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开局请朱元璋退位》 第一章 皇爷爷,请立我为皇太孙,登基称帝! “请皇爷爷即刻下旨,立我为皇太孙,登基称帝,继承大统!” 声音清亮,话语却有若惊雷,在场中所有人脑海内炸响。 大殿上,满朝文武大臣,刹时都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朱允熥。 难以相信自己耳朵。 刚才朝堂上,正议论立储之事。 老朱询问谁可立为储君? 本来这是早就定好了的事,私下里老朱早就给了几位重臣暗示。 大家都心知肚明。 今日要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公开讨论只是走一个过场。 以示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乃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陛下顺天应人,广纳贤言,册立储君。 却没有想到,刚开始讨论呢,皇孙朱允熥便站了出来,请求立自己为皇太孙。 更扬言要马上登基称帝,继承大统。 他是疯了吗? 朱允熥眼神平静,直视着上方的朱元璋,没有惧意。 他并非不害怕,而是他已无路可退。 穿越到大明,成了朱标之子,朱元璋之孙朱允熥。 可刚穿越过来就发现,父亲朱标早就死了,朱元璋更是打算立他同父异母的朱允炆为储君。 熟知历史的朱允熥,知道自己必须阻止这件事发生。 若任由其按历史轨道发展下去,朱允炆登基称帝,朱棣起兵造反,靖难之后,他朱允熥也受到牵连,被禁锢于凤阳,最终暴卒。 这個结局,他不愿看到。 退一万步,就算他因为知晓历史轨迹,抢先一步,帮助朱允炆设法杀了朱棣,阻止靖难事变发生,可是,以朱允炆的能力,他能掌驭得了大明江山吗? 答案是不能! 大明十六帝,若以能力而论,恐怕就是那位土木堡战神,叫门天子朱祁镇的能力,都要甩朱允炆一百条街,只是人品不行。 朱棣靖难能成功,固然是因他能征善战,但最重要的,还是全靠朱允炆的配合。 换一个人来当皇帝,朱棣绝没有机会造反成功。 朱允炆能力不足,即令没有朱棣,也会有其他人取而代之,或有其他事使大明陷入动荡。 王朝初定,人心尚未全部收服。 此时的大明,需要一位雄主,而不是朱允炆这种无能之人。 朱允熥更不想自己无辜受到牵连。 眼瞅着老朱被朱允炆温良孝顺的假面目所骗,执意要立他为皇太孙。 一旦朽木成舟,事情便再不可挽回。 朱允熥穿越得太迟,没有时间让老朱一点点改变印象。 今日朝议,他干脆豁出去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 死了说不定又穿越回去了。 怕什么呢? 更何况,老朱虽然对大臣手段残酷,对自己的后代却十分宽仁。 换一个皇帝,他这样说,可能当场就下令拖出去打死了。 但老朱未必会。 “放肆!” “狂妄!” “悖逆之言!” …… 半晌,大殿上,被这句话雷得里焦外嫩,惊得神魂俱失的大臣们,终于回过神,斥责声立时四起。 御史王朴出列。 “启奏陛下,臣要参皇孙朱允熥一本。此子出言无忌,忤逆犯上,目无君父,请陛下降旨严惩。” 朱允熥白了他一眼,纠正道:“当今陛下是我皇爷爷,怎么能叫君父呢?这岂不是乱了辈分。” “枉你饱读圣贤书,连这一点都不懂吗?” “别在这朝堂上丢人现眼了,再回家去多读几年书。” 王朴顿时气得语无伦次:“你……你……” “朱允熥,你休得无礼!” 一声怒喝,响若炸雷,直震得朱允熥耳膜隐隐发痛。 这嗓音,未免也太过于恐怖了吧。 侧目望去,出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明开国名将,他的舅姥爷,凉国公蓝玉。 “小兔崽子,毛都还没长齐呢,胆子就这么大了。” “要怪就怪你父亲和你皇爷爷太宠伱了,竟让你如今胆敢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你皇爷爷大放厥词,我看你是又皮痒了,欠揍吧。” “还不快向你皇爷爷请罪,信不信你舅姥爷我用大耳刮子抽你!” 洪亮的声音,震得整座大殿皆是嗡嗡作响。 但朱允熥却是从他的话语里面听出了维护之意。 蓝玉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他刚才那个请求,就是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 将事情的性质,往家事上面引。 小孩子嘛,娇生惯养久了,难免有些无法无天,不懂规矩。 教训一顿就好了,不要上纲上线,更不要以国事待之。 这,是在救他! “看来,蓝玉比我想的要聪明啊!”朱允熥脑海中心念飞转。 骤临此变,能立刻装出暴跳如雷的样子,不动声色的用言语帮外甥孙化解危机,这份心智,常人难及。 很快,朱允熥又释然。 能追随老朱打江山,南征北战多年,一步步升迁,成为大将军,站在朝堂武将之巅的凉国公,又怎么可能真的如外表那般,有勇无谋呢? 蓝玉是开平王常遇春妻弟,而常遇春之女常氏早年嫁与太子朱标,生下朱雄英和朱允熥两个儿子。 朱雄英早年夭折。 论亲疏远近,老朱一众儿孙当中,也就他朱允熥与蓝玉最亲。 相比之下,朱允炆并非常氏所生,隔着一层。 蓝玉当然要护着朱允熥。 此时第一个跳出来骂他,正是为此。 但朱允熥对此却并不买账。 老朱为什么要立朱允炆为皇太孙,而不是他呢? 真要按立嫡的原则,他朱允熥才是朱标的嫡子。 朱雄英已死,朱标逝后,他理所应当该被立为皇太孙。 朱允炆虽然比他出生早,却是庶出。 可老朱却下旨将朱允炆母亲吕氏扶正,强加他一个嫡长子的身份,立他为皇孙。 这固然有朱允炆会演戏,装孝顺恭谦装得好,深得朱元璋之心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吕氏的父亲,只是太常寺卿。 身为文官,手中没有兵权,不会威胁到帝王的权力。 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将来登基,不用担心外戚干政。 反之,若立朱允熥为皇太孙,他背后的常家和蓝家,都是开国功勋。 在朝中势力庞大,门生故吏遍布军中。 如果太子朱标还活着,以他的威望,自然能压服常家和蓝家。 不仅不会为祸患,还会成为朱标手中的两柄利剑。 可朱标死了,朱允熥能压制得住常家、蓝家吗? 那些骄横跋扈的将领,会服他这个小屁孩吗? 时间久了,那些人难道不会生出异心吗? 思来想去,老朱不敢赌,才最终将目光放到朱允炆身上。 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便没有这样的顾虑。 蓝玉这些人,都可以全部杀了,血洗朝堂。 同时,重用朱允炆母家为代表的一众文人。 这些人没有兵权,威胁不到皇权。 朱允熥前世也算是半个历史爱好者,曾分析过老朱的想法。 穿越过来后,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又印证了曾经的分析。 此际蓝玉的行为,落在老朱眼中,恐怕正好会坚定老朱不立他为皇太孙的信念。 能被舅姥爷如此呵斥,扬言要用大耳刮子抽的人,怎么能为储君呢? 若真立他为储君,将来他登基称帝,蓝玉是否还是这样的态度呢? 君王的威严何在? 震不住朝堂,威慑不了群臣,还如何掌控大明的万里江山? 蓝玉当然是自己人。 但一个桀骜不驯,自己不能压服的蓝玉,那便只能死! 老朱在宾天之前,必定会杀之。 蓝玉死,则他再无被立为储君的可能。 要救蓝玉,则必须先将他降服。 唯其如此,才能救蓝玉。 也是救他自己! 朱允熥盯着蓝玉,一步一步走向前去。 突然,他猛地抬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蓝玉脸上。 …… …… 第二章 蓝玉万死不敢! 朝堂上一片寂静。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仿佛忘记了。 这可是凉国公啊! 此时的大明,开国不久,文官集团在朝堂上的势力尚小。 功臣勋贵们,才是真正的位高权重。 蓝玉身为朝堂诸武将之首,皇亲国戚,毫不夸张地说,跺跺脚都能让整个朝堂抖三抖。 何况朱允熥还是他的外甥孙。 论礼制,论尊卑,他怎么能打自己的舅姥爷呢? 文武百官们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于惊骇,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方。 朱元璋的眸内掠过一抹精芒。 一闪即逝。 他的表情,威严如初。 没有出声,仍似看戏一般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至于心中是何想法,就无人知晓了。 蓝玉懵了。 完全懵了。 突如其来的一记巴掌,将他打懵了。 他是什么人物? 率兵到边关,守关的将领没有及时给他开门,他就敢纵兵毁关,破门而入。 连元顺帝的妃子,他都敢抢!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被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打他的人,竟然还是自己的亲外甥孙。 然而,未等蓝玉发作,便见朱允熥用手指着他鼻子,厉声喝道:“蓝玉,你可知罪?” “知罪?我……我哪有什么罪?” 蓝玉一边用手捂着被打痛的脸,一边说道。 若换了一个人,蓝玉早就冲上去,大耳刮子扇回来了。 朝堂上又怎么样? 别人敢动手打他,他蓝玉就动不得手吗? 但看着眼前的外甥孙,蓝玉罕见压下了心头的冲动。 亲外甥孙不是这样的人啊! 平日里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可怕他这个舅姥爷了,今天是怎么啦? 蓝玉很想听听他有一個什么说法。 反正要打回来,什么时候都不迟。 面子已经丢了,找是必须要找回来的。 否则,他也不叫蓝玉了。 亲外甥孙又怎么样? 如此不敬舅姥爷,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于私,我确实应该称你为舅姥爷。可今日是在朝堂上,议论国事,非是私宅论亲情。” 朱允熥向上方拱手。 “我乃是皇爷爷亲封的郡王,而你,不过是凉国公。” “论爵位,我比你高一等。” “朝廷有礼法,国家有制度。” “依礼法制度,你应向我行礼。” “可你却不顾尊卑礼制,向本王大呼小叫,此罪一。” “其二,我是皇爷爷嫡出的孙子,帝王一脉,龙种子孙,伱身为臣子,理应效忠皇室。” “倘若皇爷爷立我为储君,将来我继承大统,登基称帝,你是否还要仗着舅姥爷的身份,欺凌君上呢?” “你这分明是欺君惘上,无人臣之道!” 蓝玉怒眼圆睁,瞪着他,显然对这番话,很不服气。 朱允熥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 “你平时嚣张跋扈,所行不法之事众多,御史多有弹劾,朝臣亦有微言。” “皇爷爷却一直没有严惩你,只对你稍加训诫,却仍然尽量包容你,维护你。” “你可知为何?” “一则念你南征北战多年,功高劳苦。” “二则是希望你将来能继续为大明皇室效力,为朱家子孙后代效力,能从保我大明江山,护我朱氏儿孙的顾命之臣!” “如此,只要我朱家子孙还坐这江山一日,便有蓝氏的荣华富贵。” “君臣相知,世代忠良,不失为一段千古佳话。” “我朱允熥身为皇室子孙,纵有错处,能教训我的,也只有皇爷爷,以及专门负责此事,由我朱氏自家人掌握的宗人府。”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这里大呼小叫?” “你持功自傲,不敬皇室子孙,便是大罪。” “今日当着皇爷爷的面,你尚且不将我这龙子龙孙放在眼里,当众扬言要扇我耳刮子。” “他日皇爷爷龙驭宾天,新皇登基,谁还能压制得你呢?” “就算皇爷爷能容你,后世的朱家子孙还能容你吗?” “你做了榜样,你蓝家子孙后代,又会如何对我朱氏皇族?” “倘若朱家子孙不能容你骄横张狂,你和后代蓝氏子孙,又该如何自处,是准备起兵造反吗?” “如此一来,恐怕皇爷爷再不忍,为江山计,为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也只能痛下心来,在大行之前,将你处死,以保我大明江山千秋万代,保天下百姓不致再陷兵祸之乱。” “你逼着君上行此不仁之事,令陛下痛心疾首,岂是臣子所为,你还不知罪吗?” 轰隆隆! 如同五雷轰顶。 蓝玉呆立当场,冷汗淋漓。 他不是蠢人。 装出嚣张跋扈的样子,一方面固是性格使然。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污”。 功高盖住,焉能持久? 蓝玉觉得自己战功赫赫,就该学习历史上那些名将自保的法子,故意犯一些错误,以使帝王不猜忌他。 在朱元璋对他进行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但对他的惩罚却始终不算太重之后,蓝玉更是在心中坚定这一念头。 他就按这个想法行事,也慢慢行成了习惯。 不管在谁的面前,都一样。 此际听朱允熥这么一剖析,猛然醒悟。 对啊! 在外人面前横行霸道,可以看作是一种“自污”。 老朱也许表面上会责骂,但心中说不定更欢喜。 但在皇子皇孙面前横行霸道,却是例外。 因为这意味着朱家子孙无法驾驭他。 更何况如今太子朱标已死。 若老朱认为后世子孙掌控不了他这个凉国公,那老朱还会容他活下去吗? 想到这里,蓝玉又如何能不浑身冒冷汗呢。 他虽然身经百战,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从来就无所畏惧。 但唯独面对老朱,却是打心眼里的怕! 这个大明的建立者,在蓝玉心中,远比任何妖魔鬼神更可怕。 蓝玉抬头,望向高坐上方的老朱。 却见对方也正盯着自己。 目光如炬,似乎要将他身上所有秘密都完全看透一般。 扑通! 蓝玉身为武将的庞大身躯猛地跪了下去。 他重重磕头。 “陛下明鉴,臣蓝玉万死也不敢对大明皇室有任何不敬!” 第三章 二哥仁义,弟弟就却之不恭了! 朝堂上一片死寂。 只有蓝玉的磕头声、求饶声回荡。 老朱的眸内,掠过一丝诧异。 朱标的众多儿子当中,他最喜欢的,首推朱雄英。 可朱雄英却早早夭折。 自那以后,朱元璋与一众孙子们,就极少有接触。 主要是避免自己看到其他孙儿,又想起朱雄英,伤神难过。 直到朱标死后,老朱想到未来大明的继承人问题,才开始注意观察孙子们。 朱允炆也是在此时进入了他的视线。 在朱标重病期间,朱允炆几乎是睡在病床旁,没日没夜的照顾。 尽管身为太子的朱标,并不缺太监宫女服侍。 但这和亲儿子亲自伺候,肯定是不一样。 朱标死后,朱允炆更是悲伤过度。 哭得死去活来,痛苦难过得多日米饭不进。 朱元璋只能亲自出面劝慰。 由此,朱允炆也在他心中,留下了仁义孝顺的深刻印象。 一番仔细观察,老朱才下定决心,要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然而,今日朱允熥的表现,却是让老朱眼前一亮。 刚才他对蓝玉说的那番话,可谓是完全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而朱允熥直接点出来,看似是在责骂蓝玉,实际上是在保护他。 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将事情摆到台面上,反而让老朱日后不好再出手杀蓝玉了。 这完全打乱了老朱的计划。 可另一方面,毫无疑问,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慎重考虑,究竟是立朱允炆还是朱允熥为皇太孙了。 若蓝玉不杀,那些战功赫赫的大将都不杀,谁登基之后,才能压制住他们,必然要做为一个至关重要的选项。 否则,自己龙驭宾天之后,恐怕他们就敢行废立之事了。 一念及此,老朱的思绪也变得复杂起来。 朱允熥这一手高明啊! 一边打蓝玉耳光,一边保着蓝玉,让他不得不服,还要感恩戴德。 震慑蓝玉的同时,又收了蓝玉之心。 另一边,又不动声色的将了自己这个皇爷爷一军。 一石三鸟! 高!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思? “起来吧!” 朱元璋声音平淡。 “咱何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你莫要听这小娃娃胡说八道。” “熥儿,还不快扶你舅姥爷起来!” 朱允熥走过去,伸手去扶蓝玉。 蓝玉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敬道:“不敢有劳皇孙!” 经过刚才这么一点拔,蓝玉已经回过神来。 朱允熥虽然是当众打了他一巴掌,让他颜面扫地。 但又何尝不是救了他一命呢? 老朱虽然口中说朱允熥是胡说八道,却并没有斥责他,由此也可以窥见一二。 此时面对朱允熥,自然便变得极度恭敬了。 刚才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启奏陛下,臣要参皇孙朱允熥一本。” 此时,又有一名文官出列。 朱允熥侧目望去,却是一名站在朝臣最后面的官,职位应该不高,他并不认识。 “微臣黄子澄,参皇孙朱允熥目无人臣之礼,孝顺之心,心藏祸乱,觊觎九五至尊之位,已犯大逆不道之罪,还请陛下严惩。” 黄子澄? 原来他就是后来引发“靖难之役”的罪魁祸首之一的黄子澄? 朱允熥冷哼了一声。 “这大明江山,本就是我朱家的。” “我身为朱氏子孙,肩负家族传承乃份内之责。” “身为嫡孙,皇爷爷立我为太孙,传位给我,亦是天经地义之事,何来觊觎之说?又何来大逆不道?” “难道这大明江山的皇帝宝座,我朱家子孙坐不得,要传给你黄子澄不成?” 扑通! 黄子澄连忙跪了下去。 “臣绝无此心。可是……” “可是什么?”朱允熥厉声问道。 “天下岂有皇子皇孙向皇帝陛下索要江山,索要皇帝之位的道理,这……这……这就是大逆不道!” 朝廷众臣纷纷点头。 虽说皇子皇孙们觊觎皇帝宝座,互相争夺,实属正常。 可无论如何,表面上总该做出谦良温恭的样子吧。 朱允熥倒好,直接将面皮撕披,赤裸裸的索要江山。 此种行径,闻所未闻! 黄子澄一边说,一边向朱允炆使了一个眼色。 朱允炆立即会神,当即站了出来。 “皇爷爷,既然三弟想要做皇太孙,继承大位,那皇爷爷就立他为皇太孙吧。” “孙儿只愿兄弟和睦,不争不闹,那便极好的了。” “孙儿资质愚钝,不堪重用,负不起万里江山的千钧重担!” “还望皇爷爷成全!” 闻听此言,朝堂上的大臣,便一個个忍不住暗暗赞叹。 瞧瞧。 这才像是一名皇孙说出来的话。 多么的谦卑恭让啊! 这才有儒家读书人的风范! 这样的人,才应该被立为皇太孙! 就连上方的朱元璋,也微微点头。 似是对朱允炆的话,极为赞赏。 朱允熥却是在心中吐了一个“呸”字。 真会装! 明明心中想当皇太孙,想继承皇位想得要死,偏还要装出谦让的样子。 惺惺作态,假得不能再假呢! 连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这样的人,怎么能继承大位? “二哥仁义,深明大义!” 朱允熥高声赞道。 “弟弟多谢二哥相让。” “既然如此,弟弟就却之不恭了。” 他转而拱手面向朱元璋。 “皇爷爷,二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肩负不起江山社稷的重担,愿意主动让贤。” “还请皇爷爷从谏如流,满足二哥的心愿,立我为皇太孙。” “大明江山社稷,从此可千秋万代。” “皇爷爷从此可高枕无忧!” 上方,老朱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了抽。 这孙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狂妄无礼,浅薄无知,全无人子之道,君臣之规。” “你如此行径,你二哥却谦谦有礼,与你天差地别,岂有立伱为储君的道理。” 黄子澄几乎是咆哮着大喊。 朱允熥斜瞥了他一眼,轻蔑道:“莫非黄先生自认自己是当朝天子,可以决定将大位传于何人?” 黄子澄顿时如遭雷击,怔怔不言。 立储君是何等大事? 虽说早听到风声,陛下前几日与几位重臣暗示,要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他也为此欣喜不已。 但此事极为机密,他能听到,是因为在朱允炆身边,有人巴结讨好,才提前泄露消息。 可不是他有资格得知。 皇帝立储,如果没有确定皇帝心中属意之人是谁,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便是六部尚书等朝中大臣,也不敢随便置言。 朱允熥再度拱手向朱元璋行礼。 “立储之事,事关国本。” “还请皇爷爷乾纲独断,早下决心,立我为储君,传位于我,以保大明江山千秋万代。” 大殿内寂静无言。 许多人到现在都被惊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朱允熥的举动,委实让他们有一种如置梦中,不敢置信之感。 半晌。 老朱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 “熥儿,你就这么想坐这皇帝宝座吗?” 语气淡淡,却字字清晰如雷。 一字一响。 朱允熥只感到有一股凌人的威压,扑面而来。 不愧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帝王之尊。 杀气与帝王的威压合而为一,都能令人心神崩溃,不由自主的想要顶礼膜拜。 第四章 我也不想当皇帝啊,可有什么办法呢?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并不想。” 朱允熥身形站稳,不卑不亢。 “九五至尊,掌天下之权,亦担负万里江山之担。” “大明江山社稷,亿万百姓苍生,系于一身。” “责任之重,天下第一。” “夙兴夜寐,批阅奏折,劳累不堪。” “相比之下,做一个逍遥王爷,有朝廷的俸禄养着。” “不用担负治理天下的重任,可以每日歌舞作乐,丝竹助兴。”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谁又不想过得轻松快乐呢?” “做天子,远不及做王爷快乐,是以孙儿并不想!” 朝堂上众臣面面相觑。 明明是你自己在讨要太孙之位,储君之位,怎么一转眼又说自己不想当皇帝了呢?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向咱讨要储君之位?” “你可知人臣之礼,子孙之道?” “从小咱就教导你们要谦卑礼让,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你今日这般行事,岂非不忠不孝?” 朱元璋怒问。 语气越发严肃,寒意逼人。 众大臣皆是心中一凛。 陛下这是震怒了啊! 也对。 朱允熥今日的言语行为,实在太过大胆放肆。 翻遍史书,也找不出如此离谱的行径。 若陛下还不生气,才真是咄咄怪事了。 旁边。 一直低着头,看着地板的朱允炆,脸上也掠过一抹外人无法察觉的喜色。 朱元璋的喜好,他心中十分清楚。 才在父亲朱标去世之后,装做悲痛莫名的样子,以此来搏朱元璋的欢心。 这一策略十分有效。 朱元璋已经与几位重臣私下暗示,要立他为皇太孙。 只等今日朝会正式公布。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与世无争,甚至碌碌无为的三弟,竟然公然站出来,与自己争夺储君之位。 这大大出乎朱允炆的意料之外。 不过,在他看来,对方如此行事,纯粹是取死之道。 伱当九五至尊之位是哄小孩子的糖果吗? 你向皇爷爷讨要,他就给你? 开什么玩笑呢? 朱允炆立即以退为进,做出不争不抢的样子,主动提出愿意相让。 果然让皇爷爷越发高兴。 如今,皇爷爷已勃然大怒。 朱允熥只怕是要遭殃了。 朱允熥却是一点都不害怕,淡淡开口: “皇爷爷当年起兵造反,是为何故?” 他不等老朱回答,便接着说道:“非是皇爷爷天生反骨,而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不仅皇爷爷一个人活不下去了,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也都活不下去了!” “皇爷爷起兵造反,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天下人之生计。” “昔北元无道,天命讨伐。” “天下群雄并起,皇爷爷起兵讨之,此顺天应命之为。” “孙儿今日向皇爷爷讨要储君之位,亦是如此。” “若是为一己之私,孙儿不该讨要。” “但江山社稷,牵涉天下万民,亿万苍生。” “忠者,当守护大明江山社稷,守护天下百姓苍生。” “孝者,当继承皇爷爷之志,让咱老朱家的江山能够千秋万代。” “若孙儿只顾自己的谦卑礼让的名声,却置江山社稷的安危于不顾,置亿万黎民百姓的生命于不顾,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 朱允熥说得荡气回肠,掷地有声。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方接着道: “如今天下初定,人心尚且不稳。” “若大哥还在,他聪明盖世,天纵英才,自当能肩负起社稷之重。” “我也乐得做一個逍遥王爷,快活过一世。” “然二哥虽有仁义之名,才华实不足以担重任。” “皇爷爷今日若立二哥为储君,他日二哥继位,不出数年,天下必乱,社稷必崩。” “当此之时,孙儿只能置个人生死荣辱于不顾,劝皇爷爷莫要如此行事。” “我今日毛遂自荐,愿担起治理天下的重任!” “我知道这般行事,实为儒家礼法所不容。” “但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天下百姓,区区个人荣辱,不懂谦卑礼让的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唯愿皇爷爷以大明江山为重,以天下社稷为重,以亿万黎民百姓为重,莫要立二哥为皇太孙。” “若皇爷爷定要执意行事,他日大明江山必定不稳。” 朱允熥深深一拜,高声喊道: “皇爷爷,若你一定要立我二哥为储君,还请今日就将孙儿赐死吧。” “如此一来,孙儿也不会亲眼看着大明江山陷入战火之中。” “与其他日被造反者杀死或囚禁一生,不如现在就死,免见他日社稷崩塌,生灵涂炭!” 轰! 一道惊雷劈下。 狂风肆虐,吹开了大殿的门。 站在老朱身旁伺候的太监,连忙呼喊着令人再次关上殿门。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天雷声滚滚。 乌云从四面八方压至。 刚才还明亮的天空瞬间就暗了下来。 又被一道又一道接踵而至闪电照亮。 明暗相交中,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以死相谏! 谁也想不到,堂堂的皇孙,竟然会以死相谏。 他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为了阻止咱立炆儿为皇太孙,连命都不要了吗?” 朱元璋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严厉,反而变得平静了许多。 但语气中蕴含的怒气似乎更重了。 一字一顿中,皆是怒气与杀意。 仿若一头雄狮,被彻底激怒。 不再啸吼,而是发出低低轻鸣,作势欲扑杀。 杀机随时爆发。 朱允熥的神色,仍是平淡无比。 “孙儿若还惜一己之命,今日便不会站出来。” “狂妄无状,不顾君臣之礼,亦非人孙之道。” “但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苍生,孙儿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若孙儿因惜一己之命,而不阻止今日皇爷爷行事,那便是咱朱家的罪人,更是大明的罪人,也是天下的罪人!” 轰!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 闪电照亮了大殿。 使得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而苍白。 “哈哈哈!” 电闪雷鸣中,老朱怒极而仰头大笑。 “你是说,这大明江山,只有传给你,才能千秋万代吗?” “其他人,都不行吗?” 第五章 我的才华能力,胜过他十倍! 轰! 雷声再度炸响。 震天的声音,刺得耳膜都隐隐作痛。 然而,炸天般的雷声中,老朱平淡的声音,似乎更惧威压之气。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直面帝王之怒,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朱允熥面无变色,身形不动如山。 “这倒不是!” 他轻轻摇了摇头。 “皇爷爷诸子中,二叔秦王、三叔晋王、皆有领兵之才。” “然他们两人,为人过于性情暴虐,喜怒无常,对身边人尚且经常加罪,难以治天下。” “唯独四叔燕王,有怀德之心,领兵之才,治天下之能。” “若皇爷爷立他为储君,他当能守住大明江山社稷。” “我亦愿做一逍遥王爷,从此不争不抢。” 此言一出,一直在旁边站着看戏的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皆是脸色大变。 他们三人,都是朱标死后,赶回来奔丧的。 心中自然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 朱标在的时候,没有人想过要争太子之位。 毕竟,谁也争不过朱标。 对此,几人也都有自知之明。 但如今朱标死了,那可就争一争了。 只是这番心思,可以在心底想想。 却万万也万不敢在老朱面前有半分吐露。 更别说还当着满朝文武大臣了。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两人还好。 虽然被侄儿当着朝臣的面,说自己性情暴虐,喜怒无常,有点面子挂不住。 但,也仅此而已。 当此时刻,两人虽然不高兴,却都懒得出来争辩。 但燕王朱棣可再也站不住了。 你朱允熥自己找死,拉我做什么? 说我可以继承大位当皇帝? 父皇听了会怎么想? 朱棣连忙站了出来,跪拜在地。 “父皇明鉴,儿臣绝无争夺大位之心。” “允熥这小子一派胡言,父皇千万莫往心里去啊!” 朱允熥嘻嘻一笑。 “我是说你若能为帝,当可以治理好天下,又没有说皇爷爷会传位于你,四叔,你急什么呢?” “四叔虽然有才,却并非嫡长子。” “上面还有二叔三叔,这帝王宝座,怎么也轮不到四叔!” 他提高音调道:“正因为如此,孙儿才不惜生死,挺身而出。” “春秋有言: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孙儿之母,乃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依礼法,大哥死后,孙儿我才是嫡长子。” “二哥虽年龄长我一岁,却非嫡子。” “皇爷爷立我为皇太孙,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然皇爷爷虑我才能不够,不能压服群臣,不能驾驭武将。” “故而才扶正吕王妃,欲选二哥为储君。” “却不知此举大错特错。” “二哥之能力,不足以治国。” “二哥之威望,不足以服人。” “二哥之才干,不足以处政事。” “若皇爷爷立二哥为储君,付以江山,大明危矣!” “孙儿不能见大明江山于险境而不闻不问,不得不以死相谏。” 哗啦啦! 又是一道闪电亮起。 却不闻雷声。 明亮又忽暗的视野里,空气宛如凝固,呼吸都变得犹为困难起来。 大殿内,众人的心跳都仿若停止。 一个个皆紧张无比。 “你说你二哥的能力、威望、才干惧不足,可是认为自己远远胜过他?” 老朱的声音,似乎平淡了许多。 不再蕴含威压和杀气。 他脸上无任何表情变化,只是不知道,心中究竟如何想了。 “自然!”朱允熥极为自信的答道。 封建社会的帝王,自小接受皇家教育,其中能力出众者,不在少数。 现代人除了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具备相对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和思想之外,真要论心智,论计谋,论为人处事的能力,能胜过那些帝王的,实则寥寥无几。 人精就是人精,不因时代而改变。 但,朱允炆是例外。 如果要列一个历史上最蠢皇帝排名,那朱允炆必定高居前三。 自古帝王有残暴不仁的,有生性好杀的,有不顾百姓生死,只图自己享乐的…… 如此种种,史书中斥为“昏君”。 然而,大多数昏君要么是耽于享乐,要么就是时势所迫,无可奈何……并不表示個人能力很差。 朱允炆并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但他却是一个没有能力的蠢人。 这种人当皇帝,才是真正的灾难。 朱允熥作为一个穿越者,也并没有自傲的认为,自己比老朱以及朝堂上一干老狐狸,一众能臣猛将都更强。 他们个个都是了不得的人精,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但朱允熥却有信心,与朱允炆这个废物比,强过他十倍还是有多的! “荒唐!” 黄子澄再次跳了出来,指着朱允熥道:“伱又做过什么事,如何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威望,才干,都远超二皇孙呢?” “父亲大人若还在世,我不需要做事。”朱允熥淡淡道:“若非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愿担这江山重担。” “如此说来,你是自认为自己能力才华盖世,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机会出来了?” 朱元璋的声音响起。 朱允熥没有接言,算是默认。 这个时候,他无法去否认。 只能见招拆招。 “笑话!” 黄子澄跪拜老朱,道:“陛下,既然三皇孙自认才能盖世,臣愿意出题考他,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准!” 朱元璋应声。 黄子澄喜出望外:“臣遵旨!” 他站了起来,转而望向外面。 此际,外头暴雨倾盆而下。 “陛下让微臣出题,仓促之际,也无法让你们二人办事较量。” “若依常理,当问治国之策,但泛泛而谈,又无实操,只能蜻蜓点水,点到即止。恐怕难分高低!” “若让你们管理一个部门,或治理一郡一县,又非得三五个月乃至数年的时间,方能看出政绩如何,有无治国之能。” “储君之位,不能久悬不决。” “要当场分出胜负,不如就来作诗赋文。” “虽无法衡量治国之能力,却也能窥见才华一二。” “也好看出,适才三皇孙所言,是否有狂言自大!” 在黄子澄看来,对方既然敢站出来争抢储君的位置,肯定早就做了准备。 这时候如果问怎么治理国家,该施行哪些国策,对方必定应对如流。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事前早就能想到的。 可以提前请人写好,先背下来。 他偏偏就不让对方如意,故意不问国策,却问诗词。 当场出题,当场作对。 对方的准备,就全成了无用功! 朱允炆拱手,恭敬道:“全凭黄先生作主!” “好!”黄子澄摸了摸胡须,轻轻点头:“今日外面狂风肆虐,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他的话还未说完,朱允熥打断问道:“莫非你要我们以秋日暴雨为题写诗作词?” 此时已是秋天九月,雷雨天其实很罕见。 黄子澄闻言,心中一凛。 他刚才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但看朱允熥的神色,不由得心念一转,莫非他对诗词歌赋,也做了准备? 虽说这场暴雨来得很快很猛,但未必没有钦天监的人早点看出来。 如果对方事先准备好了诗赋,以此出题,就正中他的下怀了。 朱允炆自幼饱读儒家经典书籍,写诗作文亦是其长处。 压过朱允熥应该不难。 可对方若是早有准备,以有心算无心,就难说了。 一念及此。 黄子澄连忙摇头,话锋一转。 “不!” 第六章 诗词歌赋,终是小道! “去岁冬日,我有友人自北方寄信而至,言及长城边上,大雪茫茫,蔚为壮观。” “两位皇孙虽自幼在南方长大,未曾去过北方,却也都见过雪景。” “便以这长城之雪为题,作诗或词一首,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看谁能写得更好吧。” 黄子澄说完,嘴角边掠过一抹笑意。 一般而言,命题作诗大多都是即景即情即事。 他怕朱允熥早做了准备,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出的题目,离此十万八千里。 如此一来,就算朱允熥有备而来,也完全用不上。 更重要的是,黄子澄此前教导过朱允炆功课,刚才就写过咏雪的诗。 此时正好拿来用。 他出完题,深深地看了朱允炆一眼。 朱允炆立时会意过来。 当即故意做出沉思状。 朱允熥却是轻轻摇头,问道:“二哥莫非想好了?” 朱允炆愣了一下。 不是一柱香的时间吗? 怎么才刚刚开始,就在问了呢? 难道这小子,真有诗才不成? 若是让他抢在前面,那就不好了。 一念及此,朱允炆微微笑道:“却是有一两句,只恐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既然三弟相问,那二哥便献丑了。” 朝堂上顿时一阵阵窃窍私语。 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传为千秋美谈。 想不到二皇孙竟也有如此本事。 才刚刚出题,这么快就想好了? 不过,也有人看了看黄子澄,立即就明白过来。 毕竟,黄子澄是东宫的人,曾在朱标手下办事。 听闻素来与朱允炆的关系不错。 此时故意出此题,想来是之前朱允炆早就写过的。 由此看来,朱允熥多半要输! 此子狂勃,不知天高地厚,也该给他一个教训。 …… 很快,太监拿来纸笔。 朱允炆当即挥毫写道: 长城雪后更巍峨,一片银装映日多。 古道蜿蜒铺白练,雄关静默裹银波。 寒风吹动旌旗猎,冷气袭来剑戟磨。 此景此情堪入画,千秋万代任人歌。 “好!” “好诗!” “二皇孙有才啊!” 朱允炆的诗写完,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赞赏声。 这首诗要说多好,倒也谈不上。 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但命题作诗,根本无瑕思虑,挥笔而就。 再加上朱允炆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如此才华,当真值得称赞。 至于是不是事先早就写好,大家纵然心知肚明,也不会有人去揭穿的,都只当是临场发挥了。 太监将诗作呈到老朱案前,朱元璋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朱允炆极尽孝道,好儒学诗文,正是非常适合的守成之君。 朱元璋虽然只识过两年字,但他十分好学。 即使在战争中,也勤读不倦。 论真识学问,老朱当然不是只读两年书的半文盲。 单论文学造诣和修养,老朱看过的史书和诗词歌赋,可是要远远超过后世大学生的。 他望向朱允炆的脸色,露出几分笑意。 自古马上打天下,文才治天下。 朱允炆的特质,很符合老朱对未来江山继承人的期许。 …… “古有曹子建七步吟诗,今有二皇孙挥笔成文,当为千秋美谈啊!” “二皇孙之才,当世同辈之人,无人能及,可笑还有人说他无才?” “夏虫不可语冰,有些人见识浅薄,无礼狂妄,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自己有才呢。” “他如何能与二皇孙相比?” …… 一众文臣议论纷纷。 朱允炆,乃是吕氏之后。 吕氏一族又是文官中人。 他们自然乐意看到朱允炆上位。 至于武将勋贵,他们懂诗词歌赋吗? 文官们评价,他们也就只能在旁边看热闹了! “三皇孙,你还有何话可说?” “三皇孙殿下,不知你的诗词可曾想好了?” “三皇孙殿下,不会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你还写不出来吧?” 众文官一个個询问,充满了戏谑之意。 黄子澄显然不会帮他。 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事先写好。 要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写出一首诗词,还要水平不能低于朱允炆的,这可不是一件易事。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进士出身,作诗写词乃是一等一的好手,信手拈来。 但易地而处,纵然他们自己,也未必能轻易写出来。 毕竟时间紧迫。 何况朱允熥不过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而已。 众人都在等着看他出丑。 朱允熥不慌不忙,朗声道: “为君者,治国为要。” “诗词歌赋,终究只是小道。” “昔李后主好诗词,笔下有千古名句,仍不免为亡国之君!” “读书人最重要的学以致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真本事。” 他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人反驳。 “刚才还大言不惭,自许能力才华远胜二皇孙,现在却巧言令色,不敢写诗了吗?” “就是,休得托言多语,还是写一首诗词来证明吧。” “虽然诗词是小道,无关治国,但却能看出一个人的才气能力。三皇孙是因为才华远不及二皇孙,故而写不出来吗?” …… 众人纷纷出言。 话语也越说越过分,越说越难听。 若非顾及他的皇孙身份,恐怕这帮家伙,早就骂起来了。 朱元璋开口道:“熥儿,既然已经出题,你就该作题,若是写不出来,就乖乖承认自己不如炆儿。” “皇爷爷有旨,孙儿自当遵从。” 朱允熥道:“诗词我早已在心中写好,可拿笔记录。” 他不打算自己亲自去写。 实在是因为一手毛笔字,写得委实有点烂。 今日既然要表现自己的才华,便不能自爆弱点。 “遵命!” 旁边的小太监连忙备好笔墨。 众人都不再言语,皆一齐望了过来。 但眸中的神光,便已说明了一切。 都在等着朱允熥出糗呢。 朱允熥开口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此句一出,众人顿时皆觉眼前一亮。 这起句倒也算不错了。 此子狂妄,却也有一些才华。 只是不知道接下又如何?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朝堂越发安静,唯有呼吸声起伏可闻。 朱允熥继续念道:“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好!” 蓝玉击掌大赞。 他曾多次出征北漠,见过北国风光。 此时朱允熥的几句诗一写出来,顿觉与自己昔日所见所闻,一般无二。 更重要是用词朴实雄迈,有吞天下山河之气势。 蓝玉虽是一个大老粗,不懂诗词,却只觉得写得好。 一言喊出,却见朝堂上所有人都望了过来,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闭口不语。 文官们也是一个个都不言不语,面色变得极为复杂。 朱允熥高声诵念。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上方,老朱的双眸内,骤然射出两道精芒。 好气魄啊! 想不倒他竟然有如此气魄,以前倒是一直忽视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吐出最后一句。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第七章 兄友弟恭! 外头暴雨已过。 狂风不再。 天地复而安静。 大殿上,也是寂静无言。 上方的朱元璋似是陷入了沉思。 而下方的文官武将们,也皆不再作声。 抛开这首词本身的水平高低不谈。 光是那两句“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若是旁人写出来,就该押入天牢,等待秋后问斩了。 连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乃至成吉思汗都不看眼中,这是何等狂妄? 若非帝王之尊,哪个文人敢写这样的诗词呢? 可偏偏朱允熥写了。 而且,正是在争夺储君之位的时候写的。 此诗不但应题,应景,而且还应了今日之情,刚好切中帝王气魄。 末尾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更是直露心意。 我若是当了皇帝,便会凌驾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上! 这是大殿上,一众文人的理解。 他们当然想不到,这句话说的,其实是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 在他们看来,朱允熥这是借诗言情,在答题之际,再度向老朱讨要储君之位。 此诗一出,朱允炆刚才那首中规中矩的诗,便只能扔了。 只是,不知道,皇帝陛下该如何想呢? 众人皆悄悄望向朱元璋。 黄子澄也呆立当场。 这一刻,他竟然不敢作评价了。 要说朱允熥这首诗词不如朱允炆的,漫说大殿上的文人,就是不识字的武将大老粗,也不会服气。 但若说朱允熥写得好,那也不对。 因为此诗——过于狂妄,大逆不道! 朱允熥却丝毫也不在意。 念完诗句,他谦虚道:“诗词小道,我向来不甚在意。” “今日不过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水平高低如何,就请黄先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点评一二吧。” 黄子澄不回答,恭身向老朱拜道:“还请陛下圣裁!” 太监将写好的诗词呈上,老朱静静看着,半晌不语。 “唉!” 许久。 老朱轻轻叹了口气。 气势磅礴! 当真是气势磅礴啊! 作为只念过两年私塾,后来全靠自学成才的人,若说老朱与传统的文人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没有他们身上那种儒腐气。 比如说,老朱就很痛恨写奏折文诌诌的人。 有什么话好好说不就行了吗? 偏偏要秀文采! 故而,老朱连下圣旨,都经常用白话文。 但即使如此,仍然难以扭转文人酸腐气。 有时候,他也只能徒叹奈何。 对于诗词,老朱曾经写过“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老僧不识英雄汉,只管哓哓问姓名”。 他对此诗极为得意。 自认为语言平实,也写出了自己的英雄豪迈气,远非酸腐文人能比。 但今日见了朱允熥写的诗词,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豪迈,什么叫气吞山河! 居然还如此朗朗上口。 “此子类我!” 老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深深的望了朱允熥一眼。 “咱累了!” “今日便先退朝吧!” “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朱元璋挥了挥手,站起身来,转头离去。 “陛下!” 黄子澄和一众文官连忙挽留。 说好了今日要将储君之位定下来,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这就退朝了? 那到底该立谁为皇太孙啊? “陛下,储君之位……” “改日再议!” 老朱的声音遥遥传来。 “陛下,臣参三皇孙……” “陛下,臣也参三皇孙……” …… “退朝!” …… …… …… 东宫。 虽然朱标已经死了几个月,但新的储君一直未立。 故而,朱标的老婆孩子们,都还住在东宫里面。 朱允熥刚回去,便看到了朱允炆正在等候着他。 “三弟!” 朱允炆拱手一拜,彬彬有礼。 “兄长昔日若有对不起三弟的地方,还望三弟多多担待。” “你我毕竟是亲生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共父。” “三弟想要做皇太孙,想要为储君,我让你便是了。” “万万不可因此触怒了皇爷爷,让他老人家生气。” 他说得极为诚恳,情真意切,态度更是谦卑至极。 “我本就不想做什么储君。” “特别是父亲大人去后,我恨不得随他老人家去九泉之下,侍候父亲。” “只是若果真如此,便愧对皇爷爷了。” “为忠为孝,我不能如此行事。” “储君之位,我不想做,可皇爷爷偏要给我,我是万般无奈啊!” “不过,三弟请你放心。” “我今日便会再上奏章,请求去父亲大人坟前守孝,绝不会与你争皇太孙之位。” “咱们兄弟,可不能因此反目成仇!” 几句话说出,已是泪眼汪汪。 任谁见了他这般模样,恐怕都会感动涕零。 好一個不争不抢,一心照顾弟弟的好哥哥! 朱允熥却不为所动。 心中暗笑不已。 朱允炆心里怎么想的,他可是太清楚不过了。 但如此演技…… 只能说,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也对。 历史上朱允炆各方面能力皆是平平。 能博得老朱的欢心和喜爱,最终下定决心立他为皇太孙,靠的不就是这出神入化的演技吗? 老朱是何等人精? 朱允炆能瞒过老朱,让老朱相信他至纯至孝至诚,岂有演技不高明的道理? 朱允熥不揭穿他。 毕竟,他现在还在府中住着。 而这座府邸如今的主人,乃是朱允炆的亲娘吕氏。 若是撕破脸皮,对方虽然不敢真将他怎么样,但用各种办法恶心他,却还是可以的。 既然朱允炆要惺惺作态的装模作样,那就陪着呗。 “二哥说得有理!” 朱允熥道:“我与二哥争这储君之位,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咱们是兄弟,永远都是兄弟!”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争归争,但这兄弟感情却是作不得假的。” “无论谁输谁赢,都不影响咱们的兄弟情谊。” 兄弟情谊没错,至于有多深多厚,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哈哈哈!”朱允炆大笑:“三弟说得好!” “咱们兄弟,就该永远和和睦睦的。” 说话间,两人抱在一起。 兄友弟恭! 就在这时。 外面响起一个公鸭般的嗓音。 “陛下有旨,传三皇孙进宫问话。” 第八章 咱如何能信你? 朱允熥怔了一下。 闹呢。 我才刚刚从皇宫离开,回到家中,转眼便又要叫去宫中问话。 老朱啊,你就不能当时直接将我留下来吗? 也免得多跑这一趟啊! 朱允熥满腹怨气。 从皇宫到东宫可不近。 这个时代的交通,主要靠两条腿。 虽然他是坐马车来往,有轮子代替他走,他只要躺着就行。 但时间上却是不能打半分折扣。 心中想着,言语可不敢有半分慢怠。 “孙儿遵旨!” 他当即随传旨公公,一起进宫去了。 后方,朱允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原本的笑容慢慢凝固。 和蔼可亲的表情渐渐变化,杀气一点点浮现。 站立半晌。 他也转身离去。 先是慢步,后来逐渐加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 走在前往皇宫的路上,朱允熥心中暗暗思索着。 老朱这次召他进宫,该是问他治国之策了吧? 却不知道如何答复是好。 身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正确答案。 然而。 过于先进的思想,往往也意味着与时代的不相容。 老朱恐怕是难以接受的。 如何说服老朱,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陛下,三皇孙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吧!” 老朱的声音传来,朱允熥跨步走入。 眼前是一处看起来有些普通的院子。 院子里有凉亭,还有一块菜地。 此刻的老朱,正赤着肩膀,挥着锄头在挖地。 旁边站着一溜儿的宫女太监。 朱允熥的神情不禁有些微微呆滞。 想不到老朱身为九五至尊,每日批阅奏章尚且忙不过来,竟然还有闲心在宫中种菜。 “熥儿,你来得正好,咱也挖累了,你过来帮帮咱。” 老朱用挂在脖子上在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 朱允熥走了过去,从老朱手中接过锄头,挥舞着挖了起来。 他正当少年,精力充沛。 此际挖起来,也不惜体力,却是比老朱刚才挖地的速度,要快上不少。 “咱老了,体力大不如从前啊!熥儿,你可比咱挖得快多了。” “皇爷爷身体棒着呢。” 朱允熥一边挖地,一边说道:“百司各有其职,百工各行其道。” “皇爷爷是天子,要治理天下,这挖地的事,就不必亲力亲为了吧。” “你懂什么?”老朱摇了摇头。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劝课农桑,乃是国之大事。” “身为天子,要体验民间疾苦,就该身体力行。” “若不亲手挖地种地,又怎知百姓生活?” 朱允熥笑道:“皇爷爷说得有道理。” 这块地面积并不大,不多时,他便全部都挖了一遍。 “来,喝杯茶,坐下来好生歇歇。” 老朱亲自给他端过茶来,还用毛巾帮他擦汗。 “谢皇爷爷!” 朱允熥忙道。 他也是真的累了,喝了几口茶,便斜躺在凉亭边上的靠椅上,大口喘气。 “熥儿,挖地的感觉怎么样?” 老朱笑呵呵问道。 “累!” 朱允熥一个字答复。 老朱又道:“你觉得,将这块地给伱种菜,你能比老农更好吗?”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不能!” 他补充道:“老农种了一辈子的地,我没有经验,第一次种菜。肯定比不上老农的。” “那就对了嘛!” 老朱笑问道:“那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治理过天下,没有接触过朝政,却认为自己能做好呢?” 朱允熥顿时愣在了那里。 老朱并不看他,而是望向天边的夕阳,说话慢条斯理。 “种一块地,你尚且知道,自己没有种过,便必定种得不如老农好。” “这治理天下,你从来没有做过,却敢大言不惭,笃定自己一定能肩负起千钧重担。” “你是不是觉得,这治理天下,比老农种地还要容易啊?”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朝廷何必开科举士,挑选精英之才呢?” “随便抓几个人来做官,不就行了吗?” 朱允熥坐直了身体,望向老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老朱转头望向他,笑道:“你见咱召你入宫,一定以为咱会问你治国之策吧,考较你若当了天子,继承了大位,该如何治理天下?” 朱允熥脸色微微发红。 这确实是他心中想的。 今日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索要皇太孙之位,老朱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斥责。 某种程度上,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表态了。 此刻召自己进宫,自然应该进一步询问治国之良策。 对此,朱允熥刚才在路上,早就已经想了许多,打好了腹稿。 争取进一步说服老朱。 却不料,老朱全然不问。 “皇爷爷,没有经验,也不表示就全然不行。” “诸葛孔明没出山之前,哪来的治国经验,不也能一言定鼎天下三分之势吗?” 朱允熥反驳道:“仅给孙儿我一次机会,那孙儿我种地定然是不如老农的。” “但孙儿与普通的老农相比,有一個优势。” “孙儿会不断的吸取经验和教训,改进种地的方法。” “如此反复!” “若让孙儿连续种上三五年地,定然能超过绝大多数的老农。” 好歹也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受过二十一世纪科学文化思想熏陶的人。 朱允熥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大学生初次种地,肯定不如经验丰富的农民。 但只要有时间,科学文化的作用就会逐渐体现,慢慢超越农民。 “哎哟,还自比诸葛孔明了。” 老朱目光如矩,看着他笑道:“那咱来考考你,你知道咱大明有多少县府?多少官员?多少人丁?多少田亩?” “朝廷一年的赋税是多少,国库一年的支出又是多少?” 朱允熥的脸色顿时再度呆滞。 原身不是多厉害的人物,给他继承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知识。 而他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者,是真不知道这些啊! 朱允熥只能摇了摇头,红着脸道:“回皇爷爷的话,孙儿不知道。” 朱元璋并不生气,笑道:“咱知道,你心中必定认为自己有治国之良策,才会狂言要继承皇位,担负起大明江山社稷。但是,你的治国良策,咱不想听!” 他盯着朱允熥,表情渐渐严肃,目光更是凝聚。 “因为你从来没有接触过实务,你心中所想所念,皆只是纸上谈兵。” “猛将必起于卒伍,宰相必发于州郡。” “你不曾率领过一支兵马打仗,也不曾治理过一州一县。” “你所谓的治国之良策,皆不是你幻想的空中楼阁。” “空言无补,咱又岂能相信你的话?又如何能将这江山社稷托付于你?” 第九章 老朱的考验 老朱双眸直盯他。 朱允熥脸上神色变化不定。 老朱所言,可谓是字字诛心。 前世也曾看过不少穿越小说。 那些人穿越到古代后,无一不能利用自己掌握的科学文化知识,在各方面降维打击古人。 然而,认真想想,又何偿不是纸上谈兵呢? 现实真的能与他们所想都一样吗? 实际上怎么可能呢? 若非真正具有大智慧的人,普通人穿越过去,恐怕只能被古人吊打。 就算你真的掌握着真理,可要劝说古人信服自己,也是难于上青天的。 就好比你即使拥有正确的知识,却连家里的父母都无法说服一样。 “皇爷爷,孙儿对自己有信心。” 朱允熥摆脱脑海中纷繁杂乱的诸多念头。 “皇爷爷当年起事之时,亦不过一介布衣,上马能夺得天下,下马可治理天下。” “皇爷爷可以,孙儿也一定行。” 老朱哈哈大笑。 “不错,不愧是咱老朱的孙子,信心倒是蛮足啊!” 他随口赞扬了一句,话锋一转,道:“那你可知道,皇爷爷带兵打仗的本事,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皇爷爷也是在军队里面摸爬滚打许多年,跟着人家学,总结经验,慢慢摸索,才学会了怎么样治军打仗。” “你没有入过伍,没有带过一天的兵,真以为自己就可以上马杀敌,甚至是指挥千军万马作战了吗?” 老朱的声音骤然加大,语气加快。 换了一口气,又慢慢平稳。 “至于说治理天下,那就更难了!” “要不然,咱当初为什么请宋濂,刘基出山,请他们来协助咱治理天下啊?” “咱是不知道怎么治理啊!” “跟着他们学,向前朝的官员学,跟前朝的读书人取经。” “赋税田亩人口,也是用前朝的田亩户籍人口数,再一点一点的,慢慢厘清。” “学了这么多年,在朝廷上置了这么多官,才算勉强学会了如何治理天下!” “大明那么多的读书人,考举人,中进士,中状元,他们哪个不是人杰,哪个不聪明绝顶?” “可即便是他们,过三关,斩五将,高中了状元,想要治理朝政,也还远远不够。” “他们还得先去翰林院学习,慢慢熟悉实务,才能有治理国家的能力。” “你还年少,许多事情不知道也属正常。” “可你连咱大明有多少府县,多少人口,多少军队,多少田亩都不知道,却敢狂言自己有治理天下之能,伱可还真是不知愧啊!” 朱允熥的心,也随之紧张起来。 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没有学习过如何治理国家的人,能治理好国家吗? 别说是国家,就是后世的公司,哪個大公司,敢交给一个没有任何管理经验的人管理呢? 即使是接班的富二代,也要经过漫长的时间培养学习,才能慢慢接手。 而且,大多数富二代接班后,公司都开始走下坡路。 很多甚至从此一蹶不振。 至于说不做任何培养,完全不熟悉任何业务就接班,那与直接让公司倒闭又有何区别? 治理国家,远比管理一家公司要复杂。 哪怕是封建时代的国家,所涉及的方方面面,业务之广泛,利益斗争之激烈,也远不是任何一家公司能比得上的。 政治和军事,永远是人类组织的最高形式。 在政治军事中斗争失败,丧失的就是生命,影响的是千年百年。 而一家公司失败,充其量失业破产罢了。 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维度! 老朱的话,如同醍醐灌顶。 他自认若有时间学习,一定能治理好一个封建王朝。 毕竟,身为穿越者,后世几百年丰富的经验,知识,眼光,见识,都远超古人。 说白了,就是拥有远超他们的思想高度。 可若现在就让他去治理天下,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虽然看过无数历史小说,但那只是小说,与实际情况相差十万八千里。 要真正治理天下,他必须要时间了解,学习,将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直至逐渐超越。 “当然,你不懂如何治理天下,你的二哥炆儿,他也不懂。” 老朱道:“咱可以慢慢教,他可以慢慢学。” “咱这身子骨,虽然大不如从前,但还能撑几年。” “治理天下,担起大明江山的千钧重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觉得咱说的,对吗?” 朱允熥站起身来,双手拱礼作揖,深深一拜。 “皇爷爷说得极是,孙儿记住了。” “那就好!”老朱点了点头。 “咱再问你,你和炆儿都没有学过如何统率千军万马,都没有学过如何治理天下,你凭什么就认为,炆儿不行,只有你才可以呢?”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可笑吗?” 老朱目光盯着朱允熥,似乎要将他看透一般。 “不!”朱允熥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 这不是因为他多么有远见卓识,能比精明无比的老朱看得更透,看得更清。 而是因为他是一个穿越者。 他知道历史! 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于老朱而言,未来是迷雾,身后事更是迷雾。 能推算一二,布置一二,便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秦皇扫六合,是何雄姿? 可他刚一死,赵高李斯便敢改圣旨欺天下人。 历史上无数厉害的英难人物,在他们死后,政局便立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 人再厉害,也终究是人,不是神,无法预知未来。 而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朱允炆当皇帝不行! 这是历史的答案! “一叶可以知秋,见微可以知着。” “二哥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的能力,才华,品性,我十分清楚。” 朱允熥坚定道:“请皇爷爷相信我,二哥肩负不起大明江山的重担!皇爷爷万万不可以传位于他!” 此言落下,老朱的神色,一点点的变得凝重。 院子内的气氛也随之凝重。 刚才还畅谈的爷孙,此刻却仿若都化作了石人,只有从那老朱那双渐渐老去却仍然炯炯有神的瞳孔内,仍隐约可以看得到里面饱含的丰富感情。 没有人能说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朱允熥抿了抿嘴,终究没有再开口。 不知为何,面对老朱的注视,他竟忽然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许久。 老朱长长叹了口气。 “咱爷孙俩,还从来没有似今天这般谈过话吧?” 老朱转头望向刚翻挖的菜地,道:“是皇爷爷疏忽了你啊,以后有空,你便多来宫中坐坐,陪咱说说话儿。” “是,皇爷爷!”朱允熥轻声应道。 老朱忽地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走出凉亭,又转头指着凉亭旁两侧的立柱道:“这个地方,咱一直想写一幅对联来着,却想不出该写些什么?” “朝里的大学士们,自然是学问高,诗词文章都写得好。” “可这个地方,咱不想让他们看见。” “瞧你今日在朝堂上写的那首词,颇有几分功底。” “不如就由你来给这凉亭写一幅对联。” “记着,对联要与这菜园子,与这亭子,与这院子相衬。” 第十章 办差 风轻轻吹过。 老朱的脸上布满了笑容。 年岁太大,笑起来便多了许多皱纹。 看上去,却越发和蔼可亲了。 此刻的他,不再像是一名杀伐果断,俯视天下的帝王。 而更像寻常人家的老爷爷。 只是不知为何,面对这个更和蔼的爷爷,朱允熥反而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据说有些人精,每句话都蕴藏深意。 每一个普通的举动,实际上都不普通。 老朱此举,又是何意呢? 朱允熥心念飞转。 一边搜索着脑海中存留的对联,一边笑道:“诗词歌赋,终是小道,难登大雅之堂。” “平日里用来陶冶性情,玩乐游戏罢了。” “熥儿年幼,却也知该多读圣贤书,多务正业的道理,不敢在诗词歌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故而于诗词一道,熥儿并没有太高的造诣,让皇爷爷见笑了。” 老朱闻言,再度深深看了他一眼。 “无妨,就当逗皇爷爷乐一乐。” “圣贤文章固然要读,休闲娱乐也不可少了。” “来吧,熥儿作对联,皇爷爷亲自给你提笔。” 说话间,早有小太监送来了文房四宝。 朱元璋走到凉亭内的桌前,提起笔,醮了醮墨,满脸笑意地望向朱允熥。 “既然如此,那皇爷爷,我就献丑了!” 朱允熥的语气中,仿佛还略带着几分心虚胆怯的模样。 似乎是真的担心自己写不出来。 老朱微微点头。 朱允熥开口缓缓念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老朱挥笔写就。 原本的笑意散去。 他盯着写好的对联,神色竟有些呆滞。 “写得好!” 过了很久,老朱才大声称赞。 “这幅对联写得好啊!” “与咱这院子相映成趣,极配,极配!” 他转头望着朱允熥笑道:“你果然没有白读圣贤书,倒是真学了一些东西。” “这幅对联,便是让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学士来写,也未必能写得这般好!” “有才气,有学问!哈哈哈哈!” 朱允熥嘻嘻笑道: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我素来并不喜诗词歌赋,也不擅长。” “今日在朝堂上作诗,不过被逼无奈,有感而发,才胡乱写就。” “刚才也是见皇爷爷挖地辛苦,体量到百姓民生不易,才想到这幅对联。” “若是易时易地,恐怕就写不了这般好,甚至可能全然写不出来。” “皇爷爷莫要夸得太过!” 他心里确实很虚。 毕竟全靠背诗过关,唯恐下次就写不出来,故而早早打好预防针。 真要将自己吹成“诗仙”,那随时都可能坍台。 老朱再次称赞道:“不骄不躁,性子也不错。” “标儿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足以含笑九泉了!” 朱允熥低着头不语,眼眶内已有泪珠打转,喃喃道:“父亲大人……” “唉!”老朱重重叹了口气,转而笑道:“好好的,哭什么呢?” “都怪咱不好,没事提你爹干嘛!” 朱允熥仍旧垂着头,用手擦了擦眼角,作悲切状,不言语。 朱元璋唤道:“来人,将这幅对联抄写三千份,给京中的皇亲国戚,以及所有有品级的官员,每人送去一份。” “咱要他们,将这两句话永远都牢牢记在心头。” 顿了顿,他又大笑道:“咱也要让那些瞧不起咱老朱家,觉得咱老朱家都是泥腿子的文人们好好看看,咱老朱家,也有读书种子,咱老朱的孙子能写得出这等诗词对联,比他们那些整日里舞文弄墨的文人只强不弱。” 朱元璋夺得天下,此前没少遭一些敌对势力文人的编排,嘲笑他不通文化,大字不识几個,泥腿子出身。 偏偏老朱心里对此十分在意,此际就难免有些得意。 太监们连忙走过来,接过对联,抄写去了。 老朱又笑问道:“熥儿,你写了一幅这么好的对联,咱要赏你。说说,伱想要什么呢?” 朱允熥忙道:“那就请皇爷爷立我为皇太孙,传位给我吧!” “你……”朱元璋抬手指着他,气狠狠道:“你放肆!” “大明的江山社稷,岂是你说要,就能给你的?” “你知道你今天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吗?” “你不要脸面,皇爷爷我还要呢!” “今日念你初犯,也就罢了。” “日后再敢胡说八道,咱定不轻饶你。” 朱允熥不以然的撇了撇嘴。 明明是你自己问的嘛,我说了又不给,还要训斥我…… “那皇爷爷无论如何,也不能立我二哥为储君,他真的不行。” 朱允熥道:“皇爷爷立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立他。” 朱元璋双目一瞪,怒气似又冲了出来。 但尚未发作,自己却自行压制下去,道:“炆儿是你二哥,你们两个一起长大,年龄也相差无几。” “咱往日里听人说,你们兄弟二人感情极好。” “你为何就一定阻止他当储君呢?” 朱元熥道:“皇爷爷,公是公,私是私。” “我和二哥感情好,这是私情。” “二哥不适合当皇帝,这是公事,事关天下苍生社稷。” “我岂能因私废公,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呢?” 老朱冷笑道:“好一个公私分明,你倒是振振有词啊!” “罢了,罢了,咱不想再与你说这些。” “你年岁也不小了,该做点事情,历练历练。” 朱允熥眼珠子转了转,忙问道:“皇爷爷可是要给我安排什么差事吗?” “自元末以来,天下纷乱,盗贼四起。” “沿海一带,有倭寇袭扰百姓,杀烧掠夺,无恶不作。” “一些不法盐商,盗贼以及张士诚余部,也混入倭寇里面,他们出则为寇,入则为民,因此一直无法剿灭。” “为了彻底清除倭患,此前咱已经下旨,实行海禁,片板不许下海。” “但一直以来,这项政策,落实得并不彻底。” “官府衙门中,总有人胆大妄为,与见利忘义的商人,甚至是倭寇相互勾结。” “他们偷偷出海,行非法之事。” 说话间,老朱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案卷。 “这是下面查到的资料。” “金陵城里面,就有富商与倭寇勾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今天晚上,你就带着锦衣卫,去抄了这个朴家。” 朱允熥怔了一下。 抄家? 这种事情,直接让锦衣卫去做不就行了吗? 何必还非得他一个皇孙带队呢? 再说,抄家能历练啥啊? 说中想着,却听老朱又交待道: “记住了,如果朴家的人敢反抗,格杀勿论!” “办好了这趟差事,咱就给你封亲王。” 朱允熥再度一怔,眸光凝望老朱。 皇帝的儿子十岁便会封亲王,但他原本只是太子之子,故而只封了郡王。 “怎么?封你亲王,还嫌小了吗?”老朱冷哼了一声。 朱允熥垂眸不语。 “你的意见,咱也不是完全没听。立储之事,暂时搁置。” “你好好办差,咱也在看着,要是你真有能力,有本事,咱也不是不能立你为储君。” 老朱挥了挥手:“去吧,好好办差!” 第十一章 抄家,杀人! 朱允熥告辞离开。 前脚刚走,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便走进了小院,向老朱恭恭敬敬的递上来一卷画。 老朱接过来,展开一看,正是之前朱允炆和朱允熥两兄弟谈话的场面。 画卷旁边,还用小字清楚写着两人间的对话。 若是朱允熥能看到的话,一定会惊讶无比。 因为上面所记录的谈话内容,一个字都不差。 老朱细细看了一遍,脸上的神色平淡,没有任何变化。 “陛下,微臣就先告退了!”蒋瓛行礼道。 “你对于今日之事怎么看啊?”老朱忽然开口问道。 扑通! 蒋瓛双腿一软,重重跪了下去。 “陛下,微臣万死也不敢议论皇孙啊!还请陛下宽恕!” 他拼命磕头,身体都在颤颤发抖,似乎吓得不轻。 “行了,不用磕了。” 老朱一拂手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咱也不为难你。” 蒋瓛顿时喜欢望外,连忙再磕了一个头。 “谢陛下!” “要是朝廷里的官员,都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老朱道:“今天退朝之后,咱就收到了许多封弹劾熥儿的折子。” “看这架势,恐怕后面还有更多吧。” 他的语气骤然严厉,恨恨道:“咱的孙儿,也是他们能随便弹劾的吗?” “你去查查,这件事都是谁在带头鼓噪,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 “记着要暗中调查,不能打草惊蛇。” 蒋瓛忙道:“微臣遵旨。” 朱元璋又道:“还有,今晚带人随熥儿去查抄朴家,你……” …… …… …… 从皇宫出来,朱允熥坐在马车上,想着今日与老朱的谈话。 他现在算是卷入储位之争了。 而这种事情,再是凶险不过。 稍有不甚,就会身败名裂,甚至是人头落地。 即使老朱不对他下狠手,但是,别人呢? 而且,老朱表现出来的态度…… 帝心如渊,还真是太难揣测。 今夜让他带锦衣卫去抄家,也不知是何用意。 抄个家而已,锦衣卫直接就能办了,又何须他这位皇孙亲自带队。 要说给他办差锻炼能力,抄家又能锻炼什么呢? 朱允熥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 夜幕降临,秋风瑟瑟。 今日刚下过暴雨,此际却早已雨去云散,月挂高枝。 数百名锦衣卫举着火把,整齐肃然而立。 身披飞鱼服,腰挂绣春刀,每個人的脸上都布满杀气。 蒋瓛站在最前面,拱手道:“启禀三皇孙,锦衣卫已准备好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始行动吧。” 大队人马当即出发。 此时的金陵城,入夜之后,按惯例会宵禁。 街道上没有其他行人。 几百名锦衣卫走在空荡荡的街巷里,响起踏踏踏的脚步声,显得极为萧杀。 朱允熥的心,也开始微微有些紧张,还有稍许的兴奋。 无论是前世还是原身的今生,他都没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 在天黑之后,带人去抄家,却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他心中胡思乱想着,一路前行,直到看见两扇紧闭的黑木大门, 大门上方,挂着一幅横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朴宅! 蒋瓛下令道:“分出人马,包围这座宅子,不要让朴家的人逃了。” 得到命令的锦衣卫立即分出了一半人马,将朴府前后左右,皆团团围住。 随后,一名锦衣卫上前,拍打大门。 不会儿,“吱呀”一声,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探出一个约摸是年岁过半百的脑袋。 他似乎睡得刚醒,朦胧睁眼问道:“谁啊?怎么大晚上还敲门,不知道宵禁吗?” 呼啦!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名锦衣卫已猛然用力强行推开了大门。 “锦衣卫奉旨抄家,有反抗者,杀无赦!” 蒋瓛大喝一声,一干锦衣卫如潮水般涌入朴府。 不一会儿,朴家的人便被全部找了出来,拉到院子里。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还抱在怀里的婴儿,还有约摸三五岁,以及七八岁的孩童。 变故来得太突然,孩子们受了惊吓,不由得啼哭起来。 但很快就被家长捂住嘴巴,不让他们哭出声来。 朴家人丁不少,除了自己的族人,还有许多丫鬟仆役小厮。 足足上百人口,将院子里站得满满当当。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这些人的眼神内,尽是惊恐和不安。 “朴家与倭寇勾结,狼狈为奸,祸害百姓,为恶不计其数。” “今奉陛下旨意,着即刻将朴家所有家产抄没入官。” “朴家所有男女老少,全部下狱。” 蒋瓛话音刚落。 人群内,忽然有一名青衣汉子猛地暴起。 “哗!” 清脆的刺空声,划破了黑夜中的宁静。 火光照耀下,朱允熥的瞳孔内,便看到一道闪光,向着自己的胸前袭来。 “不好,是飞镖!” 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虽然看到了,可没有受过训练的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眼看就要被飞镖刺中。 就在这时。 旁边的蒋瓛动了。 只见他一个疾步向前,拦在了朱允熥的前面。 与此同时,绣春刀骤然出鞘,“叮当”一声,手起刀落,击开了飞镖。 反应之敏捷,出手之快速,让一旁的朱允熥看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手底下果然有几分真功夫。 蒋瓛的动作没有停顿。 他举着刀,往前直冲而出,正对着那名发出飞镖的青衣人。 速度快若闪电,攻势有如迅雷。 青衣人的身形刚动,想要闪避,便被一刀刺中。 咔嚓! 鲜血喷洒而出。 青衣汉子倒在了血泊中。 “朴家负隅顽抗,不仅不认罪伏诛,还暗藏杀手,公然行刺三皇孙殿下,罪同谋逆,锦衣卫听令,杀无赦!” 蒋瓛高声喊道。 “刷刷刷!” 一连串的拔刀声响起,数百名锦衣卫齐刷刷地拔刀。 火光照映冷冷的刀面,反射出耀眼的光,闪烁不止。 “杀!” 锦衣卫呼喊着,一齐冲向了朴家的人。 “咔嚓!” “咔嚓!” “啊……” “啊……” 鲜血四溅。 哭喊声,惨叫声,彼此起伏。 老人,少女,婴儿,妇孺,孩童……朴家上下,所有人,都在四处奔命逃窜。 却又在锦衣卫的刀光下,化作了亡魂。 眼前的一幕宛如人间地狱,修罗杀场,直看到朱允熥心惊胆颤。 前世的他,生长在红旗下的和平岁月。 从小到大,连一只鸡都不曾杀过。 虽然也曾在电影电视中看到过杀人,但与现场直击带来的冲击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血花飞溅,肢横遍野,哀嚎声不断。 朱允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几名锦衣卫持刀围在他的四周,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好几次,朱允熥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却又一次次强迫自己打开。 他要直面这个世界的残酷! 这才能真正融入封建社会。 扫清不必要的心理障碍。 渐渐地,朱允熥瞳孔深处的恐惧一点点褪去,怜悯和不忍也慢慢消失。 他慢慢变得麻木,眸子内不再带丝毫感情色彩。 直到最后一个朴家人倒下。 朱允熥双眸内的麻木也不见了,目光中只剩坚毅与冷漠。 他握紧拳头,默默转身回头。 “将朴家搜查干净了,每一块瓦片都要仔细翻遍。”朱允熥下令道。 第十二章 蒋瓛的提议,老朱的惩罚 嗒! 嗒! 嗒! 马蹄声在夜色中响个不停。 朱允熥坐在马车内,平静的脸色下,微微有些苍白。 今夜的事,给他的冲击极大,虽然心理上已经勉强接受,却还是或多或少有些后遗症。 蒋瓛骑马走在马车旁,蓦然开口道:“三皇孙殿下,听闻您昔日久居府内,与人交往都不甚多,恐怕今日还是第一次经历这般杀戮吧。” “朴家的人罪大恶极,勾结倭寇,死有余辜,你可没必要因此而难过。” “我知道。”朱允熥道:“多谢蒋指挥使关心了。” “三皇孙殿下客气了。”蒋瓛道:“陛下是马上打来的天下,他的儿孙,自然也要能指挥千军万马作战。” “今日令三皇孙殿下率锦衣卫抄家,就是为了锻炼殿下的能力,还望三皇孙殿下莫要辜负陛下的良苦用心。” 朱允熥道:“蒋指挥使说得极是。皇爷爷深思远虑,孙儿对他老人家的教诲,必定是铭记于心的。” “是卑职多嘴了。”蒋瓛笑道:“三皇孙殿下天资聪慧,常人所不及,这些道理,哪里轮得到卑职来提醒。” 他话锋一转,忽然压低声音道:“听闻日间在金銮殿上,三皇孙殿下与凉国公起了冲突。” “卑职想着凉国公毕竟殿下您的舅姥爷,要不要趁现在,去他的府上,安慰一二?” “眼下天色已晚,早已宵禁。” “您是出来办差,此际悄悄去他府上,不会惹人怀疑。” “打是亲,骂是爱。” “三皇孙殿下与凉国公毕竟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当此之际,您不靠他,还能靠谁呢?” “卑职相信凉国公是明事理的人,不会真的和您计较。” “若有什么事情,也正好趁机商议一番,不知三皇孙殿下意下如何?” 不等朱允熥回答,蒋瓛又补充了一句:“三皇孙殿下放心,此事卑职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停车!”朱允熥淡淡说了一声。 马车缓缓停下。 他揭开车帘,深深地望了蒋瓛一眼,脸色骤然一沉。 “大胆蒋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哗啦! 蒋瓛翻身下马,跪倒在地。 “三皇孙殿下既有继承大明江山之志,就宜早做准备。” “凉国公在军中威望极高,麾下义子无数,一声号令,千军万马响应。” “他又是三皇孙殿下嫡亲的舅姥爷,肯定会助三皇孙殿下一臂之力。” “卑职不才,也愿投在三皇孙殿下麾下,以效犬马之劳。” 朱允熥不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抬起腿来,猛地一脚,向着蒋瓛踹去。 砰! 这一脚的力气极大,蒋瓛的身体,顿时被踢得在地上连连打滚,一直滚到数丈之外。 他爬了起来,又继续磕头。 “三皇孙殿下,卑职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 “三皇孙殿下既有雄心壮志,又岂能畏手畏脚,怯弱不前?” “外有凉国公在军中一呼百应,内有卑职率锦衣卫以为接应。” “内外联合,再加上三皇孙殿下嫡长孙的身份,大事可成,还……” 啪! 啪! 啪! …… 没等他将后面的话全部说完,朱允熥早已冲了过去,挥起掌来,狠狠地抽起蒋瓛的耳光。 “若非你是锦衣卫指挥使,皇帝亲卫,我虽为皇孙,却无权处决你,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朱允熥怒声喝道。 蒋瓛终于不再作声。 抬头望向他,肿成了猪头的脸上,满脸惊愕。 “回府!” 朱允熥蓦地回身,转头又登上了马车。 …… …… …… 第二日一早。 天蒙蒙亮。 朱元璋已吃过早餐,走入了御书房。 他素来勤政,天未亮就起床,数十年如一日,从不懈怠。 “陛下,三皇孙殿下求见!” 刚在书案前坐下,便有小太监前来禀报。 “怎么来这么早?” 老朱似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随即道: “宣!” …… 朱允熥走进御书房,也不下拜,轻喊道:“皇爷爷!” 老朱的笑容瞬间爬满面容:“熥儿,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急着等咱封你为亲王?” “才不是呢。” 朱允熥摇头,道:“孙儿有事要禀报。” 他表面严肃,语气凝重。 他当然不相信蒋瓛是真的投效自己。 但就算是假的,他也必须郑重对待。 “是昨晚抄家的事吗?不急!” 老朱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笑道:“咱听说伱遇刺了,没受惊吓吧,昨夜可还睡得安稳?” “孙儿没事,多谢皇爷爷关心。” 朱允熥道:“昨夜确实没有睡好,倒不是因为受了惊吓,而是为皇爷爷的安危担扰。” 老朱哈哈大笑道:“咱能有什么事呢?放心吧,咱这身子骨,还能撑几年。” “再说,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理。” “皇爷爷我也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就算是哪天突然驾崩了,也是自然之事,你担扰什么?” 老朱对于这一点,看得很透。 从来就不像其他的帝王那般,追求虚无飘渺的长生不老。 “听说你昨夜遇刺,乃是蒋瓛挺身相救,你可得好好感谢他。” 朱允熥面色一变,道:“皇爷爷,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胆大包天……” 他将昨晚蒋瓛与自己说的话,一字不漏,全部向老朱说了一遍。 末了,又道:“皇爷爷,蒋瓛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却包藏祸心,竟意图内外勾结,行大逆不道之事。” “昨天晚上,因孙儿身边只有锦衣卫众,孙儿又是初次领队,不敢打草惊蛇,唯恐他狗急跳墙,行不道之事,故而才没有立即将他拿下。” “今日不敢再有任何耽搁,匆忙进宫禀报。还请皇爷爷即刻下旨,捉拿此贼,严惩不贷。” 老朱闻言,却并不见太多的生气,反而笑道:“蒋瓛虽大逆不道,但他所言,却也不无道理,你为何却不接受呢?” “皇爷爷!”朱允熥脆生生喊了一声。 “熥儿想要继承大位,执掌大明江山,那也是因为担心大明后继无人,继位者不能稳固江山,保大明社稷千秋万代,才毛遂自荐。” “岂有为一己之私,行大逆不道之事的道理?” “若孙儿真那样做,那就枉为人孙,甚至连畜牲都不如!” “哈哈哈!”老朱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得好,不愧是咱老朱的好孙儿。” “蒋瓛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竟敢有此等想法,实属不该。” “不过,咱念他忠心的人,仍是我朱家子孙,非是外人。” “再加上他这些年忠心耿耿的办差,倒也有不少功劳。” “昨天晚上,又在刺客的飞镖下救了你的命,更是大功一件!” “咱就罚他三个月的俸禄,相信他经过此事,以后一定不敢再有任何异心。” 朱允熥怔了一下。 他虽然猜到蒋瓛的事,必定是老朱故意安排。 但如今老朱就罚薪三个月,连戏都懒得演,又未免有些奇怪了。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他不由得悄悄瞥了老朱一眼,却见此际的老朱笑得极为开心,也正看着他。 朱允熥忙道:“皇爷爷恩威并用,对蒋瓛如此仁义,他必定感恩戴德,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深深一拜。 “咱会对他说,是你念着他的救命之恩,给他求情,咱才饶他这一遭。” 老朱笑道:“如此一来,他便不会对你有任何嫌隙,还会感念着你。” “多谢皇爷爷!”朱允熥连忙谢恩。 老朱似是极为高兴,又笑道: “昨晚的差事办得不错,咱已经拟好了旨,从今日起,正式封你为吴王。” “你二哥允炆封为献王。” “你们还年幼,也不用急着去就藩。” “等过几日,你们两個,都到咱身边来读书,办差。” 第十三章 吕氏的安排,贺礼! 辞别老朱,离开皇宫,回到府中,便看到有许多人正忙忙碌碌,似乎是要搬家。 “怎么回事?”朱允熥问道。 “恭喜三皇孙……不……恭喜吴王殿下!”宫女太监们连忙行礼道贺。 “殿下授封亲王,赐宅邸,这不马上就要搬出去独自居住吗?奴婢们正在帮着两位王爷整理起居服饰,以及一干物件。” “哦!”朱允熥应了一声。 心里想着搬出去也好。 东宫虽然宽阔,但上面还有吕妃等长辈。 搬到外面去,才能真正当家做主。 不管要干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就在这时,朱允炆和吕氏走了过来。 朱允熥连忙向吕氏行礼。 吕氏泪眼婆娑,对他狠狠瞪了一眼。 目光内满是怨恨的杀气,就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旁边,朱允炆连忙拉了拉吕氏的衣袖,吕氏目内的凶光才收起。 她扶起朱允熥,且哭且怜道:“你刚刚出生几天,就没了亲娘,是我一手将你养大。” “一转眼,你都长这么高了。” “我虽不是你的亲娘,待你却如亲生儿子一般无二。” “你和炆儿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啊。” “如今,伱们两个都要搬出去独自居住,可叫我如何舍得?” 她说着说着,似触及伤心处,竟泪如雨下。 “娘,孩儿虽然搬出府去了,以后还是会时常回来看娘的。”朱允炆安慰道。 “孩儿也一样!”朱允熥也说道。 “你们记得娘亲就好!”吕氏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拉着朱允熥的手道:“我听说昨日在金銮殿上,你向皇爷爷自荐,请立你为储君,可有此事?” 朱允熥道:“确有此事!” 吕氏眼角深处的怨恨杀气,骤然再起,又迅速压了下去。 她强行堆起笑意道:“那真真是有志气得很啊!我亲手养大的孩子,还真是不凡呢。” “您过誉了!”朱允熥道:“身为朱氏子孙,皇爷爷的后代,守护大明江山,本就是孩儿义不容辞的责任。” “说得好!”吕氏对旁边的朱允炆道:“炆儿,你听到你三弟的话没有,守护大明江山,是朱家子孙的责任。” “你也是朱家子孙,还是他的哥哥,你责任更大,可千万别忘了。” 朱允炆忙道:“孩儿谨记在心。” 吕氏挥了挥手,唤来一名宫女,一名太监。 对朱允熥道:“炆儿长你一岁,还是要稍微成熟些。” “况且,你皇爷爷又给他安排了几名学识渊博的师父,去他的府上教他读书。” “要我说啊,你皇爷爷也是有些偏心了,怎么就给炆儿安排了大儒,却不见给你安排呢?” 这句话可有些逾越了。 言谈中的炫耀却是掩饰不住。 “娘可不能不疼你。” 她指着旁边的太监宫女说道:“他叫赵瑞,她叫玲儿,两人都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人,办事认真仔细,十分可靠。” “你到了新的王府上,总是需要人伺候的。” “我便将他们两个,送与你了。” “他们可以帮着你管好王府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太多的心。” 赵瑞和玲儿一齐行礼:“奴婢参见吴王殿下!” 朱允熥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不是摆明着往自己身边安插人吗? 可吕氏虽不是他的亲生娘,却也是朱元璋亲自下旨扶正的太子妃。 身为晚辈,孝顺为大,朱允熥不能拒绝她的安排。 这一招是明棋,高明得很,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指点。 虽然送的下人,看似可以任由他拿捏,说打死就打死了。 可实际上,在这个极度讲究孝顺的时代,还真不能随意这样。 随便虐待,就能给你安一個“不孝”的罪名! 在后世人眼中,这不值一提。 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可不是一件小事。 恐怕吕氏会巴不得朱允熥将两名奴婢都打死,好给他安上罪名! 朝中的御史,都能用这一条,狠狠参朱允熥几本。 在储君争夺的关键时刻,这是极为致命的。 朱允熥心念闪转,也知道辞不掉,笑道:“那就多谢了!” …… …… …… 圣旨已下,朱允熥也没有再挑良辰吉日,当日便搬进了吴王府。 吴王府距离东宫不远,与朱允炆的献王亦是隔墙相望,去皇宫大内也十分方便。 吕氏并没有搬出东宫。 这应该是一个暗示。 老朱是在通过此举,告诉天下人,后面新册封的储君,只会从故太子朱标的儿子中选择。 吕氏身为母妃,无论谁做了皇太孙,她都无须搬出东宫。 刚入吴王府,还没有安顿好,便听得外面又传来熙熙攘攘的闹喊声。 “都小心一点,可不要碰坏了,这可是从南海深处采来的珊瑚树,无价之宝。” “你……你……你们都仔细着点,可不要磕碰坏了,今儿是咱外甥封王的大喜日子,这些可都是给他贺礼。” “谁要是碰坏了宝物,小心你们的脑袋。” …… 朱允熥走出书房,便看到一大群人进进出出,正往府里面搬东西。 “怎么回事?” 他从东宫搬家到吴王府,要搬的东西并不多,早就搬完了。 “哈哈哈!” 刚一询问,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见到他,顿时兴奋地大笑。 一路跑了过来,盯着他看了又看:“不错,不错,有王爷的气象。” “若是有朝一日,穿上龙袍,君临天下,那断然是更加威武了,哈哈哈哈!” “舅舅,你胡说些什么呢?”朱允熥训斥道:“这种浑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允熥亲生母亲的弟弟,开平王常遇春的儿子常升。 也就是朱允熥的亲舅舅。 俗话说:娘亲舅大! 一个舅舅半个爹! 在这个时代,舅舅是非常亲的亲人。 常升的年龄,比朱允熥约摸大了十来岁,正是二十四五岁的年龄。 身为常遇春之子,又因哥哥常茂犯错被削爵,常升便袭封了常遇春的爵位,为开国公。 常遇春死得早,他自小无人管教,身为功臣之子,又有国公的身份,平日里行事便难免嚣张跋扈。 此际听到朱允熥训斥,常升也不以为然,他单膝跪地一拜,拱手道:“末将常升,参见吴王殿下!” “快起来吧,你是我舅舅,装什么客气礼数。”朱允熥挥了挥手。 常升笑嘻嘻地起来,道:“好外甥,你昨天在大殿上,可真是威风啊!” “我昨日虽然没去上朝,但却都听人说了。” “公然向陛下索要储君之位,断了朱允炆那小子想做皇太孙的念头,痛快,痛快!” 听着他这般毫不顾忌的言语,朱允熥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说什么,常升便又接着往下说了。 “昨天大殿上的事,今儿已经在金陵城传开了。” “京城里的权贵子弟,勋臣后代,个个都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夸你有胆识,有志气,敢作敢当,是一条好汉!” “陛下也没有责罚你,足见对你还是非常满意的。” “这不,听到你受封吴王,大伙儿都抢着给你送来了贺礼。” “这些可都是好玩意儿。” “你看这棵珊瑚树,树高三尺,乃是采集南海深处的珊瑚制作而成,晶莹剔透,流光闪烁,万金不换!” “你再看这幅屏风,这上面的画,可是宋徽宗的手笔……” …… “我刚才四处瞅了瞅,你府上的家具桌椅,也都太旧了一些,所用的木头也不够好。” “我看得全部给换了。” “还有这宅子,也该翻修翻修。” “这样才配得上你堂堂吴王的身份。” “至于修缮所需的银两,你就不需要担心啦。” “咱们这群勋贵子弟朋友,兄弟将士,全部都帮你包了。” 第十四章 想借舅舅的屁股一用! 听着常升絮絮叨叨的话,朱允熥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脸色也越发不好看起来。 这帮功臣勋贵子弟,脑子里的坑是有多大? 怪不得历史上的老朱会将皇位传给与文臣交好的朱允炆,而不是天生就必然会受到武将勋贵集团支持的朱允熥。 想来这其中,恐怕也少不了这帮勋贵子弟的“神助攻”。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朱允熥脸沉得比乌云还黑,道:“那些勋贵子弟,知道我在朝堂公然打了凉国公一记耳光的事吗?” “知道!” 常升并没有察觉朱允熥的脸色变化,仍是笑嘻嘻地,兴奋无比,道:“我舅舅也是逾越了。” “平日里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也就罢了,你是皇孙,龙子龙孙,将来要继承皇位,执掌大明江山的人。” “他怎么能这般不知轻重,不晓尊卑贵贱呢?” “要我说啊,你这记耳光打得好,打得妙!” “打醒了他,也打醒了咱们一众勋贵子弟。” “咱们这些人啊,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基本的上下尊卑。” “就算我是你亲舅舅,不也得给你吴王殿下行礼吗?” “这样陛下知道了,也会高兴。” “我对此绝没有任何意见。” “只要能帮助你登上大位,你让我这个舅舅做啥就做啥。” “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绝无半句废话。” 常升拍着胸膛保证,接着语气一转。 “可怜我那苦命的姐姐死得早啊,伱又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亲骨肉,舅舅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先是说得眉毛色舞,后面提到姐姐,便不免有了几分悲戚难过之色。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怎么说,凉国公也是我舅舅,你的舅姥爷。” “咱们可都是一家人。” “打归打,骂归骂,可不能因此而生分了。” “凉国公被你打了之后,对你也没有啥意见。” “你封了王,他也高兴得很。” “他手底下的义子们,以及一干勋贵子弟武将功臣要来送礼,他也没阻拦。” “足见他对你还是十分疼爱的。” “但他毕竟是长辈,在军中朝中素来自大惯了,被你抽了一记耳光,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依舅舅我的看法,你还是得亲自去凉国公府一趟,好生安抚安抚他。” “咱们这关系,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常升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朱允熥只觉得一阵阵头大。 他气极反问道:“我说你们,怎么就上赶着给我送贺礼,怎么不去给我二哥送呢?” 常升怔了,不解地摸了摸脑袋,道:“这叫哪门子话啊?” “你二哥朱允炆虽然和你是同父兄弟,但毕竟还隔着一个娘。” “再说了,他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我姐姐生的。” “我唤他一句外甥,那也是面子上的事情。” “你不一样啊,你可是我姐姐的亲生儿子。” “谁亲谁疏,甭说是我这個舅舅,就是满朝的文武大臣,勋贵子弟,也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不来撑你,难道还去撑他啊?”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朱允熥问道:“所以,你就用送贺礼的方式,来撑我啊?” 常升终于察觉了他语气中有些不满,当即笑道:“这送贺礼,也是站队啊。” “你好好想想,你公开向陛下索要储君之位,陛下没有责罚你,反而封你为吴王,这说明什么?” “说明陛下确实有意立你为储君。” “眼下正是考验你的关键时刻。” “咱们这些人,可不得站出来,为你摇旗呐喊,为你助威吗?” “你二哥朱允炆,不也有一堆文官,去他的府上,给他祝贺去了吗?” “咱们这些武将勋贵,可不能落在人家后头。” “那些文官都支持他朱允炆,可咱们这些功臣勋贵,谁不支持你啊?” 常升回头伸手指了指外面,道:“今儿可不是舅舅我一个人来了,其他人都在前院等着呢,只是他们不敢擅自来这后院。” “但大家对你的心意,可都是一样的。” 朱允熥心中一动,问道:“有很多文官去我二哥府上道贺吗?” “很多!”常升道:“我可派人在他府门前盯着呢。” “这满朝的文官,差不多都去了。” “你说他有什么本事?” “自诩文人,自幼饱读圣贤书,写首诗词,水平也远远不及你。” “我看他就是没本事。” “偏偏那些文官,都去拍他的马屁。” “我还听说,陛下给你们两个挑选大儒做老师。” “给朱允炆选了黄子澄,齐泰等人,他们都欣然答应。” “结果,给你选人的时候,那群该死的文官,都一个个躲起来,全部给拒绝了。” “表面上说是才疏学浅,不堪重任,或者身体有恙等等,私底下却说你公然索要储君之位,大逆不道,虽有才学,品德败坏,朽木不可雕,绝不可能当你的老师!” “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你放心,一群只知道读书写字的文官有个屁用。” “这大明江山,还不是靠我们武人,靠功臣勋贵打下来的吗?” “有我们支持你,那可比一群酸臭腐儒有用多啦。” 朱允熥道:“那你说说,你们都有什么用呢?给我送贺礼?帮我翻新宅邸?” 常升笑道:“你可不要小看咱们这些人,咱们在大明军中,可都有数不清的兄弟好友,还有昔日的战袍。” “咱们站在一起吼一声,整个大明江山,都能抖三抖。” “可比他们那些从来没有领过兵打过仗的文官有用多了。” 朱允熥冷笑:“怎么,你们还想鼓动军中将士造反吗?” 常升连连摆手:“那断然是万万也不敢的。” “但咱们可以给你壮势啊。” “陛下看到军中这么多人公开支持你,可不就得慎重考虑,要传位给你吗?” 朱允熥咬着牙说道:“那我可真得好好谢谢你们了!” 常升大笑:“这都是小事,舅舅肯定得帮你。” “对了,你现在已经站出来公开争夺储君之位了,可还有什么计划?有什么需要舅舅帮忙的,你尽管吩咐!” “有!”朱允熥轻轻点头,望着常升笑道:“我想借舅舅的屁股一用!” 第十五章 朱允熥的理由! “你虽是国公,可我二哥却是亲王。” “你自己也说了,尊卑有别,却一直对他直呼其名,光凭这一点,我就该打你二十大板。” 在常升满脸震惊的目光中,朱允熥理斯慢条地说道:“其次,皇爷爷早就下过旨了,军中将领及武将勋贵功臣子弟,禁止私下来往。” “你却在私下串通,鼓动他们集体来王府给我道贺。” “这是不是也得打二十大板啊?” “还有!”朱允熥转头,踱着步子,道:“你派人去献王府盯着,擅自监视一名亲王,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也该打二十大板。” 朱允熥挥了挥手,几名王府的亲兵侍卫顿时上前,一把将常升按住。 “真打我啊?”常升左右挣扎,却没有挣脱。 “舅舅,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朱允熥头痛的摸了摸脑门,作出气急败坏的样子,骤然加快脚步,冲到常升面前,怒喝道:“为了我好,我难道就不是为了伱好吗?” “献王府有人去道贺,但人家是文官,再怎么样闹腾,也翻不了天。” “你们是什么人啊?” “是武将勋贵,是军中将领,是统率千军万马的人。” “你们站出集体支持我,是想干嘛?想威胁我皇爷爷必须立我为储君,不然就造反吗?” “你们倒是试试啊,看看是我皇爷爷的刀快,还是你们的胆子更大!” 常升噘嘴道:“陛下虽然下了旨,但咱们平日里,不还是一样在一起吃喝玩乐吗?陛下没真的罚过啊!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 朱允熥看了他一眼,头更大了。 一方面,这个舅舅还真是坚定支持自己的死党。 他也没有理由将自己人往里搞,将自己人全得罪了。 另一方面,有这群猪队友在,一通胡搞,皇位也不用争了。 可要靠说理说服他,还真不容易。 刚才这般怒斥,对方都不以为然。 他脑海中思绪千转。 半晌。 朱允熥收起怒意,长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也是国公,又是我舅舅,算起来我虽是亲王,却也没有资格打你板子。” “不打了,不打了!” 他跌坐在地,道:“我等下就去写封奏折,进宫呈交给皇爷爷。” “储君之位,我再也不争了。” “请求皇爷爷立我二哥为储君,以稳定朝堂,稳定大明江山社稷!” 常升闻言,脸色大变,忙道:“那可不行啊,你都已经向朝野公开表明了要争储君之位,怎么能突然就不争了呢?” 朱允熥摇头叹气道:“我争储君之位,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能千秋万代。” “也好让你们这些勋贵功臣子弟后代,都能与大明一起千秋万代。” “可如今看来,我委实是太天真了!” “我不争皇位,大明江山还要稳定得多。” “我一站出来,你们也都跟着闹腾,大明江山哪里还能稳定啊!” “可我年龄小,资历不足,威望不高,又震不住你们这些人。” “那日在朝堂上出手打了舅姥爷,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救他。” “可舅姥爷心中却未必会体验我。” “今儿要是真打了你,我心里也不忍,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亲舅舅啊。” “这世上哪有外甥打舅舅的道理呢?” “可我若是不打你,皇爷爷便会以为,是我鼓动勋贵子弟和军中将领出来站队,威胁朝廷。” “那我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储君之位,无论如何也不会给我。” 常升忙道:“不会啊,你公开争储君之位,陛下不也没有惩罚你吗?” 朱允熥摇头道:“那不一样。” “我向皇爷爷讨要,给与不给,都在皇爷爷一念之间。” “皇爷爷想给,那便给;不想给,那就不给。” “结果如何,最终都是他老人家乾纲独断。” “可你们站出来,为我摇旗呐喊,性质就大不相同了。” “大明江山,到底是你们做主,还是皇爷爷做主?” “是由你们决定拥护谁为储君,还是由皇爷爷决定立谁为储君呢?” 常升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但一转念,又不解道:“可此事是咱们做的,跟你没关系啊。” “更何况,咱们其实也没有要威胁陛下的意思,也万万不敢啊!” “怎么和我没关系呢?”朱允熥道:“不是我做的,那就是我不能驾驭你们,将你们约束好。” “比如你直呼二哥的姓名,不尊献王殿下。在皇爷爷的眼中,要么是我不尊敬兄长。” “要么,就是我管不了你,管不了勋贵子弟和军中将领。” “皇爷爷就不可能将大明江山托付于我。” 常升恍然大悟,跳了起来道:“有道理!” “咱大明江山的继承者,必须有足够的威望,一言既出,千军万马,无不听从。” “你的威望确实不足。” 他拍了拍脑袋,道:“你是想借给舅舅打板子的名义,树立起自己在勋贵子弟和军队将领中的威望吗?” “好主意!”常升翘起大姆指,道:“陛下若是看到咱们勋贵子弟和军中武将,都对你心服口服,唯命是从,必定会认为你才是最适合继承大明江山的人。” “那就拿我来开刀吧!” 常升撩起衣服,直接趴在地上。 “打吧,舅舅屁股上肉厚,还挨得住!” 朱允熥一怔,连忙走过去问道:“舅舅,你真没事吧。” 常升一脸无畏:“没事,男子汉大丈夫,区区一顿板子,算得了什么。” “你尽管令人打,我保证不哼一声。” “只要能提高你的威望,帮助你夺得储君之位,舅舅吃点苦,受点罪,又有何妨?” 朱允熥露出感动无比的模样,道:“舅舅对我真好。” “不过,今日你可不仅要挨板子,还得受训斥,以后还必须按我今日说的办。” “那是自然。”常升道:“我今天挨打,就是为了让那群勋贵子弟和军中将领,日后都对你言听令从。你再吩咐几件事,我带头做遵从。” “好,那我就开始了!” 朱允熥高声喊道:“开国公不尊献王殿下,私通勋贵子弟及军中将领,私下派人监视献王府……此番种种,虽非重罪,但亦过失不轻。” “本该打你六十大板,但念你是功臣之子,又是皇亲国戚,本王便给你减掉一半,打你三十大板,略施小惩,以儆效尤。” “来人,给本王行刑!” 一声令下,王府的亲卫们顿时抡起了板子。 “啪!” 板子重重打在屁股上,刚才还大言不惭,保证绝不会哼一声的常升,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 第十六章 赵瑞的用途! 给常升打得稀烂的屁股上好药,令人将其抬回家,赶走一众前来道贺的勋贵子弟,朱允熥只觉已累得精疲力尽。 若是不争这个该死的皇位,他也可以和常升以及一众勋贵子弟一起愉快的玩耍。 纵情享乐。 甚至学高衙内带着狗腿子去街上横行霸道,看到漂亮的小姑娘就上前调戏,即使是已为人妇,也能当曹贼抢回家。 对于一名皇孙而言,这都不算什么事。 哪怕老朱知道了,大概也是睁只眼闭只眼,顶多训斥几句。 毕竟,老朱的几个儿子,其中不少做的事情比这离谱得多,也没见他们受到啥重责。 但是,不行啊! 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为了能活得更久一些,这个皇位,他还真是非争不可。 要争皇位,他就必须做一個老朱眼中满意的好皇孙。 否则,老朱凭什么立他为储君呢? 在朝堂上公开索要储君之位,已是大逆不道之举,再做点啥违法犯忌的事情,他也就不用再争了,哪凉快哪呆着! 故而,朱允熥才重重打常升的板子,将一众功臣勋贵子弟全部毫不留情的赶走。 猪队友绝对会是一个包袱。 至少不用的时候,离他们越远越好。 但仅这样还远远不够,要博得老朱的认可,还该做些什么呢? 朱允熥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原来他的想法,和前世在小说中看到的大多数穿越者一样,上书朱元璋,直陈大明王朝种种制度弊端,由此获得老朱的欣赏。 这确实是一条捷径。 虽然老朱是历史上十分杰出的人物,有“驱逐鞑虏,再造华夏”之功。 但他一手创立的大明,制度上的不足不少,弊端多得数都数不清。 随便指一条,应该都能让老朱震撼。 然而,这条路还没开始走,就被堵死了。 老朱根本不想听他的治国之策,理由是他从无任何治国经验。 久居深宫,纸上谈兵。 也对。 就好比前世某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毕业后入职某家大公司,入职一个月,就上呈万言书给公司老总,痛陈公司种种弊端,结果,老总收到万言书,直接批示——有病治病,无病辞退! 他也是一样的。 一个生长在深宫大院的十四岁的孩子,大谈治国之策,皇帝也罢,大臣也好,根本连听都懒得听。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毕竟,他是皇孙,身份特殊。 哪天老朱心血来潮,像前世的老师父母给孩子布置家庭作业一样,让他写点什么,说点什么,那才是机会。 在此之前,他只能等待。 不过。 总要做点事情。 坐在书房内,朱允熥默默思索着。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吕氏安排在他身边的太监赵瑞。 “殿下。” 赵瑞捧起笑脸,道:“殿下可不要太过于用功了,小心累坏了身体。” “奴婢给您带来您小时候最爱玩的物什,您要不要先休息着玩玩?” 吕氏给他交待的任务,一是监视朱允熥一举一动,及时汇报。 其二便是想方设法,带着朱允熥吃喝玩乐,逍遥快活,让他堕落腐化,玩物丧志。 如此一来,便再无法与朱允炆争储君之位。 朱允熥微微皱眉。 对于吕氏安排的人,他自然不喜。 正待开口拒绝,赵瑞却是早已发现了他眉宇间的不悦,抢先一步道:“若是殿下不喜欢那些玩意儿,奴婢还给殿下去寻来十几名绝色少女。” “她们个个美貌不凡,身姿窈窕。” “要不要让她们来给殿下歌舞助兴,一起玩耍?” 呃…… 朱允熥斜瞥了赵瑞一眼。 心中暗道,这家伙真是个畜生。 我还只有十几岁,还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能用美色来勾引我呢? 一边想着,一边道:“那就让她们进来瞧瞧。” 赵瑞喜出望外,忙扯着鸭公嗓子喊道:“王爷有令,都进来吧!” 一排身着霓裳的少女鱼贯而入。 果然个个生得天姿娇媚,美貌非常。 朱允熥不由得又看了赵瑞一眼。 想不到这名吕氏在自己身旁安插奸细卧底,竟有这般本事。 为了拉自己下水,这是真舍得下本啊! 这批少女的质量,嗯,挺高的! 他有些好奇,便道:“既有歌舞助兴,美女相陪,又岂能没有酒菜?” “你立即着厨房做几道珍肴,还有,你刚才说的,我小时候爱玩的物什,也都一并带上来,本王要与他们一起玩乐。” “遵命!”赵瑞越发高兴了。 不一会儿,一大堆的木器制件,便被送了进来。 其中不少做得极为精致。 朱允熥拿起来看了又看,不禁有些暗暗赞叹。 怪不得老朱家后面会出一个木匠皇帝。 看来,老朱家的血脉里,就一直流淌着木匠的血。 这木工,这设计,真是一个小孩子能做出来的吗? 看着,看着,朱允熥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 机械发明! 来这个时代,怎么就掂记着献言献策,想着如何治国,却忘了最为重要的机械发明呢? 工业的发展,才是现代文明的基石啊! 就算大明受制于冶炼技术和种种天然条件,要走上机械文明非一朝一夕之功,他脑海中的知识,也极为有限。 但毕竟身为皇孙,稍微推动那一点点,还是很容易的。 而一个微小的推动,可能就意味着巨大的技术飞跃。 朱允熥脑海内的思维发散开来。 该发明些什么呢? 蒸汽机? 不可能! 他虽然大致知道蒸汽机的基本原理,却也仅此而已。 那些基本原理,离造成真正实用的蒸汽机,少说也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炼钢? 技术不够,不现实! 水泥? 技术也不够,还是不行。 造枪? 仍然不行! …… 朱允熥将无数物件在脑海内一件件翻过。 越想竟越迷茫。 前世的他虽然不仅仅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还有大学文凭。 但大部分知识,都是概念性的,原理上的。 涉及到具体的制造,少之又少。 若是处于后世的现代文明社会,能在网上查技术资料,还有数不清的工具可以使用,自己动手做点什么东西,倒也不难。 只要有钱有时间,稍微具备一点点动手能力的人,都能造各种各样的东西。 但在这个时代,根本不行。 他连玻璃怎么制造,也仅仅知道主要是石英砂加碳酸钠炼制而成。 其它的东西制造,皆是如此,都只知道皮毛,具体的细节,全部不清楚。 毕竟,在前世,这些都属于“无用”的知识。 只有闲极无聊的时候,才会在网上翻翻,或者偶尔在纪录片里面,在刷到的视频里面,在书籍里,看到一星半点。 不成体系,不会去深入研究,记得也不牢固。 现在想动手造起来,就全部抓瞎! 朱允熥的眼光,从一件件物什上面扫过。 一直看到书桌上的文房四宝…… 突然。 他眼前一亮,有了! 第十七章 老朱的怒意! 御书房。 朱元璋如往常一般,坐在案前,批阅奏折。 他是一个非常勤奋的帝王,每日都要看几十万字的奏折,还要写上万字的批语,比生产队的驴还能干。 即使现在年龄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 但只要没有病倒在床上,实在起不来,就会一直坚持。 “参见陛下!”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走了进来,跪下行礼。 “平身吧!” 老朱没有抬头,仍拿笔写着批语。 蒋瓛站在那里没动,足足过了一刻钟。 老朱看完了几份奏折,才放下笔,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怎么样?这两日,炆儿和熥儿都有什么动静呢?” 老朱淡淡问道。 “献王殿下自出东宫,搬入献王府之后,便有许多文官前去府上道贺。” “他们的名单,微臣都已经写在折子里了。” 蒋瓛递上去一个折子,又继续道:“这些人,都送了贺礼,倒也不是很贵重,微臣也都记载在折子里。” “献王殿下收下贺礼,也给他们回赐了礼物。” “在这之后,便每日在府中听老师讲课,卯时起床,亥时睡觉。” “除了读书做功课之后,再无他事。” 老朱接过折子,扫了一眼,顿时愉快地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咱让他们两个搬出东宫,独自去王府,就是想看看,若无人管束,他们都会做些什么,现在看起来,允炆很不错啊。” “有他父亲当年的风采!” “比秦王晋王年少的时候,可听话多了。” “老大在九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老朱心里高兴,精神也抖擞起来。 又问道:“熥儿呢?” “吴王搬出东宫后,有一干勋贵子弟和军中将领前去道贺,其中以开国公为首……” 蒋瓛一五一十,将常升如何聚众去吴王府,如何送礼,乃至与朱允熥之间的对话,以及被打了板子的事,都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哈哈哈哈!” 老朱听完,拍掌大笑。 “熥儿这孩子,做得还真好啊!” “既教训了常升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又让他心服口服,还维护了与炆儿的兄弟情谊,好啊,好!” “咱一直担心,咱殡天之后,后世子孙会驾驭不了那群开国将帅,如今看来,倒是有点多虑了。”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中竟有些湿润。 自从朱标死后,老朱便在计划着,该如何屠戮以蓝玉为首的一干开国功臣将领。 在此之前,他也曾杀过李善长,胡惟庸等功臣。 可那不一样。 一方面,涉及到君权与相权之间的争夺,他不能退。 另一方面,自建立大明以来,朝中官员将领多为淮西人,他们也拉帮结派,打击其他官员,将整个大明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老朱身为皇帝,必须要扭转这种状况。 实际上,老朱骨子里是一个很重情谊的人,忘不了曾经帮助过他的老乡。 他也和项羽一样,不愿锦衣夜行,想衣锦回乡,炫耀自己的成就。 故而,才将一干乡亲都封官加爵,全部供养起来。 至于跟着打天下的淮西功勋集团,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可同样,为了江山稳定,老朱杀他们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现在,当他准备再次举起屠刀的时候,老朱却其实是有点犹豫的。 蓝玉等将领,本来是他给太子朱标留下的班底。 如果不是朱标身死,就算蓝玉再骄横,老朱也不会杀。 但为了大明江山,老朱哪怕再不舍,也狠得下心。 自古成大事者,绝不可能心慈手软。 老朱靠一只饭碗起家,以乞丐之身夺得天下。 他的心,绝对足够硬,也足够狠。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毕竟也是多年一起共事的人,如果能够不杀,那老朱又何乐而不为呢? 从朱允熥身上的,老朱看到这样的希望。 他虽然年少,但似乎还真有办法,能驾驭得了那群勋贵子弟,功臣悍将! “在此后的几日,吴王殿下……”蒋瓛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皇帝陛下如此高兴,他不想让其生气发怒。 “怎么啦?”老朱察觉到蒋瓛的声音变化,当即追问道。 蒋瓛只好接着说道:“太监赵瑞帮他找来了一群歌女舞姬,还有小时候玩的器件儿……” 老朱微微皱眉:“难道他就因此而整日沉醉于温柔乡里?” 他的语气骤然提高了许高,狠狠道:“这个赵瑞,该杀!” 旋即,又放缓了声音。 “少年慕艾,也是难免的事。” 老朱口中这样说着,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少年好色虽然是寻常事,但若沉迷酒色,就无法将江山托付于他了。 “那倒没有!”蒋瓛摇了摇头。 “吴王殿下只看了那些歌女舞姬一眼,便没有再找她们。” “好!”老朱猛地在桌案上重重拍了一掌。 喜不自禁! “不愧咱的好孙子,见美色而不心动,虽年少却心有志。” 蒋瓛道:“可吴王殿下看到小时候玩的器件,却好奇起来。后来更是召集了一大群木匠,工匠,铁匠等匠人,在府中摆弄……” “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方歇下……” 蒋瓛将记载朱允熥每日日常活动与言语的折子,递了上去。 还有一张图纸,是朱允熥准备要打造的东西。 老朱打开图纸,看了又看,不解问道:“你认得这是何物吗?” 蒋瓛摇头道:“微臣不认得!” 他唯恐老朱生气,责怪自己失职,又连忙道:“微臣问了不少人,无论是饱读诗书典籍的文人,还是经验丰富的木匠,工匠、铁匠等,他们都不认得。” “想来应该是吴王殿下自个儿想出来的玩意儿,故无人识得。” “熥儿这几天,一直在府中,监督匠人打造这东西?”老朱又反问了一句。 “是!”蒋瓛道。 “你对此怎么看?”老朱问。 蒋瓛大惊,忙道:“微臣不敢……” “咱让你说,你就说!”老朱怒道。 “微臣遵旨!”蒋瓛见无法逃避,只好道:“吴王殿下自幼在东宫长大,管束甚严,微臣听闻他幼时就喜欢做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 “后来年岁渐长,要读书做功课,便无睱他顾。” “如今出了东宫,在王府里面无人管束,难免勾起幼时回忆,稍有放纵,亦是人之常情。” “吴王殿下毕竟年岁尚小,正是贪玩的年龄。” “想来只要陛下加以教导,当可回到正轨。”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朱的神色。 “小时候就喜欢摆弄这些玩意儿?” 老朱怒问了一句。 “听说是的!”蒋瓛小声应道。 “可他现在长大了!”老朱大吼道。 “他都敢站出来,公开在朝堂上找咱索要储君之位了!” “他怎么能天天玩这些呢?” 朱元璋咆哮如雷,生气地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 “没人管他就放纵自己吗?” “就这样子,咱怎么能将江山交给他?” “简直是岂有此理!” 老朱猛地将画卷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玩物丧志,玩物丧志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蒋瓛跪在地下,身体都有些发抖起来。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平日里的他永远镇定自若。 在别人眼里,指挥使大人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 此际面对暴怒的皇帝,就连他也不由自由的害怕起来。 半晌。 老朱的怒意终于逐渐发泄完毕。 “不能让他在府中继续呆着,荒废时光。” “传旨,着献王、吴王明日进宫读书。” 第十八章 孝顺之道! 第二日一早,朱允熥乘坐马车,来到了宫门前。 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箱子。 这是朱允熥这几天日夜奋战的成果。 此际要进宫,便亲自背着。 “三弟,这是背着什么呢?” 朱允炆一见到,便略带奇怪的问道。 “这几日在府中制作的小玩意儿,甚是有趣。” 朱允熥道:“我寻思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有趣的东西,自然要进献给皇爷爷,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朱允炆的神情微微一怔。 对于朱允熥最近几天在府里面做什么事,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太监赵瑞和宫女玲儿,每日都会将朱允熥的动静,事无详略,一一汇报。 朱允熥不好女色,却召集了一大群的各色匠人,在府中制作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甚至为此废寝忘食。 朱允炆对此,又是鄙视,又是高兴。 鄙视的是,这个弟弟,口中喊着要争储君之位,却连一点自制能力都没有,管不住自己爱玩的心,还争什么呢? 高兴的是,皇爷爷明察秋毫,朱允熥的所作所为,必然瞒不过皇爷爷。 如此玩物丧志,皇爷爷又岂能将江山托付给他? 自己的储君之位,稳了! 此刻见到朱允熥竟然将其带入宫来,意图进献给皇爷爷以讨欢心,他不由得更高兴了。 “三弟可真有孝心啊,连自己玩耍的东西,都不忘进献给皇爷爷。”朱允炆赞道:“皇爷爷必定龙心大悦,少不得又要重重赏你。” 你不认真读书,不务正业,却摆弄这玩意儿,皇爷爷不狠狠训斥你才怪。 朱允炆脑海中已然浮现了老朱狠骂朱允熥的画面,脸上笑意更浓,心头越发高兴。 他天天在府中读书,想来一定会被皇爷爷称赞。 “那是!”朱允熥似是根本没有识破他的反话正说,反而笑道:“二哥被封为献王,难道就没有准备一点礼物送给皇爷爷吗?” “这?”朱允炆一时语塞。 “礼尚往来,此乃人之常情。” 朱允熥语重心长道: “皇爷爷给咱们封了王,这是多大的恩宠!” “咱们总要给点谢礼吧。” “虽说皇爷爷富有四海,什么都不缺,但咱们作为他老人家的亲孙子,亲自制作礼物给他,还是不一样的。” “正如你先前所说,这是咱们孝心的体现,皇爷爷也会更高兴。” “二哥,你不会忘了准备吧?” 他流露出吃惊的样子。 “若是这样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就送给二哥了。”朱允熥好像真心为朱允炆着想似的,连声道:“待会儿见了皇爷爷,你就说这是自己这几日在府中亲自动手,日夜辛苦制作而成,也好让皇爷爷体会到伱的孝心,让他老人家开心。” “不用了!”朱允炆连连摆手:“这都是你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二哥怎么能占为己功呢?” “没关系!”朱允熥笑道:“亲生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兄弟,谁做的都一样。” “来人,去将我马车里面……” “真不需要!”朱允炆吓得转身扭头就跑。 他要让皇爷爷知道,他是一个努力读书的好孙子。 可不是整日摆弄什么没用玩意儿的幼稚少年。 …… …… …… 御书房。 朱元璋看到朱允炆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慢着点,你贵为亲王,须知举止有礼,怎能如此胡闹?” 老朱训斥道。 “呼……呼……呼!”朱允炆大口大口喘着气,听到老朱的话,当即跪了下去:“皇爷爷,孙儿知错了。” “孙儿以后必定铭记皇爷爷的教诲,绝不这般孟浪行事。” “你知道就好!”老朱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声音也缓和了许多,问道:“什么事让你跑得这么急呢?” “自皇爷爷给孙儿封王,独自建府,孙儿便每日在府中读书。” “可竟然忘了,给皇爷爷备些封王的谢礼,还望皇爷爷莫怪。” 朱允炆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先告罪起来。 老朱哈哈大笑,道:“咱是天子,什么东西没有,要你准备啥谢礼呢,你有这份心就好!” “话虽如此,但孙儿自己亲自动手制作些礼物,还是不一样的。” 朱允炆道:“只恨时光太短,孙儿又一心想着好好读书,好早日帮皇爷爷分忧,处理政务,实在分不出时间。” 老朱老怀欣慰,道:“你跟着几位师傅,好好读书,便是对咱最大的孝顺。” “谢皇爷爷!”朱允炆十分乖巧,又道:“适才在宫门前遇到三弟,三弟说自己这几日在府中制作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好玩得很。” “还说今日进宫,要来与皇爷爷一起分享,让皇爷爷与他同乐。” 此言一出,老朱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起来。 “这臭小子,不好好读书,尽弄些玩物丧志的东西,成何体统?” 老朱冷哼了一声。 “皇爷爷说得极是。”朱允炆道:“孙儿也是这么劝说三弟。” 他毫不脸红的撒谎。 “可三弟根本不以为然,还说自己天资聪慧,不需要努力读书。” “趁青春年少,正该好好享受享受。” “孙儿嘴笨,说不过他。” “他又说要将这几日制作的玩意儿,送一些给孙儿,让孙儿陪他一起玩耍。” “孙儿不敢答应,他又缠着不放,孙儿才一路跑了过来。” 老朱一听,气得鼻窍冒烟。 “岂有此理!” “咱只道他有几分才学,便看重了些许。” “他在朝堂上胡闹,咱也由着他。”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贪玩爱耍。” “如此心性,纵有几分天资,将来也难免是伤仲永的下场。” “自己玩就罢了,还要拉着你一起玩。” “咱家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朱允炆喜出望外,嘴上却连忙说道:“皇爷爷息怒,三弟年少无知,只要好生规劝,必定会迷途知返。” “皇爷爷莫要为此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体。” 话音刚落。 朱允熥背着一個大箱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见到老朱,当即嚷嚷道:“皇爷爷,快来看看我这几日制作的宝贝!” 第十九章 利国利民的大宝贝 御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老朱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冷了。 朱允炆满脸戏谑,暗暗得意。 朱允熥却浑然无觉,他一进殿,便立即背上的箱子重重放下。 箱子落在地面上,发生沉闷的响声。 朱允熥甩了甩肩膀,活动筋骨,道:“总算背来了,这玩意儿可太重了。早知道,我就该唤一个小太监帮我背着。” “这是何物?”老朱强压怒气问道。 “皇爷爷,这可是宝贝啊,孙儿这几日在府中,没日没夜与一群工匠一起研究,制作,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大宝贝。” 朱允熥连忙解释,很是兴奋。 “熥儿,你怎么能这样呢?”老朱恨铁不成钢:“你太让咱失望了!” “你写诗有气象,做事有章法,就算为人狂傲一点,有一点不知天高地厚,不遵礼法制度,咱也能容忍你。” “你向咱索要储君之位,咱虽然没有给你,却也听了伱的建议,暂缓立炆儿为皇太孙。” “看着你写出好诗好词,看着你压服那群勋臣武将,咱更是打心眼里为你骄傲。” “咱还想着,能有你这么个儿孙,是咱老朱家祖上积德,是你父亲在天之灵的保佑。” “可你怎么能这般不务正业呢?” “咱让你建府独居,是想考验一下你能不能自己约束自己。” “这是做大事者最起码的要求。” “自古帝王,不乏才华横溢者,不乏天资聪颖者,可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并没有成为流传千古的名君。” “相反,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成了遗臭万年的昏君,乃至亡国之君!” “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他们耽于享乐,虽有才华,心思却不在治国上面。” “玩物丧志,荒淫度日!” “圣人有言:君子不可以不修身。” “你有才华有本事,可是,你……你……你太过放纵自己啦。” 老朱被气得不轻,像连珠炮般的数落了他一大堆。 因为年龄太大,最后竟被一口气堵住,半晌才喘过来。 朱允炆连忙上前,扶着老朱,道:“皇爷爷您别生气,三弟也是在东宫被约束久了,刚去王府,难免有些放松,以后改正便是了。” “三弟,还不快向皇爷爷陪礼认错!” 在老朱面前,他可是装得比谁都好。 不料,朱允熥却有些茫然,问道:“皇爷爷,孙儿也没有做错什么啊,你为何大发如此雷霆?” “你还没有做错吗?”老朱勃然大怒,咆哮道:“你这几日在府中都干了些什么?为何不好好读书?” “你还妄想要争储君之位?” “就这个样子,咱怎么立你为储君,怎么能将大明江山托付于你呢?” “你以为自己有几分才气,就能骄傲吗?” “掌控大明江山社稷的人,绝不能是这样子的!” 朱允熥吁了口气,稍稍放松绷紧的精神。 说实在的,面对暴跳如雷的老朱,他还真的感到精神压力巨大,都有点吃不消了。 “皇爷爷,其实孙儿这几日,都在府中读书!” 此言一出,朱元璋和朱允炆皆是一愣。 你刚才还说在府中没日没夜造箱子里面的宝贝,现在却说自己在府中读书,撒谎也不要太离谱了吧? 朱允炆越发高兴。 看来这個弟弟,真是被吓糊涂了。 朱允熥理直气壮:“孙儿是在研究该怎么读书,以及怎么让天下人都有书可读?” “这应该也算是读书吧?总不至于只有抱着四书五经,死记硬背,才叫读书吧?” “你……你……”老朱气炸了,身体都在微微颤颤发抖。 他指着地上的箱子道:“你在府中读书,这箱子里的玩意儿,就是你读书的成果吗?” “对啊!这就是孙儿我读书的结果。”朱允熥点头应道。 老朱怒喝道:“好啊……来人,来人啊,给我将这个箱子拉拿出去,一把火烧了。” 立时有两名侍卫上前。 朱允熥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扑到箱子上,嚷嚷道:“皇爷爷,这可不行啊,这可是孙儿这几日没白天没黑夜奋战的战果,是宝贝,是利国利民的大宝贝!” 老朱冷笑道:“你这几日没白天没黑夜就为了做这破玩意儿,还利国利民的大宝贝呢,咱就偏要一把火烧了。” 朱允炆也在旁边劝道:“三弟,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犟了。再向皇爷爷认错请罪吧。” “你这样做,是想要皇爷爷废了你的王位,将你圈禁在王府中吗?” 这句话好像提醒了老朱一般。 老朱当即道:“对对对,咱这就下旨,废了你的王位,看你还犟不犟!” 朱允熥仍死死抱着箱子不放,抬头道:“皇爷爷,你要废我的王位没关系,但这箱子里面的东西,真是宝贝,关系到大明国运,关系到天下千千万万读书人的大宝贝。” “您老人家好歹先看一下吧!” 老朱怒气未熄,道:“咱就不想看,也不信你说的鬼话。” 朱允熥仍笑道:“皇爷爷,若是你看了箱子里面的东西,觉得这东西不能利国利民,不是什么大宝贝,那你再治我的罪,也不迟啊!” 听到这话,老朱气狠狠瞪了他一眼,在龙椅上坐了下去,没有再作声。 朱允熥见状,左右看了看已来到身旁两侧的侍卫。 侍卫见老朱没有再发话,自然明白这是同意先打开看,当即都退了下去。 朱允熥这才将身体从箱子上面挪开,笑嘻嘻地打开。 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这是何物?”朱允炆从来没有看到过,十分好奇。 朱允炆小时候做的器件,虽然都没什么实用,却精巧好看。 毕竟,玩物嘛,就讲究一个精巧美观,以便赏玩。 可他今日带来的东西,与精巧好看根本就不沾边。 老朱还在生闷气,仍然没有作声,目光却仍忍不住地瞥了过来。 “皇爷爷,先说好了,若这东西,与读书无关,不能帮助天下读书人,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宝贝,你撤我的王爵,将我圈禁在府中,终身不准外出,孙儿我都绝无二话。” “若它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宝贝,那皇爷爷您可要重重赏我。” 朱允熥并不急着介绍,展示功能用途,反而先笑着讨价还价起来。 第二十章 皇爷爷,孙儿愿意认罪! 这玩意真有什么大用? 看着朱允熥这幅信心十足的样子,朱允炆也不由得有些惊疑不定了。 旋即,他心中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 虽然他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用,但顶天了也就是一个好玩好耍的玩意儿。 说它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大宝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三弟,你怎么能和皇爷爷这么说呢?” “孝顺谦卑礼,乃是做人的基本。” “皇爷爷对你不薄,才这般年龄,便封你为王,你就该好好孝敬皇爷爷,如何还能这般向皇爷爷讨要赏赐?太不应该了!” 说完,朱允炆又立即装出懂事孝顺的模样,向朱元璋道:“三弟年幼无知,皇爷爷莫怪。” 朱允熥笑道:“我孝顺皇爷爷,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皇爷爷身为天子,也该赏罚分明,如此方能得天下人之心。” “我来讨要赏赐,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天下人讨要,为了给咱大明朝廷树立有功必赏的信誉。” 老朱冷哼道:“你还是先好好说说,这是啥东西,有什么用途吧。” “若果真如你所言,确有大用,利国利民,咱自不会吝啬赏赐。” “若是伱谎言逛骗咱,那就不是重重赏赐,而是非要重重责罚不可。” 朱允炆立即在旁边道:“皇爷爷,三弟纵有万般的不是,那也是您的亲孙儿,我的亲弟弟,您再怎么罚他,也不能真的将他圈禁一辈子啊!” “最多,最多,您夺了他的王爵,孙儿可以好好养他一辈子,让他逍遥快活,一生无忧。” 他表面上是求情,实则是暗暗提醒老朱,要废了他的王爵。 朱允熥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拍着胸膛道:“没关系,若真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宝贝,皇爷爷圈禁我一辈子,我也绝无怨言。” 他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展开,方不紧不慢的做起介绍。 “此物名唤滚筒式油印机,乃是印刷书籍文字的无上利器。” “只要用在蜡纸上写下文字,将其平放在纱网上,再将纱网架放到纸上,用油墨滚筒在腊纸上滚一下,便能复印一张纸的文字。” “印刷简单方便快捷,较之寻常的活字印刷,雕版印刷,大约也就是增强一万倍吧!” “有了此物,我大明王朝甚至可以让每个人都读书识字,让天下人人皆是读书人。” “什么?”老朱大惊失色,霍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朱允炆也是面色一变,当即道:“三弟,这话可不是玩笑,你可不能在此事上欺骗皇爷爷。” 朱允熥摇头道:“我哪敢骗皇爷爷!” 他将制作好的蜡纸拿出来,当着朱元璋面,用早就制作好的鹅毛硬笔,在蜡纸书写了几行字。 随即,将蜡纸放在纱网上,按照刚才所说的办法,再放入白纸……用滚筒重重压一下,取出白纸,上面果然浮现出刚才所写的字。 接着,朱允熥又印了第二张,第三张…… “皇爷爷,你看,有了这个宝贝,以后印刷书籍文字,就是这般容易!” 这是最简单的油印机。 在前世他读小学的时候,还曾亲眼看着老师,用这种简陋的机器,给学生印刷考试的试卷。 后来才慢慢随着科技水平的提高,打印机的普及而淘汰。 因为这类油印机的工作原理与操作过程都太简单,机器也太简单了,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运作的。 故而,朱允熥想到该要制作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很快就想起了这家伙。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吃了不少苦头,才制作完成。 这個时代的工业水平委实太低了。 在后世稀松平常,很容易造出来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制作都不容易。 若非他是老朱的孙子,亲王之尊,要什么有什么,各色匠人尽皆随便号令,只要在一旁指挥,讲述该怎么做怎么做就行。 否则,单凭他一个人单打独斗,绝对不可能做出来。 “真有这般神奇吗?” 老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油墨辊滚筒,铺上白纸,先滚油墨,再压印纸,取出来一看,顿时仰天哈哈大笑。 “神物啊!神物!” 老朱手足舞蹈,喜不自禁。 如果说老朱当皇帝之后,还有什么人生理想,那大约就是两个。 一是让天下人人都能吃饱饭,不饿着。 毕竟,老朱是从小饿过来的,深知民间疾苦。 他勤政治国,所为的,几乎就是这一点了。 第二,便是天下人个个都能入学读书,人人皆可识字。 为此,老朱不顾朝堂上满朝文武大臣的集体反对,强行在全国立公学,推行义务教育。 没错! 这个时代的大明,有着全世界最早,也最完备的义务教育! 历史上第一次,老朱将国家公办学堂,开到了广大的乡村地区! 在洪武二年,大明还没有一统天下,战事还在各地继续的时候,老朱便迫不急待的铺开了公办学堂。 他要让天下人人识字。 他要让大明子民个个知礼守法。 朝堂上,没有一个大臣支持老朱的做法。 无论是刘伯温,李善长,胡惟庸等大臣,还是那些口口声声立志传播圣人道德文章的文人大儒,全部都反对老朱的这一政策。 对这个时代大明来说,将公办学堂普及到全国的乡村,多少有点不切实际。 可老朱就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坚定不移的推行了。 历史上,这项政策,因为受到朝野上下的一致反对,在老朱死后,很快就被废除。 但至少现在,老朱还活着,全国性大规模的公办学堂还在继续办。 这是老朱的梦想。 一个帝王的梦想! 不过,老朱也很清楚其推广的难度。 也知道这项政策,大多流于表面,实际执行得并不好。 可没有办法。 光是给学生们发放书籍这一项,朝廷的财政就负担不起,老百姓也负担不起。 无他,书太贵了! 活字印刷虽然早就已经被发明出来,但实际使用中,大多仍以雕版印刷为主。 因为汉字是象形字,而非字母文字,排版太困难了。 雕版印刷的工匠,不需要认识字,照着雕刻就行。 活字印刷的工人,要拿出汉字进行排版,首先的第一要求,就是自己能认得字。 可不同于后世人人普及的九年义务教育,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仍是一项十分高级的技能。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能认识几千上万字的人,随便做点啥不能营生,不能好好过日子呢? 为什么还要做低贱的排版工匠呢? 因为印刷困难,在这个时代,还是有很多书籍,仍然依靠手抄。 实际上,一直到数百年后的清朝,曹雪芹写出《红楼梦》,坊间竟相传阅,还有许多人去手抄红楼梦。 每抄一本,卖掉可得数十金。 因而有许多人靠手抄红楼梦谋生,以此养家糊口。 也给后世留下了各种不同的红楼梦手抄本! 从中可以看出,当时印刷技术的不方便和落后,才有了手抄的赢利空间。 相比之下,只要用鹅毛笔在蜡纸上抄写一遍,就能轻轻用油墨滚筒印刷千份万份的油印机,简直不要太方便了。 有了油印机,就有了快速且廉价印制千千万万书籍文字的可能,让人人皆能读书识字真正成为现实。 从而实现老朱一生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这如何能不让老朱兴奋万分呢? “皇爷爷!”朱允熥趁热打铁,道:“孙儿认为,身为治国者,不能光自己读书,而要让天下人人读书,让圣贤的道理,让国家的律法,深入每一个人心中。” “故而,孙儿才研究出了滚筒油印机,有了此物,就可以印刷无数的书籍,让天下更多的人读书识字。” “为了制作此物,孙儿耽误了几日的功课,没有去好好读圣贤书。” “但孙儿认为,这也是读书,是为天下千千万万的人读书!” “让天下人人有书可读,让大明的百姓子民个个识字懂礼,远比孙儿一个人独自读书要重要。” “若此举有什么不对,还请皇爷爷责罚!” “孙儿,愿意认罪!” 第二十一章 皇爷爷,这是为了让您能真正的长生不老! “你有什么罪?你有大功!” 朱元璋大笑着,将朱允熥扶了起来。 “说得好,此举是为天下千千万万的人读书,远比你一个人读书重要。” 老朱道:“你说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顿了顿,又道:“前几天跟咱说的那个,不许再提。其他的,你随便提。” “不准提索要大明江山,还有什么劲呢?”朱允熥在心里暗自吐糟了一句。 他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失望。 “皇爷爷,其实孙儿刚才说一定要赏赐,就是一句戏谈。” 朱允熥笑道:“谁让皇爷爷还没等孙儿将东西呈上去,就先冤枉孙儿呢?” “孙儿心里头不平,才那样说。并不是认真的。” “孙儿给皇爷爷孝敬礼物,此乃天经地义的事,哪有向皇爷爷索要赏赐的道理。” “哈哈哈!”老朱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不行,你刚才说得对,大明朝廷有功必赏,咱身为天子,自当以身示范,今日非得重重赏伱不可。” “皇爷爷真要重重赏我?”朱允熥嘻皮笑脸道。 “君无戏言!”老朱笑着点头。 旁边的朱允炆,此际心里如有万千奔马,呼啸而过。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朱允熥进献的东西,竟然真是大宝贝。 听到老朱要重赏他,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又见朱允熥这般模样,心中更是暗觉不妙,可偏偏还无法出言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皇爷爷,孙儿的理想,是让天下人人有书读,个個能识字。” “然而,大量兴办公学学堂,固然能扫除“文盲”,花费却太大,国家难以负担,百姓亦不堪重负。” “而常人之心,天生懒惰,圣人的教诲和道理,固然不差,常人却不愿意刻苦学习。” “反而消遣娱乐的东西,他们却都非常喜欢。” “道德文章千古,人们却不愿意好好认真地读。” “相反,市井流言,怪诞故事,离奇传说,街头巷尾四传,好事者听到便喜欢得不得了。” “正因为如此,那些讲书的,唱戏的,才有无数的人追捧。” “孙儿心中想着,要教导人们读书识字,就要从这里入手。” “给他们讲书,唱戏文,讲故事,人们才会感兴趣。” “然后,再从中讲一些圣贤的道理,宣传一下国家的律法和政策。” “老百姓们喜闻乐见,愿意四处传播,便会慢慢成为深入人心的真理。” “现在有了滚筒式油印机,孙儿便想用用它来举办报刊,在上面刊登书籍,戏文,故事,吸引大家观看。” “再从中传播圣贤的道理,宣扬国策,宣扬律法,使人人皆知,个个传诵。” “百姓们也可以借此读书识字,使他们学的知识,不至于很快遗忘。” “此举利国利民,还望皇爷爷恩准!”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虽然文盲很多,但更多的是半文盲。 特别是男子。 大多数百姓家庭,哪怕家里很穷,也会想法设法让儿子去私塾读几天书,认识几个字。 这种层次的文化知识水平,因为实在太低,在实际生活中,除了认得自己的名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之外,几乎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地。 但正是这些人,他们喜欢看戏文,喜欢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他们会成为办报刊最忠实的读者。 后世有伟人总结,要掌握一个国家的政权,最关键是两项。 一是“枪杆子”,二是“笔杆子”。 “枪杆子”即武力。 这一点,朱允熥无须担心。 他的身份,意味着天生就有勋贵武将的支持。 尽管打了蓝玉耳光,打了常升板子,但他们都不可能背叛他而转投朱允炆。 他们还是会支持他的! 朱允熥所要忧虑的,是如何训服他们,让桀骜不驯的武将勋贵乖乖听话,而不是担心他们支不支持的问题。 笔杆子,实际上掌握在朱允炆的手中。 无他,文官集团都支持朱允炆为储君。 尽管武将勋贵集团在朝堂上权大势大,但读书人仍然掌控着天下的舆论。 没办法,这是文官集团天生的优势。 笔杆子在他们的手中,舆论自然也站在他们那边。 比如朱允熥几日前在朝堂上自请立为储君,到如今便被读书人编排得一无是处了。 骂名正滚滚而来。 朱允熥虽然并不在乎,却也不能一直坐视不理。 办报刊正是釜底抽薪的办法。 若是能让其成为发行量最大的报纸,让大明家家户户皆订阅,人人争相传诵,那文官集团的舆论优势,便会不复存在。 不料,听完他的话,朱元璋却是皱起了眉头。 报刊,在这个时代,并非什么稀罕物。 朝廷有“邸报”,民间也有各类小报。 只不过,朝廷的““邸报”必须经通政司出版发行。 什么人能看,什么人不能看,都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 而民间私自发行的小报,一直是大明朝廷严厉打击的对象。 一经发现,轻则将家产全部抄家入官,自身流放几千里;重则以谋逆论处,砍头枭首,甚至是诛杀三族乃至九族 除了“邸报”之外,老朱从来没有想过官方要办其他的报刊。 皇孙亲自办报刊,还是类似于小报类的报刊,在老朱看来,多少有点难以想象了。 见到老朱的模样,朱允熥立即明白,自己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果然,要让人转变思维,将其说服,十分不易。 他脑海内念头飞转。 “皇爷爷,孙儿想办报刊,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孙儿是想让皇爷爷长生不老!” “胡说八道!”老朱斥道:“世上岂有长生不老的人?” “别听那些人天天喊咱万岁万岁万万岁,其实都是假的,骗人的。” “生老病死,乃是天理循环,万古不变。” “任何人妄图追求长生不老,皆是逆天而行。” “咱的目标是让天下百姓都安居长寿,岂能让咱一人长生不老,来看百姓受苦受罪。” “你们要记住,身为帝王,要勤于政事,将功业记载在史册上,让名声流芳百世,这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 朱允炆忙道:“皇爷爷,孙儿记住了!” 朱允熥却道:“皇爷爷说得真好,孙儿也知道是这个道理。” “名声流芳百世的人,哪怕是死了,也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他们是真正的永垂不朽。” “但光靠史册记载可不行。” “史官们会修史,会纂改,数十代之后,事情便说不清。” “皇爷爷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是亘古未有的功绩,孙儿认为要大力宣扬,让天下人人传诵。” “如此一来,就算后世史官再怎么改史册,也抹不去您的名声和功绩。” “只有这样,皇爷爷就能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活在千千万万老百姓的心中,才能真正的长生不老了!” “这是孙儿一点孝心,还望皇爷爷成全。” 朱允熥说着,拜了下去。 旁边的朱允炆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弟弟拍马屁的功夫,也进步得如此之神速。 他连忙道:“三弟,你虽然是一片孝心,但若用报刊宣传皇爷爷的功绩,难免有吹须遛马的之嫌,会给朝廷树立不好的风气,皇爷爷恐怕不会同意的!” 他只想阻止朱允熥行事,却全然没有去注意观察老朱的脸色。 朱允熥正色道:“二哥何出此言!” “皇爷爷的丰功伟绩,可不是我吹出来的,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报刊宣传也不过是秉笔直书,令天下人皆知,让皇爷爷永远被天下人记住,难道这也有什么错吗?” “二哥,难道你不希望天下人永远都记得皇爷爷,不希望皇爷爷千秋万载的名声永垂不朽吗?”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注意观察。 便发现素来老谋深算,将自己心内想法藏得很深的老朱,此刻脸上已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喜色。 朱允炆忙道:“皇爷爷,孙儿绝没有这个想法,只是……” “行了,咱都知道,不必再多言!”朱元璋一挥手,笑道:“既然熥儿想自己办点事,咱又岂能阻拦?” “办报刊的事,咱准了!” 他摸了摸胡须,笑容满脸,虽然情绪不激动,但心中的喜意,却比之前刚看到油印机,验证它的功能,还要高上几分。 又接着郑重其事的交待道:“熥儿,你须要记得,在报刊上记载咱的事迹,只许秉笔直书,不许肆意奉承,夸大其辞,明白吗?” 朱允熥闻言,心中长长吁了口气。 果然。 千秋万代的名声,才是老朱心中最在意的事情。 也对。 哪个帝王会不在意这种事呢? 恐怕越是明君,越是勤政的君王,便越在意。 要不然,辛辛苦苦图啥? 真要是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性子,恐怕行事风格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孙儿明白,孙儿一定如实记载,让皇爷爷的丰功伟绩人人皆知,个个争相传诵,绝不会有半点虚假之言!” 第二十二章 送你一个老师! “好!” 朱元璋爽朗大笑。 没有再继续多说,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今日召你们两人进宫,听大儒讲书,咱还特意给你请了一位老师。” 朱允熥闻言一怔。 听说那群文官都骂自己无人孙之礼,无孝顺之心,大逆不道,个个不愿当自己的老师。 原以为可以因此而落一个清净。 没想到,老朱还是不死心,到底要给自己安排一個老师。 他知道这终究是逃不过的事情,身为皇孙,必然要接受皇家教育。 更别说,他还想争储君之位。 只是不知道这个老师会是谁? 心念闪转之际,便见小太监领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并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袭青衫布衣。 他走路的步伐极为沉稳,给人十分规规矩矩的感觉。 进来之后,便跪下拜道:“草民方孝孺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起来吧!”老朱转而对朱允熥道:“他就是咱给你找来的老师。” “他自幼聪慧,饱读诗书,文章也写得好,在天下读书人中的名望极高。” “当年,他的老师宋濂,正是你父亲的老师。” “如今,他又成了你的老师,这可是一桩美谈。” “熥儿,还不快快来行拜师礼!” 朱允熥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了。 万万也想不到,老朱给自己找的老师,竟然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方孝孺! 本来有蓝玉、常升这群猪队友,朱允熥就已经很头痛了。 再塞一个方孝孺给他……老朱还真够坑的! 要知道,历史上,正是这个家伙坑惨了建文帝朱允炆。 天下那么多读书人不找,偏偏要找方孝孺! 方孝孺就该给朱允炆当老师,怎么能给自己当老师呢? 若是平常的时候,倒也罢了。 毕竟,方孝孺虽然智谋不行,但至少学问还是不错的。 否则,也不会被姚广孝誉为“天下读书种子”。 写奏折文章,绝对是信手拈来。 以他在儒林中的巨大声望,将他收在身边,也能收服更多的读书人的心。 而且,这个人也忠诚,宁死不屈的性子。 这些都是收方孝孺的好处。 可眼下是争储的关键时刻,有这样一个老师在身边拖后腿,就很致命了。 朱允熥心中吐糟不已,正想着该如何拒绝,就在这时,方孝孺却是再度拜了下去。 “陛下,草民无才,不堪重任,不能做吴王殿下的老师。” 此言一出,朱允熥顿时一阵狂喜。 正愁找不到理由推掉,没想到方孝孺自己上道。 “放肆!”老朱大怒:“你一介布衣,咱召伱入朝,让你教导吴王殿下,这是对你何等大的恩宠?” “你不思报效朝廷的恩德,报效咱,竟敢抗旨拒绝?” “你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你身为大明的子民,就该听从咱的命令。” “若是自负才学,却不愿为朝廷所用,那便是对朝廷不忠,对咱这个天子不忠,便是自绝于天下。” “咱便是将你杀了,抄没你全家的家产,也是你罪有应当。” 方孝孺再次磕头,却丝毫不退却:“陛下可以杀草民,却不能逼草民给吴王殿下做老师。” 老朱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咱刀下无情!” “来人,将方孝孺拖出去,乱棍打死。” “着有司抄没其家产,其家人男的入官为奴,女子则送入教坊司,世代皆不得翻身。” 外面的侍卫闻令,立时上前。 朱允炆站出来求情道:“皇爷爷,方先生乃是宋先生的弟子,在天下读书人中,有着极其崇高的声望。” “皇爷爷若就这般杀了他,只恐会令天下读书人心寒。” “不如先放他一马,由孙儿来好好劝说一番。” 老朱没有应声,算是默许。 朱允炆道:“方先生的大名,我可是听说很久,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不愧是被誉为天下读书种子的人才。” “不过,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方先生又何必为一时之气……” “多谢献王殿下谬赞!”方孝孺抬首,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道:“若陛下让我做献王殿下的老师,我绝不推辞。” “但吴王公然在朝堂索要储君之位,已属大逆不道。” “陛下宠溺孙儿,不责罚他,草民却不屑于与这种人为伍,更不可能去当他的老师。” “陛下定要强求,我只能一死以明志!” 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还不屑于与我为伍,难道你以为我想拜你为师? 朱允熥在旁边插嘴道:“方先生自己不怕死,难道就不为家人考虑一二?他们何其无辜,要受此牵连?” 方孝孺傲然道:“我方家上下,皆堂堂正正做人,无惧生死荣辱。陛下要杀要剐,要罚没为奴,悉听尊便。但绝不能辱我方家名声,断我方家气节,令我方家屈服!” 服! 你方家的人,摊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只顾自己的名声气节,全然不顾家人的处境。 对此,朱允熥深表鄙夷。 朱允炆的目光内,却是流露赞许之色。 当即向老朱道:“皇爷爷,方先生虽顶撞您,气节却可赞,孙儿想为他求情,求皇爷爷放他一马。” 你们两个还真是臭味相投,一见如故啊! 那我当然要好好成全你们。 朱允熥当即附和道:“皇爷爷,我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 “既然方先生不愿做我的老师,却愿意教导二哥,那不如就让他做二哥的老师吧。” 朱允炆脸上掠过一抹异色。 很是奇怪,为何朱允熥会帮自己说话,甚至主动要方孝孺当自己的老师。 他虽然心中有这样的想法,却没敢说出口来。 在朱允炆看来,方孝孺这种大儒,能给自己当老师,对自己肯定有极大的帮助。 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朱元璋怒气未消,道:“那你怎么办,你将人给了你二哥,谁来教导你呢?” 为了给朱允熥找一个合适的老师,老朱可是操碎了心。 朝堂上那群文官,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愿意给朱允熥当老师。 没办法。 老朱才重新召回了原本被他赶走的方孝孺。 以为他是布衣之身,让他给皇孙当老师,算一步登天,无上荣宠。 没想到,竟然还被对方拒绝。 老朱自然很气。 朱允熥心想,没有人给我当老师才好呢。 但他知道,老朱绝不会同意,一定还会给他找老师。 于是便道:“若是皇爷爷信得过我,孙儿的老师,不如就让孙儿自己去找吧。” “你自己找?”老朱有些诧异的望向他。 “是啊,皇爷爷,孙儿自己求来的师父,才会是最适合的人选。”朱允熥道:“至于这位方先生,就请皇爷爷恩准,让他教导二哥吧。” 老朱转而望向跪在地上的方孝孺,骂道:“听见没有?你瞧不起人家,不愿当他的老师。人家却不记仇,还为你求情呢。” 方孝孺默然不语。 “让你当献王的老师,你可愿意?”老朱到底看在两位孙子的面子上,难得的退了一步。 “多谢陛下圣恩,草民不胜惶恐。必竭尽毕生所能,教导献王。”方孝孺喜不自禁。 朱允炆也是欣喜万分,当即拜道:“学生允炆,拜见先生!” 朱允熥拍手道:“恭喜二哥,恭喜方先生。今日你们有缘,结师生之谊,他日在史书记载上,必定是一桩美谈,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开心无比。 第二十三章 就按先生说的办! 从皇宫出来,朱允炆将方孝孺请进献王府,心中仍一阵阵狂喜。 虽然早已有了黄子澄这个老师,他也十分满意,但他又怎么会嫌弃自己再多一个老师呢。 在这个时代,师生关系可是非同小可。 以方孝孺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崇高地位,能拜他为师,那些读书人就更加会支持自己了。 今日朱允熥因为进献了滚筒式油印机而讨到了皇爷爷的欢心,可自己得了这么一個好老师,也不吃亏。 朱允炆心中美滋滋的,对方孝孺也显得格外尊敬。 进府之后,黄子澄闻讯,亦前来迎接。 三人寒暄了一番,方到室内坐定。 朱允炆拜道:“日后还望先生多多教我。” 方孝孺回礼,道:“我如今既被陛下封了翰林院学士,做了殿下的老师,自然会竭尽全力辅佐殿下。” “献王殿下乃皇长孙,将来必定登临大宝,执掌大明江山。” “我辅佐殿下,便是辅佐大明未来的天子。” 朱允炆对这些言语极为受用,心中高兴,又道:“如今三弟极受皇爷爷宠爱,今日又得了赏赐。” “皇爷爷将我们两人各自封王,再加上各位叔叔们,皆滯留在京中,未曾返回封地,未来如何,还不好说啊!” 方孝孺却是摇头,道:“不然。” “陛下既然将殿下兄弟两人尽皆封王,那储君之位,便只会从你们两人当中选择。” “秦王、晋王、燕王等人,他们或许心中有野望,意图争夺大位。” “但只要陛下还活着,他们便翻不了天。” “依我之见,殿下所要担心的,只有吴王一人而已。” 黄子澄也在一旁附和:“方先生所言,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却不知方先生有没有法子,助献王殿下夺得储君之位,安定大明江山?” 方孝孺闻言,摸了摸胡须,沉吟不语。 许久,方道:“我听闻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近日被陛下降旨,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可有此事?” 他此前虽没有做官,但其在文人中声望高,结交的朋友也多。 蒋瓛被罚了三个月俸禄,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 可再怎么隐秘,却也不可能瞒过负责发放俸禄的户部。 毕竟,事情要由户部经手去办。 户部又皆由文官们把持着,消息也就传到了方孝孺的耳中。 “确有此事!” 朱允炆点头道:“我听皇爷爷身边的公公说,蒋瓛欲拜入三弟门下,还鼓动其与凉国公等武将勾结,行不轨之事……后来被三弟拒绝并告发,皇爷爷才因此而惩罚他。” 方孝孺笑道:“若蒋瓛真有这个念头,那依陛下的脾气秉性,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留着他,仅仅不痛不痒的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呢?” 朱允炆和黄子澄对视一眼,道:“先生果然明察秋毫,学生与黄先生亦是这般认为。” “蒋瓛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乃是皇爷爷最倚重的亲信。” “若他真对皇爷爷怀有二心,皇爷爷又岂能容他?” “想来他所谓的投效三弟门下,不过是奉旨试探而已。” 方孝孺微微颌首,道:“不错!” “吴王在朝堂上公开索要储君之位,陛下又岂能对他完全没有任何疑心?” “用蒋瓛去试他,也就顺理成章了。” 黄子澄扼腕叹息:“可惜吴王警觉万分,并没有试出什么。” 方孝孺道:“此子行事孟浪,大逆不道,心思却极为聪敏,颇有才学,要不然,也写不出那等诗词文章。” “不过,一个人若是心术不正,德行不修,就算再有才学,又有何用?反而为祸更大!” “献王殿下,您与他虽有兄弟之情,但皇家无私,天下为公,殿下对他可不能念半分私情。” “他公然站出来,与殿下争夺储君之位,殿下便不该再视他兄弟,而该视其为仇寇。” “他今日在陛下面前,举荐我做殿下的老师,亦不过是惺惺作态而已。” “我心坦荡,绝不会因为他的举荐而因私废公,殿下也万不可对他存半分仁义之心。” 朱允炆站了起来,深深一拜,道:“先生教诲得极是。” “我心里亦是有数的。” “自那日他在大殿上请求立自己为储君,我与他的兄弟情谊,便已彻底断绝。” “只是皇爷爷不愿看到我们兄弟反目成仇,我身为长子,还要做出温良谦恭的样子,好让皇爷爷开心。” “这才与他虚与委蛇。” 方孝孺轻轻点头,赞道:“献王殿下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心性,却是有天子风范!” “大明江山,就该由献王殿下来继承。” 他话锋一转,道:“陛下诸皇子年岁已长,不少人又长年在外掌兵,如秦王,晋王、燕王等,皆不是易与之辈。” “其他的皇子,对大位也未必完全没有想法。” “储君之位一日不定,众皇子便都会有觊觎之心。” “再加上殿下和吴王,众多皇子皇孙争锋,必然导致朝纲不稳。” “依我之见,陛下不会让储君之位久悬不决。” “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三五个月,储君之位,就会确定。” “而现在,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方孝孺分析道:“陛下让蒋瓛去试探吴王,便是对他还不信任。” “我等正好可以在这上面大作文章。” 朱允炆坐着的身体稍稍前倾,语气急促地问道:“该如何行事?” “明暗两条线!” 方孝孺道:“明面上,咱们可以令人大造声势,鼓吹吴王殿下乃真龙转世,合该继承大位。” “他吴王不是当着朝堂众官员的面,公然索要大明江山吗?” “咱们跟着起哄,他也不能拒绝吧?” “声势造得越大越好。” “如此一来,不止是咱们,就连秦王,晋王,燕王等诸位皇子,也会将矛头一齐对准他。” “他将成为众矢之的。” 方孝孺冷冷笑着:“暗地里,咱们可以悄悄搜集吴王违法犯罪,乃至其勾结凉国公、开国公等武将,意图谋反的证据。” “只要咱们有心,一定能找出蛛丝马迹。” “就算是真没有,咱们也可以造出来。” “再将证据暗中呈送到陛下案前。” “如此一明一暗,大事可定!” 黄子澄拍掌,赞道:“索闻方先生大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有此一明一暗,两头行事,何愁大事不成?” 朱允炆更是喜出望外,起来再深深一拜。 “我得先生,犹如刘玄德得诸葛孔明,从此雨过云开,前路皆可高枕无忧。” “就按先生说的办!” …… 第二十四章 寻人,收服! 吴王府。 天色已黑。 朱允熥正苦苦思索着。 方孝孺虽然转手送给了朱允炆,但他的老师人选,却还没有着落。 这个人很关键,不能等闲视之。 不仅如此,如今朱允熥领旨办报刊,可是,他还缺少一个主编呢。 朱允熥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那点可怜的才学,抄抄诗尚还可以,要当报刊的主编,还差太远。 偏偏他在文官中没有啥人脉,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主编可不仅仅是要才学高,写文章信手拈来。 更重要的,要政治头脑好,政治嗅觉敏锐,懂得因势利导的引导舆论,还能巧妙无比的避开老朱的避讳。 明初的“文字狱”非常严重。 老朱是泥腿子出身,一方面,他坐江山之后,开始重用读书人治理天下。 对于有才学的读书人,老朱十分敬重。 另一方面,老朱又对这些人不放心,非常固执且敏感。 总是认为读书人看不起自己这个泥腿子。 他又觉得读书人善于指桑骂槐。 因而疑心很重,喜欢抠字眼,大兴“文字狱”。 为此而被杀的人,不在少数。 朱允熥办的报刊,要负责宣扬老朱生平的种种事迹,歌赞他的丰功伟业。 稍有不甚,歌颂就会变成有心人眼中的“攻击和侮辱”。 若再从中挑拔一二,只怕老朱便又要举起屠刀了。 朱允熥对此十分清楚,这不是一份容易做的工作。 以老朱对亲情的看重和顾及,他身为皇孙,自然无事。 但报刊工作的其他人,就难说了。 弄不好就身首异处,全家跟着一起完蛋。 朱允熥可不想让好事变成坏事。 没讨到老朱的欢心,反而惹他不快。 这就需要一個能力很强,政治嗅觉还极其敏锐的主编。 那该是谁呢? 朱允熥脑海内掠过一个个人选。 他首先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妖僧姚广孝。 当世才子,若说智计谋略,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可惜,眼下的姚广孝,早已被燕王朱棣捷足先登,弄到他手中了。 至少暂时,朱允熥是没有希望将人弄过来的。 要挖墙脚,也要等以后再找机会。 至于其他人……很多也都已经有了主人。 更严重的是,就是朝堂上的官员,此时也多半不愿意投效他。 哪怕他伸出橄榄枝,别人也不会接啊! 特别是他公开提出要争储之后。 除了天生和他绑定在一起的勋贵武将,饱读圣贤书的文官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绕着他走。 除非是那些现在还被埋没在人间的人才。 才有可能投效到他门下,博一博前程。 老实说,选择的余地,并不是很大。 突然。 他的眼前一亮。 旋即,朱允熥唤来了一名亲信小太监。 “你去一趟开国公府上,代本王去看望一下开国公。” “问问他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说到底,常升终究是他的舅舅,挨了板子,他派人前去探望,也属理所应当。 “还有,本王想拜托舅舅帮忙办一件事。” “让他派人去江西吉安泰和,寻一个叫杨士奇的人。” “此人自幼丧父,随母亲一起生活,此前可能曾经参加过乡试,却不幸落第。” “若是找到了此人,便立即将其带来金陵。” “切记,此事至关重要,让舅舅务必重视。” 杨士奇可能不如姚广孝,治国方面有成就,也有不少短板。 但再怎么说,也是首辅之才。 至少当一个报刊的主编,绝对是绰绰有余。 对朝堂争斗,这种人也非常擅长,否则,也爬不到那么高的位置,刚好可以帮他参谋。 更别说,眼下还在微末之际,没有被朝廷重用的人才,也找不出几个了。 这名小太监是自幼随原身一起长大的人,十分可靠。 领了命,当即便去了。 杨士奇,是朱允熥目前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那可是历史上历经五朝,曾任内阁辅臣四十余年的人。 以他的政治敏锐度和学识水平,当一个报刊主编,绝对是绰绰有余。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杨士奇,名声不显,连举人都不是。 布衣之身,又不是方孝孺那种名气极大的读书人,只要去召他前来,应该就能为自己所用。 之所以不自己派人去吉安寻人,是因为他身边还真没有适合出远门办差的可靠人选。 久居深宫,才住进王府当家作主,手底下可以说全是草台班子。 唯一有点能力的太监赵瑞与宫女玲儿,还是吕氏安插在他身边的耳目。 朱允熥也很无奈啊。 这其实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主要是刚刚分家出来,处境才这般尴尬。 只要给他几个月时间,自然不难培养能力过关,忠诚可靠的心腹人马。 可时间不等人,现在立即要办,便只能将事情交给常升去办。 一来显示自己对他的器重。 二来嘛,常升就算能力再差,以开国公之尊,再加上常家的人脉关系,去寻一个人,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他也确实该认真培养自己在府中的亲信了。 总不能当了王爷,却连一个可靠又有能力的奴才都没有吧。 正想着,却见赵瑞从外面一拐一拐地走了进来。 一边走,还一边用手摸着屁股。 脸上流露出极为痛苦难受的神情。 朱允熥打量着他,一眼笑意,道:“此番我做出滚筒式油印机,得到皇爷爷的赞赏,也多亏了你办事用心得力。” “你可是立了大功,本王要好好赏你。” 这是实话。 不得不说,赵瑞的办事能力,还挺强的。 这几天找工匠,找材料,忙前忙后,都多亏了他。 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朱允熥的油印机,还要晚几天才能做出来。 “本王便赏你白银千两,哦,对了,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朱允熥笑道:“伱的家人,也可以接来王府,好生供养。” 对于赵瑞这种“奸细”,控制他的家人,就是控制了他的生死命脉。 打着恩赏的名义,将他的家人接到王府里面来,或许就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不料,赵瑞闻言,却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 “吴王殿下饶命,奴婢绝不敢领赏啊!” 他哭喊着,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痛心。 朱允熥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茶,笑道:“这是挨板子了?” 他刚才看到赵瑞走路的姿势,便猜到他应该是被吕氏打了板子。 “回吴王殿下,是!”赵瑞一边哭泣,一边应声。 朱允熥向老朱进献油印机的消息传出来,吕氏便立即将他唤了去,将其重重打了一顿。 谁让他帮着朱允熥找工匠,找材料,鞍前马后地效劳呢? 在吕氏眼中,这就是无耻的背叛。 自己派来的人,结果却成了朱允熥的“功臣”,简直是在赤裸裸地打她的脸啊。 可怜赵瑞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明明是吕氏交待他,要他想方设法拉着吴王殿下玩耍,让吴王沉迷娱乐,玩物丧志……赵瑞也自认为,自己很好的完成了“任务”。 可结果呢? 谁知道吴王殿下拿来玩的东西,竟然真的有大用啊! 这能怪他吗? 吕氏却不分青红皂白,狠狠地打了他一顿。 若非还要他来继续监视吴王,只怕这条命,就当场彻底交待了。 此际听到朱允熥要重赏自己,他哪里敢接受! 消息再传到吕氏耳中,那他还能活命吗? “你是本王府中的人。” 朱允熥将茶杯放下,轻声说道:“只要你不首鼠两端,胳膊肘往外拐,那么,除了本王,便没有人能打你的板子!” “至于你的家人,本王也可以将他们接到王府,以后替王府办差,那便谁也动不了。” “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宁死也要替别人卖命。” “本王哪天心情不好,随便寻一个理由,将你活活打死,绝对没有一个人来为你喊冤。” “何去何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的话音方落,赵瑞便重重磕头,大声哭泣道:“殿下,奴婢愿誓死追随殿下,从此不敢再有二心。” “否则,便教天诛之,地灭之,教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朱允熥的嘴角边,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 “这么快就决定了,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殿下,奴婢考虑得很清楚了。”赵瑞道:“其实从派到殿下身边第一天,奴婢便明白,日后奴婢的身家性命,都系于吴王殿下一身。” “就算是帮着吕妃娘娘,搬倒了吴王殿下。” “可奴婢始终是吴王殿下身边的人,吴王殿下被治罪,奴婢也会被跟着治罪。” “吕妃娘娘绝不会承认奴婢是她派过来的“奸细”,更不可能施手相救。” “害了殿下,其实也就是害了奴婢自己。” “这个道理,奴婢心里明白得很。” “可吕妃娘娘的命令,奴婢也不敢不从啊!” “若吴王殿下不弃,愿意收留奴婢,庇佑奴婢的家人,奴婢愿以死相报!” 朱允熥轻轻点头。 这个太监赵瑞,倒真是一个聪明人,对于这些,心里竟跟明镜儿似的。 不错! 朱允熥对赵瑞越发欣赏起来。 “只要你忠心侍主,本王自是不会亏待你。” “你今天晚上就出去,连夜将你的家人接入府中来吧。” 连夜接人一是趁吕氏不备,二来也可以看出赵瑞是不是真心投效。 “谢殿下,奴婢这就去办。” 赵瑞喜不自禁,连连再磕头,强忍着屁股上的痛意,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 外面又有人来报。 “启奏殿下,燕王求见!” 第二十五章 朱棣的提议! 朱棣来找我了? 朱允熥心中一动,连忙道:“快请!” 随即自己也起身,前去迎接。 朱棣毕竟是他的叔叔,在这个讲究礼法的时代,还是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至少面子功夫要做足。 “侄儿拜见四叔!” 一见到朱棣,朱允熥便十分热情的行礼。 朱棣挽着他的手,道:“熥儿何须这般客气。” “你封了吴王,我本该早些来道贺,奈何这几日,有些俗务缠身,一直拖到今日,才得了空闲。” “连夜前来,扰了你的清净,你可莫要怪四叔啊!” 朱允熥笑道:“四叔说的哪里话,我素来睡得晚,四叔来了,正好可以好生叙叙。” 他注意到朱棣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僧人,身披黑色袈裟,眼眶是三角形,面相十分独特。 朱允熥心中一动,猜到他多半就是历史上极为传奇的黑衣宰相姚广孝,便道:“这位莫非就是道衍大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姚广孝双手合什行礼,微微低头:“想不到吴王殿下久居深宫,竟然还听说过贫僧的名号,贫僧愧不敢当。” 此时的姚广孝,并没有什么名气。 除了朱棣看重他之外,外面知道他的人很少。 对朱允熥能一口道破自己的道号,姚广孝深感意外。 朱允熥的目光,转向旁边的另一個人。 那人的衣着打扮皆十分普通,青衫长袖,相貌平平。 只是当他见到朱允熥的时候,却是满脸不可置信之色,就仿佛见鬼了一般。 “这位是?”朱允熥笑着问道。 那人闻言,方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不待朱棣开口,抢先说道:“在下一介草民,贱名不足挂齿。” 连名字都不愿意说吗? 朱允熥深深望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领着朱棣,回到房中坐好。 婢女奉上茶,又寒暄了一番。 朱棣道:“我这些年久居北方,却是有些不太适应南方的气候了。” “潮湿难耐,只想着早些返回北平,带着士兵们去前线打鞑子,却是要自在得多。” “可父皇没有下旨,我也不敢擅自作主,私自离京。” “熥儿,你知道他老人家究竟是何意吗?为何还不让我们兄弟早些返回各自的封地呢?” 朱棣是大哥朱标死后,回来奔丧的。 如今丧事早已结束。 正常而言,作为藩王,就该回去了,可老朱却偏偏迟迟不发话。 储君之位未定,藩王滞留京中,也不知引发多少流言蜚语。 “四叔说笑了。” 朱允熥摇头道:“皇爷爷他老人家圣心难测,连四叔您都不知道,我这个做孙子,又怎么会知道呢?” 他抬起头来,又一次望向朱棣旁边的青衫男子。 那人一直在用眼光打量着他。 直视过来的目光,多少显得有些无礼,让人不太舒服。 而那人脸上的惊讶与震撼之色,却是越来越浓。 隐约间,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恐惧与害怕。 朱允熥笑问道:“这位先生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呢?” 青衫男子一怔,连忙站起身来,深深一拜,正声道:“吴王殿下威武,有若仙佛!” “草民是第一次见到吴王这般气度风采的人,心中钦佩至极,便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却是有些失礼了,还望吴王殿下莫怪。” “无妨!” 朱允熥淡淡笑了笑。 他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份不一般。 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朱棣身旁,除了姚广孝,还有什么奇人呢? “熥儿,你深受父皇宠爱,与我却不一样。” 朱棣语气极为诚恳,道:“我今日前来,便是想和熥儿你掏心掏肺的说几句话儿。” 朱允熥正色道:“四叔有话不妨直说。” 朱棣看了看旁边侍候的太监宫女,朱允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全部退下。 房内只剩四人。 朱棣道:“他们两位,都是我绝对信得过的人。” 朱允熥轻轻点头。 朱棣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此番回京,父皇曾召我密议,谈及伱舅姥爷凉国公蓝玉。” “虽然没有明言,但父皇言语间的意思,大抵与你那日在朝堂上所言,应该也差不多了。” 老朱要对蓝玉动手了? 朱允熥心中一惊。 对于朱棣的话,他并不怀疑。 蓝玉领兵多年,在军队里面的威望极高。 如果老朱真要对他动手,肯定会早做布置。 朱棣也是统兵的大将,老朱和他商议,给出一些暗示,实属正常。 而朱棣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 “多谢四叔告知。” 朱允熥道:“雨露雷霆,莫非天恩。” “皇爷爷要如何行事,却不是我能阻拦的。” “何况舅姥爷……他……” 他轻轻叹息。 蓝玉的桀骜不驯,确实有点过了。 老朱忍他,已经忍了很久。 “熥儿可是在敢在朝堂上,公然向皇帝索要帝位的人!” 朱棣笑道:“大家可不认为,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 朱允熥苦笑着摇头。 那日在朝堂上,他是被逼无奈,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平时肯定不可能都那样。 “四叔还听说,最近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被陛下罚俸三月。” 朱棣目光如炬,盯着他道:“若我猜得不差,此事应该和你有关吧?” 朱允熥沉吟道:“确实是我去告了他一状,蒋瓛才因此被罚。” “四叔还是要提醒一声,除非迫不得已,要不然,你和锦衣卫的人,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为好。” 他言语闪烁,似乎意有所指。 朱允熥不由得微微皱眉。 突然,他心中一动。 蒋瓛试探自己,若真是老朱安排的,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 唯一的亮点,就是趁着刚抄家杀人,心神不定之际,猛然发难。 这确实能提高试出内心真实反应的概率,但还远远不够。 而后来,老朱仅对蒋瓛做出罚俸三个月的惩罚,就几乎明着告诉他,蒋瓛是奉旨行事来试探他。 丝毫也不掩饰! 可老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除了让孙儿觉得爷爷不信任自己之外,对老朱还有什么好处? 这不正常! 老朱的布局,不会这么简单! 若非此刻朱棣提醒,他虽然早就感觉不对,却始终没有往深处细想。 只是将疑惑埋在了心里。 果然。 和这些人玩阴谋手段,玩政治斗争,他还是有些不够啊! 这时,朱棣却站起身来,道:“今日天色已晚,四叔便不再叨扰,先行告辞。” 朱允熥也跟着起身,道:“我送送四叔。” 一路前行,到了府门前,朱棣却忽然再度低声道:“熥儿想争大位,四叔愿意助熥儿一臂之力。” “从此鞍前马后,为你效劳!” 朱允熥闻言一惊,侧身望向朱棣,却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他不由笑道:“四叔真会开玩笑,难道这大位,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朱棣面色诚挚,摇头道:“父皇有意将大位传给大哥的儿子,我们兄弟,还争什么呢?” “更何况,你那日在朝堂上说的话,丝毫不错。” “我上面还有二哥三哥,大位怎么也不可能轮到我这个老四的。” “大明未来的皇帝,必定是从你和允炆两人中,二择其一。” “二哥三哥或许还能争一争,我却绝无可能。” “还不如现在早些拜入你的门下,日后你登基称帝,也能照拂我这个镇守边锤之地的人一二。” 说话间真情流露,恳切万分。 朱允熥却只觉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后背。 若非他知道历史,清楚朱棣绝不是甘心居于人下之人,恐怕还真会信了。 帝王家的人,一个个演技都如此精湛吗? “熥儿信我!”朱棣道:“四叔今日与你说的事情,皆是绝密。” “若非真心投你,也绝不会轻易托出。” 朱允熥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四叔言重了,我自是信得过四叔的。” “那依四叔之见,我接下来,又该如何做呢?” 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全力配合皇爷爷,铲除蓝玉!”朱棣眸内的精芒一闪而逝,道:“别以为他是你的舅佬爷,你就想着靠他帮助,来争储君之位。” “你应该想清楚,恰恰就是因为你与他的这层关系,父皇才不愿意立你为皇太孙。” “若非如此,你身为大哥的嫡子,就该是天经地义的皇位继承人。” “只要蓝玉一死,立你为储君,便再无障碍。” 没料到朱棣竟会说这番话,朱允熥面色微变。 朱棣又接着道:“父皇让蒋瓛来试控你,也是因为你与蓝玉的特殊关系。” “蓝玉死,父皇的疑虑自消,大位之争,便可尘埃落定。” “此间的厉害关系,你可以先好好想想,早做决断!” 第二十六章 阳谋! 哒! 哒! 哒! 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在深夜的街头,格外响亮。 金陵虽有宵禁,但自然不可能禁得了堂堂燕王。 晚上行走,少了许多白日里的繁华热闹,安静异常。 朱棣斜坐在马车内,一旁便是姚广孝和那名相貌平平的布衣男子。 朱棣目光先转向布衣男子,道:“袁先生,可曾看出端倪?” 这名刚才一直盯着朱允熥看的布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写出《柳庄相法》的当代第一相术大师——袁珙! 作为因善于看面相,而被载入史册的人物,自然不简单。 朱棣第一次见袁珙的时候,想试探他的相术真假。 于是,挑选了九个与自己体型相近,相貌也差不多的士兵,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在酒肆中喝酒。 不料,袁珙一走进去,就立即分辨了出来,跪在他的面前说:“殿下为何如此轻视贵体?” 九个士兵都一起笑,说袁珙看错了人。 但袁珙却坚定无比,直言“以我的相术,绝不会看错”。 …… 后来,朱棣又多次试探,考验,袁珙都看得极准,这才让朱棣相信了他出神入化的相术。 今日来朱允熥府上拜访,便特意将袁珙也带了来。 看面相测朱允熥的深浅,虽不见得一定准确,或许也能参考一二。 听到朱棣发问,袁珙却是苦笑着摇头。 “我这一生,相人无数,却从不曾见过似他这般面相之人。” 朱棣一惊,忙道:“莫非他真有天子之相?” 袁珙轻轻摇头,道:“看不出,看不出!” “请燕王殿下恕罪,他的面相,草民看不出来。”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按理来说,世间就不该有这般面相的人。” “他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朱棣与姚广孝对视一眼,皆默然不语。 “阿弥陀佛!” 姚广孝念了一声佛号,道:“世间奇人不计其数,总有不能看透之人,也无须小惊大怪。” 朱棣点头道:“是了,我这個侄子,倒真是一大奇人。” “要不然,也做不出在朝堂上公然向皇帝索要储君之位,索要大明江山这等千古未闻的奇事。” “却不知道,咱们此次的手段,对他能否有效?” “他真的会听信我的话,去对付蓝玉吗?” 回想起刚才与朱允熥见面时的种种,朱棣也不由得暗暗称赞。 朱允熥的言谈举止,较之寻常十几岁的少年,却是要聪慧太多。 以前一直将他忽略了。 “这是阳谋!” 姚广孝笑道:“殿下将陛下要对付蓝玉的消息告诉他,再请他一起铲除蓝玉,他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进退皆不行。” “若他真的帮着殿下,一起铲除蓝玉,那便是自断其臂。” “没有蓝玉、常升等一干军中将领和勋贵子弟的支持,他在朝中便再无任何势力,独木难撑。” “大位之争,从此与他无缘!” 说什么只要铲除了蓝玉,老朱就会封他为皇太孙,那当然是骗人的鬼话。 老朱确实是忌惮以蓝玉为首的外戚武将勋贵势力过大。 但这不等于他要立一个没有任何人支持的储君。 权力从来就不是天生的。 大义名分能起很大的作用,却不能决定一切。 所以,当老朱准备让朱标继位的时候,就要帮朱标培养一整套嫡系人马。 若他要培养其他继承人,也会同样如此。 孤家寡人,没有自己的一套班子人马,掌控不了大明江山!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的统治慢慢深入人心,以后的继承人便不再需要。 但至少,对于一个初创的王朝而言,还不行! 朱允炆有文官集团的支持。 朱允熥的根系,自然就是武将与勋贵们了。 自断根系,又如何还能执掌大明江山呢? “就算他识破了殿下的用意,也无关紧要。” “殿下已经将陛下有意收拾蓝玉的消息,透露给他。” “若他再将消息告诉蓝玉,那便是包庇亲戚,违抗圣意。” “陛下也不能容他!” 姚广孝慈悲的脸上笑容满面。 “可他不知道消息也就罢了,明知消息却他作壁上观,于蓝玉等勋贵武将而言,便是背信弃义,从此也会与他恩断义绝。” “不仅如此,陛下要动蓝玉,他却束手旁观,那他便是对陛下不忠不孝!” “此次,他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不进不退,也不能!” 朱棣抚掌大笑,道:“也只有你道衍,才能想出这般妙计。” 稍许,又有些不安道: “不过,我私自将父皇有意动蓝玉的消息透露给他,却不知父皇心里会作何想?” 姚广孝笑道:“这一点,倒也无须太过担扰。” “其实你我皆清楚,自吴王在殿下直言索要储君之位,索要大明江山之后,陛下心中对于是否还要拿下蓝玉,恐怕有些迟疑了。” “若真让吴王继位,那蓝玉就不该拿下,也不会拿下。” “此时将消息放出去,正好逼着蓝玉狗急跳墙,也逼着陛下不得不早日下决断,拿下蓝玉。” “如若不然,待陛下回心转意,立了吴王为储君,事情可就无法再挽回了。” 朱棣沉默半晌,叹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将了父皇一军。” 姚广孝摸了摸胡须,又道:“这是一举多得的法子。” “何况,陛下当初找你商议,便是存了心让你做准备。” “要做准备,就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你也必须向一些将领交待一番,才能做好准备。” “吴王是皇室的人,告诉他,认他早做准备,也是正理,算不得违拗圣意。” 朱棣道:“话虽如此,但伱我都心知肚明,自那日朝堂上的事之后,情况已经起了变化。” “我不过是钻了父皇没有重新再说的空子罢了。” “当断则断!”姚广孝道:“吴王绝不简单,况且若他真当储君,将来继承大位,以殿下与蓝玉等人素来的仇怨,将来殿下恐怕想要安稳过一生,也是痴心妄想。” “如今断了吴王的前程,就算是献王受益,最终获得储君之位,结果也好很多。” “何况蓝玉等人,又岂会坐以待毙?” “他若临死反扑,我等再从中搅浑,未必没有将献王也一起搬倒的机会。” “秦晋二王,在贫僧看来,皆不足为虑。” “到那时候,殿下便未必没有再进一步的机会了!” 朱棣闻言,脸上掠过一抹笑意,道:“一切都得多谢大师帮本王谋划了!” 姚广孝笑道:“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我的谋划虽然不差,但他会如何出招应对,犹未可知。” 朱棣道:“这条计策,就算他看穿了,也该是没有任何办法应对,倒也不用担心了。” 姚广孝撩起窗帘,望向外面漆黑如墨的街道和天空。 “贫僧也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应对之道。” “只是总觉得,此子恐怕没有这般容易认输!” “或许,他会有我等都意想不到的招数!” 声音悠悠落下,他又接着念起了诗句。 “昔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夜色沉沉,马车嗒嗒远去,渐渐消失在黑幕中。 …… 第二十七章 真正的孝顺 送走朱棣,朱允熥的脸色,却是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今夜朱棣突然上门造访,委实出于他的意料之外。 他不想与这些人玩政治斗争,玩勾心斗角,可偏偏还躲不开。 做梦也想不到,朱棣会说出自己要投到他门下之类的话。 毕竟是他的四叔,是长辈。 换了一般人,面子绝对抹不开,话也难已出口。 但朱棣就是朱棣,他说那些话的时候,竟自然无比,完全和真情流露一般无二。 这就是枭雄,就是人杰,就是能在历史书上,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英雄人物! 身处其中,朱允熥才能更清楚的感受到这种人的厉害。 一个朱允炆已经让他疲于应付,眼下又多了一个朱棣。 朱棣将朱元璋要对付蓝玉的消息透露给了他,他又该怎么办呢? 朱允熥略一思索,很快便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死局。 蓝玉毕竟是他的舅姥爷,与常升等人一样,是他在朝廷内最大的助力。 打归打,骂归骂,朱允熥可没有想过,真要与他们反目成仇,更不可能去铲除他们! 那也不是自剪羽翼吗? 他的脑子要进多少水,才会傻到真的那般行事呢? 朱棣表面上说得情真意切,骨子里分明不怀好心。 可是,他又该怎么做呢? 将消息告诉蓝玉? 这无异于是对老朱的背叛,绝对不行! 可不告诉蓝玉,那蓝玉会怎么想? 其他勋贵武将又会怎么想? 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明知而不说,岂不是让人心寒? 朱棣今晚将消息透露给他,自然也会有办法让别人知晓此事。 这是明棋,偏生他还无可耐何。 听朱棣的话,真帮着他一起铲除蓝玉不可能! 将消息告诉蓝玉也不行! 什么都不做,作壁上观,也不行! “如此歹毒阴狠的招数,一定是姚广孝那个妖僧想出来的。” 朱允熥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 黑衣宰相在历史上名声赫赫,果然一出手就不凡! “可惜我身边缺少得力的谋士,帮我出谋划策,要是能将姚广孝这种妖僧,收到我门下就好了。” 他旋即摇了摇头。 姚广孝既然已经跟了朱棣,自然不可能轻易改换门庭。 除非有朝一日,他登基称帝,那时候再征召姚广孝,倒是不难。 但至少现在,储位之争中,妖僧已注定了是他的敌人。 杨士奇能当四十年内阁辅臣,屹立五朝而不倒,肯定也是玩政治斗争和阴谋诡计的高手。 可他此刻还远在江西吉安,路途遥远,不知道何时才能到金陵。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朱允熥在屋内踱着脚步,走来走去。 不知不觉间,夜色越来越深。 他睡到床上,翻来覆去,苦思对策。 可一时间,竟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 一直到外面隐约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他才昏昏睡去。 …… …… …… 第二日,朱允熥悠悠醒来,伸了伸懒腰,揉了揉眼睛,蓦然发现有点不对。 屋子里光线是不是也太亮了一些? 这是什么时辰了? 他心中一惊,一個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房门,往天上一望,日头已过头顶。 这是下午了? 老朱还等着他入宫读书呢! 才第二天就睡懒觉不去上课…… 在这个礼法森严的时代,后果恐怕会有点严重! 就在这时,宫女玲儿走了过来。 “殿下,您睡醒了!” 她盈盈施礼,巧笑嫣然。 “婢女这便来服侍您穿衣洗涮!” 朱允熥却是脸色一沉,道:“为何不唤醒本王?需知本王今日还得进宫陪皇爷爷一起读书,听大儒讲课。” 他还只有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意很大。 一旦进入沉睡状态,轻易便难以醒来。 前世有闹钟可以唤醒。 在这个世界,自然只能依赖下人宫女。 这并不是他有多么娇生惯养。 便是寻常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在他这般年龄,早上起床也大多依赖父母来唤醒。 可他万万也没想到,堂堂亲王,侍候的宫女太监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叫他起床。 让他一直睡到午后,错过了进宫读书的时间。 “殿下恕罪,殿下睡得正香,奴婢可不敢扰了殿下的美梦。” 玲儿嘴上说着“怒罪”,脸上的神情却不见半分做错事的样子,反而掠过一抹得意的笑容,转瞬即逝。 “奴婢来此之前,吕妃娘娘早有交待,说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好睡好,这才是头等大事!” “至于进宫读书,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关系呢?” “奴婢刚才已经遣人去宫中告假,说殿下睡过头了,今日便不去了!” 朱允熥冷笑道:“好啊,你还真会替本王当家啊!” 玲儿笑道:“殿下言重了,这些都是奴婢的份内之事。” “奴婢奉了吕妃娘娘的命令,来侍候殿下,自当尽心竭力。” 说话间,却见赵瑞慌里慌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见到朱允熥,连忙跪下去。 “殿下,昨晚奴婢出府去安置家人,将妹妹和弟弟接入府中,一直到天亮时分,才安排妥当。” “昨日里又挨了打,屁股疼得厉害,勉强趴着歇了一会儿,谁知竟误了时辰。” “方才听说殿下今儿睡过头了,误了进宫读书的大事。” “这群侍候您的奴婢们,竟然没有及时唤醒您,这都是奴婢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他磕头如捣蒜。 朱允熥知他说的都是实情,道:“这不关你的事!” 转而望向玲儿,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吕妃娘娘派来的人,本王就不敢动你吧?” 此言一出,玲儿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其实,朱允熥原本想着,处理玲儿不用急于一时。 毕竟她是吕妃安排的人,在这个讲究孝顺的时代,长辈身边的猫儿狗儿,都要恭恭敬敬的对待,这才是孝。 长辈安排的人,自然也不能随意打发。 否则,就要传出他不孝顺的坏名声了。 哪怕吕妃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也是他父亲的妃子。 按照封建礼法,他同样要对其孝顺。 虽然知道她没有藏什么好心思,可表面上还是得尊敬。 而且,朱允熥也觉得,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就算她要通风报信,也就由着她去,没啥大不了的。 真正重要的机密的事情,避开她就好了。 这种明面上的人,反而比暗中安插的人,好对付得多。 王府的宫女太监下人那么多,对方要安插“奸细”,总会有办法。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朱允熥才没有太放在心上。 收服赵瑞也不过是顺水推舟,随手为之。 却没有想到,这个玲儿的胆子这么大,竟敢做出这种事来。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也确实给他带来了麻烦。 朱允熥身边侍候的宫女太监虽多,但玲儿作为吕妃娘娘派来的人,自然是要管事的。 其他人都会听她的话行事。 不过,也好。 她若是一直忍耐,始终不跳出来,朱允熥还真不方便出手。 那种人,才难以对付。 现在看来这个贱婢,根本就是个蠢货。 但这种蠢货,留在身边,依然会坏事。 “殿下素来孝顺!”玲儿见朱允熥的神色语言皆不对,终于感到有些害怕。 嘴上却仍不示弱:“奴婢想着殿下是争大位的人,必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面,为难奴婢。” “再怎么样,奴婢也是吕妃娘娘赐给殿下的人。” “打狗看主人。” “奴婢卑贱之身,殿下要打奴婢不要紧,若外面传出殿下不孝顺的名声,就不太好了!” 一个婢女,竟敢说出这等话语? 朱允熥正愁找不到借口收拾她呢。 既然对方自己寻死,那他也正好名正言顺的下手。 当下,他朗声道:“吕妃娘娘的人,不懂规矩,犯了事,本王就更应该严加管束,免得玷污了吕妃娘娘的德行,这才是真正的孝顺。” “由着你胡来,败坏吕妃娘娘的名声,那就是本王的不孝了!” 说完,朱允熥又猛地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个婢女给本王拿下,乱棍打死!” 第二十八章 谣言! 玲儿大惊失色,万万也没有想到,朱允熥惩罚她的方式,不是打她几下板子,而是要直接打死。 在她看来,自己是吕妃娘娘派来的人,而吕妃毕竟是朱允熥名义上的母亲。 就算她犯了错,朱允熥身为“儿子”,顶多骂她几句,不敢擅自重责。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将她带回吕妃娘娘那边,由吕妃娘娘来惩罚。 对此。 她根本就不惧。 故而才有恃无恐。 吕妃也早有交待,真有什么事,会罩着她。 却不料,朱允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直接便要将她处死。 玲儿这才慌乱地跪下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朱允熥转过头去,不为所动。 若是连自己的王府奴婢都管理不好,又何谈治理天下? 前世的他连一只鸡都不曾杀过,虽然经过那一夜血腥洗礼之后,他开始迅速融入这个世界,心已经硬了很多。 但此际亲手下令将人打死,仍不免有些情绪波动。 便不想再看对方。 赵瑞见前来的两名侍卫仍有些迟疑,连忙尖着鸭公嗓子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没听到殿下的话吗?还不快将这贱婢拉下去打死。” 玲儿抬头望向赵瑞,有点难以相信他竟然会这般说。 他不是和自己一样,都是吕妃派过来监视吴王殿下的人吗? 怎么不帮着求情,反而落井下石呢? 可惜。 没有人再告诉她答案了! 侍卫闻言,已将玲儿按住,拖了下去。 很快,外面便响起了劈啪劈啪的板子声,以及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声音先是极大,渐渐弱了下去,慢慢再无动静。 …… 朱允熥将府中的所有下人全部召集。 “本王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也不管你是不是受人指使,即然进了本王的王府,就是本王的人。” “本王在朝堂上做的事,说的话,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了。” “若是本王真封了储君,有朝一日继承了大位,你们便都是潜邸旧人。” “这其中的好处,不用本王说,你们自己也清楚。” “若是有人里外勾结,暗中使坏,那刚才那个玲儿,便是他的下场!” “别想着靠外面的人来救,你倘或不在本王府上当差也就罢了。” “只要本王府上,本王想要打残打死,谁也阻拦不了。”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所有宫女太监侍卫齐声回答。 朱允熥不再多说。 有了玲儿作榜样,相信以后至少不会再有人敢公开和他对着干。 他今天没有去宫中读书上课,打死玲儿也就算给老朱做了一个交待。 一举两得。 “殿下,奴婢有事禀报!” 人群中,有一名小太监站了出来。 “今儿一早,开国公府派人来传信了。” “说是殿下让找那個名叫杨士奇的秀才,已经找到了。” “当时殿下正在睡觉,玲儿姐姐……不,是那个贱婢不让唤醒殿下。” “她还说,殿下要每日进宫陪陛下读书,听大儒讲课,回来累得连睡觉都睡不过来呢,哪有时间管外面的事。” “让奴婢不要告诉殿下,她来处理就好了。” 朱允熥眉头轻皱。 这个玲儿,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要是不尽早处理,日后恐怕还真不知道给他闹出多少幺蛾子来。 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常升这么快就找到杨士奇了吗? 可杨士奇,此刻不应该是在江西吉安吗? 那里距离金陵,少说也有一千多里。 这个时代又没有高铁飞机,就算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得好几日甚至数十日功夫。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了呢? 他心中奇怪,抬头看了看太阳。 算算时辰,下午都该过了一半。 此时再进宫去读书,便毫无必要了。 左右无事,不如去看看。 顺便亲自探望一下被自己打了屁股的常升。 朱允熥当即让人备马车,出了吴王府,直奔开国公府而去。 到了府门前,便见旁边围聚着许多人,皆是粗衣麻布的装扮,应该只是寻常百姓。 久居深宅大院,难得出门一趟,朱允熥也想体验一下大明的市井文化,便吩咐下人,将马车停下来,他下了马车,向着那群人那里走去。 “伱们都听说了吗?” 一群当中,一个粗壮汉子正说得眉飞色舞。 “前几日,西市街头,来了一名疯疯癫癫的僧人。” “身披袈裟,健步如飞。” “他一边走,一边还唱着歌,唱的是:吴王立,天下兴,乾坤从此定;八百年太平!” “大家都只当他是一个疯和尚,也没有人去细究。” 粗壮汉子压低了音量,装腔作势,神神秘秘地道: “不料,那人出了仪凤门,到了长江边上,竟一路踏江而行,消失在水波天际!” 他猛地一拍大腿,提高了声音。 “原来那疯和尚,竟然是仙佛临凡!” 这番讲述,绘声绘色,声情并茂。 看来此人应该是一个讲故事吹牛逼的高手。 人群中,有人质疑道:“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佛祖?就算有,肉眼凡胎的人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庙里的泥菩萨。还踏江而行呢,我却是半点都不信。” “嘿嘿嘿!”粗壮汉子笑道:“当时在场可是有多人亲眼所见,要不然,消息也不会传出来。” “你信不信,那就随你了!” “我信,我信!”人群中有人接言:“世上当然有神仙了。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却不知那神僧口中唱的那首歌,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粗壮汉子嘘了一声,众人便围得更紧了,一个个皆竖起了耳朵。 粗壮汉子压低声音道:“我隔壁邻居是一个秀才,学问可大着呢。” “听他说,此事关乎朝廷大政,我可以说给你们听,但你们可别到处乱传,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说着,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众人皆连连点头,却也都越发好奇起来,没有一个人离开。 自古至今,市井百姓对什么宫廷秘闻,皇家轶事,兴趣都是非常浓厚的。 有机会听到,就绝不愿意错过。 至于说什么杀头之类的,他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说了,那谁还会真的往心里去呢。 朱允熥虽然站在人群后面,却也听得清楚。 粗壮汉子四周望了望,见人围得多很多,胆气也更壮了。 毕竟,在众人面前说一件大家都不知道的秘闻,可是能获得极大的精神满足。 他的声音,又不自觉的大了三分,说道:“这首歌,与咱们大明的未来的皇帝有关。” 此言一出,围听百姓的呼吸声都骤然变得粗重起来。 谁还不想听一听未来皇帝的秘密呢? 越是底层百姓,对这种事的好奇心便越大。 “快说,快说!”有人已按捺不住地催促道。 “前些日子,太子薨,咱们陛下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悲伤难过。” “陛下素来最疼爱太子,太子薨后,便准备将储君之位,传给太子的儿子,也就是陛下的孙子。” “不过,立储是何等大事?” “陛下的孙子,终究太过年轻,故而,陛下才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只是给其中的两个,一个封了吴王,一个封了献王。” 他说到这里,立时又有人插言道:“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倒是说点大家不知道的啊!” “对啊!” “对啊!” 人群里,人们纷纷出言附和。 “要不说你们这些没读过书的人,就是笨,就是见识浅薄呢。”粗壮汉子冷笑道:“这不明摆着吗?那名神僧口中说的“吴王立”,可不就是陛下封的吴王吗?” 粗壮汉子接着道:“‘吴王立,天下兴,乾坤从此定;八百年太平’这首歌,它的意思,就是只要立了吴王为储君,继承皇位,天下就会兴旺。 “乾坤从此安定,再也没有了战乱,接下来,会有八百年的太平盛世!” 第二十九章 孝顺儿子! “原来如此!” 解开了谜底,众人皆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有人开口道:“只要立吴王为储君,让他登基继位,天下就有八百年的太平,那陛下肯定会立吴王吧?” “那可不一定!” 有人接言:“陛下可不一定信什么神僧的话。再说,这首歌,也不一定会传入陛下耳中。” “是啊,陛下住在深宫里面,哪里会知道啊!”有人附和道。 “可是,那神僧既然有莫大的神通法力,也可以去皇宫里面,告诉陛下啊!”有人说道。 “仙佛行事,岂是我等凡人能妄言的?” 有人道:“神僧在金陵街上说了,信与不信,那都随别人,天下大乱,苦的是黎民百姓,关他何事?他能这般暗示一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对啊,天机不可泄露。万般皆有命数。” 有人道:“就是不知道,咱们大明百姓的命,究竟如何,陛下会不会传位给吴王殿下呢?” 也有人道:“我还是不太信,传位给吴王,天下就能有八百年的太平?传位给别的皇子皇孙,就会天下大乱?这也太玄乎了吧。” “管他是真是假呢。”有人道:“这种事,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吴王殿下也是陛下的孙子,故太子的亲生儿子,听说还是嫡子,传位给他,有何不可?” “对对对,他登基继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万一那神僧说的都是真的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朱允熥站在后面,默默听着。 “你们说,朝中的公卿大臣,会不会将神僧说的话,传给陛下知道呢?”有人问道。 “我看不会。”有人道:“那些当官的,一个个都只想着明哲保身,哪里关心什么天下大事。” “立谁为储君,乃是国之大事,只能由陛下乾纲独断。” “大臣们谁敢随便开口啊。” “神僧的话,涉及到储君之位,他们恐怕一个個都恨不得将眼睛蒙起来,将耳朵捂起来,只装看不到,听不到才好呢。” “怎么可能去传话给陛下呢。” 此言一出,立时迎来了周围大多数人的附合。 有人义愤填膺,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些人领着朝廷的俸禄。平日里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大鱼大肉,却一个个不誓死报效朝廷,报效国家,报效陛下,为天下老百姓请命,简直是可恨至极!” “当官的嘛,能有什么好东西!”一聊到官员们,百姓们顿时都有了共同话题。 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骂就对了! 自古至今,莫不如此! 甭管什么时候,也甭管啥情况,更甭管事实如何,只要你开口骂当官的,保管都能得老百姓一大片一大片的喝彩声! “当官的不敢说,咱们去说。” 人群内,有人提议道: “咱们一起,给陛下上万民书,将这件事,告诉陛下。请求陛下立吴王为储君,你们看如何?” 人群顿时寂静了下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没有人再作声。 “怎么?难道伱们都不敢吗?”那人又大声问道。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终于有人小声开口。 “自古参与立储的,大多都不得善终。” “弄不好就是要抄家掉脑袋的。” “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们,都担待不起。” “咱们小老百姓,哪里敢啊!” 这句话可说到了很多人的心窝上,立时一个个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这种事,我可不敢!” “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呢,这种事,做不得,做不得!” “当今陛下,可不是容易说话的主。弄不好全家都要掉脑袋!” …… “怕什么?”那人道:“吴王本就是陛下嫡孙,又不是外人。” “咱们请求立他为储君,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 “陛下也是明理的人,不会为难咱们的。” 他说得激情澎湃,却没有一个人应声。 那人不禁有些失望,道:“你们一个个贪生怕死,我却不怕。” “总有一日,我会约一群志同道合之辈,一起给朝廷上书。”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群,也一个个皆散了。 朱允熥站在旁边,从头听到尾,望着散去的人群,又望了望开国公府的大门,脸上的神情,不由得阴晴不定起来。 那个所谓的神僧是怎么回事? 这些流言的背后,恐怕不简单啊! 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在开国公府门外散播,却不知常升是不是知道呢? 看来,日后还是要多留意一下市井消息,不能一直呆在深宫里面。 要不然,别人都已经出招对付他呢,他却还耳塞目闭,一无所知。 朱允熥心中想着,转身走进了开国公府。 一进去便听到一片悠扬悦耳的丝竹乐器声。 十分动听,令人不自主地沉迷其中。 常升的身体扑在一张极为宽大的软床上。 因为屁股挨了板子,伤还没好,他只能保持这个姿势。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见得不舒服。 因为他的身体四周,有七八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围着侍候。 有人捏腿,有人锤背,有人揉肩,还有人用纤纤玉手,喂他吃东西…… 旁边,坐着一排女子,手持各色乐器,正尽情演奏。 前方,又有十几名女子,载歌载舞,扭动着欢快地腰肢…… 常升便一边享受着众多美少女的侍候,一边吃着美味食物,一边听着悦耳的音乐,一边欣赏少女们绝美的舞姿…… 好不快活! 这一幕让朱允熥大开眼界。 久闻大明权贵富豪都极会享受生活,今天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也对。 常升身为常遇春之子,袭爵开国公,放眼整个大明王朝,他都是顶级权贵。 见到朱允熥,所有女子的动作便一齐停了下来,齐刷刷跪下去行礼。 常升挣扎着,试图从床上爬起来,道:“给吴王殿下见礼了!” 朱允熥上前,扶住他道:“舅舅,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不用起来行礼了。” “谢吴王殿下!” 常升说完,又笑道:“怎么样,我府中的婢女,可都还过得去?” 朱允熥左右看了看,道:“不错,不错,还是舅舅会享受。” 常升脸上有几分得意,道:“那是自然。”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我爹跟着你皇爷爷一起打江山,提着脑袋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的罪,不就是为了让咱们这些子孙后代,从此过上好日子吗?” “所以舅舅我,这辈子就该好好享受。” “每日花天酒地,歌舞逍遥,肆意享受,如此方对得起咱爹吃的苦,没有辜负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努力。” “要不然,我就是不孝子孙,就对不起死去的爹!” “恐怕我爹在九泉之下,都要死不瞑目了!” 第三十章 宰辅之才! 朱允熥嘴角的肌肉忍不住搐动了几下。 这话说得真真是太有道理! 这逻辑,无敌了! 朱允熥不想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毕竟对方连死去的爹都搬出来了,已立于不败之地。 当下转移话题问道:“舅舅,适才我在你府门外,听到有百姓议论谣言,说什么神僧歌谣之类的,你可知此事?” 常升一听,连忙分辩道:“这你可不能冤枉舅舅我。” “自从你那日说了不准咱们为你摇旗呐喊之后,我便再没有做过那种事。” “也约束其他的武将勋贵们,都不要去做。” “连我舅舅凉国公那边,也知会过。” “绝没有人再去那般行事了!” 朱允熥闻言不语。 常升应该不会骗他。 谣言又会是谁散播的呢? 朱允炆,朱棣,还是秦王晋王? 大位之争非同小可,各种明枪暗箭都在所难免。 他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思索片刻,道:“麻烦舅舅帮我去查一下,究竟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记着要暗中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常升不解道:“你既然公开站出争夺储君之位,不让我们助伱也就罢了。” “外面那些谣言,我也有所耳闻,都是说你当储君如何如何好,将来继承江山如何如何好,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 “反正不是你做的,也不是咱们做的,陛下怪罪下来,也与我们无关,何乐而不为呢?” 朱允熥白了他一眼。 对常升这种人,他真是有点服了。 也就是顶着他父亲常遇春的阴庇,继承了开国公的爵位。 要依着他自己的本事,恐怕市井普通百姓中稍有见识的人,都要胜过他许多。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朱允熥耐着性子和他解释:“既然不是我们做的,那别人无缘无故,为啥要帮我呢?”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们凭啥要冒着风险,散播谣言,帮我夺储君,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除非是包藏祸心,欲陷我于不利。” 常升一拍脑袋,道:“对呀,外甥你说得有道理,我却是没想通这其中的关窍。” “到底还是你才华高,人更聪明一些,不愧是未来要执掌大明江山的人。” 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学得不错! 朱允熥再度翻了一个白眼。 常升当即夸下海口:“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不出三日,保证帮你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朱允熥微微点头,道:“舅舅办事,我放心得很!” 他当然不放心! 但本来也没抱多大指望,也就乐得随口夸他一句。 旋即又问道:“舅舅找到杨士奇了?” “找到了!”常升自吹自擂,道:“以舅舅的能力,在金陵城内,找一个人,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朱允熥奇道:“他怎么会在金陵城呢?你不会搞错了人吧。” 常升道:“我都查过了。” “他是江西吉安府泰和府的人氏,自幼父亲便死了,随母亲一起生活长大,是一個秀才,曾经参加过乡试,没有中第。” “这些跟你说的,全部吻和,错不了!肯定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想来是应该还没有逃回去,就在金陵城内藏起来了。” 也对。 史书上对杨士奇的记载虽然不少,但也都是一些重要的事迹。 如果他此时来了一趟金陵,又没有做什么重要的事,史书多半不会记载。 这倒是合理。 不过。 朱允熥不解问道:“逃?他为什么要逃?又藏起来干嘛?” 常升道:“他不是得罪你了吗?当然要逃走藏起来啊!” 朱允熥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他得罪我啦?” 常升摸了摸脑袋,道:“舅舅我猜的啊,没有得罪你,你找他干嘛!” “一个落第秀才,哪里值得你堂堂吴王亲自派人去找,居然还郑重其事的交待给舅舅我。” “肯定是有什么事,得罪你了!” 他说着,拿起点心,一边吃一边道:“你放心,舅舅已经将他抓起来,关到地牢里面去了。” “要杀要剐,或者要用大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随你了。” “若要舅舅帮忙的话,咱府里有用刑的高手,还是以前帮着咱爹审讯敌军奸细的。” “只要他出手,保证能活活折磨那个杨士奇七七四十九天,还不让他死了。” “绝对让他后悔来人世间这一趟!” 朱允熥哭笑不得。 这常升的脑回路,多少有点与众不同。 他叹了口气道:“我和杨士奇没仇。” “没仇你找他干嘛?”常升大惑不解。 “他是一个人才,我打算拜他为师!” “噗!”常升尚未吃完的点心全部给喷了出来,他不住咳嗽,满脸震惊。 “舅舅耳朵没出毛病吧?你要拜他为师?你堂堂吴王,陛下的亲孙子,天潢贵胄,要拜一个穷酸秀才为师?”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朱允熥道:“好了,你快让人带我去地牢,将他放出来。” …… 开国公府有自己的地牢。 这倒不是多特殊的配置。 事实上,这个时期,大多数武将勋贵家中,都有地牢。 朱允熥走进去的时候,便看到一名约摸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穿着麻布粗衣,正拿着一卷书,借着地牢高处小窗户透过来的微弱光线,聚精会神地看着书。 听到有人走进来,他都没有转身望一眼。 朱允熥暗暗点头赞许。 不愧是能当四十年内阁辅臣的人。 虽然还这般年轻,心性却是稳得可怕。 身处地牢,仍不焦不躁,悠扬自得的看书。 别说是与他一般年龄的年轻人,便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若被关在地牢中,也极少有人能如此沉得住气,静得下心。 朱允熥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杨士奇这才放下书籍,向他望了过来,有些好奇道:“你不是来给我送饭的?” 朱允熥摇头,笑问道:“你被关在这牢中,难道就不着急吗?怎么还有心思看书呢?” 杨士奇笑道:“若是着急就能出去,我必定会着急的。” “但我苦苦思索,也想不通自己是因何事而被抓到了这里,更不知要如何才能出去。” “既然如此,我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看书。” “待到你们要审问我了,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才能思考解决之法。” 朱允熥问道:“你身陷囹圄,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再也出不去,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吗?” “多思无益。”杨士奇道:“我既解决不了,那想再多便都是空想,徒费精神。” “若此生再不能出去,也是我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朱允熥拍手赞道:“杨先生不愧有宰辅之才,心性之稳,令人钦佩。” “寻常人就算明白这个道理,到真个自己身临此境,也万万不能静得下心来。” 第三十一章 试探! 杨士奇脸上惊讶之色一掠而过。 他自幼听过许多人对自己的赞誉。 毕竟,好听的话儿,谁都会说。 但还是第一次听一个人说自己有宰辅之才。 偏生对方还是一名年龄不过十几岁的少年。 当下,不觉脸色有些微微泛红,笑道:“兄台过誉了,杨某一介落第秀才,哪里当得起‘宰辅之才’四个字。” “我说你有,那便有。” 朱允熥在他的对面坐下,又吩咐后面的随从道:“去弄些酒菜过来,我要与杨先生好生畅谈。” 既然已在地牢,便干脆就地谈谈。 相比在外面,地牢内谈话反而最隐蔽,不必担心隔墙有耳,被外人听到。 杨士奇脸上异色更浓。 少年如此年轻,下人却对他这般唯唯诺诺。 若说是府上的公子,恐怕都有些说不通。 半大娃子,主人不可能由着他任性胡来! 酙酌片刻,他开口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姓朱,名允熥!” “你……你是吴王殿下?” 世间绝没有第二个有这样的名字。 因为若有谁取了和皇孙一样的名字,那便是杀头之罪。 或许偏僻乡野里的村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会取。 但那样的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啪”地一声。 杨士奇手中的书籍掉落在地。 他慌里慌张地跪了下去:“草民杨士奇,拜见吴王殿下!” “哈哈哈!”朱允熥扶起他道:“杨先生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杨士奇顺势起来,仍一脸震惊与惶恐。 在牢中尚且不慌,但骤然听到吴王的名字,委实让他吃惊不小。 毕竟,杨士奇做梦也没有想到,以他的身份,竟然能见到吴王。 还是在这不知名的地牢中。 “吴王殿下为何将我抓来此地?” 一番寒暄之后,杨士奇便开口问道。 他并非不急,更不是不关心自己的处境。 只是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便能很好地收敛心神,不去多想。 这全靠极高的修养功夫克制。 此际得知朱允熥的身份,心思立即就活络起来,欲弄清缘由。 “此事说来惭愧!” 朱允熥道:“本王听闻杨先生之才,便传话给本王的舅舅开国公,让他帮本王去将你寻来。” “不料,他误以为本王与你有仇,在打听到你的下落后,便将伱抓了过来,关到这牢中。” “说起来,全是一场误会。” “让杨先生担惊受怕,本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在此先向先生陪罪了!” 说完,朱允熥深深一拜。 杨士奇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脸上的震惊之色更浓,毫不逊色初听到他名字的刹那间。 他并不知道这里竟是开国公府的地牢。 因为那些人来抓他的时候,并没有亮明身份。 直接将他套在了黑袋里面,蒙住头,送到了此处。 此际听朱允熥说,才明白前因后果。 从头到尾,竟是一场误会。 他连忙将朱允熥扶住,道:“吴王殿下言重了!” “既是误会,消除了就好!” 说罢,长长吐了口气。 莫名其妙的被关在地牢中,若说丝毫也不担心,自然是假的。 不过是靠着深厚的修养功夫化解罢了。 此际弄清楚原因,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旋即,杨士奇又问道:“吴王殿下听说过草民的名字?” 他不过是一名秀才,连举人都未曾中过。 也没有拜大儒为师,或写出脍炙人口万人传诵的佳句名篇,在士林中名声不显。 吴王是何等身份,怎么会听说过自己的名字呢? 朱允熥吩咐下人皆出去,守在外面,不让人进来。 这才笑道:“若本王说,是因为本王有神算之能,未卜先知,故而算出你必然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你相信吗?” 杨士奇笑道:“吴王殿下真会开玩笑!” 朱允熥哈哈大笑,道:“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那你就知当我做梦的时候,有仙人托梦,因此知道你名字的吧。” “杨某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 杨士奇道:“却是草民孟浪了,殿下既不愿说,草民就不该追问。” 朱允熥笑容收敛,正色道:“若本王当真有能力知道未来的一些大事,又待如何?” 杨士奇朝皇宫方向拱手作揖,道:“当今陛下,非是信奉飘渺虚无仙神之人,更不似秦皇汉武那般求神炼丹,以乞长生不老。” “草民听闻,曾有名气很大的相士给陛下算命,陛下问自己寿命几何?” “相士故弄玄虚,说陛下只能比他多活一天。”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说,陛下必定不敢杀他。” “却不料,陛下当即便下令将此人处死。” 朱允熥微微点头,此事他也听说过。 老朱的性格,还真是与众不同。 一般人碰到这种事情,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的态度。 毕竟,相信了好像也没啥坏处。 而不相信就要承担一丢丢的“风险”。 何况,对方还是名气很大的相士! 许多人都说他相得很准。 杨士奇接着道:“若殿下真跑去和陛下说,自己知道未来的事情,那依着陛下的性子,殿下若是说错了,倒也罢了,陛下无非斥责几句,怪殿下不该弄神信鬼,行虚妄邪异之事。” “若殿下侥幸说中了,那恐怕陛下就要好好审问殿下一番,让殿下老实交待,究竟做了哪些忤逆之事!” “其中的厉害关系,以殿下的聪慧,自无须草民再多言。” 朱允熥愣了愣,不由得露出苦笑。 刚才这些话,看似漫不经心。 实际上,他可不是随意乱说。 朱允熥认真考虑过,若到万不得已,无法阻止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便干脆向老朱自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再通过预言一些事情来验证真假。 让老朱相信他! 现在看来,这招根本行不通。 他对大明洪武年间的发生了哪些大事,有哪些人物,都仅仅知道一個大略,缺少具体的细节。 实际上能预言的人和事都很少。 而预言大事和人物,恐怕不信邪的老朱,只会认为这是他与别人勾结,暗中行事,人为制造真相,妖言欺君…… 没错! 以老朱天不怕地不怕,不信神不信鬼的性子,肯定会这么认为。 那他就是弄巧成拙,反而落个不讨好了。 杨士奇是何等聪明,立即便从他的话里面,捕捉到了试探的意味。 不过,杨士奇应该是认为,他想装神弄鬼去骗老朱,才几句话点破劝谏。 让他不要那般行事。 此子确实有才! 一点就透,几句简单的分析,鞭辟入里。 尤其是杨士奇从未与朱元璋接触过,仅通过文字资料和传闻,便对老朱的性格特征,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 这种人,且不管其他方面的能力如何。 至少,他天生就是玩政治的高手啊! 朱允熥对杨士奇越来越满意了。 因为他此刻最需要的,便是一个懂政治,能玩弄政治的人辅助。 相比之下,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暂时先不管。 “杨先生既有经世之才,便不该埋没于市井中。” 朱允熥直截了当,道:“皇爷爷同意让本王自己寻找老师。” “本王仰慕先生之才,欲拜先生为师,先生以为如何?” 杨士奇身体呆滞,愣在了那里。 以他的修养功夫,也被这句话震得不轻。 较之刚才骤然听到朱允熥的名字,犹有过之。 “殿下说笑了,殿下是何等身份,草民不过是一介落魄秀才,连举人都未曾中过,更不是饱学大儒,何德何能,能做殿下的老师?” 朱允熥神色认真,道:“身份地位,那都不重要。本王信服你,那你便可以做本王的老师。” 杨士奇问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朱允熥笑道:“皇爷爷应该还不知道你这个人,但他老人家已金口玉牙,许下了由我自己寻找老师的承诺。” “只要你愿意,我今日便正式拜师。” 杨士奇没有立即回答。 沉吟半晌,他问道:“敢问殿下,草民可以拒绝吗?” ………… (ps:今日加更一章,马上就要进入高潮了,在这里求一下月票,推荐票……新书需要支持啊!另外,最重要的是每天的追读,不要养书啊,一定要每天按时追读,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推荐资源,让这本书走得更久,各位今年必定会暴富的读者老爷们,拜托了!) 第三十二章 解决之法 朱允熥再度怔住,原以为杨士奇一定会欣然接受,没想到人家一开口就问能不能拒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原来是酒菜已经备好了。 当下吩咐他们送来,一一摆好。 两人分别坐下,待下人退去,地牢内再无第三人,朱允熥方拿起酒壶,给杨士奇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一口喝下,笑道:“你不会拒绝的!” 杨士奇道:“吴王殿下为何会如此自信呢?” “草民对殿下在朝堂所做的事,亦有所耳闻。” “殿下勇猛,行事出人意料,令人钦佩。” “但须知眼下殿下的处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我若做了殿下的老师,从此追随殿下,便是九死一生。”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家中尚有老母亲要侍奉,不得不爱惜己身。” 朱允熥又倒了一杯酒,却并不喝,而是拿起筷子夹菜。 吃到嘴中,顿时双眼放光。 不得不说,开国公府的厨师很不错。 这菜看着精致无比,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珍肴制作而成,但味道真是好极了。 常升不愧是常遇春的孝顺儿子,果然很会享受! “你自幼丧父,后来你母亲改嫁,继父又因得罪权贵而被派去戍边,客死他乡。” “从此后,你便与母亲一起颠簸流离,辛苦度日。” “尽管如此,但你心中的志向,从来没有熄灭过。” “君子志存高远,虽贫贱而不移!” “可你虽有才华,但科举这种事,从来不是有才华就够了。” “翻开史书,才高八斗,满腹诗书文章,科举却屡试不第的人,比比皆是。” “更何况,就算伱侥幸中举,中进士甚至中状元,也不过是堪堪跨入官场。” “宦海浮沉,你无权无势,在官场上没有任何靠山,没有背景,无人提携,想要升迁上去,又谈何容易?” “于旁人而言,只要能做官,哪怕最后只能做一个小县令,那也够了。” “主政一方,统管一地,何等威风?” “但于你而言,恐怕你只会极度失望。” “你不会甘心一辈子就这样虚度。”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做一番事业。” 朱允熥再饮一杯酒,笑道:“无权无势无背景,靠你自己,走科举之路,纵踏上官途,此生亦难有成就。” “投到本王的门下,做本王的老师。” “辅佐本王夺得储君之位,待有朝一日,本王登临大位,你便是帝师,便是能载入史书的朝中重臣。” “唯有如此,你方能一展心中抱负,不枉来这世间一趟。” 顿了顿,他盯着杨士奇,一字一句道:“因此,不管有多大的风险,你都不会拒绝。” “世间岂有双全法,没有风险,又哪来的回报?” 杨士奇脸上神情变幻,终于化作哈哈大笑。 “殿下聪慧,远非常人能及,竟一眼看穿草民的心思,佩服佩服。” 他站起身来,拱手弯腰,深深作揖而拜。 朱允熥笑道:“所以,你刚才故意说要拒绝,是担心我请你来做了老师,却不愿听你的劝谏和谋划?” 杨士奇轻轻点头,道:“此正是草民所最担心的事情。” “殿下年少,才气绝高,兼且天资聪颖,古往今来,世所罕见。” “然才高者必自傲,聪颖者必自满。殿下对自己信心十足,恐怕便难以听得进别人的话。” “唯有让殿下清楚知道,自己已身处险境,一步不慎,便会跌落万丈深渊,方能让殿下格外小心行事。” “这并非是杨某自负其才,欲效仿诸葛孔明行事,令殿下三请,以抬高身价,实不得已而为之,殿下莫怪!” 朱允熥笑道:“无妨!本王心里亦有数,本王眼下的处境,表面看起来很好,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 “满朝文官,读书人无数,也无人愿意做本王的老师。” “须知这些人,素来最是圆滑,善于两头押注,轻易不会得罪人,更别说是面对堂堂亲王,陛下的亲皇孙。” “无非是本王虽在朝堂上成功阻止了皇爷爷立储的念头,但他们却还是并不看好本王。” “储君之争,凶险异常。” “朝堂内的高官们,个个都只想自己要如何才能置身事外。” “也只有如黄子澄、方孝孺这等尚未发迹崛起的人,才会迫不急待的表态站队,支持我那二哥献王,以求博得一飞冲天的机会。” “你有顾虑,在所难免。” 朱允熥又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站了起来,道:“饮下此杯,从此你便是本王的老师,我们师生一体,同进共退,荣辱与共。” 杨士奇看着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他席地跪下,道:“草民杨士奇,得殿下知遇之恩,愿从此为殿下效命,同进共退,荣辱与共,生死相随。此誓圣人听之,日月为证,皇天后土共鉴!” 朱允熥嘴角边笑意浮起,将他扶了起来,弯腰深深一拜。 “学生朱允熥,拜见先生!” 两人四目相视,哈哈大笑! 拜完师,氛围顿时轻松了许多。 两人又一起坐下饮酒聊天。 杨士奇笑道:“若我刚才真的拒绝殿下,殿下又会如何呢?” 朱允熥看了他一眼,笑道:“以你的处境,你绝无任何理由拒绝。” 他吃了一口菜,才补充道:“皇爷爷早就有旨,士大夫不为朝廷所用,当杀头抄家!” “本王以为,皇爷爷圣明。本王身为皇孙,当秉承他老人家的意志。” 杨士奇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随即大笑了起来。 两人又一起接着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杨士奇道:“殿下如今的处境,委实不太妙。” “我虽然不在朝中做官,却也于近日听到市井流言,皆是说陛下当立殿下为储君,如此方能天下太平之类的,其背后的用意,可想而知。” 朱允熥点头道:“今日来的时候,本王亦在外面听到了,先生对此有何见解,可有解决之法?” 杨士奇摇头,道:“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此事倒也不用急于一时,先暗中调查即可。” 朱允熥道:“本王已经吩咐舅舅开国公去调查了。” “不过,以他办事的能力,多半是不行的。” “只能做为一着明棋,吸引对方的注意,再派人暗中调查。” 杨士奇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此甚为稳妥,殿下做得不错。” 接着,他又道:“殿下眼下最大的问题,还不在这里,而恰恰就在殿下的舅舅开国公,舅姥爷凉国公等人身上。” “不过,我之前并不在朝中,不清楚其中细节,还望殿下将从那日朝中请立储君之后的事,全部一一告知,我才能帮殿下参谋分析一二。” 做了朱允熥的老师,杨士奇立即便负起责来。 “你说得不错,本王的舅姥爷,实在令人头痛得很。” 朱允熥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讲述了一遍。 这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要用杨士奇,自然就不能再瞒着。 说完,朱允熥又问道:“眼下最为难的,就是四叔出的这個难题了,先生可有办法?” 杨士奇笑道:“他用的是阳谋。” “你无论如何做,都不行,都会中他的招。” “确实厉害!” “看来,燕王殿下身边,也有高人指点啊!” 朱允熥恨恨骂道:“不用猜,这等毒计,必定是那个叫道衍的妖僧想出来的。” 杨士奇见他说得如此肯定,有些好奇是为何,却也没有多问。 他笑道:“不过,此计虽妙,解决的法子,却不用我来教。” “陛下早就告诉殿下了。” 朱允熥眼睛骤然睁大:“皇爷爷告诉我了?” “对!”杨士奇道:“陛下深谋远虑,早在燕王出手之前,就已化解。” “那夜蒋瓛与殿下说的话,便是陛下在告诉殿下解决的法子。” “没有明旨,因为这亦是陛下对殿下的考核。” “过了此关,殿下才真正具备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 第三十三章 莽!出大事了! 朱允熥的瞳孔猛然缩了缩。 脑海内无数念头闪过。 他早就已经想到了蒋瓛那夜突然莫名其妙的投效试探极不正常。 在向老朱告发之后,老朱做出的惩罚,也清楚的证明了这一点。 但朱允熥却没有想通,这其中到底潜藏着什么意思。 毕竟。 玩政治斗争和阴谋算计,并非他的特长。 与老朱等高手中的高手相比,他还差得太远。 不过,朱允熥并不气妥。 正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他身为穿越者,自然有穿越者的优势。 与这群政治高手玩勾心斗角,那不妥妥的找虐吗? 现在有了杨士奇这个玩政治的高手,短板也就补齐了。 身为上位者,最重要的就是善于驱使别人为自己所用。 思索了一会儿,仍没有想通,便道:“先生不妨明示。” 杨士奇笑了笑。 将手指伸入酒杯内,沾了一些水酒,在桌子上写下一个“莽”字。 朱允熥盯着这个字看了看,又抬头望向杨士奇,脑海念头飞闪,已然想到了许多。 “殿下在朝堂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请求陛下立自己为储君,靠的不就是这個‘莽’字吗?” “既然已经莽了,为何面对凉国公之事的时候,殿下却又畏缩不前了呢?” “殿下只要莽到底,进退两难的危局便会自解!”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柄锤子,轻轻敲碎了前方道路上阻拦的障碍。 朱允熥眼内骤然射出两道精芒。 他站起身来,深深一拜:“多谢先生指点迷津,本王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 …… …… 皇宫。 一处清净小院内。 朱元璋正与人下棋。 与他对弈的人,乃是翰林学士刘三吾。 虽然翰林学士只是五品官,但与后世不同,在洪武一朝,翰林学士的排位还在殿阁大学士的前面。 品级不高,但因为能经常与皇帝当面讨论国家政事,参与用人选将,制定国家诸多大政方针,权力和影响力非常大。 刘三吾有才华,性格却特别直爽,有话便直说,也因此而更得朱元璋的器重。 今日无事,老朱便召他来宫中对弈。 “不对,不对,这着棋,咱走错了,重新来过。” 老朱一边说,一边从棋盘上拿起了两颗棋子。 “陛下说过,一局只悔棋三次,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刘三吾提醒道。 “咱悔过棋吗?” 老朱回头望了望旁边侍候着的一众宫女太监,道:“你们来作证,朕刚才有悔过棋吗?” 他刚才还称“咱”,此刻却自称“朕”。 宫女太监们个个都将头垂得很低。 领头的太监小声道:“奴卑不曾见到陛下悔棋!” 老朱立即指着他道:“刘三吾,你听到没有,他说朕没有悔过棋,你搞错啦。” 刘三吾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不准他悔棋,自己却悔三次还嫌不够。 堂堂天子,怎么能如此耍无赖呢? 老朱将棋子重新落定。 “咱这就不能叫悔棋,咱只是一时眼花,看错了而已,怎么能叫悔棋呢?你这个人啊,太不懂事了!” 刘三吾没有接话,默默观棋落子。 双方又各自下了几步。 “各地上报朝廷的奏折,说今年风调雨顺,又是大丰收的一年啊。” “眼下正是各地官府收税的季节,听说都很顺利,好啊好啊!” 老朱又下了几步,明显心情十分不错,说起了朝廷的事。 “全赖陛下天恩,圣明垂治,上天才会降下恩德。” 刘三吾这回倒是十分懂事的吹捧了一句。 “得了,这话咱可不爱听。” 老朱道:“上天要是真的降下恩德,又怎么会让咱的儿子年纪轻轻就离咱而去,让咱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说到这里,他怅然若失。 刚才的兴致勃勃,一扫全无。 刘三吾坐着拱手弯腰道:“生死有命,非人力可强。陛下莫要伤神,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早立储君,以安天下,以定人心。” 老朱的脸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立储之事,关系国本。” “朝堂上的大臣们,对此事一个个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也只有你,才敢在朕的面前,主动提起此事。” 刘三吾道:“臣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扰,份内之事,义不容辞。” 老朱手中拿着一颗棋子把玩,盯着棋盘,也不说话。 不知是在想棋局,还是在想其他的什么。 “陛下!” 刘三吾再度进言:“立储之事,可万万拖不得啊!” “陛下让诸王皆留在京中,不令他们返回封地。” “又分别封了献王、吴王。” “如此安排,必将造成诸王夺嫡的局面。” “朝政不稳,人心不定,天下不安。” “陛下三思啊!” 老朱将手中棋子放下,道:“朕确实想再好好看看,看看他们究竟谁有能力执掌大明江山。” 他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又道:“诸子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该立谁为储君,朕仍举棋不定,还没有想好。” 刘三吾拱手深拜,道:“陛下天纵之才,深谋远虑,必有定夺。” 老朱见他仍抓着不放,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 这个刘三吾,还真是不知进退! 不过,满朝文武,也只有他有这般胆量了。 老朱笑问道:“那日在朝堂上,熥儿说立燕王为储君,将来继承大位,可安天下。” “朕也是觉得,燕王英武似朕,立他为储君,你以为如何?” 若换一个人,听到老朱这番话,必定只会附和,或者沉默以对,再或者说一些听凭陛下决断之类的话。 但刘三吾却不一样。 此言一出,他立即出言反对:“皇孙年岁已经不小了,可以执掌江山。” “自古立储,立嫡长子。” “依照礼法,儿子没了,就该由孙子继承。” “况且,陛下若是立燕王为储君,那秦王、晋王如何能服气?” “他们凭什么不能立为储君?” “陛下又为何要跳过二位长子,反而去立一个第四子呢?”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依德行和才华来立储君,只会众说纷纭。” “每个人眼中的贤明都不一样,才华和德行也不一样。” “大家的看法难以统一,只会造成更大的纷争,还会给后世树立不好的榜样。” “大位之争,从此而起。” “唯有立嫡立长,才能奠定大明万世之基。” 朱元璋听他说完,脸色更为凝重,隐约间有寒气爬上眉眼间,他冷冷问道:“那依伱之见,吴王和献王,朕又该立谁?” 刘三吾正待回答。 就在这时。 外面忽然有太监迈着极快的步子,一路飞奔而来。 “陛下,急报!急报!” “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 第三十四章 震动朝野! 将杨士奇从开国公府的地牢中接出来,送回吴王府,安排妥当后,朱允熥便当即前往锦衣卫的办公衙门。 “卑职参见吴王殿下。” 听到吴王亲临,蒋瓛连忙率领锦衣卫一众官员前来迎接。 他那日被朱允熥打了几个耳光,还在御前告了一状,因此罚薪三个月,此际脸上却没有半分怨色。 其他一众官员都感到十分诧异。 不明白为什么吴王会突然来到锦衣卫衙门。 朱允熥单刀直入,道:“本王有急事要办,须立即调一千锦衣卫官兵,随本王去办差,可行?”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锦衣卫是皇帝亲军,吴王虽然是皇孙,身份尊贵,但他在朝廷内并没有差事。 他办事为何要调锦衣卫呢? 而且数量之多。 一名镇抚使出列问道:“敢问吴王殿下,可有陛下的圣旨?” 朱允熥还未回答,蒋瓛已恭身道:“陛下早已经给卑职下过旨意,若吴王殿下来锦衣卫调兵办事,锦衣卫须得遵命照办,不得有误。” 朱允熥闻言,嘴角边不由得掠起一抹弧度。 老朱果然早就有了安排。 但若非杨士奇点破,他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听到蒋瓛的话,锦衣卫的其他官员自然再无异议,一齐抱拳拱手行礼道:“请吴王殿下示下。” 朱允熥当即点兵。 很快,一千名锦衣卫官兵,浩浩荡荡出营。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金陵街头的百姓正赶着在宵禁之前回家,见到这一幕,顿时一个個都惊讶不已,议论纷纷。 锦衣卫可不仅仅是特务机构,它本身还是一支军队,是大明五百四十七个卫所之一。 洪武时期的锦衣卫,当有大规模战事发生的时候,还会抽调一部分人马,去前线作战。 其中不少人,也曾在战场上撕杀,是百战老兵。 但,锦衣卫又是很特殊的卫所。 驻守京城的锦衣卫,既承担着卫戍京师,宿卫宫廷的职责,还有缉拿官员和百姓的权力。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锦衣卫通常不会大规模出动。 派出几十个人执行任务,就已经很惊人了。 似这般乌拉乌拉调几百上千人马出来,还是当初胡惟庸案的时候,曾经看到过。 那时候,锦衣卫还不叫锦衣卫,而叫仪鸾司。 胡惟庸案震惊朝野,杀得血流成河。 今日,锦衣卫又这般大张旗鼓的出动,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百姓们站在路边远远围观,私下里悄悄议论着。 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般,漫天飞了出去。 …… …… …… 献王府。 朱允炆从宫中回府后,正与黄子澄、方孝孺两人谈论着。 对于这两位老师,他是极为满意的。 两人学识渊博,教他的道理,朱允炆都深以为然。 只觉两位老师学富五车,见识不凡,要向他们好好学习。 有朝一日,自己登基继位,便该重用两位老师来治政理国。 那样的话,必能迎来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朱允炆此刻的心情格外好。 “想不到啊,我那个三弟,今天竟然没有进宫去陪皇爷爷读书,听大儒讲课。” 朱允炆眉飞色舞:“他如此恣意行事,任性胡来,皇爷爷又岂能不生气” “就这样子,还想争储君之位呢。” “皇爷爷今天怒意不小,恐怕他是很难再挽回在皇爷爷心中的坏印象了。” 方孝孺笑着摸了摸胡须。 “此子虽有才华,德行却不佳,失之稳重。” “又好玩乐,贪享受,终究不成气候。” “只可恨储君之位不可能久拖不决。” “要不然,时日越长,他不好学又贪玩还懒惰任性无礼的诸般缺点,便都会全部一一暴露出来。” “相比殿下的谦谦有礼,敏而好学,他根本不配相提并论。” “原来我还以为,短时间内,他还会好好装一装,装出一幅好学上进的样子,以讨陛下的欢心。” “却是没想到,才进宫读书一天,他就偷懒不去了。” “如此胡来,陛下只要眼不瞎,便不会立他为储君,传位给他。” 黄子澄笑道:“方先生所言极是,更何况咱们那条计策,也已经在凑效。” “眼下京城内流言四起,只待时机成熟,咱们再上书参他,便是他的末日。” “不急,不急!”方孝孺道:“罪证要做实一些,不能露出破绽。” “那是自然。”朱允炆道:“请两位老师放心,学生办事,一定会小心翼翼的,罪证必做做成铁证,任何人也翻不了案。” 他又接着道:“今日他因为睡过头了,便打死了身边侍候的婢女玲儿。” “那可是母亲大人送给她的人,他说打死就打死,完全不问母亲大人的意见,眼中哪里还有半分孝道?” “这也是罪证之一,不过,眼下还不急着参,留待以后一起再参。” 正说着,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启禀殿下,外面出事了。” 方孝孺不满喝斥道:“遇事不可慌张,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他当了朱允炆的老师,便立即摆出了老师的架子,随意管教献王府中的人。 “先生教训的是。”那人不敢反驳,连忙认错。 方孝孺方问道:“发生了何事啊?” “吴王去锦衣卫调了大批人马,怕是足足有上千人,杀气腾腾地出了锦衣卫衙门,也不知要干什么,现在外面都传疯了。” “什么?”方孝孺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擅自调动大批锦衣卫,他这是要干什么呢?那个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就由着他任性胡来吗?” 朱允炆则是追问道:“那你可知他要去哪里?” “奴婢悄悄托人打听过,但就连锦衣卫的人,也都不知道。吴王殿下并没有说。不过,看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城中公卿勋贵们聚居的地方。” 黄子澄脸色微变,道:“不对啊!他虽然是吴王,可按理来说,也不能擅自调动大批锦衣卫,就算他想这般行事,锦衣卫也不会听从,难道陛下给他下旨了?可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们为何竟一无所知呢?” 方孝孺沉吟道:“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我们兵分三路。” “献王殿下立即进宫,打探情况,看是不是陛下的旨意。” “黄兄,你现在便去东宫,面见吕妃娘娘,或许那边会有一些消息。” “我去外面盯着,看吴王带着大批锦衣卫,到底要做什么!” 第三十五章 起风了,要变天! 燕王府。 准确点地说,这里只能算是燕王的一处别院。 毕竟,燕王的封地在北平,那里才有真正的燕王府。 不过。 燕王毕竟是亲王,当今陛下的亲儿子。 老朱对儿子是真心很好的。 朱棣在金陵城的宅邸,同样也叫燕王府,只是规模没有北平那么大。 然而,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城里,这样一幢位居繁华紧要地带的宅子,价值仍是高得不可想象。 朱棣此刻正在府内一处湖中的亭子里面垂钓。 此亭三面临水,只有一条走廊与陆地通连,四下一览无余。 每当朱棣有什么紧要事要讨论的时候,就会在这个地方说话。 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 此时日头偏西,不算太炽热的阳光洒在湖面上,鳞光闪闪,蔚为好看。 在此凉亭垂钓,倒也颇有一番意味。 姚广孝闭目盘坐一旁,一边手持念珠滚动,一边低声喃喃念着佛经。 许久。 也不见下方水面有任何动静。 朱棣似乎有些不耐起来,道:“大师,我在这里钓鱼,你去在此念经,鱼儿还如何能咬钩上钓呢?” “阿弥陀佛!”姚广孝念了一声佛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也是这些鱼儿命不该绝,才没有咬钩上钓。” 朱棣气鼓鼓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上天还让狼吃羊,老虎吃百兽呢?这难道也是好生之德?” “虎为百兽之王,故而虎随意吃百兽皆不为过。” “人为万物之灵长,这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凡是世间生灵,人都可以吃得。” “本王不过是想钓些鱼儿,一饱口腹之欲罢了,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忽然声音一变,道:“嘘,别说话,鱼儿上钩了。” 水面上,浮筒闪动,朱棣扯着钓竿,猛地一拉。 果然,一条半斤左右的鱼,被钓了上来。 “哈哈哈!”朱棣双手握住鱼,得意地笑。 “看来,大师你念的经不灵啊!” 姚广孝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朱棣将鱼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水桶里面,再重新上饵,再将钓抛入水中。 方道:“听说允熥那小子,今儿个睡过头了,都没有进宫去读书。” “看来,他必定是识破了你的计谋,才会失眠啊!” 姚广孝道:“以吴王的聪明,殿下假意投效他的门下,本来就骗不过他。” “不过没关系。” “此局的关键,并不在于他能否识破。” “而在于他就算识破,也无法破解!” 朱棣笑道:“本王昨夜想了想,也许他会直接入宫,启奏父皇,顺便状告本王泄密呢。” 姚广孝摇头道:“没有用的。” “陛下若是有意改旨,早就传召你入宫,再重新交待了。” “再说,他启奏陛下,想求什么结果呢?” “为蓝玉求情,还是请求陛下杀了蓝玉?” “恐怕他无论怎么做,也都不行吧。” 朱棣沉思了片刻,又道:“那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 姚广孝手中仍转动着佛珠,语气苦井无波:“这不仅是我等给他出的难题,也是陛下对他的考验。” “过了这一关,他才算真正有资格争一争那储君之位!” “仅靠写两首好诗好词好对联,发明油印机之类的玩意儿,可还远远不够。” “那些与治国理政,完全是两码事。”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有人从岸边顺着连接亭子的廊道,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朱棣的脸上,不由得掠过一抹异色。 每次来这里之前,他都会特意交待府中的下人,轻易不要来打扰他。 今儿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那人一路疾行,到了凉亭边上,方才站住,跪了下去。 “启禀燕王殿下,刚刚收到消息,吴王殿下去了锦衣卫衙门,然后带着上千锦衣卫,出了衙门,此际正朝着城中公卿勋贵们住的那一带奔去,具体要去哪一家,尚且不明。吴王殿下没有言明,锦衣卫也不知道。外面已经轰动了。” 姚广孝一直紧闭的虎目,骤然睁开,手中转念珠的动作也是戛然而止。 “吴王出招了!” 他声音平和,却透着凝重之意。 “莫非今日所谓的睡过头误了时辰,为此还打死一个婢女,全是装的?”朱棣惊讶道:“他这戏演得挺不错的啊。” “下午去开国公府,应该是去与常升商议对策了吧,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望向姚广孝。 “没有诏书,没有陛下的旨意,他又是如何调动如此之多的锦衣卫呢?” 以吴王的身份,拉几個锦衣卫出来办事不难。 但在金陵城内,调动上千锦衣卫,就绝无可能了。 “看来,陛下早做了布置。” 姚广孝倒是立即猜到了答案。 “不过,他现在这般大张旗鼓的调动大批锦衣卫,是要抓谁呢?” 朱棣连忙问道:“你是说,他这是奉旨行事?” “那倒也不一定。”姚广孝道:“陛下在考验他,想看他会如何行事,未必有明旨。” “不过,陛下应该是给了他便宜行事,自行决定的权力。” 妖僧就是妖僧,多智如妖,很快就猜到了“真相”。 朱棣听到不是老朱的明旨,顿时松了口气,道:“我这个侄子,每每行事出人意料,要不然,也做不出在大殿上公然索要储君之位的事。”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啊!” “本王倒要看看,他这次又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伱们多派一些人马,给本王仔细盯着,一有动静,便立即回报。” 那报信的人闻言,立即道:“诺!” 说罢,就待转身离开。 姚广孝却忽然开口喊道:“且慢!” 那人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道衍和尚。 “两位世子来金陵城后,一直呆在府中,不曾外出,该闷坏了。” “不如就让他们两个出去走走。” “也顺便让两位世子殿下透透风。” 姚广孝口中的两位世子,自然就是朱棣的儿子朱高炽和朱高煦了。 此次朱棣是回京来给朱标奔丧。 他的两个儿子朱高炽和朱高熙作为朱标的侄子,也一起回来了。 毕竟是大伯的丧事,晚辈当然要来。 其实严格来说,此时就连朱高炽也还没有被封为了“世子”。 不过平日里,王府里面的人,还是以世子称呼。 连对朱高煦,亦是如此。 “让他们两个小娃娃去干嘛。”朱棣不解道:“他们两个懂什么,去凑啥热闹呢。” 姚广孝笑道:“就是不懂,才能在必要的时候,见机行事。” “或许,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该怎么做,也不用交待,大世子如今年龄也不小了,贫僧记得,他是和吴王殿下一般年龄呢。” 朱棣听他一说,才猛然响起朱高炽与朱允熥是同一年出生。 而且朱高炽比朱允熥还要大几个月,是朱允熥的堂兄。 不过,十几岁朱高炽,在朱棣这个父亲眼中,仍是小娃娃。 此际听姚广孝提起,才猛然想起儿子的年岁,还真的不小了。 “行吧,就通知他们两个都去吧。”朱棣对姚广孝的话,素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又吩咐了一句:“让他们尽量在旁边看着就好,没有紧要事,就别瞎掺和。” “还有,该派的人手还是要多派,随时回来禀报。” 他停了一下,再次补充道:“至少每过半刻钟,便来禀报一次,本王要随时掌握那边的情况。” “是!”报信人禀命,疾步如流星般,匆匆离去。 “本王真是有好奇,本王的这个侄子,这次又会给本王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待报信人走后,朱棣从钓鱼的凳子上站了起来。 此时夕阳渐渐落去,只剩半轮红日,还未完全沉下。 余晖犹存,晚霞满天。 “起风了!” 姚广孝凝望天际,喃喃道:“要变天了!” …… 第三十六章 老朱真正的考核 自古至今,京师的百姓,都是十分关心朝廷大事的。 毕竟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不说点朝廷大事,宫廷秘闻,怎么对得起这个高高在上的身份呢? 怎么在外来的乡巴佬面前,骄傲地挺起胸膛呢? 故而,京城市坊中,素来便有各种秘闻和小道消息满天飞。 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知有多少。 大致就是张三告诉李四,此事一定要保密,万万不可传给第三人,否则,便要抄家杀头。 李四转头便告诉王五,再叮嘱王五,千万不可能对外泄露。 王五再告诉赵六…… 慢慢就成了人人皆知的“大秘密”。 至于在传的过程中,有多少添油加醋,曲意误解,那就说不清了。 毕竟,同一件事,只要经过三个人口头传递,那就一定和事情本来的真实面目不一样。 传的人越多,变得也就越多,事情也就会越来越离奇。 而今天发生事,其消息传递之快,堪称史无前例。 毕竟,似锦衣卫这般大规模出动,谁都知道要出大事了! 谁又能不好奇呢? 一时间,各种猜测与谣言,已是不径而走。 与平民百姓不一样。 那些王侯公卿,勋贵大夫,朝廷命官,素来对市井流言敬而远之。 他们都深知祸从口出,更会顾忌身份地位,不轻易传谣,也不多打听,以保平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今天,金陵城中所有的官员,王候,勋贵,都在密切关注着朱允熥率领的锦衣卫的动向。 他们比老百姓更焦急,更急于了解情况。 锦衣卫大批出动,必定不可能是冲着平民百姓去的。 那些人自然担心,会不会来自己家?或者去某个亲戚朋友家里,再连累到自己? 此际,岂只是献王、燕王的目光被吸引。 满城的王侯勋贵,公卿大夫,都在紧张的注视着。 朱允熥坐在马车内,蒋瓛骑马在旁边,不时的询问前进的方向。 吴王殿下没有说目的地,而是直接带路。 “踏!” “踏!” “踏!” 大队锦衣卫沉默前行。 围观的人群,也不敢随意指点。 议论都是在私下里,僻静处。 许多人远远瞧着,感受着锦衣卫将士透露出的浓浓杀意,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朝廷又要掀起大狱了吗? 这回会是谁呢? 又该有多少人头落地呢? 一众人马,一直走到一幢极为豪华气派的大宅前面,朱允熥才令队伍停了下来。 “分出一半人包围宅邸,另一半人随本王进府拿人。” 蒋瓛抬头,看到了宅子上方挂着的牌匾。 牌匾上,几個大字赫然在目——凉国公府! 字是十分工整的楷书,并不见奇,却仿若有金戈铁马,万千雄兵。 杀气腾腾,滚滚而来。 自徐达,常遇春死后,当世军功最盛,名气最大之人,首推凉国公蓝玉。 谁也没有想到,吴王殿下竟是要带着大批锦衣卫,来凉国公府拿人。 连蒋瓛都被惊愕当场,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殿下,这是凉国公府。” 他连忙小声提醒道。 朱允熥转头望向他,道:“有什么问题吗?” 蒋瓛弯腰低头,压低声音,附耳道:“凉国公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又是殿下您的舅姥爷,闹得太僵,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殿下若想去他府中拿人,只须遣人去送上一张帖子,说明事由。再由凉国公府将人捉拿,移交给咱们。” “如此一来,便不会太过于得罪凉国公,大家面子上也好看,殿下您觉得呢?” 朱允熥正声道:“本王觉得不好。” “因为本王今日要捉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本王的舅姥爷,凉国公蓝玉!” 哗啦! 蒋瓛身体一歪,险些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他连忙大声劝道:“凉国公是何等身份,没有陛下的旨意,又岂能随意捉拿?” “旨意?”朱允熥淡淡道:“皇爷爷不是早就已经下旨,让你听本王的命令行事,怎么,难道你想抗旨吗?” 蒋瓛再度怔住。 陛下确实给他下过旨意,要不然,一开始朱允熥来调锦衣卫,他就会拒绝。 但陛下这个授权范围到底是多大,是不是什么事都由着吴王任性胡来,蒋瓛也不知道啊。 捉拿凉国公,又岂是小事? “卑职不敢!”蒋瓛道:“敢问殿下是因何事要捉拿凉国公,可有他犯罪的铁证?” 朱允熥的目光冷冷望向凉国公府的大门,道:“这些你就不必多问了,只管按本王的命令行事就是。” “天塌下来,本王给你扛着,轮不到你蒋瓛来担责。” 蒋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进言:“殿下,咱们锦衣卫眼下已经将凉国公府团团围住,凉国公就算插翅,也再难逃。” “不如现在立刻进宫,启奏陛下,再由陛下定夺?” 朱允熥深深望了他一眼,再看上天边落日,道:“太阳马上就要落山。” “这个时辰,宫里也很快就要关门了。” “皇爷爷年龄大了,晚上就该早些歇息。” “此时入宫,打扰了他老人家的休息,就大大不该了。” “夜长梦多。” “此际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锦衣卫既已出动,便当以雷霆扫穴之势,捉拿人犯。” “岂可半途中断,徒然让人诳语议论,令朝野不安?” “你不必再多说,即刻随本王进府拿人吧。” 说完,朱允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踏步向着凉国公府的大门走去。 蒋瓛见状,急忙找人吩咐道:“快马加鞭,即刻进宫,将这里的事情禀报给陛下知道。” 那人得令,当即翻身上马,奋力扬鞭,向着宫门方向疾奔而去。 朱允熥眼角瞥见,也不阻止。 蒋瓛交待完,便跟了上来。 他刚才说了那么多,百般劝阻,其实只是为了让别人都瞧见听见。 留下一个见证。 是吴王殿下要执意行事,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已尽到了劝谏的职责。 如此一来,万一陛下震怒,追究责任,他的罪责,便会轻上许多,甚至完全脱责。 故而一开始压低声音劝谏,后面知道朱允熥要捉拿的人是蓝玉之后,便连说话的声音,都故意加大了几分。 隐隐约间,蒋瓛感到陛下特意给自己下旨,就是让吴王肆意而为,他若再阻拦,才是真正的违抗圣意。 但捉拿凉国公牵涉干系太大,他也吃不太准陛下的心意,只能尽量多做些准备。 这样无论进退成败,他都能屹立不倒。 此时,朱允熥已走到了门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 燕王朱棣不是告诉他,说皇爷爷有意收拾蓝玉吗? 那他身为吴王,于忠,他要为陛下解忧。 身为皇孙,于孝,他要替皇爷爷排难。 蓝玉是他的舅姥爷,在皇家子弟中,与他最亲。 皇爷爷要拿下蓝玉,那他就该一马当先,替皇爷爷将这事做了,不让皇爷爷左右为难! 如此,他才是又忠又孝的好皇孙! 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救”蓝玉,也同时解开自己面临的无解之局! 而这,正是老朱对他真正的考核! 那晚先是让他去杀人,告诉他上位者将要面对的事情有多残酷。 接着,便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的假意投效。 这并不是简单的试探。 而是通过此举提醒他,蓝玉有行不轨之事的能力! 在军队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并且桀骜不驯,始终是一个潜藏的隐患。 如果他真有反心,还有人和他里应外合,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蓝玉的问题,乃至武将勋贵的问题,要朱允熥自己去解决。 要不然,就只能像杀朴家人那样的人杀掉。 上位者不能心慈手软,该杀则杀。 老朱需要他证明,他朱允熥,在老朱宾天之后,真的能驾驭这群勋贵功臣,骄兵悍将! 唯有如此,老朱才不会对蓝玉为首的一众武将勋贵大动屠刀,才能放心的江山托付给他。 如若不然。 他写再多的好诗好词,弄再多的惊世发明,都是枉然! 能否驾驭文臣武将,掌控朝政,那才是根本。 若他再不明白过来,很快就会失去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 思索已定。 朱允熥伸手,拍响了凉国公府的大门! 第三十七章 最佳时机! “什么,吴王率领锦衣卫,包围了凉国公府,要抓捕凉国公?” 正在东宫向吕妃娘娘打探消息的黄子澄,得到这个消息,也被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凉国公蓝玉乃是他的舅姥爷,吴王这样做,岂不是自剪羽翼吗?” 黄子澄有些不解。 少倾,他眼前一亮。 当即向吕氏告辞:“吕妃娘娘,此事出人意料,卑职还是赶快回献王府,与献王商议定夺。” 吕氏令婢女拿来一个篮子,亲自送到黄子澄手中,道:“炆儿的事,还是得多劳烦黄先生了。” “深秋已至,马上就快要冬天了,金陵城里水气高,冬天阴冷阴冷。” “我看黄先生身上的衣服还单薄得很,可得注意防寒,小心凉着了身体。” “这里面本宫闲着无事的时候,亲手缝织的衣服,就送给黄先生御寒了。” 黄子澄感激涕零,道:“吕妃娘娘厚爱,卑职愧不敢当。” 在这个时代,贵族官僚之间,彼此赠衣,是很常见的。 以前马皇后在的时候,也曾亲手缝织过许多衣服,赏给下面的有功之臣或他们的子嗣。 太子妃亲手缝织衣服赏人,也不是第一次。 但能得到这份恩宠的,自然都是关系极为亲近的。 吕氏微微一笑,道:“你是炆儿的老师,再重的礼,你也受得起。” “还有那位方先生,听说也是名气极大的大儒。” “可惜我一时之间,还没有给他备好礼物。” “这送炆儿老师的礼物,可不敢轻慢,随意准备。” “总是得费些时日。” “待过几日,都准备妥当了,再差人给方先生送去。” “我可就指望着你们,能好好教导炆儿,辅助炆儿,帮他一把。” 黄子澄弯腰道:“卑职自当尽心竭力。” 吕氏笑道:“黄先生品行高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刚才听他们说到允熥,这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但他亲娘死得早,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虽说如今他翅膀硬了,胆子大了,但他的性子,我还是多少了解一些。” “他素来谨慎,甚至可以说有些胆小懦弱。” “如今却变得如此胆大妄为,其中的原因,委实令人有些费解。” “只怕背后还有隐情。” 吕氏一边说,一边走了几步。 “还有凉国公蓝玉,他以前来东宫走得亲近,对他的性格,我也很是清楚。” “是一個脾气暴躁,受不得委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今日的事,不管允熥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恐怕凉国公都会咽不下这口气。” “先生不妨设法再加把劲,添点柴火,让今日的事闹得更大一些。” “那时候,恐怕就谁也无法收场了。” 黄子澄弯腰行礼道:“吕妃娘娘说得极是,有劳吕妃娘娘费心了。” 吕氏脸上淡淡笑容不变,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在这些事情上插手。” “只是炆儿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 “他的储君之位一日不定,我便一日难以安心。” 她再往旁边走出两步,又道:“允熥这孩子,亏得本宫从小就对他疼爱有加,一手将他抚养长大。” 谈到朱允熥的时候,吕氏的自称,一下子就从“我”变成了“本宫。” “虽不是本宫生的,但他从小到大,吃的用的,可从来没有短缺过他半分。” “本宫对他真真是不薄啊!” “如今倒好,他竟然丝毫不念本宫对他的恩情,居然站出来和炆儿争储君之位。” “本宫怎么就养了他这个白眼狼呢?” 她说得这里,已是恨意重重,杀气腾腾。 “早知道当初,在他娘死后,他还在襁褓里面的时候,本宫就该悄悄将他给掐死了。” “天不知地不觉。” “也免得似今日这般养虎为患!” 黄子澄欠身道:“娘娘心善,但他却未必感恩。” “大位之争,可容不得半分仁慈。” 吕氏道:“到了今日,本宫自不会再存半分妇人之仁。” “黄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用我的地方,便尽管吩咐。” “只要对炆儿有利,能帮助他夺得储君之位,继承他爹的衣钵,我这个做亲娘的,便是死也愿意。” 黄子澄忙道:“娘娘言重了。” 他略一思索,道:“今日既然出了这等事,今夜就注定不会平静。” “献王殿下已经去宫中打探情报了,想来应该很快便会回来。” “眼下我们还是要随时掌握宫中的动静。” “不知娘娘在宫内可有交好的妃嫔?” “若是方便的话,现在加紧时间入宫,今夜设法留宿宫中,万一有什么消息,也可以偷偷使人传递出来。” 吕氏闻言,眼前一亮,道:“还是黄先生想得周到,那我现在立即进宫。” 男子在晚上不能留在后宫。 但吕氏是一介女流,却是可以的。 晚上宫门关闭之后,人员便不能再进出。 消息却可以通过在宫墙上面扔东西传递出来。 “有劳娘娘了。” 黄子澄说了声,当即匆匆离去,赶回吴王府。 此时,朱允炆也已回府。 “老师,宫里面没有什么消息,本王虽然没有见到皇爷爷,但也四处都打听了,可以肯定一点,皇爷爷没有给三弟下旨意,令他去查抄凉国公府。” 他心中还是有点郁闷的。 平日里去见皇爷爷,都是随便见。 但今日不知为何,老朱却直接回绝了他。 说是天色太晚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无奈之下,朱允炆也只有私下里向宫中的太监询问消息,才知道宫内的情况。 出宫的时候,便听说朱允熥率锦衣卫包围的是蓝玉的家,更让他大吃一惊。 此际见到黄子澄,连忙迫不急待地说明。 黄子澄渡着步子,作沉思状,走来走去。 朱允炆心下焦急,却也不敢打扰。 忽地,黄子澄停住了步子,猛一回头,道: “陛下不见你,就说明陛下不想立即插手管这件事。” “陛下应该也是想看看,接下来吴王会怎么做,算是陛下对他的考核。” “我们绝对不能让吴王将事情办好了。” 朱允炆道:“老师说得极是,我们不能再作壁上观了,老师可想好了该怎么做吗?” 黄子澄道:“不管他吴王打什么样的算盘,这把火,我们都要设法烧得更旺一些。” “方先生现在还在那边察探情况,先立即派人去通知他,让他设法扩大事情的影响,使凉国公闹起来。” “如果可以造成混乱,闹出几条人命来,那就更好了!” “我现在再去联络几名的御史言官,让他们今晚连夜写折子,明天一早上朝,便呈上去。” “吴王不是要抓捕凉国公吗?” “那我们就火上浇油,也跟着一起参。” “凉国公往日里不法之事甚多,抢蒙古王妃,纵兵闯关……诸般罪状,种种恶端,此时再翻出来,正好用得上。” “除此之外,也要同时参吴王。” “无旨意竟敢擅自调动锦衣卫,简直无法无天!” “再多罗织一些其他罪名,也一并列了。” “他和蓝玉河蚌相争,咱们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明日上朝,或许就是扳倒他的最佳时机了!” 第三十八章 风险与收获,后手! 燕王府。 朱棣又重新开始钓鱼。 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沉得住气。 不得不说,这是朱棣最大的优点之一。 特别能忍耐! 姚广孝倒是没有再盘坐念经,而是凭栏远望。 微风袭来,宽大的僧袍随风飘荡。 晚霞的余晖照映下,颇有几分出尘脱俗,仙风道骨的意韵。 一名侍卫匆匆跑来。 “启禀殿下,吴王率锦衣卫包围了凉国公府,说是要逮捕凉国公。” 朱棣回头和姚广孝对望了一眼,脸上诧异之色一闪即逝。 朱允熥竟然要抓蓝玉,这事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古怪。 “是以什么罪名呢?” 朱棣问道。 “吴王坚持不肯透露缘由,只是让锦衣卫听他的号令行事。” 紧接着,侍卫将朱允熥与蒋瓛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朱棣挥手示意他退去。 “没有父皇的旨意,他自己就敢擅自作主,调动一千锦衣卫,公然包围凉国公府,要抓捕蓝玉。” “我这个侄儿,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他问道:“和尚,你对此怎么看呢?” 朱棣对姚广孝的称呼,素来都是很混乱的。 一会儿称和尚,一会儿又喊大师,全凭心情而定。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两人的关系是何等亲密无间了,称呼才会如此随意。 “高啊,吴王殿下这招高啊!”姚广孝感叹不已。 朱棣目光盯着他看,有些不解,又略带几分嘲笑。 “以蓝玉在军中的威望,纵使是父皇要对付他,也得先好好准备几个月,以防万一。” “他如此冒失,就这般直接派锦衣卫去拿人,还没有父皇的旨意。” “本王怎么没有看出来,他这招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呢?” “难道不顾一切,无法无天的任性胡来,就是大师你口中的“高”吗?” 朱棣转而将头望向水面上钓竿下方的浮筒,道:“他这般莽撞行事,恐怕明日上朝,参他的折子,就会如雪片一般纷飞呢。” 姚广孝笑道:“他敢在朝堂上公然索要储君,这些时日,参他的人,还少了吗?” “陛下不也没惩罚他吗?” “反而加封他做了吴王。” “今日的事,若是换一个人来做,那就是必死之局。” “但由他来做的话,却恰好破解了贫僧给他出的难题。” “吴王殿下,比贫僧想的还要厉害啊!” 姚广孝轻轻赞叹! 朱棣愣了一下,反问道:“破解了你的难题?” 他猛然想起什么,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是啊!”姚广孝道。 “殿下告诉他,陛下要对付凉国公蓝玉。” “可是,凉国公蓝玉又是他的舅姥爷,是他在朝中最大的倚仗之一。” “可吴王又是陛下的亲孙子,于忠于孝,他都应该与陛下站在一起。” “我们给吴王出的题,是让他无论站哪一边都不行,不站也不行。” “而吴王现在的解题之法,便是分陛下之忧,尽子孙之孝。” “陛下要对付蓝玉,就由他亲自出手,大义灭亲,先抓了蓝玉。” “这便是尽忠尽孝。” “蓝玉被他抓了,可却没有什么罪名,只有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 “陛下该责罚的,也早就责罚了。” “现在再抓了蓝玉,这叫什么事呢?” “所以,最后陛下还是得放了他。” “如此一来,吴王殿下是既尽了忠又尽了孝,还帮着舅姥爷蓝玉闯过了这一关,保全了自己在朝中的根基。” “这般两全齐美的法子,难道还不够高吗?” 朱棣脸色苍白,沉声道:“不止如此,是本王将消息透露给他的。” “如果事后蓝玉没事,他也没事,那本王这個“挑拔离间”的人,就该受到父皇的严厉惩罚了。” 姚广孝微笑点头,道:“还有!” “陛下不愿立他为储君,关键就在于担心自己龙驭宾天之后,吴王驾驭不了那群武将勋贵。” “于吴王而言,这些人又是他在朝中的根基,也是他当储君最大的障碍。” “今日无旨而抓蓝玉,便是向陛下证明,他能镇得住那群勋贵武将,镇得住蓝玉。” “陛下不用再担心传位给他,会发生外戚夺权的事。” “这样的话,吴王立为储君最大障碍,也就彻底扫除了。” 朱棣道:“所以,这么大的事,他不去请旨,是特意为之?” 姚广孝道:“正是。” “吴王的厉害,还远在贫僧预料之上。” “这一招表面上看似粗莽无比,实则精妙万分。” “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身边另有高人指点呢?” 朱棣苦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无论哪种,都是一样的。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快破解他的这一招。和尚,你有什么主意?” 姚广孝淡然一笑,道:“殿下也无须过度担心。” “吴王这一招,妙虽然妙,却也险得很。” “事出紧急,恐怕他根本就没有时间事先和蓝玉通气。” “而且他如此行事,本身也忌讳私下里再有联系,一旦被发现,就弄巧成绌了。” “没有事先商量好,以蓝玉火爆的脾气秉性,恐怕未必会乖乖束手就擒。” “若是双方因此而打起来,后果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贫僧可是听说,蓝玉府上有五百家丁,皆是军中的百战老兵。” “他们自愿脱下战袍,进入国公府,守护蓝玉。” 朱棣问道:“那又如何?” 姚广孝道:“若是双方打起来,刀剑无眼,蓝玉发生了什么意外,有大功之人却无罪受虐,无辜枉死,那朝中勋贵功臣,军中将领士卒必然群情激愤。” “陛下也只有将他推出去问罪了!” “眼下陛下没有立即派人传旨来阻止他行事,就是想看看,他是否真的驾驭得了蓝玉这匹烈马!” “这一关,若是他过了,自然是收获极大。” “从此便真正获得了争储的本钱。” “若是过不了,那他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朱棣略一思索,点头赞道:“大师你说得不错!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那依你之见,我这侄儿,他过得了这关吗?” 姚广孝笑而不答,却向岸边招了招手。 远处站岗的侍卫见到,连忙跑了过来。 “去,立即派出人马,通知在金陵城内和京郊附近的勋贵功臣,统兵武将,尤其是与凉国公索来亲近的武将勋贵。” “去告诉他们,吴王在没有陛下旨意的情况下,便擅自带兵包围了凉国公府,要捉拿凉国公,让他们赶快去阻拦救人!” 旁边,朱棣闻言,拍手大笑,赞道:“妙啊,一旦这些人和我那侄儿率领的锦衣卫打起来,事情就会不可收拾了。大师伱这一招可是要更高一筹了!” 姚广孝摸了摸胡须,道:“还有两位世子,也是贫僧安排的后手。” 朱棣皱眉道:“他们两个小娃娃,能有什么用呢?” 姚广孝却不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道:“殿下且等着看好戏吧。” 第三十九章 闯府! “咚!” “咚!” “咚!” 凉国公府外,沉重的大门,被拍得发出了沉闷而厚重的响声。 上千锦衣卫,远处还有无数的围观人群,此际却是个个屏气凝神,目光凝视着,无一人再发出其他声响。 拍了许久,没有人来开门。 朱允熥见状,当下退后几步,淡淡道:“那就撞开吧!” 锦衣卫得令,正要行动,却听得“吱呀”一声。 原来紧闭的大门,徐徐打了开来。 朱允熥率领一众锦衣卫,鱼贯而入。 院子里,却是数百名手持兵刃,身穿青衣的壮丁。 拦在了他们前面,一个個怒目而视。 这些人显然不是普通人,而是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次铁与血洗礼的士兵。 此际他们站在一起,便有杀气扑面而来。 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里面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不过,眼前这一幕,还是让朱允熥稍稍有些意外,不由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蒋瓛唯恐有什么意外,当下踏步上前,挡在朱允熥的身前,大声怒斥道:“锦衣卫办案,你们持兵刃阻拦,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站在最前方的一人冷冷开口道:“本将不管什么锦衣卫,这里是大将军府,只遵军中号令。” “没有大将军的允许,擅入者,杀无赦!” 他面对众多锦衣卫,仍丝毫不惧,且不称蓝玉为凉国公,却称大将军,显然不是普通的家丁,而是蓝玉从军中带来的忠将。 这倒是素来的传统。 大明许多大将,都会将自己信任的亲将带回府上。 平时充任府中的侍卫首领,有战事要带兵出征时,他便是帅帐的亲卫统领。 “放肆!”蒋瓛怒道:“这里是金陵城,是大明的京师,首善之地,不是军营。” “更何况就算是军营,你们也是陛下的兵,胆敢阻拦我锦衣卫,那便是犯了造反大罪!” 那人冷哼了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说陛下,那敢问你们闯入此地,可是有陛下的旨意,能否拿出来一看?” “这……”蒋瓛顿时被怼得愣了一下,语气一滞。 “你是什么人?”朱允熥望着此人问道。 “末将傅叶,乃是凉国公府的亲军统领,亦是大将军的义子。”傅叶盯着朱允熥,眸内似有怨火燃烧。 原来是蓝玉收的义子,怪不得这般忠心,又如此嚣张。 “你还知道自称“末将”啊,那想必也知道本王的身份了?为何见本王却不行礼呢?”朱允熥喝问道。 傅叶冷冷道:“若是在外面见了吴王殿下,末将自然是要行礼的,不敢慢怠。” “但这里是大将军府,等若大军帅账,诸般行事,皆依军法。” “军中只知大将军号令,不知什么皇亲国戚。” “如果吴王殿下来大将军府做客,我们也会以礼相待。” “可吴王殿下无故率领锦衣卫官兵,冲进府中,末将却不知道,吴王殿下意欲何为呢?” 他居然出言质问。 朱允熥冷冷道:“一个小小的亲卫统领,居然如此嚣张狂傲,谁给伱的胆子?” 老朱拿蓝玉开刀,某种意义,还真不算冤枉他。 府上当军营一般管理,让将领士卒来给自己做家丁也就罢了。 毕竟,这时候大明立国不久,很多规矩还没有后世那么严。 一些地位高的武将家里,养着大批没有甲胄的亲卫将兵,并不奇怪。 但蓝玉收了大量的义子,这些人眼里只知有蓝玉,不知有朝廷,那就有大问题了。 如此行事,哪个皇帝能容他呢? 更别说老朱这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皇帝。 能留他到现在,老朱恐怕已经忍了很久。 而如今,朱允熥也很清楚,要救蓝玉,就必须好好打磨一下他身上的那股子桀骜不驯的脾气。 大明早已不是打天下的时代,不需要一只难以驯服的鹰。 眼下的大明,只需要听话的忠犬。 朝廷如臂指使,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任何人,但凡有一丝不忠的迹象或者隐患,老朱都会毫不犹豫的清除。 蓝玉却至今仍然这般我行我素。 看来,那天在朝堂上的一记耳光,还没有将他彻底打醒。 傅叶昂首道:“末将职位虽卑,却也是忠义之辈。” “吴王殿下固然身份尊贵,却无情无义,竟然要拿自己的舅姥爷开刀。” “亏得大将军还日日维护着殿下,天天惦记着殿下,一心一意只想辅助殿下。” “今日早些时候,还特意交待我等,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护着殿下。” “殿下要争夺储君之位,大将军哪怕是在朝堂上被殿下打了一记耳光,却仍为殿下感到高兴。” “殿下受封吴王,大将军便让城中勋贵,军中将领皆去道贺,为殿下助威。” “大将军还高兴地在家中大摆酒席,宴请宾客,为此事兴奋不已。” “这些年,大将军南征北战,也不知为大明江山立下多少汗马功劳。” “为稳定天下,清扫北蒙余孽,亲自率军深入漠北,扫平北蒙王庭。” “功劳之高,当世无双!” “昔日殿下的父亲故太子在时,大将军便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 “如今,又只想着能再追随殿下左右。” “可殿下如此凉薄无情,一不念及大将军功高劳苦,二不念及大将军忠心耿耿;三不念及大将军乃是殿下的舅姥爷,与殿下有血脉亲情。反而欲强行捉拿大将军,这岂不令人心寒?” “殿下年幼无知,难免被人所蒙骗。” “末将劝殿下早些迷途知返,已免酿成大错!” 朱允熥沉下脸来。 蓝玉的这些手下,还真是从来就没有将自己这个吴王看在眼里啊。 才会用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来教他怎么做事。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所谓的吴王殿下还只是一个小娃娃,需要自己等人的看护和教育。 若是今天率锦衣卫闯凉国公府的不是他,而是他爹朱标,傅叶敢这样说吗? 敢教育朱标怎么做事吗? 不要说他,就是蓝玉,恐怕也早就乖乖出来领罪了。 不会有半句废话! 哪会像这样般,竟然躲起来不见人呢? 蓝玉如此态度,老朱又怎么能容得下他呢? 就算是朱允熥自己,也容不下! 要是下面的人,一个个都仗着自己有功劳,年龄比他大,辈份比他高,是他的长辈,就敢出来教训他,教他做事,骑在他的头上。 那朱允熥也不用争什么储君之位了,早些回家玩泥巴算了。 今日的事,既是解自己之危,救蓝玉的命,也要适当的给蓝玉一个教训。 让金陵城内的勋贵功臣,军中将领们都知道,他朱允熥才是主人,而不是蓝玉! “本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凉国公府的亲卫统领来管了?” 朱允熥冷哼道:“若是本王被立为储君,将来继承了大位,做了什么让你和凉国公不满意事,你是不是还打算起兵造反,来清君侧呢?” “吴王殿下言重了,末将不敢!”傅叶说着不敢,语气却更冷了。 “末将只是尽本分劝谏殿下而已!”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还望殿下能听进去三分。” 对朱允熥这个吴王,也全无半分尊敬之意。 “我看你敢!”朱允熥语气骤然一变,喝道:“来人,给我将这个傅叶拿下,如有反抗,杀无赦!” “遵命!” 周围一众锦衣卫应声。 既然进了凉国公府,骑虎难下,他们也只能跟朱允熥走到底了。 当下,几名锦衣卫握刀上前。 傅叶为首的一众家丁,也个个抓紧了手中兵刃,瞪目怒视。 但毕竟是面对锦衣卫,一时间,他们还不敢真的动手,只是作势越来越认真,神情也越来越紧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出刀冲杀。 锦衣卫再继续上前,傅叶退了一步,握住腰挎处的刀,道:“别逼末将!” “刷!” “刷!” “刷!” 锦衣卫见状,皆一个个猛地拔刀。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威严的声音,骤然炸响。 “住手!” 随着声音落下,凉国公蓝玉袒胸赤膊,一步步从后院里走了出来。 第四十章 哗变!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蓝玉赤裸的身体上,清晰可见一道道伤痕。 如沟壑交织,望之便令人触目惊心。 他一步步走过来。 场中的气氛,也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蓝玉,你想干什么?”蒋瓛大喝一声:“锦衣卫奉吴王殿下之命,前来捉拿你,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难道还要给自己多加一条拒捕的罪名吗?” 蓝玉没有回话,傅叶已忍不住插言。 “没有陛下的圣旨,吴王殿下凭什么拿大将军?” “闭嘴!”蓝玉怒喝道。 傅叶没料到大将军会怒斥自己,顿时闭口不言,只有目光仍如刀剑,死死盯着前方的吴王和锦衣卫众人。 蓝玉亦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场中之人。 “元未天下大乱,黄河溃堤,民不聊生,百姓们走投无路,只能起兵造反。” “我亦是从微末之时,便追随陛下。先是在开平王帐下听命,随开平王南征北战,每遇战事,必一马当先。每战必先登陷阵,斩将夺旗,立下赫赫战功。” “自此后一步步升迁,直至从管军镇抚积升至大都督府佥事。” “洪武十二年,积军功授封永昌侯。” “洪武十四年,封征南副将军,同颖川侯傅友德,西平侯沐英共率三十万大军出征,恶战无数,历时三年,平定云南。” “洪武二十年,再率兵征伐北元,追北元残兵千里,开疆拓土,积战功而被朝廷拜为大将军。” “洪武二十一年,再度领兵北伐。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朝廷,俘虏北元王公,妃嫔、公主数百人,官员三千余,男女人口近十万,牛羊马匹不计其数。” “陛下论功行赏,封我为凉国公。” “洪武二十二年,受命镇守四川,修城池。” “洪武二十三年,率军平定南蛮叛乱。” “洪武二十四年,征西番罕东之地,再助大明开千里疆域。” 他一桩桩一件件讲述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以及所立的战功。 情深意切,令闻者动容。 “我身上的伤口,便是这些年为朝廷南征北伐所留下的。” 蓝玉声音淡淡,语气平稳。 “我一生征战,皆为陛下效命!” “我一生荣宠,皆为陛下所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陛下今日要捉拿我,我无话可说。” “只是我不服,为何有功却不为朝廷厚待?无罪却要遭逮捕?” “我府中的亲随,大明千千万万的将士,亦不会服!” “我们这些人,为大明立国开疆,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 “多少次出生入死?” “能活到现在,全靠上天护佑。” “可朝廷就是这样对待我们这些有功将士的吗?” 话音落下,紧接着,便听到一片撕啦撕啦的声音。 以傅叶为首的一众凉国公府家丁,也纷纷撕开了胸前的衣服,露出肌肉上一道道可怕的伤痕。 场面顿时安静。 府门外,远远围观的人群却是一阵骚动。 伤痕是战士的荣耀,亦是他们炫耀的本钱。 蓝玉说完,却突然单膝跪了下去。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大喝,响若雷霆。 “蓝玉受死!” 锦衣卫士卒皆是一惊,气氛仿若在这一刻凝固。 朱允熥却猛地疾步上前,对蓝玉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骂。 “你不服,你有什么资格不服?” “你以为伱立了一点功,就可以藐视朝廷,藐视王法吗?” “你以为你立了一点功,皇爷爷就不敢动你了吗?” “功劳?有点功劳就了不起吗?我大明自开国至今,南征北战,几十万将士马革裹尸,他们谁没有功劳?” “倘若他们个个都如你这般行事,大明还如何安定天下,治理天下?” “今日你敢持功自傲,明日又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你还不服,本王让你不服,今日便打到你服为止!” …… 蓝玉没有还手,就这般跪在地上,任由朱允熥拳打脚踢,一言不发。 周围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傅叶几度想要上前,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大将军没有下令,他们就不能动。 府外。 方孝孺正在人群里远远看着这一幕。 他恨恨跺脚道:“亏这蓝玉还是大将军,凉国公,听闻素来脾气火爆,性格刚直,宁折不弯,我还道是真的呢。” “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孬种,你还手啊,打起来啊!” “纵然他是吴王,但你也是堂堂国公,没有陛下的旨意,他凭什么打你,你快反抗啊!” “你征战沙场,视死如归的刚勇气血,都丢到哪里去了呢?动手啊!” 唯有让两人打起来,才能帮朱允炆从中获取更大的好处。 可偏偏蓝玉忍而不发,怎么不令方孝孺又气又急呢? 好几次,方孝孺都想冲出去,再挑拔一下。 但最后按耐住了这股冲动。 这种时候,还是尽量不要公开站出去为好。 …… 人群里还有两名少年,此际双眼也都睁得滚圆。 其中一名年岁稍大,长得极胖。 看上去横竖差不多大,像一個正方体似的。 在这时代,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百姓能吃饱饭不饿着就不错了,胖子是非常非常罕见的。 更甭说是胖到他这种程度的。 此人自然就是朱棣儿子,朱高炽了! 除了他之外,放眼整个大明天下,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这般胖的人。 朱高炽的旁边,站着另一个年岁更小的少年,正是他的弟弟朱高煦。 朱高煦一双眼睛溜溜乱转,见到这一幕,忽然开口道:“奇怪,堂堂凉国公,大明最勇猛的武将之一,为何却一味挨打,竟然不还手呢?” 朱高炽胖得挤成了一条缝的双眼透着外人看不出的闪亮光芒,道:“这样就不好看了,总是得双方打起来才好。走,咱们过去激一激,总得设法让他们双方打起来,那才叫精彩。” 兄弟两人说干就干,当下便从人群里走了出去,直往凉国公府而去的。 …… 朱允熥打得累了,终于停下手来,问道:“你现在服了吗?” 蓝玉缓缓抬头,望着他道:“敢问吴王殿下,今日之事,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殿下自作主张?” “有什么区别吗?”朱允熥大声道:“昨夜四叔来本王府上造访,说你包藏祸心,或有反意,皇爷爷为此头痛不已。” “欲要将你抓捕下手,又念及你功高劳苦,不忍心将你下狱。” “可若放过你,又恐你危及大明江山,危及天下黎民百姓。” “皇爷爷思来想去,难以决断,寝食难安!” “本王是皇爷爷的亲孙子,亦是大明的臣子。” “于忠于孝,都要给皇爷爷分扰。” “你是本王的舅姥爷,是本王的亲属长辈。这个恶人,就该由本王来做。” “将你抓起来,定了罪,也免得皇爷爷他老人家为难!” “舅姥爷,你觉得本王这么做,有没有道理呢?” “你服,还是不服呢?” 蓝玉闻言,振声问道:“如此说来,你此次带锦衣卫来抓捕我,确实没有陛下的明旨了,连口谕也没有吗?” 朱允熥亦高声回复:“没有!” “但本王要为皇爷爷尽忠尽孝,分君之忧,不得不来!” “今日之事,皆是本王一个人做主,与皇爷爷无关!” 听到这番对话,场中不由得响起一阵阵轻微可闻的吸气声。 许多人都在猜想,蓝玉如此大声发问,是不是准备要反抗了呢? 之前大家虽然知道朱允熥没有拿圣旨,但还是猜测他是不是有皇帝的口谕,只是故意不说。 毕竟,他是吴王,是陛下的皇孙。 此际得了朱允熥的回答,那最后一点疑虑也彻底消除。 如此一来,蓝玉反抗也就有合法的理由! 吴王爵位虽高,却并没有权力给一位国公定罪! 更没有权力无旨而抓人。 可他偏偏做了,带着锦衣卫包围了凉国公府。 还对着堂堂的凉国公一顿拳打脚踢。 蓝玉一直任打任骂,忍而不发,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 接下来,他再还手,便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都紧张起来。 以蒋瓛为首的锦衣卫,更是一个个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凉国公府那群亲卫家丁,也皆蓄势待发。 冲突一触即发。 外面,方孝孺微笑着摸了摸胡须。 蓝玉终于要还手了吗? 刚才跪着挨打,只是做一个样子,也为自己接下来的反抗,找到一个更合理的借口。 忍无可忍,才奋起反抗。 如此,陛下也无法太过于怪罪他。 这个蓝玉,倒是有勇有谋啊! 朱高炽和朱高煦正要跨入凉国公府大门,见状,两人的脚步,也都同时停住。 若是蓝玉此际便出手反抗,那自然无须他们再去挑拔了。 看热闹还是要离得稍微远一些。 免得他们双方打起来,刀剑无眼,令自己无辜受了池鱼之殃。 万众瞩目中,蓝玉从单膝跪地,缓缓站起身来。 “若今日的事,若是陛下的旨意,那蓝玉必然是不服的。” “因为蓝玉自问,并无对不起陛下之事,更无反心。” “但既然是吴王殿下作主决定,那我蓝玉服!” 说完,他猛地再度跪了下去。 这次,却是双膝皆跪地,随后深深一拜,以头磕地。 “蓝玉心服口服,愿听凭吴王殿下处置,绝无二话!” 第四十一章 吴王殿下可是要造反? 方孝孺的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 摸胡须的手停在了半空,一动不动。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蓝玉不是应该反抗了吗? 怎么听到没有圣旨,听到是吴王私下决定,他反而跪拜下去了呢? 闹半天就这样收尾? 不止是他,场中的所有人,包括蒋瓛在内的一众锦衣卫,也都眼珠子掉了一地。 原本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拼死血战的准备。 毕竟,凉国公府的架势都摆出来了。 却万万也没有想到,蓝玉居然放弃了。 没有反抗! 突如其来的变化,将他们都惊在了当场,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幕。 “亏得你们这些人,还是凉国公从军中带回来的好男儿呢。” 就在众人深感惊愕的时候,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 声音中还略带着几分尚未完全褪尽的童稚,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一名刚从稚子成长为少年的男子所发出。 不是别人,正是朱高煦。 他与朱高炽一起走入凉国公府,指着傅叶为首的一众府内家丁道:“还愣着干什么?上啊,怎么眼睁睁看着凉国公受辱,你们却无动于衷呢?” “难道你们都是孬种不成?” “大家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热血男儿,大不了就是一死,怕什么啊!” “宁可站着生,绝不跪着死,上啊!快上啊!” 此时场中安静无比,他的声音自然格外悦耳。 朱允熥转头望了过来。 “堂兄好啊!”朱高煦挥手喊道。 说着,装出天真无邪的模样,蹦蹦跳跳向着他跑了过来。 “叫吴王!” 朱允熥淡淡纠正道。 朱高炽肥胖无比的身躯迈着一摇一摇的步子,扯住朱高煦道:“二弟,不可无礼。” 朱高煦噘嘴嘟嘟道:“咱们本来就是堂兄弟啊,干嘛这么见外呢?” 他微微弯腰,拱手行礼,笑嘻嘻地道:“参见吴王哥哥。” 朱高炽也随之拱手弯腰行礼。 他年岁更长,态度比朱高煦却是要认真得多。 朱允熥笑道:“这里外人多,咱们见面,还是得按朝廷的礼节来,私下里就无所谓了。” 又道:“今儿是什么风,把堂哥和堂弟你们两个吹到这里来了?” 朱高炽道:“听说吴王殿下带兵来抄凉国公府,我们兄弟怕你吃亏,就抓紧过来给殿下助威。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要咱们兄弟帮忙吗?” 朱允熥摇头道:“帮忙就不必了,一切都很顺利。你们来晚了,事情都已经结束。” 朱高煦瞪大了眼睛。 “这就结束了吗?吴王哥哥,那个傅叶,还有这些可恶的家丁,他们居然敢对吴王哥哥伱不敬,更是手持兵刃,意图反抗锦衣卫,反抗朝廷,咱们不该将他们都杀了吗?” 他刚才还在骂傅叶等人为何不奋起反抗,此际又劝他杀掉这些人。 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了! “二弟,休得多言。”朱高炽拉了拉他,道:“这些人虽然可恶,但他们对凉国公却是一片赤胆忠心啊。” “吴王殿下打凉国公,骂凉国公也就罢了,若杀了他这些亲信,岂不是真的要逼反凉国公吗?” “这可不是吴王殿下愿意看到的。” “说到底,凉国公也是吴王殿下的亲戚,是他的舅姥爷。” 朱高煦跳脚道:“什么凉国公,什么亲戚?连皇爷爷都容不得他了,那就该连他一起杀了。怎么能还留着他?” “舅姥爷难道比皇爷爷还亲吗?还护着他?” “皇爷爷不忍心杀他,那咱们就该自己动手,哪怕是后面皇爷爷怪罪下来,咱们也是一片孝心啊!” “若是将他拿下了,再交给皇爷爷去办,那就是让皇爷爷为难,就是不孝。” “我知道吴王哥哥最是孝顺了,肯定宁愿自己背罪,也不会让皇爷爷为难的。” 他语气转了转,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望着朱允熥笑道:“吴王哥哥,我说得对吗?” 朱棣这是故意放出自己的两个儿子来捣蛋吗? 这招虽然卑鄙,但不得不说,也确实让人恶心。 朱允熥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我今日来抓捕凉国公,也是因为四叔也就是你爹爹的劝谏。” “说起来这件事,本来该是由你爹爹出面办的。” “既然你们两個来了,那正好可以帮你们爹爹办事。” “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应该很乐意帮自己爹爹吧?” “来,放手施为,明儿我入朝了,一定要告诉皇爷爷,你们都有多么孝顺。” 他不紧不慢,立即便将皮球给赐了回去。 朱高炽一听,连忙道:“二弟年幼无知,胡说八道,吴王殿下莫往心里去。” “我爹爹都是封在外面的藩王,我们两个更是来京师给大伯奔丧的,可不敢管什么朝廷大事。” “吴王殿下只管放手做,咱们就呆在旁边,静静看个热闹就好。” 朱高煦也缩着头不说话了。 他是人小鬼大,实际上心里明白得很。 此际火烧到自己身上,马上就不说话了。 朱允熥微微一笑,也懒得再理这两人,转而回头吩咐道:“将凉国公抓起来,带回去。” 随后目光在凉国公府一众家丁身上扫了扫,又道:“还有那个傅叶,也一并抓了。” 锦衣卫当即上前,将蓝玉和傅叶都绑了。 蓝玉全然没有任何反抗。 傅叶这一次,也出奇的配合。 朱允熥满意的点头,吩咐道:“将凉国公府围紧了,没有本王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也不许有其他任何人进府。” “怎么处置凉国公府的人,还得待本王审查清楚再说。” “在此之前,你们一定要将凉国公府所有人都看牢了。” “但也不得对凉国公的家人无礼,在朝廷没有正式定罪之前,他们便都还是清白之身,若是有什么不测,本王拿你们是问,都听明白了吗?” 众锦衣卫齐声道:“明白了!” 朱允熥不再停留,令人押上蓝玉和傅叶,转身就走。 朱高煦急了,拉着朱高炽小声道:“哥,咱们就眼睁睁看看他就这般将蓝玉带走吗?” “那还能怎么办呢?”朱高炽道:“你刚才也激过了,可他们双方都不上当啊!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又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跑了出去。 却见长街那头,黑压压大片大片的人马,正向凉国公府这边走来。 此时太阳已落,天色虽然还未黑,但眼看着宵禁的时间,马上将至。 正常而言,这个时间段,大家都该赶快回家了。 围在远处看热闹的人,大多是朝廷有品级的官员或者其家人,总有办法弄到夜间通行的许可,才敢迟迟在此逗留。 可现在骤然又新来这么多人,就显得极不正常了。 那些人服装各异,手中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兵刃,都没有说话,只是踏着相对整齐的步伐,缓缓压了过来。 人数之多,少说也有几千之众。 领先一人,骑在马上,身披重甲,手持长刀,脸上怒容满面,虎视眈眈。 朱允熥双目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 朱高炽惊得张大了嘴巴,朱高煦则是兴奋无比。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大戏还在后头呢!” 朱高炽连忙作出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多言。 火烧得更旺,不用他们兄弟再浇油了。 人群走得并不快。 但也许是威压感太过强大,以至让人忘了时间的缘故,似乎转瞬间,就已经压到了面前。 在马背上的人挥了挥手示意。 后方的人群顿时齐齐停住了脚步。 蒋瓛高声怒道:“吴王殿下办案,无关人等,速速退开,再有阻拦,便视同谋逆!” 马背上那人猛地瞪了他一眼,视线随即转到朱允熥身上,高声喝道:“定远侯王弼,率众前来平叛!” “敢问吴王殿下,无故带兵包围凉国公府,无旨擅自抓走凉国公,可是要造反吗?” 第四十二章 谁是反贼?千钧一发! “敢问吴王殿下,可是要造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又显得诡异无比。 吴王乃是故太子的亲生儿子,当今陛下的皇孙。 他常年久居深宫,与朝中的文武官员并无太多交集。 一直到最近,在朝堂上语出惊人,又被陛下封为吴王,这才被外面的人所熟悉。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造反呢? 就算他真的造反,朝中又会有几个人支持呢? 不过,联想到不久之前,公开在朝堂上索要储君之位,索要大明江山,似乎又有那么几分合理。 毕竟,涉及大位之争。 越是皇子皇孙,越有可能行不轨之事。 王弼来势汹汹,一开口便一顶大帽压了上来,占据大义名分。 他的目光,在蓝玉和傅叶两人身上扫过,见他两人皆被五花大绑,脸上怒气更盛。 王弼多年追随蓝玉四处征战,与蓝玉交情极深,对他十分忠心。 听到朱允熥无圣旨却率锦衣卫包围了凉国公府,王弼当即联络了京中一干勋贵武将,率着各府的家丁亲卫,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金陵城的勋贵武将,谁家没有数百家丁呢? 而且这些家丁,大多都是退役老卒,沙场征战多年的人。 只要几十勋贵武将之家,便能聚集数千人。 唯一不足的是,除了武将自己之外,家丁们皆没甲胄。 武器也是各式各式,有长矛,有大刀,还有钢叉…… 大明朝廷禁止民间私藏甲胄,却不禁刀剑兵刃。 他们穿的衣服各异,看上去十分杂乱。 但这些人,又并非寻常百姓,气势十足。 王弼不能看着蓝玉被捕,一定要设法救回来。 朱允熥手中没有圣旨,他就有充分的理由行事。 哪怕这件事是陛下默许,也可以当不知道。 只要足够多的武将勋贵皆卷入其中,法不责众,纵是陛下也会投鼠忌器,最后便只能不了了之。 蓝玉也会因此而获救。 打定了主意,他才率众前来。 朱高煦立即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吴王哥哥,你不会真的想造反吧?” “你怎么对得起皇爷爷?” “也对,吴王哥哥一直想当储君,想早日登基称帝,此事已是天下皆知。” “吴王哥哥对大明江山有觊觎之心。” “可是,吴王哥哥,你不能造反啊!” “快快束手就缚,向皇爷爷请罪!” “皇爷爷向来疼爱你,必定不会重重惩罚你的。” 朱允熥深深望了他一眼。 怪不得朱高煦后来会造反。 就他这性子,显然从小就是一个熊孩子。 看到朱允熥的目光望过来,朱高煦顿时大喊道:“吴王哥哥,你该不会想杀我吧?” “我可是好心劝伱啊!” “你现在造反,抢夺大明江山,是肯定斗不过皇爷爷的!” “还不如早早投降,听凭皇爷爷处置,才能减轻罪责啊!” 他又向着王弼那边跑,一边还喊道:“我是燕王第二子,定远侯快救我!” 如此行径,连旁边朱高炽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朱高煦跑了出去。 王弼见状,哈哈大笑。 策马上前,来到两人身边道:“两位小王爷还请放心,有本侯在,定会护得两位小王爷安全。” 他抬头望向朱允熥,高声喝道:“吴王殿下,如今谋反之事,已然败露,本侯率京中勋贵武将子弟数千人前来平叛,你还不迷途知返,束手就擒吗?” 又转而对蒋瓛等锦衣卫喊话道:“尔等锦衣卫乃是陛下亲兵,怎么能随着吴王一起造反呢?” “可知国法昭昭?现在赶快放下武器,将吴王拿下,陛下或许还会对尔等网开一面。” 听到这一席话,一众锦衣卫顿时也是一阵骚动。 说吴王殿下造反,他们肯定不信。 但无旨意包围凉国公府,捉拿凉国公蓝玉,却是吴王亲口承认。 这件事情的性质该怎么认定? 锦衣卫跟着吴王行事,会不会犯了陛下的大忌呢? 许多人心中都是有疑惑的! 此际,经王弼这么一喊,就更加犹豫起来。 难道此举真会被定一個“造反”的罪名吗? 毕竟,吴王公开索要储君之位的事,他们也都听说过。 现在再擅自抓凉国公…… 会不会处罚,会怎么处罚,可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陛下允许,那自然安然无恙。 陛下若是不悦,责怪吴王不该如此行事,那…… 他们这些人,会不会跟着倒霉? 锦衣卫士卒们,此刻心里都难免有些七上八下了。 唯有领头的蒋瓛,心中反而十分淡定。 算算时间,前去宫中报信的人应该早就将信送到了。 若陛下有意阻止,那此刻传旨的人,也该来了。 可至今仍没有任何反应,那便是陛下有意不管,默许了吴王的自作主张。 再联想到陛下先前早就下过让他听吴王之令行事的旨意,蒋瓛自然老神在在。 见到身旁的锦衣卫骚动,他连忙喝道:“休得听王弼胡言乱语,分明是他聚众包围锦衣卫,欲行不逆之事,却偏还要倒打一靶。” “吴王殿下乃是皇孙,又岂能容得了他这般胡言乱语,随意污蔑。” “陛下早有旨意,让我等锦衣卫听吴王之令行事。” “有不听令行事者,便是抗旨不遵!” 听到指挥使大人的话,一众锦衣卫才稍稍稳定了心神。 既然指挥使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那日后真被陛下追责,也与他们无关了。 毕竟,他们只是听令行事。 王弼却是冷冷道:“燕王殿下的两个孩子,都看出了吴王殿下的狼子野心,蒋瓛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又岂会看不出来?” “如今还故意混淆视听,分明就是与其沆瀣一气,意图谋反,那就休怪本侯手下无情了。” 他的声音落下,身后的大队人马也跟着踏出步伐,再度向前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围观的一众人皆惊愕无比。 方孝孺欣喜万分。 原本见到蓝玉不反抗而束手就擒,他心中还恨恨不已,怪蓝玉太没有骨气。 没想到,王弼竟然带着京城中一众勋贵武将子弟来救蓝玉了。 这可比蓝玉自己直接反抗,闹得还大得多了。 经此一闹,不管结果如何,朱允熥还拿什么争储君之位吗? 方孝孺得意地笑着。 胡须一颤一颤,仿佛看到了朱允熥被废黜的画面。 此时,朱允熥从蒋瓛的身后走向前方。 他的表情十分平淡,完全看不到半分慌乱,便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王弼,你说本王没有旨意便拿凉国公就是造反。” “可你带着这么多人前来围攻本王和锦衣卫,又有皇爷爷旨意吗?” “若无旨意,恐怕尔等才是造反吧?” 王弼在马背上哈哈大笑,道:“我身为大明的定远侯,有平乱之责。” “事出紧急,来不及启奏陛下,先率众平乱,乃是份内的事。” “待叛乱平息之后,本侯自会入宫,亲自向陛下请罪,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殿下今日受妖人所惑,行不轨之事,本侯若是坐视不管,才不配做大明的忠臣!” “众将士听令,随我上前,救出凉国公,捉拿吴王!” 一声令下。 后方一众勋贵子弟武将及其亲卫家丁顿时打杀声四起。 他们高声呼喊着,向着朱允熥这边冲了过来。 蒋瓛见状,猛地拔刀。 “锦衣卫听令,定远侯王弼谋反,我等誓死护卫吴王殿下!” “刷!” “刷!” “刷!” …… 一连串的拔刀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天色已至微暗时分,晚霞亦只剩不多的几分,略带凉意的夜风骤起,双方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朱高煦兴奋大喊道:“杀!杀!杀!杀得越多越好!杀得血流成河!杀得人头滚滚!叛贼,都是叛贼,全部都杀了,一个不留!” 他拍手欢呼雀跃,仍留着几分稚嫩的脸庞上,笑容灿放,好不开心得意。 朱允熥的神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刚才稍稍斥责了王弼几句之外,他便什么都没有做。 哪怕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他还是淡定无比。 他似乎有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统统给我住手!” 突然。 一声怒喝,如雷霆般炸响。 第四十三章 蓝玉的选择! 洪亮的声音,在数千人熙熙攘攘的吵闹中,仍能清晰入耳。 众人的动作皆是一滞。 寻声望去,便见五花大绑的蓝玉,此际已站到了马车顶上。 王弼勒马站住,喃喃道:“大将军!” 眼中有泪花闪烁! “王弼,你想干嘛?想造反吗?”蓝玉厉声喝道。 王弼微微一怔,忙道:“大将军,末将前来救你啦!” 他如今早已是定远侯,此际也没有在蓝玉麾下听命。 但王弼仍习惯以下属自居,称蓝玉为“大将军”。 蓝玉冷冷道:“救我?你是想害我吧?” 此言一出,王弼顿时愣在了那里。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怔怔地望着蓝玉。 蓝玉的目光,缓缓从众多勋贵武将身上扫过。 “我蓝玉早已发誓,此生誓死效忠吴王殿下!” “今日吴王殿下来抓我,自然有他的理由。” “无论吴王殿下怎么处置我,我蓝玉都是心甘情愿,绝无半句怨言。” “你们现在都速速散去,不得阻挠锦衣卫,阻挠吴王殿下办案。” “若是还有谁不听,执意要拦的,那便不是我蓝玉的兄弟。” “从今往后,我蓝玉与他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都散了吧!” 这番话说完,下方原本还杀气腾腾的一众勋贵武将,凶狠气势顿时迅速散去,一个个脸上皆流露出悲伤之色。 方孝孺恨恨跺脚道:“这个蓝玉,怎能如此胆小怕事?孬种,孬种,真是孬种!” 眼看着双方就要拼死撕杀,血流成河的局面,被蓝玉一席话,弄得戛然而止,令他又气又恼。 “你们千万不要听大将军的话,大将军是被胁迫的!” 朱高煦此时与朱高炽躲在角落,正等着看好戏呢,没想到蓝玉会站出阻止,他立即高喊道:“没看见大将军还被五花大绑着吗?这种情况下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 “大家齐心协力,先将大将军救出来再说。” 一听到这话,以王弼为首的众多勋贵武将,顿时一個个如梦初醒,脸色再度一变。 对啊! 大将军还在朱允熥的手里,此时说的话,可未必是真心的! 还是要先将他救出。 “放你娘的狗屁!” 蓝玉直接破口大骂。 “昔日太子还在的时候,我曾经去向他告发过伱爹爹燕王的狼子野心。” “只恨当时的太子太过仁慈,盲目相信自家兄弟,不信我的劝谏。” “如今看来,你们父子果然是狼子野心,竟妄图搅乱天下,搅乱大明江山,好从中渔翁得利!” 他鼓足中气,高声喊道:“兄弟们,你们还不了解我蓝玉的为人吗?” “我蓝玉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若非自己心甘情原,谁能威胁得了我?” “我蓝玉又会岂会受他的威胁?” “你们别听这小子的挑拔离间,快快各自回家吧!” “免得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前来救援蓝玉的武将勋贵们,顿时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 大家都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蓝玉这几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以蓝玉的脾气秉性,绝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 他主动站出说,便说明一定是他自愿的。 最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领头的王弼身上。 “大将军,这又是何苦呢?” 王弼缓缓闭上眼睛,流露出痛苦之色。 半晌,他翻身下马,一直走到蓝玉身前不远处。 哗啦! 哗啦! 身上甲胄阵阵作响。 王弼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拱手道:“大将军,保重啊!” “行啦,别这幅样子。”蓝玉满不在乎道:“吴王殿下虽然抓了我,可还没有审问定罪呢。” “是忠是奸,自有天知地知。” “大明律法森严,陛下和吴王皆会明察秋毫,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我蓝玉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人诽谤。” “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事,死不了!” 王弼深深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拱手再拜,旋即转身离去。 一众勋贵武将,也随之退走。 角落里,朱高炽拉了一下朱高煦道:“快走!” 朱高煦不快道:“他们都还没有打起来呢,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走啊!”朱高炽道:“打不起来了,别看了。再不走,被吴王抓到,就大事不妙了。” 他们刚才跳得太厉害,此时朱高炽便开始害怕起来。 但朱高煦仍无任何惧意,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他是皇爷爷的孙子,咱们难道就不是吗?他又能把咱们怎么样呢?” “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迟早得害死你自己。”朱高炽恨铁不成钢。 “他有什么不敢的,就将咱们抓起来打一顿,那又如何?” 此时两人年岁尚小,兄弟感情还极好。 “你不走,我可是要先走了。”朱高炽再次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更何况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呢,接下来,还有的是戏看。” 朱高煦一愣,道:“真的吗?可他们刚才都没有打起来,没有杀得血流成河,太让我失望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戏看呢?” 朱高炽道:“将蓝玉抓起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怎么审理此案,又如何给蓝玉定罪,这些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王弼那帮子勋贵武将,只是暂时退了,可不是要放着蓝玉不救了。” 朱高煦眼前一亮,拍手道:“有道理!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兄弟两人旋即跟着一众勋贵子弟,很快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朱允熥深深地望了两人一眼。 这两个小兔崽子,看来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顿了。 也正好借他们两人,要挟朱棣。 朱棣既然敢放他们两人出来,就要有被反噬的觉悟。 他心中想着,脑海内已迅速有了一些想法。 待到人群全部撤走,朱允熥的嘴角边,终于流露出一抹微微笑意,望向从车顶上下来的蓝玉,目光闪烁。 事情能如此之快的平息,全靠蓝玉的劝说。 在这个关键时刻,还好蓝玉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朱允熥也松了口气。 今日的事,最大的风险,便是蓝玉做什么反应。 这一点,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把握。 老朱在考验他,朱允熥又何尝不是在考验蓝玉呢? 凉国公府毕竟不是卜家。 王弼所率的一众勋贵武将也不是普通百姓。 若蓝玉真要寻死,恐怕他也只有大义灭亲这一条路走了。 哪怕为此自断羽翼! 在金陵城内,身边还有这么多锦衣卫护着,他丝毫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王弼若真要率众围攻,那便是自取灭亡。 只不过,那样的话,就打乱了他救蓝玉的计划。 好在有惊无险,这一切并没有发生,朱允熥也终于放下心来。 随即吩咐蒋瓛道:“我们也走吧。” 蒋瓛低声问道:“吴王殿下,是将他们两人,带回锦衣卫大牢,还是刑部呢?锦衣卫大牢已闲置多年,若要关人,那恐怕还得派人提前去做一下准备。” 朱允熥一怔,这才猛然响起,早在洪武二十年,也就是五年前,朱元璋便已下旨,令锦衣卫焚毁刑具,所有在押犯人全部移交刑部。 至于原来的审判,则转交三法司。 简单点的说,就是眼下的锦衣卫,虽然还有缉拿人犯的权力,但抓了人之后,却是要送往刑部的。 之后的审问、定罪,也由都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等三法司来进行。 锦衣卫只能做抓人的绳,杀人的刀。 这是朱元璋在察觉到锦衣卫权力过大,有一定的弊端之后,做出的改变。 有明一朝,锦衣卫的权力和职责,实际上经常变动。 仅朱元璋在位的洪武年间,就经历了多次调整。 权力时大时小,规模和人数也不断变化。 朱允熥微微皱眉。 无论是刑部,都察院还是大理寺,都由文官把持。 虽说这些人未必就是朱允炆的人,但至少眼下的自己,绝对不讨那些文官的喜欢。 若有机会,恐怕他们就会想方设法来坑自己一把。 蓝玉交到他们手中,难保不出什么问题。 一念及此,朱允熥又望了蓝玉和傅叶两人一眼,道:“今夜的事,乃是本王为给皇爷爷尽忠尽孝而做出来的,就先将他们暂且押回本王府上。” “待明日上朝,奏请皇爷爷之后,再行审问定罪!” 第四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远处,方孝孺仍在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听到这番对话,他的眸内,却是骤然一亮。 当下转身回头,直奔献王府而去。 夜幕一点点的降临,天穹渐渐黑去。 原来喧嚣的街道,迅速恢复了宁静。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突然,又十分意外,待朱允熥率领一众锦衣卫,押着蓝玉和傅叶返回吴王府时,事件的余波仍在荡漾。 献王府。 夜色已黑,朱允炆的书房内,数十支蜡烛,将房间照得通亮。 方孝孺回来的时候,黄子澄也赶了回来。 朱允炆连忙迫不急待地向两人询问情况。 方孝孺喝了一口茶,接着便将自己在凉国公府门外见到的一幕,所有的经历,全部一五一十,向两人讲了一遍。 最后说道:“可恨那蓝玉,我原以为他素来脾气火爆,眼里揉不得沙子,没想到事到临头,却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孬种,明明有机会反抗,竟坐失良机,可恨,可恨!” 黄子澄皱眉道:“奇怪,以我对蓝玉的了解,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会如此乖乖听命呢?” 朱允炆思索了片刻,道:“莫非他们两人私下里早就串通了,今日的事情,只是演戏给我们看?” “不会!”方孝孺和黄子澄皆摇头否定。 方孝孺道:“我在现场亲眼所见,今日的情势,确实非常危险,稍有不慎,于他们而言,就是无可挽回之局。” “若蓝玉与吴王真是早就商量好了,演戏给外人看,那后面断然不会发生王弼率勋贵武将阻拦的事。” 黄子澄点头,道:“确实如此,但此事又委实有些诡异,蓝玉的反应,大大出乎我等的预料之外。” 很快,他展眉笑道:“不过也无妨。” “如今吴王将蓝玉抓了,又引起了这般大的动静,差点就与王弼为首的一干武将勋贵打了起来,造成流血冲突。” “事件虽然平息,朝廷却仍是非得追究吴王的责任不可。” “我已经联络了御史言官,还有几名给事中,只待明日上朝,便狠狠参他几本。” “既要参蓝玉的罪行,也要参吴王的胆大妄为。” “双管齐下,定教两人都不得翻身。” 方孝孺摸了摸胡须,道:“黄兄的法子甚好,蓝玉被抓,才是事情的开始,可不是就此结束。” “明日朝堂上,就全赖黄兄了。” “务必一举将他们两人全部打垮,扫平立献王为储君的障碍。” 朱允炆听到这里,心中激动不已,又道:“那咱们之前布置的手段,是不是也可以一并用上了?” “不急!”方孝孺摇了摇头,道:“陛下对自己的亲人,素来偏爱有加,纵有大罪,容不忍加以重罚。” “咱们一次将所有的手段全部用上,陛下也未必就一棍子将吴王打死了。” “还不如先留着,待往后今日上一奏折,明日呈一密告,一日比一日加重罪行,时日一长,陛下心中积攒的怒气也就越大。” “对吴王的惩处,也会跟着越来越重,让他永远再无翻身的机会。” 朱允炆一听,拜服道:“方先生不愧是饱读圣贤书之人,这想出来的法子,就是比旁人高明许多,却是学生我思虑不周了。” “不错,就依方先生的法子,必能置他于死地。” 朱允炆顿了顿,又假惺惺道:“只不过如此一来,难免让皇爷爷日日伤心难过,有损他老人家的身体,却是我这个做孙子的不孝了。” 方孝孺连忙教导道:“献王殿下仁孝,但当此时刻,却千万不能留手。” “铲除了吴王,扫清了殿下当储君的障碍,将来殿下继位登基,执掌大明江山,治理好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大明千秋万代,才是对陛下最大的忠诚和孝顺。” “若只顾想着眼下如何不让陛下伤心难过,便不将吴王彻底打倒,以致于让他有翻身再起的机会,夺了大明江山。” “那才是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天下百姓,才是真正的不孝。” “大明江山交到他手中,殿下便是朱家的罪人,亦是天下亿万黎民苍生的罪人!” 朱允炆肃然起敬,道:“老师教诲得极是,学生受教了!” 黄子澄道:“眼下最要紧,便是明日朝堂上,如何给蓝玉和吴王定罪,此事咱们得好好合议合议。” 朱允炆点头道:“是了,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那日在朝堂上,他公然索要储君之位,索要大明江山,最后都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今日的事,又是他主动挑起,他必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咱们绝不可大意轻敌。” 方孝孺笑道:“有个现成的法子,那就是咱们今夜便去将蓝玉抢到手中,再连夜审问,先给他定罪,做成铁案,顺便将吴王也牵扯进来。” “只说吴王与蓝玉合谋造反,吴王眼见事情败露,才去抓的蓝玉。” “有了蓝玉的认罪加指控,便是板上钉钉,谁也翻不了案。” 黄子澄愕然,道:“可蓝玉在吴王手中,有锦衣卫看护,我们又如何抢得过来呢?” “难道方兄能策反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不成?” 方孝孺笑着摇头,道:“那自然是不行的。” “不过,锦衣卫前几年,便被陛下夺了审讯人犯,关押人犯的职权,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眼下锦衣卫的大牢,早已空荡荡的。多年未用,刑具也都毁掉了,不曾重置。” “吴王可是将蓝玉还有那個傅叶,都押到自己府上去了。” “依我之见,他们今夜就会商量好,甚至重新媾和,也未可知。” “如今之计,唯有令三法司出面。” “若蓝玉无罪,那就不该被抓。” “若蓝玉犯了罪,依本朝律法,应该关押在刑部大牢,哪有关到他吴王府的道理?” 黄子澄眼前一亮,霍地一下站起身来。 “刚才听你讲得入神,却是遗漏了这一层。” “咱们可立即去联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让他们出面交涉,令吴王将人犯转交刑部。” “只要人到了刑部,我们就可连夜审问。大刑之下,让蓝玉招什么,他就得招什么!” 朱允炆皱眉道:“恐怕他不会将蓝玉交出来吧?连王弼率几千勋贵武将子弟都没有能让他交人,三法司去交涉,难道他就会交人吗?” “那不一样!”黄子澄道:“王弼虽然打着平叛的名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吴王行事莽撞,却绝不是造反。” “时间过去这么久,陛下迟迟没有下圣旨阻止,就是默许。” “王弼名不正言不顺,真要动起手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落不得好。” “可三法司前去交涉,要求吴王将人移交,押解至刑部大牢,却是天经地义,依大明律而行事,他吴王有什么理由不交?” “刑部亦有兵马护卫,他吴王抓得了蓝玉,刑部就抢不得人吗?” “若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联手交涉,他还坚持不肯交人,那他抓蓝玉就是包藏祸心,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不过,兹事体大,我与刑部尚书杨靖、大理寺卿周志清、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泰等三人,虽都认识,交情却不深。” “恐怕还得献王殿下亲自出面,才好办事!” 朱允炆有些犹豫,道:“若学生出面,被皇爷爷知道了,恐怕会认为咱们兄弟不睦,故意相斗,这不太好吧?” 他一向十分注意在朱元璋心中的仁孝形象,哪怕心里对朱允熥恨得要死,表面上仍然是一幅兄友弟恭的样子。 “不!”黄子澄道:“若是别的事,殿下自然不便出面。” “但让三法司秉公断案,将人移交刑部大狱关押,这可不是兄弟相斗,而是哥哥爱护弟弟,免得蓝玉在吴王府上出了什么意外,他吴王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殿下对弟弟一片关爱之心,才如此行事。无论是外人还是陛下,又能说什么呢?” 这席话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了。 老朱是何等精明之人,又岂会看不穿他这点小算盘。 不过,这也正是黄子澄与顶级谋士的区别。 他自以为自己很高明,心思慎密,智略过人,算无遗策。 实际上,忍而不发的时候,他还算勉强及格。 一旦谋划起大事,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历史上的朱允炆,也正是听他的话,才被带进了沟里。 “还有一桩!”方孝孺补充道:“蓝玉已然被捕,但如何给他定罪,却还没有定论。” “吴王将他关到自己府中,恐怕就是想设法给蓝玉脱罪。” “但审案问罪正是三法司的职责所在,依律,蓝玉的案子,就该交三法司共同会审。” “若是三法司去要人,吴王又坚持不给,得罪了三法司,那么,日后他们审理蓝玉的案子……” 方孝孺摸了摸胡须,没有再继续说。 其中之意,已显而易见了。 “妙!”朱允炆拍掌:“那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出发。务必将蓝玉弄到手中,再连夜审问,办成铁案!” 第四十五章 请罪,英雄末路! 月上树稍。 今夜格外的圆。 朱棣早已不再垂钓,却仍在坐在湖中亭内。 看着月辉洒落湖面,鳞波荡漾,照映出一生清梦。 就在刚才,这水榭亭台上还十分热闹。 前来禀报消息的人进进出出,前一个刚走,后一个又至。 如今所有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亭子也随着夜色,一起恢复了宁静。 朱棣静坐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想不到,蓝玉竟如此忍让,倒是大大乎本王的意料之外。” “和尚,此事你怎么看呢?” 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姚广孝缓缓睁开双眸,目光凝聚中湖中倒映的圆月,缓缓道:“吴王那日在朝堂上的一记耳光,打醒了蓝玉。” 朱棣神色微微一滞,旋即点头道:“是了。我原以为今日的事,蓝玉必定会暴怒,继而奋起反抗,令我那侄儿无法收场。想不到啊,他竟然全程配合,仅有的反抗,也表现得恰到好处。” 姚广孝道:“蓝玉此人,有勇有谋,远超常人。唯独行事不谨,自视过高,此为大忌。” “但瑕不掩瑜,再加上他与故太子的亲密关系,陛下素为视他为股肱之臣,作为将来辅助故太子最重要的人选。” “然而,以他的行事作风,除非故太子仍在,否则,后世无论何人继承大统,都难以驾驭。” “贫僧原以为,故太子薨后,陛下绝容不得他,迟早要除之而后快。” “如今看来,吴王倒是真驯服他了。” “恐怕陛下也会改弦更张。” 朱棣却是笑道:“本王看也未必吧,不过是因为父皇还在,才如此模样。” “若是父皇龙驭宾天,他随时可能变样!” “我那侄儿能让他服气,不敢反抗,终究不过是借父皇的势罢了。” 他与蓝玉素来不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姚广孝笑道:“这便是吴王到处嚷嚷无陛下旨意的缘故。” “至少表面上,都是仅凭吴王自己一个人,就压服了蓝玉。” “在陛下看来,这也够了!” 朱棣道:“且不管这些了。和尚,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言语中有些担心之意。 在这件事中,朱棣做得太多,手伸得很长。 这里是金陵城,老朱的耳目很多,密探无孔不入。 他做的事情,很难瞒得过老朱。 当时只想着成功了,那便万事大吉。 纵然是老朱知晓,也无关紧要。 毕竟,老朱明显就是要考验朱允熥的能力,看他的本事高低。 无论是谁给朱允熥造成阻碍,都只会视为对朱允熥的考核。 朱允熥失败了,老朱自然也不会追究朱棣的责任。 故而,朱棣才如此胆大妄为,甚至敢直接派人去通知京中的勋贵武将。 但朱允熥成功过关,那事情就起了变化。 姚广孝的目光,从湖中圆月上移开,望向天际,道:“殿下今晚连夜写好请罪的折子,待明日上朝,老老实实向陛下请罪就是了。” 朱棣眉头一下子皱得老高,明显流露出不悦之色,道:“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姚广孝回头望向他,认真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朱棣站起身来,走了几步,道:“眼下蓝玉人虽然到了允熥手中,但本王可以让三法司出面去要人。” “毕竟,将蓝玉关押到吴王府邸,于法理不合。” “只要人要出来了,事情便可以再度回转。” 姚广孝却是轻轻摇头,道:“殿下乃是藩王,请朝中大臣办事,多有不便。” “为了避嫌,人家多半都会避而不见。” 朱棣冷冷道:“若是私事,自然忌讳。但维护朝廷律法威严,防止蓝玉在吴王府出了什么意外,致使我那侄儿蒙受不白之冤,这些都是堂堂正正的公理,本王亲自出面,又有何不可?” 姚广孝道:“殿下不用急。此事不劳殿下费神,吴王的对手,可不是只有我们。我们不去做,自然有别人会做。” 朱棣顿时眼前一亮,猛地一拍前额,道:“本王一时心急,倒是将这一点给忘了。” “那今日这场大戏,可就还没有唱完,今晚还得继续唱。” 秦王晋王,还有献王,哪一個又是省油的灯呢? 储君之位,谁不想争呢? 朱允熥公开站出来,早已是众矢之的。 姚广孝摇头道:“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朱棣不解道:“为何?” 姚广孝道:“吴王抓蓝玉这一关既然过了,接下来,陛下就该出手了,还有什么戏可看呢?” “父皇出手?”朱棣一惊,脸色骤变。 姚广孝笑道:“金陵城内,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陛下呢?” “不论是咱们做的事,还是其他人做的,一举一动,陛下都看在眼中。” “陛下只是静静看着,不做任何动作,是因为陛下想考验吴王,也想考验诸位皇子皇孙。” “如今蓝玉已被抓,一切尘埃落定,陛下就该出手稳定局面了。” “不过,殿下不用担心,依贫僧之见,陛下只是会帮着稳定今晚的局面,不会帮着处理后面的事情。” “吴王能不能笑到最后,还是得看明日在朝堂上的交锋。” 朱棣陷入沉思,半晌道:“那你还让本王写请罪的奏折,明日朝堂上,咱们就不斗了?” “阿弥陀佛!”姚广孝念了一声佛号,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明日在朝堂上,必是大争之局。” “殿下前面已经多番出手,却还在陛下能允许的范围内。” “可若再继续斗下去,就真要给陛下留一个极其不好的印象了。” “不如请罪退出,坐山观虎斗。” “若真有机会,再伺机下场。” 朱棣思索半晌,惋然叹道:“罢了,罢了,就听和尚你的吧。本王这便去写请罪的奏折。” 他走出亭外,向着岸边走去,忽然又驻步回头,问道:“和尚,你说这大位,我还能争得到吗?” 朱棣的声音很轻。 如清风拂过湖南,吹皱湖中圆月,吹动星星点点涟漪,然后消失于无形中。 姚广孝第一次见朱棣之时,便直言要送他一顶白帽。 王上加白,就是一个“皇”字。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 可朱棣虽然警告他不要胡说,却并没有降罪于姚广孝,反而将他带到身边。 从此,两人结下十分深厚的友谊,经常密谈,商议诸多事情。 被封为燕王,镇守北平,朱棣心里一直不服气。 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自己就不能继承大明江山? 但若说要起兵造反,他还真不敢,更没有这个打算。 父皇在世时自然不用多说,就算是父皇龙驭宾天,太子继位,朱棣也没有任何想法。 朱标是他的大哥。 且不说朱标对他相当不错,兄弟两人感情深厚。 就是单纯以能力而论,朱标的能力,也绝不在他之下,甚至还要远远超过他。 造自己大哥的反,朱棣还不够格! 尽管他不甘心。 做梦的时候,朱棣无数次梦见自己成了皇帝,君临天下。 但那些都只能在梦里想想。 回到现实,他其实反而燃不起任何反心。 可如今朱标也死了,储君之位未定,那他朱棣就要好好争一争了。 然而,没想到刚一开始,就出师不利。 不禁令朱棣稍稍有些心灰意冷。 本来。 他的地位就十分尴尬。 毕竟是第四子。 无论怎么看,争得储君之位的概率都不大。 就算一切顺风顺水,也难于登天。 若不顺利,就更不用说了。 姚广孝朗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殿下若有天命在身,自然有登临大位的那一天。” “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朱棣长长叹息,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萧瑟的背影,在明亮而清冷的月光下犹显单薄。 他明明还很年轻,正当壮年,却仿若在这一瞬间老去。 真正的英雄,从来没有末路。 可若看不到希望,那便是末路! “阿弥陀佛!”姚广孝轻念佛号。 声音极轻,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 第四十六章 武将与文官的区别! 吴王府。 当朱允熥率领锦衣卫返回府中的时候,天色已黑。 今夜月色明亮,倒也无须点太多的火把。 “大家辛苦了,今日就到此散了。” 朱允熥向随行的锦衣卫吩咐道。 蒋瓛上前问道:“殿下,锦衣卫要不要留一点人马下来,帮着看守?”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王府里有足够的护卫,就不劳锦衣卫的兄弟费心了。” 蒋瓛闻言,这才道:“卑职遵命。” 随后,便带着一众锦衣卫离去。 朱允熥将蓝玉和傅叶两人带入房内,待下人都退去,便给蓝玉松绑道:“舅姥爷,得罪了!” 蓝玉却是淡然一笑,而后跪下去拜道:“殿下今日救命之恩,蓝玉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必粉身碎骨以报。” 旁边,傅叶骤然睁大了眼睛。 他亲眼目睹了今日的纷争,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两人会突然变成这幅模样。 朱允熥将蓝玉扶了起来,道:“舅姥爷不责怪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你,骂你,让你难堪,允熥就放心了!!” 他打骂蓝玉的时候,一直很担心蓝玉做出激烈的反应。 但又不得不做。 蓝玉轻轻摇头,道:“我蓝玉又不是傻子,岂会如此不明事理?” “自从那日在朝堂上,被殿下打了一记耳光,痛骂了一顿,我早已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 “只是想着,恐怕与殿下私下见面会有所不便,才一直没有登门。” “今日殿下率锦衣卫前来,我便什么都明白了。” “殿下这是在救我,救我的全家!” 朱允熥笑道:“救舅姥爷便是救我自己,你我本就是一体,同进共退。” 蓝玉拱手道:“昔日殿下父亲还在的时候,我便一直听命于他。” “那时以为殿下年岁尚幼,恐怕还支撑不起大梁。” “如今看来,自殿下父亲去后,殿下竟是一夜间成长了起来。” “好啊!好啊!” “从今往后,我可就唯殿下马首是瞻了。”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傅叶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骤然开口道:“原来吴王殿下和大将军早就商量好了,一直在演戏?” “不是演戏!”朱允熥纠正道:“我们从来没有私下商量过。一切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明日在朝堂上,还有一场真正的硬仗。” “能不能顺利过关,犹未可知!” 傅叶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蓝玉解释道:“吴王殿下来抓我,是为了保护我。” “若今日抓我的不是吴王殿下,而是其他人,那才是我蓝玉末日到了。” “但能否被定为无罪,闯过这一关,却不是吴王殿下一人可以做主,还要看明日朝堂上的公论。” 听到这里,傅叶就算再傻,也明白了几分。 他们两人不过是心照不宣的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看了看蓝玉,又转向朱允熥,他脸色有些窘迫不安,道:“原来吴王殿下是一番好意,却是我傅叶有眼无珠,错怪了吴王殿下,还望吴王殿下恕罪。” 朱允熥瞥了他一眼,道:“本王知道你对大将军是一见忠心,不过,你心中根本没有本王,以下犯上。本王还是要罚伱。” “至于怎么罚,待明日上朝问罪之后再说吧。” “若是过不了明日这一关,那你就会身首异处,也不用本王来罚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忠君,实际上有两种不同的理解。 对于文人而言,忠君忠的是皇帝,而不是自己的上司。 但对于武将和底层士兵而言,忠君更多的是一种江湖义气的扩展和延伸。 对兄弟要讲义气,而上司是他们兄弟中的老大,所以,他们才对上司忠心耿耿。 什么皇帝之类的,离他们太远。 他们也不关心这些。 什么君君臣臣,他们也不懂。 就算哪天带领他们的将领说:“大家跟着我一起造反,杀了皇帝”,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加入。 因为他们讲义气,简单而朴素的义气。 是兄弟就要生死与共! 闭着眼,跟着老大走就对了。 老大说往东,他们就往东。 老大说向西,他们就向西。 老大忠君,他们就忠君。 老大不忠君了,他们也跟着不忠了! 但读过书的人就不一样,因为读书人受过专业的“忠君”训练。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读书人有自己的认知标准,会按照这个标准来分辨对错是非。 读书人忠心的对象,并不是上司。 读书人也不会和大头兵以及粗鄙的武将一样,盲目讲义气。 若是哪个文官的上司说要造反,如果下属文官和他没有足够的利益绑定,不是迫不得已,那下属文官根本不会听上司的命令,更不会跟着他一起造反。 相反,多半还会第一個跳出来,先将上司给干掉。 这一方面是儒家思想的驯化。 另一方面,也是利益使然。 文官必须要依附于国家系统的运作来掌握权力,获取利益。 倘若国家的秩序不复存在,国家的威严丧失,那文官们就什么都不是,号令不了任何一个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 基于此,读书人也不得不维护国家体系,不得不忠君! 而武将在国家秩序崩溃之后,还能依靠自己手下的兄弟,割地为王! 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朝廷都喜欢以文制武的根本原因。 文官可能在体系内系统性的腐败,堕落,只顾维护文官集团的共同利益,严重侵害国家利益。 但他们无论怎么腐败,都必须依附于国家系统的运作而存在。 脱离系统,他们就失去了权力来源。 历史上的文官,“造反”的唯一途径,便是一步步掌握体系的权力,成为最大的权臣,逐渐取而代之。 说白了,他还是要依托体系而存在。 他不能去摧毁体系! 而武将则由于拥有属于自己的“私兵”,相当于自身就是一个独立的系统。 他随时可以脱离国家这个大系统,自建一个新的系统。 武将的权力,并不一定需要来自国家的权威,也可以来自拥护自己的兄弟! 有这帮兄弟在,哪怕国家不复存在了,武将也能继续拥有“权力”! 来自暴力的“权力”! 也正因为如此,武将个人无论多忠心,都永远是值得怀疑的。 这是由武将的先天属性决定的! 傅叶便是蓝玉的“私兵”,蓝玉让他干啥,他就会干啥。 让他去杀皇帝,他都不会犹豫。 这样的人,蓝玉手底下不只有一个,至少也有几百个。 他们广泛分布于大明各军中。 他们在军队里面,又还有自己的手下,自己的兄弟。 他们每个人,都能拉起一批属于自己的人马。 这些人加在一起,便构成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使得蓝玉在大明军中,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老朱对蓝玉不放心,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朱允熥所想的,不是单纯的惩罚傅叶,又或者削弱蓝玉的权力。 而是如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这也不是针对蓝玉,而是要解决封建社会军队长期以来存在的顽疾。 不消除这一点,皇帝便永远不可能真正信任武将。 就算是他当了皇帝,也一样。 第四十七章 圣旨到! 人心是最善变的。 无论今天多么忠心的手下,明天都有可能会背叛。 唯有从制度上,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才能永除后患。 开国之君,尤其是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开国之君,在这一点上,永远处于两难的境地。 因为当初打天下,依靠的是兄弟义气。 是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兄弟跟着他一起打拼,才能闯出一片天地。 而在建立国家之后,当初跟随他的兄弟,自然而然也会认为,江山是大家一起打下来的,那便要一起瓜分。 毕竟,兄弟素来都是如此。 有钱大家一起分,有肉大家一起吃,有酒大家一起喝。 可国家毕竟不一样。 国家需要走上正轨,不可能再像当初分金分银一样,瓜分国家,瓜分江山百姓。 国家需要一套完善的制度,每个人都只能在制度的允许内行事。 可这样做,在当初追随开国之君一起打天下的那帮兄弟眼中,无异于是“老大”背叛了他们。 不再照顾兄弟们的利益,不讲兄弟义气了! 这是根本上的利益冲突。 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无解的。 不可调和的矛盾! 好在如今大明已经立国二十几年,该有的制度,也基本建立起来了。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以前跟着老朱打天下的兄弟,还有很多人活着。 “末将明白,末将愿接受任何惩罚。”傅叶诚恳道:“只要能保大将军安然无恙,末将甘愿赴死。” 朱允熥深深望了他一眼。 心想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愿意为蓝玉去死的人,所以蓝玉才有被杀的危险。 如若不然,老朱根本没必要,也不会想去动蓝玉。 但这种话,一时间和傅叶说不清,也没有必要说。 制度性问题,只能从制度上解决。 单纯针对个人,并无意义。 朱允熥转而对蓝玉道:“舅姥爷,明日到朝堂上,我会尽力保你一命。不过,恐怕你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蓝玉明白!”蓝玉道:“一切听凭殿下处置。” “你也不要对皇爷爷有怨言。”朱允熥看着他道:“你有今日,皆是咎由自取。” “我爹爹还在的时候,皇爷爷可以由着你,纵容伱。但我爹爹不在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皇爷爷今日没有派人来阻止我,便是对你还存着很深的情谊,不忍看你身首异处,你要理解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蓝玉淡然一笑,道:“陛下心中所念,蓝玉心中有亦有数。” “自那日被殿下骂醒之后,这些时日在府中,每日反思,亦早已想通了陛下的难处。” “江山社稷,重过万钧,陛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朱允熥看着他,认真交待道:“有一件事,你要牢牢记住。” “明日到了大殿上,无论是皇爷爷也好,其他官员也罢,若他们向你问罪,你可以认罪,也可以不认。” “只是一条,你的安身立命之本,便是对我爹爹的忠心。” “虽然我爹爹现在不在了,但只要记住这一条,你便应该能顺利闯过这一关。” 蓝玉心中一凛,忙道:“我记住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 “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泰,前来求见吴王殿下!” 朱允熥微微错愕。 他年岁还不大,以前久居深宫,直到最近才被封吴王,独立居住。 与朝廷官员并没有任何往来。 左都御史前来,必定是冲着蓝玉的事情来了。 “不见!” 朱允熥干脆利索的回道:“就说今日太晚了,本王已经歇息了,有什么事情,让左都御史明日再说。” “袁大人说有紧急事情,非见殿下不可,要不然,他今晚便不走了。”下人禀告道。 “不走就不走!”朱允熥冷笑了一声。 这种耍无赖的手段,他可不会买账。 此时,又有人来报。 “刑部尚书杨靖,大理寺卿周志清,前来求见!” 三法司一起登门? 阵势不小啊! 朱允熥正待开口回绝,又有人来报:“启禀殿下,刑部派来了大批人马,说殿下再不出去,他们就要闯府拿人。” 朱允熥霍地站起身来,转身就向外走去。 只见吴王府门前,一队队的士兵整齐而列。 火把将四周照得通亮。 看到朱允熥出来,站在前面的刑部尚书杨靖首先行礼:“下官杨靖,参见王爷。” “下官袁泰,下官周志清,拜见王爷。”左都御史袁泰和大理寺卿周志清也齐齐见礼。 朱允熥笑道:“三位大人同时光临本王府上,却不知有什么事呢?” “殿下!”杨靖微微弯腰,道:“今日傍晚时分,殿下率锦衣卫抓走了凉国公蓝玉,却将其押回了吴王府。” “依大明律,凉国公蓝玉如有作奸犯科,应交刑部关押。” “绝没有将人收押在王府的道理。” “若蓝玉有什么不测,只恐对吴王殿下不利。” “下官此来,便是想带走凉国公蓝玉,将其押往刑部大牢,还望吴王殿下恩准。” 朱允熥听他说完,并不直接回答,转而望向袁泰,周志清两人道:“你们两個前来,也是为了要人吗?” 袁泰道:“都察院有监督百官之职。” “下官忝为左都御史,不得不察。” “听闻吴王殿下捉拿了凉国公,特前来问询,凉国公蓝玉所犯何罪?为何殿下抓了人,却私关府邸,不送往刑部大牢呢?” 周志清道:“下官身为大理寺卿,亦想知道凉国公蓝玉所犯何罪?案宗案卷何在?可否供下官查阅?以及吴王殿下为何将人关在吴王府中呢?” 一起来问罪啊! 反应这么快,连一夜都等不及了吗? 三法司都是大明的司法机关,但职责又各有不同。 一般而言,案件由刑部负责审判,大理寺负责复核,而都察院则是全程监督办案。 如果有特别重要的大案要案,则会由三法司共同会审。 大理寺和都察院是纯粹的文职机关,要调兵也只能行文书,通知其他的衙门配合。 刑部因为还承担抓捕犯人的职责,故而有大量的捕役和士卒,自身便能派出兵马。 今夜事发突然,也只有刑部能迅速派出人来了。 朱允熥冷冷道:“凉国公所犯之罪,明日本王自会呈交给皇爷爷,就不劳三位费心了。” “今日这么晚了,刑部大牢也早就过了落锁的时间。” “凉国公暂且在本王府中关押一夜,待到明日,上报了皇爷爷,他老人家自有定夺。” 这个时代的晚上,监狱大牢是要落锁的。 原则上来说,大牢落锁之后,便不许再有人员进出。 除非有极其特殊的情况,否则,大牢晚上是不会打开的。 要收押新的犯人,也要等到第二天。 所以,将人临时关在外面一夜,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正常而言,犯人只会关衙门里面,而不是带回府邸。 而且,凉国公如此重要的人物,刑部大牢肯定会为他破例,在晚上打开牢门。 朱允熥这样说,只是故意搅浑水而已。 面对来势汹汹的三法司,他用出了一个“拖”字诀。 毕竟,对方占据着法理上的优势。 “殿下,下官以为不妥。”袁泰道:“凉国公位高权重,战功赫赫,在大明军中更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私关吴王府邸,于法理不合。” “殿下突然抓捕凉国公,又不公布其罪状,此事本就闹得满城风雨,殿下再这样处置,流言蜚语就会更多了。” “况且,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殿下也不好交待。” “还请殿下将人即刻移交刑部!” 杨靖也拱手道:“还请殿下将人即刻移交刑部!” 周志清接着道:“还请殿下将人即刻移交刑部!” 朱允熥面色微微一变,怒道:“若本王坚持不交人呢?” “那下官等职责所在,就只好得罪殿下了。” 袁泰挥了挥手,下令道:“来人,进吴王府,将凉国公蓝玉带出来。” 前来的士卒们顿时蜂拥而上。 朱允熥当即拦在前面,喝道:“大胆,本王倒要看看,你们有谁敢?” 倒是有些没有想到,这些文官,比那些勋贵武将更难缠。 蓝玉无论如何也不能交到这些人的手中。 偏偏对方口口声声大明律法,他还找不到正当的理由来拒绝。 眼下也只能用亲王的身份,强行拦住了! 袁泰上前两步,恭身道:“都察院有监察之责,殿下不拿出蓝玉犯罪的证据,先行将其抓捕,已属违规,万没有再将其关押至自己府邸内的道理。” “还望殿下明察,不要让我等为难!” 见对方仍纠缠不休,朱允熥沉下脸道:“要是本王偏偏要让你们为难呢?” “本王可以直接抓了凉国公,就抓不得你们三法司?” “本王就站在这里,今日若有人敢闯进王府,就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他并不想与三法司为敌,尤其是在眼下这个关口。 毕竟,三法司作为大明最高审判机关,对于如何给蓝玉定罪,有极高的话语权。 能不得罪,自然尽量不得罪。 不过,若是对方逼人太甚,那就怨不得他了。 此言一出,杨靖、袁泰、周志清三人皆是脸色一变。 就在这时。 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从不远处骤然响起。 “圣旨到!” 第四十八章 朱元璋的赏赐! 喧闹的场面,立时安静了下去。 士兵们再不敢动了。 只见夜幕中,有一名公公手持圣旨,缓步走了过来。 杨靖、袁泰、周志清都是朝中重臣,自然认得这名公公,正是经常跟随在陛下左右的老人,作不得假,便都连忙跪了下去。 朱允熥也跟着见礼。 公公将手中圣旨展开,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允熥,你近日进献了滚筒式油印机,皇爷爷很是高兴,你为大明朝立了大功啊!” “那日你说要办报刊,咱许了。但那也是公事,不能算赏赐。” “咱当时搞忘了,今日才想起来。” “你诗词文章写得好,武功却有所不足。治理天下需要文德,平定祸乱却要依仗武功。” “今日咱赐你宝刀一柄,要你牢记,文治武功,皆不可废。” “执此刀在手,可号令百官,调度兵马,便宜行事。” “有不遵号令者,凡三品以下,许伱先斩后奏之权。” “三品及以上,亦可先行捉拿,再定其罪。钦此!” 听着传旨公公扯着公鸭嗓子在那里念这大白话写的圣旨,朱允熥的嘴角好几次忍不住抽动。 老朱的圣旨,还真是写得别具一格。 不过,这也可以看出,这道圣旨必定是老朱自己亲手所写。 没有假借任何大臣之手,也没有让别人去润色修改。 老朱在圣旨中,对抓捕蓝玉的事,连提都没有提一句,只是赏了他一柄宝刀。 这就让朱允熥多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老朱为何特意回避此事? 难道老朱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这绝无可能! 金陵城内,任何一点微小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老朱的耳目。 更别说发生如此之大的事了! 传旨公公念完后,见朱允熥没有作声,连忙小声道:“吴王殿下,快接旨啊!” 朱允熥这才回神来,忙道:“孙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旨公公将一柄装着宝刀的锦盒递了过来。 朱允熥接到手中,打开盒子,拿出宝刀。 “刷”地一声,他轻轻拔出半截刀身。 但见寒光凛冽,反射出四周团团的火光,耀眼夺目。 “好刀!”朱允熥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以这个时代的冶炼水平和铸造工艺,要打造出这样的宝刀,绝对不容易。 想不到老朱竟然会突然赏赐宝刀,还授予自己如此之大的权力。 朱允熥将刀身插回鞘内,望向杨靖、袁泰、周志清三人,笑呵呵道才 “皇爷爷赐本王此刀,号令百官,调度兵马,便宜行事,那你们可听本王的号令?” “你们还要抢人吗?” 三人各自对视了一眼,一齐拱手行礼道:“下官不敢!” 皇帝在这个时候突然赏赐宝刀,还授予吴王便宜行事的权力,其中之意,显而易见。 就是不许他们干预吴王抓捕蓝玉的事。 “既然不敢,那还不快滚!”朱允熥冷冷地说道。 三人再不敢多言半句,带着兵卒,灰溜溜地离去。 来时气势嚣张,走时却是狼狈不堪。 朱允熥目光望向远处黑暗中,目光闪烁,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没有与袁泰、杨靖、周志清三人多纠缠,没有当场去惩罚三人,是因为心中另有打算。 朝堂争斗,讲究以柔制刚。 出手要狠准快,便像打蛇要打七寸一般,务求一击见效。 否则,便不要轻易出手。 今晚的事,自然不会就如此善罢干休。 他堂堂亲王,受人如此逼迫,若不讨回场子,日后也难以在朝中立足。 真当谁都可以骑到他头上来吗? 不过,此事又不能操之过急。 三人的背后,必然隐藏着其他人。 只有先调查清楚,才好出招。 不知不觉间,朱允熥对朝堂争斗,已经有了更深的理解。 忍让与莽撞,怀柔与心狠,很多时候并不矛盾,而是相辅相成。 待三法司与刑部的兵马都撤离了,他方对传旨公公道:“公公辛苦了。幸亏公公来得及时,要不然,本王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其实奴婢早就到了!” 传旨的公公拈了一个兰花指,道:“奴婢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殿下呢。” 早到了你不早点传旨,偏要到最后一刻才出现? 拿我玩刺激寻开心是吧? 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传旨公公解释道:“咱家出宫传旨的时候,陛下特意交待了。” “若是殿下不能顺利捉拿到凉国公蓝玉,那这道旨意,就不用传。” “一定要等殿下将凉国公捉拿到了吴王府,再有朝臣前来闹事,方可传旨,赐宝刀。” 朱允熥双目微微眯起。 老朱特意交代的? 他心念转动,悄声吩咐身边的人,去府内取来一大叠宝钞。 没办法,他身上还真没有钱。 以朱允熥的身份地位,出门根本不用自己带钱。 也只有面对老朱派来的传旨太监,他才会亲自给宝钞。 “这……这……这奴婢可不敢收啊!”传旨太监见到朱允熥塞给自己厚厚一叠宝钞,连连推却。 他脸上露出极度为难之色,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扑通”一声,传旨太监跪了下去:“吴王殿下,您就饶了奴婢吧!”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倒让朱允熥吃了一惊。 猛然响起,老朱对于贪污受贿,素来是深恶痛绝的。 惩罚更是严厉万分。 这個时候的大明,还不是后世那个贪污成风,腐败无比的大明。 此时的大明,官员虽不敢说个个清廉,但也没有多少人敢公开收受贿赂,更别说是收一位皇孙的贿赂了! 若传到老朱耳中,可是要剥皮抽筋的。 “皇爷爷赏了本王宝刀,本王心里高兴,赏赐你一笔钱。” 朱允熥将传旨公公扶起来道:“这又不是受贿,你怕什么?” “我堂堂吴王,陛下的皇孙,岂有贿赂你的道理?” “今日的赏赐,本王自会向皇爷爷说明,绝不会降罪于你。” 传旨公公拿着宝钞,颤颤巍巍道:“这真的没事吗?” 朱允熥笑道:“没事!皇爷爷也没说过,你不能接受赏赐吧?” “你若是害怕,回宫之后,可将此事向皇爷爷禀明。” 传旨公公这才道:“那奴婢就多谢吴王殿下厚赐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宝钞收好,揣入怀中。 脸上慢慢由徨徨不安,转而露出几分喜色。 尽管是皇帝身旁的近侍,可老朱对下人素来是十分苛刻的。 传旨公公的收入也不高,又不敢贪污受贿,日子便过得很是艰辛。 今日意外得了一笔钱财,心中自不免有些高兴。 随后在朱允熥身边,附着耳朵,用极为轻微的声音,小声道:“陛下今日似乎不太高兴,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吴王殿下明日进宫,还须小心为妙。” 老朱今天不高兴? 难道是因为自己抓蓝玉的事? 可是,不对啊! 如果真是这样,也不会派太监来传旨,赐他宝刀,授他大权。 可如果不是,那又是为什么呢? 朱允熥干脆问道:“公公可知是什么事呢?”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传旨公公道:“奴婢先行告退!” 送走传旨公公,朱允熥返回府内。 便见杨士奇早站在院子里等候。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一见到他,杨士奇首先道喜。 朱允熥以手抚摸着宝刀,心中也颇有几分得意,道:“幸得杨先生指点,才能得到皇爷爷的赏赐。此番先生功不可没啊!” 对于杨士奇,朱允熥确实非常满意。 他治理国家的本事暂且不论,反正朱允熥也不需要他有这方面的能力。 对如何治国理政,朱允熥有自己的想法。 他用杨士奇,主要是要借用他朝堂斗争的本事。 这才是眼下的朱允熥所最欠缺的。 此人毕竟是历史极为罕见的四十年内阁辅臣,五朝不倒翁! 对于朝堂争斗,说他是“先天圣体”,都不为过。 果然,杨士奇也没有让他失望。 不请旨意,直接抓捕蓝玉这种主意,也只有他才想得出来。 老朱虽早有暗示,朱允熥却根本没有想到。 此际见到杨士奇,便十分高兴的夸赞了两句。 不料,杨士奇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殿下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这柄宝刀虽好,可却有些烫手!” 第四十九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惟忠惟孝!(大章) 朱允熥神色微微一滞,道:“杨先生不妨直说?” 杨士奇却是先说起了另一件事:“我还以为刚才殿下得了宝刀,有皇命在身,会当场将三法司全部拿下。”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我虽然莽,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强硬,什么时候该软一些。” “若真拿了他们三人,才是白白便宜了幕后指使他们的人。” “明日朝堂上的胜算,便会再低几分。” 杨士奇拍手道:“殿下如此年龄,却这般沉得住气,令人钦佩。” 话锋一转,又道:“三法司背后的人,不难找到。” “殿下明日写一封参三法司擅闯亲王府的折子,他们背后的人,就会自己跳出来。” 朱允熥轻轻点头。 三法司不是普通官员,在朝中位高权重,根基深厚。 若是背后之人将他们当枪使了之后,便立即翻脸不闻不问,不来保他们,那得罪的就不仅仅是三法司,而是朝堂上一大片的文官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背后的人,不得不自己跳出来。 更何况,若对方真的翻脸,袁泰等人,恐怕也不会给他保密。 杨士奇又笑道:“不过,殿下别忘了,三法司乃是大明最高的审判机关。” “依律,凡大案要案,该交三法司会审。” “凉国公的案子,按惯例便是要交三法司审的。” “今夜得罪了他们三人,殿下难道就不担心,他们审理凉国公案的时候,从中作梗,故意使坏吗?” 朱允熥淡淡道:“若是他们三人今夜不来,我反而确实不好办。”“毕竟,交三法司会审,乃是大明律法所定,天经地义。” “不过,既然他们来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如此迫不急待了,我有理由怀疑,他们会构陷别人,不能公正审判。” “既然如此,那凉国公的案子,就不能由他们来审了。” 杨士奇愣了一下,旋即拍手大笑道:“妙啊!幕后指使之人,大约做梦也想不到,今夜指使三法司做的这番举动,反而帮了殿下一个大忙。” “要是他再忍耐一下,待到凉国公已交给三法司审理,再暗中插手干预,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才真真是帮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哈哈哈!” 朱允熥也笑了起来。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对方机关算尽,却反而没有想到这一层。 究其根本,还是太沉不住气。 蓝玉突然被捕,打乱他们的阵脚,令对方迫不急待就要出手,而不愿继续忍耐。 以杨士奇的心智谋略,肯定也能看到这一层。 他刚才的称赞,恐怕有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就是拍他的马屁。 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 身为下属,在适当的时候,奉承一下上司,本就是应有之义。 能拍如此圆滑顺畅,不露痕迹,足见对方的功力之深厚! 笑了片刻,杨士奇道:“殿下暂时赢得先机,但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还远没有到胜利庆功的时候。” “现在殿下最需要做的,便是写请罪的折子,以及请求陛下收回此刀。” 这句话很平淡,落在朱允熥的耳中,却宛如石破天惊,将他原本刚刚得到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 “夜色已深,此地风凉,先进屋再说吧。” 杨士奇带着朱允熥回到房内,关上房门,两人相对坐好。 又给朱允熥及自己分别沏了一杯茶,方道:“陛下给殿下赐刀,是为了帮殿下解今夜的危局,亦是对殿下主动抓捕凉国公的肯定。” “但若只是这样,那就没有必要给殿下如此之大的权力。” “号令百官,调度兵马,便宜行事,这是许多封疆大吏在外出地方上任时,都不一定有的权力。” “只有特殊情况下,朝廷委派的钦差大臣,才有如此重权。” “而且,这种权力,只针对钦差大臣所要巡视地方。” “不在该地,则钦差大臣亦无此权。” “诸位藩王镇守一方,也从来没有赋予过如此之大的权力!” “可殿下眼下在金陵城内,并非出使地方的钦差大臣。” “授予殿下如此之重的权力,若殿下被立为储君,还说得过去。” “然蓝玉之事尚未有定论,殿下还有明日朝堂上这一关要闯,陛下恐怕也无意如此,在圣旨中也不曾提及半句,却赏赐宝刀,授予重权,又是何意呢?” 朱允熥眉头微皱。 杨士奇的分析,确实合理。 只是老朱对自己的亲孙子,也要玩这么多的玄虚吗? “陛下这是在考验你!” 杨士奇笑道:“若殿下甘心只做一太平王爷,安稳度日,逍遥快活过一生,陛下自不必如此。” “但殿下既然要站出来争夺储君之位,那便不一样了。” “江山社稷,重逾万钧,岂是儿戏?” “陛下自然要对殿下进行重重考验,才能放心将江山托付于殿下。” “这对殿下而言,亦是好事。” “至少说明殿下在陛下心中,已是十分认真考虑的储君人选!” 有必要进行这么多的考验吗? 还一关接一关的! 难道还非得历经九九八十难吗? 朱允熥暗暗腹谤。 历史上的朱允炆,不是很顺利就被立为储君了吗? 好像也没有费什么力啊! 怎么到了自己争储君之位,就变得这么难呢? 但转念一想,史书的记载,并不详细。 从朱标五月死亡,到九月朱允炆被立为储君,期间历时四个多月。 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面,老朱究竟是怎么考验朱允炆的,朱允炆又是怎么通过这些考验的,史书上没有任何记载。 唯一记载的一项,便是自朱标生病开始,朱允炆就十分小心的侍候,昼夜都不离一步。 亲力亲为,日以继夜。 朱标死后,朱允炆更是哀伤过度,以致茶饭不思,饿得日渐消瘦。 后来还是老朱亲自劝慰,才慢慢好转恢复。 朱允炆早已抢先一步,在老朱心中,留下了“至纯至孝”的深刻印象。 而他这具身体的原身,无疑是大大落后了。 不止如此。 在朱允炆被立为储君之后,便入宫随老朱一起读书,始终跟随在老朱身边接受教育。 实际上又是一种考验。 朱允炆都顺利通过了,才得以继承大位。 这样看起来,朱允炆至少有两個远超常人的能力。 一是表演天赋一流,十分会装。 二是忍耐心极好,能长期坚持。 想到这里,朱允熥不禁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说到底,储君之争,看的并不是能力。 或许能力是一方面,但绝不是全部,甚至也不是最重要的。 最终要看的,还是老朱的态度。 仅仅通过展示能力,能提高自己在老朱心中的地位,但还远远不够。 老朱对储君的考核是多方面,而不仅仅只考核能力。 杨士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处理好蓝玉,处理好武将勋贵与殿下之间的牵扯,只是殿下争夺储君之位的第一步。” “就是这一步,也还没有完成,赢得明日朝堂上的争斗,才能取得这场争斗的胜利。” “杨靖、袁泰、周志清三人今日敢前来王府要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背后有人指使,给他们撑腰。”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早就看透了,这是陛下对殿下的考验,而他们本身也是考验内的一环。” “只不过,他们最终还是猜错了陛下的心意,才碰到灰头土脸。” “陛下确实还想考验殿下,却不在这里。” “今日赐殿下宝刀,助殿下逼退了三法司。” “可授予殿下的权力过大,必然会在明日引起朝臣的激烈反弹。” “而这,就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否则,陛下便不会如此做,只要将三法司喝退即可,没必要授予殿下大权。” “陛下授殿下大权,就是希望看到众臣群起而反对殿下。” “如何驾驭蓝玉,驾驭持功自傲的勋贵武将,又如何平息朝臣的不满。” “这两者皆顺利通过,才能做大明的储君,将来继承大位。” 朱允熥想起,朱标在世的时候,还真就是文臣武将全部都支持他。 朱标死了,昔日的支持者,便分裂成了两派。 武将勋贵支持朱允熥,文臣则支持朱允炆。 杨士奇接着道:“我知道殿下对那些文官很不满,他们对殿下也普遍抱有极深的敌意。” “但朝堂上的事,可不能仅凭个人喜好。” “尤其眼下,正是殿下争夺储君之位的关键时刻。” 朱允熥笑着点头:“我心中有数,不会掺杂太多的个人喜恶。” “只要能拉拢的人,我都会尽量想方设法的拉拢。” “政治嘛,就是将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杨士奇微微一愣。 反复咀嚼着朱允熥的话,只觉此言简明扼要,却直指本质,不由笑道:“殿下如此年龄,便有这般认识,倒是我多虑了。” 朱允熥没有应声,端起茶杯喝茶。 杨士奇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是至关紧要的,便是“孝”!” 朱允熥手中茶杯放下,道:“还请先生指点!” 他虽然知道朱允炆正是靠一个“孝”字,占尽先机。 但自己该如何扳回,却并没有什么头绪。 此时再效仿朱允炆,无疑太晚,有点东施效颦了,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无旨意而抓蓝玉,是莽!” “然此举是为陛下之忧,便是孝!” “这个孝字,殿下要一笔写到底。” “殿下站出争储君之位,是防止大明江山所托非人,是为孝!” “殿下抓捕蓝玉,是为了不让陛下左右为难,也是为孝!” “然此举毕竟没有旨意,也造成了满城风雨,此时上奏折请罪,方是孝。” “长者赐,不敢辞。辞之不恭,受之无愧!” “然陛下赏殿下宝刀,授殿下莫大的权力,却没有给予明确的职务,这是陛下对殿下的爱护,却于法理不合,难免引起朝堂争议。” “为防有损陛下圣誉,不忍陛下左右为难,请求陛下收回成命,亦是子孙应尽之孝。” “如此方显殿下行事皆为公,坦坦荡荡,绝不谋一己私利。” “殿下惟忠惟孝!” 第五十章 宫外事,省油的灯! 皇宫。 天色已黑,刘三吾早已离开。 老朱仍坐在凉亭里,昏暗的烛光照映下,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周围侍候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任何一点点轻微的动静。 就在两个时辰前,刘三吾建言皇帝陛下尽早立储。 此时宫外传来了吴王殿下率锦衣卫包围凉国公府,欲捉拿凉国公蓝玉。 刘三吾便立即参了吴王一本,直言吴王行事荒唐,肆意无忌,无人臣之礼,无子孙之孝,应下旨严惩。 同时又说,献王忠孝仁义,可以立为储君。 不料,他的话,竟惹来了陛下雷霆震怒。 刘三吾也被陛下当场赶出宫去。 虽然没有立刻下旨对他如何惩罚,估计也快了。 惹恼陛下的人,从来就没有啥好下场。 很快。 宫外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的传来。 老朱监察京城,一是靠锦衣卫,其二则是检校。 如果说锦衣卫是老朱手中的刀,那检校才是真正的耳目。 与锦衣卫不一样,检校十分神秘低调。 人员成分也非常复杂。 有朝中的官员,有寻常百姓,还有道士和尚…… 他们的影子无处不在。 酒肆、青楼、私宅……街头巷尾,皆遍布检校的密探。 金陵城内的各种奇闻趣事,官吏嫖妓玩牌、吟诗作画、请客送礼,乃至夫妻间争吵……检校都会收集,打探,并作为情报,汇报给皇帝陛下。 正是通过这些耳目,才让老朱对朝中官员的一举一动,对金陵城内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皆了如指掌。 哪怕此际已经是晚上,但因为今日城中发生了大事,所以消息仍不断从宫墙的暗格处,源源不断地从外面传进来。 “吴王委托开国公常升,抓了一個名叫杨士奇的人。” 纸张上还清楚写着杨士奇的出生年月,原籍故乡,家庭状况,以及具体的人生经历,乃至他来金陵城后的活动范围,交往的朋友等等。 若是朱允熥看到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就连他,也没有得到如此具体详细的信息。 “吴王与杨士奇在开国公府的地牢内密谈,因无外人在场,故具体谈话内容不详。” “但后来吴王亲自恭恭敬敬的将杨士奇接出了地牢,送回吴王府,并宣称已拜杨士奇为师。” “此后,吴王立即去锦衣卫衙门调兵,包围凉国公府,捉拿凉国公蓝玉。” 纸张上,一行行的小字,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写得明明白白。 “看来,允熥率锦衣卫去捉拿蓝玉,必定是这个杨士奇的主意了。” 老朱喃喃自语。 眸内异色一闪而过。 想不到一个连举人都没中过的书生,竟然能想出这般主意。 最重要的是,朱允熥居然就真的听了他的建议。 “只是不知道,允熥又是从哪里知道杨士奇这个人的呢?还特意让人去寻。” 任是检校密探无孔不入,却也无法探听到这方面的任何情报。 老朱将纸条丢入旁边的火盆中,很快,纸条便化为了灰烬。 随后,他又拿起了另一张纸条。 “燕王在得知吴王率锦衣卫包围凉国公府后,立即悄悄派人去通知了京中的勋贵武将,这才有了王弼率众围困吴王和锦衣卫的事。” “燕王的两位儿子,在现场极力挑拔,欲挑起矛盾。” 后面又详详细细地记载了朱允熥如何进凉国公府,傅叶如何率府内的家丁阻拦,蓝玉如何出现,朱允熥如何打骂蓝玉,蓝玉如何认服,朱高炽和朱高煦如何挑拔……乃至王弼率众拦截,欲救蓝玉……等等。 今日在凉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全部都有十分详细记载。 其中还包括许多朱允熥都不知道的内幕。 毕竟,哪怕是在现场的朱允熥,他能看到的,也只有自己这一个视角。 而密探们汇聚的情报,则是多个角度的。 “老四还真是不甘寂寞啊!” “此次的事,便是他抢先挑起。” “若不是他故意向允熥透露消息,允熥恐怕还不会如此行事。” “安心做一个太平王爷不好吗?这皇帝的位子,就有这么好?” 老朱很快将这份纸条,扔入炭火盆内,随即又拿起了第三张纸条。 “京城有关吴王应立为储君,登基称帝的消息源头,并非吴王身边的人,而是献王的老师黄子澄、方孝孺所指使。” “今日吴王抓捕凉国公,方孝孺一直在外围观看,但没有做任何举动。” “黄子澄去了东宫,面见吕氏。” “吕氏赠了他一件亲手缝织的衣服。” “吕氏与黄子澄密谈后,连夜入了皇宫。” 老朱看着纸条,脸上神色飘忽变化不定,似晴还雨。 许久。 他将这条纸条,也投入火盆中。 接着,又打开了第四张纸条。 这张纸条上的字,却很是简短。 “秦王在府内暗养杀手,其意不明。” 秦王便是朱元璋的第二子朱樉。 按理说,朱标身死,秦王才是第一顺位的储君人选。 不过,秦王暴虐残杀,老朱对他很是不满。 而且,在此之前,老朱为了拉拢北元名将王保保,分化瓦解北元残余势力,特意让秦王娶了王保保的妹妹王月悯,即后世有名的观音奴。 若立秦王为储君,继承大位,将来他死后,大明的继承人便是观音奴的儿子。 一个汉人王朝的帝王,怎么能有外族血脉呢? 这是老朱不愿看到的。 朝中的文武百官们,也必然会激烈反对。 仅此一条,就等于卡死了秦王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 来京给朱标奔丧这段时间,秦王一直很老实,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现在是忍不住了吗? 老朱眉头一皱,冷哼道:“老二这是想干什么?” 随即,纸条也被丢入火盆,再拿起一张纸条。 “晋王近日在京师,与周王往来甚多,经常私下密谈。” “晋王与颖国公傅友德,周王与宋国公冯胜,亦多有密会,所谈内容不详。” 老朱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目光也逐渐变得冰冷。 他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动,整个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足足过了差不多一刻钟。 老朱长长叹了口气,道:“朕的这些儿子,还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 第五十一章 用意! 月影徘徊,烛光摇曳。 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凉。 尽管亭子四周皆烧着炭火,但因为是在外面,温度还是不可避免地往下降。 老朱披着厚厚的毛衣,轻轻咳嗽了两声。 旁边的伺候太监连忙上前道:“陛下,夜深了,外面凉,还是回屋里歇息吧。” 老朱没有应声,而是缓缓转过头,深深望了他一眼。 太监顿时神色大变,连忙跪下去道:“是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老朱没有理他,站起身来,走到凉亭的边缘,抬头望向天上的圆月,道:“今晚的月,倒是圆得很啊!” 说话间,手中纸条无声飘下,落入旁边的火盆内。 “去传旨的人,也该回来了吧。” 仰着头看了一会儿月亮,老朱突然问道。 话音刚落,刚才去给朱允熥传旨的公公便走进了院子。 “陛下,奴婢回来了!” “嗯!”老朱应了一声,问道:“你传了旨意,给了咱的赏赐,允熥有何反应?” “回陛下的话,吴王殿下非常高兴!”传旨的公公道。 沉默半晌没有再说话,老朱问道:“没了吗?” 声音很轻,却又有若惊雷。 传旨公公怔了怔,紧接着连忙跪了下去,道:“启奏陛下,吴王殿下还特意赏赐了奴婢一叠宝钞!” 他恭恭敬敬的从怀里掏出朱允熥赏给他的宝钞,颤抖着的手,将其捧过头顶。 “既然是允熥赏你的,那你就收下吧。”老朱淡淡道。 “奴婢谢陛下隆恩。”传旨公公原以为刚到手的宝钞,又要交出去。 没想到,竟然不用,顿时喜出望外。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拿了允熥这么多的宝钞,就没有给他透露一点宫里面的消息吗?” 传旨公公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不住磕头道: “陛下明鉴,奴婢只说了陛下今日心情不太好,发了脾气,让吴王殿下明日入朝千万要小心。除此之外,再没有多言半句。” “谁说咱今日心情不好啊!”老朱原本平淡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度。 “咱今日可是高兴得很!”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往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陛下饶命啊!” 传旨公公磕头如捣蒜一般,直磕得咚咚作响。 很快,他的额头,便遍布血迹。 “你知道允熥为什么给你赏赐吗?” 老朱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传旨公公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望向皇帝陛下,满脸震惊。 “奴婢……奴婢不知道!” “不,伱知道!”老朱道:“你自以为知道!却不知全然是错的!” 他踱着步子,缓缓走了几步,道:“三法司虽然有查不法及审案之职,然若无人去告,便不会主动介入。” “何况一头是堂堂亲王殿下,另一头又是权倾朝野的凉国公。” “三法司连躲都来不及呢,又怎么无缘无故跑去干涉呢?” “更别说,如此迫不急待,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等不了。” “甚至不惜大动干戈,调动兵卒,准备硬闯亲王府。” “那只能说明,去三法司告发的人,身份地位很不一般。” 老朱的语气不疾不缓,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下,转过身来,道:“仅凭袁泰、杨靖、周志清,纵然是带着刑部的兵马,也闯不进吴王府。” “必定还有人在后面跟着他们。” “这个人,本来就要站出来了,但是你刚好出现,传旨给允熥,也就成功阻止了那个人现身。” “咱说得对吗?” 砰! 传旨公公重重以头磕地,比刚才还要狠得多。 他哭泣道:“陛下饶命,奴婢万死!” “别急,先听咱说完。”老朱似乎仍兴致勃勃,道:“允熥对你的所作所为,早已洞若观火。” “你以为他给你赏赐,是巴结讨好你。” “因为你是咱身边的人。” “允熥是希望能从你身上探听到咱的情况,才给你赏钱。” “殊不知大错特错。” “允熥给你赏赐,是给你背后那位主子看的。” “也是为了通过你,给咱传递一個消息。” “告诉咱,咱身边有人被收买了。” “你却自以为是,以为他是讨好你。收了钱之后,还向他讲述宫内的事情,可笑至极。” 传旨公公磕头的动作,突然停了下去,唯剩满脸惊恐。 老朱负手而立,又一次望向天穹明月。 四周也都安静了下来。 唯有偶尔吹过的夜风,在途径亭子外面的树枝时,发出轻轻颤动的声音。 “让你办事的人,是献王吗?” 过了许久,老朱终于开口问道。 语气平淡,亦如轻轻吹过的夜风。 “是!”传旨公公哭泣着应声,语气中的惊恐深深凝聚。 他小声续续说道:“献王殿下对奴婢极好,从来不在奴婢面前摆任何架子。” “就连奴婢在京里的家人,也都多亏了献王殿下照顾。” “献王殿下从来没有求过奴婢办任何事。” “但奴婢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总想着要报答献王殿下。” “所以今日,奴婢才特意抢在献王殿下现身之前传旨。” “这些话,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明鉴。” 老朱缓缓转头,望向他,笑道:“没求你办任何事吗?今儿傍晚,他进宫来求见咱的时候,不就向你打听了宫内是否给吴王传过旨意,令吴王去捉拿蓝玉的事吗?” 传旨公公脸色大变,哭道:“陛下!” “奴婢万死,只求陛下看在奴婢侍候这么多年的份上,赏奴婢一个痛快。” 听到连献王向他打听消息的事情,都已经被皇帝知道,他已经不敢再求饶了。 能不被凌迟处死,千刀万剐,便已是万幸。 “行了!”老朱的语气冷漠无比。 “咱不杀你!” “既然献王对你这么好,你对他又如此感激。” “那从今天起,你便去献王府上当差吧。” 传旨公公猛地抬头,怔在了那里。 倒是万万没有想到,陛下会饶过自己。 毕竟,以陛下素来的行事风格,犯了这种错,当场打死,都算是轻的。 “奴婢谢陛下!” 死里逃生,他有些喜不自禁。 老朱挥了挥手,他连忙连滚带爬,逃命似的离开。 “允炆的母亲,太子妃,今夜进宫,是去了胡妃那里吗?” 待那名传旨公公消失不见了,老朱淡淡问道。 “是!”旁边伺候的太监小声回道。 “去告诉胡妃一声,太子妃难得进宫一趟,要好生留着她,让她在宫内多住几日。” 第五十二章 夜谈! 吴王府。 烛光摇曳,杨士奇的声音却沉稳而坚定。 朱允熥叹道:“杨先生高见,那我今夜便来写请罪的折子。” 杨士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道:“殿下今夜不止要写请罪的折子,还要写另一篇文章。” 朱允熥望向他。 杨士奇笑道:“我刚才去看过了殿下要办的报刊,还有殿下发明的滚筒式油印机。” “殿下大才,所制作的油印机,委实巧夺天工。” “此举影响深远,凡我大明读书人,皆受益无穷。” “杨某先代天下读书人,谢过殿下了!” 他拱手深深一拜。 朱允熥没有惺惺作态,很是坦然的接受。 杨士奇道:“报刊的印刷和发行,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今夜连夜写好文章印刷,明天早上上朝之前,务必将印刷好的报刊,送到宫内和京城各王公侯爵,以及在京所有文武百官府上。” 这么快就全部准备好了吗? 朱允熥有些意外。 杨士奇可是今天下午,才刚刚到他的府上。 虽说前期的准备工作,朱允熥早就全部做好。 滚筒式油印机已经制造出了足够的数量,印刷工人也都招聘好了。 连报刊该怎么排版,他也都早已定好。 毕竟,这些都是后世现成的经验。 唯独文章该怎么写,该写些什么内容,他还举棋不定。 “杨先生也不用急于一时,报刊发行,不急在这一天两天。”朱允熥道。 “不!”杨士奇摇了摇头,道:“此事很急,刻不容缓。” “报刊若是能在今晚顺利印刷好,明日上朝前送出去,那明日殿下在朝堂上的斗争,便会多一分胜算。” 还牵涉到明日朝堂之争? 朱允熥顿时来了兴趣。 杨士奇道:“殿下当初请求开办报刊的时候,曾明言是办此报刊,是为了宣传陛下的丰功伟绩,不使后世因史书记载不全,而致陛下的圣名遭人玷污。” “因此,报刊的首版,当然是记载陛下年轻时的往事,以彰陛下功绩。” “陛下如今年岁大了,难免追忆少年时光。写这些东西,也能博得陛下的好感。” 朱允熥点头道:“这一点和我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这应该作为一个连载的专题,从咱老朱家的祖上开始说起。” “也不用避讳老朱家祖上皆是穷人,皆是泥腿子出身这一事实。” “每日一版,连载不断。” 这种详细的皇帝传记,不但能讨老朱的欢心,民间百姓也十分喜欢看。 八卦之心,人人皆有。 对于皇室秘闻,开国帝王未发达之前的经历,老百姓们不要太好奇了。 以往朝廷总是遮遮掩掩,老百姓们知道得不多。 但这也阻止不了他们的熊熊八卦之火。 哪怕私下传播有掉脑袋的风险,百姓也乐此不疲。 各种关于皇帝的离奇传说,在民间从来就不曾断绝。 当然,也因为没有可靠的消息渠道来源,许多传说的内容,只能用“离谱”两个字来形容。 现在有了报刊连载,广泛传播,必然会掀起新的议论热潮。 而这对老朱而言,又是在恰到好处的拍他的马屁。 老朱心中最渴望获得的,便是在百姓中的声誉,是千秋万代的身后名。 杨士奇道:“报刊的第二版,则用来刊登《御制大诰》” 大诰是老朱费尽心血编制而成。 老朱在上面投入了非常多的精力,更是下旨,《大诰》每家每户都要有一本。 家里有《大诰》的,只要不是犯了该杀头的罪,都可以减一等处罚。 反之,家里没有《大诰》的,则要加重一等处罚。 不过,因为《大诰》的规定太过于严格,条文也太繁锁,很多规定在实际操作中,执行起来非常困难。 故而到洪武三十年的时候,老朱重新编定大明律,并规定以后断案定罪都以大明律为准。 大诰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朱允熥听了,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以为应该刊登大明律,而不是大诰。” 《大明律》和《大诰》都是律法,只是大诰要严苛许多。 望着杨士奇投过来的目光,朱允熥解释道:“治乱世用重典,皇爷爷是汲取了元朝放而不管的教训,才编制严苛无比的大诰。” “但如今大明已立国二十几年,天下安定,四海归心。” “大诰所定的条款,太过严格,执行困难,皇爷爷其实早就有心想改。” “只是大臣们都不敢在此事上谏言,皇爷爷也不太好收回原来的成命。” “而爹爹去后,若要惩办朝中勋贵武将,大诰便还有极大的作用。” “如今我既然将我舅姥爷等人保下来了,大诰就再无必要了。” “此时再刊登大诰,只会引人误解。” “以为我日后若执掌朝政,也要推行严刑酷法,血洗朝堂。如此会令别人害怕而更加强烈的反对我。” “对我争夺储君之位,极为不利。” “何况皇爷爷也希望未来大明的继位者,是一位仁君。” 对于老朱的这一心思,朱允熥倒是摸得很透。 毕竟,历史上老朱能选朱允炆作为储君,继承大明江山,就是最好的明证。 自古能在马上打天下,却不能在马上治天下。 奏王晋王燕王,都是统兵大将。 若是传位给他们,难免不继续征战。 朱允炆显然就不会了。 不过,老朱还是看错了,虽然朱允炆确实不似朱棣那样,对继续北征北元,开疆拓土念念不忘,却因为削藩而引发了“靖难之役”。 四年的内战,耗尽大明精锐,也给了草原部落重新崛起的机会。 朱棣当皇帝之后,虽然率军五征漠北,却始终没有能消灭北元残余势力。 有明一朝,北方边境的安宁稳定,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这其中固然有封建时代草原部落难以征服的种种顽疾,但靖难之役对大明国力的严重消耗,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在此时老朱的心中,大明在他之后,也要和汉朝一样,再经历一次文景之治,休养生息。 “好,那就听殿下的,第二版刊登《大明律》。” 杨士奇倒没有再反对。 事实上,他想刊登《大诰》,也是基于从讨好老朱的角度出发。 在杨士奇心中,同样认为《大明律》相对《大诰》更合理。 法外加刑,对国家的治理,并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朱允熥认为大明律实际上更符合老朱的心意,他便没有理由去反对。 “第三版,我想刊登一些对朝政的看法,以及如何治理国家的建议。” 朱允熥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老朱制定的许多制度很不错,但仍然不够完美。 有些更是弊端极大。 身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不少改进的方法。 这也能向老朱证明自己治理国家的能力。 不料,此言一出,杨士奇却是立即反对:“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眼下的情况,殿下此刻千万不要草率对朝政发表任何看法,更不要去谈该如何治理国家!” 第五十三章 国策,定计! “我之前去了殿下的书房,本想翻阅一些朝廷内的资料。” “毕竟我此前未在朝内做官,许多情况都不了解。” “在殿下的书桌上,我看到了殿下写的条陈。” 杨士奇很诚恳的交待。 朱允熥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而尴尬。 他之前一直想着大明的种种制度弊端,以及改进的措施与方法。 为防止老朱哪天问起来的时候,有所遗漏,便稍稍记录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被杨士奇看到了。 说起来,这也是他自己行事不密。 没有谨慎保存好。 也幸亏是杨士奇发现,若是换了一个人,说不定就能惹出不小的风波。 朱允熥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绝不可如此粗心大意。 “殿下虽然年少,却有着非凡的眼光和见识,对许多问题皆能一针见血的指出关键所在。” “殿下所建议的解决方案,更是天空行空,令人意想不到,又恰到好处,有若神来之笔。” “若非亲眼所见,我实在难以想象,世间竟有殿下这般“神人”。” “如此大才,纵圣人再世,亦恐不及!” 这一记马屁,拍得朱允熥都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些并不是他自己的见识,而是未来几百年人类智慧的结晶。 “但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任何一项政策的采纳与施行,并非仅仅考量其合理性与可行性。” “一项大家都知道好的政策,朝廷并不一定会采纳并推行。” “一项大家普遍都认为不好的政策,却可能偏偏要推行。” “政策的推行,更多的是朝堂争斗的结果,是各方利益的平衡。” “至于政策本身的好与坏,往往是最无关轻重的事!” 杨士奇的声音很轻,落入朱允熥的耳中,却有若寒风刺骨,骤然令人清醒。 是啊! 就算是前世那个现代文明的社会,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政策并不能简单的用好与坏来衡量。 路线之争,国策之争,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呢? 最后选择实行哪项政策, 在任何一个国家,皆是如此。 而任何一项既定的政策,不管它有多么糟糕,它一旦推行,便必定有一大批从这项政策中获利的既得利益群体。 利益之争从来就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朝堂上的大佬都是何等聪明的人,又岂有不清楚不知道的道理? 可却没有人去改。 为什么呢? 因为谁都不愿意去得罪人。 谁都知道改革的难度! “殿下还不是储君,在这個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要奢言改革朝政弊端。” 杨士奇表情严肃:“若殿下成为了储君,倒是可以试着改一些。” “但也只可以小改,不可大改。” “陛下是一个很固执的人,陛下认定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 “更别说,任何改变,都将触及无数人的利益。” “等!殿下一定等,等有朝一日,殿下登临大位。到那时候,才是大刀阔斧改革之时。” 朱允熥微微皱眉。 他当然知道,杨士奇说的都是实情,也是最佳策略。 当初便宜父亲朱标在世的时候,老朱对他的宠爱和信任,放眼整个华夏历史,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太子素来最容易遭皇帝的猜忌,但这在朱标身上,却根本不成立。 老朱对朱标是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 朱标活着的时候,就是名副其实的常务副皇帝。 老朱甚至特意交待,朝中所有的奏折,都必须先给朱标过目,然后再转呈自己。 手把手教朱标怎么处理朝政,怎么当皇帝。 期待着儿子早日接自己的班。 但即使是这样,很多事情,老朱一旦决定,任由朱标再怎么反对,也是无用。 父子为此吵架,几乎都成家常便饭了。 由此可见老朱的固执,他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变。 历史上有为的君主,都是在当太子的时候忍而不发,待自己登基称帝之后,再进行有效的改革和治理。 但算起来,现在才洪武二十五年,老朱还会活六年。 忍六年,对他这个穿越者而言,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此之前,殿下也并非不可以做些什么。” 看出朱允熥的忧虑,杨士奇道:“陛下需要看到的是实际成果,而不是理论。” “许多事,殿下可以做,但要少说或不说。” “待陛下看到了成果,自然会支持殿下去做。” 朱允熥微微点头,道:“你所言不错。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我应该多做一些实事。” 他转而问道:“那你认为这报刊第三版,应该写什么呢?” “明日的第三版,才是报刊中最重要的一版。”杨士奇道:“这一版,恐怕还需要殿下亲自动笔来写。” 朱允熥怔了一下。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 自己的水平,在报刊上写重要的文章,还有些不够! 这可不是抄诗抄词,能随便蒙混过关的。 写得太差,他就要成为整个大明的笑话了。 “陛下一生最疼爱的人,除了马皇后,便数殿下的父亲,昔日的太子。” “殿下要赢得陛下的欢心,须要从这里着手。” “殿下是故太子的儿子,父亲离去,难免思念。” “这第三版的文章,便写殿下回忆父亲昔日种种往事,悼念父亲大人。” “殿下自幼丧母,对父亲大人的感情更不一般。” “要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让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若能激起陛下的感念,则明日朝堂上的争斗,殿下便可未战先胜!” “这也是为什么报刊非得今晚连夜印刷发行的主要原因。” 好家伙! 朱允熥直呼好家伙! 弄了半天,原来是要打感情牌! 不过,不得不说,老朱是真吃这一套啊! 朱允炆不就是靠着所谓的“孝”,获得了老朱的欢心吗? 而他若能写好这篇文章,便有可能一举改变自己在老朱心中的印象。 文字是思想的载体。 真正的悲伤难过,并不一定要像朱允炆那么明显的表现在外。 重要的是让老朱相信,他心中对“父亲”的感情有多深厚,他有多思念父亲,从而让老朱认为,他是一个“孝子”! 一个比朱允炆更“孝”的“孝子”! 这一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朱允熥苦笑道:“这个主意虽然好,但我写诗词纯属妙手偶得,文才实则不高,恐怕写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杨士奇脸露异色,有点不太相信,这个随手便能写出名诗名句的人,竟然写不好文章。 但他终究没有开口质问。 沉吟许久,杨士奇道:“那也无妨,便由我来代笔。待写好了,殿下再看看有无要修改之处,然后誊抄,印刷发行。” “只是此事务必保密,殿下知我知,天知地知,无论何时,都绝不可告诉第三人。” 朱允熥道:“杨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向任何人透露!” 开玩笑呢? 他又不傻,这种事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好!事不宜迟,我这便动笔!” …… 第五十四章 成功在此一举! 杨士奇铺开纸张,拿起笔来,正待落笔行文,忽然想起什么。 “差点忘了,殿下现在应派人去一趟应天府衙门,令应天府在今晚加强金陵城内宵禁,以防有不法之徒作科犯法。” 朱允熥一听,立即明白过来。 “你是说那些人,今天晚上会四处活动,到处串联?” 杨士奇点了点头,道:“殿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抓了凉国公,此举无疑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今天晚上,金陵城内,恐怕不知有多少人彻夜难眠了。” “虽说应天府的差役也未必能管得住他们,但多少可以造成一些麻烦。” “不能让他们太轻易的随便串通。” 朱允熥道:“好,我这便派人去应天府。” …… …… …… 三更。 杨士奇的文章写好。 朱允熥细细看了一遍,却是皱眉摇了摇头。 他的文章不能说不好,但用词造句,有些过于文绉绉了。 这个时代的文人写文,大抵都是如此。 但朱允熥不一样。 后世经历过白话文运动,作文形式已经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老朱素来喜欢大白话。 朱允熥想了想,干脆将杨士奇的文章,进行了一通修改。 有底稿,他改起来倒并不困难。 改完之后,整个写作风格便已大变。 恐怕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会再有第二個人写成这种风格。 如此一来,反而可以彻底消除有人“代笔”的嫌疑。 朱允熥将写好的文章再给杨士奇过目。 杨士奇看了看,笑道:“殿下的写法倒是有趣得很,情真意切,读之令人潸然泪下,行文别具风格,只是未免太白了一些。” 朱允熥笑问道:“除了白,没有其他什么毛病吧?” 杨士奇道:“其他的都不错,就是过于直白,有点像乡野山民随意说话的样子,只胜在情真!” “那就用它了!”朱允熥提起笔来,在上面写下文章的标题——我的父亲! “好了,去印刷发行吧。” 朱允熥将杨士奇开始写的底稿,丢入火盆中,看着它化为灰烬,再不留半分痕迹。 杨士奇犹豫了一下,道:“果真要印刷这一份吗?不用再稍稍润色一下?” 朱允熥问道:“你不是说,除了太白之外,这篇文章,并无问题吗?” 杨士奇笑道:“写得太白,恐怕会让人笑话殿下文理不通。”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就喜欢咬文嚼字。 朱允熥道:“皇爷爷写圣旨,也经常用大白话,我正好学学他老人家,他们愿意笑,就让他们去笑吧。” 杨士奇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其实也有许多读书人在心中暗笑当今陛下是泥腿子出身,没啥文化,只是没人敢公开说而已。 大家心照不宣。 “寻常的圣旨,只下给某一个人,陛下才会用大白话。” 杨士奇继续劝说道:“正式诏告天下的圣旨,陛下还是会令近臣捉刀代笔,好生润色,再正式颁布。” “咱们这一期的报刊,少说也要印刷几千份,殿下这文章刊登上去,恐怕就传之天下了。” 朱允熥想了想,道:“那也无妨。” “我发明滚筒式油印机,本就是为了推广知识,传播文化。” “要让更多的人接受教育,更多的人读书识字。” “阅读知识,获得知识的门槛就必须要大大降低。” “大家都觉得大白话粗鄙不堪,不能载之于书籍,见之于文字。” “我却让为这是必经之路。” 一直到后世,仍有不少人认为,文言文更优美,更精准,有许许多多的优点。 但白话文至少有一个优点,是文言文不具备的。 那就是学习的难易程度,尤其是入门时的门槛。 白话文很容易入门,而文言文想要入门,需要经过长期的系统化训练。 越简单的东西,越容易推广。 朱允熥并不反对文言文。 事实上,在前世,作为历史业余爱好者的他,有时候还很喜欢阅读一些文言文的原稿。 相比于口语化的白话文,文言文的特色是语言文字的含义变动很小。 比如说,后世的人,恐怕已经听不懂两千年前的古白话了。 但仍然能看得懂两千年前的人,写的文言文。 然而,他很清楚,知识文化要普及,就要简单。 要让只上过几天私塾,仅仅知道写自己名字的底层百姓,也能读得懂。 “大家都不愿意写,那就从我开始吧。”朱允熥道。 杨士奇肃然起敬。 “殿下有此志向,杨某钦佩。” “倒是杨某有些入魔了。” “既是要推广,那不仅是殿下这篇,第一版刊登的陛下传记,也可以写得更通俗易懂一些。” 他说改就改。 很快,一篇新作,就在他的笔下写了出来。 认真修改无误后,当即便去印刷了。 此时已经是四更时分。 吴王府内临时设置的印刷室内,工人们开始了快速而紧张的印刷。 朱允熥亲自监督。 看到工人将印好的报刊装好。 对于这份报刊,他给其取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大明日报。 全部印好便已是五更时分。 立即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发送。 “首先是宫中,一定要让皇爷爷看到。” “其次是金陵城内的皇亲国戚,勋贵武将,以及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员。” “第一次发行,这些人全部免费赠送一份。” “至于剩下的,则由报童当街叫卖,每份四文钱。” 金陵城内商铺的纸张售价,大约是一文钱一张纸。 不过,朱允熥的《大明日报》是批量进货,直接从造纸坊购买,价格自然要便宜许多。 按照双方达成的协议价格,每日进纸一万张,计三千文钱。 成本自然大大拉低。 刚刚发行的报刊还很简陋,全部内部也仅仅只有一张纸而已。 再算上油墨和印刷成本,发行成本,四文钱一张的《大明日报》,朱允熥能赚两文半。 当然,免费赠送的不计算在内。 但免费送只是刚开始的策略,后面可就没有了。 看着所有的报纸,全部发送出去。 天已吐鱼白。 街巷里四下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整整一夜未眠,朱允熥伸了个懒腰,长长吐了口气。 杨士奇将写好的请罪以及请求收回宝刀的折子递给他。 朱允熥又开始了紧张的誊抄和修改。 这些东西,必须要他自己写,才显诚意。 假手于人,让老朱知道了,就要大大扣分了。 今日的朝堂上,必然有一场真正的恶斗。 能否成功,就在此一举! 第五十五章 以莽作刀,以孝为盾! 天亮时分。 吴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马车早已在外面等候。 朱允熥走了出来。 他的后面,赫然跟着两名精壮汉子。 两人皆是赤裸上身,五花大绑,背后还插着荆条。 正是蓝玉和傅叶两人。 杨士奇送他们出府。 “殿下今日进宫,还要多带一些护卫。” 杨士奇道:“除了明面上的护卫增加了三倍之外,我昨夜特意让赵瑞又调配了新的人马,在暗中跟随保护。” 朱允熥笑道:“这却是没有必要吧?金陵城中,还有谁敢对我不利呢?” “再说,亲王出门的礼仪和护卫,朝廷有礼制规定,若是超过,恐怕又会引来无端攻击。” “我虽然不怕,但却也没有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杨士奇微微摇头,道:“不然。” “若是以前,自然不会有人来刺杀殿下。” “但今日朝会,倘或殿下保住了蓝玉,那纵然没有被立即立为储君,也相差不远。” “情况便完全不一样了!” “大位之争,从来都凶险异常。” “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殿下还是要小心翼翼,才能驶得万年船。” “任我们诸般算计,机关用尽,谋划周全,却终究抵不过以力破法。”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十步之内,人尽敌国。” “这不得不防!” “今日殿下要押送凉国公入宫,多带一些人马护卫,也是合情合理,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朱允熥笑了笑,倒也没有反对。 左右都是小事。 有备无患,倒也无妨。 “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杨士奇道:“总归殿下记住一个“莽”字,还有一个“孝”字。” “以莽为刀,以孝作盾,便可保一路畅通。” “我在府内,恭候殿下的佳音。” 朱允熥轻轻点头,随后转身坐上了马车。 马车嗒嗒前行。 蓝玉和傅叶紧随其后。 后面又是两队护卫。 此时,凉国公蓝玉被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金陵城。 百姓们都赶过来一看究竟。 尽管是大清早,两旁围观的人却是一点都不少。 见到蓝玉和傅叶的样子,顿时议论纷纷。 …… …… …… 献王府。 朱允炆、黄子澄、方孝孺也是一夜未眠。 在得到老朱赏赐朱允熥宝刀的消息之后,三人先是被吓了一跳。 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 老朱在圣旨中没有对朱允熥抓蓝玉的事提一句,就说明了他的态度。 蓝玉有罪无罪,该怎么处理,仍是未知之事。 朱允熥的行为,也未获肯定,那便可以好好再议一议。 三人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蓝玉定罪,再给朱允熥扣上一顶不遵圣命,鲁莽行事的大帽。 “是时候了,今日便将这些日子收集的吴王犯罪证据,全部呈交陛下。” 房间内,方孝孺神情严肃。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黄子澄道:“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也该用上了。” “奏折我早就写好了。” “吴王窃国、阴谋叛乱,不孝、无礼、大不敬,不睦,恶逆,不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共计有罪状三十六条。” “吴王恶贯满盈,罪不容诛。” 他顿了顿道:“献王殿下毕竟是他的兄长,我又是献王的老师,由我亲自出面,终究不太好。” “所以,这参吴王的奏折,我写了十几份。” “今日上朝,会由御史大夫,各部给事中,以及其他官员,分别进呈。” 朱允炆却是有些不安。 “这么快就动手,会不会太着急了一些?” 他心里没来由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 皇爷爷看了这些奏折,会做何感想? 真的会降罪于朱允熥吗? “不然。” 黄子澄摇了摇头。 “吴王假借尽孝之名,突然抓捕凉国公蓝玉等人。” “此举实则是想救蓝玉。” “又将其私关府邸一夜。” “两人必定商量好了,今日该如何欺君罔上。” “倘若陛下被他们蒙骗,放过凉国公蓝玉等人,那献王殿下的储君之位,只怕再无希望。” 朱允炆心下一沉,道:“有这么严重吗?” 方孝孺点头,道:“黄兄说得没错。” “满朝勋贵武将,尽皆支持立吴王为储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昨日吴王抓捕凉国公蓝玉,武将勋贵们或许会不满,但经过这一夜,他们也会想明白原因。” “吴王此举,是为了救凉国公蓝玉,也是为了救诸多的武将勋贵。” “毕竟,他们当中许多人曾经同在沙场征战,有战袍之情,关系紧密,同气连枝。” “如此一来,他们不仅不会恨吴王,还会感激不尽。” “若吴王得到武将勋贵们的集体支持,陛下又不打压武将勋贵,那便只能立吴王为储君了。” “昨夜没有能将蓝玉从吴王府带走,今日我等已是背水一战。”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败则无可挽回。” “再不能有半分迟疑了。” 朱允炆沉思半晌,道:“既然两位老师主意已定,那学生自当全力配和。” “依两位老师之见,学生今日在朝堂上,又该如何行事呢?” 方孝孺摸了摸胡须,看了他一眼,道:“凡世间父母长辈,无不喜欢子孙后代有五常五德。”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殿下今日要做的,便是再上一封请求立吴王为储君的折子,以体现殿下的仁爱之心,兄弟之情。” “听到有大臣参吴王罪状,殿下可多为他辩解。” “不过,也要让陛下能更清楚明白他的罪恶。” “此所谓以退为进,不争为高。” 朱允炆弯腰而拜:“先生所言,极为有礼,学生受教了。” “请求立他为储君的折子,我此前早就写好了。” “今日递上便是。” 方孝孺笑着点头,又道:“殿下大可放心。” “今日之事,我等至少有八成以上的胜算。” “毕竟,除了吴王,还有蓝玉。” “他的罪孽,更是罄竹难书。” “即使定不了吴王的罪,只要给蓝玉定死了罪,那我们也就是稳赢之局。” 朱允炆听他这么说,心中顿时安稳了许多。 想想也是。 自己等人准备了这么久,也该有成果了。 今日朝堂上,自己说不得就能争到那早已垂涎三尺的储君之位。 想着想着,他不禁笑了起来。 恍惚间,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着储君礼服,接受册封的场景。 画面再变。 又是正式登基,正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贺。 他笑得越来越得意,甚至有口水不自觉自嘴角边流出。 …… “一切准备妥当,咱们就该入朝了。” “昨夜顺天府衙突然加派了许多巡逻差役,夜间通行不便,有些人还没有联络到。” “今日趁着早朝之前,再仔细交待一番。” 黄子澄的话音刚落,便见外面有下人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 “殿下,这是今日的《大明日报》,是吴王殿下监督印刷出版的,说是《大明日报》的第一版,吴王殿下特意着人送一份过来了。” 朱允炆微微错愕。 朱允熥办报纸的事情,是朱元璋亲自批准的。 当日他也在场,自然很清楚。 只是没想到,竟然刚好是今天发行。 他这是有意为之吗? 方孝孺首先接过报纸,看了一眼,他顿时仰天大笑:“哈哈哈,这真是天助我等。” “吴王殿下竟敢发行此等报刊,满纸狂悖之言,他这是自取灭亡!” 第五十六章 入朝! 朱允炆连忙接过报纸,黄子澄也凑过来看。 看着看着,两人的脸色,便皆是大变。 随即,黄子澄问送报来的下人:“你可知道,这报纸一共印刷了多少份吗?” 那人回道:“小的特意问过了,这《大明日报》今日是第一次发行,印刷了一万份。” “这么多吗?” 黄子澄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个时代,印刷一万份,绝对是一个堪称恐怖的数字。 “这报刊的第一版,讲的陛下早年的往事,第二版则是刊印的大明律,唯独这第三版……” 黄子澄沉吟道:“这写的是故太子之事。” “自故太子去后,陛下伤神过度,一直不让人提及。” “可如今,吴王偏偏要提及。” “这也就罢了,但他这写的什么东西啊?” “居然写陛下和故太子不和,陛下打骂故太子,还有故太子教训他,这些宫廷秘事,怎么随便公之于众呢?” “他就算要写,难道就不能写陛下和故太子父慈子孝的好事吗?” “平民百姓,尚且知道“家丑不外扬”的道理。” “他堂堂吴王,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吗?” 方孝孺冷笑道:“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取灭亡。” “第一版也有问题,他写陛下的往事,竟然都是一些不堪之事。” “陛下神武,多少丰功伟绩,他皆只字不提,却写陛下昔年乞讨为生!” “正好给他罪状,再添上一笔。” 朱允炆道:“这份报纸,说不得要给皇爷爷献上。” 黄子澄以手抚须,道:“此议甚妥,那就带去皇宫吧。” “时候不早了,我等也该去上朝了!” 三人很快离开吴王府,一路直奔皇宫而去。 一路上,不时有文官过来见礼询问。 自然都是冲着昨日蓝玉被抓的事,来讨一个信儿。 黄子澄和方孝孺便都一一作了回复。 及至到了宫门前,却还没有到开门的时候。 然而,今日文武百官们都好像约好了似的,全部都早早到齐了。 见到朱允炆的车子前来,文官们都拥了过来。 黄子澄见状,连忙将他们拉开,私下说话。 虽说要作安排,却不好太大张旗鼓,容易惹来非议。 在朝中做官做事,最要紧的是谨慎。 这一点,黄子澄还是十分清楚的。 “听说陛下昨夜下旨,赐了吴王殿下宝刀,还授予他号令百官,调度兵马,便宜行事的大权,这是怎么回事?” “吴王擅自抓了凉国公,为何不见陛下降旨严惩?” “三法司昨夜去吴王府索要罪人,却无功而返,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今日上朝,我等该如何行事?” …… 一众官员将黄子澄围得水泄不通,纷纷出言。 虽然黄子澄早就暗中联络了不少官员,但主要也是一些信得过的心腹之人。 可不是人人都会交待的。 而那些暗中联络的人,自然也不会向外界透露消息。 故而,才会有如此之多的官员前来问讯。 当然,这些人,也全部都是文官。 武将勋贵们此际站在另一边,一個个正冷眼旁观呢。 “诸位,诸位,不要吵,一个个说!”黄子澄故意不回答,却问道:“诸位大人,你们都是怎么看呢?” “无旨意而抓凉国公,行事太过狂妄,我今日便准备参他一本。”有官员愤怒道。 “陛下都没有下旨斥责,那便默许,还怎么参啊?”有官员反驳。 “那也不见得吧。”有官员道:“陛下也没有说他做得对啊。我看陛下是有意将此事在今日朝堂上公议。” “此言有理。”这名官员的话,立即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能在朝为官的,自然没有一个不是人精。 很多事情,普通人可能很久都想不通,他们却是一眼就能看明白。 “不过,他并不是储君,却得赐宝刀,授如此大权。今日上朝,我无论如何也要请陛下收回成命。”有官员开口道。 “诸位,我觉得眼下最要紧的,首先是将凉国公蓝玉的罪做实了。”有官员压低了声音,唯恐另一边的武将勋贵们听到。 “说得好。虽然我也觉得吴王行事孟浪,但蓝玉此人,囂张跋扈,早就应该治罪了。”不少人都深表赞同。 “如今倒是一个不错的契机。”有人说道:“吴王抓了他,我们就借力打力,干脆都一起参蓝玉,一举将他搬倒。” 大明立国不久,武将勋贵在朝堂上势大,也素来不将他们这些文官放在眼里。 故而,只要有机会能干武将勋贵,文官们绝不会放过。 更何况,蓝玉行事一直是非常嚣张的。 朝堂上看他不顺眼的官员,不知有多少。 以前畏惧凉国公的权势地位,不敢有任何表现。 现在却是忙着落井下石了。 黄子澄只是听着他们的话,始终不发一言。 这时,又有人说道:“今日的《大明日报》,你们都看了吧。” “看了,行文粗鄙不堪!” 有人接言道:“怎么能全用大白话写文章,还好意思印刷出版,简直有辱斯文!” “哈哈哈!”有官员打趣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听说这《大明日报》是吴王殿下办的。” “他可能是见到陛下发圣旨也用大白话,才故意如此,想讨好陛下吧。” “殊不知,陛下也只有给家人或者亲近大臣下发中旨,才会用大白话。” “真正下达全国的旨意,那也绝不会这般的。” “他这个倒好,通篇大白话,还印刷了一万份,这岂不是闹大笑话了吗?” 众官员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待到众人的笑声停下来,黄子澄才终于开口道:“诸位大人,今日早朝,非同小可。” “关系着我大明江山的未来。” “还望诸位大人在朝堂上,皆能同心协力。” “可千万不要再畏首畏尾,否则,悔之晚矣!” 此言一出,原本快活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消失。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固起来。 众官员你看我,我看你,竟是一个个面面相觑。 一名官员忍不住问道:“黄大人此言何意?不妨有话直说。” 众官员的目光也齐齐望了过来。 黄子澄淡淡笑道:“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大家今早为什么都来这么早,原因还让我说吗?” “《大明日报》为什么早不发行晚不发行,偏偏就赶在今日发行?” “诸位大人都是明白人,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很多话,黄某不方便说。” “但相信诸位大人心里头,都跟明镜儿似的。” “这个时候,也别想着还坐着看戏,想着明哲保身了。” “要不然,大家都讨不了好。” “是非轻重,我相信大家还分得清。” “好了,黄某言尽于此,先行告辞。” 第五十七章 咱也老了! 黄子澄转身就走,留下一众官员,个个面色古怪。 很快。 大家便三三两两地散开。 有人拿着《大明日报》,再次细看,反复咀嚼。 有人与别人悄悄商量,小声讨论。 还有人则独自思索,左右衡量。 所有人皆是神情严肃。 平日里不过在此地打个招呼罢了。 今日大家却都心事重重。 …… 另一边的武将勋贵们,神色比他们还要严峻得多。 偶尔也有人窃窃私语,但更多的人,都在踮着脚张望。 朱允熥的马车从远处,徐徐而来。 武将勋贵们顿时一窝蜂拥了上去。 虽说这群大老粗们,没有文官的花花肠子多。 但能建功立业的人,也不是寻常之辈。 昨日初听到朱允熥抓捕蓝玉的消息时,许多人还吓了一跳,更是大惑不解。 哪有自家人抓自家人的道理? 到了此际,大家也就明白过来。 这是打着抓捕的旗帜,保着蓝玉呢。 只恨那群文官,未必会善罢干休。 “参见吴王殿下!” 武将勋贵齐齐见礼。 朱允熥轻轻点头,道:“大家不必多礼。” “今日本王就要带着凉国公,去金銮殿上,请皇爷爷治罪。” “大家刚好都到齐了,也一起见见,引以为戒。” 与必须上朝的文官们不一样,在京的武将勋贵,大多数都是赋闲在家,暂时没有领兵。 打仗打完了,回京交了兵符,就可以先回家歇着了。 等以后有战事,再领兵出征。 故而,他们其实也不一定要上朝。 很多人便经常告病不来。 今日是得知蓝玉的事,才来得这么整齐。 此际,众人的目光望向跟在马车后面,被五花大绑,赤身裸体,背后插着荆棘的蓝玉,一個个神色皆有些复杂。 有人欲上前去打招呼,又怕不便,破坏了吴王殿下的大计。 听到朱允熥的话,领头的常升便问道:“吴王殿下,却不知今日是个什么章程?” 此言一出,在场的武将勋贵,顿时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这也正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朱允熥向皇宫拱手,道:“本王行事,惟忠惟孝而已,哪有什么章程。” “诸位大人只需用一颗忠心向着皇爷爷,皇爷爷又岂会负你们?” “雨露雷霆,俱是天恩。” “一切还需要皇爷爷乾纲独断。” 说完,便不再多言,返回了马车里面。 众勋贵见状,也只得各自散去,又纷纷找关系亲近的人悄悄商量。 不多时。 宫门“吱呀”一声,缓缓打了开来。 …… 皇宫内。 朱元璋仍坐在院子内的亭子里。 自从朱标死后,他仿佛一下子就老去了数十岁。 也已经有许多夜晚,彻夜不眠。 好不容易这阵子休息稍微好了一些,昨夜却又一次无眠。 年岁大了,身体自是不如从前。 鬃发苍苍,皱纹也渐渐爬满了眉眼额稍。 “陛下,该早朝了!” 陪着站立了一夜的太监恭身说道。 随即。 宫女上前侍候着洗漱。 “今儿个上朝,人都来齐了吗?”老朱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 “启奏陛下,奴婢听人回报,今儿个来上朝的人,特别多。往日里喜欢告假的官员,都齐刷刷全到了。”首领太监连忙回话。 老朱长叹了一声。 “有些事,也确实该早些决定了。” “国本未定,人心不安啊!” 首领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有听到,不敢接言。 老朱洗漱完毕,便要向上朝的前殿走去。 这时,忽然有人来报。 “陛下,吴王殿下办的《大明日报》,今日正式印刷发行了。” “吴王殿下特意遣人来送了一份,请陛下过目。” 老朱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道:“呈上来吧。” 太监恭恭敬敬地将报纸送了上来。 老朱接过来,看了看,嘴角边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这文章不错,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比朝中那些学富五车的大臣,写得好多了。” 他夸口赞着,又接着道:“不错,不错!咱年轻的时候,确实是这样子的。” “那时候穷啊,吃不饱饭,整天都饿得慌。” “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冬天冷得要死。” “实在活不下去了,咱就拿着碗,到处化缘,四海为家,吃百家饭……” 许是报纸上的文章,勾起了他年轻时的回忆。 老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竟是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精神。 旁边的太监们,都弯腰听着,老朱说到兴头上了,突然手足舞蹈,放声高歌。 许久。 老朱忽然由喜而悲,再度长长叹气。 “可惜大妹子不在了,标儿也不在了。” 他喃喃道:“咱也老了!” 半晌才再度拿起报纸,又接着往下看。 “宣扬《大明律》,这个也不错。” 老朱轻轻赞许。 旋即,目光转向了第三版——我的父亲! 老朱的神色,突然为之呆滞。 不知不觉间,全神贯注看了起来。 他没有再言语,只是呼吸忽而加重,忽而变轻,神色更是变幻不定。 渐渐地,两行清泪,滚滚流出。 “标儿!” 老朱轻轻呼唤。 拿报纸的手,无力垂落。 报纸亦随风飘下。 这个掌握着大明至高无上权力的老人,在一瞬间,仿佛又再度苍老了数十岁。 …… 文武百官,沿着宫门两侧,鱼贯而入。 此时大家都已不再私下议论,但个个仍是神情肃穆。 许多人一边走,一边还苦苦思索着。 从宫门到大殿,并不遥远。 很快,朱允熥便已到了大殿内。 他走在前面,手中牵着一根绳子,后面正是捆绑着的蓝玉和傅叶。 朱棣就在旁边不远处,目光不时扫射过来,却始终没有问什么。 众大臣都进殿站定了,却迟迟不见老朱的人影。 大臣们顿时又一个个以目示意,用眼光相互交流,皆有些烦躁不安起来。 以老朱的勤奋,上早朝从来没有过迟到的事。 就这样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方听到有太监扯着公鸭嗓子,尖声叫道:“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连忙都拜了下去。 老朱脸上泪痕未干。 不过,此时殿上的官员,可不敢抬头直视皇帝,自然也无人察觉。 老朱在龙椅上坐好,接受了百官的朝拜。 目光便十分自然的落在了被五花大绑的蓝玉和傅叶身上。 第五十八章 抓蓝玉只是因为误会? 在满朝穿着朝服的一众官员里,赤身而被绳索紧紧绑住的蓝玉和傅叶两人,自是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怎么回事?”老朱淡淡问道。 朱允熥上前。 “启奏皇爷爷,孙儿听四叔说,凉国公所行之事,多有不法。” “其在军中树大根深,威高权重,又桀骜不驯,恐后世子孙难以驾驭。” “皇爷爷年事已高,为大明江山计,还须早日将其铲除。” “然皇爷爷又不忍伤昔日君臣情谊。” “况且,凉国公是孙儿的舅姥爷,皇爷爷才迟迟拿不定主意。” “让皇爷爷为难,这是孙儿的不孝。” “故孙儿昨日带锦衣卫,抓了凉国公,今日特将其带到殿前,请皇爷爷治罪。” 朱棣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摆了一道,他此际仍心有不甘。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站出来道:“父皇,儿臣有罪,还请父皇责罚。” 说完,他跪了下去。 “你有什么罪啊?”老朱问道。 声音平缓,不大不小,在空旷高大又安静的大殿内,字字清晰入耳。 朱棣愣了一下,顿时有些犹豫起来。 老朱虽然和他说过蓝玉的事,但并没有明旨,只有暗示。 此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呢? 该承认自己是行事不慎,泄露机密,还是该坦承自己是无中生有,故意搬弄是非,挑拔离间呢? 一时间,朱棣竟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他的目光,迅速在一众勋贵武将身上扫过,又转到旁边的文官身上。 随后,往上一望,却见老朱正盯着自己。 朱棣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你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清楚吗?”老朱再度问道:“咱给你下过旨意吗?” “没有!”朱棣终于醒悟过来,忙道:“儿臣与蓝玉素来不和,对其心怀怨恨。” “故意假传父皇的旨意,欺瞒侄儿允熥,才致使他率锦衣卫抓捕蓝玉。” “闹出了天大的误会。” “这都是儿臣的不对,儿臣现在已经知罪了,还请父皇降罪。” 在眼下这个时候,若是直言此事是老朱的意思,自己只是泄密,老朱绝不会承认。 毕竟,武将勋贵们都不是傻子。 陛下真对蓝玉下手,他们又岂能不受牵连呢? 胡惟庸案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摆着! 恐怕武将勋贵们,马上就要群起而反对。 为了活命,他们也只能如此。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此时还没有完全做好所有布置的老朱,为了防止朝堂不稳,防止大明江山陷入战火之中,那便只有牺牲他这個儿子。 他可不是朱标。 在老朱的心中,绝没有朱标那般重要的地位! 坦言说自己是假传旨意,反而更容易脱罪。 随着朱棣的话语落下,朝堂上,一众武将勋贵顿时像炸锅了一般。 什么情况? 闹了半天,居然说是误会? 事情的起因,是燕王假传旨意? 刹时间,武将勋贵们纷纷出列。 “陛下,燕王行事如此荒唐,致使堂堂凉国公无端受辱,臣请殿下重重治罪。” 定远侯王弼首先站了出来。 “陛下,凉国公为国征战多年,战功赫赫,却无缘无故受此劫难,若不严惩罪魁祸首,只恐令大明将士寒心。” 开国公常升也马上进言。 “臣请陛下严惩燕王!”第三名武将勋贵接着站出来。 很快又有了第四个第五个。 “臣请陛下严惩燕王!” “臣请陛下严惩燕王!” …… 武将勋贵们一个个义愤填膺。 在这之前,朱棣与武将勋贵一直走得比较近。 再加上他娶的妻子,又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大明武将之首,中山王徐达的女儿徐妙云。 这份关系,天然就非比寻常。 然而,假旨要对付蓝玉的事,做得太过份了。 武将勋贵们都觉得唇亡齿寒,唯恐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自然非得严惩不可,以为后来者戒。 文官们却都站在一旁不说话。 朱棣是受封在外的藩王,平素里与文官的往来极少。 文官们自是乐得不趟浑水,在旁边看热闹。 黄子澄使了一个眼色。 一名给事中上前,道:“此事委实荒谬至极。” “先是燕王假传圣意,后是吴王自以为是,既无明旨,又不请旨,却自作主张,擅抓了凉国公,才闹出如此天大的误会。” “满城风雨,朝野不安。” “皆因吴王自行其是。” “臣以为,燕王有罪,吴王亦有罪。” “臣请陛下降旨,重重责罚。” 大殿上瞬间安静下来。 武将勋贵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的诉求,是罚燕王,可不是针对吴王。 朱允熥神色镇定,转而望向朱棣:“原来四叔那夜前来,郑重其事的告诉侄儿,却是为了将侄儿当刀子使。” “侄儿却是天真得很,还以为四叔都是一片忠孝仁爱之心。” 朱棣眼皮微微跳动。 这小子明明是摆了自己一道,还要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 偏偏他还有苦说不出来。 谁让他自己先动的坏心思呢。 常升忙拜道:“陛下,吴王殿下皆是一片孝心,才去抓了凉国公。” “其心昭昭,可表日月。岂有责罚之理?” “此人挑拔天家亲情,可恨至极,该杀!” 另一名文官出列道:“开国公此言差矣!” “若不是吴王狂妄胆大,肆意妄为,无旨意而调兵轻动,又岂会闹出这等事情?” “依微臣之见,吴王之罪,不下于燕王,甚至犹有过之。” 随后,一众文官纷纷出言。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亦附议!” …… 老朱眼眸低垂,不置一言。 武将勋贵们,早己站不住了。 “你们这就是欲加之罪!” “我看分明是你们居心叵测,故意针对吴王殿下。” “简直岂有此理!吴王殿下尽忠尽孝,何错之有?” …… 武将勋贵们的嗓门,可比文官们大得多。 刹时间。 大殿上,口水与唾沫横飞,吵声骂声,响成一片! “肃静!”御座前的公公只得出来维持秩序。 “金銮殿上,一个个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声音渐渐安静了下去。 文官与武将仍是怒目相向,意犹未止。 这时,朱允炆站了出来。 “皇爷爷,孙儿以为,三弟虽然是自做主张,擅调锦衣卫行事,但他也是为了尽忠尽孝。” “纵有过错,亦情有可原。” “况且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缓缓转头,望向蓝玉,道: “皇爷爷无意治凉国公之罪,但凉国公难道就无罪吗?” “四叔假传皇爷爷旨意有罪,可他与凉国公之间的仇怨,却是因凉国公当年曾在爹爹面前,挑拔爹爹与四叔的兄弟感情而来。” “爹爹自然不会上他的当,但凉国公究竟是何居心呢?” “孙儿听闻他素来行事乖张,多有不法。” “而且在军中爪牙密布,暗插心腹,早有异心。” “恐怕三弟也是听了这些传言,才在四叔吐露皇爷爷的难处之后,不加怀疑,立即将其捉拿的吧。” 这番话宛如石破天惊。 大殿内的文武官员,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虽然许多人知道今日的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但一开场接二连三的转折,还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朱允炆短短几句话,却是将朱允熥和朱棣都拉下了水,为自己站队。 而将锅狠狠罩到了蓝玉身上。 此时,又有一名文官走出来。 从袖子里掏出早已写好的奏本,举过头顶,跪了下去。 “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臣要参凉国公蓝玉无君无父,贪赃枉法,欺凌北元王妃,纵兵烧杀抢掠,广收义子,结党营私,包藏祸心,图谋不轨……如此种种,共计二十七罪。” “蓝玉倒行逆施,恶行累累,其罪滔天,罄竹难书,依大明律,当诛三族。” 第五十九章 臣不知罪! 大殿内再无人言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御前侍候的太监连忙走了下来,接过奏折,恭恭敬敬地递给老朱。 老朱却不伸手去接,道:“给大家都看看吧。” 太监于是再下去,将折子递给一名大臣。 接着便一个个的传阅。 “诸位爱卿,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待众臣都看得差不多,老朱方出言问道。 大臣们皆低着头以眼光交流,开国公常升上前道:“他这是污蔑,满纸一派胡言,臣请陛下治他的罪。” 定远侯王弼亦道:“统兵在外,麾下士卒难免有不法之事。” “若是这样都要被治罪,那大明朝就没人敢领兵了。” “岂能如此荒唐?” “臣以为,凉国公于社稷有大功,于大明江山有大功,纵有过错,也是瑕不掩瑜。” 另一名武将勋贵站出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上面列举的凉国公罪状,大多数都是陛下已经降旨责罚过的。” “今日旧账重提,却不知是何居心?” 一名武将勋贵打抱不平,道:“不过就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却说要诛凉国公三族,狠毒至此,岂是人子所为?” 那名文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吴王殿下为何会轻信燕王所言?” “只因他很清楚,燕王所言或许有假,但凉国公所犯之罪却绝非虚妄。” 他提高了音量,回音在大殿内来回振荡。 “吴王殿下当机立断,率锦衣卫围其府邸,抓捕其人,今日又带其负荆请罪。” “托言是为陛下尽忠尽孝,实则是为了护着凉国公。” “希望借此,来给凉国公脱罪。” “眼下凉国公这幅负荆请罪的模样,就是最好的明证。” “臣身为给事中,受陛下隆恩,有直谏之责。” “凉国公蓝玉犯法,臣不得不谏。” “大明律在上,凉国公蓝玉纵是有天大的功劳,也不遮其过。” “臣请陛下降旨,杀凉国公蓝玉,以正律法。” 话音方落,又有一名文官出列。 “臣也要参凉国公蓝玉。” “适才这本奏折中所言之事,皆句句属实,此等凶徒,若不严惩,大明朝廷何以向天下百姓交待?” 方孝孺和黄子澄对视了一眼,感觉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当即也接着进谏道:“凉国公蓝玉持宠而骄,所言所行,无人臣之礼,无大臣之德。” “吴王殿下昨日抓捕他后,京中百姓闻之,无不拍手称快,人心向背,由此可见一斑。” “陛下圣明垂治,明察秋毫。必不使一人蒙冤,又或使一人无端枉死。” “凉国公蓝玉,罪行累累如山。” “吴王殿下知其所为多有大逆不道,才会一听闻燕王的话,便立即将其抓捕。” “以图避重就轻,为其掩罪。” “还请陛下严查!” 黄子澄也跟着站出来,道:“陛下,凉国公蓝玉横行无忌,欺压百姓,无法无君之事,微臣亦有所耳闻。” “这份奏折所列之罪,无不骇人听闻。” “纵有旧事重提,亦是铁证如山。” “凉国公蓝玉所犯之事,恐怕远不止这些。” “其广收义子,结党营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臣请陛下令有司查明,再定其罪。” 有了他们两个带头,文官们顿时都不再犹豫。 纷纷进言参蓝玉。 而武将勋贵们则针锋相对,为其辩护。 大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应将蓝玉交都察院或大理寺审讯,是否有罪,一问便知。” “世间岂有将无罪有功之臣虽行审讯关押之理?” “若凉国公当真无罪,又何须惧怕法司问讯?” “放屁,凉国公堂堂清白之身,岂能随意受辱?” “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此畏惧有司查案,莫不是作贼心虚?” “胡说八道,要不要老子先将你关起来,再来查你全家,看你是不是有不法之事,你可愿意?” …… “咳咳咳!” 双方吵了许久,老朱轻轻咳嗽了一声,大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朱的目光,缓缓从下方扫过,最后落在了朱棣身上,道:“老四,此事因你而起,伱先说说,凉国公是有罪,还是没罪啊?” “启奏父皇,凉国公有罪,罪在不赦!” 朱棣道:“儿臣假传旨意,亦是为君父分忧。” “蓝玉所行忤逆之事,儿臣在北平亦有所耳闻。” “虽说是民间传言,不可全信,却未必无因。” “儿臣以为,蓝玉既已被捕,可令三法司会审。” “若查无实据,正好昭告天下,澄清误会,还其清白。” “若是人抓了,不审而放,难免让百姓们误以为朝廷有心包庇。” “对朝廷的声誉,亦是一個沉重的打击。” “不如就此彻查。” 他前面不敢说出老朱,为自己脱罪。 但现在参蓝玉,却是没有半分压力。 毕竟,朱棣与蓝玉不和,此事人尽皆知。 也不需要隐瞒。 老朱淡淡道:“是吗?” 旋即目光转向一旁,又道:“秦王,晋王,你们两个怎么看呢?” 两人没料到老朱会突然问起自己,本来还一直抱着看戏的想法,此际顿时被吓了一跳。 “儿臣……儿臣以为四弟所言,不无道理。”秦王朱樉道:“凉国蓝玉有罪无罪,一查便知。” “朝堂上明镜高悬,父皇在上,百官在下,众目睽睽,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晋王朱棡道:“儿臣亦认同大哥之言。” 老朱脸上的神色不变,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哀乐,转而又问道:“熥儿,蓝玉是你抓的,你觉得呢?” 朱允熥拱手道:“三位叔叔所言,不无道理。” “是忠是奸,有罪无罪,一查便明,一审便知。” “只是孙儿听闻凉国公与朝中文臣,多有不合。” “昨日孙儿刚将其抓到府中,便有三法司连夜联手上门,索要人犯。” “此中或有其他情由,但足以说明,三法司难以公正处理。” “况凉国公在大明军中,功高威远,宜速速定罪,不宜久押在牢,以免大明军心不稳。” “今日孙儿已将人带来。” “孙儿以为,若要审凉国公,不妨眼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御前受审。” “早早审出一个结果,也好安大明将士之心,安满朝大臣之心。” 黄子澄和方孝孺迅速不经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都没有想到,昨夜令三法司上门去要人,如今却成了朱允熥拒绝让三法司审问蓝玉的理由。 这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可不太好受。 不过,朱允熥没有阻拦审问蓝玉,这倒是有些让他们感到意外。 对方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呢? 此子还如此年少,行事又十分莽撞。 可有时候,却给人一种极为老谋深算的感觉。 “好!”老朱应声道:“那咱今日就亲自来审一审。” 他目光如电,骤然射向跪在地下的蓝玉和傅叶两人。 “蓝玉,你可知罪?” 蓝玉缓缓抬头,望向老朱:“启奏陛下,微臣无罪,更不知罪。” 第六十章 打死!立刻打死! 一音落下。 大殿内立时响起一片斥责之声。 “放肆,当着陛下的面,还敢谎言欺君?” “蓝玉,大丈夫敢做敢当,难道你做的那些事,你都不承认了吗?” “在军中广收义子,纵容他们四处行凶,为非作歹,这些总归是事实吧?是否要宣人证来对质?” …… 众臣纷纷出言。 “蓝玉,你既然自认无罪,为何又赤身裸体,背负荆棘来请罪呢?” “对啊,若不是作贼心虚,又岂会如此?” “蓝玉,早些认罪,陛下念在你功高劳苦,或许可以减轻刑罚,若是冥顽不灵,须知国法无情,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老朱的目光,与蓝玉对视,道:“如此说来,你今日负荆而来,并非是心甘情愿了?” “不!”蓝玉摇头道:“臣虽自认无罪,但今日负荆棘来请罪,却是心甘情愿。” 老朱将刚才弹劾他的奏折扔到他面前,道:“那你且看看,这上面所列的罪状,是否属实,哪一条是冤枉伱的?” 此时蓝玉还捆绑着手,无法翻开。 太监连忙走过去,将奏折在地上展开,供蓝玉观看。 蓝玉扫了一眼,抬头道:“上面所列之事,句句属实,并无冤枉。” “那你还说你自己无罪?”老朱怒喝道。 蓝玉朗声道: “这上面所列的罪很多,然而,有不少罪是陛下早就降过旨意,惩罚过臣,让臣以后引以为戒。” “陛下金口银牙,既然已经赦免臣的罪,那臣当然无罪。” “其余剩下的罪,除了广收义子这一条之外,皆不是臣自己所犯。” “而是治下官兵所犯,与臣并无直接瓜葛。” “若以此定罪,纵然臣领罪,只恐天下官员从此寝室难安。” “朝堂上的诸公皆有治下,更有不少人曾经主政一方,或统就千军万马。” “谁的手底下,官兵百姓就从来没有一人犯过罪呢?” “若是军中有人犯罪,就要抓主将治罪。” “百姓中有人犯罪,就要抓主政的官员治罪。” “敢问殿内的满朝公卿,诸位大人,可有一人无罪?” 大殿内鸦雀无声。 “至于说臣所收的那些义子。” 蓝玉转头,望向朝堂众臣,沉声道:“臣并非为自己所收,而是为故太子所收。” 听到“故太子”三个字,老朱的眼睛顿时微微眯起,脸上的神色,也是转瞬间变得有些可怕起来。 蓝玉换了一口气,道:“陛下垂拱而治,天纵圣明,龙威所至,四海无不臣服。” “自是无须臣多虑。” “然臣昔日亦为东宫所属,有辅佐故太子之职。” “故太子宅心仁厚,坦坦荡荡,臣却不得不察,亦不得不防。” “大明江山初定,人心不稳。” “故太子久居朝中,不曾亲自领兵。” “臣身为东宫属将,职责所在,就不得不在军中保留根基。” “故太子倚重臣,信任有加,推心置腹,此恩臣三生难报。” “臣在军中之根基,即故太子在军中之根基。” “臣广收义子,在军中安插亲信,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若有不测,仍能号令诸将,调度兵马,保故太子平安,保大明江山无恙。” “此事故太子亦知,并无任何隐瞒。” “若诸公认为,这些行为,是与故太子结党营私,有不轨之心,那蓝玉愿意领罪!”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所有大臣,皆是脸色大变。 文官们且惊且喜,武将勋贵则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蓝玉这是疯了吗? 竟然承认自己结党营私? 朱允熥脸色不变,眉眼间却是掠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喜色。 蓝玉到底是开窍了。 一张口便将朱标紧紧绑到自己身上,这便是已立于不败之地! 一名文官出列质问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自己早有反心啦?” 蓝玉侧头望他,双眸内寒光闪过,然后转而望向上方的老朱,道:“臣无反心,臣只知效忠故太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言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那名文官指着他道:“你口口声声故太子,那我想问你,你将陛下置于何地?” “你说为防不测?是指什么不测?” “若是陛下因事要废太子,你也不服吗?” “难道故太子要造反,你也要跟着他一起造反吗?” 蓝玉再度转头,望向那名官员,脑海内浮现朱允熥昨晚的交待。 安身立命之本,便是对朱标的忠心。 唯有牢记这一条,方能保他过关! 蓝玉斩钉截铁道:“是!” 一言落下,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名文官顿时如获至宝,立即拱手向老朱道: “陛下,蓝玉对陛下不忠,反意已明,结党营私,大逆不道,臣请陛下降时治罪,诛其家,灭其族,以儆效尤。” “放肆!” 突然,一声咆哮,宛如雷霆炸响。 狂暴的音量,席卷而出,直震得殿宇上方的瓦片,隐约都在齐齐颤动。 大殿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胆战心惊。 一直神色镇定的老朱,颤颤巍巍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那名文官道:“你……你……你……该死!” “来人啊!来人啊!”老朱大声喊道:“给咱将他拉下去,打死,立刻打死……打死!” 哗啦啦……站立在大殿外面的侍卫闻令,立即冲了进来,将那名官员按住,拖了下去。 “陛下,臣有何罪?”那名官员犹自不解,大声嚷嚷道。 回应他的,又是一声咆哮:“来人啊,马上去抄了他的家,咱要将他全家都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显然。 这一刻的老朱,已经被气糊涂了。 对这名官员,也只是下令立即打死。 却想着要将其家人千刀万剐。 大殿内,寂静无音。 没有一个人出来为那名官员求情。 许多大臣的脸色都吓白了。 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帝陛下这般龙颜震怒。 在此之前,哪怕是“郭恒案”,“空印案”,“胡惟庸案”等大案发生时,杀得人头滚滚,朝堂为之一空,老朱也没有如此失态。 这个时候,谁还敢出来向盛怒的老朱求情? 方孝孺倒是蠢蠢欲动,几度想站出来犯颜直谏,却被一旁的黄子澄悄悄用手拉着,死死按住。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故太子朱标,无疑就是皇帝陛下的逆鳞了。 如今故太子朱标不过离去数月,老朱白发人送黑发人,正是极度思念儿子的时刻。 当那名官员说出“难道故太子造反”这句话的时候,便已是取死有道了。 “皇爷爷息怒!”朱允熥首先开口,他的眼圈也红了。 这得感谢这具年轻的身体。 在受到惊吓之后,很容易红眼流泪。 此时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来,让其表演天赋,凭空提升了几個层次。 否则,对便宜老爹没有什么感情的他,还真哭不出来。 被老朱骤然暴起的雷霆震怒,吓得一个个心胆俱裂的大臣们,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齐刷刷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陛处息怒!” …… 老朱站在龙椅前的高台上,默然不语。 突然间,又是两行热泪,滚滚而出。 “标儿!” 他喃喃轻语。 转瞬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第六十一章 蓝玉的忠!人心与演技! 台下众臣都跟着抹眼泪。 一时间,大殿内已是哭泣声一片。 “陛下,节哀啊!” 半晌,终于有大臣进言。 众臣醒悟过来,也连忙跟着进言。 “陛下,节哀!” “陛下,节哀!” “陛下,节哀!” …… 大臣们纷纷一边擦眼泪,一边劝导皇帝。 老朱徒然坐下,神色黯淡。 一名察言观色的文官,站出来指着蓝玉道:“蓝玉,你故意提及故太子,引起陛下伤心,你是何居心?” 蓝玉磕头拜道:“陛下问臣,臣不敢不答。致使陛下伤心难过,是臣之罪,臣愿领罪。” 那名官员一拳打在棉花上,顿觉有力也使不出来。 想再追问,又恐不经意触碰到了老朱的逆鳞。 只能恨恨盯着蓝玉,痒痒不语。 此时,老朱的声音响起。 “蓝玉,你刚才说就算标儿造反,你也会追随,是真心的吗?” 众臣心中一凛,陛下到底还是问起来了。 “此心似铁,鬼神皆知,天地日月可鉴。” 蓝玉语气坚定无比。 “哼!”老朱冷冷道:“那咱在你心中算什么?” “陛下在臣心中,自然是陛下。”蓝玉回道。 这句话就有点绕口了,完全没有回答。 老朱道:“那你要造咱家的反?” 蓝玉拜道:“非也,只是太子若有令,臣不得不从。” “若是不从,便是臣不忠。” “若臣不忠,陛下又要臣何用?” “臣忠于太子殿下,便是忠于陛下。” “至于说造反?” 蓝玉语气稍稍顿了顿,缓缓道:“世人所言造反,无非想要江山社稷,想要陛下所坐的那把龙椅。” “可若故太子还在,这大明的江山社稷,陛下所坐的龙椅,本来就是故太子的。” “那又何来造反一说?” 大殿内安静无比,只有蓝玉的话音回荡。 文武百官都望着,心中震撼无言。 自古朝堂争斗,最凶恶的,莫过于皇帝与太子争权。 太子虽然是天经地义的继承人,却也正因为如此,总是被皇帝猜忌。 自古皆然。 毕竟,如果说皇帝死了,谁获益最大,那无疑就是太子了。 天家无私情。 权力会让人扭曲。 皇帝也难免会担心太子对自己不利。 做得极端一点的,如唐玄宗甚至在一天之内,杀掉了自己的三个儿子。 只是因为猜忌! 不过,老朱素来对朱标信任无比。 然而,这份信任到底有多深,没有谁试探过。 恐怕也只有蓝玉,敢在大殿说出这样的话了。 “陛下虽是天子,亦是父亲。” “陛下有儿子,臣亦有儿子。” “倘若臣的儿子和臣说,他要继承臣的爵位,和臣一样,统率千军万马,征战沙场,为国立功。” “他要臣的全部家业,要执掌蓝氏一门。” “臣会认为他是在造臣的反吗?” “臣不会!” 蓝玉语气坚定,道:“臣只会感到欣慰。” “因为儿子终于长大,可以托付家业了。” “臣死亦瞑目。” 他抬起头来,望向高高在上的朱元璋,道:“陛下和臣一样,也是父亲。” “臣以为,陛下心中所念,与臣一般无二。” “太子若要江山,那给他便是了,何来造反之说?” “儿子要父亲的东西,儿子继承父亲的家业,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还有什么错吗?” “臣若因此而不忠于太子,不愿誓死追随太子,才是大大的不忠。” 蓝玉以头磕地,道:“臣统兵在外作战时,令行禁止。” “臣下令进攻,便三军雷动。” “下令撤退,大军便立即退回。” “若下属将士因为军令是“撤退”便质疑臣的命令,甚至自以为是,不遵令而行,那臣唯有将其斩首示众。” “将卒听命于主帅,不得因有疑而不从。” “为人臣子,亦是如此。” “臣昔日为东宫所属,只知听命于故太子之令。” “故太子令臣向东,臣便向东。” “故太子令臣向西,臣便向西。” “余者一概不问。” “若对故太子的命令心生疑虑,已然是不忠了!” “此中情由,还请陛下明察。” 他再次磕首。 大殿内,一众文武大臣皆面色诧异。 目光相互交错,个个心思飞转,却无人开口说话。 帝心如渊。 谁也不知道老朱心中究竟如何作想。 刚才那個站出来指责蓝玉的人,已然是前车之鉴了。 唯独朱允熥老神在在。 原以为蓝玉这等武将,就是一个大老粗,直肠子。 只知道直来直去。 没想到,他还挺有表演天赋的。 刚才这番话,应该是说到老朱心里窝子里面去了。 这一局,至此已有六分胜算。 龙椅上,老朱没有说话。 大殿里死一般的安静。 连呼吸声,所有人都刻意压得很低,轻不可闻。 朱允熥仍在酝酿情绪,让自己保持悲伤难过的模样。 眼圈通红,泪珠在里面打转,似落未落。 原身本是嫡出,按理说在争储中,应该占据优势。 可就因为在一个“孝”字上,被朱允炆占了先机,才致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他如今想要翻盘,都艰难无比。 此时不管是否还来得及,都要尽力亡羊补牢。 有人提及朱标这个便宜父亲,当然要卖力表演伤心难过。 再不能让朱允炆打着“孝子”的旗号,从中牟利。 不知不觉间,朱允熥对政治斗争的理解,又加深了几分。 归根结底,最厉害的人也是人。 也有七情六欲。 最强硬的汉子,也有心底不可触及的那一丝柔软。 以此为支点,便能四两拔千斤,轻松撬动一个人的心。 而人心,才是所有一切的根本。 任伱才华盖世,能力滔天,任你玩尽阴谋诡计,终究抵不过“人心”两字的份量。 比如说,他如果在老朱心中打上了“不孝”的钢印,那不管他能力多强,本事多大,大明江山,都与他无缘! 反之,朱允炆再懦弱无能,只要还顶着一个“孝”字,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朱允熥正一点点挽回自己在老朱心中的形象。 能力倒还在其次,“孝”才是决定胜负成败的关键。 他虽然是皇孙,但老朱儿孙众多。 在此之前,老朱与他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真正与老朱深厚感情,让老朱肝肠寸断,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名叫朱标。 他先是朱标的儿子,然后才是老朱的孙子。 他对朱标的感情,也将决定老朱对他的感情。 然而。 朱允熥对便宜父亲朱标,实在没有多少感情可言。 那便只能靠“演”了。 …… ps:接下来就是高潮了,上架之前只能每天两更,我也没办法,上架后肯定会天天爆更的。 今天会加更一章,晚上还有,会比较晚! 第六十二章 朱标的遗愿! 蓝玉的声音落下许久。 大殿内依然无音。 朱允熥虽然卖力在演,却并没有哭出声来。 而是装出一副欲哭还止,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不使自己哭的模样。 又低着头,好像生怕别人看到了。 老朱也还没有注意到,投来目光。 他坐在龙椅上,仿佛也陷入了沉思。 这一刻的朱元璋,恍惚间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而是沉痛追忆着自己儿子的老父亲。 眼前浮现一幅幅儿子在世时的画面。 那一年,朱元璋二十七岁。 在这个时代,二十七岁还没有子嗣,是一件让人很担扰的事情。 那一年,他被封为总兵官,已成为全军事实上的统帅。 那是龙凤元年,朱元璋正率军攻打应天府,得到了儿子出生的消息。 听到消息,他几乎高兴得坏了。 压抑不住兴奋的朱元璋,带着一众将领爬山,尽情宣泄着心中的喜悦,并在山上刻下了“到此山者,不患无嗣”的字。 儿子的出生,果然也给他带来了好运。 朱元璋顺利的攻克了应天府。 从此一路蒸蒸日上。 灭陈友谅,平张士诚,北伐北元。 铁骑横扫天下,创立大明王朝! 在外人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一声令下,天下莫敢不从。 可谁又还记得,他也是一位慈祥又严肃的父亲。 对儿子有着最朴素,也最深沉的爱。 外人畏他如虎,儿子却可以双腿跨在他的脖子上,玩骑马的游戏,开心地喊着“爹爹”。 儿子一天天的长大,朱元璋也在儿子的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很小便将其立为世子,手把手教他怎么当皇帝。 寄希望于儿子能继承自己的事业,继承大明江山,做一位流芳百世的名君。 他将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毫无保留的归于东宫所属,让他们尽心尽力,辅佐儿子。 这个儿子,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 尽管他们父子之间有争吵,也打骂过无数次。 但儿子无疑是极为优秀的。 做事稳重,有自己的见解,杀伐果断,又不失仁义。 无论是谁,都认为这个儿子将来必然会治理好大明,成为一代明君。 谁又能想到,半年前还好端端的儿子,会在去北方一趟后,回来便一病不起了呢。 最后竟然一命呜呼。 上天何其残酷无情。 让他朱元璋白发人送黑发人。 蓝玉说得不错。 自己的所有一切,本来就是留给儿子的。 这大明的江山,也是留给儿子的。 儿子若要,给他就是了。 儿子继承父亲的家业,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他当一個太上皇,怡养天年,又有何不可? 然而,有什么用呢? 儿子终究还是先离他而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老朱宁愿自己去死,让儿子朱标活过来! 这是一个老父亲的心愿! 他是天子,却更是父亲! 谁说天家无私情? 至少在老朱这里,有,绝对有! 谁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老朱家就不是! 哪怕是当了皇帝,他仍如老农民一般,对儿子,尤其是朱标这个长子,有着最朴素,也最真挚的情感。 不知不觉间,老朱又一次泪满衣襟。 许久。 他才从伤神中回过神来,龙眸再度望向蓝玉。 “蓝玉,你刚才说你无罪,却心甘情愿的负荆请罪,又是何意?” 蓝玉从地上抬起头来,他的眼睛也已湿润红肿。 他看了老朱一眼,目光转向一旁的朱允熥。 “昔故太子在时,臣誓死追随故太子。” “如今故太子已去,但他还有儿子在。” “父死子继,臣之心亦如此,” “自然要效忠于吴王殿下。” “若昨日来抓捕臣的,不是吴王殿下,而是别人。” “那臣当时就拒捕了。” “臣一生桀骜不驯,陛下亦是深知的。” “臣自认无罪,便宁可鱼死网破,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但既然是吴王殿下亲自来捉拿臣,臣又岂能反抗?” “吴王让臣来负荆请罪,臣便来了。” “心甘情愿,绝无半句怨言。” “别说吴王殿下只是让臣做这些,便是让臣去死,臣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臣从前如何侍奉故太子,如今便如何侍奉吴王殿下。” “此臣赤诚之心,不敢有任何隐瞒。” 老朱深深看了蓝玉一眼,目光旋即又转向朱允熥。 却发现他正低着头,红着双眼,似在静静哭泣,不由得愣住了。 此时,文官中终于有一人按捺不住,站出来指着蓝玉道:“一派胡言。” “若你真是因为故太子而忠于他的儿子,又为何只忠于吴王殿下一人。” “对同为故太子儿子的献王殿下,却丝毫不假颜色?” “分明是因为吴王乃是你外甥女所生。” “你暗藏狼子野心,欲扶他争储君之位,夺取大明江山,才会故意如此。” “你敢说伱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他的声音刚落,蓝玉突然大喝一声。 “有!” 这个字说得极为响亮,如炮竹般骤然炸响。 蓝玉道:“我确有保他争储君之位,夺大明江山的心。” 满殿哗然! 议论声顿时四起。 那名指责蓝玉的官员,没想到蓝玉竟然会自己主动承认,先是一惊,旋即喜出望外。 “蓝玉,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终于承认自己有谋逆之心了吗?” 蓝玉抬头,看向那名官员,满脸鄙夷之色。 而后,他一字一句道:“吴王乃是故太子的嫡长子!” 喧嚣的议论声,迅速停了下来,大殿内再度变得安静无比。 那名官员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本已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霍地出言道:“你胡说,陛下已下旨扶正吕妃,那如今的嫡长子,便是献王,而非吴王。” 蓝玉长长吸了口气,缓缓问道:“你与故太子有很深的交情吗?” 那名官员一愣,反问道:“这与谁是故太子的嫡长子,有何关系?” 蓝玉冷冷道:“你与故太子并没有多深厚交情,来往也不密切,我却不一样。” 他脸上神情渐渐有了一些改变,似是沉醉于回忆中。 “昔日故太子在时,曾与臣笑言,熥儿乃是嫡长子,他日自己所有的一切,终究都是熥儿的。” “大明江山代代相传,今日与陛下一起,多吃些苦,多做一些事,将来子孙后代就能更轻松一些。” “这些话,我蓝玉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想起时,宛如就在昨日,历历在目。” “我忠于吴王殿下,亦是为了遵从故太子从前所愿。” 此言方落。 老朱霍地一下,从龙椅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颤抖,声音更颤抖。 “标儿……标儿真是这么说的吗?” 蓝玉抬头,双眸直视着老朱,红肿的眼圈里,两行泪水滚滚而出。 “臣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上方,老朱神情呆滞,又似有些茫然,随后,龙眸便不自觉地转向朱允熥所站之地。 他刚才其实一直在看朱允熥,发现他似乎十分伤心,正强忍着不哭。 此时双目便更红了。 “熥儿!”老朱轻轻呼唤,正待询问。 突然。 朱允熥“哇”地一声。 似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一般,嚎啕大哭! 第六十三章 你要肩负起大明江山! 刚才苦苦酝酿了这么久,此时哭起来便如洪水溃堤,倾泻而出。 他极力维持,让自己心无旁骛,只是放声哭泣,看上去悲切无比。 殿内众臣顿时面面相觑。 朱元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自高台走了下去,拉着他的手:“熥儿,你是怎么啦?” 朱允熥哭泣着抬起脸来,满脸泪痕,双眼更是通红,他轻轻喊了一声“皇爷爷”,然后哭得更伤心了。 老朱叹息着,随手将他抱入怀中,眼眶内也再次有泪水涌出。 旁边。 朱允炆恨得几乎要跺脚了。 还是大意了。 只顾着如何将蓝玉定罪,如何干掉支持朱允熥的一众勋贵武将。 心思紧张,情绪转移到了斗争上面,竟是忘了该表演“大孝子”了。 一时不察,便被朱允熥占了先机。 此时想要挽回,却是有些迟了。 也只能慌乱地挤出几滴眼泪,跟着装出悲伤难过的样子。 “好孩子,别哭了。”老朱用手轻轻拍着朱允熥的背,道:“你爹爹刚走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难过呢,今天是怎么啦?” 朱允熥心中一凛。 在朱标没有死之前,无论是他还是朱允炆,与老朱的接触都不多。 无他。 因为他们的大哥,朱雄英从小便被带到马皇后身旁,由老朱和马皇后亲自抚养。 对于那个长孙,老朱非常疼爱。 和疼朱标一样的疼爱! 可是朱雄英却意外死了。 自那之后,老朱就很少再见朱标的其他儿子。 免得看到他们时,再想起朱雄英,徒然伤神难过。 而且朱雄英是他亲自抚养的,结果却出了意外。 这让老朱也十分自责,便刻意疏远朱标的其他儿子。 以防止他们再出什么意外! 老朱有时候是天不怕地不怕,偏不信邪的! 但在有些事情上,又有点讲究。 比如朱雄英死后,他就尽量不接触任何一个孙子。 没有接触,也就不了解。 一直到朱标死后的葬礼上,两人才在老朱心中留下了分别不同的印象。 朱允炆极尽悲伤,而朱允熥则好像完全无动于衷。 父亲死了,他竟似一点都不难过。 于是乎,老朱心中便有了朱允炆是大孝子,朱允熥是不孝子孙的念头。 也因为这个原因,老朱才想立朱允炆为储君,而不是朱允熥。 要知道,跳过儿子,而立孙子为储君,最重要的理由,实际上就是老朱对朱标深沉的爱。 要不然,就算朱标不在了,老朱还有其他儿子,就应该立次子,而不是孙子! 自古就没有跳过儿子,而立孙子的道理! 礼法上也说不通。 老朱虽然不喜欢儒家,却是一個非常守礼法的人。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偏偏就不守! 老朱始终认定,自己的皇位,应该留给朱标的儿子。 这皇位本来就是朱标的。 也本来就是朱标的儿子的。 不能因为朱标的死,就剥夺了他儿子继承皇位的权利。 对朱标最“孝”的朱允炆,也自然而然成了最优先考虑的继承人。 原身这一点上面,早已大大落后。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 最重要的一点是,原身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亲娘又死了! 有娘的孩子是一块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吕氏抚养他,表面上对他很好,实际上可没有安什么好心。 比如说,朱标病重的时候,吕氏就故意安排朱允炆日夜侍候,而让朱允熥去玩。 朱标死了,吕氏千叮万嘱让朱允炆极尽悲伤,拼命哭泣,甚至不吃不喝。 却劝朱允熥不要伤心难过,该玩玩,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其用意就很明显了。 原身年幼无知,也就是他穿越过来之后,才对这一切洞若观火。 听到老朱的问话,朱允熥哭泣着说道:“爹爹刚走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悲伤难过。” “我一直觉得爹爹还没走,还在我的身边,还在看着我。” “我不相信他走了!皇爷爷,我不相信啊!” 他拼命哭,哭得肝肠寸断。 老朱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 大妹子走的时候,儿子朱标走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 并没有立刻就感到很悲伤难过,因为心中根本不相信。 跟傻了一样,就是不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后世心理学上,将这种精神状态称之为——人格解体。 又称感知觉综合障碍。 即一个人在经历重大变故后,对现实生活知觉的失实。 事实上是一种人体自我保护机制。 由身体自发的激活,以免过度的悲伤损害身体,乃至丧失生命。 在这种状态下的人,会不相信现实,不承认现实,感知麻木,情感丧失。 不少人在突然丧失最亲的亲人之后,在最初的几天里面,会丝毫也不感到伤心难过,整个人就跟麻木似的。 外人看起来又完全是一个正常人,所有的行为都很正常。 只是没心没肺,情感上麻木,感觉不到悲伤难过。 外人很容易以为这个人是天生冷漠,没有感情,连至亲之人死了都不悲伤! 但事实上,这正是极度悲伤的表现。 是极度悲伤之后,生命的本能在自我保护! 一直到几天或者过一段时间之后,才能从这种状态中挣扎出来,悲伤才如洪水般爆发! 老朱不懂心理学。 但老朱亲身经历过丧妻之痛,丧子之苦。 初闻迅息的他,整个人也麻木了! 想哭,也哭不出来! 好像连悲伤也不知道! 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那种痛彻心扉的伤感,才猛然爆发。 自己有过切身体验,因此,老朱立刻就明白朱允熥话中的含义了。 “可怜的孩子!”老朱将他的头揽在怀中,紧紧抱住。 看来自己一直错怪他了。 这个孩子,并不是薄情寡义,天生冷漠,对父亲的死无动于衷。 而是太悲伤,太难过了,以至于一直走不出来,就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没有情绪,不悲也不喜。 所以,在别人眼里,他就显得没有感情,父亲死了都不哀痛,不孝! 联想起《大明日报》上那篇《我的父亲》。 若非对父亲有着刻骨铭心的情感,又岂能写得出那般直白,又那般满含思念之情的文章呢? 这一刻,老朱突然全部都想明白了。 他又是愧疚,又是痛惜。 得有多大的悲伤,才让这个孩子几个月都走不出来啊! 朱允熥断断续续地哭道:“爹爹在世的时候,一直希望我能懂事一些,能承担起大任。” “爹爹觉得我太懦弱了。” “我也想做爹爹的好儿子,就每天在被窝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要胆大一些,不要懦弱。” “可我始终不敢。” “我什么都不敢,我只敢一个人关在房里想事。” “想家里的事,想朝廷的事,想大明的事,想天下的事,想帮衬着爹爹。” “想让爹爹高兴,不想让爹爹失望。” “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做。” “我就是一个人,想啊,想啊……” “想来想去,还是什么都不敢做。” “一直到爹爹离开了,我才大胆起来。” “我再也不懦弱,不畏惧,不害怕了。” “我什么都敢了。” “可是,有什么用啊!” “皇爷爷,这有什么用啊!” “爹爹已经离开了,爹爹再也不回来了,爹爹看不到了!” “是我不孝啊!” “呜呜呜……” 哭到后面,朱允熥已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入戏很深,浑然忘了是真还是假。 在周围的人眼中,他是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泪水如洪水般爆发。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都要被他的情绪给感染了。 老朱抱着他,也不停地流泪。 怪不得这个孩子,这阵子性格大变。 不止一个人,和老朱说过这件事。 说朱允熥从前胆小懦弱,绝计做不出在朝堂上索要储君之位那样的事。 必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指使。 但锦衣卫和检校搜集来的情报,却清楚表明,并没有什么人指使,而是朱允熥主动所为。 这就太奇怪了。 好端端的,朱允熥怎么会突然性格大变呢? 一个胆小懦弱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胆大包天呢? 现在,老朱明白了,全明白了! 原来是他父亲的死,让这个孩子遭受了太沉重的打击,才致使他性格大变。 由此可见,这个孩子,对他父亲有多深厚的感情! 父亲的死,又给了他多大的打击啊! 竟让这个孩子的性格,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亏自己之前还一直认为他是薄情,不孝! 错了! 大错特错了! 冤枉这个孩子了! “好孩子,好孩子!” 老朱的心都快要化了。 他流着眼泪,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这大明江山的万钧重担,还等着你肩负起来呢!” “你爹爹还在天上看着,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 第六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局面! 老朱此时说话的声音,自然是不大的。 但所说的内容,太过于重要。 以至落入殿内一场文武百官耳中,便如惊雷炸响! 陛下这是做出决定,要立朱允熥为储君了吗? 朱允炆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 朱棣面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又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想去看,更不想听。 晋王的神色,先是微微一滞,旋即表情又变得复杂无比。 秦王的双眸内,则有恨意与杀机一掠而过。 大哥死了,他才是长子。 兄终弟及。 凭什么自己不能立为储君? 却要立一个孙子! 自古哪有跳过儿子,却立孙子为储君的道理? 他恨啊! 跪在地上的蓝玉,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不敢置信。 待清楚是真实的之后,喜意已涌满全身,又强忍着压下去,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与跪着的蓝玉不同,站在人群内的常升,脸上的那抹喜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若不是此刻还在金銮殿上,陛下和吴王还在伤心难过的哭泣,他真要高兴得跳起来放声高歌了! 现在的常升,心中也已经拿定了主意。 退朝回府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大摆三天三夜的酒宴。 不,是十天十夜的宴席,庆祝自己的外甥成为储君。 要知道,等朱允熥登基称帝,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了! 这日子,可不是会过得越来越红火,越来越滋润,越来越让九泉之下的老爹含笑而喜了。 方孝孺和黄子澄相互对望了一眼,两人此刻都感到手脚一阵阵冰凉,心绪已完全笼罩失望和恐惧之中。 谋划了这么久,却终究是一场空。 之前还想着要让陛下收朱允熥的宝刀,削他的职权。 结果,一转眼,老朱竟然要将江山托付给他了! 不! 绝不甘心! 岂能就此放弃? 不止是他们两个。 在场的文官,许多人都不甘心。 献王朱允炆素来礼贤下士,饱读儒家经典书籍,行事彬彬有礼,很对他们这些文官的胃口。 若是让朱允熥这个粗莽无礼的家伙成为储君,继承大位,那…… 文官们都感觉天黑了,希望破灭了! 但是。 这個时候,他们谁都不敢进言。 吴王还在哭呢,皇帝陛下还在亲自劝慰呢。 此时进言说不能立吴王为储君,是嫌自己的头太硬,还是嫌老朱的刀不够快呢? 他们只能站在旁边静静等着,乖乖看着。 什么都做不了。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允熥并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伤心了。 “皇爷爷,我不要啊!” “什么大明江山,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爹爹活过来!” “呜呜呜……” “我只要爹爹!我只要爹爹!” “呜呜呜……” 老朱也泪如雨下,肝肠寸断,又抱着他道:“那可不行,你爹爹不在了,肩负大明江山,就是你的责任。” “只有这样,你爹爹在天上看到了,才不会失望,才会开心。” “你是一个好孩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朱允熥又哭了很久很久,才在老朱的百般劝导下,慢慢停了下来。 “皇爷爷,我能肩负起大明江山的重担吗?” 他红着的双眼,肿得老高。 这幅模样,看上去真是要多悲切有多悲切。 此时说话仍在不断抽泣。 朱允熥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原来人的的感情,只要认真酝酿,真的可以装出来! 只要入戏深,就能演得真! “能,肯定能!”老朱道:“你随手写的诗词文章,都超过了许多饱学之士。” “伱这么小,就知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要珍惜。” “你发明出滚筒式油印机,造福了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功德无量。” “你还敢自己单枪匹马去锦衣卫衙门,带锦衣卫抄凉国公府,抓大明鼎鼎有名的大将军。” “这说明什么啊?” “说明你学问高,人又聪明,又懂得怜悯百姓疾苦,还敢做敢为,行事果断,能做常人不敢做的事。” “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朱允熥默默抓着老朱的手,没有再说话。 老朱牵着他,而后转身回头,望向群臣,目光在蓝玉身上落定。 “凉国公蓝玉,为国征战多年,战功赫赫。” “虽有小过,亦人之常情。” “忠心耿耿,不失大节,其志可嘉。” “谨守皇命,不居功自傲,而愿主动负荆请罪,可为人臣楷模。” “着即日起,迁封凉国公为梁国公,赏钞百万!” 大殿上,满朝大臣目瞪口呆。 蓝玉犯的那些事,就这样揭过了? 不追究了? 更重要的是,蓝玉刚刚还公开承认自己有野心,要帮着朱允熥夺取大明江山,大逆不道啊! 皇帝陛下不仅不罚他,还奖赏他,这……这…… 大臣们都懵逼了! 这真是陛下的旨意吗? 不是耳朵听错了? 此时,蓝玉已是喜不自禁。 从昨日被朱允熥捉拿,到今日负荆上朝,他能想到自己最好的结局,也无非是保住头上这颗脑袋。 再怎么样,也逃不脱被贬被罚的下场。 那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结果! 毕竟,文官们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些想与朱允熥争储君之位的皇子、皇孙,也不会放过他。 这种局面,可谓是举朝皆敌! 平时讨厌他又畏惧他的人,也都会纷纷站出来,趁机落井下石。 而且,老朱又是确确实实想动他。 他的存在,是对皇权的威胁。 现在威胁不到老朱,但将来却能威胁到大明江山的继承者。 因此,老朱要除掉他! 为后来者扫清障碍。 虽说朱允熥主动派锦衣卫来捉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那些人有些措手不及。 可无论怎么推算,这次恐怕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交出兵权,搏一个全身而退,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万万也没有想到,最后不仅没有罪,反而有功,还受了封赏! 当初老朱本来就要封他为梁国公,结果因为他做的一些错事,便将“梁”字改成了“凉”字。 这一字之差,看似无关紧要,实际上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代表着,老朱对他的看法,完全变了。 蓝玉又岂能不喜? 连忙跪谢道:“臣蓝玉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旁边与蓝玉素来交好的武将勋贵,已迫不及待的帮其解绑了。 文官们还在懵逼中!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不过,圣旨已下,也没有人敢在此时反驳,触犯天颜。 看着那些极力掩饰,却仍不经意流露出喜色的武将勋贵们,文官们一个个心里更不是滋味。 朱棣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大势去矣! 老朱说完话,拉着朱允熥,就往龙椅上走去。 黄子澄和方孝孺的手脚更凉了。 突然。 黄子澄心中一亮,想起了什么。 “启奏陛下,臣还有本要奏!” 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了过来。 入朝之前,谁都知道今日朝堂要出大事。 但到了现在,事情的走向,还是大大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原以为这一局的关键,是给蓝玉定罪或脱罪。 万万没想到,审蓝玉,却审出了朱标的遗愿。 最后更是让老朱说出了要将大明江山给朱允熥肩负的话。 虽然这不是正式下旨立储。 但在朝堂上,皇帝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样说了。 说吴王能肩负起大明江山,能成为一代明君。 这与正式立储,又有何异? 大明江山的未来,在今日,就此尘埃落定! 蓝玉也摇身一变,由有罪之人,变成了有功之臣! 黄子澄在此时上奏,所要奏的事,绝不简单。 老朱缓缓回头,道:“说!” 黄子澄深吸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此时并不是上奏的好时机! 稍有不慎,今日就要人头落地。 甚至是抄家灭族! 但是,黄子澄也没得选! 如果立朱允熥为储君的圣旨,正式昭告天下,那便说什么都晚了。 他无论如何也要拼这一把。 一念及此。 黄子澄心中千般念头,化为一股,跪了下去。 第六十五章 朝堂上从来没有笨蛋! “启奏陛下,故太子遗愿,事关重大。” “梁国公与吴王殿下关系特殊,仅凭他一人之言,不足为据!” 黄子澄看得很清楚。 皇帝陛下不久前,刚刚经历丧子之痛。 只恨不得能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儿子。 若真是朱标的遗愿,那皇帝陛下一定会想方设法完成。 如今之计,也只有釜底抽薪,直接否认蓝玉说的话。 毕竟,朱标就算真说过这话,当时也不一定还有其他人在场。 谁又能证明呢? 果然。 此言一出,老朱的神色也是为之一变。 蓝玉忙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他心里并不慌。 因为他说的,确实是真的。 朱标的确曾经这样说过。 那时候,朱雄英已死,吕氏还没有扶正,朱允熥是如假包换的嫡长子。 常氏所生,与常升、蓝玉等一干武将勋贵关系紧密。 在当时的朱标看来,若自己有朝一日登基,那朱允熥自然会被立为太子。 何况,就算朱标心中有别的想法,在蓝玉,常升等武将勋贵面前,也会这么说,以拉拢人心。 至于这个算不算朱标生前的遗愿,那就任由老朱去解读了! 在朱标死后,这些话,蓝玉其实都快忘了。 毕竟,朱标生前与他说过的话,很多很多。 这番话也是闲谈时偶然说起,并不是郑重其事的交待什么。 蓝玉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何况,在蓝玉看来,立谁为储君,这是老朱乾纲独断的事。 就算朱标说了也不算啊。 更别说他都不在了! 但是,昨晚朱允熥特意交待,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便是对朱标的忠心。 蓝玉才细细去回想朱标生前曾说过的每一句话。 然后,便想起了这件事。 要表现自己朱标的忠,可不就得将朱标说过的话,都牢牢记住,死死遵照执行吗? 至于是闲谈,还是正式命令,那重要吗? 反正朱标说过是真的! 那便谁也不能说,这不是朱标心中所想所念! 黄子澄目光狠厉,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故太子所言,敢问谁能证明?” 话音刚落,一旁的开国公常升才如梦初醒。 他慌忙拜道:“臣能证明,梁国公所言不假。” “故太子说那些话的时候,臣也在场,听得明明白白。” “当时还有几个人也在,旁边还有侍卫,他们都可以作证。”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传他们上殿,当堂质问,便一清二楚了!” 黄子澄顿时只觉有一盆凉水,当头淋下。 原以为朱标的话,只对蓝玉一个人说过,死无对证,他便可以从中作梗。 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其他人在场。 老朱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黄子澄当然不敢再纠缠。 常升敢那样说,显然是不怕找人对质。 再继续纠缠,只会让自己下不了台。 实际上,黄子澄很清楚,以朱允熥之前的身份,朱标说那样的话,并不奇怪。 也没有太多的意义,更不是什么遗愿! 毕竟,朱允熥嫡子的身份,摆在那里。 朱标当然会理所应当的认为他是自己的继承人,然后与别人说那样的话。 不过,这不一定是朱标认真考虑的结果。 真要到立储的时候,朱标肯定会反复衡量,然后再确定。 那可能就不见得是立朱允熥了! 黄子澄心中有这样的念头,满殿大臣中,很多人也都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 这些话,没法说。 没法和一個极度疼爱儿子,又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一心想完成儿子遗愿的老父亲去说。 何况对方不仅仅是老父亲,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更是动不动就会挥起屠刀的人。 你硬说那只是故太子随口说的,当不得真! 皇帝陛下认为你是故意挑拔怎么办? 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 故太子是皇帝陛下的逆鳞,也是禁忌。 在这上面一句话说不好,立时便有可能人头落地! 脑袋毕竟只有一个。 就算他黄子澄不怕死,也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不过,黄子澄也不打算就此而退。 “启奏陛下,昨日吴王殿下率锦衣卫捉拿梁国公时,定远侯王弼公然聚众包围锦衣卫,并污蔑吴王殿下造反!” “后面虽经劝导而离开,但此举已属大逆不道!” “此事京中武将勋贵之家参与者众多。” “他们无君无父,竟然胆敢聚众围攻吴王殿下。” “微臣以为,对于这样的人,应严惩不贷!” 既然一时间搬不倒朱允熥,也弄不掉蓝玉,那便将目标对准其他的武将勋贵。 昨天派出家丁围困的武将勋贵,无疑都是蓝玉的党羽。 与蓝玉的关系,非同一般。 才会在获得消息之后,不顾一切,带着家丁,前来救人。 领头的王弼,更是蓝玉的死党。 铲除掉这些人,便是剪掉了蓝玉的翅膀,也能大大削减朱允熥的势力。 而且,理由是现成的。 皇帝陛下现在不是看重吴王吗? 不是要将江山社稷都托付给吴王吗? 那王弼这些人,带着家丁围攻吴王,岂不是罪该万死? 皇帝陛下能不生气,不忌恨他们吗? 要知道,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可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当然,黄子澄心中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算盘。 那便是利用处理王弼和一干武将勋贵谋反之事,来拖延正式立储的时间。 立储是大事。 要祭祀天地祖宗,有一系列很繁琐的程序。 朝中的官员,都会因此而手忙脚乱好一阵子。 要将朝内的大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才会立储,以免误事。 查王弼等人造反的案子,便是契机。 能将正式立储的时间,先往后拖一拖。 或许,就能找到转机。 朱允熥闻言,心中一惊,立时便已明白了黄子澄心中的谋划。 随着时间的推移,耳濡目染,以及每日劳神费力的算计,他对权利斗争,也已越来越敏感。 原以为按历史来说,黄子澄这种人,在谋略上,应该算是一个废物般的存在了。 没想到他却还有这般智计。 参王弼,这一点很容易想到! 毕竟王弼做的事情是显而易见的。 但眼下这个时刻,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震住,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稍微耽搁一下,正式立储的诏书,就可能会颁布。 那时候再参王弼,就不能起到这个作用了! 黄子澄能在短短瞬间,想明白这一点,当机立断,挺身而出,从而实现指东打西的效果。 也足见他还是有几分聪明才智的。 但很快,朱允熥又释然。 世人千千万,能上史书的又有几个? 被史书记载的人物,哪怕就是一个笨蛋,那也不是一般的笨蛋! 何况黄子澄出身平凡,完全是凭能力爬上去的。 会试第一名,殿试第三名的学霸,又怎么可能真的是笨蛋呢? 靖难时出错主意,可能有许多原因,毕竟当局者谜。 他能得老朱认可,让他去教导皇孙,便足以说明,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朝堂上这群大臣,从来就没有一个是笨蛋! 朱允熥此时还是一副很悲伤的模样,也不好做任何反应,插言讲话,只能静静旁观。 第六十六章 锋利的刀! 大殿内针落可闻。 这一回,并没有人站出来响应黄子澄。 朝堂上一群老狐狸,自然都能一眼看出,黄子澄此举,名义是打着维护吴王殿下的名义,削弱吴王的势力。 不少人还立即联想到,如此一来,立储的事,也会被拖延一段时间。 于文官们而言,自是乐见其成。 只是皇帝陛下不久前才大发雷霆,又哭过一场,眼下情绪还在激荡之中。 谁也不知道此时进谏,会导致什么后果。 皇帝陛下又会怎么想! 便一个个都明哲保身,不敢站出来了。 像黄子澄这般不怕死的人,终究还是极少数。 王弼以及昨天率家丁前去的一众武将勋贵们,连忙纷纷跪下请罪。 “陛下,昨日听到梁国公府被围的消息之后,心急如焚,只是念着梁国公素来忠心,不忍国家失去栋梁,才自作主张,想要救援。” “后来已知此事不该,便退了回去,并不曾生事,还望陛下明察。” 蓝玉也跪下求情道:“定远侯等人此举虽大大不妥,但事出有因,皆出于一片忠义之心。” “况且,他们迷途知返,并无铸成大错,臣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黄子澄冷哼道:“什么忠义之心?” “他们心中只知有你这位大将军,却浑然不知吴王殿下,何谈忠义之心?” 老朱龙眸微寒,沉声问道:“昨日率家丁去围熥儿的,都有哪些人,全部站出来。” 王弼等人面面相觑,知道此事是绝瞒不过皇帝陛下的,便纷纷站到了一边,又连忙再跪下。 武将勋贵这边的人,一下子出来了一小半。 老朱道:“来人,将他们全部收押,等候问罪。” 朱允熥暗暗一惊,想要开口求情,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脸上神情不变。 此时的他,还是尽量保持悲伤状态,不理外界的事为好。 反正王弼等人只是下狱而已。 若是想救,以后再救,也还来得及。 这些人既然胆敢围攻自己,那便是根本没将他这个皇孙看在眼里,也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此刻的朱允熥,心中思绪万千。 原以为今日上朝,要做的事情,是帮蓝玉脱罪,保住支持自己的武将勋贵。 只要保住了蓝玉,自己就真正具备了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 却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却与他想的大不相同。 蓝玉不仅脱罪了,还受了封赏。 他更是意外的被老朱赋予要肩负大明江山的重任。 储君之位,近在咫尺。 这可是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 还以为需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权力斗争,通过老朱更多的考验。 甚至能不能成功,仍是未知之数。 凭心而论,他之前的处境并不好。 连杨士奇都认定,他夺储的胜算不高。 却不料,今日竟大获全胜! 昨晚老朱赐的宝刀,原来还想着要请辞,现在看来也无必要了。 这一局,不管怎么算,都是大赚特赚。 “退朝吧!” 老朱吩咐了一声,拉着朱允熥向大殿后方走去。 身后传来文武百官的声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皇宫内院,一处亭子里。 老朱让御厨房做了许多好吃的菜,陪着朱允熥一起进餐。 不过,朱允熥虽然看着一桌子的好菜,垂涎三尺,却不敢吃。 演戏要演全套,可不能在最后关头漏了马脚。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不吃东西,饿坏了身体。” 老朱劝慰道:“皇爷爷知道你难受,可越难受,就越要振作。” “你不想让你爹爹失望,就要好好做出一番事业,告慰你爹爹在天之灵。” 朱允熥轻轻点头:“皇爷爷,我会的!” “那就先吃东西!”老朱给他碗里夹了一些菜。 “皇爷爷,我不饿!”朱允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饿。” 实际上,他现在都饥肠辘辘了。 肚子里唱空城计,差点要咕咕作响。 但眼下这個时候,他只能说不饿。 “唉!”老朱轻轻叹了口气。 今日的事,再度勾起了他对儿子的怀念。 他又何尝饿呢? “不饿也得吃!” 老朱板起脸来强迫。 没办法,朱允熥只好勉为其难吃了几口。 吃完饭,已经是半下午了。 老朱今日没有去处理奏折,而是陪着朱允熥说话儿。 “天命有数,皇爷爷如今年龄也老了,说不定哪天,就去陪伱爹爹了。” 自从朱标死后,他也是百病缠身,体力大不如从前。 朱允熥道:“不会的,皇爷爷可是万岁呢,一定还能活很久很久,比熥儿都久。”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老朱笑骂道:“以后可不许这么说了,熥儿还是少年,才刚刚长大。” “皇爷爷已经垂垂老矣!” 朱允熥不高兴地撅嘴,道:“才不是呢,皇爷爷不老,皇爷爷不老!皇爷爷一点都不老!” “好!好!好!”老朱拗不过他,只能承认道:“皇爷爷不老!” “今日在朝堂上,咱下令将王弼等人下狱。”老朱说起了政事。 “咱打算让你去审王弼,还有那一干勋贵武将。” 朱允熥微微怔了怔,心跳隐约加快了几分,他想了想,问道:“皇爷爷想要孙儿怎么审呢?” “杀!”老朱很简单利索地吐了一个字。 “王弼等人,既然敢带家丁来围攻你,就是没有把你看在眼里。” “后来也是蓝玉开口,才将他们劝走。” “这些人,对你没有敬畏之心,不好驾驭,不如都杀了。” “你也可以借此树立起威信,让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知道对你不敬的下场。” “你就要被立为储君,肩负起执掌大明江山的重任了。” “可你年岁还不大,尤其是在那群桀骜不驯的武将眼里,你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少年天子,要让人服你,是很难的。” “只有狠狠地杀,杀得人头滚滚,杀得血流成河,杀得他们都胆战心惊。” “让他们都怕你,畏你如虎,你才能镇得住他们。” 听到“少年天子”四个字,朱允熥不由得愣了一下。 心说我还不是呢。 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知道老朱还能活几年,可老朱自己并不知道啊。 朱标死后,老朱也经常生病。 站在老朱的角度来看,他已是风烛残年,随时可能熄灭。 也怪不得历史上朱标一死,老朱很快就对蓝玉动手了。 根本不愿意再多等一段时间。 在此刻的老朱眼中,朱允熥立为储君之后,也许很快就会继位。 年龄太轻,威望不足,镇不住文武大臣怎么办? 大明江山要不稳了! 老朱又岂能不忧心? 缓了一口气,老朱又继续道:“这些人都只听蓝玉的,将他们都杀了,也能大大减轻你要面对的压力。” “你别以为这些人支持蓝玉,蓝玉又支持你,他们便是你的人。” “蓝玉是蓝玉,你是你。” “若他们眼中只有蓝玉,却没有你,那便不是你的人,反而是你的威胁。” “蓝玉这个人,是一柄锋利的刀。” “你可以留着他用,但一定要小心驾驭!” 第六十七章 老朱的帝王术! “你昨日闯府抓他,让他今日上殿来负荆请罪,此举是为了救他的命。” “咱今日特意封赏他,便是成全你的这份恩德。” “让他以后,对你感激涕零。” “但仅仅施恩,还远远不够。” “人心是会变的。” “他今日对你感恩戴德,却难保明日不背叛你。” “你必须要有驾驭他,让他不敢反,也不能反的本事,才能紧紧握住这柄刀。” “趁这个机会,剪除蓝玉的一部分羽翼,才能更好的让蓝玉为伱所用。” “这不是削弱你在朝堂上的根基和势力,恰恰是为了让你更好的站稳脚跟,驾驭下面的人。” 风吹过亭子的,带着老朱的声音起伏。 坚定中透着平静。 他从来没有被黄子澄诱导,哪怕刚才在大殿上时,情绪与心神皆在激荡中。 老朱仍然在不声不响的谋划。 一代人杰,开国之君,一生经历了多少起起伏伏,悲欢离合,又岂会因情绪失控而胡乱决策? 黄子澄等文官要利用王弼等人围攻朱允熥的由头,来削弱朱允熥的根基。 却不知此举正中老朱的下怀。 顺水推舟,借力打力,帮着朱允熥在朝堂上树立威望。 那些不能为朱允熥所用的人和势力,趁机剪除,并不是坏事。 如此一来,黄子澄不仅没有打击到朱允熥的势力,反而帮了他的忙。 黄子澄若是知道了内情,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呢? “本来,咱打算趁着咱活着,将武将勋贵,全部血洗一遍。” “日后便没有那么多的麻烦。” “但你在朝堂上没有自己的班底,只有他们愿意拥护你。” “那便杀一部分,留一部分。恩威并施!” 老朱慢慢说着,教导他要怎样当皇帝。 “天子至高无上,担负着整个大明江山。” “但这份权柄,可不是只靠一个天子的名头就能维持住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回事了!” “大明初创,朝廷的威权尚未深入人心。” “这朝堂上,原来只有一股势力,那便是跟着咱一起打天下的淮西勋贵。” “后来,咱用文官治天下,也借此扶持出了第二股势力,与武将勋贵们争锋。” “这既是为了更好的治理天下,也是制约那些武将勋贵的权力。” 朱允熥脑海内浮现“权力平衡”四個字。 这是上位者驾驭下人的关键。 让下面的人去斗,形成平衡的局面。 上位者便能稳居其中,掌控大权了。 “这还不够。”老朱说道:“只有两股势力,平衡还十分危险,因为你其实不能够彻底打垮其中的任何一股。” “否则,就又会出现不平衡了!” “为此,咱又扶持出了第三股势力,那便是藩王。” “藩王都是咱的儿子,坐镇一地,统帅一方。” “有他们掌握军权,牵制武将勋贵,互为犄角,再加上锦衣卫和检校紧紧监视,大明江山才能高枕无忧。” 朱允熥心念微动。 不由得想起自己。 文官反对,藩王不服,武将勋贵们看似是支持他,但实际上,在那群人眼里,他还是一个孩子。 蓝玉一句话可以让以王弼为首的武将勋贵乖乖退回去。 可谁又听他的呢? 支持他,仅仅是因为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而已。 并不是真的服他,愿意俯首听他指挥! 他在朝中的根基,还真是太浅薄了。 “你文才不错,要收读书人的心,其实也不难。” 老朱问道:“听说你拜了一个叫杨士奇的人做老师?”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老朱。 朱允熥点头道:“嗯,此人不错,有宰辅之才。” 老朱没料到他会对杨士奇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脸上浮现一抹惊讶,笑道:“咱可是听说,他科举连举人都没有中,这样的人,能有宰辅之才?” 朱允熥道:“皇爷爷,可不能单凭科举没中,就断定他不是人才哦。” 老朱道:“咱相信你的眼光,若他没有几分才华,你也不会请他当自己的老师。” “不过,若说宰辅之才,那咱就有点不信了。” “这天下虽大,当得起宰辅之才四个字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何况他也不过二十几岁,以前又没有在朝堂上历练过。” 说到这里,老朱又随口问道:“你率锦衣卫去捉拿蓝玉,是他出的主意?” 朱允熥老老实实承认:“是!” 在老朱这种人精面前,坦诚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真要说谎,也只能偶尔为之。 在最关键的时刻演戏。 还要先让自己入戏。 骗人之前,先骗过自己。 唯有如此,才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老朱笑道:“虽然咱说过,许你自己给自己找老师,但咱还是得给你把把关。” “明天让他进宫,咱要亲自考核,看他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给孩子选老师不是小事。 特别是这个孩子,还将成为大明帝国的继承人。 说到底,朱允熥现在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老朱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真撒手全让他自己完全做主呢? 朱允熥对此也并不反对。 他可以给杨士奇来给自己当谋士,做自己的老师,但这些都是私底下的。 亲王的老师,按例可以加封官职。 这却需要皇帝下旨。 若他成了储君,就更是如此。 储君的老师,通常都是由朝中重臣,大学士,甚至是宰相来担任。 最低也得是翰林吧。 杨士奇还是一介白身,这可不行。 让老朱见见他,考核过关的话,杨士奇就能封官,有官面上的身份。 然后才能正式成为亲王之师,乃至太孙之师。 吃过饭后,爷孙俩仍继续交谈。 老朱心中始终觉得对朱允熥有愧疚,就想多拉着他说些话。 今日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之果,对这个孙子,老朱是越来越满意。 朱允炆只是占着孝顺这一条。 但在能力方面,却有许多不足。 尤其是其缺乏主见,优柔寡断,容易被别人的意见所左右。 朱允炆的这些缺点,老朱洞若观火。 只是要从朱标的子嗣里面找继承人,并没有什么太多挑选的余地,这才选出了朱允炆。 如今看朱允熥不仅比朱允炆更孝顺,能力更是胜过他十倍。 才华横溢,聪慧敏捷,行事又果断。 大明江山有了这样的继承者,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老朱又岂能不欢喜? 何况,这还是儿子在世时的心愿! 爷孙两人谈话间,反复思量许久的朱允熥到底还是开口了。 第六十八章 朱允熥的建议 “皇爷爷,王弼和他昨日带的那些武将勋贵,真的只能杀掉吗?” 杨士奇让他少谈朝政之事,不管心中有多好的想法,不该说的时候,都不要去说。 王弼等人的事,老朱已经做了决定。 按理说,他不用管,一切听老朱安排就是了。 但朱允熥反复衡量,仍然打算试试。 并不是因为惋惜王弼等人的命。 那些人昨日既然敢围攻自己,那便是取死有道。 他已经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 深知身为上位者,有时候心肠必须要硬! 自古“慈不掌兵,善不为官,仁不从政”。 不过,朱允熥想试着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 要从根本上解决武将容易尾大不掉的问题。 “咱也不愿意杀啊!” 老朱叹道:“都是当年跟着咱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咱又不是屠夫,若是能不杀的话,咱也不想大开杀戒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大明江山,咱身为帝王,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你别以为学宋太祖杯酒释兵权那般,将这些人解除兵权,让他们回家养老就行了!” “若是咱活着,这样做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一旦咱不在了,以他们在军中的根基,就算不授兵权,不掌将印,很多兵将士卒,还是会听他们的号令。” “昨日蓝玉几句话,就能让几千人马乖乖退去。” “你猜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去自己曾经带过的部下的兵营里,强夺兵权,能不能夺得了?” 朱允熥双眸闪烁。 很显然,看王弼等人的表现,就可以知道,蓝玉真要这样做的话,绝对能做到。 无非找一個借口,比如自称有皇帝口谕之类的。 又或者自己制做一个信物,谎称是朝廷授予的。 真假不重要。 以他在部属那里一呼百应的威望,假的也能当真的用,将士们都会听他的。 “官身名分,能约束一部分人,却不能约束所有人!” “不杀他们,就是巨大的隐患。” “如今有现成的借口,既能剪除蓝玉的羽翼,使其权势受限,便于日后驾驭,还能让他对你感恩戴德,又可以借这些人的人头,树立起你在武将勋贵里面的威望。” “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朱允熥两世为人,当然知道老朱说的这些道理。 权力不仅仅来自上面的授予,更重要的是,需要下面的认可。 一旦下面都不认可,权力就会成为一张废纸。 反之,如果下面有大批人支持,就算没有那个名分,照样可以掌握大权。 不过,朱允熥有自己的想法,他说道:“皇爷爷,我有一个法子,能既不杀他们,又夺了他们的权力。” “还能让他们为我所用,甚至是从根本上解决武将尾大不掉的问题。” 朱元璋微微一愣,眼神中明显掠过一丝不信的色彩。 武将尾大不掉是千古难题。 自古至今,都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方案。 以文驭武,强干弱枝,固然是一个办法,却容易造成国家军力的孱弱。 宋朝就是现成的例子。 其他的各种办法,历朝历代也都试过。 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 要说完美的解决方案,根本就不存在。 朱允熥说他能解决,老朱自然不太相信。 不过,面对自己疼爱的孙子,他还是很愿意听他说一说,便饶有兴趣道:“你且说来听听!” “可以从两个方面下手!”朱允熥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第一条,便是设立军事学院。” 此言一出,老朱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你口中所学的军事学院,不就是武学吗?” “咱刚率军占领金陵城,尚未登基称帝之前,就已经设立武学了。” “如今主管武学的官员,名叫……” 说到这里,老朱的声音突然停了一下。 他素来勤政,对朝中官员的名字都了如指掌。 然而,负责武学的那名官员,级别实在太低了。 武学在此时所起的作用很小,老朱自不会太过关注。 再加上他如今年龄大了,记忆力也不如从前,一时间竟忘了名字。 “反正咱大明朝,一直有武学,但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老朱说道:“咱原来的想法,武学招收武官子弟。” “通过武学,培养一批能征善战的兵将。” “却不料事与愿违。” “武学很辛苦。” “那些武将勋贵之家的子弟,大多数从小娇生惯养,根本吃不了那个苦。” “也就不愿意进入武学。” “偶尔有一些能吃苦的,能力也很不错,加上父辈荫庇,他们根本不需要进入武学,也能建功立业,平步青云。” “武学便成了一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实际上,早在北宋第一次兴办武学的时候,便只置办了不到九十天,就废除了。 原因是根本招不到合格的学生。 后来虽然再次开办,但仍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老朱开办武学,同样遇到这样的问题。 自古“穷文富武”。 穷人家缩衣节食,挤一挤还能勉强供孩子读书。 但学武的话,那是真的供不起啊! 光是吃的,对穷人家来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若按工价折成收入来计算的话。 这个时代的粮食比后世贵几十倍。 学武又必须要吃得好。 对富人家的孩子来说,他们虽然吃得起肉。 可问题是,为什么不学文,却要从军习武呢? 受苦受累不说,还要上前线打仗,危险无比。 至于常升这类武将勋贵子弟,躺在父亲的功劳薄上吃喝玩乐,才是他们的人生理想。 算来算去,无论哪一类人,都不愿意进武学。 连合格的学生都招不到几个,自然也就很鸡肋了。 不过,朱允熥很清楚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武学的收益,实在太低了。 学文的参加科举,中榜题名,就能做官。 可武学不一样。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不可能伱学了武学,会纸上谈兵,就让你去统率军队作战。 这也太儿戏了! 这与文官还真不一样。 最终武学出来的学生,还是得去战场上历练,立战功才能一步步升官。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投军呢? 何必多此一举? 老朱置办的武学,还只招收武官子弟,进一步限制了招生范围。 这些人,就算想从军,明智的做法,也是直接去父辈的麾下从军,而不是进什么狗屁武学。 如此一来,京师的武学,不成鸡肋才怪。 老朱对此有心知肚明,但一时又找不到解决之道,只能暂且听之任之。 朱允熥此前思考办军事学院的时候,也早就了解这些。 “皇爷爷,我当然知道金陵城内早有武学。” 朱允熥道:“不过,孙儿要办的军事学院,与现在的武学可不一样。” “孙儿要招收的第一批学员,不是寻常人,而是朝中的武将勋贵,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佥事,断事官,以及镇守各地的指挥使等等。” …… 第六十九章 立威在前,施恩在后 老朱龙眸猛地一缩,望向他吃惊道:“咱没有听错吧?他们做学生?” 要知道现在的武学,招的学生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武官子弟。 所教的课程,除了兵法之外,更多的是军事训练。 这些人培养出来之后,会到各军中充任小旗之类的低级军官。 招收高级大将军,国公等位高权重的勋贵来当学生,在这个时代,思想太超前了。 连想都没有人往这方面去想。 朱允熥见老朱神色有异,问道:“皇爷爷,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老朱苦笑道:“以他们的资历和威望,谁又够资格当他们的老师呢?” “安排现在武学里面那些教习去教他们,恐怕他们马上就得闹起来了。” 朱允熥怔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倒是还真没有想过。 后世的人,对于安排老师给自己上课,并不会有什么意见。 讲课的老师是谁,也毫不在乎。 但大明还是封建社会,老师的意义,和后世是完全不一样的。 天地君亲师,拜谁为师,那就是谁的门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若无意外,两人多半会牢牢绑定在一起。 可那些桀傲不驯的武将勋贵,又会愿意拜谁为师呢? 让战功赫赫的武将勋贵,让位高权重的大都督以及各地指挥使拜武学里面那些连品级都没有教习为师? 那他们一定会认为,这太侮辱人! 恐怕要立即暴走,当场拔刀了!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朱允熥道:“圣人早就说过,要不耻下问。” “韩退之著《师说》有言,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 “依此理来看,老师的官阶品级,并不一定要高过那些武将勋贵学生。” “若依贵贱而分,尊卑而定,那储君就不能拜师。” “天子也不能开经筵,请大儒来讲筵了。” “何况,军事学院讲课,可以请不同的老师分别教授,也不必都要行拜师大礼。” 老朱仍是摇头,道:“你说的虽然有理,但那些武将勋贵,都是一群大老粗,可不会听你讲这些道理。” “再说,平日里咱不让他们私下串联,虽未必能全部禁止,却多少总有一些效果。” “如今将他们聚在一起,武学里的先生和教习,又哪里管得住他们?” “恐怕很容易生出事端,反而不好。” 老朱太清楚那些人的脾气秉性。 经历过血战的武将勋贵,多少都有几分火性,绝不是什么老实人。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起兵造反。 脾气上来了,他们在朝堂上都能打起来。 让他们去学堂,只怕第一天上课,就能联起手,先将老师揍一顿再说。 朱允熥抿了抿嘴,鼓起勇气道:“皇爷爷,孙儿的想法是,由孙儿去担任这所军事学院的院长,亲自来管他们。” 老朱脸上的神情,先是微微一滞,旋即流露出震惊之色。 要知道在此之前,主管武学的官员,品级很低。 老朱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由朱允熥来担任院长,这种想法,老朱从不曾荫生过。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了。 身在这个时代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在思想里面打上时代烙印。 由储君去担任军事学院的院长,冲出了他一直以来的思想框架范围,自然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但老朱毕竟是非常聪明的人,朱允熥一说,他立即便联想到了许多,仿若茅塞顿开般,眼前一亮,忙道:“你仔细说说。” 朱允熥轻轻吸了一口气,道:“皇爷爷,孙儿如今面临的最大的问题,便是年龄太小,威望不足。” “他们都将我看作是小孩子,只是因为我是皇孙,又是吴王,才表面上恭恭敬敬。” “但倘若他们都拜我为师,就不一样了。” 他并不隐瞒,而是直截了当说出了心中的算计。 反正以老朱的精明,肯定是瞒不过的。 还不如坦诚一些。 老朱摸了摸胡须,笑而不语。 “孙儿还可以利用军事学院,将武将分而制之,趁机收一些心腹,为己所用。” “其次,若是朝廷要提拔重用某個武将,便可以先将他调到军事学院进修。” “待进修完成,考核优秀,提拔也就顺理成章,让人挑不出毛病。” “反之,若是想解除某个武将的兵权,也可以将到调到军事学院进修。” “让他远离所统帅的驻军。” “要抓捕其治罪,也容易许多,不致动摇军心。” “打着让他来军事学院学习的名义,将其骗来京城,降低他的防备心,以防意外。” “如此便恩威莫测,皆出于上。” “再者,武将勋贵们每隔几年,便到军事学院里面学习一次,还可以趁机考校其品性,观察其是否有野心,再酌情使用。” “第四,武将勋贵们大多文化不高,一直靠着行伍的经验打仗,让他们来军事学院学习文化知识,学习兵法,也很有必要。” “第五,将这些人聚集起来,一起分析从前打过的仗,探讨成败得失,有助于总结经验,日后再有战事,大家都能指挥得当。” “第六,视情况将一些武将勋贵学员,在其毕业后,调入军事学院里面当老师。” “可以借此让他们远离原来所掌握的军队,架空其权力,但又通过军事学院的学员,保持着联系。” “不用他们的时候,就将他们一直放在军事学院。” “若是出现了叛乱,或者边关告急,也可以让他们再次领兵挂帅。” “因为他们有领兵经验,又有深厚的武将学生人脉,关键时刻,就能毫不费力的接管军队。” “如此一来,我大明又多了许多将才储备。” “一旦有变,也能镇得住兵将。” “第七,军事学院的招生,先从指挥使及以上的武将开始,后面再慢慢扩大,使其影响力深入整个大明军队。” “他们在军事学院建立档案,集中学习,朝廷也能更清楚了解每个武将的具体情况,有助于更好地掌控军队。” “第八,有勋贵功臣,高级将领打底,日后军事学院要招年轻的学员,从头开始培养,大家就会趋之若鹜了。” “青年才俊,都可以随意挑选。” “再以此为基础,慢慢置换军中的将领。” “时日一长,则天下将领皆出军事学院,遍布各军。” “有他们在,再有武将想独自对抗朝廷就难于登天了。” “第九,可以建立一个新的制度,日后都由储君或者天子亲自担任军事学院的院长。” “如此一来,后世的皇帝纵使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但门生弟子遍布全军,在军中也能有十分深厚的根基,皇权自然更稳固。” 他这番话说完,老朱拍手大笑:“妙!妙!妙!确实是一个高招,那就这么办!” “按你说的,开设军事学院,由你担任第一任院长。” 朱允熥喜出望外,忙道:“谢皇爷爷!” 他心中还有一些别的想法,那就是以这所军事学院为基础,逐步打造一支全新的现代化军队,让大明的军力,彻底凌驾于这个时代之上。 当然,这些现在就不必现在和老朱说了。 他在朝堂上根基还太浅,仅靠血缘关系让武将勋贵出于利益来支持可远远不够。 执掌军事学院后,就能真正组建属于自己的政治班底了。 老朱又道:“使功不如使过。” “咱听你的,王弼那些人,咱不杀了!” 他顿了顿,道:“若这样的话,王弼等人的案子,就不能由伱来审了!” “今天参他们的人,是黄子澄吧?” “那就将王弼那些武将勋贵,都交给黄子澄去审。” 朱允熥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立威在前,施恩在后。 老朱对于如何驾驭臣子,确实是玩得炉火纯青。 “皇爷爷高见,孙儿明白了!” 老朱点头道:“后面的事,咱就不管了,你自己处理吧。” “记得,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收收他们的心。” “还有那个黄子澄,以及朝堂上的文官们,也可以趁机敲打敲打。” “他们太不将你看在眼里了,就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树立起威望。” “你是将来要执掌大明江山的人,得杀伐果断。” 朱允熥轻轻点头,道:“孙儿知道!” 黄子澄等人如此上道,总是给他神助攻,送他大礼,那确实要好好报答报答。 老朱旋即又问道:“你刚才说从两方面下手,解决武将尾大不掉的问题。” “办军事学院,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那另一个办法,又是什么呢?” …… ps:先送上第一章,今晚就会爆更了! 第七十章 十步之内,人尽敌国!(二合一大章) 朱允熥的法子,让老朱越来越感兴趣。 想不到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这正是少年的好处。 思维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才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法子。 大明能有如此聪慧的继承人,真是社稷之福。 听到老朱采纳了自己的第一条建议,朱允熥心中也渐渐有了一些信心。 他在进谏之前,已经做好了被老朱拒绝的心理准备。 毕竟,要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转变思想观念,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此,两世为人的朱允熥,是早就深有体会的。 前世他在家里有事时想说服父母,好说歹说,无论摆多少道理,最后都只能两手一摊,就是不行! 根本说不通的! 然而,没想到老朱比他预想中要开明许多,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第一个建议。 这让朱允熥心中不由有了些许的感慨。 据说一個人越聪明,见识越广,就越容易接受别人的正确意见。 反之,则越是固执己见。 甚至根本不想听别人的任何建议。 他印象中的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不似李世民那般从谏如流。 但是,如今看来,也并不尽然。 老朱还是很乐意采纳别人的建议的。 也对。 从一开始,老朱就采纳了徽州谋士朱升提出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 后来刘伯温等人提的许多建议,他也基本上都是言听计从。 说白了,老朱从来就是一个有主见,但又很听劝的人。 而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只要你说得有道理,他就愿意听,并按你提的建议去做。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代人杰,开创大明帝国。 “另一个办法,便是在军中推行双主官制。”朱允熥缓缓道。 朱元璋微微皱眉道:“如今的五军都督府,便设有左、右都督,以图分权制衡。” “大将统兵在外,必要之时,朝廷也会派出监军监督。” “这是自古以来就施行的方法,并不足为奇。” “但监军不懂军事,有时反而会制掣将领,使战事糜烂。” “你这法子,又有何不同?” 朱允熥解释道:“孙儿所说的双主官制,要深入基层,一直到百户。” 这是后世的经验法宝,要建立在连队上,正好是百户这一层级。 老朱吃了一惊,道:“不可,军队作战,首在令行禁止,权必归于一人。” “上面有一个监军,打仗时都多有制约,但影响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若是再深入下去,那便形成了双头指挥,士兵都不知道要听谁的命令了。” 朱允熥摇头道:“虽然是双主官,但各有分工,负责各不相同,并不会形成双头指挥。” “其中一名主官,负责军队的日常管理,指挥,训练,士兵们听他指挥。” “另一人,主要工作是监察将士们的思想动向,做纪律检查,以及军队的人事安排,将领任命前的考核等等。” “这样就能很好的掌控军队。” “千户以上,再设参谋,负责制定作战计划。” “特别重要的事情,由几人集体决策而定。” “若是军情紧急,则负责指挥的人,可以临机独断,事后再汇报。” “因为有双主官,还有参谋等人集体决策,他们便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相互调动。” “既能防止将领长时间领一军,形成专权,又不怕造成“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局面。” 他认真组织语言,将相关的方法,细细说了一遍。 老朱的眉头,先是紧皱,慢慢舒缓,渐渐便只剩满脸的震惊了。 “好!好!好!” 待到朱允熥说完之后,老朱赞不绝口。 “熥儿,如此巧妙的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以老朱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用他这个法子,不说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武将专权,尾大不掉的问题,也相去不远了! 以后武将专权的隐患,可以降到最低。 那个负责监察将士思想动向,做纪律检查,参与人事安排的人,某种意义,就是常驻的“文官”或“监军”。 但在形式上又不是。 同属军方安排,又不会相互掣肘,且是常规,形成了定制。 武将的权力,因此而受到了极大的制约。 这个办法,看似简单,实则太巧妙了。 若朱允熥不是他的孙子,而是某位大儒,恐怕老朱都要佩服当场行礼拜谢了。 自己也曾经为此苦思许久,却始终没有想出良策,如今,被他一席话轻松点破。 此刻老朱心中既兴奋,又欢喜。 朱允熥低头,脸上再度浮现一抹悲伤,道:“以前爹爹还在的时候,经常帮皇爷爷监国理政,总是忧心忡忡。” “孙儿想给爹爹分忧,就常常在房子里胡思乱想。” “这些法子,都是那时候想出来的。” 老朱长叹了一口气,再度将他揽入怀中。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老朱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还是儿子朱标看得准啊。 怪不得儿子要立熥儿为继承人。 他如此优秀,又是嫡子,不立他还能立谁呢? 自己差点就看错人,立错人了。 那才真悔之晚矣! 爷孙俩就这般呆了许久。 老朱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 尽管今日之前大哭了几场,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你四叔那般对你,确实是他的不对,但他毕竟是伱的四叔。” 老朱提起了朱棣。 以往对这个儿子,他还是颇有几分满意的。 此时想起来,却觉得很气。 他怎么能这般对待熥儿呢? 不知不觉间,老朱都忘了,是自己纵容和默许,故意创造机会。 换个角度说,某种意义上,就是他让朱棣去做,去考验朱允熥的。 “孙儿知道,皇爷爷,孙儿并不怪四叔的。” 朱允熥脑海里念头飞转,道:“四叔心地善良,昨日的事,必定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孙儿听闻四叔身边有一个名叫姚广孝的妖僧,法号道衍,此人诡计多端,心怀叵测。” “四叔昨日做的事,一定是他鼓动的。” 老朱闻言,怒道:“好大胆的妖僧,竟敢挑拨离间皇家骨肉亲情。咱立即下旨,将其凌迟处死。” 朱棣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样也不能杀。 但一个妖僧,不杀还留着干啥? 朱允熥忙道:“皇爷爷,杀就不必了。” “四叔和他感情深厚,杀了他,恐怕四叔会对孙儿心生怨恨,因此而产生误会,伤了叔侄情谊,就不好了。” “孙儿想请皇爷爷下旨,令姚广孝离开燕王府,入孙儿的吴王府。” “如此一来,他便不能再蛊惑四叔做坏事。” “孙儿必定对姚广孝严加管教,使其改邪归正,再不作乱。” 他早就对妖僧垂涎三尺了。 如今有机会,就要弄到自己的府中。 老朱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这个提议。 但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自然不会驳他。 当下答应道:“行,咱听你的,等下就令人去传旨。” 朱老话锋一转,又道:“这也是一个机会,正好敲打一下你四叔,还能让他对你感恩戴德。” “你的那些叔叔们,毕竟是你的长辈,很容易倚老卖老,持仗自己的辈份,你却不好驾驭。” “就要让他们犯一些事,再好好敲打,而后施恩挽救。” “如此一来,他们便只能乖乖听命。” “你爹爹曾前便是这么做的,你可以效仿他。” 朱允熥立即想起来。 朱标在世的时候,秦王、晋王、燕王等诸王,总是会犯不少事。 致使老朱龙颜大怒,然后朱标再苦苦求情,维护兄弟。 弟弟们自然对他感激不尽。 对他这个大哥,不服不行! 以前没有细想,此时听老朱说起才明白。 看来这其中固然有诸王骄纵的原因,但又何尝不是老朱故意为之? 以此来帮助朱标在弟弟们面前树立威望,让那些弟弟们对朱标心悦诚服呢? 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极为高明。 确实要学着点。 朱允熥认真点头道:“孙儿知道的。” 老朱又恨恨道:“还有朱高炽和朱高煦那两个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人小鬼大,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这是老四没有教好的孩子。” 朱允熥脑海里灵光一闪,这两个家伙昨天做的事,他可记得一清二楚。 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 昨天让他们跑了,但这个仇,朱允熥可是记下了。 非报不可! 当下,他说道:“孙儿觉得他们两个只是有点淘气,倒是有趣得很,人也非常聪明。” “不如就让他们留在金陵城,住在孙儿府上。” “孙儿可以顺便带带他们。” 若是将这两个家伙带到府上,不仅可以得报大仇,还能利用他们两人,钳制朱棣。 一举两得。 老朱笑道:“咱正有这个意思。” “咱们爷孙,想到一起了。” “老四教不好孩子。” “他们两个,以后就教给你管教!” “不听话就给咱狠狠地打。” 老朱竟然本来打算这样安排,朱允熥喜出望外,道:“孙儿一定会将他们两个管教好,不让皇爷爷失望。” …… …… …… 日落时分,朱允熥的马车终于驶离了皇宫门前。 坐在马车内,再无第二个外人,他的神情方慢慢松懈下来。 不得不说,和老朱在一起相处,神经时时刻刻都绷得很紧,唯恐出现什么意外,真的很累。 故而,老朱留他在宫里过夜时,朱允熥找借口谢绝了。 他真担心自己梦里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也只有此刻一个人呆着,心情才能彻底放松。 今日朝堂一战,可谓是大获全胜。 赚得盆满钵满。 后来与老朱在皇宫后院交谈,又有许多新的收获。 此际心中难免有几分欢喜和得意。 掀开马车的窗帘,便见日头已经到了老西边,正斜斜落下。 夕阳挥洒,晚霞满天,分外好看。 街上没有什么行人。 昨夜应天府接了吴王殿下的命令,连夜派出大批差役,抓那些宵禁之后,仍违法擅自外出的人,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今日百姓们已经在议论纷纷,此时自然早早回家。 唯恐落在后面,天黑之前,未能到家,被差役抓到,治罪下狱。 马车缓缓走在静谧的街道上,四下无音,唯有马蹄声嗒嗒,车轮滚滚向前。 皇宫离吴王府并不算远,走过两条街道后,便已过了一半行程。 朱允熥也看腻了夕阳,落下窗帘,闭上眼睛,坐在马车内休息,养精蓄锐。 突然。 一道不算太大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支箭羽刺破车窗,“砰”地一声,射入朱允熥身旁的坐椅上。 距离他的身体,只有半寸之遥。 下一刻。 又是接二连三的箭矢之音传来。 “有刺客,保护吴王殿下!” 侍卫大声叫喊。 随后便是惨叫声彼起此伏,不断有人倒在地上。 金陵城内,竟然敢有人当街行凶。 还是行刺自己这位堂堂的吴王殿下。 委实有点不可思议。 蒋瓛手底下那群锦衣卫,在干什么呢? 朱允熥心念飞转,从帘子的间隙里,悄悄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黑衣蒙面人。 其中一人,速度迅快无比,其他人则分头拦住侍卫,彼此配合亲密无间。 转瞬间,那人已杀到眼前。 刀光闪烁。 人影扑向马车,直刺而来。 刀如电闪,光芒四耀。 生死之际,朱允熥的脑海内,骤然响起今日上朝之前,杨士奇所说的话。 “你若赢得今日朝堂之争,情况就会大变。” “大位之争,从来都凶险异常。” “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任你诸般算计,机关用尽,谋划周全,却终究敌不过以力破法!” “十步之内,人尽敌国!” …… ……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唯一的选择! 刚到大明的时候,朱允熥虽然胸怀雄心壮志,但对于执政之后的改革,也只有一个目标而已。 具体要怎么实现,则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 后来才渐渐理清头绪。 如今,他心中已然有了全盘计划。 诸多改革中,最重要的当属土地改革和税制改革。 税制改革已经推进了一小半,剩下的硬骨头只 自从韩水儿出事到现在,白云珊已经被关了一个星期左右了。她也一个星期左右没有好好吃饭了。 虽然料到了千若若会挂断他的电话,但景墨轩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落。 忖度良久,她似乎拿定了主意。“梅香,你去把梅成叫过来!”瑞萱吩咐道。 王鹏能领会张冬海的心情,他自己其实比张冬海更忐忑,不知道未来留给自己的,到底是一条怎么样的路? 被塞进李南手里的酒杯,早就倒满了酒水,而刘龙其人,举杯与其相对,仰头尽饮。 矿‘洞’之中枫叶,洛阳,昊天等人齐齐坐在金光璀璨的矿壁之中,周围只有不到数十人。 那就是孤雨必死无疑,当众人随着视频看下去之时,映入眼前的却是一团黑‘色’的物体,如同火焰一样燃烧在周围,接着孤雨的身影出现,他的全身都是黑‘色’的火焰。。。 同样听闻将士话的九凰跟南明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眼中可见对方心中的担忧。 “等到郡主回到徐府,派人送上名帖我去恭贺郡主封王一事。”赵玄一边在心中思索着九凰如此做的用意,一边对着身边的侍卫说道。 “从来都不是轩辕家的人,又何来‘背叛’之说?”轩辕落清冷地声音传出。 再说他们早就制定了b计划,在a计划受阻的时候执行b计划,没准宋臻最开始听到龙翔来的时候就已经择定b计划实施了呢? 他们虽然被落在了不同的地方,但是都不约而同的朝中心赶过去,因为,姜璃就是在那里失去消息的。 两声闷响起处,天魔宝塔跟灭世黑莲将那两尊魔物镇压,这两种魔道大神通,起源自魔族罗睺的至宝,对这些魔物有不可思议的威能,正是他们的克星。 当云柔恢复一身的男装打扮,恢复云明的普通面容到达比赛场地的时候,发现坐上高台上主持这一场擂台比试的人已经不是欧阳家主了,而是一张普通的面孔。 四周,被龙卫驱赶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将这里团团围住,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 都可以依据自身道气开辟出属于自己的本初之无,他们在自己的本初之无中可以开辟无数大宇宙,造化万灵众生。 后山其实是林浩他们军训平常操练的当地,只不过,现在由于是晚上,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人了,刘鹏想让林浩去后山的原因,其实很简略,无非是后山那里比较好着手,便利他们经验林浩算了。 魏籍眼中的震惊还未来得及告诉身边的沈丛,一股力量就突然爆发出来,轰飞沈丛,直接将魏籍提了起来。 那红色面具,妖冶无比,上面勾勒的金色符纹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意义。 他也不愿看到蜀山上还有一个像失了心神的人儿孤孤单单的游走。 伍魅儿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眸光深沉,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比如,叶空成功刺杀了普利策,某个方面上,就是依靠了盲目教派的「良好」声望。 第二百五十四章 开大明万里海疆! 朱棡沉默了。 这幅地图,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朱允熥所指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恐怕也是两说之事。 至少,在朱棡的认知中,从未听说过那片大陆。 坐船前往茫茫大海,是极为虚无飘渺之事。 除了因求仙问道已陷入疯癫痴迷之人,又或是走投无路,无法生存的穷人,谁又愿意去那遥远的海外 博丽灵梦在“我希望”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表示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因为冴月麟出现的时候使用结界阻挡了八云紫的隙间的偷窥,所以现在八云紫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而想要和八云紫商量事情,也需要使用八云紫召唤之术。 毫无疑问,那两道巨大手印,正是鲁拉鲁以前练习搬动天湖山时留下的。 “唔……哇!”虽然是没心没肺的笨蛋,但琪露诺还是觉得有种被巨大猛兽顶上的危险感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迫使她立刻向外逃跑。 她手中的阳伞迅速抬起,伞尖发射出能量巨大的魔炮迎向从隙间中飞出来的不明物体,然后将其摧毁。化解了八云紫这一波攻势的风见幽香并没有选择继续使用魔炮追击,而是扔掉阳伞欺身而上直接贴近八云紫准备肉搏。 此时此刻,天命之地的无垠沙漠中狂风骤起,狂暴的气息冲天,只见一尊尊冰石巨人,以及不死神物等先天生灵,都是全部盯上了冲来的海圣,直接攻来。 “因为抄袭简单嘛。”辉夜厚着脸皮继续看,妹红皱了皱眉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放弃了。 “克里斯是男士,不光是男士还是一位非常帅气的男士,他同时也是一位同性恋者……”约瑟夫只得对着自己的老板解释说道。 白黑红三色人偶随着祸灵梦的召唤出现在场中,她们一出现就分别朝着神奈子诹访子和早苗扑了过去。 蕾咪就是住在我家的吸血鬼,这家伙为了避免交房租居然声称那是她家,于是我对她教育了一番。 蓝玉堂何等聪明?前后一想,也就猜出了石生的顾虑,其不禁暗暗佩服石生考虑周全,的确,自己之前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 张旭凝神望去,最终还是没有所得,隐藏的危机,根本无法感应,索性他也就不再去多想,随后一道道的符箓,刹那之间生成,伴随着符箓的是一道道的命令。 随着剂量增大,解毒效果相应增加,皇帝脸上灰败之sè也褪去不少,抽搐和颤抖程度已经有所减轻。 “二哥,京城那边我的事情还是比较多的,我直接从虹桥机场那边走吧,等处理完事情,我直接就到金陵,到时候把苹果的项目启动了。”郭宇航笑着道。 谢雨轩里,周成缓缓地拿起桌子上几块流光遁,似是陷入了回忆中,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 “冷漠?莫非,你也是来灭掉我们天玄宗的?”石生脸色一板的说道。 不过这玩意儿可是有雷作用的”其副作用的大中影响,取决于其效用的大。 当时听完院方的介绍,习涵芸当即就说:“我们住就住最好的,住干部专供的病房吧,huā多少钱我们出!”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左少阳脑袋哄的一声,长孙皇后称左贵老爹是亲家翁,难不成,老爹老娘悄悄给自己定了一门亲事? 鹰嘴岩,伊尹一边施法攻击那个提着青成剑的清溪道长,一边指挥着两个大阵围困众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土地改革,开启! “本朝田地,分为官田和民田。” “天下初定,陛下便制定了以官田为主,民田为辅的基本国策。” “其策有五,一为没收前朝官田和豪强地主的田地,按官民之分,或赐给有功之臣,或出租给百姓。” “二则‘永不为奴’,即禁止地主以债务或其他方式逼迫租户成为家奴。” “三是“永不加赋”,规定 现在的我们真心可以说是老夫老妻的节奏,却还是忍不住会脸红心跳,就连脑袋都在突突的跳动着。 可以说,只要楚云亭如今乃是阵法宗师的事情传出去,楚云亭必然会成为无数人称赞着的绝世天骄,纵横十国,哪怕连离国国君也会重视不已,甚至直接给楚云亭巨大的赏赐。 是他最后在学校门口等她宁思时才发现的,原来她栓着的围裙包里有好几张一百的人民币。 但是郭嘉林不知道的是,吕子乔已经和上次聚会的安妮好上了,而且确定了关系。 听到孤拜天的话,西门无恨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毕竟是唯一一个走完九十九重天梯的人,体质怎么可能是最差的凡体呢。 米娅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龙族的魔法体系与人类差别巨大,对于想要探知魔法真谛的米娅,这也是一个研究方面。 奶奶也会给他讲一些很久前发生的故事,他很喜欢和奶奶相处,奶奶也喜欢和他聊着历史。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这次,我们得自掏腰包了”芓歆说到这儿就一脸的不悦。 “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她?难道你就如此舍不得她么?”金玲玲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撇嘴,这才是脸皮真的厚,都把人打成那样了,还美其名曰饶了吧。 萧锋也是了解到,这灵法学院没一个月开一次招生仪式,而明天就是这一个月的招生仪式的开始,不得不说,萧锋这次来的还是很凑巧的。 这人叫狮吼子,原是丁春秋的二徒弟,最近他听闻大师兄摘星子死了,所以他就自诩为大师兄,而这会儿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在丁春秋面前表现一番好坐实大师兄的名头,可惜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还没当上大师兄却把命送掉了。 许逸并不担心自己,就是担心安苒出事,纪检部的人可不管人情,说抓人就抓人,虽然冷家的关系能让安苒无事,但这件事会成为安苒军人生涯上的一个污点。 杨瑛和襄儿明白张易的意思,所以她们两个一出场就是一片华丽,这让云天河和韩菱纱顿时激动的大叫了起来。 许无双已经死了,候百羽还能拿他有什么办法,也只能把怒火宣泄在坑了他的陆逍身上,不如此他哪能消得了心中那口恶气。 “你怎么会……?”佐藤显得有些惊讶,调查是秘密进行的,除了出事的两名警察以外就只有她知道了。 何况此人在朝中也是根枝深厚,有许多的朝中大臣都是他的门生,一旦将他推翻的话,可能还会引响到大唐的国祚,所以一时间裴无名也是拿不定主意。 “另外,咱们不如说些有意义的话题,如何?”陆灵雪这时眼珠子微微转了一转,心下倒是生出一个鬼主意来。 就像是她出现这个世界,然后毫无选择的嫁给了冷烨,这就是命运,虽然说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但有的时候注定的事情,也不是谁都能改变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迂回进行土地改革,意外的反应! 皇田由户部管,此事朝中大臣提议过多次。 老朱也早早就同意了。 但真正执行的时候,宫中总有人来打招呼。 原因无他。 皇帝也是人,也需要私房钱。 有些钱的用途,还真不好向大臣说明白。 儒家读书人劝谏起来,那可是非常烦人的。 皇田作为皇家私产,其收入所得,直接进皇 皇甫夜……能给她带来这般安详的感觉,她的心里,忽然放松下来。 但是能够‘抽’空帮着林毅造势,已经是很给林毅面子了,对此总比这素还真忤逆自己要好的多。 可是,塞巴斯蒂安在黑执事的世界里却是秒杀过天使的,由此可见,他的实力并不弱。而且还有所被压制,他自身也采用了隐藏实力的办法。 这颗戒指,可是传说中希腊爱神被她的爱人赠予,是天地之间唯一的最大的黄钻石,代表着忠诚和坚贞,是爱人之间最好的代表。 她有十级灵兽冰雪兽了,冰雪兽此时此刻也不过是距离神兽的蜕变,仅仅一步之遥罢了。 杀爆弹夹带着一些燃烧弹让行进的骑兵部队行军序列变成了一片火海,人和战马纷纷倒毙,整个部队喊马叫乱成一团,士兵们惊恐的四下乱跑。 林毅真的是很羡慕那些有系统的人,什么事情不会,找系统一问就知道了,可是他呢?虾米系统都没有,一切度靠自己去探索,‘摸’索,熟练。 “什么???”火儿大叫一声,那细胳膊细腿的没想到吼起来,嗓门特么还挺大。 市丸银最先来到这习天还的面前,手中的神杀枪瞬间弹‘射’出去,但是习天还的身影依旧是如无影无踪的风一样,消散在了林毅的面前。 “这……我也是为了早点完成任务!要是完不成任务,对大家都没好处!”杨天宇忍不住抱怨道。 绚丽壮阔的金色河流,一条一条从远处流来,然后流向无尽的黑暗深处。 同一时刻,五人各自施展自己的道法,在五个方向之上,同一时间朝着幽冥魔龙攻击而起。 看样子不出二十秒,那诡异的液态金属玩意就能够,是完全的钻入到那棒子的中心部位了。 一片迷茫,一缕恐惧,悄悄地侵入她的心间,给她柔美冰冷的面庞增加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见此,我直接把雷子手上抱着的那只大公鸡绑在嘴巴上的红线弄开。 当洛晨把这个消息告诉夏霓裳的时候,夏霓裳顿时欢呼起来,然后迫不及待的和洛晨一起潜入水潭当中。 郭少阳嘴上没有说,心里一直很希望曹芳梅能成为他生命中的另一半,不然如何解释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总会情不自主的想起她。只是,他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喜欢而想起她,还是因为寂寞才想起她。 “去他们那边消费的客人,中毒了,几个局的全来了,还有一个副县长在现场。”情况很明朗,但对江华来说是很不利的。 “师兄,不是胖爷我吹牛,我还真没把那三个光头放在眼皮子底下,先让他们蹦跶着,等胖爷有时间了再去收拾他们。”胖子说的大义凛然。 “谢谢大老板。”薛杉杉听见答应了立刻感激的说道,至于说的两顿饭她已经无视了,反正这种大人物,估计怎么也没有时间和她一起吃饭的吧。 王座之上,各自是有着身形端坐,虽然这七尊身形身上,没有丝毫的威压,但无数的妖灵们只是一见,便都是认了出来,这七人,正是七位太乙道君。 第二百五十七章 儒家的两面性,勋贵的不满! 土地在华夏的传统观念中,是许多人的命根子。 故而,朱允熥对任何涉及土地的改革,都十分慎重。 它们与商税改革不一样。 因为几千年形成的传统,经商在那些地主眼中,是一件不体面的事情。 虽然大家都在做,却是命令家仆,或者经由别人的手去经营。 赚了钱还得骂上几句,以体现自己的清 对风家能凑齐自己所需的大半材料,李傲天心中很是高兴,他有些迫不及待道。 “大表哥?”袁三爷一直没搞清楚沈韩杨和苏启炎的关系,这时候听他这样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与光明老祖相比,他实在是太年轻了,不过老祖的话也震惊了他。 温热的气息扑面迎来,吹得苏糖耳朵都红了,当然,一双杏眼气的更红。 虽然并没有用剑锋斩,而是用的剑身横拍,但巨阙剑结合李傲天肉身的力量,这也远不是黑衣人能承受得了的。 洪吉老气横秋的教训道,两人都是一张少年脸,此刻看来颇为好笑。 袁三爷听到狗剩的声音,突然清醒过来,举起拳头就想往秦亮脸上砸去。 刘璋顿时领悟到了赵风羽急忙解释的意思,他刚刚却是是立场不对,说错了话。 那么傅殿宸这些贵胄子弟,岂不是身上的命格,要比他们更加厉害? 一身盛装的秦雪妃,看着边上西装革履面色淡然的萧杀,激动地问道。 刑千玉被聂心这样抓住手腕,也半点不能逃脱,但也是不敢说话,毕竟她还并不知道聂心到底是何方神圣,性格如何,是否便是那可以瞬间辣手摧花的杀人魔王。 萧尘将所有人都推到了前边去,他自己排到了几人后面,凝视着后方天际,那一丝不安的感应,越来越近了。 突然间,一张透明大网凭空出现,猛然覆盖而下,一下将白衣青年裹得严严实实,连脚下的飞剑都灵光顿失。 凌凡可不认为,这些人只是一腔热血,想要为南疆的年青一代打抱不平。 这黑色气流,就是那可怕东西的本体,也是诞生出来了无无先生,无心先生的本体,这本体还在不停的增加力量。 天际,杨叶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他知道,自己有些轻视对方了。眼前这中年男子,比之前那玄天宗的帝者要强上一些。 “这位大人应该是赵国的枢密使杨望清杨大人吧。没想到,赵王竟然会让杨大人亲至此地主持赵军与蜀军作战事宜。”在杨望清让人奉茶之后,中年人沉声说道。 “人类,你玩阴的”老者怒吼,身体却是不敢动,生怕自己喉咙抹了刀子。 杨叶伸手一招,那剑出现在了他手中,看着眼前的剑,杨叶沉默了。 外面夜色渐沉,冷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那草丛里面,毒蛇吐信一般寒冷,看似平静的巫山,今夜注定不会太平静。 结婚后,挣到的钱就应该给老婆,让老婆知道他是在乎她,爱她,非常爱她的。 这所有的所有,于周然而言,往大了说,就像是一张棋盘,而她就是执棋者,她所看中的猎物,就是棋子。 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卢克这边,球队现在有4名前锋,球队的阵容基本上是两名前锋的配置,一个赛季下来,哪怕替补队员都会有20次上下的出场机会。 云天歌还在歌唱,大量的乐力开始围绕着她,将整条船都笼罩在一片水蒙蒙的雾气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朱允熥醉酒,给你们出一个主意! “是啊,朝廷要真有什么事,不还是得靠咱们这些勋贵上战场吗?怎么能这样对待咱们呢?” “给那些贱民好处有什么用?最多也就是得到几句好听的话罢了,天下要是真不稳,信不信那些贱民又会一个个跳出来反啊?” “说得好!只是咱们这些勋贵,与大明荣辱与共。有咱们这些人在,才能保他朱家江山安安稳稳。” 鹿梦不认得他,可也不想惹麻烦,又在才像招惹了地头蛇的档口……鹿梦起了身,「您好,」不亲不疏,大大方方走来,反正同事们看来她是遇着认得的人过去了。 白叶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说完这些就重新转身开始指挥舰桥进行应战的本舰舰长,一句话没有说,也是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了舰桥。 “我们敢与你们搏命,你们敢吗?”此时余中天声音霸气的说道。 刘静一米七左右,同样高挑,但身高差在这儿摆着,看起来依然和谐。 无数的悲剧、离别、痛苦、救赎……等等,都在这场海啸里面展现了出来。 “这也得分事儿,想免费找人帮忙,就得多搭话才行,有的没的一通聊,拉近关系。”周望朝王勤挑了挑眉。 而‘无忧洞’中这些人也很识相,拐带孩子只找民间长相出众的,绝不找官宦人家的。犯事儿也只敢犯民间,不敢沾官府。 「你皮糙肉厚的,多打几下没事,你看你胖的,脸上除了肉,啥都看不见了。」大龙说。 白先生就把蔡氏商会和汇通商行在大夏的那一场商战给说了一下。 如此强大又无所不能,同时还温柔体贴的少年,就这么撞开了何琴的心扉,一步步的把她给捏在了手上。 “招魂,你是招魂!你怎么还活着……”止戈侯捂着虎口崩裂的右手连连惊叫,甚至忘记面前还有一批正在不断后退的死士。 大头、二头转动机关,转轮缓缓移动之间丝丝作响的绿气从转轮底部喷涌而出,片刻间就充满了整座岩洞,顺着甬道向五家村的方向翻滚涌动。 轻雪飘落完全无视,因为关闭了声音,不过她已经注意到有人过來了。 这些红甲战士是没有理智的怪物,不会理睬身边同伴的状况,只是再一次进攻。可这次,一人身形被剑气冲飞,一人被繁多星阵暂时牵扯住,而后向其冲去的,是一道可掀乾坤的罡风。 俞升本想冲到杜铁身边,可是他见到杜铁沒事后只得放弃了再冲到杜铁身边的想法,因为自己手上的伤还沒恢复好,如果现在冲到杜铁身边只会被对手进攻,他只得等自己的伤好了再去斗杜铁。 “你才是妹妹。”不知道为什么逆光一下子有了很大活力,立刻脱离了六月雪发出了一道巨大的光芒。 神色变幻之后,深吸一口气,林天翼带着一丝苍白的面色,朝着沈云清等人喊道。 谢半鬼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撞得粉身碎骨,从漫天碎肉里飞出来的魂魄也被崩溃的阵法吸进虚空魂飞魄散。 “什么事?”白莲教护法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处望去,一看之下,几乎吓得闭过气去,眼球子顿时也凸了出来。 不过多米尼克大人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又是从第三中心域出来的,性分裂点似乎也不奇怪,只要不是睡一觉又换回来就好。 他很兴奋,老爷子让他到杭城来提升实力,他现在不帮把张家和秦家联合起来,财力得到提升,自身的实力也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朱允熥的忽悠!勋贵出海! 场中鸦雀无声。 本来还在跳着舞的舞女们,也悄然而慌乱的退了下去。 众人用期待又紧张的神情,直勾勾地望着太孙殿下。 如果说刚才跟着打天下的话,还只是随口附和,那现在,大家便都十分认真了。 无他。 朱允熥现在喝醉了酒,说起发财赚钱的法子,那肯定是了不得的事。 他们平时 安蜜儿嘴角得逞的一笑,还不等楚苍焱说话,她便来到他面前,似是再等着他脱衣一般。 本来他想着,父亲已经重得陛下信任,他也准备到朝堂上任职,到时候再靠着自己的真本事,让郡主看到他的能力与真心,让她愿意下嫁。 我一脚把还在发愣的毛疯子踹得扑向前,挡住背后袭来的石尸,与铁胆前后夹住他往前冲去。 高严了翻身下床,他昨天是和衣而睡的,“来人!”他扬声喊道。 “崔陵私荫流民、抢占民田、横征暴敛,本就该死!”陆琉也不管崔陵是郑启的表弟,也不管今天是崔太后的寿诞,直着脖子同郑启辩解。 两人赞同的接过,当下喝了两口,然后,顾子安一抬头,顷刻见到前面教官的脸更黑了,一双眼睛跟看着社会毒瘤似的紧盯着他们,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计时器,然后,咧出了笑容。 虽然感觉过去了很久,不过林晓沫竟还清晰的记得洛城莫以天给她煮过饭的场景。 再美的人,也不能影响她睡美容觉,除开这个时候,她对美人还是很怜惜的。 元烈脸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她的身体上,给了她最好的爱抚。 曲悠浑身一冷,不由的轻颤起来。若是她的感觉没错,这个三殿下是想要勾引她。可是,她就想不通了,她一个貌不惊人的乡下丫头,怎么在洛宁城中,却反而成为了皇室争相拉拢的香饽饽。 “一听林先生这话,就知道你没干过农活,葡萄树一般都要两三年才会结果,而且等它长出高品质的葡萄,恐怕还要多过几年才行。”听到林南的话,吴姐放下农具,笑着在那解释道。 鸣人一惊,眼前之人看上去似乎有几分眼熟,但是他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想着,祁峰掏出手机给老东西打了个电话,但却没说话,而是用手指在话筒上滴滴答答有规律的敲着。 这种下底传中在以前的中国队见得并不少,但现在很少见到了,黄宇现在也是没别的办法,他当时的选择只有这一个,要不然就是把球踢到阿里亚斯脚上,骗一个界外球。 早在今年一月十六日,海因克斯就正是通知俱乐部不再续约,这也意味着在这个赛季结束后,他就将离开拜仁。而他这一离开,就将是永远离开足球,不再执教任何球队。 明天的比赛至关重要,这是自己和坂东龙男第一次较量,所以绝对不能输。 二人立马心领神会,急忙又回到了神像面前跪拜了下去,许下了种种还愿的承诺后,这才重新起身满脸喜色的离开了大殿。 黑暗血瑰心里一惊,她此时还在半空中,根本躲不过这次的攻击。 “受了你这一礼,咱们之间的因果就化解了。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对老夫出手了?”中年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南。 不明真相的魏倾城有些狐疑的摸了摸板砖的脑袋,把板砖放在了地上,这家伙也没飞扑,而是围着魏倾城的脚底下来回转。 第二百六十章 朱允熥透露的绝秘! 大明要远征海外,战舰,枪支、大炮,乃至出征需要的其他各项物资,都已经准备好了。 就连舆论上,也已经完成了动员。 如今大明朝野,对于远征海外,基本上都是支持的态度。 毕竟,此前对倭国一战,赚得太多了。 再加上朱允熥当的极力宣传,朝野对于出征海外,都抱着极高的期待。 既能赚 安子说话算话,搞到坐标令房子嵊速来汇合,其余众人那怕天塌下来也不得挪动分毫,并叮嘱六千四百年后撤离天纵,何处安家自行决定,九藜之行详细情况等败家仔回来再说。 此人目前率军在许州与李简对峙,麾下不仅控制着近三万大军,同时许州城内的高季昌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他的支持。 达步水云想趁此机会去找拓跋杰,让他看看这粒药丸究竟是什么,可又担心床上昏睡的秋玄,再次被人下毒,就只好在这里耐心等待着。 “到底是哪个变态在操控?妈的~”安子蹦骨妖脑袋上踮脚观望,再不明白就是个棒槌,凶煞幕后必有阴人。 当然,以他现在的实力,整个班级估计除了吴历之外,其他男生要想占她便宜,也不太现实,好歹也是一名武者,绝对不是什么摆设。 此刻,拓跋杰才明白,妹妹拓跋雪落入慕容德涛之手,原来是那位洁兰公主经常提到的塞外山庄庄主冷如风下的手。 “跃哥,冬冬姐这几年可是没少帮忙,咱们公司的一些物资,还有武器原料,都是冬冬姐帮忙搜罗,然后运送过来的!”宋伟在一旁开口微笑着说道。 对面,八剑浑身是血,从地上爬起,看着林逸,他眼中泛起莫名的惧意。 王霸天听到三弟没死,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交给身后的二弟。 萧音则是微微一笑,身后的虚影消失不见,仿佛刚刚我们只是出现了幻觉一般,萧音微笑着看着我们,我则是愣了愣神,看向萧音,心中却是久久的不能够平静。 雪十三推测,既然这道天门乃一块先天道石,自然有奇妙之处。原始第一神所想的大概是让所有强者将他们的道留在天门上。此人会自行演化,最后铸就一部盖世天经,可助他们所有人参悟出大道的终极奥义。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想通过刚才的战斗,斯塔克,你应该发现了你的钢铁铠甲的质量真不行。”这一点,托尼斯塔克的确无可否认,我先回去换一套,说完,两条尾焰划破长空。 赛博坦星主控室内,漩涡鸣人走了进来,他是打算和擎天柱告别的,几年前,在郑浩的安排下,漩涡鸣人进入赛博坦星修炼,尝试在失去主角光环的情况下提升战斗素养,时至今日,他已然完成了修炼。 同时,这名老者宽松的衣袖一挥,一根金色的长香自他的袖中飞射而去,稳稳插在了大殿中央的巨鼎上。并且,长香刚刚着落,这名老者并没有再做任何事,上面便燃起了一缕袅袅的青烟。 因为这样的话就很不妙了,他能竭取整部历史的精华,而雪十三以轮回的能力同样能做到。 不过魂就不一样了,三魂也是各有司职。人死后,天魂归天庭,地魂归地府,人魂随着天魂和地魂的消失而消散。 我们也吃些东西吧,刚才受了伤的过来我这边那些解毒丹和疗伤药过去,互相帮忙包扎下伤口。欧秋寒见那些考古队的成员不说话,就对自己的属下说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起风了,四处传播的“机密”! 与大张旗鼓公布的减租条例不一样,关于藩王和勋贵出海的消息,朝廷始终没有公开表态。 甚至连允许私人花钱组建雇佣兵团,只要受朝廷监管即可等相关内容,也没有很快正式对外公布。 朱允熥那晚喝醉了酒,与勋贵子弟们提及出海的事,却告诉他们,这是朝廷的机密,让他们一定要保密。 但宴席上人多耳杂, “他胸口也有这个痣?”这下轮金关中震惊了,不会这么巧吧?但看到金五爷坚定的眼神,金关中沮丧了,若是连胸口有痣这一条都具备,假金大郎也实在太难驳倒了。 亿万妖海不知道连城虎,变成了个什么玩意?见同类死伤无数,再也不敢往上冲了。 “其实殿下不必如此担心,一切顺其自然就好。”陈飞端起一杯热水,轻轻吹了吹,一口舒服的喝下。 “费克岛…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词的?”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道。 何夕耸肩,用微信将攻略发给上官流明。上官流明开始沉默地检视材料,何夕不好意思离去,就在旁边玩会手机。大约过了一刻钟,上官流明重新开口了。 虽然有时候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是当年如何杀进皇宫的路线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在几位老臣的陪伴下,他一路走过当年的路线,最后,在金殿的皇位上坐下。 四声传进地下城的脆响令何夕悬在嗓子眼的心可算是重新按了回去,他长舒一口气。 然而,徐帆抹去鲜血,望向亚瑟的眼神中,却是充满了火热之色。 几个送她出来的婆子就在一边看着,洪兴萍装都没法装,她气急败坏地丢下那男孩,掉头走了。 这几日,莫云疏因为店铺的事,所以不经常与江澈在一起,江澈自己便总是在镇上溜达,看到什么不平事,便管上一管,这几日治安前所未有的好。 “早听说过曼陀社的老大,不但气质出挑,而且花容月貌,所以仔细的一猜,便能够猜到了。”梦潇笑眯眯的说着,眼睛却盯着曼葵耳朵的红色耳环,那是一朵绽开的曼陀沙华,这种花,又称作彼岸花。 慕容齐对云国的人自然也是有了解的,这位想必就是晏浔认的义妹绮梦公主了。 那人请宫羽帮忙开启青铜球,宫羽这才知道,青铜球是可以转动的。 另一个结果是占到企业总量多数的、在竞争中失败或至少未占到优势的企业,将与大企业之间有一个分工协作关系重新组合的过程。 “去客栈吧,这里花太多,我不太喜欢。”素心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少爷!”虎子向方木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之后,立刻就下去传达方木的命令。 一转眼也是好几年了,能不长大吗?你老哥怎么样,听说自己也支一摊? 对于这一点,王依依那是绝不怀疑的,因为刚才李长林现场为她写的歌,这就证明了李长林的才华。 可是这时候,天默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呢?又或者说自己和这魔尊都被骗了呢? 可是项羽却感觉,如果他不去杀人的话,这种削弱的速度虽慢,却也总有一天会让他真的想不起来。 “道和你口才这么好,不若明天你陪同卫阶一起上朝,由你来说服皇上,移驾石头城如何?”卫阶心情轻松了不少,笑着说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老朱:咱要去见见朱孙! 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对于他们这些勋贵之家来说,最怕的便是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 他为什么一直担心自家的地位? 不就是因为四海归一,天下太平无事,他们这些曾经征战四方的将军,再无用武之地吗? 要不然,若是朝廷还在用他,哪里又须要担心什么呢? 朱允熥一直 “哼这家伙怎么把我也拉下水?刚才还亏我骂他木头!!”范范尼恶毒地想着。 “直到你的出现!!两个九级巅峰的强者竟然能够联手杀死一个圣阶强者!!”莉娜自豪地说道。 “赵团长,接下来就有劳了,这五波,只需尽力便可,我虽然不便出手,但到了紧急关头,我会出手的。”林意道。 我毫不留情的将匕首朝着他的脖子就扎了进去,然后在里面左右切了一下。直到他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瘫软在地上。 “蝼蚁一样的东西,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骂本帅无耻,简直是找死!”暮日国王天宇被吴杰一骂,勃然大怒,握剑的手臂力气又加了几分,大有要将吴杰立毙于剑下的打算。 不说现在,就是刚才出言挑战赵彦三个治安仔,如果没有后来的一幕,赖皮儿还真以为陈宇是闲着没事干,乱来的。 此时天行还在炼器,黑猩则在喝酒,那酒是熊妞在麦子菜谱给他带的麦香酒。 星哥接了电话,直接冒出了一句话,“马上就到了,别着急!”说完就挂了。 “方栋,再打下去也没用,虽然这紫铜矿是我们先发现的,但我们愿意五五分。”一个大叔用浑厚的嗓音说道。 寓意也很明显,云昊并不想要上岸,自从当初离开华夏,加入了北美训练营,他就已经开始学会杀人,用各种方式去杀人,掌握了无数的杀人技巧。 倒是不远处的陈木已经失败三次了,三次攻击三次失败这让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不过好在他是树灵宗天才弟子,短时间内还能应付。 叶璇别看平日里性格开朗,可是她的童年生活却是极为悲惨,在她八岁的时候,父母双双因病早亡,也没有什么叔伯兄弟,爷爷奶奶连同外公早年间也各自因为事故逝去,唯一再世的亲人只有一个外婆。 也是一瞬间,火光不断地蔓延,所到之处,无不有火龙覆盖,几乎整个山头都发出吱吱的声响,那是高木被大火缠绕之后扑倒的声音。 不管张天生愿不愿意相信这个事情,反正这头赤红蛤蟆现在就是没有动那一行人。 暴走鞋又叫飞行鞋,后跟装有一个滑轮,只要按下鞋跟后面的按钮,穿戴者就可以在地面轻而易举地做出各种滑行动作。 不仅是山神和百鬼,就连那几个吊死鬼也等不下去了,不知何时都先后离开了这里。 “老金,要不要我来帮你,一起拿下这个狗曰的?”云昊看似非常热情的,对着打得火热的金武伟大声的吼道。 阿浩眼睛微微闪动,唐刀像是白色的闪电,乍一闪动就挡住了马龙的攻击。 正是由于孤月能够通过自己的思考了解到吴杰内心里的那些真实的想法,所以同样作为兄弟情义氏族的核心领导成员的孤月更明白朝阳城对吴杰的重要性。 轻轻一捏,琳琅手腕猛然一痛,台灯被他随手抢过砸地上了,一个翻身,又将人压在身下。 第二百六十三章 老朱:姜还是老的辣,爷爷我更胜你一筹! “咱与朱孙通信这么久,却忘了问他,究竟多大的年龄?” “他见识那么广,知识如此渊博,想来年龄应该不小了吧?” “不过也没关系,有志不在年高。” “就算年龄大一点,只要还能为朝廷出谋划策,那就没有问题。” “再说,年龄大,性子也更稳。” “那个逆孙身旁,就缺少一个年龄大, 黄巾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只有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弥补武器的差距。这么密集的战斗,没有招式,没有攻防,没有避让,只有振天动地的呼喊声。 再说,现在天色貌似也不早了,赶紧去到灵觉寺和同伴们汇合才是正确的选择。一念及此,就半真半假地忽悠起其其格来了。 眼前这一刻满脸狰狞,一身冷酷残戾之气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爸爸吗? 方毅猛地点头,抽脚就要跑,却发现自己的腿还被那怕死到失禁的陈树给抓住。 由于这个话题的突然转移,东方萱对武技学院的的介绍也就戛然而止。 “舒妹,这是什么东西?是马吗?”东方宁望着眼前的马车顿时愣住了。 我听着东哥的话我就愣住了,我承认,我是想着去b市找那个李尧的,只是没想到,哥几个也会这样,一时之间我心里有些不知措措。 所以综合她所知道的一切情报,才会有这么一句话。毕竟,在这种酒会没有帖子就闯进来的,不是有着军方后台,是不可能这么干的,根据过往的经历,如果没有帖子,管你是什么人都是要轰出去的。 周身的事物实在是太具有冲击性,有着八年坚硬忍者之心的他也真的晃神了。 但是还好,那金色的光球终于还是从裂隙中挤了出来,刺痛消失了,那光球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形体,当裂隙消失,光芒散去,一只奇特的生物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接下来倒是无话,张大锤把朱达送出了两条街去,态度殷勤客气,但也没什么不对的,两个带路的副役问朱达接下来去何处,朱达说是去安顿招募青壮的庄子那边看看。 奢华的马车是由四匹青鳞马拉着的,属于三阶灵兽,比起平常百姓的汗血宝马有所不同。 他背着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瘦削的背影显露出一种孤岸高绝的气质,又隐隐仿佛在酝酿着某种情绪,不过邢天宇可不管那么多,直接上去拍了拍那白星月的肩膀。 业火乃是造孽而成,旁人沾上一点便要灰飞烟灭,但佛教伟力专克一切邪魔,正是其克星。 本来非学院师生进入学院很麻烦,不过因为里面的争斗,这些人一个个舌灿如花解释便混进来了,然后直奔擂台赛这里。 “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跟你拼了!”下一刻红孩儿冲了出来,嗷嗷叫着冲进了竹林。 再向前走了几十步,却冒出不少衙役来,这伙人刚跑出来的时候,朱达和周青云下意识的就要拿兵器,等看到这些人没拿家什才略微放松。 讲道理是讲不通了,这男人哪里有半点人前正经的模样,根本就是藏在沉稳面皮下的一只无赖。 像这样的人选,是必须通过市委常委会议,然后报请省委领导批准的。 虫翅不断煽动着,嘶叫着向夜深扑来,夜深不以为意,这种虫子,压根难以对他造成伤害,别说他是个鬼,就算是夜妄本人在这里,也能轻松制服这个虫子,不过,夜妄恐怕用的是道法,夜深就要实干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变样的应天府,被拦住的老朱! 离开金陵短短几个月,竟恍如隔世。 在申城感受着日新月异的变化,看着一座城市一天天建设,成长……一幢幢建筑物拔地而起。 十里码头,十里繁华。 离开之后,再见到传统的城市和乡村,便有了一番别样的感受。 老朱想起朱孙在信中所言,说太孙殿下正利用科学,欲要在大明掀起一场“工业革命”。 好不容易霍景川不在身边了,他在国外日子好的不得了。想到国外……整理好情绪,也跟着霍景川走了进去。 林宇来到公司,正在门口观看公示栏上贴出的一些东西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徐佳怡提议去她开的店里,在外面吃别人做的饭,有什么氛围?自己做的才有意义嘛。 月婳奋力挣扎想要抽回手却没能如愿,委屈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羞愤谷欠死。 江烨牵着顾诗诗,苏锦提着一堆行李,刘美秋皱着眉,四人走到办公楼前去排队了。 “怎么会,坐下继续喝茶。”田如月坐下之后又帮她续茶,卫婧确定她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对不起。”路卿见他担心自己甜甜的笑了,在无边的黑暗中总有个属于自己的人会自带光芒。 当此时,只见两匹骏马飞奔而来,虽然此时在马厩中的马匹都在惧怕的抽搐声,其实项羽也是知道的,马可是特别通人性的,看着一匹匹战马似乎含着眼泪,项羽也忍不下心。 三翅血螳螂盯着空中的人类,翅膀一振冲上去,而迎接它的是一记温度极高的巨大熊熊火焰,那血螳螂不敢硬接,展开速度躲了过去。 而楚明珠自从知道箫毅要去救援的是韩仲玉和谢玉姝,心里就不停地在盘算,如何把箫毅绊住一阵子。 “嘿嘿,团长,我张大彪可是要动手了!”,已经憋的够久了,张大彪狞笑着拔出驳壳枪。 还没有看清抓住他们头发之人,脑袋就被人正对着铺着白桌布的桌子按了下去。 王兴祖虽然嘴上说,可谁都看得出,此刻他是笑在脸上,怒在心头,苏婠正要帮着和缓一下气氛。 轩辕彻在府里转了一圈,除了韩仲玉的院子,就是他主院的隔壁,勉强能入他的眼。 苏逸说着掀开车帘,看了眼越来外面的道,灯红酒绿的歌姬坊,还有乌烟瘴气的赌坊越来越多起来。 任何一名六臂刀锋战士,他们的手臂都是堪比真神兵器的,坚硬无比。 云渺渺悄悄做这些事情,藏得很好,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发现她曾离开过皇子府。 增产三成,税收提高一成老百姓完全负担的起,所以消息放出去并没有激起什么浪花。 守在无数金银财宝又如何?那些只不过是一些冷冰冰的死物,已经不能给她带来慰藉了。 他还年轻,也同样有野心,他还想有一番作为,但是如果被顶头上司放弃,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的幻影了。 明诀这番话可以说是丝毫没有留情面,躺在桌子上装死的孔司差点就跳起来了。 被隔开的蛟龙直接被打成了重伤,躺在那里一时半会动弹不得,失去了一条蛟龙的牵制,张青更加无可抵挡,电光火石之间又下了一蛟。 “不必自责,能够护着你,是哥哥一直以来的心愿,自你那时进宫成了太子的储妃,哥哥无时不刻没在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才终致失去了你。”玄玥见慕云沫沉默不语,知道她必是在心中自责。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小插曲,以及老朱发现的大隐患! 那名守卫首领微微愣了愣。 制造局的各家工厂刚开始运作的时候,确实有许多京城权贵,高官来工厂参观,游玩。 太孙殿下拿出国公之位,悬赏能发明蒸汽机的人后,更是激起了许多勋贵高官子弟的兴趣。 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二代们,纷纷赶来大明制造局的工厂看热闹。 一开始的时候,工厂哪敢得罪这等 一路从舱门里走过,陈胜总会侧耳倾听贴近舱门的地方,倾听船舱里面的声音,让陈胜万分惊讶的是,这木质的船舱竟然隔音绝好,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介绍:青青草原土著居民,喜欢捉羊,但是最近突然涌出的大量人类却抢了它们的猎物。 这倒是实情,这种苦楚,自己感同身受,看来请这位大人出兵助剿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周暨无奈,只能独自领军进入莽莽大山。 众人都知道这是实情,可是林阳这样笑呵呵的说,一点都不害怕,实在无法把他和一个准备要落荒而逃的人联系在一起。 而与此同时,医院里正章法大乱,警备司令部在医院设哨半个月,今天忽然全部撤哨。所有驻军与卫队整装待发,军用卡车军用轿车在滂沱大雨中浩浩起动,仿似大军拔营,场面十分壮观。 肆朕初即大位,惟怀永图,念烈祖之遗德,思大辽之旧好,辍食兴叹,无时暂忘。凡前日大臣之误国构祸者,皆已窜诛,思欲兴亡继绝,亲仁善邻,以为两国无穷之福。 但看做为肉的这位,不但不惊慌失措,反而有点洋洋得意之色,却是奇怪了。 石勇知道他们会来这么一手,他打完这一枪后让其它的队员带着狙击枪都换了位置,他也换了位置,就等着鬼子这一轮的炮击后第二波鬼子冲上桥来。 吃饱了的豹子猛的一个跳跃离开了原来的那颗树,跳到了另外一颗更高的大树上,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趴下开始搔了搔身上的痒痒,竟然睡了。 说着,连想走向张横身后银白色的晶石动力飞车,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副驾驶位子上。 这时,陆云忽然扭过头来,笑嘻嘻的单眼眨下,对着白九霜抛了个媚眼。 其实她就算是不过来也没人会说什么,更没有人会出面指责她,可是她还是来了,为了他这个二伯。 清淡的米粥上飘着几颗红艳欲滴的枣子,莲子颗颗软嫩,看上去应该还不错。 “没听过,想来是我下界之后才晋升的王者,他来自人道盟,与我们是一方的,那名叫阴竭的阴族王者眼神不对,显然想进去对他发难,我们不能跟着他,免得遭受牵连,不好趁乱取宝。”人王剑道。 制香和祭拜用的香可完全不是一个味道,宋煜见她不愿说,也不想多管,可细细一想,能让程昭祭拜的,左右不过是程家的几位。 得到她的首肯后,斯通在经过一个拐角时,利用光线暗淡的情况,那些守卫者士兵看不清的情况下,幽能覆盖了全身,斯通在一瞬间便已经隐身完成。 她的房间总是弥漫着一股药香,宋阑把她放在床上,掖好被子,摘掉她脸上的木质面具,安静地看了一会儿。 李家一行人中只有李毛氏的神情最是冷静,今天不管是村里的惩罚,还是族里的处罚她都认了,可是她不能一直被这些人拖累,他不能让她的孩子被拖累一辈子。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世界观受到严重冲击的老朱!工业化的恐怖威力! 马车滚滚前行,很快就到钢厂深处。 老朱从马车上下来,赵瑞连忙上前见礼。 “咱今日是微服私访,不可行大礼。”老朱挥了挥手,示意他免礼,道:“你称咱朱先生即可。” 赵瑞连忙应声。 随后,便领着老朱一行人,参观钢铁厂的生产车间。 “这个钢厂,采用了大明科学院的最新科研成果,结 晶魂塔的问话,在郝宇的脑海里回转,也让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谌奇与丹药相比,谁更珍贵?可想而知。”黎大势微闭着双眼,继续为信众说起妙法来,琅琊狼恭敬地坐在离教主座下最近的金丝蒲团上,另还有三个蒲团,却没有人敢坐。 “菲德团长,我们真的要为这些义军做那么多吗?说不定他们会把你绑起来,甚至丢进湖里!”努尔低声地在菲德耳边问到。菲德只是摇了摇头便没有再言语。 星辰毫无表情的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饭菜,看着餐厅里熟悉的一切,看着真实存在的爸爸和妈妈,星辰不再迷惑,她相信这就是真的,只是,为什么会有一点点伤感的感觉呢。 这些优良血统的花城犬,绝对能够让警犬基地的实力再强上一分。等到这些花城犬成年之后,还能够优中选优进行繁殖,改善种犬的品质。 秦汉立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本来就有漫画家的本职工作,怎么可能跑去索尼工作呢?况且,自己当老板,比当高级打工仔,可要爽得多了。 客观来说,巴斯蒂昂是很帅气的,有一点像好莱坞的一个男星。只是在宋孤烟眼中,巴斯蒂昂并不符合她的审美,而且这是来比赛的,又不是来相亲的,宋孤烟眼中只有拉布拉多。 王乘风脚掌一跺地面,身形跃起,居高临下的对着苏易一掌轰去,他的脸上也是在此刻涌现了极为狰狞的神色。 直到第二天早晨,顶着黑眼圈的边远航和袁瀚二人,出现在了今晚九点半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门口。 “古魂还没死,看来我的机会来了。”地宫之中,邪魂体自言自语邪笑道。 大门上方,紫禁城三个大字,透露出了一股傲视天下,霸绝苍古的凌天霸气。 看到缇阿奈娜恢复了神色,妮安也稍微收敛了些,赶紧和缇阿奈娜洗完澡出了浴。不过对于自己来说,还是缇阿奈娜活泼一些的话,会显得可爱一些,反而平时这样圣洁冷冷地样子,有些显得太寂寞了。 李坏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古震北一眼,意思是他要干什么,刚才不都已经说了么? 艰难的爬上风高雪急的不大山顶,七个脑袋排成一排,看着前方。 鸿钧果然不愧是万灵之师,讲起大道来,紫霄宫内随处可见天花坠落,九彩异象,众神听得流连忘返,特别是老子等七人天定圣人,从鸿钧开讲大道起,七圣就陷入了一种特有的意境当中。 尤利西斯的人骑马跑了过去,围住了斯泰因之后,没多久,斯泰因的缰绳被牵住了,可是斯泰因是一匹相当强壮的烈马,当然不会轻易被控制,顿时几人都被斯泰因直接拖下了马。 “如果我选择留在外面,我现在就可以救你们了。”千江月吐槽一句。 “轰!轰!轰……”九根闪烁着金光的通天石柱突然从幽冥界的荒土上升起,分别矗立在幽冥界最边缘的九个不同方位,整个幽冥界的出入口都被这九根石柱给封锁住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奢靡的震撼,朱允熥的道理! 参观制造局的工厂,用了很长的时间。 当天晚上,老朱没有进入金陵城,而是在外面的酒楼歇息。 这间酒楼亦是制造局经营的产业,主要用于接待与制造局有业务往来的商贾。 制造局下属各工厂的商品,要行销全国。 自然要经过商贾们。 到目前为止,制造局并没有建立全国性的直销网络,而是由 跑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一样,折回了身子来,脱掉了自己的外套递给秦司墨,伸手拿起了纸袋子,转身跑掉。 “好的,谢谢。”男人从善如流的接过药颔首致谢,然后顺便躬身扶住周然的肩膀把有些茫然的人带出门,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甚是熟练。 不知道宫瑾轩要关她多久,不知道公司有没有渡过难关。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却被关在了这个地方,白白的浪费时间。 “火球术,放!”西蒙骑士长一声大喝,几个魔法师高举着手中的魔杖,赤红的火球轰的一下朝着大门砸来。 这个是刚从冰室里取出来没多久,放不久,得趁着化冻之前,赶紧都吃了。 “用火,这畜生唯一害怕的就是火!”乾勇高喊了一声,我咬着牙,劈手将陈芸抓取的火把抢过来,两步凑近那破洞,将手中旺盛燃烧的火把伸向洞口。 “你又来找我有什么事?难不成是嫌上一次没能把我害死,这次再加把劲?”虽然福特脸上带着讨好的讪笑,但安东尼却一点都没有好颜色给他。 十八煞的话,没有让他绝望的心再起一丝波动,眼中光芒已经灰败。 “该吃药了!别装了!”唐铭双手撑着床板,艰难地从床上爬坐了起来,双眸轻斜,略带鄙视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权侑莉。 而教习嬷嬷再三交待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千万不能对自己要嫁的那个男人动心,在感情的较量中,谁先动了真感情,谁就输了。 因此,哪怕是从地窖中拿出来的,桑叶的清洁度,却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这一切都能掩饰得了吗?刚才金勇汉和赵雅熙可都看见了金泰妍在地上哭。 “就是!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咱们老大。抢了她!”其他人纷纷流着口水附和。 所以整天的把孩子抱在怀里,宠的要命,就连胡娘这只白狐也是水涨船高。 林宛这才注意到,原来雪狼的腿上有一道旧伤口,如今已经裂开了,正往外渗血。 “这个……”唐铭看着面前故作委屈的林允儿,轻轻地犹豫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离风好奇的打开了盖在井口的盖子,顿时一股冷气袭来,让他在刹那间一个哆嗦。 “还有一点,威力巨大的战斗机和导弹,也因为昴宿的存在,在战场中的作用大打折扣。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坚持到黎明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陈静分析道。 “在这个竹屋之中,除非是母亲亲自来,否则没有人能够伤害到我。”辉夜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令牌说道。 王诗诗回到厢房,将所有的门窗都关好,还不放心;又偷偷地看了看,发现没有缝隙这才慢慢的解开自己的衣服。当所有的束缚全部除去后,露出一张凹凸有致的身躯,白皙的肌肤在热水蒸汽下若隐若现。 当初林雅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心里也害怕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这个想法,毕竟从龙翎儿身上她就能够看出来,龙家或许并不止方天行说的那样,方天行了解的或许仅仅是一个表面,一个龙家拿出来迷惑所有人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老朱的明悟!一条绳上的蚱蜢! 朱高炽并不懂这些经济学原理。 只是想着老朱既然对朱允熥另眼相看,那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推到朱允熥身上准没错了。 至少可以免得自己挨骂。 至于此举会不会导致朱允熥挨骂,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老朱闻言,身躯一震。 过去几个月,他可是一直在研究经济学。 朱孙曾经在信中与他 那种东西在万年前还存在不少,但也不多,现在吗已经绝迹了,至少梁栋就没听说什么地方有。 “好了,老头,叙旧的话就以后再说吧!还是早点找到你的神格吧,免得被其他的至高神或者神王发现,那可就大事不妙了!”王彪催促道。 领头的那家伙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头上冷汗哗哗的就下来了,一部分是疼的,再就是吓的,本来就是想找一个家伙出出气,没想到,一下子就撞到了铁板上。 掌握了二刀流的路飞扬,现在战斗起来,显得是得心应手!这种的组合都可以轻而易举的使用,完全没有任何的阻隔。 麻星曜也不再说话,在夫子庙的附近,找了一个地方停车,然后他先下了车,给澹台明也开了车门,伸手扶她。 顾筱北根本没有什么酒量,只是喝了两杯,就有些醉意了,她也感觉到事情不妙,胃里有些翻江倒海,按照自己以前帮贺子俊的办法,先吃些肥肉中和一下。 “唉,我们之间还说这些干嘛?你放心,等下你们出去之后,我安排飞机直接送你们回国。”卢世友满不在乎的说道。但是他这话一说出口,那约翰先生就咳嗽了几声。 紧接着其竟然一边打出近百张火弹符来,台下众人瞧到这一幕,不禁都愕然了。 王彪的主神分身,也手持大地之剑,对黑暗神王展开了一次有一次的猛烈攻击。 片刻之后,魏炎虽然已然把血给止住了,但很明显此时的魏炎已然中了蛇毒。 离开水榭后,杨缱带着玲珑直奔慈凤殿。``路上,玲珑义愤填膺地控诉着燕亲王府的暗卫。 长枪局的十个回合中,守在铁板连接的秦风仅仅看到了一次敌人。 robban发现自己赛前制定的策略与战术几乎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那两道光束破空而至,轮回剑尊眼神也是微微一凝,旋即他双目闭拢,那一瞬,其身后的虚空顿时变得黑暗下来。 想想也是,以徐福海现在的处境,这种保命的东西,他怎么会轻易和别人说? 终于,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清亮的茶汤被倒入干净明亮的天青琉璃盏,一排六盏,经日光一照,剔透得令人不由自主地发出惊艳的感慨。 要不是玉蝶发信息说,再不来尸体都要被蚂蚁搬走的话,估计他俩还没想起来。 随着系统的提示音,大量的不明物体强势涌入脑袋,李风眼前一黑。片刻后,甩着脑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成了口语带师。 “娘娘待六阿哥这般用心,待咱们太子殿下回宫,又该醋了!”瑞珠笑道。 然而这个想法才刚过去不过半日,王毛仲前来找李隆基汇报闲厩养马一事,王毛仲此前还未进过东宫,李隆基便带他四处走走,这一走竟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萧江沅的院落。 甚至,我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谈论什么顺流,不过,顺流来了就只好顺流。 第二百六十九章 应对老朱的办法,朱允熥的婚姻大事…… 冬天的太阳徐徐升起时,寒风依然呼啸,但大地却渐渐有了几许暖意。 阳光洒满大地。 人们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来,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 站在金陵城的高塔上,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人群的流动,甚至是人们脸上的喜怒衰乐。 金陵一百二十塔,乃是朱允熥这段时间下令兴建。 皆用钢筋水泥修筑 李鸿眉头一周,操纵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其中一个孩子的右手,这一感知李鸿脸色大变,因为这个孩子右手中储存的力量完全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歌曲唱完,游子诗放下吉它,吹起了悠扬的口琴,轻柔的旋律下,看似波澜不惊,形则波涛汹涌,不仅唱出了海子的心声,这段口琴也将海子与白晓波内心里面的波动变得悠长。 “师祖,要不弟子便将翠玉弓还给他们便是”柳依依对此并没有太多执念,十分轻松便做出抉择。 “我无耻嘛?我怎么不知道。”吴忠宝一脸无辜的张大嘴巴看着龙宏宇。 此时燕南山的眼眸猛地凸起,像是要从眼窝中滑出,他瞪大了眼眸,似乎看到令自己极为震惊的事情。脸上那痛楚也消失不见,只有他不停抽动嘴角,还证明他还活着。燕南山就像是化身为雕像一般矗立不动。 苦上人顺利竞得了地灵蜘蛛。他示意拍主持人解开地灵蜘蛛身上的束缚。 “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他就是我先前说的宝具大宗师,我那个时期的宝具第一人,众多生灵称他为宝具之祖,因为他的技艺旷古烁今,远超当代和历史。 在这个类似西方古代的世界里,武艺风格也基本都是这种,直来直去,硬打硬拼,较少花招与虚招。比较与华夏武学体系相似的,是传说中的精灵剑舞,据说精灵的剑术便十分华丽,以灵巧著称,有不少诱敌惑敌的花招。 相信一定会有的,不然,苏音你那咬着嘴唇、强行想要止住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光是为了什么呢? 出乎他的预料,这次的黯淡光线一瞬间没入娜尼雅的体内,异常得顺利。 当日车第三次经过上空时,一只太阳鸟突然离开了日车,朝着营区俯冲下来。 坦白说,纵然唐欢当初那般在宋家撒野撒泼,宋培公也稍微克制了情绪,没这般凌厉愤怒。 此时,墨白将陈静拉入自己的心境里,外面边狱世界的时间立即处于停止状态,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在心境里沟通。 “这么说,你是活腻了。搞这些麻烦,是希望我送你一程?”唐欢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个时候众人才算是相信江淮的计划是真实可行的,一旁江燕也是有点儿不大好意思,但是却是没有说些什么。 最后,涵菡退下阵来恢复,墨白握着手中的魂切,与三幻神展开角逐。 祥子马上让队伍停止前进,下马隐蔽。自己和淑珍骑马缓慢地迎了过去。 魔影踌躇了一会儿,一咬牙,冷然道:“哼!下次,你便没有那么好运了!”随即化作一股黑气,一瞬间就消散于无形,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王常泰,心里纵然充满了疑问和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咽了回去,谁让人家是钦差呢? 说完,他转身,仿佛卸掉了满身的包袱,没有再看张承宣一眼,大步离开。 “好了,此事推推诿诿不行,也该有个了局,你们放心,我不会偏袒谁。”贾母有些疲累,但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偏袒王熙凤的。 第二百七十章 老朱的好胜心!被瞒住的隐情! 金陵城外。 接待老朱的酒楼里,赵瑞一大早就来到了门口。 昨晚,他将老朱来大明制造局参观的消息上报之后,很快便接到了太孙殿下的命令。 一定要多带皇帝陛下了解大明制造局的成就,更重要是,要想方设法让皇帝陛下在城外呆上三天再进城。 为此,接到命令的赵瑞,彻夜未眠。 皇帝陛下的 他这样的人物死去,哪怕过去十万年,尸体也不会有任何的腐朽。可是现在,这木棺之中,只是一堆凄凉的白骨。 “前辈,螭龙祖师的伤真的没法医治吗?”宋明庭冷着脸,问道。 和罗夫人一起病倒的还有太夫人———自家姑娘嫁给人为妾,对岑家这样的人家来说可谓是十分丢人,把太夫人打击得抑郁寡欢、一病不起。 的时间内传遍整个网,然后便是大爆炸,让网与敌人一起灰飞烟灭。 冷无尘眯着冰艳的双眸深情的呼唤了一声,转而双眼却是深深的沉了下去,紧握的双手将她的衣袖蹂躏的“嘶嘶”作响,愤恨,思念,冰焰,期盼??????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愫都涌上心头。 “你认为理智也会产生极端的罪恶?所以必须安上上帝和道德的枷锁?”白河问。 威伯里斯脸色苍白,眼中说不出震惊,他根本没有看清林飞出手,林飞手掌就抓住他的手腕,而且他无法挣脱林飞手掌。 “当然想了,只是今天已经晚了,明天在去拍。”慕容墨情一手一个娃娃说道,她手中的两个娃娃正在打架。 沈莫伊抿了抿唇,看到太后皇上,还有辰都这么高兴,她真的不想泼凉水,但是她不想有遗憾,所以还是开口说了。 这次不光得到了心形草,特查拉分别送了几人一件振金打造的武器。 看到披甲整肃的士兵到来,那些雇佣来的守卫顿时腿都软了,慌张地缴械投降。 虽说电影是电影,这里是真实的世界或许有很多不同,但有没有一种可能。 一个是正道最强者,一个是魔族最强者。其实双方一直在争夺联盟的控制权与话语权,正道不可能被魔族统领,魔族也不可能被正道左右。 如果受了委屈,也必定要说出来,切不可和林母一样,委屈了几十年。 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王座上的奥丁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楚明月想到,那个藏头露尾的道士,似乎并没有许下什么承诺,甚至还告诉自己,修道成仙并不容易。 其一只身高一百多米,背后一把巨型狼牙棒,身充满了红色烈焰。 这两人的如此表现欲刻意的对抗行为自然也被陈敏注意到了,终于在一个宁静的下午,战争爆发了。 这林子的边上,也正是沿洄河的所经过的地方,而这条河,整个卜国无人不知,是一条极为安静的河。就犹如卜国的姑娘们,温柔得毫无声息,就那样静静地流淌着。 “天畅,你把车钥匙给我。”水青突然跑起来,此时浑身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个救人的念头。 “刚才此人破阵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都靠那么近,现在受伤了也是活该,但是现在围攻对方就显得有些无耻了。”周道说道。 没有再入那偏僻杂屋,哥达无声潜进房间,也不点灯明火,就在黑暗之中直接将那身黑衣全部换了下来,然后放置到了一格密柜中。 第二百七十一章 美貌少女!一切由我这个妹妹做主! 自从上次遇袭之后,朱允熥便大幅增强了身边的安保力量。 毕竟,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任你权势滔天,只要有一个不要命不怕死的人冲到你面前,就能与你同归于尽。 他的改革,虽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和支持。 但正如杨士奇所言,作为上位者,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 世间并不存在这 自从上次遇袭之后,朱允熥便大幅增强了身边的安保力量。 毕竟,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任你权势滔天,只要有一个不要命不怕死的人冲到你面前,就能与你同归于尽。 他的改革,虽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和支持。 但正如杨士奇所言,作为上位者,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 世间并不存在这 顾欣玥很安静,全程默不作声地低头喝粥,没有任何要聊天的意思。 “城内,别让我看见你。”南宫月懒懒扫了沈听肆一眼,警告的话说出来都有几分命令的意味。 张夫人见赵曜这么爱吃她做的饭菜,笑的合不拢嘴。她担心赵曜吃的太多,肚子会不舒服,贴心地给赵曜准备了消食丸。 那几千绿营兵还好,可是这损失了五百八旗兵,这就让韩世琦有点头疼了。 闻笙只感觉无数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灼热的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子和代王俩继续有说有笑,看起来真的是一对兄友弟恭的兄弟。 明天和后天都是要去野外猎杀鬼物的,今天晚上必须要养足精神,让明天拥有最完美的状态。 他奋力挣扎,可李峰的脚跟一个石磙一样,压得他根本使不上力。 就在他嘴角冷笑的时候,忽然猛地发现车的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人,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 玄暗本想趁着它们讨论之时,偷偷逃跑,可就在这时,几个声音传了进来,不仅让玄暗没逃跑的机会,同时,也引起了圣兽的注意。 柯蓝淡定的往安好的碗里也夹了些好吃的,两人一来往,根本不管某男生的感受。 这个变化,对冯君正在操作的工程,多少有一点影响,毕竟这个项目,当初晁颖也是大力在大力推行——哪怕她只是为了发展旅游。 “二爷,咱们这不是有车吗?怎么还要开着尸油涂的车呢?这味儿也太大了吧?”我笑道。 看到这个怪兽追踪器,在场的众人都意外不已,没想到找了一个晚上的东西,居然是在这名僧人的手上。 一个对自己以及后代的前途看不到机会的人和有了明确的方向的人精神状态就不一样,现在的这些人就是如此。 成功虽好,但往往却会令人变得骄傲、自大,那么失败又会跟着来了。 “对,对,大家扯得有点远了,现在接着说鱼的做法。”一个士兵有点搞笑的说道。还别说,他这么搞笑的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都千劫在凡池里的身体动了动,但是没有醒过来。忽然有了光,一颗炙热的星球在飘荡的废墟中产生,接着又一颗、再一颗。 第二天之后,我们便离开了这里。这里让我度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夜晚,我也会一直铭记于心。 他当然不能确定事情就是冯君所为,只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反正他要搞冯君,就当是让老爷子发挥最后一把余热了。 “那就好,你可不能嫌弃我。”听到了赵牧的话,陈梦月拍了拍胸前的高耸,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对赵牧有多大的刺激。想必如果此时的赵牧不是精神体,肯定有鼻血喷涌而出。 “你躺到上面去吧。”刘扬皱了皱眉,指了指自己宽大的暖床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直坐在一边沉思的石良忽然走过来抓起王耀的衣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倒反天罡?人心险恶? “我哥哥不敢驳我的主意,才不得不应承下来。” “我觉得只有妹妹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家哥哥。” “顾妹妹你放心,我们家从前也是贫苦人家出身,靠父辈跟随皇帝陛下,浴血奋战,打拼多年,才搏得如今功名地位。” “我们家绝不会看不起寻常百姓出身之人。” “只要顾妹妹答应,那便明媒正娶, 杨帆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扔出了两枚铁钉,后边的一辆车的轮胎,砰的一声,瞬间爆裂,那辆车滑行了几米停在了路边。 七级阵法的消耗,如果没有海族攻击,没十枚可支撑半月,那么八百没则可以支撑四十个月,也就是三年多的时间。而如果有海族攻击的话则没十枚可支撑五日,八百枚则可以支撑十三个月,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刀剑都是兵器,兵器的存在就是为了杀人用的,所以只要锋利就行了,至于其它,根本不需要!”德川三郎说道。 当然了,最高兴的还是萧铁自己,丫丫的,居然敢张口闭口骂本大师,现在再骂一个看看? “没想到零启实力这么强大,虽然说这些生化幽灵只是杂兵,但从刚才到现在的路程起码出现了上千只了吧?一直这么攻击竟然都没感觉到疲惫,真是厉害!”刀锋望着前方不知疲倦,横扫千军的孙言,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 云天扬双目怒睁,眼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如同利剑一般的目光。这一瞬间,只见他嘴角微微扬起,旋即便是双手迅速的握起狂刀,疯狂的扭动了起来,幻化成了一片惊人的风势,不顾一切的朝向着前方轰掠而去。 听到陈凌称呼柳臣为柳叔,在场的人更加震惊,不过当众人听到陈凌是打车过来的时候,许多人都在心中诽谤,暗骂陈凌扮猪吃老虎。 “你不要,我可吃不了了。这个虽然好吃,可我只能吃一条。再吃……”盖都都担心吃太这个,脸上痘痘会冒出来更多,现在已经是粉刺一片了。 他们并不知道萧铁的存在,甚至于他们并没有什么意识,毕竟世界都尚未完整,他们怎么可能完整? “他们很安分,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我认为这些家伙可能是在策划什么阴谋。”蒂耶鲁说道。 所以在外国人看来他们看似是一个整体,但是在自己人看来,他们内部其实并不是那么和谐。 洛基昌和马克说完,团队里的安东尼奥、凯瑟琳、多米尼克全部赞同。 “没有,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就先呆在家里好好休息。”林微摇了摇头。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不一会闪电打起来,紧接着,就是一声炸雷。 啧啧啧,看这年纪不大的,说话倒一副学究做派,什么百姓什么末路的,他们全真教还当自己以天下兴亡为己任了? “雪儿,我出去吃饭了,饭后再来陪你。”叶知秋替柳雪掖好被子,又看了好半天,这才走出地宫。 归根到底,审讯的手段其实就是那几种,好用的大家都在用,不论是语言还是行动,每个局子里的套路大多相同。 老皮笑了笑,可就在这时,啾啾突然从水边的沙泥中取出一块银光闪闪的金属物,这立即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咳咳咳,罗萍你自己随便看看吧,不用跟在我身边的。”林微适时的开了口。 第二百七十三章 相思!识破演戏! 少女再向摆摊的顾姑娘拱手抱拳,道:“顾妹妹,姐姐之前犯糊涂了。总想着自家哥哥的好处,想着自家哥哥不会误了顾妹妹的终身,却没有多考虑妹妹的心愿,得罪之处,顾妹妹莫怪。” “姐姐见着你便心生喜欢,你纵然是不愿嫁入我家,日后咱们也可以姐妹相称。” “我认你这个妹妹,你不会嫌弃我吧?” 摆 姜铭径直走到柜台前,报上药名及要求,问店员有没有。他一共报了十三种药材,这家店里倒是全有,奈何有的年份不足,有的成色不好,最后他只买走了六种。 “马上就去,等着我们,我一定把她完完好好的带回去。”最后一句,姜铭说的很用力。 李洵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强撑着坐起来,愤恨中带着一丝忌惮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亮。 墨朗月不再掩饰身形,而是直接来到正屋门口。伸手正待推门,但却忽然停了下来,继而改推为敲。 “……”程凌芝一脑门黑线,说好的她不想换科室呢?他把她刚刚说的话当做耳边风不成!? 娄青衣警觉后连忙松开了手,仔细翻开了他单薄的衣衫,却见他全身上下有很多的伤痕,有旧的也有新的,但大多也都是皮外伤,只有左胸那一处,伤的很严重,伤口处发脓发烂,已经看不出是何物所为了。 所以酒仙张不醒曾说过,他酿的酒只给朋友喝,因为与朋友喝酒,过去的岁月虽一去不返,可心中的情感却有如美酒般依旧清香扑鼻,沁人心扉! 没等曹操准备好,这位白衣少年,一个马踏飞燕,从马背上直接飞跳过来,瞬间就到了曹操面前。 老蒋跟他说话只是想分散他的注意,秦亮后半句话还没出口,就觉身体荡了几下突然飞在了空中。 ”您老的身子暗伤不少,但是打伤还真没有,慢慢的吃药膳调理就行了。“安心看着那老爷子说道。 苏樱想到这里,内心突然一紧,随后长发一下子就飘动了起来,其中一咎长发变成了一根铁丝插入了钥匙孔内。 “这个家伙……还真是让人讨厌到极致。”乔修也从冰面之下走了出来,看了眼被屠戮的古尸,有些邪魅的笑道。 “你这顽徒,讨打!”也不知纯阳子从哪里摸出的戒尺,又是一下敲在路西头顶。 李浩与沐微微刚刚击杀玩斗灵犀牛,身后就出现一堆不同院服的少年,面色有些发白。同时他们有些气喘,不断的看向后方。 猪头也明显被眼前所爆的东西给愣住了。这水妖与傀儡师是近期官网给玩家的预告,大家都知道准备更新这个内容。没想到不停服更新,已经把内容更新好了。 不过,介于无名虚空对各种信息的破坏,这些宇宙级的“信号”依旧会存在失真严重的情况。 他已经从剑魂上认定了珞宇的身份,所以更加想不明白珞宇攻击自己的动机。以卵击石也就算了,隐昱峰又不缺法宝,可他为何偏偏就要使用这些来历不明的魔器? 路西把自己的天使心核用泥土包裹起来,现在的他就是真真正正的人类了,除非外表的这层“泥土”破损,身为“天使”的本质都不会再展露半分。 “一千斤黄金,假如需要一亿。”一辆车的载货量通常是几吨到十几吨。 “等等,来都来了,过去看看吧,前面转个弯就是了。”郭志男指着前面的路口说道。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世间并无太多的巧合!朱允熥的怒! “卖烧饼啦!卖烧饼啦!新鲜好吃的烧饼,快来买啦!” “看一看,瞧一瞧,这里有最好的跌打损伤膏药……” “卖酒啦,上等的好酒,一饮神仙醉,人间难得闻。”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 …… 金陵城的大街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朱允熥执政后,相比于从 “你们计算的没错!应该可以预料到的是,香港政府应该在未来几天,就会抬高拆借利率来打击他们,到时候可能又会对股市造成利空消息,所以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吸纳一点筹码!”钟石面无表情地说道。 看起来他也对于这次村子的安排满怀担忧,毕竟自他出生起一到冬天就会到霍华德家族的庄园之中过冬,而这么多年的经验也证实他们的安全确实能够得以获得保护。 但是即便有真气保护,但是这真气明显并不能坚持太长的时间,在极焰熔岩的粗暴攻击之下,已经岌岌可危。 留下影像留下记载之后,冷月柔催动法力对着洞府之上打出了自己的印记接着一道传送法阵在洞府之上闪现出来。 杨玄感正作着思想斗争,听李秀宁这一说,一下子有些慌神,张着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如此一来,不就是掌握了敌情的分布了吗?帮助很大,卫航忽然好像明白怎么拍摄的了。岛上是一个无人岛,不可能有什么监控设备的。 而何成欢见薛云都同意了,自然也只好任由何歆瑶如此。临走前又嘱咐了几句后便和薛云化作两道与深水颜色相差不多的暗蓝色遁光,借着符箓的掩护,向前方再次前行起来。 因此,在思索了一番后,就将多出的那五点心灵精粹都灌入到了手中的武器之中。 包飞扬本来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就介入事情的处理,毕竟他对这件事的具体情况还没有查清楚,不能够贸然表态,还想再观察观察情况再说。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沉默几秒钟之后,她才淡然地开口问道。 雷长老显然是不愿意让龙天去冒险,要是对付一头烈火牛,雷长老肯定不会阻拦。 因为他不知道这道魂魄到底是善是恶,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种东西。 只见一道刀光在院中一闪而逝,那被微风荡起的一根柳条上,一片青翠欲滴的细长柳叶忽然间断成了两半。 这般机弩,对于能飞天遁地的炼气士而言自是玩具,但面对普通练气、聚神境炼气士时,若对方没有防备,可偷袭一二。 墨临渊摇了摇头,嘴角划过少许冷笑,随之就恢复成了一幅和气模样。 襄阳公主就是穆老夫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她听不得襄阳公主说一个字的不好,这就等同于毁灭她所有的希望。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反对,且说出来的理由竟让人无法反驳。 事实上李欢颜对兰竹君在齐国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还曾经和季长生聊过,如果不是看在季长生的面子上,早就把兰竹君这种心怀怨毒的仇人后代杀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绝大部分将士都是在船上度过,光是水土不服者都超过一千人,其中还有百人患病,被及时送回北岸疗养。 他只告诉了李道彦,然后李道彦告诉了李嫦曦,李嫦曦又告知了玄都观高层。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事情的原委,潜藏的权力危机…… 马车内的气氛骤然冷了下去。 如今本就是寒冬腊月。 外面虽然阳光明媚,天气却仍格外的冷。 呼啸的寒风,肆虐而过。 只不过,朱允熥所坐的马车,乃是制造局特别打制。 不仅密不透风,寒气根本吹不进来,而且四面皆铺有最好的动物皮毛制作的毛毡,触之不仅舒适无比,手感极佳,更有几许暖 可是从正面讲,他的这个行为,导致楚国的精锐之士,经由这一战死去了三分之一还多!只此一项,在中原强霸了百数年的楚国,便正式从霸主的位置上退下了。 玩家是这个世界上适应性最强的生物,低微到忽略不计的伤痛,能够不断复活的生命就是他们最强大的依靠,唯一可以让他们顾忌的是本级50%的经验,但在真正杀出了血气之后,他们爆发的能量任谁都很难抵挡。 此时,尼古拉斯手中的黑色魔法球已经成型,膨胀到了20公分见方。 本想要让夏浅墨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却没先到,自己撞她撞的太用力了,自己的脚踩空,滚了下来。 如果她的一击即中了龙玄空,而龙玄空的这一道风刃,也必将划破她的喉咙。 人们都喜欢去打听一些八卦,他们都充满好奇,关于他们的那些私人恩怨。 “莫非执法队中有叛逆?故意不来我这里?好让更多人来争对我?希望不会是你们才好。”龙玄空心中暗道。 “丹师可有什么好的办法?”问此话的却是雷霆,神色之中也显出了一丝的焦虑。 现在机会来了,想来王志也是听到些什么,才不说是来替魏武出头的。 长衫男人背部骨骼碎裂,不仅如此,一股犹如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涌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有些枷锁是自己为自己带上的,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也只有自己才能打得开。 显然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也只能靠着年轻漂亮从事这招待工作,而如果哪天被高级武者看中……那也就只能认命了。 “白色瓷瓶,分成七份,倒在这七处伤口上。”月星染说着,她自己也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瓶子,将瓶子里的东西,分别的倒在了七处伤口上。 说完这句话,观主只是收下那只千纸鹤,然后便从竹楼里离去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那凤眼睁开,眼眸是赤红色的,红的有些妖艳,带着邪魅的嗜血,还有浓郁的杀意。 尉迟寒闻言,皱眉,想到刚才梦中的一切,他看着月星染的眼里,带着伤痛。 被子终于松开了,安溪露出头来,竟然两只眼睛都在流眼泪,憋得红红的。 要说人心真是很奇怪,我当时去嘉豪,真的一门心思认定了是周天成,可是没想到乱入进来一个周自恒,就让我的心动摇了,我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真是周天成,后面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面对周自恒。 这一路大战,联盟如今幸存下来的基本都已经算是联盟的精锐。在联盟众人的飞速行军之下,只是几刻钟时间就到达了四重门的边缘,望着巨大的石门阻碍住的路口,萧炎渗出手掌,把药神戒从蔚蓝的源戒之中取出来。 逐渐的也真的明白,两人之间的希望真的很渺茫,即便心中依旧怀有一线希望,终究给打败了。 “这样吧,本周六,我会提供一间教室给你,你可以在那里进行面试,同时,我们学校学生会的人,也会组织志愿者,维护好现场的秩序!”曹华继续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复杂的女人,危机和处罚! “若太孙殿下能喜欢徐小姐,与她喜结连理,那也是不错的结果。” “我们的目的,只是希望太孙殿下能早日完婚,早日诞下子嗣,使江山社稷从此稳如泰山。” “顾姑娘出身偏野,家世清白,与朝堂无瓜葛。” “徐小姐出身勋贵,家世显赫。” “太孙殿下若娶顾姑娘,则将来不用担心外戚干政。” 何嬷嬷怕被夫人责骂,来不及处理自己那只烫伤的脚就急急地赶了过来,此时疼痛无比,估计已经起水泡了。 管家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去帮忙,只是看着伤口中月牙形的标记,心疼不已。 那强者眉头一皱,全然没想到银千山会做出这样的事,甚至连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银千山会将那丹药吃了,金元子脸色更是难看。 顾以欣拽着顾芸的手道:“妈妈,你不是说过吗?那个信是……”顾以欣咬着唇,不敢说下去。 许月晴笑了笑,摸了摸卓念戚柔软的头发。刚刚的那种心悸已经渐渐平息,看着平安无事的儿子,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原本洛央也要离开。谁知清幽却开口:”等等。“拿出一玉瓶,交给他:“这治外伤的,很管用。”洛阳的眸光有着迷蒙的色彩,红晕满颊的转身离去。 了解到事情的大概之后,陈天也不准备回学院了,不管怎么说,黑暗金刚剑是元不醉打造的,这么久不见,也该去坐一坐。 这时候夜风才有些庆幸,好在先前赤鬼没有因为谦恭而让他先行,不然此时的话他不仅是人生地不熟,又要在黑暗中胡思乱想,担心自己身后的人会不会有了祸心,把自己从这陡峭的阶梯上推了下去。 所以就在冰牙完全释放暴雪之刺之前,凯瑟嘴中已经开始吟唱起魔法咒语,顿时之间,凯瑟的面前尘土飞扬,就在冰牙所施放的那数根冰锥向着凯瑟席卷而来的同时,一道坚实的土墙出现在凯瑟的面前。 林鹏看了一下手表,发现已经十点半了,床上的吴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林鹏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感觉一点印象也没有,不像是本村的人。 此时是晚上10点47分手术室门前的椅子上坐着米蓝、汤沐阳和左轮。 即使是另外两家的大长老也只不过半步踏入蒂印,却因为潜力不足,加之年事以高,血气衰退,越发失去了晋阶蒂印的机会。原本他们觉得青跃也只不过如此,大家半斤八两恰好可以形成一个平衡。 "呃……我们的能量之所以被互换,也是因为迪恩的噬能炮呢……"卡修斯无语道。 没过多久,水面上出现了两人的身影,银月满脸绯红,雪白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显的妖娆妩媚,她的双臂抱着苏金的脖子,气氛很安静。 庄坚眼中,似是有星辰闪现,脑海之中,那星陨才的身形,蠢蠢欲动。 这山神爷法力无边,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当他们听到龙兽妖的脚步声之后,便意识到这龙煞天王已经派出了人马下山迎战大唐官军而来,便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杨志烈大元帅。 明天也或晚更或者不能更……毕竟二十一号军训,军训七天也许更不了,很有可能断更。 卡修斯在探知并熟悉周围的环境,而盖亚,则一直寻觅着迪恩的踪影,嚷嚷着要报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处罚,权力的根本! 沉默了半晌。 朱允熥继续追问道:“奉令行事的人当中,应该也有人知道此事是要欺瞒本宫吧?” “是!”杨荣道:“还有十几个人,亦是知道的。” 朱允熥冷声道:“凡是知道的人,一律降三级,并将此事记录在案,算作记大过一次。日后提拔,升迁,调用,皆作为重要参考依据。” 这些人既然知道此 整个天城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道,这让信天一度以为异族已经在天城实施了屠城。 他现在还没有摸透这个曹顺发,按理说,刚见了短短一晚上,就可以帮助自己共同对抗一起的朋友,他不敢冒这个险。是敌是友,现在他不能确定。 不过林枫倒也没有不适应,毕竟在前世,他可是活在黑暗中的王者。 “滨哥,我们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吴志勇故作亲昵的拍了拍陈旭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随后一段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瞎子眉头紧锁,不问可知是在思考如何化解这场危机。 “没什么,我听说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官,而且级别还都不低呢!”司机师傅说道。 不过,师父的事情东子也插不上手,所以他也没多想,屁颠屁颠的来到了厂房,做完早上的训练后,东子按照师父的吩咐,找到了存折。 但即使这样,林庸还是轻轻用一只脚蹬踹了亚巴顿的指头,只不过那力气已经弱到连苍蝇都拍不死了。 说李朝宗去了梁国的还不在少数,有的还言之凿凿,连李朝宗南下时穿了什么衣服都晓得。 他还只是个学生,虽然是暗处棚户区的老大,但是跟江鑫、唐芷柔这些底蕴幽深的富二代还是没法儿比的。 不多时,胖子带着沈梦玲也来了,众人难得又齐聚一堂,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刘强的肚子在咕咕叫。随行的几个记者情况也不好,急得踢了刘强一脚。 比比东咬了咬红唇,可是俏脸却显得有些绯红,看着林凡白气纯净的脸庞和认真的眼神,想起林凡刚才说的话,她的内心也有了一丝触动。 姜恒正愁荒野里面怪物太分散,自己刷怪效率大部分都因为找怪而耽搁了呢。 “少爷,我…”白栀有些急的看着宁彦元,见他压根没看自己,只好看向了杨晚照。 听着耳朵里一堆能让人怀孕的肉麻奉承,姜恒老脸暗暗一红,有些感觉顶不住,只好板起个脸装高手。 “那剩下的这些天法丹以及一些四品悟道丹,左相,便全部交由你安排,分发下去吧”东方渊再次吩咐道。 陈轩是有之前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电话的,和对方联系后,挂完号便直接来到医生的办公室。 东方渊他们三人登上天机星,便见到数座悬浮于空的飘渺神山,矗立云雾间。 基兰握着欣彤的手,眼却一刻不眨的盯着安吉拉,他怕她发疯,再误伤欣彤。 紧接着,一旁的王天腾一记射踢击出。正中林诗楷的肋骨上,林诗楷可能还没有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飞了出去,摔在身后的沙发上。 五百年前一统全世界的传奇人物,据说就连现如今教廷所在的大陆,当初也被那位大师掌控在手中,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全世界的传奇故事中经久不衰的话题。而帝国官方,在宣传领域,也会说帝国才是瓦尔大师留下的正统。 第二百七十八章 优秀的演技,没读过多少书! 有句话说得好,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会“演戏”并不是什么过错,而是一项很了不起的技能。 即使在父母面前,能演可爱懂事,也更能讨父母的欢心。 在情人更前,花言巧语更是能让人如沐春风,心花怒放。 若是完全不演,对着女朋友直接了当说,你今天的妆容很丑,你今天穿的衣服太难看了……那除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自己老伙计的注意,之前罗根他们一系列的攻击都只是烟雾弹,最后发起攻击的竟然是自己的老朋友。 僵族血统会让人嗜血好战,尤其随着境界的提升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但是程毅却一直在研制这股冲动。 那一条条粗壮的树枝散发出浓郁的尸气如同天罗地网般从四面八方朝着程毅袭来。 紫袍人左右手同时摊开,两道奇妙的能量汇聚成团,同时从他的手掌上升了起来。 但是,她当时念头的就是不想会安家,要给家里那些人好看。所以一门心思的计划着这个计划。 “不错,应该是你们外界的人遭受到了妖魔界强者的追杀,我们过去看看吧。”石天帝当先飞去,仅仅几个宇宙最强者,他现在毫无惧意。 除了里头卖的卫生巾大受欢迎之外。这次新推出的胸衣也是很受欢迎。 燕鹰赶紧背起手中的突击步枪,抬脚向万林身前跑去,他跟着伸手接过了万林右手提着的机枪。 “毅!为什么还待在这里。我认为你可以去尝试一下!”贾维斯说道。 “不行,我就喜欢你,就想你留下,你要不留下我就吃了你。”笨笨脸色一变,很认真的道。 谁也没有想到论钦陵竟然如此疯狂,竟然准备冒险进入八百里瀚海。 修亚惊觉这一点的时候,为时已晚,星轨步步紧逼,已然完据上风,将他不断逼向河边。 星轨凛然,这事情他当然知道,苏泽雷恩是当年的罗斯摩尔德家族第一继承人,也是名动帝国的绝顶天才,本有望登临十年前那一届帝国大赛之巅。 强大的实力、神秘的行迹、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让猎魔人在世间行走时,留下了无数毁誉参半的传说。 九鼎,素来只是在传说中存在。传说上古末期,大禹神帝铸九鼎,分封天下,自此华夏又有九州之说。 幸好这也算是必然的,在他决定接受莉迪亚的提议,进行进阶传奇,就职大奥术师的仪式时,就已经是有计划了的。 在三阶炼药师之间有一个统一的看法,能够炼制出中等品质的先天骨玄丹,就已经算是优秀的三阶炼药师了。 龙在田告诉阮韵嘉,禄永命在昆明,其兵马亦在,而事实上他早在数日前已先从佯装北上会川卫实则迂回宁州,且同来的还有沐天波手下悍将李大贽。 李世民不可置信的看着墨顿在那竭力的推销曲辕犁和耧车,他刚才还在想要赏赐墨家子什么为好,现在好了,一切都省了。 因为京城内有不少大学都选择在今天开学,所以机场的出口处早就是人山人海,变得非常拥挤。 猴赛雷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的族中往事,其中记载了一些只言片语,他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 巴塞罗那开出球门球,这一次他们没有着急向前传,想要稳住节奏。 薛可哼了一声,就把碗放在桌上。刚转过身,却被太子一把拉回去,刚想说话,便被太子吻住。汤从太子唇间渡到她唇齿之间。感觉她咽下去,太子才松开她。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朱允熥:我是没读过书的文盲???野心! 朱允熥听她说完,惊得目瞪口呆。 心中直呼好家伙。 只是对《史记》、《汉书》……《新唐书》、《资治通鉴》等史书熟记如流? 勉强背得几千首唐诗宋词?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后世曾有不少人说,一生读一《资治通鉴》,足矣! 什么意思? 就是读一辈子的书,能将《资治 朱允熥听她说完,惊得目瞪口呆。 心中直呼好家伙。 只是对《史记》、《汉书》……《新唐书》、《资治通鉴》等史书熟记如流? 勉强背得几千首唐诗宋词?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后世曾有不少人说,一生读一《资治通鉴》,足矣! 什么意思? 就是读一辈子的书,能将《资治 “闭嘴,你再哭的话,我就把你丢下车。”关哲维也不耐烦极了。 徐素还好,毕竟在枭鹰手中败了一次,但金易尚未参加任何一场战斗,一身气息正处于巅峰状态,如龙息吞吐,杀意流动。 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刘承宇一下,他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长得不算是帅哥的类型,但挺耐看,很有男人味。 不敢保证这些人的武功如何,武功高强的人,靠他们太近是很危险的情况。叶芷凝深知这一点,所以尽管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叶芷凝还是没有靠近去听。 苏溶扭头一看,说话者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衣衫褴褛,脸上有许多污渍灰土,看样子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凡人而已。 易水灵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他越对她好,她心里就越过意不去,因为无以为报。 睚眦反驳道:“你个铁石心肠的家伙!人家思翌说这话是再安慰你,你还当真的!哼,亏的你还跟侯易有那么深的交情!““你…”风从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会睚眦。 一切都是浮云,活了几千年的生命和朝生暮死的蜉蝣沒有什么区别,所有曾经的辉煌和华丽在这个时候都只不过是记忆中闪过的一瞬间,修真,那又怎么样,成仙,又如何,即使仙人还不是一样要面临黑洞的威胁。 看来有好戏看了,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于是很放松的跟大柱哥往后再退了两步,坐等好戏上演。这场矛盾演变到这里,他已经不是主角了。 二楼的一个阳台上,容少谦从身后搂着金娉婷,看着容以程的车子越来越远。 不过,对他口中的‘听龙五说’这话她倒是存了几分怀疑。当然,这个时候她不会去计较这些。 如今他们既没有被僵尸保卫,而且还拥有十几米高的围墙来保护他们,却一个个的扣住扳机就不撒手,这就充分的说明,他们已经非常的紧张,甚至到了失控的边缘。 “大人,这里面要是起火也麻烦,我们的那些雕版恐怕就没用,要不要继续派人进去救火。”邢志伟问道。 好不容易见一次凌沁,洛千儿当然不甘心,一句话都没有说上就回去,于是饭吃到一半,就提前离席。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意识到了他的改变,习惯了他的改变?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当林逸把陈子浩等人安顿好之后,回到百合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难道因为他们逃回了倭国本土,这事儿就算完了吗?”林逸神色平淡,但双眼之中浮动着难以掩饰的杀机。 关键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厨娘打扮的皇后,是不是年轻的有点没天理?不然她刚才怎么会上来就叫姐姐? 话虽然说得敷衍,可白青洛却信了,当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成为了唯一的解释,他不信也得信!若不然,如何解释,她对于火枪的熟悉? 她的腿也已经好了,那么,他便可以安心的离开。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一段漫长的遗忘之旅。 第二百八十章 粉墨登场!太孙殿下真千古未有之奇才! 马车滚滚前行。 朱允熥没有再接着追问,顾盼君也没有接着说下去。 有些话要适可而止。 剖析一个人的心理,本质上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大多数人的心剖开,既不是白的,也不是黑的,而是灰色的。 说白了,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能轻易示人。 而柳诗意之所以会留下,这是姬根本没有想到也不会想到的原因,只因为,他不想成为gay……苦笑,这真的可以改变么? 方香又是一阵蹙了蹙眉头,但却不再说话了,美丽的脸庞却是写满了不屑与厌恶。 对方一阵愕然的听了半晌,喃喃地说了一声:“假惺惺?我看你是神经病!这是哪来的电脑话音,实在是无聊!”又再次挂断了。 秦笑笑得趴在床上打滚,捂着嘴巴不敢出声,心中却是开心极了,自己爱的男人能这么在乎她,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切!老子可没功夫打官腔,还是一起努力互相扶助吧,不然,都他妈的留在这里!”警察男子不耐烦的开口。 三人于是齐心协力的运上了真气杀,然后齐声呼喊了一声“开!”汹涌澎湃的真气直推向了大门。 林静修笑着嗔了一下,突然是探首过去,在肖土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就这举动,她自己也是害臊得满脸娇羞通红了。 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夹着冷月来到院子,金玉公主与丽妃、燕妃跟在后面,当她们到达的时候,冷月已经被两个太监压倒在地。 秦北风是个不同于其他人的异数,别说他提前知道了投票的结果,就是不知道,他也会想到无记名投票存在这样一个巨大的漏洞。 而另一边,北冥玉取消了大晋国的四大神将军团编制,而是精力打造船只和火器装备,打造船只自然就是为了编织一个强大的海军军团,也就是可一个自己的海盗军团兼并在一起。 “你家里都好吗?”忽然,秦朗回过身来,问了一句,眼光有些灼灼的盯着叶离。 地上碗碟一堆堆,以鱼俱罗的吃饭速度,三千两银子确实是不贵。 远处的东京港内外停靠着好几艘舰艇,有一艘大型的油轮正在卸货,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次要偷袭的目标就是距离马头不远的七个超大型的储油罐。 “李昞!本官知道你在这里,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捣鬼”张百仁面色阴沉。 “所以说,那不是一般的火,绝对拥有美食界等级的烈火。”奈斯尼十分确定道。 豪帝佳苑的售楼处不大,但是装修的很精致,带着一股欧式风范的建筑,显得倒是典雅不凡。 “这该死的卖弄狂……”年轻的中锋恼恨到牙根痒痒,这轮系列赛他已经不止一次被对方当成背景了,这可不是怀特塞德想在对阵‘联盟第一人’时展现出来的。 山河社稷图当然没有藏在密室,因为长江龙王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件宝物,若是知道江山社稷图藏在自家密室,岂还有自己等人机会? “爸,妈不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吧?她在干嘛?为什么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也不出来?”方果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他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敢相信,不愿去想象和面对。 在拍摄这些山河景色之时难免会去一些深山老林之中,这些地方山高林密,信息不畅,手机信号根本就覆盖不了,剧组中很多低头族都有点很不适应。 第二百八十一章 徐家的谋划,真正的聪明! 徐辉祖感慨无比。 身为徐达之子,大明的魏国公,勋贵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朱允熥举办大明军事学院的时候,他当然也主动前去拜师了。 但凭心而论,那时候徐辉祖,对朱允熥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虽然当时的朱允熥,已经有了不小的威名。 可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而已。 给满朝勋 入口之后,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香甜口感,而是甜中带着酸,不过还不等这股酸甜味在口腔中弥漫,顿时一股非常浓郁的辛辣口感直冲天灵盖。 护国公身为两大城的总督,还是有些家底的。护国公府虽然不说富丽堂皇、但也是极尽富贵与风雅。 在这个世界,估计现在能打死妈心的玩家都是少数,更别说是打死十次妈心,解锁天堂和地狱关卡了,再之后的宝箱关和黑暗层更是无从谈起。 听完王老三一席话,看着周围立马投来异样的眼光,曹成此刻脸上一阵火辣。 平时都是叫他“鱼唇的人类”,这会儿狗嘴突然变得这么甜,指定没什么好事。 猫老大就像是一只领头羊,目录不需要刻意的去抓那些猫,它们就会跟着慕洛走,浩浩荡荡的十几只猫,就这样如同散步一般的走去了慕洛新租的房子中。 ‘……呃,不行,不仅完全没反应,头还疼得厉害……是我的精神力强度不够,还是太庞杂、太精细的游戏,根本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具现? 皇帝还不知道屈楚的自辩折是什么内容,但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弟不会做不利于他的事情。 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红姨身旁的忙活的众人纷纷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从前,萧瑜也带兵和云亲王的部下打过战,但今日,还是他们第一次交锋。 眼看他转向遁去,长空横剑,拔剑的一瞬间便横扫出一道惊人的剑气直逼包他听遁去的方向,剑光所过之处皆是发生惊人的爆炸,掀翻一片土地,卷起一片沙尘。 丁夏冬化名的“夏东海”掌控着明教四旗中的“夏旗”,该旗完全被他控制,被中下“生死符”的人反而是最少的,只不过其中混杂着很多星宿海的人甚至生死无常宗的光头,看来那个奇怪的刺客帮派也已经被他给掌控了。 吃晚饭的时候,唐悠然的妈妈一个劲儿地给顾屿夹菜,就连唐南也一个劲儿地和顾屿说话。 可是却不是因为她妈咪的缘故,而是想起来爸比之前交代过他们的事情。 话音刚刚落下,之前还是空荡荡的大殿,马上就出现了一名黑衣人,他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就向着宫殿外面飞奔了出去。过了一会,三位王子就出现在了宫殿上,可以说黑衣人的传话效率非常的高。 唐悠然虽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但是内心却是崩溃的,她伸手摸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才早上八点半。 把儿子送出了产房,就一心一意的陪着幼幼,完全把刚出生的儿子抛在了脑后。 “顾……顾叔叔好。”唐悠然虽然不太记得他了,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跟他打了个招呼。 “难道昨天晚上的战斗让皇城里面的居民损失了很多?”艾莫在心中仔细的想道,不过艾莫却紧接着就走回了屋子,因为屋子下面已经飘来阵阵的香气,估计是伊利雅正在准备早饭。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徐妙锦的分析!关键原因! 自从顾盼君出现在金陵城的街头,生性好动,平日里喜欢坐着马车或骑着马到处闲逛的徐妙锦便赶过去凑热闹看了看。 凭借女人敏锐的直觉和她的聪明,徐妙锦立即觉得此事不简单。 寻常百姓家,并非不能出美女。 排除后天营养不良,保养不当等造成的破坏,在理论上,寻常百姓家出现美女的机率,和富贵人家应 离开了普列兹克下榻的酒店后,江晨坐上了劳伦斯的车。能让fbi的sac当司机,这种待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的了的。 灰金色的塔身苍茫,那弥漫的混沌气下,流淌着神秘的曦光,仿佛一切妖气的源头。 坐哪辆车都一样,韩博客套了一番,最后还是先钻进轿车,赶到公安局正好8点,机关民警骑着摩托车、自行车陆续上班,电瓶车不多,院子里也没几辆警车,连穿警服的人都很少。 一刀轮回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在断情碎心长剑刺刀身前的那一刹那,往左跨出一步,脚下步伐变动,躲过断情碎心的长剑,然后一拳朝着断情碎心击出。 此时张天赐的剑法展开,帝心尊者完全只有招架之功,无丝毫还手之力。虽然没有正对面的交手,但是其余三大圣僧也明白,若是他们上去恐怕也只是这般的结局。 我们只想穿上最舒服的睡衣,用最享受的姿势,躺在自家电视机的沙发上,将脑袋放置空灵,看着一些肥皂泡一般的单元剧,或者是能逗自己一乐的不费脑的综艺栏目。 他当时那么说,其实并不确定巴西是否会受到主裁判的照顾,就是为了提前打预防针,把丑话说在前面。 而这个时候,众人分明感觉到,那丹炉似乎改变了质地,由内而外地变得越来越有灵气。那感觉,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紫砂炉这就要成为法器甚至法宝了。 统帅,这个真的不行,不是我不想结,是真的不能,你要要我结婚,我就真的掏枪对着自己来一枪!”胡斌给统帅解释完了以后,还开始要挟了起来。 台下昏昏欲睡的学生突然来了精神,整个操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严飞宇见对方就这么要走,连忙出声准备挽留,但他是话还没有完,王姓男子和风速狗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明天就军训了。”安奈乐双手撑地,看着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 顾晓红听到爷爷夸奖顾宛,心里一肚子的不满意,她瞪了一眼顾宛,说道。 所以,吴姨的话,在老翟看来没有一点道理。虽然他年纪大了,却是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 不知道这一点会不会作用在此事身上,甘宁武艺超绝,属性点绝对在90点往上,若是有世界意识的影响,恐怕不到绝境之中,甘宁是不会投效自己的了。 “额,什么叫某个光头,这儿就我一个光头嘛。”白强嘀咕着,心里却是偷偷记着。 回家的路上,安奈乐一直在问苗月心到底和金欣佳说了什么,能把她变成这样。 洛梨其实也是激动的,只是她向来不是那么容易流泪,安歌拉着她坐下。 肖玥大概也知道这个姑娘是担心自己,所以并没有什么,只是安慰性的摸了摸这个姑娘的额头,示意她不要害怕,也不会有事。 “我平日里都是这个时候起来的,已经习惯了。”沈碧燕说着,见菱花已经帮沈碧月梳好头了,上前拿起盛着半边娇的胭脂盒,这盒胭脂正好就放在铜镜前,还完好无损。 第二百八十三章 徐家的算计,朱允熥的谋划 她说得非常笃定,信心十足。 小姑娘吃东西样子可爱又淘气,青春年少的脸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 因为身着戎装的缘故,看上去英姿飒爽又精灵古怪。 倘若只看这张仍显稚嫩的脸,怎么看也只会觉得她是一个长得好看又有些淘气的小姑娘。 正不断啃零食的动作,更证实了这一点。 唯有听了她的分 面对王辰的提议,陈雪莉显然是有些犹豫,毕竟现在两人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在帐篷里,而且周围还有很多帐篷,而且还是王辰的同学。 唐芸如今已是筑基中期的修者,她身边还有四人,一个筑基后期高手,三个筑基初期。 陆羽百般思考,一下子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只好暂时放弃,先将疑惑留在心底。 妹妹看向林逸,林逸在那地面挣扎着,一手掩胸,看起来好不痛苦。 王辰跟雪娜两人来到二楼,点了早餐刚坐下,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阵阵议论声,讨论的就是钢琴演奏比赛的事情。 拓跋杰听后冷冷一笑摇了摇头,因为他与慕容兰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分分合合,他已经不敢相信,他与慕容兰还能不能在一起了。 陈雪莉拔腿而跑,是真正的跑,只不过经过王辰身边,却是被王辰伸出可阻挠。 而且剑由着各个角度袭飞开来,周天所有方位都被这一百柄剑给攻击到了。 周围得空间甚至都是出现了阵阵的扭曲,看起来格外的恐怖,周围的生灵甚至没有感觉到我们的存在,即使偶尔感觉到的也是露出敬畏,不敢有任何的反应。 说什么自己受了白银燕府多少的培养,其实自己受到的培养真的不多。 如此强的雷暴,阻断了一切电子侦察设备,但海豚的声纳却丝毫不受影响,被雪代下了咒符的海豚们正躲在海底,无忧无虑的游戏着。 当夏浩然和李梦瑶两人携手到来时,院长欧阳清嫣博士早已得到消息,在研究所门口耐心的等待着。 乔宋没防备到她这么一个动作,吓得猛地往后倒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尖叫了一声死死地抓扶住身边的墙。 她不觉疲惫,又亲自做了两个绣着福娃抱鱼,和缠枝葫芦的肚兜,才罢手。 唉,看来自己在这些问题上还是不能处理得完美,这房子也是时候买了,再等两个月应该能缓过来了吧。 古玉染色做旧的太多了,马胖子虽然上手感觉不错,不过也是不敢掉以轻心,从口袋里掏出拇指大的放大镜,仔细看了起来。 几乎在第一时间,叶山河和李老都想到了那个无所不能的夏浩然。但是,此刻的夏浩然犹如鱼游大海,丝毫没有收到任何的音讯。 罗兰见势不妙,一剑劈碎了的石块,借助碎石烟尘的掩护,调头逃开了。 这是自己期待的么?也许是,记忆中无数次的梦中都出现了他的身影。也许不是,他已经有了那么多房中人,自己这算是什么? “真是难缠!”于雷低骂着,猛的一甩翅膀。一截肉翼应声而断,在半空中化为一条蠕动的肉条,正好缠住了急飞而来的银。 叶天羽一听,隐隐地明白,看来朱二平还是有点脑子,应该是打听了自己没上班,以为在家,所以想上去跟自己先谈谈条件,先拿走视频和照片。 宋依依扭头一看,便看到北边的墙面裂开了一道缝隙,咔咔的石壁移动声传来,让她激动莫名。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反将一军! 徐妙锦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为了保住徐家,她可没有少研究朱允熥这个人。 从前此人名声不显,外界传闻其“愚笨不堪”。 一直到太子朱标薨逝。 即使此时,朱允熥仍默默无闻。 甚至一度因在朱标的丧礼上,表现得不够哀伤,而被皇帝陛下所厌恶,认为其“天性凉薄”。 王九圣坐在首位,他虽然活了无尽的岁月,可是一点都不衰老,面部红润,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 “闻兄说笑了,您向来是英明神武,睿智果决,怎么会很傻,很天真。”潘怀正尴尬道。 苏东河与陈悫听了心中十分震撼,他们虽然不清楚近乎不灭代表什么意思,但是也并不妨碍他们为之向往。 “你是说半兽人和你可以分为两个形态出现?如果半兽人死了会不会变成你又复活了?”杨羚觉得不可思议。 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杨羚一看,只见佩珊也跟在身后,她十分高兴,可马上又后退几步,把手中的黄金峨眉刺向着佩珊砸过去。 因为他发现他眼前一红,一道光芒飞了出来,对方在他的右腿之上,划出了一道伤痕。 不管怎么说他丁春秋也是宗师境,并且还是一个半步高阶的深资宗师,虽然用毒害人成了习惯,但身手也绝对不差。 盖昀将二龙放下,二龙不知道身处何地,双臂胡乱挥舞了几下,直到摸到了盖昀才安了心。 身穿蓝色的道袍,身上有一股恐怖的寒冰气息弥漫,在他脚下半个山峰,完全被冻结了。 但同时,她的气息也是飘渺神秘,令四大仙王都是无法看透,心头紧张到了极点。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万新雅不好,半点儿没有把事情扯到自己儿子身上。 自己只考虑了针灸针的直径粗细,却没有充分考虑到针灸针的长度问题。 所以一时间,场内的观众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这里东躲西藏的乱窜起来。 这不,娑罗才回到城主府没多久,许多大臣都说有事求见,求见的都是一些关于攻打塔塔国的事情。 “那就太好了,除了我和贝吉塔,伱们四个一人一艘,可以走了。”洛天吩咐。 猴子喜滋滋的答应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林秋两眼,就先离开了。 印染金枪鱼标志的运输货卡一个横停,堵在了监狱门口,魏禾指挥武人们把劫出来的炎武合弟兄,连同受伤的同伴一起救上车。 “这手臂,能让杀生丸殿下拿起铁碎牙。”奈落没有在意是否有别人在场,自顾自与杀生丸推销。 “这……老朽不是修武者,并不懂!”周云海稍稍松了一口气,陆擎如此有信心,他也就不怕了。 而且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办法进行商用,顶多是在实验室里边玩一玩。 “前面有洗手间,我们去那边!”看了眼前面的指示牌,秦苏忙搀扶着她往前面走着。 “还行,囚禁绿精灵的大阵可以进去了吗?”陈况一脸倨傲,直接开门见山。 孟瑄一出院门,就对上朱权讽刺冰冷的眼睛,彷如海上的两盏不具感情的灯塔。 “如若说御林军寻我,那是说得过去的,南麓隐卫寻我,自然是奉了独孤泓冽之命,便是勉强说得过去,这北芪隐卫为何寻我?华府寻我又是为了什么?”叶锦素不禁疑‘惑’腹诽。 第二百八十五章 快刀斩乱麻!心性! 马车滚滚前行。 马车上,杨荣小声道:“殿下的婚事,可不是小事,要不要再慎重考虑一二?或者,让大臣们议一议?” 此时的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 顾盼君在另一辆马车上。 “不用了。”朱允熥摇了摇头,道:“只要调查清楚,身世清白,人品无问题,就赶快定下来吧。” “这件事要快,不 好在现有的科研团队人才很多,大家集思广益也能推动一下研究进度。而谢舜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也算是统筹研究团队,将各种研究成果融汇应用。 如果它以前知道张烨会做出今日的行动,它在张烨还没成长起来就会直接将张烨吃了。 西路军还有吕布军,与诸侯联军的合力,显然让汉室一方的力量,强大到了极点,但他们的敌人,也同样强大到了极点。 它之所如此强,应该是依靠什么东西增幅,它肚子里冒出的光芒,似乎就是那未知东西所发出。林沐要得到它,自然不能被人抢了先。 “你急也没用,最起码也要明年春天了,新增几十万人没那么简单,光招人和培训就要花很久时间。”老爷子说到这又笑了起来,他继续道。 在风骨盘出现在的这两个阵营,乃是超凡境强者,在片刻间,就能够将他们完全的毁灭。 董卓则根本不看吕布,只是把目光转向了李儒,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不管有多少人质疑,现在裁判已经宣布吴天获胜,那吴天就进入了下一轮,因为裁判修为高一些,刚才发生的看得一清二楚,吴天就那么不咸不淡的朝肖毅脸上拍了一巴掌,然后肖毅就被ko。 一直盘旋在空中的它,突然俯冲了下去,且全身的羽毛都在发出光芒,一层扭曲的能量层覆盖全身,让它如一柄利剑一般,直接朝着熊王冲击而去。 苏布尔还待争执,见哲拖已经被安禄山把住手臂往内走了,也只得微叹一声,悻悻作罢。 在这个阵里,我已经渐渐麻木,开始怀疑自己就是这个阵里的人,永远也不会出去的那一天,所以当看到殷祁在我面前死去时,仿佛我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属于我的最后希望,这种痛简直比我当初被关在画框里还要难过。 郭晞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上前几步,准备结束今天的操练。台下看得兴高采烈的兵士一看主将要发话了,也都自觉的停止喧哗,整好了队形。 这杜鹃刀客说的话,其实还是挺有道理了,万物确实是相生相克,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解决。 我生怕灵枢出什么事,忙用力点点头,引着灵枢姑娘出了门。罗先生忙也跟着赶了上来。有点不自在的看着灵枢姑娘。 难道是黑冢!难道这家伙想去看看他存放核弹的基地?我表情一喜,下一刻,想都不想就推开窗户发动了极限加速。 胆战心惊的过了那个门口,却正看见庭院中心,生着一棵硕大的枇杷树,那枇杷树下,正有一个扫地的老人,戴着斗笠,胡须一直垂到了地上,却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咕咚,苏梓橙吞了口吐沫,用力点头,她很骄傲所以不怕任何人,但面对此刻的罗天烬,不知为何她会从骨子里觉得寒冷,因为那力量?还是因为那诡异的笑声? 陆高风倒是没有什么神色上的变化,倒是陆景重,已经走出去的脚步生生顿下,回头看我的目光里已经有了些许诧异。 第二百八十六章 老朱的感慨,误会大了…… 三日后。 晨。 阳光明媚。 通往金陵城的路上,人潮汹涌。 老朱的坐驾,也换了一辆马车。 离开京城几个月,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 制造局新制造的马车,较之他离京之时,也更好了,当然要第一时间给皇帝陛下换上。 这几日,参观制造局的工厂和大明科学院的实验室,老朱的人 若是没有前世的遭遇,她只怕也是相信了何雪绒的话,会认为姑父做了什么始乱终弃,对不起姑姑的事情。 他陡然跨前一步,一股精纯无比的天地灵气爆涌而出,犹如团团云雾,将那强大的威势阻挡在身前三丈位置,随后,他给苏落套上一个坚韧的保护罩。 红豆这种东西,算不上什么珍奇物件,但是它寓意好。而且这一套首饰做工十分精细,从做工上就已经足以碾压那些翡翠玉件。 他妹妹掉湖里的事,他当时在宫里当差,现在还没有回过府,所以,他并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吗?”艾瑞还在思虑着云恨离开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夜天瑜在湖底游着,还不知所有人都向她下湖的位置走去,精神力开展十米之宽,慢慢的向蛇灵花靠近。 直到病房里的人纷纷都离开,北夜也借口先离开,董虹才跟着后面离开。 “萧规曹随,多多益善。”想到这两个成语的出处,宋时江不禁又是放声大笑。 “我我们说,我们说,求北总开恩。”三人跪在那儿,不停的向北夜磕头。 下一秒,桃子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身上有着和他一样温润的淡淡味道,那种让人感觉安心、平静的淡淡味道。 二毛一愣,没想到钱胖子是这样的语气,他还以为刚才得到老大的青睐之后老大会对自己有所区别,不料是自己想太多,顿时有一种君心似海、不可捉摸的感觉。 我们都在盼望他的好消息,却哪里知道,好消息遥遥无期,第二天一大清早却传过来坏消息,那价值是噩耗了,消息是外面八百里加急传过来的。 说着,她飘向杨贵妃的尸身,俯身轻轻地抱了下她,但陈玄礼已趁着这时间,勒令手下上前,检查尸体,以防诡计多端擅用法术的驱魔师们使用什么手法,让本该伏诛的杨玉环诈尸。 不一会周敏在外面就都听到了卫生间传来稀稀拉拉的水流声,她坐在床上,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手心着急的都出汗了。 “本王……”鬼王冥刑知道,这是铤而走险的举动,难道他镇定背后,居然也仅仅是因为这个不成? “宇浩哥,对不起!你看都过了那么久了,我都还没有想好送你什么礼物。”储凝带着歉意对林宇浩道。 叶子峰在确认所有物件准确无误之后,便面对中银大厦,双目微闭,释放出意念,感受中银大厦天刀劈过来的方位,捕捉气机。 “说吧,又有什么事情?”韩萌萌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叶子峰和骆轻雪一边等着烤鸭,一边聊着下午的行程,他们准备圆明园遗址,明天打算去八达岭长城游览,至于京都叶家和陆浩的事,他们想都没想。 云舒善于处理人际关系,自打开机,每天点奶茶咖啡请所有人喝,在剧组里也是有不少的好人缘。 那中年男人面露不解,心说我来看病买药没买茶,你让我回去泡茶喝几个意思。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朱:这是什么情况?一个误会引起的…… 也难怪老朱会往这方面想,实在是之前朱允熥为了隐瞒身份,编造理由,编了自己在编辑部受打压,被排击,郁郁不得志的形象。 连上书朝廷的文章,都被上司占为己有。 由此以推之,上司要保证这个秘密永远不被发现,后面杀人灭口,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老朱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脸色越是阴沉难看。 听完蒂姆的话,众人都愣了,向来非常强硬的国王怎么这次居然妥协了。 王平这才满意的看了牛大炮一样,这年轻人,确实不错,沉稳老实,不居功自傲,现在这种人,可不多了。 他站在汉室最高贵的那个圈子里面,是整个汉室里最顶级的世家公子。他手中的政治资源,比卢植这样的孤家寡人,公孙瓒这样的武夫军阀强得多,而且是多的多的多。 2023年过去,整个邛崃山脉,也变得非常的富裕了起来,虽然这里是大山,但是这里的产品,都是特殊的产品,远远超出其它地区同类产品的质量。 身为亲历者,朗多自然知道白已冬在说什么,那是他心中一辈子的痛,他本可以在凯尔特人顺利捧杯,那是最有希望的一年,他们很健康,可以击败任何球队,是毫无争议的史上最强球队。 “这,陛下,有一件事情我很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保护路易十一呢?陛下您为什么如此关心路易十一的情况?”纳森想了很久,才开口问。 陈珂觉得刘雨生有点装得过头了,明明年纪也不大,总是端着个架子,还老假装深沉,现在更过分,说什么不能显露力量,还要隐瞒身份,怕被敌人察觉,嘁!说得好像谁还没个敌人似的。 “监控里看到了。”黑猪姑娘随口回了句,跟他一起走进了房间。 圆内和圆外完全是两个世界,云岚宗也似乎并无人发现有人在宗门重地交战一般。 当初,王凤娜利用秘法把进入皇室秘境的防御结界破开之后,王凤娜第一个就迫不及待地进入到了皇室秘境之中,自那之后,齐天就失去了王凤娜的消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遇到王凤娜。 大铁球向s市特区冲了过来,铁球上搭在的奇怪武器散发出了阵阵波动,那波动让空间泛起了涟漪。 被怎么踹出去都不知道的豆豆卷曲着身子下意识的保护好自己,可见在对面的这些时候她就没少挨揍。 果真,b区的人退到枫林落叶公会门口就停下了,之后四散逃窜。 想了想,萧奕给这把朱雀长弓上的规则去了个名字,他取名为叠加长弓,曾博霞说这把弓能无限破甲,但问题是对方已经没有甲了,弓箭的伤害还是会继续增大,那么这应该不是破甲,而是叠加,不断叠加攻击力的意思。 梁从高也不是傻子,本来以为他这笑盈盈的打招呼,聪明的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听喜弟的意思,好像还想追究。 当时抱过来的时候倒没想多了,现在看着温言煜的里裤,似乎确实是有些难为人。 沈子玉没有再理会建武帝,他是也丝毫没有要去给建武帝解释一番的意思,他只是转过头,目光落在了7瓶身上,然后上上下下把齐天打量了一番,这才说到,你就是齐天? 扎营的同时,楚非凡就进入了最先弄好的中军大帐,吩咐严五等人三天内不得有任何的打扰,随后就一头扎进了帐中。 第二百八十八章 金陵城的战争机器…… 正如后世高速行驶的动车上,只要有一个烟鬼不遵守规矩抽烟,便能致使列车紧急报警停车。 再或者有人故意按紧急按钮也是一样。 金陵城在朱允熥的改造下,也已然变为了一台庞大而严密的机器。 当警报敲响时,各部门便立即按照事先预订的方案,有条不紊的运转了起来。 警报当然进行了分级。 我从未听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打雷声,天空仿佛就要被撕裂一般。 蓝明歌的灵识已经释放到了最远处,随着魔鬼们犹如红色的波浪般行礼,蓝明歌和泷澜全速飞行着。 许安默叹了口气,和花玲儿坐在大海的边岸上,目光紧紧的盯着海平面。 冯诗咏之所以过来,也是冯南这几年跟她关系维持的不错,还有看在几分以往的情份上,同时也不相信爷爷真的对她这样绝情,猜测祖孙两人兴许只是闹脾气,才过来想居中调和一下,兴许能哄得冯中良开怀。 五年,曹操用五年时间安定了整个北方,让北方境内再无后顾之忧,然后,曹昂主动提出了南下的要求。曹操这些年加紧训练水军,成果不是特别显著,比之东吴就生活在江边的水兵比,他手下的水兵很不够看。 张姨娘忽然从地上捡起资料,凑到烛台前面,用火将资料烧成灰烬。 其他知青都沉浸在伤痛中,没有发现他们的互动,但林白妤都看在了眼里。 君灵枫脸色苍白地接过水壶,狠狠地灌了一口。虽然拥有了强大的实力,但第一次杀人,君灵枫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听到这儿,玄天御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尔后,他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盯着迪伦。 这个凸起的点,许安默也曾经把衣服掀起来看过,压根什么都看不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治疗不好。 今天突然遇到袭击,白后的应激反应登时发作,一个过肩摔就把火箭摔到喷血。 其实教派的渗透力很离谱的,崔家内部有四象教的人,夏迟迟虽然不知道翁婿谈话这样的细节,却从别人的描述可以知道赵长河对崔元央多半还是疼爱居多,和当初自己那种关系好像不太一样……可还是难受。 这百道蜘蛛丝以众人抵挡不了的速度刺进了闪电门弟子的不同穴道,原本不停叫嚣的众人像是脖子被人掐住了一样,全部通通哑口。 这难道,就是之前的“镜中之人”打算对我做的吗……她突然感到一丝庆幸。 拿到圣旨权限,孙铮返回衡阳,先写了一份任命刘正风为锦衣卫百户的中旨,免得他到时候找人用假圣旨糊弄同道,结果被嵩山派识破,完全无法保护自家满门性命。 下一瞬间,他头上生出的恶魔双角就燃起明黄色的火焰,表面复杂的花纹根根亮起,一股让人感到恶寒的波动席卷整个房间。 但,现在这个世界看似出了问题,实则没有出问题,那些都不是问题。 前三场姜言感觉自己发挥的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只有第四场考俄语,姜言可是没有十分把握。 洪三宝强调,一旦晕过去,就会失去体验效果。而这个过程,是筑基时最重要的,坚持的越久,未来的成就也将越高。 跟踪他的两个保镖交换一个眼神,一个打电话向叶琮汇报情况,另一个继续跟着傅毓。 这番大义凛然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立时觉得他瘦弱的身躯高大了很多。 第二百八十九章 男人的快乐,出大事了…… 此时还是上午时分。 老朱天生勤奋,是天未亮便起床的性子。 一大早便往金陵城里面赶。 到科学院门口,与守卫发生冲突,仍不到上午十点。 朱允熥可没有老朱这等比老黄牛还要勤奋的精神。 自穿越来到这方世界后,原来喜欢睡懒觉的朱允熥,已然改变了不少。 毕竟,这个世界的夜生活 苏欣就是家里的宝贝,父母宠她,苏全也很疼爱这个妹妹,所以,苏欣和苏全的关系也很好。 “你还真别说,我就等着看你一生的骄傲怎么坍塌在你自己手里,这只是前奏,这几年你以为我当真那么听话?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吧。”叶三少说得异常的冷狠,深邃的眼眸净是阴鸷,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狠。 别说,他还真能蒙,只不过,以亚马迪斯大陆的炼金术水平,还炼制不出那么逆天的装备,这一点就不是他所知道的了。 那铺展开来的漫天枪影之中,并无过多花招,每一枪都是实实在在的人间武者巅峰一击,每一枪都挟带炽热的气浪,汹汹然暴烈至极,可谓是上百条烈焰狂龙齐声咆哮,就算是人仙强者也讨不了好去。 本来雷战还想着下一关怎么打呢?现在好了,打手都有了。他给影杀跟花妮使了个眼色,俩人立刻明白了过来,带着雷尊便往下一关的大门走去。 他的身边放着一张黑铁的大弓,弓弦上有些斑驳的痕迹,仿佛是什么深红色的液体干涸了之后所留下的痕迹,还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而将再缘每次发动金刚妖体功,除了功法增强了力量、功力、爆发力外,就没有任何其他招式了,一切只有最原始的攻势,那就是进攻,进攻,在进攻。 也许,只是克莱尔医生夸大了,那些专家们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他们都能解决掉他们,他们都存着这样的侥幸心理。 听得出来,他很‘激’动也很委屈,这都可以理解,毕竟是被人给祸祸了,他心气儿又高,难免的。 黄婷听到叶少的话,立即纵身从摩托上跳到路边,几个翻滚,滚到路基旁的掩体下躲了起来,迅速举枪朝冲过来的杀手开枪射击,掩护叶少。 "你疯了,把这法宝丢出去我们要怎么办,这样一来这些鬼怪就会发现我们。”花飞月开口道。 但显然,这是周程晨放的,一如昨天的三明治一样,是给他带的早餐。 简单的一个字……简单的一个“滚”字在帕安用音魔法的强化下变得具有龙吼级别的震慑力和压迫力。 安然以前也会回吻她,却是羞涩而胆怯的,总是试探一回就想要跑。 所以纵然实习结束之后她们拿到了盛世集团的转正通知,却依旧执意离开了那个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大集团。 楼上传来了莉娅的声音,她左手抓着楼梯的扶手慢慢的从楼上下来。 她收拾了东西,直接在网上买了票,当夜就离开了冷寂沉的别墅,说都懒得和冷寂沉说一声,她怕一瞧见冷寂沉,心里就生气。 关于顾晨逸的事情,顾晨风还没有和陈泽凯说,所以他还不知道顾晨逸就是他双胞胎弟弟的事情,也难怪陈泽凯会有这样的担心。 瞧出了罗天根本就是在应付自己,秋桐郡主同样怒了,她举起玉手,就想一巴掌将罗天给拍翻。 第二百九十章 背锅之人!参见陛下! “进攻大明科学院的是皇帝陛下?” 听到朱允熥的话,杨荣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 算算时间,皇帝陛下应该就是今日回京。 不过,按照之前的估算,皇帝从城外回来,仍有一段不短的行程。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再加上进城门时的交通非常拥挤,按之前的估算,陛下至少要到中午时分,才会返回“皇 这条留言一出,楼下又多出了几条类似的留言,毕竟苏珊的原则性和要求在模特圈内名声远传。 一身红衣似火,眉如远黛,唇若点红,肤如凝脂,一双清澈的凤眸不勾而笑,衬得她精巧的五官多了几分灵气生动。 可想而知,尹墨一起充值了四千块,就他们俩人吃,都不知道要用多久,更可况,尹墨还买了那么老多的零食。 梁尔尔没有细听他们说什么,径自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用饭。 凌夕趁着对方不备,左手一挥,一包能够破坏人体神经系统的毒粉撒了出去。 毕竟魔族天性好战,而且大部分魔族都不喜欢遵守各个种族之间的约定,放纵自由。 看到怀里还没拆封的新衣服,还有尹墨背包里的不明所有物,再结合这货撇下自己离开时的怪异举动,李佳凝便是神经再粗再大条,这会她也醒过神来了好吧? 这样的成绩实在太耀眼,在日本陆军情报系统绝对是无人能比的,也是所有特工追赶的目标。 一睁眼便发现她身上只披着一件中衣,衣襟敞开着,身上尽是暧昧的痕迹。 两个侍卫摇摇头,刚要说话,又是大口的鲜血涌出来,纷纷昏了过去。 骨獠的本体都在不停地打抖,刚才的手段他可是直接动用了本体的力量,甚至燃烧了一部分的精神力,终于,还是给他赌对了,这个恶魔果然对于高端的炼器技术有想法。 江婷婷手脚冻得冰冷,她看没有人会帮她,只能自己慢慢的爬了起来。 沙漠妖狼似乎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为首的那只往前迈了两步,或许在它的眼中,这三只没有任何威胁力的猎物已经是囊中之物,所以它并没有急吼吼的扑上去,而是一步一步的靠近。 这魔气如此浓郁狂暴,而且气息比起鬼岱来说,简直就是不言而喻的差距。 回头看到苏克朋,许诺皱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人怎么跟鬼似的,走路都没有声音。 这样过去了半刻钟,方霸山呼吸越来越重,出拳的速度越来越慢,软乎乎的看着没什么劲了。 焰拉拢了几乎所有的平民,没有人可以拒绝变强的机会,尤其是当你受够了有人在你头上拉屎拉尿的时候。 温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直接就去了浴室,温热的水浇在自己的头上,让自己顿时就清醒了许多,收拾好了自己之后直接就去了床上,可是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依旧是慕北辰。 杜子辕是第二次见七锋国皇帝了,上次是在七锋祭刚刚开办的时候,没有这一次这么近。此人比起傲岚国皇帝来说,身上的气息要飘渺许多,感觉和穆承安有些像,应当是一个虚空凝神境的高手。 “温心,你不用理会她,我刚好饿了呢,你吃了吗?一起吃吧。”莫颜赶紧打圆场。 神识立即扫去,数十株与心目中的赤火铁花的样子一摸一样的火红色花骨朵出现在擎苍的脑海中。 第二百九十一章 缉盗司要造反?杀! 自从被朱允熥提拨,任命其为主管缉盗司之后,纪纲一直奉熊孩子的命令,在外面带着大队人马,与江湖帮派,绿林匪寇,白莲教余孽等人马作战,成绩斐然。 太孙殿下说了,以后大明不允许存在什么江湖帮派,那就不能存在。 要全部通通清扫干净。 对此,纪纲执行得非常坚决,特别彻底。 他首先就拿自 这个山谷被陈强想象中大得多,陈强发现这里的灵气可以和修真界相差无几,那么外面那个灵气罩可能就是以这里的灵气来支撑的。 于是林杰二话不说直接朝着那个凹三角的位置冲去,这时林杰的影子再一次成功出现,不过此时林杰还没有到那个凹三角,也没有召唤出石墙,所以此时林杰的影子并不是继续召唤防御炎魔,而是召唤法系炎魔。 其二,他们也明白,万兽林中那里有多出什么灵兽来,明明就是曾浩在为他们和丹灵子找个抬阶下吧了。 陈一刀回去的时候,发现萧傲他们又在玩龙骑士,看他们个个激动的样子似乎玩得很开心。 就在他鼠目寸眼四处‘乱’转之时,它的目光停在了林杰的脸上,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头脑进入疼痛的思考。 按照天暝当初与自己说的,合道期后面就是返真,而后就是传说中的天神境界,如此算来,这狸虎兽最不济也是个合道期巅峰了,但是丰乐可不仅仅认为它只有这种修为,只怕不是天神境界也会是返真期了。 “难道你们还真以为就凭你们这人困马乏的四千骑兵能够套出本汗的手掌心?告诉你们,别说是三万精骑,便是本汗手中只有三千骑兵,现在也能够将你们拿下。”钦察汗不屑的说道。 “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打败华盛顿凯特那家伙这”路西法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他心中认为最强的男人,此刻在宇辰的力量之下已经逐渐的落入下风,失败,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 夜空之,遥远的便传来了一阵马啸之声,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有道火光正火速的逼去。而众人的目光也是完全的锁定了那火光之,好奇之,多的还是恐惧,就像是等待着死神的到来一般。 “周季龙,你来给老子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独孤有些郁闷的说道。 但是,过几天卫寒爵就要回部队,到时候免不得要担心安筠,所以,索性就给安筠请了个专业的私人医生。 两人在这儿嘀嘀咕咕,忽然一声厚重的钟声响起,npc都停下了,玩家也停止攻击,开始休息。 虽然她的确是被雷劈了,但是君无翎口里说出来,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罢了罢了,说不过你,本宫吃就是了。”瞧着青鸾关切的脸,顾瑾之无奈的摇头。 看着石头表面的划痕,我不由得瞪大眼睛,这是在南台子村的那块。 和尚面色一变,转身往后要跑,杨昊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动作异常敏捷的越过二全三人,直接将黑剑插入和尚的身体。 如果不是想回到陆青山的身边,以她的美貌和能力,其实她根本就无需承受这些。 又或者,趁着自己出去散步,偷偷跟着,直到后来许多事情,自己跟她,才算是真的亲近起来。 许延没想到慕皎演技也那么好,而且对戏还真的就把剧本放下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乌龙……参见陛下!恭喜陛下! 踏! 踏! 踏! 马蹄声涌动。 如同风卷残云。 大队人马呼啸而至。 这一次赶到的,却是皇城兵马司。 作为正儿八经的军事作战机构,他们派来的是军队,人数亦不在少数。 皇城兵马司专门成立了快速反应军队,能闻讯而动,速度也是不慢。 较之纪纲的缉盗司,仅 听到“三爷”二字,苏幼筠心中一凛,立马转头看向燕瑶,只见她低着头,紧抿着嘴唇,神色慌乱,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传令,大军注意隐蔽,并且!全军上下,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李天策说道。 于是没多久,整个京城里都知道了,虞世清也格外疼即将进门的前首辅夫人。 苏宁筠回了自己的房间稍微洗漱了一下,实在是累极了,靠在榻上还未等吃的送到就昏睡了过去。 “林姐姐,那个哥哥的身体有两种能量,像是两种能量在打架。”杨星星说道。 杨星星也试了试,只要往前走,就能闻到恶心的臭味,但是退回来以后就没有了。 这一瞬间,王汉龙感受到了死神的召唤,尤其是掌劲上散发出的气息,压得他无法动弹,只能坐在椅子上等死。 王主任的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他指着乌泱泱的社员质问蒋田丰:“他们这是啥意思? “苏定方,这是你妹的车,本王怎么能上?”李天策扭头骂了一句。 南宫荨也没有追根问底的意思,万一因为她的追根问底把许岩给吓跑了,以后怎么和他做交易。 如果李安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为之惊讶,眼前这位大汉他见过,正是上次在魔鬼三角见过的巨蟒,当时它并没有参与争夺雷霆之箭,此时却现在了这里。 话落人到,只见秋栀犹如孩童似的跑进来。然后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徐苗。本来没坐下的徐菇凉,被她这么一扑,倒坐下了,只不过墩了一下,还挺疼。 与听他们无谓的献媚和拍马屁相比,鹤田觉得还是自己的工作更加重要一些。 拿到信的那一刻,他感到一阵阵的窒息,前面一段时间的遐想就如镜花水月一般突然破碎了,然后他死命的盯着信看,上面徐墨专门留下的暗语打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巨笼虽已被断去两道栏杆,但依然可以困住魔兽。笼内,金刚烈炎虎露出獠牙,狰狞之中带着几分王者威严,一对虎目宛若天上金乌,放射着炽热的气息。 邓世昌他们却也似饥肠辘辘的苦着个脸,佯装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打断罗斯特罗姆的啰嗦,仅此而已。 听到这里,虎皇看了看三派之人,最后依旧开口说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说道这里,兽皇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将接下来的话讲出来。 高川已然不会记得自己是怎样过掉的,所有的一瞬都是选择进攻方位的那一刻就注定的。 四房的几个孩子,如今不服管教、不听话,已经是板上钉钉儿的事情了,徐老爷子虽然很恼火,可还真是不敢再招惹,三郎身子骨不好,真要是出点儿啥事儿,以苗姐儿的脾气,那还不闹翻了天。 在意大利联赛里能入德里亚眼睛的球员不多,那些能在球队里独当一面,独领风骚的球员更是不多。 第二百九十三章 欠了一屁股债的大明……杨荣的招! 此言一出,旁边的蒋瓛和吉垣不由得暗暗交换了一个眼色。 今日闹出这么大的乌龙,这人却一开口便以此来贺喜,还真是巧舌如簧啊。 赖文安也暗暗钦佩。 不愧是太孙殿下重用之人,就是会说话。 大家都为此事而惶惶不安,他却能将其说成“好事”,真厉害。 他不由得偷偷向皇帝陛下瞥去。 许了愿望,吹了蜡烛,大家一起欢欢喜喜的吃了蛋糕,天色也已经黑透了。 “漫漫,你怎么了,”豹哥绝不相信路漫漫会杀他,尤其是看到路漫漫痛苦的神色。 被死灵树转化了死亡能量,还被陈青凰和那泉眼带离后,这个星域就变得和真实深渊一般枯寂。 百里新忍不住的在心里吐槽加翻白眼:该死的丫头,别给我逮到机会,不然以后一定好好收拾你。 “清涵,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可以医治好你的眼疾。”拓拔克比谁都激动,差点没拉住唐清涵的手。 林振凯与寒风这边,素有纠葛,升任万户总兵之后,为了调查他哥哥死因,不惜动用三千铁骑大军,四处搜寻线索,注意力已经锁定了逸清居。 “你扬着手机,光明正大看,怎么,想去?”霍庭州的嗓音,突然间异常冷漠,听在云开的耳里充满了威胁。 灵魂之力,依附在巨大滔天的巨浪之上,追随者翻滚的浪潮,涌向遥远的天际。 在得知是有二十万大军围攻铁箕山的时候,路漫漫同时启动了老怪物和豹哥名下所有的势力,暗杀千鸟国的皇帝,同时截断那剩下十几万大军的粮草供给。 “啸宗哥,你们回来啦。”翠儿这时立刻上前打招呼,但似乎还有些害羞。 “安语绫?”宁潇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他以前不止一次听说过了,不过却并不算熟悉。 宁夏心中一惊,李氏玉石店的老板,那说的不正是唐镜和虎爷一直要找的侃爷吗? 先不说写作的艰辛,就单说时间,我都很是不充足。我每天早上七点半上班,晚上八点多才下班到家,每天写作的时间,大多是挤到了晚上。每天晚上,我都要把第二天的写出来。 他们上来时,就看到叶枫按着男子在地上抡起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脸,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一连被楚天地压制,体内经脉稍稍震错了位,皇甫朝阳暗中调息片刻,手提蓝枼魔刃作势反扑。 “既然如此……”宁潇走到了王瑾妍的身边,在王瑾妍错愕之下,伸手遮住了王瑾妍的眼睛,另只手在抬手之间,强横无比的真元就将其中一位黑衣人抹杀,期间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尽管说卞衡安离宫与程大胜会面都非常隐蔽,但消息该走漏的还是要走漏。 银衫之人说话的声音极度的阴沉,加上那沙哑低沉的鼻音,让人不禁怀疑在银袍之中是一个老态龙钟的阴森老人。 但看到这种情况后,立即给孔力打电话,让他把法医给带过来,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等到韩振汉走出了,张三丰的房间以后,张三丰跑到门口的水缸前,也不顾缸里的水冰冷,抓起水瓢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瓢得水。 不说不行,因为这件事情太过诡异,万一是深渊那边的布置和计划,到时候导致了自己这边死伤惨重,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朱:要你扶他登基称帝! “你快告诉咱,朱孙在哪里?” 老朱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冲到杨荣面前,盯着他道。 声音之大,宛若雷霆,将场中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他在东宫!” 杨荣倒没有再卖圈子,直接回答。 “走,咱现在就去找他。” 老朱头也不回,就往外面走去。 吉垣、蒋瓛,以及一众锦衣卫连 至于说如何避开关卡进到那些村子,这更简单,因为耕种技术所限,再加上物质缺乏,大昌朝的农村不是傍水就是傍山的,更有两者皆傍的,就像下棠村,所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村子,对于寒初雪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陈清说到这里,忽然咳了起来,正好借机把到了口边的话咽回去。 曾靖轩心中顿时恍悟,难免自己久查不获,原来对方竟是藏身于崖底了,而且还设了法阵作为掩盖。 我的安慰似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灵蛋不再挣扎。不过,井口处突然传来骚扰和吵杂的声音。 说实话,当卢象升说出要保李啸为登莱总兵之时,李啸的心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激动。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风暴渐渐平歇,骆鸿煊缓缓回转过身,他的眼睛慢慢地恢复平静,他凝望着我,像是一切都不再重要,时间也因此而停止。 天空中掠过一两只喜鹊,在月夜下叽叽喳喳的叫着,仿佛很是雀跃。 紧接着笑容忽然收歇,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不见,唯有一双眼眸不带丝毫感情的望向肖宇。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越是面无表情,就代表着他心中的怒火越发的炙热高昂。 我看着他的紧张,终于觉得自己的“苦肉计”没有白费,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许是他看到了我眼底的笑意,神色一凛,板起脸便开始教训起我来。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刚一说出来,李大憨就后悔了,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保重!”易阳简单说了一句,便向后退了去,不过从口气中还是成听出些许的担心。 “你这个年纪吧,应该和可乐!等哪天师傅有空了就给你弄个可乐呵呵!”林枫道。 菲丽达似乎对林枫非常好奇,一路上不停的对林枫问东问西。可惜,林枫对黑妹子不感冒,林枫只是胡乱的应付。 “的确是玲萌的气息。”林语皱眉说,远眺百丈之外的断崖所在,其中云雾缭绕,深浅如何不能知晓,若玲萌真的掉入其中,当真万事不妙了。 对于张啸天来说,易阳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且自己给予他的帮助也不多了,所以他没有多做挽留。 韦俊杰成名很早,后来加入了林氏集团,成为林氏集团的执行总裁,他的名字更是出现一些人的名单上。 看到这里,狄煜暗暗点头,他看到荒天大帝,联想到了前世的祖国。不由对这位荒天大帝产生了一丝好感。 按比赛日程,第一天打三场,定出一二三段,第三场的优胜者,才有资格参加第二天的四段比赛。 “大哥我上了哈。”一个男人拿着绳子,准备勒住猪的脖子,其他几个男人围了过来,封锁它四处乱窜的路线。 林冬看着这道王气,果然,其中已经没有多少了,甚至连那黑风给多的都没有,要知道黑风是雪黑熊族,在此界之中,族人极为稀少,所以他能给的王气也是十分稀少,但是,却比这个多。 第二百九十五章 老朱交待后事! 轰! 马车的车轮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车身微微颤动了一下。 杨荣只觉耳中有惊雷落下。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老皇帝。 一时间,竟是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陛……陛……陛……下!” 杨荣瞠目结舌,刚才始终镇定自若的他,连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事实上,杨荣 司机将自己的电子证件从天讯上调出,随后放到了车窗边,李堪南稍作扫描之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 “今天就说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我想了一下,不行的话,我们就先回到陕西去。等我们研究出来有对付窑岗人的办法时,我们再回来。”李自成说。 而面对我的如狼似虎,赵婷数次尝试着逃跑,但最后都被我逮了回来,变本加厉的惩罚。 叶清绾伸手拿走了叶西炀手中的瓶子,将那里面的虫子倒在了手心。 其他神武者并未有人出手抢夺,只是静静的望着空中狂笑不止的中年男子。 沿途顺手用掌心的脉冲光束清理几个乱窜的异类,一路来到最底层大厅。 在短暂的不适后,我的身体再次恢复了正常。只是我不知道这个转瞬即逝的隐患,却让我吃尽了季影的苦头。 李妙在这里想着要如何从妈妈那里探口风。可等一会儿妈妈过来的时候,她听到的头一句话却是:我和你的主治大夫商量好了,今天就给你办出院。 陆成祥则指挥大家,安排那些马车骆驼。骆驼上的驮子必须卸下来,马车支好,把牲口卸下来就行。 内几人找了一处也坐了下来,阿呆四下看了看,听众人言语,应该都是此次进行乡试的修者考生。 马超知道庞德就是属于那种有志难伸的大才,此时说出这番话来,当算是意料当中之事。而对于庞德所说之话的可信度,也是极为相信的。 要什么不行?!兽域里面有什么谁都不知道,是陷阱也说不一定。丹筠心想,但没有说出口。 “杀神军战士,全军出击。”廖兮跨坐在千里追风白龙马之上,举着手中的九天龙魂贯,一声如同劫雷一般的暴喝,让所有士兵的精神为之一振。 “太君,是他先动的手,是他先打人的。”那个叫童少爷的捂着脸手指大黑牛,过去俩鬼子立刻把刺刀对准了大个子。 于是乎,许多的人,数万人都是在山林之中,在幽州东北还是有许多的山林的,一时之间那些强大的蒙古骑兵也是麻烦办法找到他们。 “我,我儿,为何要痛哭不已?”袁术看着身边哭得眼眶都肿了的袁曜,费力说出了这句话。 所以他施展出全身解数,不过短短一顿饭工夫,就让大家心中对他的印象,有着一丝隐隐的转变。 哪怕是当初与邪神之间的战斗,也没有这般劣势,而这也是苏林选择避其锋芒的原因,虽说对方二人也在与华雨鹤的战斗中有所损耗,但是相比自己还是强上了不少。 钟磬鹤跟叶锦幕说完这些话,就感到无话可说了,他身后的那些年轻人更是唯钟磬鹤之命是从,就连对叶锦幕这个跟他们老大合作的人,都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光是他打断了陈元希的手臂但陈元亮却默不吭声似乎那事儿就不了了之的壮举,就已经让他红遍浦大校园了。后来再听说他是洪门天堂的总经理,于是所有的学生对他更是充满了敬畏崇拜之心。 第二百九十六章 老朱:何惜一死? 天子驾崩! 老朱的声音很平淡,就好像在闲话家常。 但落在杨荣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他慌乱跪下:“陛下春秋鼎盛,何出此言?臣请陛下收回此言!” 说毕,重重磕头。 老朱淡淡笑着摇头:“你慌什么呢?” “咱自家人知自家事。” “咱这身体,确实是不行了。” “但咱说要交待后事, 但路胜微微用力准备抽出时,他却陡然手上用力一紧,抓住铁牌。 想着想着,安冉原本深沉的眸子中绽放出一抹自信而坚定的光芒。 只不过,现在的王熙凤,可不是那个只会看自己姑姑眼色的,她早就因为管家的事儿,和王夫人离了心,她再次掌家,对王夫人可没有什么好处。 他认识的楚络希一直成熟沉稳得可怕,从出道开始就表现得比老人更熟悉这个圈子,真是难得见到她这么“新人”的表现。 这么一通忙碌众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封旌的手,然而一直心中紧张的林苏却注意到在封旌的手上慢慢浮现了一些红色的点,不是很起眼。但是,看在她的眼中却刺眼无比。 柳儿在一旁正准备给他包扎伤口,此时也被这种恐怖自愈速度惊到了。 最后,华天雄和姜柏山、白志军争执不下,只好都作出妥协,一方占据一半的大门,而剩下的战士们则是以大门口为中心,在围墙的外面一字儿排开,手中虫晶武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虫子袭来的方向。 而刚刚那个耍酒疯的醉汉,只是个暴发户而已,跟他们,没的比。 但白羽真经只是最低等的普通真经,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力,只能修一个最基础的目元外穴。 通古斯联邦的黑手团,几乎已经成为了许信用的代名词,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 左蛛出了电影院,直接打了个车去了墓地,然后拿出手机插上卡打了个电话,不一会的功夫,一名男子出现在他身后。 不过他也没有立即放人,而是要求对方至少三天后才能离职,并且期间要把自己的工作交接完成。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让慕容傅雷后悔,但是现在我出不出得去还是一回事,世界这么大,范哲去了哪里?再想找到范哲恐怕就是大海里捞针了吧!这次战斗,我的人损失太多太多了。 这表现出来的威力,居然不弱昔日的龙战国?如此强者,不是其一合之敌? 方正毫不含糊,一把将其按在地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只听砰砰声不绝于耳。 听了水韵的话,海龙心中不禁一惊,看水韵的神情,似乎不太同意金夷的做法,而那五行祖师,恐怕就是散仙级高手了。 游方想笑却只能忍,暗中憋的肚子都痛,何远之竟用“惹事生非”四个字来评价她自己,说的还挺腼腆的。 “你好卑鄙!”方正冷冷的逼近,弯腰拣起了那把匕首,却发现刃口上散发出一抹腥气,猛地神色大变,这家伙居然在匕首上渗了毒药。 “我感受到了你们内心深处的恐惧。为了天邪前辈,我必须救你们。”灭了天凌空间的,正是及时赶到的邪祖。 “你们一直拼命逃跑,也不想办法脱身,就是用影分身在拖延时间!”另一个上忍指着日月说道。 对陈易而言,削弱江宁银行的地位并不算是一件坏事,所以他才没有干扰高秋的调任。江宁银行毕竟是国家的银行。就算没有激烈的斗争,高秋也不可能在行长的位置上呆一辈子。 第二百九十七章 权力的变异!老朱:今日非打死朱允熥不可! 东宫。 让杨荣离开后,朱允熥来到了议事大厅。 这段时间以内,他一直认为自己已是大权在握。 然而,当警报敲响的时候,朱允熥却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虽然心中十分怀疑是老朱,但没有证实之前,还是必须要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 在国家没有任何突发变动的时候,《大明日报》是极其有效的 “倘若你们帮了我们,那么在我们救出那些人以后,不仅不会杀了你们,还会根据你们的表现酌情考虑给你们一些职务让你们来进行管理。”。 旁边的风天义穿青色长袍,面白无须身形修长挺直,看面目约摸三十出头风度不凡。而肖光是一白须老者,长相平淡无奇,但一双眸子灵光灿灿,仙风道骨一副得道高人之相。 两万条怨魂就这样拿出去,对于昆漓这种修士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代价,可当她得到了暗灭魔尊的断臂之后,这代价并非不能接受。 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了。索建明也正式成为了九天的员工。虽然说是员工,但索建明其实很自由。不用每天打卡上班下班,甚至不用去九天的花店。 有的时候在周国栋和真爱巧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周一梅也一直在尽着姐姐的责任,所以周爱华对姐姐也是真的喜欢。 “我劝你最好别动,不然射偏打死了,就不怪我们了。”一个保镖警告道。 两人一前一后,飞向一只暮猑兽,而此时,这只暮猑兽身前,已经并排站立着五位修士。从五人浑身散发的磅礴气势就可以看出,他们皆是归真境的修士,其中领头的人,正是玄冰谷凌霜殿分院的执事长老,管谨龙。 一场血战之后,秦川一方取得胜利,而五行神子没有丝毫失败者的样子,反而一副要和秦川谈谈心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华天也没认为仅凭十子连心针就能打败对方,金光一闪,华天手中多了一把造型古朴的宝剑,正是名剑金锋。 拦下华天的攻击后,四人开始催动四方玄炎对华天进行反击。看到四方玄炎如同一条火龙一样向自己扑过来,华天没有选择与之硬碰硬,而是凭借速度上的优势,轻松的躲开。 骢毅何尝不想要多争取一些时间来休息调养以更好的迎战呢?但是这下一场比赛总不可能推迟到下一个月吧,可是骢毅能不能再下一个月从纽约赶到京都参加比赛都是两说,所以骢毅拒绝了记者的好意。 “说!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龙爷!”骢毅走上前去掐住豹爷的脖子。 清儿也没有想到,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一副老好人的华天,竟敢以那种语气回击凌湘。她很明白华天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凌湘以灿晶来威胁二人。可是如果说话太绝,只怕会惹怒对方。 而黑岩城的竞争,也是越来的激烈,公会与公会之间的矛盾,也是越发的明显。 “艹!”七大护法中又有四个倒下了,但剩余的三大护法和老教皇只是感到虚弱,还能够强撑着。 风雷剑尊第一个出手,只见他手中握着罡风御雷剑,丝毫不惧那迎面而来的惊雷,剑光挥动,第一时间就将那暴躁的雷霆驯服于剑下。 刚好,上次买的一堆东西,就有一些适合的,可以废物利用一下的世界。 第二百九十八章 老朱昏迷!弑君! 啪! 老朱抬起一腿,将常升踢飞了出去。 “逆孙出来,竟然敢骗咱,看咱今日怎么收拾你!” 怒吼声如雷响起。 现场,所有的官员都惊得瑟瑟发抖。 陛下今日是怎么了? 一回朝就对着太孙殿下喊打喊杀,这是发生了啥事吗? 疑虑间,便见皇帝陛下已气冲冲往前冲去。 此 陈潮生转过身走入夜色深处去,明蓉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一颗心像是骤然失去了着落,就那样悬空浮浮沉沉着,再也得不到安宁。 我们知道这个探监结果后都哭笑不得,深深为风霖在这个时刻还惦记占雷暴口头便宜感到折服,雷暴虽对风霖这种行为不以为然,但并未影响他拯救风霖的决心。 韩岳每一日挑战一人,恰好在第六层胜了六场,成功晋升到了第七层之中。 靠着更为凝固的地字灵环,破军上来就占据了上风,夏侯敬德虽有巨剑在手,却只一味的躲避起来。 到底楚江南他们安排了什么任务给他,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是别人给他挖了一个大坑,而自己就这么傻乎乎的自己跳下去了? 大厅中有一些桌椅,是供客人随意闲坐喝茶的,平日基本闲置,今天却挤满了好奇的修士。 吴雨辰为自己刚刚的表现感到羞耻,但是此刻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脱身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如今整个玉龙关战场上,现出了一种古怪的态势,无论是墨宗势力还是湘南大军,似乎都在看着秦宗的脸色行事,所以他们都要磨蹭时间。 \t“我明白,好像是你是大款似得”。江涵菡白了丁长生一眼,这家伙现在张口闭口都是钱,你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吗? 数十头狼妖疯狂地大叫了起来,望着韩岳的眼神仿佛就是望着自己砧板上的肉,恨不得一口将他给吞下去。 而叶三一贯强买强卖,经常带着二十几口狐朋狗友,四处找人请客吃席,横行霸道,渐渐就有了个“老蟹”的绰号。 在西边是以魔兽山脉为界线的塔戈沙漠,北边是极北冰原,南边还有无妄之海,这些地方都是兽族的聚集区,当然也有人类的居住。那里蕴藏着很多宝藏,吸引着大量的冒险者和佣兵前往,当然,你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另一边,南歌趁机把消息划到最下面,有些意外的看到了沈晏清。 抓住他的玉手似乎有些生气,将他向着地面丢去,莫问的身形重重的跌落在地,与此前持枪笑傲苍穹的绝代身影判若两人。 不过,其实在天云十五洲几乎有个默认的事实:不管某个地区有多少门派世家,但能覆盖统治这一范围的“王”,至少有着比肩区域范围内顶尖层次的武学修为。 下一秒,两柄阴暗交汇的飞剑,立刻飞了出去,在那幽潭中化作两道神光,相互交织。 “你伪装成这个样子,来我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阿福点点头,也没有卖关子看向潘岳道。 林宇收起了金卡,向里面走去,拍卖会就在一楼里面的会堂中,他进去后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他还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对于一位强大的五级诡异者,只要对方不提出违背他们的原则和底线的要求,他们都可以满足对方。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秦国了,它是赢家嘛!”江水生想也不想地说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老朱关切!爷孙配合,才能成大事! 轰隆隆! 轰隆隆! 外面,突然传来阵阵雷鸣之声。 金陵城地处南方,雨水较多,冬季偶尔也会打雷。 只是刚才天虽然灰朦朦的,却一直阴着,并无下雨的迹象。 此际闷雷一响,风也随之而起。 天变了。 在民间的谚语中,有“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虫不藏,常兵起”的说法。 “你出桃林的机会没有几次,更别提什么了解男人,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曜风不错?”孟婆深深的看了叶寻天几眼,语气中没有过多的苛责。 好在羊城果然是中国gdp第三的城市,眼前这人不但技术高超,唐觉晓所求为何,所忧为何,对方似乎都很清楚。 一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莫天站在众人后面,已然低下了头。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等待审判的人是他而不是合欢? 莫天有些怒气又有些温柔地轻轻说了一声:“合欢,过来。”,眼神却早已将凌渊碎尸万段了几千次。 武好古正琢磨着今后烧钱救国的美好前景时,潘府的门子已经打开了一扇偏门迎了出来。 到了次日,无论是护教军营地还是花拉子模营地,气氛都变得不同寻常起来。很多人的目光,也不停往忽章河畔转移。尤其是那渐渐成型的木舟,让很多人猜测着河畔之会到底会不会成型。 此时这伊玛目虽点到为止,但众人都神色一凛,显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野狗道人见两人谈论的话他越来越听不懂,便撇了撇嘴,摆弄着手中的兽牙法宝开始在草丛中闲逛,听说死亡沼泽虽是荒芜死地却有各种奇珍异草,说不定道爷我还能寻到个什么宝贝回去。 我多看了他们两眼,觉得在医院他们应该是不会撒谎的,就把男孩交到他们手上。 空气中弥漫着老乌龟一声声的哀鸣,整个紫倾城都能听见,这声音凄厉,城中的凡人修士都被吓得肝胆碎裂。 在这过程中,穷奇很安静地保持不动,不过依旧将后面三人吓得后背生冷汗。 但苏朝柳一改躲闪的姿态,正面接住了燕寒光的攻击,并且进行反击。 虽然说没有成功报功,确实有一些遗憾,但人的一生中,本来就充满了遗憾,也没什么吧? 做吃食这种事,就是要起得早,苏朝期划定了集合的时间,很早,六点钟就要到昨天的教室集合。 大概意思就是宣布一下培训班的一些规矩,应该做到的事情,没做到的惩罚等。 方白心神一动,手中出现了一份地图,他开始在地图上搜寻符合信息的建筑来。 不过他还是不知道黑科技为什么找自己,毕竟他这段时间都没有上线,灵气等级不是很高,应该没有什么战斗力。 “周统领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可别说‘我们’,你怎么把大王都带上了?”雪月瞪了他一眼。 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在床上躺了两天后,就实在躺不住了,荣铮不让她去归济堂,她就只能在大棚的菜园子里忙活。 她现在算是经不起r-ou-惑么,人家给她买的饭菜可口一些就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她怎么做人这样的没有原则? 见到醉汉竟然撞了自家妹子,田多福一把拽过田如月就想找醉汉算账,却被田如月拽住。 王之咸从左司郎中任上,一跃而成夏官侍郎,这个位子,含金量十足,他有的是耐心、操守和忠心,假以时日,定可取得权策的信任,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