半不了了之。父亲别担心,即便贺拔允是冲我而来,又有何惧?” 白霆轩听她这样说,心中也放下心来,道:“阿愿,这样说为父就放心了。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待嫁,等过完年,我们阿愿便要嫁人了。” 白知愿笑道:“父亲这是舍不得我了,谢府离白府这么近,父亲想我了,我就随时回来,又不是见不到了。” 白霆轩慈爱的摸摸她的头,道:“我的女儿长大了,父亲真心替你开心,你终于如愿以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白知愿:“即便我嫁人了,也还是父亲的女儿,父亲不必担心我,交出兵权也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在上京平平安安的过生活。” 白霆轩点头道:“好,你快去找你母亲吧,她说要为你准备待嫁的东西。” 白知愿闻言,浅笑道:“好。” 她从白霆轩书房出来后,径直去了母亲端慧郡主的院子。 这会,天气由晴转阴,接着又下起了小雪,雪粒纷纷扬扬的洒下来。 白知愿坐在里屋,母亲坐在她面前,看着喜娘给她拿着五彩棉线给她绞面。自从除夕夜她得了皇上赐婚,外祖父便让人送来了万两银票和地契商铺以及整整二十台贺礼。 白知愿知道,这些年外祖父虽然不在上京,但他毕竟也是皇室出身,上京也有他曾经留下的产业,能拿出这么多银钱也正常。 这几日,白知愿收到了许多朝中大臣送来的贺礼,其中也不乏各位皇子送来的贺礼,还有各府小姐送来的新婚贺礼。 白知愿站在库房前,目光扫过满地的贺礼,最后在一个黑匣子上落下。 “那是什么?谁送来的?” 凌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这是尚书府的苏小姐送来的。” “苏卿雪?拿来我看看。” 凌霄上前,将黑匣子递给白知愿。 白知愿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剑。这苏卿雪怕是记得上次她的相救之情,才送来如此投其所好的礼物。她思虑一刻,道:“替我给苏小姐回一份礼,就将库房里那支千年人参送给她,她身体一向孱弱。对了,凌霄,你让哥哥去一趟,替我送去苏府。” 凌霄不解道:“这等小事何必让少爷亲自去呢?” 白知愿笑言:“你不懂,哥哥曾经对苏小姐有救命之恩,况且我瞧他们两之间似乎有些暗流涌动。之前苏小姐差点嫁给宸王,如今宸王已死,她也算是自由身了。若她真对哥哥有意,我倒不介意撮合他们一下。” 凌霄了然,听罢,高高兴兴道:“是,奴婢这就告诉少爷去。” 一连几日,白知愿都被拘在府中待嫁,她本不擅长做女红,但大历女子出嫁都要亲手绣自己的嫁衣,这可难为白知愿了。 她看着眼前的绣娘嘴里喋喋不休的教她刺绣,她顿感头痛,这可比舞剑难多了。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凌霄跑进来,大喜道:“小姐,谢将军为你送嫁衣来了。” 下一秒,下人将嫁衣抱了进来,打开来。 屋里一片抽气声,就连白知愿也看呆了。 宛如天边流云的嫁衣,描金五彩花草纹样,外罩是极轻薄的上好绯色轻纱,腰束是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看起来就美轮美奂。 甚至连凤冠,谢云嵩都替她准备好了,以金玉为底,镶满了玉石翡翠,叫人移不开眼。 就连端慧郡主也不由感慨道:“好美的嫁衣,谢将军用心了。” 白知愿也不知他何时准备的这么细致,只听天寻道:“县主,将军说了让您试一下,若是不合身,他再命人去改。他说县主的手是用来拿剑的,不必费心做嫁衣。” 白知愿轻笑,点头应允,心中则是满满的幸福,这几日忙着待嫁,都好几天没见到谢云嵩了,不想他却什么都为自己准备好了。 一时间,白知愿倒是更期待嫁给谢云嵩的那日了。 第250章 探望 转眼,便是上元灯节。 自从除夕那日,众臣就休沐,再未上过朝,眼看,年关已过,听闻今日有南蛮使者来大历朝贡,皇上在宫中设宴招待。 谢云嵩一早便在白府外等候白知愿,他们今日相约去普华寺探望和月公主。 等白知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谢云嵩长身玉立,背对着她站在门外。 她微微一笑,抬脚走了过去。 谢云嵩听到了脚步声,转身,本来冷傲的脸上多了丝笑意。 他上前,牵住白知愿道:“走吧,山路难行,不如今日乘马车去吧。” 白知愿知道他是怕自己辛苦,便道:“好啊,都依你。今日让天临驾车吧,今日是上元灯节,我让天寻带着凌霄上街买东西了。” 谢云嵩立刻了然,道:“好!” 天临:“……” 他的兄弟去谈情说爱了,让他来当车夫,这找谁说理去。 谢云嵩扶着白知愿上了马车,马车里异常温暖,谢云嵩还从马车的矮几下拿出一盒热气腾腾的糕点,道:“你若饿了,便先用些糕点。” 白知愿笑着点头,挑了一块糕点,轻咬一口道:“自从上次普华寺着火,再没见过和月公主,不知她怎么样了?” 谢云嵩道:“放心,母亲一切都好。” 白知愿又托腮道:“和月公主始终不肯回上京,她一个人住在普华寺,我们总要牵挂她。这次去了,不如将她接回京吧。” 谢云嵩点头道:“当然好,只是母亲在普华寺住了十几年了,回京她反而觉得不适应了,依我看,她未必会和我们一起回来。” 白知愿:“随她的意吧,她若觉得普华寺自在,想继续住着也好。” 谢云嵩将白知愿揽在怀里,应允道:“好!嫁衣阿愿可喜欢?” 白知愿一怔,问道:“你何时准备的嫁衣?怎么短短几日就准备的如此周全?我本来正发愁绣嫁衣的事呢,谢将军可真是及时雨。” 谢云嵩勾唇道:“从我一回上京就开始准备了。” 白知愿从他怀中起身,有些惊讶道:“你一回上京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 谢云嵩:“我知道阿愿有朝一日一定会嫁给我的,如今这不是如愿了嘛!” 白知愿轻笑:“没想到谢大将军如此有远见!” 谢云嵩顿了顿,随即眼眸一弯,扬唇轻笑。 马车辙辙行驶在山路上,不到半日时间,也就到了普华寺。 年前来的时候,普华寺住持还率众位和尚在门口迎接,今日再来时,普华寺也多了丝荒凉。 之前被大火烧过的地方已是一片废墟,再怎样修缮,也终究回不到往日的繁华。 谢云嵩拥着白知愿一路进了普华寺,有和尚看到他,有一瞬的惊讶,忙上前道:“云麾将军,您怎么来了?提前也没有接到您要来的消息。” 谢云嵩淡淡道:“我来看望我的母亲。” 和尚双手合十道:“那贫僧去禀告住持。” 谢云嵩摆手道:“不必麻烦,我看过母亲后便会离开。” 言罢,拥着白知愿向着和月公主的院子方向走去。 依旧是大门紧闭,这次,谢云嵩上前叩响了门。 顷刻,上次见过的孔嬷嬷打开了门,看到谢云嵩和白知愿二人时,眼里流露出欢喜,道:“少爷和县主怎么来了?” 谢云嵩答:“孔嬷嬷,我们来看望母亲。” 孔嬷嬷欣喜道:“公主在屋里呢,二人请随我来。” 等到了和月公主所住的房间,孔嬷嬷上前敲了敲门,道:“公主,少爷和县主来了。” 和月公主默了一刻,道:“让他们进来。” 下一刻,孔嬷嬷推门,将谢云嵩和白知愿迎了进去。 等二人进了门,孔嬷嬷将门关上,天临则在门口守着。 和月公主看到他们二人一同前来,嘴角噙着笑意道:“我听闻皇兄为你们赐婚了,嵩儿,母亲为你们高兴。” 谢云嵩:“这还要多谢母亲了。” 和月公主一愣,随后道:“什么也瞒不住你。” 白知愿上前,握住和月公主的手道:“公主,多谢你。若不是你进宫求了皇上,我和谢将军的婚事还不知拖到什么时候。只是我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轻易答应,是不是公主应允了他什么……” “不,没有!”和月公主生怕他们二人误会,道:“谢屿在北境被困时,我进宫求了母后和皇兄,他们二人始终袖手旁观,不肯相救。但皇兄心中始终觉得亏欠于我,便承诺我,将来若再遇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他能办到的,他一定会帮我。” “曾经,我为了皇兄的皇业,牺牲了最爱的人,也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最后还失去了夫君的命,皇兄到底觉得愧对于我,加上上次在普华寺发生的事,也让皇兄看清了他若想阻拦你二人,也很难。他思虑再三,终是答应了我。我于他也算是两清了,虽然皇兄对不起我,但最后他能为你们赐婚,我对他倒也没那么恨了。” 谢云嵩和白知愿对视一眼,竟不知他们兄妹二人还有这样的约定。仁孝帝一生都在牺牲自己的妹妹,这次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白知愿开口道:“总算结果是好的,只是可惜谢老将军看不到了。” 和月公主道:“谢屿是个好人,他在天之灵若是得知你们大婚的消息,定会开心的。” 白知愿:“公主,普华寺自上次大火后,便一直未恢复,你一人住在这,我与谢云嵩也不放心,不如你随我们一同回京吧。” 和月公主摇摇头:“不了,我在这里住惯了,若回京,倒是颇为不适应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你在,我很放心。我这一生,愧对谢屿和嵩儿,我就在这里日夜在佛祖面前忏悔,为他们祈福。” 白知愿又道:“公主,等过完年,就是我和谢云嵩的大婚之日,到时你也不回京吗?” 和月公主微微笑道:“等到了大婚之日,我自然会去,你们不必担心我,嵩儿,只要你们好好的,母亲就好好的。” 谢云嵩抬眼,对着白知愿道:“阿愿,就随母亲吧!” 白知愿只好作罢。 时候不早了,今晚在宫中还有南蛮使者朝贡,谢云嵩和白知愿也未多逗留,便驾车赶回了上京。 第251章 朝贡1 日落西斜,谢云嵩和白知愿在日头彻底落下前,赶回了上京。 谢云嵩送白知愿回了府,然后自己又匆匆赶回谢府。 今日南蛮使者来大历朝贡,正巧是上元灯节,仁孝帝便命人设下宫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南蛮使者。 白知愿回去换好了宫宴上要穿的衣服,收拾妥当,便和母亲端慧郡主以及表姐齐舒月一同乘着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白霆轩则和景阳王以及白丘泽早早就赶到了宫中。 等白知愿他们到了宫里,在宫女的指引下到了大殿,大殿内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白知愿入座,远远看到了已经到了的谢云嵩。 很快,人群开始安静。 白知愿抬眼望去,是晋王和燕王一同前来。 大殿先是安静了片刻,很快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两个人单从相貌上看,都是人中龙凤,但皇位最后花落谁家,还是未知数。 等二位皇子落座后,八皇子也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踏入了大殿。 许久不见八皇子,曾经的小孩已经长成了少年,同晋王和燕王坐在一起,竟毫不逊色。 不过八皇子到底年轻了些,若要挑起大梁,怕是还需要锻炼几年。 白知愿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默默打量着宴席上的人。 下一秒,听见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白小姐!” 白知愿转头,竟是好久不见的苏卿雪,她微笑道:“苏小姐,好久不见,看苏小姐的气色好像好了很多。” 苏卿雪轻柔一笑道:“是呢,还要谢谢白小姐那日送来的人参,果然是好东西。” 白知愿浅笑道:“苏小姐客气了,我也要多谢苏小姐送来的新婚贺礼,我很喜欢。” 苏卿雪笑容明媚道:“白小姐喜欢就好。还没有祝福白小姐和谢将军,一对璧人,喜结连理,可喜可贺。” 白知愿笑言:“多谢苏小姐,相信苏小姐很快也能找到如意郎君。” 这话,让苏卿雪先是一怔,然后脸色泛红。 白知愿顿时心中感到奇怪,苏卿雪一向不与人交往,看这样子,似乎是有喜欢的人了,那么那人是谁? 她又想起那日让哥哥亲自去苏府送了人参,不会那日他们二人发生了什么吧? 白知愿暗暗思索,等改日要好好问问哥哥。 “皇上驾到——柔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 太监的这声,让白知愿回神。 她抬眼看去,仁孝帝在左右两位妃子的搀扶下,缓缓坐上高座。 众人纷纷行礼道:“参见皇上,参见柔妃娘娘、贤妃娘娘!” 仁孝帝面色略微苍白,显然还在病中,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道:“众卿平身!” 众臣起身,纷纷落座。 只见,皇帝先是寒暄一番,又在宫女的服侍下饮下了一杯酒,诸位大臣才敢纷纷举杯,不时有臣子上前为皇帝敬酒祝词。 酒罢,仁孝帝开口道:“今天是上元灯节,本是团圆的日子,但年前朕就收到了南蛮使者的来信,说要来我大历朝贡。今日一早,使者已经到达上京,朕特此举办宫宴,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仁孝帝招手道:“来人!请南蛮使者入席!” 众人纷纷伸头看去,女眷男宾都不由自主打量着这南蛮使者。 只见一位高挑健壮,皮肤是小麦色的男子,顶着一头自然卷发,抬步而来,身侧跟着几个美艳逼人的少女,个个眉眼深邃,身着玫红色束腰小衫,别致非常。 白知愿在看清那位南蛮使者的那一刻,瞳孔微微一震,随后她目光看向谢云嵩,见谢云嵩眼里有着和她一样的诧异。 没错,这南蛮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南蛮和白知愿有过接触的从前的南蛮太子,如今的南蛮皇帝——贺拔允。 他竟如此大胆,假借南蛮使者的名,亲自来大历皇宫,不知是何用意。 谢云嵩也望向白知愿,白知愿清楚地看到他眼里也有不解。 白知愿轻微摇了摇头,示意谢云嵩先按兵不动,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南蛮使者对着仁孝帝微微行礼道:“大历陛下,我是南蛮皇帝的亲弟弟,排名老九名叫贺拔飞。今日受我南蛮陛下的嘱托,为陛下献上我们的礼物,除了带上殿的这些罕见的金银珠宝,还有马匹牛羊,请陛下笑纳。” 仁孝帝龙颜大悦,大大赞赏了贺拔飞。 贺拔飞又名他带来的美艳少女为众人献上了一曲舞曲,舞女们个个美艳动人,异域风情十足。一曲罢,赢得了众人的热烈称赞。 不知是不是白知愿的错觉,跳舞时,贺拔飞的眼神时不时扫过白知愿。 白知愿心中更加怀疑他就是贺拔允,只是当初在南蛮时,他并未见过自己的真面目,为何能在人群中精准的找到自己。 气氛热烈,贺拔允笑着开口道:“陛下,我这次前来,是为我的皇兄来挑选一名大历的妃子,请陛下成全!” 仁孝帝收了笑容,问道:“不知是哪家小姐这般有福,得了南蛮皇帝的青睐?” 贺拔飞笑着伸手一指,竟直直指向了白知愿。 众人闻言纷纷哗然,宴会厅内一片寂静。 谁人不知道荣安县主已经和云麾将军定下了婚约。即便两人没有定下婚约时,那荣安县主也是上京炙手可热的人物。谁人娶了白知愿,那就是得到了整个威远将军府的支持。 可最后,居然是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看对了眼,两人的婚事也是经历了一番挫折才得来的。谁知刚定下婚事,就有南蛮人横插一腿。 一时间,众人看向白知愿的眼神就有些复杂,有幸灾乐祸看戏的,也有担忧的。 仁孝帝也敛了笑意,沉声问道:“哦?南蛮皇帝与荣安相熟吗?为何要选她?” 贺拔飞面不改色道:“威远将军在南境时,曾派荣安县主去往我南蛮王宫,我南蛮陛下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自此久难忘。” “如此情境下,陛下若是能答应让荣安县主嫁往南蛮,我们之前与大历签了停战条约,我们愿在此基础上再加两座城池,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端慧郡主坐在白知愿身旁,脸色白了又白。 白霆轩和白丘泽则怒目圆睁,恨不得立刻跳出来与贺拔飞争论一番。 而再看向谢云嵩,脸上依旧冷冷清清,正冷冷注视着贺拔飞,唇角含着冷冽的笑意。 白知愿则在心中暗忖,这位贺拔飞和贺拔允为何长得一模一样,即便是亲兄弟,她不由得怀疑这位贺拔飞就是贺拔允。 看来得找个机会试探一番他。 第252章 朝贡2 大殿内依然是寂静一片。 良久,仁孝帝才将视线转向远处谢云嵩,“九王子,荣安已经和云麾将军定下了婚事,年后就将完婚,她怕是不能嫁去南蛮了。若南蛮陛下还有其他人选,尽可以说出来,朕自当成全美意。” 可这贺拔飞却笑道:“陛下,我王兄与大历其他小姐并不相熟,何谈纳她们为妃呢?我王兄自在王宫见过一次荣安县主,便一见倾心,至此难忘。不如这样,我们多加一座城池,三座城池换一个荣安县主,陛下意下如何?” “不妥!”一道冷淡的声音在男眷坐席处响起。 众人看去,但见谢云嵩从席位上起身,长腿一迈,几步走到大殿中心,先拱手向皇帝等人行礼。 他冷冷的注视着贺拔飞道:“此次南蛮战败于威远将军之手,如今却来求娶威远将军之女,不知是何居心?我大历和南蛮已签下停战书,如今你们却大放厥词在我大历的皇宫挑选我大历的贵女千金,真当我大历是任人欺辱的吗?” 贺拔飞没想到这传言中的云麾将军居然会如此疾言厉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白霆轩见此机会,也上前,抱拳行礼道:“皇上,臣与南蛮战了几十载,如今好不容易停战,南蛮居然来求娶小女,狼子野心,人人昭然。三座城池就敢求娶小女,若陛下信得过臣,臣可再次出战,三座城池必将收入囊中。” 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威远将军居然对女儿如此爱护。 谢云嵩对上仁孝帝的双眸,不卑不亢道:“陛下明鉴,若南境的安定要靠女子的婚事来换取,要我们这些武将又有何用?岂不是丢了我大历的脸面?” 白知愿此刻也站了起来,缓步而来,盈盈拜倒,开口道:“陛下,臣女当初与云麾将军在北境时,听闻南境遇险,担忧父亲之下,也启奏了陛下,得了陛下旨意赶往南境。到了南境才发现兄长中毒昏迷不醒,而南蛮王宫中唯有公主贺小宛才能解毒。不得已之下,潜入南蛮王宫,获取解药,但臣女自始至终都未以真面目见人,更无人知晓臣女的真实身份。却不知,九王子,南蛮的皇帝如何与我一见倾心的呢?” 贺拔飞见她出来,目光未从她身上移开,微微一笑道:“当日,我南蛮最受宠的公主贺小宛死于县主的手中,而众所周知,我皇兄与皇姐一向感情最好,这是他亲眼所见。” 白知愿勾唇一笑,带着嘲意道:“亲眼所见?当日我潜入南蛮王宫时,乔装成南蛮宫女,并未以真面目见人。况且当日公主死时,确实只有我、公主和贵国皇帝在,他说是我杀了公主,可我却说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你胡说!”贺拔飞气急败坏打断她:“贺小宛是皇兄的亲妹妹,他怎么会杀她?” 白知愿心中愈发怀疑眼前的贺拔飞就是贺拔允,但她不动声色道:“这是你们南蛮王宫的秘事,我如何得知?退一万步讲,既然贵国皇帝都没见过我的真面目,而且一口咬定我杀了公主,为何还要纳我为妃?难不成想娶我回去,羞辱我大历吗?” 最后一句话,白知愿说得疾言厉色。 贺拔飞竟一时呆住,不知作何辩驳。 果然是个巧言令色的女子,贺拔飞忽然想起当初在南蛮王宫的她,虽然面貌全不相同,但周身气场确实是她。 白知愿再次打量着贺拔飞试探道:“九王子倒是和贵国皇帝长得很像,我在南蛮王宫的时候倒是从未见过九王子,甚至都没听过九王子的名号。” 贺拔飞心中警铃大作,她不会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吧,他思忖一刻,开口道:“本王常年在外,极少出现在王宫,县主没见过也正常。更何况,县主也并未在南蛮呆多久,不认识本王也实属正常。” 白知愿轻笑道:“确实如此呢,只是方才九王子进来时,我倒以为是南蛮皇帝亲自来我大历朝贡呢!” 贺拔飞无言以对,只好干笑几声。 仁孝帝看着他们一来二去,心中对这位九王子也颇为不喜,尤其白知愿说南蛮皇帝娶她是为了羞辱大历。身为皇帝,怎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眼皮底下。 顿时,他便沉声开口道:“荣安,你与云嵩的婚事订在了年后,这段时间你便好生在府待嫁。至于南蛮皇帝想要求娶我大历贵女,朕看也没有特别合适的,只能辛苦九王子白跑一趟了。” 言下之意,竟是不会将大历的女子嫁去南蛮。不过也是,如今大历兵马强盛,又有云麾将军和威远将军两大将军坐镇,谁人还敢来犯。 话已至此,贺拔飞再想多言,也是白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 仁孝帝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问了些南蛮的风俗等,他本身就有病在身,今晚还强打起精神应付南蛮使者,这会子实则是困乏的厉害。 贤妃在旁看到仁孝帝精神不济,便在仁孝帝耳边柔声道:“陛下可是乏了,不如臣妾扶陛下回去歇息吧!” 仁孝帝点头,于是开口道:“今日时辰不早了,又是上元灯节,今日的宫宴就到此为止吧。众卿散了吧!至于九王子和你带来的人,带来的东西朕也收下了,等你们离开大历时,朕自会为你们准备礼物带回南蛮,以彰显两国和平友好的关系。” 贺拔飞此时脸色有些阴沉,但如今是在大历的地盘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仁孝帝这句话,分明是赶他们走,偏偏他也无可奈何,他又将目光瞥向白知愿,但见白知愿自顾自的喝茶,完全没有看他一眼。也只好应付了仁孝帝几声。 待宫宴结束,白知愿在端慧郡主和齐舒月的陪伴下往外走去。 刚走出大殿,便被贺拔飞挡住了去路。 “荣安县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知愿冷冷道:“九王子,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说的呢?既然九王子的朝贡结束了,就早些启程回南蛮吧!” 言罢,她再未看贺拔飞一眼,大步离开了皇宫。 倒是刚从大殿出来的谢云嵩和他刚好碰上,谢云嵩冷眼打量他一番。贺拔飞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即便身在南蛮,这位云麾将军的事迹他没少听说。更何况,上次白知愿潜入南蛮王宫,定是有人相助,他一直怀疑相助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位云麾将军。 谢云嵩只是冷冷看了几眼,路过他身旁时,顿了一下道:“回去告诉你王兄,若是再敢打白知愿的主意,休怪我大历对你们不客气!” 贺拔允一怔,竟没想到白知愿在谢云嵩的心里如此重要,居然如此义正言辞的威胁于他。 不等他反应过来,谢云嵩已经大步走出了很远。 贺拔允握紧了拳头,但也只好压下眼里的怒气,顿了一刻,带着他的人也离开了皇宫。 第253章 花灯 今日正值上元灯节,皇宫里张灯结彩光华璀璨。 白知愿刚走出宫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阿愿!” 白知愿转身,见是跟上来的谢云嵩,眼里立刻绽放出笑意。 端慧郡主则识趣的带着左顾右盼的齐舒月上了马车,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给他们二人。 谢云嵩快步来到白知愿身前,道:“阿愿,今日是上元灯节,这会子时候还早,不如我带你去街上看花灯吧!” 白知愿笑着道:“也好。不过既然是过节,不如让我哥哥带着表哥表姐,天寻带上凌霄都去吧,人多了热闹。” 谢云嵩点头道:“好,听你的。” “什么听白妹妹的?” 正要上马车的程北潇听到了白知愿的话,索性也不回去了,问道:“你们是不是要去看花灯?” 不等两人回答,便自言自语道:“虽然眼下时间是晚了些,街上的人也少了,猜灯谜也结束了,但我决定还是跟着你们俩一起去。” 白知愿:“……” 谢云嵩微微冷笑道:“那就有劳程公子陪同了!” 程北潇甩甩扇子,促狭道:“无妨!无妨!” 白知愿无言以对,转身走向白丘泽的马车,问道:“哥哥,我们要去街上看花灯,不如带上表哥表姐一同前去,他们还没见过上京的上元灯节呢!” 白丘泽点头称是,又侧头看向齐温景道:“不知表哥意下如何?” 齐温景温和一下道:“当然好,顺便我可以挑些礼物拿回去送给你表嫂。” 齐温景去年已经在武都完婚,表嫂是个同他一样温和的女子,两人相敬如宾,这次来上京,表嫂因为有了身孕,便没有一路跟随。 白知愿笑言:“表哥对表嫂真好!那我去叫表姐,让父亲他们先行回府休息吧!” 言罢,她又走到后面的马车上,掀开帘子,对着端慧郡主道:“母亲,你先行回府吧,我和哥哥带着表哥表姐去街上看花灯。” 端慧郡主点点头,又交待了她几句注意安全,这才放心。 而齐舒月早就听说了要看花灯,便早已迫不及待。 目送着白府的马车在宫门口离开,白知愿才准备上谢云嵩准备好的马车,转头,却看见一脸玩味的贺拔飞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白知愿亦注视着他,片刻,在他的注视下上了谢云嵩的马车。 留下目光仍旧追随着他们的贺拔飞。 “爷,我们几时回去?”贺拔飞身边的侍卫千山问道。 贺拔飞收回目光道:“不急!” 千山一怔,随即低头道:“爷,如今是在大历,您还是尽早回南蛮吧,免得夜长梦多。” 贺拔允大手一挥道:“我心里有数。今晚找个机会,我想单独见见荣安县主,你派人盯着点她。” 千山低头称是。 谢云嵩和白知愿两人乘一辆马车,其他剩下的人则乘了另一辆马车。 白知愿上了车,忍不住问道:“谢云嵩,你有没有发现今日出现的贺拔飞和贺拔允长相一模一样?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谢云嵩认同道:“我也有这样的怀疑。不过我们对贺拔允不甚熟悉,无法查证。不知他此次来大历到底想干什么?竟需要他一个南蛮皇帝亲自千里迢迢来此,不会只想娶你回去吧?” 白知愿摇头,也一脸困惑,道:“我也觉得奇怪,但我在宴会上细想了一番,此前从未听过贺拔允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虽然南蛮皇室当初王子众多,但我记得贺拔允的母亲只是个小宫女,并且生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即便再相像的兄弟,也不至于举手投足都一模一样吧?” 谢云嵩思忖道:“我觉得他短期内不会离开上京,离我们的婚期还有段时间,阿愿,我真想现在就娶到你。” 白知愿轻笑打趣道:“一个贺拔允而已,谢大将军怎么就有些担心了?” 谢云嵩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道:“一日不将你娶回来,我一日便不能真的安心。” 白知愿覆上他的手,道:“别担心,这几日派人盯着南蛮的人,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谢云嵩点头应下。 很快,马车便驶入了上京的一条最繁华的街。 虽然此刻,天色已晚,但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护城河边,全是各式各样的彩灯花灯,照得整个河面熠熠生辉。 齐舒月和白丘泽早已迫不及待跳下马车,身后赶来的程北潇也下了马车,不由得感慨上京的繁华。 齐舒月眼睛都看直了,她道:“这样一比,武都简直就是乡下。” 白丘泽对着白知愿道:“妹妹,三年前我们来过一次,但今日比那时更加璀璨呢。” 白知愿笑笑道:“哥哥常年呆在军营,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感受下上京的热闹繁荣吧!” 护城河上漂浮着无数花灯,如同繁星洒落人间,人们三三两两的相约在岸边放起了花灯。不远处的有人开始唱着曲儿,有人拍手叫好,有人为之动容。 谢云嵩和白知愿在熙攘的人流中漫步穿行,他不着痕迹地将拥挤上来的人,不让它们靠近白知愿半步。 各式各样的花灯美轮美奂,栩栩如生,令人应接不暇。 二人并肩行至护城河畔,不少人已经放完了花灯,花灯在河面缓缓飘着,如闪烁的星星,在潺潺流动的水里璀璨生辉。 白知愿接过谢云嵩手里方才买的花灯,将心愿写于灯上,再一同将花灯缓缓放入河中,看着它越飘越远,整个护城河灿烂一片,将整条街都要照亮。 程北潇他们几人也不打扰他俩,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天色已晚,街边的人开始减少。谢云嵩和白知愿来到岸边,上元灯节到处都是卖元宵的摊位。 二人在一家摊位前坐下,老板娘看见他们二人,先是一愣,笑着道:“我在这卖了许多年元宵了,竟是从没见过如此相配的两个有情人,男的俊俏女的美丽。” 白知愿笑笑道:“老板娘,来碗元宵吧!” 老板娘笑着道:“好,这天气冷,我也快要收摊了,剩下刚好够一碗了,你们两个人甜甜蜜蜜来一碗正好!” 很快,老板娘就将元宵端上了桌,圆圆滚滚的元宵盛在红色的瓷碗里,看着格外香甜。 白知愿低头舀了一个放进嘴里,芝麻的香味在嘴里绽开,甜滋滋暖融融的,冲淡了今日的冷意。 她将碗向谢云嵩推去,谢云嵩先是摆手,随后在白知愿的坚持下,将碗接过来,拿起白知愿用过的勺子,舀起一个元宵吃掉了。 白知愿托腮认真的看着他,谢云嵩伸手,白知愿一顿,谢云嵩摩挲她的唇角,竟是芝麻馅的元宵吃到了嘴边。谢云嵩细心的为她擦干净。 等二人吃完,时候也不早了,该去寻了白丘泽程北潇一行人回去了。 第254章 身份 夜色渐浓,街上的灯光开始熄灭,护城河里的花灯也渐渐飘远,慢慢消失不见。长街上的人流开始减少,摆摊的人也纷纷收摊回家,本来热闹的街开始安静下来。 谢云嵩和白知愿顺着护城河一路寻找白丘泽一行人,夜色正浓,四周的灯光暗下来后,两人手牵手在岸边漫步。 白知愿四下打量,到处看不见白丘泽他们的踪影,不由问道:“他们都去哪了?这会子,街上也没什么人了。” 谢云嵩向远处看了一眼,道:“我猜测定是程北潇带他们去船舫上了。” 白知愿抬眼看去,立刻认同,程北潇一向惯会享乐,定是带着他们逛完了长街,看完了热闹,去了船上玩乐。 她抬眼望去,护城河上是还飘着几只豪华的大船。船上灯火通明,隐隐传出丝竹之乐。本来街上吵闹的时候,还听不太清,这会倒是听得清楚。 白知愿道:“那我们去船上找他们吧!” 谢云嵩答:“好!” 两人便一路往岸边走去,还未走到岸边,便听到有人喊道:“着火了!” 两人驻足,抬眼看去,竟是河面上的船只起了火,此刻在黑夜里异常明亮。 谢云嵩和白知愿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立刻跑到岸边,远远看去,船只首尾相连,一只船着火,引得所有的船都危在旦夕。 此时,火光冲天,熊熊燃烧,白知愿有些心急,道:“他们好像还在船上!” 已经有人划着小船赶去救火,但火势大,一时竟有无法抑制之势。 白知愿见状就要跳上小船,谢云嵩忙制止道:“阿愿,你在这等我,我过去!” 白知愿:“我和你一起!” 谢云嵩:“如今冬日,水里凉,你是女子,不宜下水,你在岸上等羽林军来,我想他们看到着火很快会赶来。你别担心,他们看到着火,或许会跳水,不会有性命之忧。” 白知愿还是不放心道:“今日着火实在蹊跷,我担心是冲着我们来的。船上还有我的哥哥和亲人,我……” “阿愿!听话!在这等我!你不会水,上去了也无济于事。”谢云嵩急促道。 白知愿只好点头,她现在上去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这等待救援。 她交待了谢云嵩几句“注意安全”,便见谢云嵩头也不回的跳上了小船,向着着火的船只驶去。 白知愿站在岸边,看着四处涌来不少小船,向着船舫驶去,船上也有不少懂水性的人,已经等不住救援,跳进了水里。 白知愿不会水,只能在岸边干着急。不过幸好很快,如谢云嵩所言,羽林军来了,他们立刻组织救火,有跳下水的,也有划着船,拿着水桶就近舀了河水往船上浇的。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不过一刻钟,火势渐小。 白知愿在岸边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她远远看到岸边有几人不像是救火,反而鬼鬼祟祟。 白知愿起先先是盯着看了半晌,他们发现她注意到之后,立刻蒙上了面,撒腿就跑。 白知愿在原地顿了一刻,又看了一眼即将被扑灭的火,抬脚追了过去。 这几人很是狡猾,许是知道羽林军正在救火,引着白知愿向河对岸追去。 直到他们跑进了河对岸的树林里,才停下,转身,拔剑朝白知愿而来。 区区几人,自然不是白知愿的对手,她今日没带白虹剑来,手腕一翻,将冲上来的一人手中的剑夺来,飞身上前,几招过后,那几人便倒地不起。 白知愿挑着剑尖,一步一步走向他们,剑锋指向为首之人,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下一刻,身后响起了抚掌的声音,伴随着笑意道:“好好好!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荣安县主!好功夫!” 白知愿转身,看到来人,眼里并没有波澜,甚至连一丝意外也没有,她开口道:“果然是你!” 来人正是今日宫宴前来朝贡的南蛮王子——贺拔飞。 贺拔飞一怔道:“县主知道是我?既然县主知道是我,为何还会来?” 白知愿勾唇:“你费尽心思引我来此,我自然要来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贺拔飞眼里都是赞赏道:“不愧是我王兄看上的女人,有勇有谋!” 白知愿眼含嘲意,道:“王兄?你是说贺拔允吗?难道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贺拔飞一顿,才哈哈一笑道:“县主说笑了,今天在大殿上,本王已经解释过,本王和王兄从小就长得比较像,很多人都会将我们认错。”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是吗?那九王子知道你南蛮最优秀的公主贺小宛就是死在你敬爱的王兄手里吗?” 贺拔飞先是一怔,随后眼里浮上怒气,道:“休得胡说,贺小宛明明是你杀的!” 白知愿轻笑,上前几步,直走到贺拔飞的跟前,才停步,道:“我先前只是怀疑,刚才你那句话让我确定了你就是贺拔允!” “说吧!堂堂南蛮皇帝,来大历是何居心?” 贺拔飞后退一步,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他指着白知愿半晌说不出话。 白知愿勾唇一笑道:“你是想问,我是怎么发现你是贺拔允的吗?” 贺拔允不言,眼睛死死盯着白知愿,这个女子不管是在南蛮还是在大历,自己好像都能被眼前的女子看透,似乎在她面前自己毫无秘密可言。 白知愿扬唇一笑道:“你方才说,贺小宛是我杀的。若我没记错的话,贺小宛是你的姐姐,可你却直呼其名。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你根本不是贺拔飞,而是恨贺小宛入骨的那个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亲眼所见你有多恨贺小宛,是你亲手杀了她,你利用她坐上了南蛮的皇帝宝座,却忘恩负义,将她残忍杀害。” 贺拔允似被她激怒,道:“你胡说!你明明知道是贺小宛一直以来妄想控制我,拿我当傀儡……” 他又猛地反应过来,白知愿是在套他的话,连忙住了嘴。 可白知愿已经听到了她想听的,她嘲讽一笑,道:“果然是你,我不过是试探你一番,你就全盘托出了。若我将此事禀报给我大历的皇帝,你觉得你还能走得了吗?我想知道,是什么值得你亲自冒险来到上京,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拔允眼里先是愤怒,随后是坦然,最后他慢慢笑了起来,一字一句道:“没错,是我,好久不见了,白知愿!” 第255章 喜欢 长空如墨,夜色沉沉。 白知愿的披风被寒风吹得沙沙作响,她一时没有开口。 贺拔允见她沉默,又道:“你果然聪慧,我在你面前好像总是被你牵着走。自从你离开南蛮后,我对你很是好奇,这次终于得见你的真面目,是我的荣幸。” 白知愿微微冷笑道:“今日纵火的也是你吧?你费尽心思将我引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贺拔允目光深不可测,道:“自然是为了你!” “你说什么?”白知愿问道。 贺拔允:“我来大历是为了县主你。” “为了我?你引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白知愿问:“有话直说吧!” 贺拔允笑了笑,神色敛了一瞬,“自南蛮王宫一别,我就对你念念不忘。这次是有人要来大历朝贡,所以我灵机一动假扮成贺拔飞,只是为了见你。今日大殿之上,说意欲娶你为妃,也不是说说而已。” 白知愿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若愿意,随我回南蛮,”贺拔允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抹柔和,“嫁给一个大历的将军有什么好的,不如和我走,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白知愿嗤笑:“你想纳我为妃?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做皇后呢?” 贺拔允一愣,不自然道:“你是大历女子,当然不能做南蛮的皇后,但你放心,除了皇后,你的身份一定是后宫中最高的,有我在,任何人都不敢欺辱你。” 白知愿觉得莫名其妙,道:“你想娶我是因为我知道你的秘密吗?你怕你杀了贺小宛的消息被人知道?” 贺拔允摇头:“自然不是,我已经是南蛮的皇帝了,我怕什么?更何况,贺小宛她早就该死了。” 白知愿冷笑道:“我如何能相信你?你连一个扶持你爱慕你多年的女子都能残忍杀害,更何况我这个他国的女子呢?” 贺拔允怔住,道:“我千里迢迢来此,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心意吗?王宫中有哪个女子能如你一般,值得我不远万里,亲自来表明心意?” 白知愿眼里俱是嘲讽,道:“你认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激涕零的和你走吗?” 贺拔允眼里染上恼怒道:“那你要如何才会答应嫁于我?” 白知愿冷笑:“无论你做什么,开出怎样的条件,我都不会嫁你,更不会和你走。” 贺拔允眼里有些难以置信,问道:“这是为何?” 白知愿答:“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云麾将军?” “没错!”白知愿答的爽快。 “他有什么好的?空有一副皮囊而已,即便他懂得作战,英勇无敌,但你是嫁人,应该选择一个真心对你的男子。” 白知愿漠然:“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对我好的人?” 贺拔允:“若他真心对你,怎会这么久才求你们大历的皇帝赐婚?” 白知愿冷冷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贺拔允问道:“他是不是就是当初和你一起潜入我南蛮王宫的人?我一直在想当初你是怎么进去的,但怎么也找不到头绪,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一个人,或许有个人一直在接应你。后来我听闻你心悦云麾将军,又得知他那段时日也在南境,就猜测应该是他助你。” 白知愿道:“没错,是他。” 贺拔允:“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得我如此牵挂,你真的不愿同我去南蛮吗?” 白知愿冷冷道:“你牵挂谁,与我何干?” 贺拔允一噎,道:“你……若是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只要你愿意跟我走……” 还没等白知愿说话,只听身后有人冷笑着开口道:“大言不惭。” 白知愿回头一看,谢云嵩身上带着寒气脸色铁青的走了过来。 贺拔允微笑道:“你来得真快!” 谢云嵩上前,将白知愿揽入怀中,冷冷道:“若是南蛮的皇帝不想离开上京的话,我不介意让不远处的城守备军来,拆穿你的真实身份,若他们得知,今日纵火之人是那你,就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走得了?” 贺拔允微眯着眼睛,似在思考他的话,转眼又看向白知愿,但白知愿的眼中毫无波澜。 贺拔允思忖片刻,才道:“好,既然荣安县主不屑于我南蛮的皇妃,那我不日便会离开。只是……” 白知愿接话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拆穿你的身份,这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好处。至于你,若离开以后,就不要再来大历了。” 贺拔允静静盯着她,似是心有不甘,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会喜欢他吗?”他伸手指向谢云嵩。 白知愿一愣,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为什么。 白知愿垂眸思忖,道:“可能因为我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在我身边吧!” “至于你,我与你素不相识,当初在南蛮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潜入王宫,我的目的只是想拿到解药。至于无意中撞破你和贺小宛的事,那只是意外。我不想多管闲事,贺小宛是蛮横也一直控制着你,但她对你是真心的。如今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位置,我想你大约不会再遇见一个那样真心对你的人了。” 贺拔允怔愣片刻,才道:“你知道的,贺小宛她是我的妹妹,我与她的感情本就不被人认同。” 白知愿:“我知道,但这个世界上,最缺乏的往往是真心。你走吧,大历和南蛮本就多年交战,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了,若被人得知南蛮的皇帝竟然悄无声息的到了大历,指不定再出什么差池。” 贺拔允沉默一刻,最后道:“放心吧,天一亮我就派人告诉你们大历皇帝一声,我就会离开这里,有生之年大概不会再来大历了,你我大概此生不会再见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听闻县主马上大婚了,那就祝县主和你的心上人云麾将军白头到老。” 不等白知愿开口,谢云嵩便冷冷开口道:“那就多谢了!” 贺拔允又深深望了一眼白知愿,白知愿没有言语,贺拔允收回视线,侧头对着身侧的人,道:“走吧!” 言罢,他咬咬牙,终是带着他的人大步离了开。 等贺拔允走后,白知愿看到谢云嵩脸色有些难看,便往他身上凑了凑,道:“你生气了?我只是看到有人在河岸边鬼鬼祟祟,才追上来瞧瞧的,走到一半我就明白了过来是有人想引我来此,我和他们交手便看出来了,他们不像是大历人,我便心中猜到了是谁。我……” 白知愿抬眼,正对上他潋滟的黑眸,她一晃神,谢云嵩一手扶着白知愿往身前拉,将她圈入怀中,俯身吻了上去。 远处的灯火已经熄灭,岸边的河水潺潺流动,男子宽大的披风挡住了所有的寒意,男子的唇带着温柔的缱绻落在她的唇上,唇齿间都是方才吃下的芝麻元宵的甜蜜。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许久,谢云嵩松开了白知愿,白知愿还沉浸在方才的亲吻中,只听谢云嵩在她耳边低声却坚定道:“以后,绝不许你再独自一人身陷危险。” 白知愿小声道:“没有什么危险,贺拔允他没有敌意……” 谢云嵩目光锐利看向她,道:“更不许你再单独见别的男子,尤其是对你有非分之想的男子!” 白知愿闻言,轻笑出声,但还是乖巧应允道:“好!” 谢云嵩这才脸色有所缓和,道:“走吧,我送你回家,你哥哥他们都没事,已经都回府了。他们根本没去船上,赏过花灯就回家了。至于着火的事,今日到处都是花灯,河面风又大,查不到贺拔允的身上。放心吧!” 白知愿笑意盈盈,道:“有你在,我当然放心。” 谢云嵩勾唇,牵起她的手,一同慢慢往回走去。 身后是夜色融融,月色中天,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第256章 大婚 从新年到春日,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很快便到了谢云嵩和白知愿的大婚时日。 端慧郡主起了个大早,四处张罗着。 白知愿所住的院子早已红绸锦色,房檐屋角包括院子里的树梢上都挂满了红色的丝绸,远远看去一派喜庆之象。 白知愿也早早被凌霄叫了醒来,睡眼惺忪的坐在镜子前。 “小姐,你快醒醒吧!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别人这个时候通常都睡不着,你怎么醒也醒不来!” 白知愿无奈:“凌霄,这也太早了,外面天都没亮呢!” “阿愿,别胡说,等天亮了谢将军就该来迎娶你了。”走进来的端慧郡主道。 白知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想起她前世出嫁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在世上已没有亲人,只有凌霄陪着她出嫁,一套不合身的嫁衣,一鼎简单的轿子,就进了燕王府的门。 再看如今,她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她出嫁,看着她出嫁,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白知愿坐在镜前,她的长发被凌霄梳的垂顺如丝,又在凌霄的手中轻轻挽起,珠钗一点点簪上去,接着是翡翠、玉石、凤冠…… 白知愿看向镜中的自己,那凤冠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今日她的妆容美丽,黛眉轻染,朱唇微点,就连眼角也贴上了金色的花钿。原来,女子出嫁的时候竟是这般好看。 上完妆后,白知愿在众人的帮助下,穿上了那套流光溢彩的嫁衣,绣花红袍,流云纱凤凰腰带,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白知愿站起身来,一身绯色嫁衣,坐着还好,站起身来,便觉得整个人美得似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一屋子的人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白知愿抬眼向外看去,天已有些微亮,怪不得要起这么早,光上妆穿衣都花费快两个时辰。 这时,白丘泽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白知愿的时候,惊了一刻,道:“妹妹,你也太好看了吧!” 众人啼笑皆非,白丘泽则拍拍脑袋道:“迎亲的队伍快到了!” 喜娘忙道:“小姐,快起来!”说罢,又为她整理了一番衣服和妆发,又将喜帕掩上,凌霄忙扶着她出门。 很快,谢府的迎亲队伍便到了白府门口。 白知愿一出门,周围的人便被那一身华丽的嫁衣晃花了眼,在场的未出嫁的姑娘,人人露出羡慕的神情,那些已经嫁做人妇的夫人瞧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花轿临门,白知愿在众人的搀扶下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外面的炮仗声音。 外头的八抬大轿正候着,那是一鼎华丽无比的软轿,轿子上全是用金线勾勒的图案,轿头上镶嵌着闪耀着光芒的白水晶石。 端慧郡主早在喜轿来的时候,便忍着泪水了,此刻更是忍不住靠在同样一脸严肃的白霆轩身上,小声啜泣。 白知愿听到声音,抓住母亲的手,道:“母亲,别舍不得我了,我想回来随时都会回来的。” 端慧郡主道:“好,母亲的阿愿长大了,这么快就嫁人了。” 白霆轩微叹口气,道:“阿愿,若有何事,都可以来找父亲。” 白知愿乖巧地点点头,却见端慧郡主往她怀中塞了个什么东西,她也没来得及管,只听端慧郡主在她耳边轻声道:“等到了婚房在打开!” 炮竹声渐响。 新娘要由兄长背出府门,白丘泽今日一身莲青色吉服,他站在白知愿身侧,躬身将白知愿背起。 喜帕下,白知愿微微一笑,只听白丘泽道:“阿愿,若他以后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的妹妹不能受任何委屈。” 白知愿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前世她出嫁她的亲人都没有见到,今生也算是弥补她的遗憾了。 待白知愿出了府门后,迎亲队伍最前面的人才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谢云嵩身居白马之上,手持缰绳,一身簇新的喜服衬得他眉眼清疏面如冠玉。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知愿,眼里都是无边的温柔。 白知愿看不到他,只能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谢将军真是一表人才啊,和荣安县主真是相配!” “是啊,谢将军长得真好看!” 白知愿也想看看谢云嵩穿红衣是什么模样,她从未见他穿过这么明艳的颜色。 她只隐隐听到谢云嵩和她家人拜别的声音,又好似在一步步走近自己,在她跟前停了下来。 谢云嵩温柔的牵起白知愿的手,将她一步一步送上了喜轿上,白知愿听到他轻声且安心的声音,道:“阿愿,终于娶到你了!” 花轿慢慢起来,队伍也开始向前。 花轿绕了半个上京,终于抵达了谢府的门口。 下了轿后,谢云嵩走到轿前,将白知愿扶了下来。 林管家早在府门外等着,一见到二人,忙将打着同心结的红绳交到二人手中,脸上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白知愿握着同心结,被谢云嵩小心翼翼地牵着,跨过火盆,走向礼堂。礼堂之内,早已站满了宾客。程北潇站在最前面,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晋王站在一侧,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仔细看去,眼里却多了抹不易察觉的黯然。燕王站在晋王的身侧,神情还算正常,嘴角也是上翘的,可手却不受控制的抖动着,心中更是气愤到极致。 白知愿蒙着喜帕,自然也看不清宴席上众人的表情,谢云嵩即便看到,但他也毫不在意。今日是他最重要的日子,无关紧要的事,他又怎会分心呢? 很快,鸣炮奏乐声响起,谢云嵩牵着白知愿到了香案前,先是拜了天地,又对着高座上的和月公主深深拜了三拜,和月公主眼含热泪看着面前的二人,目光皆是动容。 最后,则是夫妻对拜,二人相对而立,垂手拜下身去。从此,便真正结为夫妻,荣辱与共。 三拜过后,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欢呼。 拜堂礼成之后,凌霄引着白知愿到了洞房。她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清,没来由得心里有些紧张。虽然她前世也嫁过人,但没有经历过这些繁琐的花样。 等热闹听不到,白知愿坐在新床上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白知愿刚想揭开盖头,就被凌霄制止道:“小姐,不可。” 白知愿叹口气,道:“成亲怎么有这么多繁文缛节!” 凌霄闻言,有些心疼道:“是啊,小姐辛苦了!”说着,她又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是做的小巧的点心,“小姐,今日什么都没吃,趁这会没人,赶紧用点点心吧!” 白知愿戴着盖头,只能由凌霄服侍她用了些点心,又喝了点茶水,这才觉出累了,便轻轻靠在床榻上休息起来。 不一会儿,外头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声音,白知愿听到后,不由心中又紧张起来。 喜娘在旁道:“将军,该挑喜帕了!” 白知愿手心微微出汗,低头坐着,能看见谢云嵩缓步行至她的面前。 谢云嵩接过喜称,轻轻地挑起了喜帕,白知愿的眼前突然一片明亮。 她的手抓紧了身侧的衣角,心跳如雷,今日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眼,几乎要跌入他的眼中。 第257章 终于娶到你 月色皎洁,婚房里一片火红之色。 谢云嵩站在离白知愿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望着她,他身着红色喜服,热烈又惊艳,他本就容貌出众,此刻更是温柔地望向她,白知愿的心猛地一动。 下一刻,听到程北潇在旁喊道:“天呐,白妹妹今日真是漂亮,谢云嵩你真是好福气!” 晋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知愿,眼里都是抑制不住地惊艳。 还有陆之凌等北境归来的兄弟,看到白知愿,纷纷露出激动的眼神。白知愿在北境时,素面朝天,虽然美,但与今日的美又不同。 这时,响起喜娘的声音,道:“请新郎新娘饮下合仓酒,从此长长久久。” 白知愿起身,端起酒杯,二人手臂相交,饮下这杯酒。 饮过酒后,谢云嵩便去前厅招待宾客,一时热闹的洞房便只剩下白知愿和凌霄了。 白知愿这才放松下来,半躺在床榻上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府邸开始安静。谢云嵩性子冷淡,也没有人敢来闹洞房。一向跳脱的程北潇,早早被谢云嵩灌醉,派人送了回去。 林管家看着谢云嵩送走宾客,便往新房走去,脸上不由露出灿烂的微笑,转头吩咐天临 天寻:“你们两个今天守远些,不许去打扰少爷洞房。” 天临和天寻对视一眼,伸长了脖子向谢云嵩的背影看去,却被林管家劈头盖脸道:“不行,你们今晚还是多加警觉,万一有不长眼的人来闹洞房,让少爷没法专心洞房就不好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天临和天寻无奈,但也只好离得远远地守在新房的院外,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等谢云嵩进了婚房时,白知愿在床榻上睡得香甜。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许是怕弄坏凤冠,有些小心翼翼。她的衣服在睡着时,不小心敞开了些,露出雪白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垂下,让人忍不住上前轻抚。 凌霄见状,想叫醒白知愿,但见谢云嵩对她挥挥手,她也只好作罢,识趣地退了出去。 新房里烧得暖融融的,今日大婚,谢云嵩破例饮了些酒,此刻身上微微发热。 他上前一步,抚上白知愿绝美的脸庞,她的脸上有微微凉意,让谢云嵩顿觉舒适。 床榻旁的红烛正在燃烧,衬得白知愿脸庞红润。 白知愿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她缓缓睁开眼,脑海还是混沌,下一刻跌进了谢云嵩的黑眸。 她微微一愣,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甚至觉得有些不自在。 夜色如水,更深人静,庭院里悄无声息。 房中喜烛长燃,地龙烧得火热,室内一片暖意。 白知愿坐直身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她前世已经成过亲了,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二人早已定下终身,也非对方不可,但此刻她还是有些微微的紧张。 谢云嵩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将她拥入怀中 白知愿的鼻息全是谢云嵩身上清冽的气息,带着微微醉人的酒香,她不由问道:“你喝酒了?” 谢云嵩答:“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也不是在打仗了,破例喝了些酒,是不是酒味熏到你了?” 白知愿摇头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喝酒。” 谢云嵩轻笑道:“阿愿,终于娶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心里多开心。” 白知愿亦是浅笑道:“是啊,我也终于嫁给你了。” 谢云嵩:“我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在上京城外你出手相救,竟然是是我们缘分的开始。” 白知愿笑言:“是啊,这三年来,我们从上京到北境,再从北境到南境,后来回到北境再回来上京,经历了许多,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知愿正靠在谢云嵩怀中,忽然谢云嵩摸到她袖中似乎藏有什么东西,奇怪道:“你身上有什么?” 白知愿一愣,才想起母亲临出门前往她怀中塞了什么,她从身上掏出来,一看,脸色更是红得快滴出血了。 前世她嫁人的时候,母亲早已过世,没人教她闺房的东西,她嫁给燕王,自然什么也不懂。 可是今生,她居然如此尴尬地从身上摸出一本春宫图,白知愿有些着急,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谢云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白知愿顿感心虚,这下她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屋里气氛突然暧昧起来,谢云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知愿,平日里见到的白知愿从来都是镇定的,今日却带着窘迫的懊恼,他一时心上一动,低头便吻上她红润的嘴唇。 白知愿先是一愣,手指抓紧了衣角,她的脑袋有些昏沉,不知何时谢云嵩已经单手解开了她的扣子。 等白知愿发觉的时候,只觉得肩膀一凉,半个香肩已经露在外面。 她心上一惊,手足有些无措,却听到谢云嵩有些蛊惑的声音低声在她耳边响起:“别怕,阿愿!” 神奇般地,白知愿不再抗拒和害怕。看着谢云嵩在她面前脱掉繁琐的喜服,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 下一刻,满室的清香和馥郁的酒香混合起来,让白知愿似乎也有些醉了。 很快,她身上层层叠叠的喜服被剥得一干二净,露出白知愿雪白但微微泛红的肌肤。 帐幔垂落下来,喜烛仍在静静燃烧,绣着百子图的红绸被褥更是夺目,红罗帐里一片潮热。 月光缓缓斜移,风不知何时悄然停息,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喜帐里一对人儿。 第258章 婚后 第二天早晨,太阳升了起来,日头照进了窗户里,照在了红帐中。桌上的红烛已经燃尽,一只手从幔帐中伸了出来。 白知愿坐起身,揉揉眼睛,浑身酸得厉害。 她侧头看去,身侧已经空了,她伸手摸去,床褥也凉了下来。她愣了一下,再抬眼看向外面,只见谢云嵩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她坐起来了,走过来问道:“醒了?” 白知愿有些不自然,轻点了点头。 谢云嵩道:“那就用早饭吧!”他又迟疑了下,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白知愿脸一红,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巧看见凌霄提着食篮走了进来。 可凌霄麻利的放好饭菜,已经又跑了出去。 白知愿看向眼前人,轻咳一声,道:“你怎么和没事人一样?” 谢云嵩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道:“起来用饭吧,用过饭去给母亲请安,今日过后,母亲便又要回普华寺去了。一会我们还要进宫谢恩。” 白知愿正色道:“皇上的病情……” 谢云嵩摇头:“我问过程北潇了,他说皇上大限将至。” 白知愿了然,道:“最近要小心燕王,太子之位迟迟未立,我怕他等不及了……” 谢云嵩点头,顺势将白知愿揽入怀中道:“别担心,我会派人留意着。” 二人又腻歪了会,这才起床梳洗,用罢餐后,相携着一同去向和月公主请安。 等到了和月公主所住的院里,那位孔嬷嬷一脸笑意的将二位新人迎了进去。 和月公主看到他们前来,也是十分高兴,道:“嵩儿,阿愿,你们来了!” 谢云嵩携白知愿跪下向和月公主行礼,敬茶,起身后,和月公主眼泛泪光,道:“好孩子,起来!” 白知愿笑道:“母亲,大喜的日子你这是怎么了?” 和月公主忙擦掉泪珠,道:“是母亲失礼了,母亲是太高兴了,嵩儿终于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母亲由衷的为你高兴,母亲总算到了地下,也有颜面见你的父亲了。” 谢云嵩皱眉道:“母亲,这是何话?” 孔嬷嬷在旁忙道:“是啊,公主,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和月公主这才道:“是!瞧我!” 白知愿上前道:“母亲既然回来,就在府里多住段时日吧!” 和月公主摇头道:“不了,阿愿。母亲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我习惯了青灯古佛,如今你和嵩儿成亲了,母亲也放心了。母亲只想在普华寺了却一生,在佛祖面前请求他保佑你们一切都好!” 白知愿:“母亲若是喜欢礼佛,不如命人在府里修缮一座祠堂,这样既可以成全了母亲虔诚的心,也能让我和谢云嵩安心。” 和月公主道:“好孩子!只要你们好,我在哪都不重要。如今嵩儿身上的兵权已经交出去了,我的身份特殊,未免有人对嵩儿起了猜疑,我还是回普华寺比较稳妥。” 谢云嵩和白知愿对视一眼,只好依了和月公主。 谢云嵩:“等今日用过午饭后,我便派人将母亲送回去!” 和月公主这才展颜道:“好!” 说着,她又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玉手镯,直接套在了白知愿纤细的胳膊上,道:“这是当年我出嫁,嵩儿的父亲送给我的,这是谢家的传家宝,现在母亲交给你,你要好生保管。” 白知愿点点头,道:“放心吧,母亲!” 时候不早了,谢云嵩和白知愿还要进宫谢恩,又交待了和月公主几句话,便离开了。 二人手牵手走出府门,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谢云嵩扶着白知愿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前。 马车辙辙,一路向着皇宫奔去。 “饿不饿?”谢云嵩问道。 白知愿摇头,轻靠在谢云嵩肩上。 “累了吗?”谢云嵩道。 白知愿点点头,轻阖上了双眼。 谢云嵩便道:“是我昨晚不知节制了。你若累了,就靠着我睡会,等到了我再叫醒你。” 白知愿脸色一红,本来闭上的双眼又睁了开来。 “怎么了?” 白知愿不自在道:“无事!” 接着将头埋进了谢云嵩的怀中,不知为何,明明昨夜二人已经坦诚相见,但白知愿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谢云嵩率先跳下车,随后又将白知愿扶了下来。 有太监早已在宫门口等候,见到二人来,忙迎了上来,道:“将军,夫人请跟奴才来!” 小太监一路将二人带到了皇上的寝宫,还未进门,里面已经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 谢云嵩和白知愿对视一眼。 太监先行进门,禀报之后,便宣了二人进门。 一进去,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贤妃在旁伺候仁孝帝喝药。 谢云嵩携白知愿跪下行礼:“谢云嵩携夫人白知愿,来向陛下请安!” 仁孝帝在贤妃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摆摆手道:“平身吧!” 谢云嵩扶着白知愿起身。 仁孝帝:“赐座!” 等二人坐下后,仁孝帝开口道:“你二人如今结成夫妇,往后要互敬互爱。” 二人点头应下。 仁孝帝又微眯着眼,道:“云嵩,朕如今这副身子,但太子之位却迟迟未立,依你看,这太子之位该花落谁家?” 一旁服侍他的贤妃,手上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谢云嵩和白知愿神色未变,谢云嵩思忖片刻,道:“回陛下,这是天家的大事,更是陛下的家事,臣不敢妄言。” 仁孝帝似是不满他的回答,又问白知愿:“荣安怎么看?” 白知愿垂眸思忖,道:“陛下,如今朝中只剩下燕王和晋王两位皇子能争一争太子之位,相信陛下心中早有定论。如今朝中动荡,陛下还得早些立下圣旨才是,不然……” 仁孝帝眼睛浑浊却透露着精明,道:“不然如何?” 白知愿:“不然若有人等不住的时候,自然会生出祸端。” 仁孝帝一怔,盯着白知愿,沉默良久。 半晌,他才抬抬手,道:“时辰不早了,你二人去向太后请安吧!新婚燕尔,请过安后早些出宫吧!” 谢云嵩和白知愿起身,行了告退礼,转身离了开。 因是礼节,二人又一路携着手去了太后的宫中。 自上次普华寺着火事件后,长乐公主意外被烧死,皇后因此疯了,被软禁在自己宫中不许外出。而太后自那日起,也受了刺激一病不起。 本来太后作为谢云嵩的外祖母,理应来参加他的婚礼,但自那日后,便一直卧床休养,只在大婚那日派人送来了贺礼。 二人一路到了太后的宫中,门口的太监将二人迎了进去。 短短几月不见,太后整个人瘦了一圈,更是老了好几岁,像个垂暮老人。 谢云嵩带着白知愿给太后行过礼后,太后虚弱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很快,二人入座,沉默地喝着茶水。 太后扫视二人,开口道:“嵩儿,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谢云嵩勾勾唇,道:“还得多谢太后,若不是普华寺一行,让我知道我无法承受失去阿愿的痛苦,我们也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求得皇上赐婚。” 太后一噎,普华寺一事她赔了夫人又折兵。她闭了闭眼,道:“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外祖母也只能祝福你们。” 言罢,太后虚弱地抬抬手,一旁的嬷嬷见状,宣了宫女进来,宫女个个端着深红色的托盘,上面放满了奇珍异宝。 “这些都是赏赐给你们的,算是哀家祝你们新婚快乐!” 白知愿和谢云嵩谢恩:“多谢太后!” 太后又道:“荣安,如今你已经是谢府的夫人了,往后要多为谢府开枝散叶。” 白知愿应下。 太后又看向一旁侍奉的嬷嬷,道:“这几个宫女,都是宫里调教出来的,哀家赏赐给你们,你们带回去侍奉你二人吧!” 白知愿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怒气,太后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她,如今她和谢云嵩刚刚成亲,就明目张胆的往谢府送女子,当真是一点不将她放在眼里。 不等她开口,便听谢云嵩在旁冷冷开口道:“有劳太后了,如此貌美的宫女,既然太后送到谢府,那自然由我处置了。我听闻鸳鸯楼最近要招一批歌女,相信太后调教出来的人,定是最优秀的。谢府一向很少有外来女子,不如就送到鸳鸯楼去吧!” 白知愿听罢,心里忍不住为谢云嵩鼓掌。 果然,只见太后气道:“你……胡闹!” 谢云嵩:“太后既然赏给谢府了,我自然有权决定她们的去向!” 太后气言:“你明知哀家的意思……” 谢云嵩冷冷打断道:“太后知我与阿愿新婚,还要来恶心我们。既然太后如此不欢迎我们,我们这就离开,往后也不会再来讨太后的嫌!” 言罢,他牵起白知愿,不管太后是何表情,二人一起大步离开了。 等走出宫门,白知愿拉拉他的手道:“别生气了,明知太后是故意的,你又何必这么大气性呢?” 谢云嵩停步:“她当着我的面就如此羞辱你,我若一味退让,指不定她还会干出什么事呢?” 白知愿:“如今她已经病入膏肓了,不去管她便是了。毕竟她还是你的外祖母,若太过,我怕……” 谢云嵩扶着白知愿上了马车,坐稳后才开口:“阿愿知道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 白知愿靠在他的怀中道:“我知道。我们往后少进宫便是。” 谢云嵩这才神色缓和,点了点头,将白知愿揽入怀中。 第259章 回门1 因是成亲,谢云嵩和白知愿这几日都待在府上。 这几日也没什么事,明日就可以回门了。 白知愿刚出了院门,就看见凌霄和天寻蹲在地上,面前是堆成山的贺礼。 白知愿在二人身后开口道:“你们在干嘛?” 凌霄猛地起身,脸色一红,道:“小姐……不对,夫人,我正在将这几日的贺礼盘点出来,请夫人过目呢?” 白知愿不信,又看向天寻,问道:“那你在干嘛?” 天寻:“我在帮凌霄啊。” 白知愿盯着眼前的二人,二人一时有些不自在,她开口道:“天寻,如今凌霄随我嫁入了谢府,你若喜欢她,还是尽早抓住机会吧。毕竟我们凌霄既貌美又能干,若是错过了,那你就后悔去吧!” 凌霄脸一红,道:“夫人……” 天寻一顿,随后像下定了决心般,跪下,对着谢云嵩和白知愿道:“少爷,少夫人,我喜欢凌霄,我想娶她。” 白知愿这才笑了一下道:“我们自然是没问题的,但还是得我们凌霄点头才是。” 三人齐刷刷看向凌霄,凌霄脸色一红,嗔道:“谁要嫁他!” 然后拔腿就跑。 白知愿撇撇嘴,道:“天寻,看到了吧,若想抱得美人归,还需努力!” 天寻会意,忙追了上去。 他两走后,白知愿看着满地的贺礼,有些咋舌,忍不住道:“你常年不在上京,按理说与上京的人来往不密切,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贺礼?” 谢云嵩勾唇:“如今朝中动荡,我娶的还是威远将军之女,荣安县主,朝中的人向来会见风使舵,自然有不少人会巴结上来了。” 白知愿了然,道:“昨日我的话,或许会引起皇上的警觉。很快,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了。” 谢云嵩点头,又命天临挑出了些珍贵的罕见礼物,道;“这些明日回门的时候,都给你父亲带上吧。” 白知愿:“我父亲同你一样,武将在外什么苦都受,不爱这些身外之物。” 谢云嵩:“一点心意而已,我将他最心爱的女儿带走了,不得补偿他吗?” 白知愿一笑,道:“这样说也有道理。” 谢云嵩姿态挺拔,将白知愿的手牵起,两只手覆在了一起。 这几日对于谢云嵩和白知愿来说,是新婚,可对于某些人来说,就不那么愉快了。 燕王府上,齐泽意坐在书房中,满脸都是阴霾。 白羽跪倒在地,将这几日从宫中打探到的消息一一汇报。 “这几日,任何人陛下都不见,就连柔妃娘娘也吃了闭门羹。” “除了贤妃,陛下这几日只见了新婚的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 齐泽意手心一用力,握在掌心的杯子应声而碎,杯子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手,鲜血从指缝中慢慢溢出来,而他仿佛浑然不觉。 跪着的白羽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齐泽意此刻的神情已经十分扭曲,嘴角还在习惯性的上翘,但肌肉却不受控制的抖动着,明显是被气急了。 半晌,白羽才硬着头皮开口道:“殿下……” 齐泽意这才回神,恨恨开口道:“父皇迟迟不立太子,却唯独对贤妃如此宽厚。如今朝中对本王的猜测层出不穷,而父皇对我更是视而不见,这于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白羽:“那么殿下想如何做?” 齐泽意思忖片刻,“给宫里传话,我要见母妃。” 白羽应下。 “另外,我让你盯着谢府,可有什么情况?” 白羽道:“并无什么特别的,这几日云麾将军和荣安县主大婚,二人除了第二日进了趟宫,连府门也未出。至于府内发生的事,恕属下无能,谢府看管森严,我们的人实在混不进去。” 齐泽意握紧双拳,那日白知愿身着嫁衣的模样在眼前总是挥之不去,经过这么多事,他本以为他对白知愿已经放下,但那日亲眼目睹她和谢云嵩拜堂成亲,心中的怒火和嫉妒快要将他燃烧,他恨不得上去不顾一切带走她。 回来这几日,更是食之无味,日日梦中都是白知愿身着嫁衣的样子,他实在是不甘。 直到掌心传来剧痛,齐泽意才回神,道:“继续盯着谢府以及白府,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向我汇报!” 白羽:“是!” 燕王府内一片阴霾,但谢府却一片祥和,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今日是白知愿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白知愿刚从睡梦中睁眼,身边早已没了谢云嵩的身影。 白知愿从床榻上起身,向外看去,却没看到谢云嵩的身影。 正当她疑惑之时,凌霄进来服侍她起床梳洗。 白知愿身着中衣,刚起来衣衫有些不整,她并未注意到自己脖颈处的红色的斑斑点点。 凌霄眼尖,脸色一红,赶紧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盯着白知愿看。 白知愿低头,这才看清自己身上的痕迹,她轻咳一声,不自然道:“帮我找一套衣领高些的衣服。” 凌霄红着脸应下。 等凌霄走后,白知愿心中把谢云嵩骂了个透顶。 梳洗完毕后,谢云嵩才从外回来。 白知愿今日穿着一套桃粉色的印花纱裙,更加衬得脸色红润。 凌霄见谢云嵩回来,早已识趣地退了下去。 谢云嵩在白知愿脸上印下一吻,道:“我还以为你今日要多睡会呢?” 白知愿笑言:“今日回门,想来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在等我了,我也几日没见他们了,想早点回去。” 谢云嵩点头,说话间二人便向外走去。 等到了府门外,白知愿有些傻眼,满满两个马车的礼品。 “这些……?” “都是给岳丈岳母的礼物,感谢他们将你嫁给我。” 白知愿失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谢将军这是要搬到白府去呢!” 谢云嵩:“阿愿在哪,我就在哪。若阿愿想在白府多住段时间,我便陪着你。” 白知愿轻笑:“你这样若被人知道,怕是要说我是红颜祸水了。” 谢云嵩勾唇:“谁说不是呢?” 夫妻二人说着话,很快马车便停在了白府门前。 白霆轩和端慧郡主以及白丘泽早已得到了消息,在门前等着。 白知愿才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了等候她的亲人。 她的眼眶有些发热,谢云嵩握住她的手,她很快又笑了起来。 她快步扑到端慧郡主的怀中,“母亲……” 端慧郡主偷偷抹了下泪,又抓住她将她看了个仔细。 白知愿失笑:“母亲,放心,我很好。” 白霆轩在旁,视线也未离开过女儿。 白知愿这才圈住白霆轩的胳膊,道:“父亲!” 白霆轩冲着谢云嵩和白知愿点点头,道:“回来就好!走!回府!” 白知愿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府。 白丘泽则在她身旁悄悄的问:“妹妹,谢云嵩对你可好?若他敢欺负你,哥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白知愿笑意盈盈道:“我很好,他对我很好。放心吧,哥哥。” 一家人走进了大厅,白霆轩早已命人准备好了膳食,满满一桌全是白知愿喜欢的菜。 景阳王已经率先入了座,齐温景在旁候着。 见到他们进来,露出了一贯温和的笑容。 白知愿看到景阳王,亲昵的上去叫了声:“外祖父!” 景阳王看到她脸色红润,一看就是过得极好,也放下心来。 齐温景也笑着开口道:“表妹,几日不见,表妹更加光彩照人了。” 白知愿浅笑道:“表哥谬赞了。” 白知愿转头,却不见齐舒月,问道:“表姐呢?”‘ 众人面面相觑。 景阳王也问道:“是啊,怎么这几日都很少见到月儿?温景,她这几日都干什么去了?” 齐温景忙道:“月儿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在屋里休息呢。” 白知愿:“既然表姐不舒服,那就让她休息吧。” 景阳王不高兴道:“她怎么了?再不舒服,今日是阿愿回门的大喜日子,也不见人,成何体统。来人,将表小姐叫来!” 众人都未开口,慢慢入了座。 不一会儿,齐舒月敲门而入。 景阳王看她一眼,道:“月儿,你生什么病了?” 齐舒月一怔,接着道:“一点风寒而已,祖父。” 景阳王有些生气道:“一点小病就如此娇气,今日是你表妹的回门日,你怎么一点礼数也没有。” 眼见齐舒月撇嘴,似是不服气,白知愿忙道:“无妨,外祖父!” 又对着齐舒月,道:“表姐,快入座,就等你了。” 齐舒月轻哼一声,虽不情愿,但还是道:“恭喜表妹新婚了!” 白知愿笑笑,但觉得齐舒月好像对她有些敌对,不过这位表姐一直以来就对她有些敌意,白知愿并未多想。 第260章 回门2 一餐罢。 今夜白知愿和谢云嵩会住在白府。 众人在大厅内,喝着茶,聊着家常。 景阳王开口道:“阿愿,云嵩,如今你们二人已经完婚,外祖父能亲眼看着你们完婚,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不日,我将准备返回武都。” 白知愿看向白霆轩和端慧郡主,看到他们眼里同样也有些惊讶,立刻明白过来,外祖父要回去的事,之前没有告知任何人。 首先提出不满的竟是齐舒月,她撇嘴道:“祖父,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我不想回去,上京多好,我想多呆一段时间。” 景阳王脸上立刻浮起怒火,道:“我看你是来了上京,忘了自己的根在武都了吧。” 齐舒月反驳道:“祖父,你姓齐,怎么能说根在武都呢?我们的根明明就在上京。依孙女之见,这次可以将父亲母亲和大嫂都接来,我们干脆将家安在上京算了,这样还能离姑母姑丈近一点。” 她生怕景阳王不同意,忙补充道:“还有你最疼爱的外孙女在这呢,他们也能照顾到你,你也能经常看见他们。” 不曾想,景阳王听罢,用力拍了下桌子,一跃而起,怒声道:“荒唐!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我看你是私心想自己留在上京吧?” 齐舒月不服气道:“是啊,我就是想留在上京。上京就是什么都比武都好,我就是不愿再回去了。” 景阳王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气道:“胡闹!” 齐温景忙按住齐舒月,生怕她口无遮拦,说出更令景阳王生气的话。 白知愿知道齐舒月一向都对上京很是向往,如今来到了上京,见识了上京的繁华,自然不愿意再回去武都了。但是她口中所说的将家安在上京,那必不可能,所以外祖父才发了这么大的火。 当年,外祖父还是个皇子的时候,也在皇子中出类拔萃,引得当时的众皇子不满。但外祖父一向无心皇位,为消除众皇子的疑心,特向当时的皇帝请求离开上京,去了他的封地武都,这一呆就是这么些年。 武都早已是他的家,他在武都娶妻生子,对外祖父来说,在武都比在上京让他感觉更加自由自在。 白知愿思及此,开口道:“外祖父,你别生表姐的气了。表姐喜欢上京,这也正常。外祖父,如今我和云嵩刚刚成亲,不如你多住段时间,让我再陪陪你,你再回武都也不迟。” 景阳王听到白知愿这样说,气消了一大半,他叹口气道:“阿愿,外祖父也想多留一段时间,但你表嫂如今身怀六甲,你表哥心系她,也想早点回去,不然怕是赶不上孩子出生了。” 白知愿看向齐温景,齐温景点点头道:“没错,表妹。一直以来想回武都的是我。” 齐舒月:“哥哥……大嫂那还有母亲在,你担心什么?” 白知愿和谢云嵩对视一眼,开口道:“既然表哥心系表嫂,表嫂如今又怀着身子,确实是需要表哥在身边。这样的话,不如表哥先行回去武都,表姐和外祖父也可以在上京多呆一段时间,表哥也可以回去陪陪表嫂。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端慧郡主也适时开口道:“是啊,父亲。你如今年迈,也经不起长途跋涉,不如再在上京多呆段时间,养养身体,再回武都也不迟。” 白霆轩也道:“是啊,岳父。孩子们也都想你多留段时间,月儿既然喜欢上京,就让她也留下吧。” 谢云嵩也道:“没错,外祖父。如今皇上身体已快到大限,但却迟迟未立太子。您到底是他的皇叔。若是将来有朝一日,皇室动荡,或许他们还要请你回来主持公道。” 景阳王垂眸思忖,良久,才开口道:“罢了,你们说得有道理,就按阿愿所说的,让景儿先行回去吧。我和月儿在上京多呆一段时间。” 众人听罢,也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尤其开心的是齐舒月,她脸上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齐温景道:“如此这般,那我这两日便先行了。” 白知愿温声道:“表哥先回吧,表嫂还在等着你,祖父和表姐你尽管放心。” 齐温景温和一笑道:“有姑丈姑母还有丘泽和你在,我自然是一万个放心。” 白知愿轻笑道:“我之前就为没见过面的表嫂和未出世的侄儿,准备了礼物,还请表哥一并带回去。” 齐温景眼睛弯弯道:“那就多谢表妹了!” 谈话间,景阳王的脸色渐渐缓和。今日毕竟是白知愿的回门,他若一味要走,难免寒了白知愿的心。 众人又无关痛痒的聊了些家常的话,眼看天色不早了,便各回了各的院子里休息。 白知愿带着谢云嵩回到了她出嫁前的院子。 院里的枇杷树正在结果。 二人牵手行至树下,谢云嵩开口道:“你的院子我如此光明正大的进来,这还是第一回。” 白知愿失笑,道:“是啊,平日里啊,谢将军都是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才来。” 谢云嵩勾唇:“那还不是白小姐不早日给我个名分,让我能光明正大的来此。” 白知愿笑言:“今日你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谢云嵩:“那还要多谢夫人了。” 白知愿脸色一红,他很少称她为夫人,偶尔高兴时,还像未出嫁的时候一样,喊她白小姐,而她除了连名带姓的叫他,更喜欢打趣他是谢将军。 一个称呼,好像从二人最开始相识到如今,变化了很多,也见证了两人一路走来从陌生到亲密的痕迹。 白知愿将谢云嵩带到了她出嫁前住的屋子,这里的摆设母亲都没有动,就怕她想回来住。 这间房间是她从小住到大的,如今出嫁了不能常常回来,心里倒是有些失落。 谢云嵩看出她的情绪,轻声开口道:“你若是想回来住,尽管回来就是。” 白知愿:“那我若住个十天半月呢?会不会有人有所诟病?” 谢云嵩:“谁敢?我的夫人想住哪就住哪,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白知愿成功被他逗笑,笑着道:“谢云嵩,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谢云嵩勾勾唇道:“反正此生只你一人,当然要宠着啦!” 白知愿满脸笑意,心中更是感动,靠在谢云嵩的怀中,笑得开怀。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谢云嵩便要带着白知愿回谢府了。 端慧郡主有些不舍道:“才回来一日,就要回去了?” 白知愿笑着道:“母亲,谢府离白府这样近,我想回来自然随时都能回来。” 白霆轩也在旁道:“是啊,如今阿愿才刚新婚,若是住在府上,难免让人猜想。等过段时间,你想阿愿了,就让她回来多住段时间。” 端慧郡主闻言,只好作罢。 白知愿将白丘泽拉到一旁,这次回来,没来得及好好和哥哥聊聊天,她压低声音,问道:“哥哥,苏小姐和你……” 白丘泽听罢,脸色有些不自然,道:“妹妹,你知道我的,我从小生活在南境,见到的都是糙汉子,第一次见如此温温柔柔的姑娘,我……只是她似乎不喜欢我……” 白知愿浅笑道:“你若真心喜欢她,尽管去找她便是。依我看,苏小姐对哥哥未必就一点都无意。” 白丘泽闻言,眼睛一亮,道:“真的吗?” 白知愿眉眼弯弯道:“这就得哥哥自己努力了。” 白丘泽:“有了妹妹的话,哥哥就有信心多了。” 白知愿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哥哥,今生哥哥若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真好! “你们兄妹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端慧郡主问道。 白知愿眨眨眼,促狭道:“那母亲就好好问问哥哥吧!” 端慧郡主顿感奇怪,刚想问清楚,可白知愿已经在和白霆轩和景阳王告别了,只好作罢。 白知愿一一告别了家人,便和谢云嵩上了马车,一路向着谢府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