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宣布喜欢你》


 第1章 遇见

    从我的角度看，谁跟谁遇见了，又跟谁坐在一起，这种问题早在形成之时就已经注定好了答案，不是吗？
    故事的起点一定要有趣，而幸运的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有个有趣的外号，大叔。
    大叔，这不是何立言的第一个绰号，却被她，从高中带进了大学，四年里，成了比他名字出现更多地两个字，甚至有时候他会担心，若干年后，同学聚会上，当大家提起何立言这个名字时候会不会记不起来，不禁会想，这个人是谁？
    可是，纵然这些闹腾的伙伴们忘了他的名字，却总会记得这个“大叔”，当然，还有那个奶茶店。
    这天是n大开学第一天。
    晚上10点。
    何立言没有在学校宿舍楼里跟着新舍友们交际，却陪着个年轻女孩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里忙活。
    奶茶店有个好记又好听的名字，绿森林。
    “真不回去？”店里的女孩蹲在墙角数着剩下的奶包，说着话，可提笔的手不断地在手头边的单子上增加着数值，对于手头的工作看是轻驾熟驭。
    何立言似乎不想回答。
    “我估计呐，还要一小时。”女孩继续说道。
    “今晚就住这了。”
    “真的假的？难得见你这么上心呦！”女孩有点惊喜，颇具挑逗地用膝盖蹭了蹭何立言的臀部。
    对于这个女孩的暧昧，何立言看起来并不抵触，或者说是无动于衷，仅仅向左挪了半步，腾出些距离，然后接过女孩手中的单子道：“别闹，剩下的我来清点，台前的机器你擦吧，我怕碰坏了。”
    说罢，离开了些。
    女孩挟了下前额汗水润湿的刘海，笑盈盈地扔过了手中的单据。
    “立言，说实话，你能来我还是挺高兴地。”
    “就在路对面，近呗。”
    “那...亲爱的，你说，你新同学要是知道，我们何帅哥开学第一天晚上在这里跟我过夜，会怎么想？”女孩说着半伏在桌几上，双臂拖着下巴，两指拎着脏兮兮的抹布就像攥着手帕的宫廷少女，摆出着个撩人的姿势。
    “抹布脏了就去洗洗换一块，琛！”对这个突然妩媚起来的女孩何立言表现得并不怎么感冒，伸手取下旁边架子上的干布，一个后抛，白色的布巾以一个优美的姿势不偏不倚盖在了女孩的头上。
    “没情调！”女孩撅了下嘴，半气半恼地从头上取下白巾。
    她叫童琛琛，何立言的妹妹，不过硬要说的话，该算是很好的朋友吧。
    何、童两家算是世交，何立言爷爷当兵时候救了童琛琛爷爷一命，两家关系由此密切起来，何立言比童琛琛大一岁，两人从小玩到大，自然而然地成了哥哥妹妹的关系，只是最后何立言考上了大学，而童琛琛落榜了。
    年纪尚小的童琛琛并不想复读，这家里的小公主也不想过早接手家族的产业，闹腾了几日后在爷爷的应许下同意小丫头再玩两年，有了爷爷的支持疲于应酬的父母也就不再说什么，后来，应童琛琛的要求在何立言考上的大学边置了家奶茶店，平时也能去大学蹭蹭课，不过更多的是，也有个人能看着她点。
    “老板！现在有卖奶茶吗？”这时，空静的店外走廊里飘来来一个女声。
    奶茶？
    对哦，这是家奶茶店！
    来生意了！几秒过后，何立言才惊觉来客人了。
    而同样是听到顾客的招呼声，半倚在桌几上的童琛琛立马惊诧地扑棱起身子，同时慌张地将手压在身后臀部的百褶裙上，回头看到吧台外只是两个女生后，方才舒了口气，脸蛋儿透着微微地红晕。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们这新店，明天才正式开张呢！”她上前招呼道，有点慌张地用手整理着额前略显杂乱的刘海，同时也是想挡住些害羞的脸庞。
    “哦。”吧台外的女生明显有点失望。
    “同学，这么晚怎么还出来买奶茶呀？”童琛琛看了下手表，已近10点半，正嫌跟何立言没话讲呢，这大半夜突然来了两个漂亮妹子，怎么会轻易放着离开呢。
    眼前的两个女神很标致。
    话说相貌，童琛琛从来都是自信的，从小到大走到哪里不是焦点？模特出身的童妈妈对于女儿的教导从来都是内外兼修，只是我们的小公主却自己把重点放在了外在上，虽说思想道德上没跑偏，可这成绩确实不尽人意。
    童琛琛打量着眼前两个女生，一高一矮，怎么说，论脸蛋儿身材，自己绝不输这两位，虽然年龄比她们小，可胸前的双峰实有反超之势，只是，就是给她种不同于自己的特殊韵味，尤其旁边个子抛许那位。
    “刚看了电影，有点渴，看到这里灯开着，就来看看，没想到...”矮个的回答道，她似乎更外向些。
    “那我们走吧，小雯。”旁边平刘海的的姑娘低头看着手机说道。
    吧台外的交谈顺利让角落的何立言探出了脑袋，那个高个低头看手机的女生也感觉到了店里的第二者，抬头望了望，又随即将头埋了下去，灯光下橘黄的空气刘海微微遮盖着小巧精致的面庞。
    “别呀，你们也算是本店的第一位顾客...”话说一半，童琛琛也觉得这描述怪怪的。
    “小二，给两位美女拿两瓶可乐！”她朝身后叫了句也没管何立言应不应声，又立刻回头笑着对两位女生说：“这么晚，也是缘分，不能白来哦！小店的心意，还望两位新同学回去以后多宣传宣传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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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做生意的，就算在家再怎么不安分，这耳濡目染的也确实懂得不少待客之道。
    吧台边三个女孩聊得正欢，另一边的何立言似乎真成了店小二，顺从地从冰箱取了两罐可乐。
    免费的可乐当然让两位客人对这家店生许好感，被唤作小雯的女生满心欢喜地接过何立言手中的可乐。
    只是另一个刚接过罐子后马上将可乐放了下来。
    “那个，抱歉...我最近...那个来了。”说着，有点害羞起来，这更是对着个素不相识的男生说的。
    一时，何立言只剩下了尴尬。
    “喂，还不去换常温的！”话是严肃的，可是童琛琛的脸上确是止不住的笑意，何立言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在她看来，面前的永远就是一块木头。
    “没。”何立言投来歉意地微笑。
    “没？”
    “明天开业促销的要明早5点才送到，现有的几罐都在冰箱里。”
    “那家里还有什么饮料没？”童琛琛忙问，她可不想让这个妹子失望地回去。
    “没。”
    这就尴尬了。
    “没事，一罐就行了，心意我们领了。”那个叫小文的女生立刻出来缓解这奇妙的氛围。
    “嗯嗯，没事，没事，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明天再来捧场！”说罢，这个刚刚不小心制造了尴尬气氛的女生拉着叫小雯的女孩的手迅速逃离了何立言的视线。
    “看上哪个了？”童琛琛凑了过来看向两个女生消失的方向，特意用肩膀顶了下何立言。
    何立言没有说话，“嘭！”一声，打开了那罐被留下的可乐。
    “新同学。”他吐出三个字。
    “废话么！这我也猜到了，老生都知道我店明天开，不知道的当然就是新同学嘞！”
    “我是说我的新同学。”
    “你的？”
    “今天去办理入校登记手续时候看到她俩的信息，这两个以前高中也是一起的。”
    “难怪开学第一天就能腻在一起，羡慕啊————！等等，你还能记得这啊！”
    “碰巧想起罢了。”
    “叫什么名字？”
    “忘了。”
    “切，那刚怎么不打声招呼？我估摸着她俩是肯定不认识你嘀！”
    “该认识的早晚会认识。”说罢，何立言喝了口可乐，回到了先前作业的地方。
    “喂，冰箱还有是吧？给我拿罐来。”
    “自己去！”
    “亲——爱——的————！”
    “别瞎叫。”
    “帮我拿罐嘛——！”
    “自己去。”

 第2章 开始的地方

    学校报到的日子会持续三天，那些刚刚脱离高中的苦海，满怀着对大学无限憧憬的学生大多前一天就趁早赶来报到了。
    早有准备的学校社团也做足了临战的准备，无论怀着吸纳组织未来的新鲜血液，还是勾搭懵懂学弟学妹的不良心思，不同的需要对应着相同的目的，校门广场上撑起的数个顶棚总会挤满了人。
    这个夏末会很热。
    早上五点，何立言提前拉开了奶茶店的卷闸门。
    今天的天空很蓝。
    店前马路对面就是学校，只是校园跟外界有一道近两米高的绿植带，巧妙地隔离开来，当然，也预留了数个过道。
    绿植带繁茂参错，通过系数的枝间缝隙，校园广场上的棚子已经悉数开始搭建。
    昨晚整理完一切，早就过了宿舍楼锁门的时间，当然，他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宿舍大门晚上十一点半后会系上把锁。
    幸好奶茶店不算小，内部有个小间，这是当初装修时候童琛琛刻意保留的。
    置了张小床跟写字台，虽然外面租了房子，可是以童琛琛的性子，她是不想每天下班后回到那个无趣的住所的，所以将办公用品都搬到了这个小间里。
    这间奶茶店不该长久，几年后，童琛琛早晚要继承家族的产业，爷爷同意她这两年的任性，却绝不会放任她无所事事，该学的还得学，金融、人文、社交...凡是未来大小姐需要的，早就亲自挑选打包送过来了，附带一个月一次的视频测验。
    运货的小哥很准时。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童琛琛被外面的嘈杂叫醒。
    “起啦？赶紧来搬。”
    何立言起得早，本也不想喊醒童琛琛，现在既然看到她自己出来了也就当然地呼了过来。
    “哦...搬得也差不多了，你搬吧，我回去补个养颜...昨晚折腾得这么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打着哈欠，童琛琛朝外走了两步看了一眼，居然就这么又进去了。
    看着这个睡衣拖沓的公主，尤其听到最后句话，捧着箱可乐的运货小哥对着何立言“噗嗤”一声笑出生来。
    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昨晚我打地铺的！
    百口莫辩。
    “好了，一共十二箱，六箱可乐，六箱雪碧，麻烦再签下单子。”
    付了运费。
    运货小哥临走时仍不忘留下句赞美：你女朋友真漂亮。
    何立言不知如何回答，摆摆手，“再见。”送走了这个印象不错的小哥。
    “立言，你说我这生意会好么？”
    布置好店里的一切童琛琛突然再次有点担心地问道。
    “假期里不是查过了吗，这所学校离市区不算近，市里的人是不会来的，不过别忘了，除了这所大学外，西边还有两所职业技术学院，你还怕养不活？”
    “我怕啊...毕竟这儿不是就我一家奶茶店。”
    “亏本总不至于吧，别人家的都是几平米的小店，你这都快赶上人家的咖啡厅了，过阵子招两个兼职的学生，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本来就是开着玩儿的吗？”
    “嗯，有道理，找两个兼职的，以后还可以拓展成咖啡厅，这么大的地方...还有这儿，在这中间能摆两个架子卖面包怎样...”
    童琛琛没有理会何立言的话，突然之间满怀着店面未来的无限畅想，她半斜着脑袋自言自语着，仿佛就是个刚刚获得初恋，正期待甜蜜果实的懵懂少女，只是现在这个初恋是这间奶茶店。
    “最好兼职的聘两个帅哥，每天陪你聊聊天是不？”
    “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
    童琛琛激动地扭过头来，一双水晶晶的汪瞳仿佛已经看到了梦想的生活。
    “醒醒吧你！”
    恰在水池边的何立言顺手沾了点水，精准地弹向了童琛琛的脸颊。
    不偏不倚。
    “干嘛呀！人家刚画好的妆！”随即，跑向镜子边，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
    “提醒你下，这所学校男女比例3:7，懂我的意思不？帅哥都去打球约会了，谁会来你这店里看门？”
    “什么！3:7？”童琛琛一脸不可置信。
    “医学院不都这样么。”
    何立言上的大学属医科大学，自古医学院校男女比例失衡不是什么怪事。
    “那还有两所职校呢！我去那里找！”
    看着面前这个不依不挠的女孩，何立言是发自内心地想笑。
    以后是否会这么顺利呢？
    刚开始听说童琛琛要来这里开奶茶店何立言的内心谈不上拒绝，可确实并不怎么希望童琛琛能跟来。她是千金小姐，而他是普通人，虽然因为祖辈的关系，两家关系斐然，可是他知道，他们间不能，不能相恋，这也是母亲临终前最重的忠告。
    束缚。
    长久以来，何立言喜欢着童琛琛，爱护着童琛琛，因为一直把她当做妹妹。
    其实何立言不希望童琛琛跟来的原因也很单纯，她来了还得照顾她。
    店面要赶在新生报到时候开张，离家200公里，想着独当一面的童琛琛以已过18岁成年的理由，果断拒绝了家里的援手，在盘下店面装修完后便支走了父母请来的工人，以后，她决定自己布置经营这家奶茶店。
    在看完女儿熟练地奶茶制作流程，两位大人也相信女儿可以在这座城市存活下去，于是就大方应许了。
    而作为最好的朋友，何立言，只得应我们大小姐的请求，提前来学校报到，新店开张，就算是受过家族经营熏陶的，也不是一个人能顾全的。
    用童琛琛的话说：还不是因为你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学校！

 第3章 绿森林

    很正常的开始，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陆陆续续又开始有车停靠近学校，很快，就能看到仅有的数个保安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这是他们一年中最忙碌的一刻，今天的太阳果很大，路边香樟树下的阴影成了最抢手的停车位，这时候成了考验家长们抢车位技术的舞台，而有想法的家属会把私家车停在这商场的地下车库里，免得烤坏了心爱的载具。
    店里的空调很舒适，何立言就这么看着路对面，百无聊赖。趁着清早夜里遗留的凉意，何立言早上又回过次宿舍，四张空铺上依旧是空了三个，最后果然还是只是拿出了个手机充电器。
    奶茶店今天开张，没有想象中那样，锣鼓喧天、礼炮齐鸣，童琛琛是想过买十几个大花篮摆门口然后再挂个红艳艳地横幅告诉全校人：我童琛琛的奶茶店今天开张啦！
    不过最后也仅仅有两个花篮随着早上运货司机的小车捎了过来，何立言不会告诉她，其实他只订购了两个。
    “绿森林”奶茶店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开张了。
    老板童琛琛，临时员工何立言。
    店铺很精致，所有装饰几乎都是经过童琛琛之手，进门左手边是点餐口，制茶机器就有三台，因为人手的原因，目前只有两台可以使用，而奶茶的种类却有数十种，另加各种果汁冰沙。点完奶茶想在这蹭一会儿wifi的，旁边还有数张桌椅，供客人们聊天消时间，而先前我们提到的，店厅中间那个大架子，现在当然还没摆上面包，早被这细心地姑娘摆上了数十份杂志报刊，尽是《剪影》、《美妆》、《都市佳人》这类女性杂志，不过好在这是所女性为主的学校里，不算突兀。
    有意思的是，看惯了玛丽苏剧情的童琛琛额外在门边的空墙上贴了个大大的心形贴纸，用她为数不多的美术基因勾勒出“心愿墙”三个字，这一块儿，早晚成为少男少女们互留心意的“表白墙”，其实她就是这么期望的，而何立言问她为何不直接写上“表白”两个字，她这么说：矜持点。
    有这么家奶茶店该是不错的。
    “中午你在哪吃？”他扭头问在吧台电脑前测试网上点餐系统的童琛琛。
    “不知道。”
    半晌，童琛琛蒙蒙地抬起头，想想哪里有点不对头，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才八点半。”她说道。
    “嗯，中午我不回来了。”
    “嗯嗯。”
    就这样？这丫头都不问问为什么，也不挽留下共进午餐？
    “走吧，走吧。”童琛琛头也不抬，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半张脸，抬手摇了摇手率性地招呼道：“店也开起来了，反正不忙，你去忙你的吧，回头把你舍友同学都带来给我送点票票就行！”
    “那老板，走前能先给我制杯奶昔否？”
    “冰箱里可乐，自己拿。”随即，莞尔一笑。
    过河拆桥。
    离开店铺，去校园转转。
    确实热，只希望这个泛着白炽光线的夏末不要如此缓慢跟冗长，何立言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这让人昏昏欲睡的热度，从他眼皮上沉重地趟过去。
    食堂，银行，小店，直走，右走，再转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行程，因为他根本就是在顺着楼间小路边的树荫行进。
    新生报到的时间比正常开学时间晚两周，所以高年级的学姐学长们现在不是在教学楼上课就是宿舍淘宝打游戏，不然怎么会有时间准备广场上的棚子呢？何立言是这么认为的。
    沿途的短裙飘摇，拖鞋肆意的朋克妹子们，也丝毫没有注意到绿荫道上的新人，偶有瞥过这个高瘦的男孩也仅是匆匆一眼掠过罢了。
    谁会注意呢？
    临近中午的光线不算弱，女孩们的剪影轮廓因为单色的衣衫开始照射出一圈虚弱的光晕，从肩到脚，很闷的天，何立言有点恍惚。
    “快来！表白了！表白了！”
    拐角榆树下，一条红色连衣裙应着那头的呼喊兴冲冲地从何立言面前划过。
    跟了过去。
    “哪个啊？”
    “不知道，在看，在看呢。”
    “真羡慕呢！”
    “是新生吗？”
    “不会，一看就不是。”
    “啊，我认得，那女的是摄影社的...”
    “怎么选在今天呢？”
    “男的呢，男的呢...？”
    ......
    叽叽喳喳地女生围了一层又一层，围观的，起哄的，泛春的，这是女生的世界，千姿百态。何立言是挤不进去，当然也不会凑进去。他看到身后路过的新生家长狐疑地伸长脖子朝这里瞅，偶有皱个眉目的，似乎在犹豫将孩子送到这里的决定是否正确？大多露出个不解地神情后又继续抱着怀中的行李朝对头的宿舍楼疾步走去。
    何立言能想象圈内的男主角拥抱女主角时候的微笑，该是像电视剧里一样，暖馨，甜蜜，稳稳地握在手心。
    绿森林。
    他注意到旁边女孩手中的奶茶，绿森林。
    香草味，加冰。滴滴晶莹的水珠顺着杯外女孩肉嘟嘟的小手缓缓延下，暖暖的凉意。
    不知是人圈中的甜蜜还是奶茶的原因，这个女孩的脸上就是挂着大写的满足。
    加油，琛。
    他不禁默默夸一下这个妹妹，现在是不是应该加个“能干”的前缀来来修饰一下？
    还是算了，她会骄傲的。
    何立言将手反绑在身后，挺了挺瘦瘦的胸廓，然后舒意地离开了，浑然不觉旁边这个女生歧义的眼神。

 第4章 梦

    平淡的岁月里总是悄悄发生着不平静的事。
    那天ktv里，大家似乎都在尽情地释放者未尽的情绪，这是这群压抑了九年的少年第一次如此敞亮地向世界宣布，下一刻由我自己决定。
    无论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喧嚣的场所，还是第一次接触啤酒沫子，再开一瓶！的呼声随着点歌的频率不断高涨。
    ————终于考上大学了！
    ————我终于自由了！
    ————....
    ————江语欣，我喜欢你！
    微微醉意的包厢在这一刻突然安静下来，唯有点歌机肆意地演唱着夏天alex的《不再联系》，“咔哒”，又被最近的一只手无情掐断。
    闺蜜秦雯雯使劲摇醒了倾倒在她腿上的江语欣。
    当摇摇晃晃地直立起身子，她惊讶地发现，周遭十几双眼睛围着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眼睛这样问道。
    其实江语欣没有睡着，听到了刚才的喊话，只是她觉得自己还是最好装一下傻。
    这一刻就像秋季大江边无绪的芦苇荡，摇摆不定，就像雨后新起的浅浅彩虹，耐人寻味，富有情趣地岁月渐渐描绘着生命一个崭新的切面。
    “江语欣，愿意做我女朋友吗？”另一头，拿着话筒地男生再次说道。
    虚————！
    大家安静！
    表白了，表白了！
    男生缓缓走向江语欣，他喝醉了吗？是我喝醉了吗？酒精的作用让江语欣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微微犯晕的大脑已经拒绝告诉她对方又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最后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接过了对方的手。
    就是这么惊艳，青春。
    只是如此大环境下，表白也成了插叙，透过空空的酒瓶，眼里看到的改变就是江语欣跟这个叫乔一鸣的男生后来坐在了一起。
    唱到晚上十点，终于在大家即将醉倒马路前被班长驱赶出了大楼，互相搀扶着离去。
    在街角公园的长凳上坐下来。江语欣跟秦雯雯这对闺蜜背靠着背倚在景灯下，乔一鸣跟他的同伴坐在对面。大家都累了，江语欣又继续躺在秦雯雯的腿上闭上了眼。
    夜很静，地面有点潮湿，刚下过雨，在热浪的卷席下，这残存的雨洼也会在天亮前消失，虫鸣鲜有听到，还是大脑又次拒绝了信息的呈递。
    数分钟后。
    “他们走了。”秦雯雯拍拍江语欣的身子。
    江语欣揉了揉揉眼睛，似乎模糊的意识在渐渐恢复，白晃晃的街灯下，一个男生搀着另一个男生正摇摇晃晃地离去。
    “他醉了。”江语欣说道。
    “你没醉。”
    秦雯雯早就发现，江语欣在装，这三年没少跟自己出来疯癫，她的酒量绝不是刚才两瓶啤酒能击败的。
    “有一点。”她微微一笑。
    “你是认真的吗？”对于刚才ktv里的决定，秦雯雯依旧有点担心。
    “我也不知道，小雯。”
    “你喜欢他吗？”
    江语欣点了点头，再次将身体依靠在秦雯雯身上，又很小声地发出个“嗯”。她在想下次靠在男生怀里会是种什么感觉，不会这么软，不会这么馨香...渐渐地，笑起来。
    这个暑假可能不该再叫暑假。
    幸运的是，江语欣跟秦雯雯被同一所院校录取，好闺蜜又可以嬉闹在一起。
    像是做了一个梦，神奇的梦，一切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初。
    开学第一天，她们坐了同一班列车从上海来到南城的n大，早早地来到新的开始地，两个憧憬大学生活的新生。
    通向校园的大巴一停下，她们就被这一排排红褐色的教学楼吸引住了，夏末温柔的霞光很好地映衬着楼群的别致，似乎路边的香樟树都被刷了层浅浅的颜料，确透着淡淡地香味。
    真像一个梦，能笑出声来的梦。
    真像一个童话，不敢惊扰的美丽童话。
    “小雯，我们晚上去看电影吧！”
    行李箱才打开，趴在床上努力悬挂紫红色蚊帐的江语欣突然这样建议到。
    “第一晚不该好好在校区走走，熟悉熟悉吗？”秦雯雯似乎有别的想法。
    “乌漆吗黑的，你能看到什么，咱来这么早明天再逛也不迟啊！最近刚出了一部片子《浓情满满》，很适合现在看呦！”江语欣说着已经在手机上订票了，其实她也编不上什么理由让秦雯雯同意自己，可是她就是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会同意。
    一向如此。
    电影院就在学校北侧街道对面，这是一个名为“邻里中心”的中型商业聚集地，只要为餐饮服务业，而主要服务对象是周边三所高校，跟几里内小股居民。
    这个时间段能想到看电影的也就江语欣跟秦雯雯两个，很不意外地包了场。
    电影情节并不出众，典型的商业片，主演大多新人，也许正因此安排在了晚上，算是搭上了暑期档的末班车，却正适合像这样啃着爆米花消磨时光。
    “你跟他发展得怎么样了？”影末，秦雯雯问道，因为在十分钟前，就发现江语欣时不时地看向手机，时不时又突然毫无理由地小声笑出声来，而影片的笑点并不在同一频道。
    “就那样吧。”她放下手机回道。
    “什么叫就那样，说说看！那个乔一鸣是个怎样的人啊？我三年都没怎么注意到他，你就这么被他搞了去？”
    “什么叫搞了去！”江语欣拿出颗爆米花轻轻砸向秦雯雯地头，“我不是早说过嘛，你呀，别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男神，这不，人家注意你了嘛？”
    “就因为人家是男神，当然注意不到我啊！”说罢，连她自己都笑出声来。
    “别岔题！说嘛，你们怎么样啦？有没有那个过？”
    “什么那个过？”
    “别装，就那个呀，你懂得，别装！”
    不许敷衍我！秦雯雯指着江语欣的鼻子露着不可表述的笑意。
    看着秦雯雯带着色彩，勒索般的眼神，秦雯雯急口否定：“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哪这么....开放。”
    想了几秒，方才决定用这个词来形容。
    “那接吻没？”
    江语欣摇摇头。
    “牵手？抱？暑假约了这么多次....”
    “有啦，有啦，这有啦！”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江语欣满脸涨红，立刻抓了一把爆米花堵住了秦雯雯的嘴巴，抚弄着刘海极力控制住内心的小鹿乱撞。
    “哎！别塞，别塞了，我不问了，不问了行不，小气鬼！...呐个，我的饮料喝完了，你那还有不？”
    江语欣摇了摇同样空空的纸杯。
    “坚持下吧，电影很快就放完了，楼下来时看到家奶茶店开着，等下回去时看下。”说着，手机的提示音又想了，江语欣再次低下了头。
    秦雯雯努努嘴，抓了两个爆米花，刚送到嘴边，又放了回去。

 第5章 失恋

    “就知道你在这，何同学！”
    该死，又是来蹭喝的。
    听到这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叫唤，何立言第一想法肯定是想一脚把门口这个大胖子踹出去。
    他叫陆赫，外号“胖子”，顾名思义因为胖的缘故，开学两周来，几乎全班都认识了这个胖墩，以及他那头硬得就像刚包芽的青葱样的头发，即使流在多汗也不会塌下来。
    外号这东西特别适合加固友谊，旁边那个背着挎包的叫乔天，外号“学霸”，绝不是因为课堂上认真的缘故，而是因为他不打游戏却喜欢看书，更奇芭的是，在当下网络书籍风靡全球的背景下这家伙偏偏喜欢纸质书，用他的话说：“眼睛不好。”的确，600度的眼镜片。自一个晚上“胖子”陆赫第一次喊出“学霸”一词后，这个外号便一直延用到了毕业。
    “另一个呢？”
    宿舍有四个人。
    “王超？不知道，中午下了课就没见人影儿。”陆赫话说着，两人已经找位置做了下来。
    这个时候刚过午餐点，店里只有俩女生坐在边上把玩着手机。
    “我们童老板呢？”
    “哎呦喂，是谁啥子在念叨我呢？”操着一声不知哪里的变了调子的方言，童琛琛半抬着胳膊妖里妖气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一颦一笑，让何立言立刻想到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武林外传》里的老板娘，佟掌柜。
    “呦，琛琛今天真漂亮啊！”
    呵呵。何立言取出冰柜里的冰块，一个小哆嗦。
    “怎么嘀，今儿胖哥想喝点什么啊？”
    童琛琛从内屋出来，舞着步伐腻歪歪地走到两人对面，半俯着身子撑在桌边，右手抵着下颌，格外妖娆。
    可能是第一次被这么精致的脸蛋凑这么近，两指的距离让这个憨实的胖子竟一下慌了神，眼神不自觉地向外飘去。
    “招牌奶茶，大杯。”
    你呢？童琛琛将目光转向乔天。
    “一样。”
    “好，招牌奶茶，大杯，两份，25。”
    “什么？不是10块一杯么！”
    “老娘心情好，今儿突然想涨胖子你5块服务费有意见？”我童琛琛就是这么蛮不讲理。
    几秒后，童琛琛扑腾一下从桌上支起身子，大摇大摆地转过身去，接过何立言刚刚摆在台上的奶茶，抚了抚刘海，有礼貌地走到那边两个女顾客旁，半蹲下身子，将奶茶置于她们身前，温柔道一句：“请慢用。”
    这一幕，看得何立言一阵抽笑，童琛琛不愧是童琛琛，平时再拽再无耻的陈胖子终究还是敌不过这个不讲理的姑娘。
    天气是越来越凉。
    尽管是九月，n大的学生们似乎并不想这么快的进入金秋，然后是冬天。
    男生依旧是我行我素地穿着凉拖上课，然后被台上的教授戏讽一般。女生们也依旧是旁若无人地穿着短裙结伴在开始落叶的黄昏感受最后的余温。
    夏末，夕阳，分离，聚合。
    来这多久了。
    原来树叶都开始泛黄了。
    人原本该就这么容易伤感吗？
    何立言看着旁边抱着膝盖端坐地上的童琛琛，慢慢地将目光从她的头上移到颈脖，再到身下刚刚盖过大腿的裙褶上。这个女孩已经这么大了。
    “琛，你不冷吗？”
    “有点。”
    单调的对话。
    傍晚，应童琛琛要求，陪她来操场走一走，散散步。
    好在何立言已经习惯了这个时而疯癫，时而沉默的妹妹，此时的她目光涣散，想事菲菲，两人安静地绕着操场跑道走着，同样的步伐，默契的脚步甚至让人怀疑是故意为之。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何立言想这么问她，话到嘴边又立马咽了下去，好像现在就该静静地走着。
    然后童琛琛坐了下来，何立言也停了下来。
    真像情侣一样。
    怪念头。何立言往头顶挥了挥，就像驱赶蚊虫一样，脑袋也随之晃颤。
    “怎么了？”惊动了童琛琛。
    “没事，有几只飞蝇。”
    “哦。”
    这孩子怎么啦？何立言心里想，真像那时候呢，还有这表情，没有写着忧伤的平静。
    “你失恋了吗？”
    童琛琛斜过头来，眼角竟真真含着泪水。
    印象里童琛琛哭的场景不多，从小是家里的公主，在学校也是众人瞩目，班花的名头一直戴到毕业，因为跟何立言走得近，何立言甚至曾被堵在校门口被盘问与公主的关系，后来，以至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哥哥。
    上次在他面前哭还是前年跟男友分手的时候，高二，秘密的恋情持续了半个学期，终于被严厉的教导主任发现，男方的父母将孩子转了校。不知道那时的她是如何对待这份青涩，只记得那个傍晚童琛也是这个表现，离开父母，哥哥静静地陪着她，然后静静地陪她哭到天黑。
    在晚风的干涉下，眼角的泪珠最终滚了下来。
    童琛琛点点头。
    什么情况？怎么可能！何立言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丫头交了男朋友他怎么会不知道？当年第一个知情的是他，在双方父母间保密了半个学期的也是他，一时间，何立言心里一百个疑问。
    “谈多久了。”他问得很柔和，生怕一个不小心戳破了这个脆弱的水球。
    “两年。”
    什么？两年？
    时间一瞬间停滞，夕阳绯红的霞光里，何立言看向这个熟悉的姑娘，不自觉地将手轻轻抚向那被晚风吹散的头发，跟着莫名的难过。
    “还是他么。”
    “嗯。”

 第6章 提线木偶

    童琛琛已经抽泣。
    “哭吧。”
    何立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就像当年那个傍晚，在那个安静地公园角落，萤黄的景灯下，童琛琛一直抽泣到天黑。哭过，该好过点。
    天边的霞光渐渐暗淡，这一刻一起陨落的，不只是夕阳。
    操场上熙熙走过的人儿，似乎并没有过分注意这个低头抽泣的女生，一男一女，就像两个人形木偶，安静地坐着，那头球场的男生依旧在进行篮球训练，跑道上吃过晚饭散步的女生三三两两，靠近了又走远。
    “说好以后在一起的...”童琛琛哽咽着。
    “说好了的...”
    声音很小，何立言微微凑近些身子。
    “他说过，会考上这边的理工大学，可是他没有，他去了北京，不回来了，不回来了...”
    两年前，虽然被掐断了爱情的萌芽，两人依旧在两个城市，靠手机保持着有限的联系，日子就像一场梦，那是段充满期待的记忆，可注定到底也只是梦罢了。
    现在梦醒了。
    男孩没能履行约定，女孩却已经来到约定的城市，这天下午，他对她说：对不起。
    坚强的女孩哭了。
    像个被遗弃的提线木偶，外界的操控下艰难存留着最后份真情，而现在，这饱受摧残的躯壳，不会再登上舞台，不会舞动，她自己卸下了白线，渐渐落满灰尘。
    何立言终于知道了童琛琛来这边开奶茶店的原因。
    那天傍晚，童琛琛哭了许久。
    何立言担心的是，这丫头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留在这座城市，继续经营这家奶茶店吗？他没敢问。
    奶茶店暂停营业。
    童琛琛最近一直待在外面的租凭公寓里，何立言给她发去短信，总是收到“我很好”的回复。
    童琛琛想过离开，她试图努力接受这个糟糕的结局，甚至已经买了回程的机票，最终，机票仍被夹在桌布里。
    在这座城市，童琛琛没有朋友，确切地说是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她不想打扰那个已经关心他够多的哥哥。
    忐忑，自己是不是傻瓜？
    有时会因为这个问题在公寓里踱步一个下午。
    那个傍晚，他第一次约她来图书馆看书，夹在书里的纸条表达了最初的爱意。
    那个周末，他第一次约她去看电影，影院不恰巧地撞见历史老师，现在依旧记得那个美丽年轻的老师，会心一笑，一起守住秘密。
    四个月后，他们最后次见面，然后再也没有牵过他的手。
    “琛琛，我想你。”
    “睡觉了吗？”
    “认真看书哦！”
    每年暑假里，这是她收到的最多的短信，童琛琛清晰地记得自己看到这短信时候镜子中变化的表情，小心地看眼背后厨房忙碌的妈妈，跑到最安全的卧室，回复最想说的话。一阵不止的难过，眼圈竟微微泛红起来。
    后来，离高考越来越近，他的信息也越来越少。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最后通电话，以及最后那句深深刺痛她的“对不起”。
    删除了联系人。
    那一瞬间，她的胸口突然发紧，在呼吸的间歇，感觉全世界的洪水滔滔地涌入最后的空间，异常汹涌，冲击着脆弱的神经。
    阳台外，星星很亮，悲悯地看着阳台上失恋的少女。
    为什么不下雨？
    可是我已经淌不出泪水。
    —————2013年.9月
    开学月余，n大将迎来学院最受欢迎的球类对抗赛。
    因为这是开学后的第一项院级别活动，所以除了各社团宣传鼓动外，院方也会颁布各项明细消息，鼓励新生的参与。
    球赛是最健康的运动表达，而球场也成了邂逅最频繁的场所。
    女孩们因男孩充盈拼搏的肌肉而疯狂，为挥汗晶莹的锁骨而痴迷，男孩们也因此更加卖力地表现。
    浅浅相遇。
    就在这个迷幻的夏末。
    今年药学专业男生颇少，每个班的男生只能将将组建一个篮球队加若个替补，所幸，这所学校并没有足球比赛的传统。而将来班级间的篮球赛至少也不会垫底，毕竟隔壁护理班的情况大家都明了，历来只有女篮出战。
    自此，课后宿舍里除了日常游戏厮杀外，更多了项篮球练习，为什么说在宿舍？因为真正会打篮球的只有何立言跟胖子陆赫，另外三个人对篮球的认知竟跟大部分女生一样，只限于科比、乔丹。
    从宿舍视频到傍晚球场，用胖子的话说：咱不能输得太难看了！
    “立言，问你个事？”打球间隙，胖子累瘫在地上突然问道。
    “什么？”
    “你家奶茶店怎么不开了？”
    “什么我家的...”
    “好，你女朋友家的。”
    “找抽是不是。”
    何立言说着将瓶中的水泼向陆赫，纵然打球再灵活的胖子此时也只能无力地半躺在地上任这水柱倾倒在身上。
    “嘚嘞！正好洗洗身子！”他高呼着拍拍肚皮，一脸惬意样。
    “又不是亲妹妹，没那点意思怎么跟你来这。超啊，你说呢？”
    一边的王超正在摆完手机，听到呼声，招招手表示同意。
    “我跟她不可能，你要你去追吧。”何立言不好跟他们说明真相。
    “学霸，听到没，机会来了！”
    “这么好看，你怎么不去？”乔天回道。
    “我胖爷我早心有所属。”
    “隔壁班那个肖睿睿吗？”
    淡淡一句，就像一下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真像，胖子一脸惊讶地看向乔天。
    “每次大课，都想着法子坐人家后面，还不好意思一个人，偏要拉着我跟王超一起，傻子都看得出来。”
    “喂喂，长什么样？哪天领我瞧瞧。”何立言立马问他。
    “身材不错，皮肤有点黑，人蛮外向的，我朋友圈有她照片！”
    说着，掏出手机，大家一股脑都围了过去。
    “可以啊，胖子，眼光不错！”
    “看看人家学霸，微信都加了，你呢，哪呢，怕是要被人家抢了呦？”
    ....
    “别张扬，别张扬。”一时间，这个憨实的胖子满脸通红，实在是制不住这些个闹腾的人了。

 第7章 燕尾蝶

    匆忙过去的夏天，知了再凄凉的鸣呵也挽不回褪去的绿冠。
    淋漓的凉雨落下，掩去最后的温热。
    谁在挣扎，谁在等待。
    伴着明日的朝霞，又将会是新的一页。
    开学初的生活格外缓慢，熟悉节奏后发现，还是放慢步伐。白昼不断延后，黑夜悄悄地提前，江语欣知道，这就是憧憬了19年的大学，其实也一般嘛。
    乔一鸣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找她聊天了。刚来学校那些天，几乎每个晚上，乔一鸣的生物钟就像定时归巢的鸟类一样，准时发来视频通话的讯息。
    电脑前，对着屏幕，江语欣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后来，江语欣收到了来自巴黎的明信片，以及铁塔样形状的手绘信件。漂洋过海一个星期，乔一鸣没有跟她说，就像无意间掉落的惊喜，原始而令人惊羡。
    像只飘摇的凤尾蝶。
    信里轻描淡写地提到了一些巴黎的生活，尽管刻意避免了留学海外的难处，字里行间里还是看出他内心的担虑，信里有这么一段——————
    雨欣，我常常在想，那个时候跟你表白是对还是错，想到后面的事情我就感到深深的恐惧。毕业后在一起，我怕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未来太过漫长，我用力瞪大了眼睛，却看不到远方你的面庞。我真的喜欢你，想把你搂在身边，想再次亲吻一下你的头发...我以为我能在一直国内画画，可是最终还是被父母驱赶来巴黎，对不起。我真的喜欢你，等我。
    凤尾蝶的眼眶红了。
    而屏幕里的乔一鸣却从来都是诉说巴黎的新奇，偶尔那头合租的外国小伙惊奇地露个脸，赞美下这头的盛世美颜，逗得满屏的欢乐。
    隐隐地，江语欣却开始有点担心，而这份忧扰也渐渐被旁人发觉。
    “语欣，我们报名篮球赛吧！”
    这天午休时候，秦雯雯突然跳到江语欣跟前这样说道。
    “什么？”
    篮球赛？我没听错吧！她斜过头，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宿舍里没有穿高跟鞋，江语欣一米六，而秦雯雯比她还矮小半个头，她微微低头对上秦雯雯的眼睛。
    “小雯，你开玩笑吗。”
    “看我像吗？”
    一副坚毅的眼神。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篮球赛？若是羽毛球赛或者乒乓球，她还可以考虑陪这丫头玩一下，可怎么就想到篮球呢？以她的个子，不，即使是自己的个子就算给个球站篮下任你投，你也砸不中篮筐！
    “你是不是看上哪个打篮球的男生了？”
    “不是，你呀就别瞎猜了！我们这天天除了上课就是呆在宿舍闲玩，有意思吗？”
    江语欣不配合地点点头。
    秦雯雯又看向宿舍躺在床上的其他人，那两个同样跟着江语欣点头。
    秦雯雯没有理会她们继续说道：“羽毛球啥的不是没想过，不过咱们班什么情况？女生这么多还不分分钟把这名额给抢了，哪轮得到我们这消息落后的穷乡僻壤？”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剩这篮球了呀！”
    “你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去。”
    “晚啦！”
    “什么意思？”
    “我已经报名了。”
    “我们都报了。”还没给江语欣个思想准备，秦雯雯立马补充道。
    几乎同时，江语欣跟宿舍另两个女孩长大的下颌骨迟迟没能合上。
    “别急着惊喜讶，昨天去的时候还剩两个名额，班长正愁凑不齐五个呢，我就把你我名字加上去了，张萌跟刘珊珊的名字我没写。”
    几乎同时，床上的张萌跟刘珊珊长舒一口气，就像是刚刚躲过一场世界大战，自己这是遇到了个坑室友啊！
    “你个坑货！那个张萌，有班长的联系方式吗，快给我！”
    “晚啦，昨晚她就把名单交了上去，本还想给你个惊喜放松下来着...”
    秦雯雯随即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
    “惊喜？放松下？小雯，我要杀了你————！”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
    再然后。
    就像得了传染病一样。
    两个女生晚饭后会去操场散会儿步，路过篮球场停一停，看着肉体惊心动魄的撞击，听着撕裂世界的嚎叫，每每这时候，江语欣都会狠狠地掐秦雯雯一把，你个坑货！
    我为什么会跟这丫头一起？想到两周后的比赛，江语欣真想赶快逃离这里，我连球衣都没有呢！
    可是仔细想来，这未尝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篮球场的男孩是女孩的风景，而篮球场上的女孩会理所当然地成为男孩们的焦点。即使你动作不标准，即使你投出的球根本碰不到篮筐，没人会说你，因为男孩们只会说：这妹子真好看！
    这些天来秦雯雯就是这么安慰江语欣的。
    n大的球类对抗赛在全市都是有名的。因为一些原因，除了周围两所职校会共同协办，本市所有高校都会派出个把球队前来交流，除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这是n大最受欢迎的活动，比运动会都要隆重得多。
    秦雯雯没几天都会生拉硬拽地拉着江语欣去球场，美名其曰是从男生那偷技术。
    却从来不见她学到什么，更不曾见过她在球场运过球投过蓝。
    可是来这本来不就是看帅哥的吗？
    九月最常见的阳光天里，暖暖的空气里酝酿着凉凉的气雨。
    这里有夏末最肆意地晚霞，红光无拘无束。

 第8章 大叔

    再一次看到“绿森林”出现在校园里时候，天气已经渐渐转冷。
    九月后面是十月，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可n城不同，早上的温度跟中午分明就是两个季节，早上迟疑地穿上长袖长裤，到了中午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该把封存的短袖拿重新取出来。
    何立言这些天很少再去奶茶店，因为童琛琛跟他说，她要一个人好好地学习，虽然依旧有点担心，慢慢地，何立言似乎也忘记了自已这个店员的身份。
    好像童琛琛已经离开。
    直到某天下午在图书挂，一个卷发的女孩坐到他斜对面，他立刻注意到对方放在桌上的奶茶。
    “你好，麻烦问下，这奶茶是哪买的？”
    女孩刚刚落座，背包上的肩带还未取下，似乎是用惊讶的表情地看着他。
    这是最新的搭讪方式吗？她可能这么想。
    “学校西边，绿森林。”
    “好，谢谢。”女孩还没说完，何立言已经起身离开。
    这个人好奇怪。
    她低头抿了一口，这样想道。
    何立言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进入店内。
    窗户光线很强，远远的位置看不清店里的情况，何立言稍微走近了些，吧台里童琛琛的剪影轮廓被反射出一圈白花花的光晕。
    她头发剪了。
    齐腰的长发只垂到肩部，看起来稍显凌乱，所以感觉比以前短了更少。
    “砰！”
    猝不及防，一个空杯子砸到何立言面前的门上。
    “看什么呢？还不来帮忙！”
    童琛琛发现了门外的鬼鬼祟祟。
    何立言想，这丫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咳嗽两声后就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顺便捡起了刚刚被她丢到门口的空杯子。
    “6号桌两杯西米露，我在做，等下送过去。”
    什么？西米露？她什么时候学会的？
    童琛琛并没有过多理会何立言，可能是订单太多了吧。他看到工作台上除了以前就有的两台制奶机外又多了另三台，有两个不认识，另一个小点的该是冰沙机，在其他店里见过。
    他翻开墙上面的吊柜，果然，里面多了不少原料。
    “半个月来，变了不少哇...”
    刚开口说，一个不注意跟忙碌的童琛琛撞个满怀，幸好童琛琛手里的两杯西米露已经封好口，没有造成更糟糕的后果。
    “我说过我一直在学习啊。”
    嗯嗯，我看出来了，学得不错。
    “倒是你，还是这么笨手笨脚！”
    呵呵，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何立言看着童琛琛，脸还是那么白净，好像瘦了，可能是发型的缘故吧，自然地将目光继续往下移。
    “你盯哪看呢！”
    抬脚踢了下何立言的小腿，一把将手中的两杯塞到对方怀里：“给6号桌送过去，赶紧的！”
    “对了，你见过的哦！”
    回头看她，眼睛弯成一条线。
    何立言听过，每一个人都有有一个独特的气场，散发着自己独有的气息。
    现在的童琛琛给她的感觉就像雨林间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石子，涟漪过后又是平静。
    难道失恋会让人变成这样？
    “嘿！停下！”
    就像雨林间突然的一个呼喊，将何立言拉回了奶茶店。
    “哦，抱歉，走过头了。”
    何立言后退一步，将饮料放下。
    是你们！
    几乎同时，双方同时露出惊喜地眼神。
    江语欣跟秦雯雯。难怪刚才童琛琛那样说。
    “这么巧。”
    何立言说到。
    奶茶店自开学来仅仅营业数周，因为顾客不多，何立言也不是一直来帮忙，很多时候也就休息日顾客多，平时会来陪着童琛琛聊聊天，怕她一个人太无聊。
    江语欣跟秦雯雯是最早知道何立言跟奶茶店的，班上同学也陆续知晓，来此捧过场，只是到底夏天不是喝奶茶的季节，若不是去楼上看场电影，很少有人会刻意买杯奶茶捧着。
    其实这还是他第二次在奶茶店见到江语欣跟秦雯雯。
    “巧什么巧啊！人家来这多着呢，你没碰到罢了。”不知何时候，童琛琛出现在后面。她手里端着盘子，刚把两杯饮品放在5号桌上。
    “小雯跟欣姐以前可是这里常客哦！”
    她也知道加个以前。听这口气，她们似乎已经熟识。
    “我没怎么见过。”
    “没缘分呗！”说着送了何立言一个白眼，捧着餐盘转身离了去，几秒后一个猛回头，严肃地说道：“下次记得给我端个盘子！”
    然后又利索地抚了下头发，看这样子，似乎还没习惯这头将将垂肩的短发。
    “两位慢用。”
    “等等，何立言同学，你打篮球吗？”
    “会点，怎么了？”
    秦雯雯顿时露出激动的笑容。
    “有空吗？”
    什么？
    “报名了篮球赛，快比赛了也不怎么会，体育课老师又没时间教，不想到时太出丑...”
    着实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早知如此，何必呢。”旁边江语欣叹了口气。
    “你也报了？”
    江语欣嘟了下嘴，朝何立言点点头，然后嗔怒地看向秦雯雯。
    真像做错事的小孩。
    何立言点了下头，又忍不住笑了笑，你们俩真会玩！
    有的时候，事情的发生和进展就是这么神奇，走在路上，穿过小桥，如何开始，如何结束，该交错的总该交错。
    “亲爱的，磨蹭什么呢？人家欣姐有对象啦，快给我回来！”
    那边的童琛琛开始大大咧咧地叫嚷道。
    几乎同时，店里的人张望向这边，其实也就数个人，对视笑了笑后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转了回去。
    尴尬。
    何立言回到吧台边。
    还未等到他开口，童琛琛已经先发制人：“趁着人少我赶紧教你这几台机器怎么用。”
    “晚点吧。”
    “什么晚点！顾客随时来，你想累死我啊！”
    拗不过她，刚从失恋中走出来，依着点她，何立言觉得这个理由不错。
    “那个，以后别乱喊‘亲爱的’。”
    “怎么，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啊！难不成...不行，不行，欣姐有男朋友了...小雯的话...我得以后打听下...”
    “瞎扯什么胡话，就是太难听，改了！...老不正经。”
    “哈哈，你跟我谈正经...？”
    “我可走啦！”
    “行行行，依你，依你，对了，那喊你什么？反正我不想喊名字，老没意思，我想想啊....”
    不知道这丫头又会捣出什么来，反正现在何立言觉得她只要不喊“亲爱的”什么都行。
    “对了，大叔！我记得高中你们班就这么叫你的吧！”
    “不要！”
    “就大叔！”
    “别！”
    “哈哈，可以，就这个！大叔！”

 第9章 篮球场

    时间慢慢变成狭长的弄廊，有意无意中刻录下记忆的碎片。
    化成一个又一个看不清起始点的刻度，候鸟成群结队地离去。
    在童琛琛的努力下，渐渐地，药学两个班都知道了这个外号，身边的人都开始喊何立言“大叔”，一段时间后，叫“何立言”三个字的人只有寥寥。
    到后来，何立言自己都觉得习惯了。
    “喂，大叔，是她们吗？”
    球场上，陆赫指着远处缓缓踱来的四个女生问道，他看起来有点激动。
    两个高个，两个明显要矮点。
    “你确定旁边那俩不是来搞笑的？”
    “不是。”
    “那你告诉我穿裙子来打球是几个意思！”
    听到陆赫的话何立言这才注意到江语欣跟秦雯雯的穿着，同款同色，远远看来真以为是七分裤。
    “大叔，她们隔壁班的，睿睿跟晓丹，对了，睿睿高中就练过，知道你们男生有空就也来一起练习，可以吧？”秦雯雯指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说道。
    把对手都请来了，看来她们果真就是参加比赛玩玩的。
    “当然没问题。”陆赫抢先回复道，有点奇怪，来前没见他这么积极，十分钟前在宿舍里可是好说歹说最后搭上一顿晚饭才将这位大仙从电脑前请出来。
    “那我们从哪开始？”
    “等等，你俩穿成这样方便？”陆赫指了指秦雯雯下半身。
    “开学就带了两牛仔裤，不方便活动，本想穿短裤的，可是又觉得冷，就选了这个，不久前跟雨欣一起买的，雪纺的，轻盈舒适还不易走光，我们正...”
    “行行行，打住打住，你们能动就行。”
    陆赫赶紧将球塞到她手里。
    “这两个交给你了，我跟这两个，晚点时候再一起。”说罢，趁不注意，陆赫朝何立言眨巴了下眼睛，捡起地上另个球带着隔壁班的两个向旁边球场去了。
    什么意思？灾区就这么交给我抢救了？
    “篮球规则知道吗？”
    “知道，知道，宿舍早温习过了，什么运球时候双手同时碰到球后就不能运了，持球时候不能连续走三步...该会的差不多都会了，快开始吧！”
    真会了？
    何立言迟疑地看了秦雯雯一眼，江语欣也是跟着点头。
    不过很快，何立言发现，能玩跟会玩真的是两码事。
    “秦雯雯，别抓着球不走！”
    “江语欣，最多三步，三步！只能走三步！”
    “秦雯雯，你投篮还是用抛的吧，你力气小...算了，随你，用力砸！”
    “江语欣...不，你俩能跑起来吗？”
    ......
    何立言终于知道她俩口中“会”是何种程度。
    看向旁边，陆赫真是个灵活的胖子，远远就能看到他头上冒着热气，而两个女生似乎也真的不是这边两个可比拟的。
    真卖力呢。
    “立言，接下来怎么做？”
    休息时间，何立言坐在地上，循声看向站着的江语欣。湿哒哒的刘海半沾在脸庞。
    “怎么了？”她似乎认为自己脸上打球时黏了什么脏东西。
    “不，没事。”
    “大家都喊大叔，被叫名字有点不习惯了。”
    “跟童琛琛聊天讲起你时候她都这么叫，听久了也随她了。”
    “不过我觉得还是大叔好点。”秦雯雯嬉笑着说道。
    “好吧。”
    何立言再次将目光转向隔壁。
    “睿睿打得真好呢。”江语欣语气中透着羡慕。
    “睿睿？哪个睿睿？”
    “隔壁班的肖睿睿啊，喏，白色短袖那个，高中时候就打，后来听说因为个子问题就没被选上校队。”
    原来如此。
    难怪胖子今天这么卖力。
    “好了，我们继续吧，至少先能把球碰到篮筐。”
    “别啊，再休息五分钟！”秦雯雯甩着累坏了的胳膊叫唤着。
    “这样下去是上不了场的。”
    “...那个，我昨天听班长说，系里可能决定每个专业最终只要派出一支队就行。”
    “真的吗，小雯？也就是说我们两个班去五个人就行了？”江语欣激动地将目光看向肖睿睿那边。
    这眼神就是在讲：你们去就行了，我终于可以下这条贼船了！
    “是说可能，还没确定，其实听说去年就因为女生篮球积极性不高，提出改变一个班一支球队的规定，不过后来没落实，今年又提出来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显然事实还没如此般美好。
    “好吧，那就是说现在还得学啰！”
    “嗯嗯。”
    秦雯雯点着头，她似乎早意识到江语欣接下来的神色，却将目光早早避开了。
    看来来大家今天的心情都特别好。
    比起隔壁的轰轰烈烈，何立言这边的情况更像是在作诗。
    抬头又是夕阳。
    时间转成橘黄的晚雾，渐渐挤出时空的间隙。
    看她们打球真是享受。刹语间，何立言出现这个想法，又立刻挥之而去。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不要再来烦我了行不行！”
    几米远的地方，在朝电话里愤怒地吼完最后句，肖睿睿将电话丢进了地上的背包里。
    很快，她又忧心的看向球场出口。
    “怎么了？睿睿。”另个女生也被这突然地变化吓到了，小声地问向他，然后看向浑身是汗的陆赫。陆赫不意外地摇了摇头。
    顺着她的目光。
    是在看他吗？
    球场入口处，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张望着朝这边走来。穿得很正式，扣子一直扣到脖下最后颗，右手捧着个粉色小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该会热的吧。秦雯雯这样想到。
    是他。
    看着肖睿睿疾步走了过去。其他人人也跟了去。
    “谁让你来的？”肖睿睿似乎并不希望看到这个人，她的语气很不友好。
    “睿睿...”
    “你难道不懂吗？我们间不可能。”
    “今天你生日，我一下飞机就来看你，我什么态度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那又怎样呢？没错，我是喜欢过你，可是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四个月，做了四个月的梦！你母亲说的没错，我不该打扰你，请你回去好好做你的公子，我们别再见面了！求你。”
    “睿睿，你听我说...”男子还在坚持。
    “这是我新男友，不是公子还有点胖，但我喜欢他。”肖睿睿一把拉过最近的陆赫，然后踮起脚尖朝他脸上吻了下。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斜斜的阳光穿过篮球场，那种被天边的水雾洗过的透彻。
    男子的车已经离去，何立言用胳膊肘捅了捅依旧僵在原地的陆赫。
    “还杵着？目送人家呢？”
    对于刚才的事变，大家似乎都不想做话题的引出者。肖睿睿也没有表现的过多不适，众人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回到球场，然后开始独自投球。
    “砰！砰！砰！”篮球毫不意外地全砸在了篮筐上。可是现在心情最复杂的该还有球场边缘的那个胖子。
    “睿睿。”晓丹轻轻喊了她下。
    肖睿睿回过头，一个不合时宜的表情，怎么啦？
    不过她很快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个跃起，将手中的篮球丢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框架子上。
    “时间一长技术也退了！”她拍拍手笑着回过头来：“怎么，你们不练了吗？”
    没人回她。
    “你没事吧？”秦雯雯问道。
    “我哪会有什么事？这么说吧，刚那男的，现在是前男友，不，早就是了，死缠烂打，居然还追到学校了，估摸着以后不会来了吧！”
    “对了，还有，刚那事，谁都别说出去哦！”她说着用威严的目光慢慢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陆胖子借着喝水的机会避开了她的眼神。
    不知道她说的“刚那事”具体指哪一件。
    天也差不多快黑了，大家似乎并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欲望。
    “今天我生日，回去洗完澡我们出来聚餐吧！”
    这天训练便这么结束了。

 第10章 聚餐

    入秋后的天空就像被台风吹过，干净的没有一朵云，连只路过的候鸟都没有。只是现在不是台风的季节，纯粹的湛蓝，纯净得竟没有一丝瘢痕。
    开学已经很久了，甚至国庆假期也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
    因为才结束的暑假，不少学生都没有选择在国庆节回去，而是选择跟新交的朋友们在这坐新的城市里好好转转。
    由此，童琛琛的奶茶店假期里依旧开着，只是生意比以往冷清了点。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帽子好像也并不怎么适合扣在她的头上。
    两个月的寻觅后，童琛琛终于找到了心仪的员工，跟她很处得来，唯一可惜的是，不是帅哥，一个经管系的姑娘，叫姜珊珊。小麦色的皮肤，******，留着跟江语欣一样的空气刘海，可能最近流行这个造型吧。相比闹闹咧咧的童琛琛，这个女孩更沉稳些，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每次何立言去店里晃悠时候总是看到吧台后的姜珊珊露出半个身子，有人时候干活没人时候玩手机，乖乖巧巧。童琛琛自从有了这个搭档后，也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新的配方，以及她曾提到的咖啡跟面包了。
    “终于有人可以给我做奶茶了！”
    第一次见到姜珊珊时候，何立言就是这么感叹的。这么久来，因为“傲娇”的大小姐，何立言从来都是自给自足，每次看到他消耗店里的库存，童琛琛总不忘哆嗦一句：“少加点料！从你工钱里扣。”
    有时候，平静的日子让人过得挣扎。
    之后的时间何立言发现，童琛琛渐渐变成了个魔鬼。
    因为有更多的时间，童琛琛的创意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两勺奶昔，一点绿豆粉...再加二十克冲剂...”在自言自语忙碌几分钟后，她便会兴冲冲地捧着半杯精心调制的试验品送到何立言面前，然后用那恳求的眼神说道：“再品尝一下嘛！”
    真像烹调试剂的巫婆。
    每每这时候，姜姗姗总是能巧妙地在关键时刻不见了踪影，待风定云消后，又会回到案发现场，然后会问一句：“要水吗？”
    “冰镇的。”
    然后继续回答童琛琛的一系列饮后感受。
    另一方面，让江语欣一直分心的篮球赛也有了着落。听说在在新任的学生会主席的游说下，经学校所有社团组织的请愿，学工处的领导们终于送了口。虽然不知道这个新任的学生会主席是哪个，反正江语欣肯定愿意请他吃份大餐好好感谢一下。
    不变的是，何立言还是随着队友傍晚会到操场练习，偶尔还被邀去女生那里“指点江山”一番。
    如此。
    依旧在预选赛第一轮就双双被淘汰出局。
    不过除了辅导员外，大家似乎都没感到哪里失落，最后的比分压得很紧，用陆赫的话说：“咱们输得并不难看嘛！”
    胖子总是一副憨憨的模样，因为胖，脸上肉只能挤在两颊，所以笑起来时候总会有个极度夸张的酒窝，那种特别特别深，特别特别弯的。
    很好看，很有阳光感。
    比赛结束那天晚上，两个班的男生，参加篮球赛的女生，以及江语欣、秦雯雯这些平时处得近的，进行了聚餐。
    虽然白天刚输了比赛，大家的兴致就是高涨。
    第一次的聚会，以后四年的陪伴。
    从聚餐开始就很微妙，一张大桌子，一班坐一半，二班坐一半。中间恰是肖睿睿跟陆赫。
    何立言原本以为陆赫跟肖睿睿餐桌上会有不少互动，不过至最后两人也仅是多碰了几下酒杯，如果童琛琛一直说自己是木偶的话，那这个胖子一定算是生了锈的。
    大家好像都很拘束。
    “大家别只喝啊，说说话啊！”
    果然，每每这种时候总需要一个点火者。叫嚷的是唐叶，隔壁班班长，一个大大咧咧地姑娘，能闹点小脾气。白天提到聚餐时班上两个有点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唐大班长大手一挥，一人一脚给踹了出来。
    现在两位就坐在她旁边，听着热闹，小口抿着饮料，然后又被旁边的学霸乔天好心地将杯子倒满，周而复始。
    “嗳！你们男生是不是少一个？”
    “一、二、三、四....那个，王超呢？”
    “对呀，超去哪了？”
    “约会去了呗。”在大家惊喜地指出少了谁时，乔天的声音悠悠地飘了过来。
    “约会？和谁？”
    看着满脸写着八卦的唐班长乔天有点惊讶，你不知道？和你一个宿舍的你不知道？
    “许昕。”
    “什么？许昕！我说这丫头今晚怎么死活不出来，刚勾搭上的吧？我们居然不知道，等回去一定要好好拷问下！”
    乔天点了点头，两班交往的第一对恋人就这么公然于世了。
    就像划开了跟火柴，又不小心引燃了整个火柴盒。
    谁都没有想到连日来最低调的王超居然就这么脱单了，还莫名成了链接两班交流的纽带，难为这对新人了。
    秋天的夜比夏天来得更迅猛，温度降下得很多，就像刚刚被泡在水里，又被捞了出来。
    离开餐馆的时候果然只剩了灯火。
    蝉不再鸣叫。
    漫漫的夜，微醉的人被搀扶着踱回校区。
    其实醉的只有唐班长一个。
    “语欣，你还好吗？”
    “没事，小雯...”
    话音未落，随着眼角最后丝光芒收束，江语欣斜斜地倒了下去，一同落下的，还有刚刚挂在睫毛的一滴眼泪。
    现在是晚上九点。江语欣侧过头去，看到何立言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鼻梁很高，嘴唇很薄，靠在他的肩上，有点硌。
    好像没有酒味，他该没喝酒吧！江语欣心里想着。
    “谢谢你。”然后又继续沉了下去。
    这一刻，她脑海里的是他。

 第11章 语欣入院

    “一鸣。”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江语欣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病房里。身边晃动着个人影，高高的。
    是他么？
    “你醒了。”
    不是。
    他的声音更粗些。
    看到江语欣醒了，何立言立刻露出了微笑。江语欣有点失落，不过眼前的笑容让他觉得很干净，很温暖。
    “我怎么了？”她问道。
    “晕倒了，抽血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医生说可能本来就身子虚加上晚上着凉，休息下就好，为以防万一给你输了点水，明早再回去，反正上午没课。”
    “好。”
    何立言笑笑。
    “小雯呢？”
    “刚出去买夜宵了。”
    “哦。”
    然后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刚喊得名字，是你男朋友吗？”何立言低头看着一脸憔悴的江语欣，有点欲言又止。反复张了很多次口，终于还是问了话。
    江语欣缓缓点了点头。
    “要给他打个电话吗？”
    “算了，他在巴黎。”
    “外国人吗？”
    “中国人。”
    有点像在查户口，何立言不再问下去，在旁边的陪客椅上坐了下来，看着。
    “谢谢你。”
    江语欣再次闭上了眼，眼角一颗泪珠无声地垂落在雪白的枕套上，留下小小的滴痕。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何立言觉得身上有点冷，刚才扶江语欣来的时候右半边衣服都被她身上的汗浸湿了，空调间里又被风干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病房都10月份了还开空调，可能只是通风吧。
    他换了个位置，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对着窗外的夜空。
    “立言！”刚闭上眼没几分钟，走道里便传来童琛琛的声音。
    何立言有点惊讶。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事了！”说罢重重在何立言胸口拍了一下。
    “没事都给你拍出事情了。”这一下拍击力道可不小，何立言捂着胸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说罢指指病床，示意童琛琛声音小点，然而江语欣早就醒了。
    “胖子发信息跟我说你在医院，让我带点奶茶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他没说其他的？”
    “没，就这一句，我问他他就没回我。”
    死胖子！回去你给我等着！童琛琛的表情从来时候的担忧道现在委屈最后转变为嗔怒，着实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如此，江语欣有点晕，不过也没大碍，对了，那奶茶呢？”
    “奶你个头啊！”
    何立言呵呵笑了起来，这时候连床上的江语欣都笑出声来。
    “欣姐，你还好吧？”
    “没事。”她依旧笑着。
    几分钟后，出去买夜宵的秦雯雯回来了，才出走一会儿，病房里似乎因为童琛琛的到来显得格外热闹起来。
    童琛琛啃着秦雯雯带回来的蛋糕激情四射地描绘着以后怎么整治那个不嫌事大的陆胖子，以后不给他奶茶了，不，要给，要给他的里面加点芥末，酱油，泻药...如此般的描述让何立言不得不担心起，万一以后得罪了这个大小姐，不知以后自己的奶茶里会捞出什么东西来。
    索幸秦雯雯买得够多，要不然童琛琛真得把这些都吃光了。
    医院规定晚间陪客只能一人，最后决定还是让秦雯雯跟童琛琛回去，由何立言陪着。
    半夜。江语欣睡不着。
    “立言，你说人跟人的感情会很持久吗？”
    “会吧。”何立言没完全睡着，他很困，可是陪客床并不舒服。
    “还是在一起时候会很开心，一旦分开就慢慢淡了？”
    “可能吧。”
    江语欣睡不着，不知道何立言是不是认真的回答，就算敷衍，她也愿意听。
    “你跟琛琛的感情真好。”
    “嗯。”
    “他很担心你。”
    “我是他个哥哥。”
    “可你们不是。”
    “就当是吧。”
    “哦。”
    沉默了一分钟。
    “她喜欢你。”
    没有回复，他该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那晚自己什么时候才睡着，睁开眼睛的时候，秦雯雯跟童琛琛已经站在了床头。
    披着散乱的头发，江语欣笑了，有这些朋友真好。
    回到学校宿舍的时候，何立言就趴到了床上，回来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脖子有点坚硬，落枕了吗？又不太像，颈脖还能小弧度地转动，反正肯定是昨晚睡觉硌的。
    他很后悔，半夜护士来查房时候问他要不要加个枕头，他居然怕对方麻烦脱口拒绝了，现在想来就是个错误。真是个大笨蛋。
    好在一路上何立言坐在窗边，她们还以为他一动不动在看风景呢。
    今天的课全在下午，下午两点到六点，两节英语两节体育。对于药学这个专业来说，这两门课程就是用来休息的。
    “立言，下午陪我去进货。”午休时间，童琛琛突然来电话。
    “有课。”
    “我知道，体育课来。”
    “点名的。”
    “装什么好学生，我不管，我不信你开学这么久没逃过课！”
    “找姜姗姗吧。”
    “她要看店。”
    “那改天。”
    何立言懒懒地说道，他实在不想去，难得下午是这种可以滑水的课，他才不要往外面跑。
    “你什么态度？是谁昨晚大老远来看望你？谁今天早上接你们还送早餐来着！我不管，去跟管事的说下，必须陪我去！”电话那头几乎是尖叫地语气。
    “我们班体育课代表不好说话...”
    “去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班体育课代表就是乔天！跟他请假，不然告诉他，以后别想进老娘店门！记住了，下午四点见。”
    然后骤然挂断了电话。
    真是糟糕。何立言直直地倒在床上，将衣服蒙在眼睛，世界漆黑一片。

 第12章 陪我进货去

    “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
    公车上，何立言已经不止一次看手表。
    童琛琛就是不告诉他具体在哪儿。
    夏至过后，随着太阳渐渐向南回归线靠近，北半球的白昼也越变越短，记得刚来这座城市时候也是这个时间点，那时还白光四射，走哪都晃眼睛。现在，霞光已经布满天际。
    童琛琛说，因为跟老板约了晚上看货，所以现在一点也不晚。
    什么原料需要晚上看？还是老板太忙只能挤出晚上的时间？从各方面观察来，童琛琛不像是疯了。只是一个姑娘晚上一个人出去谈生意着实不让人放心的，何立言陪着去也正合适。
    童琛琛给的理由是：这么晚，我又这么漂亮，万一晚上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可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恐怖。
    原料厂地在n城最北边的工业区，从学校门口坐20路车到汽车总站，然后再转11路坐个半小时就直接到了工业区入口的站台。
    童琛琛约的厂商在下了站台后过了马路就是。
    这个点似乎是各个公司的下班时间，从园区里陆陆续续走出下班的工人。
    童琛琛打了个电话，不久，走出一个谢了顶的中年胖男人。
    “是童千金吗？来来来，里面请！里面请！”
    童千斤？
    听到这，何立言意识到什么了，想来这个胖男人是熟人？而能喊她千金的，自然跟她家族有些交际。
    中年男人似乎没看到何立言，只顾着招呼童琛琛了。
    难不成把我当成保镖了？低头看看自己，黑色外套，牛仔长裤，戴着用来听音乐蓝牙耳机，好像再戴一副墨镜确实像那么回事了。
    可是你见过哪家大小姐带着保镖坐公交车来谈生意的嘛？
    “秦叔叔，这是我朋友，陪我来的。”童琛琛向他介绍。
    “好，小伙子真帅气，来来来，里边请，里边请！”
    能见面直叫叔叔，何立言苦笑着跟了进去。
    很快算是知晓童琛琛的情况了，原来这个秦叔叔是她远房亲戚，主要做加工原料的生意，在奶茶原料上也有涉及，所以童琛琛当然来找他了。
    至于为什么晚上来，完全是“体贴”的小姑娘不想耽搁叔叔的生意，所以约了下班时间来。
    这位秦叔叔了解需情后，悉数记录下了需要的订单，成本价，两日后派人送来。
    在这方面，何立言真的很羡慕童琛琛。别人需要货比三家的事情她只要一个名字就行，谁让她家的产业的链条伸向江苏各地，大到家居电气，小到这奶茶原料呢？她是个赢在起跑线上的女孩。
    “琛，有个问题。”回程的公车上，何立言问她。
    “什么？”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清单发给他，还亲自过去。”
    童琛琛莞尔一笑。
    “觉得多此一举了？”
    “嗯。”
    “听我且且道来————”说着，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知道他跟我家什么关系吗？”
    何立言摇摇头。
    “是我爷爷的...算了算了，我也说不清，算是那种拜把子兄弟，现在也就逢年过节走个礼节。当年他老爹跟我爷爷合资了现在的企业，可是后来因为经融危机期间处理不当被董事会开除了，其实有个说法是贪污了2000万，反正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可是跟这事有什么关联呢？”
    “别急呀，听我慢慢说。虽说被开除了，可毕竟是公司重要法人，不但手中握有大量原始股份，对公司的机密也知道不少，算上旧情，最后这2000万的事被压了下来，算是净身出户了，我也是以前偷听到的。”
    “几年后他开了家公司，这些年公司新开发的原料占据全江苏35%的市场份额，正好是我们子公司需要的，所以慢慢又有了交集，毕竟利益面前哪有什么情感旧怨，早些时候爸还提防着他，以前大销量的每次都是亲自洽谈，有时带上我，这一去二来也就熟了。反正我现在觉得他蛮好的，从购店到开业许多就是他派人给我打理的，他有重归于好的意愿我们当然不能拒绝。再说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于今于后，我现在这种小事都亲自去当然意义不同啦...”
    童琛琛解释了一大堆，何立言开始佩服她的分析力，这是一个19岁的女孩该想到的吗？
    他看向身边的姑娘，稚气未脱的脸蛋儿上透着微微的红晕。
    “噗呲——”
    随着身下一声刺耳的噪响，公车缓缓停了下来。
    “该死！”司机拍了下方向盘，急忙下车查看。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几分钟后，司机手里举着电话，朝车里叫到：“车坏了，各位抱歉了，下一班车40小时后经过，需要沿着路直走大概半小时到下个路口等。”
    说完，马上将电话又放到耳边。
    城郊的晚上乘客本就不多，车上除了何立言跟童琛琛外只有一对中年夫妻。
    就这么把我们放下了？这对夫妻明显对于司机的处理不满意，随即下车找司机理论。
    童琛琛眨巴着眼睛看向何立言。
    “我看看，能不能‘嘀’一辆车。”何立言点开手机。
    “‘嘀’辆车？什么东西？”
    何立言惊讶地看向她，‘滴滴打车’的app都没听说过？不过很快想到了原因，心中不免一阵苦笑。
    “我忘了，您老出行从来都是专车接送的，怎么会知道我们老百姓的出行方式。”
    “少啰嗦！快说，什么玩意儿？”
    “就是个打车软件，支付宝上也可以使用，搜一下附近有没有车，然后系统会挑一辆最近的喊他过来...”
    “出租车吗？”
    “不是，不过跟出租车差不多....该死！”
    “怎么了？”
    “您的附近没有可用车辆...”何立言逐字读着屏幕上的提示语。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得走回去了。”
    “哦。”
    童琛琛表现得很平静，因为在她看来，公车抛锚了没人接的话自然就是要走回去了，没什么意外的。而何立言的生活告诉他，现在社会可以随时随地用手机打辆车，只是费用会比投币两元的公交车贵很多很多倍罢了。
    “走吧。”童琛琛拾起放在旁边空座上的外套。

 第13章 奶酪公路

    走在路上远远还能听到后面的争执声。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橘黄的路灯照得下面路面发亮，黑一块，黄一块，就像一条被啃得坑坑洼洼的黄奶酪。
    何立言确实有点饿了。
    前方的路没有尽头的意思，他没走两分钟就会拨弄下手机，期待有辆车能进入软件的筛选范围。
    “还看呢？当心着路面，这人行道可没市里平坦。”话正说着，童琛琛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幸好何立言及时伸出了手将她稳了下来。
    “穿高跟鞋走路当心点。”小学老师教育学生的口气。
    “少啰嗦！还不是因为看你！”童琛琛说着俯身揉着脚踝，然后气呼呼地蹬了一下这该死的路面。
    何立言回头看了下，看来是细鞋跟栽进了地缝，这一下扭得不清，不过还好，看童琛琛刚生气的情形，走路不成问题。
    “怎么样了，有车么？”
    何立言遗憾地摇摇头。
    “对了，问你，刚为什么拒绝你叔叔？”
    “拒绝什么？”
    “你叔不是请吃饭吗？”
    “我不要。”她答得很快，很坚定。
    “你饿啦？”童琛琛意识到了何立言这个了问题的关键，过了几秒说道：“其实我也饿了。”
    不开心。
    “不拒绝的话能填饱肚子，然后他肯定会送我们回去，哪能碰到现在这倒霉事...”
    “不要，我才不要去。”
    何立言很好奇，为什么童琛琛会这么坚定不移地拒绝他的邀请，记得没错的话，刚才还说不讨厌这个叔叔呢。
    “我才不要跟他们吃饭。”
    “他们？”
    “嗯，他请我吃饭，肯定会叫上他儿子。”
    何立言猜到了大概。
    “他儿子两个月前刚从加拿大回国，见过一面，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分分钟要把我抱回去当压寨夫人。他老爸也是巴不得我当他儿媳妇，要是一起吃个饭，还能聊些什么？多尴尬呀！”
    听童琛琛的语气，真的是一百个不情愿。原来这才是原因。
    “海归爱上高考落榜的笨蛋？我觉得你俩蛮合适的，完美的小说情节。”
    “别说了，我都要烦死了。”然后双手插进了衣袋，不再说话。
    很少见这丫头不唇枪舌剑地反驳的。
    何立言看了下手机上的地图，居然才走了不到四分之一。可是鉴于童琛琛刚才的情状，也不得不依着她的步伐。
    公交车抛锚，有的人一生也不会碰上这等事，尤其还在这荒野郊区。为什么政府要把这条连接南北城的公交线路绕这么大圈？
    空空旷旷。
    每当有车子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总会带来一阵刺耳的风暴声，划破安宁。
    灯光所尽处得绿化带透着诡异的黑色。
    今天没有月亮，只有斑斑的星亮，多云吧。何立言想。
    “呜~~”
    什么声音？
    听到怪声的童琛琛警觉地停下步伐竖起耳朵，然后警惕地看向四周。
    “狼？”
    回过头，盯着何立言看。
    “嗯。”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从她旁边经过。。
    “别吓我啊！”
    童琛琛这一刻是以为真的是狼，三两步追上来，紧紧拉住何立言的手臂。
    “琛，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傻？”
    看着这个女孩茫然中带着惊恐的眼神，何立言这一刻觉得这个姑娘真的可爱。褒义的那种。
    “你以前地理课都在睡觉么？你听说过咱们这长江中下游平原有狼么？”
    童琛琛摇摇头。也不知道她这表示是说没有，还是说不知道。
    “别吓自己了，该是狗叫吧。”
    “可是狗明明不这样叫啊！”
    “哈士奇。”
    有些哈士奇的叫声确实有点像狼，长得也像狼。
    “可是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
    “行啦，我也随便说说，你还较真了。”他拉开胳膊上童琛琛的手说道：“狗发出这种声音，我们农村人一般认为是狗在哭。”
    “狗在哭？”
    “嗯，一般都在半夜，能听到那张绵长的向狼一样的长吼。我看这路周边也没几户人家，所以刚才这声音多半是那条野狗发出的吧。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城里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童琛琛从小在大城市长大，即使碰到的狗也是那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而何立言，她现在想来对他的了解确实有一段空白期。
    虽然跟人聊起他时候，都是说从小玩到大。可是仔细回想起来，何立言真正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是小学二年级时候。那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男孩，很调皮，会欺负她，可是在学校总会保护她，爸爸妈妈也很喜欢他，每次来玩都会摆出家里许多好吃的。
    可能在搬来城里之前他生活在农村吧，也可能是城郊那种。
    她这么推测。
    “可是你说它为什么哭呢？”童琛琛继续问，黑夜里，她的眸子特别亮。
    为什么哭？何立言看向她，这姑娘还真有刨根问底的精神，怎么没见她以前上课时候有这劲头。
    “还能为什么，病了，被打了，要不摔了一跤，也可能是失恋了，就像某人上次一样呗。”
    “你————！”
    童琛琛狠狠地在何立言背上拍了一掌。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路望不到头的样子。
    “立言，问你个事。”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
    何立言突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有过。”他想了很久才决定这么回答。
    “有过？高中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怎么可能知道。—————不是。”
    “谁啊？我认识吗？”
    何立言不说话。
    “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了吧，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追没？表白没？”八卦的新闻尤其是感情问题总会让童琛琛格外兴奋，或者说女生的话都对这个感兴趣。
    “没。”
    “为什么？”
    “不合适。”
    “为什么说不合适？”
    “就是不合适。”
    “哦。”
    听得出，何立言并不想阐述原因。
    真想知道，立言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的？
    脚下的奶酪公路似乎就是没有劲头，可是看着心里却有点甜甜的。
    一步，两步，就像踩在欢快的钢琴键盘上。
    童琛琛把手搭在了何立言胳膊肘上，何立言没有甩脱她，怕她又摔了。

 第14章 秘密资料

    学校里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
    很多时候，走在n大崎岖的园间小道上，江语欣都会怀疑，脚下的砖瓦路是否真的存在，这让人淡漠的味道是不是真的来自这些四季永远一个色调的香樟树？好像一直活在幻想里。
    天在慢慢变冷，可是天空依旧晴朗，头顶似乎总是那两片云在飘。
    我很可笑吧。
    最近她总有这个想法。
    江语欣喜欢看小说，所以她在手机上下载了两排看书app。这没少受到秦雯雯的嘲讽，说得最多的就是：互联网就一个，一本书不是哪都能搜到吗？
    你不懂。她总这么回复她。
    其实江语欣也知道，同一本小说无论在哪个app，都一样，也都是要收费的，可她就是觉得，这里有那里没有的书，何况这些个app还这么好看。
    果然，女生都是视觉动物。
    江语欣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迷上看小说的，反正是来学校之后。她喜欢两种小说，一种虐恋，越纠结越好，另一种是恐怖，最好是那种能让自己晚上看了不敢下床上厕所的。
    就像同时感受着世界的两个极端，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这是不是可以归纳到变态的范畴。所以，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有一阵子，每节心理学课上她都听得格外认真。而这反而让旁边的秦雯雯觉得她脑袋是不是出问题了？
    “好，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剩下两章跟往年一样，回去自学。三个星期后进行理论考试，自学内容占10%，大家别偷懒。班长跟我来下办公室，下课。”
    心理学老师的话就像一颗炸弹，教室立刻喧闹起来。
    什么鬼？这学期的课就结束了？我怎么觉得才刚开始！每到最后，不看书的同学总会在第一时间发出这样的感慨。
    “我的天，这么厚本书不划重点？”
    “班长，去问下，靠你了！”
    “等你消息！”
    ......
    一时间，好像被忽视了一学期的班长同学再次成为全班的焦点。这一刻肩上的担子竟突然承载了全班的希望。
    不过事实好像并没有如此顺利，班长带回的消息让所有人失了望。
    这个老师很古板，用她的原话：重点我课上都讲了，跟往年一样，不划，回去告诉同学们好好复习。
    简直残忍。
    看着厚度堪比砖块的教科书，任谁都能发出这般哀怨。
    可是接下来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进入考试月而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因为学校圣地，“白鸟打印店”的存在。
    这家打印店是学校众多勤工俭学地之一，专为学生提供复印、打印等服务。工作人员全是在校大学生，也正因如此，几乎学校所有课程的复习资料，只要曾经有人在这打印过，在这儿都有存档，都能找到。只要资料主人本着服务大众的思想，愿意分享出去。
    心理学课程从没老师划重点的传统，所以打印店的资料都是历年学霸们将每堂课的学习笔记综合起来制成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年代问题，资料版本不少，可是都没注明日期，所以很有可能你精心筛选的一份资料产自十年前！
    往年不及今年，鬼知道考试重点在哪里。
    可是再怎么觉得不靠谱，拿一叠集成的资料也比捧着自己一条黑线，一块笔记都没有的空白教科书背好。
    至少看完手里的几页资料，瞬间自信心爆棚。
    何立言就是这样。
    他早就放弃了这块砖头书，打印了两份资料，一份放在宿舍随时看，一份置于奶茶店，有时看。然后童琛琛总是说他装样子、假用功。
    后来每每何立言坐在店里拿着讲义坐角落嘟嘟念咒语，童琛琛都懒得搭理他。反正只要不占顾客座位就行，不过好像奶茶店很少有坐满的时候。
    “琛琛，给我两杯香草奶茶。”
    下午，吧台外来了个熟悉的身影。
    “呀，欣姐！很久不见啊！”
    “哪里很久啊，才几天而已。”
    “小雯呢？”
    “窝在宿舍呢，这不，我成了跑腿了的！”说罢，两人笑了起来。
    江语欣每次的来访，童琛琛都很高兴。在这座城里，她最好的朋友就是江语欣跟秦雯雯，当然，还有店里的姜姗姗。
    虽然提早步入考试月，爱学习的女生却已经花时间呆在图书馆或者宿舍看书了，即使不看书的也多会呆在宿舍看网剧，比如秦雯雯。
    “嗳，立言也在呢！”终于发现了藏在角落的何立言，何立言早看向这边，朝她笑了笑。
    “这么认真？”
    “他呀，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估计胖子一个电话他就滚出去了。”童琛琛总是这么喜欢这么调侃。
    “这什么资料？”
    江语欣拿过何立言手中的资料，为什么我们打印的都是厚厚一沓a4纸，他才这么一小叠，而且都是手写整理在笔记本上然后打印下来的。
    “学霸的笔记。”何立言自觉地说明由来，脸上透着傲娇的神色。
    “乔天的？”江语欣一脸不可思议。
    “那时‘伪’的，我说的是隔壁班真正的学霸。”
    “真正的学霸？谁啊？”
    何立言摇摇头。
    “只知道是王超女朋友的闺蜜，具体的我也不认识。”
    “那怎么会到你手上？”之前看不觉得，但这一刻童琛琛立马觉得这份特殊的资料得取手段可疑。
    何立言犹豫了几秒，神秘一笑。
    这一下，童琛琛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那位大神将课上老师的重点都记下来整理了，但她只愿意将自己的笔记分享给宿舍的闺蜜看，女生嘛，有点小心思，肯定的呀！”说着，她朝童琛琛挤了下眼，童琛琛自然一副要揍他的态势，但是语欣在，她可要维持这大家闺秀的形象呢。
    “王超从她女朋友那搞的？”江语欣分析得很快。
    “对，在她女朋友面前再三保证了很久才...”
    “然后还是被出卖了？”童琛琛插过话，白了何立言一眼，你们男人真不能信！
    “虽然是被我们逼得，可是毕竟兄弟嘛，都懂得...”
    “切！”
    童琛琛又朝他翻了个白眼。

 第15章 可爱的姑娘

    江语欣依旧有点疑虑，她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笔记，确实详尽，因为有几章课上听得比较认真，那部分老师讲课时提到的考点居然都有记录，终于，她发出“哇————”的惊叹声。
    童琛琛依旧是不屑的表情，不就一份讲义吗？
    “能借我复印下吗？”
    我的天！这是从我们江语欣嘴里说出的话吗？嚼着口香糖的童琛琛差点没被噎着。
    “欣姐，你认真的？”
    “嗯。”她点点头。
    “立言干这鸡鸣狗盗之事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掺和其中？这要放公司里，放大了看，就是泄露机密，违法犯罪啊！”
    真是服了童琛琛的脑回路，不过何立言好像就是要坐实了这罪名，就不狡辩，咬着奶茶吸管，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正义凛然的姑娘，然后摆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这不是非常时期嘛，琛琛。”江语欣放下盖住小半边脸的资料，何立言从没见过她如此嬉笑谄媚的一面。
    “虽说这么做不对，可是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万一挂科就麻烦了，我想悄悄多复印一份该也没事...”
    童琛琛不适应江语欣这般撒娇。
    “我不管你们了。”然后嫌弃地朝吧台走去。
    我的店里居然会有这种罪恶之事！她走时一定这么想的，何立言看着童琛琛的背影这样猜测。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记得，千万别流传出去哦！万一那位大神生气了就麻烦了。”去打印店的路上，何立言千叮万嘱，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因为两天前他同样是这么跟王超保证的。
    江语欣一个劲地点头：“我就打印一份，跟小雯她们合着看总放心吧！”
    何立言点点头。
    “不过为什么我们不去‘白鸟’复印，而要绕这么远去图书馆那呢？”
    “这个嘛，为了安全。”
    为了安全？江语欣突然觉得何立言像是要带她干一件神圣又危险的事情，可问题是，他们只是去复印份笔记啊！
    “‘白鸟’店里员工会习惯性地打留下备份，要求把备份删掉我也不好意思，况且，考试月进出的学生本来就多，要是碰到认识的肯定不好拒绝吧。所以就去图书馆那，老板跟胖子是老乡，早混熟了，方便提要求，人流也少，更何况每张纸比‘白鸟’还便宜一毛钱。”
    听着何立言头头是道的阐述，江语欣突然有种想法，是不是以后的复习资料都有了着落。
    跟在后面，看着高高瘦瘦的何立言，有一瞬间，她觉得，跟他真的有点像，却又显著地的不同。
    果然，图书馆的情况跟何立言所述别无二至。
    没有顾客，可是两台机器却哄哄工作着，一张接一张的a4纸从喷口掉出来，让人立马想到从烤面包机蹦跳出的吐司，还冒着热气。
    “哎呦，何同学，怎么又来了？”
    没有看到老板，循着声音，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从角落桌后的探出头来，手里抱着一摞空白a4纸，看样子要复印的还很多。
    “这次还带女朋友来了吗？多标志的姑娘。”老板乐呵呵地招呼着，旁边的江语欣很快红了脸。
    “不是，同学罢了，再来印点资料。”
    “好嘞，要什么？”
    “上次的再印一份，还要生物化学，有机化学跟药物分析三门课程的。”说罢，回头小声跟江语欣说，“来都来了，把其它几门先印了再说。”
    江语欣当然乐意。
    “去那边架子上找找，桌上电脑里也有，把需要的挑出来就行，今天我这单子量很大，等下我先给你印了。”说罢，老板娘捧着刚刚捣出的一摞a4纸放在一台复印机旁备用。
    其实那三门课程的资料上次乔天来复印这心理学笔记时候看到就想印了，只是苦于出门口袋里只装了数个硬币，碍于情面，开不了赊账的口，便搁置了下来。
    这次既然来了，何立言便想到一起办了。
    “语欣，你先去把这个笔记印了吧。”
    资料的都在架子上，只是有点杂，需要筛选下，为了节省时间何立言便将手中学霸的笔记递给身后的江语欣。
    可是伸向后面的资料迟迟没有接过。
    “语欣，江语欣，接着啊，我忙着呢！”
    依旧没有动静。
    何立言转过头，奇怪地看过去。
    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他大学四年都忘不了的脸蛋。
    江语欣半仰着头，清晰得能闻到她脸上淡淡地脂粉，薄薄的空气刘海一直垂到眉宇，对视着她莫名无助的眼神，何立言竟一时看呆了。
    “我不会印。”
    桃色的唇口间羞羞地吐出四个字。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我的天！这一瞬间，何立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难道因为冬天快到了，这孩子的脑袋提前休眠了吗？
    “我的傻姑娘，当然是让你给老板，让她印啦！怎么这么可爱！”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哦。”江语欣红着脸，赶紧伸手接过资料，踩着小碎步奔去。
    真像只白白的傻傻的兔子。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无论课堂上还是奶茶店里，看到江语欣甚至谁提到她，何立言的眼前都会不自觉地出现这个女孩那一刻的可爱。
    真的很可爱，很傻。
    有时候竟也会忍不住傻傻笑出来。
    宿舍里。
    因为傍晚线路整修断两小时网，这群贪玩的男孩难得有理由静下心来看会儿书。
    何立言跟乔天更喜欢呆外面阳台上，吹着11月凉飕飕的晚风，搬张椅子坐着，或边走边背外。而其他人显然更乐意坐在椅子上，趴在床上。
    他们看来，这阳台上两个有病。
    “喂，立言，发春呢？这玩意儿我看得都想哭，你居然还能笑出声来？”
    “再怎么说，救命稻草在手，当然乐啦！”何立言半趴在栏杆上，说着，朝乔天摇晃着手中的笔记。
    “都背出啦？”
    “没。”
    然后转过身又趴在栏杆上，手里抓着资料，任这6楼的风将手里的纸吹得哗哗响。
    看着地面食堂门口进出的人儿，是她们俩。
    ----2013年.11月

 第16章 交卷吧

    好一个失落的世界。
    教室里，何立言抬头仰望着窗外飘浮在城市上空的霞云，咬着笔头思索着过去的一年里，自己曾经失落了的喜过了的。
    那些失落了的时间，飘落的树叶，死去或离开了的人们，以及那些已经烟消云散了的记忆。
    完全静止下来。
    记忆这玩意儿真是不可思议。当亲身历其境时，是一点儿也不会去留意那风景的。那时并不觉得它会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也绝没料到在多年后，自己可能将那一草一木记得这么清楚。
    老实说，有时候根本不在意什么风景。
    只关心自己，关心坐在我们身旁的美丽女孩，关心和她的关系，计划之后的关系，然后一个雨后，再回头来关心自己。
    可是不管见到什么，感受到什么，又想到什么，结果总会像季节的更替一般，又自然而然地换到自己这一边来。
    好像现在正处在这样一个年纪。
    我是不是已经开始想谈恋爱了？何立言突然迸射出这样一个想法。可是万一恋爱谈得那般辛苦，我又根本没有气力再去留意周遭的风景。
    手中的黑色签字笔拼命地在打转。
    日落的余晖透过外展的玻璃窗打在前座同学单薄的背脊上，何立言盯着飘浮在这静谧的空间里闪闪发光的粒子。
    是光尘在飘嘛？
    想着这个问题好像在生命中努力着探索自己。我究竟在追求些什么？在等待些什么？可是生活又究竟希望我还给它什么？就像这这试卷上的问答题，我好像能编造出很多个答案。
    他对着飘浮在空中的光粒伸出手去，在发光，什么也捞不到啊。
    好像也不是。
    “啊！”
    一小声极其脆弱的尖叫。
    他的手正搭在前面女生的肩上，她从正面凝望着他的眼睛。
    明眸深处，一洼浓黑的液体聚成一种奇妙的图形。
    如果这么一对美丽的眸子盯着我好久好久，然后她伸长脖颈，轻轻地将她的脸颊贴上我的，这动作简直棒透了……
    “喂，你干嘛？”声音压得很低。
    何立言的手依旧搭载她的肩上。她很奇怪，因为她不认识他。
    如梦初醒。
    这是在考场。
    第二学期生物化学补考。
    考场上有不少药学专业的，也有护理跟中医的学生。认识不少，但这个女生好像没见过。
    几乎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这对男女。
    年轻的监考员也没有见过这等事。这是在唱哪一出？就站在讲台上看着这静止的一幕，似乎在等待他们接下来发生些什么。
    “抱歉。”
    何立言突然站起身，然后离开了座位，女生惊异地看着他的背影。
    有病吧。她的眼神如此抱怨。
    大学的考试没有交卷时间限制，先做完先交。监考员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腕表，2小时的考试才刚进行30分钟。
    “胖子，超，阿里！”何立言跨出考场的一刻，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平静地朝试场叫唤了句。
    然后安静了数秒，在一阵桌椅的铿锵声后，胖子三人跟了出来。
    就像刚刚攻占法国的德军在虚假的荣耀里昂首高唱着胜利穿过凯旋门。
    “卧槽！我觉得我们四个要出名。”胖子走廊里摸着胸口说到。
    “我也觉得，大叔，你没事吧？”王超拿签字笔捅了捅走在最前面的何立言。
    “很正常。”
    “那你刚摸那个女生干嘛？”
    “有吗？”何立言转过身来。
    “啥？穿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刚才考试时候在干嘛？”王超问他。
    “不知道。”何立言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事，“不知道，我忘了。”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不自禁？”
    “滚你丫的！”何立言说着做出一脚踹了过去的态势，王超早就预料地避了开去。
    “话说回来，我还是觉得咱刚才这波操作确实贼溜！”
    “我也觉的，不过交这么早，你们写全了嘛？”
    胖子问到了重点。
    “能写的都谢了。”何立言的声音。
    “我一半不会，还以为你俩放弃治疗了就也交了……”
    “我也是……阿里呢？”
    胖子将目光转向最后这个戴眼镜瘦瘦的男生。
    他扶了扶眼睛，把头摇了摇。
    阿里，全名陈阿里，名字怪怪的，所以平时大家都叫他阿里，以至于开始每次听到他的名字，男生们总会想起那个叱咤风云的拳王阿里。女生们，大多脑袋里会想起朝鲜族那支叫《阿里郎》的忧婉旋律，“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而稍有点民族气息的，会默默哼起彝族民歌《赶圩归来阿里里》，“彝家女耶阿里里~阿里里~阿里里~赶圩归来阿里里~~”
    一个自带bgm的男人。
    阿里是个典型的宅男，除了上课不得已外出外，他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宿舍玩游戏度过，在当下这个十台主机九台被“英雄联盟”占据的年代，他是少数坚持“刀塔”的游戏玩家。
    如果不是一起挂科，何立言这个常驻校外的闲人根本记不起还有这么个同学。
    顺便提一句，阿里挂了三门。
    “我真不知道你们假期是怎么度过的。”看着他们三人的反应，何立言尽量憋住忍不住的的笑意。
    “切，搞得好像你看了书一样。我可是看到你试卷上空的不比我胖爷少。”
    “所以说呀，能写的都写了。”
    “行了，快走吧，他们还等着我们呢。”王超催促着。
    ......
    时间过得总比想象中的快上一倍。
    何立言这个月里总会在想，为什么自己会挂科，那时老师明明说过，“不要留空，我尽量都让你们过的！”
    可有意思地是，就像说好那般，最后就他们四人挂科了。
    我还以为大学的老师会更善良点呢。

 第17章 琛琛的生日

    “哈哈哈哈！你们四个大笨蛋！”
    包间里，童琛琛指着何立言四人大肆的嘲笑着，“这次补考你们要是能过，我童琛琛就不姓童！哈哈哈哈....”
    “咋的，重在参与，没听说过？不过我看阿里写得很满的样子。”
    “我大题把题目改改抄了遍...”
    “哈哈哈哈....阿里，你没救了，没救了！”
    童琛琛捂着肚子笑出了泪，看样子现在没有一个足够悲伤的故事是制止不了她那些处在极度兴奋期的神经元了。
    令人捧腹的回答。
    如果监考老师知道，他们提前交卷只是为了赶上傍晚的饭局，一定会特意留意下这四个名字跟班级，然后上报辅导员再请到办公室好好坐一坐。
    可是补考不过毕业前还有清考，至少有过经历的学姐学长说过，那时候试卷的难度就是‘求你能过’的程度，所以这四个人才敢如此放肆。
    可能生命就需要这样疯狂，这样惊喜。不想看书，那我就不看了，不会做。那我就先交了。
    似乎是青春期的叛逆又折返了回来。
    二月的早春，校园的香樟树还是那个绿色，离开一个寒假的学生在同一个时间点，卷土重来再次占据这一隅之地。
    学校依旧是这个学校，奶茶店依旧是那个奶茶店。
    好像离开了好久，去时归时，心里装的依旧还是那些个人。
    可是确实，大家仅是回去过了个春节。
    “明天我生日！晚上请吃饭！”童琛琛数着自己的生辰，恰巧就是n大开学的第三天。
    又回到了开业时的激情。
    欣姐跟小雯一定要来，加上立言的朋友们，胖子，学霸，阿里，超，还有超的女朋友许昕，隔壁班的唐班长，还有肖睿睿，张晓丹，姜珊珊...…还有谁？
    早在前一天下午，童琛琛就在店里掰着手指头，她觉得自己该会请上很多人，可是数到最后发现，亲密到可以叫来吃饭的好像就这么些个，差不多还是去年篮球赛时候的一桌。
    没有进步么？有点失望，不过这么多好像也够了。
    大家一点都没变。
    漂亮的江语欣依旧跟最可爱的秦雯雯腻在一起。
    胖子还是那么胖，虽然他走前说春节期间要控制饮食，不过很明显，他又只是说说罢了。
    王超跟许昕的恋情已经转变为轰轰烈烈，居然敢在餐桌上明目张胆地亲嘴打俏，可是除了羡慕还能怎样呢？
    学霸过了一年好想终于又帅了点，难道是因为换了个发型？可能是错觉吧，童琛琛这样想。
    还有新认识的阿里，以前即使遇到也没留下多少印象，现在因为一学期挂三门的壮举成功让童琛琛记住了这个沉默的男生。
    ......
    确实没多大改变。想来将将一个月的的时间能改变多少呢？
    “来，让我们先祝琛琛生日快乐！”
    唐叶，依旧是个能引起共鸣的班长。
    大家应和着起身碰杯，祝贺这次宴席的主角。
    “童老板，今年准备还是继续开奶茶店吗？”酒过三巡后是闲聊的时间，胖子打了个饱嗝，瘫坐在椅子上。
    “对啊。”童琛琛点点头。
    “不涨价吧？”
    “当然不。”
    “那好啊！不过还有一点胖爷我很好奇，为什你个富家大小姐要来这卖奶茶？”
    陆赫问得很平常，因为他确实没想多远，想到了就问了。
    “因为喜欢吧。”
    “喜欢？”这个答案似乎并不令他满意，“不至于吧！仅仅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在家那边开，非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陆赫的问题不觉间越来越深，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童琛琛的身上。
    谁都没有发现的是童琛琛竟有点小慌张，抿了口啤酒，悄悄拉了拉旁边何立言的衣袖，怎么说？
    何立言斜着脑袋看向她，问你呢，你自己答呀！
    没有帮她的意思，也不知道刚刚他跟乔天两人聊了些什么，都喝了不少酒，这两人的脸在室内明晃晃的灯光下微微反射着红光。
    “就是没事干出来开个店然后玩玩啊。”她的脸微微胀红，手边酒的因素，大家都没有过多在意到。
    “真的吗？我说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啊。”
    “行了，胖子，你审犯人呢？我们琛琛以后总要回去继承家业的，现在出来闯闯历练历练还不正常？”将语欣见势头不对及时出来解围。
    “对啊！欣姐说得对，你怎么这么烦呢！赶紧自罚三杯先！”
    说着趁势兴冲冲地将陆赫杯中的酒加了满，然后递到他嘴边。
    陆赫早有醉意，本就是玩乐，情到何处便聊到何处，理所当然地配合着喝了下去，两杯下肚后沉沉打出了个饱嗝，艰难地舔下最后点星沫，直言缓一缓向我们大小姐求饶。
    贴心的班长笑着给他夹了点生菜叶子解解酒。
    可是她真的只是来玩玩吗？可能餐桌上并不是所有人这么想。
    到了一定的年纪总会对应出特殊着话题，而二十岁的聊天总会最终慢慢向情感线延伸。
    最初的情愫在一次不经意的擦碰后方才弥散开去。
    “胖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乔天跟何立言点了点头后突然这般问道，然后看向对面的女生。
    没有铺垫，就像晴空中的落雷，却又毫无突兀的感觉。
    “没。”他回答得很快。
    这是喝醉了吗？还是酒品这么好？
    陆赫喜欢肖睿睿的事在男生间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如此直白的回复是乔、何二人没有想到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陆赫摆正身子，“漂亮的呗！”
    然后又瘫坐下来。
    在童琛琛的三杯助攻后，他好像是真的坚持不住了，软软地倒在那，看着大家。
    “你们就别玩胖子了，让他躺一会儿。琛琛，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童琛琛没有想到这么快话题又转移到自己身上，是因为自己是主角吗？为什么每个话题最后的焦点总是自己，她抱怨地看着唐叶，唐叶却温柔地看着她。
    “没事，说说看嘛，这儿都是自己人，说说无妨。”
    “对啊，对啊，我们也想知道这大小姐的驸马要什么要求咧！”乔天总是球场助攻般的存在，他又捅了捅边上的何立言。
    童琛琛瞄了眼在座的每个男生跟女生，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柔和的。

 第18章 夜谈

    蛋糕总是生日宴的重头戏。
    适时推开房门的服务员拯救了处在旋涡中心的童琛琛。
    她激动地跑向门口，接过她手中的大蛋糕，丝毫没有察觉刚才起身的衣摆扶倒了颤巍巍的酒杯，所有人都被美丽的蛋糕吸引，空座旁细心的女生悄无声息地擦拭去滴在琛琛椅子上的酒渍。
    “大家快来，琛琛特制冰激凌蛋糕！女生别担心，低脂的哦！”
    她特意把“低脂”两字喊得老大声。
    “等等！等等！还没吹蜡烛许愿呢！”
    “琛琛，快，赶紧许个愿，那些男生都豺狼似的！”
    灯光已经不知被谁熄了去，再次亮起时候每个男生手里却都已经黑暗中备好了刀叉纸盘，然后躲在矜持艳羡的女生旁，众星捧月般护着美丽的姑娘，然后等待仪式后的狂欢。
    这样女神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了。
    当然，如果这些男生放下手中的刀叉的话，画面就更和谐了。
    “琛琛，许了什么愿？”坐在旁边的秦雯雯悄悄地问她。
    童琛琛害羞地笑笑，然后摇摇头。
    说了，就不灵了。
    目光掠过那边的江语欣，她今天的话好少，可是以前好像也一直这么少吧？还是人多时候这样？看着江语欣用左手小心挽着头发，然后又用右手小心地拿勺子舀着精致的奶油，再小心地送到嘴里。
    多么美丽的画面。童琛琛心里感叹着。
    晚上的时候。
    应童琛琛的要求，何立言没有送她回奶茶店的小屋，而是租凭的公寓，。
    “今晚能陪我吗？”她拉着他的手。
    何立言有点惊讶，看着她，红润的面颊恍若方才失去的晚霞。
    “怎么了？”
    “今天生日，我不想一个人。”
    “我去喊姜姗姗陪你吧。”
    “她明早有课。”
    “语欣跟小雯没课。”
    “陪我聊聊天，哥。”
    很少有时候会喊他一声“哥”。上了高中后就没怎么听她这么喊叫过自己，好像丢失在时间里的妹妹又回到了身边。
    “好。”
    公寓很精致，何立言第一次来。以前的租客似乎也是个女孩，白色的墙上贴着淡色的墙纸，屋里没有安置电视机，那个空置的位置上安了一台粉色少女风的台式电脑。柔软的大床上杂乱地陈设着枕头跟数个半个人高的布熊玩偶，她没有叠被子的习惯。
    真是女孩子的房间。
    2月初的气温依旧很低。何立言关紧了门窗。
    童琛琛去洗澡了，何立言在屋里找了好久方才在那个最大的柜子里找到条不用的旧被子。料想童琛琛是不会晒的，很庆幸没有霉味。被子还算厚实，他铺在长沙发上，对折，一半垫着，一半盖着。然后躺了会儿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把空调给打开了。
    童琛琛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面前，将她床上的“毛毛虫”布偶丢到何立言肚子上，“拿着个当枕头吧。”
    “谢谢。”
    她穿着件毛茸茸的睡衣。
    “还这么见外，夜里睡觉不许流口水哦！”然后开了包薯片，一屁股坐在沙发另头。
    “要么？”
    “不饿。”
    何立言枕在“毛毛虫”上开始玩手机，很舒适。
    她看着他。
    “立言，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干什么？”
    “作家。”
    何立言看着手机，幽暗的房间灯光下，手机荧荧的灯光柔和地照着那张鹅软石般的脸庞。童琛琛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是不是一个假期胖了？面颊的棱角都被削消退了去，却依旧硬朗，流露着寒利的锋芒。
    “作家？”
    “恩。”
    “你是药学专业的。”
    “我知道。”他放下了手机，荧光灭了，锋芒退了去。
    “为什么？”
    “就是想。我一直觉得只有作家的世界是属于自己的。”何立言坐起身来，“每个人都活在别人的世界里，而一个作家能创造新的世界，让别人在他的世界里心甘情愿地开心跟流泪。却又不会伤害他们。”
    童琛琛听得似懂非懂地咀嚼着薯片。
    “既然如此，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
    “吃错药了吧。”
    何立言打了个喷嚏，感到有点冷，又立刻缩回了被子。
    “要不你还是睡我那吧，这个房间大，空调...”童琛琛实在是有点担心。
    “没事，过一会儿就温度就上来了。”
    童琛琛左手拿着薯片，伸出空出的右手将被子的间隙掩上些。
    温度在慢慢升高。
    “那你要写什么类型的书？”
    “爱情，惊悚。都想尝试下。”
    “我不喜欢鬼故事。”
    “有人会喜欢的。”
    “哦。”
    “那你开始写了吗？”童琛琛继续问他。
    “还没。”
    “但是快了。”过了几秒，他补充道。
    “立言，我想跟你说件事。”说了这么多，童琛琛终于把话题带到了自己身上。
    “什么事？”
    “我爸想安排我相亲。”
    “相亲？”
    “嗯。”听得出，童琛琛的语气透着焦虑。很突然，童琛琛过了这个春节刚20岁，是早了点。可是何立言觉得，这或许并非是件坏事。
    他也曾想过童琛琛的问题。一直呆在这儿卖奶茶不是正确的选择。一个学期可以了，如果她想，可以再一个学期，可是一年之后，两年之后呢？她家人提前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合乎情理。
    “那就去呗。”他回道。
    “你知道是谁吗？”
    何立言当然摇摇头。
    “你知道，不，算是认识吧。”童琛琛开始激动起来。
    “算认识？”立言想了想，“难不成是那个海归？”
    “嗯！”
    “你这么不喜欢他？”
    何立言想，虽然大小姐的婚姻于多于少终究会涉及商业利益，可是对方毕竟是学有所成的留学生，虽然年纪大了几岁，不过在这个社会早就司空见惯，况且，她还说过，对方是喜欢着她的。
    “我不要，我早打听过了，这个人长得是很帅，可是在国外时候三天两头换个女朋友，花心着呢！况且上次又见过一次，反正看到那张像打了玻尿酸的脸我就讨厌...”
    童琛琛滔滔不觉地阐述着心里的反感。
    “跟家里说了吗？”
    “当然！大过年的我差点绝食了！”
    “哈哈哈哈...”看着柔和的墙灯下，这个姑娘愤慨的模样，何立言终究还是笑出了声。
    “笑，你居然还笑！”正在气头上的童琛琛抬手就去拉何立言身上的被子。
    “别！别！别！姑奶奶，我刚捂暖呢！我错了...别......”

 第19章 年轻的老师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敞亮亮。因为上午10点才有课，所以何立言昨晚睡前关了手机上的闹铃。
    屋里的空调吹了一夜，很暖和。若不是看到窗外面依旧光秃秃的树枝，谁会相信现在是二月呢。
    似乎今年的春天又迟到了。
    童琛琛似乎还没有醒来，走前是不是应该叫醒她跟她说一声。想着，便已经勉强将脚套进那双童琛琛备用的粉色棉拖里。
    “琛，起来没？我要走了...”
    敲了两下门，没有锁。
    推开房门的一刻何立言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她是把温度调得有多高？
    难道电费不要钱吗！哦，忘了，她不缺。
    屋内轻柔的音乐是放了一整夜，床上的童琛琛早就把被子踢到一边，岔着两条大腿骄横地斜躺在床的一侧，很诱人的姿势。她抱着那只半人高的绿色“鳄鱼”布偶，湿哒哒的刘海毫无章法地贴在满是汗滴的额颊上。
    难看又可爱的睡姿。
    何立言将空调调回到25度，然后把被子盖上童琛琛一半的身子，真怕她睡出什么病来。
    他将沙发上的被子重新折好，再叠进柜子里，然后换上昨天的外套，好像这个地方昨晚没人来过一般。
    这个季节的温度随着太阳的爬升变得很快。若是没有风的话还是舒适的。
    何立言从公寓旁的“共享单车”那租了辆自行车，他骑着车穿过两边都是光秃秃树干的柏油路。这个小区离学校有5公里，可是绿化带上种植的却是落叶的亚热带阔叶木，可能只有到枝繁叶茂时候何立言才能识别出具体是什么树种。
    凉凉的晨风刮在年轻的身体上，头发冻得飞扬上翘。他放慢了些速度，可是握着车把的手依旧冻得发抖，这时候他羡慕路边的树，再怎么冷也巍然不动。
    他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坐顺路的公交车回学校。可能他摸一下口袋就会发现，身上其实也并没有硬币。
    回到学校，路过食堂，他买了个包子，然后想起刚才走时是不是该翻翻冰箱然后给童琛琛准备点早餐，可是这不成了男朋友的活了吗？这么大个人了，她该会自己做的。
    宿舍里，陆赫依旧躺在床上。
    这货昨晚是喝了多少。
    何立言打了盆热水，然后简单将身子擦了擦。这个季节男生的话一两天不洗澡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只是昨晚到现在出了汗，内衣黏在背上湿了又干，颇不舒坦，所以上午特意预留了点时间来宿舍擦擦，再换件干爽的。
    “他怎么办？”
    何立言指了指床上死猪样的陆赫，离10点上课还有15分，他这样子明显去不了课堂。
    “老规矩呗！”乔天在门口摆摆手，失意赶紧走。手里托着生物化学书。
    生物化学分为上、下两册。
    上学期任教的是个矮矮瘦瘦的老头，一口广式普通话，虽然语调高低错落有致，但就是听不太清，“α、β、Ω...”在他口中总是“阿法，拜塔，欧米茄...”，这让听惯了标准音标的90后大学生们久久无法适应这个来自60年代的老教授。虽然授课格外认真，可是总给人感觉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老教授还是有个讨喜的地方，点名从来只是抽签。主要还是因为生物化学是大课，两个班的花名册都对上一遍，半节课算是下来了。
    这就给了逃课的可乘之机，冒名顶替事件屡见不鲜。
    总之，还是门单调乏味令人讨厌的课程。
    今天是本学期第一节生化课。
    男生们坐在最后排，其实从去年到现在，永远都是最后排，以至于后来即使他们来晚了，女生们也不会占据那一排。据后来秦雯雯讲，你们男生这么少，实在不忍心再跟你们争了。
    生化老头永远踩着铃声进教室。
    只是这次铃声响完三遍后依旧没个影子。
    两分钟后，随着一片惊呼，一个少女翩翩出现在讲台上。
    这是她们见过得最漂亮的大学老师。少女的脸蛋，少女的身材。
    “抱歉，我刚走错了教室。”
    还有少女的粗心。
    她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包，找出u盘，然后半匐在讲台上将教课ppt拷贝到电脑里，齐耳的短发几乎罩住了整张脸，所有人都盯着她期待她再次抬起头来。
    怎么了？她的目光这样问道。
    “好了，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张江，你们这学期的生物化学课由我来执教...”
    笑容甜美，说话温柔。
    只是名字怎么这么男人味？
    “喂，大叔，我觉得我们以后得坐第一排了。”乔天挺着笔直的上半身说道。
    “不错，那每周占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可以。”
    “你俩喜欢这类型的？”左边传来王超的声音。
    “难不成你觉得她不好看？”
    王超朝讲台上又望了望，然后像个经验十足的智者总结道：“脸蛋身材确实没的说，就是胸平了点。”
    “不了小吧。”
    “都是衣服撑的。”
    “切，好像你看过一样。”
    “这还用看？”
    “反正我又不喜欢太大的，像这种一把握着刚刚好的，才是...”
    话说一半，乔天立马收住了嘴。
    声音不小心大了点，前排的三个女生听到谈话转过头来，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更糟糕的是那三个女生还恰恰包含肖睿睿跟张晓丹两个大熟人。
    此时的何立言早已经侧过头去，假装不认识他俩。
    双方尴尬地互相看着。整整十秒后，那三人方才转过头去。
    以前觉得说老师能改变学生的话都是忽悠人的，可是现在看来，什么人教，好想确实很重要。
    今年的生物化学该不会挂了。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会让你觉得她漂亮的话，那么喜欢一个老师也一定会会让你觉得她的课是最好的。
    而事实上，新老师的课确实比去年的老教授有活力多了。虽然教材依旧深奥得让人发恼，但从细腻的课件看，她已经很努力了。
    即便如此，台下的女生们最终还是被她的衣服、拎包、耳环所吸引。
    然后得出一个白富美的结论。
    “喂，学霸，有东西给你们看下。”没过十分钟，很少说话的阿里用手肘推了推最近的乔天。
    “什么？”
    “关于张江的。”
    几乎同时，一排眼睛看向他。
    “我发咱群里了，你们还是自己看吧。”然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所有人点开了手机。
    “卧槽！”
    “我的天！”
    “见鬼了！”
    “假的吧！”
    ......
    随即，一排人又齐刷刷地盯着讲台上的那个人。
    然后再次看向阿里。
    “这是我从学校内网教师信息栏里调出的资料...”他一本正经地解释。
    “行了，你别说了,让我静静。”就像刚刚看到了初恋，又不到一分钟失去了。若不是在课堂上，乔天必定先仰天长叹一声再趴在桌子上。
    32岁。
    她居然32岁了！
    未婚！

 第20章 生物化学

    二月五日，星期二，教学北楼302教室。
    生物化学是大学最初的难关，如果学不精，以后的药学课程都会受影响。新老师代替老教授的位置后似乎深知这门课程的重要性，所以每讲完一点都会抬头望向学生们然后问一句：“能接受吗？”
    然后很多时候回复她的还是一样虚无的表情。
    如果是上学期，多少会面露反抗之色，表示“为什么必须学这么难得东西”或“生化在走向社会后根本提不到”，但经历了挂科之险后，却似也不敢再有这类毫无意义的疑问了，反倒是一副“请继续解释下去”的表情。
    难道她们都明白了吗？
    她少女般无暇的脸上开始带着这样的疑问。
    “陆赫，请起来讲一下核酸的化学组成。”
    安静。
    “陆赫。”
    当然没有人回应。
    “陆赫来了吗？”
    大学里老师提问是极少有人自觉举手站起来回答的，所以课堂上老师会为了教学的进程多选择看着花名册直接点名字。
    有时候运气差得老天都看得揪心。
    “陆赫。”她以为自己读错了名字，举起花名册，然后确定有这个人。
    “是没来吗？”
    几乎所有人转头看向后排的男生，然后各种表情，大多数是那种看戏的笑。
    沉寂的五秒。
    终于，乔天“扑棱”一下站了起来，伴随着女生们惊异的眼神跟周遭男生窃窃的笑声。
    “你是陆赫？”
    “是。”乔天迟疑了下回答道。
    “刚没听到吗？怎么这么久才站起来？”
    话里听不出威严，却已经缓缓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书。没有注意的是，每走过一排座位，那一排的女生就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移到她年轻的脸蛋上。
    “抱歉，走神了。”
    “讲一下核酸的化学组成。”
    “核酸？”
    “对，核酸。”
    “...核酸...含氮碱，主要分为嘌呤碱和嘧啶碱两大类...还有戊糖跟核苷组成...”
    令人惊讶的是，乔天还真能掰出点答案来。
    “这样？上学期的内容就记得这么多？”
    与此同时，何立言一众早已掩着脸窃笑不止。
    “有这么好笑吗？那个男生，你来补充。”话说着，已经用书在何立言桌上敲了两下。
    “核苷是由戊糖与含氮碱基经脱水缩合而生成的化合物。”然后戛然而止。
    “继续讲。”
    何立言摇摇头，刚这一句还是站起来前看了眼书强记下来的。
    “来，你继续补充。”
    话落，王超站了起来。
    接着是阿里。
    “我真服了你们。”
    在看到一排人杵在那后，新老师发出了无奈的苦笑，然后晃了晃书示意他们坐下。留下句“下周开始，你们几个我的课就坐第一排。”后转身离了去。
    真是惊喜。
    在她回到讲台后，乔天把头转向何立言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刚是哪个混蛋捏了我的屁股！”
    众人再次笑趴在桌上。
    至少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第一排了。因为刚才靠这么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张老师的皮肤是真的好。虽然32岁也不算高龄，可是保养得如此白皙无皱，着实令人叹服。
    联系她那袭深v的淡粉色呢大衣以及hellokitty的手机挂坠，说她是大龄少女一点不过。
    越来越期待每周的生化课，可是又好像对上课失去了兴趣。
    课间的时候，男生们喜欢离开位子走走，而女生们则更倾向于就坐在座位上玩手机等上课铃声再次响起。
    教学北楼在校区边缘，302教室在三楼最东边，所以东边的阳台上可以看到校外的风景，其实也没多少特别的地方。
    学校东侧是片待建的荒地，有土丘，有小河，还有树，盖过猪场，后来因为挂东南风的时候臭就迁了。最后决定在此地再盖个体育馆，可是招标两年不见人打理，长江一带又是多雨多水之地，时间久了杂草便窜了起来，成了鱼鸟栖息的湿地。
    再远点的地方是城市干道，能看到点点的汽车往来市郊，视野得的尽头是田野跟树林的轮廓。
    如果是春夏的话满眼都是绿色。
    生化课的间隙何立言一伙就搭在阳台上。
    上学期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做，后来有一天不知是谁提出一句，“我们去打球吧！”然后每周下午生物化学的第二节课，何立言就会跟乔天到一楼的地面车库里打羽毛球。有时阿里也会加入。王超因为陪着女朋友不会翘课，胖子会以嫌累的理由多是拒绝，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别的原因。
    生化老头很少点名，即使点名的话也永远固执地选在在第一节课前。大学的课一节一小时，所以熬完前一小时，何立言几人总会遛到楼下打羽毛球，若是偶尔教授提前结束后突发奇想点个名看看谁没来，学号靠后原因也总能接到王超跟胖子的警报提前赶回去。
    上一学期的生化课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后来童琛琛道分析总结：这就是你们挂科的原因！
    可是胖子跟超为什么会挂？
    因为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

 第21章 小世界

    躺在宿舍的缘故，陆赫当然没有见到美丽的张江老师。
    回到宿舍的手，他已经醒来。王超跟乔天立马滔滔不绝地讲述张江的容貌是如何的倾国倾城，而她的课又是如何的生动活泼，在看了课上偷拍的数张侧面照后，陆赫着实懊悔，可是下次的课又得等一个星期了。
    至于乔天的成功救场，也很成功地逼迫陆赫把那天晚饭的单子给买了。
    张江的出现无疑是给这个学期的一大惊喜，她毫不意外地成为学生口中的“女神”。
    后来，女生们渐渐关心的是女神的情感生活，她有男朋友吗？谈过恋爱吗？这么好的条件为何依旧单身？因为情感受挫吗？
    问题的提出当然付诸着调查，只是好奇归好奇，怎么查是个问题，后来时间一久大都也不了了之了。
    在一天打午饭的时候，江语欣跟秦雯雯在食堂偶遇到了张江，然后跟在后头坐到了她对面。
    师生关系的缘故两边很快就聊起来，女生间从来不需要新颖的话题，旁人看来，张江跟她俩坐在一起竟看不出那十年的沟壑。
    可谓相谈甚欢。
    当张江很平常地问及江语欣跟秦雯雯各自有没有男朋友时，秦雯雯找个机会机智地反问了回去。可是这张江就像那滑润的鲶鱼般总是脱离在秦雯雯话题的边缘，反倒是秦雯雯不久便被套出了暗恋对象，一时变得面红耳赤。
    不得不承认，张江的情商很高。
    私下里随和近人，在工作上，这个张老师也很关心学生们的学习情况。她经常在班级qq群里发送生物化学的学习资料。只是每次她出现，群里立刻就有人匿名询问她的私人问题，以至于后来群主辅导员主动关闭了匿名聊天的功能。
    因为相处融洽，后来在群里实名发言询问老师的兴趣爱好的学生屡见不鲜，侧敲旁击地问及她的私生活，而张江也不排斥，似乎很乐意跟这群丫头聊情感之事，只是很少谈及自己，每每话题落到了自己身上总会编个理由赶紧匿了去。
    所以很长段时间来，男生们都关闭了班级群消息的通知提醒。偶尔好奇心来了，便翻一番上百条的聊天记录，窥探一下女生们的世界。
    世界就那么大，总会发生些措手不及的事。
    每周末，何立言会去奶茶店里帮忙。双休日是一周最重要的时候，除了少数学生运气不佳，选修课挤到了周六外，大部分人都会获得这个从幼儿园到高中习惯了15年的公休。
    很多时候，订购的原料纸巾等消耗品也会在那两天早上送到店里，周日晚上店里还有例行的大扫除，所以无论如何，童琛琛和姜姗姗都会把何立言给喊上。
    记得去年情人节那阵，恰逢周末，何立言因为网游活动，跟胖子几个在宿舍玩了一天游戏，到傍晚，生气的童琛琛终于抽出空来，气冲冲地跑到了男生宿舍楼下大喊：“何立言，你给我滚下来！”
    若不是何立言就住在六楼，听到第一声就飞奔下来，在楼里所有人往外张望前把童琛琛的嘴捂上了，再晚一会儿，估计整幢楼都会议论是不是有个叫何立言的渣男把楼下的女孩抛弃了？
    后来何立言跟童琛琛聊起那个疯狂的下午时候讲，如果那个时候童琛琛喊：“哥，你给我滚下来！”的话情况就不同了，估计她还得嚎叫几回。
    可是童琛琛也很聪明，直接叫了名字。况且，童琛琛就没有叫他哥的习惯，她一本正经地说过：“若是哪天听到谁突然地喊你哥，那肯定不是我。”
    这个周末，童琛琛少见的没有催何立言，所以他接近下午才不急不缓地踱去奶茶店。
    今天店里估计不忙吧。因为没有火急火燎的电话，何立言这么猜测着。
    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但又不全是这样。
    走近店铺的时候，隔着玻璃仪门，他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姜姗姗，也不是江语欣跟秦雯雯。
    居然是张江！
    她怎么会在这？何立言有点奇怪，却有些激动。
    大家都知道，张江跟大部分老师一样，不住学校员工宿舍，所以每周上完课就会离开，双休日更没听谁说起见过她出现在学校，更别说是这个时间点，还在这个奶茶店。
    店里散座着几对女生悠闲地聊天，张江斜斜地依靠在吧台上，一手扶在台角，一手拿着手机。看着也像是在等奶茶。
    她今天还是那袭上次课上看到的粉色呢大衣，长长的衣摆垂过半截大腿，褐色的皮靴上金属的装饰链格外招摇。
    “哎哟，你还知道来呀？”童琛琛最早看到何立言的身影。
    随即，张江跟姜姗姗抬头，姜姗姗露出个见怪不怪的微笑后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了。
    “好像不怎么忙呀。”何立言回道。
    “现在是不忙，刚才……”
    “张老师也在啊！真巧。”他赶紧跟张江打招呼，趁机忽略了童琛琛的发言。
    “你就是何立言？”张江看着他。
    “呀，老师，没想到你记得啊？”
    “你们俩班就这几个男的上次留给我的印象还不深刻？”
    “哦，意外，意外，上次那是意外。”
    呵，耍嘴皮子。看着对面这贱贱的笑，童琛琛不出意外地白了他一眼。
    何立言看了眼手表。
    “张老师这个点还在学校，是有什么事吗？”
    “没啊。”
    金灿灿的夕阳被玻璃门反射在她身上，半截粉红的大衣映射出炫目的橘黄色，她抬手携了下轻盈的发稍，一颦一动，格外撩人。
    这时候姜姗姗做好了手中的奶盖，拿起吧台上的端盘准备送过去。童琛琛一把拦住了她，接过两杯奶盖，“啪！”一声，郑重地递到何立言面前。
    “去吧，5号桌。”
    何立言苦笑一下接手送了过去。
    “琛，我怎么感觉你欺负他？”
    “欺负他？明明是他欺负我们好不？你看下午这么忙，他居然躲在宿舍，等下后面的活都他干，对吧，珊珊。”
    姜姗姗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回她。
    琛？
    不远处的何立言听到了张江对童琛琛的称呼，难不成她俩认识？

 第22章 女神往事

    她是我妈妈的二表姐的大女儿！
    第一次听到童琛琛介绍她跟张江这绕口的关系时候，何立言先是差点没惊掉下巴，感叹这世界居然这么小？然后下一秒就开始思考童琛琛该称呼张江什么。
    小姨妈？表姐？好像都不是。
    在国家计划生育开始前的千年，人丁兴旺的家族依传统，辈分沿袭固定成各种称谓。显然何立言这一代并不擅长这类推理，小时候碰到本族亲戚总是父母让叫什么就叫什么。
    现在童琛琛跟张江的关系，思来想去，就是称呼姐。童琛琛平时叫张江“**”，而张江喜欢叫童琛琛单字“琛”，跟何立言一样。
    比较这二人，童琛琛的头发现在将将过肩，张江的发稍也恰恰垂颈，两人精巧别致的脸蛋因为妆容相似的缘故仿佛出自一个模子，不同的是，张江的面颊多分瘦削的棱角，能明显多给旁人一种成熟华贵的韵味。加上她常穿的单色外套，常给人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可是她本人的性格确又是近乎相反的。
    张江在读完研究生后就在国外任教了两年，回国后在北京一家科研中心呆了段时间后觉得自己还是适合教学，所以前段时间才应聘了n大的职位。当初，知晓**会来n大教书时候，童琛琛也是又惊又喜。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什么？”
    “她是你姐呀！”
    “告诉你有什么用？”
    “至少知道我这学期的生物化学安全啦？”
    “你少做梦啦！**一定会秉公办理然后面不改色地在你试卷上打个59分。”
    “切————”
    落日后，帮着童琛琛把店铺清理了一下，张江才跟他们告别。
    她的座驾是辆白色沃尔沃v40，意外的不是豪车，却很适合她的风格。流露着家族式的简约风，就如这端庄大气的美人一般透露散发着独特的迷人气息。
    何立言还是没法相信，这个人跟童琛琛居然还是亲戚！
    “琛，你跟张江感情很好嘛？”
    由于多了个人手，奶茶店早早没了什么事情。没有客人，他们就在店里闲着，姜姗姗因为当晚还有门选修课已早早离开。
    “怎么，对**感兴趣？”童琛琛一语道破何立言的目的，转着茶杯悠悠地说道，“毕竟人家这么漂亮事业还这么成功……”
    “事业？”
    “嗯，你不知道，她还自己设计了个服装品牌，刚上市两年，现在当老师只是爱好，再说，她不一周也没几节课嘛。”
    “这么说她穿的衣服都是自己品牌啰？”
    “大部分吧。”
    “那我有个问题。”
    “嗯？”
    “她这么漂亮这么有钱，怎么现在还单身？”
    听到这个问题，童琛琛的眼神突然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她单身？”
    “校网上教师资料里写着：32岁，未婚。”
    童琛琛没有很快接过话，她抿着茶杯嘴，似乎在想着什么。
    “说说看，条件这么好怎么可能没人追，是不是感情受挫过？难不成离过婚？还是心灰意冷终身不嫁了……”
    “你才离过婚咧。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她啊！”
    童琛琛看来并不想告诉他。
    “哎哟喂，我的大小姐，我怎么问？难不成跑到她办公室，然后递杯茶过去笑着问她：亲爱的张老师，你为什么32岁还未婚？”
    何立言说的同时做出递茶的手势，逗得童琛琛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个大男生怎么就这么八卦的？”
    “八卦怎么了，怎么说以后我也是写小说的，现在不积累些素材后面怎么编故事？你这可是在扼杀一个未来的小说家啊，我的琛！”
    “不是作家吗，怎么又改小说家了？”童琛琛看着何立言一本正经的神情，一口茶水差点没被喷出来。
    “都差不多，讲讲呗，我亲爱的童妹妹。”他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我其实知道得也不多……”
    何立言听着有戏，将头凑了上去。
    “**的话……我跟她见的次数不算多，不过以后就多了。我们一般都是网上聊的多。怎么说大我十来岁，又在国内外跑的，我们也晃不到一块儿吧。”
    何立言配合地点点头。
    “她在家里有个小两岁的妹妹，所以那时她想出国时候家里也没怎么拦着。”
    “出国留学？”何立言问。
    “嗯，也不全是，其实她名校毕业，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国内混得很好，可是那时候他男朋友要出国，大学认识的，处了4年。**喜欢他，就也跟他出去了。”
    “后来没在一起？”
    “没，男的想留在国外发展，可是**想在国内，那两年没少争吵，后来实在拗不过，那渣男居然找了个韩裔留学生跟**分了，**在熬完学业后回了国。”
    “然后一直没再找？”
    “应该没有吧，估计还在缓冲期。”
    “32了啊。”
    “32怎么啦？我**你能看出32？说她22都显大！”
    何立言点点头，确实如此。
    可是年龄毕竟是客观的，女人即使保养得再用心，过了条界限，皱纹总会爬上来总会遮蔽不住。
    “哎，其实**也是可怜人呐。”
    童琛琛这声感叹所夹杂的情感何立言此时听来竟如此超越她的年龄层次。
    他想起张江在班级群里为何总不介意跟女生们闲聊情感之事，她是真的关心她们呢。

 第23章 就是个大笨蛋

    童琛琛叹息地把头依偎在何立言的肩膀，轻声说：“我羡慕**，可又担心自己有一天变成她那样...跟她相比，我觉得自己差好远。”
    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伤感。
    静静地空屋子里，四角明晃晃的白灯下，两人的影子围成含苞待放的花儿，安静地浮在脚下。
    过了一会儿。
    “你还有我。”何立言觉得该这么说，可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太阳落下后天黑得特别快，晚风渐渐渗入到暖暖的店铺里。
    “我去把门掩上点。”
    他动了下肩膀，童琛琛会意地抬起头，然后机械地匐在桌上，尖尖的下巴顶在光滑的桌面。
    转回身的时候，童琛琛已经闭上了眼。
    “琛，要是累了就早点打烊吧。”
    然后刚说完，她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笨？”
    她的语气中半开玩笑半带着威胁。
    何立言坐回她旁边，对她说：“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回答我。”
    很安静。
    童琛琛的声音像夜雾一样轻忽。
    “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考不上大学没文化还不听话，现在整日无所事事以后回去继承家产混吃等死的笨蛋？”
    童琛琛几乎呜咽着说出后半句，背影融合在门外的夜色里。
    “没有。”
    “你骗我。”
    “就是没有。”
    “骗人...”她的声音隐匿了下去，眼泪滴了出来。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不光是我，这里的所有人。语欣跟小雯，胖子跟学霸，还有姜姗姗，唐叶，超...所有人，都不会这样想！大家都喜欢你，把你当作妹妹，当朋友！”
    何立言几乎是用读书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输入进童琛琛的耳朵。
    “你今晚很奇怪。”他最后说道。
    童琛琛没有说话，依旧是趴在桌子上，只是换了个姿势，左脸贴在桌面，乌黑的头发散散地披盖住右脸，发丝勾住泪滴然后顺着淌到桌上。
    “是不是张江跟你说了什么？”
    何立言能联系到的只有张江，可是想想又不太可能，自己过来她离开，各种看来她俩都是很好的关系。但他还是这么问了。
    童琛琛僵硬地动动脑袋。
    下巴依旧红红的，是刚才抵在桌面留下的印痕。
    “**也觉得我该听家里的。”她说着，“我爸知道她来这上课，让她来说服我，她跟我提了下，她也觉得我该回去。”
    “然后呢？”
    “我不高兴，她就没说什么，就是提了下。”
    “她可能只是不想你以后变成她那样。”
    “可是我还小，有时间。”
    “你是这样回她的？”
    “没有。我说会考虑的。”
    听着童琛琛的话何立言突然有点羡慕，这对姐妹无形间互相关心着彼此。
    此刻她的情态令人楚楚怜惜。
    何立言想起自己。
    小时候在乡下，每天放学后就能跟村里的小伙伴们从小河边掰芦苇杆打仗玩闹，下大雨发水时候还能一起腰里连着绳子下水摸鱼，那时候的他还从没想过在城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有一天，政府修路，村子拆了，他随父母搬进了城里。村里的伙伴也因此散了，那个时候没有普及手机，自此少有音信。城里的新同学放学后不会喊他一起去小卖铺旁玩游戏机，甚至很少主动跟他来说话。
    四年后，母亲走了，父亲依旧在打工。何立言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生活。他努力学习，希望改变，那时候跟他走得最近的居然一直是个女生，这个富家大小姐。
    上了初中，鱼龙混杂的时期。因为童琛琛的缘故，他身边的男生多了起来。他知道许多都是因为接近童琛琛而跟他做朋友，他一面保护着童琛琛，一面维持着身边脆弱的友谊。
    有过真正的朋友，高中的时候。就像是随着时代教育的发展，社会的进化，何立言就是这么比喻的。考上优秀的高中，优秀的同学，大家更多的只为学习，学而知友，这是他最轻松的一段时间，可是高考之后，大家又散了。
    所以，像童琛琛那样身边总有关心的亲戚朋友，何立言是最羡慕的。
    他看着匐在桌面上哀愁的大小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揭去被泪水黏在脸上的乱发。
    “你干嘛？”
    童琛琛小声地叫唤道。
    “太丑了。”
    何立言回她。
    “别闹，人家正伤心呢。”她扭扭头。
    何立言想笑，伸手过去将她的脸一下从桌面上托起。
    “是该说你多愁善感呢，还是…”
    语气是细风一样的温柔，在听觉里荡漾出波纹。
    “我就是想到这就难过起来…你把手拿开先！”
    童琛琛几乎是撅着嘴巴在说话，音调都被托高了几度。何立言顺应地将手掌移开。她抬起头，左脸颊还是一片粉红，只是泪水的印渍已经随着刚才的手拭去。
    童琛琛用手摸着刚被夹得有点难受的脸，看着对面这个正露着一脸“孩子气”笑容的男生，心里的独白是“为什么陪我的是这么一个笨蛋？”
    她想生气，从来没有男生敢这么嚣张地对待自己的脸。甚至现在还残留着他那朝阳一样浓烈的清晰的味道，那一刻她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是琴弦在空气中发出的铮铮噪音。
    似乎动作太过亲密了吧？童琛琛这样想着，脸就微微地红起来。
    只是这个念头仅仅是像风一样地掠过池塘，然后突然觉得，自己才是个笨蛋，童琛琛你就是个大笨蛋。
    “立言，应该不会来人了，我们打烊吧。”
    “嗯，我早就这样想了。”然后他站起身去收拾吧台。
    “明天你来么？”
    “姗姗明天有课么？我是没课，但是要陪胖子去市里修电脑，你可以问问语欣跟小雯呐。”
    “哦。”
    然后她看着他擦完了吧台。
    ——2014年.2月

 第24章 和学霸在一起

    气温一升是不是胃口也变好了？
    最近乔天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吃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杯豆浆，有时候是一袋子蛋糕，有时候忽然想嗑瓜子，然后一次就买五斤。
    他的胃口一向不小，每次吃饭，无论是外面点餐超量再多还是食堂的伙食再难吃，他永远都会把盘子里的吃光。
    只是最近吃得确实有点多了。
    看到他提着满满一袋子食物从外面回来，何立言问他是不是又发财了，买这么多？
    他会微微一笑说：我觉得我太瘦了。
    然后边上的胖子就会摸摸自己肚子上的肥肉说：要不要我分你点？
    直到有一天，乔院的零食固定下来，炒酸奶。
    这个东西何立言以前都没听说过，而这个新名词的来源也不是乔天，竟是童琛琛。
    “绿森林”奶茶店的新品。
    童琛琛特意在门口贴了张海报科普了下什么是炒酸奶。
    “这是根据快速制冰原理而将酸奶凝固成块或片状。由铲子将其与制冰机表面分离后盛入碗或杯中供消费者食用的冰淇淋。由于制作过程中用的是铲子，制作动作更象炒菜，故称之为炒酸奶。”
    可是现在是春天，这么早推出冰激淋会有人买吗？
    童琛琛并不理会何立言的疑虑，说好东西总会有人爱的，现在就当是卖着宣传。
    何立言认为其实是因为她喜欢吃。
    然后，乔天成了第一个爱上它的顾客。
    炒酸奶中可加有水果、坚果、五谷等各种配料使其风味不尽相同，说白了就是固态的酸奶。
    乔天喜欢让童琛琛在里面加上大量花生米跟坚果，后来童琛琛终于发现他是以填饱肚子为目的的，可是大冷吃这么多冰激淋闹坏肚子怎么办？所以她就会给他限量。由此，乔天就会到楼上炸鸡店里买份汉堡包或者鸡肉卷回来就着炒酸奶吃。
    过了一周后，何立言发现，这次他想错了。
    炒酸奶揉合了冷饮与酸奶的多重功效，搭配不同的配料功效也随之变化，比如新鲜西瓜可解暑，新鲜坚果可解饿，新鲜草莓可解馋等等，饮酒之后吃杯炒酸奶更可有效保护肠胃。
    所以即使现在气温不高，炒酸奶依旧畅销，尤其是深受女孩子们的喜欢。
    后来何立言也不得不被童琛琛逼迫着学会了这门技艺，虽然他本人并不是很喜欢这酸酸的玩意儿。
    既然何立言学会了，乔天就开心了，童琛琛不在时候何立言便会给乔天加满满当当的坚果，偶尔被童琛琛撞见了，都会举着铲子“铛！铛！铛！”地敲着锅盖咆哮道：何立言，你个败家子！从你工资里扣！
    然后整条走廊的人都会回头看向这里。
    总之，从那阵子开始，何立言跟乔天的关系似乎变得特别好。
    也有可能是上次生日聚餐开始，可能更早。反正童琛琛早就觉得这两人不对头，总是看到他们在一起，就像江语欣跟秦雯雯一样。
    “你们俩是不是在密谋炸学校？”
    童琛琛见到后会这么问。
    然后何立言会故意放慢声调地说：“如果告诉你我们要做生化炸弹的话，你能让张江指导我们吗？”
    神经病。
    随着天气渐渐转暖，晚上的时候学校操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当然，多的是运动的人，不是情侣。情侣这种物种即使零下五十度的天都会手攥着手躲到个没人的地方走走抱抱再亲亲。如果感觉来了，对方一个眼神后，转头的时间就消失在那个地方，挤到一个不知道的房间里，做他们喜欢的事情。
    跟大多数人一样，何立言和乔天来才操场的目的就是运动。
    跑步。
    何立言的身材是匀称的，他来跑步的原因是为了应付期末的体育5000米长跑测验。乔天才是运动的发起者。他比何立言矮点、瘦点，因为之前一阵子觉得瘦就加大了摄入量，可是结果是肉全长在了肚子上了，微微凸起，就像人过中年后才有的啤酒肚。
    为了减肉就想到了每天晚上出来跑步，本想喊陆赫的，可是这个胖子出来跑了两天后就再也不来了，声称自己更适合节食减肥。所以后来何立言代替了他。
    跑步间隙，何立言有问乔天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前段日子突然开始注意自己身形了？
    然后乔天告诉他，自己看上了一个女孩。
    开学时候参加了漫画社，每过一段时间社团都会组织一次集体活动。在上月的活动里他结识了个经管系的女孩，游戏抽签抽到了一起，然后合作完成了个游戏，游戏结束后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女孩比他大一届，乔天没有描述女孩长什么样，但就是他喜欢的类型。
    第二天洗澡路过镜子时他觉得自己要壮硕点，这样以后才能保护她。
    “叫什么名字？”何立言问。
    “单安谧。”
    很有意境的名字，那个女孩应该也是长发飘飘、文文静静的那种。让人想到雾气飘绕的丛林里的一只斑纹小鹿静静地吃草，很美很安静的画面。
    “听名字就知道很漂亮，有照片没？我蛮想看看她长什么样的。”
    乔天摇摇头。
    “刚认识不久，过阵子拍了给你看。”他说道。
    “哎哟，这么慷慨，你就不怕我看上她？”
    “那我怕是真的要回去做炸弹啰！”
    “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既然聊到这个，我也有点事想问问你，就是随便问问。”乔天说道。
    “有屁快放，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跟童琛琛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何立言不解地看着乔天，怎么突然这么问他。
    “兄妹啊。”他回答。
    “瞎扯，没有血缘关系的都是假的，我比你大几个月也能做你哥。”
    “那你说是什么？”
    “我不乱说，但我觉得童琛琛是喜欢你的。”
    “屁话，我他哥她当然……”
    “你懂我意思。”乔天打断了他。
    何立言皱着眉。
    “你喜欢她么？”乔天看他不说话，继续问道。

 第25章 流年未亡

    “喜欢。”
    何立言眼睛盯着前方。
    那些遗落在记忆里的时间，
    在记忆里闪烁成一整夜的星星。
    所有的对话都在一瞬间失去因果，世界陷入缄默。
    所有的情愫都在一瞬间抛去平衡，世界融入漩涡。
    你站在最安静的画布上，
    我视而不见。
    乔天的话让何立言思考这个问题。
    确实需要思考。
    他在等他的回答。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她，但那时的喜欢就是普通的喜欢，她是我最好的玩伴，唯一不嫌弃我的玩伴。她可以用钱去最好的学校读书，可是我只能拼命地读书用分数考进去，那个时候她就是我前进的动力。”
    何立言抬头看向天空淡淡的星光，语气平和。
    “我随着她从初中一直到高中，她走到哪都是男生们焦点，后来我渐渐明白，门当户对这个词的含义，即使书上电视上都抛弃了这个词的贬义，但周围的目光永远不会舍弃这存在千年的蒂固。”
    “就像公主跟贫民的距离，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高攀这枝玫瑰，再珍弥的爱情终究不会诋过现实的束缚，结局早就注定，就不必再争取。”
    听着何立言的讲述，乔天突然有种面对个诗人的感觉。
    “所以你志愿填了这里？”他问到。
    “嗯，很远。”
    “就是说你为了避免爱上她来到了这里，然后她为了你追到了这里？”
    “不全是。”
    “什么意思？”
    “她高二谈过，一直到到去年。”
    “去年？分了？”
    “嗯。”
    “看不出哇。”乔天感叹道，童琛琛居然以前有男朋友，“我还以为他来这里就是为了你。”
    “你想多了，怕是真的是来玩玩的。”何立言笑着，面部表情却看不到抽动。
    “可是你看得出她现在是喜欢你吗？”
    何立言回想童琛琛最近几个月的表现，接着又想到以前江语欣暗寓。
    “不会吧，她一直这个样子。”
    “你难道不觉得她格外在乎你吗？换做是你，你会对一个普通朋友这样吗？”
    何立言的眉头一直皱着。
    “那怎么办？”他问乔天。
    “两情相悦就在一起啰！”
    “不行。”
    “为什么不行，童琛琛这么漂亮，你喜欢他她喜欢你，你是不是傻？现在什么社会，难不成还惦记着旧社会时的一套？”
    “以前喜欢，现在真把她当妹妹。”
    听到这话的乔天将身子侧开了去些，扬头惊讶地看着何立言。
    有病吧你？这么漂亮去的妹子有多少男生心里惦记着，主动送上门来，你居然不动心了？
    何立言说的是实话。
    “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的另有其人你信嘛？”
    “另有其人？”乔天胡疑地看着他，“别告诉我是那个江语欣。”
    何立言点了下头。
    “什么鬼，她不是有男朋友吗？”
    “分了。”
    “卧槽，又是分了？”
    “嗯。”
    “你怎么知道？”
    “秦雯雯说漏的，上学期末时候，男方在巴黎被父母安排跟个华裔的订婚了。“
    “订婚！”
    “订婚又不是结婚，正常，对方也是学画画的，他是不同意，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话说当初何立言知道江语欣跟乔一鸣分手的消息时候还是寒假，那日秦雯雯跟他在游戏里组队刷怪时候闲聊说漏了嘴。
    秦雯雯不想多说，可是在何立言挂机的威胁下还是告诉了他，因为她那时想想其实好像失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重要的大秘密。
    分手后江语欣哭了很久，好些日都在宿舍不出去，好在临近期末课都停了。最大的影响就是导致住她下铺的张萌很长段时间都不敢在宿舍跟男朋友打电话，只能用信息聊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刺激了江语欣的泪腺。
    “又是异地恋。”乔天抓了把操场的杂草，然后扬手扔到远处的黑暗中。
    “问你，当前途跟爱情撞到一起，你会选则哪一个？”
    “当然是爱情！”乔天不假思索地回答。
    何立言微微笑了笑。
    空间有时候比时间更残忍。
    可能经历过才会明白异地恋是件多么幼稚的事。
    除了年轻什么都没有，以为彼此拥有那些所谓的坚持就可以走到一起了，可是，当时光无情地划过的时候，再选择坚持就和当初选择异地一样，有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多的不知所措。
    每一次的选择都是那么的举步维艰，没有人会不心痛，也许是为了自己，也许是为了对方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走不到一起绝不是一个人的错。
    束缚的太多。
    故事里，经历过最伤感离别的恋人最后都会被内心柔弱的作者重新安排再一次转角的相遇。童话里，隔绝最艰难天险的王子跟公主最后从不会被荆棘的芒刺阻断拥吻的结局。
    抬头的月亮，高高地锁在云丛里，朝脚下的世界洒下银色的光。
    心突然沉浮下去，然后浮出银色月光的伤感。
    这黑暗的苍白的，全部的世界，唯一的世界。
    “这一学期快要结束了。”乔天说道。
    “还有两个月。”
    “大学的四分之一也就要结束了。”
    “还剩三年。”
    就像机械地拿着台本对着台词。
    “三年后我们二十二岁了吧。”
    “嗯。”
    “你有想过自己毕业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没，太远。”
    “你觉得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人会是谁？”
    何立言摇摇头。
    “可能一个都没有吧。”
    暮春最后冰凉的晚风，带出心中沉年的悲意，像是漂浮在水面的枯叶，即使不这样想，最后还是会被埋进万丈的深潭中。
    时光会像流水一样，轻易覆盖住我们的青春。
    就在这个晚上，何立言似乎觉得是不是所有男生都想恋爱了。
    很少有跟男生能聊得这么深刻，可能乔天跟他差不多的类型吧。
    乔天没有跟他过多的讲述自己的背景。他说他是苏北人，不是独子，家中还有个比他大11岁的亲姐姐，已远嫁他乡。他的爷爷奶奶育有三个子女，乔父最小，在那个嫡子至亲的年代父辈的矛盾导致两代的关系并不和睦。而乔天是家族第三代唯一的男丁，所以父母对他抱着极大的期望，也是他们最后的骄傲。
    也正因此，乔天看起来会比旁人更加的努力。
    何立言认为，孤独和独立是他们最大的共同点。生活跟思想上都有自己的目的，可是又被那个最初的目的束缚。
    至少比起自己，他更加幸运，和完整。
    流年未亡，春日已尽。

 第26章 猫与咖啡

    天气不好的时候有的人总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个时候正好可以把心上的裂缝拼命补起来，可能是因为有谁住在里面，会淋到雨。很多时候，想什么事情，作什么事情，怎样地描绘，怎样地努力，都是为了配上里面这个人。
    可是如果没有这个人，却没有理由地呆在自己的狭小一隅又是什么原因？
    因为本来就是躲雨罢。
    前些日子何立言有点烦，所以又翻出了上学期的心理学，他觉得看这些书可以知道别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翻开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上学期确实没有听课，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他总结出：有妄想症的的人大多是男人。
    那天乔天说童琛琛看起来喜欢他，然后之后的时间何立言在店里就会时不时地瞥眼看看童琛琛，可是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四目相对后，童琛琛总会先开始皱眉然后白他一眼，看什么看？加错料有你好看！
    过了几天后他得出结论，自己可能得了钟情妄想症。
    他在网上买了本书，叫《看懂她在想什么》，可能只有乔天能猜到他为什么买。书上说，想了解一个人究竟在想什么，比起她所做的内容，其实她所做的方式跟途径更重要。然后何立言盯着这句话想破了脑袋，最后又得出个结论：这真他娘的扯淡！
    后来这本书就再没在宿舍出现过。
    那两天一直在下暴雨，除了体育课其他课都没有停，可是好像没听说过有哪所大学会因为下暴雨把课停了。能提出这个问题的学生肯定是不喜欢上课的那种。
    中午的时候，陆赫屁颠屁颠地从外面买饭回来，然后何立言几个听到走道的声响后立刻蜂拥地出来取货。下这么大的雨谁都不想出去买饭，可是又不能不吃饭，所以最后一合计，猜拳，输的去买饭，然后陆赫很不幸地成为这个幸运儿。
    他刚踏进宿舍，“哗啦啦啦”地将打包好的饭掉在地上然后退了出去，屋里所有人都像捡宝贝似的扑过去。
    直到听到“咪！”的一声。
    抬头看去，陆赫手里竟然抱着一只猫。
    难怪装饭的包装袋子上全是雨水，感情他的伞都用来遮蔽他跟这只猫了。
    猫很小，刚出生不久，是陆赫在路过宿舍楼下草地时候看到的，在大雨里几乎不动弹，本以为死了，走近的时候又动了，陆赫没多想就抱了上来，进屋前猫从他怀里掉了出来，所以他刚丢下饭后就回走道里找猫了。
    学校的野猫有几只，经常懒懒地躺在各种台阶上等着路过的学生们喂食。可是在这住了这么久，并没见过这一只，还这么小。
    最后乔天总结出，这是那些野猫刚生出的。
    联系现在的季节，不是不可能。
    但是，猫的来源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处置。
    宿舍决不允许养猫的，这么娇弱，走路都颤颤巍巍，等雨停了扔回原地也是不放心的。最后大家想到一个人，童琛琛。
    然后到了傍晚雨势小了点，何立言跟陆赫、乔天三人抱着装猫的纸盒，像运着八抬大轿的新娘，将这只猫送进了童琛琛的店里。
    童琛琛果然满心欢喜。
    又是给她洗澡又是给她喂食。
    等过两天何立言去的时候，这只小猫已经有了名字，叫“小胖”。童琛琛说是为了纪念陆赫的救命之恩，也希望它能早点养肥起来。因为她觉的，胖胖的猫才健康，肉肉的猫也才好玩。
    童琛琛还特意从网上买了个猫窝，平时就放在吧台边的角落，白色的。其实买的时候她选了个粉红的，可是卖家发货时候错发成白的了，退货重发需要多等一周，童琛琛懒得等就签收将就用了。
    可是猫也是白色的，雪白雪白，以至白天猫躺在窝里白毯子里时视线扫过去竟看不出这里有只猫，所以后来不得不再猫窝旁边立个牌子，写着“此处有猫”。
    女生爱猫，到店里买奶茶的女生尤其都喜欢摸一摸，逗一逗它，好像也因此奶茶店的回头客又多了起来。
    从没见过这么白的猫。
    “难得你们还能给我店带点好东西。”童琛琛现在很喜欢抱着小胖。
    “你是不是准备做咖啡？”
    何立言看到吧台里侧多了台意式手磨咖啡机，为什么名字能说得这么明确？因为包装还没拆，箱子上写着。
    “怎么了？”
    “咋不买自动的，手磨的这么麻烦。”
    “买自动的机器还不如超市买速溶的呢，手磨咖啡豆才有意思，有感觉。”
    “那怎么还不拆包？”
    “这不是还不会嘛！等傍晚姜姗姗下课来了再一起研究。”她摸着小胖毛茸茸的肚子，然后发出一声叹气，小胖似乎也听懂了主人的无奈，“咪————”地回应了一声。
    童琛琛以为何立言会说：把说明书递给我看看。但是何立言并没有如她所想地这么说，她觉得男生的话逻辑思维会更好点，尤其是理科男，应该更容易看懂手磨咖啡机的使用书，可是何立言看起来并没有问的意思。其实他压根就没想到这点。
    男生的思想哪会这么细腻。有时候就像甲壳动物，里面空空的什么都不想，做什么全凭躯壳的感觉，直来直去，偶尔想到要拐个弯，还错了方向。
    既然如此，就只有等姜姗姗了，姜姗姗这么心灵手巧一定能看懂，况且上次制奶机卡住也是她修好的，应该问题不大的。
    果真，第二天，奶茶店多出了“现磨咖啡”这一新品。
    童琛琛说以后还要增加拿铁，摩卡，卡布奇诺等等，虽然现在只是知道他们不同的地方就是巧克力跟奶的比重，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现在就想着先把这最原始的黑咖啡做好。
    夏天时候，晚上一杯冰镇黑咖啡想必是最提神醒脑的。
    现在奶茶店已经有奶茶、冰沙、果饮、炒酸奶四大类，即将又推出咖啡一大项，童琛琛确实有把这绿森林做大之势。
    “琛，你有没有想过，把‘绿森林’做成一个连锁店，在各大高校都开一家。”
    第一次听到何立言跟她说这个的时候童琛琛先是一愣，然后有点迟疑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很难吧，现在市场上有‘coco’、‘避风塘’、‘舞茶道’等等一些列，我这才刚起步，又没有什么特色，很难吧。”
    “你可以利用家里的资源啊！”
    何立言认为，以童琛琛家族的实力，开创一个新的品牌绝不是问题。
    “我想想吧。”她这么回道。

 第27章 红玫瑰

    在“绿森林”工作，是一个很美的故事。
    姜姗姗私下里这样对何立言说过。
    她说童琛琛脾气好能干又没公主病，店里有情侣入座时候她总喜欢热情地上前推荐新出的情侣奶茶，以后谁娶了她是谁的福气。总有一天，她的真命天子会带着他的使命跟祝福出现在店里，前来共饮那一杯香滑可口的奶茶。
    何立言怎么听都觉得姜姗姗是故意这样说的，难不成她也觉得童琛琛喜欢他了？自己可能真得了妄想症。但她的赞美是由衷的。
    有没有公主病他不敢说，认识她这么多年这丫头的脾气算不上好，至少在他面前肯定不会是一只温驯的小白羊。
    但有一点何立言倒是认可的，希望能在这段浪漫店史的庇荫之下，大家都能等到生命中的那一个人。
    “绿森林”的未来何立言认为会很美好，他有时候觉得，以后自己若是能经营家奶茶店也是很美好的事情，可是童琛琛已经有奶茶店了，自己就不需这样做，可能应该开家炸鸡店，就在“绿森林”旁边，炸鸡大家都喜欢吃。
    确实是很好的想法，若是以后自己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可以这样做。他也知道，童琛琛把“绿森林”做大的可能性很小，倘若她哪天真的心血来潮将“绿森林”做成饮品界的扛把子，那她也肯定是坐在总部大楼里指点江山的大boss，无法再亲自到一线重新体验田园般的生活。
    其实经营一家小店也是很单调的事。
    尤其是大学城的店。
    千篇一律的制作流程，顾客永远是年轻人，还要忍受无时无刻会出现的情侣肆无忌惮地秀恩爱。有时候在等待的时候顾客会跟你讲个有意思的故事，可是饮料做好后随着一声“谢谢”故事的后一半也就没了。有一段时间，何立言觉得在店里工作最大的乐趣就是跟频繁光顾的妹子们搭讪，尤其喜欢夏天的时候。
    天气渐渐变暖，女生们会褪下毛厚的大衣换上轻便的长衫，最终会变成清凉的短袖。她们绵长的裤管也会越来越薄、越来越短，有的还会幻化成飘摇的裙摆，她们会用行动告诉男生们，夏天就要到了。
    再等等。
    再等等。
    然后暑假就要来了。
    大一随之结束，大学的四分之一宣告完结。
    不过生活好像不会这样安安心心地让你走完。
    他的出现。
    事情的开始，是一束红玫瑰，然后很多很多的玫瑰。
    那天早上，何立言在手机上看到，童琛琛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一束红玫瑰的图片，背景是“绿森林”奶茶店，附上文字：快递小哥一束花，谁送的？
    有人把一束玫瑰送到了奶茶店？动态下面的评论立刻炸了锅。
    秦雯雯：哇！王子来接公主啦！
    江语欣：恭喜恭喜！
    唐叶：哈哈，还差个花瓶，问问快递小哥路上落哪了。
    陆赫：哪位兄弟写错收货地址啦？
    肖睿睿：给姐送一朵来！
    ......
    中午到店里时候果然看到吧台上一大束红艳艳地玫瑰，朵朵灼灼如火，花瓣挨挨挤挤、层层叠叠就像一个个红通通的玛瑙。这还是何立言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玫瑰，数一数，十一朵，看来不是随便送的。
    没有卡片，也没有署名，送花的小哥是接到单子直接去店里取货送来的。
    可能真的是送错了，也可能是有人没经允许擅自把奶茶店填在了收货地址，等下该有个姑娘来拿吧。论品相，这束花必定价格不菲，童琛琛不敢擅作主张，便将它摆在吧台最显眼的地方，可是到了傍晚都没有人来领取。
    直到第二天早上，第二束玫瑰花寄到了奶茶店。
    然后是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
    第九天，何立言跟乔天、阿里三人进入店内，发出长长的惊叹声。
    “哇————！”
    “哇————！”
    “哇————！”
    每天十一朵，九十九枝玫瑰，除了少数赠送给来访的艳羡的小女生外，其他的都被细心地插在了花瓶里。为了这些花，童琛琛是特意去旁边超市买了数个小瓶子，灌上些水，且不管是谁送的，这么漂亮的花就应该小心地伺候着，每一朵都红得妖艳。
    她将红玫瑰摆在店铺的吧台上，桌上，杂志架子上，几乎能装饰的地方都置了些。
    无论谁走进店里都会被这满眼的红玫瑰惊讶住，然后女生们会纷纷拿出手机拍张照，将自己的神奇经历分享到朋友圈。这也不经意间将奶茶店宣传了一把。
    何立言留言说，可以把“绿森林”的名字改成“红玫瑰”了。
    童琛琛立刻回复他，行啊，那以后你提供玫瑰花啊！
    没钱！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童老板，这要说没人追你也没人信啊！”乔天将那束今早刚送过来的玫瑰递到童琛琛面前，脸上的微笑特别耐人寻味。
    “也可能是姜姗姗啊！”她反驳道。
    “姜姗姗的话就寄到宿舍了，哪大费周章的，还曲线送花啊！”
    乔天的分析说得姜姗姗一阵窃笑。
    “好吧，就算是给我的吧，那你这个大学霸能告诉我是谁送的吗？”
    “阿里，告诉他！”
    乔天甩过头，用极快的语速跟后边的阿里说道。阿里被杀个措手不及，什么鬼？我怎么知道？怎么把我扯进去了？我只是跟着你们出来散散步的...
    一脸的问号。
    然后没多久，他皱了皱眉，又突然两眼放光说：“等等！”
    就像被大侦探福尔摩斯附身了。
    怎么了？
    大家几乎同时看向阿里。
    “谁送的我不知道，但我想送花的人该快出现了。”
    什么意思？
    阿里一向不引人注意，今日一行竟完美地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九天，每天十一朵，共九十九朵。”他看向童琛琛，看到她确定地点点头后继续说道，“没记错的话，玫瑰送十一朵代表在乎你一人，一心一意，九十九朵的话代表天长地久，所以我觉得明天那人就该出现了。”
    “哇————！”乔天发出长长赞叹，“想必我们阿里也是有故事的人呐！”
    “别打岔，明天么？”童琛琛继续问阿里。
    “我觉的是。”
    “可是都九十九朵了，明天还能送几朵？”
    阿里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朵？
    “一朵，正好100朵，百分之一百的爱！”
    哇偶！
    无人不是一脸惊讶，激动，和期待。

 第28章 神秘人

    消息传得很快，一晚上的时间大家都知道送玫瑰的神秘人今早会出现。就像抢购了门票似的，在前一晚每个人都私自预定好第二天要做在奶茶店哪个位置。
    “你们难道不用上课吗？”
    “翘课也不能错过哇！”
    最后童琛琛不得不扬起拳头一声令下：你们所有人明天都不准进我的店！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又不合适，姜姗姗要上课，一个人有点怕，万一是色狼呢？所以最后决定让江语欣跟秦雯雯陪着，何立言以帮忙照顾店里生意的理由也硬是留了下来。
    大清早，三人就坐进了奶茶店，往日玫瑰花都在八点左右送来，如果这个人亲自送的话，希望他也能这么守时。
    今天一定会是个特别的日子。
    因为玫瑰花的缘故，这几天店里的顾客比起往日有日渐增多之势，可今天竟寥寥无几，难不成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后特意避开了？吧台里，何立言站在离门最近的位置，时不时地会往门外望上一眼，如果神秘人来的话一定是辆引人注目的车。他摆弄着手中的玻璃杯，像酒保一样。
    三个女生坐在店内靠墙的位置，桌上放着两本《丽人》杂志，最新一期，江语欣盯着书，看起来很认真地扮演者“顾客”的角色，对面的童琛琛则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秦雯雯不断翻看着手机，悄悄地向唐叶她们汇报现场情况。
    “觉得他是不是不会来？”9点的时候，她放下手机问道。
    “会来。”吧台的何立言一口咬定。
    “为什么？”
    “今天的玫瑰还没送来。”
    “可是...”
    “我也觉得会来。连续九天，最后关键时刻怎么会放弃？”江语欣也这么认为，“挺浪漫的哈！”
    她朝童琛琛挤了下眼睛，童琛琛红着脸，捡起枝玫瑰丢到她怀里，“你羡慕就给你吧！”
    “你就不怕是个帅哥，后悔啊！”
    “切，谁稀罕。”
    嘴上这么说，童琛琛心里想着，若真的是个帅气的小伙，自己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下的。试问，有哪个女生会拒绝浪漫的帅小伙呢。
    “琛，你真的想不出会是谁吗？”
    “我真不知道。”
    “那你说，会不会是以前哪个顾客，然后对你一见钟情了？”
    没有人反对江语欣的猜测。
    很奇怪的场景。
    从没有这么期待男顾客的光顾。中午的时候气温渐渐升高，这个时候很多人会喜欢店里一种叫“4c”的低温奶茶。这是姜姗姗的创意，她发现，现在将热不热的天气会让那些不喜欢常温的顾客很难选择饮品的冷热，所以她将奶茶放到4c的冰箱里，这样一来尤其适合这暮春的中午。
    中下午来的顾客几乎都会选择“4c”，尤其是男生。
    而每当有男生光临店铺，总会第一时间盯着他的手进门，就差问一句“有没有玫瑰？”了。然后一直是失望。
    甚至后来何立言都开始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来，可是摆满屋子的玫瑰花又让他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我去吃饭了。”他从吧台里走了出来。
    “我也去。”秦雯雯早就无聊，立刻跟了上去。
    然后江语欣也站了起来。
    “喂！”童琛琛一把拉住江语欣的手，“你们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了啊？”
    “琛琛，你想吃什么？我跟小雯给你带回来。”
    “不是，你们，要是万一你们走后他就...”
    “哪这么巧，你就安心看店吧，快说，你要吃什么？”
    “我...”童琛琛犹豫着。
    “想好吃什么就发信息告诉我哦！”然后牵上秦雯雯的手蹦跶地出去了。
    怎么可以这样！
    童琛琛撅了下嘴，嘴里念念有词。她托着下巴望着店门的方向，店里静悄悄，身边环绕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她在想，上天会不会真的送给她一个白马王子？大脑中对神秘人的想象在一瞬间成型，然后又立刻消失，再组建新的。虽然停留在臆想之中，可是玫瑰告诉他，你不会失望。
    其实心里还是一直有点担心。
    “咚！”
    有人敲了下门玻璃。
    因为近日春天的南风经常会将路边的枯叶带进店内，所以最近奶茶店的玻璃门都是带着的。在何立言三人走后，童琛琛因为没有心思接客却又不能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于是将玻璃门上那层装饰地绿色纱帘放了下来。
    隔着半透明的帘子，是个男的。屋外强烈的光线照着他的侧面，一半浸没在阴影里。他将脸贴近玻璃门，高高的鼻梁几乎顶在玻璃上，似乎看到了他呼吸留下的雾气。
    “推门！”童琛琛朝外喊了声。
    还是来客人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起身向吧台走去。
    可是门外的人似乎并没有立刻推门而入的意思。
    搞什么鬼，都说了门没锁...
    拉开门的一刻，童琛琛定住了。
    “怎么是你？”
    男子微微一笑，他穿着西服，很绅士。
    “怎么，不欢迎我吗？”
    童琛琛没多说话，将门拉开后便转身进了吧台。
    男子环顾了下店内，露出个满意的表情。
    “怎么有空来我这？”
    童琛琛站在吧台里，她并不觉得这个人会点杯奶茶，只是看着他，然后发现了自己刚才忽略的东西，一朵红玫瑰。
    真的是一朵红玫瑰！
    刚才他的右手放在了背后，现在进入店内后又伸了出来。
    男子也注意到童琛琛的目光。但他显得很平静，微笑着慢慢将花插进了吧台上的花瓶里，这是他一个人的表演。
    “没想到吧。”
    “嗯。”童琛琛附和着，看着玻璃瓶里那朵格外新鲜的红玫瑰。
    “100朵，每一朵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哦。”
    “没想到你的创意会这么好。”
    “嗯。”
    童琛琛知道他指的什么，她拿起快干布，擦着吧台。吧台本来就很干净，可是童琛琛觉得现在的氛围很尴尬，自己该这么做掩饰下。
    “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啊！”男子接着说道，脸上的笑容同时也有点颤意。
    “没，还好，只是没想到会是你。”
    “对这个礼物不喜欢么？”
    童琛琛没有回答，有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现在的她表面静若止水，可内心早以翻江蹈海。该死，什意思，他是要表白么？我该说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怎么办？他们仨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悄悄将手摸向台下的手机。

 第29章 初吻

    江语欣回到奶茶店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着实让她忘了神。
    童琛琛跟何立言正紧紧地贴在一起。
    空气再次凝固。
    此刻的何立言正被两片薄薄的嘴唇倔强地压住，紊乱的鼻息缓缓地喷射到面颊上，清凉，湿润，最后是温暖。
    他忘了张嘴挣脱，紧紧闭合着，尽是那种未成年的羞涩。
    就这样，好像很久，好像又一瞬，像是雪花飘落在冰面上刹那间的凌结。童琛琛紧紧地抱着他，从没有这样无所顾忌过，身子换个角度以满足台下观众，甚至想自动张开嘴想他闯进来再咬他个措手不及，但对手很狡猾。
    在这个狭隘的空间里里，感觉一点点窒息，一步步地扑向最盛大的死亡。
    “你懂了吗。”童琛琛回过头对那个男人说道。
    激烈过后的头发挡住了已经红到耳根的面颊，后面的人看不到。
    “你们不是一类人。”男子的内心咬牙切齿，却说得格外平静。
    “我跟你也不是。”
    反击。
    就像高贵的皇族正在协议华贵的议案，冷俊躯壳下掩盖的是极力压制的岩浆般的怒热。
    海浪席卷过整座城市，流星刺破整片夜空。
    这一刻，所有的语言全部沉睡。
    早些时候，何立言他们还在吃饭，收到童琛琛“速回！”的短信后就立刻回程了。只是因为菜还没上齐，于是留下江语欣在店里等打包，何立言跟秦雯雯先行回去。
    秦雯雯以为童琛琛会跟那个神秘人纠缠在一起，于是她露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冲进店内，然后推门后看到童琛琛跟那个男人分站在吧台两头，竟是出奇得安静。
    出现两个不速之客，男子脸部的肌肉微微触动了一下，然而并无理会的意思。
    “今天是有点唐突，我们可以一点一点开始，今天可以算是个正式的见面。”他重新把头转向童琛琛的方向。
    “抱歉，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可以等，琛琛。你知道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所有感情都会经历从无到有的过程，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这算是表白吗？
    秦雯雯跟何立言此刻成了隐形人。
    这个男人很高，比何立言还高半个头。他的鼻梁直挺，唇色绯然，说话时的微笑若鸿羽飘落，让远在三米外的秦雯雯都感到甜蜜如糖。他肤色很白，从门口的角度看，这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冷峻如冰，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有种不属于东方男子的俊美，真是让人心动。
    “好帅啊！”
    童琛琛发出不由自主的赞叹，然后旁边的何立言轻轻捅了捅她。
    “你的心意我很感动，但真的不合适，抱歉...”
    ————该死，我该怎么说？早知道之前就该查查网上怎么拒绝别人，我的天，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是你？早知道的话我今天就歇业了！
    童琛琛的内心接近怒吼。
    她瞥眼看到门口的两人，一个花痴脸，一个冷漠脸。
    ————怎么就他俩，欣姐呢？她在的话一定能有法子帮我，怎么办，怎么办？
    她跟秦雯雯对视，可是秦雯雯炯炯的目光分明在跟她说：快接受啊，琛琛，这么帅！我的天。
    然后再看向何立言，他也正巧看向她，跟往日一样的面无表情，那意思就是：你自己决定啰！
    几近崩溃。
    豁出去了！
    “强扭的瓜不甜，你明白吗？你的礼物能让所有女孩都无法拒绝，但很遗憾，我不在其中。”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话说着，她已经走出了柜台。
    在何立言毫无防备的时候，吻了上去。秦雯雯惊讶地捂住嘴。
    男子同样震惊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
    这时侯，江语欣拎着打包袋走了进来。
    “这就是我无法答应你的原因。”看不到童琛琛的表情，但语气坚决。
    男子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的眼神扫过何立言，最后带着丝不屑。相貌平平，全身上下无一名牌，一套加起来还不如自己一条领带贵，是什么原因能让童琛琛看上他？
    此刻童琛琛挽着何立言的手腕，何立言很配合地没有拒绝。
    她看着他。
    男子依旧保持绅士的风度，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虽然站在“对立面”，但这个人给何立言的印象还是很好。对于童琛琛的做法他感到不解，至少在这短短几分钟里，无论语言还是举止，这个人一直保持着最基本的儒雅。不过既然童琛琛这么做应该有她自己的理由。
    “时间会告诉你，你的选择是错的。”男子说完最后一句后离了去。
    他跨出店门的一刻，童琛琛总算松了口气，发出长长的吁气声。
    “吃饭吧。”
    就像卸了重担，摇晃地坐到椅子上。
    “唉，你们干嘛呢？欣姐，快把东西拿来啊！”她回头招呼道，指着江语欣手上的袋子，仿佛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门口地三人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像第一次到动物园的游客，而眼前的童琛琛就是见过得最奇怪的动物。
    “琛琛，刚才接吻了耶！”在饭菜铺满桌面后，秦雯雯终于忍不住引爆了这个话题，只是她说得很小声，前倾着脑袋，像悄悄话，只给一个人听。
    童琛琛停下筷子。旁边坐的江语欣跟何立言假装没听到。
    “你是学上次肖睿睿吗？”
    童琛琛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她看向斜对面的何立言，此时的他面无表情地吃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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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桌下的脚蹬了下他的小腿，何立言抬起头。
    “怎么了，看上去不高兴？我吃这么大的亏都没说什么呢？”
    “没。”
    “你不会还是初吻吧？”童琛琛随即做出一副惊恐状，记忆中的他好像确实没谈过恋爱。
    “嗯。”
    “哇，怎么办？我要怎么补偿你？”她笑得很不真诚。
    “吃你的饭吧！”何立言敲敲饭碗，“什么初吻不初吻的，有这么重要吗？”
    童琛琛的笑让人看不透，他看向秦雯雯跟江语欣，对面的秦雯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旁边的江语欣也跟着点了下。
    “也就你们女生看得珍重。”
    “咳咳咳！”秦雯雯故意咳嗽，然后也敲了下碗：“敲黑板！注意，对于女生来说，初吻是...”
    然后戛然而止。
    作为女生，她一时竟无法准确形容这对于女生的含义。
    “反正我三年前就没了。”童琛琛说道。
    “我还在啊！等等，语欣也没了，那现在咱们四个就我还有初吻了！是不是？”这个话题很对秦雯雯的口，她看起来有点激动，而何立言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以激动的，不再理会。
    这是男女生的区别。
    “那要不要不把你的也给夺了？”说着，童琛琛把她刚咬完鸡腿，油腻腻的嘴唇凑了过去。
    “走开！女的不算，恶心死了！”
    就差扭扯在一起。
    “行了，就别闹了，琛琛赶紧来说下刚才那男的是谁？”江语欣终于开口说话，其实她并不喜欢现在初吻的话题，她怕再深入下去，会让她提起那个不想提起的人。
    “他叫咸明，我一个叔叔的儿子。”童琛琛解释道。
    “难不成就那个海归？”
    “不错。”
    “哎呀呀，什么海龟、乌龟的，赶紧说明白！”秦雯雯焦急地敲着碗，发出“叮！叮！叮！”的打击声。
    “好吧好吧，我跟你们讲...”
    接下来的时间里童琛琛介绍了这个咸明的情况，包括个人经历跟家庭情况，详详细细，有的甚至何立言都没有听说过。而童琛琛说这么多就是希望这两个姐姐给她一个客观的建议。
    我觉得你还是该考虑下。
    这是秦雯雯跟江语欣最后的结论。
    童琛琛不喜欢这个人。虽然初次见面给他们的印象很不错，尤其这玫瑰送得，就如秦雯雯调侃那样：“就算给何立言十个脑袋也想不出这个花样！”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他不属童琛琛的那一款。
    从最后的话来看，咸明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可是追求爱情有什么不对呢？
    那天下午，童琛琛撤下了所有的玫瑰花，店里一下子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这么多花一下全扔了确实蛮可惜的，所以江语欣跟秦雯雯选了些近些天送来的，还新鲜的玫瑰带回了宿舍，分给喜欢的姐妹们。而奶茶店里终于只剩下数个空空的瓶子，遗留着红色花瓣的残影。
    几天后，这些瓶子里被插上数簇满天星。
    那是一种白色的小花，童琛琛在花店泡了半天才做的选择。它浅色，花姿蓬松极具立体感，给人高雅清秀的气质，也能给人微微的朦胧感。透过花枝间婆娑间隙，又给人一种正在偷窥自己心爱之人人感觉，娇羞的白色，它是插花里重要的陪衬花材。
    但在童琛琛的店里，它是主角。
    不像花店里蓬松的的一大簇，童琛琛只是在每个小瓶子里插上三两枝，然后站在吧台上看去，真的成了店里斑驳的的点点白星。比起前些日红玫瑰的妖艳奔放，看着这些淡淡精致的小花竟能让人莫名地沉下心来，耐人赏悦、思考。
    不得不说，童琛琛很有想法，非常少女的想法。
    就像所有爱情的、光阴的故事，最初的开始，最原味的看见，全被折进了书中个某个章节。
    最好再带幅插画。
    然后这一页就翻过了。
    ————2014年.5月

 第30章 前奏

    春去春来，夏至未至。
    似乎值得回味的故事总喜欢发生在最温暖的季节。
    何立言说过，我会成为成为一名作家。
    口号整整喊了一年，真正实施的时候已经是大二下半学期。
    那一段时间，乔天感觉，自己身边的人好像一个比一个传奇。在奶茶店坐镇一年多的何立言开始在网上连载小说，上学期胖出新高度的陆赫在假期回来后竟已有练出人鱼线的趋势，连阿里也已经改玩一款叫做“炉石传说”的游戏，这段时间正努力冲击国服前十！
    王超还是以前那个王超，书上说爱情牵绊前进的步伐，可是他却是上学期唯一没有挂科的男生！
    传奇的一年。
    青春的回忆再被淹没一厘米。
    众所周知，乔天是少数爱看书的男生。他的意见该是广大读者的意见，所以何立言那时候总喜欢将自己写的东西先给他作参考，有时候是一小段，有时候直接把三万字的初稿发到他手机上然后限他半小时内把修改意见传回来。
    有时候何立言也会在宿舍大声读给所有人听：
    ——————它停在门口，这是一张极难表述的脸孔，婴孩精致的五官，婴孩那六畜无害的神情，柔弱的光照下，它圆滚饱满的肢体跟刚出生的孩子别无二致，细嫩白皙的脸颊像张纯洁无暇的宣纸，真正令人惊恐的就是那对漆黑深邃，没有眼白的双目，甚至没有光照的反射，只有无尽的黑。
    这分明是两个黑洞。对视后唯一的感觉，只有寒冷，那种冻结肢端末梢每一根毛细血管的刺骨之冷！
    这个婴孩来自另一个世界。
    就像受到某项指令，它慢慢从地上站立起来，后仰的头也机械地扭回到正常的角度，这才发现，它的肚脐下尚拖着条长长的脐带......
    “快说，什么感觉？”
    “鬼故事啊？”乔天问道。
    “不错，摘自本人最新惊悚小说《婴怨》。”
    “不看！”
    乔天一口拒绝，他从不看鬼故事。
    “就知道你不会看，所以我这不是读给你听了嘛。”
    “怎么又突然写鬼故事了？”
    “因为我发现现在很多女生都喜欢看惊悚小说。”
    “不该是言情嘛？”
    “下一本就是！”
    “哎呦，看不出啊立言，你还是全能型作家啊！”
    “不敢当，不敢当...”
    日常剧本式的谈笑。
    《婴怨》完结后，何立言确实有准备写言情小说，可是对于一个没有感情经历的男生来说，这等细腻的情节不是如此轻易能编造出的，他觉得自己可以先写本有关青春校园的小说。
    毕竟自己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生。
    然后他的生活又有了新的目标。
    在岁月的痕迹里往返寻觅。
    最后他发现，自己真的不擅长男女之情的描述，简直可以用贫乏来形容。
    一个人的时候，何立言偶尔会想起那天那个突然地吻，那是一部没有剧本的戏。
    干唇相交的一瞬间，他体会到跟女生零距离接触是什么感觉，理解了那个傍晚被肖睿睿吻后操场上陆赫为什么呆立这么久。就像刚刚融化的西伯利亚高原的冻土，被动地踏入，不该有，却不得不陷没。他不会告诉其他人童琛琛吻了他，很长很长的那种。
    最细腻描绘的一页。
    书上说，温度越高，分子扩散的速度就越快。
    想恋爱的人会散发出独特的荷尔蒙去吸引异性，而春夏又是最旺盛的季节，多少人去年这个时候还只是隔着人群红着脸笑，现在已经牵起手把恋歌宣唱。
    白天你的影子在我脚边，晚上我的思绪在你床边围绕，包裹你的梦境。
    作为宿舍唯一脱单的人，王超无时无刻不在秀着恩爱，虽然和兄弟们在一起时候他从来不提许昕一个名字，可是有时候“我有对象”四个字就像是挂在脸上。
    组队玩着游戏，许昕会打电话来提醒他别忘了吃午饭；去市区看电影，许昕会发来信息叫他带一份麻辣味的鸭脖。
    后来没有课的时候，王超就消失在宿舍，陪女友出去。
    游戏组队刷怪少了个强有力的输出位，胖子跟何立言没少为这事吐槽过，可是晚上回来的时候王超很少会空着手，然后大家又挤挤挨挨地到他桌前，嘴里塞满他带回的肉再不忘一通劈头盖脸的赞美。
    男生间的关系就这么简单。
    事情发生在这学期第二个月开始的时候。
    靠近晚饭的时间，大家正在讨论两天后去“半月岛”游玩的事情。
    这是两个班第一次集体出游，本来在三月底就定下了，可是后来莫名其妙地就拖到现在。旅游地点选在“半月岛”，它是位于n城东边出海口的一个凸出半岛，原本是长条形状，后来因为港口建设，大江分流的缘故，这个岛屿被改造成月亮形，岛上一半保留了原来的湿地生态，而被改造的那一半土地后来建了个大型游乐场。
    地方比较远，计划两天时间。本以为接近期中考试大家的积极性会不大，可是没想到班长定下时间后，几乎所有人都报了名。唐班长说：你们男生也要出一份力！然后订票订车定旅馆的杂活就抛了过来，最后这些男生在离出游两天的时候才想起交代的任务。
    何立言跟乔天他们正在网上查看比对各家旅店的信息，外出的王超一脸黑线地走回宿舍，然后重重地倒在床上把枕头盖住头。
    “怎么了，超？”乔天离他最近。
    “我可能要失恋了。”枕头下传来弱弱的回音。
    失恋？分手？超？
    大新闻！所有人放下了手中的活，转过头来。
    “失恋？难不成许昕出轨了？”陆赫问道。
    “别瞎扯！”乔天让他住了嘴。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王超是在开玩笑，可是现在从他的表现看来，并非如此。
    “看到她前男友来了。”
    “前男友？”
    “嗯，我看过他前男友的照片，不会错。”
    “然后呢？”乔天继续问。
    “我不知道，下午我们从外面回来，她说晚饭不吃了，让我先回去，说等下有个朋友要见。”
    “朋友？”
    “就是她前男友。”
    “你怎么知道的？”
    “有同学恰好碰到她俩吃饭，偷偷拍了照片给我。”
    “你没去问问她？”
    “我不敢。”
    ......
    他说着几乎要哭出声来。
    可惜，这种事谁都没有处理经验，若是在外被欺负打架之事情，兄弟们必定不由分说，抄家伙就是干，可情感之事在座的都没经验，悄悄地退回自己的座位。
    “还是亲自去问问吧。”乔天拍了拍他，最后也跟大家散了去。

 第31章 有点枯燥

    难道王超跟许昕的感情真出现问题了？
    大家都觉得不太可能，早就知道，当初是许昕追的王超，而过程更像编故事一样令人意外。
    话说这对情侣的缘起还得亏陆赫跟唐叶。
    唐叶跟陆赫是老乡。大一开学后没多久，唐叶想去市里买台电脑，于是就找了老乡陪着去，可是陆赫并不多懂电脑，便拉上了王超，那边唐叶也把许昕带上陪她。当日买好后四人就在这座新城市里逛起来，后来晚上回到宿舍，许昕就发信息给王超：我们在一起吧。
    记得当初听王超讲起这段时候，陆赫一脸的诧异，以为王超在忽悠他。
    “那天这么忙你俩居然背着我跟班长在后面搞对象！”
    不管情况是否属实，这对恋人现在可能真的出现了问题。
    第二天是周六，王超没有出门。
    他发给许昕外出的消息，可是许昕回复他这两天没有空。中午的时候陆赫帮着打电话问了下唐叶，班长说她跟许昕在外面，电话那头又清楚地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陆赫问是谁，班长说是许昕朋友，刚说完就被挂了。
    朋友？许昕的朋友？
    她在学校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接触的男生几乎就是班上几个，怎么会有一起外出的朋友？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前男友。
    王超一脸的忧郁。
    第三天，周末，是出发去“半月岛”的日子。
    两个班包了两辆大巴，王超跟许昕因为在两个班的缘故理所当然地没有上一辆车，虽然何立言跟乔天极力建议他去许昕的车，可是王超上车前犹豫了五分钟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出游童琛琛也跟了来。
    那日童琛琛跟何立言说自己也要去秋游的时候何立言的表现得有点犹豫。
    “这么有意思的地方怎么能少的了我？”
    何立言并不希望童琛琛跟来。
    “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在这多无聊啊？”
    可能她就是想跟着大部队出去晃晃，但还是觉得不合适。
    “琛，这是班级活动，两天时间不算久，月亮岛也只是个市级小景点...”
    “你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自己，在那一定好好听话不乱跑的......哎，罢了，罢了，这么说吧，我现在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唐班长早就登记了我的名字！门票车钱该交的也都交了，不去都不行了！”
    话风骤变，最后她叉着腰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胜利者模样。
    其实唐叶早在确定出游时间的第一天就想到了童琛琛，不得不说，她是一个贴心的班长。她想到童琛琛一直呆在奶茶店怪无聊的，便邀请童琛琛跟姜姗姗一起出来，还能多交些朋友。爱玩的童琛琛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姜姗姗因事婉拒了。
    班上的姑多多少少都认识“绿森林”的童琛琛，对于她的加入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反响。
    本想跟最好的朋友江语欣、秦雯雯坐一起，可是大巴车都是双人座，所以童琛琛只得做到了何立言旁边。
    为了这次出游，她特意准备了个大包，除了必要的换洗物跟防晒用品外，剩下的几乎都是吃的。当她兴师动众地展示出背包的时候，何立言立刻怀疑她是不是在这几乎要撑破的背包里额外塞了个帐篷，准备去露营的。
    “你以为还是自驾游吗？”
    这正是他担心的一点，虽然出发前日特别提醒她准备的不要多，可是大小姐的风格就是能带的都带上，甚至睡觉的毯子都要用自己的。
    “你想清楚哦，到那我们不会帮你背的。”何立言在出发前给了她最后的忠告。
    然后她撅了下嘴，默默将包里的牙刷、杯子等用品拿了出来，最后还真从里面抽出条薄毯子，就像机器猫的口袋，居然能塞下这么多东西！
    去半月岛的路程需要两个半小时。车厢里还算安静，颠簸了近一小时后，只有少数几个还有兴致聊着天，赶早的缘故，大部分人已经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双目无神地盯着窗外城郊千篇一律的枯燥风景。
    树，房子，还是树。
    摸了一小时手机后，童琛琛掀开车帘，又百无聊赖地看向外面的树。
    “你说要是又抛锚了怎么办？”
    “闭上你的乌鸦嘴。”何立言闭着眼睛，耳朵里置着耳机。
    “可是万一呢？”
    “没万一。”
    “哦。”
    她不说话了，如果车真的不幸抛锚了，那她这辈子都肯定不会再想做大巴车了！似乎又在想象这番场景，长长一队的女生背着大包小包，一边抱怨一边走在荒凉的城郊大道。然后终于一辆大卡车路过，好心的司机像运货物一样，装着一卡车的学生回了去。
    要是两辆大巴都坏了呢？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旁边何立言没有理会她。
    两分钟后，他听到背包打开的声音，接着是薯片包装撕开的声音。
    “番茄味的，你要吗？”
    “不要。”
    随后，耳边传来“咔哧！咔哧！”的薯片脆裂声。
    即使闭着眼，何立言也能看到她那毫无顾忌的吃相。
    闻到淡淡的番茄香味。
    何立言已经用了他认为的最舒适的姿势，可是大巴车意外出现的颠簸总适时地将他从睡着的边界线上拉回来，就像盛夏的午后突然被认喊醒，始终是那种欲睡不睡的朦胧态，慵懒，不想动。
    然后过了一阵，旁边突然没了动静。
    童琛琛毫无预兆地将头枕到何立言右肩上。
    氤氲的气息在肩膀与肩膀的间隙里穿来穿去，淡淡香水的味道，淡淡洗发露的味道，热度在微微地升华，慢慢挥发。何立言觉得脖颈处被她头发刺得有点痒，他微微耸了耸肩，童琛琛抬起头抱怨地看了他一眼。
    “做哥哥的就奉献一下啰。”
    然后说完又将头倾倒下去。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想起他是哥哥。
    何立言小心地用余光环顾了下车厢，大家似乎都低着头。就任她这么睡吧，至少安静下来了。

 第32章 半月岛

    半月岛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刚开始听到这个名字时候何立言还在想，为什么要叫半月岛？直接叫月亮岛的话会更好听些，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难不成真的如名字所言，半个月亮？事实还真如此。半月岛是江海交接处的半岛，月牙形，而月尖的方向正好直线东方的黄海。当地人讲，改造前这个半岛叫“镰刀角”，后来开发成旅游点后改成“半月岛”，形象又好听。
    岛上的游乐场处在连接大陆那块，引人注目的跳楼机跟摩天轮远远就能看到，很大的游乐场。听司机说，半岛的特点在于维持了湿地生态，因为离海有段距离，所以这里属淡水区，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江豚出没。
    最妙的是岛中另有个湖，湖中还有个岛，湖中岛上生养了些许梅鹿跟孔雀。听来湖中岛是原生的，那动物定是人为迁上去的，确是很吸引游客。
    周末，来此半岛的游客却并不多，排队检票时候只看到数量私家车停泊在服务区。当近百个花枝招展的女生突然出现在景区门口，足以引得游客好奇地拍个照，而区内的工作员多露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n大跟周边院校是这儿的常客。
    就像收到采蜜指令的蜜蜂，进入半岛后立刻四散开去，班长都没来得及说明晚上的集合地点。依照计划，下午5点30分集合坐车去离岛1小时路程的“西南老街”，那是明天的行程，食宿便也安排在那了。她看着无数个远去的背影只得默默将集合点跟时间发在班级群里，望诸位相互提醒。
    入园后陆赫跟阿里随超去了趟卫生间便久久不见踪影，然后只剩下何立言跟乔天这对基友。检票过后，何立言便拖着乔天早早往最近的游乐场钻去。
    “不等他们了？”
    “他们仨一起，我们先去玩吧！”
    乔天想想，点点头。其实何立言想的是，万一童琛琛跟着来就糟糕了，有个女生在，男生多少总会玩不开。
    然而事实是何立言这次确实是想多了。童琛琛压根就没有想着他，她毫不意外地选择了最要好的江语欣跟秦雯雯。
    三三两两地闲逛。
    游乐场就是正常的游乐场，海盗船、过山车，不时不传来刺耳的尖叫声。路过跳楼机的时候，何立言笑着看向乔天，乔天立刻摇摇头：“我恐高。”
    “那你来游乐场岂不是少了一半乐趣？”
    “怎么会？可以看妹子啊！不过，你想玩你就去，我就下面等你。”
    “罢了，罢了，其实我也有点。”
    “哈哈哈哈...”
    这两个人走在还真是合适。
    游乐场的设施基本都是免费的，何立言跟乔天就像两个怪胎，路过一处会驻足看上一会儿，有时手里会拿着个冰激凌，过一会儿又是根烤肠，很久的时间他们也只是在一个叫做“八爪鱼”的地方，绕着跟柱子离开地面转了数圈，然后晕晕乎乎地又到另边扔了会儿飞镖，当然一个气球都没扎破。
    很久没有再来过游乐场，两个大男人玩起来还真觉得有点怪怪的，然后何立言突然有种年纪大了，老了的感觉。
    渐渐又产生种逛公园的感觉。
    他俩以为去半月岛另头的湿地最快的路线就是穿过游乐场，其实不然，半岛两侧的大路看起来要绕很远，但是可以租辆自行车，或者搭上景区小火车，方便省力，还能欣赏半岛两侧大江美景。
    可惜的是，这一点直到两人走得筋疲力竭回程时听到“呜——呜——”的火车鸣笛声才恍然大悟。
    陆陆续续会碰到同学，渐渐地，大家似乎都在往半月岛的湖中岛靠近。
    “我来到
    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
    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在树林中穿梭，何立言摇晃着手中刚摘的根细柳条儿，情不自禁地哼起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
    挥手寒暄
    和你
    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后来乔天也跟着哼唱起来，树林里算不上安静，风过树叶的摩擦声里总会传来林鸟的唧鸣声，始终赶不上这慢歌的节奏。
    这是落叶林，青黄的落叶总是毫无预兆地从树冠飘落，除了个别不幸地卡在树枝上外，大部分都能顺利地降落。学校的常青树让人看不到季节的更替，但是在这里，你会觉得冬天也不遥远。
    “哎哟喂，是谁在想我了啊？”
    童琛琛的声音？
    顺着台阶往左拐，果然看到了她们三个。
    “鬼才想你哩！”何立言说道。
    “那是你啰？”
    她看向乔天，乔天当然摆手。
    “琛，你包呢？”
    何立言发现她跟江语欣还有秦雯雯竟然只拿了瓶水跟遮阳伞。
    “当然是寄存在售票处啦，胖子没跟你俩说那里可以存包吗？”她答道。
    “胖子？”
    “对啊，早上碰到胖子时候他说的，难不成没跟你俩说？”
    难怪在门口时候他们仨去了这么久，多半是回来时候才发现这俩已经先行一步了。
    “反正我们的不重，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
    “去哪？”童琛琛重复了下，然后转头看向旁边的江语欣，江语欣又看向秦雯雯，然后秦雯雯又把目光再次转到童琛琛身上。
    “不知道，随便逛逛呗。”秦雯雯说道。
    “嗯，随便逛吧。”
    童琛琛跟江语欣附和着，看来她们确实也没有明确的观光路线。
    “我跟学霸也是，随便逛，那晚上见啰。”
    说完，便摆摆手分开了。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
    ...”
    三个女生身后再次传来何立言的歌声，这次学霸没有一起唱，因为何立言好像开始跑调了。
    “你们说，他俩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童琛琛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影已经不见。
    “嗯，怕是跟他俩一起走也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秦雯雯说着，也禁不住笑起来。
    “语欣，你觉得呢？”童琛琛问她。
    “差不多吧，不过唱得还行吧！”她答道。
    “还行？我的天，欣姐，我是该怀疑你的品味了！”
    “可是我真的觉得可以啊。”
    这首歌江语欣也很喜欢，而且男声的话会比女声更有感觉。
    “欣姐，要不你唱一首吧，你的声音这么好听。”
    “不要。”
    “唱一首吧，我都没听过你唱歌呢，你一定唱得很好听，是不是，小雯？”童琛琛摇着江语欣的胳膊开始撒娇，而秦雯雯也连连点头应和着。
    “我不要，这里人这么多。”
    “观众多才好咧！”
    “不要，坚决不要！”
    她终于挣脱了童琛琛的手，赶紧加快脚步，脱离这两个难缠的家伙。

 第33章 被困摩天轮

    半月岛岛尖部分的景色跟听说的一样迷人，如果现在是春天的话肯定又是另一番所见。何立言觉得如果不建游乐场等娱乐设施，整座原生态的半岛完全可以申请a级景区。不过想到整座岛是因为入海口经济建设改建而成，现尚能保持如次状态，已经实属不易。
    自然生态注定是城市建设的牺牲品。
    幽静的树林小道，低矮的灌木依旧葱绿，落叶木聚集的地方总会盖上层一踩即散的陈年枯叶。
    我希望现在是春天。
    但是秋天又有秋天的独有。
    抬头就能看到树枝头半青不黄，拇指大小的野果子，垫脚便能够到。何立言想到小时候和乡下小伙伴去田间打琵琶的经历，有时候别家的枇杷树先挂果了，怕被主人人发现，特意等到半夜的时候遛进栅栏内摘果子，然后被主人家看门的土狗发觉，狂吠着追逃半个村落，兜里的果子掉撒一路。
    景区看到的不是野枇杷，毕竟现在也不是琵琶挂果的季节。他扬手捞了颗青黄的野果，有点硬，可能没熟。
    “你想干嘛？”
    乔天还没来得及阻拦，何立言已经咬了一口，然后“呸”一声又立刻吐了出来。
    “没熟。”他说道。
    “屁话么，你就不怕有毒啊？”
    “鸟都吃，不会有毒。”他指指树头那些已经有缺损的果子说，“上头的该熟了。”
    “下面的要是熟了估计早被人摘光了吧。”
    “看来我们算是来早了。”
    何立言扔掉了手中那半颗青果，看了眼高处得黄果子，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秋天渐渐下落的白日。
    柔和地从冠顶洒下流光的珍珠。
    青果成熟后的金黄，会是入冬前最后的狂欢。
    最终再归于白色。
    踏上了岛中岛上的木板桥，觅见了岛中湖里的游鱼，也看过了栅栏里的梅鹿跟孔雀，可惜的是并没与在岛尖眺望到岛外大河的江豚。
    归去的时候已是夕阳。
    何立言跟乔天这两个“步行者”也终于看到了这似被“隐藏”了半个世纪的观光小火车，然后兴奋地老远就朝司机招手。
    没有轨道，四节车厢，晃晃悠悠喝醉酒般，小火车驶得很慢，每过一段路程就发出火车独有的汽笛声，提醒沿途所有走不动的人。
    “叮咚——”
    手机短信提示音。
    是童琛琛的信息。
    “怎么了？”乔天看到他表情不对，问道。
    “走，去游乐场。”
    “游乐场？”
    “嗯，下车。”话未必，何立言环顾了下四周后便跳下了火车。乔天也随即将背包扔到地上，再纵身一跃。
    火车行驶得很慢，专注的司机并未发觉两个跳车的乘客，只有车厢里的游客一脸奇怪地看着两个逃跑的背影。
    赶到游乐场的时候已经不少女生围在那儿。
    据童琛琛所述，游乐场的摩天轮十分钟前突然停止运转，工作人员刚联系检修人员，现在还在等。
    因为傍晚的缘故，这个点大家都在往集合点去，所以经过核实后，现在摩天轮上的学生只有江语欣一人。
    “哪个是她？不过怎么就她一个人上去了？”乔天望着高处的数个笼子问道。他觉得她们三个的话该会一起坐上去，为什么仅仅江语欣一个人在上面。
    “其实我们早坐过了，这不太阳落山了嘛，语欣说一定要拍两张落日的照片，所以就上去了，我跟琛琛在下面等她，没想到出了意外。”秦雯雯边说着，边焦急地按着手机屏幕，该是在给江语欣发信息。
    “她说她在最高处。”然后她补充道。
    摩天轮下的看客越聚越多。
    “抢险的还没来吗？”何立言说着，望向边上的控制室。
    里头数个人围在张图纸前讨论着什么，有个胖胖的男人拿着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控制室朝人群喊道：请大家不要担心，这个摩天轮上周才检查过，我们工作人员初步排查可能是外部电路问题，现维修人员已经在路上了，半小时就到！
    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跑回屋内拿出个扩音器，将方才那番话朝着困在半空中的人喊了遍。
    “半小时？”秦雯雯看了下时间，“都快到集合时间了，怎么办？”
    她很着急，五点半大巴车要送两个班学生到“西南老街”，这样下去是肯定赶不上车的。
    不久，听闻消息的唐叶赶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了？”她抬着头看着高处。
    “上面就江语欣一个，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何立言回她。
    “大巴车到了？”
    “嗯，大部分已经到集合点上车了，你们班班长正在那点名数人头呢。”
    “现在怎么办呢，能叫司机再等等嘛？”童琛琛拉着唐叶的胳膊。
    “我想最多十五分钟，虽然大家嘴上说没关系可我想还是别太久，百来号人呢，累了一天，再说酒店那也已经准备好了，也不好让司机师傅为难。”
    “那唐大哥您的意思是……？”何立言问。
    “留下个人等她，其他人先走。”
    “那就我留下！”秦雯雯立刻举手说道。
    “我也留下！”童琛琛也叫道。
    “不行，留你们女生我哪放心？”
    “那就我啰！”何立言早就懂了唐班长的意思，然后果然看到她满意的微笑。
    “我们也留下吧！”童琛琛坚持到。
    “你俩就赶紧跟着我们上车！有他在还不放心呐？”
    “可是……”
    “先赶紧给江语欣发条信息说下，小雯。”然后她急匆匆地拉着童琛琛招呼围观人群中的同学赶紧去集合点。
    “大叔，辛苦了哦！”离开前，乔天拍了下何立言，故意露着一副邪恶的笑容。
    “等等，你丫给我把包里吃的留下点！”
    “好，都给你！”
    终于只剩下何立言一人。
    夕阳还在下坠，慢慢地，静止的摩天轮下只剩下十几个人，除了蓝白衣服的工作人员外，其他该都是被困游客家属。
    “在上面还好么？”过了一阵，何立言给上面的江语欣发去消息。
    “还行，上面风景真美，就是风有点大，我这窗还关不紧。”
    “等下来，我这有很多吃的哦。”
    “好的。”外加一个流口水的表情符号。
    何立言也不知道跟她聊些什么，不过看样子这姑娘并没有受多大影响，便跟她有的没的聊天打字。
    夕阳终于落入地平线。
    园区的景灯适时地开启，闪烁旋转的木马，摇摆唱歌的大人偶，斑斓夺目，只是这个摩天轮是黑的，高高的黑笼子微微摇晃。
    她会害怕吗？
    应该不至于吧，何立言想。
    叮咚——
    “他们都走了吗？”江语欣问。
    “嗯。”
    “真就你一个啦？”
    “对呀。”
    “还多久？”她问道。
    何立言看了下时间，六点半，看来问题不只是局部短路那么简单。
    不知不觉江语欣已经在上面呆了一个半小时。
    “你害怕了？”
    “怎么会！”
    “刚问了工人师傅，说快了。”
    “哦。”
    何立言当然不知道还多久，他就这么安慰着。控制室，塔桥下，他也不知道该问白衣服的工人还是蓝衣服的工人，反正不会是那些黑色西服的。
    天黑后，温度开始下降。
    何立言裹紧了些外套，高处不胜寒，那上面应该最冷吧。

 第34章 一间房

    江语欣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困在摩天轮上，还是最高点。而自己的初衷只是想拍两张照片啊。
    可怜的姑娘。
    晚上六点半，多云的天，头顶鲜有星光。她已经不止一次地站在窗口朝下张望。现在这最好的观景吊舱成了最糟糕最危险的牢笼。
    身在30米的高空，虽然游乐场的景灯都开着，可是脚下的绚烂灯火完全无法改变她周遭的漆黑一团。
    这个位置可以鸟瞰整个半岛，一小时前她拍到了最美的夕阳，半小时后又拍下了最意外的夜景。
    高处的风不弱，一阵接一阵，穿过吊舱裂缝的玻璃时候发出“呜—呜—”的声响，就像寂寥少妇的无力哽咽。她爱看鬼故事，也爱看鬼片，在这个三平米见方的黑暗空间里，无时无刻脑海里不是曾经影幕上的惊吓时刻。最终迫使她关掉了手机的照明，因为玻璃窗上她的镜像投影会让她更加不安。
    所幸没有幽闭恐惧症，不然肯定会疯的吧。
    地面的检修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如果真如先头那个胖员工所述是外部电路出现问题，那整座游乐场的供电系统都该关闭，而不会只是掐断摩天轮一处。
    有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人已经爬进摩天轮的支架里。
    “立言，现在情况如何？”唐叶打来电话。
    “还没好，看情况可能是摩天轮自身的问题。”
    “啥？摩天轮？不会出事吧？”
    “不会的，看到工人已经进去了，应该快了，实在不行的话不还有消防队么，直接架云梯上去接啊。”
    “哦，哦。”
    “你们都已经到老街了？”
    “都什么时间了，早到了，吃完饭，旅店也已经安排好，现在大家都出去逛夜市了。”
    “童琛琛呢？没惹什么麻烦吧？”
    “她跟小雯、睿睿她们一起呢。有我在还能上天不成？”
    “呵呵呵，还是唐大哥有魄力。”
    “我要问下，今晚你们能赶来么？”
    “不确定，下来后也还不知道外面有没有车。”
    “罢了，保持联系，不行的话就明早，反正你给我把雨欣安安全全地带回来就行。”
    “放心吧，唐老大！”
    “嗯，拜拜。”
    挂了唐叶的电话，何立言又想起半空中的江语欣，也十几分钟没音信了，会不会等得无聊已经睡着了。
    遂拨通了电话。
    “哎呀，你吓死我了！”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江语欣的叫骂声，方才寂静的空间里突然的铃声把她吓个不轻。
    电话接这么快肯定是没睡着的。
    “发信息不行啊！”她抱怨地喊道。
    “怕你睡着了，感冒。”何立言立刻找了个台阶。
    “哦，可是这里这么黑我哪睡得着啊。”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啰。”
    “没事，还是谢谢你，不过刚才真要把我吓死了。”江语欣看着窗外的黑暗，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跟小雯她们聊聊天，时间就快了。”
    “他们在逛街呢，怕她们玩不好，早就被我支走了。”
    “哎哟喂，江同学还真是贴心啊！”
    “那是，我可是———”
    啪嗒！
    随着一声跳闸的声响，摩天轮上的灯光突然瞬间迸射出光芒。游乐场唯一一处黑暗被点亮。
    随着“吱—嘎—”一声长鸣，久违的摩天轮终于重新开始转动起来。喜悦的欢呼声和掌声一直从地面传至半空。
    “好了！好了！”电话那头传来激动的呼叫声，几乎能听到她跳跃时候吊舱震动发出的“吱枷”声。
    “行了，你悠着点，要是吊舱再掉下来，谁都救不了你。”
    随即上头安静下来。
    摩天轮缓缓转动，每一个踏上地面的人都毫不意外地扑向外头守候多时的亲属。
    江语欣也不例外，激动的她抱着何立言竟流出眼泪。
    “好了，好了，快走吧。”何立言有点不知所措，他僵硬地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周围尽是露着笑容鼓着掌的工人与滞留的游客。
    “走？”江语欣抬起头，泪眼汪汪。
    “你难不成还想留下来傍着游乐场赔你精神损失费啊？”
    “又不是不行。”她撅着嘴。
    “咱先离开这，别占人家位置。”
    这时侯，下一个吊舱也已经降至地面。
    何立言拉着江语欣离开了这众人聚焦的中心地。
    “接下来怎么办？”半月岛售票处，江语欣擦着眼睛问道。她知道因为事故大部队早就离开，现在身边就何立言一个人，她完全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何立言看了下手表，七点四十五分。
    “附近也不熟悉，我去那边问下有没有车什么的，你先在这休息，包里有吃的。”他边说着已经握着手机向外面跑去。
    江语欣坐在路边休息椅子上，咬了口巧克力，看着这个背影消失在拐角。
    十分钟前自己还在上面抱怨这次旅程，可是现在竟又有种感谢这次旅程的念头。
    怎么离开？
    这确实是个麻烦的问题。
    半月岛在城市边缘，开放4年却没有接待中、大型旅游团的能力，平常来此的多是自驾游的市民，即使偶有小型旅游团光顾，也是早上来下午走。而岛内因为有私人农家店营业，景区外只有一家叫“好日子”的小旅店。
    何立言带回的消息令人失望。
    “今晚是走不了了，刚问了那旅店的老板，他说明早他出去进货时候可以稍我们一程。”
    “哦，那也没办法。”
    “整理整理东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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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去哪？”江语欣抬头，刚不是谁没车吗？
    “当然是去旅店啰，难不成睡马路啊？”
    “哦，哦。等等，我去取个包，马上来。”
    江语欣上午讲包寄存在售票处了，刚才跟秦雯雯发信息时才想起。
    十分钟后。
    “什么？没了？”柜台处，何立言惊讶地喊道。老板一脸歉意地看着他。
    先前来询问信息时何立言走前跟老板说过要两个小间，可是现在跟江语欣回来后被告知没有了。
    “就在五分钟前才被两个客人订走。真的很抱歉，刚才是我老婆在外面，不知道情况，就订出去了。”老板解释道。
    五分钟前？江语欣懊恼地甩着头，自己还是早点去取包也就不会浪费这五分钟了。
    “那真是最后两个小间？”江语欣问道。
    “嗯，平时也没这么满的，今天不是听说里面游乐场那出了事么，滞留了不少旅客，房间就都订出去了。”
    “其实刚小伙要是直接把定金交了拿了钥匙也不会出这岔子啊。”
    听了老板的话江语欣果然转头看向何立言，似乎在质问，刚怎么不交钱？
    然后何立言默默从刚才放在江语欣身边的装满食物的背包里翻出钱包。
    还不是因为刚才身上没钱！
    “那大间多少钱？”江语欣问道。
    “398。”何立言直接替老板回答，然后叹了口气。
    “这么贵？”她惊呼。
    “别看我们店不大，可是大间一应俱全，五星不敢比，四星级我敢打包票，方圆十里没一家酒店比我这好！”
    “方圆十里？方圆十里才几家店哩。”江语欣脸上写着不开心。
    “小姑娘，咱一分钱一分货嘛，住了就知道，值这个价！再说了，398嫌贵可以选108的小间嘛。”
    “你这不是没有嘛！”
    老板随即露出一副“这不能怪我”的表情。
    “那就订一间大间吧。”江语欣想了想说道。
    她看向何立言，何立言点点头。
    “就一间？”老板问她。
    “对，一间。”
    “我看你俩也不是情侣，确定就一间？”说罢，老板严肃地扫了何立言跟江语欣一眼。
    “要不行你就买一送一啊！”
    “呵呵呵呵，好了，天也不早了，身份证拿来，我跟你们登记下。”
    这个乐呵呵的老板还真有意思。
    何立言也没想到江语欣会主动提出订一间房。他是真的心疼钱，对于学生党来说小间的108已经勉强承受了，这一晚398的大间那真就是在割肉啊！
    本还担心江语欣会犹豫着不同意呢，没想到她这般通情理。
    何立言随即拿出身份证付了钱。
    398，分摊的话也要199，想想这心还是在滴血啊。

 第35章 老街

    第二天一早，旅店老板按约定将何立言跟江语欣稍到了车辆较为繁忙的干道口，只是等了近半小时竟没有辆出租车经过，后来何立言还是通过手机软件“嘀”了辆顺风车，曲曲折折最终在上午九点的时候赶到了“西南老街”。
    “西南老街”是抗战后全省唯一一处保存完好的明代古镇。相传古镇建于明代万历年间，东海沿岸倭寇正闹得凶，大量沿海难民内迁于此，依江而存，渐渐聚集城镇。直至上世纪中叶，江河入海口滩涂十里，泥泞难行，不利基础设施建设，固没能成为日军登陆点，虽遭遇日军零星的轰炸，但所幸大部分建筑得以保存。
    改革开放后国家大兴建设，大批古迹村落被拆毁，而这临江的古镇又奇迹般地存留下来，最终在二零零一年的时候被市政府拨款修复，发展旅游业。
    古镇现主存“西南街”与“东街”两条主道，其中以“西南街”最为瑰丽，周边建筑保留最完整，所以整处景点被游客称为“西南老街”。
    老街旅游业的兴起直接带动周边商贸的发展，所以旅行第二天在此购物逛街的安排在当初组织者提出时，就收到两班几乎所有人的赞同。
    九点的时候，大部队早已四散开去，只留了唐叶数人在老街入口处等待何立言跟江语欣。
    “你俩倒是悠闲！”乔天隔着马路朝何立言喊道，看着两人从对面车上下来，嘴里还嚼着面包。
    就像隔了半个世纪没见，绿灯刚亮起，江语欣就飞奔过了马路，跟秦雯雯、童琛琛她们抱在一起。
    “欣姐，那家伙没欺负你吧？”童琛琛抓着她的手问道。
    “他哪敢啊。”秦雯雯笑着看向还在斑马线上的何立言说道。
    何立言啃着面包走到唐叶身边，“怎么样，唐大哥，咱江同志毫发无损吧。”
    “嗯嗯，先让我检查下。”说着唐叶把手伸到江语欣开始摸索起来，然后秦雯雯也加入其中，四个女生闹成一片，引得路边的行人回头观望。
    “走吧，我们进去晃晃。”何立言从乔天包里掏出瓶可乐来，“你昨天就不能留瓶可乐给我？”
    “你又没说。”
    “不跟她们一起？”乔天看了眼身后的女生又问道。
    “走吧，咱两个逛得轻松。”
    然后激动过后，回过头来，四个女生发现两个男生已经不见。
    老街的景象跟何立言想象得不大相同，脚下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很有风味，只是两边的住宅却显得有些衰败。刷着烘漆的建筑木材掩饰不了灰色的虫蛀，有些窗户就是一面筛，更者，透过未必的宅楼能看到日光穿透的屋顶，仿佛骨架上残缺的肋骨。
    倾斜，陈旧，破陋，掉漆。
    时间的残败。
    “你确定这是游客走的地方？”何立言发现整条路就没几个人走。
    “不是。”乔天答道。
    “整片古街区有一小半还没修复。”
    “难不成就我们这？”
    “不错。”
    “走错了你丫怎么不早说，还跟着我走进来？”
    “谁让你们车停那路口，从这里进去最近的路就这条。”乔天接过何立言手中的半瓶可乐喝了口，“走吧，再走一段就热闹了。胖子他们估计也在那。”
    然而乔天所说的一小段，他俩整整走了二十分钟，因为这小片尚在修复的区域并未设置导示牌，乔天记错了来时的路。
    “不急，在这里迷路不丢脸！”这是他二十分钟里重复最多的一句。最终在何立言考虑爬上屋顶找路前，碰到一个清洁工人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身边游客渐渐多起来。
    街道两旁，百年的店铺镶嵌在攀墙挂檐的常春藤下，艳于雕琢的门饰尽情渲染着当地人的热情。琳琅满目的店铺前偶能遇见朋克的驻唱歌手，歌声堙没在人声里，他们只是慵懒地弹着吉他，看着不同地方的人寻找自己的纪念。
    走在青石板的古道上，何立言想到朱光潜在《人生的艺术化》中说的话：许多人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世界生活，恰如在阿尔卑斯山中乘车赶路。
    “你们昨晚去哪玩了？”何立言问乔天。
    “网吧。”
    “网吧？”你是逗我的吧！言外之意。
    “本来是要逛逛夜市的，可是哪想白天走太累，旅馆里又没啥意思呆的，然后就跟着陆赫他们去网吧了。”
    “就你们男的吧？”
    “当然啰，她们女生怎么可能来网吧，”
    “呵，你们可真行！”
    何立言是真的佩服这几个，大老远出来旅游，晚上居然泡网吧。
    “听说，昨晚你跟江语欣睡一起了？”既然说到晚上的事，乔天立刻问起他好奇的事。
    “什么叫睡一起了，听谁说的？”
    “当然秦雯雯说的，你们俩真开了一间房？”
    “你以为愿意啊？”不好好说话，何立言用手肘顶了他一下，“一间398，贵死。”
    “能跟妹子共处一室，再贵也值！”
    “你们难道没发生点什么事？”乔天继续追问，发出的笑容越来越怪异。
    “想多了兄弟，没什么事，各睡各的，完毕。”
    乔天是一脸的不信，跟自己暗恋的女生一起，怎么可能平平静静一晚上。可是何立言又不多说，难道真就睡了一晚？那这398可真亏了啊！乔天已经默默算了一笔账。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能“更上一层楼”呢！”
    “这种事情急不得，对了，还有件事...”走在前面的何立言突然回过头来说道，“昨晚的费用加打车费，我身上剩的已经差不多了，中午请我吃饭！”
    “没问题，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昨晚你们干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都没有！”
    “鬼特么才信你！”
    听来乔天一定是要从他那得到些边角新闻。
    拉拉扯扯，正说着，路过家民族乐器店。
    何立言一扭头，看到店里头正打转的王超跟许昕。
    这俩又什么情况？他一头雾水地看向乔天，然后他觉得自己昨晚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

 第36章 安妮的照片

    没有闹过误会的情侣不叫情侣。
    显然，王超被这个误会折磨了两天，而许昕并没有想到当初自己的小心思会令那“玻璃心”的男友产生如此大的困扰。
    何立言当然没有直接进去问王超，缘由是乔天复述的。
    话说昨日起，他两人坐了两辆车来到半月岛。入岛后王超就跟陆赫、阿里一起。陆赫看出王超并无游玩心思，便直言让他趁着这个机会找许昕说个明白。一直临近中午，王超都犹豫着怎么开口，三人远远跟在许昕、唐叶后面很久久，直至被发现。
    逼问出原因后，许昕跟唐叶一时间竟笑得抱在一起，然后唐叶强忍着眼泪指着陆赫跟阿里对王超说：“这说到底你还得怪他们！”
    好像莫名地中了一枪。
    原来，那日的男生确实是许昕前男友。而找到他，也确实是有正经的事。
    当初唐叶交给男生任务，订购车票跟旅店，而这些男生在行程前两天才想起匆匆准备。唐叶几乎懒得批评搭理这些马大哈的男生，最后次催促后还是决定自己处理。
    唐叶很快想到闺蜜许昕的前男友。许昕是本地人，她高中的男友当然也是本地人，巧的是男方父母就在那个景区附近开旅店。因为没考上大学，他选择回家跟父母做生意，所以对于这个行业相当了解。
    许昕跟唐叶讲过自己的情感履历，唐叶也知道她俩当初是和平分手，本不想麻烦许昕的，可是如果有业内人士帮助可以省不少资金。为了救场她几乎是用刀架在许昕脖子上，求着许昕将那个前男友约了出来，然后由自己亲自去会见。
    最终这个前男友很大度地决定说服父母在这个旅游旺季以友情价给予便处。
    女生有女生的心思。
    许昕担心王超知道自己会见前男友后会不高兴，便想着干脆不告诉他了，再加近两日又忙着帮班长处理旅行的事务并没空搭理，才导致误会的发生。
    “这个你呀没必要瞒着我，我没那么小气。”知道真相后的王超一本正经地对许昕这样说道。
    “好，亲爱的，我错了，我以后见前男友一定不瞒你！”
    “还要见呐？”
    “你可别忘了，咱们今晚可是住他的旅店哦？”
    唐叶捂着嘴一直笑。
    一年多来，王超跟许昕的感情一直就像条柔软的棉线，像条平静的河流，平平地向前方的时间里延伸，自己沉溺其中，旁人数不出精彩。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何立言跟乔天在一起的时候，话题总会不受控制地向情感的方向偏移。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顺利跟陆赫、阿里会面，四人满满当当点了一桌子菜。就好像是要庆祝什么，可是确实没有什么需要庆祝的，但是就是要点很多好吃的菜。
    “这是属于我们四个单身汉的旅行！”餐桌上，乔天拿起酒杯大声喊道。
    然后大家都举起酒杯碰去。
    “来！光棍们！不醉不归！”陆赫一饮而尽。
    “什么叫不醉不归？你觉得喝醉了谁能把咱扛回去？”乔天说。
    “既然这样，来！咱就干两瓶！吃菜！”
    然后他狠狠拽下一个大鸡腿塞到嘴里。
    “学霸，你跟安妮怎么样了？”吃到最后都撑的时候，陆赫擦着油腻腻的嘴唇问道。
    “人家叫单安谧，安谧，胖子。”何立言笑着纠正，然后打了个很大声的隔。
    “叫安谧啊？我一直当成安妮呢！哈哈…”
    “安谧？安妮，安谧，安妮。我觉得安妮蛮好听的。”阿里经过一番比对后得出这个结论。
    “是蛮好听的，那我们就叫她安妮吧。”
    所以后来，在陆赫的带动下，他们都叫她安妮了。
    “学霸，讲讲呗，昨晚你就没玩游戏，我可是看到你跟谁聊天的哦！”
    “难不成学霸你在发展地下情？”阿里好像并不知道有单安谧这个女生。
    乔天不会在宿舍大声宣布：“我喜欢单安谧。”
    任谁都不会。
    何立言最早知道是因为乔天告诉他的，陆赫是前不久自己发现的，而阿里平时在宿舍就是玩游戏，当然不知道这一点。
    “就是随便聊聊。”乔天说道。
    “随便聊聊能聊两个小时？”陆赫不信。
    “你跟肖睿睿不也聊很久么？”
    “我跟她？那是以前因公有事。”
    “最近没聊过？”
    “没！”陆赫回他。
    “没？”
    “都跟她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有什么可聊的，可不想你俩，天涯一方啊！”
    “天涯一方？学霸，你玩异地恋啊？”阿里听到陆赫的话问道。
    “异地恋谈不上，人家经管系的，在学校就隔栋楼吧。”陆赫说。
    “还是真学霸哦！”他又补充道。
    “真学霸？哎哟喂，可以啊，学霸，学霸都能上啦！”
    有意思，一个真学霸，一个假学霸。
    “什么上不上的。”乔天说道。
    “表白没？赶紧的。”
    “哪这么快。”
    “先给哥看看照片，要是哪天路上碰到了，不跟嫂子打声招呼不好吧！”
    “对对对，照片，照片！学霸。”陆赫听到阿里这么一说，也立刻附和道。
    “有什么好看的，没照片。”乔天说。
    “鬼才信你！”陆赫敲着乔天的碗发出“铛铛铛”的催促声，“赶紧的，别逼胖爷我跟阿里动粗！”
    看样子是躲不过了。
    乔天掏出手机。
    “不错，果然是学霸喜欢的类型。”陆赫将手机递到何立言跟阿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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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立言也没有看过照片，以前跟学霸聊起时候想象过那会是个长头发白皙的姑娘，现在看了照片里的，果然是这样。
    “你拍的？”阿里看过手机上的照片问他。
    “怎么可能，看清楚了，背景可是女生宿舍。”
    “什么？女生宿舍？我都没注意，再看看。”陆赫立刻又从阿里手里拿回手机。
    “这是她不久前发朋友圈里，我保存的……”乔天说着，拍了拍陆赫肚子，“女生宿舍看完了吗？”
    “有没有发现她们宿舍的秘密？”阿里笑着问陆赫。
    陆赫竟真地慢慢点了点头。
    难不成还真有？
    “你看看她身后。”陆赫咧着嘴将手机递到何立言面前，而不是阿里面前。
    何立言盯了照片许久。
    “桌上的书。”
    “哇偶！”随即发出一声叫呼。
    “怎么啦？怎么啦？”阿里忙问。
    “她可能跟姜珊珊一个宿舍。”何立言答道，然后看向一脸不知情的学霸。
    “姜珊珊？哪个？”
    “就知道你不认识，阿里，没事多去奶茶店晃晃就知道了！”陆赫笑着说道。
    单安谧背后桌上的笔记本上封面上写着“姜珊珊”三个字。
    居然是舍友？
    这可是个大消息，书上说的，追女生就先从她的闺蜜下手！
    原本乔天因为害羞的缘故就很少主动联系安谧，又不是一个专业，即使有选修课也排不到一块儿，见面的机会几乎全靠社团的活动。
    那天中午，何立言就立刻给姜姗姗发去了短信，很直白，开门见山地问：“姜姗姗，你跟单安谧住一起吗？”
    “是啊，怎么了？”
    她回复得很快。
    “没事，随便问问。”
    何立言按下“发送”键后立刻眯着眼将刚才姜姗姗的回复放到乔天眼前。
    “看样子，我们要多准备份份子钱啦啦！”阿里笑着，跟另外两个一样，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
    最近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料想，以后“绿森林”奶茶店会更加热闹起来。
    —————2014年10月

 第37章 又见女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又有自己的保存方式。
    小小的生活在金秋瑟瑟风口子里慢慢流逝着，学生们每天的路线就像画了个等边三角形，宿舍、食堂和教学楼。
    而有的人会更多一个地方，比如奶茶店。
    从半月岛回来后，好像都变了，似乎所有人都多了几分神气，连早上八点的理论课都少有人迟到了。学校也在他们出游的那一天开通了晚间电台，每周下午五点的时候都会播放学校一周的要闻，更多时候就是放情歌，如火如荼地放，失恋的，分手的，大家都觉得学生会想出这个节目的人一定是个情痴。
    很久没有见到张江了，自从上学期生物化学课结课后，药学的同学们就很少见到这个大美女，有时候幸运的会在食堂碰到她，她还是教生化，有时候会看到她跟学校的男老师坐一起，女生们会远远地讨论他们会不会在一起。
    以前张江在班级群里教大家怎么学习，现在她偶尔会冒个泡跟大家探讨怎么脱单，从没碰到过这么没包袱的老师，她说得最深刻一句话是：吸引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一直让他觉得得不到你。
    何立言当初在群里看到这句话时候先是莫名一笑，接着马上回复一句：这可能就是您单身的原因。
    然后果然立刻成为众口讨伐的对象。
    有些人总会以一种新颖的姿态突然出现，然后雷到所有人，但不得否认，他们是不可或缺的调剂品，非常必要的存在。
    张江下班的时候偶尔会去奶茶店看看童琛琛，开始时候是不放心她，后来就真的是去坐坐看看聊聊天了。
    十月后的气温已经有初冬的影子，何立言看到的张江似乎总是一成不变的单色大衣，更多的时候是粉红色。她里面会穿件毛领的白色羊绒衫，有时露出的脖颈上会挂条银色天鹅吊坠，跟她的耳坠是同款，很有艺术气息。
    明明是个有自己品牌的时尚达人，却总以差不多的装束出现在大家面前，又从不令人感到单调，真的是个很吸引眼球的女人。
    最近次见到张江的时候当然还是在“绿森林”。
    她居然在教童琛琛做炒饭！
    童琛琛是什么时候往奶茶店里搬进个小电磁炉的？
    其实还有个平底锅，砂锅，电饭煲。
    “你是要开餐馆吗？”何立言问。
    童琛琛没理他，因为这个时候她正被锅里的热油逼迫在墙角。
    何立言站在旁边，张江让他坐一会儿，先帮着姜姗姗看看店。
    张江把蛋液倒进锅里，然后要童琛琛用铲子在它凝成蛋饼前打散。锅里“呲呲呲”地炸着花，童琛琛小心地将块毛巾挡在脸前，然后前凑着身子把锅铲伸出去。
    “要不要给你拿个头盔？”何立言笑着说。
    “你闭嘴。”童琛琛没好气地回道。
    就知道何立言一定会调侃她。她也知道何立言很小的时候就学会做菜烧饭，而且做得很好。
    “立言你吃过饭了吗？”张江问。
    “吃过了。”他回答。
    “要再来点么？”
    “好，半碗。”
    然后张江又往锅里加了一碗白米饭。
    “吃过饭了还吃。”童琛琛翻动着锅里的食料，没好气地问：“赶紧说，来这干嘛的？”
    “路过，看到张老师在就进来了。”
    “怎么，找我有事吗？”张江问。
    “没，很久不见，就是想进来见见你！”
    “油嘴滑舌。”童琛琛嘀咕道。
    “那姐姐有没有比以前漂亮啊？”张江平日私下里都自称姐姐，她转过头笑着问。
    “必须的啊！”
    张江听后满意地笑了笑。
    都说女人做饭的时候最美，何立言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张江的侧面，她只是穿了件简单的束身的白色羊绒衫，在这个角度，何立言发觉，她的胸真的不算小！很美的曲线，竟看得自己砰砰心动，就是不敢再偷偷地拍张照片。
    少女的容貌，少妇的贤惠。这是旁人看来对她最直观的评价。
    童琛琛明显是第一次下厨，何立言好奇她哪来的心思开始想学习这个。可能这也就是今天张江出现在店里的原因，可是她为什么不找他呢？不过话说回来，大小姐第一次下厨都是这么狼狈的吗？
    好一副美丽的图画。
    “这是琛琛第一次做哦！”张江将两碗炒饭端到何立言跟姜姗姗面前。
    这时何立言才发现，比起全副武装的童琛琛，她连袖套都没带，就像很自信锅里的热油不会溅上这白净又昂贵的衣物。而事实上确实没有一星污点。
    “很好吃。”姜姗姗尝过后立刻给出首肯的评价。
    “有配菜么？”何立言问。
    “什么？”童琛琛拿着锅铲走来。
    “榨菜、咸瓜、腐乳类的。”
    “是淡么？”张江问道，与此同时，姜姗姗朝她摇摇头。
    “还行，就是觉得单一个炒饭太单调了。”
    何立言咬着筷子，看着两位大厨，他似乎认定童琛琛这里肯定有些实打实的下饭菜。
    “蹭饭的还敢这么矫情！”童琛琛露出嗔怒状，他现在很想把铲子重重地敲到这个人的头上。
    张江始终笑着，就像看着对欢喜冤家。
    “先前看到冰箱里盒酱鸭，是中午剩下的吗？”她转头问童琛琛，童琛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是那种储藏一个冬天的粮食被别人意外发现后的表情。
    “好了，先拿出来吧，本来就是留着晚上吃的，我去拿。”张江摸摸童琛琛的脑袋，轻轻拍了拍，向冰箱走去。
    今天就便宜你了！童琛琛瞪了何立言一眼。
    “童女士，你的外卖到了！”这时候，门口传来派送小哥的叫唤。
    外卖？何立言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我就只知道你们大小姐的晚饭不会这么寒酸！”
    盐水鸡，凉拌黄瓜，葱烧排骨，还有大份的酸菜鱼。
    “**订的，还不感谢你女神！”餐桌上，童琛琛对何立言说着，然后加了大块鱼肉到**碗里。
    “谢谢江老师，我们一定把它都吃光！”
    “你不是吃过饭了吗？”
    “我又饿了不行啊？这江老师的厨艺果然好！”
    “是我炒的！”
    “好，你炒的。”
    “喂！你少吃点，姜姗姗你快吃啊，都被他吃了...”
    “嗯嗯。”

 第38章 姐妹情深

    今晚何立言真的只是恰巧路过这儿。
    晚上的时候宿舍里的路由器突然坏了，可是谁都懒得动，后来他们四个男生就猜拳，谁输了就下楼去附近买个新的回来。
    何立言很不幸地被挑中，路过奶茶店时候想讨杯奶茶喝喝，碰巧张江也在，就这么又吃了顿晚饭，然后摸着撑得圆滚滚的肚皮，趁着附近电器店还没关门赶紧要取货回去复命。
    “今天你算是捡到一份大餐！”临走的时候童琛琛对何立言叫道，她依旧不信这个吃了半只鸭子的人只是恰巧路过。
    “明天姜姗姗不在，你得来店里帮忙！”她命令道。
    “明天？”何立言向上翻了翻眼睛，好像又是周六。
    “张老师明天来吗？”他转头笑嘻嘻地问张江。
    “就算来也没好吃的给你买！”
    童琛琛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一定，我看情况吧。”张江回道。
    “反正明天你得来！”童琛琛的语气不容辩驳。
    “行，我有空就来。”话刚说完，何立言撒腿就跑了出去，然后没跑十几米，他又立刻停了下来，想到刚吃饱就跑的话容易得阑尾炎，就摸着肚皮慢慢走起来。
    此时，奶茶店里已经开始收拾碗筷。
    “**，明天你来么？”童琛琛同样问张江。
    张江站在水池边，斜着头想了想明天的行程，“可能吧。”她还是这么回道。
    星期六一直是童琛琛最不喜欢的一天，这一天姜姗姗有选修课，所以店里就她一个人。刚开始的时候就是何立言一直来帮忙，有时候江语欣和秦雯雯也会来跟她聊聊天，偶尔再扮演下服务员的角色。可是每每临近期中考跟期末考的时候，大家就都变忙碌起来。
    期末考都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这所大学要设定期中考这个栏目？
    总有许多闹心的事情。
    八点时候，姜姗姗也回去了。
    店里就剩下张江跟童琛琛。
    “琛，我觉得在这开店还是挺无聊的。”张江坐在店里，已经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
    “还行吧。”童琛琛看着手机。
    “你什么时候起喜欢看小说了？”张江问她。
    “无聊的时候就随便看看，挺打发时间的。”
    “那你爷爷给你的书都看了吗？”
    “一半吧。”
    “那你得抓紧了，眼看这个月也快结束了。”张江看了眼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日期，“童老总可是脾气蛮大的。”
    “看个及格，大差不差就行了，管他呢，还能剥了我不成。”
    张江微微扬头看了童琛琛一眼，简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傲娇神情，希望真如她所说已经看了一半。
    “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知道啦，**。”
    童琛琛嬉笑着凑过去，她就知道张江一直是最喜欢最关心她的。
    “话说**，你的事情怎么样啦？”童琛琛一脸谄媚的笑。
    “什么事情？”
    “当然是我最关心的，你家里人最关心的，还有学校同学最关心的，你什么时候谈对象啊？”
    张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
    “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你姐啦？”
    “我可是一直关心着呢！”童琛琛从张江背后搂搭着她的肩经，贴到她耳边非常非常小声地喊道：“你都三十三啦！”
    张江最不喜欢别人提她的年龄，反手轻轻打了下童琛琛的臀部：“不许提年龄！”
    “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童琛琛嬉笑着。
    “还是不懂，你身材好，脸蛋好，家境好，学历还高，怎么就成剩女了呢？”童琛琛继续说着，然后看到张江突然甩头一个凌厉的眼神，“哦，错了，错了，不是剩女，不是剩女！”
    她掩着嘴补救。
    “我可以理解为你事故意刺激我的吗？”张江说着，已经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面对着童琛琛，正襟危坐。
    童琛琛立刻双手抱住胸部，紧接着做出一脸惊恐样。
    “我也不想啊！”怒不过三秒，张江瘫软下来，匍匐在桌上，语气充满无奈。
    “其实学校不少任职的老师都硕士博士毕业已经二十八九岁以上，我看都蛮帅的。”
    “你又不在学校怎么知道？”
    “立言说的。”
    “何立言？”
    “准确地说是他的舍友，阿里。”
    “阿里？”
    “陈阿里。”
    “哦，哦。”张江仔细想了想，确实记得上学期教过这个学生，上学期自己可是抱了极大的勇气才给他试卷上打上六十分。
    “阿里是计算机天才，”童琛琛讲述着阿里就像讲述一个神秘人，“他大二闭着眼就考过了计算机三级，自学成才！而且还会自己编写脚本什么的，反正就是牛！他能进入校网后台调出那些老师的资料，那时候还特意让他留了备份。”
    张江听得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男生竟这么厉害。
    “留了备份？”
    “特意给你留的！放心，我跟他说是我想看看那些帅老师，没说你。学校所有男老师资料都在上面，包括照片、身高体重、个人简历、结过婚没、家里住哪，甚至几套房...应有尽有...喏，传给你了。”童琛琛边摆弄着手机，边很骄傲地说着。
    “不要，我要靠自己的眼睛去发现。”
    “哎哟喂，我的**姐，你都一把年————”戛然而止。
    童琛琛知道她会发飙的，然后低头看到手机上“对方已接收”的提示，咧嘴笑了笑。
    “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童琛琛大声说着这句话，就像一个伟大的哲学家在朗诵。
    “好了，这种事急不得，强扭的瓜不甜，等姐结婚时候你可要做最美的伴娘。”
    “那可没有比你美啊！”
    两个姑娘都笑了起来。
    “饿了吗，要不要买点夜宵，琛？”
    “不要，晚上吃会发胖的。”
    “呵呵呵呵...”张江继续敲击她的电脑键盘。
    “你在办公么？”童琛琛问。
    “嗯，有份订单要处理。”
    “真羡慕你们，坐着就能赚钱。”
    “你们？”张江感到奇怪。
    “嗯，还有立言，在网上写小说，也能赚钱。”
    “哇，那很厉害啊。”
    “其实也才刚开始写，以后就能赚钱了。”
    “你好像经常提到他哦！”张江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毕竟我的员工么。”她避开了她的眼睛。
    “哦？是么。”
    “尽写点鬼故事，谁愿意看。”
    “鬼故事？这个我也不喜欢，不过倒是蛮想知道他以后能写成什么样子呢。”张江停了停手里的活，花了几秒又回想了下先前的这个男生。
    她看向低头正在玩手机的童琛琛，微微笑了笑。

 第39章 命运的探讨

    第二天，张江果然来不了店里。
    整个上午或者说每周这个时候童琛琛看上去都是死气沉沉的。何立言也在店里，然后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推给了他接待，童琛琛就是毫无生气地匍匐在桌边看着、摆弄着花瓶里同样毫无生气地垂怂着的小白花。
    满天星的花期要过了。
    凛冬将至，接下来花瓶里该置些什么呢？可是好像没有什么花可以熬过这冰雪天吧。
    她在为插花犯愁，又不单单只因这花愁扰。
    好像值得烦心的事有好多好多。
    一个上午，童琛琛都非常羡慕这些过往的顾客，准确地说她羡慕的是那一个时刻，那些顾客携着女伴或男伴，从进入店里下单到捧着饮品出去的那一段。短短的五分钟，可能有时就两分钟，这一期间身边只有一个他（她），目的也只有一个，简简单单，安安心心，还能蕴藏着份期待，那份一定会被判许的期待。
    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自己的人生就永远在那个时间循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那一刻的温馨与浪漫。
    而不是站在吧台里的第三者。
    所有的想象在白色的流光中成形，然后又被瞬间冲散，新的想象，新的破灭，营造出一个始终无法承载的光晕空间。
    下午的时候，店里来位特殊的客人。
    从她踏入店门的那一刻，何立言就被她吸引住了。脸蛋白皙，乌黑的直发一直垂过腰间，一袭黑色西式小礼服，端庄典雅。
    跟照片里的一样清秀。
    她点了三杯招牌珍珠奶茶，何立言故意做得慢一些。
    “你是单安妮？哦，不，单安谧？”
    女孩随即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我名字？
    看到这惊讶的眼神后，何立言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是姜姗姗的同学吧。”他继续说道。
    “嗯。”
    “她就在这打工啊！”
    单安谧下意识看了下柜台边奶茶空杯子上的logo，“绿森林”。
    “哦，对，对，我都没想到。”说罢，忍不住笑起来，同时不忘用手遮住自己的唇嘴，是一个优雅的姑娘。
    “这是有什么活动吗？”何立言指指她的衣服。
    “嗯，有个交流会，刚结束。”
    “回去顺便给舍友带点奶茶？”
    “是的。”
    吧台边有说有笑，打着瞌睡的童琛琛看过来：“立言——工作——！”
    音节特意拉得老长。
    “你就是童琛琛吗？”单安谧发现了先前匐在桌面上的童琛琛。
    “对。”她托着下巴。
    “珊珊在宿舍提起过你，果然很可爱很漂亮。”
    “哦，是么？”被一个女孩子夸，竟害羞起来，她抚了抚刘海后叫到：“立言，给珊珊的朋友打八折！”
    “谢谢！”
    看着吧台外这个姑娘一颦一笑，何立言知道乔天为什么喜欢她了。
    “还要点时间，你先去那坐一会儿吧。”
    “嗯，好。”
    单安谧朝童琛琛那走去，而何立言趁她转身的间隙，偷偷给乔天发去了短信。
    在这个单安谧让何立言看到几分江语欣的影子，可是江语欣比起她来多了分忧愁善感，而她的活泼气儿倒是跟童琛琛有几分类似，当然不是指现在的童琛琛。
    两个女孩对坐在桌子两边，中间竖着瓶有点蔫儿了的满天星。
    “快枯了呀。”单安谧说着，怜惜地摸了摸苍白皱蔫的小花。一个微微地震动，小花朵整个从枝架上滚落下来，就像滚落一个苍白的头颅，身子微微一颤。
    “花期就过了。”童琛琛说道。
    “不准备新的了吗？”
    “没想好，就要冬天了。”
    “总有的选择。”
    听到她们的谈话，何立言不禁朝那瞥了一眼，那一瞬间觉得这就是两个哲学家，在讨论生命的轮回。
    童琛琛很少这么忧郁，困扰她的肯定不是这单纯的小花。
    跟她不同的是，何立言不会这般模棱两可，就像花谢了就换新的，原料没了再购补上，很简单的过度，新与旧，去与来，凡事都有它原本的预设。
    可能这就是属于男生的直线思维。
    童琛琛曾问过何立言这样一个问题：“你相信命运吗？”
    “我相信。”何立言那时很果断地回答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很多人的努力都是为了改变自己的未来，你为何这般妥协？”
    童琛琛并不理解，以何立言的家庭背景再联系他自身的努力，绝对看不出是个妥协命运的人。反倒是自己，困居于一个富贵大家庭，想走出自己的路却始终踏不出最坚决的一步，即使是现在独立的奶茶店也只是在命运的牢笼中。
    那时何立言给出这样的回答：
    我觉得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无法改变的，沉浮、冷暖、起伏，无论岔路口的你作何选择，最后走上的路只有一条，这一条就是命运给你的安排。你若想当初没有选择这条是不是改变了命运，对不起，你现在已经做出了选择。
    以为自己经过努力站在胜利的终点炫耀自己改变了命运，殊不知，无论如何你的终点都会是这般色彩。倘若选择沉沦下来，失去炫耀的结局，那很遗憾，这就是你的命运，所谓的抗衡，都是臆想。结局只有一个，只是过程不同而已。
    何立言还给她举了个简单的例子：就像是从奶茶店回学校宿舍，你可以选择从店门直接走直线回去，也可以选择绕半个校园逛回去，甚至可以先去市里呆上一阵再回去，但无论如何，你都会回到宿舍，只是过程不一样。
    听他说话的感觉就像面对一个精神病。
    最后童琛琛问他：“你说结局改变不了，可是过程改变了不也是改变吗？”
    然后何立言没有回答她。
    奶茶店里，童琛琛看着单安谧，单安谧看着瓶中的花，安静地绘成一幅油彩画。
    “安谧，你相信命运吗？”
    单安谧睁大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姑娘。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随后她摇摇头。
    童琛琛转头看向吧台的何立言，何立言刚也听到童琛琛的问话，恰好看向她这边。
    他只是笑笑，然后低头继续手中的活儿。

 第40章 万圣节前夕

    “安妮呢？安妮呢？”
    晚些时候，乔天急冲冲地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可是远远看到奶茶店里就童琛琛跟何立言两个人。
    “安妮？什么安妮？”童琛琛奇怪地看着乔天。
    “她刚走。”何立言摊摊手，露出一副真可惜的神情。
    “刚走？”
    乔天看向童琛琛，童琛琛听出他们是讲刚才那个女生，随即点点头。
    “怎么不拖一会儿？”
    “人家就三杯奶茶我整整等了15分钟，你还想我怎样？”
    听到何立言这么说，童琛琛算是知道了，难怪他刚才动作这么慢，还有时间跟她唠嗑。
    “你老相好么？”童琛琛问乔天。
    乔天咧着嘴，对上他的眼神，她立刻懂了。
    原来自己刚才跟这妹子聊了这么久，居然是在给这货做嫁衣，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穿上。
    “她刚说社团有个交流会，你没去？”何立言问乔天。
    “交流会？”乔天歪着脑袋，“我怎么没听说？”
    “话剧社的。”童琛琛补充道。
    “话剧社？”
    “嗯，说是跟旁边技术学院的话剧社的交流会，她还是主持人呢。”
    “可是我没参加话剧社。”
    难怪。
    “那还不去报名？”何立言的语气就像是老丈母娘催婚。
    “报名？我又不会演那个。”
    “你傻啊！谁说报名的就一定要参加表演？大多数人不都是报个社团在里躺尸的吗？‘近水楼台先得月’听过么？书上怎么说的？追一个女生就要找一切机会接近她，制造各种偶遇，懂不？”
    “书上？谁的书会这么说？”
    “你管它什么书！我的书，行了吧，照着做不会错。”
    何立言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感情专家。
    “可是我去哪报名，怎么报？”
    “这个....”何立言当然不知道，因为他在学校一年多来压根就没参加过什么社团。
    “去问问语欣跟小雯吧。”
    问她俩？两个男生很奇怪地看向童琛琛。
    “这么奇怪看我干嘛？她俩就是话剧社的啊，也是这学期参加的...你们不知道么？”
    这两个人还有这兴趣？何立言摸了摸腮帮子。
    随即，乔天掏出手机翻出秦雯雯的手机号。他肯定会问江语欣，因为比起秦雯雯，你问江语欣的话她会马上给你答案，若换作秦雯雯，她一定会先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然后再问为什么想要加入话剧社？有什么目的？直到问完所有好奇的事情后，才会想起对方想知道的是什么。
    八卦的女生不都这样吗？
    何立言是想不出乔天在话剧社能混成什么样，他不属于那种表现欲望强烈的男人，人多的时候会更是收敛。在得知乔天加入话剧社后，陆赫首先这样嘲笑道：学霸，你估计在那就能演棵树吧！
    后来，没有想到的是，乔天的第一个角色真的是棵“树”。
    一个月后的下乡义演里，他扮演了一棵草。单安谧依旧是主持人。
    那是一个关于昆虫保护家园的寓言故事，有四幕，他是唯一一个从开始到结束都在舞台上的角色，共十句台词。
    表演结束后，许多小朋友争着跟这个绿色的小哥哥合影，而那一天，他也成功与单安谧有了第一张合影，只有两个人的相片。
    回到学校后他举着特意打印出来的相片在宿舍炫耀老久，就那天以后，乔天也多出一个外号：班草。
    除了男生叫顺口了“学霸”外，班上女生便更多的喜欢喊他“班草”。
    是一场很幸运的演出。
    后面的时间乔天跟单安谧依旧多在社团活动时候能碰见，可是比起以前唯一的漫画社，现在的话剧社更有互动性，或许他俩最后真能在一起呢。
    乔天问过何立言，你为什么不也来话剧社？
    何立言说，要写小说，没有时间。
    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第一次乔天拿着怪异的戏服在宿舍的时候，大家就觉得很滑稽，后来第二次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滑稽，因为就感觉突然间跟一个戏子住一起了。
    十月最后个星期三晚上，何立言在楼道里打水，昏暗的地方。乔天戴着一个骷髅面具一声不响地站在在何立眼身后，没有防备的时候最容易恐惧，可是何立言只是在回过头一脸不明所以地盯了他一分钟后，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打人了。”
    “你怎么没被吓到？”乔天拿下面具，仔细掂量着。
    “别忘了我平时都写什么。”
    “哦，对哦！”乔天一拍脑袋，自己找错了对象。
    然后几分钟后，外面阳台传来陆赫的怒吼。
    “你是不是活腻啦————！”
    一路追逃回宿舍。
    “说！哪来的怪东西！”陆赫在审问犯人，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要把这个刚刚差点吓掉他魂魄的人先按倒在地上，然后使劲踩上两脚才甘心。
    “买的。”乔天答道。
    “买的？”
    “对，买的。”
    本以为是话剧社的，知道这个东西来源后，陆赫马上伸手抓去，乔天以为他要扯坏它报仇，当然不让。
    “给我，学霸。”
    “别呀，老贵呢！”
    “我又不弄坏它，别这么小气！”
    不弄坏？乔天问他：“你要干嘛？”
    “干嘛？”陆赫非常邪恶地笑了笑，然后看向走廊尽头的浴室。
    王超正在洗澡。
    真是臭味相投的两人。
    陆赫戴上了乔天的骷髅面具，其实灯光亮的时候看来这个骷髅面具并不吓人，所以两人确定浴室就王超一个人后，特意将灯关了，仿照恐怖电影里的桥段，先闪烁两下，再熄灭，同时故意发出很冗长的脚步声。
    “什么情况？跳闸了吗？”灯灭的时候王超心里一惊，只听到莲蓬头里的热水“哗哗哗”地喷射着。
    “啊——————！”随即一声凄厉的尖叫。
    但，这是陆赫的尖叫！
    怎么回事？
    很快，便看到陆赫湿漉漉地从浴室走了出来，被王超泼了一身水，“哈哈哈哈哈.....”何立言差点没笑趴在地上。
    玩闹过后，大家才想起来问乔天：怎么会买这个面具？
    “后天10月31号啊！”
    “10月31号？”
    “万圣节啊！你们忘啦？”
    “你们又有活动？”陆赫问他，可是刚才乔天说面具不是社团的。
    “差不多。”乔天擦着面具上的水珠，“明晚有场变妆晚会，话剧社第一次跟旁边技术学院合办，谁都能来，只是行头要自备。”
    变妆晚会么？
    看来又有好玩的了。

 第41章 小巫女

    晚会在学校礼堂里，刚知道地点是礼堂的时候何立言想着可能就是数百个穿着奇形怪样的观众坐在几十排椅子上，再看舞台上面同样穿得奇形怪样地的人在这个年轻人就该这么穿得日子里表演歌舞。
    他问过乔天，乔天也不清楚。
    然后到那天晚上的时候发现，现场远比想象中的惊喜。
    学校礼堂确实是一个舞台加数百张椅子的传统布置，可是前不久因为椅子换新的缘故已经集体撤走，现在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壳子。各社团也正是看准这样一个机会，才联合起来举办这么个活动。
    他们用彩带跟贴纸进行装饰，又从教室搬来数张桌椅放置瓜果饮料。而器乐社更是将整套架子鼓跟钢琴摆到了礼堂舞台上，从没有过这样大的排场。
    太阳落山后，从第一个妖怪进入礼堂始，晚会便拉开序幕。
    何立言、乔天、陆赫、超、阿里四人抵达的时候礼堂早是塞满了人。他们五个走过的地方总能引起不小的回头率。五个披着黑袍的骷髅头。
    本想着买些更加惊悚的妖怪面具好好装扮一番，可是迫于昂贵的成本，最后他们四人决定依葫芦画瓢，照着乔天的行头置扮了一番。五个不同表情的套头面具，愤怒、哭丧、惊恐、嘲讽、冷漠还有微笑。脖子下面是席黑色的披挂，这其实就是整条黑色的床单掏出一个洞，披挂一直拖到脚踝，小步走起来乍一看还真像个幽灵在飘游，而五个幽灵一起行动，更是能吸引不少眼球。
    舞台上一只白色的狐狸优雅地弹着钢琴，能弹这么好的一定是器乐社的副主席何蓉蓉。各色鬼怪穿梭在礼堂，有的仅仅被遮住了半张脸，依稀能辨认出个谁人来，可是大家见面后依旧故意惊讶地问：“呀！你是...？”然后对方笑呵呵地摘下面具，露出一秒真容后又立刻藏匿起来。
    会有人跟何立言一行打招呼，赞一句：“兄弟，行头不错哦！”
    因为是套头面具，整个头都被藏了起来，没人能认出他们是谁，若是真能认出来那还真就是鬼了。
    站着蛮累的，五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一人一罐可乐，一根长吸管正好通过黑色的圆洞洞伸进嘴里，欣赏着身边的群魔乱舞，很魔幻的画面。
    不久，何立言发现有个女巫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看。这是个红色的女巫，很漂亮，爆裂式的蓬松红发，挂满金属薄片的红色袍服，很精致，在绚丽的灯光下反射着奇异的光芒，她戴着面具，唯露出的嘴部一块儿也画着淡淡的粉妆。
    整个人似乎都透着诡异的气息。
    何立言看向她，对视的一刻，她的身子微微颤了下，因为突然忍不住笑的缘故。何立言的骷髅面具是“嘲讽”。
    她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魔法扫帚，然后站起身走向圆桌，将扫帚靠在桌子边。
    “这是床单吧？”她说道，是从狭小的咽喉艰难挤出的声音。
    一般身材这样匀称，打扮如此精细的女生必定是喜欢二次元的萝莉心女孩。五个奇幻的表情早就转向女孩，吸管依旧在嘴里。
    令人捧腹的画面。
    只是，第一次见面这样说可不礼貌哦！
    何立言从头到脚大量了这个小女巫，跟她的行头比起来自己真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再一次端详她露出的半张脸，但不管怎么看，就是不觉得眼熟。但她的语气跟态度相当显眼，倘若遇到过一定会有映像才对。
    没有人说话，何立言想着他们四个里会有一个回答她的，然后一分钟过去，所有人还是吸着可乐看着她。因为大家都是这个想法。
    “我能不能坐这儿？”
    何立言有点不解，一张圆桌五张椅子。她是对着他说的，何立言摇摇头示意坐不下了。
    这个小巫女似乎没看到般，表现得很蛮横，直接大喇喇地转过半个身子斜着朝何立言的椅子塞去，然后硬生生挤出半个地儿，这样猝不及防的强势入侵差点没让何立言嘴里的吸管掉出来。
    小巫女紧紧挨着骷髅头。
    转瞬即逝的硝烟。
    观战的骷髅惊讶地看着瞬间被割据出去的地盘，陆赫那个“惊恐”的表情此刻充分表现出此时的心理：怎么回事？这你能忍？誓死捍卫领土完整！
    面具下，何立言却微微咧了咧嘴。
    “这位同学，这么可不好哦！”他用低哑的嗓音说道。
    “哪不好？”小巫女转过头来。
    “你不怕我是坏人？”
    随即，他发出低沉的谄笑。
    “骷髅小兵。”
    “你说什么？”
    “骷髅小兵，游戏中最低等的炮灰。”
    “什么游戏？”
    “任何游戏。”她故意把“任何”两个字说得很大声。
    “那你觉得骷髅兵都是好人吗？”
    “好人？”
    “东西。”似乎那玩意儿不能唤作“人”。
    “对，东西。还是坏东西。”小巫女满意地笑起来，绯红的唇间里露出洁白的牙齿。
    该死，被她摆了一道。
    没有想到最善于文字游戏的何立言落入这个初来乍到小巫女的陷阱，旁边四个骷髅露着四个分明的表情。
    何立言盯着她的脸。
    她傲慢地仰着头。
    “既然是坏东西的话，那你就不该坐在这儿喽！”
    什么意思？
    猝不及防，何立言身子一偏，张开双臂像大熊一样迅捷地抱住身边的小巫女。小巫女的腰很细，他觉得若不是姿势不好他的手臂甚至能缠绕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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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意料之中的叫唤
    抱得很紧，她挣脱了两下便放弃了。
    何立言将下巴压到熊巫女肩膀上，此刻“嘲讽”的表情已经做出最好的诠释。
    “你想干嘛！”
    “怎么，怕啦，我亲爱的妹妹？”
    妹妹！
    童琛琛？
    剩下四个骷髅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怎么发现的？”小巫女恢复成原来的音色。
    果真是童琛琛。
    “你的项链很特别。”何立言的语气透出一丝傲慢。
    “就这个？”
    童琛琛摘下面具，露出狐疑的神色。
    “张江有条一样的，她戴的话，我猜不是贵就是有特殊寓意，反正一般学生买不起。这是她给你买的吗？”
    “嗯。就因为贵？”
    “剩下一半靠猜。”面具里发出“呵呵呵”的声音。
    “你就不怕是别人？”
    “别人？张江吗？她可比你有气质多了。再说了，除非脑子有问题，谁会这么挤过来？”说着，何立言趁童琛琛不注意，屁股一顶，将她挤了出去。
    “你——！”她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个“嘲讽”的面具。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认出我的？”何立言摘下头套。不得不说，这便宜的套头面具做工确实差，不透气。
    童琛琛眼珠转了下：“因为这里一看最傻最丑的肯定就是你！”
    完美的还击，随即露出胜利的笑容。
    “琛，原来你在这儿呢？”循着声音，又两个小巫女出现在面前，没有面具，淡淡的妆容。何立言看到后第一反应就是承认自己错了，童琛琛这应该叫作巫婆。
    是江语欣跟秦雯雯，一黄，一绿。
    “你们在扮演红绿灯吗？”陆赫强忍住笑意，他们也已经摘下头套。
    童琛琛狠狠瞪了他一眼。
    红、绿、黄，这么一看，还真像，连秦雯雯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琛，你怎来会来这？”何立言问童琛琛。
    “我怎么不能来？这么有意思的活动我怎么能不来？又没人在门口查学生证，再说了，我可是赞助商哦！”
    说最后句时候，她一脸的骄傲。

 第42章 舞会

    “赞助商？”
    何立言一脸的惊讶，乔天他们四个同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没错，本小姐就是本次活动赞助商......之一。”
    童琛琛叉着腰，一脸的自豪，那种深红的绯红的自豪感，仿佛整个人都因此散发着红色的光晕。
    何立言站起身来，环顾一周后并没有看到奶茶的踪影。
    “看什么？”童琛琛问。
    “奶茶啊，你不是赞助商吗？怎么一杯都没有？”
    “奶茶？难不成以为我带了几百杯奶茶来？”她的目光扫视过其他四个男生，他们脸上似乎五一不写着这个想法。
    “我可没这么傻！这么多奶茶还不累死我啊！”她神秘地一笑，“本小姐小小赞助了五百块，然后送出六百张奶茶五折至八折的优惠券。”
    “六百张？”陆赫惊呼。
    “不错，六百张，我还准备再印个千百张呢！再送给附近附近技术学院的学生。”
    “你做得完么？”
    “来几个就做几个。再说了，优惠券又不是抵用券，印个千来张都行，只要我绿森林的牌子进入那两所高校，我大不了再招些个员工呗！”
    何立言不得不承认，童琛琛的经济头脑绝对是遗传的。
    “嘿！你们看舞台！”面向舞台方向的秦雯雯突然激动地叫起来。
    望过去，一个粉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她后手拿着麦克风，唯一的装扮是个三角的金色羽毛面具。
    “**？”
    “张老师？”江语欣跟秦雯雯几乎同时看向童琛琛。
    背景音乐响起，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
    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算特别
    对你的感觉强烈
    却又不太了解只凭直觉
    你像我在被子里的舒服
    却又像风琢磨不住
    像手纹像散发的香水味
    像爱不释手的红色高跟......”
    节奏明快，抑扬顿挫，像只粉红色的画眉鸟，几乎台下所有人驻足投去了惊艳的目光。
    “真美，蔡健雅的《红色高跟鞋》。”秦雯雯说道。
    “歌名不该提前打在幕板上吗？”陆赫的疑问。
    “临时安排的吧。”乔天猜测着。
    “真好听。”江语欣也同时发出赞叹。
    一曲结束后，台下再唱一首的呼声水涨船高，画眉鸟没有想到如此的反响，匆匆跑下台后跟音响师聊了两句后再次回到台上，接下来一段时间毫不意外地成为她的个人演唱会。
    晚会果真成了舞会。
    成对的情侣在主持人的盛情应邀下，拉手搂腰地在舞台边随着歌曲扭动起来，然后更多地模仿成交谊舞。再害羞的男生在女友的逼迫下，也敢在今晚首露拙劣的舞姿。因为都变了装，戴着面具。
    比如王超跟许昕。
    一个何立言叫不出何物的女妖怪，牵着只像黑色晴天娃娃样的骷髅鬼。女妖是舞蹈社的，真的是只魅娆的女妖，而骷髅鬼长长的披挂也完美掩盖了焦乱无章的步伐。
    两分钟后，真正让人诧异的是旁边两只飘飘而过的，完全放开舞姿的骷髅鬼，大体积的陆赫跟最瘦的陈阿里，两人面具上分别“惊恐”与“微笑”的表情着实为他俩的“胡闹”加分不少，引得不少妖怪拿出手机拍照。
    谁说一定要是情侣呢？然后更多地同性妖怪加入其中，群魔乱舞的时间。
    “喂，学霸，十点钟方向，仙女。”何立言突然捅捅乔天肚子提醒道。
    “哇！”他发出一声惊叹。
    居然是单安谧，身披黄绿相间的薄纱，分明就是个飘然仙女，没有面具，很容易就认出来。
    “谁啊，谁啊？”秦雯雯他们也顺着男生的方向望去。
    “那个仙女？”她转回头疑惑地问：“谁啊？”
    “学霸老相好呗！”他说着，撇头看到旁边乔天已经把头套戴了上去。
    女生们立刻明白过来。
    “可是你戴着这个人家怎么认得出你？”
    “不戴这个我哪敢去！”
    乔天回过身，“哭丧”的大表情对着秦雯雯，着实让她没忍住笑意，摆摆手：“快走！快走！你这面具，怎么看一次想笑一次！”
    终于圆桌旁只剩下何立言跟三个女生。
    一首歌的时间，姜姗姗打来电话，一批饮料已经准备好，童琛琛赶紧要回店里，可又怕拿不动，然后秦雯雯也被稍了去。
    “你怎么留姜姗姗一个人做这么多？”
    “瞎说！我来前就跟她做好了，她可能又做了点。倒是某人，让他来居然说肚子疼！”
    她用巫女的眼神瞪了何立言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刚走过几步，回头问何立言：“你不帮着来搬？”
    何立言摇摇头，将那个已经摘下的“微笑”面具挡在脸前。
    “那就看好我的扫帚！”
    童琛琛不开心地把靠在桌边的“魔法扫帚”扔到何立言怀里，赶紧拉着秦雯雯的手蹦跳着挤进流水的人流里。
    何立言摸着怀里的扫帚，上面居然写着“harrypotter”的标签，真是把“魔法扫帚”啊！然后他把扫帚放到胯下，骑了上去，若是这黑色的披挂改短一点，真有几分魔法学院学生的意思呢！
    “咔嚓！”旁边传来拍照的声音。
    江语欣眯着眼朝他摇了摇手机，展示着刚刚抓拍的照片：“真幼稚。”
    何立言从扫帚上下来，然后再次看了下标签：“网上看过“哈利·波特”主题店里的标价，正品300元哩。”
    “难怪这么精美。”
    这时候何立言才发觉，原来只剩下他跟江语欣两个人。
    “你衣服是自己做的吗？”他问她。
    “哪会，跟小雯一起网上买的，就穿一次，就买了最便宜的，反正会有面具，简单装饰下就来了”
    “还不错，蛮好看的。”
    “谢谢。”她抖了抖坐皱的衣摆，“你的呢？”
    “床单。”
    “床单？”
    “对啊。”何立言说着将披挂一角交到江语欣手里让她摸了摸。
    真是床单的质感。
    “便宜，买一送二。”说着，自己都禁不住哈哈笑起来。
    “可是黑色的床单还真少见。”
    “路边摊淘的，这么大看着像床单就是床单了。”
    “真有意思。”
    她也捂着嘴笑起来。
    何立言在对面看着她，美丽的笑容，美丽的时间线。
    “怎么了？”她看到何立言盯着自己。
    “没什么。”
    “妆花了吗？”开了嘴，又立刻合起，匆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没。”
    可是江语欣还是匆忙地照了下，几秒后，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第43章 打情骂俏

    “看上面。”江语欣突然指着舞台说道。
    何立言应声看过去。
    一只黄色狐狸握着一束花，正递在张江面前。歌声没有断，张江向歌星一样朝狐狸点点头，微微蹲下一点儿，接过那束红色小花儿。
    行云流水的过程。
    然后一切又恢复如初。
    “你看出什么问题没有？”江语欣问何立言。
    “那男的该想拥抱下她。”何立言很确信这点，电视里，演唱会上，每个给表演者送花的粉丝都会找机会跟偶像拥抱下。而他也有那个动作，只是手伸出的一半又放了下去。
    江语欣点点头：“还有呢？”
    何立言摇摇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你不觉得那束花又问题吗？”
    “花？”
    何立言收起发散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张江手上。距离不算近，红红的花，一小束，只有几枝。
    “我觉得那个狐狸在追她。”
    “追她？”
    何立言说着，自然将目光投射进人堆里，可是已经看不到黄色的狐狸。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定立在某个角落看着她。
    “那是一束鲜花哦！”江语欣提醒道。
    就像被一颗流星击中。
    对啊！如果没有事先考虑，谁会特意准备一小束包装完整的花？现在是冬天，鲜花可不好保存。
    “假花吧。”
    “呸！”江语欣小声地讥讽道，“你会拿束假花去忽悠喜欢的人？”
    “可是就凭这个....”
    “还有。”
    “什么？”这一刻，何立言觉得面对的是个大侦探。
    “第六感。”江语欣一字一词郑重地说道。
    第六感？何立言想了想后抬起头看着江语欣的脸，然后变成盯着。
    “怎么了？”突然被这么盯着看可不适应。
    他是故意的，进而露出那种强忍笑意的窘迫表情。
    “盯着我干嘛？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江语欣开始不自觉的摸自己的脸，终于再次掏出那面小镜子。
    “什么都没啊。”自言自语着。
    被那家伙耍了！
    “你不是有第六感嘛？怎么这都不知道？”何立言的表情舒展开来，带着点嘲笑的口吻。
    “这能一样吗？”
    竖着眉头，怎么有种被调戏的感觉，江语欣顺手拿起刚才何立言放在旁边的“魔法扫帚”朝他打去。
    果然没有好声气。这也是何立言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看她依旧坐在椅子上，只是奋力前倾着半个身子假装生气地用扫帚柄捅他的情形看，何立言还是配合地后仰着身子朝后躲闪。要是女生真生气的话可不会这么温柔，所以当然配合地演着戏。
    但很快意外出现了。
    因为太着急，江语欣地屁股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带着整个身子坠了下去，包括手中的扫帚。
    斜斜地触顶在何立言两腿之间。
    “呜——！”
    他当即双腿并拢，捂着裤裆，露着狰狞的脸面，抽动着下半身在椅子上转了两圈。
    “你，你没事吧！”江语欣扔下手中的扫帚，应着本能赶紧伸过手去，刚触碰到何立言的膝盖，又立刻触电般缩了回去。
    “还好么？”她红着脸看着那手捂住的地方。
    “你说呢...”何立言弯着身子，继续痛苦的模样。
    “很严重吗...？”她弯下身子凑近些，开始露出焦急地神色，“会不会...要不要找个地方看一下？”
    她想说骨折，可是男生的那个部位并没有骨头，说断了，又羞得出不了口。
    “你俩是怎么了？”
    怎么是她的声音？几乎同时，何立言跟江语欣抬起头。是张江。
    “你俩这是干嘛呢？”她再次问道，看着眼前奇怪的一幕。两人弯着腰正对着坐在椅子上，何立言双手捂着裆部，而江语欣一幅伸手预止的样状。
    一个脸颊绯红，一个埋着头。
    “那个，立言那里受伤了。”江语欣现在想赶紧钻到地缝里。
    “哪里？”张江问。
    “那里。”她指着他捂住的大腿根部。
    “我看看。”说着，张江已经凑过身去。
    什么？何立言没有预料到她这么的行为。
    已经闻到她身上的香水。
    “不不不，没事，没事了！”在张江伸手扒开他双腿时候，何立言立刻向后缩去。
    “没事，姐看看，万一出什么事....”
    “不牢张老师操心啦。”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又摊开手，扭了扭身子。
    张江敲了敲何立言的脑袋：“也就骗骗人家小姑娘。”然后做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你——！”居然又骗我！江语欣气得咬牙切齿，再次捡起地上的扫帚。
    这次何立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扫帚柄，任凭她怎么扭都不松手。
    “别，别，别！语欣，其实真蛮痛的。”他求饶，却是笑着。
    “叫你骗我！我还以为真...”
    “断啦？”何立言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可没那么脆弱哦！”
    江语欣生气的头顶冒烟，眼神已经杀死他千百次。
    “好啦，好啦，别闹了。”张江适时出来制止，“还想把这里掀翻了不成？”
    她抽出被何立言、江语欣争夺的扫帚，经过何立言的时候不忘拍打了他一下。
    “这扫帚不错哦。”张江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颠了颠，这不是用来扫地的那种。
    “琛琛的。”江语欣说。
    她眼神经过何立言的时候，留下“这事没完！”的锋芒。
    “真是浪费钱。”然后将它放到了一边。
    “她人呢？我看之前还在这呢。”
    “回去搬奶茶了。”江语欣回答她。
    “哦。”
    “你找她有事么？张老师。”
    “没，随便问问罢了。”
    “对了，他们都去跳舞了，你们怎么不去？”她看了看那边摇摆舞动的喧闹，继续问道，然后突然想到刚才的事。这对冤家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好，当我没提。”最终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你还笑，老师。”江语欣努着嘴。
    “说你们吵架呢又不是，打情骂俏吧，我看着更像。”
    张江看着江语欣粉扑扑的面孔，又看向何立言，他挑了挑左眼的眉毛，然后一副淡定的，“随你怎么说”的神情。
    张江觉得这俩人要是走到一起的话还真的合适。
    “张老师，问个事。”
    “哦？”她看向江语欣。
    “刚才的狐狸你认识？”
    “狐狸？什么狐狸？”
    似乎有点健忘。
    “刚给你送花的那个，黄狐狸面具的。”
    “不认识。”她立刻回到。
    不认识么？回答得样子可有点不自然。何立言拿过桌上的花。是新鲜的，玻璃纸包装得很静精致，有红色跟粉红色两种花拼成，像玫瑰，但花茎没刺，蔷薇科的一种？但这好像不重要。
    “蛮特别的。”他转了转手里的花束，然后顺手递给江语欣。
    江语欣闻了闻，看她的陶醉样，花很香的。又将它递到张江怀里。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啦。”张江再次递过去。
    “不不不。”江语欣把手缩放到桌下。
    “对啊，这怎么能要，那是人家的真情实意哦！”何立言一副事不嫌小的样子，特意强调“真情实意”四个字。
    张江听到后撇头瞪了何立言一眼。
    “罢了，既然不要我就插办公室里。”她站起身准备离去，走得时候还不忘补充一句：“你俩可安分点！”
    两人欣然点头。
    肯定有情况。江语欣看着她的背影，这样想着。

 第44章 雪上加霜

    江语欣看到，张江离开的时候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往嘈杂的人群里张望了一会儿。可能是下意识的，也可能是有意的，在江语欣看来，她肯定在找那个“狐狸”。
    但现在，她的注意力得从张江身上移回来。
    何立言似乎已经忘了她的存在，掏出手机把玩着。而那个奇怪表情的骷髅套头面具就被放在两人间的桌上，盯着她们。
    “咳咳！”故意咳嗽了两声。
    没有反应。
    故意的！她想。
    “她走了。“江语欣开了口，语气故意冷冰冰的。
    “嗯。”
    仿佛只是一个回声。
    “‘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很安静。
    似乎能闻到淡淡的火药味。
    江语欣刚才还在想着一定不能就这么放过这家伙，要讨个说法，可现在才过了几分钟，燃烧的浆火似乎渐渐被熄了下来。
    然后她也陷入缄默。
    他在看什么？江语欣想着，她假装看着前方舞蹈的人群，悄悄用余光留意这个低头的男孩。
    绚烂灯束规律地扫过他的侧脸，被棱角投下的阴影依旧如那日的灰暗。黑色披挂下透着神秘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江语欣这一刻就是觉得，这个人不是刚才的那个。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你成了个深暗的黑影，我在你旁边许久，竟突然一点都不了解你，但是我就是有这样的想法，我站在你的背后，然后再站到你的面前，我想看到黑袍之下，可我不会掀开它，会不会有一阵风吹过，很大的风，然后……
    寂静的空间。
    何立言察觉到了江语欣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她，然后她立刻垂下头躲避。
    可是我为什么要躲避？江语欣觉得怪怪的，然后抬起头，只是目光不受控制地转向了他处。
    余光里，他在笑。
    “你笑什么？”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他。
    “没什么。”
    又是这个回答。
    “你知不知道这种回答会让人讨厌。”
    “可是就是没什么啊。”
    何立言盯着他，露出一副“童叟无欺”的表情。
    “不理你了。”
    “嗯。”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哪？”
    “什么哪？”
    “哪里奇怪？”
    “你浑身上下！都写着奇怪！”
    “哦。”
    何立言左右转转头，自己今天的装束确实奇怪。他看向舞台上的妖魔鬼怪，然后再看看自己的黑袍，明显他们的更奇怪。
    光怪陆离的世界。她觉得奇怪那就是奇怪啰。
    江语欣在推测他在想什么，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具有独特的理科潜质，只是高三时候还是违背自己的本愿选择了文科。她那段时间觉得自己过于分析性，不知道这对于女性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不喜欢，她喜欢一个看不懂的、单纯的世界。况且语文水平也不错，便毅然跟着秦雯雯走进文科班的教室。而秦雯雯，因为一直以来就是数学白痴。
    没有人注意到这礼堂边角的两个人。他低头看着手机，她看着人群，偶尔瞥他一眼。
    童琛琛她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你们是不是打过一架？”她把奶茶放到桌上。
    何立言伸手去拿。
    “你不知道女士优先嘛？”童琛琛叫道，她觉得这两个人在她跟秦雯雯不在时候肯定发生过什么。
    何立言听到童琛琛的话后立刻将手中的奶茶转递到江语欣面前，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就像本来就是帮她拿的。
    江语欣没有接，看着他。
    然后用眼神瞄了眼桌上淡黄的那杯。
    金桔柠檬茶？
    还挑剔？本着小事化了的目的，何立言将奶茶换成金桔柠檬茶，还特意将吸管插进去，端到她的嘴边，就像侍奉着最矫情的公主殿下。
    吸管的尖端小小地触顶到她肉肉软软的嘴唇，她张口咬住了它，然后才缓缓抬手捧过杯子。
    直到舞会结束的时候，依旧剩下小半杯，捧在手里。
    大家似乎都玩得很尽兴，然后陆陆续续地离开。
    “大叔，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就没玩什么？”宿舍里，乔天脱下黑色披褂说道。
    “还行吧，不是后面参加集体游戏了吗？”
    “除了这个呢？”
    何立言想了想，好想就是这么多了。
    “可能就是这样的吧，我先去洗澡了。”然后他脱下衣服甩到身后的空盆里。
    而当擦着湿漉漉的头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宿舍里几个人一脸的怪异表情。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肌跟腹肌，好像没到这么引人注目的境地。
    “怎么了？”他拿起大裤衩。
    没人说话。
    这样的氛围肯定有问题。
    “说，肯定有什么事！”他的目光停在最近的王超身上。
    王超随即看向乔天，乔天不理他。
    “没什么大事。”王超解释道，“刚秦雯雯打来电话，问你食堂二楼馄饨店外卖电话多少。”
    “秦雯雯？”
    何立言想想，没什么不对头的，晚会结束后饿了，回去叫点外卖。
    “然后就给了她号码。”王超继续说道。
    “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我们给了她阿里的电话。”他说得风轻云淡，话毕，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真是不怕事多。何立言想。
    可是看他们的态势，似乎在自己洗澡期间发生的不只这些。
    “刚才江语欣打电话来说要杀了你。”看王超笑得说不出话，陆赫开了口。
    什么鬼？怎么还跟我扯上了？何立言可不想这节骨眼儿上再跟江语欣扯上。
    “我们跟她说是你的主意。”
    “我的天！胖子，你们——！”
    真是雪上加霜。
    何立言这一刻只想把这些个猪队友揉成一团再从六楼阳台扔出去，然后捡回来再扔出去，无限循环。
    “不过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陆赫回想刚才江语欣那撕破天空的暴烈语气。
    “这反应，你俩是不是本来就结了什么梁子？”他问何立言。
    “哪会有什么梁子。”
    “那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我哪知道！”
    何立言不再理会这些猪队友，可是自己好想本来就没做什么啊！
    糟糕透了。

 第45章 去日本

    何立言本以为有时间能跟江语欣好好谈谈那天的麻烦事，可是时间好像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因为舞会的第二天，江语欣就没有出现在教室。他不敢发短信给她，于是问秦雯雯，秦雯雯说她家里有事，回去了。
    然后就是两天没有见到她。
    可能回来时候她就忘了这事了吧！
    晚上的时候，何立言站在阳台上，校园景灯旁成双的人影悠悠地穿过，抬头看那黑幽幽的夜空，成对的星星点点。只有西南方向，孤独的一颗，很亮很亮。
    “原来你在这儿啊。灯都不开，我们准备出去，赶紧的！”
    身后走廊里，乔天跟王超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漆黑阳台上的黑影，然后回头朝屋里大喊：“阿里，大叔在阳台，不用找了，你还不快点结束！”
    “好。”
    当然，这个“好。”只是口头应呵罢了。阿里不会听他的，大不了晚点再来呗。一向如此。
    “这么晚去哪？”何立言问乔天。
    “晚吗？你看看几点？”
    看了下手机，七点半，是不算晚。
    “去哪？”
    “吃夜宵。”
    “都去么？”
    “对，阿里请客。”
    “阿里请客？”何立言有点惊讶，他自然地转过头，仿佛能看到墙对面这个坐在电脑前狂按键盘鼠标的蓬头少年。
    “刚收到消息，他被日本名古屋大学录取了。”
    “名古屋？”
    去年就听阿里讲过，他准备放弃这个专业去日本留学，当时以为他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居然真的付诸实践了。
    “哇偶。”何立言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叹。
    “那他是真放弃这个专业了？”
    “那肯定的。”
    “学什么？”
    “好像是计算机。”
    计算机么？何立言想了想，阿里在他们眼里本来就是“计算机天才”，现在去日本选择了计算机专业也在情理之中。
    “赶紧的！”乔天又朝里头喊了句。
    “你们先，随后就到！”屋里传来回音。
    “钱罐子不来，我们去有什么用？再不来我就拔你网线啊！”陆赫发出最后的通牒。
    “他在干嘛？玩游戏么？”何立言问。
    “不是，在视频呢。”
    “视频？他女朋友？”
    说着，何立言想着冲进去，然后陆赫一把拉住了他：“别看了，是他姐。”
    然后何立言就止了脚步。
    “那咱这么催促被她姐听到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都扯了半小时了。再说，他带着耳机呢，她姐该听不到。”陆赫又敲了敲门提醒屋里的钱罐子，他晚饭还没吃，早饿着呢。
    然后没过一分钟，阿里背着单肩包乐呵呵地出来了。
    很少看到他这副笑不拢嘴的形象，这激动的神情，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
    生命里匆忙到来的相聚，就像候鸟在云朵里划过的一道又一道线痕，高高地缝在湛蓝的天际线上，然后在落日前的最后一场大雨里化为烟缈，留下虹之间的记忆。
    “东京是大地方呢！”大排档里，陆赫的声音显得特别大。
    “我是去名古屋，胖子。”
    “对我们来说都差不多嘛。”陆赫总是这个习惯，聚会开始时候就开啤酒催着大家喝来助兴，然后不知不觉自己被灌了两瓶，现在已经记不清半小时前阿里说的去哪了。
    “你什么时候走？”何立言问阿里。
    “该两个月后吧。”
    “两个月？”他算了算，差不多就是下学期快开学时候。
    “那边开学时间跟这里差不多，差不多在这过了春节就去报到了。”
    阿里抿着酒杯。
    “差不多就是日本樱花开的时候吧。”
    “那你以后会娶日本老婆吗？”
    阿里抬头看向何立言，然后摇摇头：“我还是喜欢中国的。”
    “你可以找中国的留学生啊。”
    然后阿里的眼神就像发现了新大陆，闪着灼热的红光。
    “你日语会吗？”
    何立言记得阿里上学期英语还挂科，在日本的话，国际通用的英语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会。”他答道，“其实我们那里高中时候自选的语言就是日语，只是来这后来发现这所学校毕业一定要英语过四级。”
    他说着努努嘴，悲伤的表情。
    阿里选择去日本是无奈的选择，在这里，英语不过关就没法毕业，无法毕业就意味着没有结业证书跟学位证。用后来他的话说就是：我被学校赶了出去。
    所以那一刻，何立言第一次深深痛恶这个制度，为什么一定要英语来衡量？就像很多人一辈子用不到那高等数学的复杂函数一样，明明只是被迫地折腾自己。
    这个家伙就要离开了呢！
    有好多问不完的话。就像明天就要坐上飞机离开了一样。
    “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认识个海归呢。”乔天看着阿里，笑着看向大家。
    何立言听后想想，确实是，如果那个人不算的话。阿里还真是第一个，或者说他是准海归，然后下一刻，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好渺小，没见过世面，好孤陋寡闻。
    现在所有人的脸上都已经挂着红晕。
    “都说日本的资源最丰富，以后力哥一定要多多罩着我们呐。”
    “什么资源？”阿里问陆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爱情动作电影呗！”
    然后一阵哈哈大笑。
    “那怕是违法的呦。”
    “切，胖爷我不管，哈哈哈哈......”
    阿里看着身边豺狼饿虎般的目光，不得不发出“我真是拿生命在跟你们做朋友啊。”的感慨。
    男生最后的聚会已经搬上倒数的日程。
    那晚他们聚到很晚很晚，因为都喝醉了，最后大排档的老板娘不得不管他们要了手机，然后碰巧打了唐叶的电话。
    后来唐叶带上他们宿舍的人匆匆赶来救场。
    看到这些个男生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匐在摊子边，只有乔天一个人坐着的，他算是有意识的，最轻的。
    唐叶说：“当时我就后悔了来了！”
    老板娘提供了矿泉水，每人灌了点，然后四个女生就在那陪着这几个醉汉，她们感觉今晚好莫名其妙。
    十一月初的天，没有风，低温的侵袭也加速了醒酒的过程。
    在这段时间里，女生们也悄悄给他们拍下了四年里最丑的照片。

 第46章 离与回

    每次喝完酒都是这么个昏沉。
    这好像是第二次喝醉。
    也许。又或者不是。谁都记不清了。
    整个晚上何立言一直觉得有另一个人在对自己说话，但听声音来，又好像这个人就是自己。他脱离了沉重地躯体，就将将就悬浮在耳朵的位置，然后挂在那里俯看。
    一种难以形容的不适。
    走在回校的路上，他还记得有只手握着她的胳膊，很暖很纤细，可能是女生的手。他尝试着将手臂搭过去，被她的手打了下来，一副事不关己地将头颈朝远离他的方向躲去。
    “看着点路！”有点熟悉的声音。
    然后他安分下来，像只乖巧的摇摇晃晃的断线木偶。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男生们早就忘了是谁把他们运到宿舍的，可能是宿管阿姨喊了路过的男同学，总之，有一点他们知道，欠了唐叶她们一个人情。
    有时候上帝总会留给人一些小幸运。
    上午没有课。
    何立言早起后便来到了奶茶店，除了乔天有社团活动出去了外，其他人依旧躺在床榻上。
    他点了杯最浓最冰的咖啡。
    童琛琛跟姜姗姗觉得他有病，十一月的鬼天气怎么能喝这个？所以何立言自己依照着配方调了杯，其实也没啥配方可言，就是照着自己的要求在一个250毫升的大杯子里加了整整三大勺的黑咖啡粉，然后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便加了蚕豆大一点的奶精。
    “真的就是神经病才这么喝。”童琛琛看着他杯中深棕色飘着白色泡沫的液体。
    何立言从冰箱里取了些遗留的冰碴子，加进去摇了摇，一大口。那种沁人的苦涩，从舌尖一直苦到舌根，然后又被舌根返送回来，最后是冻牙的麻木。
    他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真是厉害。”
    姜姗姗惊讶地看着一分钟内就空空的大杯子。她记得上次在奶茶杯里加了一勺的黑咖啡粉就苦得她漱了三次口。
    何立言舔了舔嘴唇上的残留，那意犹未尽的享受。
    “听说昨晚你们又喝醉了。”
    “不算喝醉，就是有点多。”何立言开始清洗手里的陶瓷杯。
    “唐叶可没这么说哦。”
    你们间的交流还真密切。何立言心里想。
    “阿里要去日本了，就晚上聚了聚，一不注意就喝多了。”他说道。
    “阿里去日本？”
    “嗯，也昨天才确定下来，名古屋大学。”
    “那还会回来吗？”
    “我们毕业前是不回来了。”
    “哦。”童琛琛的声音比刚才的小不少，听得出，因为这个朋友的离开而生不少伤感。
    “就是跟你一起的那个瘦瘦的话很少的那个吗？”阿里很少来店里，姜姗姗接触不多。
    “对，会电脑的那个。”童琛琛回答她。
    姜姗姗当然也不知道阿里是计算机天才，但从童琛琛的口气听来，这是个很厉害的人。而这个很厉害的人要去日本一所更厉害的大学深造了。
    很短的时间里，似乎所有人都知道阿里要去日本了。
    本想着在阿里离开前一定要所有人一起聚一下，然后再留个合影，可是到底离这学期结束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然后大家想起这件事时候会想：不急，还早呢。
    渐渐地，似乎都忘了这个人过了年就见不到了，依旧是该乐呵的乐呵，该缺席的缺席。可是班上也有女生记得这几件事，然后拼尽脑力列出一张大单子给阿里，日本的口红，日本的面膜，日本的包包......俨然是代购的期许。然后阿里会在惊咋中接过纸条，至于会不会买，鬼才知道呢。
    最晚知道阿里要走得人，居然是江语欣。
    不会错，就是江语欣。
    因为那些天都不在学校，整整一周的时间。回来的时候感觉好像刚刚错过了一个毕业典礼。
    “这些天都回去干嘛了？”
    那天中午下课，何立言跟平常一样的问她。
    “我妈病了。”她回答。
    “哦。”原来如此，他这样想，“那现在好了吗？”
    江语欣没有立刻回答，然后何立言想，自己刚问的不就是废话吗？现在回来了当然该是病好了呀，可是转念一想，需要请假一周回去，这似乎是很严重的事情。上次乔天请个三天假都在辅导员面前软磨硬泡了半天，虽然这个“帮年长的爷爷收大蒜”的理由是有点牵强。
    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看到何立言盯着自己，又立刻不自觉地摇摇头。
    “没事了。”她说道。
    两人走在课后下楼的楼梯道里，就像穿过的拥挤的沙丁鱼。
    江语欣有点恍惚，人流中她抓住了何立言的背包带子，何立言立刻感觉到了向后的拉力，他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去，刘海几乎遮蔽了她的双目。
    “该剪剪了。”
    “什么？”她抬起头。
    “快看不到路了吧。”
    尴尬地笑了笑，她抽回手，然后抚了抚额前的头发，确实该剪了。
    “在家很忙么？”他问。
    “还行。”
    “我们走另条路吧。”
    她点点头。
    所谓的另条路就是右边那条绕过教学大楼的路，因为午饭时间，所以下楼的人都会选择左边这条直奔食堂。
    在人少的路上反而没什么话说。
    何立言觉得江语欣回来后没那么活泼了，虽然以前也不是那个样子。但就是这个感觉。
    她一向是个最爱美的女孩，每次见到她都有种光鲜亮丽的感觉，有时候又会突然扎两条马尾，成了清新可人的邻家姑娘。
    其实，在江语欣刚回校的时候，何立言就一直想一件事，她会不会还记着舞会上的事？
    上课的时候她坐在何立言的斜对面，何立言听听课玩玩手机，偶尔会瞥她那一眼，她就是很平常地听着课。
    现在就走在他旁边，她似乎早忘了。
    “今天怎么不见小雯？”
    何立言又找到话题。
    “宿舍呢。”
    “翘课？”何立言的语气，一点都不奇怪。
    “胃痛，早上跟辅导员请了假的。”
    “这样啊。”然后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请了假的话，怎么没见你把请假条给任课老师啊？”
    听到这话，江语欣心里一个咯噔。
    “你忘啦？”
    她点点头，木讷之后是惊讶，最后赶紧掏口袋，果然没交。
    转身回楼的时候，何立言拉住了她：“还回去干嘛呀，老师都没点名，哪知道她没来？”
    江语欣想想有道理，又将请假条小心地折好放入口袋。
    “扔了呗，还留它干嘛？”
    “万一这个老师以后发现，要呢。”
    “没万一。”
    “你怎么知道。”
    “好吧，那你留着吧。”
    “嗯嗯。”
    ......

 第47章 影院里的对话(上)

    很少会在假期里跟童琛琛碰到一起。
    怎么回事呢？自大一开始，何立言就会在寒暑长假的时候找份临时工，至于什么工作、干多久，多不是影响他选择的因素。在这两年里，他做过两个月的酒店服务员，咖啡馆的服务生，算上学校时候的奶茶店员工，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就离不开“服务业”了。
    而这个寒假电影院里，童琛琛在电影院遇到了何立言。他这个寒假里居然在做影厅检票员。
    “我以为你会又在端盘子呢。”童琛琛对他说。
    “嗯。”何立言回答，然后拿过童琛琛手中的票，“这部还15分钟才开始检票呢。”
    “我知道啊。”
    何立言看到她看着他，是故意来问候他的。
    “是你自己拿过我的票的呀。”她一副很有理的表情。
    “哦。那等等吧。”
    现在是晚上十点，来看电影的人不多，童琛琛就站在他旁边等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打工？”
    “网上随便找的。”
    “随便找的？......那就夜班吗？”
    “不一定，但晚上的话工资高点。”
    “快过年了。”
    “三倍。”
    “你好像就知道钱。”
    何立言看着她，笑了笑。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他解释道。
    过年的意义对他来讲并没有多少深意，可能他就是这座大城市里有这种想法的极少数派。
    单亲家庭的原因使他的生活注定比别人少一半的乐趣，似乎这种感觉在过节的时候额外凸显。春节的时候，除了那最重要的两天按习俗的流程，然后去外公外婆家照例走一遭外，剩下的时间几乎没有安排，亲戚很少主动过来，即使来的也大多是爸爸的朋友。
    城市里朋友不多，高中的朋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隔阂也渐渐疏远，突然提起相聚总有点怪怪的意味，所以即使是寒假，他也会找份工作消磨时间。
    去年是肯德基，因为肯德基是少数春节期间依旧营业的。
    今年是电影院，巧的是就在童琛琛家附近。
    “怎么这么晚一个人来看电影？”他问童琛琛。
    “你没看到两张票吗？”
    然后何立言注意到有两张电影票。
    “男朋友吗？”他笑着问，因为晚上看电影的大半是情侣。
    “我倒是想。”童琛琛没好气地回答。
    “估计就你们俩。”
    “我们包场了吗？”童琛琛看起来有点激动。
    她们看的是《疯人院》，是这个寒假风靡年轻人圈子的泰国恐怖片。虽然何立言平常写鬼故事，可是他并不敢看鬼片，所以即使在这检票一周了，他依旧没有进去影厅里蹭着看。
    他又看了下网上订座情况，确实只卖出两张票。
    “吓死你们。”他看着电影海报上被挖去眼珠的女演员，然后马上切换了页面。脑海里依旧想着那个血淋淋的空洞眼眶，一阵寒意。
    “我也不想啊，可是小懒鬼求着我。”
    “小懒鬼？...严岚岚么？”他想了想，好像以前是听说过她有这么个表妹，童琛琛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小懒鬼”。
    童琛琛点了点头。
    “那你还真是个好姐姐。”
    她努努嘴。
    “怎么不见她？”
    “去买奶茶了。”
    “做姐姐的好意思差遣妹妹做事？”
    “她自己要求去的，好不。”
    说着，童琛琛转头望了望楼层拐角处得“coco”奶茶店，并看不清她的身影。
    “再说了，我也不太想喝。”她回过头补充道。
    “是没‘绿森林’好喝吗？”
    她说不是。
    “你该去看看她去。”何立言也朝那里望了望。
    “看什么看啊，又不是小屁孩，都上高中了都。”
    “上高中了？”
    然后童琛琛用一种看神奇动物的目光望着他。
    “记得上次见还是这么点呢。”说着，他将手掌放到自己腰的位置比划着身高。
    “切，弱智！你以为就你长，人家不长啊！”
    很嫌弃的嘲笑。
    “喏，来了。”这时候她指指小步跑来的歌长发女生。
    “粉衣服的吗？”何立言问。
    “你是真的不认识了吗？”
    反正现在，她觉得何立言是真的忘了“小懒鬼”这个人。
    “岚岚，还记得这个人么？”童琛琛接过表妹手中的巨量货物。两杯奶茶，两桶爆米花，还有瓶酸奶。
    严岚岚歪了歪脑袋。
    何立言也正好好好看看童琛琛这个表妹。高中生的话该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吧，跟童琛琛差不多高，白皙的脸蛋，细细的腿，平平的胸。
    三秒的时间，三个方面，然后何立言就认定，这个女孩几年后一定是个美人。
    “是立言哥哥吗？”
    她的声音跟以前一样，何立言稍稍有了点印象。他点点头。
    “岚岚，几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啊！”这语气分明就像见到了大熟人。
    演得真好。童琛琛心里想，刚才就不该告诉她岚岚，该让他出臭的。可是以何立言的尿性，也一定会装聋作哑破罐子破摔，结局也一样都是乐呵呵的。
    “立言哥哥在这打工吗？”
    “不错。”
    “真好，是不是可以免费看电影？”
    “人少的话可以。”
    “那我以后跟同学来看又免费吗？”
    “有优惠券的话我就给你。”
    “好！”
    ......
    很明显，跟这个表妹的交谈要跟童琛琛容易得多。
    可能跟这般单纯的女生聊天多了分真诚，少了分套路。
    “可以检票了吗？”童琛琛就像感觉受到了冷落。
    何立言看了下时间：“还五分钟，我们提前十分钟检票。”
    “这场反正就我们俩，让我们进去等也一样啊。”
    “可是规定是五分钟。”
    “别那么死板行不行？”
    “那......好吧。”说着何立言在电脑屏幕上点了两下，然后像往常一样在扩音器前通知道：请注意！3d电影《疯人院》现在开始检票！电影《疯人院》现在开始检票......
    明明知道就只有两人人。
    看着何立言一本正经的样子，严岚岚忍不住笑起来。
    “给！”童琛琛将电影票递过来。
    “3号厅，进去左拐。”
    “知道。”
    你知道？他的眼神这样问。
    “这家影院我常来。”
    “哦。”然后把3d眼镜递给她。
    没走几步，童琛琛回过来，把手里的奶茶递过来。
    “给。”她说道。
    “给我？”
    “嗯，本来就不想喝，你喝吧？”
    “好，谢谢。”
    然后看着她高傲地转身离了去。

 第48章 影院里的对话(下)

    一般这种电影何立言是不会进去看的，但这次观众就童琛琛跟严岚岚两个人，所以开场10多分钟的时候他就进了去。
    看过电影简介，五个大学生到一座疯人院旧址探险，回来后接连遇害的故事。典型的泰国恐怖片，不乏靓丽养眼的男女主角，以及露骨的有色镜头，但因国内审核剪辑的缘故，现在放映时候多只是点到为止。
    何立言坐在入口的座椅上，很远的地方，两个女生不意外地坐在影厅正中央。荧幕反光下若明若暗的脸上，黑色3d眼镜反射着幽幽的鬼魅。
    看了二十分钟，何立言便悄悄退了出去。虽然怪无聊的，但还是别看了，今晚要值班到十二点，况且还是3d的。
    退出去的时候，影院里3d立体声的音效充分诠释什么叫惊悚。
    是谁想到这种配音的？何立言想着，吸了口奶茶，凉了，然后打了个寒战。
    他坐在影厅外检票口的计算机旁。
    公用计算机的程序都是公司内部设定的，只有扫雷跟纸牌两个游戏。他点开扫雷，然后三次十步内炸得满屏黑色地雷后果断按了关闭的“x”按钮。
    最后，还是手机能消磨时间。
    其实他还是希望现在是暑假，因为天太冷的话晚上就没有人出来看电影了。而另一层原因是，暑假的时候是最热的，学校也都放假了，女孩们成群结队出来看电影，而漂亮的姑娘总会穿得很少，很养眼的画面。
    所有男的都喜欢夏天。
    起身扔奶茶杯子时候，竟看到童琛琛出现在后面。
    “厕所在另一边。”何立言朝她喊道。他以为她是要去上厕所，因为几天来所有中途出来的人都是这个目的。
    童琛琛没后转过去，直接走了过来。
    “你不是去上厕所？”他又问道。
    “不是。”
    “那怎么出来了。”
    “透透气。”
    “空调没开吗？”何立言想了想，不可能的事，上一场才结束，什么也没动过。
    “就是出来晃晃。”然后童琛琛坐在何立言旁边的地上。
    “要不你坐椅子？”
    检票处就一张椅子，何立言站了起来。
    童琛琛说不用，然后他又坐了下去，地板铺了毯子，每三天就有清洁工人吸尘处理，不脏的。
    “难道是因为怕了？”
    “不是。”她吸着拿瓶酸奶。
    “你不是也出来了么？”她仰头问道，嘴里含着吸管。
    看来刚才进去的时候动静大了点，何立言心里想着，然后笑了笑。
    而这个丫头也对半是怕了，所以才出来。
    “你工资多高？”她突然问何立言。
    “按小时算，平常十块一小时，晚上多五块。”
    “节假日再翻倍？”
    “差不多吧。”他回道。
    “其实在这里打工也蛮清闲的啊。”童琛琛说着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外面休息椅上一个人也没有，整个影院就两个厅在放映，另一个厅室是喜剧片片《爱情顾问》，人多一点。
    但现在外面空荡荡的。
    “但一个人的话还是会怕的。”她说着自己的感受。
    “这要看排片，生意好的话就会多几个人值班。也看季节，夏天人多，冬天都躲被窝里了。”
    “呵呵呵呵......”她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小点在哪里。
    “你什么时候下班？”
    “差不多十二点吧。”
    “就是这部片子结束的时候啰？”
    “不是，两部。”
    “两部？”
    何立言指指旁边《爱情顾问》的海报。
    “哦。”童琛琛点点头。
    “那就是说...其实还是十二点呗。”
    “差不多吧。”
    “你怎么老是说差不多？”
    “因为我也不确定。”
    “我怎么感觉跟你聊天这么吃力？”
    “有么？”何立言摸摸下巴，似乎聊天本来就是一问一答啊，不对，这就变成老是提问了。然后一时间竟也想不出聊天该是怎么个样了。
    “岚岚喜欢看鬼片？”
    然后他顺利把话题切换到了严岚岚身上。
    从童琛琛的话里得知，她确实是陪她出来的，然后何立言更加确信童琛琛因为不敢看下去才中途跑出来，但他并没有找她确认，因为肯定不会被承认。
    时针即将指向十一点。
    严岚岚从影厅探头探脑地走出来，她的黑色3d眼睛上戴在额头上，十足一个摩登女郎的模样。
    “原来你在这儿啊！”她朝童琛琛小跑过来。
    “喂，喊你呢。”何立言推推童琛琛的肩膀。
    “我知道。”她站了起来，对严岚岚说：“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严岚岚故意一副气嘟嘟的神情，“你说出去上个厕所，都半小时了，我还以为你掉进坑里了呢！”
    “哦哦，里面太热了，空调温度调高了，我就出来凉一下。”说着，她拉拉自己的衣领，做出一副热坏了的模样。
    “热你就脱啊！这么厚的外套，你脱了不久行了嘛！”
    真是一对有趣的姐妹，看得何立言禁不住笑起来。
    “好了，好了，你先进去，我去再买点饮料就来。”她说着，把严岚岚往里面推。
    “要快哦！”
    “知道啦！”
    感觉就像送走了了麻烦。
    “还不快进去。对了，顺便提醒下，这个点外面卖饮料的早关门了”何立言笑着提醒，他一直在笑。
    她白了他一眼，招牌式的白眼。
    “我就知道你不敢看，哈哈哈哈......”
    “那你倒是进去啊！你不是写恐怖小说的吗？胆子大嘛！”
    “我可是在工作呢！”
    “切，说得倒是像真的一样。”
    还没说完，何立言早歪着嘴，摊开双手，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情态。
    童琛琛顺手把手中的空酸奶瓶子扔了过去。
    这可比接篮球容易多了，何立言只是右手一抬，便稳稳地接了下来。
    “等下结束后我们去酒吧，你一起吗？”
    “酒吧？”
    何立言想了下，结束的时候，十二点。十二点了这俩还要去酒吧么？
    他摇摇头，表示不想去。
    其实长这么大他就没去过酒吧，那种喧闹人杂的地方他从来不去，总觉得那种地方鬼混的多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况且，也没有多余的钱跟精力去那种地方消遣。
    “下班后一起走。”
    公主式的决定。童琛琛说完，不想何立言会如何拒绝，立刻甩了下头发转过了身。
    她又留长发了。
    现在才发现。

 第49章 清吧公主

    何立言的想法是，到了十二点就赶紧遛回去。
    《疯人院》的结束时间是11：50，倘若交班的同事准时过来，算上正常人看完电影正常上厕所的时间，自己还是可以......
    有种躲瘟神的感觉。
    事实是，童琛琛就不是正常人。似乎早就料到如此，童琛琛在11点51分的时候第一个走出影厅。
    “有没有想逃啊？”她晃着手中的提包。
    “什么话，这不是在等你们呐。”
    “我们走吧，赶紧的！”严岚岚从她身后窜出来，然后将剩下一点的爆米花桶塞到何立言手里，挽着他的胳膊往外拉。
    去酒吧是给严岚岚面子。何立言是这么解释的。
    街道是安静地，本以为酒吧里是另一番景象，然而并非如此。似是是被寒冷冻结的热火。
    “这是‘pub’。”童琛琛说。
    “啥？”
    “清吧。”
    “你不知道？”童琛琛就像看这个怪物。
    我就是这么土。何立言的眼神如是说道。
    “就当是酒吧啦，安静地那种，差不多的。”严岚岚留下一句话后从他身旁擦过，兴冲冲地冲向里头的空座。
    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努力神情上装作是常客，可是放不开的手脚还是一眼就能被认出是新手。
    “u”型的吧台，跟电视里一样精致的酒水，抛瓶、摇瓶不停歇的调酒师展示着无穷的精力，潇洒却不花哨。
    年轻的驻唱歌手哼着柔和的曲子，墙边两个卷发的中年男人疲惫地扔着飞镖，因为总是扎不到墙上的靶子上。
    “pbu是流行于英伦三岛的一种酒吧形式，无论学生还是职业人士都适合去。”童琛琛解释道，或者说是科普。
    何立言刚还想说，怎么可以带未成年的严岚岚到这种地方。然后就被童琛琛堵上了嘴，要再说的话，一定会被她说成是烦人的老妈子。
    这种类型的酒吧适合比较活跃但又没有人陪伴的客人。无聊的就欣赏调酒师，而调酒师也能跟他们聊聊天，甚至玩玩游戏解解愁。
    这种酒吧是最富人情味的。这句话童琛琛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说了三遍。
    但何立言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这儿。
    严岚岚从吧台拿来两杯红蓝相间的酒，一杯端在何立言面前，另一杯放到了童琛琛面前。严岚岚没到喝这种烈酒的年龄，很自觉。
    “58一杯，别浪费了。”童琛琛说道。
    跟他的对话似乎就该这么进行。
    是什么样的密度可以让两种颜色完美地分界开来？何立言端起小巧的三角玻璃杯，轻轻摇了摇，那恰到好处的平衡微微地出现虚影，浅浅的交融。
    透过红蓝的液体，能看到对面严岚岚虚缈的剪影。
    只是泯了一小口，那种浓烈的辣一直从嘴唇麻痹到喉根，郁烈的奔放。
    “怎么样？”
    严岚岚拖着下巴，眯着眼，看着何立言紧缩眉目的不适样，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
    喝完这杯，要一小时。
    何立言皱着眉。
    该死，落入她们陷阱了！
    “慢着点喝。”童琛琛的友情提醒。
    然后每过一阵，何立言都会感受这种欲罢不能的浓郁。明明已经知道它的味道，但就是要再一次地试探，然后陷入一阵被麻痹的兴奋。
    时间配合着泯酒的节奏，跚跚而行。
    感觉身边的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虚无的缥缈，置身于无尽延伸的沼泽里，双脚却又坚实地触抵在硬地上。虚缈的挣扎。
    乐此不疲。
    “简直就是毒品。”他发出这样的感慨。
    “本来就是啊。”
    童琛琛一直在笑，她很喜欢看其他人第一次喝这种酒的表情。
    除了酒，清吧最特别最多的就是男人，还有不少外国人。
    仿佛因为英伦风格的侵染，来这的中国男子都有了种西方的深邃，尤其是胡子拉碴的，来到这里也会变成最性感最忧郁的大叔。
    “没有白来吧！”童琛琛说道，“外国人没有春节的习俗，所以现在这阵子也多会来这种地方消遣。”
    “你来这就是看外国汉子的？”
    “这么说得话也不是不对，这家店本来就是中英合资的。外国帅哥也是最多。”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半。”何立言看着手表说道。
    “那又怎么样，我们明天又不需要早起。”
    她的意思是，你今天夜班明天也不会上班，晚点睡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是岚岚想来这的。下学期就高考了。”
    “以后就不能再感受这种氛围了。”严岚岚故意噘着嘴。
    “想玩，就是想玩。”何立言可不信这种光面堂皇的鬼话，然后低头又泯了一口，再次眉头紧锁。，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你看不出我是一滴一滴地在消耗吗？”
    “哦，那你玩飞镖吗？”童琛琛继续问。
    “不玩。”
    “唱歌呢？”
    “不要。”
    “那我去啦。”她朝他眨了眨眼，然后脱下了毛茸茸的外套，里面是件粉红色的羊绒衫。
    在这里唱歌？何立言可没有想过童琛琛还有这一手。
    看着吧！旁边严岚岚的表情如是说道。
    就像一只粉色的火烈鸟。
    童琛琛的上台毫不意外地惹来一阵哨音，驻唱歌手同是欣喜地搬起吉他递过话筒。
    她明星范儿十足。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
    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最特别
    对你的感觉强烈
    却又不太了解凭直觉...”
    又是《红色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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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江在万圣节舞会上唱过，所以何立言很快就想到了歌名。
    舞台上分明就是一只飞起又飘落的火烈鸟。
    同样的婀娜，同样的奔放。
    赚足了台下男人们的眼球。
    “怎么样？好听吧。”严岚岚又恢复到拖着下巴的姿势。
    “很厉害。”
    “那是，琛琛可是这里的公主呢！”
    “公主？”
    “去年这里举办第一届‘最佳公主’跟‘最佳王子’的驻唱比赛，你猜谁是冠军？”
    “她？”
    严岚岚骄傲地点点头。
    “那王子呢？”
    “不记得，知道是个大学生，反正后来就没见过。”
    现在想来童琛琛刚上台时候为什么如此轻驾熟御自信满满了，原来只是旧台重登罢了。
    真的很厉害。这一点何立言深深地佩服。因为即使他自己能唱这么好，那也是没有勇气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表演的。
    她一连唱了三首。
    “走吧！”她几乎是蹦跳着下的台。空虚的躯壳刚好被这盛赞的掌声填满，充斥着精神的朵颐。
    走了？
    何立言看着额头莹莹冒汗的童琛琛，把外套递给她。然后看向桌上的酒杯，她那杯几乎没动过。
    “你知道吗...”严岚岚调皮地眨了下右眼，然后垫脚凑到何立言耳边说道：“去年‘公主’地奖励是，终生一折优惠！”
    这就是何立言第一次去酒吧的经历，几乎所有的记忆都是那杯红蓝鸡尾酒。最后又着实被童琛琛惊艳了一把。
    现在，人多的时候，她会沉默寡言得多，似乎真的成了个公主，更多地都是在笑。把头发留长之后，何立言看她总会觉得有几分江语欣的影子，那种悠悠慢慢的，静态的婀娜。
    而最近她又在干嘛呢？
    她的寒假该跟她们的一样，可以分为两部分，过年的时候跟准备过年的时候。
    两个人，两座城市。
    感谢当代的科技，感谢那些发明社交软件的巨人，因为他们的存在，人与人间的交流不再需求渡鸦飞遥的传信，只需光线弹指间，完成信息的传递跟分享。
    跟所有女生一样，江语欣也会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美美的自拍，会分享自己奇特的经历。
    而这个寒假，似乎少了很多。
    看到得最多的，是童琛琛的动态，她成了个自恋狂，有时候半夜会突然分享自己美丽长腿的照片，再配上句“我又瘦了”的描述，然后下面不出意外地尽是“痴汉”的回复。过一会儿，又立刻删了。
    庆幸的是，寒假过后大家又可以见面了。
    这三个星期里，何立言如愿挣到了未来两个月的生活费，里面更是包含了卖书的钱。
    寒假的第一个星期五，何立言记得很清楚，这是个值得记住的时间点。他的第一本惊悚小说《婴怨》完结，70万字。虽然在20万字的时候就已经申请上架销售，但似乎现在的读者更喜欢完结的小说，所以销量并不如意，甚至可以用惨淡来形容。
    直到完结的那一周，订阅量才渐渐有了起色，虽然有时一天依旧只是几块钱，但都是对作者何立言莫大的鼓舞。
    这条路我可以继续走下去。
    看着三位数的稿费，何立言终于可以合上电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说道。
    —————2015年1月

 第50章 葬礼

    妈妈出殡那天，江语欣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只是默默地被奶奶牵着手，随着人群慢慢地移动，一圈又一圈。
    一片冬日最枯败的孤叶。
    她记得妈妈的灵柩从乡下老家运到了城郊的殡葬场，然后捧着小小的骨灰盒再回到乡下村里的灵堂里。身边站着层层的相亲，一路上洒落的白色纸花，白色的雪花。白色的日光，反射着悲伤的白光。
    三天的守灵流尽了最后滴眼泪，最后一天最后的程序，她一句话也没有说，都是奶奶牵着，生生旧旧的木偶，牵引着，挪动着。
    她没有看到妈妈的尸体被放进焚化炉的一刻，她只记得妈妈消失在那个走廊里，安静地被推出去，消失在最后的时空。
    两个月前，妈妈查到胃癌晚期住院，瞒了她三个月，手术前一天，她回到了妈妈身边，一周后返校的那天，爸爸跟她说：妈妈没事了。
    寒假里，却再次住院，这一次，竟成了永别。
    医生说了一大堆原因，她只明白，她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灰色的天空，飘着白色的雪，刺骨的冷。
    暮色凄凉。
    单单影影的麻雀无声无息地飞进远处的林子。爸爸跟爷爷奶奶有很多事要处理，这几天要一直住在乡下。
    妈妈出生的地方。
    “妈妈，我好想再跟你聊聊天呢。”看着矮矮的床榻，江语欣小声地呢喃。想起很多年前住在乡下时候，没有电脑更没有网络，只有12寸的小电视机，守着准点播放的动画片，然后妈妈小心地给她拍蚊子。后来有了蚊帐，妈妈依旧会起来查看女儿每一寸的肌肤。
    最原味的守护。
    “妈妈，我也好想跟你顶嘴。”
    “妈妈，你能再帮我系下鞋带吗？”
    不觉泪流满面。
    “欣欣，来吃饭了。”外屋传来奶奶的呼唤。换做以前，奶奶会说：“欣欣她妈，喊欣欣出来吃饭嘞！”
    餐桌上简单的几个菜，奶奶做的，自然都是语欣爱吃的，也是曾经妈妈爱吃的。沉默地重复夹菜，夹菜，夹菜的动作。
    “欣欣，多吃点。”奶奶说。
    “嗯。”她点点头。
    爸爸没有说话，喝着酒，妈妈在的时候限量一瓶，现在依旧是一瓶。
    该会习惯这样的晚餐。
    乡下的夜晚很静，很久很久没有回到这里来过。这是妈妈生活了30年的地方，江语欣在上幼儿园后便跟随父母住进了城里。爷爷奶奶离不开故土，后来爷爷走了，奶奶怕爷爷孤单，更不愿离开了。所以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乡下看望下，江语欣适应不了乡下的蚊虫跟单调，每次都是早上过来，吃了晚餐后跟奶奶告别。
    原来这里的天空是这样的。
    妈妈说过，“乡下的天空很美。”
    哪里的天空不是黑色？她以为在骗她，这些个晚上才发现，原来真的很美。
    我会记住这片黑蒙的星空，跟你一样的亲切。江语欣闭上眼，开始在脑海里描绘、刻画，共同的记忆。
    妈妈的葬礼在开学前一周，所以留给江语欣缓冲的时间很短。伤心的仪式终于一一过去，说不出的惶恐，看得见的凄凉。
    江语欣只跟秦雯雯谈起自己的悲伤。
    后来秦雯雯只告诉了何立言。
    再一次见到何立言的时候，当然是开学第一天，搬新书的时候。
    她戴上了粉色的眼镜，好像淡淡粉色的镜片。
    她原来近视吗？何立言想。
    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像以前一样看着她，还是那个柔和的眼神。不是淡淡粉色的镜片，而是微微红肿的眼眶。
    “没睡醒么？”他在她前面停下，手里捧着厚厚一摞的书，一直顶到他的下巴。
    江语欣摇摇头，微微笑了下。她从何立言那高高的一摞书上拿下厚厚一沓。
    然后自然地跟在何立言后面。
    “这学期的书都这么厚。”何立言说。
    “每学期都很厚。”她回道。
    “你近视吗？”
    “有一点。”
    “戴着蛮好看的。”
    “谢谢。”
    江语欣在何立言面前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伤感，还是那种温婉跟亲和。其实即使表现出一丝的忧愁，何立言跟大家也不会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因为江语欣从不是那种情绪无常，轻易表现于脸上的女生，她的微笑似乎都是带着淡淡的怅然。
    新书要由各班从科教楼底楼的集放处搬到任意地点再分发给每个人。为了方便大家领取，药学两个班的新书会搬到女生宿舍楼下，然后统一分配。
    远远就看到陆赫坐在地板上守着一堆书，然后看着陆陆续续有书堆到他前面，他再把书整齐地分成两份，一个班一堆。
    “你也不嫌地脏。”何立言沉重地把书放到陆赫脚下。
    陆赫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原来他屁股下还有张硬纸板。屁股太大。
    “兄弟有福哦，就你有美女帮着。”
    他说着笑呵呵地从江语欣手里接过那一沓书，“这有几本？”他问江语欣。
    “三十五。”
    “你那堆呢？”他问何立言。
    “大概七十吧。”
    “大概？”
    “搬前总共数了多少来着？”他转头看向江语欣，江语欣当然不知道，然后他转眼想了想，“这个三十八，那个七十，总公一百零八，减去江语欣地那一沓...”
    “少屁话，赶紧给胖爷数数！”
    江语欣听了禁不住笑出声来。
    “你数下得了呗。”
    “没空，赶紧的，那边又来货了。”
    不远的地方，乔天又抱着厚厚一摞蹒跚而来，胖子赶紧跑过去，似乎就怕乔天这小身板儿被这一百来本书压垮了。
    何立言蹲下把那一摞书包装扯开数一下，本来就是要拆开的。
    江语欣也蹲下来一起数。
    “哎呦呦，真是男女搭档，干活不累哦！”
    乔天的声音。那一摞书确实把他累得够呛，即使陆赫撤走了一半的辎重，他的手被压出的红印依旧鲜艳无比。
    “两个班多少人？”何立言问。
    “一百零八。”
    “那就对了，一本不少。”说完他拍拍屁股站起来。
    贴心的江语欣依旧蹲着，帮忙陆赫把刚到的书分成两份。
    何立言跟陆赫已经向科教楼走去。
    两件黑色的外套，竟是如此让人亲切。
    回到这里，真好。
    江语欣的心像浸满水一样安静。她轻轻地搬放着新书。

 第51章 塌方了

    新学期不是第一个新学期，大二的第二学年。
    有过经历的同学们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新一年的学习生活，各怀各的心事，各怀各的憧憬。
    这两天n城一直在下雨，原本这种时候是外出聚会的高峰期，所以对于现在的江语欣来说，这不乏是一件好事。
    她没有心情参加这些热热闹闹的活动，秦雯雯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也很庆幸头顶这乌蒙蒙的天空。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下了一夜的小雨停了。江语欣简单地洗漱完便出了去。她在校门口的小摊上买了杯豆浆，摊主是个热情的老婆婆，还赞叹了这个标致的长发姑娘。
    早上跟爸爸通完电话，听爸爸的话，出去走走散散心。最近的心情格外压抑，确实会憋坏自己的。
    她沿着校园边界线上的石板路走着，一直向东。
    学校东边是片荒地，有个小湖，教学楼南楼上的阳台上望过这个地方无数次。
    我可以去看看，江语欣想。
    她很喜欢这份杂乱无章的美丽跟安宁，她想把这片碎黄的物景油画下来，可是并没有这个绘画功力，这份沧桑的美也不是新手轻易摘取的。
    她想到口袋里的手机，可是伸过手的时候发现竟然忘了带。
    也注定无法拍下这雨后的泥泞之境。
    她走了进去，走近残败的深处。黄绿的灌木，贴着土浆沾染的长草叶，坑坑洼洼的石土路一不小心就会有被绊倒的危险。不需要担心突然蹦跳出的虫子，也不会被懒惰得伪装成灰色石头的丑陋蟾蜍，春天还没到。
    江语欣本能地把脚踏在枯草最厚实的地方，虽然偏离了原本的小路，但会最大限度地不弄脏自己的鞋子。
    湿湿的草甸，偶然地会踩出一小滩水渍，然后脚抬起的时候又立刻隐匿下去。
    渐渐靠近小湖，她沉浸在这种探索里。
    感觉有点恍惚，似乎听到哪里来的一个声响，然后顷刻间，感觉周围的草甸跟地面剧烈地震动，斜斜地匍倒在泞土上，然后又斜斜地滑落下去。
    塌方么？下滑的一瞬间，恐惧席卷全身，连尖叫都来不及。
    在随着碎土枯快速下降的两秒里，江语欣下意识里想着的是：旁边是湖！会不会掉进湖里？
    好在在天空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她的身体没有体会到湖水的冰凉。
    没有昏晕过去，扒开遮挡在眼部的杂草跟落土，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沾满污泥。浑身湿漉漉的，一股腐朽的气息从鼻道侵袭至咽喉，最后引起一阵反呕的难受感。
    屁股一直隐隐地发痛，好在有草甸跟烂泥缓冲，不然多半会麻痹好一阵儿，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过了好久才爬起来。
    自己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竟然有这种事？
    江语欣颤巍巍地站在土坑里，抬手碰不到坑口的地面。湿滑的坑壁完全无法让她轻易地爬上去，很快筋疲力竭，她在后悔，为什么早上不多吃个包子好有体力？
    难道上帝准备给我一个活埋的死法？
    这样也好，我很快就会跟妈妈见面了。
    谢谢。
    一种很顺从的、妥协的念头已经深深蒂固在脑子里。
    江语欣斜靠坐在土壁上，稍稍向右侧坐点，因为左边的屁股依旧有点疼，湿漉漉的外衣渐渐浸湿内衣，开始变冷了。
    可能我会更早地冻死吧。
    但她不想呼救。
    在想什么？怎么办呢？
    湿哒哒的刘海罩住了半个脸颊，每一次地抚动都会让白净的脸蛋再多一层污垢，渐渐化成了个大花脸。
    如果我该活下去，就会活下去。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没有感觉，更像是在极度湿润的空气中。
    这种感觉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
    “语欣？......江语欣......是你么？”
    “嗯。”她闭着眼，答道。
    然后一小堆碎土滚落到她脸上，她睁开了眼。
    “你还活着吗？”
    这个时候他还敢开玩笑。
    江语欣真开眼，看到土坑口蹲着的何立言。
    “能动吗？”他问。
    “可以。”
    “你站起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嗯。”
    何立言几乎是趴在坑口，伸出的手才将将抓住江语欣的手。所幸江语欣才九十斤，何立言吆喝一声，猴子捞月般将她勾了出来。
    然后两个人并坐在坑口喘着气。
    “谢谢。”
    “举手之劳。”
    教科书式的道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江语欣问，她很好奇何立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突然有种他跟踪她的怪异猜测。
    “路过。”他答道。
    路过？江语欣望了望四周，然后看向何立言，这可是在荒地深处的小湖边，你居然说路过？
    四目相对的一刻，何立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先洗洗吧。”
    然后江语欣意识到了自己脸上的情况，赶紧跑到旁边的小湖边。
    “你当心点，再掉进去可麻烦了，我可不会游泳啊！”
    江语欣来不及回复，已经用手舀水泼向自己脏兮兮的脸蛋，一月份的湖水冰凉刺骨。
    她回到土坑边，被冰冷湖水洗过的脸蛋已经苍白，她又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帝派我来救你啊！”
    “胡说。”
    “真的。”
    “骗人！”
    “那好吧，我路过。”
    “骗人！”
    “没有。”
    “鬼才信你。”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还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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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两码事。”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语欣被问住了。对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难不成跟我一样？
    他看到何立言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
    “如果我告诉你我来这里抓小麻雀，你信吗？”他的微笑无比神秘。
    “抓小麻雀？”
    何立言点点头，嘴又咧出一个大大的弧度。
    “这个季节是小麻雀羽翼刚丰的时候。多的我说不清，就是比如说，如果有一个很大的灌木丛或者枯树的话，成群的小麻雀会聚集在里头，很容易扑抓。乡下的时候很常见的。”
    听着天方夜谭一样。
    何立言说着指指湖对面那棵体积庞大的，已经倒在地上的水杉树，细看的话，竟真能隐约看到跃动的小黑影。
    “可是为什么它们会聚集在里面？”江语欣问。
    何立言摇摇头，这还真不知道。
    “你真的来这里抓它们？”
    “不然呢？谁会吃饱了撑着来这鬼地方？”
    分明就是在说她，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倒霉的姑娘还是饿着肚子的！
    “可是你抓住它们后怎么办？”
    “不知道，可能会宿舍养养，最后再放了吧。其实我也就是来看看，雨天的话可能性更大点，所以来确认下有没有，再说，你以为这些小东西平时这么好抓啊！”
    “哦。”江语欣应着声。
    “倒是你，怎么会来这？要不是听到这边塌方的声音好奇过来看看，还真不知道你怎么办哩。”
    何立言一副你要好好感谢我的神情。
    “就是随便走走。”江语欣小声地答道。
    “随便走走？”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雨要下大了。”
    显然她不想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何立言抬头望了望一直阴沉的天，淅淅沥沥地小雨开始落到脸颊上。他搀扶着这个不久前摔痛的姑娘慢慢离开这个危险的土坑。

 第52章 上帝的使者

    “江语欣！你是掉土坑里了吗？”
    秦雯雯叼着牙刷，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浑身泥浆的江语欣，然后床上听到尖叫声的张萌跟刘珊珊立刻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还是我们平时最爱干净的江语欣吗？
    “这是怎么啦？”张萌从床上坐起来，冷不丁撞到了上铺的床栏，然后立刻抱头哀嚎着倒了下去。
    “萌萌，你没事吧？”江语欣担心地问道，她湿漉漉的刘海滴着泥色的水珠。
    “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我！”
    张萌抱着脑袋，露出一只眼睛望着脏兮兮的女孩。
    “你这是出了什么事？”
    “摔了一跤。”江语欣路上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摔了一跤？
    秦雯雯叼着牙刷，满嘴的泡沫。她围着她转了两圈，从头到脚扫视了两遍。她一脸的怀疑，这多大的人了，走路还会摔跤？还是摔在烂泥里？
    这分明就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好吧！
    “您要拍个照吗？”江语欣冷不丁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她看秦雯雯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珍奇动物。
    而听到这句话的秦雯雯立刻两眼绽放光芒，就像饥饿的猎豹碰见野兔，而就在猎豹奔进屋里取手机时候，意识到祸从口出的野兔早已惊恐地拔腿窜进浴室去了。
    “小雯！给我把柜子里的衣服拿来...”
    “白色那条吗？”
    “随便！”
    随即，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江语欣自始至终没有告诉舍友们自己早上掉进坑里的事。虽然她真的是碰到塌方了，可还是无法忽视这掉进坑里的事实。要是被她们知道了，也一定忽略塌方的前提，然后嘲笑她好些天的。
    她才不要这个样子。
    当江语欣穿着白色的睡裙从浴室回到宿舍时候，秦雯雯一眼看见她白皙的大腿上明显有块青涩的淤青，像一朵青色的刺青一样。这一跤可摔得不轻啊。
    “我去买早饭，你们要带点什么吗？”秦雯雯拿着饭卡站在门口朝屋里头喊道。
    “一杯豆浆，两个南瓜饼。”床上张萌应着声。
    “一样。”刘珊珊的声音。
    “你呢？”秦雯雯又问江语欣，她也已经躺倒在床上。
    “不用。”有气无力的声音。
    “真不要么？”
    “不了......等等，还是带个菜包吧。”在秦雯雯转过身的时候，她还是叫住了她。
    “就个菜包？豆浆要么？”
    “也带一杯吧。”
    话落，秦雯雯消失在了门口。
    被窝里，江语欣终于感觉到那种能让人完全放松下来的温暖，她又回想起先前坑里的糟糕境况，不禁再次打了个寒战，伸手将被角捂紧了些。她把手缓缓伸向自己的大腿，硬硬的，不自觉地轻轻按了下，立刻传来一阵痛意。
    淤青的话，该都这样吧。她庆幸，冬天厚厚的棉裤提供了不错地防护，若是夏天穿裙子的话，必定会磨掉一层皮，或是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更或是好几道，可能以后留下疤痕再也不能穿裙子了......
    江语欣其实想睡一觉，可是距离两小时前才刚刚起床啊，毫无困意的她只得呆呆地看着墙壁上的贴纸，胡思乱想着，然后很快摸到了昨晚放在枕边的手机。
    “谢谢你。”
    她辗转反侧犹豫了很久，还是给何立言发去这条信息。
    “呦喂，这么客气啊？不是路上道过谢了么？”
    他在线。
    “就是再想道一声。”
    “不错，那我就再次心安理得地接受你啦！”文字最后拖着一个大大的微笑表情。
    “你没感冒吧？”她问他。
    从荒地回来的时候，天空已经落起雨，何立言将自己的风衣脱下来，披在了微微发抖的江语欣身上，记得他身上只剩一件灰色的羊绒衫。
    “怎么，要是感冒了你还有力气给我送药么？”
    他怎么总是一副不正经的回答。
    “你呢？咋样啦？”江语欣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何立言的聊天框又闪烁起来。
    “还好，刚躺床上。”
    她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趴着，下巴顶在了枕头上。
    “那估计是要躺一天了吧。”他说。
    “嗯，今天幸好有你。”江语欣真的感谢这个人在那个神秘的地方神奇地出现。
    “既然感谢的话，那就请我吃饭吧。”
    “好的。”
    “这么爽快？”
    “应该的。”
    “嘚嘞，时间再定，我出去耍啦”
    “嗯嗯。”
    她将视线移开手机，头脑里却总浮现着那个精力充沛的男孩。
    灰色的羊绒衫。
    真是个神奇的早晨。
    准备好扑向盛大的死亡时候，上帝的使者坠落人间。
    冬天遗留的枯败绵延在泥泞的浆土里，丈落千里的冰寒止在最咫尺的心头。
    那个男孩，救了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褪去了旧痕。

 第53章 治愈师

    心里总有这种感觉，看着你的背影，我的内心就像置身于最辉煌的剧场，你转身的一刻，却是最令我恍惚的散场时间。
    灯熄人离，我努力寻找绯红座椅中属于我的一隅，天旋地转之间，只剩我一个人。
    上课的时候，江语欣似乎也开始会更多地注意这个男孩。他们总坐最后一排，无论什么课。所以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即使同一间教室都很少有机会见到这个人。
    “小雯，要去打水么？”
    几乎这句话每天都会找机会问一次，然后秦雯雯都会很惊喜地将水瓶递过去。
    绕过最后排座位出去的时候，她就有十秒的机会正大光明地洞视教室后面的一切。
    早上的两节课几乎都在睡觉，即使不是睡觉也是玩游戏。
    有时何立言会抬头看到她，然后她立刻移开视线抱着两个水瓶逃离。
    “你上课怎么总是在睡觉？”
    最后节课的时候，江语欣忍不住发信息给他。
    “因为困呗。”何立言回复道。
    “你们肯定天天熬夜。”
    “也就十二点吧。”
    “我的天，这么晚，难怪你脸上长满痘痘！”
    “江同学，你上课不认真听讲，特意来教育我的吗？”
    “谁说我不听了，我是有正事的好不！”
    其实江语欣也不喜欢中药理论课，但恰恰秦雯雯喜欢。秦雯雯很早时候就说过，爷爷就是种植中草药的，所以秦雯雯的童年几乎就是在药园子里度过。受爷爷的影响，秦雯雯自小对中药材产生浓厚的兴趣，所以这种课自然会拉着江语欣坐在教室前沿。
    藏在课桌下打着字，江语欣不忘向上翻下眼睛看看老师的目光有没有注意到开小差的自己。虽然大学里只要你不闹腾出大动静，任课老师几乎不会管你干什么，可是教室前排的话，有时还是会提醒几句。
    终于，在老师出手前，秦雯雯率先发现了江语欣的小动作。
    “跟哪个帅哥聊天呢？”
    秦雯雯话还没说完，头已经凑了过来。
    江语欣立刻慌张地合上手机。
    “没谁。”
    “没谁？”鬼才信你呢！秦雯雯一脸的不相信，盯着江语欣，然后转头看到老师正在黑班上画着解说图，又继续肆无忌惮地将目光投到江语欣身上。
    “嗡——”手机震动的声音。
    秦雯雯的眼神充满真相的渴望。
    “赶紧的！老师快画完了。”
    “那你还来吵我！”
    两人都极力将声音压到最低。
    “我可是准备着跟你同归于尽的！”然后秦雯雯发出最后的通牒，脸上确早已露出胜利的媚笑。
    “好了，好了，真受不了你...”
    江语欣亮出了手机。是何立言的聊天框在闪烁。
    ——什么事，怎么突然没音了？
    信息的内容。
    秦雯雯眨巴着满是疑问的大眼望着江语欣。这分明是她主动找到的他。
    “那天下雨不是摔了跤么，他带我回来的。”
    “他？”
    “嗯，恰好路过。”
    “有这么巧？”
    江语欣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然后为了表示感谢，请他吃顿饭，不过分吧？”
    非常正经的眼神。
    看着江语欣发去约饭的信息，秦雯雯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看到了江语欣嘴角上扬的微笑，是因为他吗？
    寒假的事对她的打击很大，这是开学来秦雯雯少有地看到江语欣露出微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合，但她还是打心眼儿里感谢这个男生的帮助。
    落日合上了那扇沉重的门，或许因为这个男孩的缘故，再次被推开了。
    无尽旋转的世界。
    我会遇见你，我会坐在你的对面，我会听到你的呼吸。
    面对着的，是熟悉的面孔。
    自助餐厅里，江语欣坐在一个少有人的角落，描述不出的什么感觉。他看着何立言从过道那头捧着装满牛腿骨头的大碟子。脑袋里一直徘徊者一个奇怪的问题：看得出是我在请客吗？
    她看着何立言沉沉地将大盘骨头放到她面前。
    “骨头尽吃！”
    江语欣的鬓角微微流下一滴汗。
    这家自助餐厅是何立言选的，主打牛骨头肉，所以几乎每张桌子上都堆了满满一盘子大骨头。来的路上就听何立言说，为了这顿大餐，昨晚仅仅吃了包泡面。若不是自助餐，江语欣甚至担心自己的钱够不够。
    “你能吃完吗？”她有点担心。
    “你难道不吃么？”
    说着，他已经抓起一根筒骨扔到了江语欣盘子里。然后又自己抓起一根啃起来。
    “别说你减肥，今天不许哦！”嘴里塞着肉，不忘补上一句。
    江语欣小心翼翼地用拇指跟食指提起那半根斩断的腿骨，然后刚刚离开盘子，立刻“哐当”一声摔落在盘子里。一声脆响，惊得隔壁桌的一对男女双双投来疑惑地目光。
    “还矜持？”何立言看着滚落在桌边的骨头，“你不会想着用兰花指拎起这玩意儿吧？”
    颇大的声音，引得隔壁桌的女孩“噗嗤”一声笑起来。
    江语欣立刻涨红了脸。这一刻她甚至觉得何立言是故意选了这一家让女孩子优雅不起来的餐厅。可以经营的形象，即将灰飞烟灭。
    “谁矜持啦？”她气嘟嘟地鼓着嘴。
    既然看到别的女生大把握着大骨头，也便抛下了形象，一把握住了方才掉落的筒骨咬了一口，油滑滑的筒骨上立刻留下一个嫣红的唇印。
    “味道如何？”何立言已经啃完了一根。
    “不错，孜然的。”
    “记得骨髓也吸掉哦。”
    “骨髓？”她顺势将半截筒骨头立起来，果然看到里面白粉粉的髓状物。
    “这可是精华！”
    “哦。”江语欣点点头。
    何立言没有发现她这一刻的眼神是多么纯澈，多么温情。
    江语欣想起妈妈以前煮骨头汤的时候，也一定要嘱咐她把骨髓吃掉。
    邂逅一个伟大的治愈师。
    那些曾经以为的永远不会忘记的伤痛，那些曾经以为的永远消退不了的伤口，都会在温情的时间里被慢慢地磨平。
    江语欣说不出这个治愈师是时间还是这个毫无吃相的男生，但这一刻，她觉得很平静，自己的心像白昼一样光明。
    记忆燃烧着生命，而你，却正在为我延续。
    “有一点我还是很奇怪，立言。”江语欣突然问他。
    “什么？”
    他抬头看向江语欣，自己已经啃了三根骨头，而她才将将啃完第一根。
    “没什么。”她犹豫了一会儿，顿了顿，这样说道。
    “说啊。”
    “没什么。”
    没什么？何立言奇怪地看着江语欣，然后看向两人中间堆了三层的骨头，又从中抽出跟最大的放到她面前。江语欣的最立刻撅成一个“o”型。
    “我去拿饮料，你喝什么？”何立言起身。
    “橙...汁吧。”
    然后她看着何立言的背影消失在眼角。

 第54章 奶茶店的纠纷

    江语欣其实想再问问何立言那天塌方的事，她觉得何立言的出现不是偶然，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去那个荒地，而不是单单是去逮麻雀儿。
    记得他那天穿了件灰色风衣，很长的那种款式。江语欣一遍遍想着那天早上的事，然后她甚至觉得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可能就是电影里那种特别行动队的，在那个灰色的早晨去这个被人遗忘的荒地执行某项秘密的任务。
    真的越想越扯了。
    那天何立言真的只是碰巧路过拉了她一把，然后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阴谋论了？
    最近好像越来越不正常了。
    那个中午是江语欣第一次跟何立言单独吃饭，后来真的就只是吃饭。她本以为两个人的话会再做些什么，比如说下午会看个电影，再去娃娃机抓个娃娃什么的，这些当然都没有，因为这样的话不就真成了约会了吗？
    江语欣清楚地记得这个饥肠辘辘的男生整整啃了十二根骨头。那个服务员小哥收骨头时候看他们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是怪怪的，她甚至担心何立言会再突然冒出一句：“能打包两根走吗？”
    一个人的饭量居然可以这么大！
    其实江语欣想的，何立言未尝不曾想过，只是这个电话最终让他放弃了这个机会。
    后来何立言接到一个电话，所以两人刚吃完饭就匆匆回去了。
    等公交的时候，江语欣看得出何立言的样子有点不安，猜想一定跟这个电话有关。
    “出什么事了吗？”她问。
    “没什么事。”何立言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一直低头发着信息。
    “肯定有。”
    “没...”
    江语欣不信，凑过头来。
    “琛琛吗？”她问道，虽然没有看到是谁的对话框在闪烁，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何立言皱着眉头。
    肯定是琛琛，江语欣笃定。她拉着何立言的胳膊。
    在江语欣的印象中很少有何立言焦急地时候，即使是考试挂科也是一副马大哈的样子，比如早上才出的成绩，晚上就乐呵呵地跟着胖子他们出去鬼混。
    “你不告诉我我直接问琛琛啦！”
    “现在最好还是别打给她。”何立言的手握住了江语欣正欲拨号的手机制止了她。
    果真是琛琛。
    “她怎么了？”
    “倒不是她，是奶茶店。”
    “奶茶店？”
    “20路来了，先上车。”
    他的手这时候依旧握着江语欣的手腕，于是顺势拉着她跨上了公交车。
    “就刚刚的事。”坐定后，何立言才想到松开她的手，“有顾客反映孩子因为喝了她家的奶茶拉肚子，现在来讨说法要赔偿。”
    “不会吧？”
    “无理取闹。”何立言望着窗外，江语欣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那她是要怎么个赔偿？”
    “两千。”
    两千块？拉肚子的话药费才多少？再不济加上后续的营养费精神损失什么也就两三百吧。两千！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你准备怎么办？”她问何立言，她知道这个人一定不会轻易妥协。
    “一分不给。”
    “一分不给？”江语欣惊讶地看着他。
    “奶茶店的操作流程我最清楚，怎么可能有质量问题？刚问过童琛琛，她不会骗我。所以这小孩一定是因为其他原因。我让童琛琛拖住等我们回去，乔天跟胖子也在回去的路上。”
    “会不会把事情搞大？”
    江语欣有点担心。听何立言的口气，他不是回去理论，而是去干架的。
    “两千块对童琛琛来说不算什么，可是一旦私了不就承认是自家奶茶的问题了吗？刚刚打起来的牌子，前面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再说，怎么可能赔这么多钱？不分明就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么！”
    江语欣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担心，既然把胖子他们都喊回来了，那分明就已经做好干架的准备。希望不要生什么乱。
    公交车停下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奶茶店的位置围了不少人，大多数是不上课的大学生。
    一个妇女在奶茶店前骂骂咧咧，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孩子在她婆婆的怀里。
    胖子他们还没到。童琛琛跟姜姗姗因为害怕已经把店门锁了，那两个妇女在店门口肆无忌惮地造着势，看到何立言跟江语欣二人，童琛琛立刻像见了救星一样。
    “就她俩？”何立言从人群中挤过来，直接问童琛琛，完全没理会这个叫嚷的妇人。
    “神经病，骂了要二十分钟了。”
    “看来她男人不在也是不敢再多造次哇。”
    “你还乐呵！”童琛琛都快急得哭出来，他却还有心思开玩笑。
    江语欣也踢了下何立言的鞋跟。
    何立言望了望层层的围观者，心想：若真动起手来，这里头的同学该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就知道你躲不久！怎么滴，男人来了，敢出来了！”孩子的妈妈见童琛琛跟刚来的人聊天，上前来理论。
    “这位大妈，咱说话能不能小声点，大中午的，可不少人在睡觉呢！”
    “少废话，我儿子喝你家奶茶拉肚子，怎么个解决法？”
    着实一个泼妇！何立言心里暗骂道。
    “你怎么就确定是喝了她家奶茶拉肚子的？”
    “白天喝了奶茶，晚上回去就拉，怎么就不是？你说！”
    “我们都喝了她家的奶茶，为什么就你家孩子拉肚子？”说着，何立言问向后面的学生，“你们有拉吗？”
    大家无怪乎地直摇头。
    “孩子喝了奶茶就喊不舒服，怎么不是奶茶的问题？你算哪个？我跟老板娘理论你来搅什么！”
    “我是这家店老板，够不够格！”
    何立言大声呵斥道，他觉得不把这妇人从气势上比下去，她是不会坐下来好好理论的，所以直接将声音提高了三十个分贝。妇人意识到对方是硬茬子，立刻软了下去，掏出手机朝里头叫嚷起来。
    妇人背过身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两个胳膊已经被江语欣跟童琛琛死死抱住。
    吼出的那一刻，两个女生真担心何立言会将这个不讲理的女人扑倒在地。
    “报警了吗？”他问。
    童琛琛点点头。
    他听出这个泼妇电话里在催她男人，若之后真动起手来，己方肯定是吃亏的，不知道对方会来几个人，就算他能拦住这泼妇的男人，他也不敢保证童琛琛三人能制住这个疯狂的女人。
    “你们先进去，把门关上！”何立言对童琛琛说道。
    童琛琛她们摇摇头。
    “胖子他们在哪，再催下。”
    “他说快了。”童琛琛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赶紧的啊！死胖子！看着妇女撇头望向远处，何立言的心也不免提了起来。

 第55章 声泪俱下

    到底还是对方抢先一步。
    随着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个黑色夹克男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三十岁样，后面跟着两个带黄色安全帽的小伙，估计是他的工友。何立言没有看到这三个有带家伙，不免心中舒了一口气。
    “老婆，咋地，不赔么？”黑夹克直接走到妇人身边，然后扫了眼对面几个看来乳臭未干的学生。
    带来的两个青年精瘦黝黑，站在这对夫妻两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这位兄弟，讲道理，出了问题咱坐下来好好解决。”
    “讲道理？我儿子出了问题你们不赔偿，跟我扯讲道理？”
    “这位兄弟，咱都是成年人，若责任真在我方，咱必定赔偿所有的，但您现在带这么些人来，我真看不出你有坐下来谈判的意思。”
    “这俩是我兄弟，怕我老婆受委屈来护着。”
    护嫂子？呵呵，笑话。他是在看不出这个要横跋扈的妇人会受委屈？何立言看了看他身后这俩人，手插着口袋，着实一副对“大哥”言听计从的意思。
    “你想怎么个赔法？”何立言问。
    对方伸出三个手指。
    “三千。”
    三千？何立言心头一震。
    “三千！你丫的敲诈呢？”童琛琛气得差点没扑上去，幸亏被江语欣从后面抱住了。
    “刚才还说两千，现在转脸就三千，这把我们当软柿子呢！”童琛琛在后面张牙舞爪地叫唤着。
    “兄弟，三千可有点多啊。”
    何立言脸上赔着微笑。
    “多？”黑夹克将胳膊抱在胸前，朝他们走近了两步，在何立言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多么？”他朝后面两个兄弟问去，看他俩顺应地摇摇头后继续说道：“本来是两千，可是现在我这俩兄弟大老远跑来，算上打车费跟误工费，我说三千还是少的呢！”
    “又没人请他们过来。”童琛琛小声地嘟囔句，黑夹克听到后皱眉瞪了他一眼，她立刻又蔫了下去。
    “那个...我们等警察来了，再谈好吗？”这时候，旁边江语欣小声地说道。
    “警察？”黑夹克呵呵冷笑两声。
    该死，难不成是仗着背后有人，这可不好办了哇！看到这个咧嘴干冷的笑，何立言心中不免心中犯怵。
    “警察有个鸟用？上次我老丈人在外头被抢了钱，报了警还不就是问了几句话，有个屁用！老子才不信他们这帮废物个邪！”
    “兄弟，话也不能这么说...”
    “老子就问你一句话，赔不赔？”黑夹克已经顶到何立言胸前。
    这个男人比何立言高半个头，常年在外打工练就的精壮也不是普通学生能招架的。童琛琛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赔！有问题，咱肯定赔！”
    何立言故意把第一个字说得很大声。果然，黑夹克就像吃了颗定心丸，看神情，有点松下来的意思。
    “但有个问题，小店才开两个月，实在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
    “瞎说！”这时候，那个沉默很久的妇人又叫唤起来：“我半年前就看到这店开着，这么久了，怎么会没存个三千块！”
    何立言心头一紧，感情还是老顾客作祟啊！
    随即立刻做出一副衰苦的表情：“兄弟，你有所不知。这店面确实是有两年了，但我跟我老婆是半年前才接手的，盘下来花了六万八，您也知道，学生有假期没生意，这算起来才将将营业了多久，成本都没回来呢...”
    他看黑夹克没有什么反应，说着，将后边的童琛琛拉到怀里。
    “兄弟，你能看出我们多大么？”
    黑夹克低头看了下童琛琛，二十岁左右的姑娘。
    “说实话，我俩还没结婚，只是订了婚。”何立言说着，回头看向江语欣跟姜姗姗。虽然不知道何立言要干什么，但两人立刻配合着点点头。
    “老母亲去年生了病，花光了家里积蓄，我未婚妻为了帮助我也欠了不少钱，即便这样依旧还是没留住。”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后面的江语欣想到自己的母亲，不禁哭出声来。
    琛琛，你倒是哭哇！何立言看了眼童琛琛，然而童琛琛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她家里人至今反对，后来我跟未婚妻找亲戚借了钱在这盘了家店，想着大学城边上好挣钱，没想到才开业不久就碰上这等事......”
    围观的人群很安静，听着何立言“声泪俱下”的描述。
    黑夹克依旧带着狐疑地目光。
    “我知道听了你可能不信，这是我妈生前的照片。”何立言说着，掏出手机。他一直留着母亲的照片。
    那一刻，他想，自己母亲是真的去世了，倘若还活着的话，听到儿子这么讲，必定会拿着扫帚追赶他三条街吧。自己还真想有次这样的经历呢。
    黑夹克看到了手机里的黑白照。确实，那个早些的年代，母亲留下来的确实只有黑白的照片。
    何立言左手揽抱着童琛琛，右手将她的头埋在怀里，同时假装擦去她的眼泪。他在想，要是这是江语欣的话一定会更加逼真吧。
    黑夹克的表情有点触动，尤其是看了照片后。料想，也没人敢拿这糊弄人吧。
    他回到两个兄弟跟妻子那低估了几句。
    “这位小兄弟，看不出来，您也不容易。这样吧，一千！给一千咱私了！”
    听到黑夹克一下把赔偿金降到三分之一吗，何立言心中一喜，有戏！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千的话童琛琛可以接受。本着大事化了小事化无的意思。她看向何立言的传达自己的意思，同时，身后的江语欣也拉拉他的衣服。好不容易谈到这个地步。
    然而，何立言依旧摇了摇头。
    什么？一千都不赔？黑夹克的脸立刻又暗沉下来。非亲非故，利益面前可没有感情一说。
    “小兄弟，你这是拒绝啰？”
    “不是，兄弟，这...我这实在是拿不出哇！上周才进的原料，现在身边实在没钱，你也知道，干咱这行的，不到.....”
    “你就直说，能拿出多少？”黑夹克打断他。
    何立言面露难状，顿了顿说道：“三百。”
    “三百？你糊弄三岁小孩呢？”
    黑夹克激动得叫出声来，很明显，跟他期许的数字相差甚远。
    若不是寡不敌众，何立言可是一分不想赔的，这种冤枉事能说揽就揽？但依现在的情况，选择权可不大，他想，无论这小孩是不是喝了奶茶拉肚子的，赔个三百给小孩买点吃的也算是个情面。
    而是显然，对方并不让步。
    “一千！”黑夹克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一分不少！”
    “若拿不出，就拿里头机器抵押！”
    箭在弦上的势头。

 第56章 威风凛凛

    “对！可以拿机器抵！”
    “行！”
    几乎同时，带来的两个跟班一起叫嚷道。
    应同着，便疾步从两边绕过何立言他们，向店里走去。
    “住手！”童琛琛命令道。
    两人应声停止，露出一副干架的态势，见何立言没有行动的意思，看了眼童琛琛三个女生后，定了一秒，便径直走向店里。
    童琛琛气愤地盯着他俩，见制止无望后，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何立言。
    那些机器何止一千块？尤其那台意大利进口的咖啡机，裸机价就六千三！
    全是你的错！她恶狠狠地盯着何立言。刚才和解的机会干嘛拒绝？现在怎么办？
    何立言也着实没有料到对方会出这么一手，倘若盲目上去护机器，肯定只有被打受伤的份。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蛮徒把机器拐走吗？
    该死！何立言同样心急如焚，别说奶茶店的损失，事后童琛琛也一定会杀了他的。
    童琛琛看着进屋的背影，此时她是多么希望人群中出来几个侠义之士，然而围观的几乎都是女生，连平时在附近巡逻的保安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终于被急出了眼泪。
    “都他妈——住手——！”
    远处一声长吼。随即，又一只球鞋从天而降，砸向黑夹克男子，他身子一侧，鞋子落到地上，滚了两圈后停在何立言脚边。
    总算来了。
    何立言看着脚边的耐克鞋，嘴角露出了微笑。
    “死胖子！这边！”童琛琛激动地朝着天降神兵招手。
    黑夹克转过身望向人群后方，一脸凝重，店里听到声音的两人也走了出来。他俩不约而同地开始解袖口准备。
    本来何立言还担心陆赫就带了乔天跟超，寻思着会有场恶仗，至少在警察到来前。
    在看到他的身后时候，简直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
    这胖子整整拉来一支篮球队，加上乔天跟超，整整八个人。当然，一同的还有秦雯雯与隔壁班的唐叶、肖睿睿等人。
    十分钟前，接到消息的时候陆赫他们正在隔壁职校打篮球，他带来的人当然也就是技校的，都是打球认识的，听到童琛琛有难后直接把这些人都带了过来，而秦雯雯、唐叶一行正是在去职校球场找他们时碰到就一起来了。
    浩浩荡荡一队人把黑夹克一伙围了起来。
    “怎么的，还有没有王法了？”陆赫因为打球的缘故，只是穿了一件白色长衫，湿漉漉的头发风干后直直地冲着天。肉嘟嘟的脸蛋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脸的横肉。
    何立言将刚才飞过来的鞋子踢回到陆赫脚下。
    “这位兄弟，感情是哪位？”
    “兄弟？谁跟你是兄弟！”
    黑夹克已然没了方才的气势，两个小弟也已经退守到大哥身边。何立言再看向那个叫嚣的妇人，也是战战兢兢没了脾气。
    “天这么冷，你俩看来这是想打架来着？”
    那两个青年听闻，立刻将方才卷上的袖口放了下来。
    “你们要是不想理论，要干架，我胖爷奉陪。”陆赫两手绑放在身后，简直就是个黑帮大佬样，“顺便提醒一句，你们也知道，这里是医学院，咱大都是学医的，论打架也断然不会瞎打，哪里能打哪里不能打可比谁都清楚。保证你们挨完回家躺上一个月，去医院却啥也查不出！”
    黑夹克一怔。
    “想必警察也要来了，不过...问题不大！”陆赫继续一副不罢休的神情，“我这几个兄弟都是隔壁职校的新生，今年恰好十七岁，即使打断了你几根骨头也最多被送去警局教育教育罢了。”
    可把你威风的。童琛琛看着眼前趾高气昂的陆赫，真就是个街头痞子。
    “哼！”童琛琛见局势已经掌控，从何立言身边走出来，瞪了黑夹克一眼。刚才还仗着人多，作威作福，现在怎么不吱声了？
    何立言依旧拉着童琛琛的手，他是真怕这丫头会出去在人面前嘚瑟一番。倘若对方真急红了眼，拳脚无眼，她可不能再伤了。
    “你想怎么解决？”黑夹克问陆赫。
    怎么解决？这点陆赫可没想过，他转头看向何立言。
    “你想怎么解决？”何立言反问黑夹克。
    被这一问，黑夹克男子开始皱眉头，他环顾了下四周。
    “俩口子也不容易，就照你刚才讲的，三百，就三百！”
    俩口子？陆赫听到这个词，惊讶地看向何立言，几乎同时，乔天、超、秦雯雯一众的眼神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何立言微笑地看着陆赫。好在陆赫是背对着黑夹克一伙的，要不他这眼神还真会被察觉出问题。
    “什么？三百！你打劫啊你！”
    比何立言还厉害？陆赫的反应童琛琛也是没有料到，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何立言都觉得，是不是有点过了？只是现在不好提醒胖子，他现在甚至不确定胖子知不知道对方来这的缘由。
    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陆赫跚跚感觉到哪不对，他对上何立言的眼神：
    ——不对么？
    ——胖子，你想怎么搞？
    ——卧槽，我不知道了。
    ——你这是搞事情啊！
    ——......
    好在这僵持之际，久违的警笛声传来。
    何立言一众终于松了口气。另一方面，看得出，黑夹克一行也同样是舒了口气。
    随着两个民警从车上下来，赶来镇场的同学自觉地隐退到围观的学生中，现场俨然又一副何立言一方弱势的境况。
    双方都被请到店里坐下说话。
    作为当事人，何立言向民警陈述了事件缘由，当然，陆赫的威风事被刻意省略了。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谈判，最终协定，在提供医药收据后由奶茶店支付孩子的医药费，毕竟这种事说不清，到底是喝了奶茶的。况且只是腹泻，药费不多，也算是送个情谊，何立言一方就接受了。而黑夹克一方也愿意为自己的行为向奶茶店道歉。
    当然，奶茶店后面也将迎来质监局的检测，不过对于这一点，童琛琛很有信心，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第57章 因为是遗言

    “胖子，我感觉今天就是你人生的巅峰了！”
    “怎么的说话的，超，人家以后可是要做大老板的，巅峰还在后头呢！”
    “对对对，唐班长,你说得对......哈哈哈哈......”
    奶茶店里，送走了民警跟黑夹克一行，大家又肆无忌惮地说笑着，同时帮着童琛琛整理杂乱地桌椅。
    庆幸当时陆赫吼得及时，要不然那俩个乱搬机器的行外人指不定会把机器动出什么毛病来。倘若那台童琛琛睡觉都念念不忘的进口咖啡机出了什么毛病，必定又会闹出一番大动静。
    这天下午围观的人不少，好在不是休息日，不然必定一传十，十传百，然后立刻成为轰动全校的大事件。不过即使只有几十人围观，造成的影响也不可估量，当天下午始，相关网络平台开始传播奶茶店闹事新闻，至于大家心中如何评价，对奶茶店日后的经营影响又有多大，尚不可轻断。
    一连数天，对于陆赫当日的表现，大家依旧津津乐道。
    用何立言的话说：“好家伙，让你带两个人，你丫居然给我整来一只军队！”尤其是陆赫本人，整整在宿舍吹了三天，仿佛真成了学校的扛把子，到后来还埋怨乔天怎么就没把这段视频录下来。
    事发后的两天，何立言课后会经常去奶茶店坐坐，唐叶那时觉得黑夹克一伙怕是回头会再找童琛琛麻烦，便要何立言多留个心眼。虽然何立言觉得不会，但还是照做了，然后两天后他就觉得这是多余了。
    奶茶店的生意受到的影响似乎并不大，童琛琛依旧往日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反倒是多了几分任性，有时候心血来潮，会把店一直开到晚上十一点，然后第二天早上九点都迟迟不开门。
    一周后，质监局的来访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甚至检验员来访的那天，童琛琛大张旗鼓地在门口摆了个大花篮，欢迎这队特别的客人。
    可以这样说，这次事件不但没对奶茶店的经营产生负面影响，反倒是这一闹腾，使“绿森林”成功晋升为这一片区域的网红店。即使路过不曾想买奶茶的，也会被门口绿色的大招牌吸住目光，然后抬头看到同样绿色的店名，最后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哦，这就是那家奶茶店。”
    可谓是因祸得福了吧。
    要说起最近最闹心的人，那一定非何立言莫属了。
    因为那天他居然告诉了全世界童琛琛是他的未婚妻！
    甚至校园里碰到认识的人，哪怕只是一面之缘的，都会在擦肩而过的一刻叫住他，摆出艳羡的表情说：原来你都订婚了啊！
    居然大二就订婚了，这在n大可是传奇般的存在。
    每次提到这个问题，何立言都是捂脸的无奈。乔天、陆赫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话题，即使是唐叶、秦雯雯她们，也会好好地调侃一会儿。
    “我现在很想加入播音社。”何立言对乔天说。
    “为什么啊？”
    “因为我要用他们的喇叭告诉所有人，我是单身的！”
    然后乔天“哈哈哈哈”足足笑了一分钟。
    “可是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为什么不信？......你信吗？胖子！”何立言问陆赫。
    陆赫强忍着笑意使劲儿地摇着脑袋。
    “超呢？”
    “鬼才信。”
    何立言一脸的无奈，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番境地。
    “其实吧...”陆赫歪着头，“我看你就接受这个事实吧，别人可都求之不得呢！”
    “求之不得？”
    “对啊！你看啊哈，童琛琛吧，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对吧....我说学校里看上她的不要太多哦！跟咱打球的个兄弟早就想追了，这不，刚想行动就被你泼了盆冷水，你丫的居然还不趁热打铁！”
    “呸，滚蛋吧你。”
    说完，他走出了宿舍，不再理会这些个幸灾乐祸的人。
    阳台上，何立言趴在栏杆上。
    “真是没想到啊。”背后传来乔天的声音。
    事实上知道何立言心思的只有乔天一人，他也确是认识到问题的复杂性，或者说是严重性。
    何立言回头看了看，再次转过身去。
    “她怎么想？”
    乔天站到何立言旁边，以同样的姿势趴在栏杆上。
    “谁？”
    “你在意的那个。”
    “不知道。”何立言回道。
    “跟她聊过吗。”
    “当然没。”
    “那跟她聊聊呗，那天中午你们不还在一起吗？”
    “是一起吃了饭，可是......”
    “你准备后面怎么处理？”
    乔天的问题，何立言回答不出来，其实这两天来他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可能时间一长，大家慢慢就会忘了吧。”
    “你难道不觉得你们三个的关系现在有点复杂吗？”
    “复杂？......可能是有一点吧。”何立言想了想，说道。
    “一点？”乔天露出了怀疑的微笑。以他的角度看，他们三个间似乎始终飘着曾淡淡的薄雾，近了，就散了，远了，又聚了。始终绵连在一起。
    每次以这个姿势趴在在栏杆上，似乎都是因为有烦心的事情。
    乔天没有声响地走了进去，回到屋里。然后他拿了两罐啤酒到阳台上。
    你哪来的啤酒？何立言有点意外，因为他们虽说每次出去聚餐都会喝点酒，但从来没有把酒带回宿舍的习惯。
    “上次聚餐多的，带回的。”乔天似乎料到何立言会这么疑问。
    “聚餐？”何立言想了想，最近似乎并没有这段印象。
    “隔壁班的，唐叶带回的。”
    原来如此。
    其实这个时节喝啤酒还是有点冷的。却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行为。
    穿过六楼阳台的冷风呼呼地吹，给人一种里里外外，很冰爽的感觉。
    “有时候，都是我们自己把事情搞得复杂了。”何立言吐着虚缈的酒气，仿若一个深邃的诗人：“明明不可能的事，却总在向这条路靠拢。”
    “为什么你一直拒绝童琛琛呢？”
    何立言看着乔天，眼眸中是那种乔天从没看过的幽远。
    “这是我妈的遗言。”
    又是遗言。
    乔天听到后的第一个想法。就像陷入一个无尽的循环。
    他记得何立言跟他说过自己跟童琛琛的关系，他说自己并不清楚他妈妈临终前为什么会留下这句话，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而事实确实如此。
    就如何立言所说，他从来不认为他会跟童琛琛走到一起，最初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那种想法会让自己有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嫌疑。
    渐渐地，就像历史的车轮碾去旧史的遗迹，那种单纯的想法在时代的追逐中化为尘屑。
    再遥不可及的城市也有驻足的一天。
    而真正靠近花藤缠绕的城墙时候，这座城已经有了自己的主人。
    那一年，他接受命运的挥霍，背上行李，选择寻找自己的城。
    —————2015年3月

 第58章 新的爱好

    四月的天，四月的人，四月的桃花。
    那一天，童琛琛心血来潮，从花卉市场搬回来一盆桃树。那种栽在一人勉强能抱住的大陶瓷缸里，又一成人高的园艺桃树。
    很大的一株，或者说是一棵。
    看到这棵树的时候，何立言站在那里端详了很久。开始的时候，童琛琛想把树放在店里，后来因为姜姗姗查了资料，网上说没有光照的话会死的，所以童琛琛最终还是怜悯地决定把它置在了店门前。
    “会有桃子的吧。”
    何立言看着树上娆娆的粉色花朵。
    “会晚点。”童琛琛说。
    “晚点？”
    “卖树的大爷说的，这是晚桃，嫁接的，开得晚，结得晚。”童琛琛努力回忆老头那时候跟她怎么表述的，可是最后就只憋出了这么多。
    看着稀稀拉拉的桃花：“真会有果子？”
    他还是在是怀疑这个盆景样的桃树能否结出果子，就像学校大楼前的石榴树，结出的果子还没拳头大小，只能看不能吃。
    “怎么会没有？到夏天就有了。我就是看它花多才买的这个。”然后她看到弯弯曲曲的枝头不多的花朵补充道：“现在是少了，四月了都，你哪看过桃树开到这么晚的？”
    “不是说晚桃么？”
    “不许你再怀疑我！”童琛琛叉着腰气呼呼地制止何立言的置疑。
    或许真的会结出果子吧。
    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是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那天何立言跟胖子他们在网吧里泡了一个晚上，早上回去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是浆糊，全身感觉黏答答的，充斥着全身涂满了浆液的闭塞感。
    当他们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朝学校走去时候，竟然看到童琛琛在给桃树浇水。童琛琛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几个，蓬头垢面倒是谈不上，但精神上肯定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
    “你们不会又睡网吧了？”童琛琛知道这些男生嫌弃学校网络不好，会去网吧刺激。
    “嗯。”不知是谁有气无力地回答她。
    好不容易撑到了天亮，因为学校宿舍楼在晚上十一点后就禁止出入了，直到早上五点半才开门。现在的时间就是五点半。
    童琛琛倒是很想用手头的冷水浇醒他们捉弄捉弄，但想想还是放过他们吧，毕竟上次还帮了自己，况且自己又是仁慈的。
    他们沉迷于一个叫《英雄联盟》的游戏，近来很火的样子。何立言跟胖子一周前就在她店里唠叨过，近来有个活动，像是某一个晚上，该就是昨晚，连续在线时间越长奖励就越丰厚，这可能就是他们去网吧的原因。
    童琛琛无法理解，只有他们男生才能对这无聊的游戏产生这么大的兴趣吧。
    但是后来姜姗姗的出现动摇了她的想法。
    “你也玩这个？”
    童琛琛张着嘴，惊讶地盯着姜姗姗的两个大眼圈。
    “对啊，昨晚跟安谧熬到十二点才睡。”
    “也是那个活动？”
    “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个？”她的眼睛透着光。
    “昨晚立言跟胖子他们住网吧了，刚出来时候像僵尸一样。”
    “网吧？”姜姗姗就像被谁拍了脑门，“我就说该去网吧的，安谧偏偏信学校的网，然后果真掉线了，连续在线的奖励肯定是没了......”
    看着姜姗姗抱着头的样子，就像刚刚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很是懊恼。
    “那连续在线有什么奖励？”童琛琛问她。
    “皮肤。”
    “皮肤？”童琛琛看看自己的手，一头雾水。
    “不是那个啦，有点类似于衣服，就是游戏角色换个形象，好看点。”
    “哦。”
    “其实你也可以玩玩啊，很多女生都在玩呢！”
    “那你跟立言他们一起玩吗？”
    “当然，我们有时一起组队。”
    后面的时间姜姗姗当然滔滔不绝地跟童琛琛介绍这个游戏的玩法。后来，童琛琛也就建了一个账号，还取了个很好听的昵称：绿森林的仙女。
    何立言那段时间发现，姜姗姗跟他组队时候总会带上一个叫做“绿森林的仙女”这个id，而且永远都在用“寒冰射手”这个英雄。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单安谧的小号，或是在练英雄，可几局下来，他觉得无论游戏中的操作跟意识都跟她以前的水哦差距颇大。
    “那个‘仙女’是你新朋友么？”他给姜姗姗发去信息。
    “琛琛。”姜姗姗很直接地回复他。
    童琛琛？
    她居然也入坑了！
    真是不敢相信，何立言记得每次跟胖子他们在奶茶店里谈论这个游戏时候，童琛琛总是嗤之以鼻，批评他们不务正业。
    所以知道这个id的身份后，他更加明目张胆地在游戏中打字调侃嘲讽：寒冰，你的走位怎么这么差！你知道要团战吗？不要一个人走，敌人不见了能不能吱一声？......
    然后终于，接到童琛琛的电话：“何立言，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每局结束都举报你！”
    暴怒的嘶吼穿透整间宿舍。
    “你能别用这个英雄吗？”
    “为什么？”
    “寒冰射手太弱了，你用不好。”
    “我喜欢！你管我！”
    恶狠狠地挂上了电话。
    游戏剧情里，寒冰射手是女王的形象，而现实中，童琛琛的风范也确实越来越接近女王了。
    听到童琛琛暴躁的怒吼，躺在床上看小说的陆赫理所当然地被吸引过来。
    “有多坑？”
    “提款机。”
    “哈哈哈哈......要不要我上线拯救你们？”陆赫能想象每场战斗有多艰难。
    “暂时不用。姜姗姗喊安谧上线了，该容易点。”
    “安妮？”
    “对，就是那个一直用‘安妮’的。”
    单安谧何立言跟胖子他们都习惯叫她安妮，而《英雄联盟》里有一个角色也叫安妮，是个喜欢玩火的小萝莉，身边还带着个叫“提伯斯”的小熊。也是安谧最钟爱的角色。何立言不知道陆赫所说的这个“安妮”指的是哪个，但无论怎么回答大家都是懂得。
    安谧不是一个暴躁的暗黑系小萝莉，但游戏中强势的操作很难让人把她跟现实中温婉淑雅的她联系到一起。
    她属于少数不坑队友的女玩家。
    既然连童琛琛都加入了，何立言顺势想到了从不玩网络游戏的乔天，况且单安谧也在。
    乔天还没有追到单安谧。
    何立言觉得，如果乔天能加入进来，跟安谧一起玩的话不是增加了互动？
    “那估计我会成为第二个童琛琛吧。”乔天苦笑着。

 第59章 晨事

    乔天到底是没有加入游戏的行列。
    他在何立言的鼓吹下玩了一局，然后在十分钟里被对手单杀了四次，最后乔天得出一个“我还是适合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的结论。
    不同的是，童琛琛是完全迷上了这个游戏。她最爱的角色理所当然地就是她觉得跟她最像的“寒冰射手”。一个是游戏中的女王，一个是生活中的女王。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何立言第一次听到童琛琛说出这个玩“寒冰射手”的理由时候，他实在是疑惑，什么时候什么事又助长了这个傲娇公主的气焰？竟然自己加冕成王了！
    这是一个喜欢冲锋陷阵的女王，无论对手多强大，无论自己的血线多么危险，她总会大喊一声“上啊！”然后两秒后转变成“来救我——”的悲怆哀鸣。当角色死亡，电脑灰屏的时候，便懊恼带埋怨地自言自语“我以为队友会跟上呢...”
    “就算能跟上也不能这样打啊！你见过哪个游戏里射手冲在第一个的？”
    “可是我是女王啊。”每次何立言气愤地指责时候，她便狡黠地嘻嘻一笑，后堂而皇之地编造出这个正义的理由。
    到后来，何立言跟陆赫商计，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带上童琛琛这个拖油瓶，无论她如何地哀求。然而事实是，有姜姗姗跟单安谧的组队，童琛琛完全没有觉得少这两个男生有什么区别，无论她如何地坑，单安谧的“安妮”总会挽回局势，即使不行，就重新来开一局呗。
    就像中了毒药，童琛琛完全陷入其中。平时店里不忙的时候，她就占着吧台的电脑玩游戏，反正她是店长，没人会说她什么，唯一造成的不便也仅仅是.......想来想去，好像并没有哪里不便的，无论现金支付还是网上银行支付都不妨碍。
    渐渐地，大家开始知道，“绿森林”有个喜欢玩《英雄联盟》的漂亮女生。童琛琛的游戏好友也越来越多，基本上都是到访过的顾客。另一方面，童琛琛也惊讶于：原来当下这个游戏这么火！
    星期六的早上。
    何立言七点起床，刮过胡子，洗了前两天的衣服。
    最近的气温有点低，不怎么出汗，所以洗澡的频率便低了。男生的话，如果不打球不出宿舍，基本洗澡这种事看的是心情。
    天气很好，颇有初秋的味道。只是现在是春天，逼近夏天的春天。但何立言走出室外的第一感觉，依旧想到的是秋天萧瑟的凉爽。
    有这种感觉，除了气温的因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等下要干的事。
    去进货。
    记得没错的话，是从学校门口做20路公交车到汽车总站，然后转11路坐半个小时。不对，这是上次的进货点。何立言敲了敲依旧有点浆糊的脑袋。
    新的原料童琛琛叔叔那没有。
    这个新的货源点在城市东北部，坐20路到汽车总站，然后转7路车坐三站下车，再转22路。好像是22路，何立言想发条信息向童琛琛确认下，可是半天没有回音。肯定是在玩游戏！他咬牙切齿。转念，自己以前玩游戏忽视信息时，对方一定也是这个反应。真是感同身受。
    今天是个没风的日子，他穿着件十分平整的卫衣，走出宿舍楼区，到学校外面大道上搭车。星期六的校园依旧有死城的影子，现在是早上八点，除了像姜姗姗这种有选修课的要像往日般在八点前赶到大教室外，基本上都会在宿舍睡懒觉，尤其这种还算冷的日子。
    校园周围只能听到少许的异响声，听起来是异常得清晰。有女孩子们踏着高跟鞋“咯哒！咯哒！”的声音。何立言循声望去，却并没有人影。
    离车站有一段路，他要走一会儿。
    今天的天不像那天的灰蒙啊，何立言抬头望着身前被大楼遮蔽的朝阳。
    同样一条路，阴雨天。
    那天跟胖子他们猜拳输了，他趁着雨停，起了个早去外头买早餐。那个老婆婆每天都会来校门口卖早点，去食堂的路跟来校门口的路一样远，所以何立言他们更乐意到这里买早点，不仅美味还便宜。
    他远远就看到个女生的身影，在老婆婆的摊子前停了一会儿，然后消失在东边的方向，看着像江语欣。
    老婆婆打包时候跟他说，刚才这个女生只买了杯豆浆，看着挺哀晦的。何立言知道，老婆婆口中的“哀晦”是n市的俚语，有悲伤、忧郁的意思。
    大清早，眼瞅着就要落雨的天，居然只身往外走，还不带伞。
    该跟去看看。何立言想到不久前寒假的事后，便先只打包了自己那份，边吃着边往她的方向走去。
    早前才下过雨，空气中依旧飘着蒙蒙地雨雾，似曾薄纱，完美的遮蔽了跟踪者跟被跟踪者的视线。买早餐的耽搁，两人隔的距离更远了，远远看到一个淡粉色的人影，向学校东边的荒地隐去。如烟雾中的鬼魅，依稀辨认出长长的垂肩的黑色发影。
    何立言加快了步伐。
    她却突然消失了，又转弯了？
    紧随着耳边听到一个说不出音源的沉闷声响。
    最终，在个糟糕的土坑里，发现这个脏兮兮的泪眼姑娘。
    至于后面逮麻雀的事情，移花接木罢了。
    星期六注定是悠悠荡荡的懒日子，连公交车都开的比往日更慢些。在汽车总站下了车，接下来是乘坐7路。何立言已经忘了是第几次翻看手机，确定依旧没有童琛琛的回音，连姜姗姗都没有回复，她的话何立言猜测多半是上课忘记带手机了。
    如果上了7路车童琛琛还不回信息，我就再打她电话，一直打她电话，一直打，一直打！何立言已经无法忍耐，早就后悔接这趟任务了。要不是最后童琛琛露出可怜巴巴地眼神叫着“哥哥”哀求他，他是绝对不会答应这趟苦差的！况且对方居然还是以玩游戏为由，绝不能心软！绝对没有下次！何立言在心里郑重地为自己刻下了“强硬、冷漠”的印记。
    幸运的是，在7路车即将靠站的时候，何立言终于收到了童琛琛的回复。童琛琛回复了一万个抱歉，一万个感谢，最后何立言手指一点，冷酷地只回复她一个字：嗯！
    世界和平的安心。
    这趟行程他可以继续放心地进行下去。

 第60章 我要开直播

    何立言认为，在他忙碌奔波的时候，童琛琛肯定一直在店里玩游戏。
    以往每次需要进口新品原料，童琛琛必定会亲自出马。仅有的一次，因为爷爷突击检查自学进度的原因，不得不将任务交给了何立言跟姜姗姗。而整个行程里，童琛琛发了不下十条短信询问情况。
    中午的时候，何立言在工厂里，看着手表的指针渐渐移向11点，她竟没发过一个信息。
    一定在玩游戏！何立言坚定地认为。
    评价童琛琛现在的状态，该就是何立言去年刚刚接触这个游戏时候的情状吧。不过现在的他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灼热，这很大原因是写小说的缘故。每天花两个小时坐在电脑前码字已成常态。
    即使在冒着热气的工厂里，何立没有闲逛的心思，而是拿出手机修改章节。
    视线回到“绿森林”。
    何立言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电脑在吧台靠近门的地方，童琛琛已经如火如荼地拼搏了一个上午。每一个到访的学生都会不自觉地停下来看上一会儿，尤其是那些有共同兴趣的人。大多是男生。所以开始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这么多男生围着的时候，童琛琛是颇不自然地，即使自恋地认为自己有多漂亮，一下被这么多人围观还是不适应的。
    开始的时候，她一时害怕自己是不是走光了，毕竟自己是半伛着身子。连忙假装挺直腰板喝水放松，同时迅速审查了下自己的着装，并无什么多虑的。然后再次看向屏幕的时候想起，现在又不是夏天，气温低着呢。
    工作全交给了姜姗姗。姜姗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她擦着玻璃杯，反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有趣的画面。
    “我觉得你可以做个游戏主播。”中午吃饭的时候，姜姗姗建议到。
    两秒后，童琛琛果真露出一种“你开玩笑的吧”的表情。
    “我技术太差。”她很诚实地对姜姗姗说。
    “那你觉得上午怎么这么多人围观你？”
    她看着姜姗姗，然后回想上午的景象。自己当时沉迷于游戏中，他们不该是在等奶茶吗？
    然后过了很久，童琛琛再次以一起种怪异的微笑看向姜姗姗。
    “毕竟男生都是视觉动物嘛。”姜姗姗说。
    “啊？”
    “什么啊？”
    “我以为你是说我变厉害了呢！”
    含在口中的汤差点没喷出来。
    “自己的技术难道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姜姗姗笑得手中勺子里剩下的汤全洒到了碗里。
    “难不成...”童琛琛这时想到姜姗姗说的第一句话。
    姜姗姗点了点头。难得见你这方面这么迟钝。她的眼神如此说道。
    童琛琛立刻拿出手机将相机调成自拍模式，端详着自己这张越看越精致的脸蛋，很久没人如此明目张胆地直言自己漂亮了，而自己又一次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受这个事实。
    “你真觉得的可以？”童琛琛问她，露着傻傻的笑。
    “觉得没什么不行的啊。”姜姗姗很真诚地对她说。
    “那我成了主播，能干啥啊？”
    “你高兴地话，什么都能播，户外的话可以做奶茶、跑步啊。或者干脆就是玩游戏啊！你看网上这些人，什么都行。”
    “嗯。”童琛琛听着建珊珊的描述，似悟非悟地咬着筷子的一头。
    好像真的可以哦！她想，反正自己现在没什么事情干，如果把奶茶店排除的话。倘若当真成了个网络主播，收入什么的反正都不重要，重点是能最大力度地宣传“绿森林”不是么！
    还有，万一成名了呢？
    想到这里，童琛琛一个跺脚，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马上垂下身子，双臂支撑在方桌上郑重其事地朝姜姗姗说道：“珊珊，我决定了！我要开直播！”
    姜姗姗眯着眼，她早预料到童琛琛会做出这个决定。
    漂亮的女生从不会有收敛的心。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奶茶店里，透着鱼鳞耀熠的辉光。去年夏天的时候，童琛琛发现到下午的时候，强烈的日光投进店里的光线太强了，所以便将玻璃门下半段换成了鱼鳞花纹的毛玻璃，有效减弱了光亮。令人意外的是，穿过鱼鳞玻璃的光斑在地面映成湖面水波样的耀光，给人温和的感觉。
    太阳好的话，每天下午都会映出这美妙的景象。
    何立言回来的时候，恰好就站在这波光粼粼的纹路里。
    令他意外的是，童琛琛并不在打游戏。
    “人呢？”他问。姜姗姗回过头来，她正在处理刚收到的外卖订单。
    “刚还在这呢。”她环顾了下四周。
    “你回来了啊！辛苦！辛苦！”正说着，童琛琛乐呵呵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看到何立言叉着腰站在门口。
    “怎么样？怎么样？”乐呵呵地拿出罐可乐递过去。
    “明早送来，总共2900元。午餐费40，加上路费6个硬币。”何立言的意思是，后面这些额外支出你要都给我报销了。
    “好嘞！喝水，喝水...今天辛苦了！”
    这么爽快？何立言也是没想到她这个反应。她已经帮他拉开了可乐罐，喝了两口后眼角看到童琛琛就坐在他旁边的桌子边，托着腮帮子望着他。立刻给何立言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有问题么？”他问道。
    童琛琛好像就在等他这么问，她马上“当当当”地点了三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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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个决定，你能保密么？”她半弯着腰，微微噘着嘴，露着潭水汪汪的眼睛。又是昨天那个令人怜惜地表情。
    我可不吃这套。何立言转过身去喝可乐。
    “喂！”童琛琛用力拉了一把。
    “你有屁快放啦。”何立言用平静地语气说道，紧接着打了个嗝。一股冰爽的气体缓缓冲出喉头。他料想，这个人肯定又闹腾出什么事了。反正现在无论什么事，跟他有关的自己一概拒绝。
    他转向吧台里的姜姗姗，姜姗姗露着无害的微笑。
    “说，你又干了什么蠢事？”再次看向童琛琛，何立言觉得童琛琛多半又是做错事了。
    “什么叫蠢事？我干过什么蠢事？”童琛琛听到他这么说，立刻直起身子，气嘟嘟地反问。但马上意识到这个不是自己的初始话题，立刻变回了那个可爱的表情。
    “我想开个直播。像网上那样，你能保密吗？”她说道。
    “做直播？”
    “嗯嗯。”童琛琛点了两下头。
    “要做网红？这都直播了，还保什么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何立言奇怪地看着她，这丫头脑袋是不是又坏了。
    “哎呀，怎么说呢...就是...反正你不许告诉我家里人，我......”
    “行了，行了...我哪会跟你家里人有什么联系，你直播什么？”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下童琛琛，“罢了，关我什么事，就算你直播洗澡我也不会说什么...。”
    “你——！”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话落，何立言摆摆手，提着半罐可乐径直走了出去，丝毫没有给童琛琛半点反驳的机会。
    姜姗姗听着两人的对话一直强忍着笑意。而童琛琛确是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已经远去黑色背影。

 第61章 萤火虫之光(上)

    “最近的日子越来越闲适。每天早上，我路过她的公寓，都会看到她站在窗前。看着她，我的心都在变暖，肯定不是夏天快到的缘故。一连三天，我都在同一个路口看到她在窗口朝我笑，一定是笑吧，不然还会有什么表情呢。
    什么会总是这么巧合？第四天，我向她招了招手，但她却只是站在窗前看着我。这该是多么个高冷的女子，我想。我抬头看到她乌黑的长发，远远地，朦朦胧胧的美丽。猜测窗栏下她的身材也一定很好。
    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决定重走这条路。因为一般回程因为堵车的缘故我会选择另一条路。那天刺眼的夕阳让人睁不开眼，但我的目光总是注视着那幢公寓楼，我知道再拐个角就能看到了。她会不会又在那个窗口？我很期待，我白天想了很久，现在我要去拜访她。停在那个路口，警车的灯光透彻橘黄的夕阳。楼下杂货店的老板告诉我，三楼的女人吊死了。
    我僵硬地步行到那个路口，看着那扇空空的窗户。那就是我这些天一直看到她的原因。”
    晚上讲这个故事会不会让人毛骨悚然？何立言长长呼出一口气，水汽没有变成白白的雾。
    从走出校门起，何立言的嘴就没有停下过。
    虽然江语欣很确定，这个故事是唬出来的，但这么晚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听，还是有点毛毛的。不自觉地转头看向不远处路口黑幽幽的公寓楼，她承认，自己的身子不由得象征性哆嗦了一下。
    “因为她第一天时候就吊死了？”
    江语欣的话没有丝毫让何立言感到惊讶，她的分析力好像就该知道事情的因果。
    静谧的夜。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学校东边的荒地。江语欣一条链子不见了，找遍了宿舍甚至去过的每间教室都没有发现踪影，她渐渐觉得该是那天掉在了荒地里。
    她出现这个想法时候第一个想到了何立言。她并不觉得告诉秦雯雯她们，然后发动整个宿舍去荒地扫荡是个好主意。
    何立言记得她上次来这的时间是奶茶店闹事之前，时间可隔了不久呢，真的可能掉在这里了吗？即使掉那里，隔了这么多天还会有吗？
    “最近才开始戴的，突然掉了也没注意......但那里是荒地，我想肯定在那里。”江语欣坚定地这么认为。
    这么久才发现掉了条链子，真是个粗心的姑娘。
    “可是为什么要晚上去呢？”何立言问。
    江语欣告诉他，链子是黄绿色的，很细，但是上面有珠子是夜光的，晚上可能更容易被发现。
    “贵重吗，丢了就丢了吧。”即便如此，何立言依旧不觉得有找到的可能性。
    “不行，一定要找到！”她语气坚定。
    所以这个晚上，何立言跟着江语欣来到了这片荒地。
    感觉就像手里签了条绳子被绑着，何立言慢慢悠悠地跟着江语欣走在杂草覆盖的小路上。前阵子才下过雨，这两天都会是阴天，依旧是很潮。江语欣特意挑选了这么个黑夜，因为月亮在的话就会太亮，不好找了。
    而喊上何立言，完全是因为江语欣夜里一个人来这地方会害怕。有他在的话不仅陪着壮胆，又多了一双眼睛。
    “你跟上呦！”她在前面不时催促着。
    “嗯。”
    何立言就跟在她后面一米远处。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江语欣身上，看着她东张西望过马路式的走样，真担心一根草藤就将她绊倒了。
    “你真觉得那玩意儿有发光？”何立言望着周围漆黑的草堆灌木。
    “会的。”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那个是夜明珠吗？”何立言想着那些能在夜间发光的装饰物，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东西。
    “可能吧。”
    “是很大一颗吗？”
    “你觉得可能吗？”江语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何立言，她觉得他的话接下来会调侃她。他就是这样不安分的人。
    两秒后，江语欣转过了身。
    “你知道夜明珠为什么会发光吗？”身后的何立言说道。
    从出来到这里，一路上何立言讲过鬼故事，扯过段子，也聊了点家常，难得进入荒地后消停了一会儿，看样子是又要开始了。
    “不知道。”她回道。
    “物理书上说，是因为具有磷光物质的石头在受日照之后，吸收外来能量，然后又在黑暗中将这些能量释放出来，形成银白的光华。”
    “哦。”江语欣依旧看着四周。
    何立言把曾经书上看过的，现在能想到的一股脑儿全搬了出来：“也有认为是因为夜明珠的萤石成分中混入了硫化砷，而白天这两种物质发生‘激化活化剂’到晚上则释放出能量，变成美丽的夜光。并且能在一定的时间内持续发光，甚至有说永久发光。还有人做过经实验，如果夜明珠白天不见天日，夜晚则发光时间较迟，反之则较快......”
    江语欣听着他百科全书式的论述，暗自惊叹，他居然会懂这么多。
    “那你的意思是...？”
    “这两天都是阴天，珠子吸收不了多少光，看不到也正常。”
    “我不管，一定能找到的。”
    固执的姑娘。
    “又不是灯泡...”何立言说得很小声，他听出了刚才对方语气中的不悦。江语欣没有理他，夜很静，她当然听到了他的细语，不是没有道理，但她一定要找到。江语欣知道，即使不情愿，他也不会扔下她而一个人离开的。
    见江语欣没有反驳，何立言也不再说话，虽然走在她后面看不到脸，但能想象她那副严肃或许又略带焦虑的神情。
    “那边！”经过一颗树，江语欣突然激动地叫了一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真有一点荧荧的绿光。
    看着很奇怪的绿光，一点，一星。
    “慢点！”
    何立言话未落，江语欣已经斜斜地扑倒下去，好在之前何立言的余光一直在她身上，右手向前一揽，恰恰勾住了江语欣的腰。
    “树根边最容易绊倒。”
    因为惯性，何立言用两只手才将将稳住了江语欣，他半弯着腰，双手抱搂着她，说话是非常平静的语调。透着那种长辈教育后辈的沉稳。
    “啊，谢谢。”
    惊魂未定。
    黑夜中，江语欣的脸蛋绯红，她站定身子，轻轻揉着被那他胳膊勒得生疼的腰际。
    “拉伤了吗？”何立言凑过身担心地问道。
    “还好，没事。”
    何立言知道这一下该不轻。她很瘦，纤细的腰撑住了整个身体的重力，连娇嫩的肋骨都发出最惊恐的尖鸣。
    还好没有摔下去。慌乱过后，刚踏下一步，江语欣就听到地上枯枝断裂的声响。
    她的心像小鹿的蹄子“噔噔噔”地慌乱了节律。

 第62章 萤火虫之光(中)

    “光呢？”
    “什么？”何立言看着江语欣扑腾地跑过去，就像只刚刚学会飞翔的蝴蝶。
    “绿光，刚才的绿光。”
    她迫不及待地扒开身下的灌木，灰黑色的草叶杂枝，什么叶没有。
    “你是说那个吗？”
    江语欣听到何立言的声音，回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绿色的光点在她身旁两米的地方，缓缓地飘动。是萤火虫，悠悠然，像一盏淡淡的黄绿色的小灯。
    她失望地坐在草甸上，斜头看着它徐徐地远离。
    “真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萤火虫啊。”何立言发出悠长的赞叹，这种小东西已经在城市里消失很久了呢。最后一次见到，还是前年回到乡下在奶奶家屋后的湖边看到，点点的萤火，照的湖面幽幽诡异的明灭。
    看着眼前这只萤火虫慢慢消失。
    “我也是....很久没见了。”江语欣对萤火虫的记忆也在农村，这时候的她也忘记了找手链的事情，循着萤火虫消失的地方摸索过去，她小心地踩在泥土路上，它该会再次闪亮的。
    “喂！”
    何立言叫住了他。
    “是不是想看到更多的？”
    江语欣看到他手里已经握了跟长树枝，一晃一晃地敲击着地面。
    何立言不再说话，朝四周张望了一圈，然后飞快地朝不远处湖边跑去，长枝“咔咔嚓嚓”地扫过黑色的灌木跟芦苇。然后整个世界突然像是被惊醒了。
    似繁星徐徐升起。簇拥中，这绿光，尽融化在一眼汪眸里。
    江语欣的脸脸泛着红晕，看着它们在自己身边闪烁着，舞动着，舞动着......渐渐被包绕，闻到了的，是风信子捎来的香味，听到了的，是百灵离去的回音，渐渐被迷惑，失意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你停下！好多了！”她激动地叫喊住远处已经只剩下模糊棱廓的何立言。
    “你怎么知道它们在草里？”
    “都是群居的。”何立言抬手看了看腕表，夜色中只是漆黑，“再晚点的话会更多。”
    “已经很多了！”
    似乎黑色的眸子里都泛着莹莹的绿光。
    “它们都喜欢在湖边吗？”江语欣问。
    “可能吧。”
    “你说它们都在干嘛？”
    “这个么...萤火虫第四月出来活动，五月化蛹，大约要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变为成虫，成虫则在六月间产卵，卵再变成幼虫。在各个阶段，都能发出明暗不同的荧光...”
    “就是说我们在一场露天婚礼中啰！”江语欣打断了他的话。再美的意境都会被他教科书式的分析跟答案破坏了。
    她的笑容像是春天开满整片河谷的白色花树。
    世界唯一的花树。
    萤火虫慢慢回到灌木丛里，仅有几只迷途的还在半空中孤独地闪烁着。记录下短暂的辉煌。
    “还要再看吗？”何立言问。
    “不了，不打扰它们了，再说，这么亮还怎么找链子呐！”
    身旁是平静的湖面，幽幽的深邃，偶有传来水花迸溅的声响。
    这是那天的土坑。
    虽然没有照明，但江语欣记得那日糟糕的经历，甚至让她第一次出现人生的绝望感。
    “你觉得会是在下面？”何立言看到她一直朝里张望。
    “嗯。”
    “黑乎乎的，肯定没。”他朝里看了看，就是个大黑洞。
    “我觉得在里面。”
    “不是说会发光吗？”
    “可能太弱了吧。”江语欣的声音很小，她知道这个坑不浅，“我下去找找，你再拉我上来。”
    “你要下去？算了吧，还是其它地方找找先，万一你跳下去又崴了脚，指不定下面会不会多了癞蛤蟆，蛇啊什么的......”
    还没说完，何立言就闭上了嘴，又多嘴了。他几乎感觉到旁边她开始犹豫颤动的身体。
    “罢了罢了，还是我下去，这种脏活累活怎么能让你女孩子干。”
    “可是...”
    何立言已经一跃而下。
    触底的一刻，他意识到这个坑真的不浅，即使有草甸子衬着，脚底依旧传来一阵生疼。抬头能看到灰蒙蒙的夜空以及洞口那个同样灰蒙蒙的脑袋。
    “没有。”他没有看到任何微弱的绿光。
    “那你开电筒找找。”
    “好。”
    手机电筒的灯光瞬间将黑洞照个敞亮，枯藤、败草，新鲜的，陈旧的，混着湿润的土块儿，甚至上次江语欣坠落处划出的痕迹依旧保持着原样。本来就只隔了几天罢了。
    “有吗？”地面传来询问的声音。
    “还没，我再找找。”
    随着散射的灯束投射过洞内的每一个角落，江语欣失望的情绪开始在心里蔓延开去。
    何立言依旧弯着腰，他拨开了可能藏着的每一株枯草。
    然后突然，“扑通”一个坠落声。
    “你怎么下来了？”
    何立言惊讶地看着身后的江语欣，手机的灯光照得她的脸淡白如纸。
    “两给人的话会更快点。”
    “可是你也下来了等下怎么上去？”
    什么？
    洞有一人高，何立言站着伸手也摸不到洞口。近些天阴雨绵绵，洞壁的土尤为湿滑，若是没有人在上面拉一把，想一个人出去还真有不少难度。
    “可是反正我也拉不动你啊。”江语欣的语中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而这也是她在何立言跳下来前没来得及说得话。
    “算了，算了，先找吧。”她说着，已经掏出了手机，按下‘手电筒’按钮。
    在两部手机的强光下，黑洞的面貌完全展现出来。上次塌方形成的完美圆柱形地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塌方，何立言觉得可能是雨水造成的地层局部松动引起的，因为这里以前种过地，盖过猪圈，造过矮房...各种积压层叠，不稳定是必然的。
    总之，现在因为这个坑，他跟江语欣一起出现在这里。
    他转过头，江语欣背对着他，那淡黄色的瘦身长袖衫上已经粘上不少泥土，弯腰的大幅动作露出了纤腰白皙的肌肤，很美。
    江语欣突然发现身后没了声响，回过头，“怎么了？”她问道。
    “你，身上真脏。”
    哇！我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一刻何立言嘴感觉自己的嘴已经不受控制。
    江语欣听到后，先是一愣，立刻将灯束往自己身上照去，很快又照向何立言，“还说我，你不是比我更脏？哈哈哈哈哈。”
    她小声笑了起来。
    何立言将她的手压下去，灯光照得刺眼。
    “你说，洞这么深这么黑，我们即使在下面发生点什么，别人也不会知道，是不？”沉默几秒后，江语欣突然这样慢慢说道。
    什么？
    听着她的话，何立言的心跳顿时失去了节律。

 第63章 萤火虫之光(下)

    黑暗中，消失了所有的声音。
    那一刹那，神经的传导突然折断在头脑深处，思维出现一片空白。
    手机的灯光投射在地面，黑色的洞里一半明，一半暗。两张熟悉的脸庞带出着截然不同的叙述。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
    何立言欲言又止，灰蒙的夜色掩盖了他神色中的躁动与不安分。
    “怎么了？”江语欣看着他。
    多么得楚楚动人，一时间有各种奇怪的想法萦绕在何立言的心头。眼前的她，白色的真丝上衣在灰暗中反射着淡淡的白芒，层层剥去那莹莹的光辉，会是那更诱人的光彩...
    “喂！你想什么呢！”江语欣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着对方那幽幽黑遂的眼眸，联想自己刚才的话，她料定何立言此时脑袋里那种污秽的想法。
    她不由自主地将双手交叉捂在胸前，牢笼般的空间里，内心竟渐渐生出一丝惊恐。
    “喂，你丫又在瞎想什么呢？”
    看到对方突然这般守势，何立言莫名地想笑，然后果真就笑了出来。
    “我...哪里瞎想了？我刚才的意思是如果我俩突然又被埋在这里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你个乌鸦嘴...那你这捂着胸干嘛呢？”
    脸上的笑已经带着丝许异样。
    “我...我只是有点冷。”江语欣的脸绯红，甚至不敢接住他的目光。
    “哦？是么。”
    “要你管！”气嘟嘟的驳斥。
    而此时的何立言已经背过身去，她觉得如果两人继续面对着的话，会继续尴尬下去吧。江语欣没有注意到黑暗中的他邪魅地笑了一笑，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明明我才是潜在的受害者啊，怎么感觉......感觉怪怪的。江语欣抬手贴了帖自己的脸，竟然这么烫！一定是手的温度太低了，对，就是这个原因！她告诉自己。
    “冷的话就自己原地蹦蹦、跳跳吧。”传来他的声音。
    “我怕万一又塌了。”江语欣的声音很小，这时的她甚至害怕他从声音中听出自己的心思。
    “不会。”
    真是个傻姑娘。何立言心里想。
    江语欣也当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本来就不冷，甚至可以说还有点热，感觉额头已经微微冒出了汗，轻盈的空气刘海均匀地贴在眉上。
    持续数分钟的沉默，仿佛时间也渐渐燃烧成灰烬。
    “语欣。”
    他叫我。低头弯着身子的江语欣立刻转过头，可是黑长的直发马上不配合地披了下来，挡住了半边视线。她挽起半边垂发，看到何以言并没有转过来。
    “这样找估计是没用的。”何立言继续说道，同时看到他拨开墙壁边一株被土块盖住半边的枯草，然后将手探进去摸了摸，没有。他站起身，转过身，看向江语欣。
    “我们把灯关掉。”他说。
    “关掉？”
    “嗯。”说着，他已经按了下手机，洞里的亮度立刻减了一半。
    “刚不是就看不到吗？”江语欣一头雾水，因为先前就是因为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的缘故才将手电打开的。
    “刚才没有，现在可能有。”
    “为什么？”
    “你先关了再说。”
    江语欣顺应地照做了，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什么嘛，这么黑，哪有？难不成他要趁着黑暗对我做些什么？不会吧？这么狡猾！短短几秒内她心里已经列出数十个结果，可无论哪项，自己都是那瓮中的鳖。不由得再次将双臂捂在胸前。
    短暂的寂静过后，她听到对面地上传来摩挲的声音。
    啊！他靠过来了！靠过来了！难不成......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右脚碰巧绊在土石上，一个后仰，后背重重地靠撞到土壁上，紧接着屁股传来一阵剧痛。还是上次掉落摔痛的部位。
    灯光再次亮起。
    何立言举着手机惊讶地看着地上的江语欣，露出“你是怎么回事？”的表情。
    这次他没有来得及拉住江语欣，因为在黑暗中根本不可能办到。只是听到对面江语欣“哎呦”一个惨叫。
    我的屁股啊，我对不起你，后面的日子一定好好保养你！江语欣拉住何立言伸过来的手，艰难地爬起来，轻轻揉着自己那伤上加伤的可怜的屁股。
    “你还好吧？”何立言关心地问她。
    似乎眼前的女孩正在演一出一个人的话剧。
    “你找到了么？”江语欣有点生气，她觉得自己摔成这样都是何立言的错，要不是他关了灯自己也不会受惊吓。可是转念一想，就目前看来又像是自己在吓自己。
    不行，这样会让我看起来像个无理取闹的人，不行！我要冷静！
    “有什么发现呢？”她再次用比刚才温柔十倍的语调问道。
    何立言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奇怪的女人。
    他朝她点点头，然后走到她的右边，蹲下，拨开她脚边的一茬断枝败叶。
    “是这个吗？”
    看着何立言的手，江语欣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迫不及待地将半身污泥的手链捧在手心。
    “你是怎么发现的？”她惊喜地问道。
    “它自己告诉我的。”
    “啊？”
    “你这链子上珠子是人造的吧。”
    “嗯嗯，”江语欣使劲地点了点头。
    “人造夜光物在被光照射后会亮一段时间，时间长了就灭了，刚才我们在洞里找了这么久，它该早吸足了手电的光，所以灯一灭就自己出来啰。”
    “哇偶！我怎么就没想到！”
    “因为你傻呗！”说着，何立言嘿嘿一笑。
    傻就傻呗，链子找到了就行。江语欣没有理会对方的热嘲。她用手包住链子，贴到眼前，真真又看到了那弱弱地绿光，还跟以前一样，柔和而幽冷，像那熠熠的萤火虫之光。
    极少数情况。她不会想到的是，这句话会是后面时间里何立言对她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你别高兴得太早哇。”何立言站起身来，虽然不忍心打断这已经乐开了花的江语欣，但还是不得不将这盆冷水泼上去。
    “现在想想怎么出去吧。”他说着用力跳了跳，可是双手根本触及不到洞沿。
    抬着头，望着头顶灰蒙蒙的洞口。
    然后江语欣也抬起了头。
    “对啊，我们要怎么上去...”她弱弱地嘟哝着。

 第64章 牵上你的手

    “喂！你手...别乱摸呀！”
    尖叫中，江语欣的身体一个下坠，双脚再次触及洞底，她红着脸，用羞涩的目光瞪视着何立言，勉强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是不托着你的屁股你碰不到洞口啊。”何立言的手搭在背后，在她的目光中不禁回想起刚才那种从未有过的触感，甚至这沾着污泥的手掌依旧带着浅浅的余温。
    “不是说了吗？你托着我的腰，把我举起来。”
    “那前两次把你举起来你碰到了吗？”
    江语欣脸上挂着雾霾，可心里却是另一番敞亮。这种情况下，潜意识指挥她，作为女生就该是这个表现。而事实上，刚才距离洞口确实还有一段距离。可是从来还没有男生摸过我的屁股！
    即使是这种意外的状况！
    何立言看着江语欣。
    “要不打电话给乔天他们来。”他建议到。这是他数分钟来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不要！”
    江语欣坚决反对。
    不要说是乔天，就算是秦雯雯她们，江语欣也不想让她们知道。倘若解释为什么两人这么晚会在这里，就算编出再怎么正经的理由，他们都是不会信的。即使相信他俩是来找手链的，可秦雯雯联系当日污泥满身的江语欣也能顺水摸鱼推理出事情的七七八八来。
    不行，绝对不行！江语欣的心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把其他人喊来！
    “你休息好了么？”她转头看向已经坐在地上的何立言。
    “我再坐会儿。”
    “坐你个头啊！都要晚上九点啦！”她想掏出手机证实这点，可是因为一手泥的缘故，就指了指何立言的腕表。
    这个时候居然还这么悠哉！江语欣早就急得想挖条地道出去了，只是没有铲子。
    旁边的何立言确实有点累了。之前的计划是自己先上去然后再拉江语欣上来，可是在下面蹦跳了无数次后依旧无法触及洞口的边缘，又不可能让江语欣举着自己，所以只得先行把她托上去。前后这一折腾，早就筋疲力竭。
    “再试试吧。”何立言站起来，把手往自己的腰间擦了擦，虽然江语欣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但他觉得还是得做给她看一下。
    他走到江语欣身边蹲下，双手抱住她的膝盖处，向上托起。
    “啊——”
    有点摇摇颤颤，江语欣不免发出一个惊吓声。
    “试试看，这样能不能够到。”
    “还差一点。”
    江语欣尽力向上伸着手臂。
    “你踮脚啊！”她朝下面喊道。
    “正踮着呢！”
    “不行，还差点......啊———”
    一声惊叫。
    江语欣感觉到臀部突然一个巨大的推力，然后下一刻，半条胳膊已经顺势搭到了坑口的地面。下面的何立言见状立刻拖住她的脚往上推，生怕一个松懈又滑落下来。
    “还有力气吗？你试试伸手拉我，不行的话找跟绳子样的，没有的话就树枝......”
    刚刚匐在地表，坑里马上传出指挥官的声音。
    江语欣对着坑坐着，突然萌生出个奇怪的想法。
    “确实，我的手不够长，好像现在我也拉不动你呀。”她朝坑里说道，然后马上就忍不住发出阵“嘻嘻”的笑声。
    哇！这丫头想干嘛？
    “我要不回去睡一觉，明早有力气了再来拉你吧！”
    听着后面这咯吱咯吱的笑声，何立言打开手机灯光像坑口照去，果然看到一个坏笑的面孔。
    “好吧，那我只能找乔天来啰。”
    “喂！”江语欣果然制止了他，忘了他还有这一手！“行了，你等等，我去找根粗点的枝条来拉你。”
    “快点啊！”
    “别催啦。”
    随即听到上面离去的脚步声。
    可能会有一会儿吧。何立言觉得她会找上一阵，他想，绳子藤条的话这片荒地会很难找得到吧，树枝的话有可能，湖边就有棵柳树，只是半棵都垂到了湖里，她不会掉湖里吧？该不会的...怎么就是有点担心呢？
    他关上了灯光，抬头看去，圆圆的坑口，露着片圆圆的天空，竟还能看到一颗闪烁的星星，又很快不见了，可能隐逸到云里去了。
    幽深的洞里感受不到风的抚动，
    仿佛时间都是静止的。
    终于等到一根垂下的藤条。可是哪来的枯藤？回到地面后，何立言才发现，原来是柳枝。江语欣用细柳枝将几根粗柳枝系到一起，难怪会花这么久。
    “辛苦你啦。”
    他对她说道，右手意外地碰到她湿漉漉的裤腿。
    “真怕你又掉到湖里了。”
    “我会游泳的。”江语欣喘着气，刚才拉何立言上来可费了不少气力。
    “行行行，总之谢谢你。”
    “不，是我要谢谢你。”
    两人不禁相视地笑起来。
    “能问个问题吗？”
    “嗯，你说。”
    他们并坐着，对着湖。
    “这条手链对你很重要吗？”
    “我妈买的。”
    “哦，蛮羡慕你的。”
    “什么？”江语欣转过脸，何立言没有转过来，她看到昏暗中他那个灰暗的侧脸。一点没变，跟大一那晚背她去医院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看久了，就有种伸手抚摸下的冲动。
    “我妈走时候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他怎么知道我妈去世了？江语欣依旧看着他，那声音有种滑过琴弦般的忧扰离合，顺着空气，慢慢拂过她的发稍。
    她没有说话，她知道比起自己，身边的这个男孩要不幸得多。
    两个相同经历的人，沉默地坐在一起，想着相同的事情。
    闭着眼，蒙着耳，
    萤火虫无声地飞过，
    看那灰蒙的天空，依旧悲沧的色彩，原来一直就没有星星，是萤火虫。
    这一刻，我的世界开始沉睡，就在你的衬衣领口旁安静地沉睡。
    江语欣的头依靠到何立言的肩膀上。他一动不动。静静地，一只萤火虫脱离了队伍，飞了过来，她看着它慢慢地靠近，伸出手，它竟停在了她的指尖。一闪，一烁。
    “真希望能一直看到。”江语欣小声地说道，然后又看着指尖的亮光渐渐远去。
    “不是一直在你手里吗。”
    她掏出那串绿莹莹的手链，依旧幽幽地泛着余辉。
    何立言看到她笑了，看到她泪水慢慢涌出眼眶，淌过面颊。
    他抬手为她掩去，软软白白的面孔留下泥迹的痕。
    “我们去湖边洗洗吧。”
    “嗯。”
    下一秒，他牵上了她的手。

 第65章 镜子前的裸体

    你知道吗？这是我离你最近的一次。
    一连数若个晚上，江语欣躺在宿舍床上，都会想着那个晚上。
    她拒绝了他。
    起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认为，他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可是令人意外的是，他渐渐成为她生活中的“传奇”。现在足够让她花费一天的时光去讲述他和她曾经的故事。
    就像遇见遗落在沟壑的蓝宝石，它带着天空的湛蓝，让人以为它来自那蓝色的世界，它无法照亮整条沟壑，但是碰到它，是我的幸运。
    四月的湖边，那天回到地面后，湖边萦绕的萤火虫给了她最深刻的回忆。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来自萤火虫最深处的声音。
    突然，却顺理成章。
    江语欣迟疑了几秒，她抓着荧荧的手链，泪水终于从面颊滴落。慢慢走向湖边，轻轻洗去链上的泥泞，然后舀水濯去脸上被泪水苒湿地干涸泥迹。
    身后的男孩注视着这个纤薄的身体。
    “不行。”她的回复。
    何立言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她的背影，他想问她为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争取。江语欣却已经开始想如何回答他的“为什么”，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可是他为什么没有问为什么？
    似乎就是随口的一句，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可是这么长时间里，他确实只说了这几个字。湖边微微凉意的夜晚。
    江语欣忘了那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忘了一路上是如何躲避他的目光。
    我也喜欢你。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答应你。
    那晚的一切，成了四月末时光的一个碎片，被安置在最角落的玻璃瓶里，浸上福尔马林，为了存放更久的时光。
    本是一出最绚烂的舞台剧，最后却只是一个潦草的收场。随着春天的结束，最终被画上一个破损的句号。
    这是何立言的第一次告白。
    没有偶像剧中那样，需要鼓足巨大的勇气，也不像小说中写得那样需要做好拒绝做不了朋友的抉择。事实上，是出奇得顺利，虽然被拒绝了，但仿佛真正更伤心的不是自己。后来，至回到宿舍楼，他跟江语欣好像只是互相说了声再见。似乎还是自己先开口的，忘了。
    难道我看起来是一个如此草率的人吗？几天后回想起那时候，他现在甚至开始这样怀疑自己。
    很多天都没有见到江语欣，准确地说是江语欣很多天都没见到何立言。
    因为回来后两天何立言就发烧了，请了两天假，而再后面两天又巧好是周末，所以给江语欣的感觉是很久很久，他着凉肯定因为在荒地着凉的缘故，渐渐地，她开始认为他是在躲着她，慢慢地自己竟然多了愧疚感，然后又不知道后面如何去面对他。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敏感了？
    晚上洗澡的时候，她会脱光了站在镜子前，然后使劲地盯着另一个自己那一尘不染的身体，查找跟以前的不同。
    终于一天晚上，秦雯雯看到江语欣突然赤裸地站在镜子前。
    身材好，就应该这样欣赏吗？然后迅速地从后面抱搂住她，双手恰如其道地握在对方胸前最美妙的位置。
    措手不及的慌张。
    “你干嘛！”江语欣惊叫。
    “你又在干嘛？”秦雯雯反问。
    “吓死我了。”
    “吓死？你以为还是男的啊？”秦雯雯拿起挎篮里的干毛巾开始擦自己的头发，然后又从江语欣的篮子里拎出一块浴巾塞到她怀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放了？”
    “小雯，你觉得我跟以前有哪里不同了吗？”
    怎么会这么问？然后秦雯雯从上到下看了遍江语欣，然后双手不自己觉地捏了捏。
    “胸是不是比以前又大了？”
    “我是认真的！小雯。”她挣脱出来。
    “我也是认真的，我的江大美女！”
    “说其它的，比如那些不引人瞩目的，看不见的。”
    “看不见的？”秦雯雯说着狠狠拍了下江语欣的屁股，“你也是发烧了吗？都说是看不见的了，你还问我啊！”
    对方的脸突然变得娇羞的樱红。
    “你没事吧？”秦雯雯伸手摸向她的前额。
    “行了行了，我没事，我可跟他不一样，这么容易就病了。”
    秦雯雯总觉得她怪怪的，从那天又次脏兮兮地回来开始。不，该是很久以前就这么样子了。上周是她开学来第二次摔跤了！她隐隐觉得江语欣的不正常跟这个男生有关。
    江语欣依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是一个睿智的人，我善于分析，我善于观察...
    在进行到一半时候，她发现秦雯雯几乎贴在自己身上，在查找什么。
    “你在干嘛？”
    “找不同哇。”
    “什么？”
    “遗留的痕迹之类的...”秦雯雯突然露出个神秘又诡异的微笑，她踮起脚，把下巴垫到江语欣肩上，嘴巴在她耳旁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们俩是不是...那个了？”
    “你——！”
    意外地一耸肩，秦雯雯的下巴狠狠地磕到上颚上。
    “哎呀，干嘛呀，要这么大反应嘛？”她拖着下巴，艰难地挤出声音抗议。
    “活该，叫你瞎说。”
    “我这不因事论事嘛，你这么个样儿...”
    “还敢因事论事...”
    她朝秦雯雯扑去，尚且捂着下巴的秦雯雯当然无力招架，避躲不及，裹体的浴巾被扯了去。秦雯雯早就发出“救命”的求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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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敢笑。”江语欣不依不挠。
    “喂，你俩干嘛呢？”
    好在张萌及时出现，制止了两人的闹腾。秦雯雯看着江语欣捡起浴巾裹在胸前，然后瞪了她一眼，红着脸逃出了浴室。
    “是怎么了？”张萌问秦雯雯。
    “又自恋了呢。”然后赶紧蹦跳着跟了出去。
    奇怪的人。张萌自言自语道。
    “语欣，你们肯定发生了什么，说说呀。”寝室离公共浴室不远，回到宿舍的时候江语欣刚穿上她的白色睡衣，正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梳理头发。秦雯雯直接一屁股挤坐到她一张凳子上，占了一半空间。
    “没什么。”江语欣正了正身，一本正经地梳着头。
    “亲爱的，你骗不了我。”
    “真的没什么，我亲爱的秦雯雯同学，抛弃你那些龌龊的想法，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江语欣转过头盯着秦雯雯，长长的睫毛几乎触及到对方的面颊。
    “真的没有？”
    “嗯。”江语欣郑重地点了下头。
    秦雯雯迟疑地把屁股挪离那半张座位，刚背过身又立刻转过身来。
    “你要再说一个字我就拉帘子了！”
    似乎早就料到秦雯雯会不甘心，江语欣已经伸手够向阳台门帘的位置。秦雯雯当即扑向了自己的床铺，对面就是男生宿舍，而她只是裹了条浴巾。
    江语欣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对着镜子梳起头来。面对着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我是开始变得有点神经质了吗？她那晚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第66章 酒后

    早上醒来的时候，何立言躺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而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喵呜——”胳膊边一个小毛团动了下，紧接着感觉到肚子上有什么压着，慢慢在挪过来。何立言侧过了个身，然后小毛团掉了下去。
    “起了啊？”童琛琛端过来一杯热牛奶。
    我怎么在这？何立言手抓了抓杂乱地头发，脑袋依旧有点晕晕乎乎地。然后整整过了十秒才想起，昨晚好像有跟胖子、乔天他们喝酒来着。
    “病刚好就敢这么喝，昨晚可折腾死姐姐了。”童琛琛见对方依旧处在朦胧的状态，便把牛奶搁置到床头柜上。
    她抱起那只领养的小猫，“小胖，别跟这个傻子抢，等下让姜姐姐再给你倒一杯。”她低头跟‘小胖’说着，就像逗小孩子一样。
    我这是在她床上？何立言看了下四周，确实是奶茶店的小隔间，童琛琛休息的地方。他拉开被子，自己只是穿了条短裤跟背心。
    “昨晚我睡这儿了？”
    你傻了吧？他从对方眼睛里看到这个回复。
    “那你昨晚...”
    “滚蛋！还想着给你侍寝呢？昨晚姐大发慈悲收留你又把床贡献出来自己打了地铺你给我仔细想想怎么报恩，还有那个半夜，你干了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何立言现在明显处在典型的酒后忘事状态。
    “又是乱叫又是踹被子，居然吐在老娘床上！幸好我眼疾手快用你外套垫上了。”她说话的时候露着一副傲慢地表情。
    “我有说什么了吗？”
    “该说的都说了。”童琛琛露着邪恶的笑容，但对方空洞的目光似乎并不对她的话感兴趣，于是她把小胖放到地上继续说道，“好吧，其实什么也没听懂。那个外套已经给你吹干了在外面架子上。”
    说完，童琛琛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候又突然转过身恶狠狠地警告道：“下次别在附近餐馆醉酒，我可不想再收留你！”
    她的表情看起来是认真的。何立言立刻回之歉意的微笑。他没有看到的是，童琛琛转过身时候，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
    走出奶茶店的时候，童琛琛正在给店前的那棵桃树浇水。树上的花已经落得差不多，甚至远远已经能看到数个豆瓣大小的桃果。
    “长得不错哇。”他的眼睛盯着桃子幼果。
    “也不看看是谁养的。”童琛琛半弯着腰，转头看了眼后便不再理会。若是以前的话她肯定会一把将洒水壶塞到对方手里，然后由对方完成后面的作业。
    何立言觉得有点奇怪，总觉得童琛琛有点不太想搭理自己的意思。
    “今天要我留在店里帮忙吗？”他主动问道。
    “有珊珊。”
    似乎不屑自己的殷勤，“那我走了，需要的话就喊我。”
    “嗯。”
    何立言站在旁边看了她几秒才转身离开。
    “昨晚谢谢你了。”没走几步，想想还是回过头道个谢。
    “不客气。”
    童琛琛背对着他，那一刻给何立言一种感觉，这个女孩正像眼前的桃树一样，逐渐成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还杵那干嘛？等我留你午饭呐？”
    就像背后也张了只眼睛。何立言低头看看手表，居然都已经接近中午了。暮春的太阳已经初具夏天的郁烈，长时间照在身上已经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况且自己本来就有点晕沉沉的。
    回到宿舍，远远就听到游戏的厮杀声。
    “你们昨晚就这么把我扔在外面了？”他踹开门，一个都不少。王超居然也少有的没有跟许昕出去约会。
    胖子跟他玩得正欢，只有乔天躺在床上看小说。
    “是你自己赖在那不走的。”他放下书扶了扶眼镜说道。
    乔天坐起身来，坐在上铺的床沿，高高地看到下面何立言不相信的眼神。
    “不信你问童琛琛。”他继续补充一句。
    “那我怎么就醉了？”他记得，昨晚他就跟胖子、乔天两人在“邻里中心”二楼的馆子里吃饭。可是为什么要问童琛琛？唯一的解释是胖子也喝醉了。
    事实确实如此。昨晚何立言跟胖子莫名地杠起酒来，乔天硬是没能拦住，最后跌跌撞撞下楼路过童琛琛的店，便把两人押到店里醒醒酒，而何立言倒在床上后便赖着不走了，只得把他扔在了奶茶店。
    “那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何立言问乔天。就怕酒后失言，联想童琛琛刚才不冷不热的样子，恐怕是自己昨晚犯了什么过失。
    “你是没有，嘴挺牢的，就是走在路上一直想往草里钻。”
    何立言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酒品还是蛮好的。
    “那我呢？学霸。”听到身后两人的对话，陆赫不由得担心自己来。
    “你？”乔天呵呵一笑，“都说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喊了一路的‘睿睿’。”
    “卧槽！”陆赫不由得扔下了手里的鼠标，“不会童琛琛也在场吧！”
    “当然。”
    “我的天，你丫怎么就不会堵住我的嘴！”
    “怎么堵？塞抹布？”乔天摊开手，露出一副‘我能怎么办’的表情，过了几秒继续说道，“你本来喝酒话就多，自己还不知道控制控制？再说了，你喜欢肖睿睿的事有谁不知道？要我说，她在场才好呢，直接给个痛快！”
    王超连连点头。
    “我还是很奇怪我俩是怎么喝醉的。”何立言觉得最近过得有点莫名其妙。发了个烧，在宿舍躺了几天，然后昨天跟他们出去吃个饭补补，一觉醒来居然就在童琛琛床上了。
    就是莫名其妙地喝多了。当事人乔天给出的就是这个结论。
    “对了，还有件事，你昨晚回到宿舍嚷嚷说要给肖睿睿打电话，然后就打了。”
    “什么，学霸？”陆赫一个扑腾从椅子上站起来。
    “等等，我没有她电话啊。”陆赫说着翻看自己的手机，居然真的有一个跟肖睿睿的通话记录。
    “超先跟唐班长要了，然后给你拨了。”
    王超昨晚回到宿舍的时候乔天跟陆赫也刚刚回到宿舍，恰好见证了陆赫轰轰烈烈的折腾。
    “那我跟她说什么了吗？”
    “没，拨通之后你就说‘喂——喂——喂——’，然后估计对面就挂了吧。”
    陆赫听着，赶紧查看了下通话时长，果然只有短短的十几秒。他不禁长舒一口气。
    “这么重要的事你们居然早不跟我说！”
    “忘了。”
    “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呢，没想到你拿起电话就什么都不说了。”王超一脸的遗憾。
    看来，昨晚宿舍还真的是热闹哇。何立言听着他们的对话算是知道前后总总发生了什么，总之，他告诉自己，下次跟胖子吃饭一定要谨慎点。
    而另一方面，何立言还是觉得自己昨晚该没有那么安分，若只是打扰了童琛琛一个晚上又把她的床染了一身酒气外，她该也不会这么个反应。还是只是因为自己想太多了？想来想去，也可能她还是这样一个人吧。

 第67章 他的心理

    生一次病的感觉是这么爽。这是何立言几天来最大的感触，虽然也发生了一些可以算是有点糟糕亦算是麻烦的事。
    那几天躺在宿舍里，他想得最多的就是江语欣。
    处于一种很奇怪的思想状态，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莫名其妙、无时无刻会突然想起那个女生。可能这就是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的表现，但他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拒绝他。在盯了天花板保持了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真后悔当初没有争取下，问句为什么。”
    很多时候女生拒绝男生并不要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是一个告白失败的人。
    被拒绝的那个晚上何立言有点怕第二天该以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或者说是心态来面对这个喜欢的人，可是到最后所有的恐惧看来都是多余的，谁能想到自己直接病假四天呢。
    意外得到一个缓冲期。
    两人再次碰面的时候当然是在第二周的教室里。第一节课，何立言照例老晚才到教室，进门的时候跟坐在第一排的江语欣照了个正面，一闪而过，竟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他看起来比以前更白了，脸瘦了点，头发也没剪，怎么又是那件外套，他是不是没看到我，怎么不来跟我打招呼，好像没必要特意打招呼吧，他还好吗？还在意那件事吗？我是不是应该...会尴尬的吧......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
    这是一个女生跟一个男生的想法。
    整个上午，江语欣就坐在第一排，而何立言在最后排，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斜过头看看她的背影。
    在最后举手提问的时候，他看到她手腕上那条浅绿色的手链。
    她以前好像不戴的，何立言仔细回忆了下，她以前确实不戴，至少去年夏天没戴，那时候穿的短袖，现在是又要到穿短袖的时候了，该是这个冬天那之后才开始戴的...
    “江语欣同学，那么就决定是你了。你再找个男生搭档，晚前我给你们报上去。好，下课！”
    随着任课老师的命令，学生们立刻乱哄哄地收拾往外走。
    “立言，我觉得她会来找你。”乔天用手肘推了推迷迷糊糊的何立言。
    “没兴趣。”他回答。
    一直在犯困，也确实听到任课老师最后说的那几句，好像有句‘就决定是你了！’听着像是在演动画片《宠物小精灵》，是不是前面还有：上把！皮卡丘！
    有一个主题演讲比赛，需要一男一女搭档参赛。女选手是江语欣，男的则由她选择。在乔天看来，那多半就是何立言了。
    “我可没兴趣。”在搞清状况后，何立言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这话你可得跟她说。”
    “她不会来找我的。”何立言表现出一副大病初愈的颓靡状态。
    “我不信。”
    “那看吧，反正今晚前就有结果了。”
    何立言很确信江语欣不会来找自己，尤其是这个非常时期。他都不知道自己若现在站在他旁边，会表现出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我感觉我的心态是不是过激了，我是告白失败了，又不是失恋了！万一她真来找我，我怎么办？难道真的答应她吗？何立言仔细分析了江语欣在学校还认识哪些男生，似乎除了护理两个班的就是漫画社了，乔天也在里面，可是没听他说过江语欣跟哪个男生有过多的接触。
    整个下午何立言都处在这种焦灼的状态里，虽然表面上依旧静若止水的镇定。
    下午他就呆在宿舍，没有跟他们出去打球的欲望，却一直有种把手机关机的冲动，因为假如江语欣要是想联系他的话就一定会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的，可是故意关机的话是不是显得太反常了。
    战战兢兢数个小时，除了移动公司发来短信提示话费不足外，再无其他惊喜。
    谢天谢地。看到太阳落山时候，何立言总算是松了口气，可是始终有种失落感。
    吃过晚饭，跟乔天两人在操场散步。
    乔天很激动地告诉他单安谧下午发短信邀请他组队参赛，他当然是欣然接受了。而在听到何立言那边的结果后立刻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会吧，他居然不来找你？”
    “可能找了其他人了。”何立言说。
    “其他人？除了你他还跟谁熟？难不成胖子？算了吧。”
    “没有也好，反正我也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动。”
    “骗谁呢你，她找你的事，你会拒绝？”
    乔天能听得出那带着的一点酸酸的语气。
    “你不懂。”何立言回复他。
    “我的天，这话说得。”
    “算了，我跟你说了你能保密吗？”
    “说。”乔天俨然一副屁大点事的神情。
    “我那天跟她说明了，然后拒绝了。”
    “什么，你表白了？”
    何立言点点头。
    “被拒了？”
    再次点点头。
    “难怪你看起来这么悲催样。”乔天想不到何立言居然会是主动表白的人，更没想到的是江语欣居然会拒绝他。
    “哎，别说了。”何立言摆摆手，提起这事就伤心，“真羡慕你跟安妮啊。”他发出一声感叹。
    “有啥子好羡慕的，我怕我捅破了就跟你一样。其实能维持现在这样，我就挺满足的。”
    站在上帝的角度，两人确实处在同一条路径，至少曾经是。
    何立言认为乔天是值得信任的人，而乔天也确实如此。都说女生闺蜜间会分享心里的烦恼，而男生只能埋在心里慢慢等待消化。所以，何立言很庆幸自己在大学里居然能认识这么一个亲密的朋友。
    “你觉得她为什么拒绝你？”乔天问他，也是想不通。
    “鬼才知道。”
    “难道她喜欢更帅的，更高的，更聪明的，或者有钱的？”
    “有钱？”何立言立刻被这个词吸引了。自己确实是个穷小子，很穷很穷的穷小子。可他并不认为江语欣会是一个拜金主义者。
    其他人当然也不会这么认为。
    “要说这一方面你确实差一点，好吧，差很远。”乔天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也别忘了，你以后可是个百万作家啊！”
    “可我现在就是个穷小子啊。”
    话题渐渐偏离，当然不会分析出这个初始问题的标准答案。
    要不该就是她有顾虑的地方。这是两人最后选择认可的分析。
    “那她最后会选择谁搭档？”
    在两人绕操场走了两圈后，乔天终于再次想到这个问题。
    “如果她找你，你会答应吗？”他问何立言。
    何立言摇摇头。
    “你别骗自己了。”

 第68章 失落的人

    有的感情从出现的一开始就注定不会轻易消亡的。
    何立言一直以来都觉得江语欣是喜欢他的。我们一起吃过饭，我背过她，抱过她，我知道这个冬天她的秘密，...但为什么会是这个答案？
    书上说，有的女孩子会拒绝男孩是因为她们矜持，害怕对方认为自己太草率；有的因为慎重，轻易被得到的更容易被失去；少有的则还在留恋单身排队的余热，或者压根就是不喜欢。
    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触及一个世纪难题。
    所以这两天过得很平静，似乎因为渐渐变暖的气温，人的心也慢慢被温暖着。开始的几天，何立言会想着那个让他无法平静的人，慢慢地，终于变成了背影，成了那个教室里一直坐在他前面的黑色背影。
    课后的时间，何立言依旧会到奶茶店里。但似乎这段时间他成了不受欢迎的的人。
    童琛琛对他最近频繁的到访总会露出一丝不解地神情。
    自从去年姜姗姗进驻奶茶店，何立言来帮忙的频率就少了一半，后来似乎除了周六周日外，何立言很少主动出现在店内的吧台里。
    “这两天都不忙。”童琛琛的话像一片巨大的海绵，吸走了周遭的所有。
    何立言坐在吧台外，突然饶有兴致地看向这个说话的女生。“不欢迎我吗？”他问。
    “你最近看得不开心，是么？”童琛琛没有回答他，反而这么问道。
    今天晚上店里就他们两个。
    “有点吧。”何立言回答她，然后想到了什么，朝吧台里望了望，就站起身径直走了进去。
    童琛琛看着他在咖啡机前鼓捣了一会儿，然后端出两杯黑乎乎的液体，一杯放到了她的面前。
    何立言面无表情地喝了口，然后抬头看着童琛琛。
    童琛琛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才下嘴假装抿了一口。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何立言的黑咖啡从不放糖，所以她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他为她沏咖啡，也很少让他给顾客做。就怕他哪天心不在焉地忘了加糖。
    “这么喜欢喝咖啡，以后有没有打算开家咖啡店么？”
    “倒是可以考虑。”何立言想了想，“若是转行了，我就开一家咖啡店，再养一只狗，一只猫，然后每天坐在店里写我的书，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确实是诗意的生活。
    “准备开在‘绿森林’旁边吗？”
    “不要。”他摇摇头。
    “为什么？”
    “你见过奶茶店旁边开着咖啡店的吗？”
    童琛琛想了想，确实可以啊。她不解地看着他。
    “罢了，罢了，我也说不清，反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咖啡店确实是个好想法，那种慢节奏的，不急不缓生活正是他所期待的。
    然而，这一切都得在他成为真正的作家之后，赚足足够的稿费，就如书上所讲的：优先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
    “希望你能成功。”
    “谢谢。”
    童琛琛的祝福是真诚的。
    别人羡慕她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生活，而她则羡慕他们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她知道，自己无法随自己的心愿，跟自己的奶茶店永远无忧无虑地过下去，可能就在两年后，当姜姗姗毕业了，何立言毕业了，那自己也就该“毕业”了。
    多少人会知道我的心思呢？
    即使是最亲近的张江都无法读得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安静的空间，好像所有的客人都识趣地绕开了这家店。何立言依旧保持着拖头的姿势，他看着门外马路上迷离的灯光，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悠然地过了去，朝他莞尔一笑。
    童琛琛身前的咖啡不知不觉少了一半，似乎是习惯了这个味道，苦苦的，最后竟然带着微微的甜味儿，奇怪。她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子上，斜靠着台壁，撑着脑袋，看着那个已经忧郁了一个小时的男孩。
    时间逐渐静止，思绪逐渐走向灭亡。
    “能说说吗？”童琛琛忍不住打破了安静。
    何立言没有说话。
    “喂！”
    他转过头。
    “说说看呗，跟失恋了似的。”童琛琛对他说道，同时，把自己剩下的半杯苦咖啡递到何立言面前。
    何立言接过来，一口喝尽。
    “你不懂。”他说。
    “切，我会不懂？是感情问题吗？是的话你又有我丰富吗？傻子都看得出来。”
    何立言知道童琛琛已经二十岁，也谈过恋爱。
    “是不是跟欣姐有关系？”
    何立言转过头，显然露出“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我是个女人，我会看不出来？”她的嘴角微微上翘。
    “那你猜到什么了？”
    “不知道，但知道肯定跟她有关对吧？”
    何立言把头转回了过去，还是不习惯跟童琛琛聊感情问题。
    “是不好意思承认？”
    “不是。”
    “我以前都不介意跟你聊，你居然还介意我。”童琛琛故意气嘟嘟地说道。
    “别瞎猜了。”何立言不想拖时间，站起身来，凳脚摩在地板发出“嘶——啦——”的锐利声。“不早了，我先走了。”
    他今天来是干什么的？看着何立言的背影，突然感觉像个情感丰富的诗人，可是明明这个家伙情感方面就是一片空白。
    从晚上坐到这里，一直到离开，他居然只是坐了两个小时，真的仅仅是坐在那。若是以前的话也是在吧台里，有客人来当然顺便招待一番。他是知道今晚就不会来客人的吗？
    感觉今晚的店就是专为他开了一个晚上。
    店里静悄悄的，似乎因为何立言的离开，变得更加安静，只剩下一个人的心跳声。
    童琛琛后来独自坐了一会儿，最后走出去看了眼门口的那株晚桃，已经落下最后片粉色花瓣。
    从何立言的情况看，书上说的没有错，男生的情愫可能不会轰轰烈烈地呈递，但悲伤的时候确实更愿意一个人默默地冥想，很久，很久。
    天不早了呢。
    外面的天空雾蒙蒙的，是晚间飞舞的扬尘吗？童琛琛拉上了店门，关了店灯，氤氲的黑暗中，她的嘴角露着微微上翘的一韵。

 第69章 轨迹

    很多时候，命运总是呈现让人惊叹的轨迹。
    何立言没有想过，自己的小说会在网上产生如此大的反响。似乎在完本后被遗忘了三个月后，某个编辑在某个下午茶时间偶然看到他的小说然后顺手排到了网站主页推荐上，没想到依托网站每日的巨大访问量，他的小说短短一周竟被浏览了十万次，看着蹭蹭上涨的收藏量跟订阅量，任谁都能预料到，一个巨大的机遇正在朝自己招手。
    “哇！这么多！”
    几乎是每天，何立言都会打开电脑查看自己的作者后台。乔天看到那已经高达五位数的订阅量，不免发出一声惊叹。
    “哇，是好多。”何立言也紧跟着发出一声惊叹。这种惊叹他每天都会发出，甚至每时每刻都想，然后美滋滋地窃喜很久。
    “这是金子终于被发现了嘛？”
    “可能吧。”何立言的嘴一直合拢过。
    “能挣多少钱？”
    “不知道。”
    “什么鬼，那你就告诉我这钱是怎么分的吧。”乔天想不到何立言居然会不知道，不过想想他也没经历过，反正肯定是能赚不少吧。
    “后面付费章节一章三分钱。”何立言分析道，“如果订阅了又看完全书的话，一个人要付大概五元吧，然后赚的钱会和网站二八分成。”
    “你拿八？”
    “当然是拿八。”
    “我的天呐！”乔天盯着那五位数的订阅量，心里小算一笔，立刻露出满满艳羡的目光。“现在一万五的订阅，看这涨势......你丫是要发达了呀！”
    “其实吧，也不能这么算，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看完的，有的估计就看几章就弃了吧。”说这话的时候何立言自己也感觉是要有点膨胀了。
    “那也不少哩！对了，你干嘛不放到其他地方卖，这样岂不是赚更多？”
    “其他网站的话会触及版权问题，但刚已经申请‘拓展’了。”
    “‘拓展’？什么玩意儿？”
    “其实这个名词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在些手机小说软件上售卖之类的，就理解为多种渠道推广吧。”
    “我的天！那感觉你这是要火啊！我这是在跟未来大作家谈话啊！”
    然后乔天赶紧掏出手机朝着何立言“咔嚓”拍了一张，然后伸到他面前：“签个名呗！”又立刻意识到这是手机，立刻缩了回去。
    “说，要赚大钱了，不表示下？”乔天一脸的邪笑。
    “订了四个肯德基全家桶，看时间，等胖子、超他们回来时候也该到了吧。”说着，他超乔天晃了晃手机上刚下的订单。
    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还有，跟你说件事，能不能别跟外面人说我书卖得不错。”
    “为什么？胖子跟超肯定会知道啊！”
    “他们不算。”
    “那你是说......”
    “不错，那些女生们。”
    “好，好，好！我低调的何大作家！”乔天的脑子里已经满是鸡腿鸡翅了。
    “那你这‘外面人’里包括童琛琛跟江语欣呢？”
    何立言想了想，点点头。
    似乎已经进入一个很奇妙的时间线。何立言已经知道自己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不再需要向爸爸索要生活费了，可是如何跟爸爸说起呢？直接跟他讲：你儿子以后是个作家！
    并不觉得会得到这个传统的老爸的支持。作家这种职业可不是普通人所能接触甚至靠近的。一直以来，何爸的思想很简单，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认真完成学业，然后在事业单位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最后找一个贤淑的妻子。
    何立言曾在寒假的某个饭后侧敲旁击地跟问爸爸，如果以后转行他希望他会干什么？然后何爸爸只是吐出两个烟圈，用岁月浑浊的眸子扫视了儿子一眼后起身离了去。
    “好好学习，别瞎搞。”房门关上的一刻留下这一句话。
    这是爸爸的态度。
    是我，我也不信呢。晚上躺在宿舍床铺的时候，何立言看着天花板，感觉一个梦想正安静地贴附在心房壁上，随着有律的跳动，带着一阵一阵弱小而细窣的挣扎。
    这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我的副业。
    然后他的手摸索到枕边的药学书。什么时候把书放到床上的？他有点惊讶地看着这本信得几乎没有翻页痕迹的书，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我怎么会把教科书放到枕边？
    果然，这本书仅仅被翻了两页后再次融为半个枕头。
    这样的场景已经出现在无数个晚上。
    宿舍熄灯之后，何立言依旧睡不着，好像整个宿舍依旧缠留着炸鸡的香味。这是这个月来第二次失眠。他开始出现种大胆的想法，在描构完成之后，又马上将之挥散而去，爸爸知道后一定会杀了我的。
    到后来，他终于又想起那个女生，回归到上次失眠的晚上，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开始。两天没见到她了，可是感觉就像隔了半个多世纪。
    转过身，侧着睡，看到的依旧是她。
    第一次感觉自己原来是这么脆弱。
    “叮咚！”
    谁会在零点发来短信？
    他赶紧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小，然后又把模式调到静音震动上。
    是童琛琛。心里不免一点小失落。
    “你怎么还没睡？”他问。
    “睡不着。”
    好像对方就是知道他还醒着一样。
    童琛琛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真没睡。
    “你怎么也还不睡？”
    “在写书。”何立言想了想，这么回答她。
    “真勤劳。”
    “睡不着，就写写。”
    “那你现在写得怎么样了？”
    “一般般，就是赚点水电费吧。”
    “瞎说！宿舍又不要你交。”
    “呵呵呵...”最后又附加上两个大笑的表情。
    “这么晚找我，有事吗？”何立言问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哦？”
    “就是睡不着才来打扰你啊！”
    “好吧。”
    “最近店里还好吧。”何立言想到有几天没去店里帮忙了，又听说姜姗姗最近因为期中备考去得也比较少，便问了句。
    “哎呦呦，你还主动关心上店里了！”
    没想到她的话锋变得如此之快。
    “行了，行了，我写完也要睡了，忙的话喊我吧。”没等对方说更多地话，何立言立刻将这段早就准备好的话发了出去。
    他直接关了手机，扔到枕边，黑暗中再次闭上了眼。
    另一头，童琛琛依旧看着手机屏幕，最终慢慢将“明天”两个字删去，换上“晚安。”最后按下了发送键。
    何立言混沌中听到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不再理会。

 第70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是内疚，但爱情终究会让人失去一些理智，在三更半夜的时候跑到郊外一个小土坡上去发呆，看天上的星辰消失在云层，听远处草丛里微弱的虫鸣，直到手机闪烁最后一丝光亮。最后“噗通”地倒在草甸上，绝望地拉扯着时间渐渐逼近黎明。
    童琛琛对自己说：琛琛，你不坏，你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六点。
    她突然从土坡上惊醒，看着东方被大楼遮住一半的鱼肚白，她惊慌地坐起来，像刚刚诞生在这个世界，把自己整张脸摸了遍，额头温热着，微微湿润的发髻夹杂着不少碎草屑。好在这草里虫子不咬人，不然自己的腿指不定被这草里的虫子咬成什么样。
    我睡在了这里！
    我居然睡在这里！
    我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反复确认了自己的疯狂之举后，童琛琛直了直身子，开始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昨晚我怎么出来的？屁股好像有点露湿了。还好这里人晚上不来，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琛琛，你真是个蠢货！你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她朝邻里中心的奶茶店走去，晃出那块空草地，突然在棵树下碰到个熟悉的身影，何立言。
    他怎么在这儿？
    他靠在那棵路口的大樟树下，侧对着她。童琛琛慢慢走过去，就像个幽灵般慢慢飘去。
    “你在这里干嘛呢？”
    何立言听到声音转过头，然后站直身子走了过来，眼神里依旧有些藏不住的忧伤。
    童琛琛靠过去，捏着嗓子故作轻快地叫到：“大帅哥，这么早！晨练哇？”
    “嗯！”他点点头。
    何立言穿着运动外套，额头的汗珠将将凝结。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伸到童琛琛头上，轻轻撷下夹在头发里的一根青黄草叶。
    眼睛里竟尽是怜惜。
    “起早了，就是出来走走。”童琛琛走近些，靠坐在大樟树下。“远远看见树下一个黑影，没想到就是你啊，真巧。”
    她说完嘻嘻一笑。
    何立言低头看着脚边的童琛琛，细看的话，她的裤腿上，胳膊上，甚至发髻间依旧夹杂着稀稀粒粒的碎草屑。实在想不出她只是清早出来走走。
    “你这么早出来到底干嘛了？”他问。
    “跟你一样。”
    “跑步？”
    原来他有晨练的习惯啊！“嗯。”童琛琛点点头。
    “跑到草里摔了跤？”
    “算是吧。”
    “你多大的人了，跑步还摔跤。”
    童琛琛再次嘻嘻傻笑起来。
    “话说立言你一直有晨跑吗？”
    “有时吧。”
    “哦。”
    “你又怎么会想到晨跑的？”何立言实在想不出这个经常一觉睡到九点的丫头居然突然间有了晨跑的习惯。
    “因为最近又胖了。”她嘟着嘴。
    这是每个女生都会编的理由。
    “你还跑吗？”
    “跑不动了。”
    “那我们回去吧。”何立言说着，拍了拍手边童琛琛的脑袋，然后起身离去。
    “走啊，琛。”走了两步，他回头，发现童琛琛依旧坐在树下。
    “走不动了，你能背我嘛？”
    女孩子最会撒娇了。
    “碰不到我的话，你也是会爬回去的吧。”何立言背着童琛琛，童琛琛微卷的长发垂落到他的脖子，凉凉的，有点痒。
    “你头发。”
    “哦。”童琛琛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伸手挽起自己右半边头发，左手依旧搭在他的脖子上。
    “不用抱这么紧。”
    “哦。”
    好像有点被嫌弃了，童琛琛心里想。心里却是美美地笑了，多么回味悠长。
    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女孩子。
    “琛，你是不是又胖了？”
    “没有！”
    她锤了他一拳。
    距离上一次背起这个姑娘是多久了？是什么时候呢？何立言忍不住回想。好像是高二那年她跟男友分手时候吧，那个晚上公园里，他把她背回了家。后来呢？好像没有了吧。
    何立言突发奇想地想问问童琛琛，这是讨揍的行为，犹豫了几秒方且作罢。
    背对着朝阳，两人的影子被照得老长，其实只有一个影子。
    渐渐碰到去学校何邻里中心上班的员工，也能星星两两碰到几个早期的学生。他们经过的时候会惊讶地看着这个男生背着一个女声缓缓地从外面走回来。
    碰到两个店里的熟客，见到他们后会微笑地点头大声招呼，何立言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只是点点头致意下呢？
    “喂，琛...”
    没有回应。
    “喂！”
    何立言转过头，止住了步伐。
    他的脸擦到她的脸，这么暖。童琛琛已然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湿润润的粉红嘴唇就在几厘米的旁边。与冰冷面颊的相触令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到了喊我。”然后眼睛再次闭上。
    真是个任性的姑娘。
    回到奶茶店的时候姜姗姗已经开始煮开水，调原料。当何立言背着童琛琛出现在店门口的时候，她几乎是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我还以为她昨晚回公寓住了呢。”
    “我也不知道，早上跑步时候碰到了。”
    “那她......？”
    “估计累了，睡着了。”说着他已经朝里屋走去。
    轻轻地把她抱到床上，“衣服估计湿了多，珊珊，麻烦你给她换了吧。”
    “肯定的呀。”说着，建珊珊已经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睡裙。
    “呀！这么烫！”
    何立言刚想从冰箱里拿瓶可乐喝，就听到姜姗姗的叫声。
    “怎么了？他在门口朝里问道。
    “发烧了。”
    “怎么会？先前还好好的...”
    “你不许进来！她衣服刚脱。”姜姗姗说着从里屋出来，拦在门口。她从店口的架子上取出一块白毛巾浸在水里。
    “没事，我给她擦擦身，店里体温计跟退烧药都有备着。”她拧着毛巾，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你有课的话先回去，没事，这儿有我呢，有什么问题我会给你电话。”
    “谢谢你，姜姗姗。”何立言很感激。
    真是个好女孩。
    何立言想起先前脸颊触及到童琛琛脸上时候的温热，该是那之前就已经不舒服了哇。走出店门的时候，他依旧觉得很奇怪，童琛琛真的早上是出来晨跑吗？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错觉么？只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丫头了。
    姗姗会照顾好她的，他想。
    “绿森林”奶茶店歇业一天。

 第71章 奇怪的江语欣

    童琛琛突然发烧了。
    胖子听到早上何立言上课迟到的理由后不禁发出感慨的一句：“你们两个还真是像啊！”
    “什么意思？”何立言问他。
    “生病都连在一起。”
    “可能我们来自一个地方吧。”
    乱七八糟的对话，然后超跟乔天也加入了他俩，这几个人从来不会安安心心地听完上午的课，最后竟渐渐地从发烧聊到了江浙两省的地域差异。直到秦雯雯后来听到“童琛琛发烧”的关键词打断了他们。
    秦雯雯就坐在男生们斜对面，少有的坐在最后几排，还是独自一人。既然如此，那一定就是江语欣没来上课。
    换作是以前的话，何立言一定会给江语欣发个信息或多嘴问秦雯雯一句，但现在他认为，没来肯定有没来的理由，无需多嘴。反倒是秦雯雯在转过头来时跟何立言的目光对上，看到她那述不出原因的奇怪目光。
    其实秦雯雯也不知道江语欣今天为什么不来上课，她从来不会逃课，不想去的话就一定会跟自己说一下，就像今天早上一样。只是不同的是，她只是埋在被窝里朝外面说了一句：“小雯，我今天不想去。”
    等到中午下课，秦雯雯发信息问江语欣需不需要带饭，她竟没有回复。
    又睡了吗？
    直到回到宿舍看到她空空的床铺。
    总感觉最近江语欣变得比以前神秘了，奇怪了。
    江语欣几天前在课堂上自告奋勇地报名参加演讲比赛，可是到后来并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伴而不得不弃赛。这一点秦雯雯就想不通，为什么不找何立言？江语欣说不想。学校还有其他男生啊！她摇摇头，说：“小雯，我不想谈这个了。”后来这天傍晚临近下班的时候她去了老师办公室，在参赛报名单上划去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下午，秦雯雯就更加坚定地认为她跟何立言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甚至想到当初那个不可能的想法，然后强迫自己不去想江语欣跟何立言在某个地方一起缠绵的镜头。是什么时候呢？当然是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自然地想到上学期去月亮岛旅游时两人共度一晚的事，亦或者就是在前不久。
    秦雯雯，你怎们不去做导演呢！她用力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小雯，你知道吗？我们看到语欣跟一个男生吃饭！”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张萌跟刘珊珊从外面吃完饭回来。
    “何立言么？”秦雯雯立刻想到这个名字。
    “当然不是，要是自己人的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刘珊珊说。
    “那是谁？”
    “是...”叫什么来着？刘珊珊一时想不起来，转头看向张萌。
    “李天河。”
    “对，李天河！”
    “李天河？”秦雯雯化身成福尔摩斯，只是想不出这是何许人也，好像从没接触过。
    “就是那个系学生会主席！”
    听到张萌的话秦雯雯才渐渐有了印象。她突然想起来大一时候篮球赛就是因为他的努力才让策划组改变了参赛规则，也使得自己跟江语欣她们免了一番折腾。还有，他好像也是漫画社的一员。
    “只是一起吃顿饭，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秦雯雯想了想说道。
    “翘课跟人家出去吃饭？”张萌可不这么想。
    秦雯雯看了下腕表，时针已经指向数字十二，“就这个时间点，也不需要这么说吧。”
    “别瞎猜了，不就是吃饭么，有什么好大惊小坏的，谁还没跟男生吃过饭啊！”
    秦雯雯虽然嘴上这么说的，可心里却一百个不理解。江语欣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平时几乎只跟自己腻在一起，从来不会主动招惹男生说话，除了班上熟识的几个。
    连我都开始看不懂她了。
    秦雯雯整个下午都在等着江语欣回来。这是种很奇怪的心里，好像闺蜜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要知道。
    直到晚上七点，江语欣才珊珊出现在宿舍门口，然后秦雯雯、刘珊珊还有张萌三人就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盯着她。看着她提着一个膨胀的购物袋跟她的粉色小拎包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们怎么啦？这么看着我？”她意识到后面三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说！今天跟谁约会了？”秦雯雯凑到跟前，拿起桌上的梳子，就像举着一把刀架在她胸前。
    “你看见啦？”她噗嗤一笑。
    “萌萌跟珊珊看见了。”
    “不就吃个饭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开始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其实那个时候我也看见她俩了，鬼鬼祟祟的。”
    她转过头，朝后边床上的两人嘻嘻笑了笑，然后从袋里掏出两盒包装精致的草莓蛋糕扔了过去。
    “哇！这是南大街新开的糕坊店新品吧！我昨天下午还跟珊珊聊起说什么时候去呢！”张萌一眼认出了蛋糕的出处，惊喜地朝其他人喊道。
    “很有名么？”秦雯雯问。
    “当然呀！这家店全市只有两家，每出新品必定排长队。”张萌说着，已经在床上打开了包装盒，小心翼翼地用小勺挖着吃起来。
    好像刚刚建立起来的统一战线瞬间就被这小小的草莓蛋糕击垮了。
    “小雯，你不吃么？我可是走了很久才到那家店呢！”
    “你一个人出去逛的？”
    “差不多吧。”
    “差不多？”
    “好吧，跟那个天河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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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河？都叫得这么亲昵了喂。”
    “不想吃蛋糕了是不？”江语欣看到秦雯雯一脸不正经的笑，伸手就去取回先前放在秦雯雯面前的蛋糕，只是秦雯雯眼疾手快，一把拦了下来。
    “好啦，你吃，你吃，不抢你啦！”江语欣抽回手，“其实那家店是天河，额陈天河，居然是他姑妈开的，所以就跟他一起去了，也省的排队了，你们是没看到那队伍有排多长......”
    江语欣滔滔不绝地描述着这家店有多红火。
    “那你觉得跟‘绿森林’想比，更喜欢哪家呢？”
    江语欣的话戛然而止，她用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秦雯雯。
    怎么会问这个？
    “随便问问啦。”秦雯雯突然有点心虚。
    “一个奶茶一个蛋糕，没有可比性啦。”
    “如果一定要你选一个呢？”
    “我不都说了没有可比性啦！小雯。”
    “好吧。”秦雯雯不再追问她，“有件事你知道不？”
    “什么？”
    “琛琛病了。”
    “病了？”
    “今早发烧了。”
    “哦？”
    “今天早上何立言晨跑时候碰到了她，背她回来的，之后就发现发烧了。”
    “哦。”应声着，她已经开始脱下了外套跟长裙，到柜子里找换洗的内衣裤。
    “我们明天去看看吧。”
    “嗯。我先去洗澡啦。”
    也不追问童琛琛的情况，还有为什么何立言会在外面碰到她？这可不是一贯的她哦。看着江语欣飞速离去的身影，秦雯雯就是感觉怪怪的。

 第72章 幸运儿

    想想现在是什么时间？
    “五一”劳动节结束的第一个早晨，所有的人的脸上无一例外地都浮现着一种空虚感。国家法定的三天假期，人们摆脱了共工作就像摆脱了束缚，尽情地放纵，现在理应兴奋起来振作起来，却都偏偏一副萎靡不振的态势，面容恍惚。
    最早明目张扬地将这种恍惚状态带进课堂的居然是年轻的药剂学老师。因为她居然整整迟到了二十分钟。
    这个老师不是信奉“上司来早了补下就有难了”的自私自利的公司型老牌工作者，也不是那种抱着“上司来晚了道个歉就过”的新兴赶潮思想教育者，她更介于两者之间。何立言不知道用何种文字描述她，呈现出近乎一种阴晴不定的晴，却从不让人敢出现挑战对方阴的一面。
    她叫何莉莉，是张江的同事，驻同一间办公室，临着座。
    我们何老师在铃声打满二十分钟后踏上讲台的第一句话，是比平时更响亮的声音招呼道：“大家早！”
    然后随着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座的同学们零零乱乱地回复道“早！”“早上好——”......仿佛赶上一个毫无预备的表演彩排现场。
    何莉莉若有所意地朝四周扫视了一便，跟往常一样看到最后排数个男生后微微点了点头，最后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只是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在前排江语欣的身上停留了一秒，最后咪咪一笑。
    江语欣陡然产生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一周前自己可给这个笑眯眯的女老师捎去不小的麻烦。
    “她一定记得你放了她鸽子。”秦雯雯也注意到何莉莉的眼神，她就是特意朝这里停留一刻。
    “不能这么说吧。”江语欣小声地对秦雯雯说。
    “差不多啦。”
    “我也不想的。”
    “呵，谁叫你报名了又不去，白白浪费了她两个名额。”
    “好啦，小雯，是我错啦，我错啦，是我错了啦！不是早就跟她道歉了嘛。”江语欣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然后赶紧捏了下秦雯雯的大腿，欲图驱走这个黏人的丫头。
    “那你后来怎么跟她说的？”秦雯雯又黏了上来。
    “你好烦咧！”
    “可我就是奇怪你怎么明明报名了又不干了。”
    “又问这个。好吧，就是要考试了谁还有时间烦其他的，就不想了呗。”
    “考试？早着呢，不想参加当初咋还报名这么快？”
    “姐就是这么阴晴不定！”江语欣真真有点忍受不了，说完这句话立刻撇过头露出一副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掀桌子板跟你同归于尽的态势。
    秦雯雯微微挑了下她那画着细细眉线的眉羽，嘴角一扬，把脑袋转了回去。
    “那亲爱的...”
    又怎么啦？江语欣的眼睛斜过来。
    “假期里去哪玩啦？”
    “没去哪。”她回答。
    “不会吧，三天哩！”
    “那又怎样，就是在家看看电视上上网。”
    “这跟你在学校里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本来就不想回家，耐不住因为您们三个都走了，我哪敢晚上一个人住宿舍里。”江语欣嘟了下嘴。
    “哎，早说嘛，早知道我也不回去了留在这陪你逛街啦，都怪无聊的。”
    “那你这三天回去都干嘛了？”江语欣想这丫头该跟自己一样窝在家里吧。
    “去爬了个黄山，怪累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江语欣一个机灵，那你刚才扯得这些是什么呢！
    此时的秦雯雯早预料到江语欣会报复地抓挠她，早早向右挪了半个身位躲了过去。
    “江语欣，你俩干嘛呢？大清早的上课还不定心？”
    糟糕的是，忘了还是在课堂上。
    何莉莉并叫不出班上所有的学生，秦雯雯就包含在那部分只识脸喊不出名的一类里，而江语欣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毕竟最近才有过交流。
    “来，请告诉我脂肪乳剂输液中含有甘油2.5%(gml)，它的作用是什么？”果然，大学的老师也是这个套路。
    江语欣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赶紧不忘戳了戳秦雯雯的手臂，暗示她书上找。
    “润滑吗...保湿...”
    支支吾吾地编造出几个勉强能想到的词。
    “上节课才讲过的。”
    每个老师都有过的台词。
    “小雯...”站起来不方便用手，就又用脚踢了踢催促道。
    可怜的秦雯雯哪里翻的到，如果是名词定义的话在每章或每段开头加粗的几行里就能看到，而这种细节题再容易也要大段文落里慢慢捞了。
    “没关系，先坐下吧。是我记错了，这个上周落下了没讲。不过，有谁知道吗？”
    何莉莉走过，笑着拍了拍江语欣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有谁知道吗？能答出的平时分加10分哦！”
    大学里的课程终末得分氛围平时分跟考试分两部分，有的平时分能占40%，自主性极大。一次给出10分的诱惑，显然何莉莉并不觉得会轻易有人会答出来。
    “等渗调节剂。”
    男生的声音，她话音尚落。
    几乎所有人都把头转向后门口的角落处。
    “我的天，你丫怎么会知道？”乔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知道，像何立言这种是万万不会提前预习功课的！别说甘油，他甚至怀疑这家伙脂肪乳是什么都不一定能解释清楚。
    “麻烦再大声说一遍。”何莉莉已经循着大家的目光踱步过来。
    “等渗调节剂。”
    “不错。”何莉莉再次露出她招牌式的眯眼的笑容，“叫何立言是吧，麻烦学习委员记一下他的名字。这样的机会以后每节课都有，请大家抓住哦！”
    “她居然还知道你的名字？”乔天一脸惊讶。
    “你敢说这么久了还哪个老师不知道咱男的名字？也就那么几个。”
    乔天同意地“嗯”了一声。
    “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答案？”
    “之前碰巧看到罢了。”
    “碰巧看到？”难道他居然真的改邪归正收心学习看书预习功课了！
    “最近写的章节里凶手作案用到甘油这玩意儿，当然顺手就查了些资料。”
    “这么厉害？”
    何立言仰起头，露着孤傲的眼神。
    “那用这甘油怎么作案啊？”
    “还没整理好。”
    “新书么？”
    “嗯。”
    “叫什么名字？”
    “《断头婚》。”
    “又是鬼故事？”
    “跟婚姻有关的，带点玄乎的东西罢了。”
    “你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居然计划写婚烟爱情了。”
    “切，难不成写凶案的还真要杀个人啊。”
    “那倒也是，我的天，平时分加10分啊！”
    何立言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幸运的时候。

 第73章 名单

    “语欣，你知道吗，是谁得了上周的演讲比赛冠军？”
    傍晚课后晚餐的时候，秦雯雯突然兴冲冲地扬起面前的手机伸到江语欣面前，江语欣吃饭的时候也在玩手机，当然注意到手机屏幕上闪过的消息框。辅导员把获奖名单发到了班级群里，很显然她手头的两个班有人得奖了。
    “我看看，你别手机掉我碗里了。”她用搭着筷子的手移走了面前秦雯雯的手机。
    “没想到吧！居然是他俩。”
    “哪呢？”江语欣还没看到。
    “辅导员刚发的文件，打开，最下面。”
    “哦？乔天？”确实出乎江语欣的预料，“跟他搭档的是...单安谧...”
    “对，经管系的妹子，跨专业组的队，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那个安谧么？我们两个班是不是就他得了名次？”
    “看起来是的。”秦雯雯把获奖名单查看了两遍才缓缓回复道，“还只能说是...”
    “这已经不错啦！小雯。你也不看看人家参赛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播音社的，也是在学校活动里客串过主持人的，他俩一组，半吊子郎当的能得个名次可不容易哩！”
    “倒也是，不过我想你要是参加的话也能混个名次吧，万一...”
    “...或许吧。”江语欣关上手机上的名单界面，顺势翻看起微博信息来。
    对面秦雯雯依旧盯着这份名单。
    “语欣，你猜猜我看到了谁？”她突然问道。
    “谁？”江语欣抬起头，回想刚才名单里的，扫过便罢了，除了乔天跟单安谧不觉得还有哪些个名字熟悉。
    “这个人你肯定认识。”
    “哪个？”
    “不久前才见过呢！”
    “我见过的多着呢。”
    说着她又合上了手机微博娱乐新闻的界面。
    “喏，看我的。”秦雯雯主动把手机屏幕凑了过来，弯着食指，正点在那个名字上。
    “李天河？”
    江语欣读出这个名字。
    “唐潇潇。”然后继而又读出了旁边搭档的名字。
    “唐潇潇是谁？”江语欣问秦雯雯。
    “你没听说过？”秦雯雯像看着新人一样看着对方。
    江语欣摇摇头。
    “你这么八卦的人居然没听说过她？”
    “赶紧说。”
    “人家舞蹈社的台柱子，咱n大的风云人物，大大小小文艺活动哪次少的了她！”
    “哦，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了印象。”
    秦雯雯实在不确定对面的江语欣是不是真的想起这个唐潇潇是何许人也。
    “一个学生会主席，一个台柱子，第一名也没什么的。”
    两个人有脸有才还有舞台经验，强强联手，在这种抛头露面的大型比赛里摘个桂冠在江语欣看来是顺理成章的事。
    “你知道吗？”
    又怎么了？江语欣突然感觉今天的秦雯雯好烦人，从早上上课到现在傍晚吃饭，仿佛依旧有无数个话题没掏出，即使自己作为一个女生，也认为她的话超出了作为女生的量度。
    秦雯雯也是突然想到的，看得记得东西多了，忘得也就快了，然后到某一天因为某个线索，又突然一股脑地全涌了出来。
    “如果我说，那个时候，那个李天河想过邀请你的，你信吗？”
    江语欣停下了已到颌角的筷子，半抬起头看了秦雯雯两秒，又继续把筷子上的肉小心越过涂着桃红色口红的嘴唇，伸进嘴里。
    “信啊。”她说道。
    “真的？”
    秦雯雯不信。
    江语欣咀嚼了两下嘴里的食物。
    “然后呢？”她问。
    “他咨询我...”秦雯雯想了想，确实该用咨询来形容，“就是问我你参不参加，我哪知道你会不会参加，不过那时候你刚从何老师那回来，当然是不参加啰，就说你不想参加了。”
    “是这样啊。”江语欣听着，然后咽下嘴里的肉。
    “本来想再问问你的，不过你那时不在宿舍，事儿多，等你回来我也忘了。”秦雯雯说着嘻嘻一笑，“但我最后还是建议他亲自问问你的，他问了吗？”
    显然并没有。
    “他怎么不直接来问我？”
    “不好意思呗。”秦雯雯理所当然地答道。
    江语欣继续夹取下一块肉。
    “语欣，我有个问题。”
    “说吧。”她今天已经习惯了秦雯雯这个开场白了。
    “你跟李天河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江语欣回想着，“最早该是在漫画社里见过吧，不常碰到，聊过几回，寒暄那种吧...然后上次跟去他姑妈家店里买了蛋糕，大概就这样吧。”
    “无缘无故邀请一个不熟识的女生参加这么正式的赛事，你觉得正常吗？”
    “可能一时找不到人吧。”
    “别忘了唐潇潇，他俩可不是第一次合作。”
    “那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人家还喜欢上我了啊！”江语欣自己刚说完这句话，也立刻忍不住笑起来。
    “一见钟情？”
    “呸，跟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可能人家是帮其他人问问，看本小姐有几分姿色，碰巧有人找不到搭档，又碰巧想到了我，就随便问问啰。”
    “哦...”秦雯雯开始接受这个理由。
    “可是如果说他真的看上你了呢？”
    秦雯雯总是不嫌事多，现在连江语欣都开始嫌弃眼前这个丫头了。
    “那以唐潇潇的势力，一定会把我从这里轰出去吧！”
    “哈哈哈哈...”两人都禁不住笑起来。
    “哎呦，两个美女在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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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循着声音看去，张江已经坐到了旁边。
    “哎呀，张老师，你也来食堂啊！”秦雯雯说着把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包挪了挪，方便张江坐下。
    “怎么啦，我不能来食堂啊！”
    “不不不，我想说仙女姐姐怎么会来咱凡人的地方。”
    “呵呵呵，小雯，就你会说话。”张江坐下来，整理整理衣服，旁边两个女生已经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水味。
    “你俩刚谈什么呢？远远打饭时候就瞅到你们笑。”
    “没啥，就是...今上午班里个男生平时分一下加了十分。”秦雯雯可不会把刚才聊得抖出来，突然想到的也就这个事了。
    “那个何立言是吧。”
    “老师你怎么知道？”
    “何老师办公桌可离我最近呢。”
    “哦，是么。”
    “何老师上完课一回来就说今天班上男生不正常。”说着，张江也忍不住笑起来，她想起了中午回到办公室时候何莉莉惊乍地把教科书拍在她面前的样子。
    “十分啊！”
    “羡慕吧。”张江笑着看着秦雯雯。
    “那是不是期末笔试可以比我们有少考十分的余地？”江语欣问她。
    “暂且可以这么认为吧。所以说啊，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人家该是预习了吧！”显然，张江开始想的及所认为的跟这两位女生开始呈现不小的出入。
    我绝不相信这个叫何立言的是个开始会课前预习的人！秦雯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一定是碰巧！
    一定是书上翻到的，或者手机上查到的...

 第74章 换季

    何莉莉似乎成了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很快，内科、外科、草药学甚至一向被认为是酱油课程的社会美学课程都开始出现类似的加分手段以督促学生们的学习。可是大学生终究是被定义成不安分的物种，大部分在新鲜感过后，很快就回到了当初的状态。因为大部分都会想，期末考试六十分谁会拿不到呢？
    终究还是谈恋爱的谈恋爱，玩游戏的玩游戏，睡觉的继续睡觉。
    夏天越来越近，又是一个让人聒噪的季节。
    然后当第一条长裙出现在教室的时候，很快就像失控传播的流感病毒扩散开去，渐渐地，裙摆也盖不住了膝盖。
    “这条裙子是今年的新款吗？”
    “对呀，看起来薄，其实蛮厚的呢！”
    “你说，现在穿短袖是不是太早了？”
    “早吗？可是，有的男生早穿了呢。”
    “啊？有看到吗？你看那边那个还穿着毛线衫耶。”
    ......
    身处在一个令人尴尬的时节。
    何立言最后一次穿毛衣时候，就是因为听到了类似的对话。可是才有过感冒之遇的他也不敢太过放肆，最终选择了最入眼的厚衬衫。最终，有一次食堂里吃饭时候，散热最多的胖子陆赫穿的是短袖，最瘦的乔天套着羽绒背心，加上一件衬衫的何立言，三个人仿佛串了三个季节。
    可是放眼四周，不都如此么？
    而童琛琛显然属于少数那种过得最快的人。相比别的女生，虽然穿着短裙，却依旧老老实实套着厚丝袜或者干脆就是打底裤，最时尚的童琛琛早已经提前进入了盛夏，穿上了年度最新款的韩式碎花裙，露着光腿，着实惹眼。好在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温暖的奶茶店，不必担心外面昼夜的温差，虽然何立言第一次看到她的打扮时候依旧惊呼：“你是烧傻了还是被冻傻了！”
    依旧是我行我素的大小姐。
    奶茶店的员工一直是姜姗姗，以前童琛琛想过再招一个，可是后来渐渐地却也习惯了两个人，忙的话不还有何立言嘛。
    会有客人不明白，为什么“绿森林”的人气看起来比隔壁街的网红奶茶还要高？然后网上搜索关键词“绿森林”后竟只是墙漆广告或者就是真真切切的绿色森林。季节在更替，可是“绿森里”一直处在鲜活的绿色。
    “我就说嘛，我是最会做生意的！”
    “你要是再穿少点，客人会更多。”
    “你说什么呢！”
    才想着让大家肯定下自己的能力，没想到居然得到何立言这么个回复。童琛琛朝姜姗姗看过去，姜姗姗果然是眯着眼，对方早就习惯了。
    何立言确实认为店里生意受到了童琛琛的影响。就像每一家网吧都有一个漂亮网管一样，奶茶店也该有一位吸客的红人。而童琛琛的形象确实起到了这个作用，她不知道的是，早有男生将她奉为心中的“女神”。
    果然，这个周末，一个男生选购时候向童琛琛索要联系方式，然后毫不意外地被高傲的店长拒绝了。
    “这是这月第三个。”姜姗姗对何立言说。
    “嗯。”何立言只是点了点头，是童琛琛的话，确实不该感到意外吧。
    “你有没有发现，江语欣已经很久没来玩了。”
    “前天晚上秦雯雯不是来过吗？”
    “是的，但是江语欣很久没见到了。”
    “她俩谁来不都一样么。”
    “嗯，也对。”姜姗姗不再说话，随即，又嘿嘿地笑了笑，让何立言有点不明所以。
    “姗姗。”
    “嗯？”
    “琛琛...”何立言突然有点迟疑，然后她望了望后面，确定童琛琛不在视野内才继续说道：“你跟她一起的时间多，她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以后的打算？”
    姜姗姗想了想，“没有。”
    “不过最近你也知道，她每周都会开两次直播，网上还是有点人气的。”她补充道。
    “也就是玩玩罢了。”
    “怎么了，担心人家啊？”
    “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卖奶茶吧。”
    姜姗姗听着，尤不得笑了两声，“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她。”她顿了顿看着何立言，这眼神似乎在怀疑：你真的了解她，是她哥哥？
    其实现在的何立言确实认为自己不了解这个妹妹。
    “琛琛可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平时看书时间也不少呢！看着闹腾，其实也矜持着呢！”
    “什么意思？”
    “有的人吧，总会依照环境的改变而变化，在不同的人面前会露出适应的一面，比如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个样，在讨厌的人面前又是另一个样，琛琛是天秤座的，好像就符合这个星座特点。你刚难道没注意么？她刚拒绝那个男孩时的眼神。”
    何立言回想了下，童琛琛刚才似乎是笑着拒绝的。哪里会观察这画了橄榄眼线的瞳目里有一丝神色，浮现了几次后，脑袋里似乎出现了雾绕湖面倒映的白色月影，感受到一种透着冰融的冷漠。
    是开始臆想了么？
    “她其实就像个静止在水中的倒影，随着波浪在飘曳，但确确实实是静止的。”
    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这么比喻一个人，而这个对象竟然还是童琛琛。何立言的眼里透着难以置信，而站在对面的姜姗姗也同时给了他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仿佛面对一个深谙人事的社会学家，又是个洞察微毫的动物学家，然后在交流的同时，自己又渐渐变成了她的研究对象。
    “你俩在聊什么呢？”
    童琛琛从里头探出头来，这丫头居然就这会儿功夫刚进去洗了个头，半湿的白毛巾裹着半湿的黑色头发。
    “聊你呢。”姜姗姗笑着答她。
    “你居然还有空洗头？”何立言的语气故意透着不乐。
    “店长想干什么事还要向员工汇报吗？再说了，现在店里不刚巧没人么！唉，刚洗时候不小心还把眼妆...”童琛琛嘟着嘴，“姗姗姐，咱吹风机在哪？抽屉里没有了。”
    “看看架子上，我昨晚好像放那了。”
    “好嘞。”
    “琛琛，要我帮你吹吗？”
    “啊，好啊！谢谢！”
    很快，吧台里就剩下何立言孤零零一个人。
    期待夏天呢。
    看了眼墙角斑驳的光影，他才想起放下手里那个已经擦了十多分钟或许更久的玻璃杯，似乎反射的玻璃光芒都被擦了一遍，他寻思了一会儿，然后又拿起另一个。

 第75章 江雨欣的男朋友(上)

    第二天，依旧是奶茶店。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投射在路边的香樟树上，泛着淡淡的白绿色地光耀，鲜有麻雀出落在这暗绿色的树梢里。
    何立言应了童琛琛地请求今天下午在店里坐镇一会儿。为什么说是请求呢？因为现在童琛琛发现自己开始请不动这个大仙了，以前稍稍以工资威胁的办法现在硬是需要在电话里吼上一嗓子才管用。
    何立言也是郁闷，说好跟胖子他们去市中心打电玩的，可是童琛琛一个电话立刻泡了汤，他甚至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以往太惯着她了，可是这么想来自己怎么越来越多像是这丫头的监护人了？
    昨天姜姗姗地话让何立言觉得这个妹妹并没有自己看来得那么需要照看，以至于今天童琛琛说下午要去采购原料时候何立言并没有说跟着去，因为他更愿意留下来跟姜姗姗聊聊。
    意外的是，姜姗姗在童琛琛离开后不久便接到舍友电话要出去会儿，于是放心地把店交给了何立言。
    现在真的没有谁比我更无聊了。
    何立言百无聊赖地站在吧台里玩弄着手机，很久没有客人光顾。当然，事实上午后这个点也很少会有客人来，何立言没想过要一个人轰轰烈烈地忙活一阵，甚至连姜姗姗走前交代的下午的水都没有烧。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何立言想写一块【下午四点营业】的长牌子贴到关闭着的玻璃店门上。可是又不知道童琛琛把这种牌子放哪了，着实找了好久才在角落的柜式空调背后看了到。
    “是这家店了。”
    刚拿出来写半个字便听到店外一个男声，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瞥向店门，却不见人影。哪个神经病大中午出来喝奶茶，心里不悦。
    “我想......还是别了吧。”紧接着的是一个女声，声音很小，显然她并不同意伴侣的意见。
    “话说这家店开了这么久我都没来过呢......”
    此时的何立言已经开始准备台词打发这对情侣了。
    “老板...”到底，男生的左手推开了店门，右手依旧牵着她的伴侣，女生也只是露出一截胳膊，她显然依旧不想进如店内。
    对，可别进来！快把这家伙拉出去！...何立言心里催促着。
    最终，她没有成功。
    而看到这个女生的一刻，何立言真真愣了神儿。
    “看看要喝点什么。”男生勾了下胳膊将女生拉近了吧台，显示出满满的男友力。
    江...江雨欣，她居然是江雨欣！
    几秒后，何立言也终于认出了这个男生，李天河，就是那个学院里名声聒噪的学生会主席，几乎每次校活动上都露脸，难怪刚进门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眼熟。
    江雨欣似乎同样是慌了神的，斜散的刘海遮蔽了眼窝深处的晶莹。
    “抱歉，两位，现在不营业，四点营业。”何立言艰难地露出歉意的表情。
    “不会吧。”李天河不太信，“我记得上次一个朋友来也是下午两点左右啊，那时的美女还说这里全天候营业欢迎随时光顾哩。”
    “这位同学，实不相瞒，我们童老板出去采购原料了，我只是临时看会儿店，你看，我下午连泡茶用的开水都没烧呢。”说着，何立言特意指了指店里角的空水壶。
    “这样啊...”李天河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江雨欣，她半低着头。
    “要不就买冷饮吧，像果茶这种，不用热水冲泡的，你看我俩来都来了。”
    “抱歉，现在店里是像金桔跟柠檬这种最简单的配果都没有，蓝莓杨梅老实说也不太新鲜了我也不好意思推荐给你们，我也还等我们老板晚上带回来呢。”说着，他竖起将将写好的【本店六点营业】的告示牌。他特意把四点改成了六点。
    “金桔柠檬也没有...？”李天河嘀咕一句表示怀疑，但是看何立言的样子也不像是特意跟他作对，何况开店做生意的哪有拒客一说呢。
    此时的何立言心里一阵暗笑。他知道江雨欣到哪都只喝金桔柠檬茶，方才这么一说，江雨欣是不会有的喝了，这样一来李天河还会独点吗？
    “那我们走吧，雨欣。”李天河回头询问。
    “嗯。”她点点头。
    至始至终，江雨欣都没有正眼看过吧台。
    两人离开后，何立言便把那块告示牌挂到了玻璃店门上，只是把上面的六点又改回了四点。若是童琛琛下午五点前返回店里看到这块牌子非得叫嚣着把何立言活剥生吞了不可。但是此时的他也无所谓了，现在真的想要静一静。
    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欣慰的是，一连半个多小时没人再来光顾“绿森林”打搅他。偶有几个在店前怀疑地朝里头望了望，然后终究还是看了眼门上的牌子知趣地离开了。
    这么长时间里，何立言的脑子里都是江雨欣，以及这个男人。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们间甚至之前都没有过交集，可是就是这么惊人地出现了。
    “哐当——”
    是谁这么不知趣地打开了门？
    何立言刚想甩上一句“不营业”，语未出唇便见到姜姗姗进了门，不解的眼神扫过吧台后背过身把那块显眼的牌子撤了下来。
    “你这看店真是轻松啊。”姜姗姗把长牌子上的字擦去后放回空调柜那的墙角。
    “中午歇息下。”何立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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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烧了么？”
    “还没。”
    “真是的，没热水要是顾客来你怎么办？”
    何立言轻轻指了指空调背后的牌子。
    姜姗姗差点把刚拿到手里的水壶盖子向何立言砸过去。
    “怎么，心情不好啊？”姜姗姗接着水龙头里的水。
    “有一点。”
    “哗——哗——”水柱冲击着壶罐底迸溅着白色的泡沫，空宕的水鸣声隔段了姜姗姗的听觉，她听不清何立言在说什么，只是继续说道：“立言，你知道我刚才看到...”
    回过头，何立言并没有搭理，只是半趴在吧台半撑着脑袋望着玻璃门外。
    “姗姗，你刚说什么？”水流声停止，何立言问。
    “哦，没。”半晌，“我想说琛琛来电话快回来了。”
    “回就回吧。”
    “你就不怕我把你刚干的告诉她？”
    “你不会的。”
    “你就这么确定？”
    “姗姗，你谈过对象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这突如其来一问让姜姗姗一时间竟怀疑自己的耳朵被刚才的水流声震坏了。
    “你们女生喜欢上一人要多久？”何立言继续问。
    多久？难道他...？姜姗姗一边怀疑一边想着如何回答，“遇到对眼的人就是分秒的事情吧。而相处久的人渐渐有了依赖也会生出好感也就是喜欢上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
    “随便问问。”何立言笑笑，“我们准备吧，得给柜子腾出点空间来。”
    说着，他已经站上了吧台从顶柜里将些空盒子拿了出来，姜姗姗见势赶紧跑过来接应。

 第76章 校花(上)

    “遇见对的人就是分秒中的事情。”
    江珊珊下午简单的一句回答已经深深烙刻在何立言心底。
    他曾以为，两情相悦源由朝朝暮暮，一见钟情的童话故事如何在尘世叙写？但是故事恰恰就是这般匪夷所思，令人失望。
    六月的第二个星期日。
    在这个崭新夏季的开端，何立言迎着晚霞走在学院最偏僻的小道。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过数次，这多半来自采购归来的童琛琛，但他并未给予理会。何立言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奇怪，情绪为何这般低落，仿佛已经隔了数个世纪，他不断地回忆这数个世纪里自己都在干什么。
    李天河，系学生会主席，高大帅气，家境优越......无论哪一点都是自己无法比拟的。
    树影斑驳，霞光的碎片肆意溅落。
    “哥！”
    背后一声属于清晨朝阳的清脆叫唤。
    何立言停下脚步回头转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熟悉声音。模糊的视线里，童琛琛金色的轮廓如同不期而落的天女，熠熠生辉。
    “你怎么在这儿？”她小步跑上来。
    “散步。”何立言淡淡地回道。
    童琛琛半仰着头，不相信地望着他。
    “有事吗？”
    “你真散步？”
    “不然呢？”他继续往前走去。
    童琛琛随即挽起他的胳膊，何立言抽手挣脱，但对方却如爬山虎一般紧紧抓着自己的左臂。就这样，童琛琛半倚在何立言身上慢慢地被拖着朝前移去。
    “琛，你怎么在这儿？”何立言问道。看她个样子，想必姜姗姗并没有把下午偷懒的事告诉她。
    “我送个外卖，回来就看到你了。”
    “哦。”
    “我看你心情不怎么好啊。”
    “有吗？”何立言放慢了步伐，虽然带着这个拖油瓶本就走不快。
    “我说，你能放手吗？”他对童琛琛说道。
    “好吧。”童琛琛立刻扑棱一下跳开一米远，但右手依旧挽着对方的胳膊。
    何立言只得默允地继续前进。
    “这条路走的人好少啊。”童琛琛又张望着说道。
    “本来就偏，这两天路东边因为换井盖的原因都拦了起来，所以就更少了。”
    “那你怎么还走这儿？”
    “清净。”
    “哦。”
    “你送外卖又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宿舍楼又不在这个方向。”何立言问童琛琛。
    “因为……我也喜欢清净的路啊！”说着，童琛琛蹦跳起来，她荡着胳膊。而何立言的右臂也自然随着前后摇摆着。
    “琛，夏天还没到。”
    童琛琛当然知道何立言指的是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腰上那条一周前就穿上的白色短裙。“其实一点儿都不冷。”她解释到。
    “至少也要过膝吧。”
    “你怎么也变得像高中老师一样。我里面又不是没穿，再说了，这学校里穿短裙短裤的还少吗？”
    “我是担心你冻着。”
    “你就是不懂女人哇！”
    童琛琛叫嚣道，然后满意地看向自己那白如晨雪的裙摆，以及那同样雪白的笔直双腿。
    我确实不懂女人。何立言心里道，他没有说出声来，只是轻轻笑了笑，眉宇间却露着微微的苦涩。
    这个时候有这个丫头陪着真好。何立言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就是这般“惬意”地陪伴着童琛琛。那时，她失恋了，但现在自己并没有，因为从未开始过。他悄悄瞄了眼这个挽着自己胳膊的熟悉姑娘，然后想起了那晚乔天的谈话。
    后来剩下的路，何立言都是沉默的。他只是静静地走着，就像校园里的其他男孩牵着自己喜欢的女孩，感受着落日后的安宁。
    傍晚，饭点过后的宿舍依旧是打游戏的时间。
    单安谧最近经常带着童琛琛与何立言、陆赫、王超一伙儿联机组队玩游戏。
    晚上八点。
    正玩得起劲的陆赫突然双手离开键盘从座位上站起来。
    “卧槽！胖子，你干嘛？跟团啊！”
    “怎么不动了？”
    几乎同时，何立言跟王超朝他吼了起来。
    陆赫慌忙丢下手机朝鼠标键盘抓去，然而因为关键时刻的失误，一波优势团战已经失败了，三人的电脑的游戏画面几乎同时转为死亡的灰暗，只剩下单安谧的“安妮”努力守着高地防御塔。
    “死胖子，你那怎么了！难不成肖睿睿找你告白了？”王超的视线依旧盯着屏幕上的复活倒计时。
    告白自然是不可能的。陆赫点了点手机，把方才唐叶发来的文件转发给大家。
    “校…花…评选？”躺在床上的乔天最先打开了文件。
    “这这关你屁事啊，胖子。”王超听到的同时便终止了手机文件的加载，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理。
    “怎么不关咱的事了？选校花啊！兄弟们，这等大事咱怎么能不掺和呢！”
    “搀和？你个胖子难不成还想女扮男装去走个台去？”乔天刚调侃完自己已经忍不住笑出来。
    “学霸，你可别说你不感兴趣。校花评比，这不还得把学校漂亮妹子一网打尽啊！你想想，全校的美女都集中在一起，咱单身狗难道不该去投投票、饱饱眼福吗？”
    “可真不知道是哪个不正经社团搞的。”何立言说道。
    “院学生会，一年一度。”陆赫把手机伸到他面前。
    “什么一年一度……赶紧看电脑，都复活了！”
    “料想你有许昕了也不敢多掺和这事，可咱兄弟几个可都单着呢！”陆赫嘴上辩着，却已应声回到了电脑前，“再说了，谁说有对象就不能搀和了？要不让你家许昕也报名？我胖子第一个投她票！”
    “呵，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她可不会乐意，你还是找你的睿睿去吧。”
    “喂喂喂，超，你知不知道’抛头露面‘是贬义词？别乱用，别乱用。”
    “是吗？”王超将信将疑地望向乔天。
    乔天也一时想不起来，“我查查”他说到。
    “哎呀，查什么查，你管它贬义词还是褒义词，咱懂就行了，反正到时候都去凑凑热闹呗！”
    “对啰，还是大叔靠谱。”胖子连声应和。
    “这跟靠不靠谱有什么关系？”
    “超！你懂什么意思就行了，少废话。赶紧的，别再单带了，准备打团战，这局就数你死最多。”
    “行行行，我来了，来了……”

 第77章 校花

    “遇见对的人就是分秒中的事情。”
    江珊珊下午简单的一句回答已经深深烙刻在何立言心底。
    他曾以为，两情相悦源由朝朝暮暮，一见钟情的童话故事如何在尘世叙写？但是故事恰恰就是这般匪夷所思，令人失望。
    六月的第二个星期日。
    在这个崭新夏季的开端，何立言迎着晚霞走在学院最偏僻的小道。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过数次，这多半来自采购归来的童琛琛，但他并未给予理会。何立言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奇怪，情绪为何这般低落，仿佛已经隔了数个世纪，他不断地回忆这数个世纪里自己都在干什么。
    李天河，系学生会主席，高大帅气，家境优越......无论哪一点都是自己无法比拟的。
    树影斑驳，霞光的碎片肆意溅落。
    “哥！”
    背后一声属于清晨朝阳的清脆叫唤。
    何立言停下脚步回头转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熟悉声音。模糊的视线里，童琛琛金色的轮廓如同不期而落的天女，熠熠生辉。
    “你怎么在这儿？”她小步跑上来。
    “散步。”何立言淡淡地回道。
    童琛琛半仰着头，不相信地望着他。
    “有事吗？”
    “你真散步？”
    “不然呢？”他继续往前走去。
    童琛琛随即挽起他的胳膊，何立言抽手挣脱，但对方却如爬山虎一般紧紧抓着自己的左臂。就这样，童琛琛半倚在何立言身上慢慢地被拖着朝前移去。
    “琛，你怎么在这儿？”何立言问道。看她个样子，想必姜姗姗并没有把下午偷懒的事告诉她。
    “我出来送个外卖，回来就看到你了。”
    “哦。”
    “我看你心情不怎么好啊。”
    “有吗？”何立言放慢了步伐，虽然带着这个拖油瓶本就走不快。
    “我说，你能放手吗？”他对童琛琛说道。
    “好吧。”童琛琛立刻扑棱一下跳开一米远，但右手依旧挽着对方的胳膊。
    何立言只得默允地继续前进。
    “这条路走的人好少啊。”童琛琛又张望着说道。
    “本来就偏，这两天路东边因为换井盖的原因都拦了起来，所以就更少了。”
    “那你怎么还走这儿？”
    “清净。”
    “哦。”
    “你送外卖又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宿舍楼又不在这个方向。”何立言问童琛琛。
    “因为……我也喜欢清净的路啊！”说着，童琛琛蹦跳起来，她荡着胳膊。而何立言的右臂也自然随着前后摇摆着。
    “琛，夏天还没到。”
    童琛琛当然知道何立言指的是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腰上那条一周前就穿上的白色短裙。“其实一点儿都不冷。”她解释到。
    “至少也要过膝吧。”
    “你怎么也变得像高中老师一样。我里面又不是没穿，再说了，这学校里穿短裙短裤的还少吗？”
    “我是担心你冻着。”
    “你就是不懂女人哇！”
    童琛琛叫嚣道，然后满意地看向自己那白如晨雪的裙摆，以及那同样雪白的笔直双腿。
    我确实不懂女人。何立言心里道，他没有说出声来，只是轻轻笑了笑，眉宇间却露着微微的苦涩。
    这个时候有这个丫头陪着真好。何立言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就是这般“惬意”地陪伴着童琛琛。那时，她失恋了，但现在自己并没有，因为从未开始过。他悄悄瞄了眼这个挽着自己胳膊的熟悉姑娘，然后想起了那晚乔天的谈话。
    后来剩下的路，何立言都是沉默的。他只是静静地走着，就像校园里的其他男孩牵着自己喜欢的女孩，感受着落日后的安宁。
    傍晚，饭点过后的宿舍依旧是打游戏的时间。
    单安谧最近经常带着童琛琛与何立言、陆赫、王超一伙儿联机组队玩游戏。
    晚上八点。
    正玩得起劲的陆赫突然双手离开键盘从座位上站起来。
    “卧槽！胖子，你干嘛？跟团啊！”
    “怎么不动了？”
    几乎同时，何立言跟王超朝他吼了起来。
    陆赫慌忙丢下手机朝鼠标键盘抓去，然而因为关键时刻的失误，一波优势团战已经失败了，三人的电脑的游戏画面几乎同时转为死亡的灰暗，只剩下单安谧的“安妮”努力守着高地防御塔。
    “死胖子，你那怎么了！难不成肖睿睿找你告白了？”王超的视线依旧盯着屏幕上的复活倒计时。
    告白自然是不可能的。陆赫点了点手机，把方才唐叶发来的文件转发给大家。
    “校…花…评选？”躺在床上的乔天最先打开了文件。
    “这这关你屁事啊，胖子。”王超听到的同时便终止了手机文件的加载，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理。
    “怎么不关咱的事了？选校花啊！兄弟们，这等大事咱怎么能不掺和呢！”
    “搀和？你个胖子难不成还想女扮男装去走个台去？”乔天刚调侃完自己已经忍不住笑出来。
    “学霸，你可别说你不感兴趣。校花评比，这不还得把学校漂亮妹子一网打尽啊！你想想，全校的美女都集中在一起，咱单身狗难道不该去投投票、饱饱眼福吗？”
    “可真不知道是哪个不正经社团搞的。”何立言说道。
    “院学生会，一年一度。”陆赫把手机伸到他面前。
    “什么一年一度……赶紧看电脑，都复活了！”
    “料想你有许昕了也不敢多掺和这事，可咱兄弟几个可都单着呢！”陆赫嘴上辩着，却已应声回到了电脑前，“再说了，谁说有对象就不能搀和了？要不让你家许昕也报名？我胖子第一个投她票！”
    “呵，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她可不会乐意，你还是找你的睿睿去吧。”
    “喂喂喂，超，你知不知道’抛头露面‘是贬义词？别乱用，别乱用。”
    “是吗？”王超将信将疑地望向乔天。
    乔天也一时想不起来，“我查查”他说到。
    “哎呀，查什么查，你管它贬义词还是褒义词，咱懂就行了，反正到时候都去凑凑热闹呗！”
    “对啰，还是大叔靠谱。”胖子连声应和。
    “这跟靠不靠谱有什么关系？”
    “超！你懂什么意思就行了，少废话。赶紧的，别再单带了，准备打团战，这局就数你死最多。”
    “行行行，我来了，来了……”

 第78章 校花(中)

    童琛琛不知道究竟跟他算什么。
    我叫他哥，叫得比任何人都亲密。
    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听到他说，就叫我哥吧！那时候的她颤颤巍巍，措手不及。
    一开始的他对于自己一直只是个模糊的轮廓，而渐渐的清晰竟让她开始有点心慌，直到后来每一次见到他都无法真正静心，在他面前可以展现无限的放任，纵然他表现得再漠然再无动于衷。
    仅仅只是无动于衷。
    他说会对她好，她知道他对她好。她问过他：“你会一直对我好吗？”他笑着说：“我当然一直对你很好很好的。”他那时摸着她的头说：“傻瓜，我是你哥哥啊。”其实那时候她当时已经在心里说：那我对你的好跟你对我的好不同。
    多傻的想法。
    很长一段时间，童琛琛在奶茶店里就是开着摄像头做着无聊的网络直播，有时候抱着“小胖”跟网友聊天，有时候是打游戏，更多的时候就是简单地把摄像头对着吧台。自从开了直播后“绿森林”的知名度确实提高了不少，她能猜到镜头那头有多少宅男盯着她垂涎她的美色，对于某些露骨的评论，她只是大度地淡淡一笑。渐渐地，她也开始厌倦，越来越感觉自己有时就像镜头前的小白鼠，最终，直播的频率被改为不定时的每周两次，甚至自己的昵称也改成了“爱放鸽子的小仙女”。
    但人气依旧。
    校花评选的海报已经贴到了“绿森林”的橱窗上。
    看到海报的时候会有的人询问童琛琛是不是n大的学生，当得到失望的回答时候总会莫名地叹一口气，而往往这个时候童琛琛都会出现一种看不到的悲凉。
    她害怕被人问及自己的学历，虽然爷爷去年已经用关系为她搞到一份外国大学的学历证明，但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就如同这心底虚假的感情。
    “姗姗，我觉得上大学真好。”她对姜姗姗说道。
    “为什么我不觉得。”姜姗姗回答。
    “会有好多朋友，好多有意思的事。”
    姜姗姗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大学还不是为进入社会工作作准备，毕业后能真正保持联系的朋友还能剩多少？”
    姜姗姗很喜欢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姑娘。
    “琛琛，你是不是又受刺激啦？”
    童琛琛拨弄着刘海。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上大学只是浪费时间，真正能认真学习知识学习技能的能有多少？学历只不过是进入社会工作的门票，而有的人根本不需要门票。”
    “那你觉得我需要门票吗？”
    姜姗姗笑而不语。
    “喂，姗姗，你倒是回答我啊！”童琛琛已经挨到了身边。
    “你家不就是卖门票的吗？”
    “姗姗！”童琛琛扑过来双手直往对方的腰上挠去，姜姗姗最怕痒，尖叫地笑得直接仰倒在椅子上。
    “哎呀呀，童老板，快停下，快停下，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我不要，哈哈哈，我偏不要......”
    “好了，好了，琛琛，你快下去，你穿着裙子呢，要走光了，走光了！”
    “没关系，反正又没客人......”
    “咳！咳！”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童琛琛赶紧放开椅子上的姜姗姗，惊慌失措地整理自己的裙摆跟头发，好在俩人是在吧台内，外面的人看不到。
    “死胖子！你就不能出个声吗！吓死我了！”
    站在店门口的是陆赫跟乔天，陆赫半张着嘴，诧异而又无辜地看着童琛琛跟姜姗姗。
    “我这不是......”
    “赶紧说，来干嘛，是不是又来蹭吃啦？”童琛琛双手搭在吧台上，打断了陆赫的话，开门见山地问道，她对待何立言的这群狐朋狗友一向如此。
    “什么蹭吃不蹭吃的，我胖爷是那种不付钱的人吗？”
    “好啊，那就请把上次赊的还了先。”
    “上次不是何立言请的吗？”陆赫眼珠子打着转转，声音却明显小了很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童琛琛白了她一眼，这个答案跟她预想的一模一样，“死胖子，今儿来干嘛？”
    “无聊呗，来坐坐。”
    “来坐坐？你们怎么看起来课这么少？我这不接待白坐的。”
    “那就来两杯冰沙。”陆赫说道。
    “什么冰沙？”
    “嗯......”陆赫看了会儿菜单，“最便宜的那种。”
    乔天也朝她点点头。
    童琛琛又白了他一眼，在亲眼监督两人付了钱后才悠悠地转过身去。
    “你俩可真有福，有千金大小姐亲自给你做冰沙呢。”姜姗姗地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线。几乎每次来童琛琛都会跟这个胖子斗上几句。
    “嘿！我说，你们这也贴上海报了？”
    陆赫指了指校花评选的海报。
    “对啊。”姜姗姗点点头，“毕竟赞助商嘛。”
    “赞助商？”
    “又不是校官方正儿八经的活动，学校可不会拨款。活动费用都是东拉西凑的，邻里中心贴了海报的不少商家几乎都有赞助。”姜姗姗解释。
    “呵呵。”童琛琛已经举着两杯回来，“拿着，给两个穷鬼加了些芒果粒。”
    “可不另收钱吧？”
    “免——费——”童琛琛特意把这两个字拖得老长。
    “海报上三个该不就是去年的前三名吧？”她问道。
    “当然，不然怎么会出现在海报上。看中间那个，唐潇潇，大长腿，连续两年第一名了。”
    童琛琛看到陆赫盯着海报的眼睛几乎贴了上去。
    “还大长腿，这种活动也就你们这些好色的男人会搞，对吧姗姗。”
    姜姗姗当然同意。
    “童老板，哪个学校没有校花校草这种活动？况且这种能一定扩大学校知名度的活动学校都是默许的，她们放网上以后也算是学校来年招生的门面，不然怎么会交给学生会办呢？”
    “那怎么没听说校草评选呢？”
    “当然有啊，同时进行，只不过向来没那么多人关心罢了。”
    “料想你们学校这点男的也没两个能看的。”
    陆赫倒是没有反驳童琛琛，他大口塞了勺冰沙在嘴里，还不是夏天，满满的冰凉。而旁边的乔天早已经张嘴喘着白色的冷气。
    “冻死你们。”
    “爽！”陆赫也长长吹出一股冷气，溢出一股淡淡的芒果味。

 第79章 谁给我报了名

    以陆赫的想法，n大校花的评选该像电视里维秘的模特一般聚集在礼堂里由学院的评委和观众老爷们投票进行，而事实是整个活动的进行简单得就如同完成一份单调的票数统计表。组织者将报名者的名字与照片列为一份档案，然后将所有档案分列在网站上两周，由浏览网页的所有人投票。不只是n大的师生们。
    因为上传照片而不需真正地现身，所以几乎学院六分之一的女生们都报名上传了自己的美照，而只有前二十名的照片被陈列在网页封面上。
    第一名的女生无不意外的又是唐潇潇，颇令人意外的是，江雨欣竟也榜上有名，位列二十。
    江雨欣第一次看到网页上自己的照片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一定童琛琛搞的鬼，然后立刻从食堂冲到宿舍把秦雯雯从被窝里拎了起来。
    “说！小雯，老实交代！”
    秦雯雯还没睡醒，“咋啦？”她揉着眼睛。
    “是不是你把我的照片传了上去！”
    “照片......？”秦雯雯也是第一次看到江雨欣手机上的网页图片，她惊讶得差点没从床上直接跳到地板上，“真的是你吗？”
    “说！为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照片传了上去？”对方居然还是惊喜的语气，江雨欣的脸蛋儿气得绯红，当初知晓这个活动时候她是宿舍唯一一个拒绝参加的。
    “我没有啊。”
    秦雯雯算是搞懂了，她否定道。确定自己并没有这么做。
    “不是你？”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发誓！”
    看到秦雯雯这么个认真样，江雨欣也开始犹豫了。活动报名不需要实名认证，只需要创建一个账号就可以上传图片报名了，上传后即不可删除。既然自己没有报名，秦雯雯也没有掺和，那会是谁呢？
    “雨欣，照片都是普通的照片，我看也不是什么坏事，可第二十名啊！”秦雯雯已经一张一张地仔细翻看了下署名为江雨欣的档案。
    “我就是不喜欢，本来就不想参加这活动。”
    “我猜啊，可能是你某个仰慕者上传的吧。”童琛琛说话时候已经露着不明所以的微笑。
    “你说仰慕者？”
    “对啊，你长这么好看，喜欢你的必然不少。再说了，你想啊，既然是选校花，别人觉得谁美谁就是，哪管你自己乐不乐意，我猜学校网站报名不加入实名认证就有这个因素。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
    “什么但是不但是的，你现在可是二十名啊！我的姑奶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江雨欣想反驳，可是显然，此刻的秦雯雯已经不在自己一条道儿了。
    下午的时候，江雨欣的手机几乎收到了班上所有人的祝贺短讯，而第一个给她祝贺的是张江，所以江雨欣最开始的怀疑对象是关系不错的张江，可是想了想，她不会这样做。秦雯雯认为那个人是何立言，或者是陆赫，反正他们是一伙儿的，可是江雨欣断然否定了这个猜测。以至于后来，她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是嫌疑对象。
    直到下课的时候在楼梯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是你么？”她忍不住给他发去短信。
    “什么？”他回复。
    “校网上的照片你上传的么？”
    “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江雨欣看着对方的回复，她将即将发送的文字还是一个一个删除，“打扰了。”最终以这三个字替代。
    不是他。
    江雨欣确实想不出是谁会这么好事，难不成真如秦雯雯所说一般？
    两天后，她的票数已经上升到第九名，之后很多天就一直停留在这个名次。
    江雨欣几乎不关注那个网站，而这个数据的变化给她带来的唯一的影响也就是走在校园里有更多的人会突然转头多看她一眼，然后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在心里默念一句：她就是那个女生。
    直到不久后的一天晚上。
    那天夜晚，江雨欣跟秦雯雯从超市回来，在宿舍楼下的转交口，两个打水的高个女生突然挡住了她俩的去路。
    “你就是江雨欣吧。”为首的那个穿着粉色衬衫白色短裤的长发女生朝江雨欣问道，她知道哪个是江雨欣。
    “是啊，你们是谁？”江雨欣仰头反问，对方比她高出半个头。
    “呵，居然有人不知道我们是谁？”另一个拦路女生尖嗓的语调同样听不出善意。
    其实几乎n大的所有人，包括江雨欣跟秦雯雯，都知道这两大美女是谁。舞蹈社的唐潇潇与陆晨霜，校花排行榜分列一二名。”
    “两位有什么事吗？”秦雯雯尽量友好地问道，虽然她也已经看出拦路者并无好意。
    “长得果然漂亮。”
    唐潇潇的话明显是对江雨欣说的。
    来者不善，对于这两个没有礼貌的拦路家伙，秦雯雯的脾气已然冒了上来。
    “没事就别挡着道，我们还要回去睡觉呢！”她的语调比起方才已经明显高出一节。
    “呵呵，睡觉？和谁睡觉啊？”
    “你什么意思？”秦雯雯的语气充斥着不悦。
    “江雨欣，我跟你说，”趾高气昂的唐潇潇直接忽略了秦雯雯，“麻烦请以后跟天河保持距离！”
    天河？已经愈来愈不爽的秦雯雯听到这话瞬间尤生了一百个疑问。
    唐潇潇抢了她的男朋友？可是坊间传闻这李天河一直是单身啊？然而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这般了。
    “你说保持就保持啊？我告诉你，我们雨欣压根瞧不上那什么天河还是运河的！”
    “你......”陆晨霜刚想说话，唐潇潇制止了她。因为唐潇潇发现，此刻已经陆续有路过的学生注意到这里，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这样最好。”留下这句后，唐潇潇便与陆晨霜离开了。
    秦雯雯双手握着拳头，她可已经准备好冲上去狠狠棒揍对方了，虽然自己也知道不一定打得过，但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雨欣，她的话什么意思？”秦雯雯一向爱脑补，她也猜到了唐潇潇的来意。
    江雨欣摇着头。
    “傻子都能听出啦，你是不是在跟李天河交往？我的天呐，我居然没发现，这怎么可以！那何立言怎么办咧！”
    “小雯！”
    其实这个时候，江雨欣的心里比谁都乱。

 第80章 童琛琛的告白

    自那个晚上后，江雨欣也开始悄悄地关心自己的名次，倒不是在意自己又前进了多少，而是期待是否被挤出了前二十名，她时刻盼望着赶紧离开网站主页。
    那晚唐潇潇来堵她的原因是她跟李天河走太近了，江雨欣想了想，除开何立言一伙外，李天河确实是目前接触最多的男生了。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何立言说过话了，“绿森林”也很少去，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似乎总能这么巧妙地、不自觉地避开他，然后这个叫做李天河的男生如命中注定般得降临到身边。
    江雨欣，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这是她每个晚上都要问自己的话，然后每天都带着这个疑问睡去。
    校花评选的最后几天，江雨欣的名次一直上升到第三名，就像有人暗中给她拉票般，好在最终稳定在第三名。
    “小雯，我真的有这么好看吗？”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终于这么认真地问了秦晓雯一次。
    秦晓雯微微点了点头，像看着一个神经病般看着她。
    比起御姐型的妆容性感成熟的唐潇潇，江雨欣给人的更多的是一种朦胧的初恋般的清新感。她皮肤光洁细腻，刘海虽然由去年颇显可爱的空气平刘海改成知性得体的斜刘海，穿上雪纺长裙，踩着短短小高跟鞋，顿显优雅之态。
    直至最后，她的名次稳定在第三名。知晓这个结果时候，江雨欣长长舒了口气，因为她可不想做校花，她只想平平凡凡地度过这个四年。好在现在的男性更多地喜欢御姐型的女子，她觉得如果抢了唐潇潇的风头，以后的时间肯定又要免不了跟这个傲慢的姑娘打交道。
    现在的结果很好，因为所有的比赛从来不会有人记得第二第三名，校花更是只有一个，不是么？
    为了庆祝江雨欣这个很惊喜的名次，小伙伴们特意组织了一次烧烤晚宴。发起人是陆赫，除了男生外，他还有理有据地邀请了隔壁班的唐叶、肖睿睿一行，加上童琛琛跟姜姗姗，又是凑了满满一桌的人头。
    大家更多的是谈论最近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在唐叶的警告下，陆赫没有像上次一般火拼酒水，许昕与超依旧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何立言与乔天邻坐，两人交谈之余，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落到对面江雨欣身上，江雨欣会经常性地看向手机，在她目光投回的时候，又立刻像同极的磁石般精巧得偏移了，偶尔不小心地碰了撞，会浅浅地笑一笑。
    她在跟李天河聊天么？今晚何立言脑子里总会想起那天下午牵着江雨欣的那只手。
    旁边童琛琛今晚的话也很少，她的手后来搭在了何立言肩上。
    “立言，我有点困了。”她说道。
    “才八点。”何立言看了下手表，奇怪地看着这个印象里一向叽叽喳喳的姑娘。
    “下午太累了。”
    “这儿离你那不远，要不你先回去？”
    童琛琛转过头看着何立言，“你不能送我吗？”
    何立言其实并不想离开，她看到对方清澈的黑色眼眸里充斥着哀求，然后又看到旁边聊得正欢的姜姗姗。童琛琛说话的声音很小，她知道姜姗姗听到的话一定会要求主动送她的，可是其实她到底还是会知道的。
    “好吧。”
    终于受不了童琛琛的这个眼神。
    离开的时候姜姗姗果真提出代劳的善意，但何立言还是坚持自己带着童琛琛离开了。
    到“绿森林”的路程并不长。虽然晚上八点，但是这条路的行人并不多，几乎可以用冷清来形容，路边橘黄的灯光长长地映着两道黑影。
    初夏，没有蝉鸣。
    童琛琛想牵起何立言的手，在碰触的时候被何立言躲过了。
    “可不是随便牵手的年纪了。”何立言像一个老者一般对童琛琛说道，在他看来，她一直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童琛琛撅着嘴：“不能牵哥的手吗？”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琛，以后会有一个男生牵着你的手。”
    “可是我就想牵着你的手。”
    “这不行。”
    何立言已经把手藏到身后。童琛琛停下了脚步，何立言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何立言，这儿没人，我现在告诉你，我爱你。”
    说话的时候，童琛琛眼睛里泪珠打着转转。
    爱？
    听到这个字的时候何立言整个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震颤，这是何等沉重的一个字，沉重得他几乎从未说出过。
    “琛......”何立言欲言又止。
    “立言，你知道的，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童琛琛低着头，她努力保持颤抖中的每一个字都能清楚地表达出来，“我知道，其实一直以来你我都清楚，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立言，你知道吗？我为什么在这里开奶茶店？我承认，开始时候不全是，但后来......你记得吗？大一开学的时候，我跟你说过那个谈了两年的男生，其实我们从来没有联系过，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哭了，因为那时我恨我不争气，恨我跟你不一样，我落榜了，我很孤独，我只希望你更关心我更多地陪伴我，就像曾经在公园里的时候一样。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你，我越来越喜欢你，可是你却喜欢上了别人。”
    “琛，可是......”
    “我知道，你喜欢江雨欣，我也知道，她拒绝了你，那晚喝醉后你都说了，可是我谁都没告诉，我很高兴，但藏在心里，很感激她拒绝了你。直到那天下午姗姗告诉我，看到她跟李天河牵着手，她选择了李天河，你知道吗，我有多高兴。”
    “我知道，我们的家境，可是这有什么关系？以后我开我的店，你上你的班，或者写你的书，我们还年轻，我们可以奋斗，可以生活得很好。”
    童琛琛双眼擒满了泪水，肆意横流，沾湿了晚风吹散的刘海。
    “没有那么简单，琛。”何立言惊愕地看着这个抽泣的姑娘，这一刻他敬佩他，敬佩她如此告白的勇气，他甚至这时候歧视自己，曾经多么懦弱多么渺小。
    此时的何立言是满眼的怜惜，虽然曾有丝线察觉，但他错误地一直把她当做个小女孩，可是这个女孩充斥的情感竟是自己的百万倍。
    路灯下，分立两侧的男女，一长一短两条影子斜斜地错交在阴影的石墩上。
    “我的傻妹妹。”
    何立言走过去，温柔地把童琛琛搂进了怀里。

 第81章 童琛琛的决定

    童琛琛坐在阳台上看着漆黑的夜空，没有星辰，没有月光，黑暗可以让她无所顾忌地袒露自己的情绪。
    她那么恨上天的不公平，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他？她也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在家呆着偏偏跑到这个地方来？却偏偏会喜欢上这个人。童琛琛觉得自己就是个神经病，一直以来，她构想了很多，编造了很多。从小到大，太多的记忆，而现在她想勾勒出他的样貌竟已经不是那么轻而易举。清醒后，那缥缈虚幻的破碎，却只是让自己更加空虚和绝望……
    第二天醒过来后看到时间是六点，天际已经漏出浅浅鱼肚白，她想个点开店是太早了，然后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下床去洗手间，最终看到镜子里自己浮肿的眼睛，用冷水洗了很久。
    “童琛琛，你个大笨蛋！”她对着镜子狠狠地锤了自己一拳。
    走出隔间的小卧室，她看到吧台上摆了袋巧克力味吐司和一盒纯牛奶。
    何立言昨晚走前留下的。
    童琛琛讷讷地走过去，她取出片褐色的吐司，吮了口牛奶，眼中强忍着打转的泪珠。
    ......
    “小姐。”
    童琛琛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的一刻，刺眼的阳光射得脑袋晕沉，白晃晃的光箭刺穿了所有回忆，一片片，一粒粒，化为魇影。
    “小姐，这儿太阳刺眼，需要拉上帘子吗？”
    童琛琛想了想，微笑地点了点头。
    于是年轻的服务员轻轻将窗上的百叶帘拉下，童琛琛示意她留一半，然后桌上尽是斑斑点点阳光碎影。她觉得这样刚刚好。
    “两位请慢用。”
    “谢谢。”
    服务员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放才这桌，这两位女客人是她这个暑假见过得最漂亮最优雅的。
    “琛，刚想什么呢？怎么聊聊天还跟上课一样走神？”。咖啡店里，坐在对面的张江调弄着咖啡杯里厚稠的黑褐色液体。
    “你什么时候也喝黑咖啡了?”童琛琛问道。
    “之前学校备课常喝来提神，后来觉得还不错啊，你知道吗，我都后悔死接生物化学这门课了。”
    “难不成你也看不懂吗？”童琛琛心里诧异，你可是老师啊！
    “怎么可能！我可是老师。再说了，能有什么是你**不会的？难的啊，是怎么让学生们理解，可要知道，他们中可有不少是文科生嘞。”
    童琛琛看着张江一脸苦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这黑咖啡苦到了。她注意到，连刚才的服务员都忍不住朝这里多瞄了一眼。
    “琛，刚听你的意思，还有人也喜欢黑咖啡？”
    “昂，还是一点糖都不放。你也认识。”
    “谁啊？”张江两眼冒着光，她这杯还是放了粒焦糖的，她领教过单纯的苦咖啡是何种变态，曾让她一整晚都合不上眼。
    “何立言。”童琛琛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她。
    “哦？”张江语调拖得老长，“今年暑假他又去哪打工了？”
    张江知道何立言的大概，其实在她心底是一直佩服这样一个坚强的男孩子。眉目清秀，从小自立，能喝点小酒却不抽烟，虽然大学也挂过科，但就是一个能给人无限好感的男孩。若不是家庭缘故，她完全鼓励琛琛与这个男孩交往的。
    “上个寒假在电影院，现在不知道。”
    她的话，波澜不惊。
    张江温和地注视着童琛琛，淡眉嫣唇，短裙薄衫，淡紫色v领下露着浅浅沟壑。她确定，女孩已经长成，似落雁一韵，如惊鸿一撇，每一处都透着作作不安的成熟。
    空气微微波动，气流的涟漪在澄明的空气中徐徐荡开。
    “琛，我觉得你变了。”张江说道。
    “变了？”童琛琛有点惊诧，她抚着鬓角碎散的一缕，“我换了个发型。”
    “不是头发。”
    “那是哪里？”
    “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
    “那......是变好了还是坏了？”
    “可能是，更好了吧。”
    童琛琛听罢，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她很高兴，她知道**不会骗她。淡淡的粉色眼妆下，这笑脸显得格外迷人，连坐在对面的张江都禁不住心里默默感叹：年轻真好。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她问道。
    “打算？”童琛琛想了想，摇摇头。学校放暑假，她自然也关了店。
    “你爸妈那怎么说？”
    “有爷爷在，他们不说什么。”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琛，你在外面已经两年了，是等到何立言毕业，你就回来吗？”
    “不。”
    “不？”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张江喝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我暂时不准备回去。”
    “不回去？”
    “嗯，不回学校。”
    “你要关闭‘绿森林’？”
    “也不是。”童琛琛的语气很冷静，“‘绿森林’会由姗姗继续开下去，我准备去英国。”
    “英国？”
    “嗯，剑桥。”
    “老爷子的决定？”
    “不是，是我自己想去。因为我发现跟别人相比，真的差得太多。大家都说我赢在起跑线，但是我不想在中途就被超越，我想跟你一样，有自己的生活......”
    还是张江第一次听童琛琛如此坚定筹划自己的未来，虽然不知道是谁什么影响了她，改变了她，但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她真的感谢他。
    “准备去多久？”
    “两年，也可能三年......我不知道。”童琛琛的眼神有些飘忽，“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
    “我不知道，离开了我就又是一个人了，一个人在地球的另一端，你知道这种感觉，你能跟我讲讲吗？”
    **微笑着摇摇头，此时，她依旧认定，眼前的童琛琛依旧是一个孩子。
    “我的感觉成不了你的感觉。”张江心里其实钦佩着童琛琛，当初她出国是跟随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她经历了肉体跟精神最美的愉悦，但同时也留下了最难以割舍的煎熬。时至今日，她已经不恨他，但忘却了他。
    “琛，在外面要......”
    “我知道，注意安全。”
    张江想了想，还是没说，她欣慰地点着头。
    “准备什么时候走？”
    “月底爷爷过了生日后。”

 第82章 我在伦敦

    童琛琛不知道自己去英国的决定是否正确，反正从小大大，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英语，但也仅限于口语，因为奇怪的是,自上高中始，她就从来完不成一份完整的英语考卷。
    其实出国前最后的一段时间，她就想像自己来到了英国开始适应，然后一个月后飞机降落的时候，她发现，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飞机的轰鸣还没有消散，在这里，那些很久不再想起的往事尤一瞬间全部从内心深处翻涌起来，感觉发生微妙的变化，像是时光突然倒流，一切逆转着回归原始。那个久远的时空，那些各异的面庞，那些曾经以为能暂时放下的事情，在这一刻又全部从记忆里被拉扯出来。像是黑白的底片，反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我降落了。”
    伦敦的气温很低，她掏出手机想先给张江报个平安，但却一哆嗦，按在何立言名字上。
    “注意安全。”那边倒是回得很快。
    “嗯。”童琛琛收起手机，看着周围黄草衰败的草坪，童琛琛已经错乱得忘了地球的另一端究竟是什么时节，而这个人是不是还在上班还是已经开学了。
    我好像真有点后悔了。这是童琛琛下了飞机后出现最多的想法。
    “童小姐！”
    循着听到的唯一一句中文，童琛琛好不容易看到等候区一个黑短发女子飞舞地朝她招手。
    “你好，是童琛琛小姐吗？”
    “是的。”童琛琛朝陌生女人点点头。
    “我叫艾尼，公司英国分区的负责人，按照童老的要求，住所已经准备好了，托运的行李中午会派人直接送去，童小姐您现在是准备先吃午饭还是回住所休息？”
    “哦，谢谢，那就先去住的地方吧。”童琛琛对这个艾尼颇具好感，“艾小姐………”
    “就叫我艾尼吧。”
    “好的，艾尼，我想问下，我在这是一个人住吗？”
    “当然，不然你还想跟谁住呢？”艾尼转过头朝她挤了下眼睛，“童小姐您是一个人住，若您要是需要室友的话以后可以自己找。但是有一点董事长可是特意交代了，绝不允许有男的住进去，尤其黄头发的！”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你还是也叫我琛琛吧，一直被喊童小姐怪不习惯的。”
    “好的，琛琛，还有一件事，咱童氏集团英国区的驻地不在伦敦，而是威尔士，若您要是有什么什么需要可以拨打这个电话。必要的话我会立刻赶来，毕竟这英国也不大。”
    “好，谢谢……”短短数分钟的接触，童琛琛心里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她知道爷爷托人在这儿帮她租了间房，既然公司驻地在老远的威尔士，那她也就放心了。
    艾尼把童琛琛送到伯克街的公寓后留下联系方式便跟随司机回威尔士了。租住公寓的伯克街在伦敦有三百余年的历史，距离即将就读的伦敦政经学院（lse）也仅仅三个街区。虽然外楼属于很老很老的石砌式，可内部装修却已经全部实现现代化，尤其墙边的鎏金壁炉与金色烛台，竟与一众现代家具完美地融合到一起，可不知是出自哪个天才设计师之手。
    童琛琛仰躺在雪白的天鹅绒床铺上，仿佛英国的东西就该跟家里的是两种味道，到处都是浓郁的异国气息，但是她如果翻看床被的话，肯定不会惊讶于神奇的madeinchinad标签。
    艾尼已经把入学手续办理妥当，童琛琛还有三天的时间熟悉伦敦的街区。从屋里朝窗外看去，到处是黄头发的人，白皮肤的人，然后又看到红色的双层巴士从楼前的古街道上缓缓驶过，就像以前在香港看到的一样，但其实，香港的才是复制品。
    今天没有看到泰晤士河畔伦敦眼巨大的摩天轮，但她知道那一定就像明信片上的般悠悠然，让人忍不住一再按下相机的快门。
    我真的到伦敦了。
    童琛琛依旧惊讶于自己居然做了如此伟大的决定，然后她把自己以前直播间的名字改成“在伦敦的小仙女”。因为从现在开始，她要跟全世界的朋友们分享伦敦的生活。
    “**！我到了！你看......”
    整理好行李后，她立刻跟张江开通了视频电话。
    “不错嘛。”看到童琛琛这么样儿，张江也确实放心了，她还担心这丫头只是一时心快，怕真到了伦敦后悔呢，现在看来明显是多虑了。
    “你爷爷刚切完蛋糕，你要跟他聊聊吗？”
    “不了。难怪你那这么吵，我都忘了今天爷爷生日呢。”
    “你呀，故意的吧。”张江说着已经来到观景台，从手机屏幕晃过的画面看到，今天聚会的人可不少哩。
    “**，没人说起我吗？”
    “当然，谁不关心童家千金呐！你就不能晚一天走？可把你爷爷念叨的呦。”
    “咯咯咯.....”童琛琛笑着，但也确实认为自己是过分了点，可是她也提前买了礼物给爷爷祝过寿了，所以对于自己今日的缺席反倒是有点心安理得。
    “**，你今天真漂亮。”
    “嗯，必须的。”
    在童琛琛面前张江从不会再撑起淑女御姐的包袱，她微微抿了口红酒，看着手机里的童琛琛。
    “伦敦很冷吧。”
    “昂，露胳膊露腿是不能了。”
    “你可注意着点，别感冒了。记得有麻烦就找艾尼，她会帮你的。”
    “**也认识艾尼？”
    “那自然，以前伦敦上学认识的，好姐妹，毕业后她进了公司，有什么事情就找她，别不好意思，但是你也别什么事情都找她，人家可远在威尔士呢......”
    “知道知道，”童琛琛打断张江，“我都一个人在外面两年了，能照顾自己。”
    “以前是在国内，况且还有何立言跟姜姗姗她们......”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都是成年人了会照顾自己，你怎么变得比老妈还烦。”
    “你要见见何立言吗？他也在外阳台。”
    张江说着，把镜头给到何立言的方向。观景台不小，何立言正拿着手机在另一个角落把玩着。
    “他怎么也来了？”童琛琛问。
    “今天可是你爷爷生日。何止是他，他全家都来了！”
    “哦，哦，哦。我的意思是......这......还没开学啊？”
    “你这丫头，可真活得时间都能给忘了。”张江也是开始隐隐有点担心童琛琛真能不能一个人在伦敦生活。
    “喂！何立言，要不要跟童琛琛说点话？”
    张江直接朝何立言喊道。
    何立言在盯着手机玩游戏，原本就没注意张江也来到了观景台。他抬起头，露着有点惊愕的表情，其实令他意外的不是突然出现的张江，二十张江正对着他的手机屏幕上童琛琛贴满屏幕的打脸。
    “我以为你已经开学了呢！”
    童琛琛朝何立言喊道，她觉得自己该声音大点对方才会听到。
    “还两周。”何立言回答她，但是距离的缘故童琛琛只看到了口型，甚至连数米远的张江都没能听清。
    她朝何立言走近些。
    “立言，这种场合你就躲在外面玩手机？”童琛琛视频里继续说道，其实她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当她问出这句的时候立刻有点后悔的。

 第83章 宴会

    其实，童琛琛该想到，并不是何立言想一个人呆在这里，而是他不得不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楼台上。在这个底层与上流的碰撞中，无数如何立言般的普通人几乎隔绝于这个充满权钱利益的商业化社交圈。
    童氏集团誉享商界，童老爷的寿辰自然汇聚了一众社会名流，以朋友身份出席的何家在这群眼中是如此卑微，甚至何爸今日出席的西服都是租借的，何立言坚持穿自己日常的白衬衫出席，其实这也是他认为的唯一一件适合今日场合的服饰。对于童琛琛的话语，何立言只是淡淡地朝屏幕里的脸蛋儿笑了笑，他自然知道童琛琛仅露的单纯思想。
    “好了，琛琛，我们这要晚宴了，你呢，早饭吃了吗？”张江童琛琛说道，她在旁边已经察觉到何立言笑容的尴尬。
    听到张江的话，童琛琛心里顿时觉得怪怪的，然后整整过了五秒才顿悟那十多个小时的时差。
    “没呢，还不饿，我等会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中餐厅。”她回复张江。
    “好，那就说再见啦！你可记得要吃饭，飞机上没睡好的话就先补个觉......”
    “嗯，我知道了，拜拜！立言也拜拜！”
    张江适时地把摄像头对向何立言的方向，何立言咧嘴朝着屏幕招了招手。
    张江收起了手机。
    “你也可以消停了，准备吃饭。”她朝何立言说道。
    “好。”
    就像卫兵回复长官的命令。
    张江看着斜靠在墙角的何立言慢腾腾地支起身子，然后右脚颤巍巍地抖了两下，这孩子在这里呆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他确实不适合外面那个圈子。
    “吃饭跟我坐一起吗？”
    “好啊。”
    “嗯，反正我也不喜欢跟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妇们呆一起，正好有你来陪陪我。”
    张江温暖的目光扫视着这个比他小十岁的男孩，就像那遥远冬日的雪片，透着单薄的冷气，微微一触碰却又轻易化了。
    她走上前掺着下肢还有点麻木感的何立言朝宴会厅走去，这一关心的举动反而让有点跌跌撞撞的何立言有点不自然。何立言比张江高一个头，那白色衬衫下的俊朗不苟，在淑雅淡妆的张江边更是成熟了几分，沉静多时的心脏竟在手指触碰这个男孩的一时刻悄然提了速。
    男孩也已经长成，若是能年轻个十岁，想必自己也能被这个男人吸引吧。
    “我自己可以走了。”走到宴会厅门口时候，何立言小声朝她说道。
    张江放开了手。
    “谢谢。”
    “你能自然点吗？”张江撇了旁边的何立言一眼，感觉得到他连说话的语气都有点生僵。
    何立言尴尬地笑了笑。
    礼堂金碧辉煌。他今天随父亲、爷爷来得早，问候过童老爷后他便一直没再出现，没想到短短两个多小时里竟能聚集如此多达官贵人，有几个甚至还多次在电视上露过脸。
    “果然有很多漂亮小妹妹啊。”张江对着眼前的五颜六色赞叹道，但是显然是对何立言说的。
    “嗯，还行吧。”
    张江用胳膊肘顶了下他，“还能不能聊天了！”
    “是啦，很漂亮很好看，但是都没咱江老师好看，对吧？快点，我们坐哪桌？”
    何立言可不想继续这么显眼地站在厅门口，他最后看了眼手机的屏幕，然后放回口袋里。往前迈步的同时，右手自然地推了推张江的后背，只是在接触的一刻又迅速收了回来，然后看到对方慢慢斜扬起面庞，白色的眼白包裹着漆黑的瞳孔。
    脸颊的鸿运掩饰不住无措的尴尬。
    “走吧。”张江强装镇定，虽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张江今晚的礼服可是露着整片背脊，这是上周童琛琛声称为了衬托她的婀娜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而精心挑选的，虽然心里一万个拒绝但硬是拗不过这个好事丫头。今晚确实吸引了无数男士的目光，只是在张江看来已尽是色意的贪婪。
    方才被何立言炽热的手掌推却时候俨然发觉自己竟是如此地冰凉。
    “何立言，我说你能不能放开点，自然点？我可还想着你搂着我的腰再冒充我的男朋友呢！”张江故作嗔意。
    “啊？”
    “呵呵呵呵，骗你的啦！赶紧跟上。”
    她拍打了下对方的胳膊便径直朝着厅内走去，留下她黑发披肩的白色背影。
    何立言跟随张江坐到了靠墙的一桌，同桌的都是童琛琛父母的朋友，有一个妇人认识张江，张江却记不太起来了，但还是笑着回应，所以也算是又认识了。
    这个四十大几的中年妇人不免夸赞了番张江的美貌，当聊天得知道张江在做自己的品牌时候更是大加盛赞，紧接着她询问旁边的何立言是何人？张江告诉她是何卫国的孙子，何卫国便是何立言的亲爷爷。妇人自然知解，既而两语称赞了番何立言的英俊帅气，然后顺势询问何立言在哪工作。
    “他呀，还在医科大上学呢？”张江替他回答，说话的时候转过头看向何立言，脸侧头发垂落的一刻使劲儿地朝他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要他自己回答去。她已经被那妇人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受不了了。
    何立言躲避不了，有礼貌地回答了她。
    当知道何立言告知自己在n大读书时候，可以明显地看到妇人两眼放射着光芒，“真巧，我老公也在那！”她激动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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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在n大？”何立言同样有点吃惊，更近忽惊喜，心想是大学老师么？不会这么巧吧！
    “他不在n大，但是在同一个城市。”
    “真巧啊，是做什么的呢？”张江问道。
    “那有家子公司，就是简单原料加工方面的。”妇人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个“子”字已尽显不凡。
    “那您旁边这个座位是......”
    “给我儿子留的。”
    整张圆桌有且她旁边的椅子上空着人。
    何立言看着这个滔滔不绝的妇人，眉宇谈吐无不处处露着些许熟悉的傲色，但从她的话中并听不出炫耀的成分，这语调就如同以前村里邻里间聊家常一般。
    这个时候张江也开始觉得跟这个妇人还是有点缘分的，虽然自己还是想不起来曾经哪里交识过，一个健谈的女人。同坐的其他人张江是确定未曾见过的，厅堂那头，童琛琛的父母正跟随童老爷招呼剩余贵宾们落座，而亲戚朋友们都自觉围坐在周围，已经落座了的，要么窃窃私语，要么看着厅堂那头的主角。
    “立言，在跟谁聊天呢？”
    张江看到何立言一直低头盯着手机。
    “老爸的信息，问我有没有坐下了。”
    “就说跟我坐一起。”
    “嗯，说了。”
    何立言放下了手机，抬头时候目光对视到那个贵妇人，对方同样摆弄着手机，只有他关注到了那种模糊记忆中的神情。再看到旁边空空的椅子，他估计她一定也在给自己那个儿子发送讯息。

 第84章 意外的人

    晚宴依时进行，只是中年妇人旁的座位却一直空着，放着她迷你的橘红色的爱马仕拎包。这位公子哥可真是位大忙人，同桌的所有人在目光扫视到空座时候都会涌现出这个念头。对于对方的身份，张江心里渐渐略韬了一二，她徐徐抿着杯中的葡萄酒，双手插在怀里，像大部分人一样安静地听着远处台上今晚老寿星的致辞。
    张江的位置正好面对着礼堂的前排核心区，其实她也该左那片儿，但今晚偏偏就想跟何立言坐在这个偏后墙边位置，其实与其说是她带着何立言坐这儿，倒不如说是陪着何立言坐这儿。
    冗长的章辞很容易让年轻人们失去耐心，张江暂且讲自己划入了年轻人的行列，毕竟谁看她都认为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漂亮丫头。她会微微地凑到何立言耳边，小声告诉他童老爷旁边那个“地中海”老头是前任市高官，然后再旁边那个面色涂得苍白的短发老夫人是某出版社的著名编辑，亦或者遥远的哪位集团公子曾有意示好过咱们童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何立言微微倾着头也点着头，他有点惊讶张江竟然认识这么多人，渐渐算是了解些童琛琛到底是生活在怎样一个世界。
    用餐的时候大家都保持得很安静，她们会聊天，但似乎都尽量控制着音量只许让同桌的人听到。在何立言看来，这般吃饭的样姿真是被食堂大妈们附体了般，永远只会夹取最小的量，然后小口地咀嚼。桌上山珍海味在这些富婆眼里不过日常，她们更倾于聊天，就像旁位两人谈论的本地市场营销份额变动一话题，何立言是万万无法插口的。
    张江倒是很乐意从她们口中汲取经验，她的个人品牌正处推广阶段，但是最终也仅是礼貌地附和几句，因为她可不希望把何立言就此孤立了出去。
    “立言，知道你饿了，多吃点。”张江对何立言说道。
    “恩。”他不客气，但依旧保持原来的速度。
    “我估计今晚你爷爷会跟他们喝酒到很晚，你爸肯定会陪你爷爷，晚上就我送你回去。”
    “不了，太麻烦你了，我打个车就行。”
    “不麻烦，要不是因为你是男的，我就直接让你到我家去住了。”
    “但是**，你可是喝酒了。”何立言抬起跟手指对着她手上的酒杯。
    “呵呵呵呵…”张江撷了下垂落的鬓发，“葡萄酒而已，等散宴估计都快十点了，那交警不休息啊，我开车稳着呢。”
    何立言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一个令他感到意外的男子突然出现在视野里，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张江也注意到对面空位旁多出个男人。
    咸明，何立言在脑海里检索了两遍后才找到这个名字，一个跟玫瑰花绑在一起的男人。
    “抱歉，我来晚了。”他风度翩翩，在那个中年妇女嗔怒的目光下落座，显然，对于儿子的迟到很不满。
    “什么场合，迟到这么久，跟那边说过了吗？”
    “早道过了。”
    咸明小声地与母亲解释，眼中露着歉意，在座的所有人自然不会责怪。他环顾了四围，目光最终落到何立言身上，目光在空气中微微波动。
    何立言朝他蠕动了下油腻的嘴唇，该能看出是微笑吧，他心想。
    “喂，你认识他啊？”张江凑过来问何立言，她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神的异样。
    何立言微微点了下头。
    “你怎么会认识他？”张江可有点不信。那时候张江还没进入n大任教，她并不了解“绿森林”发生过的事，童琛琛自然也不会想到告诉她。
    “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何立言心中苦笑。
    “那你等下可得一定要告诉我，我感觉你们间一定有故事。”
    故事？还是大故事呢！何立言内心真是奔过一大群沸腾的野马。
    对面的咸明，脸面上也没有表现出多少不适，落座后便只是安静地吃着母亲刚给他盛的汤。他偶尔看下手机，又适时回应旁坐的夫人小声叨上两句，当目光落到张江身上的时候稍稍停了会儿，张江便适宜地予之回应。
    何立言从未想过晚宴的最后会变得如此尴尬。
    回去的时候张江在车里听全其中的缘由更是笑得差点打错了方向盘，好在她一向开得很慢。
    “何立言，我可真没想到你们间还会有这误会。”
    张江笑得满脸红晕，在葡萄酒的催化下她格外兴奋。
    “**，你慢着点。”何立言再次检查了下安全带。
    “哈哈哈哈......我这速度才40马。欸，说！是不是那时候大家都知道你俩是夫妻了？这琛琛怎么就没告诉我这事儿？我说那小伙子看你时候眼神着么怪异，原来是遇到情敌了哇，哈哈哈哈......”
    “我看他看你的眼神也是怪的么。”
    “你们男人看到美女眼神不都是这般么？”
    “哎——”何立言长长叹了口气，“**，那你觉得咸明这个人怎么样？”
    “咸明么......”张江想了一会儿，“以前肯定见过几次，不大了解，只听说之前在国外生活蛮乱的，但回国这两年里倒没再听说过。他老爹不怎么管他，但是母亲管的蛮严的，我估计在国外那会儿算是放飞自我吧，他现在正忙着接手父母的产业，吃饭时候他妈不也这么说了么。”
    “他家里是不是特别希望童琛琛嫁给他？”
    “那自然，今天坐在厅里的公子哥们哪个不想攀上童家这根金枝。论家境，童氏集团跟咸家自然是不可同语的，但圈里谁都知道，童家一向是老头子说了算，童老爷爱才，琛琛虽是独苗但老爷子推崇自由恋爱，对于那些个公子哥来讲多少谁都有点机会。何况这咸明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我听说自从他接手“辉煌”什么后，其市值仅今年上半年就增长了百分之八，这到底是海归呐，在国外学的就是不一样。”
    “你不也是海归么？”
    “我？算了吧，不说了不说了。”张江不想聊起自己，但是何立言听得出，她对于咸明的评价还是中肯的。
    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已经驶入何立言居住的旧城区。道路由六车道渐渐变为双车道，陈旧的柏油路渐渐也有了凹陷，偶有的颠簸后，可以看到拐角口伸出半个街位的夜宵摊子。城管果真是下班了。
    张江小心翼翼地张望着路况。除了主街道是澄明的白色路灯外，旧城街的路灯几乎都是老式的淡黄色，扬起的尘埃在灯光所及的牢笼里如雨后迷离的水雾般等待纷散殆尽。
    八月末，这个点的一切都变得氤氲起来。

 第85章 车祸(上)

    童琛琛去伦敦了。
    这个消息被何立言带回n大的时候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能够掀起多大浪花，甚至在何立言看来，这丫头在n大周遭多多少少也该算个小网红了罢，至少胖子、乔天他们总该发出声许惊呼。失望的是，俩人的反应总结起来都只是简单两个“哦”字。
    何立言似乎忘记了，早在上学期结束决定离开之初，童琛琛就在她所有的社交平台高调发布了出国信息。至于假期里很少上网刷朋友圈的何立言自然忽略了这茬。他太低估这位童家大小姐了，她怎么可能是那种“我悄悄离开不留云彩”的低调女孩呢？
    童琛琛离开后“绿森林”由何立言、姜姗姗共同打理，至少名义上是这样的。一个月前，童琛琛电话里撂下委托的重担时候，何立言几乎没有像样的的反驳理由，最后被草草扣上了个“代理店长”的乌纱帽。
    何立言提出过关闭“绿森林”的想法，他考虑到大三学业的缘故，其实只要原因还是自己嫌麻烦，第一时间去询问了姜姗姗的意见，因为如果姜姗姗决定不做了，他也便能编出充足的理由拒绝童琛琛。可惜，事实上姜姗姗并不觉得麻烦，女孩们的思想总是很接近，“绿森林”如同大家亲自养大的孩子，岂会轻易放弃？况且还是在收益可观的情况下。
    最后，何立言只得妥协了。
    至少，童琛琛去伦敦读书了，这个选择可以称之伟大，这对她自己来说是件喜事，对于童家，甚至是现在的何立言，都未尝不是件幸事。
    而n大校园里，没有童琛琛的第一天。
    “绿森林”依旧如斯。
    没有童琛琛的第二天。
    何立言依样穿着灰褐色工作服，百无聊赖地擦着玻璃杯。
    ……
    “这可真是越来越无聊了。”终于，他放下手中被擦得透出耀眼白光的玻璃杯再一次仰天长啸。
    “你这才呆了多久。”
    “闷啊。”
    “怎么啦，想念琛琛啦？”姜姗姗放下手中的擦布在旁坐下。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热腾腾的气浪不断从几乎融化的柏油路上腾起。“琛琛不在，没了吵吵闹闹还确实有点不习惯了。”她说道。
    “嗯……”何立言发呆了一小会儿，“喂！姜姗姗！”
    颓废得又突然如打了鸡血般，姜姗姗看着他的眼神却立马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姗姗同学！你说我们再招个新员工怎么样？”何立言慎重其事地问她。
    “今年大一的学妹？”
    “对呀，对呀！”
    姜姗姗立刻变了脸色，她能嗅出何立言中午微微冒汗的脸颊尽是透着猥琐中年大叔的油腻。
    “这你就别想了。”如一盆冷水浇过头身，“同琛琛特意跟我交代让你放弃这个猥琐念头。”
    “啥叫猥琐了？咱人手本来就不够。”
    “反正不行。”
    “但现在我是店长。”
    “代理店长罢了。”姜姗姗脸上露着迷之微笑，“我也是哦。”
    “什么！你也是？”何立言难以置信。
    “对呀。琛琛就怕你乱来，特意让我盯着你点。”
    “那以后就咱两个人了？”
    “昂。琛琛拜托了唐叶，她会抽时间来。还有张江有空也会来，到了期末阶段我们就歇业备考……”姜姗姗一口气讲了一串，几乎每个备用预案都提供了。
    “哦。”何立言有点失望。
    “但有一点我有点奇怪……”
    “什么？”何立言转过头，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说出如此多预案的姜姗姗有疑惑的地方。
    “何立言，你说琛琛为什么会拜托唐叶来帮忙。她跟江语欣、秦雯雯不是走得更近吗？”
    “可能她俩这学期忙……没空吧。”
    “你们药学这学期课程很紧么？”
    “嗯，比上学期多了四门必修课。”何立言没办法跟姜姗姗解释，便这般回答道。事实上药学班大三的课程确实很忙。
    姜姗姗没有说话，何立言朝旁边转去，然后发现此刻对方恰也看着他，两人几乎同时收回了目光，生出不小的尴尬。
    这两天来店的顾客多为新生，女生为主。去年这个时候亦是如此，因为今年开学季毒烈的秋阳，绝大多数都选择躲在宿舍的空调间里。可以说，历年这个时候伺机出没的高年级学长们都被今年的秋老虎击了个完败。
    直到下午四点半，太阳收敛了些，何立言离开“绿森林”。他今天在吧台看了马路上持续了大半天的人流，起身的时候整个人竟都有点浑浑噩噩。大地辐射的热度能一直从他的鞋底一直炙烤到周身的每一寸皮肤。
    马路上缓缓穿行着摇摇晃晃的电动车，拉着同样摇摇欲坠的行李袋儿，然后赶集儿似地朝着校园内冲去。何立言尽量靠着绿化带的树荫里走，他有点有点晕沉，也怕那些危险的电车怪物。
    转进一个三叉口。
    何立言步出栖身的树荫，随着耳后“嘎吱”的嘈杂，撇头望见斜对面一辆电车怪物盲了目地朝空小道撞去。真希望有人能管管这些个疯狂的家伙。自己既然不在对方的行道，何立言权当是“叮当”的铃响。
    直到看到拐处一个白色的后影恰巧处在怪物的行道。
    “喂！同学！”
    看到了对方垂肩的白色耳机线，
    “该死！”何立言心里咒骂，与此同时，已经迈步冲了过去。
    他恍惚间一个机灵，拉住了这个女生的胳膊，车笛疯了似地咆哮着擦身而过，随即失去重心摇摇晃晃地撞到绿化带倒了下去，车框里车座上的东西四处飞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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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步远的地方，何立言的脚抵在硬实的地面上，血马上涌了出来。尖锐的痛感从脚上直逼心脏，那一刻他感觉连心跳都剧烈了起来。
    女生惊魂未定地斜仰在何立言怀里，她手捂着左胳膊疼得说不出话来，随即眼睛里面大颗大颗的眼泪逼迫着欲往外涌。
    何立言认出了这个女生，他想说没事，可是嘴巴一张就是一声呻吟，这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可是钻心的疼越来越剧烈。淤黑的一条伤口，慢慢溢出的血沾到了对方白色的裙摆。
    前方电车上的人爬起后摇晃地走了出来，本来何立言想说算了没关系然后就离开的。可是车子里的人竟然开口第一句就是一声“你眼睛瞎了啊”。
    何立言抬起头，看到个黑色皮肤的中年男人摇晃地走过来，看得出他也撞得不轻。怎么会不痛呢？超重这么多，这么大的惯性，何立言冷哼。然后立刻来了气：“真真他妈狗屁！你逆道行驶，从后面撞上人，这到底是谁的眼睛瞎了啊？难道人眼睛是长在后面的么！”
    那个男人还在骂骂咧咧。他似乎认定地上被撞倒的男女没事后便开始搜集飞了半条车道的行李。何立言也只能用搜集来形容了，洗脸盆、牙刷缸、拖鞋、衣架……还有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此时已经因为撞击瘪了一大角的大纸箱子。
    料想这样的监护人教出的子女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何立言都不想以“父亲”代指这个男人。我居然会跟这种人的子女同校！他看着那个干瘪的黑色背影，竟然开始生出种被嘲讽的感觉。
    “啊！你，你怎么样啊！”斜倒在何立言怀里的女生惊吓地爬起，然后立刻扶起这一刻疼得起不了身的何立言。当她看到对方面孔时候愣住了。
    是你？
    是我，何立言。

 第86章 车祸(下)

    江语欣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危机时刻拉了自己一把的居然是何立言。
    哪有这么巧的事！
    何立言朝她笑了笑。还不是因为熟悉你的背影，不然怎么会这么拼命地救你。换做其他人，何立言真不一定能两秒的时间跨过半个绿化带把她拉住。或许吧。
    “你伤哪没？”他问她。
    “我没事，就是左手肘磕到了点。”江语欣忍着痛却直摇着头，她轻轻伸了伸左腿，然后用手指点了下，立刻传来一阵剧痛，只是她并不好当着男生的面将裙子掀开。
    何立言顺势扫了眼对方灰了的白裙子，确定没有其他血迹后指了指前方拾掇了一半的狼藉说道：“你先把现场拍下来。”
    “嗯，可是……”
    “还好，伤口不大，你有——”
    “有。”江语欣立刻从挎包里掏出包纸巾递给何立言。“这个，我还有这个，因为恰好在……特殊时期。”江语欣拿出的时候脸颊已然绯红。
    居然是包卫生棉！
    “我的天！你想把我的血吸干啊！”
    “不，不是……”羞得说不上话，江语欣极力想解释出血这么多怕纸巾不够，可是竟哑得一句也道不出了。
    “哈哈哈，谢了谢了，可没伤到动脉啊，你快拍照吧，可别让那家伙把现场都破坏了。”
    居然还笑得出来！人家也是好心，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这时候的江语欣真想狠狠踹他一脚。
    “咔！”她拿起手机。
    “别拍我呀！”
    “你闭嘴！你也是现场证据！”江语欣起身后又对着何立言拍了两张，大白天还故意打开了闪光灯，狠狠朝着多方的眼睛闪了两下。
    “每一个细节，可都拍清楚了。”何立言坐在地上还不忘指挥道。
    “知道啦！”江语欣也是认真，何立言看到她连路边禁止左转的警示牌都拍了进去。
    自然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可是对方看起来有耍横的苗头，那自己自然不能白吃这个亏。即使报警也是自己有理，免得横生是非，可一定要把现场都拍清楚了。
    “小丫头别拍了！”瘦男人看上去有点慌了，额头上生出不少汗。他把撞坏了前灯跟反光镜的电动车扶到路边，搓着手对江语欣直说你别拍了。江语欣却头也不抬地只是冷冷地说：“没关系大叔，反正我们的眼睛都是瞎的，拍不了什么的。”
    那个人有点尴尬。何立言却差点被江语欣的话笑出声来，好不容易继续保持脸上痛苦的表情。
    此时已经拍完现场照后的江语欣过来扶起坐在地上的何立言，问：“需要报警吗？人跟电车牌照我都已经拍全了，我先带你去医务室看看，伤口要包扎一下不然会一直留血的。”
    何立言看着江语欣，这丫头居然突然展现出这么成熟的一面，刚刚才吓得差一点滚出眼泪，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冷静。他有点佩服这个姑娘了。
    那个人过来连声说着对不起。那人看着江语欣，江语欣看着他，也很可怜，倘若自己的话肯定会心软说算了，可倒在地上的是何立言，她看向何立言。
    何立言动了动自己的腿，也就只有一道伤口好像没伤到神经和骨头，所以他也想就算了吧。
    “你运气好，我只是破了皮肉。”何立言按着腿上的血纸巾。
    “对不起，对不起，怪我，都怪我！急着给孩子送行李没看着路，怪我怪我……”瘦男人完全变了态度，倒是飞快地从车上箱子里掏出块新毛巾递给何立言。他也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毕竟自己几乎全责，搞大了事对自己没好处。
    何立言接过对方毛巾按到腿伤处，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立言……”江语欣有点担心。
    “没事，去医务室洗洗上点药就行了。”他说。
    然后，她看着这个肇事者千恩万谢地推着车离开了。
    江语欣把给的毛巾包住伤口，然后用自己的耳机围绕两圈打了个结。她扶起何立言，何立言无法走路，她便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
    两人一拐一拐地去了校医室。
    校医一番检查后果真如何立言所述般只是洗了洗又包扎了下。
    校医说伤口再深些就一定要去医院缝合了，何立言直笑自己运气真好。处理完后校医坚决不让离开，怕伤口万一受挤压后再次出血，所以硬是留着观察了一小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江语欣想继续搀扶，但何立言拒绝了，他从校医室借了半副拐杖。
    一路上，何立言一摇一拐地，江语欣的余半晌不敢离开多远。
    “江语欣，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了吧。”
    “昂！谢谢你！”江语欣这才想起这么久了自己居然都还没表达感谢。
    “你以后走路记得小心点。”
    俨然摆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情样。也不曾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疼痛挤压了面部神经而被迫歪曲成的。
    “是他撞的我。”江语欣辩解，她既而完整回忆了自己下午行走的路线。
    “嗯嗯，都是他的错。哎，早知道让他赔点医药费了，至少要个50块钱，弄个饭钱也行。”
    “你一顿饭吃50呐？”
    “这不是两个人吗？”
    你不就是暗着说要我请你吃饭吗？江语欣哪里不明白何立言的套路。她偷偷瞄了对方一眼，幽白路灯下灰白的颊面透着淡淡痞样的微容。
    “那跟我走吧。”江语欣轻快地朝前跳了两步，甩开了些何立言。她偷偷地笑了，笑得脸有点潮红，但是不想让这个男生看到。
    何立言还是保持原来的速度，毕竟拄着拐着实不便，何况伤口确实比较疼的。
    “立言，你说要是那个男人真的耍横怎么办？”
    江语欣突然放慢脚步问道。
    “他不会的。”
    “为什么？”
    “你不是拍照了么。”
    “可是万一照片拍的不对，再说了，我知道我走的是非机动车道而不是人行道，等警察来了看了最后证据不足怎么办？”
    “怎么会呢，他拐弯逆行，还是从后面撞来的，更有超载嫌疑。其实即使没有拍照什么都不做也不用担心。”
    “为什么？”
    “那个三岔路口的三个方向都有监控的。”
    “啊？那你还催我拍大堆照片干嘛？”。
    “唬住他呗，让他敢这么横！”何立言说着一脸的得意。
    江语欣先是一惊，但是立刻有点不开心了，感觉自己做了无意义的事，然后自己居然还一度骄傲觉得做得很完美！到最后发现自己好傻啊。但是她不得不佩服何立言是真的厉害。
    “啊，到底，我还是仁慈啊！”何立言走了一会儿，突然仰天长啸。
    江语欣没有理会这个神经病。

 第87章 侦探秦雯雯

    “啊！我的江语欣，你这又是怎么啦！开学可还没几天呐！”毫不意外地，收到秦雯雯暴风骤雨般的关怀，她夸张地叫道：“江语欣，你是中了什么魔咒吗？去年一身泥浆，今年居然升级变成了血浆！是不是每到开学都要给我们个大大大大的惊喜？”
    “闭嘴吧，你个臭丫头。”江语欣扶着右臀，有气无力地训斥了声后便小心翼翼地朝座椅挪去，秦雯雯见状便取了个软垫置在椅面上。
    “语欣，你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是摔了还是被撞了？”
    “被电动车。”
    江语欣简单回答，她接过张萌递过来的湿毛巾，然后在张萌跟刘珊珊的帮助下脱下连衣裙，再小心擦拭身上医务室处理后剩下的污垢。
    “要不休息会儿先去洗个澡吧。”张萌建议。
    “我也想啊——”江语欣苦笑道，显然，她自己已经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我帮你……”
    “还是明天早上洗吧。”她打断秦雯雯的建议。她可没忘记上次脱光了后秦雯雯对自己做了什么，这次可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了。秦雯雯很好，但爱开玩笑，有时候甚至有点儿没轻没重的，江语欣本就很在乎私人领域，有时候即使女生面前被看光了也会颇感不自在，因此对于共浴，还是能免则免罢。
    今晚的江语欣是真的不想再多动弹了，感觉整个躯体刚刚跑完了半程马拉松，现在陷入种赛后极度空虚的麻痹，每一个肌细胞已然进入了罢工的状态。
    “等下把内衣脱了，睡起来舒适点。”
    “嗯。”江语欣朝张萌点点头。
    虽然胳膊跟腿上遗留的脏垢不多，血渍也仅仅在裙摆下段沾染了少许，但是湿毛巾擦完后依旧脏了半盆水。秦雯雯倒水时候愈发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个江语欣会这么不小心？平时不是挺仔细的个姑娘么………
    秦雯雯到公共浴室换了盆干净的热水，等下留给江语欣睡前洗脚用。
    回到宿舍的时候江语欣已经换上宽松的睡衣，擦净后白皙的大腿上是肉眼可见的淤青。“我的天，肿这么大啊！”
    江语欣微微点点头，她抬了抬大腿，疼痛只让她坚持了数秒。在擦拭后了身体后，很快没有了汗液风干后婆娑的粘黏感，她将目光移开青紫的大腿，半斜着脑袋，对着空调，微风下感受那阵阵微凉。
    “索幸，没有破相哇。”秦雯雯怪笑地端着水盆放置到江语欣脚跟前。
    “嗯，真要是万一刮蹭到脸了可就糟糕了！”江语欣想来也是一阵后怕。
    “不过，语欣，我刚发现一个可疑的问题。”
    “什么问题？”她感觉对方来者不善。
    秦雯雯狡黠一笑，江语欣注意到了对方的变化，他很了解秦雯雯，这丫头每次出现这般笑面总会生出些个坏点子，“张萌，刘珊珊，”秦雯雯的眼睛已然放出光芒，“刚才语欣的衣服脱光光了？”
    “是啊。”张萌奇怪地回复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她身上开放的伤口？”
    开放的伤口？居然还用这么专业的词语描述。但仅是数秒钟，张萌跟刘珊珊如受高人指点般彻彻底底扫射了江语欣暴露在外的全部皮肤。
    “是……没有啊，只有一些擦破皮跟两块严重的跟不严重的淤青。”
    “对啊，那裙子上的血哪来的？”刘珊珊第一问道。
    江语欣就像瞬间从三人关心的对象变成接受审问的俘虏，“什么血啊，不就是我的么。”她有点心虚地将目光瞟向别处，而此时的秦雯雯更加确信其中的猫腻了。
    “你就擦破了点皮，不至于流这么多血吧？况且，我秦大侦探可早早注意到了，你裙摆上的血明显就是从外面沾染的，而不是内侧面，裙子还没有洗，不信的话还可以拿来看看。”
    “对呀，这血肯定是别人的！”张萌也一口笃定。
    “语欣，你可别吓我们呐，难不成你把人家撞得大出血了？严重吗？”刘珊珊甚至开始有点天马行空了，“可也不对呀，我们语欣怎么可能会把人家撞出血呢？这也太吓人了吧！”
    江语欣已经真受不住这三个女人。
    “好了，别瞎想了，确实不是我的血。”她解释。
    “那是谁的？被你撞的那个……？呸！呸！呸！这怎么可能呢……”
    “何立言的。”她打断刘珊珊。
    “什么！何立言？”三个女生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你把何立言撞成什么样了？”
    “不是我撞的，而是他为了拉住我不被电动车撞，然后自己受伤了。”
    “哦，那严重吗？”刘珊珊问。
    “腿上破了条口子，刚去医务室包扎了下，校医说没事，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便让他留在医务室观察了一会儿，我便留下来陪他，所以一晃儿这不都这么晚了。”
    原来如此，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后来撞人的怎么处理了呢？”秦雯雯问道。
    “还能怎么办，让走了呗。”江语欣便将下午事情的经过详细告诉了三人。
    “最后就留了电话让走了？”张萌问。
    “昂，对方也道歉了，我们拍了现场，还有监控，万一后面有什么事也没关系，都找得到人的。”
    “话是没错，可是至少也该要点医药费吧！”
    “对啊萌萌，我那时也这么想的，可是那时何立言都说算了，我也不好再多说。”江语欣也觉得还是太便宜这个肇事者了，她一想到那人那时候咄咄逼人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感到恶心。
    “这何立言也太好心了吧。”刘珊珊说道。
    “嗯，要我说，他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呀？”
    “哎呀，你瞎说什么呢，萌萌。这跟缺心眼儿有什么干连，这最多也就是……笨吧。”江语欣想了半天最终也找不到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反正是个好人。”江语欣终于找到个合适的词，秦雯雯三个听来想了想，终于同意地互相点点头。虽然如此，江语欣却觉得“好人”这个词在自己说出后竟立刻变得那般苍白，内心隐隐生出丝许歉意。
    江语欣知道，如果是别的男生，她会感激，她一定会隔天要秦雯雯陪着，然后买一大袋子的零食找到对方表示谢意，但现在面对何立言，她却没有这种冲动感，只有心底那温暖的余弦轻颤的波动，那种感觉仿若回到了两年前跟那个过去初次的悸动。
    陷入一个无尽的漩涡。
    江语欣甚至不知道如何整理自己现在的思绪，难道，自己真喜欢上了这个男生？
    虽然极力反驳，可是这分明就是那种似曾相识的，忘却很久的感觉呐！她想起上学期那晚湖边的时候，想起那晚漫天灿烂的萤火虫之光，想起对方握着手腕的余温，以及最后湖水般的冰冷。如果我当时点头了会怎样？至少今天的一切会变得理所当然，至少我此刻的心是平静的。
    “雨欣，你发什么呆呢？”秦雯雯又半盆热水倒在她的脚盆里，“哗啦啦！”的嘈响冲却了所有不安定。
    “谢谢你，小雯，还有珊珊，萌萌。”
    “都一个宿舍，还说什么谢谢啊。”秦雯雯笑着用手指戳了下江语欣。
    “不早了，你们也上床去吧，我好多了，能倒的。”
    “真的没问题么？”秦雯雯半信半疑。
    “没事的。”
    于是，宿舍又静悄悄的，秦雯雯侧躺在床上，她心里奇怪为什么又是何立言，她会时不时地偷偷看两眼。江语欣一个人安静地盯着盆中那对泡得已经有点浮白的脚丫子，偶尔小心地伸一伸，动一动，看着漾起的柔和波纹，划过她的脚面，划过她的心弦。
    ……………2015年9月

 第88章 质问

    到底，一直挣扎了一个多星期，江语欣终究没有下定决心买上一大袋零食去感谢何立言，而这段时间里，秦雯雯少有地化身成为一个正义角色，然后每次有意或无意提起何立言这三个字时候，江语欣几乎都会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后来秦雯雯干脆有时直接用“那个人”来指代何立言。
    “喂！你就打算那件事过了啊？”秦雯雯的表情如兴师问罪般。
    “什么过不过的。”江语欣坐在书桌前看着书，敷衍地回答她。
    “那个人可救了你耶！你难道没有表示下的？”
    “我道过谢了啊。”
    “我的天呐！这……这还是我认识的江语欣吗？人家因为救你被撞成那样，你居然只是说了句谢谢，这两天看到他走路一蹶一拐的样子，可真让人心疼……”
    “小雯，你能不能别这么喋喋不休，被你说得像多么严重一般，难不成你还要我主动去……以身相许吗？”
    “也不是不行哇。”
    秦雯雯说完这句话立刻蹦闪到距离江语欣一步远处，江语欣果真伸手没有打到她。
    “秦雯雯，你别瞎说。”
    “哎哟哟，你都喊我大名的，怎么啦？被我说中点啦？反正我觉得何立言是喜欢你的，至少以前是。”秦雯雯想了想，还是加上了最后半句。
    “以前？”
    “嗯，不止是我，张萌刘珊珊她俩也这么认为，不信你等她俩晚上回来问问，何立言肯定是喜欢你的，再不济也肯定是有好感罢。”秦雯雯确实没听张萌跟刘珊珊直言过，但她觉得，是个女人都会这么认为，何况她知道，江语欣是绝对不会去问她俩的。
    “别瞎说……”连江语欣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语气却因为心虚已经小了许多。
    因为不需要问，她自己是最清楚的。
    “其实以前的话，我们都以为你俩能走到一起，可是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眼看着越走越远了。”秦雯雯回想起大一开学跟江语欣第一次在“绿森林”见到何立言，再到之后半月岛事件，她继续说到：“我觉得何立言蛮好的啊，对你这么热心，虽然还有童琛琛，但是人家又不可能在一起。”
    江语欣低头看着书，黑色的肩发挡住了半边脸，但是秦雯雯确信她是仔细听着的，而且听得格外认真。
    “语欣，难道你以前感觉不到他喜欢你吗？难道你不怀疑？为什么同一个人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总会莫名其妙地被提起？”
    我一直都知道。江语欣心里无声地回答。
    “他对每一个人都一样好。”她对秦雯雯说道。
    “江语欣，你真是个大傻瓜！”秦雯雯简直要被这个女人气疯了。
    “难道，你喜欢那个李天河？我的天，江语欣，你没看到那晚唐潇潇几个的嚣张气焰吗？李天河跟她什么情况，你俩又认识多久？谁都知道李天河家境优越，一个高高在上的富二代会找平民百姓吗？就算他愿意为你舍弃家业，可是他的家人会同意吗？门当户对，门当户对，网上的新闻还看得少吗？”
    “小雯，你别激动，怎么又说到李天河了。”
    “我不激动。语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从高中到大学，你知道的，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可是我不能看着你执迷不悟哇！”
    “小雯！”
    江语欣提高了音量示意她停止，她抬起头，秦雯雯坚定的目光竟看得她心虚，然后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回书上，害怕被看穿一切。
    “我没有说我喜欢李天河啊。”她说到。
    秦雯雯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语欣。
    “你俩没在一起？”她问。
    “没啊。”江语欣的眼睛闪着光。
    “上学期的时候江珊珊有问过我，她看到你跟李天河走一起，还牵着手，我还说可能她看错了呢。”秦雯雯努力回想江姗姗上学期询问她时候的描述，确实是提到牵着手的，不是男女朋友的话怎么会牵着手？大家都不傻，但是鉴于江语欣最近的变化，她不得不重新开始审思这个念头了。
    “我们没有牵着手。”江语欣告诉秦雯雯。
    “姗姗不会瞎说的。”
    “该是我们走得近，手离得近，她看错了。”她努力解释让秦雯雯相信。
    “是吗？”秦雯雯半信半疑。
    “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呢。”江语欣握着秦雯雯肉嘟嘟的手，“我想姗姗一定是看错了，我怎么会跟李天河在一起，难不成想野鸡变凤凰啊！”
    “不，语欣，你别这么说，你一直是凤凰。”
    “好啦，小雯，我知道你关心我，有你这样的闺蜜真好。”江语欣欣慰地抱向秦雯雯，“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一边偷偷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花。
    “但是，你真的对何立言没有一点感觉么？”
    时间回到原点。
    江语欣没有立刻回答，她迷离的眼眸中，凝视着远处那个泥泞满身的背影。
    “我不知道。”语气开始颤抖，她想告诉秦雯雯，她对这个男生没有感觉，甚至发觉现在的自己害怕那种感觉。
    “叮咚——”秦雯雯的手机适时地传来一声震动。她拿过桌面的手机看了眼说道：“我出去下，萌萌喊我去辅导员那取上学期的奖学金。”
    “嗯，去吧。真羡慕你们这些家伙。”江语欣笑眯着眼睛。
    “运气好，刚刚达到三等奖学金的坎儿，老规矩，回来跟萌萌请吃饭。”
    “嗯嗯，去吧。”
    江语欣目送着秦雯雯跑出了宿舍们，其实上学期的奖学金她也只是可惜得差了两个绩点，但是她并不感到多难过，当初辅导员颁布结果后她就跟班上那少数派一样，只是一个叹息就过了，因为更有大部人只是把奖学金当作份奢想。
    秦雯雯走后，江语欣继续沉默地看着书，至少眼睛是在书页上的。她不断回想着过去的事，回想着秦雯雯的话，最终，迈出腿，小心地爬上床铺，拿起一直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再找到李天河的聊天框，慢慢打上“对不起。”思想片刻后，按下发送键。

 第89章 另一面

    你在说什么？江语欣，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李天河盯着手机屏幕，但是无论他发去多少条信息，对面的江语欣再也没有给予回复，如同沉入大海的冰石。
    “喂，天河，是谁啊？”
    李天河努力挤出笑容：“宿舍的，喊我晚上带只酱鸭回去。”
    “我看你眼神不对哇！我要看看！”女子将一杯奶茶送入对方手中，然后踮起脚尖凑到下颌角，“给我看看嘛！”
    “霜儿，别闹了，赶紧走吧，天都快黑了。”他后退一步，弯腰的同时轻吻上女孩的额头上，女孩也顺势张臂缠上了对方腰际。
    “搞得你好像今晚会回去一样。”
    “我回不回去，还不是你说了算？”惘然不顾街角的人流，他一把将怀中的女孩抱起，右手娴熟地朝内伸去，“今天冰丝的啊？”
    “讨厌——”女孩酥叫一声，落回地面。
    这个女孩叫陆晨霜。
    “我算是知道唐潇潇为什么这么爱你了。”
    “为什么？”李天河饶有兴致地问道，目光却最后落在那短裙之下，不断回味着方才的柔软。
    “因为你无耻！”
    “哈哈哈哈，那好啊，我今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无耻！”
    ………
    与此同时，n大女生宿舍。
    江语欣讷讷地斜躺在床上，她尽量将受伤的那侧抬起以缓解痛楚。她拿起方才放回枕边的手机，上翻到那个男生的聊天界面：江语欣，我们交往吧。这是李天河两天前发来的信息，她一直没有回复。直到数分钟前，她终于下定决心。
    他该知道了吧，江语欣想。然后不自觉的将目光移至抽屉中的两只云南白药喷雾，一周前，她告诉秦雯雯她们药是拜托唐叶在外面顺路捎回来的，这自然不会引起怀疑。考虑再三后，江语欣还是决定下床，然后把这两个瓶子扔进了垃圾箱。虽然是很幼稚的行为，但是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每天想起那个人。
    再次爬回床上时候，她欣喜地发现上周落下的淤青已经开始褪去，她把目光转移到柜子上，那里面为新学期购买的短裙还一次没有穿过，或许还有机会的，可是也可能一直到秋天，我都只能穿长的了。虽然如此，却也没有那般特别需要感慨的惋惜。
    我穿长裙也很好看呀！可惜最喜欢的那条已经坏了。
    江语欣努力转移自己的思绪。
    她闭上眼睛，已临近傍晚，只等再过一会儿小雯回来时候把晚饭买回来了。
    “语欣！语欣！”
    朦胧中，传来小雯的叫声。
    “怎么啦？我才刚睡着！”江语欣有点埋怨道，但是看到秦雯雯手上拎着的盒饭时候立刻原谅了她。“快给我，我就坐在床上吃了，早就饿了。”
    “给。”秦雯雯递过份鸡腿饭，“我忘带饭卡了，好在跟萌萌一起回来的，特意给你买了个孜然味手枪腿，吃啥补啥！”
    “啊！谢谢你，小雯，还有萌萌，爱你们！”
    这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烦扰，这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间了。
    “姗姗昨天回家了，所以就随便吃点，等她明天回来我们四个再出去好好吃一顿。”
    “嗯，好。”
    “对了，语欣，你猜我们在辅导员办公室遇见了谁？”
    “谁啊？”
    她看到秦雯雯的眼色，仿佛又很重磅的消息没曝出一般。
    “萌萌，你说。”
    狡猾的秦雯雯把问题抛给了张萌。
    “何立言呀。”张萌倒是不介意。
    “他？”江语欣先是一愣，但立刻表情变成难以置信的夸张，“他居然也获得奖学金啦？”
    这在江语欣的认知里，或者说是在所有人认知里都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往年测验成绩参差如雨后暴乱的春笋，更有在挂科边缘徘徊，怎么会搞到奖学金？
    “怎么可能啦。”张萌见怪不怪地打断她的惊叹。因为就在不久前，办公室里她见到了秦雯雯如出一辙的神情，“填助学金申请的。”
    “助学金？”江语欣想了想，“这不是给贫困生申请的吗？”
    “对啊。”秦雯雯回复她。
    “不会吧，他怎么会申请这个？不是，据我所知，我们班应该没有哪个的家境到……到申请这个的程度吧！”
    “对啊，我也不知道，但是穷孩子怎么还会天天吃喝玩乐呢。”
    “他是在骗……”
    “其实也没什么。”张萌似乎很了解内情，“他们也就凑个热闹。”
    “他们？”江语欣更奇怪了。
    “胖子，超，乔天，反正我们班男的都在。”秦雯雯说道。
    “究竟是什么情况？”江语欣询问张萌，张萌却表现得一点都不惊讶，“学校每年都会给各个专业数个贫困生申请名额，以给予一定助学金，也不多，但是每年真正申请的人数却只有个把，这不，他们男生知道后就去填了。”
    “可是这不是占了人家名额么？”江语欣不解。
    “也谈不上多么严重，给各专业的名额是固定的，不满的也不会过给其他专业，没人申请的话就只能空缺了。所以辅导员也不会特意调查，毕竟反正都是给学生的。”
    “还有这等事？”
    “嗯。”张萌摊摊手，一副事实就是这般的表情。
    “就是说谁都能去申请啰？”
    “小雯！你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
    “我随便说说嘛。”她努努嘴。
    “我对这种投机的做法表示非常不认可！”她已经努力把这种行为言轻了。但是转念一想，何立言的家境在这个班里，确实在理解范围内，想到这，江语欣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但是陆赫就过分了！这胖子家里开饭馆的，谁家都能揭不开锅，但就偏偏就他家不行！
    江语欣心里早已经握紧了拳头，等到哪一天碰到，我一定要好好数落一下这个不要脸的富胖子。对，就是不要脸！
    “算了，我们吃饭吧。”秦雯雯说道。江语欣“嗯”了一声。
    “你腿好点了吗？”
    “好多了，都一周了，也开始消退了。”说着，江语欣露出大腿给秦雯雯检查。
    “再喷点药吧。”
    “不。”江语欣忙拒绝，“哦，我的意思是等洗完澡睡前再喷，我记得就行了，都已经要好了你看，你呀就放心吧，快去吃饭吧，小雯。”
    “嗯，你可要记得哦。”
    “好的。”说完，待秦雯雯转过身后，她有点心虚地望了眼角落的垃圾桶。

 第90章 肖睿睿

    话说何立言自从那日被撞伤了脚，一连好几天都无法正常走路，然后每次上课都是撑着单拐，在乔天的护送下一蹶一拐地走到教学楼里，至于其他人，自然早早帮着去占教室最后排座位了。
    令人意外的是，因为何立言受伤，造成影响最大的不是他的舍友，而是姜姗姗。自从童琛琛去了英国，奶茶店几乎全靠这二人维持，忙碌的时候偶尔会关闭网上点单服务，有时候就请唐叶来帮忙，唐叶自然会带上肖睿睿，既然肖睿睿来了，差遣胖子陆赫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
    所幸陆赫在唐叶、肖睿睿面前还算矜持，不然没了童琛琛的约束，这小小“绿森林”非要被这胖子吃倒不可。
    “绿森林”依旧是充满生气的“绿森林”。
    没有安排的时候，女生们会不约而同地聚集至“绿森林”里聊天，这些天宿舍里实在太闷热了。几乎所有人都在埋怨，为什么才开学没几个星期学校就把空调断了？以至于慢慢演变成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骚动。
    那是断空调的第二晚，104栋男生公寓，亦或是106栋，首先传来“开空调！”的请愿声。尤记得是空气中某位热脱了的男生孤胆一嚎，然后紧随着是其他间层的拔嗓相助，数十秒后竟整栋楼里都传出“开空调！”的嘶吼。骚动的病毒最终传染至整个宿舍区，所有宿舍阳台趴满了人儿，此起彼伏，夹杂着扶手栏杆的敲击声，渐渐变成鬼哭狼嚎。
    “都给我安静！”逼出教导主任楼下一声怒吼，“再叫的直接处分！”
    学生瞬间完败，紧接着五秒钟的沉寂。
    “热死啦！”终于出来位不怕死的。
    “对呀，热死了！”
    “我们热！”
    ……
    黑夜里，几乎所有人都禅悟了法不责众的野蛮箴言，仰着一副不闹天翻地覆不罢休的信仰，继续与楼下孤独的校园执法者杠着。青春的火爆在这一刻展露无遗，男声女声刺破今晚n大的星空。
    终究，只是徒劳。
    “秋天到了，为防止感冒，学校做此决定……请各班班长组织各宿舍同学就寝……”几乎同时，各班级群里出现了辅导员如出一辙的通告，亦或是警告。
    学校是绝不会因此向学生妥协的，破一次例就能有第二次。面对巍然冰封的权威，至少我们疯狂过，我们兴奋过，我们大笑过。我们共同存着份独特的回忆。
    “绿森林”奶茶店里，姜姗姗耐心指导着唐叶、肖睿睿制作草莓奶盖的要领，偷听着隔桌女孩谈论那晚的疯狂，三人不禁相视一笑。
    “我发现开奶茶店真有意思。”肖睿睿已经制作出一杯，她捧着手中软绵绵的奶盖发出赞叹。
    “我也觉得。”唐叶点着头，“姗姗，我觉得，毕业后你就可以开家奶茶店呀。”
    “对呀，对呀，你是经管系，还专业对口。”
    姜姗姗看了看唐叶跟肖睿睿，随即神秘地咧嘴笑了笑。
    “姗姗，难不成……”
    “嗯！”姜姗姗郑重地朝唐叶点了点头，“我毕业后早就决定开家奶茶店了。”
    “真好。”唐叶忍不住赞叹。
    “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做呀。”
    “我倒是想，可是老妈还期待着我在她店里干活呢。”
    “哇，唐叶，你家开药店的啊？”姜姗姗满眼的羡慕。
    “不错，她呀，就等着毕业后继承家业了。”在一起这么久了，肖睿睿自然知晓唐叶的家境，眼里同样透着羡慕。
    “小药房，小药房。”唐叶极力掩饰。
    “那也总比我们这些以后要考试进医院的上班族强。”肖睿睿的语中可是充满着生活的困苦。
    “那就找个有钱小哥哥嫁了呀。”
    “我的唐大班长，您说得倒是轻松，像我这种要姿色没姿色，要头脑没头脑的人，谁会要啊！”
    “谁说没有？”唐叶说话的同时不忘探查了翻肖睿睿的神色，“我就认识个………虽然不是很帅，但是人好家境也好。”
    “唐叶，你说的该不会是……”
    “嗯哼。”
    “陆赫么。”肖睿睿倒是一语道破，其实她在唐叶一开口时候就知道她指的是谁了，反倒是姜姗姗有点惊讶于她的直爽。早在大一时候，秦雯雯就偷偷告诉她操场上的那个秘密，后来，她又从何立言那知晓了陆赫的“秘密”。
    两个女生几乎同时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肖睿睿。
    “我跟他不可能的。”很简单的一句话。
    “为什么？”唐叶追问道，这也是肖睿睿难得给机会直谈陆赫。陆赫喜欢肖睿睿是自大一开学来不是秘密的秘密，陆赫从来没有表白过，所以它一直以秘密存在着。
    “就是没可能哇。”
    “啊？这总有不喜欢的原因吧。”唐叶有点惋惜，虽然跟肖睿睿在一起这么久，她早就猜到了对方的答案。
    “昂，睿睿，我也有点奇怪。陆赫是胖了点，可是也不是那种特别地胖，稍微减一减就正常了。他人也很好，这我们都知道，他看起来粗犷些，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很腼腆的。”
    “对呀对呀，人家家里还是开饭店的，胖一点点也情有可原罢。”唐叶附和道，她隐隐觉得肖睿睿就是嫌弃对方胖，毕竟肖睿睿自己就是个身材纤瘦的高挑姑娘。
    “呵呵呵呵……”肖睿睿笑得手里奶盖刮到了鼻头上，“我说，你俩今天是被那家伙请来当月老牵线的吗？”
    “不是，当然不是。”姜姗姗连连摆手。
    “其实吧，陆赫这家伙是蛮好的。”肖睿睿转了转眼珠了，仿佛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个轻盈的胖子，“但我们不适合。”
    “why？”
    肖睿睿有时候真的不喜欢唐叶这种锲而不舍而又刨根问底的精神。
    “第一，我俩住得太远，他家在苏南，我家在苏北，我爸是绝不希望我远嫁的。第二，没有感觉，第三，还是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
    “对呀，我可不要为了过日子而结婚过日子，这样两人即使凑合在一起，我跟冰冷的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呐！”
    好像是有道理，唐叶跟姜姗姗开始理解这个理由。而感情就是那样，它不会因为需要而被制造，有时候被寄托了太多即使出现了，也依旧是冰冷无味的。
    三个女生就是般随性地撑着脑袋歪坐在吧台边，手里捧着杯软软的奶盖。

 第91章 骤雨

    午后的时光是懒散的。来自遥远南方的暖风伴着香樟树淡淡的香味儿，慢摇摇地撞进奶茶店里。门口悠悠摇晃的水晶帘子发出“砰砰叮叮”歌姬般的吟响。
    “起风了。”姜姗姗直起身子说道。
    “要下雨了。”唐叶接过话，窗外天空已经不再碧蓝。
    “今晚会凉快的吧。”肖睿睿喝掉杯中最后口奶昔，然后长长伸了个懒腰，她快要睡着了。
    “要下雨了，你们没带伞，还是先回去吧。”姜姗姗有意提醒道，她看到店中最后几个顾客也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等会儿吧，这雨下不久，就让它再降会儿温。还有许昕呢，大不了让她来送伞来。”肖睿睿再次打了个哈欠，然后顺势往后一躺，斜斜地倒在并排的两张椅子上，合起了眼。
    “许昕？睿睿，你醒醒吧，怕是这个时候她还在外头跟王超压马路呢！”唐叶可不想冒被淋雨的风险，他看着横着的肖睿睿忍不住提醒，“你穿这么短的裙子，横在椅子上也不怕走光。”
    “不碍，不碍，就咱几个。”
    “你不走我们可走了啊！”
    “我们？”
    肖睿睿扬手扶住椅子，张牙舞爪地坐起来，她朝姜姗姗投去询问的目光。
    “明早我也有课，今晚就打烊不开了。”姜姗姗眯着眼，微笑地对肖睿睿解释。
    “那帮你一起整理吧。”唐叶回到吧台内。
    “好啊，谢谢。”
    肖睿睿也随即起身进入吧台，“姗姗，那机器都要清洗遍吗？”她问道。
    “对的，不然天气热，到明晚就都发霉了。”
    “就三台，我们一人一台。”唐叶提议。
    “好！”
    待三人整理完回到宿舍楼，天空的雨帘便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看来，只有我们俩是幸运的。”肖睿睿看着空荡荡的宿舍，以及依旧带着欺骗性蓝色的天空感慨道。
    “还好帮姗姗整理了，不然她肯定被这雨堵在店里。”
    “店里该有伞的吧。”
    “这么大的雨，有伞也走不了哇。”正说着，一股冰凉的雨雾随着阵风散尽屋里，唐叶赶紧奔到窗口把窗子拉上。“诶，睿睿，快来看，楼下是谁？是不是他们男生？”
    这么大的雨，是谁这么倒霉呢？肖睿睿心里想着，却是兴冲冲地小跑到窗台边。
    “乔天跟陆赫么？”
    “哈哈哈，睿睿，还是你眼神儿好，我说这俩人影咋这么眼熟呢。”说着，唐叶已经拿出手机对准了楼下。
    “你拍这干嘛？”肖睿睿问。
    “有趣嘛，浇得两只落汤鸡，等下视频发一份给那两个倒霉蛋。”
    “发班级群里吧？”
    “我的天，肖睿睿，你怎么能这么坏！那要不要把以前他们喝醉的照片一起发出来？”唐叶止不住的笑意，他目送着两个模糊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外。
    “那你真过分了，班长。但是我觉得咱可以以此勒索他们顿饭如何？”
    “哈哈哈哈，好主意！”
    ……
    一分钟后，男生宿舍楼下，在一路狂奔了两公里后，乔天跟陆赫终于可以停下专心喘气了。宿管阿姨尖锐的目光盯了两个湿漉漉的不速之客数十秒方才慢慢重回到桌面的手机上屏幕上。
    “阿——嚏！”陆赫重重打了个喷嚏，飞溅的小水珠分不清口水还是雨珠子。乔天应声后退一大步。
    “肯定有人在背后说我。”他捏了捏鼻子自言自语道。
    “赶紧上楼！你俩别感冒了哟！”
    “好的，阿姨。”陆赫扬手朝宿管阿姨招呼声，两人立即屁颠屁颠地上楼去了。
    “真是场不期而至的大大大大大大雨啊！”宿舍里，陆赫哗啦啦地挤着湿透了的衣裤，同时不忘道着感慨。
    何立言睁开迷蒙的双眼，在高高的上铺懒懒地望着地面湿漉漉的二人问道：“下雨了么？”
    “屁话！”陆赫的言外之意是，没看到胖爷我被淋了个透哇！
    “大叔，你今天就在床上躺到现在？”乔天问。
    “对啊。”
    “呵，这么热的天你也呆得住。”
    “总比突然淋成狗强哇，哈哈哈哈……！”
    “得得得，你就笑吧，走，乔天，我们去隔壁吃鸡去。”说着，陆赫得意地从墙角湿衣服里翻出两个白袋，打开袋子口的一刻，整个宿舍立刻充斥着孜然的浓郁香味。
    “别呀，别呀！胖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哇！”在宿舍躺到现在的何立言自然早午饭都没吃，哪经得起这等诱惑。
    “还笑话咱不？”
    “哪敢，哪敢。”
    此刻光着身子的陆赫露着胜利的微笑。
    “话说你俩出去就为了买这个？”何立言接过陆赫递过来的大鸡腿，大口撕下一块肉，鼓动着腮帮子艰难问道。
    “当然不是，陪他出去修了个表，回来时候买了两只鸡，岂料到突然下这么大的雨。”乔天此刻也脱光光地站在何立言面前，突然面对两大裸体，一大一小两个肚腩，何立言差点又没忍住笑出来。
    “我说学霸，胖子我可以理解，你这么瘦怎么也有啤酒肚了？”
    听到这话的乔天立刻露出惆怅的神情说道：“哪都不长，偏偏长这地儿，我能怎么办？”
    “哈哈哈哈，学霸，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哇！哈哈哈哈……”
    “赶紧冲个洗澡去吧，你俩。”
    “好勒，走起！”
    在陆赫一声吆喝中，两人笑哈哈地去了公共浴室间。
    何立言嚼着鸡腿肉，他懒懒地望着窗外，抬腿伸了伸脚，依旧有点紧绷的痛感，但是可以确定，绷带包裹下的伤口已经结上厚厚的痂。
    随着一个鸡腿下肚，何立言总算有了个五分饱，但是剩下的鸡肉还在桌面上，他想了想，还是等陆赫他们洗完澡再一起吃吧，于是再次闭上了眼。只是没过两分钟，走道里再次传来动静。
    “超，你该不会也淋透了吧？”
    “没啊，许昕带伞了。”王超果然几乎毫发无损地站在宿舍门口，除了左肩湿了些许。自阿里离开后，这学期的男生宿舍发生了微调，但最终还是这四个住到了一起。
    “啊——，有女朋友的就是不一样啊！”听到王超的话，何立言立刻酸了。
    “什么意思？”
    “你看看地上学霸跟胖子的衣服。”
    王超转过头，瞬间明白了一切，哈哈大笑起来，最终把目光停到了那只鸡上。

 第92章 何立言

    今夜，雨雾蒙蒙。
    何立言半卧在床上，朝着斑驳的玻璃窗外望去，心里充满对未来的惶恐。远处的楼房透着斑驳的灯火，在雨雾缭绕的黑暗里愈发的微芒。仿若对面的世界被突现的黑洞吸进去了一半，挣扎的幸存者惊恐地闪烁着仅有的灯光信号。
    何立言转过头去，望着漆黑的天花板，陆赫微弱的呼噜声生生被夜色蚕食，消无踪迹。
    生活从来没有如此安逸过，这种安逸已经让何立言无数次失眠过。梦境里经常出现规律的笛鸣声，然后寻着声音来到一片绿色的地方，他闭着眼睛寻找，虽然闭着眼，但他知道前方的花圃里有一个白衣翩翩色的少女，和一只白如晨雪的大鹅。他从没见过这个少女的容貌，每次只要再走进一步，天空的飞雪顷刻间将身边的所有化为泡影。只剩满眼天亮的刺眼白光。
    每次何立言感觉生活安逸得无所适从时候，他都会做这个迷离的梦，最后醒来时候会突然有种无所遁从的失措感。
    他今晚想起了童琛琛，突然觉得她要是还在绿森林该会多好。
    想起童琛琛之前跟他讲过一个故事，大概是说，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守护天使，它会在你失落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或是高兴的时候，会幻化为你在意的人，出现在你的梦里，变成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的敌人，甚至是此生不见的陌生人，陪你度过一晚的时光，然后不动声色地消除你这晚的记忆，只留下一个片段，让你怀疑，让你惊喜，让你惊恐。最终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在深静僻壤的巷落，甚至从未去过的地方，你不用费任何气力，就可以看到他们。
    可能这个女孩就是我的守护天使。何立言似乎看到一些微弱的光芒从女孩的身上散发开来，最终在潮水般的绿色里光芒万丈。
    他闭起眼睛，虽然每次都令人失望。
    从刚刚进入n大，不知不觉地已经第三年了。何立言知道下一个夏季到来时候，他会跟学长学姐一样散落到各地医院实习，然后回来的时候，n大的生活从此结束。
    其实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诧异，童琛琛才离开不久，可是再过半年，几乎所有人都要分开了。时间就是在这犹犹豫豫、翻来复醒的过程中不断靠近终点。
    何立言睁开了眼睛，似乎这样时间会过得慢一点。
    我不想还睡过去，他对自己说道。
    时隔一个月，第一次在手机上点到童琛琛的聊天栏。
    “你有空一定找我哦！”
    看着她很久前的留言，虽然这么长的时间里，何立言都没有主动找过童琛琛聊天，倒是童琛琛找过他两次，但是仅有的两次也只是平淡了了谈了数句。
    伦敦的时间比这里慢七个小时，她快吃完饭了，何立言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决定给她发信息。他开始翻看童琛琛的朋友圈，多是生活照，偶尔会有数张自己学习看书的，但是这多半是拍给他爸妈跟爷爷看的罢。他看她照片里荡秋千，看她喝奶茶，看她坐游轮，看她在枯草的灌木里摆姿势……手指轻柔地向下滑动屏幕，从冬季翻到夏季，从粉红色的毛呢大衣到纯白的百皱短裙，这些年她在变化，从一声声挑逗分明的“亲爱的”到伴随笑语的“大叔”再到沉静无趣的“立言”，她挽着他走过幽静的校道，穿过澄明的路灯，黑暗中，何立言只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这一刻觉得这个世界特别得安静，整个黑暗都是这个女孩的气息，他缓缓地吸进去，又慢慢地呼出来。
    何立言按下手机，光芒瞬间消失，仿佛这一瞬隔开了一整段曾经灿烂曾经灼灼光华的青春。
    这个女孩跟另一个女孩一样美好。
    时间继续向前轮回……多年前那个让我失去半个世界的夏末。
    记忆中的那年夏天是什么样的？但它的尾巴一定是深灰色的。虚弱的热浪，氤氲的黄昏，夕阳的金黄的光芒穿过浓郁的消毒水附着在何立言湿答答的睫毛上。记忆中的母亲就躺在家中柔软的旧床上，爸爸站在自己身后，宛然一尊濒临风化的旧石像。
    “立言，让妈妈再摸摸你。”
    何立言小心地凑过去，他担心自己的动作碰坏了妈妈细如枯枝的手臂，依旧温暖，整个世界都是这手中的游乐场。
    幼小的记忆存储不了全部，只记得时间随着地平线慢慢爬行，金光消失的时候，石像彻底风化。
    之后的很多时间一直是童琛琛陪伴着自己，而那些时光里，他时常能看到父亲眼中的忧扰，
    “爸爸，我想以后一直跟琛琛在一起。”
    “不行。”
    “为什么？我喜欢童琛琛，跟她一起多开心！”
    “就是不行，你妈要还在也不会同意的。”
    后来，童琛琛在城里的小学，何立言一直在乡下，直到多年后拆迁，他不得不搬家，然后应政府规划转到童琛琛的学校。
    一直到十八岁成年，似乎父亲担心的事情也一直没有发生，渐渐地，他发现儿子变得有点沉默寡言，越来越向年轻时候的自己靠拢，他认为话多的男人会让人觉得浮躁，也坚信儿子会娶一个像她妈妈一样的好老婆。
    ……
    时间戛然而止。
    我需要睡觉了，明天还有课。
    何立言拍拍脑袋，越是需要平静的时刻越是如浆糊般倒腾，或许听点音乐能好点，于是他给左耳戴上个耳机，打开手机上的音乐app，点击“猜你喜欢”，就让老天决定我今晚听什么歌睡觉吧！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
    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算特别
    对你的感觉强烈……”
    很熟悉的歌词。
    “却又不太了解只凭直觉
    你像窝在被子里的舒服
    却又像风捉摸不住
    像手腕上散发的香水味
    像爱不释手的……”
    竟然是《红色高跟鞋》，童琛琛跟张江唱过的歌。
    何立言听了一会儿，一分钟后，终于按下暂停键，搜索舒伯特《小夜曲》，循环。

 第93章 江语欣

    谁也没想到，断断续续，一连数天都是阴雨绵绵，虽然天气依旧闷热，但联系这个月份，很显然就是换季的前兆。这段时间里，n大几乎所有的学生又不得不开始每天完成“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式的单调生活，要不是没有课后作业，那群初入高校的大一新生们真该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过去了。而不在教室的时候，男生们更多地窝在宿舍里打游戏，女生们则卧在床头谈天刷微博。
    江语欣已经忘了今天站在窗前发呆了多久了，放眼望去，到处雾蒙蒙。她有时多羡慕那些住在对面的男生们，不用一到晚上就把落地的窗帘拉上，竟可以大大咧咧地发出难听的笑声，也可以不顾形象地大口往嘴里塞骨头，哪怕光着身子在雨中的操场奔跑打篮球也不会有人多言几句。
    腿上的淤青渐渐退去，但她是绝不会穿上可爱的短裙出去招摇的。如果我是一个男生………我才不管呢！她想。就像最近某个人能穿着土到爆的绿色条纹裤叉，大摇大摆地拖着缠裹着白色绷带的脚一撅一拐地蹦跳到教室，然后带着很自然的表情跟任课老师对视十秒后淡定告诉她：这就是我迟到的原因。
    面前的玻璃“啪嗒啪嗒”地不断被雨点敲击着音符，汇聚到她乌黑色的眼眸中，随着时间，再慢慢汇聚成另一个人影。
    “江语欣，窗外能这么好看吗？”秦雯雯实在忍不住问她，声音格外得大，整个宿舍都充斥着回声，秦雯雯就是想突然大喊一声惊吓她一下，可是似乎效果并不好。
    “很无聊。”江语欣平静地回答她。让人分不清是指秦雯雯的恶作剧很无聊，还是她自己很无聊。
    “那不如陪我打会儿游戏呗。”
    “不要。”
    “要不咱斗地主吧？”同样躺在床上的张萌提议。
    “也没意思。”江语欣摇头。
    然后宿舍再次归于滴滴啪啪的平静。
    雨水打个不停，闷热的天气很容易惹人烦躁，这个时候最让女生们烦躁的除了雨天出勤上课外，便莫过于阳台上挂了近一周的湿内衣湿内裤了，再过两天我可真没得换了呀！几乎成了每个女生心头的躁动。
    “哎呀呀，你们快看班级群！”
    “怎么啦，姗姗？”突然的一声喊叫又吓了张萌一跳，她敲着床栏质问睡下铺的刘珊珊。
    “看群里的照片。”
    “照片？……没有啊。”张萌说道。
    “是大群，两个班的大群，不是咱班的。”秦雯雯突然激动地插过话，她显然是强忍着笑。
    “我的天哪！”
    不意外的一声赞叹。
    “语欣，语欣，你快看呐！两只落汤鸡！哈哈哈哈！”秦雯雯点击手机屏幕上两张图片放大了看个清楚。
    果然，就是肖睿睿昨天拍的照片，因为唐叶向乔天陆赫二人威胁未果，所以今天便高调公布了照片，其实就算乔天他们请客妥协，以唐叶的性子还是会发的，于是乔天直接拒绝了。虽然这个决定让陆赫少了次跟肖睿睿共进晚餐的机会，说起来，乔天还真觉得有点对不起这胖子。
    班级群难得如此热闹，因为照片像素的原因，除了胖子形体原因能辨别外，另一个不易认出，于是女生们纷纷推敲这个雨中狂奔的笨蛋是谁，连隐匿了很久的张江都被引了出来。
    与此同时，男生们对于女生们的热闹，显然并不在意，乔天跟陆赫早有心理准备，而另外几个，睡觉的睡觉，写小说的写小说，玩游戏的玩游戏，自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姿态。
    “那个是乔天！”唐叶公布结果。
    “我的天呐！我当成王超了！”有女生甲回复。
    “怎么会，王超哪这么矮。”女生乙留言。
    “我还以为是二班那个何立言呢。”女生丙留言。
    “你忘了吗，何立言蹶了呀，怎么能跑？”女生丁回复。
    “对呀，我怎么忘。”女生丙回复。
    ………
    估计男生要是看到这段聊天会被气死吧。
    “居然是这两个人，你们说这俩大雨天干嘛呢？”秦雯雯看着手机问大家，“陆赫好像还拎着个白袋子。”
    “吃的呗。”张萌回道。
    “不致于吧。”
    “我也觉得像。”刘珊珊也表示赞同。
    “好吧，那就是吧，哈哈哈哈哈。”
    站在窗边的的江语欣也看到了群里的照片，惊讶地看到跟她前日拍到的如出一辙，只是唐叶肖睿睿住她楼下，两者拍摄角度不同罢了。江语欣看过群里的聊天，心中顿生一丝失望，她翻开自己的手机相册，然后点开昨日拍摄保存的照片，停顿片刻后点下删除键。
    江语欣离开窗台回到床上，秦雯雯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回自己的手机。
    他怎么能奔跑呢？
    我怎么没想到？
    我怎么会存这张照片？我的天，江语欣，你不会真喜欢上那个人了吧？
    江语欣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太过冰冷，又是太容易动情了。她曾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在大学谈恋爱，都是会融化的糖果，还有一学期就实习毕业了，我会回家工作，我会遇见真正托付一生的男人。
    你真的这样认为么？仿佛脑海中另一个自己问道。
    父亲希望我嫁个好人家。
    因为对方是单亲家庭吗？
    父亲不同意我嫁给单亲家庭。
    为什么？
    单亲家庭的孩子以后总会偏执于自己的父亲或母亲，嫁过去我会受委屈。
    你是害怕。
    我怕失去。
    等待他的告白吗？
    不。
    你拒绝了。
    太唐突了。
    ……
    女人此生总有一个软肋，无论谁只要一碰，就会使所有的坚强尽数瓦解。这是江语欣很久以前在某本小说上读到的书句子，到现在依旧完整地记得。她不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但一定很脆弱。
    在不得不离开他的那天，捂着心脏趴在地上哭晕过去的感觉她有体会过。那个暑假，犹豫的开始是她沦陷的开端，有些浪漫注定没有未来。
    我只希望有个男生能坚定不移地爱我。

 第94章 劈腿

    如果说这场持续多日的秋雨给了这个夏天猝不及防的结束，我想是绝对不会有第二人站出来反对。
    天色开始暗得特别快，总以为晚饭后能去操场跑几圈，可是往往溜达了半圈后就发现太阳已经被橘红色的云彩遮蔽了一半，再走几步，路灯竟亮了。
    晚风依旧带着湿热的气息，但有时候吹在胳膊上也会是凉凉的。康复期的何立言几乎每个傍晚都要到操场走两圈，有时候会带上乔天一起，多数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乔天因为大一时候连续跑了三个月体重却不降反升了两斤后也彻底放弃了跑步减肥的念头。
    因为受伤，何立言几乎没有课外活动，所以那一阵他几乎都是在宿舍里，这一段时间他开了本新书叫《绿森林》，“绿森林”就是童琛琛奶茶店的名字，讲述了男女主角在“绿森林”相遇后发生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大学故事。写《婴怨》跟《断头婚》时候他都以第一人称写，但是《绿森林》放弃了这个写法，因为他怕写着写着，就把自己的故事全写进去了。
    这是何立言第一本青春小说，没有血腥跟尸骨，也没有推理跟谋杀，就连作者自己都有点不适应同时在恐怖与言情间转换，于是他直接决定《断头婚》暂停更新，果不其然，此前积累的大批读者对这类小清新甚至舌甜的文并不感冒，纷纷取关离开。作者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自《婴怨》完结后，何立言新书的更新就是极牙膏般断断续续，他把那段断更期称为“心情不好期”，所以现在他自己都认为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新开的书，果不其然，写《绿森林》的时候就像在打一场单机游戏，连npc都是不动的那种。
    现在，何立言最乐意的就是黑夜降临时候一个人在操场散步，一来活动活动伤退，二来也能想想小说剧情，幻想成为一个“多元化”的作家。
    操场上的人总是不少，只要不是烈日当空，就会有很多学生出来散步或是跑步、打球。何立言正属于前者，他总是走操场八条跑道的最外道，这样可以避开那些长跑者的路线。也经常会在跑道上碰到认识的人，更多的会视线暂停几秒，仿佛对方说：“嘿！你不是那个奶茶店么！”然后何立言回：“对啊。”之后便擦肩而过了。
    今晚操场上人格外得多，雨是早上停的，似乎大家都想到了一块儿了。
    天黑下来后，没有晴空星月的辅助，跑道外围的路灯也仅仅只能照亮八条赛道，中间诺大的灰暗空地就成了情侣扎堆的地儿，尤其是现在这种天气。当然，今晚是不可能依偎而坐了，因为地还是湿的，否则，隔着一个特别黑的夜晚，甚至第二天早能在中央草地看到让人脸红的透明奇怪玩意儿。
    不能说是乌泱泱的人影，但也是非常地多了。
    何立言很奇怪操场那头怎么突然间这么多的人，远远能听到些声音，然后看到陆陆续续地，操场大部分人都往那个方向去了，等到何立言沿着外圈走完剩下半圈绕道对面时候，人已经围得差不多了。
    “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刺破天际的女声。
    带着哭腔，尖锐得划破了女孩的音嗓。
    何立言开始往窸窸窣窣的人群里挤去，她看到一个长发女生匍坐在潮湿的塑胶地面，身下的长裙肯定全湿了。一个男生站在女生前方两步远，而他的左胳膊正被另一个女生挽着。
    哦？劈腿么？给我积累素材么？何立言见过一眼后，转身离去。
    “李天河，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低吼，那无助感另无数旁观者沉默。
    何立言停下刚转过的半个身，他才发现，女生口中的男主角居然就是那个李天河，而挽着他的女生是唐潇潇，那坐在地上的是……
    “陆晨霜，你别丢人了。”唐潇潇给出了答案，她的语气很冷淡，语中却充斥着不屑。
    “你闭嘴！”虽然背对着，但何立言能看到这个陆晨霜说出这话时候，手爪几乎嵌进地面。
    寂静的数秒。
    “我们走吧。”李天河说完抓着唐潇潇的手大步离开，与此同时，路径上的围观者适时地让出一条空道。
    “不！你别走！”陆晨霜挣扎地从地上扑起，披散的头发遮蔽的半张脸如女鬼般狰狞，在她抓上李天河肩膀的时候，李天河一个侧身甩手，陆晨霜便失去了重心狠狠地摔倒在地面，但没有人上前扶起她。她捂着胸口抽泣，“混蛋！你们男人都是混蛋！提上裤子就都不认了……跟我说得这么好，明明爱的人是我……”
    何立言叹了口气，退出了围观的人群，他实在受不了这悲凉的控诉。
    这个时候，因为这场临近尾声的闹剧，他也没心思继续溜达了，陆晨霜最后的哭声一直刺激着他的心脏，他从没听过女生哭得如此凄凉，虽然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对方这落魄崩溃的一幕，竟让他的心也始终放不下去，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于心不忍。
    回到跑道，何立言看到远处路灯下离去的李天河跟唐潇潇，从甩手的背影看，那两人间似乎也是不快。再把头转向身后的人群，竟意外地看到将将挤出人群的秦雯雯，秦雯雯抬头的一刻也恰好看到了他，两人视线对视了数秒，尴尬的笑了下后何立言转过了身去。他回到了跑道。
    陆晨霜不会想到这个跟她承诺了无数个晚上的男人居然会如此无情，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欺骗，抛弃，以至羞辱，甚至今晚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是第三者，勾引闺蜜的男朋友，明天天亮前就能传遍整个n大，她就不该出现在这个操场，不该出现在这个黑夜，今晚竟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数分钟后，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有这个抽泣的女生无助地趴在地上，有个好心的女生悄悄将一包纸巾放在了陆晨霜的身边。又过了很久，那个地方只留下一包白色的纸巾。

 第95章 恐怖故事

    李天河的人设几乎就崩在这个夜晚，一如秦雯雯把爆炸的信息带回宿舍，一夜间几乎全校人都重新认识了这个被一度视为“理想型男友”的学生会主席，纵使大多数女生都认为是唐潇潇勾引了他，但依旧掩盖不了他劈腿的事实，还是女友的闺蜜。
    “真是人面兽心的家伙。”这是秦雯雯回到宿舍后说得最多的一句。其实换作是别人，哪怕是某某女生被搞大肚子抛弃甚至堕胎持刀威胁的事情她都是不会气上很久的，但这个人可涉及到她的室友她的闺蜜江语欣啊！想当初还邀请江语欣与其搭档，一起吃饭，想来真是后怕，殊不知，在秦雯雯心里这个人跟杀人凶手已经别无二般了。
    “真是可怜。”江语欣沉默了很久，才发表自己的评论。
    “可怜？”秦雯雯问，言外之意是：你难道不认为是咎由自取吗？
    “是蛮可怜。”江语欣回答她。
    “是的。”刘珊珊赞同，“那个陆晨霜算是身败名裂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丑，听说她还跟唐潇潇一个宿舍，她们还一个学期才毕业吧，这剩下的大半年，以后还怎么在里头混啊！那唐潇潇也是，居然有个这样的闺蜜跟男朋友。都是可怜。”
    都俨然一副悲天悯人样。
    “叫她嚣张跋扈，活该！”秦雯雯对于陆、唐二人的遭遇可不同情，她可记得上学期那个晚上在宿舍楼下对她跟江语欣是如何得傲慢。居然诬陷江语欣抢他男友，殊不知竟被身边的人挖了墙角，真是解气，好一出人间喜剧。
    “反正啊，这样的人以后我们少接触。”
    嫉恶如仇的秦雯雯有时候是真佩服江语欣，一个是曾想泡她的渣男，两个曾挑衅她的渣女，姑且自己先这么形容吧，这个姑娘仿佛就最后这么一句话将自己置身事外了。
    诚然，江语欣表面上看起来是这般冷静，甚至冷漠，谁都不知道她的内心是多么臆乱，那些错的选择，那些对的决定。目光在手机屏幕上游离，手指毫无目的地点触，空气里浮动着残存的光影，那些逐渐破碎光影，叫做“记忆”。
    没有想到前几天的雨居然冲涮出了个这么大的瓜，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呢？
    第二天，女孩们依旧穿着飘摇的长裙挽着胳膊去上课。天气越来越凉，只有少数女生会坚持穿短裙子，即使是短裙子，也是过膝盖那种，然后她们顺利成为这个黄绿色季节里吸引男性目光的少数派。
    江语欣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一天就穿上了学期前新买的短裙，腿上的淤青已经明显淡去，她就是忍不住，再说了，感谢这个凉爽的天气能让我压箱底的长丝袜重出江湖。
    午休的时候，江语欣没有去食堂吃饭，她抱怨最近食堂的菜不好，仿佛前一阵子下雨把食堂所有库存淋坏了般，所以她今天拉着秦雯雯去外头邻里中心找家餐店吃饭。
    这家餐店推出的简餐最近很会，店里都是学生。跟他俩拼桌的两个女生一直在聊着恐怖故事，听得秦雯雯有点头皮发麻，但不意外的，江语欣乐在其中。秦雯雯想换座位也是不可能的了。
    旁边那个女生讲的是个关于婴儿的鬼故事，很新颖，江语欣听来还有点熟悉，但检索脑中的库存后确信是自己没看过的。
    “麻烦问下，你们说的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她实在忍不住问道，与此同时余光中的秦雯雯朝她投来鄙视的目光。
    “《婴怨》，前不久才完结的，我也是无意间在网上看到的，没想到这么好看。”
    “《婴怨》？这不是何立言写的吗？”秦雯雯不看这个，但是以前听童琛琛提起过。
    “那个作者你们认识？”对方的眼神尽是不可思议。
    这么一说江语欣也有了印象，她询问哪个婴怨，哪个作者，女生不记得，便拿出手机找来看。
    “果真是他！”秦雯雯惊讶地叫出声来，他方才可还歪想怀疑这个何立言是不是抄袭了。
    “你们真认识作者？”
    “对呀！就我们班的。”
    “我的天哪？确定笔名是你同学？”
    “错不了。”秦雯雯不知为什么好不激动，仿佛自己认识了一个闻名世界的大作家一般。
    江语欣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只看完结的书，所以当初何立言写小说的时候她只是好奇看了一两章，后来便忘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以这种形式出现。
    “他还写了什么吗？”秦雯雯问，显然他的好奇心不比江语欣小。
    “完结的……没，另一本断更很久了，就这一本。。”女生说道。
    “嗯，那也很厉害了。”
    “对啊，说不定我们学校以后能出个大作家呢。”
    “语欣，你怎么不说话？”秦雯雯跟那个女生聊得挺起劲，反倒是话题的发起人自己却一句话不讲。
    “有空看看呗，毕竟完结了嘛。”江语欣说道。
    “我可不看鬼故事。”秦雯雯捂眼。
    真是个胆小鬼。江语欣是真有点嫌弃这个姑娘，但她不会直接跟秦雯雯这样说，毕竟谁还没个弱点，看鬼故事的人本来就远远比不看的人少，要是真计较起来，包含她的那小部分人才是怪胎呢。
    回去以后，江语欣便在网上找到了何立言的书。
    其实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江语欣已经放不下手中的屏幕了，这部小说在她的眼中完全地绽放开来，甚至每一章节都给她种葬送生命的沉重感。以至于何立言在她的记忆里，从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蓝色牛仔裤的活力形象，变成了一个身着黑色披帽长袍的牧师，站在黄昏的墓道旁，用他沉甸甸的目光完成一次次没有情感的送别仪式。
    我真是疯了。
    江语欣实在挥散不了这种想法，一连数个晚上几乎都是这么昏昏厥厥地入睡过去，等到眼睛突然睁开的时候，就差大叫一声“救命啊！”了，然后狼狈地洗漱收拾，再被室友牵着朝教室跑去。
    已经完全不是真正的她。

 第96章 橘子

    这天正午，江语欣走在学校的小道上，刚从图书馆回来，手里抱着沓厚厚的讲义，刚从打印机出来的纸张依旧存着温热，贴在身上没走多久很快出了汗。刘海被汗珠粘在了额稍，她半低着头小跑，突然觉得前面有个人影，但是惯性的缘故，停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结果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江语欣的右脸撞上对方的脊背，冰凉的感觉，同时刺痛着自己的下颌骨，紧接着是混合了香水跟洗衣液的味道。慌乱中的她还是仅仅抱住了手中的讲义，反倒是那个被撞的倒霉男生哐啷啷手中的书掉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江语欣道歉，尴尬的是自己并腾不出手来。
    “没事，语欣。”对方说道。
    他认识我？
    江语欣抬头，我的天，居然是李天河！也就是惊讶一两秒钟的时间，江语欣立刻后退一大步，“实在对不起。”她说道。
    “不，是我挡了你的路。”
    李天河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三本书，然后他站在江语欣一步远的地方，高高的鼻梁，黑色的眉毛，黑色的眼睛，江语欣看得一清二楚，但她没有说话。
    僵持了数秒，李天河的嘴唇蠕动了下，但终究没有出声，他知道这是他永远得不到的姑娘。他转身离去，走的之前相反的路。
    江语欣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再见。”她低声说道。
    半小时后，江语欣回到宿舍，她没有把撞到李天河的事告诉大家。刚吃过饭午休的三个舍友惊讶地看着江语欣，“你抱的什么呀？”
    “这学期的考试资料。”
    “啥？”张萌吓一跳，还真的是吓了一跳，“这才开学没多久吧。”
    “昂，我知道呀，这都是张老师给的。”
    “张老师？哪个张老师？”
    “张江。”
    “哦哦，可是她教生化的，怎么会有我们这学期课程的资料？”
    “不知道，可能是从其她老师那拷贝来的吧，刚在图书馆遇见了，聊了会儿天，她问我要不要，我当然说要啦，但又没带u盘，就索性全都复印回来了。”江语欣擦着汗说道，张萌赶紧递上她的水杯。
    “你这么多不会是一………？”
    “不不不不不，四个人的，我复印了四分。”
    “这要是一份这么多，我可宁愿不看。”秦雯雯长长舒了口气，虽然自己从上学期开始已经将自己归于学霸之列，但是要是面对如此多资料，她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看来，这学期的考试也不用愁啦！真好。”张萌如释重负般，撑着双臂重重的倒在自己床上。
    “那语欣，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资料分给咱同学们呐。”刘珊珊突然问道。
    “对啊，我们吃独食是不是不太好啊？”张萌同样问道。
    “这个………”
    “我看还是先别散出去了。”秦雯雯想了想说道：“她也是从其他老师那得的，还不知道怎样，万一有问题怎么向大家交代，张老师也是好心，总不能怪她吧？反正后期老师都会划重点的，而百鸟打印店啥都有，我看就先不散了。”
    “嗯。”江语欣表示同意，张萌刘珊珊也无异议。
    其实这份资料是张江为何立言搜集的，致于原因，还是童琛琛的缘故。童琛琛去了伦敦后最常聊天的网友就是张江，某次聊天时候聊到何立言的班级，张江说这学期的任课老师同样对教学表示头疼，于是童琛琛说：那就早点给他们资料啊，不然以何立言这些家伙的脑子肯定不看书挂科的。
    张江看得出童琛琛关心何立言，就抽空搞了些资料，让童琛琛转发给何立言，何立言的话就一定会慷慨分享出去，可结果是，何立言接收完童琛琛文件后看到数十页密密麻麻小蝌蚪般黑字后立刻失去了兴致，鼠标一点，顺手保存到收藏夹里，不久便忘了。
    所欲张江给江语欣资料也是那天临时想起，并无他意。
    算是个小插曲，估计到了学期末，当焦头烂额的何立言发现自己电脑收藏夹里的大宝贝时候，必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所以说，有时候你认为能改变的，往往改变的，也仅仅局限于“你认为”三个字了。
    十月份已经算是正儿八经的秋天了，尤其国庆长假后，天气终于回归到秋天本该有的状态，少部分特立独行的女生也不得不将自己漂亮的长腿包裹起来。
    n大的校园渐渐被黄色占据，依旧不变的香樟树是少有的绿色风景。而校图书馆附近的橘子树最近被很多人盯上了，这么说的理由就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没在那条长道上。不是考试的季节，也不是踏青赏景的时候，唯一想到的理由就是那片橘子林。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把那片的绿化改为橘子树的，古书上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所以处在中间的话会长出什么呢？似乎n大的橘子树运气很好，长出了小橘子。作为n大成熟的第一批橘子，自然引起极大的关注。
    江语欣那日除了从图书馆带回巨量的资料外，还有就是橘子即将成熟的信息。
    “我们可要抓住时机啊！”秦雯雯早就信誓旦旦，“南头的已经熟差不多了，明早我们就去摘，再等就被别人抢了。”
    “好！”全宿舍一致同意。
    第二天天空露出肚白的时候，一行四人便兴冲冲地背了一个以掩人耳目的小背包向图书馆方向进发。虽然早上很冷，但四个姑娘哪顾得上这些，都不是完完全全的城里人，摘橘子这种活动怎能不积极呢。
    很快便接近了目的地。
    “糟糕，被捷足先登了。”张萌眼神好，老远发现小林子中的四个人影。
    “怎么会……谁这么……”江语欣喘着气。
    借着微微亮的晨光，确实有四个人。
    四个女生都看清了，“我们悄悄地过去。”狡猾的秦雯雯提议，然后弯下了腰，剩下三人立刻明白秦雯雯要干什么，会心一笑，排队跟了上去。
    偷偷摸摸，如一排首尾相咬的小老鼠。
    靠近了，靠近了……

 第97章 最好的结局

    “啊——！”
    毫不意外的，四个女生的出现令毫无察觉的四个男生吓了一大跳，也毫不意外的，在这个清晨如此不合时宜出现在小橘林里的，正是何立言、乔天、陆赫、王超四人。
    何立言最早发现身后数步远的窸窣声，但也还是生生被吓个不清，很大就是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陆赫更是怀中的橘子掉了个光，他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后便强装镇定地弯腰去拾捡。
    “你们为什么在这儿？”秦雯雯质问道，虽然成功惊吓了对方，但心里很不爽，这一带橘子她们可是盯了很久的。
    “自然摘橘子啰。”陆赫不急不忙。
    “这个地方我们早盯上了………我的天，你们居然全采光了！”
    “我的天，秦同学你别把事儿说这么夸张，才几棵树熟了几个啊，再说了，你们啥时候盯上的？”
    “几周前，开学时候。”
    “那不好意思，咱学霸早去年种树时候就盯上了。”
    “你说什么！”秦雯雯生气地说道：“我不管，我们要一半。”
    “那你自己摘呀，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秦雯雯咬牙切齿，这死胖子明知道这一片林子早熟的几乎都被他们摘完了。
    “你不给我们，我就举报你们。”秦雯雯灵机一转。
    “举报？举报什么？偷橘子？”
    “对啊！窃取学校财产！”
    “哦，你去吧。”陆赫不以为意，他当然知道辅导员不会管这破事，“对了，秦雯雯同学，我提醒一下，这片绿化包括橘子林都属于物业管，你跟学校举报是没用的。”
    “你……！”
    没有想到对方这么不讲理，身后的张萌早早抓住了秦雯雯胳膊，她生怕这丫头突然朝陆赫扑过去。
    “喂，你们包里带袋子了吧。”对峙了数秒后，何立言朝朝雯雯他们说道。
    “带啦。”秦雯雯眼中的火焰尚未熄灭。
    “快来装。”
    “什么？”秦雯雯没反应过来。
    “拿袋子来呀，要多少自己装，太阳都升起来了。”
    “哦哦。”秦雯雯赶紧向左跨开一步，给后面的江语欣让道，袋子在包里，包正背在江语欣身上。
    何立言一伙早知道陆赫是故意的，所以在俩人互怼时候都不说话。陆赫就是这样的人，以前童琛琛在的时候有童琛琛跟她闹，现在童琛琛走了，最符合这项性格特点的，只有秦雯雯了。童琛琛的话，总会摆出一副“我是大小姐，我是大姐大，你拗不过我。”的姿态，吃亏的自然总是陆赫，而体格娇小的秦雯雯则更像个容易上头不拘教缚的傲嚣萝莉，因此争锋相对的最后陆赫都会有意让着她，每次秦雯雯冲过来锤他时候他也是万万不会还手的。
    江语欣从包中掏出塑料袋，陆赫便把方才捡起的橘子放到袋里，然后乔天跟王超把手中的橘子放到何立言怀里，由何立言抱着一起倒进她袋子里。江语欣撑开袋子口，何立言前倾身子让橘子滚进去，他的比江语欣高半个头，江语欣半曲着腿，前胸碰着了下对方的额头，转身走的时候，江语欣却恍惚依旧沉浸于淡淡的橘叶香中，她抽手携了下刘海，，确定这个男生已经远去。
    橘红的晨光透过绿荫，空空的橘林里开始更多的学生穿梭。林道尽头，四个女生，四个男生，在没有四季的绿荫中渐渐远去，所谓的青春也就这样又被时间淹没了一节许。
    再然后，天空一直都是湛蓝，落叶掉下来的时候也有了风的声响，秋天变得很深很深了。
    十一月的时候，橘子林又变得只有绿色。最后次提起橘林的时候，嘴中已经能呼出小团小团的雾气。如同着急退去的潮水，荒芜辽阔的滩涂被诠释成最初的冬天。
    何立言也越来越少地傍晚去操场溜达，寒冷的天气总能轻易地将其击败，最终，他回到了“绿森林”。
    没有童琛琛的一学期，江姗姗确实把“绿森林”打理得井井有条。何立言这段时间已经很少去“绿森林”帮忙，他跟江姗姗说忙的话打他电话，但是江姗姗总会第一时间打给唐叶肖睿睿她们，因为何立言是男生，跟女生一起的话会话更多些，更自然些。
    所以这天何立言来到“绿森林”看到张新面孔时候才惊觉，我是多久没来了？进门的时候，躺在吧台边的“小胖”只睁开了半只眼，然后不再搭理。
    “新员工，小丹，我同学。”姜姗姗介绍道。
    “哦，你好，我是何立言。”
    “你好，我叫沈小丹。”
    新员工肤色很白，娃娃音，笑得很甜美，这是给何立言最初也是最深的印象。
    “要我帮忙吗？”他问江姗姗。
    “你说呢？”
    江姗姗白了他一眼，明明看到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何立言坐到吧台里玩手机，“姗姗，能给我做杯吗？”过了一会儿他感到口渴，便问道。
    “你要喝什么？”身后沈小丹回答他，听到这个异常怪异却柔和的声音，何立言一愣，竟有点不好意思回答她。
    “小丹，你别理他，他会做的。”
    很符合现在江姗姗的作风。何立言没有做想喝的奶茶，他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啪嗒！”，一仰头喝了大半，然后感觉整个喉咙都被冻成了冰块，全身颤抖了一阵，直到嘴里吐出冷冷的白气，最后再一个声音超大的饱嗝表达自己强烈的满足感。
    “他就那样儿。”江姗姗对沈小丹说道。
    沈小丹笑呵呵地看着他，看得我都冷，她想。
    “对了，立言，琛琛有没跟你说过……？”
    “什么……？”他再次打了个嗝，“琛琛说什么了？”他几乎没跟童琛琛联系过。
    “琛琛说她可能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昂，等英国毕业才回国。”
    “就是说到毕业都见不到了？”
    “嗯。”
    “那这里以后怎么办？”何立言想到这个最直接的问题，虽然他早在三年前就跟童琛琛提过这个问题，记得当时是以“关闭”为结尾的。
    “我继续开下去的。”江姗姗说道。
    “真是最好的结局了。”
    “对呀，突然关了哪里舍得嘛。”
    何立言听来心里竟莫名觉地感动，“绿森林”是童琛琛的心血，也是他除了宿舍外他最常来的地方，也是记忆最多的地方，若是突然消失了，可能真的会难过好一阵吧。
    想来，这真的是它最美好的结局。

 第98章 冬

    天气越来越冷，学生们早上变得越来越不准时。张江的办公室就正对着教学楼，学校每天早上八点开始第一节课，她会在七点半的时候到办公室烧壶水，再泡点茶叶装到水壶里，她怕被学生看到后调侃她提前过养老生活，于是特意买了个粉色蝴蝶花纹的保温壶，正好配她那件粉色系的羊绒衫。
    有课的时候张江会在八点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没课的时候她也会捧着水壶站到窗台前张望楼底，看那花枝招展的女生不急不慢地踏着铃声上楼，再过几分钟，便能看到迟到的男生咬着半个包子从楼层夹角的视线里一闪而过。自然，也总有那么些个自己能叫出名字的。
    有时候她会想，要是童琛琛能出现在自己视线里，该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她饮着热茶，天空总是湛蓝的，候鸟成群结队地从头顶飞过，有的时候想念就在那么一瞬间，一恍惚。身后，办公桌逐渐凋零的红玫瑰像极了这个季节。
    “叮咚—。”手机一声震动。
    ————江，晚上八点，hero酒吧，？
    ————好啊。
    张江微笑地回复这个备注是“黄色狐狸”的人。发送短信的时候，她不经意瞥到瓶子里那支玫瑰，莹莹目光微微地颤动着。
    时间一直以说不清楚的速度逐渐爬行，说不清楚的平淡，道不出的色彩。
    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再抬头望见窗外的时候，学生们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冬天也已经很深了。地面的积雪融化了一半。早起是很痛苦的事，但是张江早已习以为常，每个星期一都会换上”黄色狐狸”送来的红色玫瑰，然后插在办公室的水晶花瓶里，以一个星期的周期，看着它慢慢败去。
    现在每次跟童琛琛聊天的时候，她都会羡慕地球另一端的正午骄阳，而童琛琛也一定会露出大长腿向张江展示新买的丝袜跟短裙是如何得漂亮。
    我真想冬眠过去，永远不再跟这丫头聊天。
    这是张江入冬以来出现得最多的想法，不同的是，有一个人已经将这种想法大概付出实践了。
    这个人就是何立言，上课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趴着的，即使不睡觉时候也是双目呆滞地盯着前方黑板，跟他说一句话之前得先用胳膊顶一顶他，然后他会半眯着眼睛大言不惭地跟对方说：认真上课！
    何立言出现这种情况的直接原因就是不久前的某一天，在电脑某个不起眼的“收藏夹”里看到了不知何时收藏的学习资料，那时候他一拍脑袋，“我还听啥课呀！”仿佛已经拥有了全部，最终，这种“困意”传染了所有男生。
    唯有一个例外，乔天。因为无论何时，他都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即便是最后排，没多久，陆赫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单安谧。一个很久没有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女生，以前童琛琛带着一起她打游戏，现在童琛琛“单飞”后便再无交集，除了同社团的乔天。
    下学期始便是大学最后年的实习年。在大三的最后一年，包括乔天跟单安谧在内的所有大三学生已经自觉退出社团，全力准备期末考。
    如同高考一般，选择哪家医院或者企业实习，若是学校安排的，则需填志愿，最后以大三两学年的期末考成绩排名来分配名额。药学专业的实习点是学校安排的省内各市医院，n大不允许自联实习地，所以为了在家乡的市里实习，大家在临近期末的时候都格外认真，除了男生们。
    历来男生因为实习医院男生宿舍床位数的缘故都没有选择权，凭着“反正都是哪家医院男生宿舍有空床，学校就会安排我们去哪。”的理由，即使这时候，男生们的目标依旧只是获得学分的及格线。
    对于乔天的认真劲儿，何立言一众还是相当佩服的。乔天说，单安谧会到s市实习，经管系的实习制度不像医学系那般令人恶心抓狂，所以单安谧说能自联去s市就一定是了。之于医学系，s市区有三家重点医院，乃历届“兵家必争之地”，以狼多肉少来诠释再为不过。
    何立言问乔天，你们又没在一起，干嘛这么执着？乔天回答他：反正我老家也没有实习医院，反正要在其他市就去她那啰，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虽然说起来就是为了个女人，可是人家至少有动力，有目标，有时侯，何立言真的很佩服乔天，他敢想，敢做，敢于追求。再看自己，已然随波逐流之态。
    很快就到了寒假。
    这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个寒假，实习等于上班，无论公司还是医院，都是没有寒假一说的。在这个寒冷的假期里，何立言并没有选择去哪里兼职，而是每天躺在家里，等待春节，等待开学。
    父亲没有管他，他眼中的儿子已经长大了。
    吃饭的时候他问何立言：“准备哪里实习？”
    何立言没有想便答道：“看学校安排。”
    “谈对象了么？”
    “没。”
    “有什么打算？”
    “什么？”
    “实习时候找么？还是我托人给相个。”
    “等先毕业吧。”
    何立言可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聊起这个话题，但是并不惊讶。
    “爸，你希望我以后在哪工作？”
    “医院，稳定点。”
    “那哪个城市？”
    “随你，娶媳妇的钱我给你准备。”
    “我自己也能挣。”
    父亲抬头朝他笑了笑，这倔脾气还真是遗传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为自己当年的无能而自责，从孩子的出生，到妻子的离去。如果当年自己能多挣点，便能送妻子去更好的医院治疗，很有可能现在一起吃饭的是三个人。他拼命地挣钱，唯希望逐渐去弥补。
    父亲的工地离家二十里，每天五点起床骑车去工地，晚上七点回家。何立言就在家里玩玩游戏看看书再写写小说，然后在父亲到家前准备好晚饭，再用微波炉热一碗他最好的黄酒。
    简单的生活里，何立言不爱黄酒，有时买瓶啤酒陪父亲喝一点，一凉一暖，整个冬季里弥散着幽幽的酒香。

 第99章 张江的好消息

    这天，是寒假里的一天。很久都是灰蒙蒙的天气，总让人以为是下雪的前兆，然而天空就是一副病怏怏的萎靡样儿，直到春节结束是否都没落下一片雪花瓣。
    难得放出的日光，打在节后满是烟花爆竹碎屑的街道上，丝毫让人感受不到节日的活力，只有空旷和无力。
    中午的时候，何立言裹着厚厚的外套行走在街道上，他在找家简易点的餐馆吃饭，那些装饰着大红灯笼处处透着吃钱气息的大馆子他是片刻不会停留的，最终寻觅了很久才发现家专卖脆皮鸡饭的小店。
    “老板，一份脆皮鸡饭，甜辣味。”
    “要大分小份？”
    “小份吧。”
    “好嘞，您稍等。”
    老板招呼着便进了里屋准备去了。店里八张小桌，三对顾客，何立言找了近门口侧空桌坐了下来，父亲春节后五天就出工了，剩下何立言自个儿在家，这天太阳还算暖和，便出来晃悠晃悠。
    店内开着热空调，偶有凛风透过店门缝隙刮进屋内，何立言的位置恰被吹个正着，但他懒得换了，老板端来例汤后便先趁着热疼气喝了起来。整个用餐时间里，都是叉着腿，看着街道，喝一口汤，然后吃口脆皮鸡饭，他发现这家店的味道跟学校“邻里中心”那家店的味道很像，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牌子，那就走时候顺便看下店名吧，何立言想。
    这是临近午后的时候，街道上人已经多了起来，可能是今天太阳越来越好的缘故。风依旧在吹，但是明显感觉暴露的皮肤暖了很多，然后似乎全城爱晒太阳的人都出来了。
    何立言不急不缓地吃着午饭，他还在想下午做什么，还是直接回家了去？他看向街道，然后看到街对面一个女人正对着自己站着，那里不是公交站台。粉红色的女人，透过玻璃店门可以看到她正在看何立言在的地方。
    视线对上的时候，女人似乎确信了自己的目标，左右张望了马路后便穿了过来。
    “张老师？”
    对方拉开店门的时候何立言叫道。
    “怎么，一学期不教你们了变这么生疏了？”
    “没有没有，**。”
    何立言赶紧把翘在对面凳子上的脚放下来，同时在对方进门的时候，趁机将旁边另张凳子勾了过来。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张江落座后看到何立言眼中的诧异。
    “你怎么会在这儿？”何立言问。
    “我不用回来过年啊？”
    “哦哦。”何立言赶紧低头喝口汤掩饰下尴尬。“你吃了么？”他问。
    “吃过了，出来做个头发。”张江回道。她斜坐在对面，半依靠在墙上，以一个很轻松也很优雅的姿态跟何立言聊着天。
    因为突然进来这么一个美丽姑娘，何立言后面三桌上的男士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这边，然后有数位都被女伴凌厉的眼神呵斥退了回去。而这发生在何立言背后的一幕他自然不会看到，张江没有理会，只是朝着从里屋探出头的老板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点餐。
    何立言不善于这种场合聊天，他低头吃起饭，张江亦是在对面看着他。看着何立言这种带着锐利棱角的沉默，但是恰恰这个男孩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是格外温和的。她很欣赏他。
    “这个春节过的怎么样？”张江打破沉默。
    “还好吧。”何立言回答他。
    “今年寒假真短。”
    “还好吧，也有二十八天呢。”其实在何立言看来，寒假是越短越好，因为他假期里除了拜访外婆家，就没有其他特别需要的活动了。
    “你们下学期是要出去实习了吧？”
    “对的。”
    张江说到这里突然把头凑过来，非常神秘地说到：“告诉姐，想去哪里？姐帮你去说说。”
    还有这操作？何立言先是一惊，又是惊喜，但很快变平静下来，他倒是有个城市想去，但最后还是跟张江说：还是看学校安排吧。
    张江有点诧异，他以为何立言会说那个女生的城市。“没关系的，我跟你们辅导员关系不错，提一下就行，其实实习是有很大部分原因是按照生源地安排的，你们男生么就更好说了。”
    “我去哪都无所谓，都是省内的医院，也不是哪荒山野岭的什么是吧。”
    “好吧，立言，你要是改主意了就告诉我，可别不好意思。”
    “嗯，谢谢**。”
    “对了，你跟童琛琛有联系么？”
    “有时候，怎么了？”
    “我随便问问，这丫头一个人在英国我还是有点担心的，怕她有什么难处倒是不好意思跟我提。”
    “她也没跟我们说过。”
    “那就好，没想到这丫头不在身边了却反而更让人担心。”
    “琛琛也早过18周岁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嗯。”何立言喝下最后一口汤，吃完整碗鸡饭有点渴，他又去续了碗。
    “立言，要告诉你件事。”
    何立言看到张江突然一副很神秘的表情，为及何立言发问，她已经凑近些，小声说道：“我要订婚了。”
    “订婚？”确实着实被惊到了，“你要订婚了？”然后他立刻想到，是哪个小伙子有这么大的福气，能娶到这样完美的女性。
    张江郑重地点了下头，双颊透着红晕，朝霞般粉嫩。
    “咱学校的，还记得大一的万圣节舞会吗？”
    “你是说那个戴狐狸面具的？”
    “对啊。”
    “他是谁？”
    “交你们毛概的。”
    “戴老师？”
    “嗯呐。”
    何立言对这个戴老师印象还是有点的，但是他知道，阿里、陆赫、超，他们三个对这个戴老师绝对是“恨之入骨”，这马克思主义****思想，云云大论可活活折腾了他们两个学期，最后竟还是挂科的结果，当年陆赫可差点就拿钉子扎爆了这个戴老师的车胎。
    “怎么，看你眼神儿对这个戴老师不怎么友好哇。”
    “**，毕竟教毛概的嘛，学生不喜欢也是长情。”
    “你挂科了？”
    “差一点。班上三分之一的人挂了。”
    “哈哈哈哈，那他还真是积了不少怨呢。”
    张江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觉得未婚夫是个如此严格的老师。
    “你们什么时候订婚？”何立言问。
    “初订上半年，具体时间没定，不过你们那时候该也都去实习了。”
    “那真可惜，我就在这里先恭喜**了，祝您俩百年好合！”
    “嗯嗯，谢谢。”
    何立言的反应张江看来还是正常，比预料中的稍微平静了点，但是你要一个男生能有多大的反应呢？哪像童琛琛，张江可记的上周告诉这丫头时候，差点没把她气得立即拉黑。
    “哈哈哈哈，**！你这么大年纪了，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啊！”
    要知道童琛琛大放厥词的时候张江是在办公室跟她视频通话，旁边还有她的未婚夫跟张莉莉在呐！

 第100章 离开

    一直到很久之后，回忆起“假期”这个单词的时候，那种天气，那种气味，那个温度，以及天空扑棱掠袭过的麻雀声响，所能忆起的，都是这个灰蓝色调的寒假。
    分开的那天是4月1号，愚人节这一天，就像学校给所有药学的同学开了个玩笑。
    秦雯雯站在大巴车前面，她看着背后堆起的行李，一直都忍着，尽管知道这只是实习前的小分别，一年后还会回来的，可是当分别就在眼前时侯，她却已经丝毫不敢吼出当初准备的豪言壮语，江语欣在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就跟他她说：“你倒时候不许哭哦！”秦雯雯就嗤之以鼻地回复她：“哭的一定是你！”
    大巴车上午九点准时出发，按路线运送学生们到不同城市实习点。秦雯雯因为父母工作地的缘故最后申请了m市的实习点，所以不得不跟江语欣分开了。m市是很偏僻的一座城，秦雯雯不太理解学校为何会在如此偏远的城市设立实习点，就像她不理解父母会听从公司分配去m市工作一样。
    “我会想念你的，语欣，你不在的时间里我可能会一直想念你的，还有大家。”
    “我也会想你的，小雯，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我一定不拍照的。”
    “呸！”秦雯雯一把推开江语欣，“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会开玩笑了！”
    女生们的状态大概都是如此罢以至于许多人拥抱了无数遍，叮嘱了无数遍，以至于渐渐地都以为自己成了妈妈级的人物，可是不说又忍不住，不能就让自己的好闺蜜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离开了。
    回头看看男生么呢？
    忙忙碌碌地搬运着那堆女生们的行李，真的看起来怎么会这么没心没肺的呢？可是这就是男孩跟女孩的区别，这些都已经重要得没必要重申的事情，这些已经肉麻到没必要想起的道别，多想一遍都会多一分难过，擦一擦汗水，最后看一眼行李袋上的名字，突然发现“这个女生这三年来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
    秦雯雯上车的时候突然从车上跑了下来，然后奔跑到何立言的身前，对他说：“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语欣。”
    何立言没有想到秦雯雯这么激动，他点了点头，然后他尴尬地目送秦雯雯回到他的大巴车上。
    汽车缓缓开动，一辆接着一辆，像蒲公英一样飘飞出去。
    何立言把脸贴在窗户上，他的目的地是s市。坐在他前边的是将语欣，至今他不明白，自己这个随机分配的流浪儿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分配到跟江语欣同一座城市，还好不是同一家医院。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知道在同一城的时候是惊喜的，后来知道不是同一家医院时候竟又感到庆幸。
    就像何立言一样，车上的所有人都是脸贴在窗户上，这一次离开得整一年才回来，回来一个月后就正式毕业了。四月初的校园依旧只有满眼的香樟树是绿色的，就像三年前开学时候的印象，满眼的绿色，还有那夕阳里橘红的屋顶。
    江语欣伤心的表情投影、放大在透明的车窗上，她能猜到已经不知何处的亲雯雯必定是满眼盈眶，自己何尝不是呢。
    终于，窗外的景色变成陌生的了。
    她靠在座椅上慢慢睡过去，间或醒来，看到手表上的时针只是转过了半圈，然后又睡过去，再醒过来。闭上眼的时候想起初见，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再见。
    安静，大巴车里一直是安静。
    “叮咚——”
    何立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童琛琛的语音留言，何立言恍恍惚惚地点开了它：
    “何立言！明天你是要去实习了嘛？一定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哦！”
    巨大的声响何立言根本来不及关闭，然后全车人都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听到了童琛琛的每一个字，何立言最后将手机调为静音。然后回复信息：“是今天！！！”他加了三个感叹号。
    “好的，晚安！”
    看到童琛琛莫名其妙的回复，何立言输入了一半后才想去她那边已经是半夜，于是删除了刚刚打出的字，回复她：“乖乖睡觉去！”
    就像拆除了颗定时炸弹。
    他看到前排将语欣坐直了身子，于是凑上前说道：“真不好意思，童琛琛，你是知道的。”
    “没事，我也没睡着，她在伦敦还好么？”
    “就这大嗓门，怎么听都是活得自在的吧。”
    “呵呵呵呵呵……”江语欣忍不住笑，只是没几秒便收敛住了，“立言……”
    “怎么了？”
    “那个……刚才小雯说的话，你别……”
    “我知道，我知道。”
    何立言看不到前面江语欣的神情，他只是快速地回答她，难掩一时的尴尬。江语欣半低着头，斜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她害怕何立言看到她的表情，即使她坐在他前面，其实她想说的是，那一刻，她有点谢谢秦雯雯，有种破涕为笑的感觉。
    后来的路程里，她想到了张萌，想到了刘珊珊，唐叶，肖睿睿，陆赫，乔天，王超……所有与n大相关的，或者有一点点相关的人跟事儿，她在想，再回来的时候我们会是什么样子？虽然我们只是分开短短的一年，可是令人沮丧的是，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从高速公路一直到高架，再从路边的白桦变成星星绿绿的法国梧桐，晃一晃，几乎溶解在这白花花的日光里。
    晚上九点。
    开水房已经没有人，江语欣拎着开水壶站在医院宿舍的楼梯上。很幸运的是，新舍友依旧是n大的同学，四人间，另三人都是隔壁班的，分别叫顾晓晓、何文静、黄佩艺。不熟，只以前校园里见过数次。从刚搬进宿舍始，江语欣立刻有种自己成了“第四人”的感觉，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睡觉的时候，她把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依旧是睡在上铺，她望着天花板，感觉视觉都被隔断了。
    ……………2016年4月

 第101章 不曾

    何立言实习的第一人民医院在s市新老城区交界处，以中央大道为界，南边的s大学附属医院则是江语欣的实习医院，很巧合，两家医院竟只隔了一条街。与将语欣宿舍不同的地方是，何立言的宿舍楼不在医院内，而是位于院区东边的一栋老洋房里，整条街都是异域风格的样式，老洋房外墙爬满了藤蔓，四月份的时候依旧只是枯黄的经络。
    跟别人不同的是，何立言一个人一个宿舍，“四张床都是我的。”他就是这样跟乔天他们介绍自己宿舍的。话说乔天，他意外地被安排到秦雯雯所在的m市，而陆赫、王超则撞大运般被幸运地塞进了h市第三人民医院，更被安排进了同一间宿舍。
    何立言站在窗台边朝外面看去，外间刚下过雨，到处湿漉漉的泛着光，吹进窗里的风力夹杂着雨丝。他问过住底楼的宿管大叔，宿管大叔告诉他，到六月份的时候会有最后所学校送实习生过来，到时候可能会有男生来吧。所以住了几天后，何立言就开始祈祷再来个舍友，因为一个人住确实有点可怕。他自己又是写恐怖小说的，有时候晚上看自己的小说竟真觉得有点恐怖。
    刚上班的几天何立言跟其他学生一样，一百个一万个不适应。医院要求早上七点半上班，而实习生被要求七点十五，要想之前他们都是在学校睡到八点的，简直就是反人类的制度。不知道对面附属医院是什么规定，他没有问过江语欣，但估计同一座城的制度应该都差不多的吧。
    来到s市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江语欣的时候已经是五月末。
    那个时间s市已经相当热了，虽然没到穿短裙短裤的气候，短袖却已经很常见。傍晚下班后的何立言会到附近菜市场买点菜，然后回到宿舍煮熟，有时候懒就直接泡面，然后等天黑凉快点时候出去散散步，偶尔租辆单车去逛逛s市的夜市。
    这天路过烧烤摊的时候，何立言意外地看到江语欣，她一个人坐在露天的圆桌边。何立言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买了两瓶可乐，坐到她对面，“砰！”的一声把可乐竖立在她面前。
    “这么晚还不回家？”
    “不回，我住医院宿舍。”对方眨眼笑着回复，对于何立言的突然出现，江语欣表现得一点都不惊讶，其实刚才她就看到远处这个晃晃悠悠，骑车像酒驾一样的熟人。
    “你住宿舍？我一直以为你回家的呢？”何立言故作惊讶的。
    “家在城东，老远呢。‘
    “再远也比我们这些外地人近得多了哇！”
    “也对，那你羡慕吗？”
    “不羡慕，也还不是有家不能回？”
    江语欣故意不回他，她可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靠嘴皮子让对面这个乐哈哈的人闭嘴的。
    “听说你一个人住？”
    “对啊。”何立言嘴里塞着江语欣点的烤肉串。
    “不害怕吗？”
    “那能怎么办？”
    江语欣接不上话，他就看着何立言大口大口地咀嚼，她觉得这一幕好有趣，就像一个大嘴吧怪兽，一张一合地吐着泡泡。“呵呵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半低着头的何立言向上翻着眼问道。
    “没，我只是，觉得你吃东西的样子好丑。”
    “没事。”
    “你就不怕别人看到说你吗？”
    “有什么好怕的，你知道吗，以前有个人说爱因斯坦的帽子丑，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江语欣直摇头。
    “他说＂反正没人认识我。＂”
    “哈哈哈哈……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我骗你干嘛？我以未来伟大文学家的名义发誓，绝不说假。”
    “哦哦，好吧。我信你……………个鬼！”
    “真的，我书上看到的。”
    “哪本书？”
    “这个我哪记得……”
    “那你就是在忽悠我。”
    “没有，真没！”
    “哈哈哈哈……”
    自从实习以来，江语欣还从没笑得如此开放如此张扬过，她发现跟这个男生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把持不住矜持，或者说忘记所有。
    晚上八点半，天已经黑得让人忘记了时间。何立言起身的时候，江语欣几乎是从串串签子的杂堆里刨出的他，江语欣也没料到后面发生的事，烧烤摊老板见何立言来后加点了这么多，便慷慨赠送了三瓶啤酒，何立言欣然接受，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硬是喝了两瓶，最终微微醉的时候，江语欣夺过最后瓶，送给了隔壁桌的顾客。
    付完钱，何立言已经推了自行车在路边等着。
    “我吃了多少？”何立言问江语欣。
    “不用，我请你。”
    “那怎么行。”
    “算我谢你的。”
    “谢我什么？”
    “谢你……谢谢你今晚给我讲了这么多笑话。”
    有吗？何立言抓了抓脑袋，他已经忘了刚才自己是讲笑话还是吹牛皮了。“我先送你回去吧。”他对江语欣说道。
    “不远的，还是我送你吧。”江语欣认为何立言有点醉，不放心他。
    “不行，怎么能让你来送？我不骑车，推着走。先送你回宿舍，这里老城区，治安没那么好，碰到野狗坏人啥的怎么办？”
    “那好吧，谢谢你。”
    江语欣不觉得有坏人，但是那些阴晴不明的流浪狗她是真害怕的，尤其晚上的时候。
    于是，何立言就推着车，江语欣跟在后头，过了一会儿她走到了他左边，只是两个人一直没说什么话，仿佛刚才已经聊完了所有的有趣的跟无趣的话题。
    黄白的路灯照射着地面，坑洼的积水潭反射着淡黄的晕光。有一个瞬间，江语欣想让何立言骑上单车，然后自己坐上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她觉得如果当时她拦下老板的赠品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就是骑着车的。
    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
    为什么我会在今晚遇见你呢？
    那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是不是来自他那儿？
    女孩的对白从未停止。
    看着眼前的男孩，是你，我希望一切的理由都是因为你，来自你，我多希望我不曾那般错误，我希望我不会这般沉默。

 第102章 孤男寡女

    很多时候，留给我们后悔的，留恋的，亦或是沉默的机会都不多，往往只是一刻的选择。
    在s市的时间里，何立言已经沦为一个渐渐生锈的机器人，直到六月底他都没能迎来第一个舍友，然后一直是一个人对着夕阳煮晚食，一个人记得上班前锁门，睡觉前锁门。每天晚上他欣赏着中央大道的一边新城区高楼大厦的光怪陆离，而另一边的老城区则是相反的灰暗深邃，他甚至怀疑那些旧小区的昏暗路灯是不是像自己一样早被世界遗忘了。
    何立言从不带人回自己的宿舍，一来是没人被邀请过，二来是因为他从未邀请过。
    有时候孤独多了也便成了种习惯。所以，在s市的前半年里，除了宿管来过两次，唯一一个真正到过何立言宿舍的只有江语欣。那天傍晚，江语欣轰轰烈烈地打电话来说自己钥匙锁屋里人被关在了外面，而三个舍友出去游玩了，自己没地方呆。何立言问，宿管那有钥匙呀。江语欣着急地说宿管不在，可是天快下大雨了。于是何立言说道：要不你先到我这儿来避避雨？
    很意外的经过，短短不到两分钟的交流，出现到何立言门口的时候，江语欣竟已经浇得湿漉漉。
    “大雨天怎么不打车过来？”何立言的语种透着种责备。
    “太近了，出租车起步价都觉得亏，可是谁知道走了一半就下雨了。”
    “你先擦擦吧，我就这个干净的毛巾了。”江语欣接过毛巾的时候发觉毛巾是新的，这可能是何立言备用的毛巾。
    “你的衣服都湿了。”
    “嗯。”江语欣低下头，她的短袖贴着皮肤，而她的裙子则像衰败的芦苇叶，每走一步大腿碰着了都觉得冰凉。
    “每层楼西头是公共卫生间，隔着浴室，有点简陋，但有热水，你去楼上冲一下，换身干衣服。”
    “楼上？”
    “这层是男生宿舍，楼上两层才是女生宿舍。”
    “哦哦，好的，可是……”
    “这件你看看呢。”何立言说着已经从柜子里挑了件最干净的衬衫给她。
    江语欣把衬衫对着自己比划下，“可以。”她说道。
    然后，何立言目送着江雨欣走出宿舍门。她今晚真的会住在这里吗？何立言想不到今晚会怎么过去，但是这一刻他确实有点庆幸，甚至感谢这场骤雨。
    何立言坐在电脑前玩起《英雄联盟》，当江雨欣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屏幕右上角的显示，游戏已经进行了二十五分钟。“你要是还不回来我都要上来找你了。”
    “你能上来吗？”
    “不能。”
    “那你说什么呢。”江雨欣径直从何立言前方走过，他的衬衫长到一直盖住了半条大腿。“我还以为你们楼上楼下能随便跑呢。”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一个宿管管不了这么多。”
    “我的天……那你们……”
    “别瞎猜了，大小姐。你今晚还回去吗？”
    “我怎么回去？雨这么大，穿成这样我哪里敢。”
    “那你敢住这里？”
    “我为什么不敢？”
    何立言不理会她，他担心再说下去就有了调戏的嫌疑。他指了指对面说道：“那张床上我简单铺了铺，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睡我床，有垫被，会舒服点。”刚说完，他觉得哪里不妥，于是补上“我睡那张。”
    “没事的，我就睡新铺的。”
    江雨欣坐到床上，果然有点硬。她用干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何立言则继续玩他的游戏，他尽量忽略对面的女孩，生怕自己生出不安全的想法。
    “是那个《英雄联盟》么？”
    听到声音的时候江雨欣竟已经坐到了他旁边，何立言瞥眼就能看到对方白得反光的半截大腿。
    “我这没有吹风机，你可以把空调开了，衣服挂前边会干快点儿。”
    “好主意！”江雨欣兴冲冲地跑去开了空调，在前边绑了根绳子，挂上衣服，同时，自己也站在前边吹干头发。
    头发一直吹了一个小时。
    临近夜里，风雨声愈来愈大，伴随着闪电，诺大的空间里总是突然恍如白昼。黑暗的房间里，何立言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江语欣辗转反侧的声响被雨声淹没，她的心朝着这个深不可测的黑暗里晃晃悠悠，渐渐地，心中竟涌起酸楚的感觉。
    早上，被一阵急促的闹铃响起，何立言是要上班去的，但是江语欣休息。于是就留下江语欣一个人在宿舍里，衣服尚未干燥。雨后的晴天总是格外耀眼，江语欣没有把衣服晾到外面去，她只是搭在窗台上，被光芒照得微微闭起了眼睛。
    看呐，这天空，多么蓝，这白云，多么高，夏天很快就会过去的，等待下一个的时候，我们会不会依旧这般呢？
    回到室内的江语欣打开了何立言的电脑，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没有上密码，不敢乱动，只是打开了网页，然后立刻自动地链接到最近浏览的一页。
    《绿森林》？
    江语欣惊喜地看着何立言作者后台的页面，《婴怨》、《断头婚》，还有尚未发表的《绿森林》。
    江语欣小心翼翼地点开《绿森林》，很心虚，就像窥探别人的秘密。她担心会点到不该点的按钮，很期待看到里面的故事，意外地发现，书里那个叫“柚子”的女生跟自己好像，同样的发型，同样的身高，她突然出现一个想法，开始将书里的人跟学校的同学对应，却总觉得不称意，不合适。
    这只是个普通的校园小说吧。我是不是想多了。
    江语欣没有都看完，因为在作者后台点开每个章节看确实太繁琐了，更主要的是她变得越来越心虚，看得越多，就越是坐立不安。
    下午离开的时候，江语欣把何立言宿舍打扫了一下，整整清理了两大袋的垃圾。下楼的时候，正巧碰到宿管大叔，江语欣强装镇定后热情地叫了声大叔好，对方欣然回应，但逐渐怀疑的眼神明显在怀疑：我们楼里有这个女实习生吗？

 第103章 雪中

    在这很长一段时间内，能够让何立言提起兴趣的，只有他的《绿森林》，以至于好多个月里他对于s市的认识也仅限于中央大道附近的两个街区。他不知道这本书的结果会如何，但至少是用心去写的，或者说是记录。还记得刚开始写的时候，每次打开页面，各种兴奋、伤心、激动、仿徨的情绪像潮水一般涌上来，甚至很多时候他想先写一个鬼故事缓释下情绪，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故事。
    江语欣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何立言联系过，有的时候她问自己：我这算什么？但却说不出这句话的理由在哪里。她总是找不到方向，站在医院高高的住院楼里，她会望向大道对面的高楼，感受着手腕上的时针一秒一秒地跃动，晚上路过街边小摊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朝里望一眼。直到天气转凉，梧桐叶落尽的时候，再也不见。
    这个男孩就像消失了般。
    一月的尾巴，纯白的雪花片淹没了整座s城。
    这天下午，江语欣路过附近家快递站的时候，她惊讶地看到何立言直挺挺地立在店前，身上那件黑色斑纹的羽绒服他已经穿了三年。江语欣很奇怪，他今天也休息么？于是走过去拍了拍对方肩膀。
    “何立言？”她叫道。
    对方缓缓转过身来，迎风而战的何立言黑色的羽绒服已经变得半白，转过来的同时，大片的雪块从身上滑落，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亮，湿润的睫毛凝结成晶莹的冰茬。
    “你在这儿干嘛呢？”
    “太好了。”
    江语欣有点懵，不及她的反应，何立言一把搂住了她，“哗啷啷！”原本在他怀中的书落了满地。
    就像被一个毛茸茸的冰雪人，江语欣第一次感受到何立言的身型是如此高大，竟能将自己完整地包裹。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花花绿绿的雨伞从身边飘过，少有人注意这一对异样的男女。
    “大哥哥，你的书掉了。”直到一声稚嫩的童音。
    何立言恢复意识，放开了江语欣，不知所措地擦了擦手，微笑地对小女孩说道：“谢谢你。”
    小女孩蹦跳地离开了，而从薄雪覆盖的封面上，江语欣看到了书名。
    “你的……？”她弯腰捡起来，右手擦去雪，《婴怨》。
    “对的，我的书出版了。”
    面前的他笑得像个孩子。
    江语欣不可思议地盯着书名，封面。“恭喜你！”她说道，然后帮他捡起散落地上相同的三本书。
    “这本送给你。”何立言取出一本递给江语欣。
    “谢谢。”
    “我还要寄给乔天他们，还有童琛琛，**，都寄一遍。”
    “可是不够啊。”
    “这只是寄过来的样书，以后到书店里买了再寄。”
    “嗯嗯，恭喜你。”
    何立言笑呵呵地抬手去擦眼睛，可是手上都是雪，立刻满脸全是雪花了，于是江语欣就小心地把手从手套里抽出来，再替他掩去眉眼上的雪水。
    “我都没想到，这本书会被出版社看中，现在直到看到成品了也还是有点恍恍惚惚的，完结半年了，我都快忘记了……”何立言有点喋喋不休起来，“哈哈哈哈哈……”最后几乎失了志般地狂笑。后来，走在他旁边的江语欣不得不刻意把伞往下打点，遮过半边脸，因为她担心别人会以为她在跟一个神经病在一起。
    何立言的伞忘再了快递店，想到的时候都已经走出老远，江语欣问起的时候他才一拍脑袋，最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下次再去拿吧。”江语欣担心，万一下次去没了呢？何立言却双手一挥，道：那就不要了，反正也是充话费送的。
    回去走的路经过江语欣的医院，江语欣便把她的伞留给了何立言然后自己小跑回了院内的宿舍。
    “江语欣，有你的快递，我给你拿上来了，放门后边。”刚回到宿舍，何文静便对她说道。
    “嗯，谢谢啦。”
    “我看上边好多韩文。”
    “嗯，我爸寄的，说正巧在韩国出差，就买了两件衣服。”
    江语欣说着拿出快递，不小的箱子，打开后果然是父亲寄过来的两件羊绒大衣，以及一些零食，她把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里，果然有个小纸包。父亲总喜欢在衣服里放几百块钱一起寄来。
    她给父亲拨通电话：“爸，衣服我收到了。”
    “好，好，爸照着你以前的尺码买的，还合身吗？”
    “没试呢，不过我也没长个儿，肯定合适。”
    “合适就好，在外边记得多吃点啊，要吃什么自己就去买，知道不？”
    “我知道，您在外边也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
    “好的，记得有空去看看奶奶。”
    “好的。”
    “对了，欣儿，听二舅说，他公司有个小伙不错，也是本地的，你后边哪天休息，就约着见一见。”
    “爸，你怎么没经过我同意就给我乱介绍啊！”
    “什么叫乱介绍，你二舅同一公司的，人家也研究生刚毕业呢，听他说公司可看重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都还没毕业呢。”
    “那有什么关系……”
    “好了，好了，我会考虑的。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再久了可就赶上春运了。”
    “最早也要月底吧。”
    “好吧，那再见啦！爸在外面注意身体啊！”
    说完，江语欣立即挂上了电话。
    “你爸也真行，这么快就想着帮你介绍对象了。”何文静说道，她在屋内听到了全部对话。
    “反正我还小，我不想相亲。”江语欣拿了包韩文包装，可能是薯片的零食递给何文静。
    “哎，怕是我以后也摆脱不了相亲啊。”何文静仰头倒在床铺上。
    相亲？江语欣一想起这个词就浑身打哆嗦，直不舒服。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要待在那种尴尬的场景里，双方互相不认识，却要在父母的口舌中努力建立维系关系的基础，再升华成所谓的爱情。
    我才不要呢！
    江语欣使劲儿地甩着脑袋，她连想都不想去想。

 第104章 来的快去的快

    《婴怨》的出版对何立言来说是莫大的胜利，他甚至感觉这是从天上掉下的馅饼，他记得把书拍给父亲看的时候，父亲的眼神愣了好久，但他知道儿子从不会骗他。
    “我是不是不用存钱给你娶媳妇了。”难得幽默一番，“立言，你要是能一直写出好书，就别上班了。”作为父亲，他早就看出了儿子的心思。
    “我不能。”何立言说道，“但是我如果赚够一千万的话，我就不上班了。”
    “呵呵呵呵呵……看来，我们何家说不定也能出个作家啊。”
    何立言难得见父亲笑得如此，
    何立言常常会想，若还是在学校里，我是不是会吸引很多女生的目光？那会让更多的人嫉妒吧，好希望时间能退回一年。真的，有时候想一想也是件很让人兴奋的事情。
    一月底，何立言终于决定将二十万字的《绿森林》发到网上连载，每天上班之余，他都在脑子里梳理情节，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也开始记录情节概要，然后到了晚上就在宿舍里全身心创作，每次完结一章，那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就瞬间袭满全身，他一直相信，灵感来源于生活，他甚至已经愿意为了书中的世界而放弃整个现实世界。
    不足一月，伴随着《绿森林》的内容进入高潮，网页的评论区也同样进入高潮状态，每天的评论数，点击数量都在迅速增加，何立言猜想大多数人可能是看了《婴怨》后来的，看恐怖小说的也会喜欢青春爱情吗？
    有一天，他的责任编辑给他这样一条留言：
    您好，网站版权这边觉得《绿森林》有ip影视改编的前景，所以想让您重新按照新模版填一下影视改编的资料，如有意，请回复。
    何立言看到这条留言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是不可思议。
    影视改编？对于他这样的作者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有吸引力呢？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爱情小说居然有人看上，虽然只是“有前景”但是这已经是极大的认可，但同时，也有一个问题，我还没更新完！
    何立言回复编辑后按要求填写书籍资料，但是看到“故事梗概”的时候难住了，《绿森林》还没有结局，他也没有想好结局，我如何写出一个我不知道的结局？
    何立言想了很久，两天后，他回复编辑：很抱歉，我还没想好结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完结后完整地将它交给您。
    消息发送出去的一刻，何立言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这或许是难得的机遇，亦或许只是网站鼓励作者的糖衣炮弹。如果是别的书，他一定会彻夜不眠编出个完美的结局，但是《绿森林》不行，对他而言，这不是本普通的书。
    幸福来的快，去得也快。《婴怨》的余温里，《绿森林》的热度也颇持续了一阵，甚至《断头婚》下的催更留言也多了起来，他不得不同时更新，到二月末的时候，因为何立言更新骤然地减缓，也终于迎来了低谷。低谷，何立言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状态，因为前两个月的忙碌，他因为饮食不规律患上了严重的胃溃疡，又因为临近实习结束的考核，他不得不开始减少创作，到最后一周只能写出两章来。
    最先发现他这般异样的，依旧是江语欣。她惊讶地发现何立言连载《绿森林》时候便一口气读完了它，最后满脑子都是书中的“柚子”女孩跟“泡面”男孩。他惊讶于何立言的创作能力，也惊讶于他的更新速度，她计算过了，以自己写一篇作文的速度，更新章三千字的文需要三小时，何立言每天两本书各一章节，也不排除他还在写除《绿森林》、《断头婚》外的第三本，所以至少每天得花费六小时创作，除去上班的时间，简直不可想象。
    终于有一天，他在医院看到挂号排队的何立言，整个人比起冬天时候瘦了整整一圈。
    “你这是怎么了？”她上前询问，即使再辛苦也不至于这副样貌吧。
    何立言苦笑一声，道：“上次医生说胃溃昂，最近又一直不舒服，你们医院胃肠科好，就蹭你们医院啦。”他笑得很不自然，同时，江语欣也发现他的左手一直都放在小腹上。
    “你肯定没有按时吃药。”
    何立言只是对着他笑，眼窝里深深的肉眼可见的疲惫。
    “你去那坐着去，我给你挂号。”江语欣没由对方反驳，一把将他从队伍里拎了出来。他真的瘦了很多。
    “你不用上班吗？”何立言问。
    “没关系，人手够的，我跟老师发个消息说一下就行。”
    她请假这么方便么？虽然有点怀疑，但是何立言还是顺从地坐到旁边等候椅上。接下来，他随江语欣去候诊，去抽血，去化验，最后等她去拿药。这个时候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江语欣就像个天使，在他的身前飘来飘去，那一刻，真的很美，很安宁。
    回到宿舍里，何立言躺在床上，江语欣冲完药递到何立言面前郑重说道：“医生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你的胃溃疡再发展下去就会胃穿孔，到时候可要进手术室了！”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对医生说的吧。”
    何立言摇头。
    “骗不了我的，一个人住的可真不叫人放心。”江语欣环顾宿舍，空空荡荡，是她的话一定都不敢住下去。“医生说了，一定要注意饮食，你有锅，正好能煮粥和面，记得要少食多餐……”
    何立言一直看着江语欣，听着她的喋喋不休。
    “好了，我知道了。”
    “你最好是知道了。”将语欣的眼里透着担忧，“还有三个多月就要返校的，你要是这个状态可不得把大家吓死咧！”
    “不会的，我吃得多，很快就会痊愈的。”
    “不行！”江语欣的声音提高了三倍，“少食多餐！少食多餐！少食多餐！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
    何立言吐吐舌头，道：“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我要是你女朋友的话一定要给你气死！”江语欣瞪着眼睛，但是话说完的时候却怎么也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女朋友？我现在的样子不就跟生气很像吗？
    “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她起身离开。
    “那路上当心。”
    随着身后宿舍门的关闭，江语欣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我没有这样的男朋友，不然我会被气死的。”她自言自语。
    下楼的时候不自觉得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双目渐渐包裹着晶莹，她回头望了眼身后，晶莹顺着面颊滚落，咸咸的味道。
    “何立言，你就是个大傻子！”

 第105章 再见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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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离开他

    我们毕业了，合照中却永远少了一个人。
    会是偶尔的，你调皮的脸庞和你深沉的声音还会在我的记忆里突然地出现，就像那时候的校园里，你突然从身后触碰我的肩膀。
    有时候，在公园墨绿的树荫里，我会突然怀念你，在落雪的街头，我也会突然想起你，甚至路过街角的文印店，我也会想起你的名字。又偶尔的，看到一些年轻的奶茶店的男生，擦杯子的时候微微有点偷懒，竟会看得微微有点走神。
    我为什么会这般想他？仅仅是因为我的过错吗？
    但是他怎么可能再出现在s市呢。
    时间，2018年6月15日。
    已经过去一年，江语欣实习结束后顺利通过考试留在了附属医院工作，她不想住员工宿舍，于是在中央大道旁的居民区里租了间60平的小公寓，成为一个真正的上班族。她会每隔一段时间在睡前点开《绿森林》的网址，但是从来没有见到再更新过。
    有一天下午，她的手机出现童琛琛的留言：
    这个周末，南大街的look餐厅，下午五点半，能来聊聊吗？
    江语欣没有多想，她回复：好的。
    童琛琛回国了？两年的时间就完成学业了？她找我会有什么事？何立言？江语欣一直想了很久，到最后她相信，现在能把她跟童琛琛联系起来的，只有那个人了。
    她很期待，同时很仿徨。
    差不多能想象童琛琛现在的样貌，两年的时间谈不上长，也不能说短。印象中的她还是“绿森林”那个活蹦乱跳的美少女，现在的话她应该会变得成熟，变得更有女人味吧，可能会变得性感，会不会穿着高腰的超短裤，或者染一头夸张的棕黄的大卷发，在江语欣的印象里，生活在四方国家的女人大多如此。
    而事实是，童琛琛的变化并不多。
    坐在江语欣对面，她还是那个一眼就能认出的中国丫头，只是妆面稍微带了些哥特式萝莉风，让身边的人隐隐感觉到股来自黑暗森林的气息。
    “语欣，你能想到的，立言现在不容易。”童琛琛对她说道。
    江语欣有点不知所措，但她依是强装镇定。这是一整年来，第一次有人跟她提起这个名字。
    童琛琛识破了她的假装，“语欣，你不知道何立言就在s市吗？”
    江语欣惊愕地摇摇头，眼中闪着希望的光亮，而童琛琛眼中却是稍过即逝的愕然。
    “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童琛琛说道。
    “琛琛，立言现在好吗？”
    “不太好。”童琛琛直言。
    江语欣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童琛琛抿了口柠檬水，面无表情地看着江语欣，似乎在观察她的面色。
    “能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江语欣双手小攥着，这是她紧张时候一贯的姿态。
    “赔了些钱，拘留了段时间。”
    轻描淡写的一句。
    “然后呢？”
    “我不清楚，听说出来后消失了一段时间，没有毕业证，没法考医院找工作，留了案底也没公司敢要，能干嘛呢？”
    流浪。江语欣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词。如果何立言心灰意冷的话就一定会找一个谁都发现不了的地方藏起来。她想到他实习生病的时候，也是偷偷去了隔壁的医院看病，他是不是就是不想让他的同事让朋友知道？一定是这样的。
    “爷爷托了很多人打理这件事，即便如此，但是现在应该也是最好的结局。”童琛琛继续阐述。
    “他还继续写小说吗？”
    “我不知道。”
    “那他怎么会到s市来了？”
    “别忘了，s市可是国际化大都市，我们公司总部就在这儿，鉴于立言的情况，其他公司即便再小的职位也不会录用他的，所以我便求爷爷让何立言来s市上班，至少现在尚且能有份工作，不是么？”
    “那你……？”
    “这点不用你担心，我们来说立言的事，我先说出我的想法。”童琛琛顿了顿，道出她准备了很久的台词：“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找他。在我这里，他会有体面的工作，有发展的机会，也没人知道他的过往，他甚至会比正常毕业过得更好，不是吗？如果……”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对方的每一句，每一次，都是对江语欣巨大的暴击。童琛琛停止说话，她看到江语欣止不住的泪水，那一刻，她再次感觉自己好残忍。
    她想起三年前，在n大，夜晚天空很蓝。
    那天晚上江语欣跟秦雯雯在“绿森林”里跟童琛琛聊天，一直到天黑，女孩们聊了所有，后来秦雯雯因事离开，江语欣跟童琛琛聊着班上的男生，最终落在何立言身上。童琛琛从他小时候的鞭炮炸小白菜，一直讲到高中的晚上陪她公园坐到深夜。最后，她突然红着脸，瞪着眼睛对江语欣说道：“放开他，好吗？”江语欣久久没有说话，她按着童琛琛摇晃的脑袋说：“你醉了。”
    那一刻的童琛琛是清醒的，她觉得自己好坏，犹如现在这一刻。
    城市里从不见落日，只有霞光随着号楼的玻璃外墙不断折射着火红的灿烂。渐渐地，窗外起风了
    江语欣看着窗外纷飞招摇的梧桐叶，尽力止住心中不断翻滚的苦水。
    “我知道怎么做，我不会再找他的。”她颤巍巍地站起身准备离去，而转身的一刻，对童琛琛说道：“琛琛，谢谢你的晚餐。但有一件事，我们从没在一起。”
    面无表情。
    随后，江语欣的背影消失在飘散的梧桐叶里。
    留下童琛琛独自坐在位置上，恰在这个时候，服务员把刚才点的两份蔬果沙拉放置到桌上，她看到了江语欣离去的背影，背着包，该是离开了。随即疑惑的目光落在童琛琛身上，童琛琛微笑地朝她点点头，示意放下。服务员点点头，离开的时候将一包崭新的纸巾放到桌角，因为她看到这位漂亮顾客的眼眶已经通红。

 第107章 归来

    何立言不喜欢这样的办公室。
    所有人坐在分割成棋盘样的办公室里，盯着电脑敲击键盘，被称为“主管”的大人物顶着金丝眼镜，悄无声息地从他们间穿行。今天是上班第三周，而前两周里，童氏集团千金童琛琛已经来找了这个新人四次！可能除了何立言外，集体办公室内所有的男性员工都掰着手指数过这位美若天仙的大小姐光临过几次。
    不乏名校毕业生，有多少位经过层层筛选，跨过择业生死线才在这坐s市最耀眼的写字楼里分得一分半足的地界，他们以此为荣。放在以前，如果可以选择，在医院药房与写字楼白领间选择的话，何立言会二话不说去写字楼里，西装革履总比一身药味儿的白大褂好。但是现在，他就坐在在s市最抢眼的写字楼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的高兴。
    何立言知道自己是如何坐进来的。用一个传统的说法，叫做：走后门。
    童琛琛的爷爷“收留”了他，他愿意用这个词，童氏集团“收留”了一个专业不对口，没有文凭，没有毕业，甚至有案底的人。
    去年，何立言出事的消息传到父亲耳中一刻，父亲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左胫骨骨折。而自己在父亲最需要的时候却在跟警察周旋，在马路上流浪。最后是童琛琛带回了他，把他交给了爷爷，而轮椅上的父亲没有责骂他，只是说道：“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但是以后怎么办你自己要有数。”
    随后，他被带到了童氏集团的“金童大厦”。
    谁都记得那天何立言来的时候是何光景，集团千金拉着他的胳膊，董事长首席秘书特意向各主管叮嘱。如此排场，说不是有背景的人物，谁会信呢！
    刚来的时候何立言自然享受到了所有同事的关照，都是精英同事，连关照都是不露痕迹那种，“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忙自然应该的嘛！”这是他这段时间里听得最多的话。渐渐地，同事们也发现，这位大排场登临的新同事居然表现得什么都不太会，甚至只是处理报表这样的小事。
    “我是药学专业的。”何立言解释，然后回复他的是，“没事，没事，现在大学生毕业后70%的人都会选择与自己专业联系不大的职业，你这个只是跨得有点夸张罢了。”
    当然，也偶有年轻同事会悄悄地探过头来问：“喂！新同事，咱童千金跟你什么关系啊？”
    “朋友。”何立言总是这两个字回复。
    “真不是男朋友吗？”
    “是男朋友我还需要来这干活吗？”
    “那你知道咱童千金谈男朋友了吗？”
    “没有也轮不到你！”这时候总有另一个女同事打断这些男人无休止的提问。
    日常免不了的八卦。
    虽然一天有七小时坐在电脑前，但是白天的时间里何立言从不敢打开外网，从不登陆他的小说网址。来到童氏集团上班后不久，他便恢复了小说更新，但是仅限《断头婚》，一周偶尔写个两章，断更一年的影响就是读者订阅的大量流失，但他依然留存着那股东山再起的冲劲儿，只是现在以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生活着，而笔下的故事确是越来越黑暗。
    但这，本就是一本恐怖小说。
    读者稀稀拉拉地开始回归，数量不多，偶有留言。
    “你能回来，真好。”
    这天晚上，何立言照例点开留言界面时候，突然看到这样一条截然不同的评论，于是他立刻回复这位叫做“忆往夕”的读者：“谢谢，能回来真好。”
    是的，能回来真好。
    能再次回到网站写小说，能再次回到s市，能再次回归正常生活，无论哪一点，都有理由说出这句话。何立言抱头躺在租赁的40平米小公寓里，虽然离市区不近，但是坐地铁去上班也仅半个多小时，最重要的是，这是在他承受范围内的，凭自己能力找到的居住处。
    去年的时候他在城南，现在住在城北，s市之大，仿佛生活在两个城市。
    公寓很小，却是老小区少有的高层。站在窗口能眺望半座城市，条条大路如同发光的蛛网，远处大厦斑斓的灯光能让人看得恍惚，他曾试图寻找记忆中的中央大道，在那光明与黑暗的交接处，但是举目眺望，到处都是。
    慢慢地，何立言已经开始接受这份工作，虽然分配的任务依旧是打下手的小任务，但他都会尽力去完成，空闲的时候再抽空学习各种办公技能，也会学习金融知识，因为他知道，这座写字楼不是简单靠关系就能长久呆下去的地方。
    父亲从小告诉他，人要学会感恩。所以现在何立言每次走进“金童大厦”的时候都会提醒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如果我曾接受的是份施舍，那我今后送还的将是我的全部。
    从没想过我的人生轨迹会变成这番姿态。
    而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何立言才会回忆去年酒吧事件。如果给他穿越时空的机会，他一定会阻止自己进入那家酒吧，但是让他再次选择，他依旧会选择伸出自己的拳头。
    手机里，是数十条来自同学的留言，时间大多都定点在2016年。这一整年来他都没有回复，那些孤独的流浪的日子里，他多少次盯着手机里的留言哭过，多少次在漆黑的夜里仰着天空怒吼过。
    毕业那天，他悄悄地回到n大，蓬头垢面，谁也不知道。
    他依照班级群里班长发的地址，来到了毕业聚餐的场所。他远远地望见了昔日的男孩们，也见到了那些女孩们，那个女孩。他听到了陆赫的大嗓门，听到了“大叔”这个名字，心里很激动，没有人忘记他。何立言背靠着门外冰冷的砖墙，在高亢的歌声里，那不断头的泪水，形同雨帘一般。
    时隔一年，终于在今天这个普通的夜晚，他在久违的班级群里，发出一年来第一条信息：
    各位，我回来了。

 第108章 改变

    如果说第一本书《婴怨》的出版是他从业的小高潮，那么之后的一年可谓真真切切的低谷，而从高潮到低谷，再从低谷逐渐走出的这段时间里，有一个问题何立言从未停止过思考，究竟是什么造成了我现在这般境况？
    我从即将毕业的蓬勃大学生变成前途黯然的公司员工，西装笔挺地坐在这个即使再努力都始终格格不入的办公室里，已然看不到一丝改变的前途。唯一曾经期望的，在经历一年的沉沦后，终于重回原点。
    渐渐地，活成一具办公室里任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虽然在昔日同学们看来，自何立言在班级群里发布那行信息之时候，便已经重回到了大家身边，只有何立言知道，那句话，也仅仅只是一句话。
    童琛琛这段时间里见过何立言，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哥哥。印象中，两年前离开时候，何立言是个外向的大男孩，时而慵懒的，时而骄傲的，时而又是神秘的，想起他的时候你能在他身上找到一千个的形容词，可现在，她眼中的这个男孩距离真正的“大叔”兴许只差一个年龄的数字，从他的眼中再看不到外溢的傲气，那目光闪烁的仿徨里却透着无言的沉稳。
    童琛琛第一次拜访何立言的家。她认为这不是拜访，拜访的话至少得买点礼品，哪怕一袋水果，但是她就是这么厚脸皮地跟着何立言回到的了他的公寓。
    “我来就是看看你住得怎么样。”童琛琛拎包一扔，大摇大摆地坐在何立言床上。
    这间公寓比她想象中的小很多，一整间，南北通透，厨房与卧室的分界线仅是一个长长的柜台，颇有酒吧吧台的风格，唯一的亮点就是南窗外开了个阳台，可以养些花草或者搭个吊篮躺着晒太阳，当然，何立言自然仅仅是用作晒衣服了。
    “小了点，但啥都不缺。”何立言说道。
    “对啊，这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是？”
    “嗯，看来还是有点文化的。”
    “切，你以为我在国外只是看英文呐！”童琛琛叉着腰表达不满。
    “好了，看也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什么？你这就下逐客令了？”
    “本来就不是我请你来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是客人。”
    “可我没晚饭招待你。”
    童琛琛不信，她当即去打开冰箱，竟只有半瓶可乐，她又打开下半部分的冷冻仓，只有半包速冻水饺。
    “啊——，你怎么这么惨啊。”
    何立言耸耸肩，只能说童琛琛来的时机真的不巧。
    “那我们去买菜吧！”童琛琛突然提议。
    “别了吧……”
    “天还早，就这么决定了。”没由得何立言反对，童琛琛已经拉着他的胳膊往门外头拽，“我来买，你只要负责做就行。”
    一直到菜市场，童琛琛都是挽着何立言胳膊，她成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你靠得这么近别人会误会的。”何立言一直试图脱离出来。
    童琛琛就是不松，她几乎半个身子贴在何立言身边，“误会就误会，我就是喜欢立言你啊。”挨得更紧了，也自然是成功引起了两道商贩们的侧目。
    “至少让我正常走路吧。”
    “哦哦。”然后重又回归挽手的状态。
    虽然童琛琛嘴上说是她买菜，到最后都是何立言负责。他没想到这丫头口中的买菜就是告诉商贩：“那个给我拿一点！”然后对方用奇怪的眼神与之对视几秒后，便凭感觉拿了些过秤，最后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何立言惊讶地问她怎么不会还价？没想到童琛琛也是露出一脸惊异的神情，这么便宜还要还价吗？
    甚是汗颜。
    我忘了这是千金大小姐了。
    最终买菜的任务还是交给何立言完成，回去的路上他告诉童琛琛，因为还价，共省了十八块钱，而童琛琛听后确是不屑的神情，不就十几块钱嘛，我也可以。何立言笑而不回。
    有童琛琛陪伴的时间里，何立言感受到生活那难得的平静，即使一直在她的叽叽喳喳里。他看着那上下跃动的光影，听着那跃动的年轻心脏，所有离散的时光，所有暗淡的记忆，在这一刻都化为光芒万丈的乐章。
    “琛，你还记得‘绿森林’么？”他问童琛琛。
    “当然啦，虽然两年没有回去，但是跟姜姗姗一直有联系。怎么啦？你想回去看看？”童琛琛手中拎着菜袋子，随着自己的步伐一前一后规律地晃动着。
    何立言想了想，回道：“不是，我只是以为你已经把奶茶店给忘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把我一手撑起的店给忘了，哪像你，没心没肺。”
    “我哪没心没肺了？”
    “那你告诉我，是哪个大混蛋消失了一年？”
    “没有一年。”
    “反正就是失踪了对吗？谁能料想你偏偏在那档子口出事，你知道我们有多急吗？”童琛琛的语气渐渐变为质问。
    “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已经承认错误了。”
    “也就我还这么关心你。”童琛琛嘟着嘴，却一脸色满足感。
    “回去我给你做些好吃的行不？”
    “想贿赂我啊？”
    “我是想，这么久了我都没好好感谢你，还有你爷爷。”
    “说起这个，你知道吗？我电话里跟爷爷说起你的事后，他直接说‘没关系，回头到我公司来。’我听了居然都不知道说什么。”
    “我以后得好好感谢你爷爷。”
    “不用的，其实在他心里，我在n大开奶茶店有你照顾我，后来愿意出国留学也有你的功劳，他这么做也算是感谢你呀。”
    “是这样？”何立言露着狐疑的目光。
    “他亲口跟我说的。更何况，即使不是这样你以为我爷爷会不管你吗？”
    “好吧。你爷爷我就晚点再谢，先谢谢你吧。毕竟现在一直都是你在关照我。”
    “我……有吗？”童琛琛有点摸不着头脑。
    何立言莞尔一笑，道：“因为你的缘故，你不知道办公室里的那些高材生对我有多客气。”
    “但是即便如此，你要记住，同事永远只能是同事，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可要告诉我，我一定要让白主管好好教训他们。”
    何立言看着童琛琛咬牙切齿的样子真的觉得有点可爱。

 第109章 哭泣的童琛琛

    黄昏的夕阳，背后热烈的霞光穿过街道，留下身前两道长长的影子，童琛琛盯着地上的长影，回头望一眼，满眼恍惚。
    “立言。”
    “嗯？”
    童琛琛仰头看着他，满头的金色。“我真希望，每天都这样。”她痴痴地说道。
    “做梦吧。”何立言用身子顶了她一下，“早点回学校去。”
    “无所谓的，又不是一定要连着读完，就算过两年再去完成也可以。”
    何立言看着她的眼睛，也知道这丫头不是说谎。
    “随你，只要你能拿到学位证就行，别像我一样。”
    “你？明明是你自己放弃的。”
    童琛琛话说到后面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但是何立言还是隐约听到了，但是假装没听到。他们穿过大街穿过小巷，随着身边的影子越来越长，夕阳也被阻挡在远处楼间。多么美好的夏天，何立言忍不住感慨。
    回到公寓里，何立言快速地开始处理食材，时间已经不早，他怕痛琛琛回去晚了，反倒是痛琛琛显得不急不缓，一会儿问为什么不买个榨汁机，一会儿又跑到阳台询问那盆长得跟宝石花一样的植物是什么？而何立言告诉她，那就是宝石花。最后童琛琛就干脆坐在床上打开电视，头却瞥过来看着何立言一个人在那里忙活。
    “你要是空的话过来帮忙。”何立言自然知道童琛琛是空的。
    “我不会。”
    “你在国外都是订外卖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童琛琛故意这么说道，其实之前在“绿森林”时候，张江有教过她做菜，可是今天她就是不想帮忙，她希望何立言做得慢一点，时间也过得慢一点。可惜啊，我不能在这里过夜。
    住这里一个多月，何立言也还是第一次认真做饭。一个人的话他不会特意去菜市场买菜，有时候经过超市时候顺便带一点，有时候便干脆煮水饺，一袋水饺八块钱，能吃两顿。
    没多久，香气便飘散开来。红烧排骨，凉拌黄瓜，青椒炒土豆，番茄蛋花汤，三盘菜围着汤热气腾腾地被摆放在桌台上，童琛琛又从冰箱取出那半瓶可乐，倒上两大杯后便迫不及待地夹了块排骨，随即，红扑扑的脸蛋儿上立刻映出大写的满足感。
    “好吃吧。”何立言说道。
    “嗯嗯。”童琛琛鼓鼓的腮帮子在何立言低头喝可乐的时候趁机又塞进去一块儿。
    “立言，我是不是第一个吃到你做的菜的？”
    “不是啊。”
    痛琛琛突然睁开眯着的眼睛，那神情分明在质问：还有谁居然能比我先吃到！
    这傲娇的小眼神让何立言瞬间放弃了之前这丫头已经长大的想法，他想了想说道：“反正你不是。”
    “那我是不是第一个吃到你做的，漂亮的，年轻的，可爱的，女孩子？”痛琛琛觉得自己加了这些形容词已经够了。
    何立言不得不点了下头，他知道不给她个满意答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是童琛琛回国后吃得最满足一次，虽然只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家常菜。
    晚饭后，童琛琛再次躺倒在床上，何立言一个人洗涤着锅碗，而转头的时候，童琛琛竟已呼呼大睡，他想起以前n大附近租住的公寓里时候，也是这么个姿势，一点儿也没变。
    何立言摇醒了她，道：“你该回去了。”
    “不想，我就住这儿了。”
    “不行。”
    “我爸妈又不在这儿，又没人管我。”
    “你爷爷。”
    “我就说在朋友家。”
    “你回国才多久啊，这s市哪来的朋友，赶紧起来。”何立言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容辩驳的语气。
    等童琛琛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电梯里。“你住你爷爷那么？”何立言问。
    “不，才不跟爷爷住，烦死了。我外面租了个公寓。”
    “租的公寓？”
    “我可没那么挥霍，随随便便就买房子住。”
    “那告诉我地址。”
    “皇家花园104幢303。”
    “人民西路那边的么？”何立言查了下手机地图确认。童琛琛点点头。
    “回去我也是一个人，多无聊。”她倚靠在何立言肩头。
    何立言没有理会她，已经在手机上的打车app上输入童琛琛的地址，不久，一辆白色网约车停了过来。他把童琛琛扶上座位。司机后视镜里盯着童琛琛，半晌，递过来个塑料袋说道：“这个拿着，别让你女朋友吐车上了。”何立言尴尬地告诉司机，这丫头只是没睡醒，但还是顺手接过了司机递过来的袋子。
    童琛琛歪倒在何立言身上，一股知名香水味儿在狭小的空间里散开，何立言打开了些车窗。明晃晃的路灯如同翻开的书页，过去的画面与这陆离地光景映成一页页橙黄的画卷。在逐渐静止的时间里里，刻上记忆的墓志铭。
    灌入车内的晚风吹拂着童琛琛的脸庞，她早已清醒，但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感受着对方铿锵的心脏，感受着对方呼吸浩瀚的呼吸。
    “到了。”何立言拍拍童琛琛，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你可以自己上去吧。”
    童琛琛点点头，暮色里，她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白色的轿车启动，再慢慢驶离。
    “立言。”她突然叫道。
    怎么？没等何立言反应过来，童琛琛已经张开双臂从身后抱住了他，她踮着脚尖，下颌紧紧垫在对方肩头。
    “你，怎么了？”何立言感觉到脖颈的濡湿。
    “你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
    童琛琛呢喃道，她的声音让何立言全身的肌肉颤抖，他沉默着，双手不知所措地垂倒在身体两侧。
    “你难道这时候还想着她吗？”几乎哭泣的语调，“你知道对一个女性来说，对一个男生说‘喜欢你’需要多大的勇气？而第二次……”
    “琛……”
    童琛琛后退一步，泪水打湿的发鬓如同霜后的碎叶粘贴在粉红的面庞，她抽泣着。
    “你还想着她，对吗？因为她，你才无法正常毕业，你喜欢了她这么久，可是到最后，她给了你什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你在s市，她就在城市那头。”童琛琛指着远处的灯光说道，“她来找过你么？立言，我问你，这么久了，她有联系过你么？”
    何立言矗立在童琛琛跟前，恍如雕像。

 第110章 为了你

    童琛琛望着何立言，透着朦胧，望着现在那张无论沉思、走神、愤怒、惊喜还是惊慌，永远没有突兀表情的脸，只是微微地皱皱眉头，如同盛夏绿荫间落下的梧桐叶，一眨眼的功夫，没有任何变化。
    “从n大离开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多不舍，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就像被抽离一半的灵魂，即使变得血肉模糊，却都要装作若无其事。我存着一丝幻想离开，又多么害怕回来时候已经天翻地覆，但很高兴，很庆幸你还在。”童琛琛泪如雨下，“江语欣给过你什么？除了失望，还有什么？她心里真的有你么？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有出现么？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一直在骗自己？”
    一连串的问题让何立言的脑袋一片空白，一字一针，戳进他的心坎，他望着远处的灯光，如同对面这个女孩的眼，斑驳而恍惚。
    何立言沉默地向前一步。
    “你别过来！”童琛琛突然变脸，呵斥住了他，怒目而道：“何立言，我真想给你一拳，好让你清醒点。”
    “琛琛……”
    “江语欣根本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也只有我这么傻，这么傻。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我的，可你为什么拒绝？难道你是怕我们的家境悬殊？难道你没看出来吗？爷爷赏识你，才让你入公司，自小他拿我跟你比较，他打从心里认可你。反是你一直把自己看低。我喜欢你，这是我的自由，我也相信家里人都能支持我。”
    童琛琛声音很大，最后成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何立言依旧沉默地看着她，他以为童琛琛离开n大的那个晚上就是结束，却没有想到只是开始。
    “何立言，我现在给你个选择。”童琛琛抬手掩去泪花说道：“如果你愿意，就过来抱我，如果拒绝，那就请你离开，我们永远不见！”
    童琛琛是铁了心了要在今晚给自己个了断。话毕，她闭上了眼，微微扬着头，迎着星月，等待那个盛大的抉择。
    温度渐变，星云斗转，这一刻的等待如同四季的轮回。
    脸庞风干的泪印散发出干涸的欲望，沾湿的鬓发在夏风里蠢蠢欲动。
    随着一股磅礴气息袭满周身，一瞬间，那些来历不明的彷惶，那些走投无路的欲望，都变为模糊不清的爱恋，在这个光芒万丈的盛夏中苏醒。
    “谢谢你。”童琛琛感受着对方的温暖，早已流干的泪腺再次充盈，这个拥抱，塞满她一整夏的满足。
    “今晚，能留下来吗？”童琛琛喃喃。
    何立言低头，盯着这个粉红脸颊的姑娘，道：“别得寸进尺。”
    破涕为笑。
    童琛琛目中闪着晶莹，蹦跳着跑进楼里，何立言就在后面看着她消失在视线里。回去的时侯，他没有打车，而是沿着街边步行，很远的路。他走走，笑笑，经过他的行人都自觉避开一段，以为碰到个傻子。
    童琛琛洗了个澡后便躺在床上，她倒了杯红酒放到床头柜，微微的醉意，却辗转反侧。
    “你到家了吗？”她给何立言发去短信，惊讶地发觉与之前比较起来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她匍匐在被子上，空调调得很低，正对着她高高撑起的脚丫吹着凉风，有一种极至轻松的放松感。
    “还在路上。”很快，传来回复。
    “怎么这么慢？”
    “我步行的。”
    步行？童琛琛一惊，改变姿势盘坐在床面，“你疯了吧！穿过半座城呢！”
    “我知道，后面走不动了就租辆车。”
    “都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没关系。”
    如同中学生的小秘密，童琛琛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也发觉自己变了，如果放在一年前的话，她肯定会在所有社交平台里公布自己的喜讯，甚至在直播间里公布，当然，她已经很久不开直播了，也没打算以后再开。何立言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的事，因为他绕了一圈后发现自己并没有需要告诉的对象，即使是胖子、乔天他们，怕是要被他们烦上还几天吧，所以暂时就先不说了。还有一直悄悄为他张罗对象的父亲，他也没有告诉，因为每次把自己跟童琛琛放到一起的时候，他都会想起父母曾经的告诫。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我跟童琛琛在一起？
    那牢固的没有理由的枷锁在童琛琛的攻势里逐渐破碎，父亲一向是恪守传统的代表，如果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让他产生如此想法，我不能接受，但我会努力，用我的行动让他改变。
    恋爱与暗恋的差别，就是恋爱能实际上改变一个人的行为准则。
    如果自己没能做出一番成就，那何立言自己都没法给自己一个跟童琛琛在一起的理由。
    之后的时间里，何立言加倍地努力，办公室里他是加班最晚的一个，而回到公寓，他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写作上。《断头婚》开始步入日更两章的节奏，与此同时，他生出了更大的目标，于是开始搜集资料，甚至描绘地图，把它们张贴在一块墙壁上。
    两周后，童琛琛看着墙上的图稿露出惊讶的神情。
    何立言骄傲地对她说：“这是我创造的世界。”
    “你的世界？”童琛琛取下钉在墙上的一张画着地球样图案的画纸。
    “不错。”
    童琛琛看到何立言的眼中很久没有出现的自信。
    他继续说道：“你手中的这个星球叫做‘深蓝’。”
    “深蓝？”
    “对，那是个跟地球一样的行星，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文明。整个星球有三种生物占据，人类的帝国、妖族的巢穴，你可以理解为兽人，还有一种已经灭绝的曾经居住的外星种族。”
    “你的新书吗？”
    “对啰。”何立言的语气透着激动之色，似乎在密谋着一个伟大的计划。
    “这会是一本精彩的书，拥有百万字的篇幅，建立完整的体系，拥有完整的世界观……”
    童琛琛听着何立言描绘得眉飞色舞。“取好书名了吗？”她问。
    “《妖域战纪》。”
    “哇！一听就会是本了不起的书。”
    单单是描述，何立言已经心潮澎湃，他抱起身边的童琛琛，深深地吻了下去。
    为了你，我会写出这世界上最棒的小说。

 第111章 闺蜜重聚

    一座城市，两个世界。
    当一边的色彩随着盛夏的展开逐渐步入蓬勃的翠绿，而另一边却依旧挂载着幕春的残喘。
    江语欣每天工作完回到公寓里总是累得几乎浑身散架，她很庆幸自己租住的公寓只有小小六十平米，这给她省去了大部分打扫时间。她的生活，精致而又单调，早上离开的时候看两眼阳台的多肉，偶尔滴些水，回来的时候做个简单的小菜，然后榨杯蔬果汁，晚上是不吃米饭的，几乎每个爱美的女孩都有这个习惯。
    睡前她会敷张面膜，有时候趴在阳台欣赏城市夜景，更多的是躺到床上看看电视剧，看看收藏的网络小说。房间里总是很安静，后来，她下载了个日语app，借着学习日语的借口朝着空气大声地交流，有还有话忘了一半，声音断在空气里，仿佛瞬间整个人掉入深不见底的海沟里，安静得让她害怕。也只有这一刻，是她最感到孤独最无助的时候。
    直到某一天，她收到一条短信：
    语欣同学，我回来啦！
    欣喜的程度毫不亚于当初知晓自己被附属医院录取的一刻，这条信息仿佛吹散了这个夏季所有的不快。给江语欣一万个机会她都想不到秦雯雯能够回到s市。
    她在炎热的中午赶到火车站接秦雯雯，碰面的一刻，两个女孩激动地怀抱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永远留在m市了呢。”江语欣擦着眼角的泪。
    “怎么会呢。”
    “小雯，你怎么回来了？”
    “恰好老爸出差路过s市，我就跟着回来了。”
    “那什么时候走？”江语欣担心地问。
    “不走了。”秦雯雯笑盈盈地回答她。
    出乎意料的答案。“不走了？”江语欣不信，秦雯雯一向是爱开玩笑的。
    “不走了！”对方坚定地摇了一下头，“我回来跟奶奶住，不走了。”
    “那你的工作……？”
    “m城风沙太大，空气差，我不喜欢，工作上月就辞了。回来跟奶奶一起看她的馄饨店，前年跟爷爷开的，打发打发时间，可是最近爷爷腰椎病犯了不好多动，留奶奶一个人打理也不放心，所以我软磨硬泡了一阵就成功回来啦。”
    “啊——！你要回来居然都不告诉我！”
    “惊喜呀！”
    江语欣激动得叫出声来，她拉着秦雯雯的手一起蹦跳着，转着圈儿地蹦跳着。
    “走！我们去吃火锅！”江语欣拉着秦雯雯的手。
    “大夏天的……”秦雯雯抱怨一声，但还是乐呵呵地顺从地被对方牵走了。
    江语欣选择吃火锅的理由，一则是她喜欢，秦雯雯也喜欢，虽然是炎炎夏日，二则，涮火锅的话能让分别多时的姐妹有足够的时间一起聊天。
    江语欣点了大盘的肥牛，大盘的毛肚，大盘的羊肉卷，满满三层的食材足够他俩吃上三个小时了。她听秦雯雯讲述m城颇具异域风情的生活习惯，讲述那些时间里发生的愉快的跟不愉快的事。最后，秦雯雯问江语欣住哪里？江语欣告诉她租住在中央大道附近。秦雯雯竟立刻两眼放光，“我奶奶的馄饨店也在那儿！”
    “叫什么名字？”江语欣赶紧问，心中竟隐隐有了些期待。
    “‘外婆家混沌。‘”
    “是开在农商银行对面那家吗？”
    “对呀，对呀！你去过？”秦雯雯跟着江语欣莫名地激动起来。
    “有路过，但没有去过，但是订过不少那家的外卖，没想到就是你奶奶的店！”
    两个女孩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雯雯，要不你过来跟我住吧！”江语欣突发奇想，对秦雯雯建议道。她知道秦雯雯是绝对不会拒绝的，而事实确实如此，这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当晚，秦雯雯问候了爷爷奶奶后便搬了过去。她惊喜地发现江语欣的公寓离馄饨店只隔了一条街，可远比住家里方便多了。顿时感觉命运女神送来一个天大的礼物。
    “我猜你现在的生活一定特爽。”秦雯雯望着洁净的房间，无论眼睛还是话语都透着羡慕。
    “没有的事。”江语欣边说着边把柜子里另一个枕头扔到床上，今晚她跟秦雯雯睡一起。“你不知道，一个人住有多无聊，我都很久没敢看鬼片了，尤其晚上回来，乌黑乌黑的，吓死人嘞。”说着，她朝秦雯雯做出一个糟糕的鬼脸。
    “那也比我好，你知道吗，我们员工宿舍居然住六个人！还特小！”秦雯雯张开手忍不住比划着，满脸的嫌弃，从她的表情看，这才可能是她离开的主要理由吧，她继续吐槽：“人口多就罢了，我的舍友有两个还不爱干净，你能想象换下的内衣没洗就赤裸裸地悬挂在床头架子上吗？”
    江语欣呲着嘴直摇头。
    “总之，回来的感觉真好啊！”秦雯雯重重地躺倒在床上，“很久没睡这么大的床了啊！”
    然而江语欣双手一拽，像拔萝卜一般将她从床上拉了出来，掩鼻命令道：“赶紧起来洗澡去！一身的汗渍。”
    “遵命！”
    秦雯雯笑盈盈地起身朝浴室走去，途中已经把短袖脱了去，回身问道：“语欣，脱下的衣服扔哪里？”
    江语欣看着仅剩一件内衣的秦雯雯，惊吓地赶紧转头看像窗户，好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舒了口气暗想：这丫头北方呆了两年，性子也变得这般豪放了？
    再转过头的时候，秦雯雯已经不见，竟是半赤着身子跑到靠墙的书桌旁，她手中拿起一本书，《婴怨》。
    “怎么了，小雯，不去洗澡？”
    “鬼片不敢看，还看这么？”秦雯雯回过头，把书面对向江语欣：“他就在我们s市，对吗？”
    江语欣不知所措地左右环顾，无处安放的的双手交叉在胸口，“我不知道。”她说道，目光打着转。
    “你不知道？”秦雯雯秦雯雯狐疑的目光如同北方的孤狼，摄得江语欣心慌。
    “好像在s城吧，记得……他不是在群里说过吗，大家都知道。”
    “语欣，你有事瞒着我。”

 第112章 过客

    城市的夜空不见星光，窗外的夜光透过窗户幽幽地照着卧室一隅，秦雯雯平行地躺在江语欣旁边。
    “不会的吧。”听着江语欣的讲述，许久，她发出一声感慨，再缓缓侧过身子，看着平躺的江语欣，对方盈盈的目光正直勾勾地射在天花板上。秦雯雯试图体会江语欣那时的心情，她也猜测对方应该没有把所有的告诉自己。
    “童琛琛变了吗？”秦雯雯问道，然后她也仰天躺着，对着天花板。
    江语欣张开口，只是许久才传出声音：“她坐在我面前的时候，形同陌生人，我感觉不再认识她，她变得典雅，高贵，甚至一颦一动都透着不可触碰。”
    江语欣的口气听起来更像是赞叹。
    “其实，我们早知道的，她喜欢何立言，不是吗？”
    随即，不再说话。
    “语欣，我觉得你现在就是网上说的那种‘打死不说喜欢你’的典型。你们两个都在装傻。”秦雯雯扑腾地坐起来，两手一摊，比划着：“我早就看出来他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自古以来，‘女追男隔层纱’，他傻，你就跟着他傻？我知道，在感情上你一直是高傲的，如同女王般永远抬着头，可难道就不能改变你的倔强，例外地……改变一下？我真想不明白高中毕业时候你是怎么跟乔一鸣在一起的。”说完，如鲸鱼入海一般又倒了下去，俨然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不懂。”江语欣驳斥。
    “对，对，我不懂。”直到对方气呼呼地拿起手机。
    江语欣也背过身去。
    “小雯，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许久，缓缓说道。
    “但是从我第三者的角度，你就是一直以来都太被动，我敢说，这样下去你终究会失去的。”秦雯雯直言不讳。
    一同陷入缄默。
    黑夜里，江语欣辗转反侧。窗外蓝白的光亮映出地面一块霜白，柔和得如同冬日的水波。她想起那个寒冷的晚上，萤火虫萦绕在湖畔，唯美的意境中她却冰冷地拒绝了那个男孩，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为什么而犹豫？是因为这声告白太唐突？太轻率？因为双方的家庭、地域？还是因为童琛琛？江语欣承认，当初自己否决的一刻，内心是带着煎熬的，带着一丝后悔的，甚至扭曲地去埋怨着对方为何不坚持。可到头来，其实我们一样，都是高傲的天使。
    记得之后的时间，她跟他，一如既往。知道对方跟自己在一座城市实习的时候，心里竟悄悄地欢喜。直到实习最后他被胃病折磨，那时候才发现，竟已然扮演着女友的角色。
    直至失去。
    江语欣闭着眼睛，眼底逐渐湿润，微微颤抖的睫毛没能阻止泪珠的的滚落，她忍着，继续忍受着夜晚时间的煎熬，等再次睁开的时候，已是天明。
    “你怎么没有叫醒我。”迷糊中，江语欣看到秦雯雯坐在书桌前，她在看什么？
    “周末多睡会儿不好吗。”秦雯雯没有转过头依旧盯着桌面。她蓬乱的头发告诉江语欣，这丫头还没洗漱，可能大早醒过来遍坐在那了，右臂撑着脑袋的胳膊上还有压在书上印出的红色血痕。
    她在看什么书？江语欣扶着有点晕乎乎的脑袋，奇怪地走过去。
    “确实写得不错。”秦雯雯转过头，同时自觉将书合上露出封面给江语欣看，《婴怨》，与此同时，她的笑容，若有所意。
    ”你怎么看这个？”江语欣记得秦雯雯是从不敢看鬼故事的。
    “早上起来上个厕所，路过看到好奇就翻了翻，看到简介上“借用鬼怪的传说犯罪”几个字，想来就是没鬼啰，无非杀人嘛，忍不住看了个开头，没想到开头就是高潮，停不下来了。”
    “这个你没有吗？”江语欣问，她想起来，她的这本书是何立言去年实习的时候路上碰到顺便送她的，还是出版社寄来的样本，他说过等正式出版销售后会买上很多本，然后一一寄给大家，秦雯雯肯定也在他的名单里，也还记得实习返校那天“绿森林”大家还提起过。
    “我当然也收到了，只是拿到就放在了抽屉里，后来不知道哪天谁来我这玩看到就借走了，然后一直没再见过。”
    ”哦，那你要想看就拿去吧。”江语欣对她说道。
    “你舍得？”秦雯雯咧着嘴，似笑非笑。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真舍得？”
    “舍得。”江语欣说完转身离去，重新倒在床上。
    “我知道你实习前就早早就在网上看完了，而这本书我看的时候新得也压根没有翻过的痕迹。”
    “那又说明什么？”
    “说明明你一直珍藏着，还放在显眼的书桌上。”
    ”我只不过是留着备着方便以后哪天能用来垫桌脚用罢了。”
    江语欣嘴里嘟囔着，俏变的语气尽量装得自己毫不在意，只是一旁童雯雯早就看穿，她高高翘着二郎腿，隅着身子，看戏子般地瞅着江语欣逐渐变得红扑扑的脸蛋儿。江语欣是不会任由秦雯雯欺负的，但是狡猾的秦雯雯成功在对方抄起枕头砸向自己前收起了她嚣张的姿态。
    江语欣没有了办法，抱着枕头讲头埋进去继续补觉。
    秦雯雯依旧远远望着她，眼里挂着担忧。
    你确实一直留着他的书。
    江语欣无声地躺倒着。
    我们知道，故事里，所有认真相爱过的人，都会有着最伤感的离别。可是现实中，没有相爱的人，甚至没有过交错的纠缠，没有过情爱的争端，当某一天突然不见，也会发觉，让我不宁的，竟然是你。
    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止不住的伤心。
    每次想到这里，都会忍不住地怀疑。
    真的在我的生命里，你只该是个过客？可当真当我怀疑的时候，你站在我的面前，你那英俊刻骨的面庞在夕阳里出现的时候，那长长的黑色倒影里，我反倒真真切切地成了你的过客。
    ………2018年8月

 第113章 童崇光与童琛琛

    金童大厦33层，董事长办公室。
    在这个s市中心最金碧辉煌的办公大楼里，童氏集团董事长，童崇光，正端坐在办公室宽大的褐色办公桌后，桌上电脑旁的金座上插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红旗边摆着两幅相框，一幅是与前国家领导人的合影，代表着此生最高荣誉，而另一幅则是旧旧的全家福，那时候，她的妻子还在世，童琛琛也依旧能被抱在他怀里。
    办公桌前一步远处，特别助理方瑾锦正在向他汇报童琛琛近来的学习状况。
    童琛琛近些段日子里总有点神出鬼没，父母都在外地，在s市，爷爷童崇光成了能约束她的少数。童老爷年事已高，虽逐渐卸担，但是在童琛琛的父亲回来前，s市总部的诸多事宜依旧由他亲力亲为，也正如此，对于孙女回国后的诸多事宜都委托给了方特助。
    方特助的任务就是帮助童琛琛熟悉公司业务，童崇光想得很远，未来公司必定要交到孙字辈手里，都说“富不过三代”，所以对于自己一手养大的集团，即使儿子能力出色，依旧忧心。
    方特助滔滔不绝地汇报，而童老爷微微低垂的金丝眼镜里却满满浮现着童琛琛小时候的光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照片。
    方特助讲完了，但是不敢打扰他，拘谨地站在一旁等候董事长发话。
    片刻后，童崇光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抬起右手抬了抬落至鼻头的金丝眼镜。
    “完了？”
    “是的，董事长。”
    是不是我汇报得不好？年轻的方特助心头阵跳，额颈已经渗出汗珠。虽然已经在童氏服务三年多，但也是最近才被董事长任命特别助理，心中不免紧张。董事长当初选择方瑾锦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年纪轻，活泼，认为跟童琛琛的性格很契合，且又在公司担任了三年行政助理熟悉公司业务。
    方特助还在回想方才的报告有何纰漏的地方，可这又不是公司财务或汇总，哪有错误一说。
    “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每次听到讲琛琛的事我都会想起她奶奶，她们真像啊。”童崇光慢悠悠地说道，倒是对面的方特助长长舒了一口气。
    “给我讲讲这丫头最近都在干嘛？”
    “董事长您是说……？”
    童崇光朝她点点头。
    “童小姐最近在公司的事件都是我陪着，所以几乎都在学习，公司的业务，还有学校的课程，而其它时间，她经常会找公司市场部一个小伙。”
    “何立言么？”
    “对，董事长，就是他。”
    “他的话没关系。”
    “董事长，我能否问下，他是谁？童小姐每次都跟我说只是朋友。”
    童崇光笑了笑，说道：“是我个当年战友的孙子，从小玩到大的。”
    方特助暗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可是会不会走得太近了些，童小姐也有到他公寓里去。”方特助有点担心，一段时间的相处中她也发现童琛琛是个略显单纯的姑娘，虽然这个男孩在公司的时侯她有偷偷观察过，是个正经人，也从不会勾搭同办公室的姑娘，可童琛琛毕竟是集团千金，不敢马虎。
    童崇光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对方特助说道：“我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琛琛才回国，在s市也没什么朋友，不过还得麻烦你以后多盯着点。”童崇光说这话的时候更像是拜托的口吻，他知道这件事不是眼前这名员工的份内职责。
    “好的，董事长，我会多留个心眼的，我还有件事。”方特助此时已经不再紧张，就像面对着一位普通的爷爷，她继续说道，“最近‘辉煌’的公子咸明经常向我打听童琛琛的动向，他还说跟您很熟。”
    “跟我很熟？那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童小姐说讨厌这个人，让我们别理他。”
    “那下次告诉他。”
    “董事长……？”方特助再次确认指示，怀疑自己耳朵又没听错了。
    “他下次再问你就告诉他，但也别全告诉了，偶尔的那种，你自己把握分寸就行。”说这话的时候一向不苟言笑的董事长竟露出了属于儿童那种调皮捣蛋的神色，甚至每一根花白胡子都透着坏意，方特助当即怀疑这个爷爷是不是在有意坑自己孙女。
    “好……的。”犹豫地接下任务。
    回到32楼的时候，童琛琛看到方特助的表情明显跟去的时候有点不一样。“怎么啦，瑾锦姐，我爷爷为难你了吗？”
    “没有。”方特助尽量挤出看起来自然的微笑，她在想怎么跟童琛琛解释，总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的爷爷想坑你吧。
    “就单纯地聊聊你的状况，哪有为难一说呢。”方特助想到一个理由，“只是董事长对你的要求又提高了不少，我担心……”
    “没事的，瑾锦姐，爷爷就是太心急了，我本想着回国的这段时间当是度度假，没想到变成了这样，反正他提高要求我就尽量去做不就行了，实在做不好他也不会拿我怎样，大不了我再逃回学校去，难不成他还漂洋过海来抓我回来呀。”
    方特助“咯咯咯”地被这丫头逗笑了，懂事归懂事了，可依旧是不可一世的童琛琛。
    方特助近年来没少跟着高层接触s市商界圈，这位童小姐真的是让她大开眼界，可算是s市千金小姐圈里的另类，童琛琛在回国的第一时间就默认退群了。她不会参加小姐们的上流酒会，虽然跟着爷爷金装华丽地出席交际，却不沾权贵分毫，反倒是愿意跟着方瑾锦和公司的少女们晚上出去逛夜市、撸串串，大家都喜欢这个接地气的琛琛妹妹。
    童琛琛把自己这份特色归功于“绿森林”的生活。
    在这个庞大的s市，可以说，童琛琛想结交任何人，任何达官贵人都可以有爷爷给她牵线结识，而以她的容貌跟家业，各流人士更是趋之若鹜。只是她不想罢了，她不排斥酒会，不排斥那些穿金戴银的富贵小姐们，为了集团的发展她愿意参加，但她更渴望再次拥有“绿森林”的朋友们，没有金钱的沉浸，没有纸酒的沾华，有的只是单纯的友谊，每一天都是真实的，真诚的。
    其实，她一直还在“绿森林”里。

 第114章 爱一个人

    童琛琛离开公司后很少跟同何立言一起走，因为她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摆脱身边的小姐姐们。
    在公司里，她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千金大小姐，而出了公司，她又成了社会的“大姐大”，只要她站在公司门口大喊“今晚吃夜宵的走起！”身边顷刻之间百花缭绕，尤其在这夜市兴盛的夏季，以至于现在下班时间到了她都要在楼上躲一会儿。等公司的小姐姐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会现身，这时候再碰到，那也只能莞尔拒绝了。
    有一点，令童琛琛很不开心，或者说不开心很久了，那就是何立言下班时候从不跟她说一声，很多时候他也属于最晚离开的一类。
    “你有没有当我是你女朋友？”她这晚在公寓里找到正在电脑前打字的何立言后质问他。
    何立言先是惊讶地看着童琛琛，然后露着无辜的眼神说道：“不是你说下班各走各的吗？”
    “可是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呀，发个短信，比如说“亲爱的，我下班了。’都可以的。”
    “这太肉麻了。”
    “这不叫肉麻。”
    “反正我不要。”
    “你还是不是我男朋友？”
    “这两者没有关联。”
    “不行，我就要！”童琛琛撒娇地扑到在何立言怀里，面颊使劲儿地往对方胸口里钻。
    “你居然成了我的女友，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何立言僵硬地抽回键盘上的手，手抱住通童琛琛，防止她掉到地上去。
    “你会习惯的。”童琛琛捧起何立言的面颊，猝不及防地朝着对方嘴吻了下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时候吗？”
    “奶茶店里。”
    “一样的感觉吗？”童琛琛面颊绯红，她跨开腿坐到何立言腿上，第一次俯视这个男孩，额头渗着汗珠。闷热的傍晚，两具重合的身体持续散发着热量，童琛琛被紧紧搂着，她闭上了眼，在期待着，幻想着。
    但是只觉得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何立言一把将她抱回地面。
    “好了，别撒娇了，我们去吃饭。”
    童琛琛有点失望地点点头，她整理自己的刘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好多，再回头看那个男孩，感觉一点都没变。
    虽然已经确立关系，可是何立言给童琛琛的感觉一直就是忽近忽远，与之前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自己能光明正大地去拥抱，去亲吻。她知道，恋爱是一个过程。一方面希望更多的时间能跟何立言在一起，而另一方面又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她最大的担心就是父母的态度。她无法揣测，甚至不敢提及。
    何立言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在他的小说上，《婴怨》的昙花一现让他更加坚定，与坐在办公室相比，只有写书才可能真正让自己掌握命运。他怕失败，害怕失去童琛琛。现在每次童琛琛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磅礴压力，而那份压力来自她背后的家族。
    极少数时候，何立言还会想起遥远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只是命运已经让他们擦肩而过。刚回到s市的时候，何立言想去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江语欣，但是他不敢，那时候的他一无所有。所以何立言就告诉自己，如果对方先联系我，我就拼尽一切，奋不顾身地朝着她的方向追去，但遗憾的是，终究没有等来。
    他终于承认，一直以来，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另一个美好的女孩爱着我，我却一直视而不见。
    餐厅里，温和的灯光里，何立言平和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童琛琛，终于情不自禁地笑了。
    “你笑什么？”童琛琛发觉到对方的异常，奇怪地问他，然后几秒后，飞快地拿出包中的化妆镜，再三确认自己脸上没有溅到菜汁后才舒了口气，但是对面的何立言依旧在笑。旁若无人地笑着。
    “喂！”她拿勺子在何立言眼前晃了一下。
    “干嘛呢，不好好吃饭。”
    “你又干嘛呢。吃着饭又无缘无故傻呵呵地对着我笑，不瘆人么？”
    “哦。”何立言眼珠子飞快转了一圈，说道：“我笑是因为有个傻姑娘，居然会喜欢我。”
    “你才傻呢！”
    “对呀，我是傻子，可是你怎么会喜欢上个傻子呢？”
    “因为我也是个傻子啊。”
    童琛琛乐呵呵地笑着，那格外清纯得一尘不染的笑容让何立言陶醉。
    “你真的会爱我一辈子吗？”童琛琛问他。
    “如果可以，下辈子继续爱你。”
    “那下下辈子呢？”童琛琛微微泛红的脸颊沉浸着幸福的甜蜜，她追问着。
    何立言不上她的道，话锋一转，说道：“喝了孟婆汤，还不一定能认识你呢！”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记得我，然后找到我！”
    “都忘记了，找不到怎么办？”
    “我不管！”
    “好……那我尽力，哈哈哈哈哈。”何立言从没发现原来童琛琛这么可爱。
    “呵呵。”童琛琛突然严肃地朝何立言说道，“我不跟你开玩笑了，赶紧吃饭，等下陪我看电影。”
    “别了吧，都这么晚了，要不改日。”
    “才八点啊？”童琛琛看了眼手表。
    “现在都快八点半了，等吃完就是九点，看完电影还不快十二点啦，等回到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好吧，那今晚就不看了，可是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周六‘顶点剧院’有场音乐会，欧洲乐团专场，有兴趣么？”
    “哇！你什么时候也会去这么高大上的地方了？”
    何立言不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手机，滑了几下后递到童琛琛面前，童琛琛接过手机，看到一份收藏歌单里清一色的古典音乐。
    “你喜欢听这？”
    “嗯，我写小说的时候也尤其喜欢边听这些。”
    “不会嫌吵么？”
    “不会，反而更让我平静。”
    “真是怪胎。”童琛琛嘟囔一句。“你有票吗？”她问。‘顶点剧院’可是s市最大的剧院，又是欧洲知名乐队，童琛琛有点怀疑现在是否买得到票。
    “上周就买了，两张。”
    “可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去？”
    “当然知道，因为我就在你心里呀。”
    “切！”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么多年来，童琛琛从来不觉得何立言会是个懂浪漫的人，可是当那些令人猝不及防的土情话从他嘴里迸出时侯，确是真真切切地非常愿意听第二遍。
    我想，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第115章 剧院

    童琛琛其实压根不喜欢古典音乐。
    “首先声明一下啊，我喜欢唱歌，但是不懂音乐。”早在步入剧场前，她就对何立言打预防针，言外之意是：要是演奏期间你跟我谈这种东西我一定会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你的！
    “我也不懂，就是听听。”
    是吗？童琛琛看着何立言一丝不苟地表情，仿佛迎接一场盛大的仪式。
    突然，何立言俯下身子凑到童琛琛耳边小声说道：“来这么高大上的地方，至少得装一装呀。”
    瞬间倒塌，何立言方方树立在童琛琛心中的高大形象瞬间垮下，“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内行呢？”童琛琛那时看到何立言的歌单时候就开始惊叹、怀疑，难道这家伙骨子里淌着高雅的血液？原来都是自己想多了。
    剧院里，童琛琛发现，无论年纪，无论男女，所有人的服装都尽量向着“高雅”靠拢，她不得不庆幸自己在出门前没有坚持穿超短裙的念头，否则真的就是格格不入了。若不是何立言，就算拿刀子架到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愿意到这种地方，这冗长的乐章听得她摇摇欲坠，无论从何种方向看去，远方的舞台上永远是那茬子黑乎乎的人，黄头发的，黑皮肤的。
    “喂喂，立言，现在演奏的是什么？”她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腰。
    “《钟》。”
    “什么？”
    “《钟》，李斯特根据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钟》改编的钢琴曲。”
    “哦。”童琛琛吱了一声，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钟”是哪个字，究竟是“终点”的“终”还是“中间”的“中”，然后过在听到一阵短促有力的声音音响时候，终于确定，一定是这个“钟”。
    “我发现，听习惯了还是蛮好听的。”
    “对吧？”何立言笑着对童琛琛说道。“今天演奏的都是经典，这首《钟》是李斯特献给德国钢琴家克拉拉、舒曼而作的钢琴曲。因为钢琴比小提琴更易于模仿钟声，所以此钟声的效果更加明显。”
    童琛琛听着何立言的讲解，仿佛信手拈来一般，“你懂这么多？”她问。
    “我可是做了功课的。”何立言高高扬起头，露着睥睨天下的神色。
    就像青铜面对一名王者。
    “立言，我居然有点崇拜你了。”
    何立言撇头看了眼童琛琛清澈见底的眼眸，终于忍不住了，他把手机屏幕递道对方面前，“关注剧场的公众号，演出动态实时更新，关于作者的简介作品的背景故事都在里面。”
    ？！
    这就是你做的功课？童琛琛狠狠地鄙视了何立言，刚准备开始崇拜你了，你居然给我看这个？到头来她总结道，终究还是我太单纯了。
    “那现在揍的又是什么？”
    “《匈牙利狂想曲》。”
    “这首呢？”
    ”《死之舞》。”
    “怎么是这种名字？”
    “献给自己女婿的。”
    “什么？还有这种岳父的？”童琛琛坐直身子，一下子来了兴致，她格外想知道这首曲子的创作背景，难道是他女婿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于是兴致勃勃地在手机上找，可是剧院公众号里并没有详述，最后她上网百度了一下后才心满意足地躺下。
    “听着就很难。”她开始欣赏这首《死之舞》。
    “嗯，这首作品几乎是他的钢琴技巧的一个总结跟缩影，基本上能想象的一切技巧都有在这首曲子里。”
    “毕竟‘钢琴神曲’么。”童琛琛可还记得公众号上是怎么介绍的。
    一曲完结，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炫技。”
    掌声消退后，童琛琛听到身后一个格外头突兀的男声，同时引来旁者侧目。
    也几乎同时，她回过头去，只见一名白色西式端礼服的男子正坐在她身后。
    是你？
    童琛琛一脸惊讶，反倒是那名男子很自然地朝她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童琛琛问道。
    “怎么，我不能来吗？”
    何立言听闻声响，转过头去，是咸明。继“绿森林”跟童琛琛爷爷的生日宴后，第三次见面。
    “真想不到你会跟她来这种高雅的地方。”咸明面目表情地对何立言说道，他从入场就看到童琛琛牵着何立言的手，这与他之前得到的情报完全不同，心中的不悦憋了许久。
    “芸芸众生辛苦于生计，偶尔听听古典音乐哼哼流行歌曲是谈不上高雅的。”咸明如是说道。
    童琛琛就知道他会挖苦何立言，刚想怼回去，右手被何立言拉了住，她止言看向他，只听何立言说道：“音乐的欣赏确实是高雅的甚至殿堂级的，曲高和寡倒是自然。但是多少大音乐家都是民间艺人出身？即使拥有高超的技艺，为了生存也只能放下孤傲在雅俗共赏间为众逗乐，音乐只有走下神坛走近寻常百姓才可被认可被流行。高不高雅我不在乎，我们就是来给音乐助行，给点掌声。”
    何立言平静地说着，不知不觉旁坐的观众都转过头来。
    “方才听您说‘炫技’？难道不正是因为这个‘炫’，才会被后世铭记？才会在这大雅之堂里被演绎？从您方才不屑的口气想来您也是行家，能否告知这些经典该如何修改呢？”
    咸明没有想到对方如此不卑不亢，甚至反击。对于音乐，他自然一窍不通，那逐渐难看的面色几乎要把何立言活吞，很少会这么没面子的时侯。
    “哼！”他冷冷看了眼何立言后起身离去。
    “我的天，立言，你真的太帅了！”童琛琛抱着何立言的胳膊几乎叫出声来，好在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少有人在意这边的动静。
    “你看到了吗，他的面色有多难看！”
    何立言也是长舒一口气。“也真是不巧，会在这里碰到他。”经历了这番，原本咸明在何立言心中还算不错的印象已是荡然无存。
    “嗯，真的倒霉，本来心情好好的。”
    “没事了，我们继续听下半场，还有很多名家名作呢。”
    “嗯嗯，但是立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了？刚才一下听你说的这么多我都有点懵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怼人，我是专业的。”何立言一脸傲色。
    “有什么秘诀，能教教我吗？”
    然后何立言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对童琛琛说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噗！你还真是言简意赅。”

 第116章 试探

    借着音乐会，童琛琛很顺利地与何立言完成了第n次约会，虽然两个月来这个n用一只手都能数得清，因为给他们的时间真的是太少了。
    童琛琛需要应付爷爷的一大堆任务，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宁愿回到学校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为了不生疑，她工作日几乎总跟方特助呆一起，而何立言的下班时间几乎又都被他的小说支配着，为了获取那几百块的全勤奖，他不得不逼着自己每天都更新一章，这样每天两个多小时就花去了。何立言自己也感觉很累，但是几乎每个网文大神都是这么过来的，况且谈恋爱更需要资金呐，所以他不把它当成煎熬，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
    更多的时候是童琛琛在周末提着大包小包的美味佳肴去何立言的公寓里，就像探视病人一般。她常常会看到灶台上吃了一半的面条，因为除非童琛琛说“今天我到你那吃”或者“我们出去吃吧”，何立言几乎都是速冻饺子跟水煮面应付。
    “我跟你讲，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童琛琛担心何立言，因为去年她的妈妈就因为饮食不规律而得了慢性胃炎，最后几个月里只能喝粥吃馒头。
    “没有问题的。”何立言都是这么对童琛琛说的。
    童琛琛会带来向方特助学习做的烘焙蛋糕，有时候是曲奇饼干，这些便成了何立言的零食。
    最近，何立言的新书《妖域战纪》开始连载，开荒总是艰难的，反响必然平平。童琛琛看到公寓的墙上被画着大大的地图，每一座城堡，每一条河流都标注得一清二楚。何立言坚持两日一章的频率更新着，因为《断头婚》还未完结，而作为一本百万字的小说，前期就必须甘于孤注的寂寥。
    跟童琛琛呆久了，方特助就愈发地觉得童琛琛有事瞒着她，虽然办公室里从不见她拿手机跟某个男孩子打过电话或发过短信，但凭她自己的恋爱经历，童琛琛那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个呼吸都透着浓郁的爱恋气息。
    这天下午，方特助突发奇想，我是不是应该跟踪一下她？
    出现这个想法时侯方特助自己都吓了一跳，虽然董事长要她盯着童琛琛，但绝不至于跟踪的地步，经过这数月的相处，童琛琛之于自己，早已经成了朋友而非任务，她纠结了很久，一再地否定这个念头，但是等到下班时侯，还是不自觉地跟着童琛琛走出了金童大厦。
    童琛琛上了辆出租车，方特助便也打了辆出租车跟上。
    穿过五个街区，等了九个红灯。
    方特助戴着厚厚的蛤蟆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她目视着童琛琛在附近的甜品店里拎出一大袋，然后上了一座多层公寓。
    黎明小区102栋，她想了下，然后将地址发送给了公司人事科，希望从入职员工的登记信息上查出是哪个员工，而她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个人选。
    现在是下班时间，人事科没人值班，信息反馈至少等到明早，方特助在小区门口对面的咖啡店里坐了会儿，并没有等到童琛琛下楼。
    “琛琛，到家了吗？”她发去信息。
    “嗯，到家了。”回复得很快。
    “有事吗，瑾锦姐？”
    “哦，下班时候姐妹们约晚饭呢，既然你到家了就算了。”
    “嗯嗯，那下次啦。”
    方特助收起手机，起身离去。
    公寓里，何立言正在准备晚饭，听到童琛琛手机来信了便问了她是谁，童琛琛依实相告。
    “都下班这么久了，怎么才想到约你？”何立言问道。
    “可能加班吧，楼下的事我也不清楚，晚上约个饭再回去也正常啊。”童琛琛回复他，何立言看了看时间，但是没有其他地方怀疑的，便不再多虑。
    今晚依旧是三菜一汤，有童琛琛最喜欢的红烧排骨。
    吃饭的时候何立言依旧时不时地想起方特助的信息，“琛琛，你觉不觉得方特助的信息……”
    “就别多想了。”童琛琛打断他，“瑾锦姐是我在边的。你是不是认为她在试探我？不会的，搞得跟谍战片一样，她天天跟我在一起关心关心也正常，再说了，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
    “是吗？”
    “立言，我说你是不是悬疑的东西写多了现在看谁都觉得可疑了？”
    “你这么说的话，还真有一点。”
    “有你个大头鬼！”童琛琛狠狠地用筷子敲了下对方额头。“我跟你说，虽然方瑾锦的工作说白了就是爷爷派到我身边监视我的，不不不不，‘监视’说得太严重了，但是四舍五入也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也仅限公司的事，无关私生活，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童琛琛伸出三根手指立着，信誓旦旦地说着。
    “你在这保证有什么用。”何立言噗嗤笑了声，同样用筷子轻轻敲了下童琛琛脑袋，“就你这智商，怕是以后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喂！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别总把人想得这么坏。”
    何立言不再反驳她，童琛琛那填满食物的嘴怕是再说下去可真的要噎着了。
    第二天早，方特助在公司电梯里收到人事科的信息。
    市场一部何立言，附带一张员工入职信息表。
    跟预想的一样，但是这又说明不了什么，只是下班后去同事家里罢了，又没有夜不归宿，想到这里，方特助是有点后悔怎么就没有再等久一点，可是如果真这样做的话，自己会不会太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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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锦姐，早啊！”
    竟全然不知电梯门开了，直到听到童琛琛的招呼，方特助才颤巍巍地走出电梯，她有点惊讶童琛琛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以前不到八点是绝对见不到这位大小姐的。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童琛琛上前询问。
    “不不不，因为新买的高跟鞋，还有点穿不习惯。”方特助扶着电梯口的墙壁。
    “这……是stto最新款吗？”童琛琛跑过来，盯着方特助的细高跟鞋叫道。
    “嗯，昂，是呀，前不久男朋友出差时候买的。”
    “到底是中国500强，设计出来的真是好看。”
    “对的，虽然比不上国外一线品牌，但至少质量不差价格还算亲民。”
    “我觉的样式好看就够了。”
    突然被童琛琛这样盯着自己的脚还真有点不习惯。
    “其实，最重要的是，是瑾锦姐你居然有个这么有眼光的男朋友！真叫人羡慕嫉妒啊。”
    “啊……是吗？”
    “要是我也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就好了。”
    “会有的，而且以琛琛你的条件，男朋友也是最好的，就如那sergiorossi、chanel、gi一类，我好像能想到的牌子也就这些了。”
    “希望吧。”童琛琛想到那何立言，她相信何立言以后一定能买最好的高跟鞋送给自己，可是真怕他这种人是否会认识那些英文牌子。
    方特助看着童琛琛那憧憬的目光，不觉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第117章 突击检查

    日子过得越来越像躲猫猫，可是每次童琛琛心惊胆战的时候，总会转头看到何立言一副全不在乎的面孔，“我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他总会这般对童琛琛解释，渐渐地，也便习惯了他这翻没心没肺的态度。
    直到一天晚上，童琛琛在何立言公寓里还在跟他争辩周末是否陪她看电影时，突然接到来自妈妈的短信：surprise！我们刚下飞机，还有40分钟到家。
    “糟糕！我爸妈回来了！”童琛琛大惊失色，他举着手机晃到何立言面前，“明明说好下周二回来的，怎么整整提前了三天！”
    “你爸妈不是跟你爷爷住那啥啥地儿的别墅里吗，你又不跟他们住一起。”何立言已经习惯童琛琛的一惊一乍。
    “不不不不，你错了，他们说会先到我那里。”
    “先到你那？拖着大件行李箱？”
    “行李机场直接托运到家，哪用得着他们亲自拿。”
    “还有这样的？”停下键盘上打字的手，悠悠一句，毕竟何立言没坐过飞机。
    你怎么这么孤陋寡闻？怎么这么多废话？童琛琛差点叫叫出来。
    “那你现在回去呗。”
    “对对对，我现在就打车回去。”童琛琛拿起包，急匆匆地跑到门口蹲下换鞋，突然激灵地抬起头望着何立言质问道：“你能不能别这么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可是我急也没用啊！再说了，你爸妈而已，至于吗？”
    “你！……”童琛琛指着何立言咬牙切齿，“姑奶奶回来再教育你！”说完消失在门口。
    匆匆回到皇家花园的时候，童琛琛连电梯都没有等，直扑六楼，她知道，爸妈说40分钟到家的时侯很有可能20分钟就到家了，他们一向如此，就像今天这个提前到来的大“惊喜”。
    果然，跑到六楼的时候父母已经等候在门口。
    “琛琛，大晚上的你去哪了？”妈妈看着满头大汗的女儿，“还有怎么不坐电梯，我看这晚上用电梯的人不多哇，看你出得这么多汗。”
    “还不是想快点见到你们嘛。”童琛琛喘着气。
    “好了好了，先开门，跟你妈在这儿站这么久了。”童爸爸胖，他说着赶紧让出门口的位置，在这闷热的小地方只呆了一会儿就湿了半件衬衫，手里捏着早已湿漉的餐巾纸不住地往额头擦拭。
    进屋后童妈妈便开始审度女儿地房间，童琛琛自然知道妈妈在看什么，她完全不拦着，按了下空调遥控器说道：“别看了，这儿除了您女儿一个人，谁都没来过。”
    “嘿嘿嘿嘿，琛琛，你妈就是怕你金屋藏娇呢。”
    “爸，藏什么藏，我就是‘娇’！”
    “怼对对……哈哈哈哈……油嘴滑舌，你这都跟谁学的。”
    “好了，你俩别贫了。”童妈妈检查一翻后并未发现出格的地方，她对童琛琛说道：“不是突击检查，我哪能放心？我不是你爸，心这么大。”
    “怎么样，妈，房间都整洁吧？”
    “嗯，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乱，还算有个家的样子。”童妈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有一点，你记得改下。”
    “哪里？”
    “买个小鞋架放门外头，置几双平时不穿的鞋子，再放一双你爸的。”
    “为什么？”童琛琛不理解。
    “你妈的意思，是担心你一个人住不安全，在外头放双我的鞋子告诉那些不法分子这屋里有男人，就不敢来了。”童爸爸帮忙解释。
    “那我直接放双爸你的皮鞋不就行了？还买什么鞋架，怪麻烦的。”
    “琛琛，你觉得哪户人家门口会独放一双男鞋？这不是明显惹人怀疑么，放些你的鞋来误导一下就没人生疑啦？”
    “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明天就去买。”
    “不过你要是跟我们回去住，就更好了。”
    “不要，老爸，我说过要独立生活的。”
    童爸爸看看童妈妈，童妈妈也没有办法，这个问题早在童琛琛回国前就争辩过了，而结果也已经摆在这儿。
    “爷爷一个人住，你回去还能陪陪他……”
    “老爸，你就别劝了，爷爷有梅姨照顾，再说了，我在公司不是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么？”童琛琛语气坚定，但他又奇怪老爸为什么这么说，于是问道：“你们这次回来多久？”
    “不长，j市的收购还没完，我下周一就走，你妈会留得久一些。”
    “收购？老爸，你们又收购哪家企业啦？”
    童爸爸听到这，神秘一笑，道：“不告诉你，你搬回来我就告诉你。”
    “切，爱说不说。”童琛琛撅了下嘴，转身不理爸爸了。
    她走到冰箱里，拿出半个冰镇西瓜。
    “琛琛，冰镇的少吃，伤胃。”童妈妈因为去年患过慢性胃炎的缘故，现在对于冰镇的东西格外忌讳。
    “放心，我的胃是铁打的。”童琛琛可不理会。
    “吃一点点没关系的，我女儿的胃遗传我，好着呢！”
    童爸爸热了这么久，才在空调间里凉快下来，看到这么冰爽的西瓜自然把持不住了，他早就从厨房里取来刀具。
    “童振国，我在教育女儿的时候，你能不能少唱反调！”童妈妈看着这一幕气打不一处来，可是现在又无可奈何。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女儿的身体确实遗传了爸爸的壮实，二十年来几乎没生啥病。
    “老妈，你们今晚住这儿么？”童琛琛嘴里塞着西瓜问道。
    “咽下去了再说话，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影子。”
    “这不是都自家人么？”
    童妈妈瞪了她一眼，该严厉的时候她绝不含糊。童琛琛用委屈巴巴的目光投向爸爸，但是此时的爸爸早就狡猾地避开了女儿视线，他可不想撞上妈妈的逆鳞。
    童琛琛气嘟嘟地咽下了剩下的瓜肉。
    “今晚我们回去睡。”童妈妈这才发话。
    “哦。”童琛琛心里想着：就算你们想要睡这儿，我这儿也没地方给你们睡。
    “对了，琛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今晚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回家？”
    童琛琛心里苦啊，老妈怎么又想起这个问题了。
    “不晚啊，才九点吧。”
    “是九点四十。”
    “我出去逛逛街，逛逛夜市，溜达溜达，这哪里晚了，又不是国外，六点就全打烊了，晚上订个外卖都没得选。难得回来还不允许我享受下祖国的大好生活啊！”
    “你这嘴皮子都不知道跟谁学的。”童妈妈说着白了旁边的爸爸一眼。
    真是躺着也中枪啊，童爸爸苦笑。
    “以后九点前必须回家。”
    “妈——！十点！”
    “晚上不安全，最近新闻里女孩晚上遇害的事没少见到。”
    “这里是中国！s市，大都市，到处是监控！”
    “监控也有盲区。”
    “那九点半，行不？”童琛琛双手合十，露着汪汪大眼，几乎哀求的语气。
    童妈妈犹豫了几秒，“好吧，但是记住，晚上出去不许穿短裙短裤，不许穿着暴露，听到没有！”她说着，眼镜已经盯到了女儿裸露的双腿上。
    “遵命！老妈大人！”
    看女儿这样儿，童妈妈真不敢放下心来，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不都过来了么？她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时侯还不忘数落童爸爸一句：都是你平时惯出来的！
    “自己自觉点，别以为我们不在你身边就管不了你了！”
    “是是是，妈，不早了，你们累了一天了，也赶紧回去休息吧！”风风火火地把这两座大山请出了屋。
    童琛琛如释重负。

 第118章 最远的距离

    不会想到的是，因为父母的回归，童琛琛本就不宽裕的时间变得更加缩水了，连公司下班后的最后一段时间都开始被压榨。回到s市的第二天，妈妈姜美兰思考再三后还是强制要求童琛琛搬回到金琅湾的别墅跟爷爷以及他们一起住，童琛琛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心情晃如晴空霹雳，可是她没有理由拒绝啊，只得同意。
    哼，等老妈回到j市了我就再搬回去！
    于是那些天里，童琛琛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的叛逆期，每天数着日子何时能送走家里这两座大山，于是，终于在周一的时候高高兴兴地将爸爸送出了家门。
    “琛琛，爸爸走了你有这么开心吗？”童振国看着兴高采烈的女儿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老爸出去挣大钱，难道不该高兴吗？”
    “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童妈妈望了女儿一眼，总觉得这丫头最近几天哪里不正常，她又叮嘱老公：“振国，我过一阵就来，你自己在那给我管住自己的嘴，油腻的少吃。”
    “行，我知道了，在那等你。”说完，童爸爸坐上了专车。
    几十年来频繁出差的夫妻俩早已经习惯了送别，所以童爸爸不会多说什么，可是童妈妈总是少不了见缝插针般地多唠叨两句，可能这就是女人的天性。
    再过一阵我就能回去了！童琛琛想到这里就高兴，她蹦跳着回自己的房间。其实她想问下妈妈什么时候走，好给自己个倒计时，不然这没有休止的等待真的太煎熬了，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问，万一引起老妈怀疑了怎么办？毕竟刚才送走爸爸的时侯自己的表现太差劲了，不行，童琛琛，你得装得自然点！于是，立刻，童琛琛蹦跳的探戈步伐停了下来，瞬间转换成一种分显淑女的稳健步伐，慢慢悠悠地踱回房间。
    这一过程童妈妈都看在眼里，她望向旁边的梅姨，梅姨努努嘴表示同样一头雾水。
    童琛琛回到房间，“噗通”地趴倒在大床上，她拿出手机兴冲冲地给何立言发出信息：喜报！已送走一座大山！
    何立言久久没有回复，童琛琛有点奇怪，最受不了的就是有好消息没人分享了。今天周末，老爸原本说周一走的，临时决定提前一天，所以今天肯定是星期日，童琛琛肯定得都不用看手机日历确认，星期日何立言也不上班，但他一向都是秒回的，等了十分钟，依旧没有回音。她不敢打电话，万一被外面的老妈听到可就糟糕了。
    那家伙没准还在午睡吧！童琛琛握着手机，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她拉开全部窗帘，任那金色的霞光铺满房间。多美的晚霞啊！她赞美着。渐渐地，霞光的色泽暗淡下去，童琛琛金色的瞳眸也渐渐暗淡，美好的东西总不会长久。
    童琛琛想起前些日母亲在办公室跟她说过，准确的说是告诫：不要跟一些男同事走得太近，免得落下闲话。
    很明显就是指何立言。童琛琛没有想到母亲会如此直言不讳地跟自己说，而她那时候只能强颜欢笑地说：不会的。
    整整一周没有跟何立言见过面。每一天都压抑得如同笼中的囚鸟。
    那些天晚上的时候会找他聊天，可是对方要更新小说，童琛琛总是几句过后便自觉不再打扰，她浏览着通讯录，从公司的小姐姐到旧时候的同学，再到爷爷介绍的商业伙伴，然后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居然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终于翻到最爱的“张江”，但她不是朋友。
    我真的沦落到如此了吗？童琛琛望着漆黑的夜空，她多么怀念“绿森林”的时光，每天都有相同的或不同的朋友来访，无论聊天的，蹭奶茶的，大家都是嘻嘻哈哈的。
    “嗡——”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何立言的信息。
    “刚睡着了。”
    “你一直睡到现在？”童琛琛问他。
    “嗯，刚醒来，现在去蹲了个厕所，等下再订了份馄饨，然后更小说。”
    跟童琛琛想得一摸一样。惟一没料到的就是他怎么这么能睡？童琛琛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个没有生物钟的家伙。
    “那你忙吧，不打扰你了。等几天老妈走了我立刻来见你。”
    只是，童琛琛没料到的是，她以为的几天，一直到两周后都没有到来，渐渐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直接问妈妈是不行的，她一定会说：你这么想我走啊？童琛琛可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就侧敲旁击地问爸爸，爸爸回复她：到月底吧。于是，好不容易乖乖巧巧等到月底了，似乎妈妈并没有走的意思，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里都没有告诉她或者告诉秘书出行的想法，去问方特助，方特助自然是摇头。
    自小唯一能真正管住童琛琛的只有她的妈妈姜美兰，这个月里童琛琛几乎出了大厦就是被妈妈的司机或者爷爷的司机载回金琅湾的家。刚开始的时侯她还会跟公司的同事下班后约饭或者逛街，但是每到九点半，妈妈就亲自问位置开车来接了，几次过后也便没了出玩的兴致。
    “我现在一定是千金圈里混的最惨的。”童琛琛只能电话里跟张江卖惨了。
    “还不是为你好。”张江对她说道。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觉得你越来越像我妈了。”
    “好吧，既然这样，琛琛，你跟何立言怎么样了？”
    张江是童琛琛唯一告诉的人。
    “都快一个月没见他了。”
    “哇，被看得这么紧吗？”
    “你还有兴趣惊叹，是不是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就不关心我了？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看我。”
    “我哪有时间，忙着呢。”
    “哪有，现在可是暑假，你不许骗我，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哈哈哈哈哈，这暑假学校居然安排了培训，我也没办法呀。”
    童琛琛不理睬张江了，但她知道，她的**是肯定不会骗她的。
    有的时侯，她有种回到学校的冲动，至少在国外的话她会打消见何立言的念头，在这里，真正的痛苦就是明明你就在楼下，可我不能来找你说话。

 第119章 再遇语欣

    到底，童琛琛没能熬走妈妈，理由是j市的收购回来变得异常顺利，爸爸童振国也将很快处理完相关事宜回到s市总部，所以妈妈姜美兰不去j市也便得顺理成章了。当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童琛琛时侯，童琛琛可畏真真捏了把汗。
    你们回来不走了，我怎么办呐？
    于是，求爷爷告爸爸，好说歹说，跟妈妈软磨硬泡了两天，最后童琛琛以答应十月份返回学校继续攻读学位证为交换，妈妈姜美兰同意了女儿搬回皇家花园小区的诉求。
    虽然美中不足，但是至少自己可以不住金琅湾了。
    第一时间，童琛琛把好消息告诉了何立言，然后又在回到皇家花园的第一个晚上，她奔到了何立言的公寓。
    门锁着。
    敲门，却没有回应。
    又是睡着了？童琛琛想到，拨通他的电话。
    “喂，喂！喂！亲爱的，别睡了，赶紧出来开门！”她兴奋地对着手机叫喊道。
    手机那头沉默了数秒。“琛琛，你……在我门口么？”
    “对啊，忘了吗，我今天搬回皇家花园了，快点，我给你三秒钟，赶紧出来开门！”
    何立言沉默了几秒，电话另头的童琛琛隐隐感觉到丝异常。
    “你现在不在家对吧？”她用冷冷的音调问何立言，因为早在十分钟前，她就问何立言在干嘛，对方回答正在家吃晚饭。
    这个时候，童琛琛听到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护士，换水！”的男声，能出现这种声音的地方可不多。
    “立言，你是不是在医院？”她质问。
    何立言迟疑了数秒，只得回答她是的。
    “最近胃不太好，晚上来医院挂点水。”他解释。
    “胃不好一般吃点药就行，用得着挂水？说，到底怎么了？你不许骗我！”童琛琛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毕竟她的妈妈去年才生过胃病。
    “慢性萎缩性胃炎，小病。”
    “小病？小病需要挂水？何立言，你当我傻吗？慢性萎缩性胃炎中、重度者会发展成胃癌，是不是？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
    “不用来，我快好了。”
    “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女朋友？赶紧告诉我在哪？”童琛琛气急败坏地问道，她现在生气的不是何立言骗她，而是他那无所谓的态度。
    “附属医院。”
    “输液室吗？”
    “是的。”
    随即，童琛琛挂上了电话。
    急匆匆赶到附属医院后，童琛琛在输液输大厅里转悠了好久才看到何立言的身影，他竟比一个月前瘦了一大圈，看着那白得毫无血丝的脸面，童琛琛一肚子的气立刻消得只剩下哀伤。
    这个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何立言躺在长椅上，他闭着眼，右手吊着输液管，左手捂着腹部。童琛琛不忍心唤醒他，只是站在旁边守着，盯着输液袋的液面。
    两分钟后，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女子出现在她身边，手中拿着个橘黄的热水袋。
    童琛琛红着眼，有点惊讶地看着她，只见对方轻轻地拨开何立言的左手，把热水袋塞到他的腹部，那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语欣。”童琛琛叫住了她。
    “别误会，我在这工作。”江语欣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对童琛琛说道：“前日复查拿药的时候恰好被我碰到，就顺道来照看两眼，方才急性腹痛，我从办公室借了热水袋。”
    “哦哦，可是你刚说……复查？”
    “你不知道？”江语欣露出吃惊的表情，目光中更是透着丝怒色。
    童琛琛摇摇头，他转头看向何立言，然后竟隐隐感觉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女孩比自己更了解这个男孩。
    江语欣向童琛琛解释：“就实习那年冬天，他有慢性胃炎就这家医院看的，不算严重，医嘱调养了一段时间，前些日复发了，准确的说是一直没痊愈。胃镜检查到有点出血，该溃昂引起的，黏膜组织的病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童琛琛听得愣神，这些日来，她竟从未听何立言提起过。
    “语欣……”这时候，何立言被说话声吵醒，他睁开眼，又看到站在身前的童琛琛，“琛琛，你来啦。”他小声说道。
    “立言，你怎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女朋友吗？”童琛琛抓着何立言的衣袖，眼泪滴落在他手臂上。
    “小病，不用担心，没事的。”
    何立言转过头，江语欣就在旁边，她看着他，目光想对的一刻，她转移了视线。
    “谢谢你，语欣，又麻烦你了。”
    “没事，同学一场，帮个忙应该的。”江语欣微笑，“琛琛，可要好好照顾你的男朋友，最后一袋水在他脚边的袋子里，记得让护士换下，还有，以后千万要看住他的饮食……”
    江语欣还想继续说，可是现在出口的每一个字竟都在深深地反复地刺痛着自己的心脏，直至千疮百孔。她转身离去，眼眶湿润。
    童琛琛依偎在何立言身边，抚摸着他冰凉的手背，看着输液皮条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淌入这具虚弱的躯体。
    连续七天，每天下班后何立言都要到附属医院挂水。虽然麻烦了点，但所幸活检结果并没有异常，照医生的说法，坚持用药，规律饮食，静心调养便可痊愈。
    那些天可把童琛琛惊吓不小，每晚都去s市最有名的粥店买最营养的粥给何立言送去，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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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人，不给盯着是不行的啊？”
    何立言着着碗里热腾腾的营养粥，尴尬而又歉意地笑着。
    “别就知道笑，你是不是要让我担心死啊！”
    “就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才不告诉你。”
    “那只会让我更担心你啊！”童琛琛气嘟嘟地说道：“你连我这个女朋友都隐瞒，到底有没有把我当自己人？难不成还是那个江语欣？”
    “没有的事，她不是都说了吗，帮我是看在同学的份上。”
    “真的吗？”
    “你吃醋啦？”
    “这哪里是吃醋。”说话间，童琛琛面颊已是绯红，“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了，谁都抢不走。”
    “好，谁都抢不走我，你先喝半碗粥，我知道你也没吃晚饭，一下班就去买粥了对吧，你先喝掉半碗，剩下的我喝。”
    “不行，都得你喝。”
    “医嘱上写了少食多餐，这一碗太多了。”
    “那剩下的一半就等会儿喝。”
    “会凉了。”
    “那好吧。”于是童琛琛犹犹豫豫地捧起碗喝了一小半。
    “琛琛，看公司群里讲明晚有大会全员参加，我到下午请个假早点走，你就别来了。”
    “我再看吧。毕竟我也还不是公司真正意义上的员工。”
    “没关系的，明天也最后天挂水了。”
    “哦，那你先把剩下的粥喝了。”
    “好。”何立言接过粥碗，他看到碗中尽是虾仁、瘦肉末、海参粒，想来琛琛只是喝了些小米粥，把营养食材都留了下来。虽然他还不适合摄入瘦肉这些固体食物，但他还是一口喝尽。

 第120章 噩耗

    跟预想的一样，集团的大会从下午三点一直进行到日落，何立言等到正常下班时间后向白主管请了个假去了医院。
    事实上何立言胃病去医院挂水的事办公室没有人知道，白主管在得知请假事由后并没有多疑虑，她在确认对方离开后用手机向方瑾锦发送了讯息报备。
    而鉴于昨晚的意外，何立言进入医院前特意去超市买了只热水袋，但意外的是直到在输液室挂上水后他才惊觉竟然忘了灌热水，那就等肚子痛的时候拜托护士去灌吧，何立言叹了口气。他插上耳机，尽量以一个舒适的的姿势躺倒在椅子上。没过两分钟，突然想起万一架子上的那包水挂完了怎么办？于是自己订了个四十分钟后的闹铃，这才安安心心地眯上眼。
    金童大厦内，员工大会如火如荼地召开着。童琛琛眼看着窗外的天空渐渐泛红，再渐渐变为墨蓝，若是以前，她是绝对不会掺和这公司会议的，但现在不同了，于是给何立言发去短讯：还在么？没有回复。童琛琛感到有点疑惑，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回复。
    她望了眼窗外灰蓝色的天空，心中生着隐隐的不安，难道又跟昨天一样？还是他仅仅只是睡着了？但是以立言的性子，睡着了是大概率的吧，更何况，若是真的胃痛的话也还有江语欣，但是一想到江语欣的时候，她的内心竟更加焦灼起来。
    童琛琛这般心不在焉地听着礼堂里的报告。
    “怎么了？”方特助发觉身旁童琛琛的异样。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
    “胸口有点闷。”童琛琛编了个理由。
    “有点闷？”
    “嗯，可能人挤得……多了就闷了。”
    “是吗？”厅堂很大，方特助的头顶可正对着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但她还是建议：“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这可以吗？”童琛琛问，员工大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正大光明地走出去，她可不敢，毕竟还在前方妈妈的眼皮子底下。
    “我当然不敢批准，但是你妈妈可以呀。”方特助支招。
    对呀，批准了不就行了！童琛琛的脑筋可算转过了弯，她当即噼里啪啦地编了一长串说明给妈妈发送去，果然顺利获得了批准。爷爷的讲话还在继续，童琛琛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半伛着腰，偷偷摸摸地从后门溜出了去。
    可算是逃出来了，童琛琛站在公司大门口，面对着熙熙攘攘的大街长长伸了个懒腰。
    没想到都这么晚了。
    又看了眼手机，确实没有他的回音，倒不致于焦虑，但是如果跟那个人在一起的话，我真的是不放心的。
    自从昨晚江语欣的出现，童琛琛的心就一直没有安稳过。
    沿着街道，不断回想着，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渐渐变成无声的布景。从自己跟何立言的相识、熟悉、逐渐依赖，又在n大的“绿森林”里再次分别，终于，无声的暗恋变成这个盛夏最炽火的爱恋。
    但我为何这般惴惴不安？
    难道还是因为她吗？虽然一直不曾出现，虽然从不承认，但是那种感觉却从未消失。
    童琛琛相信何立言，即使当这个女生再次出现。
    她依旧记得大一时候第一次见到，但不记得哪一天最后次出现在“绿森林”，童琛琛知道江语欣跟何立言之间发生了很多，但就像那天江语欣亲口跟她说的，我们从未在一起。始终觉得，他们的情感由很近变得很遥远，可虽然遥远，却总像温热的太阳一般持续晖映着，无论那个冬季，还是这个夏季。
    不，他爱的是我。
    他爱的是我。
    他爱的是我！
    童琛琛大声告诉自己三遍，但是想到昨晚何立言挂水时候醒来第一声喊“江语欣”的时候，自己的心就无法真真正正地安宁。他一定还是不知道我已经到了，我这是在嫉妒吗？我为什么要嫉妒？分明嫉妒的该是她。
    但是我看不到，昨天江语欣站在我的面前，从她眼里，我看到的竟只是安宁。
    这种想法渐渐变成荒诞，一种注定无法简单消亡的荒诞。
    踩着街角的路牙，披着霓虹的灯芒，梧桐的树荫在黑夜中蔓延过整个过路，如这光芒四射的年华里，记忆不断刺穿，再如流水一般淌过。
    “嘀———”
    庞然野兽的嘶鸣。
    炫目的白光充斥满整个视野，天空随即开始反转，橙红橙红的，渐渐化为无尽的黑暗。
    眼皮变得沉重，亦如我心脏般无力。
    …………
    市附属医院输液室。
    远处救护车刺耳的警铃声越来越近。已经第二次睡过去的何立言被吵醒睁开眼，抬头第二袋水还剩些，很幸运今晚胃没有像昨日般剧痛。这个药看来还是有用的，他想。只要再等一小时就能回去了。
    输液室毗邻着急诊科，这已经是今天傍晚听到的第三次急救，何立言毫不意外，他能想象到是何场景，救护车停下的时候早已守候的医护人员会如同冲锋陷阵的英雄，而围观的群众在这冲锋里快速汇聚，又快速消散。
    何立言再次闭上眼，听着墙对侧有计划的骚动。
    “立言，立言！立言，立言！”
    是江语欣的声音，从没听过她其如此慌张如此惊恐的声音。
    何立言转头寻找，随即看到右前方门口疾步前来的江语欣，她毫无顾虑地呼喊着何立言的名字，她知道何立言就在这里，但是她不住道他确切坐在了哪里。何立言起身招手，江语欣里目光立刻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忽略了输液室所有目光的异样。
    “立言，快，快……”江语欣喘着气，“快，琛琛，琛琛她……”
    江语欣说不出话，但手指着门外，几乎同时，何立言意识到不对。
    “语欣，琛琛到底怎么啦？”
    “刚才，进去的，就是琛琛。”江语欣焦急得不住道怎么描述，“我看到她都是血，像是……死了，死了。”
    “你有没有看错？”
    “不会看错的，就是琛琛。”
    虽然已经不喜欢她，但是江语欣看到满身是血的童琛琛时候还是哭了，心疼地哭了。
    何立言浑身泛冷，在听到“死”的时侯，他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他不敢相信江语欣会用这个字来形容。没有二话，扯下右手的针管直往急诊室奔去。
    “喂，先生！”身后护士的叫喊隐匿在人群。
    江语欣拿起何立言的背包，把剩下的那袋水也放入包里。赶到急诊室的时侯，何立言正在跟入口的工作人员争得面红耳赤，“对不起，病人正在抢救，不是家属不能进”总是得到这段回复。“我得进去，我是她男朋友，我是家属，我是她哥！我是她哥！”何立言一遍一遍爱重复，“对不起，不是家属不能进。”工作人员不断重复，阻拦，他看到何立言从输液输奔来，再将上口中的双重身份如何敢放其进去。
    急诊室的自动门再次打开，走出两位护士后再次关上，这个间隙，何立言也看到了里面那沾血的床单，那条粉色碎花长裙。
    愤怒的辩驳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咆哮，最终变成无力的哀求。江语欣痛心地目瞩着这个疯狂的男孩，心碎如末。
    终于，急诊室门再次推开，一辆平车被推出。
    “……再打电话通知下手术室，准备急诊手术，病人多发伤，有脾脏破裂，昏迷，通知脑外科会诊……”护士不断向对讲机重复。
    何立言终于看到了那张满是凝固血斑的脸颊，是琛琛，那就是琛琛，他挣扎地站起来，但是突然剧烈的胃痛骤然将他拉回地面，模糊的视线里，眼巴巴看着那张毫无气息的脸庞越来越远。
    江语欣半跪在他面前，怀抱住这个可怜的男孩。
    ………2018年10月

 第121章 白的记忆

    夏天似乎刚刚过去，白色的光依旧炫目，但是正午的影子已经不再拓立，太阳在向南方逃离，如同头顶的灰色候鸟，逃离这皑皑白雪的云度，逃离这离离哎叹的坟墓。
    我站在窗前，扑面而来的是潮水般的味道，我想远方的潮水应该就是这个味道吧。
    “琛琛，起来了吗？”伴随着一段低得几乎被风声淹没的敲门声。
    “嗯，我早起了。”
    梅姨推开房门，童琛琛背着后窗，微笑地望着她。
    “哎呦喂，我的小琛琛，快把窗关上，当心可别着凉了。”
    梅姨踱着小碎步，那胖胖的身躯一上一下，童琛琛莫名被戳中笑点，她捂着嘴快速朝旁边跨开一步，看着梅姨跑到身边来再把窗户关上。
    “其实不冷的，梅姨。”童琛琛嘟着嘴，看着外头小路上穿着花短袖，晒得黝黑黝黑的小姑娘。我总不至于比她们还弱不禁风吧？她忍不住怀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午饭准备好了，记得下来前把药吃了。”
    “好的。”
    梅姨转身离开，转过一半的时候，她顿了秒，看着童琛琛头上缠的厚厚纱布，目中露着满眼的担忧。
    “没事的啦，我早就没感觉了。”童琛琛注意到梅姨的目光，她抬手点了点头上的白色大包，又迅速在对方嗔怒于自己的小动作前把手缩到了身后，露出怯怯的笑。
    “真没感觉了？你可还知道自己被撞的时候了吗？”
    童琛琛摇摇头，只知道是晚上被车撞的，这还是妈妈告诉她的。能记起的，只是一团炫目的白光，还有橙红橙红的天空。
    后来某一天，她从白色的病房里醒来，窗外的天空竟同样是橙红橙红的，又在接下来的某一天里她被告知，那叫晚霞。但和记忆中的橙红不一样。
    过去的记忆淹没在白光里。
    先认识的是爸爸妈妈，然后是爷爷跟梅姨，后来的时间里又有无数的叔叔阿姨，小哥哥小姐姐们来到病房，但只记得那些已经模糊不清的脸，还有他们五彩斑斓的衣服。
    再然后，回到了这个在金琅湾的家。
    “梅姨，爸妈都出去了吗？”童琛琛顺着楼梯从楼上走下来，她扶着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感觉头重重的。
    “还是痛吗？”梅姨问，手里端着餐盘。
    “一点点，有点重。”
    “慢点啊，下楼扶着栏杆。”
    “嗯。”童琛琛一直扶着栏杆，“梅姨，妈妈说这次次手术后我就能恢复记忆了，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到时候吧。别担心，医生都说了你是暂时失忆。”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大脑受到外界的剧烈碰撞，造成脑积血，血块儿压住部分记忆神经导致失忆。等到手术后放出血后，就会恢复记忆。对吧？”童琛琛的语调如同朗诵课文。
    “瞧你，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梅姨！我说的是车祸前的事！”她知道梅姨是故意跟她打趣，“第二次手术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我的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她追问。
    梅姨想了想，道：“这你可得问大夫，但是我觉得吧，你那根神经被压了这么久，突然放开了不该给它点时间恢复吗？伤筋动骨且要一百天，更何况这人的神经呐。”
    很有道理，回答得童琛琛无法反驳，只得乖乖坐下来吃午饭。
    “饭前的药吃了吗？”梅姨再问。
    “吃了。”童琛琛答。
    “今天天好，下午要不要出去转转？”
    “不了，还是在家吧。”童琛琛是想出去的，但是梅姨带着的话一定就是在金琅湾小区里走走，还是很慢很慢的那种，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慢悠悠的老年式漫步的她几乎都要吐了。她更希望的是那两位认识了一年的爸爸妈妈能带她去更远的地方，比如那个能传来潮水气息的地方，但是他们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
    回到房间，童琛琛坐到窗前的摇篮椅里，伴着脚尖的踮起，一前一后轻轻摇晃着，如同坐在公园树下的秋千里。她看着手机，很庆幸，我的这个技能没有被忘掉，不然这日子可得多无聊啊！她瞄了眼通讯录里的名字，自己依旧一个都记不起来。
    唯有一个名字她总是在意。
    备注名“大叔”，标星，置顶。
    他是谁？为什么我会给他“标星”？他对我很重要吗？
    点开他的头像，进入朋友圈，对方设置了“仅半年可见”的限制，半年内只发过一条动态，没有配字，只是一张江边晚景的照片，以及一个站在照片中样的，黑色的，瘦瘦高高的背影。
    那是他吗？生出有无数个问题，他是谁？跟我什么关系？她问过爸妈，但是仅仅“大叔”的备注跟模糊的背影实在不可能辨出究是何人，童琛琛的叔叔可不少，可究竟是哪一个，又为何为他标星、置顶，谁都不知道。
    今天下午，童琛琛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给他发一条信息。可是发什么呢？我现在不认识他，但是以前的我一定跟他很熟，他应该很有可能还在住院期间探望过我……
    “下午好，大叔，您是谁？”琢磨了半天她打出这么一句，然后立刻觉得这真是一个大大大大大的错误开头。
    “你的好朋友。”对方的回复。
    好朋友？童琛琛有点蒙圈，我有一个大叔朋友？中年大叔好朋友？难道以前的我这么……交友广泛吗？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她刚打上这些字又立刻感觉这样会不会太不尊重了，怎么会把好朋友的名字给忘记了？于是又把字删了，重新打上“很抱歉，我失忆了，把你们大家都忘了。”发送。
    “没关系，回想起来的。”
    虽然对方只是简单的回复，但是童琛琛就是感到非常的舒心，虽然她知道这很大原因是这一年里她不是在医院里就是在家里，没有跟更多的“陌生人”聊天。
    “麻烦你能说说我以前是怎样的吗？”
    “很活泼，很可爱，也很漂亮，但是有点不听话。”
    呵呵呵呵……
    她喜欢这个评价。

 第122章 辞职

    整整一个小时，童琛琛都在跟这个大叔聊天，她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假大叔，他跟自己年龄相仿，他很了解自己，童琛琛问对方叫什么名字，对方只是说：很好的朋友。
    “你该休息了。”大叔对她说道。
    “在家无聊，再陪我一会儿。”童琛琛回复。
    “但我该上班了。”
    “好吧，再见。”
    “再见。”
    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童琛琛微微闭上了眼，沉浸思想，她开始想象这是个什么模样的的“大叔”，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高高瘦瘦的身材，皮肤可能稍微有点黑，应该是双眼皮，肩膀要很宽……反正就是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拼凑啰。
    幻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是漫天金光，渐渐变成记忆中的橙红，头突然有点痛，她拉上了窗帘，房间变成氤氲的淡黄色。
    金童大厦，33层。
    此刻，何立言正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手中捏着自己下午刚写出的辞职报告。照公司流程，他只需要把辞职报告交给白主管就行了，但是今天下午白主管要他去33层，亲自呈给董事长。“这是董事长的意思。”白主管如是解释。
    因为下午董事会议的缘故，一直临近下班时间，何立言等了一个小时才来到33层。手中的辞职报告他犹豫了整整一年，也直到今天下午，才终于决定呈递上去。
    方特助推开了办公室大门，对于何立言的到来，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请进去吧。”她说道。
    何立言跟随方特助进入董事长办公室，印象中自己还是第一次来，果然很大，很气派。没时间欣赏，童崇光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后的黑皮大椅上，注视着门口的方向，他亦知道何立言要来。
    “董事长好。”何立言恭恭敬敬地站定问好。
    “怎么会这么见外？”
    何立言愣了数秒，“童爷爷好。”他改口，依旧显得局促不安。
    童崇光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吧。”
    何立言顺势坐到办公桌旁的椅子上。
    “立言，你爸爸还好吧？”童崇光问，他知道两月前何立言爸爸去医院手术取出了腿上的钢板。
    “医生说骨头愈合得不错，现在已经回工地干活了。”
    “还是要多休息阵的好，你爷爷呢？最近怎么样？想来，我们两个老骨头也是很久没聚过了。”
    “爷爷啊，还跟以前一样。”
    “还跟以前一样么？”童崇光眯着眼睛，他在想那老家伙以前是怎么样的，上次见面时候还是在自己的寿宴上，自己真的太忙了。有时候，坐在这万人憧憬的董事长座椅上，还真不如在老房子门口的藤椅上来得惬意你呢。
    “童爷爷……”何立言叫唤一声，打断他的神游。
    “哦，立言，我知道你来是为何事……”
    何立言看向旁边的方特助，方特助朝他微微点点头。
    童崇光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无论何事，你的要求我一定会满足。”
    何立言抬手把攥在手里的辞职报告放到桌边，纸面微微泛皱，童崇光没有拿起看。
    “立言，你可真想清楚了？相信我，在这里你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童氏的平台放眼s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况且……”童崇光迟疑了一下，“琛琛也一定不希望你离开。”
    何立言微微低着头，童崇光已经把话点得很清楚，只要在童氏他必定会被重点培养。他有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生怕自己改变主意。
    “还是抱歉，童爷爷。”
    “那你之后准备做什么？”
    “在找到适合的工作前我准备先写小说。”
    “哦？”
    “我在网站连载小说，现在每月也能有四千左右的收入，我想暂时是可以生活的。”
    “是吗？”童崇光扶了扶眼镜，目色中流露出不小的好奇心。他认为何立言敢来提辞职一定也是想好了辞职后的打算，很可能已经找了另家符合自己兴趣的公司，再不济也是回老家开家小店过活，但没能想到他可以写小说挣钱。
    何立言的目光坚定不移。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强留了，但是立言，你若是想回来，或者以后看上哪家公司，一定来告诉爷爷。”
    “好的，谢谢童爷爷。”何立言回复。
    童崇光的眼中尽是欣赏，他想说他能帮何立言介绍几个编辑，或者联系几个工作室甚至数字、传媒公司，反正只要他想就肯定能牵出几条线来。只是他清楚，这个孩子肯定会拒绝的。
    “不过你要走了，我还真有舍不得。”童崇光的语中露着伤感，“立言，以后不管有什么困难，都来找爷爷，在我眼里，可早就把你当成自己孙子了。”
    “嗯。”何立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短短一年，他也舍不得这个地方，但是现在已经有了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那童爷爷我先走了，您保重。”
    “嗯。”童崇光点了点头，在何立言转身的时候，他站起身，叫住了他。
    何立言回头。
    “立言。”童崇光双唇蠕动，神光闪烁，“立言，琛琛的事，谢谢你。”
    何立言回之一个大大的微笑。
    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童崇光与方特助二人，方特助看着双鬓斑白的董事长双目噙满泪花，她一直没有说话。作为少数知晓事情原委的人，方特助深知其中的意味，如果必要，她会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何立言离开了金童大厦。
    “方瑾锦，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董事长？”方瑾锦不解。
    “他写小说的事。”
    “这个我以前听琛琛提起过，何立言大学期间就开始写了，好像实习时候有本书出版了，是鬼故事，我忘了书名。”
    “哦？出版了？”
    “是的，但是稿费不高，毕竟还是新人没有名气，被压低稿费是难免的。后来的话就不清楚了，但肯定一直在坚持吧。”
    “嗯，不错，不错。”童崇光暗暗赞许，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第123章 你好 我叫小明

    距离二次手术已经过去三周余，童琛琛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医生说是因为大脑记忆组织功能在车祸中损伤程度比预期的严重，虽然手术清除了血块，但还是不排除大脑整合功能出现部分障碍或混乱，所以她的记忆依旧残缺，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童琛琛知道手机、电脑的使用，却忆不起所有人的名字。
    至于治疗方式……
    “也可以由外界刺激唤回。”这是医生的原话。
    爸爸童振国与爷爷童崇光接受医生的建议，但是妈妈姜美兰坚决反对，在争执一番后，最终童家选择顺其自然，放弃外界刺激的方案，姜美兰绝不愿意看到女儿在恢复期间再生横枝，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于是，出院后的这段时间里，童琛琛一直在金琅湾被梅姨贴心照料着。
    就像修复一个残破的娃娃，一针一线，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妈妈的眼里，童琛琛彻彻底底变成了当初最单纯的模样，她会告诉女儿树根下矮矮的绿色植物叫苔藓，也会不厌其烦地叮嘱女儿远离路边不同面孔的男人，但同时也会惊讶于其脑中依旧完整的经济管理学理论，担忧而又庆幸。
    童琛琛自认为是幸运的。
    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情感顺着这个夏末的余热淌入心脏，再顺着呼吸挥发，顺着迟到的季风，顺着海角的鸥鹭，回归天国。
    至少，我不会再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焦虑了，也不再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伤心了。
    趴在窗台上，金色的夕阳出现得越来越早，连树叶都开始慢慢变成金色，深秋。
    这个时候的童琛琛已经拆去了头上的纱布，头顶触目惊心的伤口也已经能被头发掩藏。飘直的长发早在手术初被减去，现在恰到耳际的短发让童琛琛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男孩子，还不能染发，黑泱泱的，每天都要在镜子前盯上自己很久，好在我脸蛋好看，虽然还是喜欢以前自拍中那个长发飘飘的自己，但她还是把社交平台的头像都改成自己目前的短发形象。
    通讯录里，好友列表中那个“大叔”的名字不知何时起也已不再被标星、置顶，虽然他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他跟以前的自己关系很好，甚至可能还对我很重要，但是现在，他被童琛琛列入“普通朋友”一类，原因就是：我找了他这么多次，可他总是有事，甚至都不及时回我。
    很令人失望。
    再后来，童琛琛交到了个“新朋友”，准确地说是“新朋友”自己找上门来。
    “你好，我叫咸明，你可以叫我小明。”
    咸明？
    可是这个人在我的黑名单里！
    童琛琛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可犹豫了很久，一定是以前的我很讨厌他，或者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童琛琛犹豫着，听名字还是有趣的，哪有大男人愿意直接让别人叫自己“小明”的，好幼稚。可毕竟黑名单里的人，但是话说回来，要是如果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删除呢？
    在这个“小明”不请自来自我介绍两天后，童琛琛也终于回复他：“请问我们很熟吗？”
    听起来不是很友好，毕竟是黑名单里的，就要拿出对待黑名单该有的态度。
    “七分熟吧。”对方如此回答。
    “你以为你是牛排吗？”
    “哇！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牛排。”
    这是在嘲笑我吗？童琛琛盯着手机屏幕，隔着屏幕也深深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鄙视。一个被我打入黑名单的人居然能如此猖狂？童琛琛的上颚抵着下唇越想越生气，渐渐变为咬牙切齿，“我只是忘了部分，部分！”
    “大小姐生气啦？”
    “没有，我很心平气和！”
    “那就好，要是再气坏了身子，我可会心疼的。”
    哼！油嘴滑舌。
    真想直接把他再踢回黑名单里，这个念头在童琛琛脑中昙花一现，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觉得这个人应该再被留一会儿。就让本小姐再调戏汝一会儿吧！
    很奇怪的，总有人能在恰当的时刻出现，就像这平平淡淡的天空，日落的夕阳会为它着上金黄，而这平平淡淡的生活，每到一段时间，也会有人为它着上应有的色彩。
    这段时间里，给童琛琛的枯燥生活描绘色彩的，正是消失了很久的咸明。
    童琛琛的失忆让咸明跟何立言回到了同一起跑线，或许这么多人里，也只有咸明认为童琛琛的失忆是件好事。在和童琛琛的聊天中，他更是惊讶地发现童琛琛居然不知道何立言是谁，难道从事发到现在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过接触？
    生出这个想法时侯，咸明惊讶之余，嘴角轻蔑地一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能让他俩分开甚至不相认的原因，必定是不可抗拒的。
    或许，正来自她的家人。
    “何立言”这个名字再没有出现在童琛琛生活里，那时候，有个叫“张江”的姐姐告诉她那是对她很重要的人，但是这个“很重要”到底有多重要呢？张**姐不愿讲述他和自己的故事，唯看到，在跟她聊天的时侯，提到这个名字，姐姐漂亮的眼眸中竟尽是悲伤。
    童琛琛记住了这个名字，只因为姐姐的眼神，但是主角却从未出现，还是他曾出现过，我却视而不见？
    心中一直藏着这份期待，只是这份期待的神秘不如咸明的出现来的直接，她问咸明是否认识何立言，咸明是睿智的，他只是告诉童琛琛：“有时候期待越大，失望也越大。”
    童琛琛对咸明渐生好感，她实在不明白以前的自己为什么要把他拉黑。他是个有趣的人，他跟我的爸爸妈妈还有爷爷都很熟。
    若是这样的话………
    “小明，你来家里接我出去玩吧！”终于有一天童琛琛发出邀请。
    “你自己出来啊！”
    “不行，老爸跟爷爷还好说，老妈绝对不会同意一个人出去的。”
    “其实早就痊愈了。”童琛琛补充道，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痊愈”自己是以何为标准的。
    “你妈会同意吗？”
    “只要不是一个人，她不会反对的。”
    “那好，你跟你妈讲讲，然后订个时间。”
    “好！”童琛琛抱着手机，激动了很久，终于不用跟梅姨出去啦！

 第124章 江语欣的发现(上)

    何立言离开金童大厦已经两个月，一直没有离开s市。
    过去的一年里，他确实不止一次地想过离开，但是除了s市，还能去哪呢，回老家？父亲一定失望至极，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何立言很感激童爷爷愿意隐瞒他离职的事情，也正于此，他能继续留在s市的公寓里。
    离开了写字楼自然意味着失去固定工资，当初跟童爷爷讲每月四千的稿费也仅是让其放心罢了。幸运的是，到十月下旬，何立言凭借过去《婴怨》与《断头婚》的战绩成功说服编辑与网站签订了“职业作者”的协议。依照合约，只要每月更新二十万字，他就能有三千元的固定薪酬，虽然只及上班工资的一半，但至少能继续在s市继续活下去。
    写作，真的成了唯一的出路？这样的问题，每每出现，都像是浮在沼泽河流的落叶，如果不及时回答，就会慢慢沉没到河底，被河床的污泥覆盖，再继续一片一片地堆积，来不及腐烂便堆塞了整个河床，最终在某个雨季的洪水中被一次性冲刷出来。
    目前的我别无选择。
    那段时间，何立言每天有至少七个小时的时间都是在电脑前码字，似乎已经过起了他数年前幻想过的生活。兴许是大二的时侯，他曾在“绿森林”对童琛琛说过，“我会成为一名作家，然后开一家咖啡店，养一只猫，每天写着自己喜欢的小说，看着人来人往。”
    呵呵，是这么说的吗？四年过去了，我想我唯一做到的只有后半句。
    站在阳台上，站在月光下，何立言望着远处城市的耀眼光亮。
    琛琛，你还好吗？
    你是否会想起我？
    你早忘记了。
    如果有一天……
    不，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忆起。
    身后的房间这一年里没出现过童琛琛的身影。
    深空的流星刺破城市灯光的封锁，划破天幕，这一幕恰被阳台呆伫的何立言看见，短短一瞬，如同这短短一年，短短两年……
    遥见街口红蓝闪烁的灯闪，救护车的警铃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地消失。
    又一个生命的残喘。
    何立言想起去年那个傍晚，想起那个女孩。
    在血色浸染的白色云彩里，被白色的天使带去。
    “立言，琛琛……可能需要你的血。”
    童振国站在何立言面前，他还记得童叔叔说这话的表情，他看到对方的目光在闪烁。医院血库告急不奇怪，何立言当即伸出手臂对护士说：“能抽多少抽多少吧。”
    “你妹妹可真幸运。”护士眨着漂亮的眼睛对他说道。
    何立言笑中带着泪。
    第二天，父亲也到达s市，看到面色苍白的的何立言，也见到icu里插着导管的童琛琛。
    “还好吗？”父亲问。
    何立言点点头，“爸，没事的。”
    父亲神色些许黯淡。
    童琛琛在监护室住了一个月，直到转移到普通病房，何立言才再一次看到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童琛琛，床旁监护仪规律地发着低鸣，一刻不停地触动着所有人的心脏。
    事情本这样过去，直到那天中午，何立言无意中瞥见父亲裸露的手臂，有点奇怪，问：“爸，你手臂怎么啦？也抽过血？”
    “没有，感冒打了两针。”
    何立言不怀疑，父亲来到s市这些天的脸色确实不好。
    一起从医院出来，路过儿科门诊，看到打过针哭哭咧咧的孩子被妈妈捂着手臂，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爸，你骗我，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打针跟抽血不是同一个位置，你在骗我。”
    父亲显然愣住了。
    “有什么骗不骗的。”他稍微加快了步伐。
    “爸，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何立言却越发觉得蹊跷。
    “立言，别多心了，爸爸就是献了点血，医院不是都有规定么，病人若要输血，必须有家属献血血库才能调血，有了琛琛的这次意外，我也是防患于未然，万一以后哪天我们的家人也需要第一时间用到，对吧。”父亲解释。
    何立言了解医院输血规定，但依旧存有疑虑。
    病床上，童琛琛一直没有苏醒，江语欣在医院上班之余探望过几次，也顺便见了几次何立言，只是每次话都很少。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她跟年轻的医生没有两样，出入护士站的时侯顺手翻了翻童琛琛的病例报告，目光在血液检查一页停了住。
    “又是熊猫血。”站身旁的护士转过头对她说道。
    江语欣点了点头。“我们医院有备血吗？”她随口问护士，在她的印象中，附属医院的血库一向紧张，上月底有个同样血型的孕妇需要术前备血还是从s市东区第三人民医院调的。
    “当然没有。”护士回答她，对于科室每一个稀有血型的患者，护士都会有格外的印象，“那个时候脾脏破裂需要输血，知道是熊猫血时候可急坏了多少人，赶紧联系她父母，好在是有家属同血型的才将将救了回来。”
    “家属？”
    “对啊，好像是她哥哥，你说巧不巧。”
    她的哥哥？江语欣有点奇怪，可从来没听说过童琛琛有什么哥哥啊，接收这个信息十秒后，江语欣确信，童琛琛是家中独生子。
    “麻烦问一下，献血的家属叫什么名字？”她追问。
    护士想了想，说道：“好像叫……何……何什么来着，名字蛮好听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何立言，对吗？”
    “对的，就是他！”
    江语欣一愣，僵硬的右手差点没握住厚厚的病例夹。
    是他？
    那一刻，她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用她过去接受的所有知识飞快地计算、演绎、推理，最终得出一个结果：不可能！
    “你确定是叫何立言吗？”江语欣抓着对方的手再三确认。
    “我确定。”护士坚定地点着头，她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医生”。
    “好的，谢谢。”
    江语欣将病例塞到护士怀中，飞快地跑了出去。
    一个多么恐怖的想法。
    不会的，不可能的，一定只是巧合，只是巧合……江语欣没有等电梯，而是从楼梯跑下，嘴中不住地呢喃，我要去血液科，找权威的主任确认。

 第125章 江语欣的发现(下)

    “我的天！语欣，你这不会……该搞错了吧！”
    江语欣从血液科回来，将憋了一下午的消息告诉秦雯雯，秦雯雯是她唯一敢分享这则信息的，毫不意外地，秦雯雯第二遍露出她的难以置信。
    “绝不会错。”江语欣目光坚定，“这是血液科庄主任亲自告诉我的，虽然他那个复杂的专业解释我无法完全复述给你听，但是他说的，从遗传学跟概率学上讲，何立言跟童琛琛是亲兄妹的概率超八成。”
    “嗯，嗯，可是……我的天呐……这……”
    秦雯雯已经彻底语塞，她的眼神飘忽。
    “你告诉何立言了吗？”半晌，秦雯雯问江语欣。
    “我哪敢啊！”江语欣着实不敢想象何立言知道这个消息的反应，他是童琛琛的男朋友，如果某一天突然得知童琛琛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那会是如此的天翻地覆。江语欣震惊之余，隐隐生出担心。
    “你准备怎么办？”秦雯雯问道。
    “什么怎么办？”江语欣反问。
    “当然是怎么告诉他呀！”
    “我不知道。”
    “可那么重要的事，他不能不知道啊。”
    “但是小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何立言跟童琛琛真是亲兄妹，首先，他俩肯定是不知道的，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说何、童两家是有刻意隐瞒的？我也相信，童琛琛跟何立言交往的事肯定也对双方家庭隐瞒了。”
    秦雯雯点了点头，道：“可是他们双方交往的事，为什么不跟家长说呢？只要一方跟父母提及就必定会被……扼杀在摇篮啊？”
    “小雯，你要是谈了对象会立刻告诉爸妈吗？新情侣在一起不大都多会隐瞒一阵，等稳定关系后再告知父母，所以他俩在一起该没多久。或者，也有可能是已经有遇到过阻力，所以导致双方选择都隐瞒着……”
    听江语欣侃侃分析着，秦雯雯突然发觉，眼前的这个姑娘竟冷静得如此可怕。
    “但是语欣，我们还是得告诉他呀。”
    告诉是一定要告诉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江语欣也是整个下午都在想怎么跟何立言讲起，童琛琛还在病房昏迷着，即使她醒着，江语欣也不会忍心告诉她这个残酷事实。虽然目前尚未验证这个推测，但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小雯，我告诉你就是想让你给我出主意的。”
    “可是我也不住道哇！我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接下来的一周，江语欣在医院遇到何立言两次，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直到有一天中午，何立言主动给她发来信息，“你有空吗？想请你帮个忙。”
    这是江语欣数个月来第一次收到何立言的短信息，之前只有输液室的几次碰面。
    “随时。”她回复。
    “来医院南大门口，我在楼下你。”
    这么急？江语欣没有料到，她瞄了眼外面走廊的电子钟，快中午十二点了。没有多想，她把手机放入口袋，起身朝南门走去。
    何立言果然已经等在南门口，站在一棵松树下，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立言，我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何立言转过身，咧嘴微微地笑，但显然面部控制失败了，只能僵硬地说出“你好，语欣。”四字。
    “我们……去那边说。”何立言抬起左臂，作出“请”的姿势。
    “嗯。”江语欣顺从。
    江语欣走前头，何立言跟上，转身的时侯看到医院南门不远处路口还在等红绿灯的父亲。
    “什么事，立言？”一前一后，两人无声地走了有五十余步，这条偏路上的人流已经稀少。
    “我想请你帮个忙。”何立言说道。
    “什么忙？”
    “帮我……查一个事。”
    江语欣心里一咯噔，强装镇定道：“你说。”
    “我老爸最近可能抽过血，你在这儿工作，有没有办法帮我查一下他的血液报告。”何立言也在医院工作过，他自然知道江语欣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顿了数秒，“我可以。”江语欣直言，又顿了数秒，“取到报告后，你是不是也会去抽次血检查？”
    何立言骤然停下脚步，目光露出诧异。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不用查了，跟你想的一样。”江语欣半侧过脸，有意避开此刻何立言的目光。
    “什么跟我想的一样？”他的表情更像是在抽搐。
    “其实，我看过了，你爸的血型跟琛琛一样，还有……你的。”
    “我的？”何立言激动地抓住江语欣双臂，“什么我的？”转动她的身躯将对方的脸转到面前。巨大的力度让他不长的指甲浅浅地嵌入对方纤白的胳膊里。“啊——”江语欣猝不及防，一声轻叫，何立言惊吓地松开双手，依旧在对方的双臂留下两个深深的红色拇指痕印。
    “抱歉。”何立言微微低下头。
    “没关系。”江语欣双手环抱胳膊，真的被掐得有点疼。
    何立言就站在对面，离自己半米处。
    “立言，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起，但是我想，瞒着的话对谁都不好。”江语欣依旧半斜着头，她害怕此刻目光的对视，偷偷瞥过眼神，她只能看到对方微微抽出的下唇。鼓足勇气，继续说道，“我上周无意间看到琛琛病房的血液报告，然后护士又跟我说了些，我好奇，就去血液科系统上查了查叔叔的，还有你上个月的……庄主任说，概率在百分之……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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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不忍心全部说明。
    “真的么……”何立言笑了，抽搐地笑了，眼角的泪珠滑出眼眶，在江语欣抬手的时侯掉落到她的指尖。“百分之八十，语欣，原来，我一直担心的……”
    就像刚刚被判了死刑。
    “立言……”
    江语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她幻想过无数个情境，但每一个情境里，唯一不变的是，自己都是那个残忍的刽子手。
    “我很好，语欣，谢谢。”
    江语欣想怀抱他，给予她仅剩的安慰，可是将将张开双臂的时侯，何立言已经背身离去。她站在墙角，目视着这个背影消失在南门外。
    何立言追上远处的父亲。
    追问下，父亲搪塞未果后道出真相。
    琛琛是你的亲妹妹。
    但为什么琛琛会姓童？
    父亲用了一条路的时间向儿子解释，却不明白儿子内心额外的痛楚。
    “所以，这个决定是您跟爷爷，还有妈妈一起做出的？”
    “是的。”父亲点头。“他们的请求我们理解，况且琛琛在他们家过得很好，如果可以，我们会一直瞒下去的。”
    “你能理解我们吗？立言。”
    何立言点点头。
    确实，因为童、何祖辈关系斐然，因为振国夫妇膝下无子，因为各种原因，父母愿意把妹妹交由童家抚养，虽然不在自己身边，却依旧胜在身边。做父母的，何不想给子女更好的生活呢？
    所以，这就是妈妈临终前嘱咐不要跟童琛琛在一起的原因么？
    家族的秘密在这个下午揭开，然后继续被封印。
    琛琛，对不起。
    回忆止在这一夜，就像沼泽的落叶被冲刷出后再一次被覆盖，被何立言亲手覆盖。

 第126章 我家的咖啡馆

    隔了很久，冬至的大雪渐渐覆盖了整条时间线，我重走过那几段过去常走的路，深夜独自走在灯下，以为会有毫发必现的回忆一一浮现，却终究并非如此，我的心也逐渐倦怠。
    曾经的何立言自认为是个留恋的人，而现在，他已多半不会相信，时而会允许自己去想那些已经涣散的旧事，再任由那些记忆静静地被晾晒在那里，逐渐风干，最终化变成尘垢埋葬荒芜。
    何立言点了杯特浓美式咖啡，他坐在咖啡店最靠近窗口的位置，老咖啡店的窗子都关不紧，纵然屋内暖气再猛烈，屋外的冷风依旧能剧烈地冲击着窗缝下的双腿，双层裤管冷若冰毡。热气腾腾的的咖啡在未来得及冷却的时间里迅速见了底，他舔了舔苦涩的上唇，微微一笑后，把手放回桌上的笔记本键盘上。
    仅有的数个顾客躲在店铺温暖的吧台边，低声聊着天，偶尔会抬头瞥一眼窗子旁那个奇怪的男子。
    “你是多久没洗澡了？”
    突兀的女声，紧接着“碰”的一声响，一个沉甸甸的白色购物袋落在桌子上。何立言熟悉江语欣的声音，依旧抬头看了眼，然后继续把视线落到笔记本屏幕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我住这儿。”对方回答。
    何立言停下敲击键盘的双手，再次缓缓转头，目光滑过桌上的购物袋，最终停在这个女声的源头。
    你逗我的吧？他的目光如是问道。
    这个老咖啡店距离何立言租住的公寓不远，虽然何立言不知道江语欣具体住哪儿，但是她既然在附属医院上班，即使搬家了也必然住在医院附近，绝不可能住到城市另一头来，这往来可一个多小时呐。
    江语欣在他斜对面落座，中间隔着那个重重的购物袋，融化的雪水流淌到桌面，她离开座位，去吧台取了些面纸回来擦干，也顺便点了两杯拿铁咖啡，一杯放在何立言面前。
    “你怎么会住这儿？”何立言想不通，再次询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江语欣没有问第二遍，只是用手掩了掩口鼻，何立言秒懂，他抬手臂四处朝自己胳膊、肩膀四处闻了闻，随即尴尬笑了笑。
    “是外套很久没洗了。”
    “这么邋遢。”印象中的何立言可不是这般，至少两年前的时候不是。
    “最近天气不好，怕洗了不干，就……”何立言看了眼窗外的飞雪，赶紧找台阶下，他不会告诉江语欣真实原因是，干洗店洗一件呢大衣竟需要收费70元！
    “好吧，你在写小说么？”
    “是的。”
    “怎么到这里写？”
    “蹭暖气呗。”这次他直言。
    江语欣微微点头，果然是他认识的何立言。
    “该你回答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何立言抓住间隙问。
    “我说了啊，我住这儿。”江语欣的表情是认真的。她小抿一口咖啡。
    “你真住这儿？”
    “昂。”江语欣神秘一笑，道：“我家就在城这头，出门往西十五分钟的车程。”
    那是去何立言公寓相反方向。
    “那就不是住这儿，是住这儿附近。”何立言纠正，这消息可差点吓了他一跳。
    “不，我就是住这儿。”江语欣也再次纠正，“因为这家咖啡店就是我家的。”
    “什么？这家店是你家开的？”
    “昂。”江语欣突然朝吧台里的中年男人招了招手，喊了声“爸！”中年男人也当即回应。
    还真的是！
    “老爸从韩国出差回来就接盘了这家老店……”正说着，老板已经从方才所在的吧台走了过来，江语欣一愣，她只是想打个招呼向何立言证明老板是他爸，不过既然老爸走了过来，她便将桌上从超市带回的大袋子递了过去，何立言道了声“叔叔好。”江父微笑点头，走时留了盘开心果放桌上。
    江语欣朝何立言眨了眨大眼，说道：“信了吧？”
    何立言点头，同时竖了个大拇指。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隐藏得够深啊，江大小姐。”
    “还行吧。”江语欣的风格自然是昂起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少有地没有展示自己的遮遮掩掩，最后发现，果然还是这种感觉爽。
    “不然你以为，凭一杯咖啡就能蹭电蹭网蹭暖气一直蹭到晚上啊，还不是有姐罩着你。”说这话的时候江语欣已经改用女王大人的语气，不同的是却一点都不让人感觉到那种盛气凌人的傲然。
    一阵冷风从窗缝中刮过，江语欣打了个哆嗦。
    “干嘛坐这，里边多暖和。”她转而埋怨。
    “冷风能让我清醒些。”
    听到何立言说这话的时候，江语欣方才注意到对方沟脊般黑沉沉的眼袋。
    “你是多久没……好好睡觉了？”她问。
    何立言嘿嘿地笑了，这个傻傻的笑让江语欣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三年前……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种笑容时候是在“绿森林”里，遥远的开学季，他第一次以奶茶店小哥的身份出现，互不相识，一闪而过。
    第二次，是在图书馆打印店里，当自己面对打印机傻傻地不知所措时候，他竟真的嘲笑自己是个傻姑娘。
    第三次地印象，在黑暗寂冷的学校荒地，当奔跑过后湖边杂草丛中招起漫天萤火飞舞时，他沾满汗珠的面庞是如此纯净。
    而这一刻，江语欣又一次见到了那曾经的憨态，以及依旧不变的执着。
    “你在看什么？”何立言突然发现江语欣盯着自己。
    “哦，没，没什么……坐这怪冷的。”
    “还好吧，外面更冷。”何立言很冷，尤其多日未洗的大衣上贴着颈部的被汗水浸了又干的毛毡垫早就板结得如同青砖上的苔藓。
    “我去里边了，咖啡趁热喝。”
    “好的。”
    “开心果……”
    “放心，不会浪费的。”
    两人相视而笑，江语欣起身离去，转身之前回眸看了眼已经在低在低头打字的何立言，嘴角微微上翘。
    这一天，直到何立言离开，江语欣没有再出现。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何立言离开的时候朝老板点头表示谢意。
    回到公寓，锅中先烧了水，速冻水饺准备。进入卧室的何立言打开了小太阳电暖器，脱下外套，然后从衣橱里翻出另一件，对比了下，不禁苦笑，冬天还长着呢，这70块钱还是先花出去罢。

 第127章 神奇

    很巧，今年s市的第一场雪落在冬至，这个细雪纷飞的傍晚，何立言端着刚刚煮熟的水饺，站立在阳台，极目眺望，一片苍茫。高高的视角下，白雪淹没了一切，只有纵横交错的褐色马路在汽车的反复倾轧后呈现黑色的都市轨迹。
    一口热腾腾的水饺缓解了全身的寒冷。
    何立言转身回坐到沙发上，裤袋的位置膈得难受，伸手掏了掏，是那把剩下的开心果。
    晚上七点半，何立言一觉醒来，安静的房间里传出叮叮当当的键盘敲击声，过了几分钟，他打开音乐app，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没有点开古典音乐的歌单，而是点击“今日电台”一栏，突发兴致地想让老天来决定今晚听什么歌来适配今天这个宁静的雪夜。
    意外的是，居然是清一色的圣诞歌曲，原来圣诞节快到了。
    倘若傍晚从老咖啡店回来的何立言注意到街边店铺玻璃窗上张贴着的圣诞老人头像，就不会惊讶于这电台里永无止境的欢快神曲，着实太过于欢快了。何立言不适应，《妖域战纪》的情节正处于灰色时段，战后萧瑟荒凉的章节在这欢快的乐章里是无论如何没有情致描绘出的。
    眉头微皱，挥指换成了轻音乐。
    寒冷，苍白，静谧，平和的音符一个个，一串串地汇聚成流水，在空气凝结的失重房间里无目的地穿梭、缠绕，又在一次次的转折中凝结成形，变成室内无影的飘雪，最后，在某一临界点所有音符霎那间破碎成晶莹。
    西方的节日衔接着东方的节气，时间呈现出交替的螺旋。
    二十四号的傍晚，何立言跟往常一样在电脑前码字。
    “叮咚——”手机少有地震动一下，何立言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手机屏幕，是江语欣的短消息。他有点惊讶。
    “今晚红星广场有晚会，来么？”
    何立言看了看闹钟，想了想，便回复：“几点””
    “八点半。”
    他盯着屏幕考虑着。
    “就这么说定了，八点二十，红星广场北门，不见不散。”
    等了半分钟没有回复，江语欣直接单方面决定了。
    何立言回复了个“好。”他紧接着定了个八点的闹钟，怕自己太过沉浸而忘记了时间。
    晚上八点十分，何立言抵达红星广场。
    冬至的大雪尚未融化，今晚的风也不烈，只是气温比想象中低上不少，才到广场站了五分钟的何立言已经禁不住打哆嗦了。
    还没有看到江语欣，倒是被红星广场中央挂满奇异彩灯的巨大圣诞树吸引住了，闪烁的彩灯一圈衔接着一圈，灯间挂着红色礼物盒装饰，最后止于树顶一棵硕大的金色五角星，往来的行人无不会驻足观赏两眼。
    “喂！来这么早啊！”
    忽不知江语欣悄悄潜近到了身后，突然的女声让何立言吓一哆嗦。
    “刚来。”何立言转过身。
    江语欣穿了件白色羽绒服，帽子边缘的一圈长长的灰白色绒毛随着她身体的晃动上下摇摆着，像极了一只白色北极熊，何立言心头突然生出这样一比喻，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
    “什么没，你笑什么啊？”
    “真没。”何立言转身走去。
    “喂，你知道在哪吗，就走。”江语欣追上来。
    “这儿不就一个剧场么。”
    “没票看你怎么进去！”
    何立言听罢，果然止了步伐，侧过身，左手背放身后，右臂前身，如侍从般恭恭敬敬地做出“请”的姿势。
    江语欣不客气，当即挺胸扬头，以一个女王的傲慢姿态从何立言身边走过，而其手中地两张晚会门票如同战利品般在何立言面前晃过。
    所谓的晚会其实就是场音乐会，据说邀请了欧洲最富盛名的交响乐团，金碧辉煌的红星大厅里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这一刻，何立言感觉身处于维也纳金色大厅里。
    音乐会九点开始，何立言落座后便玩起了手机。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请你来吗？”江语欣也等得有点无聊，刷了会儿微博，便问何立言。
    “秦雯雯有事呗。”何立言回答。
    “啊？你怎么会知道！”
    何立言点了两下手机，打开微信，将屏幕递到江语欣面前。
    秦雯雯数天前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条动态，一张自拍，手中正拿着晚会门票。
    “这家伙，什么时候发的……”江语欣嘟囔道。
    “她也搬到s市了吗？”
    “是回到s市了，她本来就是s市的。”
    “哦，对，我忘了。”
    “小雯回来后一直跟我住一起，她奶奶的馄饨店就在我的租房附近，所以就住我这儿了。”
    “原来如此，难怪她朋友圈会发那么多跟你的合照呢。”
    “昂，本来今天跟她一起来的，可是临时店里有事来不了了，票又不能退，老爸不听音乐，我一个人这么晚在外头他又不放心，自然就想到你啰。”
    “你爸就放心你跟我一起啊？”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还是我爸推荐的呢！”
    “怎么说？”何立言有点惊讶，想来自己是在老咖啡店里蹭了快一个月暖气了，跟老板却也没说过几句话，也前两天才知道他居然是江语欣爸爸。
    “我求了他老久，他就是不要去，说音乐有啥听头的，我说全当去那睡一觉，他偏嫌吵嚷，自己不去还偏不让我去。”
    “还怕你被拐卖啊？”
    “不就是下半年咱s市出了两起女生晚上回家途中被性侵的新闻呐。”
    “那都是偏僻地儿，市区都是监控，安全得很。”
    “可老年人不信呐。”
    “喝，都把你爸称作老年人了，这代沟可得有多深呐。”
    “你不懂，何立言，养女儿的跟养儿子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嗯，那怎么会想到我呢？”
    “还不是因为你每天抱着电脑来店里蹭暖气，他呀以为你在办公呢，早前就听说店里经常来个用功的小伙子，我还想是谁呢，没想到是你个厚脸皮的。这不，又知道咱俩是大学同学了么，昨儿争执到最后他就让我喊你啰。”
    “哦，不过有一点……我真的是在办公啊。”
    “行行行，写小说对吧，那请问何大作家挣到多少钱了？”
    “多少倒是不好说，现在每个月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三四千吧。”
    “去掉房租呢？”
    “所以我才要来蹭暖气啊。”
    “呵呵呵呵……”
    “但是我觉得你这样蛮好的。”江语欣笑了会儿停下来说道。
    “哪里好？”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蛮好的。”江语欣说话时候偷偷转头看了何立言一眼，又迅速转了回去。
    这是毕业两年来跟何立言说话最多的一次，甚至觉得很意外，本以为与这个人永远不会再有交集，可是现在竟能如此神奇地坐在他旁边，仿佛上帝挥了把刷子，刷净了两年里所有的痕迹，再一次衔接到大学的那一段。

 第128章 圣诞

    渐渐地，今晚江语欣的话有点多，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好像把这两年来没有能说出来的话都要说了，可是每聊完一个话题她都后悔这不是她想表达的，仿佛陷入一个话题的迷宫阵里。何立言的表情倒是异常地平静，他接着江语欣的话，多数时间是看着手机，又时不时地环顾剧院大厅。
    第二次来这种地方。
    何立言依旧忍不住会想起去年的音乐会，而旁边坐着童琛琛。
    他转过头，旁边不是童琛琛，但从她的一颦一笑中，似乎看到了那个女孩的影子。
    我们差点犯了巨大的错误，好在上天及时将它挽回，但是这挽回的代价未免太过残酷。
    “何立言，你怎么啦？”江语欣发现何立言盯着她。
    半晌，“没事，只是一时想起了往事。”
    “你……来过这？”江语欣问。
    “不是，是另一个地方，另一个音乐会。”
    “和童琛琛？”江语欣已经猜到。
    何立言勉强维持着笑容，微微点头。
    “她还好吗？”
    “该是好的。”何立言在微信上还能看到童琛琛，从什么时候开始，咸明出现在她的照片里，但至少，她的面庞挂着笑容。这些动态自然也出现在江语欣的朋友圈里，不得不说，社交软件真的是个好东西，即使不见面了，不联系了，只要我的内心没有完全删除你，我就依旧能看到你。
    “她已经把我忘了，而我也正在忘记她。”何立言说话时侯很平静，但江语欣依旧感受到那被艰难掩饰的伤感。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江语欣说的没有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玩笑。
    “不管怎样，童琛琛已经重新开始，你……”
    “从开始忘记她的时候，我便选择了新的开始。”
    江语欣不认为何立言说得假话，他们都知道，他跟童琛琛是绝对不能在一起的，主动地忘记一个人比被动地忘记一人要艰难得多，正因为这个原因，何立言最终离开金童大厦，每天在自己书中的世界沉浸。用一个世界取代另一个世界，而幸运的是，他给了“绿森林”美好的结局。
    江语欣看过整本《绿森林》，她所一直认为的以自己形象为原型的“柚子女生”到最后也越来越不像自己，故事渐渐变成美丽的童话。《绿森林》最后一卷完结于上月，没有人知道这一卷何立言是修修改改整整写了三个月才定型，当最后一章上传的时侯，他如释重负，第一感觉竟是生命的终结。
    九点整，音乐会如期开始，欢快而动人的交响乐很适宜地淡去了何立言渐上心头的伤情。
    一曲终结，随着指挥者弯腰一鞠，随即传出雷动的掌声，江语欣鼓掌得格外起劲。
    “你很喜欢这曲？”何立言问她。
    “不是，我压根不知道这曲名儿叫什么。”
    “那你……？”
    “我只是很喜欢这种氛围。”江语欣言语透着激动，“毕竟平常一直在医院里，感觉永远都是死气沉沉的，现在还好，现在回去后还有小雯陪着，之前一个人住的时侯那孤独感，我都差点得抑郁症了。所以我特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
    何立言体会过这种孤独，两年来大多数时间里，他都经历着。
    “音乐会最后还有两场舞台剧，其中一场可是悬疑剧哦！”江语欣说道。
    “是吗，舞台剧我还从没看过呢。”
    “我也没看过，小雯也是冲着舞台剧才愿意来陪我看的，不过可惜，最后还是便宜了你。”
    “那票钱我可没打算给哦。”
    “切，本来就没打算找你要。”
    悬疑舞台剧的名字叫《圣诞午夜》，由来自荷兰的艺术表演团队演出。何立言是无法理解西方人的思维，为什么明明欢欢喜喜的圣诞节竟要排出如此另类的舞台剧，不过这制作精良的表演道具，配合明暗变化的舞台灯光，整场表演甚至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尤其当那绯红色的单束灯光投射到惟妙惟肖的“尸体”上，所有人的心头都被淡淡笼罩了一阵阴霾。
    剧情跌宕，音效咋起，不失为一出完美的舞台剧。
    结束之前的高潮，凶手最后一次作案，江语欣竟紧张得仅仅抓住何立言的手臂。何立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暖的大厅里竟是冰凉。
    江语欣松开手，同时略带紧张地小心翼翼地告诉何立言：“我敢肯定，那个司机就是凶手！”
    “我也这么认为。”何立言点头回答，“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江语欣把脸贴到自己脸上，确实感到异常冰冷，她搓了搓说道：“女孩子的手到了冬天本来就冷，我的只是更冷罢了。”
    “插口袋里不就好了。”
    “插口袋里也冷。”
    “怎么会插口袋里也冷？”
    “我的口袋就是冷，要不我怎么会露在外面，不信你伸进来自己感觉。”说着，江语欣将衣袋张开，让何立言手伸进来。
    “好，我信你。”何立言自然不会伸进去。
    “那……”江语欣突然狡诈地一笑，两眼盯着何立言的衣袋道：“你的衣袋肯定暖的吧？”
    “自然。”
    “借我使使？”话说着，江语欣眼疾手快，左手已经找到缝隙插了进去，“果然暖和。”她露着得意洋洋的神色。
    “好了，继续看剧吧。”何立言淡定地说道。
    相比第一出悬疑剧，第二出音乐剧显得平静得多，婉转的钢琴音配合悠扬的和弦乐，让整个大厅的氛围再次变得异常平和。江语欣的左手一直插在何立言口袋里，身子一直左倾着，渐渐的，自然地看了下去，倒在对方肩头眯上了眼。
    “你困了？”何立言问。
    “有点，都十一点半了。”
    “那我们先回去？”
    “你看吧，结束也快了，让我眯一会儿。”继而长长打了个哈欠。
    江语欣靠在肩头睡着了，何立言都不敢鼓掌，他看着远处的舞台，又会偷偷地瞥头看一眼，洁白的面庞上，合上的眼睑随着呼吸的韵律微微波动着。

 第129章 第二天

    晚上12点，终于等来散场时间。
    何立言颠了颠右肩膀，江语欣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天亮了吗？”她艰难地睁开眼睛。
    “结束了，准备回家。”
    “好——可算是结束了。”长长伸了个懒腰，晃晃脑袋，看到四周起立等待排队离开的观众。“现在几点？”她问。
    “12点多。”何立言答。
    “我的天哪！居然这么晚了！还好明天不上班，不然明早肯定爬不起来了。”
    “嗯。”何立言右手搀扶着摇摇晃晃的江语欣，眼睛直视着出口处拥挤的人流。
    因为坐位靠后，两人整整排了十分钟的队才走出剧院，此刻红星广场上几乎都是从剧院走出的人，打车的打车，骑车的骑车，一点一点地散去。
    “先送你回家。”何立言提议。
    “没关系，你先回吧，我打个车就行。”江语欣知道何立言的家就只有十分钟的步程，而自己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还是先送你回去，我再回来。你要不要跟你爸发个信息，跟他说现在回家。”
    “一结束就发过了。”
    在马路边等了两分钟，何立言招到了辆出租车，江语欣报上地址，很快驶离了红星广场。
    午夜的道路很空阔，十五分钟便穿过街区抵达了小区，果不其然，江父早已经在楼下等待，江语欣下车后，何立言出于礼貌也跟江父简单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回到车里离开了。
    “欣儿，这真是你大学同学？”江父目送着出租车离开后，问女儿。
    “是啊。”江语欣回答。
    “我参加你们毕业典礼那会儿好像没见过啊？”江父回忆女儿毕业那天，全班的同学都在操场上，班上屈指可数的几个男生他都有看到，如果是同学的话，他怎么会见了这么多次都没印象呢？
    “因为他没来参加毕业典礼，你当然没见过啰。”江语欣解释。
    “哦？怎么会不参加毕业典礼？”
    “我哪知道，肯定有事呗。”说完，便朝家里走去。
    江父跟在女儿身后，看着女儿的背影不禁感叹，出落得竟跟她的母亲一样，对着背影说道：“你过了年可就二十五了。”
    “那又怎样。”不以为意的语气。
    “你说医院没有合适的同事，亲戚给你介绍你也不乐意认真去看一看……”
    “我知道我知道，老爸，怎么又说这个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找对象是终身大事，急不得的。”
    “那你告诉爸爸，这个何立言家里是做什么的？”
    江语欣到底没有逃过去，她早料到老爸铺垫了这么久就是要问这个，因为让何立言陪江语欣去看晚会的主意本就不是江父提出的，江语欣自然也不会在走出剧院回家前给老爸发条信息，所以方才看到老爸在夜色中等待自己的时候自己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跟他就是大学同学，只知道他毕业后在家公司上班，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父自然不会轻信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从女儿嘴里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看这小伙子不错。”
    “哦。”江语欣应了父亲声后打开房门，进了去。
    “你要是觉得合适可以谈……”
    “早点睡觉去吧，老爸，我去洗澡了。”
    被女儿推回到了屋里。
    “还有老爸，下个月又到妈妈的忌日，我到时请个假陪你一起去乡下。”江语欣站在放门口临走前对父亲说道。
    “好，你洗了澡早点睡，别玩手机了，明早多睡会儿，但记得要吃早饭。”
    “知道了，知道了。”江语欣回身把房门关上。
    洗了澡，躺到床上，已近凌晨一点，在剧院小睡过的江语欣还没有一点睡意，她翻看着手机，刷了微博，看了新闻，最后点开常用的小说app，惊讶地发现《绿森林》竟出现在订阅榜榜首，她点击封面进入详情，确实是何立言的《绿森林》，点击数竟在短短数周里突破五十万，她可记得上月看完的时侯点击数才不过十万余。
    江语欣花了两分钟浏览了书下十数页的评论，无一例外，尽是好评。
    《绿森林》要火了？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江语欣截下图，当即准备给何立言发过去，在点开何立言聊天框的一刻，她停了下来。
    为什么我如此激动？《绿森林》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江语欣，你该睡觉了！
    熄了灯，辗转反侧。
    思绪不断缠绕，从大学到毕业，再到今晚的音乐会，过往的一幕幕不断地在眼前重复，渐渐模糊。
    江语欣，你不再是以前的江语欣。
    ………
    当白色的日光铺满房间，醒来的时侯已近中午，江语欣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一阵头晕目眩，世界停止旋转后方才想起今天不上班。
    走出房间找找有什么吃的，刚到客厅便见到了老爸留在茶几上的包子豆浆，只是早都凉了，江语欣把早餐放进微波炉了转了转，洗漱完毕后拎着出了门。
    来到老咖啡店里，老爸正在吧台里搅咖啡豆，两个店员也各自干着手中的活。店里客人不多，现在这个时候多是外卖单子，正有两个黄制服的外卖小哥在吧台前喝着热水等出单。
    江父发现门口的女儿，叫唤道：“语欣，茶几上的早饭看到了吗？”
    江语欣开门的同时抬手展示路上喝光了的空豆浆瓶子，江父微笑地点了点头。
    “今天你那个同学没有来哦。”他对女儿说道。
    “我又不是来找他的。”江语欣努努嘴，径直走到吧台，“订单多吗？要帮忙吗？”
    “不用，你一个星期难得休那么一两天。”
    “那我出去了。”
    “去哪里？都快中午吃午饭了。”
    “哪吃得下，刚才两个肉包要消化好久呢，我外边逛逛街，中午不回来了。”
    “今天风大，去室内，别冻感冒了。”
    “知道了，老爸。”
    “要带杯咖啡吗？”
    “喝不下了！”
    随即出了店门。
    “老板，您闺女可长得真标志呐。”目送了江语欣出了店门，吧台边年轻的外买小哥羡慕地说道。
    “好看有什么用，这年纪了还谈不上对象。”江父回复。
    “这年头，这姑娘呀，长得好看就不愁嫁。”
    “呵，你要看上了你就去追吧。”
    “得得得，江老板，您可别开我玩笑了，贵千金我可高攀不起。”
    “小伙子，你还别这般说，我闺女谈对象我是决不干涉的，只要那男孩子她看得入眼，我也不求他富，人品好有上进心就行。”
    “哟，江老板，这可是你说的！”一番说辞惹得两个小伙跃跃欲试。
    “不过啊，你俩也就别想了。”随即一瓢冷水泼上，“闺女早就心有所属了。”
    “哎？不是方才还说谈不上对象吗？怎么现在又心有所属了？”
    “你俩不懂。来，接着，28号，29号订单是吧，趁热乎，赶紧送去。”
    两快递小哥接过包着咖啡的袋子，确认了眼小票上是自己订单后跟老板道了别，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江父目送着两小伙出了店，不禁感慨多么活力的年轻人呐！目光依旧远远地落在玻璃门外。

 第130章 星巴克的偶遇

    “十五万，是我们公司给出的最终价格。”
    “我没意见。”
    “何先生，我没有想到我们会谈得这么快，以往在价格方面我们会与作者有不少分歧，您这般爽快可真的让我把先前准备好的一堆说辞都扔了呢。”
    “哈哈哈哈，韩小姐，实话跟您说吧，我当初写这本《绿森林》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挣钱，现在能被贵公司看中，我也是感到非常荣幸。”
    “能得到您的版权，也是我们公司的荣幸，何先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您问。”
    “我这边看过后台数据，您的上一本书《婴怨》可谓非常成功，可为何消沉了一年了呢？抱歉，请允许我用这个词形容，因为这一年并没有新书的更新记录，或者您是用了了其他笔名？”
    “我确实没有写。”
    “哦？您方便说说原因吗？我个人比较好奇。”
    “保密。”何立言莞尔一笑。
    “《绿森林》有半纪实的性质，难道正如您书中所述吗？”
    何立言微微摇头吹了吹咖啡的热气，然后微笑地抿了口咖啡。
    韩小姐似乎了解，同样微笑地低头喝了口咖啡。
    “您接下来有准备继续写此类型小说吗？”
    “会写的，既然《绿森林》能得到大家的认可，我肯定会继续写，但我现在得先完成另一本。”
    “《妖域战纪》？”
    “是的。”
    “《妖域战纪》我没有看过，从网站数据看已更新近八十万字，点击量算不上出众，毕竟玄幻是个大类，网站大神多，我想依托《绿森林》的人气，我想定会引起更多的关注。。”
    “谢谢，我也是希望。”
    “何先生，真没想到，您这是惊悚、爱情、玄幻，多方面发展啊。”
    “还是兴趣罢了，就想多尝试尝试。”
    ……
    与此同时，江语欣沿街走到星巴克咖啡店外，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看到店内一个熟悉的侧影。
    何立言？他怎么会进星巴克？
    橱窗玻璃上蒙着层淡淡的水雾，脸贴近了玻璃，看清了些，确实是他。何立言正同一名穿着黑色长外套的姑娘面对面地坐着，各一杯咖啡，桌子中央两盘点心，姑娘面前合着台笔记本电脑。
    他们在干嘛？江语欣好奇，今天是圣诞节，店里有不少情侣热聊着，难不成他俩在……？不会的，不会的，江语欣立刻否定了这一猜测。
    屋内，韩小姐的余光发现了橱窗外的人影，嘴角微微一笑。
    “何先生，时候也不早了，合同我这回去制作好后会发电子版来，您打印出来签字后邮寄来便行。”
    “好的，就麻烦您了，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再走吧。”
    韩小姐一口喝尽杯中剩余的咖啡，摆摆手笑着说道：“还是算了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罢，韩小姐悄悄抬手指了指橱窗的方向，何立言转头，虽然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却依旧清晰地辨识出江语欣的轮廓。
    “那我就先走了啊，这些点心都没动过，您可以跟您女友分享。”
    “好的，韩小姐。”何立言起身。
    “您留步，回头微信联系，再见。”
    “再见。”
    韩小姐抱着笔记本朝店门走来，能看清了，面容姣好，身材高挑……江语欣惊慌背过身，裹紧围巾遮住半张脸。
    “何先生在里面等着您呢。”韩小姐细小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江语欣身后。
    依然吓了一跳，“何……什么……何先生？”
    “您男友可是未来的大作家啊，好好把握哟！”韩小姐抬手轻轻点了点江语欣的胳膊，笑着离开了。
    江语欣奇怪地看着这个穿着时髦的女人。
    现在是不进去都不行了。
    将语欣站在店外仰着头，紧张地跺了下脚。
    他跟她说我是……女朋友？不会的吧，为什么要跟她讲这个？怎么会这么尴尬，我该怎么进去，那进去后又要跟他说啥呢？我的天，江语欣，你干嘛来这地儿……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喂，站在外头不冷吗？”
    是何立言的短信。
    江语欣面色通红，她将手机放回包里，深吸一口气。
    数步跨入店内，“什么事？”她问，目光却看着另一边。
    “我看你一直在外头……以为你有事呢？”
    这反问简直不给人活路啊！
    “来都来了，做下吧，刚给你点了杯热摩卡，先吃点点心，虽然之前点的，但是没动过。”何立言缓解当下的尴尬。
    “居然给别人吃剩下的。”江语欣嘟着嘴。
    “没动过。”被拆穿后的何立言露出大大的招牌式的傻笑，“怪贵的，浪费可惜了，要不给你重新点份？”
    “不用了，就这个吧，我没那么矫情，在这再点新的就真是割你何立言的肉了。”
    “小姐，您的咖啡。”这时候服务员过来将咖啡放下。
    “谢谢。”江语欣微笑回复。
    “刚那姑娘是谁啊，你居然还请人喝星爸爸。”
    “嗯……”何立言托着腮帮子想，“具体职务我忘了，叫不出来了，反正就是来跟我谈签约的。”
    “签约？什么意思。”
    何立言神秘地笑了下，把头凑近了些，仿佛要道出一个大秘密。
    “我的书可能要被拍成电影啦！”
    “什么！拍成电影？”江语欣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何立言郑重点了下头，目光中尽是骄傲。
    “刚才那个韩小姐就是来跟我谈影视改编的事项的。”
    “哇！那你不是要发财了！”江语欣的眼中同样透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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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财谈不上，就是有笔钱了。”
    “多少啊？”
    “十五万。”
    “啊———？”下巴差点掉道桌台上，“怎么这么少？”
    这数量远比江语欣料想得少上许多许多。
    “何立言，你不会被人坑了吧！”
    “那你觉得要多少？”
    “少说几百万吧！”
    何立言汗颜，这丫头真的掉钱眼儿里头了。
    “你以为我是天天挂网站首页，三天两头就上电视上新闻的知名作家啊！咱这没名气没资源，也不知道拍出来后怎么样，人家凭什么给你这么多钱，现在能有人看上眼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你倒是想得开。”
    “这叫知足者常乐。”
    “反正我觉得十五万真的好少。”
    “毕竟目前还是新人，等以后慢慢积累了读者，有了点名气，还怕稿酬低吗？”
    江语欣真的佩服何立言，虽然她不了解行情，但是能看到何立言的坚持终于出了翻成绩，真的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何立言问。
    “我？”江语欣顿了顿，“路过。”然后咽下口中的食物。
    “路过？”
    “对啊，路过，恰好看到你在里头，毕竟某人怎么会出现在星巴克呢。不过你这波操作不亏，15万呢，也算是发了笔小财，晚上必须请吃饭！”
    “现在不正是饭点么？”何立言看了眼墙上的钟表，11点半。
    “来前才吃的俩大肉包，现在吃可亏了，等到晚上肚子腾空了再好好敲你一顿。”
    “吃不下了嘴还不停？”
    “要你管！”说罢，又朝嘴里塞了勺蛋糕。

 第131章 温和的冬天

    何立言从没想过《绿森林》会有如此翻影响，他的初衷只是想留下些大学的生活，无论书中的“柚子女孩”还是“泡面男孩”亦或是其他人物，所有人物原型都出自身边的同学朋友，所有人毕业后都拥有了个独一无二的生活，有悲伤，有欢喜，或许正是让年轻的读者们产生了共鸣，这段时间，评论区疯狂地刷新着，而首页影视改编的通知出现更是引领一波订阅的小高潮。
    最近，评论区一半的读者都在猜测由谁去扮演这群年轻的大学生。
    八字出了一撇，剧本尚没有呢，哪那么快定型。何立言不禁笑了笑，现在每天吃过晚饭写作前，他都会抽几分钟刷新下评论。
    “为什么柚子女孩最后不能跟泡面男孩走到一起？”
    唯一一条质疑性的评论，来自何立言熟悉的读者——“忆往夕”。这个忠实的读者粉丝从何立言回归后的第一天陪伴到现在，很多时候他都会回复她的留言，而这一次，何立言却迟迟无法落字。他猜测这是个什么样的读者，一定是女性，因为进入她的主页，收藏的尽是爱情小说，及数本惊悚小说。
    “绿森林的故事需要遗憾。”最后，他给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回答。
    虽时隔不久，但何立言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在何种状况下完结的《绿森林》，当他最近回看的时候，连自己都质疑，为什么只有“柚子女孩”跟“泡面男孩”给出个开放式结尾，如果自己当初坚决一点，毅然为他们安排一场吻别，那毕业后的故事……？何立言忍不住笑了，哪有没有遗憾的青春呢？
    见过韩小姐后没两天便收到了合同，何立言在第一时间打印下来，签字，寄回。
    这些天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睡觉都是能笑醒的。
    时至今日，这一切，对于一个一直默默无闻的作者来说，可谓奇迹。
    一步好，步步好。受《绿森林》的影响，《断头婚》和《婴怨》的订阅量都有了上升，每一本书都时刻在为何立言增加收入。
    《婴怨》、《断头婚》有作为恐怖小说的局限，所以何立言把目前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妖域战纪》，作为百万字的宏篇大著，从开头始，每一段每一章节他都重新看过修改过，精心打磨后以给予新老读者最酣畅淋漓的阅读体验。
    记得去年他将《妖域战纪》的世界观跟故事框架发给责任编辑时，得到一致好评，而现在这部作品无疑会继续给他带来十分稳定的收入。加上现在的十五万，何立言现在完全确定自己可以依靠这一行业养活自己。
    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开一家咖啡馆，养一只猫，写自己的书，看着人来人往。
    经历过低潮，经受过贫穷与孤独，风浪之后，何立言长大了，已经不再是曾经的男孩。
    2019年，将会是最温和的冬天。
    没有理由再吝啬冬天的空调费，但是何立言有时候依旧还会去老咖啡店里坐坐，点一杯咖啡，多一盘开心果，他已经喜欢那种情境，在那个地方，他曾第一次出现梦想实现的感觉，虽然短短的一瞬，但他记住了那种感觉。
    临近元旦，气温一如既往。
    何立言几乎所有时间都会窝在家里，s市的冬天向来无雨，朝南的阳台到上午八点后便会铺满阳光，很暖，每每这时候何立言都会转移阵地，把单人小沙发拖拉到阳台里，然后抱着笔记本电脑到沙发上边写作，或坐或躺，有时候泡一杯速溶咖啡，有时候也会订一单老咖啡店的外卖，最大限度地缓解长期坐位带来的不适。
    何立言在s市少有朋友，辞职后以前公司的同事也渐渐断了联系，已经沦为深居浅出的典型，这么长时间里唯一谈得上有过交流的，竟只有江语欣。
    直到一个熟人人的出现。
    “大叔，我还半小时到s市，来车站给我搬行李！”
    刚接到乔天这条信息时候，何立言先是一惊喜，后是奇怪。“学霸，你丫跑来s市干嘛？”他回复他。
    “转行了呀，进了s市家医疗器械公司，做销售。”
    “单安谧呢？”何立言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女生。
    “结婚了。”
    “啥？”
    “结婚了。”
    “啥！”
    “我可不打第三遍。”
    “你被甩了？”
    “甩你个头，先不说这，你丫是不是忘了今天我到s市？”
    “哎呀，最近有点忙……”
    “行了，别狡辩了，赶紧过来。”
    何立言滑动屏幕，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确实一周前有一条乔天的信息，自己还赫然回复了个“好。”可竟然完全没有印象，极有可能自己当时在码字，随便应付了下便抛到了脑后。
    从家里到车站步行加地铁正好三十分钟，何立言保存了下文档便出发了。这个时候，他好奇的不是乔天为什么转行做了销售，而是他跟单安谧间有什么样的故事。
    在车站里，何立言一眼就在人群中见到了这个瘦瘦的乔天，也只有他一个人身边围着三大袋行李。
    “你丫的，搬家啊！”
    “我本不就是搬家么。”
    说完，两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怎么想到来s市的？”何立言拎起两袋行李。
    “网上投了简历，s市的要了我。”
    “什么器械公司？”
    “呼吸机的，以后就是做销售跟维护。”
    “还不是在医院干活么。”
    “至少有前途。”
    “行吧，那你现在住哪儿？”何立言提着行李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自己租。”
    “懂了，就住我那儿。”
    “不行，公司在东区，离你那太远，不方便。”
    “那先住着，等你找了房再搬去呗。”
    “嗯，只能先这样。”
    虽然感到些遗憾。
    何立言告诉乔天自己《绿森林》的喜事，乔天果不其然跟江语欣一样乐滋滋地敲了他一顿大餐。还记得前不久，江语欣大大方方地拉何立言进了附近最豪华的火锅店，然后又大大方方地点了一桌子的各种各样的牛肉。
    不变的是，何立言很乐意如此。

 第132章 一月

    乔天跟单安谧的故事，何立言几乎询问了一路。
    那一年，单安谧的实习点是s市，而乔天未能如愿，被安排去了m市，半年后单安谧在s市的实习公司里交了个男友，某一日，单安谧告诉乔天她要订婚了，毕业第二年，她与男友结婚，定居在与s市隔江相望的n市，而乔天则一直留在m市。
    何立言问乔天，实习初期有找她聊天维系热度吗，乔天苦笑，无非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
    乔天不是个善于隐藏的男生，算不上失恋，但是当再次谈及这个暗恋了三年的女孩时候，何立言依旧能透过他的旧眼镜框，看到那份不舍。他说早就放下了，但那深墨色的眸中，也依旧藏着丝许荒芜的期许。
    有时候连乔天都觉得很奇怪，明明是两年不见的同学，再次见面竟恍如昨日，单安谧的事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一直是他埋葬在心中的秘密，而见到何立言的时候仅仅两个连问便全盘托出了来。那天晚上，乔天就着牛肉火锅喝了五瓶啤酒，喝到最后，眼角渗着泪花，他不甘地抓住酒瓶，告诉何立言，我真的很喜欢单安谧！他后悔那时候没有更加勇敢一点，即使微信上一句“我喜欢你。”哪怕被拒绝、被忽略他也不会如此遗憾。
    何尝不是呢。
    乔天询问何立言这两年过得怎么样，何立言抿酒而笑，他告诉乔天童琛琛是他的亲妹妹，还有车祸失忆的事，但是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曾和童琛琛交往过一段时间，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他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
    如同小说一般的剧情。
    “那童琛琛现在连我们都不记得了？”乔天无比震惊地问何立言。
    何立言点头。
    难以置信。
    “术后还不行的话，暂时性的失忆可以通过外界刺激来唤回不是么？”乔天说道。
    “你还知道这个？”何立言惊讶。
    “大学里神经内科书上不是写了么，再说了，韩剧里不都这么演？”
    “呵，照你说的，难不成再被撞一次？”
    “怎么会，没听说过连点成线啊！只要经历一次次的小刺激，产生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拼凑下来不就完整了？”
    “想法不错，你怎么不去拍电影去。”
    “我是说真的，就比如说……让童琛琛回绿森林跟姜姗姗住些天，就一定能引起很多共鸣，我敢说那地方绝对是给童琛琛最多回忆的地方。”
    “曾经是。”何立言接过乔天话。
    “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不是后来出国留学了吗，那边可比奶茶店好玩多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
    “行啦，你就别瞎猜了，琛琛现在不是蛮好的么？再说了，她爸妈早就一开始就反对刺激疗法了。你朋友圈里不也看得到吗，一年多了，她现在蛮好的。”
    “跟她一起的是咸明？”
    “至少现在跟他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
    何立言说这话时候心里突然莫名的刺痛，无论从张江的口述还是自身的接触，他认为咸明只能说是嫉妒心强了点，惹人厌了点。现在每次想起童琛琛，何立言尽是担心，他爱过童琛琛，又在短短两个月后放下了这份爱，但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会继续爱她，重新以一个哥哥的姿态。
    最担心的还是童琛琛恢复记忆的一天。
    无异于一次天翻地覆。
    “学霸，说实话，其实我觉得她一直这样就挺好。”何立言举着酒杯，略皱眉头地朝乔天说道。
    乔天看着何立言，只是觉得他奇怪。他不知道何立言为什么会这么想，如果是以前的话，至少是三年前，断然不会说出如此这般。
    只是人一直在变。
    生活真的可以轻易地改变一个人。
    乔天在何立言的公寓里一直住到元旦后，离开的最后晚，他陪何立言逛了个超市，给冰箱备齐了食物，还买了箱牛奶，一大袋零食，最后乔天还坚持付了款，确实是他的风格。
    接下来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何立言都觉得自己住在了粮仓里，每天都在暖暖的空调间里做《绿森林》出版前最后的修文，只有最终版确定后，才意味着《绿森林》真正的结束，至于后面影视改编的事，与他关系不大了，因为无论被改编成如何，何立言都有本自己的《绿森林》。
    一月中旬，恰气温最低的时候，何立言晚上习惯性地站到窗户边上，看着外头繁华的世界，耳边能听到天空低飞过的飞机声，在深遂的夜空里格外轰鸣，还能看到远处天边的礼花，无声地绽放着，然后在这暖暖的空气里，有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说，快过年了，何立言。
    想到这个，何立言心里就慌乱，这个年我该怎么过呢？
    犹豫了很久，他拿出手机给老爸发了条短信，“爸，这个春节我不回来了，您多注意身体。”
    过了两分钟，他总觉得这般不合适，于是补上条，“我到节后爷爷过寿回。”
    “好，反正回来也没啥事，不回就不回罢。”父亲回复。
    何立言放下手机，手头却似有千金重。
    这样的话，就没有过年一回事了，他想着，心头蠕动着不安定。
    窗外，风挟着雪，雪踏着风，摇摇欲坠的云朵里划过的一道又一道麻雀的痕迹，低低地贴在灰蓝色的天空上，再随着次日的朝阳，抹去所有的瘢痕。
    转眼的功夫，春节到了。
    跟往年一样，每到最盛大的节日，庞大的s市立刻成为了一座“空城”，s市的土著们都回乡下过年了，远道而来的打工者们也随着春运的结束渐渐消失。楼低的车流少了一半，营业的商户也大多挂上了节后营业的提示牌，如果没有周身高耸入云的楼盘大厦，何立言甚至觉得自己是置身于一个小镇上，热气腾腾的糕点能看到，买菜穿梭的老妇女能看到，成串奔跑的小孩子也能看到。
    走在街头，听到的是各式各样的节日声音，看到的有各式各样的节日色彩，然后随之而来的，又是各式各样的孤独感。
    乔天也回老家了，何立言又是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过了年。

 第133章 湖畔

    没有明确的时间线，不知不觉里夏天就要来了。
    大部分时候何立言都只是宅在公寓里，而大部分时候的公寓里都是静得只有键盘的敲击声。他从来没有出过公寓两个街区外的地段，很多空闲的时侯都是一个人看看电影，后来天气暖和了些，会去逛逛公园，事实上对他这类人来讲，几乎都算空闲的时候吧。
    漫长的冬天过后是漫长的夏季，而这之间的一段时间总是令人捉摸不透它的长度，就像身边所有人穿着厚毛衣时候，露着腿儿的女孩就出现在了地铁公交上。何立言还会时不时地想起大学时候，他穿着格子长衫，乔天穿着棉袄，陆赫穿着短袖，一同在食堂吃饭的奇怪场景，而在公园樟树遮蔽的小道上时候，他竟会想起早早穿着短裙的童琛琛蹦跳着朝他跑来，然后又时光穿越般地，莫名其妙地站在图书馆的打印店里，眼前出现另一位女孩。
    时间雕刻的凹痕，需要更漫长的时光慢慢风化，其实并不是只有何立言会想起，每一个人都有着独一无二的记忆，一段故事，一场聚会，一次聚餐，渐渐地只剩一幅挥之不去的画。
    很幸运的是，何立言在这幅画彻底遗失的时候，适时留在了《绿森林》里。
    《绿森林》出版的第一天，他站在书城的书架前又是久久移动不开步伐，与《婴怨》不同的是，《绿森林》翻开后的第一页，有他的一小张半身照片，穿着一只从大学留到现在的羽绒服，脸上的笑还有点僵硬。
    一个女孩从何立言身边停下，取下书架上的《绿森林》，翻阅数页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翻回第一页，再转头看向何立言，随即又再次看向书页，何立言转头望向女孩，在她再次转头的时候，微笑地朝她摇摇摇头，直至她狐疑地离开，也带走了手中的书。
    这种感觉真好。
    而现实中的我们，又会以什么样的故事结束呢？
    有时候真的要感谢生命的漫长，漫长到让人没有描绘它的欲望。
    “美女，就这两本书吧，共多少钱？”
    “好的，共四十三元。”
    “我就微信支付吧，这样快些。。”
    “好的，我扫您。”
    离开书城的时候何立言听到身后传来很熟悉的声音，回头，果然是江语欣。江语欣结完账转身时候恰好跟何立言的目光交汇，但她并不吃惊地看着何立言，因为早就看到了他，结完账后也准备追上去的。
    “喂，你竟然买自己的书？”江语欣故意露出惊讶的笑喊道。鉴于何立言那年冬天买了好几本自己的《婴怨》，江语欣其实一点都不奇怪何立言的行为，反而会好奇他这次怎么只买了一本。
    至于这么问的原因……这种时候总要有个开场白吧。
    “留个纪念。”何立言回答，目光却在江语欣手中的透明塑料袋。“买了啥？”他问道。
    “复习资料。”
    “还是撒谎都不会。”何立言嘲笑道，“江大小姐，都毕业快三年啦！”
    “我考营养师。”
    “哇偶，那另一本呢？”何立言隔着塑料袋都看到了书名。
    “一样的。”江语欣回答得飞快。
    何立言淡淡笑了笑，把自己手中的《绿森林》举到江语欣面前，然后用目光示意她袋子中露出的同样黄绿色的书皮。
    “行啦行啦，是你的书，是你的书。但你别误会，我早就网上看过了，这是小雯让带的。”江语欣说着，拍开挡在她面前的书，疾步从何立言身边经过。
    “哦哦，我信的。”
    何立言应声着，但是这极度平淡的语调反而让江语欣觉得何立言并不相信她。
    江语欣走前头，何立言跟在后头。
    过了一会儿，江语欣放慢了脚步，何立言自然地超过了她，江语欣便跟在他后头。
    春日丰沛的雨水让道路两旁的绿叶树撑开了更多的天空，青绿色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低声吟唱着关于男孩跟女孩的歌谣。
    “我们骑车吧，何立言！”
    身后的江语欣突然喊住何立言，何立言回头，江语欣伸手指着树下一排的蓝色共享单车。
    “不远了。”何立言望了望远方。
    他看到江语欣皱皱眉，又咬了咬桃红色的唇，然后突然朝自己奔了过来，猝不及防地被拽住衣袖朝着那排单车跑了过去。
    明丽的阳光照在白色的衬衣上，衣服紧紧贴在年轻的身体，勾勒出动人的轮廓，长发肆意飞扬。何立言跟在后头，看那破碎的树影不断映出变化的纹络。
    “你骑慢点。”他不住提醒。
    江语欣不听。
    “你快跟上，我们去公园！”
    “去公园干嘛？”
    “不知道，跟上！”
    “叮呤”的车铃中，路人纷纷避散。
    当自行车倒在公园蓝色的湖泊旁，蓝紫色的小野花开遍整圈湖岸，女孩已经坐在男孩旁，中间隔着三本书。
    “何立言，你还记得我们学校东边也有个湖泊吗？”
    “嗯。”何立言偷偷瞄了眼旁边的江语欣，她直着腰背，胸廓微微起伏，细发凌乱的脖颈上渗着粒粒汗珠，在呼吸的节律中慢慢蒸腾。
    “真像。”江语欣更像在自言自语。
    “嗯。”何立言不知道江语欣在想什么，或许也能猜到。反正在江语欣说第一句的时候，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那一个同样的湖泊，只不过是冬天，围绕身边的，也不是蓝紫色的野花，而是荧荧虫光。
    不是刻意怀念，但有时候那些不成熟的记忆，不成熟的念想总会不合时宜地出现。
    “喂，你发呆啦！”江语欣用手肘用劲儿顶了下何立言。
    正出神的何立言猝不及防，应激反射下一个没坐稳，失去重心预将倒下去，江语欣条件反射地去拉住对方胳膊，反而自己也被拉倒了去，整个身体竟倾倒在何立言身上。
    我的天！
    ……对……对不起！
    心跳骤然失律。
    江语欣慌忙爬起身，稍微红起来的脸颊如同落日。
    何立言却面露痛苦。
    不，不至于吧！江语欣来不及拍打身上的草屑，我才八十九斤啊，不至于这般……

 第134章 隔日拜访

    何立言面露痛苦地倒在地上，右手捂着左手腕。
    一定是方才撑地的时候扭伤了。“对……对不起，立言，你怎样？有骨折吗？”江语欣焦急上前询问，同时手忙脚乱地翻查背包，看有没用得上的东西。
    “没，没断，还能动，该只是扭伤了。”
    在江语欣的搀扶下，何立言坐起身，额头尽是冷汗。
    左手腕明显红肿了一圈。
    “先去医院拍个片子吧，怕万一伤了骨头。”江语欣拿着纸巾擦拭何立言额头的汗滴。
    “嗯，还是去看看吧，是有点痛的。”
    他转转手腕，确实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肯定没有脱位，估计再严重也就是有点骨裂。
    江语欣打了辆车，搀扶了何立言去了医院，焦虑中等了两小时，ct显示骨头没有损伤，只有软组织挫伤，医生开了活血化淤的外药，但为了防止二次伤害，在江语欣的一再坚持下，医生同意将何立言的手腕用夹板临时固定包了起来。
    何立言举着自己拳击手套一般的左手，着实觉得有点滑稽。
    “还好骨头没事，不然我可成大罪人了。”江语欣眼中尽是担忧。
    “没事，没事，我又不上班，不耽误事，在家休两天就好了。”
    “你要听医生的，这两周手腕尽量少活动。”
    “包成这样我也没法做什么呀。”
    “你能……一只手打字么？”江语欣想到何立言需要更新小说。
    “一根手指就行。”何立言嘻嘻一笑，抬起包得严严实实的左手在江语欣头顶轻轻敲了两下。
    “我送你回家。”
    “好。”何立言选择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被照顾的病人。
    一整个下午，江语欣的心都好不安定，她第一次进入何立言的家，跟想象中的相比还是有点乱，几分钟后看习惯了就开始觉得，可能男生的屋子就该是这般的。
    “你这边好乱啊。”嘴上还是这般说的。
    何立言瘪瘪嘴，指了指冰箱道：“里面有可乐。”
    “我喝白开水就行。”
    “你以前不是也喜欢可乐吗？”
    “现在都喝开水，你也少喝点可乐，对身体没点好处。”
    “好，那厨房热水壶里可能还剩些开水，没有就要烧了。”
    江语欣去了厨房，随即又听到水龙头的宣泄声。“最后半杯我喝了，给你烧上了。”江语欣捧着玻璃杯走出来。
    “你哪来的玻璃杯？”何立言问，他记得家里是没有这种杯子的。
    江语欣有点无语，“你自己家里的东西不知道？”
    “可能是那时候乔天留下的。”何立言想了想，只有这个可能。
    “乔天来s市了？”
    “嗯，在东区家医疗器械公司上班，冬天时候来住过几天。”
    “这样啊。”江语欣看了看手表，“今晚吃什么，我给你做。”
    “冰箱里有水饺。”
    “算了啊，麻烦吃点有营养的，今天晚饭我给你做，算是对你小小的补偿吧。”江语欣说着话，眼神有点飘忽。
    “你会做饭？”何立言问。
    “你可别小瞧我，跟小雯住一起，可大多时候都是我下厨。”
    “真看不出来……”
    “你再多说半个字我就走了！”江语欣威胁，何立言果然闭上了嘴，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
    何立言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偶尔忍不住看江语欣在厨房忙碌，不像是个新手。白色的衬衣在窄窄的空间里发散着模糊的光亮，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地，何立言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伤心。
    他闭上眼睛休息，醒过来的时候，江语欣已经离开，桌上留着两菜一汤，菜色诱人，但是依旧有些失望。
    暗下去的光线，告诉他今天的时间剩下不多，但一切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何立言用一只手笨拙地从电饭煲里盛饭，吃了一半，给江语欣发了条信息：谢谢。回复：吃光哦！
    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个惊叹号里结束，不会想到的是，新的故事正在开始。
    江语欣因为明天还要上班便回去了，但是她并没有就此放下这件事。
    第二天下，何立言还在午睡，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是秦雯雯。
    何立言满脸的诧异，秦雯雯脸上却露着不高兴。
    “怎么，不邀请老同学进去坐坐么？”
    何立言赶紧迎了进去，他也看到了对方手上拎着的两大袋零食。
    “这是语欣要我带来的，我说到这边买，她偏偏要买了让我带来，你可不知道带这两袋子有多么不方便。”秦雯雯埋怨着。
    “辛苦小雯同学了！”何立言赶忙打开一个袋子拿出包薯片递上。
    秦雯雯严肃拒绝：“这是语欣买给你的，我不要！”
    何立言从冰箱取出瓶可乐。
    “不健康。”
    “秦大哥，要不我带你出去吃顿多伦多海鲜自助大餐？”
    秦雯雯舔了舔上唇，道：“也不是不可以，我听语欣说你的新书又出版了不是？”
    “昂，《绿森林》，你看没？”
    “哪有卖？”
    秦雯雯这么问的话，何立言意识到，昨日江语欣在书城买的书肯定不是给秦雯雯的。
    “我这就有本。”何立言顺手将自己书架那本给了秦雯雯嫩，虽然他知道秦雯雯回去后也可以看江语欣买的那本。
    秦雯雯顺理成章地收下了。
    她翻了翻书页，惊讶地看到何立言自己的照片印在了书里，她看了看何立言，又低头盯了照片一会儿，摇摇头。
    “怎么啦？”何立言问。
    “照片跟真人一样丑。”秦雯雯撅着嘴自言自语，“语欣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人？”
    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侯，何立言正惊异地看着她。
    糟糕！被他听到了！
    秦雯雯慌神地不知所以。
    “何立言，东西我已经带到了。反正你懂的，苟富贵，勿相忘。海鲜大餐先欠着，我先回去了！”
    说罢，一溜烟儿跑了出去，何立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心想，这丫头还是一点儿没变。
    秦雯雯一口气跑到楼下，突然后知后觉，心想，我为什么要跑呢？对啊，秦雯雯，你跑啥呢？她朝着公交站台走去，越想越不对劲，要是我直接跟何立言挑明江语欣喜欢他，不就是顺手做了件好事吗？但是他该听到了罢？
    真是块大木头，何立言在秦雯雯心中的印象多年来从未变过。

 第135章 第一次通告

    一直以来，时间一直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而回忆终究成了我们最后的慰藉。
    当那些带领人们冲破岁月悲剧的神明，
    在野火焚烧的芦苇荡里化成灰烬，撒满碧蓝的深水，
    呻吟也成为绝唱。
    茫茫人海里涅槃相见，
    归来的人，过去的事，幸存的念想，
    谁会歌颂？
    2020年，盛夏。
    烈日，暴雨，永远飘在遥远天空的白云。
    漫长的夏季再一次席卷s市。
    刘艺雯是s市做访谈节目做的最好的年轻主持人之一，她所经手的每一个节目都是上收视率排名前十的，这让她在圈内风光无限。他拿着平板，滑动着屏幕，心中默念：何立言，新生代作家，首本青春小说《绿森林》成为2020年上半年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首本玄幻小说《妖域战纪》连续三个月占据排行榜榜首。
    手上的资料不多，她转头看了看坐在礼堂第一排角落的何立言，反复看了看平板电脑上的照片，确认是这个毫无特点的男生就是等下的采访对象。
    刘艺雯采访过不少名家，今天又是网站捧新人的活动，在见到何立言的一刻，她心想，真是个内向的人呢。
    第一次面对镜头的何立言眼神还是会有些躲闪，三个角度射来的光源让何立言感到浑身发热，隐隐约约能听到机器嗡嗡的声音。刘艺雯看到何立言额头渐渐泛光，暂停采访，示意助手前来补妆。
    何立言的助手是江语欣。
    当初接到周末地采访通告时侯，何立言激动了一个下午，然后又仿徨了整个傍晚，他告诉乔天，乔天认为何立言一定需要一个助手，但是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于是就询问秦雯雯，秦雯雯百分之百地乐意掺和进来，最后是江语欣过来成为了他的助手，江语欣还带上了她的粉底。
    刘艺雯注意到，当这个年纪相仿的女助手给何立言擦汗的时侯，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何立言又一次紧张得弓直了腰板，她突然生出了个采访外的新问题。
    采访临近结束的时候，刘艺雯问何立言：“何先生，之前您说过，您在大学的时候外号也是＂大叔＂。”
    “是的，大学里很多同学都这么叫。”何立言盯着主持人的眼睛，对于接下来的问题有点没底，那些问题都在准备的题卡之外，神光祈求放过。
    而刘艺雯的脑中早已经画好了个圈套，她接着问：“由此看来，《绿森林》有有纪实性质这一说法确实是真的，那么何先生，我猜您的美女助手江小姐一定是您朋友，或者……同学对吗？”
    为什么一定要加个“美女助手”修辞呢？
    何立言谨慎地点了点头，答：“大学同学。”
    “那《绿森林》中是否有以她为原型的角色呢。”
    刘艺雯朝他露着温和的微笑。
    何立言抬头看向站在主持人身旁的江语欣，江语欣的表情显然是在说：好巧，我也想听你回答。
    “没有。”但是何立言摇摇头。
    刘艺雯的眼神有点失望，身旁的江语欣也同样有点失望。
    即便如此，刘艺雯已经觉得，何立言身上有太多，让人惊奇甚至着迷的地方。他的作品不多，可以说得上少，但在当今这个网文竞争如此激烈的年代，却能拥有如此显著的成绩，她知道，未来的某一天，这个腼腆的男生会站在更高的位置与自己相见。
    可是究竟会是什么时候呢？
    刘艺雯还要继续采访其他新人，何立言采访结束后，便转到后台去了，他就是坐在沙发上，斜靠着。
    “立言，你要出名了哇。”江语欣故意面容痴痴地看着何立言。“从今以后我们就不能叫你大叔了，改叫何大作家，或者小说家。”
    你平时也不叫我大叔啊，何立言心中想。
    “别，你这太张扬了。”他拒绝道。
    “那我们就私下里叫，私下里叫，好吗？大作家！”
    江语欣笑捂着嘴，她坐在何立言斜对面，观察着灯光下的何立言，干净的面容，露着亲和的眼睛笑容，明亮的眼睛，黑色的瞳孔。每一个经过的工作人员经过跟他打招呼，他都会亲温和地同他们打招呼，甚至有年轻的实习生怯怯地走过来要求合影，他都亲切地配合，那亲切看得江语欣甚至生出了一点嫉妒。
    因为主办方留饭的缘故，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采访点在市中心，也就是何立言公寓跟江语欣公寓的中间。刚走到室外，吸收了一整天热量的柏油路正散发着沉积已久的热量，没有一点风，双脚如踩在蒸炉上。
    正在犹豫如何回去的时候，何立言收到一条来自秦雯雯的微信语音，他奇怪，为什么会发给他。
    “大作家！必须安全地把我的语欣带回来哦！”
    很大很大的声音，听得江语欣有点不好意思。
    “先送你回吧。”何立言对她说道。
    “别理小雯，没关系的。”
    “我叫个车，先送你回去，然后再载我回去。”
    “我坐地铁就行，时间差不多的，打车多贵。”
    “现在还在高峰期，地铁2号线你这小身板儿能挤得上？”何立言笑了笑，又拨了拨手机道：“车叫好了，还行，去你那只要三十块。”
    “那你回去呢？”
    “回去我坐地铁呀，再过一阵高峰期就过了。”
    “还是……”
    “就这么决定了。”何立言没给江语欣反驳的机会。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丰田车如约而至，何立言开车门让江语欣上了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里开着空调，很凉爽。
    感觉今天没做什么，但就是很累，何立言坐进车后便闭上了眼睛。江语欣也有点累，也许是真的有些累了，头下意识地靠了下去，朝着何立言的肩膀靠了下去，以何立言的身高，位置刚刚好，肩膀恰到好处的线条，恰好放下她的半张脸。但是何立言醒了过来，他感受到了肩膀的温度，还有淡淡的香水味。
    何立言忍不住微微低头，可以看到对方白色领口处细细的锁骨，甚至那露出的半截白色内衣肩带，以及隐隐约约的胸廓。他的脸绯红，转头不去看不去想那抹白色。
    一路再没睡着。

 第136章 小有名气

    江语欣在何立言肩上醒过来，她的面庞立刻疯了似的烧了起来，不知所措地去抚顺杂乱的刘海，她偷偷瞄了眼何立言，对方正看着她。
    “做什么美梦了？”何立言问。
    “没啊，没做梦。”江语欣说道。
    何立言耸耸肩，江语信注意到他的目光果然在他的肩膀处，湿了一小块！
    一瞬间气氛尴尬至顶点，倘若不是汽车还行驶着，江语欣早就纵身跳下了去。
    何立言眯着眼睛一脸的坏笑。
    要死啊你！江语欣气急败坏地把膝盖上的拎包甩了过去，奈何何立言单手就接过飞过来的拎包，示意她这是在人家的车上，江语欣这才强制地冷静下来。
    “到了。”司机提示，车也同时停了下来。
    “下车！”江语欣推搡何立言，何立言纹丝不动，于是自己打开车门下了去。何立言随即付钱下车。
    “地铁口在对面那个红绿灯右拐走50米就到了。”江语欣背着身指了指马路对面。
    “嗯，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江语欣没有回头看他。心里想，真不该告诉他地铁口在哪里，让这家伙好好找一找。可是才走了几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刻薄了，本来就是自己枕靠在人家肩上睡着了，还居然淌了口水……哎呀呀！糗大了，糗大了！这次真的糗大了！
    忍不住跺了几脚地面，再回身望去，何立言已经到了对面红绿灯下。
    幸好不常见面，江语信侥幸。但是心里总不是那般滋味，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比如说今天的采访，她可能三个月乃至半年都没有机会见到何立言，甚如秦雯雯最近调侃那般：你爸见到他的次数都比你多！
    短短时间内，从名不见经传的网络写手到初露头角的签约作者，再到平台推捧的新生代作家，真的令人惊讶，而又从什么时候起何立言竟被冠以了“作家”的头衔，虽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今天主持人的资料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网站作者介绍栏目里清清楚楚地写着。
    反观自己，仿佛一直在原地。我们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江语欣想到这里，心中难免生出些许失落感。
    接下来的几天，江语欣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当日采访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的何立言真的是他见过最亲切又最陌生的时候。
    采访内容被放在小说网站主页上，每一个登陆网站的读者都能通过链接了解到这个在今年上半年创造奇迹的男孩。另江语欣意外的是，采访期间她为何立言擦汗补妆的一幕也被节目组剪辑了进去，她认为这多半是主持人刘艺雯的主意。
    之后，某一天，上班午休时间。
    科室实习生小美突然把手机伸到江语欣面前，叫嚷着推荐一本新小说。
    江语欣意外地看到《绿森林》的名字。
    “很少见到这么纯洁的青春小说了。”这是小美留给江语欣最深刻的一句。
    “小美，你用纯洁形容它？”
    “对呀，江老师，你难道不觉得吗？”
    一脸茫然。
    小美解释：“之前看过的许多的，要么失恋劈腿，要么堕胎上吊，很久没有看到这么……这么贴近现实的。”
    小美的话在江语欣心里微微地发酵，产生出一些奇异的东西。手指开始无规则地在大腿上乱划，心里开始有点乱了，嘴中却平静地说着：“那不就是平淡无奇了呀？”
    “不平淡，不平淡，你看了就知道了。也可能是我还没毕业，因此共鸣性大一点。”
    姐姐也才毕业三年而已！江语欣心里嘀咕道。
    “听说这个作者很年轻，以前还写过鬼故事，现在又在写玄幻的……”
    满脸的小女生式的崇拜。
    江语欣汗颜，这家伙倘若更早些，想必就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吧！江语欣已经能想象那翻光景了，何立言一定走路都是要仰着天的。
    “那作者叫立言对吧，我会看的，现在先让姐姐美美睡个午觉。”江语欣说完，头便趴了下去。
    小美奇怪地看着匐在桌上的江老师，疑惑她怎么会知道作者？
    江语欣没有告诉这些实习生这个在她们之间掀起一阵旋风的作者就是自己昔日的大学同学。倒不是怕她们会不会缠着自己要何立言的联系方式或是签名照，而是……思来想去……这家伙的事关我什么事呢！
    真的如此吗？
    睡觉的时候，黑色视线里总会时不时地闪现何立言镜头前的面孔，尤其采访结束后被那些女生围住时候，该死，江语欣，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的天，江语欣，你不会真的在意这些吧？
    想到这里，江语欣猛地从桌上撑起身，捶落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才刚刚睡着的小美被这一动静吓了个机灵。
    “怎么啦？江老师。”
    “没，没事，有点热，睡不着，我出去走走。”
    “外面更……热。”
    尚未说完，江语欣已经离了去。
    窗外的太阳高高地悬挂着，经过走廊的推车发出熟悉的咣当咣当的枯燥的声音。江语欣询着声音转过头去，阳光正好斜斜地透过窗户，长长的走廊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在阳光下毫发毕现。
    他看到一个长得好看的男生，实习生么？同样穿着干净的白大褂，阳光下透着白光，他发现了她，朝她笑了。江语欣以前一直觉得有酒窝的男生太秀气了，这个男生确是如此。
    “你好，我是心内科的姜泽。”
    “江语欣。”
    “你也姓jiang？你是哪个jiang？我是姜子牙的姜。”
    “长江。”江语欣只想到这个词，感觉整个语调都如这滔滔远去的江水沉了下去。
    “哦，你在药房？”男生问。
    “是的。”
    江语欣说完便微笑地朝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男生恍惚，欲言又止，久久盯着她的背影。暗叹，医院竟还有这么好看的姑娘，自己居然没有要联系方式，他拍了下脑门，懊悔不已。
    江语欣没给他机会。

 第137章 你就是大叔?

    越来越多的时刻，江语欣会想起何立言这个名字。她看着夏日无云的天空，看着雀鸟掠过的树梢，甚至当清晨的暖风拂过面颊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城市那一头的那个男生。
    但她从不承认。
    往往秦雯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跟江语欣讨论感情问题，江语欣总会开始感叹时光流水、光阴似箭什么的，而最近，她多是沉默，有时候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会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何立言身上。
    “我发现你聊起何立言的时候越来越自然了。”某一次，秦雯雯对江语欣这般说道。
    江语欣默然。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就像那时候谁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秦雯雯一句话，完美地诠释了过去与现在。
    一瞬间，江语欣回想起那些死去的记忆，所有开心的事，伤心的事，不安的事，包括她曾听到的，她曾看到的，她曾以为的，一个接着一个。
    ……
    最近这家伙怎么样了？
    江语欣白天坐在橱窗前还是偶尔会发会儿呆，看到病人匆匆取药的身影，她有时候也会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冬天自己为了这个男生意外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何立言，我喜欢你。
    一念而过，
    仿佛漂流在时间的尽头，只是浅浅一笑，继续整理手边的治疗报告。
    ……
    八月份，有炎热的温度，有饱和的阳光。幸运的是，医院里无论哪个角落都有空调吹到，但是只要一个中午错过了午觉，整个下午都会不停地打哈欠，江语欣今天中午就因为被小美诱惑，一起玩了手机游戏而没有午睡，于是到下午两点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做点头运动。
    “小姐，请问……”
    江语欣抬头，眼前出现一男一女，只是这一秒，她的困意一扫全无。
    童琛琛？
    她怎么在这？她由之前的短发变为了齐肩发，但是江语欣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旁边跟她一起的男人是谁？江语欣看了这个男人很久，终于认出他来，是咸明。咸明同样与江语欣对视了很久才认出了这个当初在“绿森林”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
    “你好，我们是……认识吗？”童琛琛率先发问。她越看江语欣越觉得眼熟，她想起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有刷到过这个“好友”的照片。
    “我叫江语欣，曾经的朋友。”江语欣微笑回答童琛琛，虽然她不想笑的。
    江语欣永远不会忘记两年前，在“look餐厅”里，童琛琛跟她说得一席话，以至于两年来她再也没有光顾过那家餐厅。但是现在的童琛琛已经不是以前的童琛琛，所以江语欣还是选择笑容面对。
    曾经的朋友，江语欣认为这个形容很恰当。
    “重新认识你很高兴。”童琛琛高兴地双手合抱在胸前，她朝江语欣伸出右手，江语欣不忍让她失望，配合地握住她的手回应。
    “语欣姐，我爷爷昨晚血压高住了院，请问心内科在……”
    “琛琛——！”还未等童琛琛问完，不远处传来一个老妇女的呼唤。
    童琛琛转头望去。
    “梅姨！”
    “琛琛，不是让你别来吗，医生都没事了，过两天就能回来了。”梅姨小步跑来。
    “我知道，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来看看，这不是喊了小明陪我来了嘛。”
    “是啊，梅姨，有我陪着琛琛呢。等会我再送她回去。”旁边咸明补充道。
    梅姨看了眼咸明，道：“那你们跟我来吧。”话毕，转身朝电梯走去，童琛琛回头跟江语欣点头打了个招呼便跟了上去。
    三人消失在视线。
    江语欣没有想过能和童琛琛见面，至少她心里是不希望再见面的。童琛琛除了发型外，变化不大，倒是旁边的咸明给了他很深的印象。完全不是大学时候不羁求爱的霸道冒失鬼形象，而是变得温文儒雅，尤其今日的一袭白色浅格子衬衫，让他显得格外精气神。
    这是江语欣的感觉，但要是何立言看到的话，必然会脱口一句：道貌岸然的家伙！
    虽然不喜欢童琛琛，但却终于给了江语欣个联系何立言的理由。
    “童琛琛爷爷住院了。”她给何立言发去短讯。
    “什么原因？”很快回复。
    “听说是高血压。”
    “我晚上来探望。”
    童崇光之前对何立言的照顾江语欣有所耳闻，她知道何立言一定会到医院探望。
    “刚看到童琛琛跟咸明到医院，你确定今天来？”
    “明天吧。”何立言回复。
    “你明天空么，正好请你和秦雯雯吃饭，也作为上次采访帮忙的感谢。”半晌，何立言又发来信息。
    “不用的。”
    “之前也答应秦雯雯的海鲜大餐，就明晚吧，我难得有机会去你那边，记得下班后喊上秦雯雯。”
    “好。”
    江语欣按下发送键后，竟心跳不止。她忍不住滑动屏幕翻看聊天记录，字里行间隐隐有种霸道总裁的即视感。她有点期待明天的到来。
    次日下午，何立言抵达附属医院。他来前特意询问了江语欣童琛琛有没有到医院，他认为自己应尽量避免跟童琛琛碰面。
    去病房前，他特意挑了些优质进口水果。病房里，童振国陪着父亲，躺在病床上的童崇光面色看来不错，对于何立言的到来表示很惊讶，他一眼看出何立言的果篮不便宜，问他为何买这么贵的，何立言告知其最近写小说的近况，尤其讲到《绿森林》影视改编一事，病床上的童崇光啧啧称赞。
    何立言一直呆到傍晚五点半，告别童崇光父子后，他要去楼下与江语欣街头。
    “大叔！你可算下来了！”
    刚下电梯，便听到秦雯雯的呼声。医院门口，秦雯雯挥着双臂，她与江语欣等候多时。
    此时已是满脑子的海鲜大餐。
    何立言自然高举起右臂回应远处的秦雯雯。
    “你就是＂大叔＂？”
    身后不远处，楼梯口，猝不及防的女声。何立言绝不会认错这个声音，他的心也随着这声疑问沉了下去，紧接着的是深藏的惶恐与不安。
    童琛琛？她怎么在这儿？

 第138章 凉秋的遇见

    “大叔。”
    童琛琛朝着何立言再一次喊出，不是试探。这张脸曾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具体，越来越清晰，照片中红色夕阳下的背影再次出现，就是他！直觉告诉童琛琛，他就是那个被自己标星置顶的好友“大叔。”
    “琛琛，你在叫谁大叔啊？”妈妈姜美兰奇怪地环顾着四周，除了前方的何立言并无他人认识。
    “就是他。”
    “立言？”姜美兰的视线停在电梯口的何立言。“这是何立言啊。”她告诉琛琛。
    何立言？何立言？何立言？这个何立言就是“大叔”？
    这一刻无数个疑问，无数个碎片，万汩细流汇成记忆的洪泉，冲击着每一个神经元，脆弱的堤岸濒临崩塌。
    童琛琛聚焦的神光让何立言惶恐。
    “姜阿姨，那我先走了。”匆匆淹没在人流。
    “琛琛？”姜美兰摇了摇女儿的胳膊。
    “妈，这个人我很熟悉。”
    “当然啦，你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
    从小玩到大的？这么说来是好朋友啰？童琛琛不解，既然是好朋友的，那为什么这么久来一直没来找过我？她记得这个“大叔”是自己术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只是后来再没有出现过。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缠绕得她脑壳疼。
    整个下午童琛琛都在回想这个何立言的事情，如同幽幽山谷中顺壁下延的蔓藤，只是永远找不到尽头。晚上时候，妈妈跟她讲了些小时候的事，也提到了何立言大学时候她开的“绿森林”奶茶店。
    “奶茶店还在吗？”她问妈妈。
    “应该在吧，也是听你说的，回来前把它交给了一个叫姗姗的女孩。”
    “我想回去一趟。”
    “好，下月抽空陪你去看看。”
    “不了，妈，我自己去就行了。”
    “至少让咸明陪着，我们放心点。”
    “这次我想一个人去。”
    姜美兰有点犹豫。
    “妈，我早就痊愈了不是？现在除了想不起些东西外，我跟以前一样啊！”
    “你什么时候出发？”
    “也等下月吧，九月正好开学。”
    姜美兰点点头，童琛琛亲了下妈妈的面颊后离去。姜美兰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满眼的怜悯，她想，或许这一趟真能改变不少。
    有时候姜美兰也不得不承认她有点怀念以前那个不听话的女儿，偶尔奇装艳服，偶尔疯疯癫癫，喜欢屁颠屁颠地跟在何立言后面。反观现在的童琛琛，如同换了个灵魂，成了个十足的乖乖女，乖得让姜美兰有点陌生，但这真真切切就是她的童琛琛。
    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六，童琛琛坐上了前往n大的高铁。随着沿途高高大大的黄色梧桐树便成墨绿成荫的香樟树，她的心情也渐渐变成绿色，越来越熟悉的绿色。
    空气中闪过一丝白色的光泽，之后，来到一个再也没有一丝束缚的白色世界。
    心在白光中沉浮。
    ……
    s市，红星广场。
    何立言已经很久没有走出室外，除了去附属医院探望童爷爷出了趟“远门”外，他整个八月几乎都是宅在家里。乔天来过两次，每次来都笑言：“我真怕你一个人会生出抑郁症来。”
    相比往年，今年s市的秋天来的相当早，9月初温度就早早降了下来，何立言决定出去透透气，鉴于附近的街区只熟悉红星广场，他便自然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下楼不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气象台的台风预警信息。何立言仰头望了望远方的天空，蓝得透明。心想，台风应该还在公海吧。
    去红星广场的路经过老咖啡店，何立言竟过的时候看到江语欣靠在窗边玩手机，他敲了下玻璃，对方惊喜地跑了出来。
    “大作家，这么巧啊！”江语欣叫道，几乎同时，店中数个客人转头看过来。
    何立言赶紧低下些头，跨步躲离他们的视线。
    “哎哟，你还不好意思啊？”
    “被盯着，不自在。”何立言坦言。
    “你去哪啊？”将语欣问。
    “天气转凉了，出来溜达溜达，顺便去囤点吃的，这不台风也要来了么。”
    “没那么夸张吧，去年也说台风很强，最后不也就那样子嘛，呼呼刮两天风就过了。”江语欣盯着何立言，她可不认为对方在生活方面是个未雨绸缪的人，还记得上次何立言受伤，她去给他做晚饭，家里也只有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速冻饺子罢了。
    “那你是去购物吗？”她问。
    “嗯。”何立言顺势点头，考虑到台风，他确实需要在家备点货。
    “一起去吧，店里白糖也快没了，我正好去购些。”
    江语欣跟老爸打了招呼便和何立言出去了。
    路上走得轻快，穿着白色雪纺裙的她宛若白色的蝴蝶，在微风中飞曳的身姿令人沉醉。
    江语欣不会告诉何立言，她每个双休日都会回老咖啡店，美名其曰是帮老爸打打杂，其实就是在等待他的路过。她有何立言的联系方式，甚至知道对方住哪，但就是不会主动，即便有时候想得令人抓狂，也宁愿守株待兔，付诸不了行动。
    所有女孩都想牵动心神地去谈一场恋爱，抛下所有的迟疑和情怯。
    江语欣帮着何立言装了满满一购物车的食物，一度让何立言忘了是自己备货还是她要备货。最终，满满两大袋的战果也只有两包白糖是江语欣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少有话题，何立言会问江语欣手上的袋子重不重，江语欣就说不重，继续无言。
    再次经过老咖啡店，何立言说，不用送了，我自己拿回去就行。
    江语欣的脸蛋温热温热的，她想说，没事，我帮你送回去。但是活出口却变成了简单一个字：好。
    我真的是受到了女巫的诅咒。
    他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远去的身影，头脑中这才缓缓出现一百种跟上去的办法：
    东西太重了，你的手腕受过伤，我帮你拎回去！天还早，我也不忙，就帮忙帮到底吧……
    然而背影渐渐淹没在夕阳。
    “何立言，看电影吗？”江语欣朝着炫光呼喊。
    他没有停下。
    “明天！”
    只是悠悠然的回复，却如同百岭清脆的回音。江语欣笑了，双目勤满泪光。

 第139章 约会

    我这算是约了何立言了吗？
    江语欣心头的小鹿乱撞了一晚上，事实上何立言能应约倒不让她感到惊奇，因为像他这种人，可能随便哪个朋友邀请他看电影他都会去的，真正让江语欣所振奋的，而是这个提议居然是出自她口。
    如果秦雯雯知道的话，一定会惊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当然，是不会告诉她的。
    第二天，窗外的天阴蒙蒙一片，小雨滴答滴答。
    老咖啡店多是外卖单，店里看着冷冷清清，江语欣上午的大多数时间就是坐在老咖啡店沿街的橱窗前，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的天空，点两下手机屏幕。
    雨没有停的意思，怎么办？到中午，她发信息问何立言。
    又不是漏天电影。对方回复。
    你现在在干嘛？
    码字呗。
    江语欣便不再打扰他，她不喜欢雨天，忍不住双手合十，祈求老天爷赶紧把雨停了罢。事与愿违的是，到下午的时候雨滴竟落得更大更勤了些，哗啦哗啦的枯燥声让她的心里更堵了。百无聊赖地抿着唇边的咖啡，看着映着青烟色的朦胧雨景，一个一个地数着窗檐下飘过的花雨伞。
    雨一直下着，却依旧闷热，让人微微地有些困。
    渐渐地，江语欣靠着窗台听着音乐睡了过去。
    “咚！咚！咚！”
    迷迷糊糊地睁着眼，一张模糊的脸贴在玻璃上。
    “你在外头干嘛？”江语欣瞪着眼睛问。
    “走啦，还二十分钟开场。”噼里啪啦的雨声里传来何立言的声音。
    江语欣低头看了眼手表，下午两点十分，“电影不是三点半吗？时间还早。”她疑惑。
    “你昨天不是告诉我两点半？”
    我的天！我记错时间了！江语欣汗颜。赶紧收起耳机去吧台拿伞，“老爸，伞呢？”她朝里头喊道。
    “在老地方放着。”
    “没有啊！”
    “看看墙角呢？”
    “没！”
    “那就是谁拿走了，雨衣在柜子里，我来给你拿。”
    我才不穿那件黄绿色的雨衣呢！丑死了！江语欣拒绝。她看了眼手机，这一下又浪费了两分钟时间。
    “爸，我出去了！”
    “雨衣……”江父拿着雨衣出来，女儿已经离开。
    雨雾中，江语欣躲在何立言的黑色雨伞下，小步快走在沥青老街道上，听着雨点击打雨伞的声响，渐渐地，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随着透明雨点的落下，在她的心里荡出一层一层清澈的光晕。风穿梭过楼宇后变得毫无章序，雨也开始落得随意，带着浓烈的热度肆意地朝她倾泻。
    不久，腿已经湿漉，她很庆幸今早选的是热裤，若是裙子的话那必定是糟糕得如同湿拖把般冰冷地贴在大腿上了。
    何立言的伞不大，江语欣抓紧了他胳膊，后来几乎整个身子贴在他身上。手抓到何立言腰间，那块衣服竟然湿的，抬头看到大半的雨伞挡在了自己头上。江语欣握住对方的手把伞往他那边移了些，可是何立言的手被推过去后又移到了原来位置。
    “雨是从你那个方向打来的。”何立言对她说到。
    “谢谢。”
    声音小到淹没在空气。江语欣有点后悔自己应该穿那件雨衣或者去隔壁店里借把伞，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一百种，自己却总是后知后觉。但这种后悔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下次即使有伞的话我也是不会拿的，她的真实想法。
    仅仅十分钟，两人赶到影院，奇怪的是，也就这短短十分钟，雨大得像被施了咒，然后天空居然就在两人眼皮子里不要脸地放晴了。
    “真是够了！”江语欣从包里取出面纸擦拭自己被雨浇得冰凉的双腿。
    “这还真是不巧。”何立言望着穿破阴云的一束阳光同样无奈，“你去取票吧，我去旁边买两杯饮料。”
    江语欣点头走向取票机，何立言去茶店，回来时候带了一杯金桔柠檬茶，一杯原味珍珠奶茶。
    “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江语欣高兴地接过金桔柠檬茶。
    “记得你以前在绿森林总点这个。”
    “昂，这你还记得啊！”江语欣心里激动。
    “除了你没人喜欢喝这酸玩意儿。”
    “总之谢谢啦！赶紧进去，都已经开始五分钟了。”江语欣推着何立言的后背催促他检票入院。
    影院内的冷气很足，何立言很快适应了这个温服，但是对于江语欣来说着实有点冷的，她裸露的双腿紧紧地并在一起，微微颤抖。
    “冷吗！要不我们出去吧。”
    何立言的声音突然传来。
    “不冷，只是腿有点痒，是不是有蚊子呐。”江语欣摇头，她把手伸到腿上挠了挠。
    如果现在出去了，那多扫兴啊！她坚持着。
    这一定是我看过的最受罪的电影。等到字幕出现，灯光亮起的时候，江语欣瞬间有种阳光普照大地，春暖花开的感觉。灯光下，自己的胳膊，腿，都是冻得惨白的色泽，第一时间让她想到了冰冷尸体，于是赶紧搓了搓，升了些温度。
    走出影院的瞬间，全身都是暖暖的舒适感。
    天空尚且飘雨，两人进入家甜品店，何立言点了两杯热可可，两份点心。
    “还冷吗？喝点热的。”他把热可可递过去。
    “好多了，谢谢。”
    “天气预报显示四点放晴，我们吃点东西等等，饿的话要不在这吃晚饭？”
    “还不太饿，就回家吃吧。”
    话出口的一刻，江语欣顿时欲哭无泪，心里咒骂，你拒绝啥呀？江语欣，你是不是拒绝惯了，你居然拒绝了！你好不容易促成的约会，竟然断送在你自己手里！
    简直灾难现场。
    她幻想何立言会再拯救下，然而对方并没有邀请第二遍，江语欣甚至不感到意外，因为他是何立言啊！果真，就突然没了下文，两人失了言般的静静对坐着，何立言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江语欣也拿出手机。
    会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
    是第二次了吗？她记得上一次两人出来，还是去年圣诞节时候的音乐会，转眼竟已过去大半年。
    江语欣不自觉地咬着吸管，在过去她的想象里，何立言应该是那种有点鬼主意的，什么话都会说的，却不是没有任何顾忌的，偶尔大大咧咧的人，有点像陆赫靠齐，但也有乔天的心细，他写小说的技术又如同那个大二去了日本的计算机天才阿里，简单地说，他就是个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男孩混合体。
    现在的何立言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肉眼可见的深邃。
    生活已经改变了我们。

 第140章 台风过后

    “你说什么！你约那木头人看电影了？”秦雯雯全部的声音在房间里激荡，江语欣被迫天崩地裂地接收她全部的呼嚎，“后来呢，你们是不是一起吃饭，然后再一起……”秦雯雯邪魅的笑容疯狂暗示着江语欣继续回答。
    “看完就回家了。”然而对方的声音像泄了气的气球。
    “那多无趣啊！肯定是何立言，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秦雯雯已经可以想象那是多么令人尴尬的情景。
    “其实……是因为我。”
    “你？语欣，你什么意思？”
    “是我拒绝了。”江语欣懊恼地抓着头发，如同深深陷入的泥泞沟壑。
    “你约的他电影，然后拒绝共进晚餐？”
    “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就是一懵，莫名其妙地就拒绝了。”
    江语欣“噗通”地扑倒在床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枕头里。
    一直以来，可能从大学时候始，她就自认为属于“绝对理性”一类，但昨天下午，她真的感觉自己已经被归到了“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类别里。江语欣突然心里微微发酸，然后眼睛就湿润起来。“我连喜欢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她的声音充满了委屈。
    “至少你约了人家看电影。”秦雯雯接过话。
    江语欣硬生生地把眼泪挤了回去，她坐起身，对秦雯雯说道：“我该怎么办？”
    秦雯雯看着那红红的眼眶道：“继续约。”
    “可是女生太主动会让我显得不矜持。”
    “难道你是想等第二个童琛琛出现吗？”秦雯雯很少有这种一针见血式的回复。
    秦雯雯看着江语欣懵懵懂懂的目光，她也很无奈，“我都没谈过恋爱，你这个有经验的居然问我？”她撅着嘴，“我都不知道我的那位白马王子还在哪晃悠呢。”
    “我那新手村的经验不值一提。”
    “反正啊，江语欣，有一点你别忽略了。”秦雯雯突然严肃起来，“何立言现在可不是默默无闻之徒了，追求他的女孩子只会越来越多，要是以后哪个漂亮女粉丝追求他，可不见得他会拒绝。现在的s市对他来讲没有留念的了，离开只是时间问题。”
    是啊，他会离开的。何立言去年冬天就跟她聊过，留在s市是因为依旧骗着家人还在童氏集团上班，等写书挣了钱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辞职回去。况且，在他的想法里，离现在的童琛琛越远越好。想到这里，江语欣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从床上爬起。
    “喂，你不会现在就去表白吧！”秦雯雯惊讶，她看到对方的眼神，仿佛要拖着她去远方的战场。
    “怎么会，明天不上班啊？跟我去买点菜囤着，台风要来了。”
    有必要吗？秦雯雯不认为有囤粮的必要，虽然心里拒绝，但嘴里还是回复“好。”她需要买些零食。
    9月15日，今年第六号台风“路西法”过境。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今年的台风会如此猛烈，s市十年来第一次被12级台风横穿过境。主城街区满天飞物，绿化带人行道上尽是横腰折断的枝叉。新闻里跟踪报道着台风过境乡镇的灾情，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对于城市的百姓来说，台风天给了他们难得休假一天的福利，可能最大的不适应就是外卖app成列的商家歇业公告。
    江语欣一直关注着手机推送的新闻，过去一天一夜的狂风暴雨已经让西北老城区的电力出现问题，甚至少数街区已经出现内涝。
    爸爸的老咖啡店以及何立言的公寓就在内涝区。
    台风登陆的几天，父亲提前打烊了咖啡馆回到乡下老家照顾老人，江语欣关注新闻的唯一目的只剩下了何立言。
    台风当天晚上，她问何立言还好吗？何立言告诉他夜里停电了，但是备了充电宝。
    第二天，她问何立言内涝的情况，何立言给她拍了街道上及膝的积水以及趴窝的汽车，他笑言好在家里囤足的粮食。
    第三天，江语欣在想找什么理由去联系何立言，后来她想到老咖啡店的情况，何立言便视频告诉她老咖啡店的橱窗玻璃都没破，一切完好无损。
    “关心的话就周末自己过去看呐！”
    秦雯雯实在忍受不了江语欣的纠结。
    ……
    周六，台风过去第五天，s市依旧受着气旋的影响，天空看不到太阳，没有雨，确是凉爽了许多。
    对于何立言来说，台风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在台风台雨最暴烈的时候，他带上眼罩，插上耳机听着轻音乐，黑暗中头脑里翻想着书中风暴大陆上的故事情节，等睁开眼睛的时候风雨已经平息。
    这段与世隔绝的时间，关心他的朋友除了江语欣外，就只有乔天了，乔天本想这周六过来“救灾”的，可是后来收到信息，公司仓库被淹了，于是不得不转移了救灾地点。
    每天午后，何立言都是懒懒地躺在床上，旋转的风透过阳台的纱窗吹进屋内，绕了一圈后又从另一扇窗里出去。卧室的桌上，墙壁上尽是何立言贴的、挂的小说笔记，风吹过的时侯无数画着不同图案的纸张发出“沙沙”的摇曳声，偶有被吹落的，在空气中翻滚了两圈后飘落到地上，等到积累一定张数后，何立言会起身一一捡起来，贴回原来的地方，然后继续他的冥想。
    门铃突然想起。
    是乔天么？
    还是江语欣？何立言现在也会想起这个朋友。
    他摇摇晃晃地去开门。
    ……是你？琛琛，怎么会是你？
    童琛琛仰头看着他，看着这个胡子参差不齐长满下巴和嘴唇，头发胡乱任性地翘起的“大叔”。
    何立言扭头看了看琛琛身后，还有楼梯口，确定只是她一个人。他同样看着童琛琛很久，然后突然缓过神来，问道：“琛琛，你怎么来了？”
    其实他想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她的记忆恢复了？
    何立言的心开始忐忑，但是对方寻找答案的眼神又让他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些。
    “我过来看看，大叔。”
    童琛琛进入屋内，她穿着纯白的连衣裙，穿过的瞬间，何立言瞥见那同样白色的侧脸，稚嫩脸颊挂着月牙白的忧虑。

 第141章 突然到访

    童琛琛的样子有点奇怪。
    何立言站在自家屋门口，看着童琛琛轻轻踮了两下脚脱下她的红色小皮鞋，再娴熟地穿进落在鞋架旁的蓝色拖鞋里，何立言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掩上屋门。
    “琛琛，你怎么来了？”他在童琛琛背后小声问道。
    童琛琛似乎没有听到，她张望着走到了客厅正中心的位置，继续环顾四周，给何立言的感觉仿佛正在寻找自己曾经遗落在这儿的痕迹。
    “抱歉，‘大叔’，询着地址就找来了，但是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好熟悉。”
    询着地址？何立言奇怪，是谁给她的地址？他看到童琛琛的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这一刻的何立言如履薄冰。
    “听姗姗说，以前的我们关系很好，是吗？”
    姗姗？是姜姗姗吗？难道琛琛回去过“绿森林”了？她都想起来了吗？何立言有点颤抖，但是听她的话，又不像这般。顺藤摸瓜地想了甚远，甚至推理到乔天身上，记得他提到过让童琛琛恢复记忆的最好方法就是回到“绿森林”。
    “是的。”何立言回答童琛琛。
    静谧的空间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童琛琛背对着窗户，半透的衣裙闪闪透着炫光，光线的遮蔽让她看起来如同神圣降临的白色天使，这让何立言愈加感到些许不安，不知道圣光下面，等待他的是什么。这期间的某一刻，何立言突然觉得，与面前一尘不染的天使想比，自己竟衬得如此丑陋。
    你只是不想伤害童琛琛，他在心里一再告诉自己。
    为了掩饰不安，何立言示意童琛琛可以坐到沙发上，他转身去厨房给她洗杯子倒水，但是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这丫头已经站到了卧室门口。
    “我的卧室。”何立言道。
    童琛琛转过头，奇怪地眼神分明在说：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墙上的都是...？”她问。
    “算是笔记吧。”
    “我那天听姗姗说你有在写小说。”
    “是的。”
    童琛琛点点头，她一直盯着墙上数张奇怪的手绘地图，感觉颇有意思。他的卧室真的就像是艺术家的房间，电脑前置放着打开了的可乐罐，一只枕头在地上，被子未叠的床上散落着两本小说，床头柜和落地窗的墙上，甚至衣柜的木板上，都有他的手绘笔记，心中突然生出一闪而过的崇拜感。
    “天气怪热的，你要不要喝点水？”何立言终于找到机会递过一直握在手中的玻璃杯。
    “谢谢。”童琛琛接过。
    说实话，和童琛琛这般安静地交流，何立言颇不自在的，仿佛陷入一个强行交流的尴尬旋涡。
    在一阵沉默之后，童琛琛说道：“我得回去了，今天下午突然过来，真的打扰了。”
    要回府了，何立言长舒一口气。
    “我送你。”他提议，出于礼貌。
    “谢谢。”
    童琛琛在门口换鞋的时候，何立言出去按电梯，他在电梯口看到童琛琛不急不缓地把小红鞋穿上脚，然后迈着小步朝他走来，何立言规避她的视线，童琛琛恰到达电梯口的一刻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何立言按了一楼的按钮，轿厢内再无话。
    何立言盯着显示器面板，一直看着屏幕上倒数的数字慢慢变为“1”，童琛琛看着身前雕塑般的后背，一直没变。
    “叮咚---”
    电梯门缓缓开启，与何立言迎面相对的，又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擦肩而过后，童琛琛与之照面，瞳孔微微地变化。
    江语欣怎么来了？
    何立言感到意外，但不意外的是，两人此刻似乎心有灵犀地变成了陌生人。
    身后的童琛琛没有反应，何立言将她送到街头，目送她进了辆白色沃尔沃。车掉头离开，何立言望着这辆有点熟悉的白色小轿车，心生疑惑，他想如果是以前的童琛琛，座驾至少奔驰宝马一类罢。
    回到楼上，江语欣已经坐在屋里的沙发上，手中捧着罐冰镇可乐。
    “门没锁，我就进来了。”她朝何立言说道，理所当然的语气。
    何立言自然不介意。
    “你怎么不问我琛琛怎么来了？”何立言进门后问江语欣。
    “她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的目光却在飘忽。
    何立言不说话，也从冰箱取了罐可乐，坐到沙发上，在江语欣看来，他就是故意这般。
    “她来干嘛？”终于还是江语欣忍不住先开口，因为跟何立言这种木偶人比忍耐，她就没有生过能赢的欲望。
    “不知道，来这站了会儿就走了。”何立言回答。
    继而沉默的一分钟。
    “她都想起来了吗？”江语欣问。
    “应该没。”
    “那她怎么来的这。”
    “回了趟‘绿森林’，可能姜姗姗告诉她的。”
    “姗姗？姗姗知道你住这吗？”
    何立言想了想，摇摇头道：“应该不知道，知道我住址的也就那么几个。”
    “我想是**吧，**还在n大任教，琛琛回去她肯定会照顾的。”
    何立言同意，张江确实可能知道自己的住址，即使之前不知道也能通过童琛琛的爷爷或者父母了解到。
    “她都想起来了吗？”江语欣追问。
    “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关心她？”
    “我......之前不都是好朋友嘛，关心关心是自然的呀。”
    “应该没吧，你也看到了，如果都想起来了哪会这么......平静，再说了，在楼下见到你不该认识你，跟你打个招呼吗？”
    “可是我后来有在医院探望过她呀，她怎么会完全不记得？”
    “你认识她，你刚才怎么也一声不吭的，不打个招呼？”
    “那时因为......”
    “因为啥？”
    “因为你都没跟我打招呼！我凭什么先跟你们两个人打招呼啊？”
    毫无理由的女生式辩解。
    何立言将手中的可乐一饮而尽，起身。“你今天下午来我这干嘛？”他转头问江语欣。
    “来看看你这台风过后被被淹了没。”
    呵呵，你也不看看这几层高，何立言心里道。
    “连救灾物资都没带？”
    何立言确定江语欣只带了个随身小挎包。
    “本小姐晚上请你出去吃，行吧！”。
    何立言耸耸肩，露出一副我就勉为其难接受的表情，江语欣立刻有种一板砖拍死他的冲动，但努力告诫自己，要矜持，矜持！
    何立言，可能我们之间留下最多的，也只剩套路了。

 第142章 伪装

    童琛琛不知道方才自己是如何下楼的，只觉得回来的路程变得漫长，从电梯间走出的时候，脚下像是突然变成了泥泞，如逐渐步入了沼泽，绵绵使不上力气，等坐上车的一刻，整个空间都被抽空了声音，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头脑中充斥着无法齿及的猜想。
    “琛琛，琛琛！”
    感觉时间过了好久，童琛琛恍惚中感觉有人叫自己。她逐渐看清驾驶座位上面朝自己的张江。
    “**。”小声回应。
    “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张江好奇又有点担心地问。童琛琛方才没有让她陪伴上楼，所以她就一直在车里刷着微博，车门被打开的一刻，惊觉童琛琛回来了。
    “我就是上去看看，没什么事就下来了。”童琛琛告诉她。
    车缓缓启动，掉头的时候，张江瞥见街沿的何立言，一如既往的笔挺。
    “你们......？”张江一时半刻竟不知道如何问起。
    “可能太长时间不见，就是觉得都好熟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就是那种感觉......”童琛琛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笑了，张江透过后视镜，看到的半边脸却更像是哭。
    童琛琛在n大期间，张江和姜姗姗一直陪伴着她，就像重新穿梭了趟记忆隧道，数日后，童琛琛告诉她，“我想起好多。”
    连张江都不知道童琛琛这个“好多”是多少。咨询过n大的心理学教授，人记忆是可以被引导着回来的。记得最初童琛琛就是在跟张江在游乐场的时候，从海盗船上下来，突然喊了声“**。”，这么豁然开朗地把她全记了起来。
    那天坐在“绿森林”的吧台里，她突然说，等台风过了s市，我想去“大叔”家看看。
    于是，张江一番斟酌后，请假陪她回到s市。
    从何立言公寓下来，张江一眼就觉得童琛琛满满心事样子，在断断续续的交谈中，童琛琛告诉她，对于何立言的印象依旧是模糊的，她知道何立言就是“大叔”，但比起“何立言”，“大叔”这个称呼似乎更加地深刻。张江再次问童琛琛是否记起江语欣、秦雯雯、唐叶一众人许，她表示都有印象。童琛琛也再次询问张江何立言跟她的关系如何，张江答：很好的朋友。
    车驶到环城高架，童琛琛开始微微地困，便不再说话，斜斜地靠着，俨然漂亮的脸蛋看起来上跟映着的阳光一样的温和。
    回到金琅湾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童琛琛迷迷糊糊醒来时候张江刚好把车停在别墅区入口处。
    “怎么停在了这？”童琛琛还打着哈欠。
    “咸明在等你。”
    “等我？他等我干嘛？”童琛琛摇下车窗把头探出去，果然看到咸明蹲在绿化带边，旁边停着他招摇的白色迈巴赫。
    张江按了下喇叭，童琛琛同时大叫道：“大白天蹲在路边拉屎啊？”
    咸明惊觉，赶紧起身迎来。
    “咸老板！等琛琛么？”张江问。
    “是啊，江总，听梅姨讲，你们下午出去了。”
    这俩人一个“老板”一个“总”地叫着，别人听着还以为多亲呢，童琛琛心里嘀咕。
    “怎么不在家里等？”张江问咸明。
    “家里就梅姨一个人，我一个人怪无聊的，坐了一会儿就到这入口等了，还能晒晒太阳不是。”。
    张江一眼望穿，她知道咸明在想什么，而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咸明这么“憨”的一面，回头看了眼一脸不以为意的童琛琛，继而问咸明，“接琛琛去吃饭么？”
    “是的。”
    “就接她一个人？”
    “不不不不，您要是能赏脸一块儿来，必定......！”
    “行了行了，今天不想和你们小毛孩一起吃饭。”张江微微笑了笑，其实她比咸明大不了几岁。说笑过后，她再次回头问童琛琛，“怎么说，童大小姐？”
    “没兴趣。”毫不不给面子地拒绝。
    站在车旁的咸明微笑中不免露出尴尬。
    “人家都在这等这么久了，你不赏个脸？”张江帮忙打圆场。
    “琛琛，城西开了家新的日料店，网上评价极高的。”聪明的咸明知道童琛琛最喜欢日料。
    “这么远？我们才从......”
    “又没让你走着去。”张江打断童琛琛的抱怨，“等会我等会也还要出去趟。”
    “你又出去干嘛？”
    “晚上跟两个大学同学约了饭。”
    “你骗人，早前怎么不说。”
    “你也没问我啊？反正啊，你就俩选择，要么今晚听着你爷爷还有梅姨的唠叨在家吃，要么跟咸老板出去吃日料，你自己选吧。”
    “那我还是选日料。”童琛琛弱弱地回应。
    咸明欣喜，赶紧拉开童琛琛一侧车门，离开时看张江的眼神中尽是感激。
    ------------------------------
    晚上六点，金浪湾，童家别墅。
    童崇光、姜美兰、张江、梅姨四人围着圆桌吃晚饭。爸爸童振国还在j市出差。
    爷爷童崇光改不了在饭桌上跟姜美兰谈些公司的事物，今天倒是有点反常，没聊两句后就询问张江童琛琛回n大的情况，张江自然详尽叙述番，至于今天下午去何立言那的事她向大家隐瞒了。
    作为童琛琛最亲近的姐姐，张江也是姜美兰最信任的。在童琛琛出事后，张江一直陪伴，敏锐的她也同样对输血产生疑问，姜美兰不得已将真相托出。
    “小江，你觉得咸明这个人怎么样？”童崇光几十年来一直喜欢喊张江“小江”。
    “还行吧。”她回答。
    “是啊，我也觉得这个小伙子不错，这两年来得挺勤的，琛琛跟他一起也蛮开心的。”梅姨也同意张江的观点。
    童崇光微微点头。
    “爸，你不会想把咱琛琛给他吧？”姜美兰听出童崇光话意。“我反对。”
    “美兰，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过去集团发生的事错在他父亲，听说现在‘辉煌’的业务几乎都交到了这咸明手里，还有传闻他爸有轻度的阿尔兹海默症，不管怎样，你再不信任他爸，他爸以后也管不到了。”
    “爸，还没问振国的意思呢。”
    “我儿子我还不了解嘛，肯定随我。”
    张江继续听着童崇光与姜美兰平和的辩论，没再发表意见。她知道以前的童琛琛是极度讨厌咸明的，斯文败类，是童琛琛对这个人最多的评价。
    一直有个疑问，童琛琛到底有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
    亦或许近两年的照顾，她也默许了身边这个男人的存在。
    总之，无论咸明的人品究竟如何，有一点张江知道，他一直痴情于童琛琛，而回国后即将成为上市公司的一把手，众绅攀附的咸明多年来也鲜有绯闻，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其实这样也不坏。张江暗念，虽然心中依旧放不下的担心。

 第143章 同一家日料店

    何立言居然不喜欢吃刺身？看到对方翻阅了不下五次菜单，最后只在封面所见的唯一熟食“烤秋刀鱼”一栏里写上“十条”的备注后，江语欣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挑错了店。可是来的路上他也没跟我说啊。
    “先生，您不喜欢生食的话，我们这还有日式烤鳗鱼饭。”看到备注的时候，连服务员都强忍着笑。而这一刻的江语欣已经生出种种放弃这个朋友的想法。
    “那就来两份吧。”何立言告诉服务员。
    “一份吧，我不吃鳗鱼饭。”
    “两份都我的。”何立言咧嘴一抿。
    还以为你是给我点的呢！江语欣盯着对面这个人，“你吃得完吗？”她毫不怀疑地质问。
    何立言似乎也有点犹豫，但他确实很饿了，想了想，便问服务员一份的量多大，服务员无法言状，只得用手笔画出碗的大小，最后，何立言大手一挥，减掉了四条秋刀鱼，他说剩下的“六”这个数字吉利。
    江语欣无语，随后她向服务员要了份叫“海鲜大咖二号”的套餐，因为她就是冲着这份套里的各色深海刺身去的。这家名为“和风”的日料店上月中旬才开，要不是在app上抢到开店五折的优惠券，江语欣也是绝对不会想到来这种地方的，毕竟还是在物价高昂的s市中心，单单是烤秋刀鱼的单价就是二十二一条，这货居然一下点了六条，好在有半价券够他这般挥霍。
    “你怎么也不喜欢日料？”点过了菜，江语欣等待之余问何立言。
    “我不喜欢吃生得的。”何立言回答。
    “怕寄生虫？”
    “不是，就是吃不惯。”
    “那真可惜，烤秋刀鱼随便哪个烧烤摊就一大堆，早知道我就喊小雯了。”江语欣故意面露遗憾，其实这张券昨天才从老爸那得的，上月朋友给了券，但江爸也不好吃生的，怕里头不干净，券便一直被搁置在家里，直到昨晚被回家的江语欣看到了，于是立马夺了去。但是到月底券就过期了，而在此之前，江语欣也是没有时间再约秦雯雯一起来的。
    “要不要我等会把食物拍了照给秦雯雯发去。”
    “不行！你敢！”江语欣手中的筷子已经几乎顶到了何立言的鼻头，“这样小雯看到的话，我回去肯定就死定了。”只是语气很快软了下来。
    江语欣噘着嘴，摆出一副你敢这么做我就跟你同归于尽的态度。
    恰逢这时候，何立言的两碗鳗鱼饭和六条烤秋刀鱼到了，在服务员目光企及的一刻，江语欣已经转为淑女的坐姿。
    不一会，每一条秋刀鱼都单独摆在一个长盘子里，每个长盘子都有片柠檬装饰，整整齐齐地竖着列在何立言面前，何立言朝江语欣指了指其中一条秋刀鱼，江语欣摇了摇头。
    “你先吃吧。”见何立言不动筷，江语欣示意不用等她。
    何立言不客气，便夹取鱼肉。
    “那柠檬去腥的。”江语欣见何立言直接加了块秋刀鱼肉欲朝嘴里送，好心提醒。
    “不腥，你闻闻。”
    何立言将即将送到嘴边的鱼肉往江语欣鼻子前凑，江语欣连连退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海鲜中她唯独接受不了秋刀鱼的味道。
    “美女，您的‘海鲜大咖二号’！”身后，询着声音，另外两个服务员分别捧着一盆海鲜刺身，一盘寿司来到桌前。
    寿司是包含在套餐内的，那盆惹人注目的，堆积成山的碎冰中间，是一棵挂着粉色小彩带的樱花树装饰，树下面井井有条地摆着一圈圈的各色鱼虾贝壳刺身，冒着缕缕冷烟。没进过日料店的何立言一直以为日料店的食物都是精致得用袖珍盘子装的，直到看到眼前的一棵大樱花树。
    “你要不试试？”江语欣同样夹了块红色的鱼肉伸到何立言面前。
    “这是什么鱼？”何立言先是摇了摇头，然后问。
    “金枪鱼啊。”江语欣答，心想：这你都不知道？
    “那这个稍微不红点的呢？”何立言继续问。
    “三文鱼。”
    “这个红白相间的？”
    “北极贝。”
    “灰色的？”
    “海螺肉。”
    “海螺也能这么吃？”
    “对啊，还有这个是牡丹虾。”
    “什么虾？”
    “牡丹虾，加拿大的，营养价值极高......”
    江语欣一一向何立言介绍盆中的美味，“我强烈推荐你试试这个牡丹虾，甜的。”
    “我不要，白白的，黏糊糊的，我看着就觉得恶心。”这三只被开背去了虾线的牡丹虾是整盆刺身中何立言最无法接受的。“你别说了，赶紧吃吧，别待会儿冰都化了。”
    江语欣已经把一整条北极虾蘸在调了些芥末的日式酱油里。等等，恶心？他刚才是说恶心吗？什么叫做恶心？慢了整整一个半拍的江语欣，但怎么能容忍她的美食遭到这般污蔑，，她疯狂地组织语言......
    “喂，你看看那边。”
    何立言突然刻意低下些头，同时用手中的筷子指指店门口的方向。
    “怎么啦？”江语欣嚼着虾肉，但已经顺应地回头看向店门口。
    我的天，那是不是？她回头惊异的目光正对着同样惊讶地何立言。
    “那是童琛琛吗？”她把声音压到了最低。
    “是的。”
    “她怎么到这来了？”
    “当然是吃饭呗。”
    “那跟她一起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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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是咸明。”距离有点远，也因为一年多没见，何立言已经有点认不出咸明。
    江语欣忍不住再次回头，但立刻被何立言叫了回去，“快转回来，万一被看到了。”
    “可是......好像她已经看到我了。”江语欣的脸上写满了抱歉。
    该死！何立言有点头大，怎么今天这么巧？s市这么多日料店怎么就都偏偏选了这家？况且这家店距离金琅湾可不近，他们晚高峰开车过来少说得一小时吧。
    果然，两个愈来愈熟悉的人影往这边靠近。
    “这么巧啊，何立言。”最先开口的居然是咸明。
    “是啊。”何立言带着尬笑，与此同时，江语欣也点头致意。旁边的童琛琛没有说话，道不出的表情，只是朝两人微微点了下头。
    “原来你们认识啊？店里现在刚巧空出个四人桌，四位需不需要坐一起？”还是方才的服务员。
    “不麻烦了，还是两人桌吧。”咸明对服务员说道。
    “那就是这了。”她指了指何立言旁边的二人桌。
    咸明惊讶，问：“没有其他了吗？”
    “抱歉先生，目前两人空桌只有这，您需要换其他位置的话需要重新取号排队，至少等待半小时。”
    “那我们俩能坐那个四人桌......？”
    “就坐这吧。”童琛琛突然出声打断咸明。
    咸明停止交涉。
    服务员奇怪，这两对既然认识，座位靠这么近了，为何不一起坐四人桌呢？待咸明二人点完餐后带着满满的疑惑离开了。

 第144章 不期而遇

    非常和谐的画面，走道两侧，两对俊靓的年轻男女分别享用着各自桌前的日料，至少今天何立言穿得还算体面。从旁观者的角度，这个画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江语欣本想跟何立言聊聊天的，比如聊聊他的近况，但是因为邻桌的两位不速之客，她现在只能静静地一口一个，机械地把刺身、寿司卷送入口中，期间喝一口橙汁，再瞥眼瞄一下旁侧。咸明与童琛琛点了份价值588的“海鲜大咖一号”，比起“海鲜大咖二号”的价格贵出近一倍，即使有半价券，江语欣也是舍不得的，加上其他单点刺身、寿司卷及其他，江语欣目测咸明点了将近一千。
    吃的就是钱啊！果然，富人就是不一样。江语欣想到这里，微微撅起嘴。
    “怎么了？”何立言察觉到江语欣的小动作。
    “对面是我们的plus版。”江语欣把声音压低到最小，生怕被旁边听到。
    何立言强忍住笑意，这女人的嫉妒心啊，心里忍不住调侃。“想要就点呗。”他说道。
    “死贵呢。”声音低长。
    “碰巧上周刚拿了些稿费，我来付钱。”
    “不行，说好了这次我请客的。”江语欣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其实也没有多多少，而且一点都不划算。”
    “这是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啰？”
    “滚！吃你的恶心秋刀鱼去！”呲牙咧嘴，狠狠瞪了何立言一眼。
    与此同时，咸明跟童琛琛一桌对比起来倒是显得颇为安静，因为童琛琛不说话，咸明自然也没有声音。咸明在此期间有找过话题，可是今天的童琛琛看起来只想吃日料并不想跟他说话。于是乎，旁边一桌看起来更像是明目张胆的打情骂俏。
    “何立言，这位江小姐是你女朋友吗？”咸明转过头，就像是跟熟悉的朋友打招呼。
    “同学。”何立言嘴里含着秋刀鱼肉，反倒是江语欣被这“女朋友”三个字弄得脸燥热。
    “说起来，我跟江小姐见过几次，我们也不算陌生了，对吧。”
    江语欣没有说话，只是有礼貌地点点头。何立言奇怪了。
    “医院里。”江语欣小声告诉他，从她江语欣的眼神中看出，她是真的不想再跟那个人说话，可是何立言反而生了些兴致。
    “今晚真巧啊，咸老板，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们。”
    我的天，连江语欣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何立言，你在敷衍谁呢？刚见面这么说还算合适，都吃了这么久了，你居然蹦出这么一句？果然，咸明也有点尴尬，只得强颜欢笑地点点头。
    “琛琛喜欢吃刺身，就过来了。”咸明对何立言说道，他早注意到何立言的盘子，颇感意外，“你喜欢秋刀鱼？”童琛琛听到后忍不住转过头看去，看到一排的烤秋刀鱼，两条只剩下完整的鱼骨。
    “他不喜欢生的，只能吃这个。”江语欣强忍着笑。
    “怪不得这么多秋刀鱼。”咸明不再强忍笑意，“果然是真爱啊！”又长叹。
    咸明自然是故意为之。他不认为何立言在童琛琛失忆期间会另寻新欢，在他看来，就凭何立言能陪这江语欣吃日料，就说明必定是喜欢她的，如果这两人能走到一起，那么即使童琛琛以后恢复记忆也没有可能继续再跟何立言在一起。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简单的一顿饭。”江语欣纠正，虽然她同意咸明的观点，但是讨厌被带节奏。
    咸明还想继续，在瞥见江语欣眼角的厉色后，还是将未出口的话都吞了回去，不敢造次。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琛琛最近怎样，她一直跟你在一起。”何立言打破僵局。
    咸明不回答，把目光转向童琛琛。童琛琛一直在听着旁边的谈话，她朝何立言说道：“我蛮好的。”
    “就是偶尔头还是会有点痛。”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
    “医生有说什么问题吗？”江语欣问。
    童琛琛摇摇头。
    “医生也说不清，就是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两个月，就像别人心绞痛那般，只是没有那么痛。”咸明替她说道，继而转头找童琛琛确认，童琛琛点点头。
    “也几乎跟以前一样了，被撞这么狠，偶尔脑子有点懵也属正常的。”童琛琛笑语。而就这一刻的笑容，让何立言、江语欣突然看到一丝过去的童琛琛。尤其是江语欣，当与童琛琛的笑脸面对面时候，将将温和下来的空气中突然迸发出一种许久未现的熟悉感……熟悉得让她有点不安。
    江语欣低下头去，继续咀嚼口中的三文鱼片，无味，吐出裹了点芥末。
    何立言注意到江语欣的反常，试想，一个一向矜持的女生怎么会在公众场合做出将口中咀嚼了一半的食物吐出来蘸了料后再重新吃下去的不文雅之举？
    眼见着她的双眼被芥末辣出微红。
    “服务员，麻烦再加杯橙汁。”何立言朝服务员招手。他见到江语欣的饮料已经见底。
    “真贴心。”咸明幽幽的声音。
    “吃你的罢！就你话多。”童琛琛夹了大块鱼肉放到咸明盘里。
    “谢谢！”咸明欣喜接受。
    何立言没尝过芥末，但是闻一下味道就避而远之。江语欣的习惯是把粘稠的芥末挤到一小碟子日式酱油里，中和之后再蘸。
    在江语欣缓和之迹，他用筷子一端点一下那葱绿色的芥末，仅仅米粒丁点儿大小，那催泪性质的冲鼻辣味让他立刻大口吸气，然后整个鼻腔都充斥了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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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爽吧？”江语欣那看着孩子般的眼神。
    后劲十足。
    “确实不适合我。”何立言禁不住咳了声，这种感觉就像是沾了辣椒的槟榔就着白酒，从鼻尖刺激到后脑的麻木。
    江语欣后来吃得飞快，不到半小时就吃光了所有刺身与寿司，何立言惊叹她的胃口时候，免不了有点担心她的肠胃。
    “我的胃可没有你那般弱。”江语欣免不了嘲笑何立言一番。
    两人离开的时候桌上只剩下一盆将将开始融化的冰，六条完整的鱼骨头。何立言自信，论吃秋刀鱼，他就是专业的。
    离开日料店后，江语欣立刻感觉放松了很多，她站在店前长长打了个饱嗝，丝毫不避讳就在一步远的何立言，反倒是店前的两位迎宾小姐，着实被这个由女性发出的声响吓了一跳。
    台风过后的s市较于前些日，明显凉快了许多，尤其到了晚上，之前是闷热得出门即湿衣背，而现在竟有微风徐徐，着实是出户逛夜市的好时机。
    满眼尽是商业街琳琅的店铺，江语欣以饭后消食的借口，硬是叫着“慵懒”的何立言走了好一段，而何立言就静静地跟在这个兴奋的姑娘后边。突然他想到，自己在写的《妖域战纪》中可以以江语欣的原型加个活泼的角色，那么究竟把这个角色放在人类一族里，还是妖精一族里，人族的话太单调了，就妖族吧，那究竟是什么妖怪呢？
    “喂，立言，快跟上！这地方我也没来几次，跟丢了我也找不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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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秦雯雯的秘密

    在很多时候，我们所遇见的，听见的，甚至看到的，都和我们所期许的，愿想的大相径庭。
    浸泡在浴缸里很久，身体总算松弛下来，江语欣整个脑袋都有点恍恍惚惚，直到听到浴室门剧烈的敲击声。
    “江语欣，这么晚回来躲在浴室自杀呢？”秦雯雯门口大叫。
    “你才自杀，小雯。”
    “那你倒是吭个声啊，我刚喊你这么久。”秦雯雯的声音就在浴室外，满是水珠的玻璃门上看不到她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江语欣问。
    “是我要问你，你出什么事了？进去快一个小时了，还以为你想不开在里头自杀呢！”
    秦雯雯是真的有点担心，确确实实进了浴室有一个小时。这江语欣双休日回了趟家，刚回来就说想泡个澡，然后就像淹死了般。
    “快点出来，我要上厕所，憋不住了！”秦雯雯在门口咆哮。
    “奥，我出来了。”
    哗啦啦——，江语欣从浴缸里站起来，光洁的酮体暴露在整个空气里，她围上浴巾。
    仿佛从浓雾中走出，扑面而来的热气，浴室的温度已经跟桑拿房别无二致。
    “今天怎么了，居然破天荒地泡浴缸。”秦雯雯顺手把干毛巾扔到江语欣头上，她看到整整大半浴缸的水，漂着白色的泡沫。排风扇也没开，温度高得出奇，秦雯雯感觉瞬间淹没在蒸笼里。
    出来的时候，看到江语欣静坐在空调前的椅子上。
    “语欣，你这样直吹会感冒的。”
    “太热了。”
    废话！蒸这么久，怎么会不热。
    江语欣的脸蛋红扑扑的。“头有点晕。”她用干毛巾擦拭头发，裹体的浴巾微微坠落。
    “你没晕倒在里头还真是奇迹。”秦雯雯把阳台窗帘的缝隙拉上。
    江语欣继续吹干她的头发，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像有什么在心里缓缓地融化着，在一遍遍的揣摩中慢慢发酵，再生出更加奇异的东西。她的手指开始不自觉地在大腿上乱画，嘴上平静地对秦雯雯说：“小雯，你觉得我好看吗？”
    “你干嘛？发什么神经啊！”秦雯雯叫道。
    “不干嘛。”江语欣笑了笑，起身，浴巾从身上滑落到地上，秦雯雯看傻了眼，看着一丝不挂的江语欣从身前经过，进到卧室里。“小雯，帮我把浴巾扔洗衣机里，谢谢。”不一会儿，传来悠悠的声音。
    这一定有问题，秦雯雯捡起落在卧室门口的浴巾，在门口，她看到对方披上了衣服，坐在床上玩手机。
    望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十点十一分。
    九点才回来的，难不成回去一趟受什么刺激了？秦雯雯觉得江语欣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看着这一幕，似曾相识。从来只许淋浴的他居然放了这么大浴缸的水，难不成......她跟哪个男人滚床单了？被这个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我的天，秦雯雯，你才是神经病吧！
    一直到躺倒床上。
    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江语欣：“语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你还是处女吗？”
    什么？仰躺的江语欣手机差点砸到自己面颊。
    眼神尽是不可思议，她转头看着秦雯雯，你居然会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给她回复。
    “我不是。”过了很久，当江语欣再次转过身玩手机时候，秦雯雯突然说话，这一次，江语欣的手机生生地砸落在面庞，很痛。
    以为秦雯雯在开玩笑，但却是一张很认真的脸。
    “真的吗？”江语欣问，心里还是有点不信。
    秦雯雯点点头，惊得江语欣从床上坐起。“怎么回事？小雯。”
    脸上逐渐难掩的暗沉。“在m市。”秦雯雯的语调已经变化，“毕业工作的时候，他还是实习生。很高，很帅的。”
    秦雯雯笑了，嘴角在抽搐，却满口的苦涩味，后来说不出话来。
    江语欣已经脑补大概，“你真傻，小雯。”
    秦雯雯本想永远把这个男生埋葬在心里的。那是个秋天，那个晚上，第一次去他的家里，当对方一件一件地褪去自己的衣服，她竟没有一丝反抗，依旧能想到那含情脉脉的眼睛，甚至还记得对方解开自己第一颗内衣扣子时候，温柔地亲吻了下自己的***。
    回去后，秦雯雯泡了一晚上的澡，满身都是他的味道，她后悔自己冲动，觉得自己不再干净，直到这个男生提出分手，她知道自己真真切切变得不再干净了。
    “这才是你离开m市的原因？”
    秦雯雯点头。
    “你真傻。”
    “语欣，我是不是嫁不出去了？”到这一刻，秦雯雯再也忍不住。
    “不是的，小雯，不是这样的......”江语欣抱住秦雯雯。
    如果不是今天秦雯雯自己道出，江语欣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秘密。这个每天在她面前嘻嘻哈哈的姑娘，单纯得白如宣纸的姑娘身上居然发生着如此惊人的故事。在爱情里，身体一直是女人最后道防线。
    “没事的，我很好，都过去这么久了。然后今晚突然看到你泡这么久的澡，又突然想到了......”喉咙在哽咽，声音艰难地穿过胸腔，“就是突然又有点想哭。”
    忍不住笑了，然后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江语欣伸手关了灯，她不忍心看，但是心已经朝着深不可测的黑暗里一步步地暗沉下去，酸楚的感觉一点点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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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秦雯雯，抚摸着她的面颊，就像抚摸着自己。
    秦雯雯睡了，但是江语欣一直醒着。
    喂，江语欣，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她问空气。
    ......会的，一切安好......
    嗯。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江语欣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吵醒，何立言睁开眼睛，看到手机在枕头边“嗡嗡嗡”地震动，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接起来。
    “喂，您好，哪位？”
    “是江语欣小姐吗？”是一个女人，声音是有点熟悉的。
    “是的，您哪位？”这时候秦雯雯醒了过来，她问江语欣是谁，江语欣摇头。
    “我是刘艺雯。”
    “啊，你好，有事吗？”
    “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您，因为何立言那边从昨晚到现在都打不通，您那时候作为他助理也留了电话，我就打到您这了。”
    “哦，哦。”江语欣应着。
    “他是改了电话吗，昨晚没人接，今早又不在服务区了。”
    “我不知道。”江语欣也奇怪了，何立言昨天下午就跟她在一起，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没想过啊。
    “或者你能推给我他的微信吗？那时候也没留。”
    “好的，我推给你。”
    “谢谢啦。”
    挂上电话，江语欣便给刘艺雯推送何立言的微信。
    “是上次的主持人？”秦雯雯问，她看到江语欣手机屏幕上的备注，“那家伙是不是又有活了？”
    “兴许吧。”江语欣回答，她转头看秦雯雯，鸭子式地坐着，长发散披在肩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啥坎儿不能过。”秦雯雯摇杆一挺，站起身下了床。
    小雯，我可真的担心了你一晚上。
    那，秦雯雯一直就是那个秦雯雯啊。

 第146章 相亲

    何立言又接了什么活动？江语欣没有去问他，而何立言也没有来告诉她，她是有点失望的。周一的下午在的朋友圈里刷到何立言更换手机号的公告，她保存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循规蹈矩地上班，下班，唯一不同的是，知道秦雯雯的事情后，江语欣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泡澡了。
    但为什么那天我会泡这么久的澡呢？
    那天下午又为什么去他家里？
    似乎因为童琛琛的出现，她所有的计划都变成了浴缸里的泡沫。
    ------------------
    10月。
    凉爽的秋天。
    窗外，各种颜色的树叶在路面上逃窜。
    为什么心情又变得好起来，还不是因为黄金周的到来。
    江语欣在医院工作三年，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经常能看到秦雯雯能正大光明地睡到中午，她都要嫉妒死了。“你辞职呀！”秦雯雯总这么对她说。“你养我啊？”然后江语欣就把枕头摔倒她的脑袋上，强忍着睡意出去洗漱。
    秦雯雯这个假期跟着爸妈去南方的小岛旅游，所以又剩江语欣一个人了。
    这个假期没有排到她值班，有同事邀请她去爬黄山，可是江语欣嫌太累拒绝了，她告诉老爸这个假期回家过，老爸竟然顺理成章地告诉她假期的第二天安排好了相亲。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没提前吗？明天回来，后天下午两点，地点是红星广场的星巴克。对象是你二叔公司里的设计师，二十八岁，南大的研究生。
    江语欣认为自己钻进了老爸的圈套里。
    又不想回家了。
    10月2号下午，红星广场。
    江语欣悠哉悠哉地浪迹到广场，她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十分。去晚了印象就差了。抱着这个想法，她到两点二十才进到店里。
    果然有个跟照片相像的男生。
    “你好，是江语欣吗？我是何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问了服务员，他推荐了太妃榛果，我想你会喜欢的。”
    对方很殷勤，看得出对于江语欣的形象很是满意。
    “你本人比照片上的更漂亮。”
    “哦，谢谢。”
    江语欣喝了口咖啡，确实，这个去年出的口味经过改良就一直火到现在，如果是她自己点的话，她也会点这个。
    何云跟照片上比好像瘦点，不是他喊江语欣的话，江语欣是认不出何云的，因为她只是在今早出发前看了眼老爸发给她的照片。江语欣有点局促，好在座位靠窗，她能时不时地朝外面看看，何云倒是一直在找话题，江语欣认为他不是第一次相亲，毕竟帅气的研究生还是很抢手的。
    手机响了一下，是老爸的信息。
    ----人见到了吗？
    ----见到了。
    ----怎么样？
    都快三点了你才想到问我？江语欣不回复。
    何云介绍的跟老爸告诉她的情况几乎一样。独生子，城里两套房，父亲公务员，母亲虽然有点病但是有退休金，完全不会累及子女，何云现在月薪两万，因为是二叔公司的，所以人品应该也有保障，这么看来，他算是完美的相亲对象。
    相亲真的比自由恋爱经济高效多了。
    江语欣曾以为的相亲跟她现在正经历的相亲完全是两个模式。
    “我觉得你的条件可以参加电视里的相亲节目，比如说‘非诚勿扰’什么的。”
    “不了，我比较低调。”
    也是个幽默的人。
    “江语欣小姐，你觉得我们能谈吗？”何云趁机问道。同时，他把一个红色的半个巴掌大小的礼物盒子放到桌面。
    “谈什么？”
    “谈......处对象啊。”
    何云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对精致的银色耳坠。只是江语欣没有回答他，目光从他提问的时候就一直盯着窗外，他的眼神焦灼。
    “抱歉。”江语欣站起身，何云能看到她目光疯狂地在马路对面的人群中寻觅。
    “你在找什么？”何云问。
    “抱歉，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匆匆起身离开。
    何云有点惊愕，他想不到自己哪里说错了，他朝江语欣目光所及的位置看去，只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行道，黄色的梧桐叶纷纷扬扬，人群踩过之后尽是破碎。江语欣奔过斑马线，站在街口，她终于找到了方才躲在远处偷偷看她的黑影。“喂！你站住！”她朝那个黑影叫道。
    所有人都回头看她，然后所有人立刻继续自己的路线。
    “何立言！”
    何立言转过身，江语欣小步跑过去。
    “刚才是你在偷看我？”声音有点大，旁人侧目。江语欣把何立言拉到街角人少的地方。
    “不是。”对方回答。
    “那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远远看到店里有个人像你。”
    江语欣有不相信，但是不得不信啊。“我在相亲。”她告诉何立言。
    “哦。”对方回答。
    “就一个‘哦’？”
    “抱歉，打搅你们了。”
    江语欣眉头拢了几分，她还想继续说，但是不知道再跟这个人说什么。她想到一个主意，向后退了一步让开条道路，然后转身跑了回去。
    她隔着马路，朝刚刚走出店门的何云大喊：“何云，我们去看电影吧！”确信何立言一定能听到。
    确实，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傍晚的时候，江语欣回到老咖啡店，父亲正在柜台里擦机器，看到闺女回来了，便兴冲冲地问她谈得怎么样，顺便埋怨怎么连信息都不回他。江语欣告诉老爸，留了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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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留了联系方式？江父继续追问，但是显然，女儿并不想跟他谈这件事。
    “今天下午你的那个作家同学又来了。”江父换了个话题。
    “他来不是正常么？”江语欣心不在焉地说道。何立言来买咖啡不是一次两次。
    “我跟他聊了会，听他说有本书卖了十五万。”
    “都是年前的事了，老爸。”
    “那你同学还真蛮厉害的，一本书就赚了我一年挣的钱。我在新闻上看到过，那时候写‘哈利·波特’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j·k罗琳。”
    “对，就她，好像就是在咖啡店里写完的。”
    “然后呢？”江语欣坐在柜台，托着下巴，看着老爸。
    “你说要是你这个同学出名了，咱咖啡店是不是也能沾沾光？”
    “那老爸，你知道j·k罗琳在哪家咖啡店写的吗？”
    江爸自然不知，一脸茫然。
    江语欣摆摆手，准备先行回家。
    “对了，他是不是有事情找你，下午来店里时候我提到你回来了，他问了我你在哪。”
    “几点来的？”
    “三点吧。”
    “我在红星广场。”
    “我那时候发信息你又不回。”
    呵呵，老爸，你可真行，还在自己女儿相亲的时候帮其他男的打听。
    “闺女，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同学也不错，写本书居然能挣这么多，我看你们关系也不错哇，怎么不想到跟他处处，不过作家的话就不能像咱退休后有养老金拿了，这点还是何云好点......”
    老爸你想得还真多。
    江语欣径直走出了店。

 第147章 专访

    何立言，你骗不了我，你的心里有我的！但你为什么宁愿眼睁着我约会其他男人，却依旧无动于衷？
    我演了场戏，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夜里，江语欣转转反侧，各种各样的事情各种各样的想法都纷乱地出现在她脑海里，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她就是睡不着。
    假期的第三天，下午，江语欣坐到老咖啡店的橱窗边。
    几乎是同一个位置，一如冬天的时候那个位置能背晒到午后的暖阳，现在的江语欣坐在那儿，除了窗外千篇一律的车流行人，她所期望看到的，唯有某个人会悠哉悠哉地隔着玻璃从她旁边经过，再突然地敲一下玻璃。
    “守株待兔么？”老爸悠悠然的声音，一杯鲜奶递到。
    江语欣回头，你什么意思？老爸。
    “在等你的那个作家朋友？”很少见老爸这般笑，眼角的皱纹挤到一起，“我就猜到你喜欢人家。”
    “爸，你说什么呢。”面色嫣然。
    “你的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么？头两年就没见你得空回家，自从你那个同学搬来了......”
    “爸，店没开时候他就住这儿了，可别乱说。”江语欣打断老爸的话。
    “反正啊，平时这孩子来买咖啡，我也有跟他聊聊的，我觉的不错。”
    “那你还安排我相亲？”
    “何云也不错啊？高材生，家底子又好。但是这个何作家好像母亲过世了是吧，父亲是建筑工人。”
    “了解得还真多。”
    “反正我不会逼你嫁给谁，彩礼钱我也不会多要，这点你可以跟人家说清楚。一个高材生，一个小作家，我闺女条件就摆在这，嫁给谁都不亏哇。”
    呵呵。江语欣懒得辩驳。
    “不过，闺女，作家这边你可得抓紧点了，最近我见他几次都跟同一个女人走一起。”
    “齐肩发的吗？”江语欣问。
    “倒不是，头发很长的，跟你差不多。”
    长头发？这样看来就不是童琛琛，那会是谁呢？江语欣实在想不出何许人也。
    “老板，东边公寓的单！”这时候，吧台的伙计朝这边喊话。
    “三号楼那位吗？”江父回头问。
    “是的！”
    几乎同时，江父抬手推了推江语欣肩膀，道：“你那位同学的。”
    “店里外卖平台不用了？”
    “当然用的，只是附近熟人都是电话叫单，我们自己送，就省不少分给平台的钱。”
    江父转身回到吧台，从伙计手里接过两杯打包好的咖啡放到江语欣手里。“又是两杯哦。”
    江语欣知道老爸在暗示什么。
    --------------------------------------
    我就这么变成送餐员了？
    何立言公寓楼下，江语欣放慢了步伐，心噗通地跳，还没想好等会的开场白。
    电梯里，她甚至有点胡想起来，这个长发姑娘会不会就是他的某个女粉丝？会不会推门的时候看到两人衣衫不整？或者听到女人洗澡的哗啦声？......脑袋里各种纠缠的想法。
    她把耳朵贴到门上，确认里面没有呻吟的声音。江语欣，你真是敏感过头了！
    敲门。
    开门的是何立言，他穿着洗得有点发黄的白衬衫，还有夏天的蓝色大裤衩。见到江语欣的时候有点惊讶，看到对方手中提着的咖啡时候立刻明白过来。
    “咖啡到了吗？”屋内传出女声。
    江语欣的视线绕过何立言的身体。
    居然是刘艺雯。
    她扎着长马尾，穿着条粉白的连衣裙，比起那时候的白衬衫、包臀裙的职业装，凸显满满的青春气息。
    刘艺雯看到门口的江语欣，她不是一般的惊讶。
    “咖啡店就是她家的。”何立言一句旁白式的解释，同时，侧身让出道路，允许江语欣进入屋内。
    “诶，怎么是你啊，江小姐。”刘艺雯先打招呼。
    “你好，刘主持。”江语欣打招呼，有点尴尬。
    “行了，都认识，你俩就别客套了，‘刘主持’‘刘住持’，语欣，你咋不叫人家‘刘方丈’呢，就叫‘刘姐’吧，她就大我们三岁。”何立言关了门后朝屋里走，说话中已经接过江语欣手中的咖啡递了杯到刘艺雯手里。只不过这猝不及防地被对方这么一调侃，江语欣心里突然好气。此时的何立言却已经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可乐塞到江语欣怀里。
    “刘住持，啊不，刘......姐，怎么会到这里来？”江语欣问，一不小心就被何立言绕了进去，她举起可乐作出砸过去的态势。
    “我在准备我的专访啊。”刘艺雯回答她。
    “专访？”
    对啊。刘艺雯点头。
    “专访何立言？”
    何立言闻声把头转向江语欣，很惊讶吗？眼神如是质问，江语欣成功避开。
    刘艺雯可全都看在眼里，她对江语欣说道：“语欣，你一直是他的助理吗？”
    江语欣一时不好回答，刘艺雯解释：“这段时间跟踪下来，我素材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是我还想从第三者的角度了解一些，毕竟每一个采访对象都不会告诉我百分百的讯息。”
    “是的，作为他的助理我觉得很有必要采访我一下。”江语欣对刘艺雯说道。
    何立言拒绝，但是刘艺雯还是欣喜地把江语欣拉进卧室，关了门，她要单独采访。
    就像谋划某个大计划，何立言却只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二十分钟后，卧室的二人笑盈盈地走出来。
    “都问了什么问题？”何立言问。
    “就是普通的问题。”刘艺雯回答他。
    “嗯，放心，没说你坏话。”江语欣附和，但是她脸上的笑就是让何立言安心不下来。
    然后，刘艺雯准备离开，临走的一刻跟江语欣默契地眨了下眼，这下何立言更加确信，这两个女人在卧室里达成了某项共识！
    “你们肯定有瞒着我。”刘艺雯走后，何立言对江语欣说道。
    “没有。”江语欣否认。
    “我不信。”
    “不信你又能拿我怎样？”江语欣大喝一口可乐，叉着腿，一副“你就是不能拿我怎样”的态势。
    “咖啡钱我可还没付呢。”
    “算我请你了。”江语欣可不在乎。
    “那你怎样才能告诉我？”
    江语欣眼珠子转了下，“你答应我件事，我就告诉你。”
    “好。”
    “我就告诉她你之前勤奋写书两次胃炎住院的事情，这种事你肯定不会跟她说的，我帮你说了，怎么样，给你贴金吧。不——！客——！气——！”
    “就这个？”
    “不然呢？那不成把你大学里的那些糗事还有你跟童琛琛的事也告诉她？虽然绝对是头条级别的。”江语欣就喜欢胜人一筹的感觉，“不过你放心，这个秘密我是绝对不会说的，就算刀子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说。”她伸出两指做出发誓的手势。
    何立言自然是相信江语欣的。
    “你说吧，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江语欣露着微笑，道：“我还没想好，先欠着。”
    “你——！”

 第148章 我是你老板

    在知道跟何立言在一起的女人是刘艺雯后，江语欣可算是松了口气。
    我什么时候就变得这般敏感了......还有，何立言居然有专访了？这家伙难不成又出新书了？江语欣在手机app上查看何立言的作品库，他只是在更新《妖域战纪》，大概势要优先把这本书完成的意思。可是我不喜欢看玄幻小说，于是江语欣在《妖域战纪》最新章节下方留言：《绿森林》有第二部吗？留言读者，忆往夕。
    本以为石沉大海的一行字，不料想，第二天查看的时候，何立言还真的回复了。
    ----没有。
    江语欣有点失望。
    从开始到现在，何立言依旧有每天刷刷书下留言的习惯。对于《绿森林》第二部的问题刘艺雯前些日有跟他提过，她的意思是，如果影视改编成功，出品方势必会出续集的计划，倘若现在趁着《林森林》的热度续写第二部，到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何立言表示，他会考虑的。但事实上他知道，他已经写不出第二本《绿森林》。
    ......
    10月中旬。
    相较于去年12月的采访，本次专访不是简单的网站捧新人拉流量的活动，而是真正意义地面向整个网络文学整个社会。
    以往每年4月的年会，网站会公布前一年优秀作品，而2020年初，由于新一轮的融资成功，网站再次壮大，于是强势推出第一期的“新星计划”，评选出2019年度“十大网络文学新星”。新星专访的全部素材由以刘艺雯为首的网站主持人负责采集和剪辑，访谈视频依旧在何立言签约的小说主网站播放，最后，所有网站名作家及优秀作品作者都受邀去总部参加2019年度网络文学新星年会，更有来自s市作家协会的名家莅临。
    何立言名列“新星”之一，携《绿森林》参加2019年度优秀作品的见面会。
    连他自己都调侃，我这算是上了2019年的末班车吗？
    “何立言，您有意与网站签约吗？”他的责任编辑找到他。
    “我不是已经签约了吗？”
    “目前您是作品签约，我们希望与您进行作者签约。”
    何立言同意。
    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成为网站常驻作者后，今后他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无法转移网站。所谓人往高处跑，何立言作为小有名气的新人，必然有更大更知名的网站或工作室前来寻挖掘，何立言是知报恩的也没有那般大的野心，况且，新合同上写了，只要固定更新，当前网站能每月给他八千的固定工资。
    这一刻，写书才真正成为我的职业。
    他当场签下劳务合同，署名的一刻，何立言第一时间想到了一直以为他还在童氏集团上班的父亲。
    “爸，我换了新工作。”
    他把合同拍照片发给父亲。
    “换哪里上班了？要重新找房子吗？”
    “不用，只要在家里更新小说发布就行。”
    沉默了一会儿。
    “那就回来吧，爷爷病复发了，医生说可能撑不过半年。”
    何立言盯了屏幕良久，回复：“好。”
    原本需要庆祝的心情被无情冲淡。爷爷的病何立言清楚，前列腺癌晚期，四年前住院的时候医生给出了两个选择：一是保守治疗，用药可维系五年正常生活；二是手术治疗，病灶清除后能活更久，但是鉴于老年人的身体耐受力，风险较大，术中有较大概率下不了手术台。
    爷爷自己选择了一号治疗方案。
    今年是第四年。
    何立言一直都相信命，这可能遗传他的爷爷。生活中所有事情的发展都是一环扣着一环，想到的与没有想到的，从来不会给松懈的机会。很多时候他会想，如果让我的时间可以倒退一年......一定不会是当下这般窘境。
    活动的最后，主持人宣布合影留念。
    何立言被安排站在第二排，第一排预留给主办方及舆会的合作方。而这一行人中，何立言看到了童琛琛的面孔，妆容成熟，一席金丝长裙的她一出现便立即盖过了旁边美女主持人的风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为什么会在这？
    童琛琛就站在何立言前方，吸气的时候还能闻到她脖颈的香水味。
    合影结束，童琛琛突然转过头：“恭喜你，何立言。”在所有男士艳羡的目光里。
    “谢谢。”何立言僵硬地回复。
    待身边人退去了些，何立言问童琛琛：“你怎么在这？”
    “我办的活动，自然要来。”
    你的活动？一头雾水。
    何立言转头寻找礼堂墙边的海报，果然，隐隐约约有看到童氏集团的字样。
    “你们难道......收购了？”
    “差不多吧。”
    “那你......？”
    “你可以理解为以后我就是你的老板。”
    我的天！这一下何立言差点没喘过气，我这不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那么就合作愉快，大叔。”
    “合...作愉快。”
    何立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与童琛琛相遇，自己当初为了躲避童琛琛而离开金童大厦，两年后，自己居然成了她的员工！如此戏剧的一幕，他的小说里都不敢这般写！这下只能怪自己平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关心下网站大事件。倘若当初把邀请函看到底，或者......
    能怎么办？合同都已经签了。
    ......那么......
    童琛琛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何立言的思绪。
    “琛琛，你怎么还在这儿，外面记者会......”询着声音，匆匆跑来的是方瑾锦，之前童崇光的特助，现在是童琛琛的助理。
    方瑾锦见到站在童琛琛对面的何立言时候明显顿了下，她知道何立言有参加，随即朝何立言点头致意。
    何立言同样点头回应。
    童琛琛跟随方瑾锦离开。
    何立言站在原地，现在......真的又开始有点担心了，来自心脏深处的声音。

 第149章 破绽

    月底，所有事情已经处理完。何立言打包了所有行李，装下了所有能装下的东西。
    他与乔天告别。
    离开后......可能不回来了。
    在秋意最浓的11月，他最后次光顾老咖啡店，他跟老板说，我要离开了。老板没有多问原因，给他做了最后杯咖啡，没有收他的钱。何立言坐在去年冬天最初的位置，跟那时候相比，依旧是种一无所有的感觉。
    习惯了这个口味，习惯了玻璃窗外的街景。
    以后，当我想起这个店，这座城的故事，都要加个“曾经”。
    长途大巴离开s市。
    何立言坐在窗边，旁边是个年轻的姑娘，很久以后，姑娘终于困倒在他的肩头，何立言没有摇醒她，就像当初另一个姑娘。何立言没有告诉江语欣自己走了，除了乔天跟老咖啡店的老板，s市谁都不知道。
    出城的一刻，手机突然剧烈震动。
    “何立言，老爸说你走了，怎么回事！”
    江语欣的语气如同兴师动众地问罪。
    “爷爷病重。”
    就像大学里跟辅导员请假。
    “那你......还......回来么？”声音小得听不清。
    “不回......”
    对方突然挂了电话。
    过了半分钟，他收到江语欣的短信：“照顾好自己。”
    眼中闪过一丝光泽。
    与此同时，s市长途汽车站。
    一个被夕阳映得橘红的女孩双手捧着手机站在出口的地方，被凉风吹散的鬓发半贴在莹莹泛光的额颈，如同干涸河床最后挣扎的鱼群，渐渐没了生气。
    江语欣，你个大笨蛋，你又不知道他哪班车，他可能已经走得很远了罢！
    眼泪夺眶而出。
    ......
    回到家，何立言赶到医院，爷爷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爸爸和奶奶守在床旁。
    “孙子，你回来了。”声音如同被黄沙掩埋的无力。
    “是的，爷爷，刚回。”何立言蹲在病床前。
    “琛琛还好么？”
    “都好。”
    “我想走前再看看琛琛。”
    “好的，我会去带她回来。”
    何立言握着爷爷的手，向他保证。
    爷爷的状况跟月前爸爸电话里说的差很多，爸爸告诉他，爷爷的病九月便开始恶化，但是一直一个人撑着，直到现在，虽然用了最好的进口药，但是癌细胞已经转移至肺部，回天乏术。
    “还有多久？”何立言问爸爸。
    “好的话一个月。”
    “我去带琛琛回来趟。”
    “她还记得吗？”
    “记不得，也要演一场戏。”
    两天后，何立言再次坐上了回s市的大巴。
    他找到童琛琛，约见在金童大厦楼下的咖啡店里，何立言三年来第一次回来。坐的很近，看到童琛琛的样子变了好多，何立言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淑女”，精致的妆容让她显出超越年龄的女人味。
    “我爷爷走前想见见你。”何立言对她说道。
    “为什么？”
    “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
    “真的吗？”微微抿口咖啡，垂落的发缕遮住了一半眼睛，她舔一舔红色的嘴唇。
    “你还有印象像吗？”
    童琛琛摇摇头，“完全没有，你能讲讲吗？”
    何立言回想小时候，他微微低下些头，因为看着童琛琛的眼睛的时候，他有点慌张。
    “很小时候我的老家还没有拆掉，那个时候我住在乡下，你住在镇上，你每个星期六都会吵着过来来玩，爷爷教我们钓小龙虾，你总是喜欢把他准备的一整块猪肝都扔到河里，冬天的时候我们最喜欢在爷爷的猪圈前堆雪人，然后在离开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把雪人的头推倒在猪圈里，又在爷爷发现我们干的坏事前逃到村口结冰的河上滑冰......”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被爷爷关在家里，只能围着灶台看奶奶烤红薯了。”
    “呵呵呵呵......”童琛琛笑得合不拢嘴，只能掩着面。
    “抱歉，虽然我没有印象，但是听你这么说得，我感觉很熟悉，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因为确实都发生过。”何立言平静地跟着童琛琛笑，他觉得现在的童琛琛很美好。
    “我愿意跟你回去。”童琛琛对何立言说道。
    “谢谢。”
    “大叔，我身边所有人都跟我说我们关系很近很好，就不用说谢谢罢。我爷爷在家也提起过你爷爷的病情，但是没想到变得这么严重。”
    “到时候......”
    “放心，无论你爷爷讲什么我都会让他开心的。”
    何立言松了口气。他以为会很艰难，要把一个女孩到一个她可能完全没有印象的陌生老人的病床前，出乎意料的顺利。
    其实故事都是他编的，事实是，自从童琛琛跟父母离开搬到镇里住后，她就很少有回来。
    终究算是顺利完成了爷爷最后的心愿。
    那时候，爷爷紧紧握着童琛琛的手，他剧烈蠕动的嘴唇，最终只是挤出一句，“真好，真好。”
    童琛琛转过身的时候，红着眼，跑出了病房。
    何立言在住院大楼下的椅子上找到童琛琛，远远看到她匐在椅背上抽泣，远远就能听到的。
    他走到童琛琛旁边坐下，递过张纸巾。
    “哥——！”童琛琛扑倒他的怀里，哇——，嘶吼的哭声。
    毫无预兆地，时间静止在这一刻，空气静止在这一刻，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丝念都在这一瞬间被破碎瓦解。
    “琛琛，你的记忆早就恢复了，是吗？”何立言说道，这一刻他已经没有怀疑。
    童琛琛没有回应。
    “抱歉。”何立言不知如何表达，“我不该编造那些故事，抱歉，发生的所有的事。”
    何立言一万个确定，童琛琛已经回到了以前的童琛琛，或者说，一直都是以前的童琛琛。因为如果是童琛琛在喊何立言“哥”的时候，那一定就是原来的、真正的童琛琛。
    等待了很久，童琛琛点头。
    “你都想起来了？”何立言面对着童琛琛，眼睛却闪烁着惊恐。
    “是的。”
    “所有的？”
    “所有。”
    两个人都沉默了。
    “对不起。”何立言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道歉。
    “立言，真的回不去了吗？”在残忍的真相面前，童琛琛满眼的泪。
    何立言摇头。
    “那个时候，身边的一切都变了，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么无助么？尤其自己一步步接近真相的时候，当我看到她重新出现在你的世界，你知道我有多么绝望？”
    只是沉默。
    对比起，琛琛，即便你不理解，即便你哭泣，但是，我不会再让你受到更多的伤害。

 第150章 那个人

    无论去了哪里，我们的世界依旧在旋转。
    当曾经越来越在意的人，当犹豫来不及告白的人，
    某一天，消失在黄昏的地平线。
    坠生的孤独才告诉我，你是多么地在意。
    会选择哪里？
    ......
    眼睁睁看着过江的风雪寒冻了整个h小城。
    爷爷去世后第二周。
    何立言走在积雪的街头，少有车辆，路面已经冻结，没有飞鸟，树木也被冻结。自从母亲离开，已经很久再没有过那种亲人逝去的感觉，就像那渐渐解冻的冰雪，化成冰凉的液体在心脏表面浸润流淌，一点一点，穿过心房的壁垒，直达最深处。
    “立言，跟我回s市吧。”身后童琛琛的声音。
    她跟在何立言一步远处，打理完何爷爷的葬礼，明天她也要跟着家人返回s市。
    可能因为没有厚艳妆容的伪装，这一刻的童琛琛就像又回到了当初的小鸟依人，何立言回过头，面孔苍白得和雪分不出界限，他看着童琛琛风中吹散的头发上凝结着纯白的雪晶，将将抬起的手在半途沉了下去。
    “我说过了，我准备留在家里。”他说道。
    何立言转身继续走在原来的方向，童琛琛则停留在原地。
    “为什么？”她大喊，发梢上的冰晶坠落。
    质问着面前的背影，但对方依旧一步一个深脚印。
    “立言，为什么你会变得跟我这般生远？为什么我醒来后变得这般天翻地覆？难道还不该给我一个理由？”
    “我们本不合适。”
    “你什么意思？又是敷衍塞责？”
    “我没法解释。”
    “没法解释？”冷笑，“你是不是还喜欢江语欣？”
    何立言停下步伐，又随即迈了出去。
    “下雪了，快回去吧。”
    风刮过，童琛琛几乎听不清他的声音，一直在呜咽，抱膝蹲在地上，滚烫的泪水从眼眶落至雪地，立刻融出一个深深的凹印，最终被无数的落雪层层冻结。
    视线雾芒。
    猝不及防地，一条厚厚的围巾绕到脖颈，童琛琛破涕为笑，惊喜地擦拭眼帘。怎么是你？再次沉到谷底。
    “我们回去吧，琛琛。”咸明的眼中尽是关怀。
    “你跟踪我？”童琛琛扯下围巾。
    “我怕你......”
    “我的事不用你管！”童琛琛愤而离去。
    咸明捡起掉落地上的围巾，拽在手里，望着遥远街角冰冷的黑影，一阵咬牙切齿。何立言，我是绝不准你再伤害琛琛的！
    -------------------------------------------------
    江语欣已经不止一次地想着义无反顾地离开自己岗位去h城，但是终究彷徨。我去找他，我为什么去找他？他算是我的什么人？事实上我们什么都不是。
    站在满眼白色的窗台前，甚至出现过跳下去的冲动，想以此从这份让她犹豫不决的念想中解脱。
    真是荒谬！
    江语欣，除了心理上折磨自己，你还会做什么？
    直至冰雪消融。
    春节前的某一天，她打开网站，想尝试着看一看何立言一直以来费尽心血的玄幻小说，或许我能从他的书里获取些他的心思。毕竟不会有第二部《绿森林》给看了。
    令人意外的，看到的是铺天盖地的征伐：
    就是个骗子！
    写的什么狗屁东西！
    滚回你的监狱去吧！
    ......
    水军吗？一页数十条，带节奏的与被带节奏的，尽是谩骂，整个留言板块乌烟瘴气。
    她关闭《妖域战纪》的界面，再打开《绿森林》，同样充斥着恶言蜚语。
    这一番，持续多久了？
    源头始于一位名“正义逍公子”的读者，在网站留言板、粉丝群曝光作者曾经酒吧斗殴被行政拘留和开除学籍的历史，甚至还有感情劈腿的黑料，更震惊的是，此人还曝出作者的真名和肖像，同时流出当年酒吧斗殴的监控视频，更甚有数张深夜旅馆与不同女子出入酒店的照片。
    简直无中生有！除了酒吧监控，所有视频、照片都是手机偷拍不清晰的，主人公只是远视跟何立言相像而已，而唯一能认出正脸的当年酒吧事件的一段监控，居然只剪辑了何立言举凳扔出的十秒钟，完全地断章取义。
    究竟是哪个混蛋会这么做！
    江语欣愤慨攥拳。
    她同时担心何立言，面对这种诬陷，是她的话即使再想淑女也一定要撸起袖管跟这个造谣者火拼到底，但此时的何立言却显得尤其平静，他从始至终没有回复一条恶言为自己辩解，甚至没有发一段作者公告来解释一番。可能他也知道，这种失控的局面，自己辩解再多也无用。
    短短数天，订阅量降了一半。
    ----加油，清者自清。
    江语欣在书下留言。
    ----谢谢。
    居然不到一分钟后便得到了回复。
    他在线！他正在看！何立言正在跟自己一样看着这些恶评。
    和江语欣想的一样，那遥远大江彼岸的h城里，何立言如坐针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对不起，鉴于最近的风潮，我方与您的《绿森林》影视改编一项目暂停搁置......”电脑旁是一份传真印件。
    两日前，收到的合作暂停通知，如果事件无法解决，后面甚至还要面临协议赔款。
    何立言的心沉到了谷底，我这是到底得罪了谁？
    三周未更新，只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翻页浏览着千篇一律的恶评，如同心中滴出的鲜血。虽然其中不乏一些鼓励的“真爱粉”，但鉴于那些“板上石锤”的证据，真的少之又少。所幸，网站尚未与他解约，饭碗算是还在，他认为这其中一定有童琛琛的因素。
    浑浑噩噩又是一周。
    一个深夜，何立言某个时刻打开他的留言界面，滚动鼠标后，他惊讶地看到“忆往夕”给她这样一条留言：难道就这样认输了？还记得你说要答应我件事吗？现在我告诉你做这件事，那就是：更新小说！
    难道是......
    江语欣？
    没有任何的怀疑。
    屏幕前的何立言热泪盈眶，“忆往夕”，这个从自己初到s市就出现的读者“忆往夕”居然就是江语欣！何立言想到此，忍不住笑了两声。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
    窗外真好美的雪啊。

 第151章 选择

    s市金童大厦。
    咸明从未预料童琛琛会这般生气，当童琛琛办公室里暴跳如雷地指着他的鼻子斥责，整幢大楼都在她的怒吼下震颤。
    “琛琛，你喊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咸明才进了办公室未来得及坐下。
    “不然呢？敢在我的网站搞事情，我怎么会查不到源头？”
    咸明嘴角微微一个冷笑，他确实没有预料到，既然地主头上动手脚，被发现了何不就大方承认，他点点头，所幸双手一滩落座到沙发上，“我以为你会谢我呢。”他说道。
    “谢你？我凭什么谢你这般搞臭何立言？”童琛琛质问。
    “我只知道他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咸少爷，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你可知道那是人家的事业？他把这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切。”嗤之以鼻。
    “那我问你，那些子虚乌有的视频你从哪搞的？”
    “不知道，托的朋友。”
    “呵，你朋友还真是神通广大。”
    改天让我碰到必定吃不了兜着走！童琛琛心里暗地发誓。
    “你赶紧去发个公告道歉，后面公关我派人做，趁事情没闹大前澄清了。”童琛琛命令。
    咸明知道都这个时候了，何立言基本算是凉了一半，他可不会轻易让对方有翻身的机会。
    那日童琛琛雪里对何立言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久的时间，童琛琛竟然依旧对那个穷小子恋恋不忘。咸明已从梅姨那听到童家老爷有意将童琛琛许配给他的心思，但是只要何立言的事业蒸蒸日上，童琛琛再三坚持的话童老爷也不会咬死不放。在这节骨眼上，只有何立言被彻底摧毁，童家老爷才会彻底对其失去念想。
    何立言，我在琛琛身边陪伴了两年，她的心竟依旧在你那里，我绝不容许你再辜负她！
    “不行。”咸明拒绝童琛琛。
    “咸明！你明明知道你编的故事都是假的，视频上的主角也不是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诽谤？”童琛琛着重强调“诽谤”一词。
    “谁能证明那个‘正义逍公子’就是我。”
    “呸！还‘正义’，咸明，我真没想到你会这般无耻！”
    “琛琛，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咸明从沙发上站起来，瞥见方瑾锦还在办公室里，所以即使他的心已经抽搐，但是依旧他尽量保持面部表情的平和，“你说，我哪里比不上他？论学历论事业甚至所有的一切，我哪一点不比他好上数十倍？我在你生病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两年，而他呢？竟躲在城市另一头跟另一个女人调情，你是失忆了，他可没有，清醒得很！琛琛，你告诉我，为什么？”
    对啊，我失忆了，但是他没有。
    童琛琛的眼神突然转变得绝望起来，但她还是转过身，问方瑾锦：“我们的技术人员能解决吗？”
    “可以的。”方瑾锦讷讷点头，她甚至没见童琛琛生气过，愣过几秒，方瑾锦想到个棘手的问题，“虽然我们可以删除网站上所有负面留言跟评论，但是这么做毕竟只是表面......”
    “那就找最好的技术员破解‘正义逍公子”的账号，用他的名义发份道歉声明，先这么做。”童琛琛说道。
    “琛琛，你终究一天会后悔。”咸明说完转身离去。“账号密码是你生日。”
    咸明不把事情做绝，他知道技术人员后台破解密码只是时间问题，这么退步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方才观察到童琛琛逐渐变化空洞的神目。你失忆了，但是他没有，这不是抛弃了你还是什么？
    童琛琛，你再傻，也该醒醒了！
    办公室的大门被关上，只剩下童琛琛跟方瑾锦二人。
    “琛琛，我现在就去技术部......”
    “等等。”童琛琛制止方瑾锦，“先别去。”
    方瑾锦不解。
    童琛琛思沉片刻，道：“先别去，等我的通知。”
    说罢，她取过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
    对于童琛琛来说，找到何立言不是件困难的事。
    与优柔寡断的江语欣想比，童琛琛这些年来已经变为快刀斩乱麻的典型，她绝不是那种拖拖拉拉以至追悔莫及的人设，也正因看到这点，童崇光才愿意放手童琛琛做自己的事业。
    何立言回到老家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坐在自己卧室的电脑桌前，除了这个月，不再更新小说的他更多的时间是在寒冷的江边小城里闲逛，呆过网吧，去过小酒吧，也去了曾经兼职过的电影院。
    这天傍晚，当何立言摇摇晃晃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拎着两瓶名酒站在门口等待的童琛琛。
    “这是带给你爸的，我找你。”童琛琛对何立言说道。
    何立言从兜里找钥匙开门。
    童琛琛坐到陈旧的沙发里，因为长久落座的缘故，沙发的中央有明显地凹陷，童琛琛坐下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往下一沉。她印象中这是村子拆迁后第一次来何立言家里，十多年的家具落着岁月的淡黄色。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合影，那个时候何立言还是被抱在怀里，而那个微笑的女人让她看得着迷。
    何立言倒来杯热水。
    “怎么了？”他看到童琛琛盯着墙上的照片。
    “好熟悉。”童琛琛无法解释这种感觉，看着照片里何立言的妈妈抱着他，就像抱着幼年的自己那般，一种无与伦比的亲切感。
    “喝点热水吧。”
    童琛琛接过递来的水杯，恍惚过后，突然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
    “立言，我可以解决你现在的困境。”
    童琛琛突然变了脸，“嗯。”何立言应道。
    “你离开江语欣，我就帮你解决这次危机。”童琛琛一句话陈述目的。
    “为什么会这么说？”
    “咸明告诉我，我失忆的两年来你一直跟江语欣在一起，你重新爱上了她吗？或者说你从未放下过？可我不信，你不是那种人。有什么原因不能跟我一起解决吗？”
    相似的问题那个雪中已经问及，何立言已不知如何回答。
    “看到你跟江语欣在一起，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煎熬？谁都可以，但是为什么是她？”
    而对方这般闪烁的目光童琛琛同样见过。“我给你个选择，离开江语欣，公司给你公关，要么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每一字都如针尖，出口的一刻，同时戳穿着童琛琛的心脏。
    “我会自行解决。”
    心再次滴血。
    “何立言，你就是个渣男！”
    童琛琛夺门而出。

 第152章 回暖

    渣男？
    这个词第一次被用到自己身上，何立言无法言语自己当下的糟糕，但如果只是童琛琛这样想的话，他愿意背负这份罪恶。
    这时候，身后的屋门再次被打开，她又回来了？何立言朝门口望去，回来的是爸爸。
    “哎呦，这酒是谁买的？”一眼就看到桌上的金色包装，何爸爸换了棉拖鞋便冲到了桌子前，“这酒可不便宜哩！”。何爸知道儿子写书能挣些钱，买点普通白酒倒是会的，但是绝不可能买的这等昂贵。
    “琛琛来过。”何立言说道。
    “琛琛？她怎么来了？”何爸爸正仔细看着酒瓶上的说明。
    “给你送酒呗。”随即转身离开。
    “呵，小崽子。对了，你知道有个叫咸明的么？”
    咸明？
    “怎么了？”何立言停下脚步。
    “上次听振国讲，他爹准备把孙女许给这个叫咸明的孩子，你认识么？是做什么的，人怎么样啊？”
    “没听说过。”转身进了卧室。
    琛琛要嫁给咸明？何立言听晓这个消息的时候谈不上惊讶也谈不上惊喜，甚至有点顺理成章的意味，这种一加一大于二的决定出自童老爷那也不足为奇，但是童琛琛愿意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何立言透过门缝，看到爸爸坐在桌边，右手抚摸着金色的酒瓶，头却瞥向着门口的方向。就从来不是个轻易流露的父亲，爷爷出殡的一刻，何立言看到他面对后墙，悄悄地抹掉眼泪。在他的心里，童琛琛一直都是他的女儿，而爷爷身前最大的遗憾，也是没能等到何立言跟童琛琛各自嫁娶的一天。
    至少，见到了最后一面。
    何立言轻轻掩上了房门。
    坐到电脑桌前，他点开网站作者后台的手一直停不下的颤抖，一条条，一页页，铺天盖地的谩骂。网络的负能量第一次真真切切让他震撼，忍不住再次点开造谣者发布的视频，虽然无比气愤，但是看完一段止不住点开第二段，最后竟忍不住地笑了，能剪辑出如此相似的，也是费了心思的。
    没有看到“忆往夕”的立言，或者说，是没有江语欣的留言。
    鼠标滚轮转动无数次，或许过一段时间会好些吧，春节过后，大家就都忘了。何立言心里想，再不济，我就换一个网站，换一个笔名，谁都不认识我，从头开始。
    现在我能做什么呢？
    何立言冷哼哼地盯着视频发布者“正义逍公子”的id，抱歉，可能要令你失望了。
    “草稿箱，《妖域战纪》新章节，第266章新希望......
    房间传出规律地键盘敲击声，声声不绝。
    又点开了古典音乐的歌单，随着音符的跃动，呼吸也深深浅浅。
    第二天，是安静的一天，
    第三天，依旧是安静的一天，
    ......
    不去看章节评论的话，所有的一切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时间长了，总会有些口是心非的家伙一边骂骂咧咧地留言作者如何地不检点，又在下机的一刻顺便嚷嚷句：怎么还不更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两周，何立言的章评界面已经渐渐被催更留言占领，而“正义逍公子”发布的视频也不知何时被网站删净，此人亦如同消失了般。
    谢谢你，童琛琛。
    何立言从草稿箱里发布了这些天写的十五章存稿，留言板欢腾一片。
    至春节后，《绿森林》的影视改编项目又继续推进，就像这二月逐渐变暖的天气，渐渐化去积雪，春天又回来了。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春天的来临。
    对于江语欣来讲，她的整个春节似乎都被冻结在白色的风雪里，何立言的第二次离开让她意识到这已经是个她无法摆脱的人，但是工作的关系又把她被牢牢地拴在城市的钢筋水泥架构里，终于在某一个下午，她下班回来告诉秦雯雯：我辞职了。
    “江语欣，你疯了吗？”秦雯雯惊呼。
    “我准备回去跟老爸一起经营咖啡店。”
    一月底，江语欣拥抱秦雯雯与她分别，“小雯，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随后，秦雯雯也搬回了爷爷奶奶家住。
    事实上，辞职也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江语欣终于可以体会到秦雯雯当初的惬意，每天都能自己决定睡到多晚起床，每天都能支配自己的行动和思想，即使偶尔什么都不想干，只想一个人躺在床上玩一天手机，也不用怕任何人会来责难。
    “语欣，跟何云有什么进展吗？”某一天吃饭时候，老爸突然问她。
    “偶尔会联系吧。”江语欣的筷子拨着碗里的米粒。
    “你是不是都不搭理人家？”
    “爸，你哪听来的？”
    “你老爸还要有什么预料不到的。”江父跟女儿聊天时候总是露着慈爱的笑容，而恰恰是这宽容的慈爱，让江语欣觉得深深地抱歉。
    “你还喜欢那个何作家，对吧？”
    江语欣抬头盯着老爸。
    “但是人家已经走了。”听老爸继续说着，江语欣莫名地开始心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坚持要辞职，但是我都支持你，爸爸的咖啡店可以养活这个家。过年时候听你二叔说，何云家里一直在给她物色别的女孩，但是小伙子一直不想放弃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知道催你你也从来不会听进去，我只希望你不要错过一个好人。”
    “无论是何云还是作家。”江父最后补充道、
    江语欣微微低着头，他不想看到老爸浑浊得满是关怀的双眸，也不想老爸看到她脆弱得早已泛红的眼眶。
    “我知道了，老爸，小雯约我过几天出去放松放松。”
    “行啊，反正店里也不忙，你们准备去哪里？”
    “可能......爬黄山吧。”
    “才刚二月，山上可冷得很，不等天暖和点再去么？”
    “也不一定爬山的，具体去哪还没想好呢。”
    “好吧，那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
    “嗯嗯。”
    江语欣匆匆离开了饭桌。

 第153章 无法改变的决定

    童琛琛去了趟h城，但是她实在狠不下心来让那个讨厌的家伙真的自生自灭去，回来后不久，她让方瑾锦去网络技术部删除了“正义逍公子”发布的所有信息，但是没有用对方的账号发布道歉声明，也没有删除声讨的留言。这么做已经是我最大的限度。
    春节后一段时间，公司开始陆续传出她要嫁给咸明的消息，她问方瑾锦，方瑾锦并不知情，童琛琛找不到源头，于是她直接质问当事人咸明，咸明告诉她源头可在你爷爷那。
    爷爷真的是疯了！
    童琛琛心里清楚，咸明这个人就是有小题大做的毛病，但是高傲的公子哥是不屑说谎的。
    童崇光想找孙女婿的念头已不是一两回，早在童琛琛从n大回来就有提起，只是那时候的童琛琛借着出国留学的借口逃脱了。到去年高血压突犯住院后，开始愈加地觉得自己身体在走下坡，于是更加上心于孙女婿的寻觅。时不时地侧敲旁击一番，童琛琛总是说他杞人忧天，但只有童崇光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想留下何卫国同样的遗憾。
    何卫国曾跟他聊到，自己最后的愿望就是能抱一回曾孙子，童崇光何尝不是呢？
    ......
    金琅湾的别墅里，童琛琛已经习惯晚餐时候的聊天。
    这几周听了公司无数的传闻，今天晚上，终于由爷爷亲自来终结这个流言。
    今天童振国出差回来，趁着夫妇俩都在家，爷爷童崇光认为是时候讨论这件事了。姜美兰面无表情地吃着菜，她们都是这次餐桌会议的组织者之一，几乎能预料女儿的反应，反倒是童振国露出一惊一乍的表情，童琛琛一连鄙视地瞄了眼老爸，你能装得再明显些吗？
    “你们都得出结果了，还问我的意见干嘛？”童琛琛嘟了下嘴，面露懒得争辩的神情。
    “咸明这两年来对你怎样我们都看在眼里，这孩子我是信得过的。”爷爷说道。
    “哦。”随口应付。
    “琛琛，妈妈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
    “我还小，我不想嫁人，我的想法一直是这个。”
    姜美兰用胳膊肘顶了顶丈夫。
    “女儿啊，你妈妈当初嫁给我的时候可比你还小呢，当初又是嫌弃我胖又是嫌弃我长得丑，这不，还不是生出个这么好看的女儿吗？虽然结婚后会有一大堆麻烦事儿......”姜美兰瞪了他一眼，童振国立即转言继续说道：“咸明也算是年轻有为，长得帅气，对你也好，重点是......”
    “行了爸，你别说了，我知道他喜欢我。”
    “我们也看得出来你......至少不讨厌他，对不？不然怎么会愿意跟着他出去玩呢。”童振国一直自认为是最了解女儿的。
    “那是因为......”童琛琛想辩解，可是却阻止不了能让他们信服的说辞，她用祈求的目光寻求妈妈的帮助，但是妈妈这次并没有帮她说话，因为她也渐渐认为咸明会是个好女婿。
    “我们准备接受咸家的提亲。”爷爷说道。
    “什么？他们什么时候提亲了？”
    “我们还没有同意，这不趁着今晚都在，跟你谈谈。”妈妈解释。
    你们这算征求我的意见？
    分明是逼婚呐！
    “反正我坚决不同意。”童琛琛目光坚定，语气坚定。
    “那你告诉我你准备嫁给谁？”爷爷的语气开始变得强硬，“琛琛，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以前你要出去开奶茶店我们依你，你要出去留学，我们也依你，虽然现在还没拿到毕业证书对吧？那么这么久的时间里你有谈过对象？别人家的姑娘，那戴总的女儿，‘永恒科技’的千金戴彤彤你知道吧，小时候还跟你同一个幼儿园的，长大后是出了名的标致，三天两头换男友让他爸妈好不担心，上周吃饭还跟我说到又换男朋友了。你呢？倒好，反着来，真是独善其身，好不容易这两年有个咸明这么钟情你，你就抓住机会吧。”
    “爷爷——！什么叫抓住机会？你孙女我还怕找不到对象？我站在哪不是一呼百应？”
    “那你倒是呼一个啊？”
    “那还不是因为......”
    “反正由不得你，除非你能找出个我们认可的男朋友来，不然下月初二就跟我们去跟他家长吃完饭。”老谋深算的童崇光特意加了“认可的”修饰，不然他知道，以童琛琛的小聪明必定能找个十八线的男演员来糊弄他们的。
    这样一限制她自然是做不到的了。
    真好一场鸿门宴。
    童琛琛愤慨离席，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仰倒在床上，握着手机，准备打电话质问咸明，但是质问他有什么用？童琛琛随即又想到何立言，以他现在的成绩是一定可以得到爷爷的认可，但是仅以现在何立言对她的态度，他会答应她吗？
    童琛琛啊，你现在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童琛琛这些天来最多的状态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坐在卧室里发呆。无论何时，眼前总有白光一直地闪烁，就像白色的雪花逐渐填满视野的空洞。从没想过自己的命运会变得这般扭曲，永远不会像屏幕里的蹩脚电视剧，永远不会有拯救世界的救世主出现，啪嗒啪嗒，眼泪滴在手心。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生活崩溃成这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不再由我主导？
    这些年，时光改变了我多少？
    童琛琛，你究竟变成了个怎样的人？
    ......
    “何立言，我要订婚了。”
    “恭喜。”
    跟童琛琛能想到的回复如出一辙。
    她抬头看向天空，月亮远远地挂在天上，眼前的世界被映出微微的光亮。
    “你会来参加我的订婚宴吗？”她问。
    “收到叔叔的邀请了。”
    手机屏幕熄灭。
    童琛琛望着窗台后的黑暗，她的心思现在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154章 阴雨中的偶遇

    只是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童琛琛都很难接受自己要嫁给咸明的事实。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认为这又是一出冰冷的商业联姻，但是童琛琛不然，她知道无论是爷爷还是爸爸妈妈都只是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家。
    当家人们为她计划订婚宴的流程安排时候，童琛琛只是坐在办公室里会胡思乱想，想到最后就觉得咸明也说不出哪里不好。
    她看着镜子中的精致脸蛋，幻想着脸蛋的旁边出现另一张冷锋的面庞，突然露出痴痴傻傻的笑。
    童琛琛抱膝坐在床上，远远看着梳妆台迷雾般的梳妆镜。
    姜美兰坐到她旁边，她把手中的红色礼服放到床上。
    “琛琛，这是张江给你送来的礼服。”
    “哦。”
    “怎么了，咸明又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
    “那怎么今天一整天都闷在家里？”
    “闷。”
    不是盛夏的天哪有“闷”字一说，姜美兰一眼望穿女儿的心思。“你还是不想嫁给咸明么？”问道。
    童琛琛微微点了点下巴，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童琛琛摇摇头，两秒钟后又不自觉地点点头，斜斜刘海下的眼眶生出些淡红色。
    “能告诉妈妈他是谁？”
    童琛琛意外地笑了，微微露着半颗虎牙，欲言又止。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妈，我没事的，我试试礼服。”
    童琛琛接过妈妈递来的礼服，酒红色，卷边吊带，曲线的修身设计完美地勾勒出童琛琛的细腰，站在妈妈面前的女儿俨然变成了件瑰丽的艺术品，姜美兰仿佛从女儿身上看出了几分年轻时的婀娜。“这是**设计的？”童琛琛盯着镜子中的曲线问妈妈。
    “是的，还喜欢吗？”
    童琛琛点点头，姜美兰也满意地点点头。
    “妈，订婚宴在什么时候？”
    “下月六号，你怎么连这都忘了。”
    “我知道了，妈你去忙吧。”
    “我没什么事忙的......”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有点困。”
    “行吧，你都下逐客令了我不走也不行，外面天看着不好，要下雨了记得把窗关紧了。”
    “知道了。”
    “记得把礼服脱下来。”妈妈离开房间前不忘叮嘱，终于，又剩下童琛独自坐在床沿，过一会儿，她躺下来，右手放在胸口，感受到总有点韵律的心跳。
    我真的要跟咸明过完一生吗？
    明明不该是这样，童琛琛回忆两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所有的黑洞都被填满，所有的拼图都被放回原位，但是始终还原不到应有的轨迹。因为从她当初被车撞飞的一刻起，那个童琛琛已经消失。
    洁白的床被，一支红艳的玫瑰，望眼欲穿。
    ---------------------------------------------
    窗外的天空渐渐飘起小雨。
    临近落日的时间，连云都顺着时间落低了几分，抬头乌泱泱的一片。
    h小城的东方车站，江语欣看到这个车站名字的时候就立刻想到了《东方快车谋杀案》，不大的联系，但当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到她的肩头，在那隐隐约约的寒流中，她不由自主地夹紧了腰间的背包。
    手机显示旅馆在两个街区外，江语欣撑起蓝色印花雨伞，左手拉着淡黄色行李箱。
    h城的街道比她想像中的窄不少，路拓宽过，人行道紧挨着商铺，而两侧的商业店铺多不高过四层，远远能看到远处电视塔的灯亮。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在烟雨缭绕的傍晚时分依旧十分惹眼，比起高楼林立的s市，这里的环境就像从书中描绘出来那般。
    一路顺着手机地图的指引，江语欣来到建在桥旁的广场，郁郁葱葱的常青树遮蔽了一半的广场，没看到人影。她进到一家小店，点了一份炒面。
    “老板娘，一份芹菜炒肉，一份鱼香肉丝。”
    “番茄汤要？”
    “行，也来一份。”
    “今天你爸又不在家么？”
    “对啊，只能来这蹭了。老板娘，料加足！”
    “行，放心吧。”
    身后的声音江语欣听得熟悉，不自主地把头朝后望去，真的是何立言！怎么会这么巧？
    她惊讶地看着他，何立言转身的时候也恰好看到江语欣，面色惊讶，顿了顿，走到江语欣桌对面坐下，同时像老板娘招了招手，示意菜上这儿，老板娘会意点头。
    “你怎么在这儿？”何立言问江语欣，他看到放在旁边的行李箱。
    江语欣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她咀嚼着嘴里的炒饭拖延时间。
    “我说来旅行你信吗？”
    “你说什么我都信。”何立言心里自然是不信的。
    “就吃碗炒饭？”他问江语欣。
    “不饿。”回答。
    “不饿的话就晚点吃饭啊。”
    “要你管。”
    何立言不说话，过一会儿，服务员把他刚点的饭菜送上桌。
    “我允许你蹭些。”
    “不稀罕。”江语欣嘴上拒绝，但仅仅只是一分钟，便把筷子伸进了鱼香肉丝里，何立言会心一笑。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何立言告诉江语欣自己就住这附近，而附近都是h城的老城区，东方车站是四十年前的老车站，她应该买位于南部新城区的新车站的票。江语欣汗然，自己买票时候压根就没有选择。
    吃过饭，何立言送江语欣去她的旅馆，路上的时候他又问江语欣来这的目的，因为h城唯一的旅游景点就是远在二十公里外的某名人故居。
    “我辞职了，就是离开s市随便转转。”
    “医院确实太辛苦。”何立言认可她的决定，毕竟自己也曾在医院工作过，“辞职后准备做什么？”他问江语欣。
    “先老咖啡店里呆着。”
    “也是不错的。”
    “嗯。”
    江语欣有点心不在焉的，她不会告诉何立言自己来这的真实目的，能在抵达这儿的第一个小时就偶遇何立言，自己可能真的是被老天爷眷顾的吧！
    “你笑什么？”何立言看到旁边雨伞下嘴角上扬的江语欣。
    “没啊，没。”
    ......
    “是这家旅馆么？”
    江语欣打开手机确认订单，最后朝何立言点点头。
    “那自己注意安全，我回去了。”
    “好的，谢谢你。”
    她目送着何立言的黑色雨伞消失在街角。

 第155章 痛彻心扉

    江语欣并没有完备的出行计划，成了个一个洒脱却孤独的旅者，想到哪里便走到哪。她站在旅馆的窗前，四楼的高度放眼望去，举目皆是烟雨灯火，随着层层团雾的漂移，远处新城区高楼的光亮若明若暗。她给老爸报了平安，然后邀秦雯雯视频聊天，但是对方忙线中，于是便去冲了个澡，再静静地躺在床上刷着微博。
    明天做什么呢？
    我已经见到何立言了。江语欣陷入一种深渊的迷茫，她不否认自己来这儿就是为了找到何立言，傍晚的时候他竟自己出现了，而我竟忘了问他明天有没有空，但是这样是不是太刻意了？拉了窗帘变得黑暗的房间里，江语欣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里也有种无法释然的情绪，就像在只有自己的幻境里，哭着，笑着，奔跑着，最后安静地坐在白色的车站里，听着始终“叮当叮当”跑完所有的时间。
    第二天早上时候，被一阵莫名的金属敲击声吵醒。
    江语欣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一抹金色的阳光投射进来，眼中的整个世界都绽放着晶莹。一辆老式三轮车慢悠悠地从对面马路经过，每过一家店铺，老翁都会敲一下绑在车头的金属罐子，这种收废品形式在s市是万万看不到的。
    江语欣下楼融入其中，她买了个鲜肉包，比s市中心的价格整整便宜了一块。多好的地方，她赞叹。
    继续沿着路走，江语欣回头望了眼旅馆附近的建筑以防止等会回来时又忘了，昨天的烟雨让她记不得方向，只留着不深的印象。身边经过的每一辆车都小心地驶过水洼，偶有逆行的电动车从前方驶过来，每过一阵，身旁总会穿过些背着彩色书包的小孩子，这一幕幕，又像极了老咖啡店附近。
    “何立言，你空吗？出来带我转转。”
    这一刻的江语欣很自然的发去昨晚没能发出的信息，他认为那家伙肯定是空的，毕竟他还不会有固定的工作。
    “好，你在哪。”
    果然是这样。江语欣欣喜，但是她说不出自己的具体位置，以前出去玩也从来都是秦雯雯领路的，她看到旁边的炸鸡店，早餐店，还有不远处的建设银行......最后，脑袋一拍，站在原地用微信给何立言发了个定位，感谢科技。
    五分钟后，何立言到了。因为我就住在附近啊，他说道。
    江语欣在等待的时候给他买了两个肉包、一杯豆奶，而何立言果然跟她想得一样，没有吃早饭。
    “你想去哪里玩？”何立言嘴里塞着肉包问她。
    “我不知道，这不是才喊你来的么。”
    “但是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何立言叉着腰，咽下最后口，想想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合适，再怎么说h城也是国家百强县，啥都没有是不是太不像话了？他想了想道，“也不能说没有。”
    江语欣两眼放着光亮。
    “像样的景区就是个名人故居，你不会想去的。老车站旁边有个公园，蛮大的，一般老头老太锻炼的多，西边有个水上乐园，前年才开，不过现在的气温不适合玩水，其他的......”何立言指了指远处的高楼说道，“新城区，商场多玩得也多，游戏城、鬼屋历险、美食广场、电影院，还有个动物园，还在建。”
    “还在建......？”
    “昂，一个动物都没。”
    “那......我们去鬼屋玩吧。”
    “你确定？”
    “走吧，走吧！”江语欣拉着何立言朝公交站台去。
    跟预想的不同，何立言居然是怕鬼的！江语欣在鬼屋里知道这一点时候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只能一直地挡在何立言身前面，然后被对方紧紧拽着手臂，虽然她不止一次地想扔下他然后瞬间消失在这个“胆小鬼”的视线里，但是这样会不会对何立言太残忍了？于是只能默默地化身护“草”使者。
    “亏你还是写恐怖小说的。”江语欣忍不住吐槽。
    “那不一样。”走出鬼屋的何立言面色依旧苍白。
    “看看你给我抓的。”江语欣撸起衣袖，给对方看那圈深深的红印子。
    何立言尴尬。
    “怕鬼还陪我进去啊。”江语欣嘲讽的语气。
    何立言不解释。
    “我去买两杯奶茶。”
    说话间站起来，两腿还微微颤抖着。江语欣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地笑。
    ......
    “你准备呆多久？”
    电影院里，何立言问江语欣。
    “不知道，又不忙什么事情。”
    ......
    “你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
    傍晚吃饭的时候，何立言又突然这般问江语欣，江语欣一时没愣过神来。
    “原来你是觉得我来旅行是疗伤的？”
    何立言注视着她。
    “所以你今天才这么照顾我？”
    何立言点点头。
    “哈哈哈哈，没有啦，我就很好，我很好，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但是这样的话，那都蛮好的，蛮好的。何立言抿了口橙汁。
    “服务员，我要来一瓶红酒！”
    江语欣招呼道，何立言想制止，但是江语欣坚持要点。
    他倒了满满一杯给何立言，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子，“何立言，谢谢你！”说完，咕嘟咕嘟，一饮而下，面颊微微泛着红晕。
    你喝啊，她的目光示意何立言。何立言是不喝酒的，但还是迎着江语欣的热情喝了尽。
    他拒绝了让江语欣倒酒，于是江语欣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
    一瓶下肚后，面颊绯然，摇摇欲坠，离开的时候江语欣只能匐在何立言肩头。
    何立言无奈，只得把她带回老城区的旅店，一瓶红酒怎么就成这样？他看着肩头嫣然红晕，闻到淡淡的葡萄味儿。
    好在江语欣醉后还算安分，不吐，不闹。
    到旅馆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何立言把江语欣搀扶进房间，放到床上，盖上被子，然后在水壶里烧了壶水，他把水壶灌进保温瓶里放到床头，这时候江语欣突然睁开了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何立言，何立言突生惧意，江语欣突然抓住何立言的手腕，何立言被拉到床沿，猝不及防地整个身体竟都被对方抱住。
    “他们都说，女人不醉，男人没有机会......何立言，你真的一点不为所动么？”
    睁睁看着眼角的泪倘了下来。
    “你醉了，先睡一觉罢。”
    何立言把江语欣缠紧在颈环的双臂卸下，江语欣的心惶惶然地沉了下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江语欣从床上坐起，她望了眼床头的热水，起身去到窗前，躲在窗帘后。
    何立言正刚刚走出旅店。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到街角的黑暗，江语欣告诉自己，他不是木偶，方才他的呼吸他的目神都告诉她，是心动的感觉。江语欣，你的机会......而街角，一个白色的身影牵住了他，是一个卷发的女孩。
    心头突然像被插进千万根针头，痛彻心扉。

 第156章 童琛琛的订婚宴

    江语欣缓过神追赶到楼下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
    她是谁？
    卷发的，谁会是卷发的？唯一能想到的是一个叫刘艺雯的主持人，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转身望着旅馆高高四层的玻璃，黄白色的灯光从里头照射出来，她想，方才躲在窗帘背后的自己一定非常丑吧，等她回走的时候，整个春天已逝。
    ......
    何立言绝不会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碰到严岚岚。
    严岚岚从背后突然拉住他的时候，那一瞬间竟有种童琛琛的感觉，哆嗦地转身后发现是很久很久不见的“小懒鬼”严岚岚，蓬卷的大长发，粉色上衣外套，性感前卫的长筒靴。
    何立言从s市回来后不久严岚岚便找了他，再此之前，何立言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大一，也可能是大二的寒假，在影院兼职时候，夜班碰到她跟童琛琛一起看电影，后来又一起去了酒吧。现在，俨然已经从十六七岁的高中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作为童琛琛的表妹，潮流装束跟略大条的性格倒是极相似的。
    用严岚岚的话说，她今天刚从闺蜜家蹭饭出来，才走几步就看到了老熟人。
    “你不用上学吗？”何立言问，因为现在可是开学的月份。
    “上啊，但最近请了病假。”
    何立言愣了愣。
    “没什么事，我跟辅导员编的。”严岚岚解释，“这不是琛琛姐也要订婚了么，刚开学不久又不好请假对不，我直接让老爹去医院拖人开了张病假条。”
    “可订婚在下周。”
    “我知道呀，谁能料到日期写错了呢，我只能提前回来了。反正啊，我是中文系的，开学初的课程本来就慢进度，早去晚去我在家看看背背就能跟上，何不趁此机会多在家多玩两天呐！”
    “随你，但你手先松开。”
    “......”
    严岚岚说话时已半倾在何立言身上，左手挽着何立言的臂膀，她听何立言这么一说，立刻抱歉地吐吐舌头，尴尬道：“抱歉，抱歉，习惯了，把你当成闺蜜了。”
    “最近空么？一起出去玩玩啊！”严岚岚发出邀请。
    “明天有点事，后天......嗯......过几天吧。”何立言道。
    “好吧好吧，那就订婚宴见了，忙碌的大作家！”
    严岚岚蹦跳地离开了，她家在新城区，看着是去干道打车了罢，何立言心想。
    第二天早上时候，何立言有点不放心江语欣，便买了些早餐、牛奶去她的旅店，他敲了门，没有回应，怕是还在睡觉，便没有打电话叫开门。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客房服务员路过时候告诉她，402的客人早上已经退房了。
    他发信息问江语欣怎么这么早走了。
    “去下一站了。”她告诉。
    何立言有点不明白也有点疑虑，但也只得回复：“少喝酒，注意安全。”
    “再见了。”
    何立言拎着早餐，朝旅馆外头走去，他咬了口肉包，走两步，摇了摇头。
    时间这么仓仓促促，一晃一个星期过去。
    江语欣回s市后便去了临城的古镇，因为跟老爸借口的“旅行”总不能短短两天就结束吧，也能真的放松放松心情。最终，这一周昏昏沉沉地生活，坐在大巴上靠着车窗时候，她总是想哭，于是真的哭了一路。
    刚回s市那天，收到秦雯雯的信息。
    “语欣，琛琛订婚你穿什么？”
    “什么时候？”
    “下周三啊，你不看请柬吗？她上周群里发了，咱大学的朋友不是都叫了么。”
    “都叫上了？”
    “对啊，姗姗、唐叶、肖睿睿、许昕他们都去，还有何立言的那帮狐朋狗友们应该也都会到。”
    “等我回来再讨论吧。”
    江语欣放下手机后随即袭来莫名的心酸。她上周确实被拉到了某个聊天群里的，“叮咚叮咚”的提示音里她把群消息设置了不提醒，后来心里一乱便忘了。
    既然是童琛琛的订婚礼。只是江语欣现在没了心情去参加，她甚至担心看到何立言带着他的新女伴，本想找个理由就错过了，可能童琛琛当初把她拉进群的时候也考虑到有人会这般想，她说过“有空就来”，但是......既然这么多大学的好友都想方设法地跟领导调班、请假去参加这场毕业后第一次的盛大聚会，大多医院上班的，请假没那么容易的，下次聚会可不知何时，江语欣实在不忍心错过，况且自己就住在s市。
    去就去！怕什么！
    仅当是吃个饭，然后跟姐妹们去玩，我不跟他坐一桌，我就当看不到他！
    即便决定如此......
    惶惶安安，终于到了那一天，该是喜庆的一天。
    走进典礼大厅，果然所有熟悉的、珍惜的同学朋友都来了，见到江语欣进了来，秦雯雯兴冲冲地拉着唐叶、肖睿睿他们迎上来。这些姑娘为这次晚宴也是合计了许久，为了不抢主角的风头，都特意挑了淡雅的礼服，数个优雅的美丽姑娘围聚在一起真真还是吸引了在场不少男士的目光。
    江语欣落座，她看到，三年来，那个胖子陆赫更胖了，而且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类似日本相扑运动员样的髻发，真如个西装硬上身的相扑选手一般；乔天呢不意外得还是那个乔天，不同的是没有跟何立言混在一起，江语欣的印象中这俩人就没分开过；没有看到阿里，去日本了没有来也不奇怪，记忆中他跟童琛琛的接触可能也真的只是蹭过几杯奶茶罢。
    目光最后转到桌角，果真看到窃窃私语的王超跟许昕。他俩还没结婚呐？江语欣敏锐地注意到两人空空的无名指，她便偷偷问旁边的唐叶，唐叶凑到耳边小声告诉她，两人毕业后许昕回老家g市上班，王超没能考上g市的医院，两年后终于考了过去，去年底在g市付了套房首付，已经准备求婚了。
    嘘！都是胖子告诉的。
    唐叶知道得好多，这得因于她毕业后便回去跟爸妈一起经营家里的药房，这些年里她总可以抽出时间去临近城市的姐妹那去做做客。
    于是，最大的s市反而因为遥远成了座孤岛。

 第157章 重聚

    江语欣的目光最终没能躲过何立言，他没有跟胖子他们坐一起，倒不是他的风格。
    他站在一群中老年里，江语欣感到奇怪，但随即脑壳一个激灵，那一定是他爸爸、奶奶还有其他亲戚呐！忍不住远远地观望着，完全不知与自己来之前的想法已背道而驰。也确实是一副颇为有趣的画面。
    直到一个卷发姑娘出现，是她！那天晚上来接何立言的就是她！江语欣确定，但凭女人的直觉。
    对方一席乳白色短礼服，浅浅v领，露着半个后背，原来何立言喜欢......奔放的？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礼服，相比较......未免太保守了吧。
    “喂，语欣，你盯着什么看呢呢？”秦雯雯晃悠一圈后不知何时坐到了江语欣旁边。
    “白色的那姑娘。”
    “白色的......？”秦雯雯顺着江语欣的目光望去，“你是说严岚岚么？”
    “你认识？”江语欣惊讶，那位一看就不是跟秦雯雯一类人，她怎么会认识。
    “刚认识......就你来前五分钟认识的。”
    顿时有点另眼相看了。
    秦雯雯介绍：“她是童琛琛表妹。”
    “表......表妹？”
    “昂。”秦雯雯奇怪，有必要这么大反应么，“有什么问题？”更加疑惑了。
    “没，没，没什么。”
    微笑掩饰着尴尬。
    她居然是童琛琛的表妹，等等，还有一种可能，也不是不可能的......
    “小雯，他跟何立言......？”江语欣的脑袋几乎挨着秦雯雯的脑袋，几乎说不出口，果然，秦雯雯大惊失色地盯着她看来已经近乎神经质的江语欣，以极低的声音叫道：“你疯了吧！人家可还在上学呢，何立言至于这么不要脸地去摧残祖国的大花朵吗？”
    “何况她还是童琛琛的表妹！”末了又补充一句。
    “我错了，我错了，小雯。”江语欣拽着秦雯雯的手，脸红得几乎埋到她的怀里。
    我的天，江语欣，你真是个大蠢蛋！大蠢蛋！宇宙无敌超级大大大大大蠢蛋！几乎立刻钻到地缝里的冲动。
    “喂，你俩笑什么呢？”抬眼，何立言站在了跟前，他穿了件黑色西服。
    “没什么，语欣说有点热。”秦雯雯说完便丢下江语欣向旁边去找唐叶搭话去了。
    秦雯雯，你个没义气的家伙！
    “今天都穿得漂亮啊。”何立言对江语欣说道。
    “你也帅啊。”回应。
    “你那天早上你怎么走这么早？”
    怎么突然提那茬子，“家里突然有事。”编了个理由。
    何立言的脸上清楚写着不相信，编理由也至少跟上次说得一样罢！
    “喂，大叔！你站那干嘛？”这时候陆赫朝他吆喝，他那个油亮亮的发髻真真要刺瞎了何立言的眼。
    “你什么发型，丑死了。”忍不住吐槽。
    “先别管咱胖哥的发型，你到这么久了怎么劲跟漂亮妹子呆一起，几年不见兄弟都不要了？”王超从许昕身边移了过来。
    江语欣听到这话红脸转过头去，她并不知道王超说的漂亮妹子其实是先前站何立言身边的严岚岚。
    “我总得先把家里人安顿好罢。”何立言满面红光，“等会吃饭谁要跟我坐，保证伺候好你！”
    王超朝江语欣旁边空位一指：“我们有学霸陪就够了，你就坐江大美女旁边吧！”
    “那是秦雯雯的......”
    “小雯坐我这里了。”唐叶的声音。
    何立言面露难色，但也只得坐下了。
    好你个秦雯雯，回去给我等着！江语欣面颊嫣红。
    亲爱的语欣，我可只能帮你到这了哈！秦雯雯幸灾乐祸。
    也正好，大学的朋友们恰参差坐成了一桌，有了女孩子的缘故，男孩子们不禁收敛了不少。因为离开了医院离开了药房离开了各色工作场，依旧都是些大孩子。
    大家趁着订婚宴前的空挡，热火朝天地聊着，比如姜姗姗的奶茶店，唐叶的绯闻男友，王超跟许昕的结婚计划，甚至还有乔天的暗恋女友“安妮”，而乔天也大大方方告诉大家早就吹了......
    令何立言感到奇怪的是，一直都没有人说起陆赫跟肖睿睿的事，还记得大学聚餐时候，大家都会习惯地把陆赫跟肖睿睿作为餐桌上男女生的分界线。陆赫暗恋肖睿睿在大学就不是秘密，所有人都是看破不说破。毕业离校前夜，男生们最后次聚餐，陆赫喝醉后倒在路边的水洼里一个劲儿地打滚，大嚷嚷着“睿睿，我喜欢你！”好不容易被拖回宿舍又叫嚷着给肖睿睿打电话告白，可是电话接通的一刻他已经呼呼睡了过去。
    后来从“万事通”唐叶那了解，其实肖睿睿已经结婚了，实习时候就谈了个医生，毕业第三年领了证。
    毕业后的相聚总有数不完的话题，无论曾经爱过的，还是现在正爱着的，其实只是出现在身旁，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突然，所有人的手机都“叮咚”响了起来，原来是唐叶把舆会的各位拉进了新群里，她紧接着发了数张照片，是男生们横七竖八醉倒在大排档的样子，于是所有人都对着手机笑翻了腰。
    “唐大哥，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王超问。
    “大一时候吧，你们不记得了？那天可真把我们累死，是不是？”她的目光转向坐在旁边的亲历者之一的肖睿睿，肖睿睿抿嘴笑着直点头，唐叶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你们不知道我们看到你们这些样儿是有多绝望。”
    “哈哈哈哈哈！感谢唐大哥恩德，没让我等露宿街头！”陆赫双手作揖状。
    “罢了罢了，等你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们就行。”唐叶大度摆手。
    “你胖哥怕是发达不起来了，可怜咱中间也没个富二代的，我看发达最快的估计只能是大叔了。”
    “对对对对，大叔都快成作家了。”秦雯雯附和。
    “穷写书的罢了。”何立言自嘲。
    “你的《绿森林》不是卖了十五万吗？”秦雯雯谄笑得邪恶。
    “......”
    “我的天！”
    “握艹！”
    “啥？”
    “纳尼？”
    “......”
    “不多说，今晚回去ktv、撸串，大叔一条龙走起！”陆赫大手一挥，一锤定音。

 第158章 放下

    “何立言，能陪我一起去趟后台么？”
    昔日同学酣聊之时，严岚岚站到何立言身后，整个大厅只有她穿了乳白色礼服，白肤白衣，在灯光下衬得宛若一尊纯净的乳玉雕像，精致脸蛋上的空气卷刘海又道出她这个年纪有的清纯，不失雅致。
    何立言转过头，他用目光询问严岚岚：去后台做什么？
    大家的目光都投到严岚岚身上，尤其江语欣，仅仅一人之隔的距离，却分明让她感受到对方不俗的气场，甚至是少有的危险气息，可她分明只是个在校大学生。
    “陪我去后面看看琛琛姐。”严岚岚说道。
    语气平静，不是命令的要求却胜似命令，只有很熟的关系才有这般对话。
    “你先去吧，我随后到。”何立言回复严岚岚。
    严岚岚离开。
    回过头却看到陆赫一伙尽是一脸不可描述的微笑。“你们面部神经出问题了？”何立言问。
    “大叔，这位美女不介绍下？你瞧瞧我们学霸这饥渴样儿？”
    乔天一肘子顶在陆赫腰上的泳圈，紧接着是一声哀嚎。
    “严岚岚，20岁，s城市大学中文系，童琛琛表妹。”何立言拖沓的语气念经一般，就差给个木鱼伴奏。
    “她是童琛琛表妹？”
    “嗯，表妹。”
    “也是富家大小姐？”
    “爸妈都是高中老师。”
    “学霸，你问这么多是不是感兴趣了啊？”陆赫手捂着肚皮却还不忘打趣。
    “才20岁呐。”
    “这念头年龄不是问题，你才大她几年？四舍五入的话就没了。”
    “但这气质，我可hold不住。”
    乔天抱头表示已经弃权，他把目光转向旁边的王超，可是有许昕在旁监督的王超哪敢发言呐，甚至从头至尾不敢多看严岚岚一眼，他的余光里至始至终可能只有一团模糊的白影子。
    “喂，大叔，你还是去吧，她在那边等你呢。”这时候，坐对面的乔天发现站在不远处门口等待的严岚岚，还时不时地会往这个方向望上一眼。
    何立言转过头，然后朝大家耸耸肩，显然不去是不行了。
    刚离开，秦雯雯一跃而至何立言腾出的空位，凑到江语欣的耳边悄声说道：“微笑，保持微笑。”
    “你走。”江语欣推走了她。
    ......
    何立言有点不理解严岚岚，去见童琛琛何必要自己陪着呢。
    不远处的严岚岚看到何立言终于离座，心里叹，可算是来了。她蹬踩着小高跟迎过去，又顺手将右手臂挽到何立言的胳膊上，何立言示意其放下，但还是被严岚岚抓着拖离着出了大厅。这短短数秒只有唐叶跟肖睿睿看到。
    咸明在外头迎宾，童琛琛在大厅内阁化妆间补妆。
    何立言跟着严岚岚进入化妆间，看到只有兼职化妆师的张江陪着她。
    童琛琛面朝梳妆镜，背对着门，一席酒红色礼服在镜中衬得她宛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朵，脖颈的晶莹珠饰如同晨曦的露珠，烂漫夺目。
    “美么？”张江朝门口二人展示自己的得意作品，童琛琛闻声，抬头，镜中看到门口的何立言。
    “哇！简直美腻了！”严岚岚尖叫着跑至镜边，满眼又满脸的艳羡。
    童琛琛微笑，目光直视着镜中的影。
    “女孩子化妆你来做什么？”她对着镜子问。
    自然是对门口何立言说的，何立言顿时尴尬不知如何回应。又不是我想来的，心里叫苦。
    “琛琛姐，是我拉他陪我来的。”严岚岚说道。
    “哦。”
    “琛琛姐，立言哥是不是又哪得罪你啦？”严岚岚凑到童琛琛偷偷问道。
    “死罪。”
    绝对意外的回答。严岚岚瞬间惊若脱兔，她把手指掩到嘴边道：“琛琛姐，今天可不能说这字，不吉利，不吉利，呸！呸！呸！”
    张江掩嘴笑了，她随即示意尚在门口等待的何立言进来坐一会，何立言便坐到靠近门口的沙发上。
    “疑，琛琛姐，你的头饰呢？放哪了，我给你戴上。”严岚岚目光已经在梳妆台上检索。
    “可能遗落在车上了吧。”童琛琛想了想说道。
    “这仪式都快开始了，等着，我去给你取来。”说罢，严岚岚跑了出去。
    “哎——，岚岚，你知道哪辆车么？”张江后觉，到门口叫唤，可是严岚岚早不见了影。“立言，你先陪琛琛会儿，我去去就回。”张江给何立言留了话便也匆匆跟了出去。
    于是，梳妆间里就剩了童琛琛、何立言二人。
    一时间氛围变得有些......
    何立言后悔刚才自己就应该第一时间跟出去的，现在丢童琛琛一个人在这确不合适，**回来必定要数落番，他有点坐立不安，便将手机拿了出来。
    很久。
    “立言，我穿这身好看么？”童琛琛突然打破静谧，她站起身。
    猝不及防的问题。
    “好看。”何立言回答。面色平静，心里却已经祈祷，琛琛啊琛琛，你可千万别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同时，他也担心这个时候如果咸明再进来......
    鼻中开始闻见弥散空气中香水味，童琛琛已经站到了何立言面前。
    一支雍容华贵的芬芳玫瑰。
    “遗憾的是，我的身边不能是你，哥。”传来童琛琛的声音。
    何立言抬头，童琛琛面色皎霞。
    “你都......？”何立言问。
    “真是个可怕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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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住院哪会儿。”
    果然。童琛琛测过身去，她再也控住不住眼眶的泪水。何立言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何爷爷临终的见面，还有那日看到何立言妈妈相片时候的奇怪感觉......直到**小心托出真相，于是童琛琛终于可以心无杂念地选择咸明。
    “何立言，谢谢你。”
    童琛琛的这声谢谢何立言无法回答，余光里的童琛琛就是现在的童琛琛，他的提着的心总算是卸了下来。
    “虽然我无法在你身边，但有人会......”
    恰此时，严岚岚喘着气出现在门口，童琛琛的目光望着严岚岚，温柔似火。
    “琛琛姐，你怎么哭了！”
    严岚岚瞪了眼旁边的何立言，慌张跑上前。
    “没事的，岚岚，我只是太......高兴了。”睫毛一动，泪珠落了下来。
    “补妆，补妆。”张江也顾不上缘由，赶紧去取梳妆台上的毛刷。
    “岚岚，你们先出去吧，这儿有**呢。”
    “那好的，琛琛姐，我们外头等你。”
    严岚岚便推着何立言出去了，而何立言还在琢磨童琛琛最后未说完的话。。
    童琛琛坐回梳妆台，看着镜中的两个人影不见，江语欣用纸巾小心拭去童琛琛挂在眼角的泪水。“怎么，还放不下啊？”江语欣温和地说道。
    “要是放不下的话我怎么会坐到这。”
    “逞强。”
    “但还真有点担心。”
    “担心谁？”张江奇怪，不觉放慢了手上的活。
    童琛琛对视着镜子中的张江，缓缓说道：“另一个姑娘。”

 第159章 猝不及防

    童琛琛的订婚宴是何立言和他的伙伴们见过得最奢华最隆重的，在这个s市最大的五星级酒店金色大厅里，童老爷邀请了所有亲戚贵友，咸明家亦是如此。童琛琛贴心地把她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安排在礼堂前沿，以至于他们周边尽是雍容华丽的贵人们，反倒觉得颇不自在，典礼开始后不觉连说话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些。
    何立言跟同学坐一起，他的家人在童振国夫妇的安排下跟童家亲戚拼了一桌，巧的是就是严岚岚一家。
    订婚礼按传统进行，从双方父母讲话，到戴上订婚戒指，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深深印在宾客们的脑海里。
    童琛琛过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枚小巧而精致的钻戒。
    她的旁边站着咸明。
    “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订婚宴。”童琛琛举杯。
    “恭喜你，琛琛。”
    “祝你幸福！”
    “琛琛，祝你幸福！”
    ......
    童琛琛与朋友们一一碰杯，轮到江语欣的时候，她顿了顿，紧接着是旁边的何立言，她对何立言说道：“替我照顾好我的姐妹们。”何立言仅以微笑回应。
    “琛琛，我们就不用照顾吗？”陆赫笑嘻嘻地朝童琛琛说道。
    “胖子。”童琛琛突然凑近压低声音：“看到身后那桌的长发美女没？她可是‘中界地产’的千金，卷发粉礼服的是‘和家’连锁酒店的二小姐，还有前桌那个清纯可爱的是‘工商银行’s市分行行长外甥女，周围美女这么多，我猜一定有喜欢的类型，可别说我没照顾哦！”
    听着童琛琛煞有介事的介绍，秦雯雯跟唐叶使劲儿地憋着笑。
    “那我真谢谢你哦！”陆赫举着酒杯，露出他完美的假笑。
    童琛琛与之碰了碰，小抿一口后趾高气昂地离开了，“宴席结束后随便浪，所有单我来报销。”再悠悠而道。
    “你们有没发觉，近看琛琛的礼服更漂亮啊。”
    “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嘛。”
    “你们看到她钻戒了吗？”
    “昂，听说有五克拉呢。”
    “天呐，那得多贵啊！我表姐结婚时候一克拉的钻戒就十万呢。”
    “这还只是订婚戒指，到结婚时候真不知道哪般呢！”
    “毕竟富二代嫁给富二代。”听着女孩们的讨论，陆赫突然蹦出一句。然后几乎同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出现一种贫穷与富贵的断崖式落差感，但仅仅一闪而过。
    “真没想到，我们毕业后第一次聚会，居然是琛琛的订婚。”唐叶感叹。
    “我啊一直以为会是许昕的婚礼呢。”姜姗姗接说道，其实她想说肖睿睿的婚礼，但是照顾到陆赫的感受后改成了许昕。肖睿睿跟男友领证后尚没有办酒席。
    “对啊对啊，许昕，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秦雯雯追问。
    许昕没有想到问题突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这得看我们超哥了哇。”
    “对啊，超，啥时候求婚？”
    陆赫、乔天的二连助攻又把问题丢到了王超那，这下许昕倒是松了口气。
    王超抿酒微笑，右手搂住旁边的许昕，道：“大家准备好明年的公休！”
    哇——！
    “你死开，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许昕的脸似沉到了红酒杯子里，她想推开王超，却被紧紧搂着。
    这一幕可艳羡了在场所有的单身狗。
    “语欣，你怎么一直光顾着笑，也说说话呀！”唐叶可不忍心语欣再卷进旋涡里，连忙抓了机会转移话题。
    “我听你们聊天就蛮好的。”江语欣对唐叶说。
    “你谈对象了吗？”
    “唐叶，你怎么说这？”
    “我都有绯闻男友了，你这么漂亮肯定也少不了吧。”唐叶桌下手指点了点旁边秦雯雯的大腿，请求助攻。
    “当然有......”
    “小雯！”江语欣可有点怕秦雯雯，她可是知根知底的。
    这时候，在坐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秦雯雯身上，秦雯雯作为江语欣的闺蜜自然不会真的都澄出来，她告诉大家：医院曾有个小医生追她，不过后来江语欣辞职后就不了了之了。
    简而一句话，对于这个结果大家都有点失望。
    “语欣你为什么辞职了？”唐叶问。
    “太累太无聊了，现在跟老爸一起经营咖啡店。”江语欣回答她。
    “哇，这么爽吗！”
    “哪有，其实也很累的。”
    “我记得大叔以前的梦想就是开个咖啡店。”乔天接过他俩的话。何立言话语间嗅出了些味道。
    “对，我也记得他说过。”王超也想起来，“不过他现在写小说也无暇做这个了。”王超没能意会到乔天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陆赫的思想总是在话题的节奏点上，从不跑偏。
    何立言是不会让陆赫把两条线接系起来的，他清了清嗓子道：“对啊，再说了，我现在也没钱开什么店，倒是姗姗，把《绿森林》发展得这么好。”
    姜姗姗一直在跟肖睿睿轻聊着，突然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一个抬头便接过了话茬。让何立言顺利蒙混了过去。
    与此同时，江语欣也暗暗舒了口气。
    ......
    在共同的记忆里，总有无数发光的细节都在今晚被放大，
    大家都知道，过了今晚，可能就很难再凑齐这般相似的时光了。
    每一个男孩，每一个女孩，脸上的笑容都和梦中那般同样热烈。
    晚宴结束时候，何立言被爸爸喊了去，他暂时告别他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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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言。”爸爸将他推出，“这两位是严叔叔，晏阿姨，岚岚的父母。”
    “叔叔阿姨好。”何立言礼貌问好，他自然知道那两位是谁。
    严岚岚就站在爸爸妈妈中间，微微低着头，显得些许拘束。
    “岚岚啊，这就是你一直提的作家啊？”严妈妈问女儿，严岚岚点点头。
    “什么作家不作家的，他就是写写书挣点钱，正经儿的工作不干。”
    “何爸爸，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立言的书岚岚给我们俩都推荐过，确实写得不错，我身为语文老师都写不出这么好。”严妈妈驳回何爸爸的话，无形之中露出分高中老师的威色。
    “立言，高中名师都夸你呢，你不回应回应。”
    “哦谢谢。”
    此刻何立言心中在咆哮，行了吧，老爸你怎么这么多事！我可以走了吗？我的兄弟们还在外头等我呢！
    “令郎真是长得帅又有才啊。”一直沉默的严爸爸也终于发声了，他是个直性子，对何立言说道：“立言，岚岚认识这么久了，你觉得我们家岚岚怎么样？”
    何立言突然怔住，看了老爸一眼，再望向问话的严爸爸，对方满眼慈容，可是自己心中却已生不详。
    “什么怎样？”何立言故作不解风情。
    “你少来。”何爸爸一语破解，“你听不出吗？人家有意把女儿许给你，岚岚也愿意。”
    “可严岚岚还在上学啊！”何立言惊呼。
    “谈恋爱不要时间？结婚可以等毕业嘛，再说了，大学也没规定不能领证。”
    听到何爸爸这么一解释，严家夫妇包括严岚岚都忍不住笑了。可以看得出，这何爸爸平时没少为儿子操心。
    “可是我们年纪相差这么多。”
    “差多么？有十年、八年么？我算了算，你小月生的，岚岚大月生，真正算起来，你就比人家大四年。人家岚岚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有脸在这里拖拖拉拉！”
    “何爸爸，您快别这么说，应该说是我们家岚岚的福气。”严妈妈见状赶紧接过话，“瞧我们家丫头，光有个脸蛋啥都不会，上个大学还偏选个中文系，都上两年学了有学出个啥？到最后还不是只能跟我们一样做个老师......”
    “妈——！”说得严岚岚都快要哭了，哪有这么坑女儿的！
    “孩子妈，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岚岚嘛。”爸爸总是忍不住护女儿的，“岚岚大学还是能拿奖学金的，再说这年头女孩子长得好看就是赢在了起跑线嘛。”
    虽然严岚岚实在听不出爸爸的话有多少是在夸自己的意思。
    严妈妈看到满脸红晕的女儿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背脊安慰。
    “立言，你给个话，人家话都讲到这了。”何爸爸发令了。
    何立言知道，双方话已至此，这种情况下自己直言拒绝，不仅仅是严岚岚失望，双方父母的脸面都挂不住，怕是回家还得狠狠被老爸训斥顿吧，但是接受的话......

 第160章 答案

    “很多时候，或者说大多数时候，那样的感情，这辈子也只有一次，但具体是哪种感情呢？
    当日子渐渐平静了下来，我们回到当初的地方，有了份安定的工作，重新遇见曾经的人儿，刚刚妄言物是人非的时候，一切又冥冥归了去，最终平平淡淡地谈婚论嫁，平平淡淡地忘了她。
    总会在某一刻想一个人如此得热烈，即使永远说不明这是一种如何不纯净想法。
    最终，留在心里的只是细节般发亮的一刻，在无数个黑暗的河流里重新汇聚成沉重的梦境。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光了。
    梦境里，很多时候那个女孩都是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文印店的打印机前一脸茫然，等到秋叶变红落下的时候，她也变成瑰丽的红色，吃饭的时候红色的毛衣突然溅上烤肉的油滴，惊恐地瞪着茫然雾蒙的大眼直到最后面无表情......那刘海下永远伪装成女王的脸蛋儿，一直到大雪纷飞的街道口，被模糊成白色的光子。
    那个女孩很美。
    那个女孩很可爱。
    那个女孩曾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
    但那个女孩永远离我又远又近，最终在与她渐渐靠近的时候......
    我挥舞了白色旗帜，我令她失望。
    于是，所有关于她与我的故事，
    堆成了一座座白骨沉积的坟墓。”
    江语欣放下手中的《绿森林》。午后，望着溅射一厅的白色光线，她满眼的白色光线逐渐汇聚成书中白色的坟墓，越来越觉得，这可能都是何立言想要对自己说的话。
    五月的天空，热阳高照。
    距离童琛琛的订婚宴已经过去两月，那晚散宴的时候，江语欣回座位取遗忘的喜糖盒子，经过时候恰巧听到了些他们的对话，她放慢了脚步，最后从何立言背后偷偷跑离的时候，心中已是汪洋一片。
    与朋友们会合后，唐叶注意到她的眼，江语欣告诉大家方才跑得急磕了腿，泪便痛了出来。
    宴会结束，何立言最终没有来ktv，胖子催命似地打电话问他死哪里去了，得到回复：临时有事。
    江语欣已经可以料到那两家人一同离开的结果，其实他跟那个严岚岚站在一起的时候，很般配的，一直压制不住这个想法。
    “语欣，撞得很痛吗？哪里，给我看看”秦雯雯看到江语欣的反常，担心地问她。
    “我没事。”强挤出笑来，泪滴却在那一刻落下来。
    “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下把”
    “真没事，没折最多有淤青了，小雯你别管我，我休息一会便好，你去唱歌吧。”
    将信将疑，只是看到她的手只是垂放在大腿上。
    江语欣没有点歌，秦雯雯知道她绝不是那种因为伤了腿就能安静坐到结束的人，每每把话筒递到江语欣嘴边，江语欣便咿咿呀呀地吟几句，于是唐叶她们也跟着会唱了一半便把话筒递过来，只是移开的时候又回到了发呆的状态。
    “是不是因为何立言没来，失望了？”秦雯雯突然凑到她耳边。
    “别胡说，我只是有点累了。”
    江语欣推开她，秦雯雯怏怏而去。
    时间过了两个月。
    这段时间里江语欣都没有与何立言接触过，虽然开始的时候她以自己前不久的经验告诉自己，很大可能性是自己作为女性的思维又无中生有地想多了，随着时间慢慢地流逝，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泥沼里。
    在老咖啡店里一直从上午坐到下午。
    “你要觉得无聊地话就出去走走罢。”老爸过来朝她说道。
    “附近早逛遍了，没地儿去。”
    “到底是没地儿去还是没人陪着去？”
    “爸——！”
    “行行行，我走，我走。”
    早知道辞职后会遭遇如此，还不如在医院里混着呢，没有时间想那些烦心事儿，也没有机会被老爸被亲戚催婚，在医院的话还能体会到被小帅哥追求的满足感......哎，江语欣，你就是个怕苦怕累的大傻子。
    阳光晒得脑袋热沉。
    不知道过了过久，一个同样热沉的手掌盖到她的脑壳上。
    “爸，别来吵我，让我睡一会儿......”她叫嚷。
    “睁眼看看究竟是谁？”
    这个声音是......
    猛地抬起头，一阵天旋地转后竟然看到了张江。
    “**，你怎么在这里？”很是意外。
    “来看看你啊。”
    骗人的吧！江语欣不信的，张江是不可能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姐姐在红星广场置了个门面，这不来附近走走么，隔着马路隔着玻璃就望见了你。”张江告诉她。
    “你在红星广场开店了？”
    “嗯，难道你忘了姐的老本行了。”
    江语欣这才恍惚想起，张江一直在做自己的品牌，从坠饰到衣服，只是这么久来她给自己最深的印象一直是大学教师。
    “那狐狸先生呢？还在n大教书？”江语欣问。
    “你们怎么都喜欢叫他狐狸先生，对那个面具的印象有这么深么？”
    窃笑着。
    “他还在n大，不过也是最后学期了。”张江说道，“我去年冬天走的，他的话要不是我努力蛊惑估计是准备在n大养老了，等这学期结束他就来s市跟我一起经营这批店面。”
    “哇，真好。”江语欣满眼崇拜。
    “你呢，最近怎样，上次宴会上听唐叶有说你辞职了，只是后来都没时间去你们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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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在老爸的店里打工。”
    张江环顾了下老咖啡店。“蛮好啊。”
    “哪里好了，三天两头被催找对象，现在老爸见到店里来年轻小哥哥时候就眼都直了，只差说买咖啡送对象了。”
    “呵呵呵呵......都一样的，何立言他爸跟你爸一样急。”
    “他是找着了。”江语欣撇嘴。
    “什么意思？”张江奇怪，想：难道那家伙最近又相亲相了个？
    “不是那个严岚岚么？”
    张江愣了愣，心念：这丫头哪来的小道消息？
    她看着江语欣的表情，已经能料出大概。不会是以为何立言跟严岚岚在一起了？
    在听了江语欣的讲述后，张江差点没笑晕过去。语欣啊，拜托你偷听也听完了再走好不。
    “我告诉你啊，严家确实想把女儿许给何立言，那天严母还特意让姜姨给安排坐一桌上，奈何这何立言去跟你们坐一块了。这严岚岚呢，自然是喜欢何立言的，只是纵然父母对上眼了最后不还得看子女的意思。”
    “他同意交往了？”
    张江故意停下来不说话。
    “你说嘛！”撒娇的语气。
    “我也后来听琛琛说的，琛琛也是听她妈讲的，之间传错了多少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何立言说：等严岚岚毕业了。”
    “这么说来也没拒绝嘛。”江语欣失望的语气。
    “拒绝？”张江俨然看破了天机般，解释道：“要是当面拒绝得多尴尬，两边家长们还怎么收尾？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有点脑子的，我反正是估摸着他的小说里多半有写过这种剧情，就套搬套用了。”

 第161章 注定

    听了张江的讲述，江语欣终于露了些笑容，无论如何，至少他没有接受。
    “......那天晚上他后来去哪了，都没来ktv聚会？”江语欣问。
    “他的爸爸跟奶奶不用照顾啊，毕竟大老远地从h城来s市。况且那晚他可是当了数回司机呢。”
    “司机？”江语欣不解。
    “晚宴上大家都喝了酒，严岚岚父亲也是，开不了车了，后来是何立言帮着送回去的。”
    “可是我记得何立言也喝酒了呀。”
    “你确定？”
    “我记得他的杯里是黄色的，肯定是黄色的。”
    “苹果汁吧，他肯定没喝酒，都没闻到酒味。”
    “？”
    张江解释：“我也喝了不少，你们的狐狸先生又没来，也顺道拜托他啦。”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
    “说了这么多，我问你个事儿。”张江突然一改面容。
    “你是不是还一直喜欢人家？”
    ！！！
    还？
    ！！！
    没等江语欣反应，爆炸的问题已经落了出来。
    “我......”
    支支吾吾。
    “呵呵呵呵......”早料到是这般红脸低吟的反应，张江托着下巴，对着江语欣说道：“大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们不一般了，知道你们为什么实习能分到一家医院么？”
    江语欣蓦然抬头，是你？
    张江点头，脸上挂着幕后黑手同款微笑。
    “那个时候我知道琛琛也喜欢何立言，当然，当时也还不知道他俩的真正关系，我还只是简单地觉得何立言更适合跟你在一起，于是就跟你们辅导员提了点建议，我们间关系不错，一杯奶茶便搞定了。我啊，还一直以为你俩会顺水推舟毕业时候回来报个喜，没想到最后就回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张江继续讲道：“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琛琛竟然跟何立言在一起了！再没多久，她便出事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但是说实话，那时知道她是何立言亲妹妹时候我竟然有种......”
    话说到这，张江突然发觉，江语欣怎么会表现得这么平静？她以为江语欣该不知道童琛琛是何立言的亲妹妹。
    中断了讲述，问：“你早知道他们的关系？”
    “是啊。”
    怎么会？
    “那时候还在医院上班呢，碰巧看到她的血液报告，连推带查。”江语欣解释。
    立刻对这个女孩开始刮目相看。
    “**，你倒是继续说啊。”
    “...没了。”
    “什么叫没了？”明明听着仿佛要讲很长的故事。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啊，无非咸明出现了，我也略微打打助攻，然后就订婚了呀。”
    其实简略的这部分江语欣并不了解，不觉露出一副略失望的神情。
    “总之啊，我当初都给了你们这么好的局，你们居然玩成这样。”张江也故意露出埋怨脸。
    “世事难料嘛。”
    只得以微笑回答，缓解尴尬。
    “好了，你跟何立言的事我也不掺和了，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跟你聊这些，权当缘分了罢。”张江看了看腕上的表：“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走前能给我杯咖啡吗？”
    “没问题！”
    江语欣跑到吧台亲手做了杯焦糖拿铁。
    一直在吧台的江爸爸发现，因为这位“女顾客”的出现，女儿的心情也似乎跟着好转了不少。
    江语欣忍不住感叹命运，可能如果不是张江的到来，她永远不会这般透彻。
    可能这就是诗中所谓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罢。
    站在店门口，视野里，路边的广告牌上，看到一个大男孩阳光灿烂的笑容，她莫名地盯着那个男孩很久，渐渐地，离奇幻化的五官变成了另一个模样，熟悉而热烈。
    ——————————————————-————
    一周后，繁花似锦。
    在熟悉的东方车站，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个一席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
    阳光下，她黑褐的瞳孔纯净得仿佛可以一直望穿最深处，稍有波澜，即化涟漪，渐渐淡化在空气里。
    随着熙熙人流，穿梭至广场中央的喷泉边，小小的水柱静静地、规律地朝上喷着水，在隐隐约约的彩虹里，江语欣伸手接了一掌，冰凉的水珠刹那喷溅到脸颊，散去了些许热忱。
    “呆太阳下不怕晒黑么？”
    回过头，烈阳的白色光晕里，一张熟悉的脸清毅俊朗得耀眼夺目，如这喷泉，水光潋滟。
    “谁叫你来的？”
    江语欣故作惊讶地朝他说道。
    “某人在朋友圈高调发布了今天的行程，何不直接来喊我呢？”
    “那可能令你失望了，我等的不是你。”
    “是吗？那我倒想看看江大小姐在等哪个帅哥。”
    说完，何立言直接在江语欣旁边坐了下来。他竟然带了顶遮阳帽！
    真的是输给你了！
    “走了啦！”江语欣站起身。
    “你不是在等别人么？”何立言果不其然地用他贱贱的胜利的表情看着她。
    江语欣径直离去。
    “快点呐！”
    “来了。”
    江语欣重归女王的姿态。
    葱绿的香樟树下，何立言取下头顶的大遮阳帽，塌塌的头发上滴着汗，江语欣站在他稍后的位置，偷偷瞄着他，果真方才光晕中的帅是假的，他甚至还有点不修边幅。
    良久，良久。
    “喂，你为什么来车站接我？”江语欣问何立言。
    “不知道，可能闲的吧。”
    不正经儿的回答。
    “你的严岚岚呢？”
    何立言侧过身，与江语欣对视，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红唇。
    “学校上课呢。”他眯着眼睛回答她。
    “不怕她生气吗？”
    “你不生气就行了。”
    猝不及防的转折。
    待江语欣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大的遮阳帽已经扣到了自己头上。何立言走出了树荫，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左手叉裤袋右手向后伸着，炽热的手掌热烈的向着天空向着她。
    这一刻，姑娘笑嫣如花。
    ————————————————————————————
    有些人，注定无法擦肩而过。
    从我的角度看，谁跟谁遇见了，又跟谁坐在一起，这种问题早在形成之时就已经注定好了答案。
    不是么？
    （全文完）